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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小娇娘》 第一章 她回来了 “死丫头都什么时辰了，啊？真是个懒骨头，快起来，去把鸡窝给扫干净！” 蒋小秋耳边炸开了，死亡的滋味，锥心蚀骨。 忽然，她的身体被重重地拍了两巴掌，她以为自己在强烈抗议，结果发出，不过是轻微的哼唧声。 “干嘛？还想装病躲懒？我看你就是苦吃少了，你等着，我去跟你奶说，你今儿就甭吃饭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渐行渐远，门摔得梆梆作响。 蒋小秋的意识，这才慢慢回笼。 她记得，她是死了的。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在那个女人得意洋洋的面前，艰难痛苦地断了气。 可这里，是哪里？ 蒋小秋慢慢睁开眼睛，黑乎乎的屋顶，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床。 鼻尖潮湿憋闷的气味，那么的熟悉，一种恐怖的奇异感，从蒋小秋的骨头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她想起来了！ 这里，是她十六岁之前一直住的地方，秀云村蒋家！ 蒋小秋眼睛睁到最大，眼泪还是溢了出来。 苍天有眼！ 老天也觉得，她活得太痛苦了吗，所以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蒋小秋无声哭到抽搐，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那些害过她，负过她的人，这一世，她从地狱里爬出来，来讨债了！ …… “居然还哭了，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娇小姐呢？” 刚刚那人又回来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往旁边让开，“娘，你瞅瞅你瞅瞅，就是不想干活，又馋又懒，怪不得弟妹都不要她。” 蒋小秋努力撑起身子，说话的人是她大伯母，罗秀玉，蒋家的大儿媳妇，她的大伯娘。 蒋家一共三兄弟，大儿子蒋和，二儿子蒋乐，三儿子蒋仁。 三兄弟都已经娶妻，大房，有一儿一女，二房蒋乐和媳妇田金莲，有一儿一女，老三蒋仁，只有两个女儿。 蒋小秋就是蒋仁的大女儿。 不过，她的爹娘这会儿都不在秀云村里。 蒋老娘可不会跟这种赔钱货客气，随手抄起一旁的笤帚，举过头，就要往蒋小秋身上招呼。 “天生懒骨头！你娘个赔钱货生不出个屁来，尽生你们这种小赔钱货，不好好干活还敢生病？看我不打死你！” 蒋小秋眼疾手快，撑着身子险险避过打下来的笤帚，跳下床远离这两人。 “你个小畜生还敢躲？装病躲懒，跟你那个贱骨头娘一模一样！看我给你好好松松！” 蒋老娘见一下没打到，火冒三丈，提着笤帚就要追过去。 “奶，我得去扫鸡笼了，你打死我，还有谁去做这些事。” 蒋小秋身形灵活，从罗秀玉胳膊底下钻出门去，抛下一句话。 蒋老娘脚下一顿，这家里的事儿，还真是蒋小秋做得最多，可是她还在嘴里刻薄地骂骂咧咧。 “狗东西，吃我的穿我的，做点事磨磨蹭蹭，早知道是这么个赔钱货，刚生下来那会儿，就该给掐死！” 罗秀玉在一旁帮腔，“谁说不是，还非要去什么镇子上生产，结果就生出这么个败家玩意，娘，您可别为这种东西气坏了身子。”“”，。 第二章 敲骨吸髓的一家子 蒋小秋这会儿，早跑到了鸡舍。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一时有点恍然，却也不敢放慢动作。 毕竟，她现在，还没有脱离蒋家。 清扫了鸡舍，蒋小秋又去了厨房，看到灶台上那少得可怜的米，心里一阵唏嘘。 生火，洗锅，淘米，蒋小秋将粥煮上，又手脚麻利地洗了野菜，用水烫过，切段，放了一丁点调料拌匀。 这就是蒋家一家的饭食。 蒋小秋给灶上添火，看着火苗舔着锅底，她看得出神。 她居然回来了。 上一世，自己是怎么死的？ 蒋小秋出神地想着，在蒋家辛苦做活，吃不饱穿不暖，都不能让他们对自己哪怕好一丁点。 就为了那十两银子，把她卖给一个痨病的药罐子冲喜，刚过门那人就死了。 她被婆家视为克夫，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不给吃饭是家常便饭。 但她没有被折磨死，她忍过来了。 蒋家人来接她回去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她的亲人良心发现，不舍得她受到作践。 可结果，却是因为她其实并非蒋家的人，她是另一个蒋家的女儿，当初却是弄错了。 蒋小秋以为自己从此会脱胎换骨，却没想到，只是换了一个火坑而已。 秀云村的蒋家，如蛆附骨要榨干她的价值，见天儿趾高气昂地要求她给钱养家，而她真正的家，却压根不在乎她这个人。 她最后被当成礼物，送给旁人为妾，以此来疏通关系…… 蒋小秋往火里添了一把柴，火苗顿时旺了起来，在蒋小秋的眼睛里，出现了红艳艳的光芒。 她一辈子，从不曾做对过一件事，是她活该，识人不清，被这些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幸好，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饭好了没？没用的东西，要是让我发现你敢偷吃，我非打死你不可！” 蒋老娘嘴里不干不净地过来骂了两句，蒋小秋压根没理她。 她这个奶奶，重男轻女，从来不把蒋小秋当人看过，她也已经习惯了。 粥差不多好了，蒋小秋拿了碗盛，三碗稍微干些的，是蒋家老爷子和大伯二伯的。 剩下的，蒋小秋随便捞捞，用小碗盛了一点略干的，等稍微不那么烫了，一口气喝到了肚子里，又舀了些稀薄的米汤进碗里。 蒋家人早等着吃饭了，蒋小秋将东西端上桌，罗秀玉翻着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还等着去田里，小秋啊，不是大伯娘说你，你这闲在家里白吃粮食，做个饭都做不好？” 要是换了前世的蒋小秋，一定会急着辩解，然后惹了一家人不喜欢，被狠打一顿不说，饭也是没得吃的。 不过现在，蒋小秋一声不吭，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大伯娘，小秋妹妹定然也不是故意的，她怎么会因为早上生你和奶的气，就故意饿着大家呢，你就别说她了。” 说话的人，是蒋家二房的女儿，蒋小夏。 蒋小秋心里冷笑一声，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是在替她说话，可实际上，却是给自己在挖坑。 前世她一直以为，小夏姐姐是对她好的，不像小春姐姐那么刻薄，每一次也都会替她解围。 可等她想明白了以后才发现，有时候，暗地里的刀子，比明面儿上的更能让人疼！“”，。 第三章 懒得搭理 果然，蒋小夏刚说完，蒋老娘“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这贱种竟敢故意饿着大家，狼心狗肺的东西，滚出去，今天没有你吃的份！” 蒋小夏眼睛里，划过一抹不明显的笑意，跟她对比起来，蒋小春脸上的笑容就太显眼了。 “小秋啊，你怎么能记恨咱奶呢，奶罚你也是应该的。” 根本没人会替她求情，她少吃一口，其他人就能多吃一口。 蒋小春和蒋小夏都等着小秋闹腾，好让爷奶能多罚她一点，结果，小秋只是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转身就走。 呵呵，还好她刚刚吃过了。 “娘，你瞅瞅，这死丫头什么态度！” 罗秀玉大着嗓门，揽过自己的女儿蒋小春，“咱小春说得没错，你看看她，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真是没教养。” 蒋和用肩膀碰了自己媳妇一下，示意她少说两句，看看二弟媳妇田金莲，一句话都不说，自家媳妇怎么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罗秀玉还想说什么，被蒋和一拦，也就算了。 蒋老爷子动了筷，其他人才也跟着吃起来，吃了一会儿，罗秀玉又皱起了眉。 “娘，今儿这粥比起平日怎么稀了不少？不会是小秋那丫头偷吃了？” “她敢，我不撕烂她的嘴！” 几人看向蒋小秋的碗，里面是薄薄的稀汤，连米粒都没几颗。 蒋老娘嘴上骂骂咧咧，可心里却也是不相信蒋小秋敢偷吃的。 在她心里，蒋小秋可没这个胆子，那个死丫头随便吓唬两句，就能害怕得抽抽噎噎，让人看了就讨厌。 “行了行了，许是今儿水搁多了，那个没用的东西，金莲啊，她的米汤你给喝了，可不能饿着我们宝贝金孙。” 田金莲笑吟吟地接过蒋小秋的那份米汤，“娘放心，一定饿不着，媳妇再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田金莲跟蒋乐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这会儿却又怀上了。 村里的大娘看了她的肚子，都说是个儿子，让她在蒋家的地位一度超然，什么农活杂事都不用她做。 罗秀玉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地低估，“有什么大不了的，生下来是个女儿可就丢人了。” 说完，她一巴掌拍在蒋小春的背后，“快点吃，吃完去看看你三妹，是不是又去偷懒了。” …… 蒋小秋这会儿，真的在偷懒。 蒋家的女儿都是劳碌命，村子里别家的女儿可能还能玩一会儿，在蒋家是不可能的。 一早起来就要打扫鸡笼猪圈，然后做饭，吃完饭之后，就要上山捡柴，或者割猪草。 春天要挖野菜，夏天上山摘果子，秋天农忙，冬天寒冬腊月的，都要每天去找柴火。 蒋家的孙女儿孙子不少，可是做事的，永远只有孙女，因为大房二房的男孩子，都在镇子里念书。 这事儿得从蒋小秋的娘秦美华说起。 当初蒋仁要娶她的时候，蒋老娘就一万个不同意，说是秦美华一看就是个不能生的，屁股太小，没有福气。 奈何蒋仁一意孤行，非要娶进家门，蒋老娘为此就恨上了秦美华，觉得她是个狐狸精带坏了她儿子。 过门后，秦美华还真的没有生出儿子来。“”，。 第四章 不务正业 蒋老娘对秦美华的嫌弃更加不加遮掩，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那会儿，蒋小秋才刚出生，于是她就成了蒋家最不受欢迎的人。 不过秦美华也有办法，蒋小秋刚满月，就进了镇子里一家大户人家做活，每月的月钱还不低。 就因为这个，蒋老娘才没有继续撺掇蒋仁将她给休了。 后来，秦美华又提出，让家里两个男孩去镇子里念书，她和蒋仁来照顾。 蒋老娘一边觉得，秦美华离不开男人，将她的儿子给拐跑了，一边又希望两个大孙子能有出息。 于是不能折腾秦美华，就将气都撒在了蒋小秋的身上。 前世，蒋小秋为了让家里的人重视她，为了想要改变在家里的地位，一直不辞辛劳地做事。 捡柴她捡的是最多的，割草她也是割的最勤快，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争着抢着去做。 就为了想要让爹娘多看她一眼，想要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可那会儿她不知道啊，无论她多努力，这些人，永远都是捂不热的石头。 所以这会儿，蒋小秋正在“不务正业”。 早上那点东西哪儿能吃饱？再说中午蒋家是不开饭的，得一直饿到晚上。 蒋小秋去了后山，前世的时候她后来才发现了一块“宝地”，能挖到野生的淮山。 数量并不算多，但是对蒋小秋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蒋小秋果然挖到了，用火折子生了火，将淮山埋进去，然后她就开始发呆。 反正这辈子，她是不会犯傻了，蒋家的这些人，她也绝对不会去讨好，不仅如此，她还得想想法子，怎么能让自己从火坑里出来。 等那小堆火灭了，蒋小秋将淮山扒拉出来，撕掉皮咬了一口，烫得直吐舌头，却也心满意足。 吃饱了之后，蒋小秋象征性地开始拾柴。 前世她会很快地拾好一大捆，然后赶回去烧饭，但烧饭可不是她的活，因此蒋小秋一点儿不着急，慢吞吞地一边消食一边捡柴。 看差不多了，天也晚了，蒋小秋才慢慢地拖着木柴往家走。 这个月，做饭该是罗秀玉的事儿，蒋家是一个月轮一次。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蒋小秋去做，因此等蒋家劳作的男人都回家之后，罗秀玉都傻眼了。 冷锅冷灶，别说菜了，饭都没有煮上！ “快些开饭，累了一整日了，赶紧吃几口去歇着。” 蒋乐揉着肩膀扯着嗓子喊，已经坐到了桌子前面。 蒋老爷子看着大儿媳妇，“还愣着做什么？饭呢？没看到大老爷们都回来了？” 罗秀玉慌了，“爹，那个、那个……” 蒋老娘一看她这样，自己往厨房跑过去，随后骂骂咧咧地过来，“饭还没做？你这杀千刀的在家里一整日干了什么？啊？懒骨头一堆，就知道混吃等死了是！” “娘，我没有，我就是……” 一旁的蒋小春眼睛一转，“娘，你不是让小秋做了吗？她难道是记恨你早上骂了她，所以故意不做的？”“”，。 第五章 她都记着呢 罗秀玉眼睛一亮，“对对对，是小秋那个死丫头偷懒，娘你看，平日这个时候她早回来了，今儿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她一定是故意的！” “大伯娘，你说我什么是故意的？” 蒋小秋的声音忽然从门口穿过来，她拖的柴不少，故意一口气没歇就过来了，头发上都是汗水。 蒋小春叉着腰，“你才回来？你为什么不做饭？” 蒋小秋一脸无辜，“做饭，那不是大伯娘的事情吗？我才回来，是因为去捡柴了啊。” 她往旁边让让，好让大家看到院子里她拖回来的柴。 比起蒋小春和蒋小夏带回来的柴，明显多了不少，谁也不能说她是在偷懒。 “大伯娘，你不会没做饭？爷和大伯二伯都累了一整日了，不会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蒋小秋心疼的语气，让罗秀玉牙痒痒的，她怎么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要放从前，面对小春的质问，这丫头一定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赶紧道歉，然后去厨房忙活，大家都会默认是她的错。 可她这会儿，居然敢指责自己的不是？ 罗秀玉想要发火，却听到“啪”的一声，桌子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三丫，你怎么跟你大伯娘说话的？” 说话的人是蒋和，他眼睛一瞪，蒋小秋从前最怕他这样了。 不过这会儿，蒋小秋像是没看懂一样，“大伯，我说错什么了吗？你难道不饿？就算你不饿，爷也该饿了，奶常说，爷胃不好，经不住饿，我都记着呢，是奶？” 蒋小秋一点儿也不怕地看向蒋老娘，蒋老娘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事关蒋老爷子，她破天荒地点了头。 “看看，看看，小秋都记得，你个懒猪托世的东西居然在家一整日连饭都不做！你是断手断脚还是存心的？晚上你也不用吃饭了！小秋，你去做饭。” “诶。” 蒋小秋脆生生地应下，一闪身去了厨房。 罗秀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这么大的人了，又是家里的大儿媳妇，居然被罚不准吃饭！ 这不是蒋小秋专属的待遇吗？ 她再也在这里呆不下去，一扭头转身回去屋子里了，反正，她女儿会偷偷给她拿点吃的去的，就是太丢人了！ 厨房里，蒋小秋心情很好。 做饭这种事，她早就习惯了，手脚麻利得很，关键是，能让罗秀玉吃瘪，这对蒋小秋来说，才是让她开心的。 将饭煮上，蒋小秋把几样菜洗了切好，用油布在锅底擦了擦，有点油花之后，将菜下锅，翻炒，香气升腾出来，在加了水，将切好的土豆放进去炖煮。 另一口锅，蒋小秋调好了一碗粗面，又加了一些野菜碎末，搅匀了开始摊饼。 这种菜饼其实并不好吃，如果能放几个鸡蛋，滋味肯定就不一样了。 蒋小秋遗憾地想，蒋家的鸡蛋都是要攒着卖钱的，等她自个儿出去了，一定要每日都能吃上鸡蛋才行。 虽然没有鸡蛋，蒋小秋做出来的菜饼也香气扑鼻，等她将东西端到桌上，早就饿了的蒋家人眼睛都要绿了。 一锅简单的土豆炖菜，一盘菜饼，粗粮米饭，和简单的野菜汤，香味却勾得人口水直流。“”，。 第六章 洗干净一点 “哟，小秋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田金莲不阴不阳地称赞，蒋老爷子已经动了筷子，其他人也不客气地开始吃起来。 “嗯，确实不错。” 蒋乐咬了一口饼也点点头，软硬适口，居然很是香甜，炖菜也恰到好处，蒋老爷子牙口不好，蒋小秋把土豆炖得软软的，他吃起来方便。 蒋和冷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就连一向看不顺眼蒋小秋的蒋老娘，这次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蒋小秋安分守己地吃着自己的东西，心里却没有半点得意。 厨艺这种东西，靠得是积累，由此可见，她曾经，做过多少次饭食。 一次次用心做饭，却换不到一个真心的赞赏，对蒋小秋来说，厨艺并不是一个值得她开心的手艺。 不过，有也不错，至少，在她离开蒋家前，蒋小秋打算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 吃过了饭，男人们都回屋休息了，今儿轮到蒋小春洗碗。 她却将碗往水槽里一堆，颐指气使地看向蒋小秋，“洗干净一点。” “嗯”，蒋小秋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洗干净一点。” 只是说完，她转身就走。 蒋小春没想到她竟敢不听自己的话，“你站住！我让你洗碗呢！” “不是该小春姐姐洗碗的吗？小春姐姐是想跟大伯娘一样，也想被罚不准吃饭吗？” 蒋小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这个蒋小秋，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她是疯了吗？她不是应该自己让她做什么，她就二话不说地去做吗？ 蒋小秋不理她，转头就走，她可不信蒋小春敢再惊动爷奶，那个对她们言听计从的蒋小秋，已经死了。 …… 蒋小春不情不愿地将碗洗了，才满脸委屈地回去了娘那里。 罗秀玉早饿的不耐烦了，见人进来，一把将她拉过去，“有没有给我带吃的？” 蒋小春哪儿记得这事儿，她还在心里骂着蒋小秋呢。 “娘，厨房都空了，你也知道奶的，粮食都在她那儿锁着，多一点都没有留。” “没用的东西！” 罗秀玉的指甲戳在蒋小春的额头上，生生戳出一个印子来。 蒋小春不敢喊疼，咬着嘴唇忍着，“娘，那个小秋怎么回事，她今天都不帮我洗碗，如果她帮我的话，我就有时间能去厨房里再找找了。” “别提那个死丫头！跟中了邪一样，你瞧见没，她今天竟然说了那么多话，平日里当着你爷奶的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罗秀玉将气都归到了蒋小秋的身上。 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那么丢人，要不是她，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饿着！ “就是，她不会是觉得，三叔三婶过阵子要回来了，所以有底气了？三叔三婶可一点儿都不待见她。” 提到这个，罗秀玉的脸上才好看一点，“到时候，你哥也要一起回来，我的阿远，我都多久没见到他了。” 蒋小春不做声了，哥哥不在的时候，她娘眼里还能看见她，哥哥一回来，娘就完全看不见自己了。 不过，再怎么样，也比蒋小秋好，三婶可是恨透了她这个女儿呢！“”，。 第七章 变得不一样了 晚上吃了东西，蒋小秋躺在床上，也不那么难受了。 她想着，再过不久，她名义上的爹娘就要回到秀云村，并且，会给她带回来一个妹妹，蒋小冬。 这个妹妹，是秦美华和蒋仁在镇子里怀上，在镇子里生下来的，跟自己不一样，他们对蒋小冬还算疼爱。 不过这次回来，他们还是把蒋小冬给留在了镇子上，毕竟只是女儿，能疼爱到哪儿去。 蒋小秋冷笑了一下，她这个妹妹……早被她的两个堂哥给洗脑了，把自己这个姐姐当作是蒋家不祥的人。 自己再怎么对她好，再怎么护着她，都没有任何回报。 甚至后来家里要将她卖掉，她还帮着那些人骗自己，让她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蒋小秋蜷了蜷身子，蒋家，她是真的，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蒋小秋从床上起来。 早饭一向是她负责，因为谁都不想早起，蒋小秋现在也不排斥，因为没人愿意早起，所以她偷吃一两口也没人会发现。 前世的蒋小秋就是特别傻，做家里最多的活，吃最少的粮食，生生把自己弄得营养不良，皮肤蜡黄头发稀疏，手上全是茧子和伤口，无比凄惨。 她现在不傻了，自己该吃的，她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 等到天完全亮了，蒋家人也大都起身。 村里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着田里过活。 罗秀玉因为昨个儿的事，压根没给蒋小秋好脸。 “我说小秋，你今儿水又放多了？不是真的偷吃了？” 蒋老娘的目光尖锐地扫过来，蒋小秋平静地反驳，“大伯娘若是这么想，不如早饭大伯娘来做罢。” 她一点儿没像从前那样，哭哭啼啼抽抽噎噎，反而让人觉得有底气。 罗秀玉气结，这个死东西怎么忽然就跟开了窍一样？但她是决计不想起来做早饭的，于是闷着头不说话了。 蒋老爷子敲了敲桌子，“废话真多，吃饭，吃完了都去干活！” 蒋小秋没有得寸进尺，乖乖地低头吃饭，倒是让蒋老爷子心里有些满意，知道见好就收。 吃完了饭，男人下地，女人干活，丫头们去捡柴割草挑水。 蒋小秋身后背着筐子，才走出家门，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小秋，咱们一块儿。” 她转身一看，是蒋小夏，笑吟吟地也背着一个筐子快步朝她走过来。 对于这个人，蒋小秋的防备心陡然提高，“小夏姐，奶不是让你在家里照顾二伯娘的吗？” 田金莲怀了身子，蒋小夏也就可以不去山上，在家里做事情。 “我娘这会儿没事，我跟你一起去山里。” 蒋小夏走到小秋的身边，笑的特别和气，“小秋啊，我怎么觉得，你近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蒋小秋口气不变，“是吗？哪儿不一样了？” 现在就很不一样！ 蒋小夏在心里暗想，从前自己只要笑一笑跟她说说话，小秋是什么话都愿意告诉她的，而不是现在这样随口敷衍。“”，。 第八章 她是傻子吧？ 她僵硬地笑了一下，“小秋，爷奶对你不喜欢，你也别怪他们，三叔三婶在镇子里过好日子，又不在爷奶身边照顾，那你不就得多替他们孝敬老人，不过你放心，爷奶喜欢用心干活的人，一定会发现你的好的。” 蒋小秋勾了勾嘴角，又是这一套。 她从前可吃蒋小夏说的这种话了，然而等以后才发现，蒋小夏是真的厉害。 一番话，又让自己对蒋家爷奶生了间隙，又告诉她一个错误的方法。 那种人什么时候会发现她的好？做梦呢。 不过蒋小秋也没说什么，随意地点点头，“小夏姐，我去割草，你也要去吗？” 割草还不如捡柴呢，需要一直在一个地方弯着腰，蒋小夏怎么会想去，只是这次她就是想来看看，蒋小秋到底怎么会突然聪明了一些。 “好啊，一块儿去。” 走了不远，蒋小秋姐妹就遇见了同村的女孩子。 “茉莉，你也去山里割草吗？” 蒋小夏惯会做人，跟谁都笑吟吟的，因此蒋家的三个姑娘里，她在同龄人中的人缘最好。 许茉莉背着筐过来，先不屑地瞥了一眼蒋小秋，才亲亲热热地挽着蒋小夏的胳膊，“小夏姐姐，我们一起去，对了，小秋妹妹割草不是很利索吗，我手昨个儿扭着了，让小秋妹妹帮我割一点呗。” 许茉莉一边说，一边朝着蒋小夏眨眨眼睛。 蒋小夏有些为难，“小秋啊，茉莉的手不方便，要不，你顺手帮她一下，往后咱们一起去玩的时候，也叫上你好不好？” 她笃定蒋小秋是不会拒绝的，她可是知道，蒋小秋有多想跟她们一起玩，不过嘛，这当然只是骗她的。 蒋小秋并没有露出蒋小夏预料中的欣喜若狂，甚至，小秋在心里还冷笑了一下。 她从前实在也是太蠢了，竟然会被蒋小夏这一点点可怜的施舍骗的团团转。 她是傻子？ 不过蒋小秋也没明着拒绝，她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背着筐，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往前走。 到了后山，蒋小秋连招呼都没跟她们打，自顾自地往山里去，她得烤个淮山给自己加餐呢。 等到日头西落，蒋小秋的猪草早割好了，但她没有立刻下山，而是算好了时间，顺利地在路上遇见了同村的许大牛。 徐大牛虽然也姓许，但是他跟许茉莉并没有什么关系，秀云村里大半的人姓许。 “小秋，割了这么多猪草，你可真能干。” 许大牛只比蒋小秋大一点，却长得人高马大，同村的小伙伴都不敢惹他，但是其实，他的性子很是憨厚。 前世蒋小秋见着这人就害怕，总想办法躲，后来，在自己被蒋家卖掉冲喜的时候，只有许大牛为她抱过不平。 “大牛哥，你下山吗？那我们一块儿。” 蒋小秋甜甜地跟他打招呼，脸上的笑容让许大牛吓了一跳。 他以为，这丫头又会闷不吭声地掉头就走呢。 许大牛黝黑的脸上，不着痕迹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小秋妹妹笑起来，可真好看。“”，。 第九章 你们抓紧啊 小山村里没啥秘密，蒋小秋在蒋家的处境，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但知道归知道，毕竟是人家家的事情。 不过许大牛生性仁善，一直很同情这个小妹妹。 于是他干脆伸手，将蒋小秋的筐子背到了自己的身上，憨厚地笑笑，“这个你背有些沉，我力气大，帮你背回去。” 蒋小秋本想推辞，但许大牛一根筋，那筐子就不还给她了，于是只能空着手跟着他下山。 山脚下，蒋小夏和许茉莉还在等着。 她们两说着悄悄话，嬉笑打闹，等着蒋小秋给她们分猪草，这在从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只是，等她们看到蒋小秋跟许大牛一块儿出现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特别是许茉莉，小脸都僵硬了。 “大牛哥，你怎么跟小夏一块儿下来？” 许茉莉声音怯怯地问，目光都不敢落在许大牛壮实的身上。 “小秋妹子割了猪草，我顺便帮她提，你们这是也要回去了？” 许大牛在两人空荡荡的筐子里扫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呀，小夏姐和茉莉姐怎么都还没割草？一会儿天都要黑了，你们不回去吗？” 蒋小秋疑惑地问，语气里还有些担心，“回去迟了，爷奶会担心的。” 她丝毫没有任何要分草给她们的意思，蒋小夏顿时白了脸。 “小秋，你不是、不是……” “我不是什么？” 蒋小秋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心情很好地跟她们摆摆手，“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夏姐也要抓紧时间啊，奶生气起来，可怕人了。” 蒋小夏身体发了个抖，她当然知道！ 在奶的眼里，她也不过只比蒋小秋好一些，但也是个女孩，是个女孩，在蒋家就是要嫁出去的外人，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看着蒋小秋和许大牛越走越远，许茉莉都要急哭了。 “小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妹妹怎么一点儿都不听你的话了？这下好了！我娘一定也会骂我的！” 许茉莉恨恨地瞪了蒋小夏一眼，拿起筐子，补救般的赶紧去随便割一点好交差。 蒋小夏死死地咬着嘴唇，盯着蒋小秋离开的方向。 以前不管自己说什么，蒋小秋都会听她的，哪怕她自己挨骂，也会把割的猪草给自己交差，现在怎么突然变了呢？ 不过想到奶惯用的木棍，蒋小夏还是忍着愤怒，也赶紧去割草去了。 …… “小秋，筐子就给你放这儿了。” 许大牛将肩上的筐子放在蒋家门前，蒋小秋还没说话，里面就出来一个人。 罗秀玉薄薄的嘴唇吐着瓜子皮，“哟，这不是许大牛吗？小秋的筐子还要你背回来啊，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口无遮拦的话，让许大牛的脸顿时涨红。 “我只是顺手，小秋妹妹割了这么多草，她背不动的。” “啧啧啧，还怜香惜玉起来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大牛啊，你娘也该给你张罗媳妇了。” 许大牛手背上的青筋爆出，他不过是帮个小忙，蒋家的长辈至于说这种话吗？ 蒋小秋在一旁心里冷笑，蒋家的人就是这么刻薄，所以谁也不敢对自己好，生怕沾上一身腥。“”，。 第十章 积点德吧 “大牛哥，今天谢谢你。” 蒋小秋不管许大牛怎么想，诚恳地跟他道谢，然后吃力地背起那筐猪草进了门。 进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筐子差点甩到罗秀玉的脸上。 “你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故意找事儿是？” 罗秀玉骂骂咧咧地跟着进去，骂人的声音隔着墙都能听见。 许大牛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天黑下来，田金莲从自己的屋里出来，“小秋啊，你小夏姐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她和茉莉姐姐在玩儿呢。” 田金莲眼神一厉，一旁蒋大娘却已经听见了，“眼皮子浅的贱东西，割个草都能玩上，我看是皮痒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家伙儿还要等她吃饭？不回来干脆不要吃了！” 田金莲连忙赔笑，“娘，小夏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准儿是想多割些草回来呢，她向来是个懂事的。” 田金莲说得好听，无奈蒋小夏又不是个男娃，蒋老娘根本不当一回事。 于是田金莲看向蒋小秋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 这时，蒋小夏刚好回来，将手里的筐子放到旁边就想过来。 蒋老娘走过去，一脚踢翻了她的筐，里面只有小半筐猪草，稀稀拉拉地掉出来。 蒋小秋扬了扬嘴角，蒋小夏本就不喜欢做这些事，能偷懒就偷懒，从前几乎都是从自己这里去拿的，让她自己割，她能割多少？ “出去一整日就弄了这么点草回来，你个死丫头糊弄谁呢？让你出去耍，晚上什么都不要想吃！” 蒋小夏头一次被骂成这样，又被罚没饭吃，整个都蒙了，不过她也知道哭了更惨，于是硬生生忍住。 “奶说得对，是小夏不好，幸好还有小秋妹妹，割了那么多草，还是许大牛帮她背回来。” 蒋小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目光冰寒起来，蒋小夏这是打算拖她下水！ 蒋小夏一点儿不顶嘴，蒋老娘说什么她就顺着认错，态度十分好，这让蒋老娘心里舒服了一点。 一旁的田金莲趁机岔开话题，“我也听说了，娘，这许大牛无缘无故地帮小秋丫头，万一被人说道什么可就难听了，他也到该说媳妇的时候了。” 蒋老娘的脸立刻又难看了起来，眼神毒辣地转向蒋小秋。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才多大就去招男人？没脸没皮的贱皮子，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模一样！” 蒋小秋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心底压抑不住一阵阵往上冒出怒意来。 “大牛哥只是顺手帮我一下，二伯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人说道什么了？你好歹也是怀着身子的人，为你肚子里的女儿积点德。” 田金莲这一胎都以为是个儿子，只有蒋小秋知道，她肚子里怀的却是个丫头。 并且往后她还会再怀上两次，两次也都是丫头。 蒋小秋原本还想，等自己有能力独立出去之后再跟蒋家翻脸，不过她现在认识到，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蒋家时刻在刷新她对无耻的底线，自己连跟她们虚与委蛇都做不到！“”，。 第十一章 她心疼自己 田金莲听见她的话瞬间炸了，一直以来八面玲珑的贤惠样也破碎掉，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你个死丫头你敢诅咒我的儿子？娘啊！你看看她，我还是她长辈呢，她就这么诅咒您的大孙子啊。” 田金莲立刻哭哭啼啼起来，蒋小夏冲过去抱着她的手臂，“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别气着我的弟弟，小秋，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被人拆穿龌蹉的事情，也不能诅咒蒋家的男丁啊！” 她这话是说给蒋老娘听的，蒋老娘已经转身去拿棍子了，一边拿，一边歇斯底里地骂，“看我不打死这个狗东西，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蒋小秋心冷成一片，她都心疼自己，从前，她就在这样一个家里熬着，还带着希望地熬着。 这些人，哪里还值得她有什么期待？ 蒋老娘已经抓着棍子冲过来了，田金莲和蒋小夏恨恨地盯着她。 蒋小秋看向一旁，罗秀玉和蒋小春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出来，靠在门边乐呵呵地看热闹。 每一个人，都希望她能被毒打一顿，她们一定会带着笑容地欣赏，恨不得她被打死才好。 蒋小秋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她才不会傻子一样地站着被打。 “你这个狗东西还敢跑？伤风败俗的玩意，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蒋老娘没想到蒋小秋还敢跑，反应过来之后，怒气更甚，举着棍子就追了出去。 “打人啦，老太太要杀人啦。” 蒋小秋一边跑一边喊，村子里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 “蒋老娘你也是的，小秋干活又勤快又懂事，三天两头不是打就是骂，人爹娘不在村里，也不能这么蹉跎人姑娘啊。” “就是，我丫头要是有小秋一半勤快我就满足了。” “小秋丫头平日被打了也不吭声，这次居然受不了了跑出来，蒋老娘定是下了狠手了！” 村里人将人拦住，一个个都劝着，蒋小秋哆嗦着身子缩在后面，眼泪水汪汪，格外招人怜惜。 “你们都给我让开，这是我家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还敢跑？今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蒋老娘喘着粗气，举着棍子就要冲过去，蒋小秋却一改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面露勇敢地站出来，“我没有错！” “我上山辛辛苦苦割草，别人帮我提一下筐子，你们就污蔑我伤风败俗，我虽然年虽小，却也知道礼义廉耻，你们怎么能把污水往自己的的孙女身上泼？” 蒋小秋像是气急了，忍无可忍地大声吼出来，顿时，周围的人看蒋老娘的眼光都不对劲了。 “我说，蒋老娘你是年纪大了昏头了？哪儿有把这种事硬扣在自家孙女身上的？” “就是，小秋丫头才多大，她懂什么啊就伤风败俗，这不是瞎胡闹吗？” “里正来了，快让让。” 人群裂开，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皱着眉走过来，气势跟旁边的人都不一样。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田上，蒋老娘，你这次又闹什么？”“”，。 第十二章 心都凉了 里正许贤英看着气势汹汹的蒋老娘，又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眼泪的蒋小秋，心里已是先入为主有了些判断。 蒋家的事，村里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会儿闹出来，怕是小秋是真受不了了。 蒋老娘棍子一扔，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这命苦啊，教育自家不听话的孙女碍着谁了？生出来这么个不孝儿孙，我早该直接掐死她的！” 蒋小秋面发白，一看就是被吓着了，可她就是不认错，看起来可怜极了。 里正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对蒋老娘这种奇葩，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蒋老娘，小秋这孩子什么性子，大家村里村外的也都知道，你平日里苛待她，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你这次污蔑她的贞洁，也不怪小秋这样。” 蒋小秋声音凄惨，“里正大人，我虽然没有爹娘教养，可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奶怎么骂我怎么打我我从来不反抗，可她这么说我，是要逼死我啊！” 不少家里有女儿的人都心疼地附和，“是啊是啊，真是个不容易的。” 蒋老娘看居然没人帮她说话，急了，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她就是贱皮子老娘骂她怎么了？这点大就知道勾着男人帮她做事，这要再大点，就是往楼子里的货！” 楼子，就是男人花天酒地的地方，蒋老娘这话连里正都听不下去，刚想呵斥，一旁站出一个人来。 许大牛黑着脸，仍有些稚嫩的脸上绷得紧紧的，“是我看小秋妹子不容易，才顺手帮了一把，小秋那筐都要把她给压垮了，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好啊，看看看看，这还不是被勾住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蒋家的脸都要被她给丢光了！” 蒋老娘嚎天喊地地拍着大腿，一副蒋小秋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够了，像什么样子！” 一声怒吼，蒋老爷子和蒋家的男人们从田上回来了，蒋老爷子黑着脸走过来，先朝着里正打了招呼，才恶狠狠地瞪了蒋小秋一眼。 “丢人的东西，还不给我家去！还嫌闹得不够吗？” 蒋小秋都要笑出来了，不过她还是忍住，做出胆怯却坚决的样子，“我不，奶会打死我的，我没有做过丢人的事情。” 蒋老娘立刻跳起来，“老头子你看看，看看这个狗东西，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蒋老爷子眯起了眼睛，脸上一脸冷漠，“你不回去，成，你有种以后都不要进我蒋家！” 这话说得太绝，蒋小秋心头一颤，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之前一直心疼她的村民，这会儿闻言又劝了起来，“何必这样呢，小秋啊，你还是先认个错，别让你爷爷生这么大的气了。” “是啊是啊，这是要将你逐出蒋家，你一个小丫头，没了家能怎么办？” 蒋小秋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名义上的爷奶。 蒋老娘一脸得意，看得出来已经在算计着，等自己回去了她该怎么收拾自己。 蒋老爷子则是满脸的高傲，像是施舍一般的，等着蒋小秋认错。 蒋和，蒋乐，她的大伯和二伯，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丝毫不记得他们的儿子，现在是蒋小秋的爹娘养着。“”，。 第十三章 那就赶出去吧 或许，蒋小秋现在一无所有，离开了蒋家会活得很艰难，甚至活不下去。 可是在蒋家自己过的日子，又好到哪里呢？ 只会更加没有尊严，更加可悲可叹，离开了，至少就算饿死，她也可以有尊严的死！ 蒋小秋几乎是瞬间，就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她扬着倔强的小脸，直视蒋老爷子的眼睛，“爷，你是要将我赶出蒋家吗？” “哼，你这种不孝孙女，惹你奶不高兴，你现在要是回去，跪在地上给你奶道歉，让你继续待在蒋家也不是不可以，否则，你就別怪爷狠心了。” 跪在地上道歉…… 蒋小秋的眼瞳骤然收缩，前世，她真的这么做过。 在知道要被送去做冲喜到时候，她就跪在地上，求蒋家的所有人，求他们帮帮自己，她会努力干活，求他们不要送自己过去。 可是那时候，没有一个人正眼看她一眼，他们浑不在意地拿自己当笑话看，说让她认命，她命该如此！ 蒋老爷子等着蒋小秋妥协，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他要让这个不听话的孙女受到教训，省的带坏了蒋家其他的孙女。 “爷，你要赶我出蒋家，得让里正做个见证，把我的户籍也从蒋家赶出来？” 蒋小秋装作哆哆嗦嗦的样子问，蒋老爷子冷哼一声，“这是当然，从此以后，你就再不是我蒋家的人了！” 他将话说得毫无回旋的余地，蒋小秋心里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还省了她不少事情。 蒋小秋脸上胆怯的表情倏地一变，“爷如果要那么绝情，那就这样，让我道歉，没门！” 所有人都轰然，没想到蒋小秋会说出这种话来。 “小秋丫头，你可别犯傻啊，你一个小姑娘要怎么讨生活？” 他们可不会认为，蒋家能好心地还分给她什么，她是会死的！ 蒋小秋昂着头，“反正，我就是没有做错，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不能冤枉我！” 她倔强的表情，果然刺激到了蒋老娘，她抖着脸上的肉，恶狠狠地说，“好好好，跟你那个贱皮子娘一个德行！老头子，现在就将她赶出去，我们家不要这样的东西！” 蒋小秋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蒋老爷子本还有一丝顾虑，这会儿也被她的样子给气到了。 “成！既然里正就在这儿，还请你给做个见证，从今往后，蒋小秋就再不是我蒋家的人了！” 里正许贤英皱着眉，“蒋老爷子，这是不是不妥，小秋才多大，小孩子一时性子拗不过来……” “里正大人，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奶今天能污蔑我德行操守，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糟践我，我就是在蒋家也活不了的！” 蒋小秋的话，让蒋家二老的脸都黑了，蒋老爷子的脾气也执拗起来，“听听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蒋家会害了孩子呢！这种不孝的东西，我们不要了！” 蒋小秋心里呵呵，蒋家可不就是会害了孩子吗？ 里正有心调停，奈何蒋老爷子执意如此，蒋小秋也死不悔改，再加上她刚刚还故意提起了户籍的事情，老爷子直接就要去把蒋小秋的户籍给迁出去。“”，。 第十四章 特别的高兴 周围人不时地劝，蒋小秋就不着痕迹地让情况恶化，反正都这样了，如果脱离不了蒋家，那才可惜呢。 等到在里正的见证下，蒋小秋的名字从蒋家被迁了出来，围观的人还在劝着，“小秋啊，你爷奶也只是一时冲动，等过些日子你再去求求他们，哪儿能这么绝情？” 蒋小秋却无动于衷，自己现在，是不是再也不用受到了蒋家的摆布了？他们不能再向卖畜生一样，将自己随便卖出十两银子，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蒋小秋忽然很高兴，她特别的高兴，蒋家那种地方，那些敲骨吸髓的人，跟她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还想回来？做梦！大家伙儿都听着，蒋小秋这个死丫头，往后就是饿死在蒋家的门口，我们也不会给她一口吃的！” 蒋老娘憋着的一口气总算舒畅了，话里狠绝的气势，让在场作为见证的所有人都心里寒凉。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是蒋家的亲孙女儿，蒋家却能如此绝情地对待，可想而知，小秋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有什么可多说的？走，家去。” 蒋老爷子发号施令，里正却喊住了他们，“蒋老爷子，你这把小秋分出去了，多多少少也给她留些东西？小秋好歹身上也流着你们蒋家的血。” “我呸！” 蒋老娘唾了一口，“什么分出去？是赶出去！这种下三滥不听话的狗东西，蒋家一个子儿都不会分给她的！” 蒋小秋早猜到了，她瘦弱的身子安静地站在那里，不争不辩，反而博得了不少同情。 里正被蒋家这番作态也惹得十分不喜，“秀云村本是许家村，那会儿村里一人有难，众人帮忙，从来也没有你们这样对待自己家人的，行，既然你们这么决定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他转过头，看向蒋小秋，“小秋啊，村东口有一户闲置的空屋，虽然极小，却也能容你遮风避雨，那屋子我这个里正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就让你先住着。” 蒋小秋冰凉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多谢里正，等小秋往后有能耐了，定当报答您。” 蒋老娘嗤笑一声，想说什么，却被蒋老爷子给拉走，“还嫌今儿不够丢人吗？回家！” 村东口的小屋是一个老寡妇留下的，无儿无女，最后孤零零的死去，还是村里人给她送的终。 蒋小秋决定要离开蒋家的时候，也就想到了这个屋子，想着能不能先求着里正让她住些日子，没想到里正却比她先想到了。 等到了那屋子，许大牛喊住了她。 “小秋妹妹，这个，我娘让我给你送来。” 许大牛手里拎了个包袱，憨厚的脸上一脸歉意。 “对不住，都是我的关系，让你被蒋家赶出来。” 许大牛愧疚得不行，早知道，他就不该帮小秋拎那个筐子。 蒋小秋却笑着摇摇头，“大牛哥，这跟你没关系，他们只是不喜欢我，早就想把我赶出来了，对了大牛哥，你送这些来，没关系吗？”“”，。 第十五章 活过来了 虽然自己被赶出来，跟许大牛帮她没关系，可蒋家发作的原因，就是污蔑她和许大牛，他送这些过来，他家里不会担心别人说闲话？ “没关系没关系，我娘说了，你小小年纪也不容易，她还说，若是不行的话……那个……” 许大牛忽然结巴了起来，黝黑的脸涨红，显得更加黑了。 “那个，那我先回去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一声。” 说完，许大牛放下包袱转身，匆匆离开。 他脑子里还想着娘跟他说的话，娘说，他也该娶媳妇了，小秋妹妹是个好的，就是给他娶回去也成。 蒋小秋却没想到那些，她将包袱打开来，是一床薄被和一床垫被，虽然连半新都算不上，却帮了她大忙。 蒋小秋心里感激，这世上，也不全是蒋家那种人，也是有好人的。 小屋子常年没人清扫，地上墙上都挂上了蜘蛛网，蒋小秋做事本就勤快，在天全黑之前，大致清扫了一下。 等到日头完全落下，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小秋啊，我是你惠兰婶子。” 蒋小秋赶紧开门，“惠兰婶子，您怎么来了？” 杨惠兰将手里一个筐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一盏油灯点上，屋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眼里浮现出心疼来。 “你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就要闹到这一步呢，大家伙儿也都知道你日子不好过，可是在蒋家，至少不缺吃喝，可现在……” “惠兰婶子，我没关系的，出来我也自在一些。” 杨惠兰看着她稚嫩的面容，只得又叹了口气，“这些是我家里没啥用的，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先凑合着，对了，晚上没吃呢，我给你带了个馒头。” 杨惠兰将还温热的馒头塞到小秋的手里，“快吃，一会儿凉了。” 蒋小秋的手愣住，喉咙上下滚动，鼻尖控制不住地泛酸。 杨惠兰摸了摸她的头，“从前你在蒋家，有些事大家伙儿就算看到了，也不好管，小秋啊，我跟你叔商量过了，不行你就来我家，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双筷子，我们不缺那一口吃的。” 蒋小秋赶紧低头，生怕眼睛里的泪落下来，她在杨惠兰的催促中咬了一口馒头，热乎乎的，香甜香甜。 杨惠兰看她吃完了，才问她的意思，蒋小秋却轻轻摇摇头。 “惠兰婶子，我不想那么麻烦您，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有手有脚，我想让蒋家人看看，离了他们，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杨惠兰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成，不过若是有需要，一定不要跟婶子客气。” 蒋小秋摇着她的胳膊，“小秋知道了，多谢婶子。” 她真心诚意地道谢，脸上笑容甜甜的，让杨惠兰心里也松了口气，总觉得小秋跟平日里始终苦着一张脸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 还是现在看着更顺眼一些。 送走了杨惠兰，蒋小秋借着灯光将床铺好，床铺有淡淡的潮气味道，可是却有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蒋小秋躺在床上，肚子也不饿，她看着黑乎乎的低矮屋顶，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重新活过来了。“”，。 第十六章 充满了期待 离开了蒋家，他们就没法儿送自己去冲喜，她就不会受到那家人的苛待。 想到这些，蒋小秋都能偷笑出来。 不过生计确实是个大问题。 蒋小秋在被子里掰着手指，她的户籍被迁出来，要另立户头，每年是要交税钱的，还有日常的开销。 蒋小秋想了一下，自己在前世也学了一些本事。 那会儿她被她真正的家里找到，接了回去，不过那个蒋家却是高门大户，嫌弃她从小生养在山村里，因此随便将她扔在了别院里，给她找了一些先生教她规矩。 蒋小秋很幸运，蒋家随便请来的先生里，有一位女红先生，却是极为有本事的。 她也有刺绣的天赋，因此学得如鱼得水，很快便因为这个得了蒋家人的待见。 只不过，他们待见的，也只是她的绣品所带来的价值罢了。 蒋小秋现在想想，蒋家之所以会给她请先生教导，也只是想让她变得更有价值一点。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候她所绣的绣品，蒋家都能拿出手送给贵人。 蒋小秋盘算着，她如果绣一些简单的帕子、香囊、荷包，是不是可以拿去镇上卖钱？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她现在吃饭的问题，明儿她得去后山多挖些淮山回来，还要捡柴、挑水。 从明天开始，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她做呢。 蒋小秋头一次，对做事那么期待，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连嘴角都是笑着的。 …… 这时候的蒋家，罗秀玉和田金莲得知，蒋家二老把蒋小秋给赶出家门，并且连户籍都迁出去的时候，两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娘，爹真的这么做了？那、那小秋就不回来了？” 罗秀玉不敢相信地问，蒋老娘瞪了她一眼，“那种东西赶出去就赶出去了，你爹连这点主都做不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秀玉赶紧摆手，她也不喜欢蒋小秋，可问题是，蒋小秋不在了，家里那些活计谁来做？ 她看了一眼田金莲，田金莲却没看她，笑吟吟地安抚老太太的情绪。 罗秀玉咬牙切齿心里暗恨，田金莲肯定会仗着自己怀着孩子什么事也不做，那最后不就是要她来做！ 凭什么？这一大家老老小小的，罗秀玉想想头就疼。 “好了，先吃饭，不就赶出去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蒋和捅了她一下，让她赶紧把饭端上来。 罗秀玉暗暗白了他一眼，说得倒轻巧，把小秋赶出去，对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当然没影响，家里的事情又不要他们来做。 去了厨房，将做好的饭食端上来，跟昨个儿吃的差不多，土豆炖菜，粗面饼子和汤。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看上去，却一点儿没有昨天看起来有食欲。 蒋老爷子微微皱眉吃了一口，看向罗秀玉的眼神变得不喜起来。 “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忙了一天，你连个饭都做不好？就给我们吃这种玩意！”“”，。 第十七章 做饭是个手艺活 土豆居然还是脆的，蒋老爷子一口都没咬开，直接吐在了地上。 罗秀玉蒙了，有什么问题吗？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之前不是吃的好好的？ 罗秀玉不知道的是，昨天她被罚，小秋心情很好，所以做出来的饭食十分可口。 然而她没有吃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家里男人在田上劳作，想着回家能吃一口舒心美味的东西犒劳自己，结果罗秀玉做的敷衍，只把东西弄熟就算完了。 蒋老爷子一头恼火，“这一整日就没一件痛快的事！” 他筷子一摔，去里屋了。 蒋老爷子不吃饭，其他人也别想吃，蒋老娘骂骂咧咧地跟进去，不忘让小春和小夏把桌子收了。 所有人看向罗秀玉的目光都很不善，因为她，他们今晚怕是要饿着肚子。 罗秀玉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连蒋和看她时都带着怒气。 “我到底怎么了？小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蒋小春撇撇嘴，“昨个儿小秋做饭，挺好吃的，爷吃的挺多。” “她？” 罗秀玉冷笑一声，“她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大嫂，你可还真别说，昨个儿小秋做的饭菜，爹娘都赞不绝口，大嫂这再怎么说，也该比小秋能干多了，怎么做出来饭食就这么随意呢？” 田金莲声音柔柔地说，略有些不满地垂眼，“可怜我肚里蒋家的乖孙，也要跟着挨饿了。” 蒋乐抿了抿嘴，进去了蒋家二老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出来，手里居然拿了两个白面馒头。 “娘给你的，说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饿着。” 田金莲立刻喜笑颜开，白面馒头在蒋家也是不常见的，“娘对我可真好。” 罗秀玉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肚里揣了个什么，要是生个女儿，人可就丢大了。” 田金莲哪儿能看不出来她在嫉妒，笑眯眯地也不反驳，带着女儿蒋小夏回屋去了。 罗秀玉一肚子的火，蒋和看她都带着怒意，一声不吭地回屋。 “你个死丫头，你也嫌你娘做的东西不好吃是不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不滚回屋去。” 蒋小春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顿，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说什么。 并且，她这会儿还挺高兴蒋小秋被赶出了家门，因此也没在意。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大家都按着往常的时辰起身。 蒋家的男人们打算趁着早上赶紧去田里忙活，坐到了堂屋桌前，却没有人端出吃食。 “这反了反了！娶这么一个个媳妇是干什么吃的？连早饭都不做了，是要翻天了吗？” 蒋老爷子脾气冲，直接将桌子拍的噼里啪啦响。 田金莲轻轻摸着肚子，“爹，这早上的饭食向来是小秋做的，不过这个月该轮到大嫂做饭，按理说大嫂不能忘啊。” 站在一旁不敢吱声的罗秀玉，恨不得将田金莲给活撕了！ 但她只敢小声地辩解，“昨个儿娘也没指派个人，我以为娘另有安排……” “你这是怪我了？”“”，。 第十八章 只是个开头而已 蒋老娘插着腰，“一个个眼睛里都看不到活，非要撵一下动一下是？一身的懒骨头，就知道坐吃等死，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是不是非要我一句话一句话的说啊？” 蒋和急忙安慰蒋老娘，转头瞪了蒋小春一眼，“你还不赶紧去做早饭！” “我？” 蒋小春没想到爹会让她去，忍不住愣了一下，“爹，我……” “快点去，你比小秋还大呢，她都能做好。” 蒋和指派不动二房的蒋小夏，只能让自己闺女去。 他想不就是做顿饭吗，蒋小秋做了那么多年，能有多难？再说，也显得他们大房勤快一点。 蒋小春不情不愿地去了厨房，看着里面的锅碗瓢盆，一肚子的埋怨。 她很少进厨房，嫌弃厨房里的味道熏人，这会儿也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只能自己摸索。 结果等饭做好端上来，一家子的脸都黑了。 米粥似乎还是夹生的，酱菜根本没切，整块的放在碗里，汁水顺着碗边流的到处都是。 蒋和的脸都绿了，“你这做的什么东西？” “早饭啊。” 蒋小春底气不足，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可她平日看蒋小秋做起来挺容易的，不就是白粥、酱菜嘛，怎么她做起来，就这么不顺手？ “你这是给人吃的还是喂猪的？” 蒋老爷子几乎气死，一口都吃不下，蒋老娘骂骂咧咧地进了厨房，弄了几个窝窝头给他。 “死丫头跟你娘一个德行，连顿饭都做不好，往后嫁到谁家害谁家！糟践这么些粮食，丧德啊！你今儿一整日都不要吃东西了！” 蒋小春脸都白了，求救地看向罗秀玉，罗秀玉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一大早，蒋家就鸡飞狗跳，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往后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从前蒋小秋有多勤快多辛苦，蒋家就会有多不顺，这不过只是个开头而已。 …… 蒋小秋今儿一早也醒了，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一大早，喝了两口凉水就去了山上。 挖了淮山烤了吃，蒋小秋开始拾掇她的小家。 捡柴，跳水，挖淮山和野菜，蒋小秋忙得不亦乐乎。 回村的路上，蒋小秋碰到了许茉莉，或者说，她是特意在等她的。 “听说你被从蒋家赶出来了，真是活该。” 许茉莉还记恨蒋小秋昨个儿不给她分草，害得她被她娘狠狠地骂了一顿，晚上都没给什么吃的。 蒋小秋瞥了她一眼，背着筐子自顾自地走着。 “你站住，我跟你说话呢！” 许茉莉什么时候被这么漠视过，咬着牙拦住蒋小秋的路。 “好狗还不挡道呢，你喊我名字了吗？这叫跟我说话？” “你敢说我是狗？” 许茉莉气疯了，“蒋小秋，你这种人，活该被赶出家门！” 蒋小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她平淡的反应，让许茉莉仿佛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一样。 这个人怎么这样呢？她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要是换了自己被赶出家门，对她来说天就塌了！可蒋小秋怎么能都不哭，还有闲心去捡了柴回来？“”，。 第十九章 做错什么了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还忙着呢，没空陪你。” 蒋小秋说完，直接绕过她，许茉莉气得头顶冒烟，却无能为力。 从前她还能跟小春、小夏抱怨，再撺掇她们去跟蒋家的人说，让他们好好管教蒋小秋，但现在却是不能了。 许茉莉眼睁睁地看着蒋小秋离开，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她的喉咙，能将她给憋死。 “哼！装模作样，往后有你哭的时候！” 许茉莉跺跺脚，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蒋小秋可不愿意让这种人影响了自己，她站在小屋当中，环视了一圈。 暂时有淮山和山上一些根茎野菜充饥，她得赶紧想办法弄些钱，买点粮食回来才行。 刚刚上山捡柴的时候，蒋小秋特意往远了走，做了几个简单的陷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收获。 她盘算着，上辈子自己被送了人之后，被迫学了不少东西，那个人身边，哪怕是玩物，都不可以是废物。 蒋小秋之前在山上无意中看到了一味珍贵药材，实在不行，先挖了拿去镇上药材铺出售，应该能维持她目前的生计。 想到这里，蒋小秋又一次拎起她的小筐筐走了出去。 “小秋，唉，你等等我。” 身后有人喊她，蒋小秋充耳不闻，很快，蒋小夏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小秋，你没听到我在叫你吗？” 蒋小秋看了她一眼，“没有呀。” “……” 蒋小夏一口气被噎住，好半天才喘匀了，咬了咬嘴唇，强行换上一副担心的面容。 “小秋，你可是怪爷奶将你赶了出去？不管怎么样，他们到底是咱们的长辈，等过些日子，爷奶气消了，我一定会帮着你劝劝的。” 蒋小夏叹了口气，“不过，我听我爹说，你始终不肯道歉，小秋，爷奶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记恨他们呢，你还是找个时间，去他们面前好好道个歉，他们兴许会原谅你的。” 蒋小秋觉得好笑，“我哪里做错了需要道歉？” “你、你惹了爷奶生气，自然是做错了的。” 蒋小夏就是有办法，能将莫名其妙的事情说得动之以情，若是从前的蒋小秋，必然会觉得她怎么这么温柔，这么明白事理。 以前的蒋小秋真的很羡慕蒋小夏，觉得自己如果像她一样就好了，那样的话，蒋家人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不过，幸好自己不是她！ 蒋小秋在心里庆幸，脸上变得越发淡漠起来。 “小夏姐姐，爷奶既然已经将我赶出了蒋家，我也就不去他们面前，免得再惹他们不高兴，小夏姐姐就好好孝顺他们老人家。” 蒋小秋呵呵笑了一下，两人已经走到了村口。 忽然一辆马车从村外过来，身后扬着尘土，一路从她们两身边驶过。 “这是什么人啊？” 蒋小夏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小秋妹妹，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你想看的话，自己去看，我还有事。” 蒋小秋一点儿不感兴趣，背着她的小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小夏在背后瞪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来，看向马车驶过的方向。 那马车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她们村子里的人可没人有资格坐，难道，是村里来了大人物了？“”，。 第二十章 记忆偏差 蒋小秋按着自己的记忆，挖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挖了小半筐药材。 她看了看天，揉了揉直不起来的腰，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这些只能用来应急，还是得抓紧时间，想想别的法子赚钱要紧。 蒋小秋背着筐准备下山前，心血来潮去早上挖的陷阱看了一眼，没想到挖了好几个小陷阱，居然真的捉到了一只肥兔子。 她眼睛都亮了，兴高采烈地提着兔子下山。 等回了村里，小秋发现村子里十分的热闹。 “惠兰婶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小秋回来了啊，呀，你居然捉到了一只兔子？” 杨惠兰轻呼起来，“小秋可真有本事，我家那个昨个儿还说要抓只兔子给虎子加菜，结果却空手而归。” “惠兰婶子，那这兔子你拿家去，我能不能用这个换点粮食？” 村子里若是抓了猎物，可以送去镇子里的酒楼出售，不过小秋嫌麻烦，她也没时间去镇子里。 杨惠兰哪里不知道小秋的难处，二话不说一口应了下来，“你就是不开这个口，婶子一会儿也会给你送去的，成，这只兔子婶子也收了，晚上给你端一碗兔肉来。” “多谢婶子。” 蒋小秋看了看村里，“不过这是……” “哦，今儿村里新搬来了一户，是架着马车来的，里正正在帮着张罗呢，听说，身份不一般。” 蒋小秋皱了皱眉，她记得上辈子没这一出啊，上辈子她被卖了又卖，最后一次离开秀云村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人搬来秀云村。 她的记忆怎么会出现了偏差呢？哪里出了问题？ 蒋小秋打算也过去凑凑热闹，她往人群中挤进去，看到那辆马车就停在村东口附近。 那里有一户挺大的青瓦房子，听说是某个乡绅置的宅子，可是一直都没有人住。 这会儿却有人在房子面前进进出出。 “你们之前看到没，是个妇人家，还带着个儿子，孤儿寡母啊。” “看到了看到了，坐马车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那儿子居然还是个废人，下马车都是下人抱下来的。” “是个……瘸的？” “我看是，怪不得会搬来秀云村，怕也是在别处待不下去了。” 瘸子？ 蒋小秋抿了抿嘴，她就更没有印象了，或许并不需要她多注意，只是个意外而已？ 蒋小秋这么想着，就打算离开，那户人家却有人走了出来。 似乎是个管家一样的人，身边陪着里正。 他们出来之后，稍稍往旁边让了让，一个妇人推着一架木质轮椅，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少年。 这两人一出现，周围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妇人穿戴并不奢华，低调的绛紫衣裙，身上只有少量的装饰，可也不能掩盖她的美丽。 青丝秀发挽成了发髻，白皙的面容上像是天生带着柔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而轮椅上的少年，则低着头，看不清楚眉眼。 “诸位乡亲，我家夫人和少爷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各位多多相助，明日我家夫人会宴请诸位，还请大家赏脸。” 管家扬声，所有人听见有宴请，气氛立刻变得热络了起来。 有人试图套近乎，拍着胸脯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开口，秀云村向来民风淳朴，一定会全力相助。 蒋小秋觉得自己就算了，她暂时没有能力帮助别人，于是她提了提肩上的筐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一对母子，就打算转身。 “蒋小秋。” 忽然有人推了她一下，蒋小秋没站稳，险些往前摔倒，不过，她往前冲的时候，看见那个少年忽然抬起了头，恰巧就是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第二十一章 找到了 那一瞬间，蒋小秋觉得时间都好像凝固了。 周围出现不少吸气的声音，实在因为那少年生的很好看，脸上仍旧稚嫩，却十分精致，眉眼都带着淡淡的风华。 蒋小秋心里莫名萌生出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可是再一想，她真的不认识这样坐着轮椅的人，于是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都似曾熟悉？ “蒋小秋，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刚刚推她的人是蒋小春，这会儿叉着腰，盛气凌人地瞪着蒋小秋。 “我为什么不敢出现，你凭什么动手推我？” 蒋小秋直接也推过去，蒋小春没想到她敢反击，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敢推我？” 蒋小春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那个从来被欺负了只会忍气吞声，躲在角落里偷偷哭的蒋小秋，居然会动手推她！ “是你先推我的，蒋小春，我只是反击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蒋小秋觉得她真是有毛病。 蒋小春这两日过得实在不舒坦，连带着她娘对她都不好了起来，蒋小春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蒋小秋才这样的！ “你这个丧门星，奶都说了，蒋家因为你才会失了福气，连你爹娘都不要你！” 从前蒋小春一说这话，蒋小秋立刻就会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蒋小春恨不得用最刻薄的话来打击她，让她难过痛苦，自己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可惜的是，蒋小秋却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将筐子提好。 “那恭喜，我现在离开蒋家了，蒋家一定能蒸蒸日上的。” 她不咸不淡地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青瓦大房的门口。 那个少年果真是在看她！ 蒋小秋吓了一跳，赶紧挪回目光，他难道是在看热闹吗？ 脚步匆匆离开，蒋小秋一直走很远了，都似乎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当再也看不到蒋小秋的身影，那少年才缓缓收回视线，继续垂着头，嘴角却有一丝弧度微微上扬。 “找到了。” …… “小秋啊，婶子给你送米来了。” 杨惠兰拎着一袋米粮走了进来，蒋小秋立刻迎上来。 “婶子，这会不会太多了？” “多什么呀，你叔说了，你如今还在长身体，万不能饿着，我家虎子一顿能吃两碗饭还嚷嚷着没吃饱呢。” 杨惠兰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和你叔就虎子一个儿子，家里还算过得去，小秋啊，蒋家如今不认你，你来婶子家也是可以的。” “谢谢婶子，不过我若是去了婶子家，或许会连累的婶子家也不太平。” 她可了解蒋家那些人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胡乱说什么。 杨惠兰怎么会猜不到她的担忧，叹出了一口气，“也是难为你了，这个年岁，最该在爹娘面前撒娇才是，等你爹娘回来兴许会好些。” 蒋小秋在心里呵呵，指望她那两个便宜爹娘？她可没那么天真了。 蒋小秋之所以选择在蒋仁和秦美华回来之前脱离蒋家，防的就是他们会生出另外的心思。 若她还在蒋家，他们想将自己随便卖给谁，她连反抗都做不到。“”，。 第二十二章 饿了 “婶子，不碍事的，对了，我今儿在山上挖到了一些东西，应该是药材，这些可以拿去镇上卖吗？” “咦，小秋你还认得药材？” 蒋小秋貌似天真地笑笑，“我从前无意中见过，看着像所以才挖来试试，我总得想些法子养活自己。” 杨惠兰心里一阵心疼，看看面前坚强懂事的小秋，再想想自家整日只惦记着玩的虎子，她越发觉得小秋的不容易。 “成，过两日你叔正好要去镇子里卖点东西，到时候你也一块儿去。” “多谢婶子。” 蒋小秋眯起了眼睛，她虽然挖到的东西不多，但都不是随处可见的那种，蒋小秋觉得，卖了之后，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会饿死了。 杨惠兰送来的那碗兔肉，小秋尝了尝，觉得滋味不是很够，于是她点了炉子又重新炒了一下，放了些婶子给的干辣椒，香味飘出了老远。 蒋小春从她门前过的时候都惊呆了，小秋是被赶出去的，她那里怎么会有这么香的食物的味道？闻着还是肉香！ 蒋小春肚子里咕噜了一下，被香气馋得口水直流，她朝着蒋小秋住的方向唾了一口，赶紧背着筐子往家里赶，她饿了。 蒋家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饭点，罗秀玉已经做好了饭菜，只等着男人们回来。 因着昨日被说了，罗秀玉今儿很是用心，做出的饭菜看着就比昨日有食欲，她想着，自己总不可能连小秋的手艺都比不过吧？她认真起来，蒋小秋算什么东西？ “小春啊，回来了？” 罗秀玉看见女儿回来了，招呼着她一会儿摆桌子。 “娘，爹和爷他们还没回来吗？什么时候开饭？” 蒋小春有些等不及了，早上早饭没做好，奶都没给她吃东西，还是娘最后塞了小半个窝窝头给了她，但那顶什么用啊。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今天一整天就捡了这么点柴回来？” 蒋老娘的声音尖锐，一脚踢翻了蒋小春带回来的筐子。 “懒骨头贱皮子，看看看看，连一整筐都没有，偷懒成性的狗东西，脑子里就想着吃！” 蒋小春立刻就委屈起来，“奶，我一整日都没有休息过，累死累活还不能吃点东西？” “你还敢顶嘴？” 蒋老娘顺手抄起笤帚，猛地往蒋小春的背上砸，“你累死累活？从前蒋小秋一日能捡多少柴，你再看看你捡多少？还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偷闲去了！” 蒋小春一个不察，被笤帚重重地砸到，背上一阵生疼，疼得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你个偷奸耍滑的东西，做事不好好做，就想着吃，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蒋老娘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蒋小春东躲西藏，疼的眼泪鼻涕齐飞。 她简直被打蒙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蒋老娘为了在蒋家树立威信，打人是家常便饭，可从前有蒋小秋在，都是她被打的，蒋老娘打完了之后也没有力气再折腾其他人，蒋小春都多久没有挨过揍了。 她嗷嗷地直叫，往罗秀玉身后躲，罗秀玉起先还劝两句，后来被笤帚砸到了几下，也厌烦起来，直接将蒋小春扯了出去，“自个儿做错了事，自个儿道歉去。” “娘！我做错什么了？”&t;spanstye&039;dispay:none&039;>ihtjx87gchpiqrhq5upqa3u6e8friizxrq8x1x5unzvhuvfrh5escu9gryxhngbrtzg9fufjo7znkg&t;span> 蒋小春脸上泪水纵横，她是真的没偷懒，她道什么谦？ 精彩! 〖=〗 第二十三章 还是在的好 “娘，爹他们就该回来了，我带小夏去外面迎一迎。” 田金莲扶着腰，领着蒋小夏出门，她才不掺和这些事情呢，这种时候，躲得远远的最好。 往村东头走，田金莲路上遇见了几个人，都笑着打招呼。 “哎呀你也是个有福气的，看看小夏都养的那么好，小夏啊，你娘要给你添个小弟弟了，你高不高兴啊。” 蒋小夏听见有人夸她，更加露出乖巧的表情，“当然是高兴的，到时候我会好好带着弟弟的。” “哎呀，真是贴心。” “不过你们真的把小秋丫头给赶出去了？她一个小丫头，往后可怎么办哟。” 田金莲无奈地笑笑，“那丫头性子也倔，惹了爹娘不高兴还不肯道歉，家里约莫也只是吓吓她，想让她收收性子吧。” “我怎么听说，连户籍都改了？” “这个……到时候小秋知道错了，想要重新回来蒋家，二老难道还能拦着，不过给她个教训。” 田金莲将这件事往简单了说，只说成是家里教育不听话的闺女，也让人觉得，往后小秋还会回去的。 她其实已经觉得，将蒋小秋赶出去其实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不说别的，光是家里那些事情，小秋不在了，都落到了她们头上。 蒋老娘居然让她打扫鸡笼！田金莲已经在思忖着，怎么将蒋小夏给劝回去。 “娘，好香啊，谁家在做好吃的？” 蒋小夏吸了吸鼻子，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叫起来。 不止是她，从田里回来路过村东口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吸气，想要多闻一闻这勾人的香气。 “爷，爹。” 蒋小夏见到了蒋家人，蒋家的男人们正面色复杂地看着一个小屋子。 香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那个地方他们也认识，正是蒋小秋如今住的地方。 “没想到，她过得居然还不错嘛。” 蒋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吸了吸鼻子，“不过说实在的，小秋这做饭的手艺确实可以，这香味勾得人心里都痒痒。” 蒋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她过得好坏，都跟我们没关系。” 蒋乐摸摸鼻子，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回去的脚步却快了不少，被那香味引得，他这会儿觉得饥肠辘辘。 回到了家里，蒋老爷子二话不说上桌吃饭，然而在罗秀玉看来挑不出毛病的一顿饭，蒋家的男人却看着就索然无味。 “天天就这些，多大的人了，饭都做不出个花样来。” 蒋老爷子皱着眉嫌弃了几句，却还是动了筷子。 罗秀玉委屈得不行，蒋老娘就给了这么些粮食，她还真能做出个花儿来不成？ 还是蒋小秋在的时候好，不论做成什么样，挨骂的都是她，哪像现在，她这日日都过得糟心！ …… 第二日，全村的人都去了村东边的青瓦大房吃宴席。 通常这样的场合，村里的人都会象征性地送些贺礼给主家，讲究的会封些银子，一般人家则送些寻常的，鸡蛋啊，或是山上抓的野味之类。&t;spanstye&039;dispay:none&039;>ihtjx87gchpiqrhq5upqa3u6e8friizxrq8x1x5unzvhuvfrh5escu9gryxhngbrtzg9fufjo7znkg&t;span> 这种时候，谁家都希望自家能够出挑，这意味着在村里的地位，所以大家也都私底下暗暗较劲。 精彩! 〖=〗 第二十四章 吃白食 蒋小秋是不打算去的，一来她自个儿都自顾不暇，当然没有贺礼送，二来，她现在忙着呢，没那么多功夫。 不过，杨惠兰到了时间直接过来拉人，“走，你跟婶子一块儿去。” “婶儿，我还是算了吧，家里也不是没吃的。” “那怎么能行，全村的人都去，你为什么不去？你可是担心你家里人会说什么？” “我已经被赶出来了，他们不是我家里人。” 蒋小秋也不管杨惠兰会不会认为她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她只想跟蒋家撇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杨惠兰心里只有心疼，小秋这姑娘性子软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能将小丫头逼成这样，可想而知她在蒋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不就成了，你既然不在乎，为何要避开这样的事情？我听村里过去帮忙的人说，今儿的席面可是相当好的，那户人家呀是真的富户，不去多可惜。” 杨惠兰一直劝着，蒋小秋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她只能点点头，“好，婶子，我去。” 跟着杨惠兰，蒋小秋很快就到了大房子那儿，那里已经十分热闹了，房子外空旷的地方摆的全是桌椅，里正的媳妇儿支了张桌子在记礼钱。 “许大立家，鸡蛋一篮。” “许三五家，麻布一匹。” 村里人耳朵里都听着呢，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的声音。 “小秋，你也好意思来？空手吃白食吗？啧啧啧，可真是丢人。” 蒋小春在人群里看到了小秋，立刻控制不住过来奚落讽刺。 她可是知道的，蒋家把蒋小秋赶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给，她绝对不可能送得出什么。 “你虽然不是咱们蒋家人了，但到底还是姓蒋，啥也不送就好意思过来吃宴席，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蒋小春的声音并不小，她还特意提高了，就是为了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这几日她在蒋家过得不痛快，就想要看到蒋小秋比她更不痛快。 只是可惜的是，村子就这么大，蒋小秋当日的境况，大家也都是看得见的。 从前不好帮小秋说什么，那也是因为人家是蒋家的人，再怎么样外人不好插手。 可现在小秋都被赶出去了，再这么不依不饶地想作践人家，就太难看了。 “小春啊，人盛家管家都说了，请全村的人来吃宴席，小秋难道不是村里的人？” “再怎么说你也是长姐，蒋家这事儿闹的，哎……” 蒋小春愣了，她这么对小秋已经习惯了，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什么，这是怎么了？为何大家都觉得是她的不是？ 蒋小夏这时走了过来，“小春姐，小秋是咱们的妹妹，虽然不是蒋家的人了，可保不齐爷奶往后会原谅她，咱们做姐姐的，自然要多照顾妹妹才成。” “小夏丫头这话在理，这一家养的，怎么姐妹的性子这么天差地别？” 众人对蒋小夏赞不绝口，觉得她又懂事又识大体。&t;spanstye&039;dispay:none&039;>ihtjx87gchpiqrhq5upqa3u6e8friizxrq8x1x5unzvhuvfrh5escu9gryxhngbrtzg9fufjo7znkg&t;span> 一直没说话的蒋小春站在一旁，心里止不住地冷笑，不不不，这一家人可没养出两种性子，蒋小夏比蒋小春还难对付。 精彩! 〖=〗 第二十五章 有肉吃 “小秋，爷奶已经到了，我们过去吧，爷奶也不是真生你气，你若是好好道歉，他们会原谅你的。” 蒋小夏一脸的温柔贤惠，小秋勾了勾嘴角，“不用了，我是跟着别人来的。” 她过去？过去找骂吗？ 蒋小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是蒋小秋敢过去，爷奶可不会放过她。 但是她娘又说了，让她想办法让蒋小秋服软，最好能说动爷奶再让她回来。 蒋小夏原先不解，只是之后蒋老娘看她做活儿怎么都不顺眼，蒋小夏才明白过来，蒋小秋在蒋家还是有些用的。 瞧着蒋小秋不愿意，蒋小夏又想说什么，小秋却已经先一步走到了杨惠兰的身边。 “惠兰婶子，我们坐哪儿？” 杨惠兰一家带着小秋坐到一张空桌上，蒋家二老看到蒋小秋来了，还等着她来磕头忏悔，结果发现她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来一眼。 蒋老娘立刻骂骂咧咧，指桑骂槐地念叨家里还不如养个畜生，那架势，周围的人也懒得跟她计较，却也不好跟杨惠兰他们坐一张桌。 “惠兰婶子，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小秋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自己坐在这儿，村里人都不过来，桌上只虎子一家三口，加上她一个。 “不打紧，让他们说去，欺负你一个小丫头还有道理了？小秋啊，你就安心坐这儿，我跟你叔也不在意这些。” 杨惠兰心里生气，觉得蒋家人实在有些过分，这么乖巧的丫头，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过了一会儿，盛家的管家出来，宣布开席，盛家娘子和她的儿子也露了个面。 蒋小秋忍不住在意那个少年，却见他今日穿着月白色的长衫，仍然坐在轮椅上，却抬着头，从容地跟别人对视。 少年的目光忽然转过来，直直地撞上蒋小秋，蒋小秋怔了一下，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 她看到那少年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只是再想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低下了头。 蒋小秋心里嘀咕，没想到这个少年笑起来挺好看的呢，生的那样标志，只是腿脚却…… 真是可惜了…… 盛家的下人和村里帮忙的开始上菜，这种席面，每桌的菜色都是一样的。 难得的是，席面上居然有肉，不是碎末，而是一块块闪着油光的肉！ 秀云村的大伙们都不算富裕，这样的菜色，就是逢年过节也不一定会有。 于是气氛立刻热烈起来，之前暗地里说，这孤儿寡母一定是被赶到这里的那些人，也都转了风向，明里暗里地讨好。 “小秋，你多吃点啊，天呐这盛家真的是富户，瞧瞧这油汪汪的……虎子你慢些，别噎着。” 杨惠兰也被这些菜惊住了，略略慌了些手脚。 蒋小秋点点头，余光不经意扫到别桌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难道是她的错觉？怎么她觉得，她们这桌的菜，好像……略微比其他桌上的还要分量足一些呢？&t;spanstye&039;dispay:none&039;>ihtjx87gchpiqrhq5upqa3u6e8friizxrq8x1x5unzvhuvfrh5escu9gryxhngbrtzg9fufjo7znkg&t;span> 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其他人也发现了。 精彩! 〖=〗 第二十六章 福气 “唉我说，这是不是上错了？那桌可就四个人，为何菜比别桌的还要丰盛？” “我看看我看看，还真是，那碗里的肉都要掉出来了。” “盛家管家，这是何意？” 蒋家那桌闹得尤其大声，“来吃白食还这么给脸，盛家可真是大善人啊，不过要是我，我可没有这个脸动筷子。” 罗秀玉扯着喉咙阴阳怪气，蒋和拉了拉她，她都没消停。 蒋家二老只作没听见，不过眉头皱着，显然也是很不满意。 这时，盛家管家才慢悠悠地出现，“各位，稍安勿躁，我家夫人是个信佛之人，来村子之前，她就曾请大师算过，那位大师告诉我家夫人，此行会有福相，豆蔻绯红，乃是我家夫人的福气。” “那位姑娘，怕就是高人口中我家夫人的福气，因此我家夫人特意吩咐了，要好生招待。” 盛管家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蒋小秋，蒋小秋眨了眨眼睛，低头一看，自己今儿身上穿的，正是一件绯红的衣衫，还是惠兰婶子用她的旧衣改的。 她如今也正值豆蔻年华，盛家管家口中的福气，指的是自己？ “小秋啊，听见没，你可是福气呢。” 杨惠兰朝着蒋小秋眨了眨眼睛，连身子都坐直了不少。 “福气？盛管家可是弄错了，蒋小秋怎么是会是福气，晦气还差不多。” 这话蒋小春头一个听不下去，“她惹我爷奶生气，爷奶都将她赶出了家门，这算什么福气？” 盛管家不急不徐地说，“高人就是这么说的，我家夫人自然是听高人的。” 这话堵的蒋小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好菜统统被送去了蒋小秋那桌。 蒋小秋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大地方来的人，确实会比较信这些，也许是种心理寄托吧。 不过，她们这桌忽然人气旺盛了起来。 “小秋啊，伯伯也沾沾你的福气呗，哎呀我从你小时候就觉得，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小秋，你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跟你婶婶说，婶婶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须臾间，蒋小秋坐的桌子，一跃成了最为热闹的一桌，并且桌上的话题，也大多是围绕着蒋小秋的。 “要我说，蒋家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小秋丫头的勤快，谁看不到？” “就是就是，听说小秋一日捡的柴，能顶得上旁人的一倍呢，做饭也做的好吃。” “对对对，上次我经过你屋前儿，可馋死我了。” “小秋啊，你放心，等你爹娘回来了，咱们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一些对蒋家看不过眼的，就好像找到了共鸣，也不刻意地降低声音，就是要说给旁人听，让别人知道蒋家是怎么对待亲孙女儿的。 蒋家坐的那桌都没人说话，眼瞅着蒋老娘和蒋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黑，却也舍不得离席。 毕竟，这样的席面，错过了实在太可惜。 “真是个丧门星！就该早点将她赶出去，省的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蒋老娘恨恨地往嘴里塞了块肉，田金莲本想找机会劝劝，让蒋老娘同意小秋回来，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开口了。&t;spanstye&039;dispay:none&039;>ihtjx87gchpiqrhq5upqa3u6e8friizxrq8x1x5unzvhuvfrh5escu9gryxhngbrtzg9fufjo7znkg&t;span> 她暗暗地咬了咬牙，算了，一切还是等蒋仁夫妻两从镇子里回来再说吧。 精彩! 〖=〗 第二十七章 不好忽悠 宴席之后，蒋小秋刚要离开，盛家的管家忽然过来，塞给她一只布包。 “姑娘，我家夫人让我给你装了些菜带回去，夫人听说了姑娘的事情，很是心疼姑娘的境遇，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姑娘都可以来咱们盛家。” 蒋小秋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个盛家夫人为何要对她这么好，难道，真是因为那个所谓的高人所言？ 只是看着周围艳羡的目光，特别是蒋家愤怒羡慕却无能为力的表情，蒋小秋接过了布包，很有礼貌地道了谢。 蒋老娘往地上唾了一口，“呸，我看着盛家娘子是瞎了眼了，居然对那种东西另眼相待，怪不得被赶来这种地方。” 周围的人听见了，对蒋老娘都皱了皱眉，才刚吃完别人的东西转头就骂人，蒋老娘的做法真真让人不喜。 小秋回去了小屋，将布包打开，里面装了满满一盒子吃食，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凑巧，还都是她喜欢吃的。 “总觉得，盛家才是我的福气……” 蒋小秋喃喃自语，笑着摇摇头，收拾了上床睡觉。 …… 两日后，蒋小秋跟虎子爹许青松一块儿去了镇上。 许青松看着她抱在怀里的布包，关心地说，“小秋啊，听你婶子说，你挖了些药材想去卖？这镇里的药铺，眼光可高着呢，你若是没卖出去也不打紧，有什么难处，尽管跟你叔婶开口。” 蒋小秋抱着布包点头，“叔你放心，我省的。” 等到了镇子里，许青松先去卖他的东西，蒋小秋跟他打了招呼，抱着布包去找了药材铺。 “小姑娘你是要卖药？你年纪轻轻的，懂得这些？” 白胡子掌柜虽然笑着，眼里却满是轻蔑。 “您先看看，不成也不打紧。” 蒋小秋一点儿也不恼地将布包打开，把她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摆出来。 那掌柜起先只是聊胜于无地扫了一眼，然而等他看清楚了，眼睛却挪不动了。 “这、这些……是你挖到的？”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布包里有苍术，草乌等，但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两只品相不错的野山参！ “是呀，都是我挖到的，我识得一个郎中曾经教过我这些，因此遇见了便想送来试试，不知道掌柜可收？” 蒋小秋表现得异常镇定，脸颊虽稚嫩，却莫名有种超乎寻常的沉稳。 药材铺掌柜皱了皱眉，“收是可以收，只不过不知道你那儿还有没有别的了？” “都在这儿了，掌柜也知道，这些玩意本就极少，我遇到也是运气而已。” 她说得一派坦然，语气自然流畅，药材铺的掌柜丝毫没有怀疑。 “那成，你这些，我都收了，至于价格……小姑娘既然也懂这个，我也就爽快点，五十两如何？” 药材铺掌柜密切着蒋小秋的表情，发觉她在听见五十两的时候，表情都没有变动一下，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t;spanstye&039;dispay:none&039;>ihtjx87gchpiqrhq5upqa3u6e8friizxrq8x1x5unzvhuvfrh5escu9gryxhngbrtzg9fufjo7znkg&t;span> 看起来似乎不是个好忽悠的主儿啊。 精彩! 〖=〗 第二十八章 第一桶金 小秋心里冷笑，其他的药材虽然不值钱，但野山参可是价值能直逼黄金的，这个掌柜却只想用五十两来打发她。 “这样吧，我年纪小见识也浅薄，我先去多问几家药铺和医馆，不然家里人知道我随便卖掉了，会不高兴的。” 蒋小秋淡定地打算将包裹收起来，掌柜地却急忙拦住。 “哎哎哎，小丫头性子怎么这么急躁呢？有什么都可以商量的嘛。” 镇子里也就那么几家药铺，彼此之间都较着劲呢，野山参可遇不可求，他绝不能让别家买了去。 “掌柜可是瞧我是个小丫头，因此逗我开心呢，既是郎中教了我这些，我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价，本觉得若是合适，银两方面少些也就当结个缘，可掌柜这价，莫不是瞧不上这些？” 一番话下来，掌柜是再不敢小看这个丫头，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条理清晰语气淡然，倒是跟她的衣着样貌很是不符。 “小姑娘也别见怪，老夫是生意人，却不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样吧，就当作是给姑娘赔罪，这些我一共给你三百两如何？” 蒋小秋的野山参其实仍旧不止这个价格，但她也知道，三百两也不少了。 她一个没根没底的小丫头，肯用三百两收药，已经算是看得起她。 并且三百两，她挺知足的，这些野山参其实年份并不长，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忍痛挖了出来。 “成，既然掌柜这么爽快，我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往后若是再寻着了什么，我还来找掌柜。” “如此甚好，哎呀，小姑娘，老夫瞧你天子聪颖，往后必然无可限量啊。” 掌柜的称赞不知道有几分真心，蒋小秋心里却冷笑，无可限量？ 前世她或许会相信这种鬼话，现在就算了，这辈子，蒋小秋就想着好好儿过日子，将上辈子所有的遗憾都弥补了，远离那些人，也再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她就心满意足了。 “小姑娘收好，这是二百两银票，这一百两按着你的意思，都给你换成了碎银子。” 蒋小秋谢过，将银票接过来贴身收着，拿着银子转身走了。 这算是一笔横财，并且能赚到，得益于她前世被迫学的东西，蒋小秋并没有多开心。 不过有了银子当然是好事，蒋小秋先去买了些粮食，还有油盐酱醋之类，又割了些肉，用油纸包着。 家里缺太多的东西，杨惠兰虽然给了她一些，但仍旧不够，她连一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 衣服也没有替换的，鞋子都穿得破了两个洞，也难怪，药铺的掌柜会将她当傻子忽悠。 小秋去了一趟成衣铺，伙计看她一个小丫头，险些将她赶出去，不过小秋拿出了银子，伙计立刻不一样了起来，却仍旧很是奇怪，这小乞丐一样的丫头，哪儿来的银子给自己买一身新衣裳，不会是偷的吧？ 从成衣铺出来，小秋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嫩黄色的上衣，裤子也是很新的式样，脚上是一双新鞋子，上面还有粉色的绣花。&t;spanstye&039;dispay:none&039;>ihtjx87gchpiqrhq5upqa3u6e8friizxrq8x1x5unzvhuvfrh5escu9gryxhngbrtzg9fufjo7znkg&t;span> 小秋将头发重新梳了，束成两个麻花辫，然后挽上去，用红色的头绳扎出个小蝴蝶结，又不碍事，又娇俏可人。 精彩! 〖=〗 第二十九章 改头换面 蒋小秋提着东西去找许青松的时候，他一下都没认出来。 “小、小秋？你是小秋吧？叔没认错吧？” 许青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围着小秋足足绕了三圈，“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看了？” 蒋小秋原本生的就好看，不然当初也不会被贵人给看上，只不过在蒋家的时候，她整日忙着劳作，身上穿的都是蒋小春和蒋小夏不要的衣服，头发都没时间梳洗。 这会儿她一张小脸都露了出来，虽然没有那么白皙，却十分干净单纯，一双杏眼明亮透彻，高高挺翘的鼻梁，小巧殷红的嘴唇，嘴角上翘，如同菱角一般。 许青松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刚想让开，结果就听见她俏生生地喊自己“叔”。 “小秋，你哪里来的钱？” 许青松脑袋都蒙蒙的，小秋粲然一笑，“叔，我在山上挖到的药材有人收了呢，一百两呢！” 说着，她将钱袋拿出来，里面还有大几十两。 许青松脚下踉跄了一下，急忙让她将钱袋收起来，“小小小秋，你真的，赚了一百两？” 他觉得整个人都迷茫了，他和惠兰一整年在田里劳作，也不过只有二十来两的收益，小秋却在山里随便挖挖，就能赚一百两？ “叔，也是我运气好，药铺掌柜说可难得了，一座山都不一定会有一个的，刚好给我找到了，叔，你说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 “一定是的，不过小秋啊，这事儿你可不要往外说，还有你的钱袋也不要拿出来，若是让别人瞧见了，会生歪心思的。” 许青松很担心地告诫蒋小秋，小秋心里暖意横生，“叔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回去的时候，许青松都晕晕乎乎，一到家就拉着杨惠兰说话。 “小秋这姑娘真的很有福气，离开了蒋家一下子就自个儿赚了一百两银子！那盛家娘子说的不错，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如今她一个人生活是不成问题了，不过你有空去教教她，别一下子给用了，她一个小姑娘不会生计，很快会坐吃山空的。” 杨惠兰也惊呆了，“一百两？小秋真这么说？” “不是这么说，是我真的看到了，我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许青松老实巴交地感叹，“小秋是个能干的，就是从前苦吃多了。” “蒋家还说她是丧门星，现在看看，还不知道谁克谁呢。” 杨惠兰摇了摇头，“我这就去看看她去。” 一转头，杨惠兰发现虎子呆呆地站在门口，“娘，蒋小秋真的赚了一百两？那是不是很多很多银子？” “你要叫小秋姐姐。” 杨惠兰轻敲了儿子的头一下，面色严肃，“你出去可不许乱说，听见了没有？” 虎子赶紧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惠兰婶子，你在吗？” 院子外有人敲门，杨惠兰去开了门，发现是蒋小秋。 “小秋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我刚还准备去看看你。” 杨惠兰赶紧让小秋进来，小秋走到灯光下，她立刻看得愣住，不止是她，连虎子都看愣了。虎子爹心里甚是欣慰，还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发愣。 第三十章 知恩图报 “小秋？天哪，我们小秋原来这么漂亮，小姑娘就该这样才好。” 杨惠兰率先反应过来，表情特别激动。 她这辈子就想要个女儿，无奈生虎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再也怀不上了，好在虎子是个儿子，可以传宗接代，可她想要个女儿的心愿就没办法实现了。 于是小秋很是满足她对女儿的想象，乖巧，能干，懂事，聪明，就是性子太弱，在蒋家一直受欺负。 好在，小秋这算上脱离蒋家了，杨惠兰只盼着她能好。 “真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杨惠兰赞不绝口，恨不得这就是自家女儿才好，一旁的虎子呆呆地看了半天，等小秋看过来的时候，立刻转开了眼睛。 “虎子，这是我今儿在镇子上给你买的酥糖。” 蒋小秋将一包糖递过去，虎子小脸红红地接过来，“谢谢，小秋……姐。” 蒋小秋摸了摸他的脑袋，虎子才十岁，最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她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她被村里的同伴欺负，虎子看不下去把那些人赶走，很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说“你怎么那么没用”。 那会儿她只知道自怜自哀，没听出年幼的虎子不屑的语气下的担心。 虎子被小秋摸得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只觉得这个姐姐太没用了，整日被人欺负，但他没想到，这个姐姐原来这么温柔，还很好看。 “虎子，你跟你爹出去转转，我和你小秋姐姐说说话。” 杨惠兰直接将丈夫和儿子赶出去了，拉着小秋坐下，“你叔跟我说了，小秋啊，你可真有本事。” “我也只是走运而已，惠兰婶子，我在镇上割了点肉，还买了些布料，你给虎子做两身衣服。” “你这丫头，那银子你不省着买这些做什么？婶子不要。” 杨惠兰想也不想地拒绝，“你现在虽然有银子了，可后面不要过日子了？你往后还要嫁人呢。” 蒋小秋还真没想过嫁人的事，她都看开了，嫁人有什么好？还不如自个儿一个人，也就受些闲话，想干什么干什么。 不过这些她暂时是不会跟惠兰婶子说的。 “惠兰婶子，当日我被逐出蒋家，若不是你给我送些吃的过来，我怕是早就饿死了，我虽然年岁小，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你若是不收，我心里会难过的。” 小秋低着头，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杨惠兰的心一下就软了，“好好好，婶子先收着，不过以后可不兴乱花钱了，知道了吗？” “好，我听婶子的。” 杨惠兰看着蒋小秋听话乖巧的样子，心里都化成了水，蒋家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苛待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要搁在她这儿，疼还来不及呢！ …… 蒋小秋很快回去了家中，今儿添置了不少东西，小小的屋子一下子有了家的感觉。 蒋小秋站在当中，心里满满涨涨的满足感。 这是她的家，她一个人的家！ 没有人会对她非打即骂，没有人会克扣她的吃食，要让她喝凉水充饥，没有人会抢她的东西，只给她穿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蒋小秋开心地直想转圈，暗暗兴奋了一会儿，卷起了袖子开始做饭，她要做一顿好吃的！ 第三十一章 天天有肉吃 在镇子里割的肉，小秋也留了一些。 她动作麻利地将肥的部分割下来，放到锅里熬成油盛出来，油渣焦香酥脆，她忍不住空口就吃了几个。 将米洗了上锅，除了米，还放了碎菜和肉粒，一起蒸。 蒸饭的时候，小秋将瘦肉剁成了肉沫，用配料腌着，又把买来的豆腐切成了薄片，开始下锅煎。 煎得焦黄喷香的时候出锅，整齐地码在盘子里，规整漂亮。 弄好之后，再把刚刚腌制的肉沫下锅，撤了一些柴火，用小火慢慢地煨成肉酱。 酱香浓郁的肉香从锅里飘散出去，惹得之前出去玩的虎子在门外探头探脑。 “虎子，要不要到姐姐这儿来吃饭？” 蒋小秋出来拿柴的时候看到了他，朝着他招招手。 虎子一改平时疯疯癫癫的模样，绞着手指，轻轻地点点头。 “先帮我摆桌子吧，一会儿饭菜就好。” 蒋小秋见他这样笑起来，小家伙还挺害羞的，前世她可一点儿没发现呢。 回去了厨房，肉酱已经好了，蒋小秋盛出来浇在焦黄的豆腐上，又撒上一点翠绿的葱花，看着就垂涎欲滴。 等饭也蒸好，小秋将菜饭盛出来，又挖了一大勺猪油放进去，那香味，让虎子的肚子轮番叫了许多次。 桌子上，两碗喷香的猪油菜饭，一碟肉沫豆腐，一小碗撒了白糖的油渣，还有小秋用买来的鸡蛋做了一碗蛋花汤。 虎子的眼睛都直了，却等着蒋小秋没有先动筷子。 小秋心里对虎子的印象更好了，平日里皮实调皮，却也是个懂事的小男孩。 “吃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小秋动了筷子，虎子才飞快地吃起来，刚吃了一口，就发出了惊叹声。 “小秋姐，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比我娘做的都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锅里还有不少呢。” 村里农家人做饭，除了逢年过节，油水都不多，小秋在蒋家做饭的时候，都只能用油布擦一下锅底，就算是有油花了。 不过现在，猪油菜饭不说，就连蛋花汤里，她都滴了些今儿刚买回来的香油，闻着就香气扑鼻。 小秋吃的舒心，她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腕，在蒋家没有一顿是能吃饱的，豆蔻年华，却比虎子高不了多少。 她往后可要好好对自己，将自己养得健健康康。 这会儿正是吃饭时间，大家都从田里回来，从小秋家经过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吸鼻子。 “我说这蒋小秋从蒋家搬出来之后，怎么家里好像天天都有肉香？蒋家可什么都没给她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盛家娘子都说了，小秋这丫头是福星，高人说的话哪儿有错的，甭管这丫头怎么做到的，我看蒋家八成是要后悔了。” “谁知道呢，就蒋家那个不把女儿当人看的做法，小秋如果愿意回去，也是可惜了。” 蒋家人这会儿，确实不少人心里都有些后悔，特别是家里的女人。从前小秋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她一离开，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统统都冒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鸡飞狗跳 “天杀的懒骨头，家里那么多口人，就这点柴够干什么？水缸的水要挑一天吗？啊？一个个混吃等死，都想累死老娘是不是？” 蒋老娘的声音咋咋呼呼，隔二里地都能听得见。 家里没人敢吱声，特别是蒋小春和蒋小夏，都缩着脖子，恨不得蒋老娘看不到自己。 只是她们怎么躲得过去，蒋老娘越骂越来劲，抄起棍子就要打人。 “让你们偷奸耍滑，懒骨头要死了！赔钱的东西，就知道糟蹋家里的粮食！” 蒋小春和蒋小夏到处躲，田金莲护着小夏，她还怀着身子，蒋老娘也有所顾忌，蒋小春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棍子重重地打了好几下。 “为什么打我！我该做的都做了，我没有偷懒！” 蒋小春疼得眼泪汪汪，罗秀玉也护不住她，她委屈地想要为自己辩解。 蒋老娘怒火升腾，“反了你了！还敢顶嘴？” 她“砰”的一声将木棍砸过去，蒋小春躲闪不及，正好被砸到了额头上，顿时一股热流就淌了下来。 蒋小春尖叫一声倒下，哭爹喊娘地叫唤。 罗秀玉赶紧过去看她，“娘，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对小春啊。” “我，我怎么对她了？整日光吃不干活，死了才干净！” 蒋老娘死不认错，反而觉得蒋小春是故意的，她从前可没少这样打蒋小秋，也没怎么样嘛。 蒋小春手上摸到了湿润，拿到面前一看是血，顿时不得了了。 她尖细的嗓子哭喊得外面都听得到，不少人以为发生了什么，都过来看看。 小春呜呜地哭着，血流了一头，看起来惨极了。 “蒋老娘这是又打孙女儿了？啧啧，怪可怜的。” “这算什么，之前小秋被打的都不能出声儿了，那才叫可怜呢。” “怪不得小秋到今儿都没有想求着回去，不被赶出来，怕也是要被打死的。”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蒋家男人回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蒋老头子脸都是黑的。 他几步走到蒋小春面前，一脚踹过去，“再哭，跟蒋小秋一样给我滚出去！” 蒋小春立马闭嘴，她害怕自己真的也被赶出去。 蒋老头子瞪了一眼蒋老娘，“家里乌烟瘴气，我们在地里忙活，你连个家都管不好？” 蒋老娘在老头子面前不敢说什么，等他进去了，才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家里的女人们。 蒋小夏打了个寒颤，悄悄对田金莲说，“娘，你说的不错，是应该把蒋小秋弄回来，有她在，奶是不会跟我们生气的。” 田金莲摸了摸她的头，“你明儿就去找小秋，劝她赶紧回来，你爷奶那边，有我来劝。” …… 得了田金莲的指示，蒋小夏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小秋的家。 蒋小秋如今早上也不用一大早起床捯饬一大家子的早饭，一觉睡到天亮，烧了热水洗漱，又将昨个儿没吃完的菜饭一半烙成饼，一半加水煮成粥，热乎乎的吃下肚。 等她吃完了，想要去山里捡点柴，打开门看到蒋小夏在外面，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三十三章 你管我哪儿来的 蒋小夏看见了她，眼睛猛然睁大，这是谁？这是蒋小秋吗？ 是那个在蒋家毫不起眼，身上灰扑扑脏兮兮，头发结成一缕一缕，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蒋小秋？ 也不怪蒋小夏没认出来，小秋身上穿的是新衣服新鞋子，头发仍旧编成了麻花辫束起来，露出了干净漂亮的脸蛋。 这几日她吃得好睡得好，尤其心里没了负担，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气色十分好。 蒋小秋见她半天不说话，皱了皱眉，“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还有事儿呢。” 蒋小夏这才回过神，却已经将来意忘了一半，睁大着眼睛，“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你哪里来的钱？” “反正也不是你们给的。” “你、你该不会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不然你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衣服！” 蒋小夏眼睛泛红，死死地盯着蒋小秋，连她都没有穿过成色这么好的衣服，蒋小秋凭什么能穿？她只能穿自己不要的衣服才对！ 蒋小秋懒得理她，直接绕过她锁了门。 蒋小夏想了一早上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被蒋小秋身上的新衣服刺激到，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将衣服占为己有。 对！她可以去告诉奶，蒋小秋的衣服指不定是怎么来的呢，她凭什么穿成那样！ 蒋小夏转身就往家里走，半路上，却遇到了一群半大的孩子。 她原本没注意，却忽然听见了蒋小秋的名字。 “……真没骗你们，小秋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 “我娘说，不让我跟蒋小秋玩，说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是没人要的孩子。” “你胡说，小秋姐姐可好了。” 虎子急了，插着腰跟他的小伙伴辩解，蒋小夏冷哼一声，扬起笑脸走过去。 “虎子，二柱说的没错，蒋小秋就是被赶出去的，你可别被她骗了。” 虎子看到蒋小夏，一张黝黑的脸绷得紧紧的，“我娘说了，那是蒋家太欺负人了。” “你想啊，要是蒋小秋听话乖巧又勤快，谁会把她赶出去？不就是因为她又懒又不孝顺吗？” “小秋姐姐才不懒呢，她做的猪油菜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她也孝顺，还给我娘送了布和肉呢！” 蒋小夏差点笑出声音，“虎子，骗人可不是好孩子，蒋小秋哪里有那些钱？还猪油和布？谁信啊。” 几个小伙伴也都笑起来，虎子这吹嘘的也太没边了。 虎子见没人信他，黑黑的脸涨得通红，脖子都粗了一点，“我说的是真的！小秋姐姐进了一趟镇子，赚了一百两银子呢，我听我爹娘说的，怎么会错！” “一、一百两？” 蒋小夏的眼睛倏地睁大，却看到虎子已经捂住了嘴巴，“不是的不是的，我说错了，我没说过。”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不该说出来，捂着嘴赶紧跑掉。 几个小伙伴都以为他在骗人，哈哈大笑着，只有蒋小夏，隐约觉得这事儿没准是真的。 不然，蒋小秋怎么活得那么好？不然，她哪来的银子买那些好看的衣服？ 一百两啊！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蒋小夏眼珠子咕噜一转，加快了速度跑回了家里。 第三十四章 心生怜意 这会儿蒋小秋正在捡柴，她速度也快，捡完了又去小陷阱里绕了一圈，一无所获。 不过蒋小秋也不失望，本就是随便弄的，也没指望能收获什么。 然而下山的时候，蒋小秋却遇见了盛家的少爷。 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一棵树下，旁边不远有几个人对他指指点点。 “家里有银子又怎么样？这种废人以后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坐吃山空罢了。”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真是可惜了。” “你们操什么心啊，人盛家那么有钱，便是伤到了那里不能留后，买几个丫头伺候也是有的。” 都是些山野村妇，不讲究避讳，蒋小秋听着都有些不舒服。 不过跟她也没关系，蒋小秋加快了步子打算离开，可就在她从少年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手里的一样东西忽然落到了地上。 “这位姑娘，可能劳烦你帮我捡一下玉佩？” 蒋小秋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蒋小秋点点头，蹲下身子在周围的草丛里搜索半天，终于发现了他丢的那块玉佩。 “哎呀，是只兔子耶。” 蒋小秋觉得那玉佩格外有趣，雕功颇具童趣，一只胖乎乎的兔子憨态可掬，让人见了就喜欢。 “给。” 她将兔子玉佩递给少年，他却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抬着头，看着她。 “姑娘觉得这玉佩可好看？” “挺好看的啊，应该很贵重吧，你赶紧收好了。” 蒋小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离得这么近，她才发现这个少年实在是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一张白净的面庞，俊秀通透，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单纯无辜。 蒋小秋下意识就拿他当小孩子来哄，一把将玉佩塞进他的手里，“可别再掉了。” 那少年将玉佩拿在跟前看了看，忽然灿然一下，脸上犹如冰雪消融一般，让人看的愣住。 “这个玉佩其实一点都不贵重，我的管家有些事情先回去了，你能把我推回盛家吗？这个玉佩当做报酬送你好不好。” 蒋小秋心里立刻有些酸涩，他腿脚不便，管家却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吗？莫非，这少年在家里过得也相当不容易？ 蒋小秋到底是个心软的，尤其是她脑补了少年没准儿跟她一样的境遇，心里就越发同情起来。 “我推你回去可以，玉佩我是不要的，也没几步路。” 蒋小秋将背上的筐子往上提了提，推起他慢慢地往盛家走。 她没看见背对着她的少年，嘴角正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跟他单纯无辜的样貌十分不符合的笑容。 “姑娘是打小在这村里生养的吧，我初来乍到，也没个认识的人，姑娘可能同我说说这秀云村？对了，在下姓盛，名……嘉言。” 盛嘉言的声音很好听，干净清冽，如同山涧潺潺的溪流。 “我叫蒋小秋，秀云村跟普通村子也差不多，等你多住些日子便知道了，盛少爷刚来这里，兴许会不习惯，只是一点，旁人的闲话不用放在心上。” 蒋小秋指的是刚刚那些人的闲言闲语，盛嘉言的笑容微微加深，语气却听不出半点异样，甚至有些低落。“无妨……那些话，我听得多了……” 第三十五章 我要先遇见她 盛嘉言的语气，让蒋小秋心里一阵酸涩。 “所以让你别在意，别人说别人的，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蒋小秋前世就是明白得太晚了，她始终在为了其他人而活，硬生生将自己逼入绝路。 现在想想，她为了那些人着想，可他们可曾有半点想过自己？ “真的吗？小秋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盛嘉言回过头，眼睛里有着亮闪闪的期待。 “……” 蒋小秋一时语塞，他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喊自己“小秋”？可是看着盛嘉言期待明亮的眼神，她只能点点头，“嗯，我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等到了盛家，正好看到盛管家从宅子里疾步出来。 “少爷！” 盛管家赶紧过来，对着蒋小秋连连作揖，“多谢小秋姑娘。” “不用客气，顺手罢了。” 蒋小秋将人交过去就打算离开，一转身，衣摆却被人给牵住。 她回过头，看到盛嘉言朝着她伸出一只手，手心里躺着那块憨态可掬的兔子玉佩。 “盛少爷，我说了我不要这个，你……” “你可以叫我嘉言。” 盛嘉言语速缓慢，不疾不徐地又将玉兔往前递了递。 蒋小秋一脸为难，她跟他没有那么熟，怎么能直呼其名？ 一旁的盛管家看到了那只玉兔，眼眸微微闪动，却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站在那里。 “这种玉佩我有很多个，你说它好看，所以我想送给你，你是我在这里，第一个这么耐心跟我说话的人。” 盛嘉言说着，眼神微微暗淡下去，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幼犬似的。 蒋小秋无奈地咬了咬嘴唇，她是真受不了这个，前世她也十分渴望能有人可以理解她。 “好吧，那我先收下，我会好好爱惜的。” 蒋小秋想，如果他很多的话，这块玉佩可能真的不值钱，因此她接了过来，跟盛嘉言道了谢之后才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了，盛管家才敢开口，“少爷，那玉佩不是您一直都很宝贝的东西吗？” 盛嘉言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跟刚刚在蒋小秋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盛管家立刻禁声，不敢再多言一句。 “我娘呢？” “夫人在屋里绣花，秀云村里并无夫人相识的人，因此夫人整日在屋中不肯出来。” “我去看看。” 盛管家推了盛嘉言往里走，“少爷，夫人原本是想带您去别的地方休养，为何您执意来这里？” 盛嘉言眯了眯眸子，眼里一抹笑意一闪而逝，在盛管家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才听到一声轻叹，“因为，这次，我要先遇到她。” …… 揣着那枚小兔子玉佩，蒋小秋往家里走。 半路上她总会时不时地将小兔子拿出来看两眼，真的很可爱啊，她从前似乎也见过，只是在哪儿见过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或许不是同一个，可是玉佩雕成小兔子，总是十分讨喜，让人一见就喜欢。“小秋啊，你可赶紧回去吧，你家里人找来了。” 第三十六章 我要报官 路上遇见了同村的人，语气急切地招呼她赶紧回家，蒋小秋心里一沉，将玉佩收好加快了步子。 刚走到家门口，她就看到自家的大门被人强行打开，里面传来蒋老娘尖锐的声音。 “找到了没有？那个死丫头，要是真得了一百两银子还敢藏着，我非打断她的腿！” “奶，蒋小秋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蒋小春眼尖地看到了蒋小秋，立刻提着嗓子叫唤，蒋老娘风风火火地从里面冲出来。 “好你个蒋小秋，蒋家供你吃供你穿，你居然还敢私藏银子？说，你赚了一百两银子都藏哪儿了？” 蒋小秋门口围了一圈人，都在看笑话。 蒋家人莫名其妙地闯过来，破门而入，张口闭口一百两银子，谁相信？ 可这会儿，瞧见蒋小秋穿戴一新，娇娇俏俏地再不是从前的模样，才有人心里隐隐相信了。 “小秋啊，你真的得了一百两？你做了什么？” 村里有人想打探，被蒋老娘尖利的嗓子喝止住，“你想问什么？那是我们蒋家的银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就问问，再说了，真要有那银子，也是人小秋的，蒋家不都将人赶出来了吗？” “放你娘的屁！她是不是我蒋家人要你们多管闲事？要真有那一百两，让她重新回蒋家也不是不行。” 蒋老娘先跟旁边的人掐起来了，蒋小秋皱着眉，从门里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她收拾了好几日的东西，被翻得一团乱，罗秀玉的手里，还拿着几样她刚从镇子里买回来的物件儿。 “哟，小秋你这儿还有香油呢？正好咱家没有，我就先拿回去用了啊。” 罗秀玉双眼放光地提着香油瓶子，眼睛贪婪地四处搜寻，恨不得瞧见什么都拿回去。 蒋小春更是死死地盯着蒋小秋身上穿的衣服，她是家里最大的姑娘，合该是穿新衣服的，可她都没穿过小秋这样的。 簇新的衣料，不用摸都觉得一定很舒服，样式也跟村里的不一样，衣摆居然还绣了花边。 蒋小春几乎呕死，这衣服应该是她的才对！ “蒋小秋，奶问你话呢，你银子呢？银子都放哪儿去了？不说实话，小心奶打死你！” 蒋小秋将肩上的筐“砰”的一下放到了地上，转身一边往里正住的地方跑一边哭，“偷东西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进屋行窃，我要报官！”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蒋老娘正喷着口水喷得正欢，忽然听见蒋小秋的话，自个儿被口水呛住，弯着腰一阵猛咳。 “该、该死的东西！你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蒋老娘缓过神就追上去，心里却在发慌，村里人谁提到“报官”两个字不怕的？那可意味着有去无回。 罗秀玉和田金莲仍然在搜罗东西，她们可不觉得蒋小秋真的会报官，她是蒋家的孙女，拿她点东西怎么了？蒋小秋一路跑到了里正那儿，眼睛都哭红了，“许叔，你救救我，我要报官，你帮我好不好？” 第三十七章 主持公道 许贤英被蒋小秋哭得不知所措，“小秋啊，你在说什么呢？” “我打死你个狗东西！” 蒋老娘追了上来，手扬得老高，眼看着就要往蒋小秋身上落。 “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许贤英一声怒喝，吓得蒋老娘赶紧将手收回去，“里、里正，我这儿正教训自家孙女儿呢，惊扰了里正是我不应该，我这就将她带回去。” “许叔，她们趁我不在家进屋行窃，偷走了我家里的东西，我要报官。” 蒋小秋躲在许贤英的身后，伸出头毫不退让地看着蒋老娘。 “你个死丫头还不闭嘴？我看你是活腻了，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蒋老娘气急了，想要将蒋小秋抓过去，却奈何有里正挡着。 “里正啊，你看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蒋小秋心里打鼓，她不知道里正这次会不会站在她这边。 上回迁户，里正大概是被蒋家的态度气到了，可在秀云村，蒋家那么多人和自己一个小孤女，孰轻孰重里正不会分不出来。 蒋小秋这次也是想赌一赌才会跑过来，她想着，若是里正不管，她也要去镇上报官，不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蒋家踩在自己的头上。 “放肆！蒋老娘，我看你是不将我这个里正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许贤英一声怒喝，周围的人都惊住了，蒋老娘的脸更是煞白，秀云村的人几时见过里正这么严肃的样子？ “小秋丫头迁出蒋家，也是你们亲自决定的，小秋也是我秀云村的人，如今你可是要当着我的面，殴打我秀云村的村民？” 许贤英一身浩然正气，眉毛倒竖着，蒋老娘立刻腿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自个儿的孙女怎么就不是孙女了？哪家不打孩子啊，我打几下怎么了？” 许贤英可不吃她这套，跟旁边的人说，“去田里，把蒋家老爷子喊来，看看他们蒋家，是不是对我这个里正不服气。” 蒋老娘一边嚎着，一边心里打鼓，里正平日为人和和气气，有什么事也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这一次，居然如此硬气？ 她看到还躲在许贤英背后的蒋小秋，顿时心里恨极。 一定是这个死丫头给许贤英了什么好处！那一百两银子，那可是他们蒋家的，她怎么能给了外人！ 蒋小秋也兀自惊奇，她没想到许贤英二话不说就维护她，她记得里正不是这脾气啊。 “小秋啊，你别怕，既然你是我秀云村的人，许叔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许贤英软下口气安慰蒋小秋，蒋小秋满心感激，“多些许叔。” “小事小事，不用不用。” 许贤英呵呵地笑起来，脑子里想的，却是盛家人给他带来的口信。 许贤英的儿子在镇上读书，然而他如今的学问，先生教得已经不合适了，可他虽然是个里正，却也没多少门路。 盛家的人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个事情，主动说可以帮他儿子引荐一个更好的先生。 许贤英那是感恩戴德，只要他儿子有了出息，还怕他们许家不能出人头地？ 不过盛家的人说了，他们会来秀云村，皆是因为高人所说，盛家娘子的福气在这里，说的就是蒋小秋。就算为了自家儿子的前程，许贤英也绝对会帮着蒋小秋的。 第三十八章 上一回就想好了 不用多会儿，蒋家老爷子，蒋和、蒋乐都来了。 蒋老娘一看见自家老头子，哭嚎得更起劲，“老头子啊，咱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亲孙女要报官，早知道今日，当初就该掐死她才对！” 蒋老头子阴冷地看了蒋小秋一眼，蒋小秋压根不怕他，特淡定地回视。 “里正，今儿这事，是我蒋家的家事，里正还是不要管了吧。” 许贤英冷笑一声，“看来蒋老爷子是不稀罕做我秀云村的人，你的家事？当日蒋小秋离开蒋家，大家伙儿可都做了见证，你说是你的家事，小秋同不同意？” 周围的人都起哄，“就是就是，小秋净身出户的时候，你们不是还说往后她跟你们再没有关系了？” “我听说，是得知了小秋丫头赚了银子，直接闯了人家的家，啧啧，现在又是家事了？” 蒋老头子不理会别人说什么，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蒋小秋，语气冰冷，“小秋啊，你说呢？” 这事儿只要蒋小秋同意，许贤英就算是里正，也说不出什么来。 蒋老头子想着，再怎么样，蒋小秋肯定是愿意回来的，听说她还赚了银子，那么让她回来也不算亏。 蒋小秋连犹豫都没有，“许叔，我要报官，他们敢擅闯我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蒋老头子的脸顿时铁青，眼珠子恨不得瞪掉下来。 “你可想好了！过了这一次，你休想再让我松口让你回来！” 这是威胁谁呢？ 蒋小秋心里毫无波澜，“我想好了，上一回就想好了，蒋家什么都不给我，我也认了，可闯进我家，偷走我的东西，你们是想逼死我？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她说得凄凄惨惨，刚刚觉得她有些绝情的人，一下又想起了当初的事情。 “是啊，孤零零将小丫头赶出去，一粒米都不给，要不是小秋命好，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是看她过得好好的，心里气儿不顺了，老蒋头，你们就这么看不惯自己的孙儿过得好？虎毒还不食子呢。” “小秋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的吧，哎，也是可怜了。” 跟蒋家一窝蜂的人比起来，蒋小秋瘦瘦弱弱的一个人，更容易激起别人的怜悯。 并且她如今打扮得干干净净，一双眼睛像是随时盛着水一样，更加招人心疼。 蒋老娘见状，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好啊，你去告啊，孙儿要告亲爷奶，你看看官差管不管！” “蒋老娘，小秋的户籍可是迁出来了，她若是真想告，官府还真的会管。” 许贤英扬了扬眉，“本朝律法对鸡鸣狗盗之事尤为严厉，惩戒甚重，前些日子有个入户行窃的蟊贼，官老爷直接判了仗五十，徒三年。” “……” 蒋老娘刚刚才站起来的身子，晃了晃，又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几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抬头看着老头子，“嗷呜”一声哭了出来，“你快想想办法啊！” 第三十九章 日子长着呢 蒋老头子眼睛瞪得更加凶狠，“蒋小秋，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当真要将你奶报官不成？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我做了什么要被耻笑的事吗？我堂堂正正地过活，却被人无端欺辱，为什么我会被人耻笑？” 蒋小秋像是不明所以，不过，她说完，却垂下了眼眸，“我也并非不念旧情之人，若是你们将我家的东西都送回去，一样不少，我也不是非要报官不可。” 她这次闹，只是想让蒋家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否则以蒋家的脾性，只要让她们得逞了一次，就必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小秋这丫头还是重情重义的，蒋老爷子，这机会也给了，你们看呢？” 许贤英自然也不想跟官府扯上关系，原本他还发愁小秋若是执意报官，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却没想到小秋主动给了台阶下，许贤英心里一下子对她顿生好感，想着不愧是盛家娘子的福气，知道进退。 里正摆明了是要为蒋小秋撑腰，一副他们若是再有异议，即刻报官的架势。 蒋老头子怒气冲天，猛地抬脚一脚踢在蒋老娘的身上，“没听见吗？眼皮子浅的东西，这种赶出家门的玩意就是再有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蒋老娘疼得脸都白了，心里却肉痛得紧。 那可不是什么小钱，那是一百两啊！他们蒋家一年才多少的赚头？ 看着蒋老娘没动，蒋老头子火气更甚，又补了一脚，“还愣着干什么？拿了什么都送回去，不然，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蒋老娘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蒋老头子今日吃了瘪，心里将蒋小秋彻底恨上了，他阴测测地冷笑，“小丫头别太得意，日子还长着呢，往后你若是有了什么难处，别指望蒋家会帮你一下！” 他的话说得狠绝，周围的乡亲听了都寒意横生，蒋老头看样子是真要跟一个孩子结仇了。 蒋小秋闻言没说话，她想起前世，她所有的难处，有一大半都是蒋家给她造成的。 只要远离蒋家，她还能有什么难处？笑话。 …… 罗秀玉和田金莲并没有在蒋小秋那里翻到一百两银子，小秋早防着她们，一早就藏好了。 不过她们倒是也搬回去了不少东西。 小秋买的新桌椅，比起蒋家瘸腿的矮凳不知道要强多少，还有各式各样的调料，油盐酱醋，她们看了都眼馋。 更别说小秋还买了擦手的油脂，和一些简单却在秀云村也很少见的头绳，蒋小春和蒋小夏甚至都为此争红了眼。 “这是我的，我是大姐，你凭什么跟我抢？” 蒋小春不放手，怒目而视蒋小夏，摆出一副长姐的架势。 只是蒋小夏却不吃这一套，“小春姐，你是长姐自然要让着妹妹才是，再说，这事儿可是我告诉奶的，你说奶会给谁？” “你这个……” 蒋小春说不过她，只得松开手，将那朵她最喜欢的头花让给蒋小夏，不过剩下的她是不会放手的！ “奶，你回来了？”蒋小春见到蒋老娘的身影，立刻讨好地迎上去，蒋小夏却心里咯噔一下，蒋老娘的脸色这会儿非常难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章 就要回来了 蒋小夏往角落里缩了缩，打算静观其变。 “你娘呢？” 蒋老娘进门就扯高了嗓子，怨气四溢。 “我娘跟二婶家去了。” 蒋老娘憋着气转身就要走，蒋小春极没有眼色地凑过去，“奶，这些东西过会儿我都给您送去孝敬您。” 蒋小春的话准准地戳在蒋老娘的心上，她反手一个大耳瓜子，重重地扇在蒋小春的脸上。 “眼皮子浅的贱骨头，把东西都放回去！想看你奶吃牢饭吗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蒋小春被一耳光扇得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嗡嗡地震响，额上之前被砸开的伤口又裂开了，流了一道血下来。 她整个人蒙了，蒋老娘却不看她一眼，唾了一口转身离开。 蒋小夏见状，默默地将手里的头花放下，心里却极不甘愿。 看样子，奶这是在蒋小秋那里吃了不痛快？她怎么敢的？她就不怕再也不能回蒋家了吗？ 蒋小夏红着眼看着那朵头花，嫩嫩的水红色，花瓣柔软好看，若是戴在她的头上，一定会很漂亮。 她都已经快要拿到手了，却还要放回去，这种滋味，让蒋小夏心里越发地恨上了蒋小秋。 她猛地将头花扫到地上，用脚踩了两下，赶紧往回跑。 蒋家这会儿闹腾了起来，蒋老娘嘴里骂骂咧咧地让把东西还回去，罗秀玉眼睛都绿了。 “这怎么行？这都是咱们家的东西，还回哪儿去？” 蒋老娘心里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蒋小秋那个死丫头居然还要报官抓她，她想起来心有又怕又恨。 “废什么话？那个死丫头，既然这么无情无义，日后也怪不得我们了！” 蒋老娘虽然想把所有东西都据为己有，却也忌惮着蒋小秋真的报官，只能肉疼地让两个儿媳把东西送回去。 罗秀玉都呆了，她今儿偷偷地往自己的房里藏了些好东西，这就要拿出来了？凭什么？ 可是蒋老娘说，若是少了一样，就要让她们被官差抓走，罗秀玉这才怕了起来，灰头土脸地从房里往外拿。 “好你个罗秀玉，不声不响往屋里藏东西，你是当我这个老婆子死了吗？” 蒋老娘气得七窍生烟，坐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叫骂，让从蒋家门前经过的人都皱起了眉。 “娘，您消消气，要我说啊，那小秋这是还气着呢，小孩子气性大，可真要出了什么事，她还不是指望着家里帮衬？到时候您想要什么她不会送过来？” 田金莲挺着个肚子去安慰蒋老娘，蒋老娘顾及着她有身孕，也没将她推开，语气却很不好。 “指望那个良心被狗吃了东西？她今日敢这样对我，可别想那么轻易地回来！” 田金莲心里暗笑，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着从蒋小秋那儿多弄点东西？ “娘，您别急啊，三弟三弟妹那儿可来信了，过几日就会回村里，他们说的话，小秋还能不听？到时候娘有什么怨气，三弟是个孝顺的，他定是会帮您出气的。” 蒋老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了，蒋仁就要回来了。 她虽然不待见秦美华那个狐狸精，但是蒋小秋向来听她的话，秦美华说什么，蒋小秋都从没有反抗过。 一想到这个，蒋老娘心里就舒坦了，甚至隐隐期待起来。她今日从蒋小秋那里得到的屈辱，她要蒋小秋一点一点地还回来！ 第四十一章 同样十两 “小秋啊，你看看，可还缺些什么没有？” 许贤英和村里众人，都陪着小秋回去，蒋家拿走的东西几乎都送过来了。 “差不多了……” 蒋小秋也懒得跟蒋家计较，可她话才说完，杨惠兰就不赞同地站出来。 “什么叫差不多了？小秋你这丫头就是心太善，里正，小秋这香油可是才买的呢，昨个儿还满满的一瓶，今儿就剩一半了，还有这些，统统都少了，蒋家人也太过分，欺负小秋性子绵软。” “小秋姐姐的头花都给踩坏了。” 虎子将地上一朵头花拿过来，水红色的花瓣都塌了，脏兮兮的。 许贤英见状，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没想到蒋家敢这么正大光明地虚与委蛇，拿他的话不当一回事。 顿时蒋家在许贤英的心里变得更加不喜，蒋家那几个孩子想参加县试，还得他来出结作保，他们就这个态度？ 蒋家其实压根没想那么多，几代面朝黄土背朝天，难得想出个读书人，却还是秦美华提议的，他们自然不知道各种关节。 蒋小秋扫了一眼里正阴沉的表情，心里滋味微妙。 前世，她始终在蒋家里熬着，跟这位许叔接触不多，却知道在蒋仁和秦美华回村之后，给里正许了好处。 里正跟蒋家的关系也十分不错，待到蒋家当真有人过了院试，当了个小秀才，里正更是处处向着蒋家，蒋家对自己过分的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如今看来，里正心里对蒋家似乎已经生了间隙，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惠兰婶子，算了吧，若不是许叔，他们也不会还回来这些，今日已经很麻烦许叔了。” 许贤英心里立刻舒服不少，脸上也带了些笑容，“小秋丫头，蒋家的做法实在难看，你若是想拿回那些，你许叔一定帮你。” “多谢许叔，不过还是算了，只是有另一样事情，我想麻烦许叔。” “你说，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蒋小秋看了一眼乡亲们，“其实这次，我确实无意中得了一些银子，也是老天怜悯，让我不至于饿死在路边，添置了一些物件儿之后，我手里还留了一些银子，想求里正能不能将这间屋子就划到我的名下， 也好让我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蒋小秋说得很慢，说起银子的时候，不少人眼睛里都闪烁出了亮光，心想莫非她真的弄到了一百两？ 可是听到后面，又觉得这小丫头当真不容易，或许就像盛家娘子说的，她是个有福气的。 不然，寻常人家的姑娘如果遇见她这事儿，保不齐就已经活不下去，只能把自己给卖了。 蒋小秋态度很诚恳，“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不会再受人欺负。” 许贤英也很爽快，“这有何难？这屋子本就闲置，就算给你也无妨，只是小秋丫头，你是得了银子，可银子也有用完的时候，你可想好了往后如何过活？” “总能活下去的，我有手有脚，实在不行，我去镇子里做活也是行的。” 蒋小秋从贴身的钱袋里拿出了十两银子，“许叔，虽然乡亲们怜惜我年虽小，我却也不好仗着年纪小不懂事，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十两银子在秀云村已经不少了，想当初，也只是为了十两银子，蒋小秋就被卖给了别人家冲喜，直接做了寡妇。同样是十两银子，蒋小秋如今却能拿得出来为自己置办下房子。 第四十二章 也不难 许贤英心里更是高兴，心想她果然是个懂事的。 “成，那就按着规矩办事，大家也正好做个见证，我回去登记在册，这房子就是小秋的了。” “小秋啊，你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跟大家伙儿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得上，咱们一定帮。” “是啊是啊。” 蒋小秋感谢了大家，将里正等人送走，一回头，虎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小秋姐，对不起，你赚了银子的事情，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虎子看着小秋乱糟糟的家里，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了，他明明答应过什么都不说的。 杨惠兰拧了一下虎子的耳朵，“你这孩子，怎么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好？” 蒋小秋赶紧拦住，“婶子，没事的，虎子就是不说，我想要将房子弄到我的名下，银子的事情也瞒不住，还是要遭这一次。” 她太了解蒋家那些人了，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能这样已经很超乎她的预想了。 “小秋啊，只是你这样，是铁了心不回去了？” 杨惠兰是见到了今日蒋家人的脸色，小秋彻底惹恼了他们，算是堵死了回去的路。 蒋小秋却应得爽快，“嗯，不回去了。” 她开玩笑地说，“婶子不是想要个闺女吗？我干脆给婶子当闺女算了。” 她是想调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杨惠兰听见她的话之后，愣了一下。 “小秋姐姐，你放心，以后如果那些人再来，我帮你把她们打出去。” 虎子想将功赎罪地握了握拳头，逗得蒋小秋咯咯直笑，“好，那我就谢谢虎子了。” 杨惠兰带着虎子也走了，蒋小秋才开始重新收拾起来。 蒋家人就跟蝗虫过境一样，把她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东西都给翻出来了。 那些还回来的东西，也确实被糟蹋了不少，但是，她们还是还回来了。 小秋大致收拾了一番，独自坐在屋子里笑了起来。 她从前从来没有反抗过蒋家，她所有的东西，蒋家都能理所当然地拿走，就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这是第一次，她们将已经拿走的东西送回来。 蒋小秋很开心，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人的性子其实不容易改变，只是都死过一次，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小秋兀自笑得开心，睡了很好的一觉。 …… 第二日一早，蒋小秋就请人重新加固她家的门。 她站在院子外面向四周看了看，心里想着等她开始赚银子了，她就要把房子扩建一下，这么看确实有些太小了。 “小秋啊，忙着呢？” “大柱叔早，去田里呢？” “是啊。” 许大柱扛着锄头四处望了望，忽然压低了声音，“小秋啊，你真的赚了一百两银子？你是怎么赚的？” 这事儿如今在秀云村可是个稀罕事儿，家家户户都在猜小秋是如何做到的。 蒋小秋也不藏着，“我去山里捡柴的时候，无意中挖到了几株药草，看着挺贵重的，就去镇子上试试运气，没想到真的能卖掉呢。” “药草？什么样的药草？咱这山上还有那么金贵的玩意？” “药店掌柜也说是极难得的，一座山都不一定能长一株呢，我也是碰巧了。” 许大柱皱了皱眉，小秋说的话里也挑不出毛病来，于是笑了笑就走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过来问蒋小秋这事儿，小秋都是这么说的，虎子爹也帮她证实了，当初就是他带着小秋去的镇里。 秀云村一下子哗然，“我说什么来着，小秋就是个有福气的吧？” “我也早发现了，小秋这丫头不得了，捡个柴都能让她找到金贵的药材。”大家都想起盛家娘子说的话，越发相信小秋是个有福气的了。 第四十三章 招工 这话传到了蒋家，蒋家一片诡异的静谧。 打破静谧的，是蒋老娘尖利的嗓子，“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捡柴捡柴也捡不过，那个死丫头居然挖到了药材，卖了一百两啊！你们两呢？就知道吃！” 一百两的数额，让蒋老娘听了心口就犯疼，同样是上山捡柴，另外两个孙女怎么就没那个运气！ 她还想着，如果蒋小秋这会儿还在蒋家，那一百两不就是她的了？ 当初会将蒋小秋赶出去，也是从蒋小夏柴捡的少引起的，蒋老娘连带着对蒋小夏的态度也异常不好。 “都给我滚出去捡柴去！” 蒋小春和蒋小夏连饭都没让吃完，就被赶出了家门。 “都是那个蒋小秋！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她！” 蒋小春一脸阴狠，蒋小夏也面无表情，爷奶虽然不喜欢女孩，但因为有蒋小秋做对比，她的日子一直以来还算好。 但是现在，她却深刻地感受到了做蒋家女儿的真正滋味。 “小夏姐姐。” 许茉莉从后面追过来，挽住了蒋小夏的手臂，“你听说了没有，盛家想要招工呢，只招女孩子，工钱还不低呢。” “盛家？” 蒋小春和蒋小夏对看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村东口的方向。 “走，去看看去。” 三个小姑娘一起去了村东口的盛家，那里果然已经有了不少秀云村的姑娘在。 盛家管家朝着大家作揖，“是这样，我家夫人性情淡薄，平日里不喜出门，却独爱刺绣女红，我家少爷担心夫人无人做伴，因此想招个小姑娘陪夫人说说话而已。” “并不需要卖身，每日做活的时间也不长，月银一两，若是有兴趣学了做女红也可带回去。” 小姑娘听了，一个个眼睛里闪出了光芒来，这条件未免也太好了吧？ 不用签卖身契，月银一两，便是在镇子上，也寻不到如此慷慨的主家。 “盛管家，那如何才能合要求呢？” 已有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发问了，盛管家仍旧笑容可掬，“自是我家夫人和少爷相中即可。” 盛家招人的事情立刻取代了蒋小秋赚银子的风波，毕竟她那是偶然所得，盛家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 若是哪个姑娘一个月能得一两银子，还能带着做绣活，那在家里还不被当成菩萨供起来？ 当即秀云村里所有有姑娘的人家都动心了。 蒋小夏觉得，她的机会又来了。 说起绣活儿，蒋小夏一直觉得她在蒋家是最好的。 从前为了躲避出去做活，她会时不时做一些袜子啊，小衣啊讨好爷奶，蒋小春人懒手又笨，蒋小秋嘛，根本没机会碰针线。 再说到陪人聊天，这可是蒋小夏的强项，在家里哄惯了蒋老娘，一个单纯的夫人算什么？ 蒋小夏想的长远，若是等她把盛娘子哄好，兴许还能让她改口，说自己是有福气之人呢。 蒋小夏心念一动，也顾不得捡柴，回去将这事儿告诉了蒋老娘。 另一边，小秋也听闻了这件事。绣活儿啊…… 第四十四章 自取其辱 蒋小秋心里立刻心动了，原因无他，她原本就打算走这条路的，只是一切还未定下来，蒋小秋想等房子的事儿尘埃落定，再去镇上买点针线回来。 可是盛家招工，蒋小秋又觉得，机会比她自己做针线去卖更好。 毕竟她从前可是完全没有做过针线的经历，突然一下子会了，其他人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但要是跟盛家娘子学了，就会变得顺其自然。 蒋小秋抿了抿嘴唇，虽然她觉得自己机会甚小，却也打算试上一试。 盛家那里已经排起了队，都是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生怕机会被别人给抢走。 蒋小秋到的时候，只能排在最末尾。 “是小秋啊，怎么，你也想来试试？可你会绣活吗？” 年岁相仿的小姑娘之间，很容易会产生不愉快的情绪，特别是蒋小秋忽然一下变得漂亮了，更让其他人心里隐隐嫉妒。 蒋小秋对这种话充耳不闻，绣活，前世在秀云村她确实是一点儿不会的。 每日忙到死，哪里有时间弄这些？ 也是因为这样，她成为寡妇之后日子极为难过，哪家出嫁的姑娘连绣活都不会？是会被人笑话的。 所以后来有了机会之后，蒋小秋学的很努力，像是要弥补从前一样。 小姑娘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蒋小秋却被孤立了起来，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只不过也没等多久，盛家管家三五个一请，将她们请进里面，然后半盏茶的时间，再将她们请出来。 蒋小秋看到了蒋小春和蒋小夏。 她们两人身上都穿了平日里不穿的衣服，尤其是蒋小夏，头上还跟她一样扎了头绳，抬着下巴矜持地站在人群中。 蒋小夏的目光扫到了蒋小秋，挑衅地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随后扭过头，像是不屑跟她对视一样。 很快，蒋小春和蒋小夏也被请进去了，等她们出来的时候，蒋小夏的脸上有着得意的笑容。 她高傲地走到蒋小夏的面前，“我要是你，就不会自取其辱还在这里，你连针线都没摸过，也好意思站这儿？”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蒋小秋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话，让蒋小夏的脸瞬间涨红。 “你！我看你一会儿被赶出来，还能不能这么神气！” 蒋小夏也不走了，跟许茉莉一块儿，就想等着看蒋小秋丢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盛管家刚好将蒋小秋前面的人都给请了进去，只留下她一个。 “还请小秋姑娘再等等。” 盛管家客气地说，小秋也不着急，谦逊地笑笑，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出来了，盛管家才请蒋小秋进去。 小秋是第一次进这个房子，进去之后，只觉得里面很清静。 本以为是大户人家，应该会下人很多，却没想到里面几乎没看见人走动。 “小秋姑娘，夫人在里面，请吧。” 蒋小秋深吸了一口气，跨进了一道门槛，一眼就看到了盛家夫人。她还是那么温柔优雅，穿着一件深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条杏色的罩衣，面容温柔和善，正看着她浅笑。 第四十五章 这就完了？ “盛夫人。” 蒋小秋赶紧问好，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你就是小秋吧？叫我瑶娘吧，盛夫人什么的，太生分了。” 瑶娘笑着让蒋小秋抬头，眼里闪过一抹欣赏，“坐吧，不用怕，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瑶娘先前很奇怪，嘉言忽然跟她说，这山村里有她的福气，可她明明并不曾找高人测算过。 可现在见了这个蒋小秋，瑶娘心里却并不排斥。 明明生长于山野之中，却有着一双干净通透的眸子，浑身的气息也很不一样，倒是很合她的眼缘。 蒋小秋有些诧异瑶娘的好说话，在她印象里，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不好接近才对。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小小年纪，真是难为你了。” 蒋小秋抬起头，看到了瑶娘眼里的怜惜，心里一阵动容。 她跟面前这位夫人素不相识，她却在心疼自己的遭遇，小秋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习惯了别人冷嘲热讽，觉得她是蒋家的人，就该什么都忍着。 “我……没事的。” 瑶娘笑起来，“那你喜欢做绣活吗？” “喜欢的。” 蒋小秋赶紧点头，像是怕她不相信一样。 “那就太好了。” 瑶娘忽然摸了摸她的头，“行了，你去隔壁吧。” 这就完了？ 蒋小秋有些惊愕，她总共，就说了两句话而已。 不过看瑶娘已经低下头去拿绣筐，蒋小秋还是站起来赶紧往隔壁走。 她推开隔壁的门之后才忽然想起来，瑶娘让她来隔壁做什么？ 然而门已经推开，她也看到了里面的人。 “盛少爷？” “我说了，你可以喊我嘉言。” 盛嘉言坐在轮椅上，用眼神示意她进来。 蒋小秋浑浑噩噩地进来，然后才觉得不妥，她虽然还未及笄，可也不好跟男子单独待在一个屋里。” 正想退出去的时候，盛嘉言淡淡地开口，“你愿意来陪我娘吗？她人很好，只喜欢做绣活儿，就是不爱出门，我担心她闷出病来。” 蒋小秋推出去的脚步停下，她想了想，点点头，“我愿意的，盛夫人看着就很好相处。” “是啊，只可惜，性子太软了，就只能被欺负。” “……” 蒋小秋一下想到了自己，眼神顿时暗淡了不少。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很厉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希望，你也能让我娘稍微改变一点，让她不至于觉得，忍气吞声才是应该的。” “嗯？盛少爷的意思是，你决定让我来这里陪你娘？” 盛嘉言勾了勾嘴角，明明面孔仍旧显得青涩，却莫名有种让人心跳加快的感觉。 “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但若你总叫我‘盛少爷’，我恐怕就要再考虑考虑了。” “嘉言。” 蒋小秋二话不说立刻改口，这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不过是一个称呼，她是脑袋坏了才会坚持。 盛嘉言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被喊出来，嘴角的弧度加深，“那么，从明日开始，我等着你来。”明明很正常的话，蒋小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有点热。 第四十六章 招人喜欢 盛管家送蒋小秋出门，外面还等着的蒋小夏和许茉莉见她出来了，上前就想嘲笑她。 然而走到了近处，却听得盛管家很是恭敬地说，“那么，还请姑娘明日按时前来。” “管家放心，我知道了。” 蒋小夏的眼睛瞬间睁大，没等她开口，许茉莉已经大声地质问了起来，“盛管家，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明日蒋小秋要过来？” 盛管家站直了身子，神色平静，“那自然是因为，我家夫人选中了小秋姑娘作陪。” “这怎么可能？” 许茉莉坚决不相信，怎么可能是蒋小秋？就算她输给了蒋小夏，那也比蒋小秋要好！ 一旁的蒋小夏也是一脸的震惊，不过她还记得在外人面前要保持形象，只是语气却十分急切。 “盛管家，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这个妹妹根本不会做针线活，她怎么能陪盛夫人？” 整个村子里，蒋小夏都有信心自己是最出挑的，方才在盛家里，盛夫人知道她会做针线活，还特意让她绣了两针。 蒋小夏觉得自己发挥得很好，村里再不会有比她绣得更好的了，那盛夫人、盛夫人瞧着也是极满意的，她甚至已经觉得，这名额定然是她的跑不了了。 可为何是蒋小秋！ “小夏姑娘，此事我也是听命行事，或许是小秋姑娘合夫人的眼缘，因此想让她陪着说话，至于针线活……那并不是重要的，便是不会，夫人也可教她。” 盛管家彬彬有礼地说完，朝着蒋小秋略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蒋小秋见状也想走，却被蒋小夏给拦住，“你站住！” “有事？” 蒋小秋回头，不止是蒋小夏和许茉莉，蒋小春也脸色难看地围了过来。 “你做了什么？怎么可能是你被选上？你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蒋小春直接开骂，她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蒋小秋，因此更加不能忍受她不如蒋小秋的事实。 “手段？” 蒋小秋看着她恼羞成怒的脸，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可能，因为我长得比你招人喜欢？” “你这个不要脸面的东西，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来？” “为什么不好意思，这是事实啊。” 蒋小秋弯弯的眼睛好似月牙，蒋小春才真正地开始觉得，面前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如此陌生！ 蒋小夏用力咬了咬牙，“小秋，盛家是什么样的地方，你莫要逞能，到时候若惹了盛家人不喜可就不好了。” 蒋小秋秀气漂亮的眉毛微微动了动，“那么以你的意思？” “我自是不愿见你发生那样的事，你如今独自一人本就生计艰难，盛家并非好相与的，不如你去跟盛家人说，此事还是算了吧。” 蒋小夏脸上满是担心，仿佛全心在替蒋小秋着想，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蒋小秋拒绝了，那么接下来轮到的必然是自己。 “这样啊……不过我瞧着盛夫人脾性温和，待人真诚，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 蒋小夏皱了皱眉，“你知道什么，这些贵人真正的样子又怎么会放在表面上？” 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我瞧着盛家选中了你，兴许还抱着别的心思也不一定。” 蒋小秋险些笑出来，她抿了抿嘴，“什么别的心思？” 蒋小夏觉得她已是有几分相信自己，仿佛又回到从前，自己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暗暗高兴。 “你想呀，你如今被赶出了蒋家，独自一人，又根本不会针线活，她为什么会独独挑了你？” “因为我招人喜欢啊。” “……” 蒋小夏被一句话噎住，差点没喘上来，从前也没发觉蒋小秋这么不要脸。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孤身一人，才更好摆布蒙骗，盛家虽好，却有个……那样的少爷，盛夫人莫不是在想着这回事？” 蒋小秋心里能把蒋小夏给活撕了，她为了能去盛家，真是什么都敢说！ 然而蒋小秋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说的‘这回事’，是哪回事啊？” 蒋小夏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没听懂，表情有些着急，“你怎么还没明白？你若是在盛家吃了亏，到时候可没有人会为你撑腰的。” 这种事情蒋小夏也不敢明说，她也怕传到盛家人的耳朵里，这只是用来吓唬蒋小秋的。 可蒋小秋仍旧睁着一双眼睛，“盛家娘子那样平易近人，我会吃什么亏呢？” 蒋小夏只觉得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连个响声都没有，实在没了耐心，“反正你不懂，你只要知道你不可以去盛家就行了。” “那可不行，答应了的事情，不可言而无信的，再说，既然你觉得盛家好似龙潭虎穴，我也不好让你顶上是不是？” 蒋小夏看到小秋眼睛里闪动的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压根儿就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看够了戏，蒋小秋才不管蒋小春和蒋小夏怒气腾腾的样子，怡然自得地往自家走。 没想到如此顺利，就能进了盛家跟盛夫人学绣活，蒋小秋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 不知道怎么的，她脑袋里总是会浮现出盛嘉言的脸。 那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少年，笑容真的很有迷惑性，小秋心想，若他的腿是好的，还不知会迷了多少小姑娘的眼呢。 实在是太可惜了。 …… 小秋家的门已经加固好了，她高兴地付了工钱，开始做吃的。 拿了两个鸡蛋，打入面粉中，加适量的水搅匀，蛋液和面粉完全混合均匀，在放一把切得细细小葱，放调料调味。 从前在蒋家的时候，小秋也时常会做饼，只是那会儿的饼都是粗面，野菜，吃起来都感觉在拉扯喉咙。 在蒋家那么多年，她连一个鸡蛋都不曾吃过，明明每日照料鸡舍的人是她，那些从窝里捡出来的鸡蛋，她却连什么滋味都没尝过。现在好了，她想吃鸡蛋就吃鸡蛋，一个不够想吃几个就吃几个，日子过得美滋滋。 第四十七章 楚楚可怜 热油下锅，小秋熟练地将饼摊上，香气随着热气往上蒸腾，勾得人口水都能流出来。 很快，松软香甜的小葱鸡蛋饼摊好，一张张金灿灿黄澄澄，点点葱花很有食欲。 小秋又揭开旁边的一个瓦罐的盖子，里面是她炖了很久的鱼汤。 用了小火慢慢地煨，汤色雪白，里面放的豆腐都炖得穿了孔。 小秋用汤勺舀了一大碗鱼汤出来，又用碟子装了几张饼，刚端出厨房，就听见有人敲门。 “小秋姐，我娘让我给你送东西。” 听见是虎子的声音，小秋笑了起来，立刻放下东西去开门，“真是巧了，我也刚想过去呢。” 虎子的手里捧着一个碗，里面是一碗杨惠兰拿手的腌菜肉沫，瞧着是刚炒好的，还带着热气。 “婶子的腌菜肉沫可是一绝呢，正好，我刚刚做了鸡蛋饼，卷了这个吃更有滋味。” 蒋小秋将鸡蛋饼和鱼汤放到篮子里给虎子提上，“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这些你带回家去。” 虎子隔着篮子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跟蒋小秋道了谢，撒腿就往家跑，生怕篮子里的东西凉了。 关了门，小秋也开始吃饭。 软软的鸡蛋饼，卷了咸香适口的腌菜肉沫，咬一口下去满嘴生香，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到肚子里。 再喝一口雪白的鱼汤，鲜美的滋味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浑身暖洋洋的，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 没有人克扣她的食物，没人会催着她吃饭去干活，蒋小秋一口一口地享受着美味的食物，从没觉得在秀云村的日子有那么快乐。 …… 虎子将篮子拿回了家，杨惠兰看到了鸡蛋饼和鱼汤，直接在虎子脑袋上敲了一下。 “让你去送东西，你怎么反而还拿了东西回来？” 虎子摸了摸头，“是小秋姐给的。” “她给你就能拿吗？你小秋姐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 许青松过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小秋丫头也是好意，咱们往后多帮衬着点就是。” “就是，要是娘做的饭菜跟小秋姐一样好吃，我也不会拿啊……” 虎子小声嘀咕，杨惠兰听得哭笑不得，然而看了小秋做的饭食，她也不得不承认，小秋这丫头实在是个能干的。 开饭，虎子吃着鸡蛋卷饼，嘴里塞得满满的，都顾不上说话，杨惠兰吃了几口，却叹了口气。 “小秋这会儿怕是一个人吃饭吧，哎，想想我这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杨惠兰想着小秋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再好吃的东西也食不知味。 “他爹，我想着，小秋既然已经不是蒋家人了，咱能不能帮人帮到底，干脆把她接到家里来？” 许青松咬了一口鸡蛋饼，好吃的眉毛尖儿都动了动，不甚在意地说，“这事儿我没意见，不过你得问问小秋的意思。” “你真的没意见？若是真把小秋当自家人，往后她嫁人咱们也是得操心的。” 山村里嫁女儿其实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对方给的聘礼多，差不多也就能嫁了。 可若是小秋来了他们家，那便马虎不得，定是要给蒋小秋寻个妥帖的人家才行。 许青松眨眼间一张饼已经吃完，喝了口鲜美的鱼汤，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确实没有意见，家里也不多一个人吃饭，真到了小秋要出嫁的年岁，你多问问她的意思，送来的聘礼也都给她带走。” 他笑了笑，“咱们日间都忙着生计，家里只虎子一个，若是能有小秋管束着他，也是一件好事。” 杨惠兰立刻就动了心，连饭也没心思吃，开始细细地琢磨起来可行性。 …… 另一边蒋家，蒋小夏低着头站在田金莲的身边，语气楚楚可怜。 “原本盛家娘子都已经定了让我去盛家，可蒋小秋也不知是不是给那个管家送了礼钱，硬是让盛家改了主意。” 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在蒋老娘面前可是打了包票，才得了几个铜板扯了新的头绳打扮。 “若不是如此，蒋小秋怎能被选中？她明明连针线都不曾碰过，更别说绣花了，我在盛家可是绣了几针，盛家娘子都赞不绝口呢。” 蒋小夏拼命将原因怪在蒋小秋的身上，企图让她显得更加无辜。 蒋小春虽然看不上蒋小夏这样，去也更加看不上蒋小秋，因此也附和道，“我看蒋小秋就是故意的，她凭什么能入盛家人的眼？还什么福气？她就是想让村里人可怜她，好报复咱们家。” “这个下三滥的死丫头！” 蒋老娘果然被挑起了火气，从前踩在脚下任人揉捏的蒋小秋，忽然间就不受她的掌控了，甚至可以跟她针锋相对，这对强势惯了的蒋老娘来说，简直不能忍。 然而她正寻思着要怎么去出这口气的时候，蒋老头子却厉声喝止。 “干什么去？还嫌咱家这阵子不够丢人！” 蒋老头用力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烟杆，然后泄愤似的猛吸了两口。 这段时间，在田里干活时遇见了人，一个个也不似从前那样，看他们蒋家人的眼神里，总带着在看笑话的表情。 蒋老头自然也是不喜蒋小秋的，然而却不得不承认，蒋小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对蒋家言听计从的丫头了。 既然没办法一下子拿住她的弱点，这会儿找上门去，也只是被别人添笑料而已。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人家给管家送点钱这事儿就成了？选谁去盛家，那是个管家能做得了主的？没用的东西！” 蒋老头子将烟杆扔下，转身回去了堂屋。 蒋小夏心里一沉，再去看蒋老娘的表情，她看自己的目光果然变得十分难看。 “说到底还是你没用！给你的钱呢？赶紧还回来，还说什么十拿九稳，我呸！” 蒋小夏扯了扯田金莲的袖子，她还哪里来的钱？那几个铜板早没了。 田金莲皱了皱眉，还没等她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爹，娘，爷奶，我们回来了。”蒋老娘恶狠狠的表情瞬间变了个模样，惊喜地转头，看着门外走进来的两个半大的少年。 第四十八章 大大的坏事 “哎哟我的乖孙孙，你们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饿了吧？一路上可累着了？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两个少年，一个是大房的蒋明远，一个二房的蒋明晨，跟在他们身后进门的，则是蒋老娘的第三个儿子，蒋仁，和他的媳妇秦美华。 只不过蒋老娘的眼睛里，如今只能看到两个宝贝大孙子，对自己的儿子也只是看了一眼，至于秦美华，和跟在她身后的一个才四五岁左右的小丫头，则是多一个眼光都没给。 “奶，我可想你了，尤其想你做的炒腊肉。” 蒋明晨一进门，就看到他的娘和妹妹脸色不太好看，眼珠子一转，主动搭理蒋老娘。 “真的？奶这就给你们去做，别的不说，咱们村说起炒腊肉，还没人做的比我好吃。” 被大孙子惦记，蒋老娘早忘了刚刚的事情，脸上的笑得宛如一朵菊花，“老头子，咱孙子回来了！” 蒋明远和蒋明晨进屋去看蒋老头子，蒋老娘这才转身，脸上的表情变得不那么好看，“你们在镇子里连炒腊肉都舍不得给我孙子吃？” 蒋仁立刻摇头，“娘，怎么会呢，明远明晨在镇上过得很好，有啥好东西都紧着他们，美华也一直都照顾得好好的。” “哼，谁知道呢，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还带着个赔钱货，你别是克扣了我孙子的口粮吧。” 秦美华脸色僵硬地辩解，“娘，我可是一直将明远明晨当成自己的儿子，就是小冬，那也是排在他们后面的，你瞅瞅明远明晨的脸色，比小冬好不少呢。” 她说着，将抱着她腿的蒋小冬给拉到了面前。 蒋小冬怯生生地不敢抬头，手紧紧地拽着秦美华的衣服。 蒋老娘这才翻了个白眼，“没有最好，反正你也生不出个儿子，把明远明晨照顾好了，日后也好给蒋仁摔盆子。” 田金莲见着了自己的儿子，早就恨不得将他叫过来好好地瞧瞧，不过在蒋老娘面前，她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三弟，三弟妹，你们怎么才回来，哎，你们若是能早些回来，娘也不至于受了那种欺辱。” 田金莲挺着肚子，在眼角边擦了擦，“你们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她的一句话，让蒋老娘的脸色瞬间变了，怒气冲冲地看着秦美华，“对了，你生的那个蒋小秋，是要翻天了！居然想要让官差来抓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秦美华蒙了，他们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没见到蒋小秋。 从前他们回秀云村，蒋小秋不管在做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见他们的。 蒋仁皱起了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蒋家的餐桌上，难得的如此丰盛。 除了炒腊肉，蒋老娘还特意让蒋小春去了一趟肉铺，买了两个猪脚回来炖，又给蒋明远、蒋明晨一人炖了一碗鸡蛋羹。 鸡蛋羹上滴了香油，还是那日从蒋小秋那里顺来的半瓶，香气勾人。 蒋家春夏冬三个丫头，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好东西，却也知道并不是她们能吃的。 蒋明远和蒋明晨在镇上的时候，秦美华对他们确实很好，像鸡蛋羹这种东西他们都吃腻了。 于是蒋明晨只吃了半碗，就把碗推到了蒋小夏的面前，“小夏吃吧。” 蒋小夏吞了吞口水，却抬头看了蒋老娘一眼，看到她脸色并不好却还是点了头，她才敢吃。 蒋明远见状，也如法炮制，将半碗鸡蛋给了蒋小春，只有蒋小冬，蒋家的孙女儿只有她没有鸡蛋羹吃，眼眶顿时红了，却只能不断地咽口水。 秦美华压根儿没注意到蒋小冬，就算注意了，也不会在意。 她睁大了眼睛，“小秋……被赶出去了？” 秦美华无比吃惊，脸上仿佛还有一丝慌乱。 蒋老头冷哼一声，“怎么，我们连这个主都做不得？现在蒋家，还是我们当家！”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美华有些焦急，“那、那她的户籍呢？可还是在蒋家？” “那种不孝的玩意，凭什么还赖在蒋家的户籍上？一并给迁出去了。” 秦美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灰败，怎么会这样？连户籍都不在蒋家，这往后若是…… 蒋仁私底下捅了捅秦美华的胳膊，“这有什么，既然小秋不听话，一个丫头而已，爹娘想如何便如何吧。” 他以为秦美华是不忍心，不过蒋小秋跟他们几乎没有生活过，蒋仁快要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因此也没什么感觉。 秦美华僵硬地点点头，心里却在咆哮，她哪儿是不忍心蒋小秋？她只是没想到，蒋小秋竟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对日后的事情来说，可是一件大大的坏事！ 蒋老娘嫌弃地看了一眼蒋小冬，心里对秦美华更加不喜，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要不是看在她还能在镇上赚点钱，早让蒋仁把她给休了！ 吃完了饭，蒋老娘拉着两个大孙子说了好久，才让他们回去屋里。 罗秀玉摸着蒋明远的脸，泪水涟涟，“我的儿啊，可想死娘了，怎的也不常回来看看。” 蒋明远撇了撇嘴，“念书怎能随便告假？先生会不喜的。” “是的是的，是娘不好，这次回来可能多待几日？娘实在是想你了。” “年节可以多待些日子，不过我想着早些回去，也好温习功课。” 蒋明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恨不得今儿就能回去。 在镇子里呆惯了，谁想回来秀云村？ 他看着屋子里黑乎乎的低矮屋顶，心里一阵嫌弃，已是想念起了镇上跟同窗游玩吟诗的日子。 田金莲那边，蒋明晨也在跟爹娘说话。 “先生说我明年可以一试，不过我听同窗说，若想再有些把握，还是得走门路，爹，娘，咱村里的里正，他的儿子可是也在镇子里念书？” 蒋乐和田金莲一愣，“这我们倒是不太清楚，你说的门路，跟许贤英有关？” “里正的儿子师从镇上的胡先生，听闻是个有学问的，儿子想请他帮我引荐一下，咱家跟里正的关系应是还不错吧。” “……” 田金莲心里一沉，若是在之前，给里正送些东西，这事儿也不难，只是如今…… 想起之前里正对蒋家做法的不赞同，田金莲和蒋乐对视了一眼。 “明晨啊，这恐怕有些难，不过我们定是会试试的。”…… 第四十九章 来意寒心 蒋仁被蒋老娘拖着，听她诉苦，句句话都恨不得把蒋小秋给活撕了。 “你明儿就去找那丫头，让她把去盛家的名额让给二丫头，你说的话我看她敢不听！” 蒋仁满口答应，第二日一早，就和秦美华去了村东口。 路上，他们碰见了秀云村的乡亲。 “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是要去找小秋吧？” 蒋仁和秦美华冷着脸点头，又听对方说，“那就好，你们不在，小秋是受委屈了，哎，没有爹娘在身边的孩子，委实可怜。” 蒋仁愣住，没反应过来，又遇见几个人，跟他说的都大同小异，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蒋小秋的。 “小秋这孩子可是个能干的，就是受苦了，你们好好安慰安慰吧。” 蒋仁和秦美华站到了蒋小秋的门前，怒气却没有来时那样汹涌，只是两人的眉头仍旧是皱着的。 还没上前敲门，一旁又来了个人，正是杨惠兰，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小秋爹娘回来了？” 杨惠兰脸上露出了喜色，“来找小秋呢吧？她应是起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赶紧进去吧，小秋看见你们一定会乐坏了。” 杨惠兰是真的为蒋小秋高兴，觉得她爹娘回来了，小丫头受到的委屈总算是有人倾诉了。 “小秋，我是你惠兰婶子，快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门敲了没几下，蒋小秋从里面把门打开，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杨惠兰身后的人时，慢慢地定格住。 蒋仁，杨惠兰，呵呵，是他们回来了啊。 “小秋，还愣着干什么，你爹娘来看你了呀。” 杨惠兰以为她是高兴坏了，乐呵呵地将手里的篮子塞给她，“婶子早上给你蒸了两个馒头，夹着腌菜肉沫挺好吃的，你早上还没吃呢吧。” “没呢，婶子你先进来吧。” 蒋小秋挽着杨惠兰的手臂，转身就往屋里走，压根儿没有跟蒋仁和秦美华打招呼。 杨惠兰心下有些奇怪，却想着莫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小秋不好意思。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跟你爹娘好好说说话。” “婶子，你不如等我会儿吧，我有事情想跟婶子商量。” 蒋小秋笑吟吟地挽留杨惠兰，她还是头一回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杨惠兰想了想，“那成，那婶子就在一边等你。” 蒋小秋这时才转过身，看着跟进来的蒋仁和秦美华。 秦美华的脸上是震惊的，这是蒋小秋？ 她记忆里的蒋小秋，身上从来是脏兮兮的，脸上一道一道的污渍，性格怯弱，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穿着干净可人，五官清秀甜美的丫头，是蒋小秋？ 蒋仁也有些诧异，他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呢？似乎比起镇子里见过的那些小姑娘，也不遑多让。 蒋小秋没有先开口，她甚至连“爹娘”都没有叫，只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如今是长本事了，见到爹娘都不吭声的吗？” 秦美华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怨气，看着蒋小秋那张脸，她心里就不高兴。 “爹，娘。” 比起前世充满了敬畏和期待的呼唤，蒋小秋这声“爹娘”实在是太过敷衍。 她本来根本连喊都不想喊，不过想想惠兰婶子就在旁边，还是做做样子的好。 秦美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不在秀云村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从前就算她再不喜欢蒋小秋，表现得再明显，蒋小秋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讨好她。 可现在，蒋小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却显得疏离，仿佛他们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一样，表情甚至还没有见到杨惠兰热情。 面对这么陌生的蒋小秋，秦美华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蒋仁没那么多顾虑，直截了当地开口，“盛家那里你就不要去了，小夏会替你过去的。” “这可不行，我是同盛家说好了的，为什么不去？” 蒋小秋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呵呵，她虽然并没有期待这两人会帮着自己说话，不过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心还是寒了。 不管怎么说，蒋仁应是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吧，自己的女儿被赶出家门，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能过活的生计，却二话不说让她让出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当下，蒋小秋都觉得，蒋仁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你是要翻天了不成？” 蒋仁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凶恶，要是曾经，蒋小秋能吓死，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答应。 然而这会儿她面不改色，“我让出了这个机会，我要怎么活下去？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女儿饿死吗？” 蒋仁被她的话问住，蒋小秋该如何，他还真没想过。 “小秋啊，爹娘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秦美华赶紧开口，“娘也才知道你在秀云村的事情，盛家那边你就别去了，你跟我回去给你爷奶道歉，有娘在，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一定会让你再回来蒋家的。” 记忆中，秦美华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不耐烦的，嫌弃的，憎恶的。 因为蒋小秋是个女孩，是让她不被婆家待见的罪魁祸首。 蒋小秋心里有些诧异，她可不认为秦美华会突然良心发现，心疼起自己的女儿了。 “可是，我要去道什么歉？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蒋小秋不为所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黯然，“爷奶是想要逼死我，我何必再去惹他们不高兴？连户籍都被迁了出来，我如今已经不是蒋家人了。” “户籍……户籍也可以再迁回去的嘛，小秋啊，咱们一起去求你爷奶好不好？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顶撞他们，乖乖听话，爷奶一定会原谅你的。” 秦美华循循善诱，恨不得蒋小秋现在就答应下来才好，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蒋小秋重新成为蒋家人。“乖乖听话？爷奶污蔑我德行败坏，我也要忍着吗？他们只让我干活，不给我东西吃，我也不能有意见吗？” 第五十章 如此可笑 蒋小秋看向蒋仁，蒋仁冷哼一声，“他们是你爷奶，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不能顶撞他们，不然就是不孝！让你干活也是应该的，哪家的孩子不干活？” “可是别家的孩子干活之后，是有饭吃的，我没有。” “你这是在埋怨你爷奶？好好好，也不怪他们将你赶出去，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配留在蒋家！” 秦美华急了，忍不住拉了拉蒋仁，早知道今儿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杨惠兰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说蒋仁有你这么跟孩子说话的吗？你们夫妻两在镇子里，小秋过的怎么样你们知道吗？有关心过她吗？” 杨惠兰本以为蒋仁和秦美华回来之后，小秋的处境一定会有所改善，却没想到让她瞧见了如此可笑的一幕。 她一把将蒋小秋拉到身边，心疼地看着小秋低垂的眼睛。 “小秋在蒋家干的活最多，秀云村谁不知道？结果呢，被苛待不说，还被污蔑，你们做人爹娘的，不但不替她委屈，还说她忘恩负义？” 杨惠兰气得脸都白了，“小秋自个儿能干，被盛家人看中，这种好事儿你们还不让她去，是不是非要逼死她你们才高兴？” 蒋小秋轻轻地拉住杨惠兰的衣摆，其实她刚刚嘲讽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只是惠兰婶子比她先一步爆发。 被人护着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蒋仁被杨惠兰一通抢白说的脸色铁青，他瞪着眼睛，“我跟我女儿说话，你算什么东西随意评价？” “小秋已经不是蒋家人了，我怎么不能说话？” “就算她不是蒋家人，我也是她爹！” 蒋仁恶狠狠地看着蒋小秋，“你若是敢不听我的话，就别想我们以后再认你！” 蒋小秋的脸上没有出现他预期中的恐慌，反而是一片镇定。 “我知道了，不认就不认吧，让我为莫须有的罪名道歉，还放弃去盛家的机会，我做不到。” 她说得很平静，完全无视蒋仁狰狞的脸。 蒋仁见状，冷笑了几声，“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你等等！” 秦美华想要拦住蒋仁，见拦不住，她语气里也有些不耐烦，“小秋，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跟你爹能这么说话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温柔一点，“这样吧，盛家那边你就别去了，也让你爷奶高兴一下，往后他们也会更容易地同意你回去。” “我不可能不去，靠着盛家的活儿，我可以过得很好，娘，难道在你心里，蒋小夏比我还重要？” “怎、怎么会呢。” 秦美华的表情快绷不住了，心里早已经将蒋小秋骂了个狗血淋头。 软的不行来硬的，“你这样不懂事，难道是真想从此孤零零一个人！我告诉你，现在你赌一口气是不错，等到日后呢？你一个人可怎么活？” 杨惠兰是真看不下去秦美华的做法，这哪儿是在跟自己女儿说话？这是在威逼利诱仇人吧？ “小秋若是愿意，可以来我这里，我们全家都欢迎她。” 杨惠兰皱着眉，“真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小秋难道不是你们亲生女儿？句句话都要委屈小秋，你们也做得出来？” “管你什么事？小秋是不是因为你才跟我这么生分？杨惠兰，你居心何在？” 秦美华的气总算找到了个发泄口，“是不是你私底下跟小秋说了什么？她以往绝不会这样顶撞我，都是你，想要破坏我们母女的感情！” 杨惠兰简直要气得笑出来，“小秋不顶撞你，你就可以随便对待她了？也是我太天真，你们夫妻两能扔下小秋不管，带着别人的孩子住到镇子里，又怎么会对小秋上心？” 虽然秦美华是真的不喜欢蒋小秋，但被外人直白地挑明，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于是她的眉毛竖起来，嗓音变得尖细，“她是我女儿！我想怎么对她都行，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杨惠兰脾气也被激怒了起来，“小秋现在可不是你女儿了，只要她愿意，我就把她当做我自己的女儿，定然会比你对她好十倍百倍！” 她吼完，才想起来这事儿她还没问过蒋小秋呢，于是目光略带慌张地看过去。 蒋小秋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像是没有听明白杨惠兰的意思。 不过秦美华却是听明白了，杨惠兰是想把小秋的户籍迁到她家里去！ 不行，这绝对不行！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想要抢我的女儿？怪不得你对小秋那么好，你是故意挑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小秋啊，你可千万别上当，她是有目的的！” 秦美华在说什么，蒋小秋压根没仔细去听，她仍然震惊在杨惠兰说的话里。 她说，她愿意自己做她的女儿？一个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人，却愿意对她好到这个程度，而她所谓的家人，却迫不及待地想要拿走她拥有的一切。 蒋小秋扯了扯嘴角，耳边仍旧是秦美华恼羞成怒的谩骂。 “我知道了，你是在打小秋聘礼的主意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才是她的娘，就算她户籍如今不在蒋家，她也是跟我一条心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我才不会算计小秋，小秋的任何东西，我们都不会要她的。” “谁信啊，不然无缘无故，你们会养一个不相干的人？还真把自己当大善人了。” 秦美华不屑一顾，杨惠兰急得不行，生怕小秋误会，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相信。 “惠兰婶子，很谢谢你的好意，只是这样不妥，会让你们受到非议的。” 蒋小秋终于说话了，却是站在杨惠兰的立场，为他们家考虑。秦美华眼瞳收缩，“小秋你可别犯傻，他们定然是想占你便宜，你眼瞅着就能嫁人了，让你去他们家，又能博个好名声，又能赚取钱财，他们当然愿意！” 第五十一章 先斩后奏 蒋小秋压根没有理秦美华，只感激地看着杨惠兰，“我知道婶子是心疼我，可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拖累你们。” “不拖累的，我跟你叔都商量好了，别人怎么说我们不在意，我们就是见不得你这样好的小姑娘受苦，往后等你嫁人，聘礼都给你带走，就是去里正那儿立字据也是成的。” 杨惠兰急急地解释，小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眼睛里仿佛盛了春日的阳光一样，灿烂明丽。 秦美华见状，恨得咬着牙去推搡杨惠兰，“你还敢说！小秋绝不会受你蒙蔽的，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光天化日下竟敢跟我抢女儿，你生不出来就要用抢的吗？” 杨惠兰一个不察，被她推的踉踉跄跄，蒋小秋猛地用力推开秦美华。 秦美华瞪大了眼睛，“你在干什么！你看清楚了，我是你娘！” “我看清楚了，不过是不是我娘，那就不好说了。” 蒋小秋的话，让秦美华瞬间变了表情，连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你、你在说什么浑话？这也是能随便说的？我不是你娘，那还有谁是？” 原本蒋小秋只是随口一说，然而秦美华的反应，却让她心里生出了另外一种猜测来。 难道，秦美华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的女儿？ 这个猜测让蒋小秋不寒而栗，前世的种种一样样开始清晰地浮出水面。 她遭遇的每一件令人寒心的事情，秦美华都熟视无睹，那种冷血的表现，现在想想，或许本就不是一个母亲能够做出来的！ 蒋小秋一下子觉得身体很冷，寒气从骨头里冒出来的感觉。 她看了秦美华一眼，那一眼，让秦美华心里莫名生出了恐惧。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而已，一定只是巧合，蒋小秋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小、小秋啊……” “你若是来看我过得如何，你现在也已经瞧见了，不过，你如果是来让我让出去盛家的机会，那也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回去吧。” 蒋小秋打断了秦美华的话，态度说不上冰冷，却也没什么温度。 “你！” 秦美华下意识想要张口骂人，却又思及她刚刚说的话，咬了咬牙，不敢说得太过。 “盛家那边，蒋小夏已经去了，说不定他们也已经同意由她顶替你，你别忘了，你虽然被赶出去，却也还是姓蒋的。” “你说什么？” 杨惠兰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你们蒋家怎么能这么对小秋！” 秦美华这才有一些得意，算算时间，蒋小夏也应该跟盛家说明情况了吧。 只要蒋小秋失了这个机会，她还能靠什么活下去？还不是只能求着回到蒋家？ 秦美华就是要把蒋小秋逼到绝路上，才能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中。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小秋，你想明白了就来找我，爹娘这次会在秀云村多住些日子，哦，对了，还有你妹妹，小冬也回来了。” 秦美华见蒋小秋不说话，以为总算是让她得了教训，这才不疾不徐地离开。 在她走后，杨惠兰满脸焦急，“小秋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盛家解释啊，若是他们信以为真，以为你是主动把机会让给蒋小夏可怎么是好？” “惠兰婶子，你吃过了吗？” 蒋小秋并没有露出急色，反而从她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了两个馒头，放到灶上热了，又将早上熬的米粥盛出来两碗。 “总要吃饱了再去，婶子陪我一块儿吃吧。” 杨惠兰在家里已是吃了一点，如今又怕刚刚的事情，小秋会想不开，于是从善如流地坐下，想要开解开解她。 “小秋，婶子知道你心里定是不好受的，不过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我听说了，盛家可是许诺每月有一两银子，有了这个，你便能好好过日子了。” 蒋小秋看得出来，杨惠兰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不过她不知道，小秋除了添置家什还剩下的几十两银子，另外还藏了二百两。 她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白馒头，里面夹了杨惠兰的腌菜肉沫，又低头喝了一口浓稠的米汤。 等她吃完了，才笑着说，“便是我此刻去，也无法改变蒋小夏过去捣乱的事实，我倒不如按着约好的时辰过去，只做不知道这件事。” 她和蒋家的事情，盛家应是知晓的，若是盛家真的信了蒋小夏的一面之词，她也无需再多辩解，换个生计的法子便是。 杨惠兰瞧她坦然淡定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叹，小秋丫头这才多大啊，就能有这般的定力，实在是太难得了。 蒋家那些人莫非是眼瞎了不成？ “小秋，婶子之前说的，想认你做女儿的事情并非是我心血来潮，你且好好想想，婶子和你叔，都是十分喜欢你的。” 蒋小秋淡然的模样出现了裂痕，漂亮小脸上浮现出了羞涩的笑容。 杨惠兰心里满意，这才像是十几岁小丫头的表情嘛。 …… 盛家，蒋小夏果然赶在了蒋小秋之前到了。 她拉了拉衣摆，走过去敲响了门。 盛家管家很快打开了门，见到是她，客气地问好，“小夏姑娘此刻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蒋小夏半蹲施了个礼，“盛管家，是这样的，我的妹妹蒋小秋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来盛家做活了，因此我是代替她过来的，可能劳烦盛管家去同盛夫人说明一下情况？” 盛管家听了面色不变，身子却也没有动，“既是如此，怎么不见小秋姑娘过来呢？” “她兴许是被耽搁了，管家放心，我只会比蒋小秋做的更用心。” “这恐怕不行，小秋姑娘是夫人和少爷决定的，即便是出了什么变故，也需要小秋姑娘亲自前来。” 见盛管家丝毫不为所动，蒋小夏心里隐隐焦急，“都说了她来不了，我是她的姐姐，难道还不如她？你只去同盛夫人说说，盛夫人应是不会介意的。” 盛管家温和的笑容里，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嘲弄。“我家夫人的想法，小夏姑娘为何如此清楚？莫非姑娘能洞悉我家夫人的内心不成？” 第五十二章 怕你个毛 “不、不是的，我只是……” 蒋小夏原本想着，盛夫人一看就性子绵软，自己又是蒋小秋的姐姐，她应该不会在意。 等自己跟她接触了，她自然会知道自己的好，蒋小夏信心十足。 可她没想到，她连盛管家这一关都过不去，他竟然敢不给自己通报。 明明只是个管家，他是不是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蒋小夏心里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一边面容越发楚楚可怜，说是不想让盛夫人久等了，一边恳求盛管家，让他体谅蒋小秋的难处。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表现得再纯良让人同情，盛管家都只翻来覆去说着同样的话。 “夫人和少爷既然定下了小秋姑娘，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也只会相信小秋姑娘说的。” 蒋小夏牙齿都要咬碎了，村里来来往往的人，从这边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往这里看。 更有甚者，还会停下脚步打听发生了什么。 蒋小夏心里越发焦急，早知道，就让三婶命令蒋小秋过来说明情况。 就在这时，盛管家忽然看向不远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小秋姑娘。” “什么？” 蒋小夏猛地转头，那个慢慢走过来的身影，不是蒋小秋又是谁？ 蒋小秋今日穿了另一件衣裳，也是簇新的，荷绿色的短衫和裤子，头上系着藕色的发带，扎了个蝴蝶结，嫩生生又娇俏可人。 蒋小夏看的眼热，蒋小秋怎么能穿的比她好看？自己才应该是蒋家最出挑的那个才对！ “小秋，你来到刚好，你快跟盛管家说说。” 蒋小夏以为蒋小秋是来帮她的，毕竟那可是三叔和三婶亲自找过去，蒋小秋从来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怎么会违背他们的意思？ “小秋姑娘，你来了。” 盛管家对蒋小秋格外客气，他的余光从蒋小秋的脸上扫过。 尽管他暂时还没看出这个小秋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她却是少爷特别在意的第一个人。 想到这里，盛管家的笑容就更加亲切了一些，但凡是少爷在意的，他都不会让少爷失望。 蒋小秋跟盛管家行礼，“盛管家好，我来了，可是迟了？” “不迟不迟。” 盛管家拉开了门，“小秋姑娘请。” 蒋小秋感谢地笑了笑，慢慢地走过去，在跨过门槛的一刹那，听见背后蒋小夏气急败坏的声音，“蒋小秋！” 站在门那里，蒋小秋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让蒋小夏眼睛猛然收缩，心里冒出丝丝的畏惧，蒋小秋何时有了这样的气势？ 然而蒋小夏很快将这种感觉甩到脑后，她很清楚，如今更重要的，是盛家的这份活！ “你不是有事不能来吗？难道，你爹娘没有跟你说？” “跟我说什么？” 蒋小秋勾着嘴角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你难道连你爹娘的话都不听了？这里有我在，你可以回去了。” 蒋小夏的表情已经近乎狰狞，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仿佛她不听自己的，就等着以后倒霉吧。 可蒋小夏能威胁到如今的蒋小秋什么呢？ 蒋小秋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蒋小夏，你将盛家置于何地？为何你会以为，盛家决定的事情，可以任由你高兴随意更改的？” 蒋小夏看到了盛管家慢慢沉下的表情，心里又急又气，“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认为了？” “那不就得了，且不说我压根没有打算让给你，就算我真的有别的事情，也不会让你前来的，我可不想害了盛家。” 蒋小夏的眼睛瞪到极限，“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小秋却没有这个兴致给她解释，转身跨进了盛家的大门。 “蒋小秋！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蒋小夏想要冲过去问个究竟，盛管家却已经将门关上。 门外，一些看热闹的人兴致勃勃地议论，“蒋家可真是，让自家的孙女过来抢蒋小秋的活计，结果人家根本不吃这套。” “何止啊，刚刚听蒋小夏话里话外，这事儿还是小秋爹娘允许的。” “我早先还瞧见蒋仁夫妇去找小秋，合着就是说这事儿去了？啧啧，小秋可真是命苦。” “谁说不是呢，自己爹娘在镇上生活，把她丢在村里不闻不问，一回来以为会心疼自己女儿，结果……” 村里人大都想法直率淳朴，心里对蒋仁夫妇和蒋家的印象变得更加不好。 蒋小夏眼眶都红了，那些闲言碎语，让她恨不得活吃了蒋小秋才解恨。 她猛地跺跺脚，转身跑开了。 …… 蒋小秋进了盛家，直接被盛管家带到了盛家娘子的面前。 “小秋来了，过来吧。” 瑶娘看到了蒋小秋，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小丫头今日十分好看，干净纯粹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不免更喜欢了一些。 蒋小秋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在瑶娘的身边坐下。 “其实，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这件事儿，是嘉言提出来的，他说我总闷在屋子里，怕我闷坏了。” 瑶娘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 “盛少爷是个孝顺的。” “他呀，孝顺是孝顺，却自己也似个闷葫芦，心里想什么都不说。” 瑶娘顺手将绣筐拿过来，“不说他了，你可会做针线活？” 蒋小秋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想瞒着瑶娘，而是蒋小夏怕是应该跟她说过，自己是不会这些的。 “不会也不打紧，我教你就是，姑娘家还是学一些的好，往后也好多个消遣的法子。” 瑶娘态度很温柔，给蒋小秋拿了针线，当真开始从头教起。 最基础的下针，走线，蒋小秋学得很认真，成果自然也很出乎瑶娘的意料。 “小秋你实在很有天赋，这针脚看着可不像是初学的人呢。” 针线活是瑶娘的喜好，也是她打发时间最常做的事情，如今有个人陪着她，瑶娘的心情变得愉悦了很多。 “是瑶娘教的好，一听就明白，不然我哪能会这些。” 蒋小秋表现得很谦虚，说的瑶娘掩着嘴直笑，一双美丽的眼睛弯弯的好似月亮一样。 盛嘉言在门外就听见了娘轻快的笑声，心里惊讶，没想到蒋小秋和娘竟然相处得这样好。他还有些担心，因此来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第五十三章 幼稚的毛病 “娘，可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盛嘉言轻轻推开门，看到了瑶娘，以及坐在她身边，也同样眉眼弯弯的蒋小秋。 记忆里的蒋小秋，似乎很少有笑得如此开心的样子，她眉头总是轻轻皱着，却也不会将心里的苦楚轻易地表现出来。 可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竟然这样好看，如同绽放的春花，烂漫灿然。 蒋小秋见到盛嘉言，略略收了笑容，放下绣筐站起来。 因着要方便盛嘉言轮椅出入，盛家所有房间的门槛都做了改变，方便轮椅行走。 盛嘉言摇着轮椅进去，来到瑶娘的身边。 “言儿，你说娘是不是慧眼，竟寻了这样一个有天赋的人呢。” 瑶娘将蒋小秋的绣绷拿给他看，“你可看得出，这是从未碰过针线的人绣出来的？” 盛嘉言目光扫上去，绣绷上只绣了几行绣纹，很简单，是最基础的东西。 然而针脚却很漂亮，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盛嘉言的眼瞳微不可察地收缩，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他记得，蒋小秋确实在绣活上很是有天分，且造诣颇深，可是，那似乎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难道说…… “只是凑巧而已，瑶娘说的明白，照着做自然能有这样的成效，算不得什么。” 蒋小秋脸上浮现出羞涩，仿佛瑶娘的夸奖太让她不好意思。 盛嘉言将心里的念头压下去，总觉得有点太匪夷所思。 他顺着瑶娘的话笑起来，“那娘一定很高兴吧。” “自然是高兴的，这事儿还多亏了你，小秋啊，言儿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也是他跟我说，小秋定是会与我合得来” 蒋小秋微微诧异，这么说，盛家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来陪瑶娘？那还弄什么挑选？ “不过言儿也说了，若是直接请你过来，兴许会被人说道，于是才让我多看几个人。” 瑶娘对盛嘉言似乎非常的信任，他的建议都会认真接受的那种。 蒋小秋想了想，对着盛嘉言微微施礼，“多谢盛少爷，能让我有这样难得的机会。” 瑶娘笑起来，“我总觉得，小秋瞧着并不像生长在秀云村的姑娘一样，一举一动，礼数规矩都样样不错，倒像是生在大家族里闺秀。” 蒋小秋心里苦笑，她能做不好吗？这些规矩她从前也不知道在上面吃了多少苦头。 不分昼夜地学习考校，只为了能讨好她的家人，想让她们接受她，喜欢她。 结果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不管她再努力，再用心，她们都不会喜欢她，接纳她，那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不过拜她们所赐，这些规矩礼数就好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一样，想忘都忘不掉。 蒋小秋在心里苦笑的同时，盛嘉言心里却是再次震动。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蒋小秋，她脊背挺直地站着，鼻梁和下巴以及脚尖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身姿挺拔。 这种典型的闺秀仪态，又怎么会是一个山野乡村的丫头能拥有的？ 盛嘉言微薄的嘴唇轻动了两下，却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么他又何必去再次提醒蒋小秋，她曾经的苦痛和凄惨？ 如果没有人知道的话，她应该心里会更好受一点吧？ 更重要的是…… 盛嘉言发觉，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捷径。 “娘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我便回书房读书了。” 盛嘉言转动了轮椅往外走，将门关上，阳光从屋顶洒下来，落在盛嘉言稚嫩的脸上。 上天待他不薄，竟然给了他一次弥补的机会，这一次，先遇到蒋小秋的人是他，他必然不会辜负上天的厚爱。 那些令蒋小秋悲伤和痛苦的一切，他绝对不会任由它们再接近她！ …… 这一日，蒋小秋过得很愉快。 蒋家午间是不开饭的，可是盛家却不一样。 到了晌午，有丫头进来询问在哪里摆饭。 “就在前厅吧。” 瑶娘说完，便放下绣筐，拉着蒋小秋来到前厅，“平日里只我一人用饭，实在有些冷清，如今你来了，正好陪我一起。” 蒋小秋没想到还有她的分例，可桌上分明只摆了两套碗筷。 像是看出了她疑问，瑶娘轻轻叹了口气，“言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尤为挑嘴，不大爱用饭，为此我多次发愁，前后寻了几个厨子，却都并无改善。” 不爱吃饭？ 蒋小秋吃惊的同时，还有点想笑。 没想到盛嘉言看似性子沉稳，却还有这么幼稚的毛病？ 瑶娘拉着蒋小秋一块儿入座，亲自给她布菜，夹了不少菜到她的碗里。 “你瞧着也太瘦了些，从前那些都忘了吧，如今好好将养，定是能养回来的。” 瑶娘性子良善，听了盛嘉言让人从秀云村口中打听来的事情，对蒋小秋的遭遇无比同情以及心疼，却也不好多说，免得她心里难受。 蒋小秋低头，小声地说了谢谢，在瑶娘关切的眼神中开始默默吃饭。 然而她没想到，她乖巧听话，什么都不挑的样子，直戳瑶娘的喜好，让她开心终于能体会喂人吃饭的乐趣了。 因此蒋小秋一直吃，瑶娘就一直夹，直到她再也吃不下了，蒋小秋才红着脸阻止瑶娘继续给她夹菜。 她也想尽快养好身体，只是并不想把胃撑坏。 瑶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怪我怪我，之前没机会给言儿夹菜，一时间高兴过头了。” 蒋小秋却摇了摇头，“我也……很高兴。” 前世的时候，蒋小秋直到死，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 有长辈关心，督促着多吃一点，对蒋小秋来说，也是一种陌生却甜蜜的感觉。 “不过，小秋的吃相真是好看，瞧着你吃，会让人觉得饭菜格外有滋味。” 只相处了一日，瑶娘就对蒋小秋很是喜欢，到了午后甚至还想留她用晚饭。 蒋小秋连连推辞，又约了明日定会准时前来，瑶娘才让她离开。 出盛家之前，蒋小秋在院子里见到了盛嘉言。他仍然坐在轮椅上，似乎看着眼前的一株梨树出神。 第五十四章 百口莫辩 蒋小秋四周望望，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想了想，上前跟盛嘉言打招呼。 “盛少爷。” 盛嘉言转头，嘴角微微上扬，“说好了，在无人的时候唤我名字的呢？” “……” 嗯？什么时候说好了的？ 蒋小秋无语，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嘉言。” “要回去了？” 蒋小秋点点头，觉得今日时间过得飞快，同瑶娘说说话做做活，一日就过去了。 “我娘其实很好相处的吧？今日听得她的笑声，我也很惊讶，她平日里甚少这般开心，都是你的功劳。” 蒋小秋赶紧摆手，“不敢当，盛夫人性子温柔良善，该是我感激你们才是。” 盛嘉言若有所思，“也是，是我眼光好才对。” 呵呵呵，盛少爷想法独特。 蒋小秋跟盛嘉言行礼道别，走的时候忽然回头，“瑶娘说，你对食物甚是挑剔？” 盛嘉言微微挑眉，没想到自己娘连这个都跟蒋小秋说了。 他抿了抿嘴，“也并不是，只是对吃食没有太多的喜好。” “挑嘴跟不爱吃东西，其实也差不多。” 盛嘉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那只能说，那些人做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好吃。” 蒋小秋大开眼界，这盛嘉言是在强词夺理吗？ 这么个看着清冷高傲的少年，居然在跟她就“挑嘴”的事情强词夺理？ 蒋小秋有点幻灭，却又觉得盛嘉言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了。 她笑起来，“是吗？那日后有机会，我给你做点吃的，总会有你觉得好吃的东西。” 蒋小秋跟盛嘉言招了招手，转身走出了盛家。 盛嘉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弯起的嘴角慢慢地放下。 不爱吃东西，是因为他曾经被逼着，吃过太多他不愿意吃的东西，他怕瑶娘伤心，因此并不曾让瑶娘知道过。 可是盛嘉言清楚地记得，曾经在他最虚弱的时候，有人捧着一个小食盒，蹲在他的面前，声音怯怯地问。 “我刚做好的，你要尝尝吗？” 那大概，是盛嘉言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将他遭受过的苦难击碎，用甜美的味道和温柔的笑容填补进去。 只是他遇见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 蒋小秋在盛家过得开心，蒋家却因为她而翻天覆地。 蒋小夏被拒之门外，又被村里的人看了笑话之后，愤而转身跑回家，一回去就扑在田金莲的膝头哭。 “呜呜呜，小秋怎么能这么对我，故意让盛家的人刁难我，她就是想让村里人都笑话咱们家！” 问清楚了原委，田金莲的脸色冷了下来。 原本还指望蒋小夏能每月得一两银钱，让她的日子更好过一些，谁知道，蒋小秋竟然根本不肯让出位置！ “我说三弟，三弟妹，你们可是故意让我女儿出丑？想要护着蒋小秋你们大可以明说，何必嘴上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蒋小秋对娘这么不孝顺，你们还要当做看不见吗？” 蒋仁黑着脸，“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娘对你们那么好，你们住在镇子里，咱们在村里苦哈哈地熬日子，结果你们看看，你们的女儿跟爹娘对着干不说，你们还舍不得教训，对得起爹娘吗？” 田金莲避而不谈蒋小夏的事，只替蒋老娘和蒋老头子委屈。 她一手摸着肚子，叹气连连，“你们这样做，会让娘寒心的。” 蒋老娘正好从外面进来，听见了田金莲的话，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 “蒋仁！你果真要护着蒋小秋那个死丫头？我的命好苦哦，养个儿子都是白眼狼，你是要纵容蒋小秋把我给气死是不是！” 蒋仁百口莫辩，“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那么做。” “那小夏怎么被赶回来了？你不是让蒋小秋把位置让给她的吗？“ “我、我跟她说了，可那丫头不听。” “你糊弄谁呢！” 蒋老娘一个字不信，蒋小秋对蒋仁和秦美华说的话有多重视，她又不是瞎的。 “你是不是要为了那个逆子，连你老娘都不要了？” 蒋仁赶忙安抚，“娘，我没有，美华也在场，我们真的跟她说了。” “说了怎么会这样，你们是那个死丫头的爹娘，她怎么敢不听你们的？” 秦美华不吭声地站在旁边，蒋小冬仍旧抱着她的腿。 蒋老娘看她不说话，气得上手推搡了她一下，秦美华早有准备，蒋小冬却一个不察，往后摔了一个跟头，头磕在了门槛上。 “哇……” 蒋小冬疼得放声大哭，寻求安慰地朝着秦美华伸手。 屋里顿时鸡飞狗跳，蒋老娘扯着嗓子叫喊，“小崽子哭什么哭！又是个赔钱货，张嘴就会嚎，滚出去！” 蒋小冬扯住秦美华的裤腿，仍旧在抽抽噎噎，秦美华心里也不顺着，抬腿将裤子从她手里拽出来。 “出去出去，吵死了。” 蒋小冬委屈得不行，却也知道自己惹人不喜欢了，她自幼会察言观色，于是也顾不得哭，迈着短短的小腿走出了院子。 蒋小夏此刻早已经不哭了，站在田金莲的身侧，看着蒋老娘将怒气发泄在蒋仁夫妻的身上，钦佩地看了她娘一眼。 娘可真厉害，往后，她也要跟娘一样厉害。 …… 蒋家因为蒋小秋的事，蒋仁和秦美华都得不到好脸色，只能低着头承受蒋老娘的谩骂。 田金莲慢吞吞地踱回屋子，蒋明晨抬起头，放下手里的书本。 “娘，你跟爷奶说了里正的事儿了吗。” 田金莲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奶因为蒋小秋的事情正生着气，我找个机会再说。” “娘，三叔三婶那边，你稍微帮着点，兴许这事儿他们帮得上忙。” “真的吗？” 田金莲吃惊，见儿子点头，她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了，你好好看书就是，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说完她又赶紧转身出去，蒋老娘的声音依旧刺耳难听。蒋小夏却是留在了屋子里，“哥，你不会真的对三叔三婶，比对爹娘都关心吧？” 第五十五章 下不为例 蒋明晨淡淡地笑了笑，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递给蒋小夏。 “这是给你的，放心吧。” 蒋小夏将匣子打开，惊喜地发现里面有一朵绢花，粉粉嫩嫩的颜色格外漂亮。 蒋小夏立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东西蒋小秋定然没有。 她立刻将绢花戴在头上，“哥，好看吗？” “我的妹妹当然好看。” 蒋明晨夸赞，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之前说的那个盛家，是什么情况？” “盛家？我也知道的不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忽然来了秀云村，说是盛家少爷身子不好，来休养的。” 蒋明晨眼里慢慢转动着，他此前从未听过秀云村有盛家的什么人，即便是休养，为何会来无亲无故的秀云村？ 总觉得这个盛家不简单。 “哥，明远大哥一早便出去了，你怎的不去见见村子里的伙伴？” 蒋明晨笑容和缓，“哥哥要念书，那些朋友，待我过了县试再见也不迟。” 蒋小夏得了头花，心思早已飞了出去，恨不得立刻去别人面前显摆才好。 “哥你如此用功，一定可以得偿所愿，到时候爹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蒋小夏高高兴兴地出门，蒋明晨笑容却淡了一些。 村里的那些伙伴？也只有蒋明远这种眼光浅薄的人，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显摆。 等到他过了县试，再成了秀才，那些人哪里有资格做他的伙伴？ 蒋明晨低下头，隐去了眼底的野心。 走出了村子，开拓了视野，他早就不甘心只做个山野村夫，他定是会有所成就，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 …… 田金莲走出去的时候，蒋老娘还在骂得欢实。 蒋仁一声不吭地听着，秦美华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凭什么在这里受这种罪？ “娘，你消消气，三弟和三弟妹想来也不是不孝顺您，你想想蒋小秋这段时间的表现，跟中了邪一样，谁的话都不听，他们也没办法。” 田金莲出声解围，秦美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他们是她老子娘，蒋小秋怎么会不听？” 田金莲扶着蒋老娘坐下，“娘，如今蒋小秋的户籍不在咱家，她手里又有些银子，小丫头见识短，可不就自以为是起来了？” “银子，对，还有银子！” 蒋老娘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腾的一下又站起来，“蒋小秋不知道在山里弄了什么东西，居然得了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啊！竟然不送来孝敬我！” 说到这个，蒋老娘一肚子的火气，“那个死丫头给外人送这个送那个，却像防贼一样放着自己家人，你们赶紧的，去把她剩下的银子给我要来！” 她想起蒋小秋花掉的银子就肉疼得紧，那都是她蒋家的银子啊！ 田金莲赶紧开口，“娘，我的意思是，蒋小秋如今有恃无恐，除了银子，还有户籍，您想啊，若是她还在蒋家，可以任由您拿捏，她哪儿敢这么对您。” 秦美华眼睛一亮，田金莲这话是说到她心里了。 “说的是，小秋到底是我的女儿，若是还在蒋家，又怎会不听我的话？眼看着再过两年小秋就要及笄，这聘礼也是不会少的。” 秦美华跟田金莲想到一块儿去了，先说动蒋家，同意让小秋回来，然后她再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蒋小秋劝回来。 蒋老娘对蒋小秋是恨极了，只不过觉得她们说的也有道理。 想要蹉跎蒋小秋，关起门来有的是法子，总比现在拿她没办法的好。 蒋老娘心里松动，嘴上却仍旧不饶人，“那就要看她的表现了，那些银子……” “等她回到了蒋家，自然都是您的。” 秦美华的保证让蒋老娘我舒服了不少，“哼，不过，下不为例，等她回来了，我一定会好好教教她，什么才是为人子女该有的样子！” 秦美华心里一喜，蒋老娘这是松口了。 蒋家这边同意，她觉得事情就好办了，秦美华认为，蒋小秋如今变成这样，只是一时气急，再加上许青松家的从旁撺掇。 但是不要紧，秦美华自以为对小秋了若指掌，若是她放低了姿态，去跟小秋好好地说，那个丫头很容易就会心软的。 秦美华对此信心满满。 田金莲见状，趁机提起了蒋明晨的事，“晨儿也担心着家里，本想回来之后去找里正说说事儿，却惦记着娘的心情没敢说，哎……” 一听到大孙子的名字，蒋老娘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事？蒋小秋那个死东西怎么会比我孙子重要？你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蒋小秋离开了盛家，天色还亮着，她慢慢地往家里走，却看到路边上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那是……蒋小冬？ 蒋小秋辨认出了蒋小冬，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前世的时候，她这个妹妹没少告她的状，然后一边得了奖励，一边看她的笑话。 可笑的是，蒋小秋那会儿总觉得，小冬只是年纪小，她这个做姐姐的应该爱护她，小冬总会感受到她的好。 只是这不过是蒋小秋的一厢情愿而已。 在她唯一一次，想要逃脱蒋家的摆布，想要奋力搏一搏的时候，是蒋小冬，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去告诉蒋家的人她要逃走。 被蒋家抓回去，狠狠地打了一顿，塞进冲喜的花轿里，蒋小秋第一次尝到什么叫心如死灰。 从花轿飘起的小窗口里，她木然的眼睛，看到了蒋小冬喜滋滋的笑容。 蒋小冬用她的不幸，换取她在蒋家人心里的好感，丝毫没有顾念蒋小秋对她的好，没有顾念蒋小秋是她的姐姐…… 收回思绪，蒋小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从蒋小冬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蒋小冬忽然朝着她扑过来。 蒋小秋眼疾手快地躲开，蒋小冬扑了个空摔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抬头，满脸委屈地看着她。 “姐姐。”蒋小秋太清楚蒋小冬了，每次她有求于自己，或是想得到她的原谅时，才会喊她姐姐，才会用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博取她的同情。 第五十六章 不一样了 “我不是你的姐姐，蒋小春和蒋小夏才是。” 蒋小秋不为所动地开口，没有丝毫想要扶她的意思。 蒋小冬眼睛转了转，里面浮现出了一丝疑惑，她见过蒋小秋几次，每一次，这个姐姐都会对她表现出很喜欢的情绪。 怎么这一次，哪里不一样了呢？ 蒋小冬扁着嘴，捂着肚子，“姐，我饿。” “看到这条路了吗？顺着走，你就能到蒋家，去问他们要吃的。” 蒋小秋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上过一次当，不会蠢到再上第二次。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留恋。 蒋小冬疑惑不解，却也知道，蒋家这会儿可没有空管她，她都饿了一天了。 于是蒋小冬就跟在蒋小秋的身后，一直到蒋小秋回了家，进去之后把门给关上了。 怎么会这样呢？ 蒋小冬纳闷，从前这个姐姐就是自己得了一个窝窝头，都会让她先吃的。 她不是应该很喜欢自己的吗？不是应该对自己好的吗？ 蒋小冬就坐在蒋小秋的门前，一会儿，虎子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张饼。 “你是谁？在小秋姐姐家门口干什么？” 蒋小冬懒得搭理他，“那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的。” 虎子恍然大悟，“你是小秋姐姐的妹妹？蒋小冬？” 他皱着眉仔细看了看，“不过你跟小秋姐长得一点都不像，还是小秋姐好看点。” “她才不好看，我娘说了，我比她好看多了。” 蒋小冬凶狠地瞪了虎子一眼，虎子吓了一跳，也不去管她，转身去拍门。 “小秋姐，我娘让我给你送东西来。” 蒋小秋很快打开门，看到虎子，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惠兰婶子真是的，我这里有东西吃。” 从门里飘出了香气四溢的味道，像是……红烧猪蹄的香味。 虎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小秋姐，你在做什么，可真香啊。” “你要不要在我这儿吃饭？我做了红烧猪蹄，还有小葱涨蛋。” 蒋小秋笑盈盈地邀请，虎子一脸的期待，“可以吗可以吗？我娘会说我的。” “当然可以，我做的太多了一个人也吃不掉，一会儿吃完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哇，谢谢小秋姐。” 虎子开心得不行，半大的孩子对吃的渴求可是很大的。 不过他冲进去之前，看了一眼在外面眼巴巴的蒋小冬，小秋姐为什么不让她也进来呢。 蒋小秋根本没有去看蒋小冬，直接将门关上。 蒋小冬早被屋里飘出来的香气勾得口水直流，红烧猪蹄，小葱涨蛋，她就是跟着蒋仁和秦美华都没怎么吃过。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直叫，等着蒋小秋也让她进去，却只等到了门关上。 屋子里，虎子和蒋小秋的说笑声不时地传来，蒋小秋声音温柔，一如她从前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样。 可那时候，蒋小冬却只觉得不耐烦，觉得这个在蒋家不受喜欢的姐姐，会连累她也不受喜欢，所以总是躲着她。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蒋小秋能软语温言地跟她说话，将好吃的东西送到自己的面前。 …… 吃完了晚饭，蒋小秋和虎子出来的时候，蒋小冬已经不见了。 “走吧，我送你家去。” 蒋小秋手里还提了个篮子，里面是两个猪蹄。 杨惠兰见自己儿子去送东西没回来，心里想着八成是又留在蒋小秋那里吃饭了。 等看到了他们两人的身影，杨惠兰擦了擦手迎过来，“小秋来了，虎子可是捣乱了？” “没有，虎子很懂事的。” 虎子在田间跟小伙伴们疯惯了，听多了村里人的呵斥，也不当回事儿，如今听到蒋小秋这样夸他，他反而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我进去看看爹去。” 杨惠兰无奈地摇摇头，“他就是野惯了，若是做了什么小秋你就来告诉我，我非抽他不可。” “真没有，婶子，这个给你和叔尝尝。” 蒋小秋将篮子递过去，杨惠兰知道推辞不得，只好收下，“小秋啊，我和你叔日子过得下去，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家，不好大手大脚，平日里该省的还是得省着。” “婶子，我知道的。” 蒋小秋明白杨惠兰是替她担心，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我以后注意。” 杨惠兰对蒋小秋的笑容几乎没有抵抗能力，拉着她坐下来，“盛家那边可还顺利？蒋小夏有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蒋小秋细细地都跟她说了，“盛家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家，盛家娘子人也很好，说我若是往后绣了帕子，可以拿出去卖呢。” 这对蒋小秋来说可是个好消息，只不过杨惠兰却没当一回事。 哪儿那么容易能卖的出去绣品？她也去过镇子上，那些能卖出去受到追捧的，可都出自秀坊里绣娘的手。 “这个先不说，你学了针线活也是有好处的，往后等你嫁了人，也好给婆婆夫君做衣服。” 蒋小秋但笑不语，哪儿来的婆婆夫君？她的手艺那是要赚银子的。 杨惠兰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抱歉，“小秋，婶子早上态度不是很好，有没有给你添麻烦？你爹娘回来，你应是很高兴的，我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虽然蒋仁和秦美华做的事情让人很生气，但他们到底是蒋小秋的爹娘，在小秋心里，应该也是想要跟他们亲近的吧。 杨惠兰早上替小秋出头之后，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就担心自己的做法，会让蒋仁和秦美华对小秋不喜，帮了倒忙。 “婶子担心我，我真的很高兴。” 蒋小秋楞了一下随后笑起来，“他们虽然是我的爹娘，却还不如婶子对我好，婶子你信不信，便是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伤心。” “你如何会这么想？兴许，兴许他们只是一时气急了才会……”杨惠兰想要安慰蒋小秋，却看到她神色平淡地摇头，“婶子，我已不是小孩子了，也分辨得出好坏，从前我也寄希望于爹娘能看到我的好，可事实上并不可能，婶子觉得我冷血也好，无情也罢，我如今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 第五十七章 灵机一动 蒋小秋脸上淡淡的怅然，让杨惠兰心酸不已。 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看破了红尘一样，她到底经受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悲观消极的念头？ “婶子站在你这边，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婶子都支持你。” 杨惠兰摸了摸小秋的头发，“你爹娘也是的，对别人的孩子都比对亲生的要好，我今日见着了蒋明远，那通身的气派，瞧着可不像是秀云村出去的了。” 正说着，一旁的虎子窜了出来，“我也瞧见了，嘴里之乎者也的说着，腰间还别着个香囊，说是书院里的人都这么穿戴。” “臭小子你偷听我们说话？” 杨惠兰笑骂着，小秋却眨了眨眼睛，“婶子，你可想过让虎子也去念书？我觉着以虎子的聪明，没准真能念出来呢。” 杨惠兰和虎子双双愣住，虎子率先红了脸，小秋姐夸他聪明呢。 杨惠兰则是苦笑了起来，“如何不想？只是念书有哪儿有那么容易的？想要去书院，也是需要有人推举，蒋家的那两个若不是你娘在镇上做活，怕也是进不了的。” “对对对，我今儿还听蒋明远说，他们这次回来，就是想要请里正说说情，让他们拜读在里正儿子的先生门下呢。” 虎子将他今日听到的事情说出来，蒋小秋睫毛微微颤动，低头敛去眼里的情绪。 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桩事，并且蒋家是得逞的，最后蒋明晨当真过了县试、府试，之后又顺利地过了院试。 蒋小秋还记得，等自己被她真正的家里人找回去之后，蒋家一次次地找她，没少让她拿钱，为了给蒋明晨疏通路子。 “小秋？你想什么呢？” 杨惠兰见蒋小秋半天不说话，轻轻地喊她回神。 蒋小秋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没什么，就想着，有没有法子能帮得上忙。” “你有这个心，婶子就先谢谢你了，只不过这事儿哪儿有那么容易的。” 杨惠兰也没放在心上，又同她说了会儿话，蒋小秋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蒋小秋一直在想里正的事情，若是放在前世，里正答应蒋家也不奇怪，便是如今，若是蒋家表现得诚恳一点，没准也能成了。 蒋小秋却不想他们成，当初正是为了给蒋明远蒋明晨疏通关系，蒋家才需要银子，才会将她以十两的低价贱卖了！ 她得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里正对蒋家的请求视而不见才行。 …… 蒋小冬后来是饿极了，也看出了蒋小秋不会让她进屋，因此才回去了蒋家。 秦美华半天没看见她人，脸上也没有半点担忧，反而拧住她的耳朵，“跑哪里疯去了？被拍花子给拐了才好。” “娘，我饿了。” 蒋小冬可怜兮兮地不敢躲闪，秦美华数落了她一阵，才给了她半块冷掉的饼子。 “回屋吃，被看到了小心连我一起倒霉。” 秦美华嫌弃地挥了挥手，蒋小冬拿着饼子不情不愿地回去了屋子。 她之前回来秀云村的时候，虽然吃的算不上好，却也没吃过冷掉的饼子。 又冷又硬，她的牙齿根本咬不动，只能一点一点用口水软化了磨着吃。 蒋小冬想起在蒋小秋那里闻到的肉香、蛋香，肚子更加咕噜了一阵，低垂着脑袋认命地啃饼。 她是知道蒋家人不喜欢蒋小秋的，因此当她表现出也不喜欢的时候，蒋家人都觉得很正常，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蒋小冬年纪虽小，却也懂得迎合别人的喜好，只是现在，那个被蒋家人呼来喝去的人没有了，她似乎就成了最不讨喜的那一个。 饼子很难吃，粗粗的拉扯着喉咙，蒋小冬只能偷偷跑出去喝几口凉水硬往下吞。 她忽然想，如果她跟在蒋小秋身边的话，是不是就能吃猪蹄和鸡蛋了？她连不相干的人都给他吃，自己是她的妹妹，只要蒋小秋重新喜欢她，一定也会给她吃的。 蒋小冬往屋里走，经过堂屋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明日就去蒋小秋那里，就说秦美华病了，梦到了祖先发怒，让她赶紧将户籍迁回来。” “娘，我知道了，不过你得让三弟妹装装样子，万一小秋要过来看看呢？” “哼，她会照做的，生不出儿子的玩意，还敢巴着我儿子，占着茅坑不拉屎，生出个什么败家东西，等那个死丫头回来了，看我不把她卖到楼子里去！” “娘，这事儿还得三弟妹点头才行，说起来咱家也将小秋养了这么大，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明远明晨念书可费钱了，不过等他们有出息了，一定让您做官老夫人。” 田金莲的话骚到了蒋老娘的痒处，总算让她舒心了不少。 门外的蒋小冬蹑手蹑脚地回去，眼珠子转了转。 …… 第二日一早，秦美华就发现蒋小冬不见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先去看了蒋明远和蒋明晨。 “明晨已经在念书了？怪不得先生总夸你，这般认真刻苦，定是会有出息的。” 蒋明晨笑笑，“三婶辛苦供我念书，我怎敢懈怠，往后定当报答三婶的恩情。” “三婶等着，我从前就觉得你一定是会有出息的。” 田金莲冷着脸，看着秦美华和蒋明晨“母子情深”，恨不得一脚将她给踹出门去。 要不是明晨一早就跟她提醒过，他还要靠着秦美华念书，她早就翻脸了。 秦美华心里也是有盘算的，这么多年了她也没生出个儿子来，如今在镇子里的大户人家做事，也不好怀身子，因此她就将希望寄托在了两个侄儿的身上。 她想着自己有恩于他们，他们还不把自己当做亲生母亲来看？到时候真有所成，那她可是最大的功臣。 看完了蒋明晨，秦美华又去找了蒋明远，结果蒋明远压根就不在屋里。 “我说三弟妹，明远去哪儿了我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大嫂，我是担心明远在念书方面松懈了，到时候回去了书院先生不喜……” “你说的是什么话？故意咒我家明远是不是？明远那么聪明，先生怎么会不喜欢？” 秦美华见状只能皱着眉离开，所以她还是更喜欢蒋明晨一些，便是在镇子上，她也是暗中有所偏爱的。 罗秀云可想不到这么多，明远那是她的儿子，有出息了也跟秦美华没有半分关系，自己儿子聪明着呢。…… 第五十八章 计划通 蒋小秋早上起身，先将肉糜粥熬上，然后开始收拾。 等锅里的香味飘出来，她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打算吃完了早饭就去盛家。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蒋小秋打开了门，皱着眉看着蒋小冬。 “有事？” “姐姐，我娘要装病骗你回去，等你回去了，奶要把你卖到楼子里。” 蒋小冬脆生生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往外倒，鼻子趁机嗅了嗅，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蒋小秋眉头微挑，没想到蒋小冬会来跟她说这个。 想了想，她让开了身子，“你进来吧。” 蒋小冬心里一喜，心想自己的做法果然是对的，于是喜滋滋的走了进去。 蒋小秋关上门转身，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你听到的？” “嗯，我听我奶和二婶说的，姐，你可要当心啊。” 蒋小冬说着担心的话，表情却并非如此，蒋小秋都觉得稀奇，想不通蒋小冬为什么会来找她。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蒋小冬原本就是个精明的小孩子。 蒋小秋忽然听见蒋小冬肚子咕噜的声音，随口问道，“还没吃饭？要不要在我这儿吃点？” “可以吗，那太好了。” 蒋小冬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说白了，她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肉糜粥鲜香软糯，蒋小秋进去盛了两碗出来，又端出两个煎鸡蛋。 蒋小冬眼睛里都冒出了光，这会儿看起来，才像个适合她年岁的孩子。 为了弥补自己之前没吃过鸡蛋，蒋小秋买了一大篮，保证自己每天都能吃上一个。 蒋小冬能过来告诉她这件事，小秋也不吝啬，给她也煎了一个。 吃的时候，蒋小冬顾不得烫，将煎蛋拼命往嘴里塞，她实在是饿极了，并且鸡蛋在她来说也是很稀罕的。 娘总是给明远和明晨哥鸡蛋吃，说她一个小丫头，不需要吃。 肉糜粥里洒了香油和香葱，蒋小秋舍得用料，煮出来的粥浓稠诱人，吃一口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肚子才好。 蒋小冬烫得直吐舌头，却不肯等待地仍旧大口地喝着。 蒋小秋慢慢地用勺子舀了粥吃，看着蒋小秋的模样，心里平静无波。 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来没让蒋小冬饿过，蒋家人对女孩苛刻，蒋小秋也会将自己的那一份分给蒋小冬吃。 因为她把蒋小冬当成是她的妹妹，却没在意过蒋小冬从来没有说过一声谢谢，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看起来，蒋小冬这次在蒋家过得不是很如意啊。 “姐姐，我还能再吃一点吗？” 蒋小冬其实已经吃饱了，可是太好吃了，并且她担心今天又没有东西吃，于是厚着脸皮想要添一些。 蒋小秋起身又给她盛了半碗，蒋小冬艰难地全部塞进了肚子里。 “姐姐，我要先走了，一会儿二婶可能就会来找你，你要小心啊。” 吃人嘴软，蒋小冬擦了擦嘴，满足地离开。 小秋觉得好笑，从前蒋小冬是抓住她的把柄告诉蒋家人，如今则是将蒋家人的情况来偷偷告诉自己。 她站起来收拾桌子，觉得这样也好，她虽然不会再信任蒋小冬，能从她那里提前得知蒋家的动向，何乐不为呢？ 蒋小秋才将碗洗了，田金莲就上了门。 她挺着个肚子敲门，蒋小秋将她拦在门外，“有事吗？我还赶着去盛家呢。” 田金莲鼻子尖，闻到了肉粥的香味，“小秋你在吃早饭啊，不如一块儿吃吧？” “我已经吃完了，你有什么事？” 田金莲抿了抿嘴，现在家里的肉都紧蒋明远和蒋明晨，饶是她也没有份。 可恨蒋小秋这里过得滋润，一大早居然就能吃到肉粥。 田金莲压下心里的不忿，想着等蒋小秋回去之后，兴许她也能分得一些银子，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小秋啊，你娘病了，病得还挺严重，迷迷糊糊叫着的都是你的名字。” 蒋小秋心里暗笑，心想还真跟蒋小冬说的一丝不差。 “是吗？怎么会病了呢？” 田金莲听到她这话，立刻摆出一副痛心的模样。 “家里请人看了，说是因为祖辈不喜你迁户，因此不高兴了，才让你娘生了病，小秋啊，那可是你娘，你奶都已经同意你回去了，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蒋小秋歪着头皱了皱眉，“不对呀，当初可是爷奶将我赶出来的，便是祖上不喜，那生病的也不该是我娘啊。” 田金莲脸色一顿，这事儿吧，她也想过，可是蒋老娘生病哪里有秦美华生病来的有效果？ “这、这我哪里知道，总之，你也不想你娘生病是不是？咱们赶紧去里正那儿，把这事儿给办了。” 田金莲一脸焦急，谁知道蒋小秋却没有动。 “二婶，明晨哥好歹也在镇子里念书，他就没告诉过你，生病了不要迷信鬼神，而是赶紧去看大夫吗？” 蒋小秋笑笑，“更何况，我娘若是真病的迷迷糊糊，叫的又怎么会是我的名字，怎么都该是明晨明远的名字，毕竟他们对我娘来说，才是顶顶重要的。”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她的女儿，怎么会不重要？” “二婶说这话不亏心吗？我若是当真重要，能在蒋家被蹉跎成那样，我娘都不管？” 蒋小秋叹了口气，“二婶，我娘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我对她来说可没什么用，不过明远明晨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明晨，我娘对他抱的希望可大了呢。” 事关自己的儿子，田金莲吞了吞喉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婶你想啊，我是她亲女儿，她可管过我死活？二婶再想想小夏姐，你对她如何，我娘又对我如何？就连小冬，我娘都不怎么管，一门心思放在明晨哥哥的身上，她图什么？” 蒋小秋放缓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微不可查的蛊惑。 她就是要让田金莲和秦美华生出间隙，前世在蒋明晨有所成就之后，秦美华确实在蒋家风光了起来，连田金莲都不如她。只是那会儿田金莲为了自己的儿子，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秦美华在家里慢慢地有了地位。 第五十九章 路数不对 “明晨哥哥向来是个聪慧的，可他是二婶生出来的，就算日后功成名就，那也是二婶的功劳，只是我现在看着啊，啧啧，二婶在明晨哥心里，还不如我娘呢。” 蒋小秋遗憾地摇摇头，看向田金莲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情。 田金莲早忘了她来是干什么的了，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明晨可不是那种孩子。” “二婶才是不懂，你能为明晨哥做什么？我娘可是又供他读书，又费心思为他铺路，蒋明晨过了县试，就能不尊重我娘了？后面可还有府试、院试呢。” 田金莲听得头昏脑涨，然而她却明白了一件事，蒋小秋说的不错，她的儿子，往后说不定会真变成秦美华的？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田金莲在自己儿子的问题上，是半步都不能妥协的！ 蒋小秋在心里冷笑，田金莲在蒋家，在秀云村确实算得上有些小精明，然而也仅限于此。 她连秀云村都没有出过，眼界也只局限于在蒋家的地位，和在儿子心里的重要。 不过这样才好。 田金莲明显乱了方寸，半天才想起来，“你、你别想说这些来吓唬我，你娘病了，你到底去不去迁户？” 蒋小秋眼睛浅浅地眯着，“二婶怎么还不懂呢，我对我娘没那么重要，还是让我娘的心思，全放在她寄托希望的人身上比较好，也算是我最后的孝顺了。” 她压根就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看了看时辰，直接关门去了盛家。 那些人也能想得出来，秦美华病了喊她的名字？谁信啊。 …… 到了盛家，盛管家说瑶娘已经在等着了。 蒋小秋赶紧过去，瑶娘见了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来了？快过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前一个人并不觉得无聊，可今日却总觉得一个人没意思。” 蒋小秋走过去，“那我往后早些来。” “那敢情好，昨个儿你说的那个故事还没说完呢，那个书生后来如何了？” 蒋小秋昨日闲得无聊，给瑶娘讲了个前世在话本上看过的故事，她看的那会儿字认得不多，话本也只看个大概。 不过她会自己编啊，于是添油加醋将故事说给瑶娘听。 瑶娘哪里听过这么离奇又有趣的故事，一听之下就入迷了，一直等着后半段呢。 蒋小秋就一边跟着瑶娘做绣活，一边给她说故事。 等到了午间，丫头进来摆饭，瑶娘还听得意犹未尽。 “你知道得可真多，说得也精彩，可世上，哪里有飞黄腾达还能不离不弃的故事。” 瑶娘垂着眼眸，眼底有着淡淡的怅然。 蒋小秋不知道她触动了什么，见瑶娘的样子，想了想，将自己的绣绷递过去。 “呀，你都能绣出叶子了？” 瑶娘的感伤瞬间消失，拿着蒋小秋的绣绷喜出望外，“我当初学做女红的时候，能绣出叶片足足用了四五日呢。” 蒋小秋不好意思地低头，“许是我做活做的多了，有经验了。” 瑶娘顿时有些心疼，小秋的手上能看得出从前有多辛苦，小小的年岁竟然习惯了做活，真是令人唏嘘。 “先用饭吧，这个时辰该饿了。” 瑶娘拉着蒋小秋来到前厅，刚走进去，两人都是一愣，桌前已是坐着一个人。 “言儿？” 瑶娘面露惊喜，盛嘉言的意思是，要跟她们一块儿用饭？ 蒋小秋眨巴眨巴眼睛，停住了脚步。 一些大户人家都讲究男女不同席，盛嘉言在这里的话，她就不应该过去一起吃饭。 盛嘉言看到了蒋小秋的动作，眸子闪了闪，“昨日听娘说，看到小秋用饭会食欲大开，因此我才想着……” 瑶娘简直开心得不行，想让言儿主动吃东西可不是容易的事，这会儿他竟然自己来吃饭，瑶娘特别想给蒋小秋塞一个大红包。 “不错不错，确实如此，小秋别愣着，赶紧过来坐。” 瑶娘招呼小秋，小秋却有些犹豫。 “我……” “你可是不愿与我同席而坐？” 盛嘉言看着蒋小秋，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只眼睛里，却有着隐隐的落寞，看得蒋小秋更紧张了。 “当然不是，只是、只是这不合规矩。” 瑶娘这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眼里不禁多了一抹喜欢。 “小秋，这里是秀云村，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家里就咱们三人，难不成还要摆个两桌不成？” 她亲自牵着蒋小秋坐下，“在这里，无需拘束，你就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盛嘉言附和着点头，“娘说的是，若是我让你不自在了，那我还是回去……” “小秋……” 瑶娘急了，言儿主动吃饭太难得了，她眼睛里满是恳求。 蒋小秋才是最茫然的，这路数不对啊，她不过一个来陪说话陪做活的，瑶娘和盛嘉言却一个个恳切地看着她。 蒋小秋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坐下，莫名其妙地开始吃饭，自诩清醒的脑子都开始打结了。 一直以来，小秋对于食物都是很尊敬的，主要是她知道饥饿的滋味，因此从来不会浪费。 所以抱着虔诚的态度吃饭，自然会吃得有滋有味。 她的吃相很好，但是认真的模样，确实很让人食欲大开。 盛嘉言原本只是知道了瑶娘会留蒋小秋吃饭，因此也想趁机过来，好在蒋小秋面前露露脸。 只是没想到，看着蒋小秋吃得香甜，连带着让他也想尝尝饭菜的滋味。 一不留神，盛嘉言竟然吃了半碗的米饭和不少菜，但凡蒋小秋吃的菜，他都尝了。 瑶娘心里大喜，看向蒋小秋的目光，活像是在看宝贝一样。 然而蒋小秋却觉得，盛嘉言吃的实在是太少了。 “盛少爷，你不吃了吗？” 蒋小秋看着盛嘉言搁下了筷子，碗里明明还有小半碗饭，他这样就吃饱了？ 盛嘉言笑笑，“我饭量本就少，今日已是吃得算多的。” 蒋小秋吃惊地微微张开嘴，这就算多的了？这是……在喂猫呢？怪不得盛嘉言看上去有些虚弱，脸色都比寻常人苍白。 第六十章 戏真多 “盛少爷，你这样不行，念书很费脑子的，当然要多吃点东西才好。” 瑶娘赶紧点头，平日里她也总这么说，可言儿只说知道了，仍旧我行我素。 谁知道盛嘉言这一次却认真想了想，“那……我晚上再多吃一点？” 蒋小秋笑起来，“那样最好，不然瑶娘该担心了。” “如此，你晚上也会留在家里吃饭吗？娘说的不错，你吃饭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有食欲。” “……” 不是，蒋小秋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 这怎么就能说到她的头上？ “我……” “会的会的，小秋当然会留下，言儿你刚刚可是说了，晚上会多吃些的是不是？” 瑶娘像是怕盛嘉言反悔一样，迫不及待地替蒋小秋答应了下来。 蒋小秋张了张嘴，又不好拒绝，只能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当做是默认了。 盛嘉言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俊美的脸异常好看，“嗯，是我说的，那我先回屋念书了。” “好的好的，你也别太累了，晚上，一定记得啊。” 瑶娘目送盛嘉言离开，转身一把握住小秋的手。 “丫头，你可千万得帮帮我，你不知道言儿不爱吃东西这事儿，我有多操心。” “曾经他甚至活活饿晕过去，醒了却仍旧什么都不想吃，我这个做娘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若是肯吃东西，就是割我的肉我也愿意，可他就是不想吃。” 瑶娘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里面满是急切，“可他方才却主动说要吃晚饭，小秋，算瑶娘求你，你就留在这里用饭好不好？” “我给你加月钱，我、我，要不，我认你为干女儿？” 蒋小秋失笑，“不用这样的，只是吃顿饭而已，如此说来，还是我赚了呢。” 蒋小秋之前虽然有些不情愿，她更喜欢自己做东西吃，然而瑶娘的迫切，却让她感受到了身为一个母亲，对子女强烈的关爱。 既然她得不到，那就成全瑶娘，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留在这儿吃饭。 瑶娘却像是如释重负，“好孩子，瑶娘先谢谢你。” “只是，盛少爷向来就只吃那么一点吗？” “他说的不错，今儿吃的已经算多的了，你不知道，我都吓到了，平日能吃两口就不错了。” 说起这个，瑶娘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 下午的时候也不说故事了，蒋小秋听了一下午关于盛嘉言不爱吃饭的事儿。 “宁愿吃药，生吊着精神也不肯用饭，逼着自己多吃几口，转头就会恶心地吐出来，我实在是什么招儿都用尽了。” “不过挺奇怪的是，近来他忽然能吃几口淮山糕，虽然吃的也不多，却足以让我开心了一阵子。” 蒋小秋疑惑地问，“淮山糕？” “是啊，从前也没见他吃过，忽然提了这个糕点的名字，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能提吃的我就很高兴了。” 淮山糕可是蒋小秋拿手的点心，她做出来的淮山糕，清甜爽口，软糯不腻。 前世也正因为这道点心，还能讨一讨贵人的欢心…… 蒋小秋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画面摇散。 …… 到了晚上用饭的时间，盛嘉言果然又来了。 瑶娘的眼睛里都放着光，桌上的菜色几乎是中午的一倍，就希望盛嘉言能多吃点。 蒋小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盘菜一样，盛嘉言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让她根本不好意思抬头。 哪里有看着她就能吃下饭的？盛家少爷的脑子是不是念书念坏了？ 可瑶娘偏偏是一副感激的表情，证明了她确实起到了很大的用处。 蒋小秋无语，只能低着头吃饭，假装感受不到盛嘉言的注视。 结果还是很让人欣喜的，盛嘉言多吃了几口，瑶娘感动得都要哭了。 在蒋小秋离开的时候，死活要塞给她一个荷包。 “好孩子你拿着，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等蒋小秋离开，她打开那个荷包看了，里面是十两银子。 “……” 蒋小秋足足在路边站了能有一刻钟才回神。 她那个屋子用了十两转到了自己名下，蒋家用十两将自己卖掉冲喜，结果如今，她只是陪着吃了两顿饭，就得了十两。 蒋小秋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颠覆。 …… 回去的时候，蒋小秋遇见了许茉莉和蒋小夏。 “小夏姐姐，你头上的绢花可实在太好看了，跟真的似的。” 蒋小夏笑得含蓄，“是我哥哥从镇上给我带回来的，听说镇子里的千金小姐都戴这个呢。” “是明晨哥哥吗？” 许茉莉眼睛闪闪发亮，收回艳羡的目光，“这次你哥哥回来怎么也不在村里走动？我倒是瞧见了明远哥哥。” “我哥哥要念书，哪里有那个时间。” 蒋小夏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在看到了蒋小秋的刹那，眼里放出了光来。 她是特意在这里等蒋小秋的。 “小秋，可真是巧呢。” 蒋小夏立刻撇下许茉莉走过来，微微侧头，好让蒋小秋看清楚她头上漂亮的绢花。 “这种时候，你还不回去，不担心挨骂？” 蒋小秋可一点儿不觉得凑巧，这里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却不是回蒋家的路。 蒋小夏得意地笑了笑，“我哥哥回来了，他最是疼我，谁会骂我？” “哦，那恭喜，我先回去了。” 蒋小秋往旁边想绕过去，蒋小夏却提前挡住。 “我听我娘说，奶同意让你回来蒋家，这是件好事儿，我是特意来恭喜你的。” 许茉莉在一旁诧异地抽气，“小夏姐姐，这是真的吗？蒋家奶奶实在是太心善了，居然还同意让她回去？” 蒋小夏扬了扬嘴角，“是我娘好不容易说动的，小秋到底是蒋家人，便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儿，蒋家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在外？” 她的表情堪称怜悯，许茉莉特别配合地称赞。 蒋小秋就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看她们两演。戏真多。 第六十一章 随便问问 蒋小秋在心里翻白眼，恐怕蒋小夏还不知道自己压根没答应吧？ 蒋小夏感叹了一番，才表情严肃地看着蒋小秋，“小秋啊，这次你回去，可千万别再惹爷奶不高兴了，你需知道，爷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你的错误的。” 蒋小秋居然点了点头，“你放心。” “真的吗？你也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蒋小秋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我的意思是，你放心，不会有那种情况出现的，因为我不会回去。” 说完，她的笑容骤然消失，一脸冷漠地推开蒋小夏，大步往自己家里走。 蒋小夏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听明白蒋小秋的意思，她人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蒋小秋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会回去？” 蒋小夏立刻追上去，只是蒋小秋却没有停下脚步，“就是我说的意思。” “你、你凭什么不回去？别以为你在盛家做活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若是聪明的话，趁爷奶现在还肯原谅你，赶紧抓紧机会吧，否则，哼！” 蒋小夏语气高傲，然而她心底却有些担心，万一蒋小秋要是真不回去该怎么办？ 如今她日日都要干活，之前养得细白的一双手，这会儿都粗糙了许多，她往后还想嫁个好人家呢！ 蒋小秋都不乐意搭理她，她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过了没几天，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蒋小秋，喂！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 前面就到家了，蒋小秋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我没聋，你有时间在这里磨蹭，不如赶紧回去吧，如今是有你哥哥护着你，但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秀云村吧？” 蒋小秋眉毛轻轻上挑，“你奶最擅长的什么，你没忘吧？” 蒋小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恨恨的瞪了蒋小秋一眼，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家里跑。 她当然记得，奶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会一笔一笔地记在心里，然后一笔一笔地留着好好算！ 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蒋小秋才转身继续往家里走。 “蒋小秋！” 身后又有人喊她，蒋小秋叹着气停下来，“有事？” 许茉莉一改从前的趾高气昂，期期艾艾地走到她面前，“就是想问你，你在盛家，可有见到……盛家少爷？” “见到又如何？” 许茉莉眼睛一亮，“那，那他为人如何？可好相处？” “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许茉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男子的好奇，应是最为旺盛的，因为她们就快可以嫁人了。 嫁人好比二次投胎，嫁给了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自己下半辈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蒋小秋理解许茉莉的想法，盛嘉言相貌俊气逼人，突然出现在秀云村，仿佛谪仙一般。 虽然他有腿疾，只能依仗轮椅进出，可这有什么关系呢？盛家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若是真能嫁进去，便可一下子脱离村妇的身份，过上少奶奶的生活。 蒋小秋正了正色，“我只是去盛家做活的，见的也是盛家娘子，并没有见过几次盛家少爷。” 听她这么说，许茉莉撇了撇嘴，“也是，盛家少爷也不会在意你，我可真是问错了人。” 蒋小秋在心里呵呵，心说她今天还跟盛嘉言吃饭了呢，还吃了两顿！ 不过跟许茉莉有什么好说的？ 蒋小秋转身，回家，关门。 …… 蒋小夏回到蒋家的时候，家里正热闹着。 “我真是造了孽啊，看看你都生出个什么不孝的玩意来，你不是信誓旦旦这法子有效的吗？啊？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生出来的赔钱货都不听你的话，真是造孽啊！” 蒋老娘声音洪亮刺耳，秦美华低着头，脸色涨得跟猪肝似的。 一旁的田金莲添油加醋，“别看蒋小秋表面上无害，实则记仇着呢，只想着蒋家对她的不好，一点儿不惦念咱把她拉扯这么大，这种白眼狼也不知道像谁。” 她含沙射影的话，让蒋老娘骂得更欢腾，蒋仁想过来劝一劝，蒋老娘就要往地上躺，说他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蒋小夏悄无声息地站到田金莲的身后，却被蒋老娘给看见了。 “你个死丫头去哪儿野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整日就只知道玩乐，是要累死老娘是不是？” 蒋老娘走过去，一把将她头上的绢花扯下来，疼的蒋小夏脸都白了。 “戴着这种东西想招谁呢？小蹄子才多大就开始想野男人了？” 蒋老娘说话极为难听，蒋小夏心疼地看着被蒋老娘捏到变形的绢花，不服气地辩解，“这是我哥给我的。” “给你就要戴出去显摆？丢人的东西，今儿的活都做完了没有！” 听见是蒋明晨给的绢花，蒋老娘也就不纠缠这个问题，但她心里窝着火，蒋家的女儿就是她的出气筒。 蒋小夏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快、快做完了……” “那就是还没做完？你整日干什么吃的？天生的懒骨头，家里是白养你的吗？啊？今儿活不干完别想睡觉！” 蒋小夏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她哪里做过那么多活计？又是喂鸡又是割草又是挑水又是捡柴，还要里里外外帮衬家里的事情。 从前这些根本不用她来做，蒋小秋一个人就能做大半，她和蒋小春只要装装样子就成。 可如今，蒋小夏才知道这些有多辛苦，她每天根本做不完！ 蒋老娘又骂了几句，心里舒坦一点，转身看向秦美华，“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结果呢，都说你病了，那个死丫头压根不当一回事！” “兴、兴许，是二嫂没有说清楚。” 秦美华觉得这不可能，蒋小秋有多在乎她她又不是感受不到，之前还嫌麻烦过，她怎么可能不当一回事？ 田金莲立刻冷笑一声，“哟，弟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没说清楚，我都说你不能动了，蒋小秋也没个反应。”她想起了小秋跟她说的话，语气愈发显得刻薄，“弟妹平日对蒋小秋不闻不问，难道还指望蒋小秋有多孝顺？” 第六十二章 冷血无情 秦美华被她阴阳怪气的话激得瞪大了眼睛，“我不管蒋小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要供明远明晨念书？” 田金莲一扭头，“娘，弟妹这是心里不乐意呢，明晨这孩子还想着让你当官老夫人，可怜了他一片孝心，我看不如就算了。” 秦美华简直要被气死，明明昨个儿田金莲还跟她想到了一块儿去，怎么这会儿处处跟她作对？ 田金莲的话，让蒋老娘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敢这么想？不想供明远明晨，有本事你倒是生个儿子啊！自己下不出蛋，就眼红别人是不是？我就该让蒋仁把你给休了，我就不该心软！” 蒋家热闹得跟鸭子堂似的，蒋老娘呼天抢地的叫喊声，引得村里的狗狂吠不止。 等到她好不容易消停了，秦美华哭倒在屋子里。 “我累死累活地拼命做事，无怨无悔地供蒋家的孙子念书，如今还要受这种作践，你干脆听你娘的休了我吧，我也不活了……” 蒋仁刚从蒋老娘那里回来，本揣了一肚子的怨气，现在看见她这样也发泄不出来。 “好了，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秦美华在心里暗恨，哪家豆腐有这样刻薄尖酸？ 不过如今，秦美华也不想跟蒋仁离了心，坐直了擦擦眼泪，“我这是为了谁？能在夏家做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为了你两个侄儿，我何必到如今只有两个女儿，被你娘这样说道。” 秦美华是很有几分姿色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迷得蒋仁非要娶她。 如今虽然在夏家做活，却也不是什么粗使下人，又不用做农活，与罗秀玉和田金莲比起来，秦美华显得更加年轻貌美。 这也是罗秀玉和田金莲看她极为不顺眼的原因之一。 这会儿秦美华双眼含泪，透明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让她显得楚楚动人。 蒋仁喉咙动了动，也不忍心再说她什么，口气都软了几分，好声好气地哄着。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秦美华越发柔弱，“你娘还说我不想管明远和明晨，天地良心，我对他们两的用心，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们，我只能把小秋留在秀云村，以至于小秋跟我不亲，娘却说我没用，我难道想这样吗……” 秦美华低头垂泪，梨花带雨的模样，让蒋仁心里早就化成了水。 他看了缩在角落里的蒋小冬，摆出了威严的模样，“你出去玩一会儿。” 蒋小冬动作乖巧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并且将门给关上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想了想，一溜烟顺着墙角溜出了蒋家。 屋内，蒋仁已是按捺不住将秦美华搂住，秦美华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给你生个儿子，蒋仁，我会把我休了吗？” “说什么傻话呢？” “可是，你娘总是那么说，想给你娶一个能生儿子的。” 蒋仁的手胡乱地摸着，气息渐渐粗重起来，“都没有你好，她也就说说，只要我不同意，她也不能真这么做。” 秦美华满意了，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蒋仁的脖子。 蒋老娘也就在秀云村作威作福，可她才不怕，只要拴紧了蒋仁，也不过是在秀云村受点委屈而已。 秦美华想得十分明白，蒋仁是愚孝，但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可是她呢。 屋子里渐渐想起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 蒋小冬沿着黑黑的路走着，等到发现的时候，前面已经是蒋小秋的家了。 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蒋小冬吞了吞喉咙，想了想，上前敲了门。 不一会儿，蒋小秋过来开了门。 “怎么是你？” 蒋小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她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消息来告诉蒋小秋…… 又是一阵咕噜声，蒋小冬站在那里低着头，“我、我饿了……” 她个头小，也做不了什么事，蒋老娘为人抠搜，以她不干活就不消耗为由，压根没给她吃什么。 秦美华因为没有把蒋小秋弄回来，蒋老娘心里正不舒坦着呢，又哪里会在意蒋小冬饿不饿？ 蒋小冬可怜巴巴地扁着嘴，眼睛睁得圆圆的，她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显得无辜。 “小秋姐，奶不给我吃东西，还打我，爹娘只顾着明远哥和明晨哥，也不管我，我、我饿……” 蒋小冬回忆起了早上的那顿肉糜粥和煎蛋，肚子又发出一阵鸣响，巴望着蒋小秋能再给她东西吃。 “饿了，就来我这儿？” 蒋小秋无为所动，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蒋小冬急了，“你是我的姐姐，你也不缺吃的，我的饭量小，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蒋小秋心里冷笑，这会儿，她就是蒋小冬的姐姐了。 她记得曾经，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她无意中听见蒋小冬跟蒋小春蒋小夏在一块儿说话。 那时候的蒋小冬比现在还要大一些，笑容谄媚地跟她们说，在她心里只认她们两人是姐姐。 “那蒋小秋呢？” 小秋还记得蒋小春充满恶意地问，然而她心里还觉得，小冬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结果，她就听见蒋小冬脆生生地说，“我娘说了，她就是咱家的下人。” 下人，一个可以随意差遣，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存在。 而如今，蒋小冬却站在她的面前，说自己是她的姐姐。 “小秋姐，我真的好饿……” 蒋小冬皱着眉，稚嫩的脸上满是委屈。 蒋小秋回过神，冲着她笑了笑，蒋小冬立刻一喜，却听见蒋小秋说，“那真是不凑巧，我这里自己也过得紧巴巴的，你既然把我当姐姐，就该体谅我是不是？” 她语气随性，“蒋家那么好，怎么会不给你吃的？这会儿回去兴许炉子还热着呢。” 蒋小冬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没想到自己都表现的这么可怜了，蒋小秋还不让她进去。她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 第六十三章 淮山糕 “你不是有一百两银子吗？怎么会没有东西吃？我都听奶说了。” “我有银子，那是我的，与你何干？” “我、我是你妹妹！” “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娘，我是不是你姐姐。” 蒋小秋平静地扬了扬嘴角，退回去将门关上，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从前就是太蠢，蒋小冬撒个娇，说两句好话，她都恨不得能把心挖出来给她。 结果呢，人家根本不屑要自己的心。 所以如今的蒋小秋没有了那么多的爱心和同情心。 蒋小冬简直要疯了，又敲了一会儿门，没有人理她，她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 这会儿，她才真真切切地发现，这个从前对自己很好，什么都顾着她护着她的姐姐，是真的变了。 …… 蒋小秋这会儿还真在做吃的，虽然在盛家用过了晚饭，但是回来后，她就开始拾掇起淮山来。 既然听说了盛嘉言喜欢吃淮山糕，蒋小秋就想着做一些出来，瑶娘可是给了她十两银子呢。 虽然瑶娘是为了感激她，可蒋小秋认为，自己在别人家蹭了几顿饭，还得了十两银子……她受之有愧。 吃别人的不给钱就算了，还倒拿钱，蒋小秋心里有些忐忑，因此就想着，要不，做点什么弥补一下自己的心虚？ 她一下就先到了淮山糕。 将淮山去皮蒸熟，趁热压成了泥，少量加入一些糖调味。 糖的多少是关键，少了寡淡无味，多了则容易甜腻，蒋小秋对于这个算是信手拈来。 她还又花时间做了枣泥，另做了些枣泥淮山糕。 上锅蒸熟，蒋小秋自己吃了一个。 嗯……也没尝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她自己做的味道。 想了想，蒋小秋带上蒸好的淮山糕去了惠兰婶子家。 “婶子，我做了一些淮山糕，你们帮我尝尝可还过得去。” 蒋小秋将淮山糕拿出来，杨惠兰当即睁大了眼睛，“这是你做的？” 蒋小秋做的淮山糕很漂亮，规规整整，上面还有花纹，虽然花纹并不复杂，却也远比秀云村里的人见过的精致得多。 “嗯，随便做做。” 虎子率先欢呼一声，拿了一个一口咬了一半，随后眼睛都发光了。 “太好吃了！小秋姐，你太厉害了！” 杨惠兰闻言，也尝了一个，一尝之下惊为天人。 山村中讨生活的人家，没有几个还有闲钱吃点心，不过因为虎子的关系，许青松去镇上卖货，回来偶尔也会带个几块点心当做惊喜。 杨惠兰也尝过，确实好吃。 可面前小秋做出来的好看的糕点，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 清甜软糯，细腻爽滑，入口即化的口感，和淡淡的带着独特香气的甜味，让人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说话间，虎子已经吞了三个了，他也算懂事，剩下了爹娘的份没有再伸手，他看向蒋小秋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蒋小秋仔细地观察他们的表情，发现并没有夸张的成分，于是心里安心了一些，看样子自己的手艺还在。 杨惠兰吃了一块点心，让虎子给他爹送去，她则拉着蒋小秋苦口婆心，“小秋啊，这点心……是不是做起来挺折腾的？你如今在盛家有了月钱，却也不能随意花用，谁知道往后会有什么事？” 蒋小秋一脸乖巧地点头，陪着杨惠兰说了会儿话才回去。 …… 第二日一早，蒋小秋吃了点早饭，便带着刚蒸好的淮山糕去了盛家。 在门口的时候，小秋碰到了里正。 “小秋啊，这是来陪盛家娘子呢？” 小秋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许叔”。 许贤英对蒋小秋的印象还不错，尤其盛家总说她是福气，许贤英多多少少也会信一些。 “许叔也是来找盛夫人的？” “啊，我是来找盛少爷的。” 许贤英忽然压低了声音，“你长风哥正想试试府试，盛少爷也是读书人，兴许有门路，小秋若是有机会，可要帮帮你长风哥啊。” 许贤英的儿子叫许长风，蒋小秋闻言心里一动，微笑着点点头，“许叔放心，我会记在心里的。” 许贤英赞许地朝着她笑笑，跟她一块儿进了盛家的门。、 进去之后，蒋小秋去找瑶娘，许贤英去找盛嘉言，两人很快就分开了。 结果蒋小秋绕过一扇月亮门，却看到盛嘉言正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儿？刚刚我碰见里正了，他是来找你的。” 盛嘉言将手里的一本书合上，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盒，“我知道，一会儿去见他。” 蒋小秋抿了抿嘴唇，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打开了食盒。 “我刚做好的，你要尝尝吗？” 话说出去的一瞬间，盛嘉言的眼瞳猛然收缩，浑身的气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蒋小秋吓了一跳，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或是不该自作主张做点心拿过来？ “若、若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做的。” 蒋小秋下意识就想将食盒盖上，却被盛嘉言的手给拦住。 盛嘉言的手碰巧碰到了她的，蒋小秋心里一惊，赶紧将手缩回去，咬着嘴唇心生忐忑。 她真不是故意占盛嘉言便宜的，她发誓！ 盛嘉言却好像没有在意刚刚那下的碰触，眼睛看着食盒里漂亮的淮山糕。 “这是你做的？” “嗯？嗯，我听瑶娘说你似乎喜欢，不过你喜欢的该是糕点铺子里那些精致的淮山糕才是，是我考虑不周。” “谁说我喜欢那些的？” 盛嘉言脸上绽开清浅的笑容，清风霁月，宛如一阵和煦的春风，让人看了心神都荡漾起来。 蒋小秋赶紧挪开眼睛，非礼勿视，书上说秀色可餐诚不欺我，好看的人，笑一下都让人觉得满足。 “那、那我先去瑶娘那儿了，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就尝尝，若是没有，没有也无妨。” 蒋小秋不想再继续停留在这里接受美色的诱惑，低着头匆匆往瑶娘的房间去了。盛嘉言收回目送的目光，视线凝固在淮山糕上，长长久久没有动静。 第六十四章 果然很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盛嘉言从里面拿起一块儿淮山糕，送到口中轻咬了一口。 一种熟悉的滋味，仿佛从他的灵魂里钻出来一样。 就是这个，曾经支撑着他，让他一步步走下去的味道，他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她想看到的，是对她有帮助的。 可百转千回，等他历尽艰难帮她达成所愿，却也眼睁睁看到她身边那个人，将她弃之若履，让她惨死。 当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曾经厌食的症状再次复发，并且更甚，那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他都做了什么？ “我刚做好的，你要尝尝吗？” 同样的话，再次出现在了盛嘉言的世界里，这是他们两人的初遇，提早了那么多，是不是说明，这次一定会是个全新的相遇呢？ 盛嘉言将口中的淮山糕吞下，带着浅浅的笑意，转动轮椅往外去了。 食盒，如同宝贝一样，被他牢牢地抱在手里。 …… 由于不知道盛嘉言会不会吃，蒋小秋并没有跟瑶娘提起淮山糕的事情。 若是盛嘉言不喜欢，那她就太丢人了。 “小秋，你先试试这个花样，这种花样的帕子最受小姑娘的喜欢。” 瑶娘画了个花样给蒋小秋，上面是一簇梅花，煞是好看。 小秋接过来，很认真地开始配色，选线，下针，做得有模有样。 瑶娘看了心里暗赞，时不时地检查一下她的进度。 等到中午用午饭了，盛嘉言又出现了。 瑶娘激动的脸色都遮掩不住，招呼着小秋用饭。 “早上的淮山糕我吃了，很不错，若是往后你得空，可能劳烦你偶尔做几回？” “当啷”一声脆响，蒋小秋和盛嘉言循声望去，却是瑶娘手里的筷子落了下来。 她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慌张地将筷子放好，用轻到夸张的语气问，“言儿，你是说，你在让小秋，给你做点心？” 瑶娘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会让这事儿成为泡影一样，几乎要屏息凝神了。 盛嘉言点点头，“小秋做的淮山糕很是可口，只可惜上午念书的时候腹中有些饿，都吃完了，我该给娘留一些的。” “不不不，不用，不用。” 瑶娘急忙摆手，脸上的表情十分虚幻。 儿子还能感觉到饿呢？他念书的时候，几时吃过东西？还居然全吃完了？ 瑶娘纤纤素手扶住额头，不行，她得缓缓。 蒋小秋却觉得很正常，念书本就很耗费精力，也容易饿，不过不知道合不合盛嘉言的口味，她今日做得并不多。 “盛少爷喜欢就好，我还会做些别的点心，盛少爷要不要试试？” “好。” 盛嘉言浅浅地应下，随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蒋小秋也神色如常，只有瑶娘仍旧在发蒙。 饭后，盛嘉言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略坐了一会儿消食。 “娘，秀云村里正上午来找我，想给他儿子寻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我已是应下了。” “这些你做主就好。” 蒋小秋觉着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个盛家，似乎是盛嘉言在做主。 不过说到念书。 “盛少爷，我想请问一下，若是秀云村的孩子想要念书，可是需要镇上有人举荐才成？” 盛嘉言眉头微动，“也不尽然，不过有人举荐是最好的，你问这个，可是有这样的孩子？” 蒋小秋点了点头，“是我婶子家的孩子，婶子一家对我有恩，因此我想帮着问一下。” 盛嘉言垂眸，似是在思考，半晌才抬起头来，“十岁的孩子开蒙略有些迟，不过不打紧，镇子里的书院也是收的。” 蒋小秋眼睛一亮，如此，她兴许可以去里正那里试试，若是里正愿意帮忙举荐，便也不是难事。 不过，蒋小秋忽然愣了一下，盛嘉言怎么知道是十岁的孩子？她刚刚，似乎并没有提及年岁？ “若是你需要，我在镇上书院里刚好有认识的人，拜托他一下便可，也算是……劳烦你做糕点的回报。” 盛家的话让蒋小秋顾不得疑惑，“真的吗？那实在太谢谢了，虎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绽开的笑容很漂亮，充满了生气和灵动，比起盛嘉言记忆里那些无奈苦涩的笑容，要好看得多。 “你可明日将那孩子带来让我看看，我好写举荐的信，明日里正的儿子也会来，一并办了也不耽误时间。” 蒋小秋大喜过望，连连应了下来，盛嘉言又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去书房了。 蒋小秋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瑶娘，“我今日该多做些点心的，盛少爷下午念书累了，也可用一两块。” 瑶娘立刻睁大了眼睛，“我这里厨房什么都有，淮山、淮山也是现成的……” 她是想让蒋小秋去做点心，可转念一想，她请小秋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做吃的。 如此一来，瑶娘就纠结了，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小秋，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能不能偶尔给言儿做些吃的？” “当然，也不用签契书，月钱每月十两成吗？不够的话可以再加的。” 瑶娘从听见盛嘉言吃了点心开始，心里就一直在盘算着了。 盛嘉言之前也肯吃淮山糕，但最多半块，有些不合口味的也不吃。 可他居然吃完了小秋做的淮山糕，并且还说很好吃，还请她得空了做一点。 破天荒啊！ 瑶娘真是恨不得吼两声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蒋小秋的嘴唇轻轻张着，像是有些没太明白，瑶娘以为她不愿意，“每月二十两也是成的，不然，不然我认你做干女儿可好。” “噗嗤”一声，小秋笑出了声音，心想这已经是第二次瑶娘要认她为干女儿了。 “不过是做些点心吃食，哪儿有那么麻烦，不过刚刚才用过饭，再一会儿我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小秋啊，你可真是好孩子。” 瑶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姑娘了，如此心善又单纯。 当初盛管家出去说，蒋小秋是她的福气时，这事儿她压根不知道，听说是言儿弄出来的。 那会儿瑶娘还很奇怪，他们初来乍到，为何言儿要说一个不相干的丫头是自己的福气？ 然而言儿说，那是他之前找了高人算的。 那高人果然很高！瑶娘这会儿可是全身心地信服，小秋可不就是她的福气嘛！ 第六十五章 孰轻孰重 到了下午，蒋小秋果然去了厨房。 她本以为盛家这样的人家，厨房应该是应有尽有，然而看了才知道，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只一些必备的米粮食材，也有新鲜的肉类，但更夸张的就没有了。 不过对于蒋小秋来说，这些绰绰有余。 盛家厨房里有牛乳，蒋小秋想着盛嘉言的年岁，做了一些牛乳白玉糕，用了杏仁磨成了粉，混合牛乳和糖慢煮，最后在放入调好的玉米粉。 因为是给盛嘉言吃的，蒋小秋做的很漂亮，冷却后切成了好看的菱形，一口一个的大小。 切下来的部分她尝了一个，甜度刚好，盛嘉言如果喜欢淮山糕的话，应该也能接受这个。 “我说你捣鼓了半天就弄出这么个玩意来？夫人也真是的，让一个小丫头来厨房，你弄好了没有？弄好了我要准备晚饭了。” 盛家的厨娘姓房，大家伙都称她房厨娘。 这会儿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蒋小秋，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村子里的野丫头懂什么？夫人真是糊涂了。” 房厨娘是瑶娘狠花了心思找来的，也因着她做的饭菜能让盛嘉言吃上两口，所以瑶娘待她很好。 这里的下人见状，也都捧着她，房厨娘可谓如鱼得水，过得比一般城镇里大户人家的厨娘要得意得多。 然而这会儿冷不丁来了个小丫头，还说是夫人让她进的厨房，房厨娘心里自然不乐意了。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做的点心，还比不上这个野丫头吗？ 蒋小秋也不多言，端了做好的牛乳白玉糕，跟房厨娘打了招呼就走，房厨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都没正眼看过她。 等到蒋小秋离开了，案台上还留了一些蒋小秋切下来的牛乳白玉糕的边角料。 房厨娘满脸不屑地走过去，“我倒要看看，你做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德行，就这样也敢蒙骗夫人？” 她随手拈起一小块儿白玉糕扔进嘴里，嘲讽的表情瞬间僵硬，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狠狠地盯着牛乳白玉糕，房厨娘的眼睛里，慢慢地沉了下去…… …… 蒋小秋让盛管家给盛嘉言送了一半的牛乳白玉糕，另一半则拿去了瑶娘那里。 “我稍稍多做了一些，你尝尝可还喜欢？” 蒋小秋格外谦虚，将碟子放下，瑶娘就用银签子叉了一块儿放入口中。 她很好奇能让那么挑剔的言儿都称赞的糕点，究竟是什么味道。 白玉糕入口即化，牛乳的香甜包裹着杏仁独特的清香，在口中化开，滑入喉咙之后，让人回味无穷。 瑶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怪不得言儿会喜欢，连我都不曾吃过这样美味的点心，小秋你怎的还会这些？” 蒋小秋一愣，随后微微低下头，看着拿在手中的绣筐，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苦涩。 “我原本以为，我变得能干了，他们就会喜欢我，可是……” 瑶娘顿时不忍心再追问，立刻岔开了话题，只是心里对蒋小秋越发的疼惜。 这样懂事又能干的姑娘，家里竟然如此不重视她，甚至苛待，简直太没有眼光了！ …… 没有眼光的蒋家，这会儿正打算干一些正事。 “娘，我可是明晨的亲娘，去找里正这事儿合该让我去才是。” 田金莲一手撑着腰，下巴扬得高高的。 秦美华暗暗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很委婉，“二嫂，里正是什么人，与他商谈，是要有技巧的，寻常粗鄙的人可不成。” 田金莲怒了，“你说我粗鄙？”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这件事关系着明远和明晨的前程，可不能马虎了。” “所以我才更要去，明晨可是我儿子！” 一旁，蒋明远事不关己，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他提出来的，而蒋明晨抬了抬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他扯了扯田金莲的袖子，“娘，若是里正问起我和大哥的学问，你到时可回答的出来？” 田金莲一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 “还是让三婶去说吧，三婶对镇里的书院情况也了解一些。” 秦美华得意地看了一眼田金莲，“还是咱们明晨明事理，你放心，你三婶一定帮你弄好这件事儿。” 田金莲心底相当不是滋味，她的儿子，却竟然不站在她这边，而是帮着秦美华说话。 一瞬间，蒋小秋之前跟她说的话，仿佛又一次出现在她耳边。 如此下去，她的儿子不会真的成了秦美华的了吧？ 她敢！ 偏偏这时，在一旁看热闹的罗秀玉吐着瓜子皮，幸灾乐祸地说，“啧啧，二弟妹，你看看你这儿子养得可真好，居然向着别人，我要是你，干脆过继出去算了，反正你这不是还怀着呢嘛。” 田金莲一向沉得住气，此时却立刻被激怒了。 她转头看向蒋明晨，“你是觉得你娘连这种生不出儿子的人都不如吗？你是想做她儿子是不是？” 蒋明晨一下子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娘不是一直都很精明的吗？怎么会当众问他这样的问题？ 这不是让他怎么回答都不好吗，蒋明晨心底浮现出烦躁，偏偏秦美华也没帮他解围，也正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回答一样。 “娘，你这不是为难哥哥吗？你和三婶都是一家人，哥哥往后有出息了，风光的还不是蒋家？” 就在这时，蒋小夏出声，蒋明晨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田金莲对蒋明晨没有直接站在她这一边很不高兴，然而蒋小夏却拉了拉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哥哥说他对县试很有把握，娘难道想让哥哥错过这个机会？” 田金莲便只能强忍住，只脸色很不好看。 蒋老娘早不耐烦了，尤其知道去找里正，秦美华的意思还要送些礼去才成。 “一年到头在镇上也不知道攒了多少私房钱，回来还要老蒋家出银子，我真是命苦哦！”她阴着脸扔了一锭银子，心都在滴血，骂骂咧咧地转身回了屋，回屋前还瞪了蒋小春和蒋小夏一眼，“死丫头还不去干活！” 第六十六章 很有主意 蒋小夏面色一僵，就听见蒋明晨的声音说，“奶，我下午想让小夏给我磨墨，先生让写的功课我得抓紧写完才成。” 蒋老娘对着蒋明晨立刻换了一副态度，“成，咱们明晨真是用功。” 随后她看向蒋小夏，“听见了没有？” 蒋小夏心里一喜，“奶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哥哥的。” 一旁的蒋小春急了，也连忙给蒋明远使眼色，然而蒋明远早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去。 “小夏的事情小春帮着做了，也没多少，做不好，晚上不许吃饭。” 蒋老娘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蒋小春都要哭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小夏跟着蒋明晨进屋。 …… 秦美华得了那一锭银子，心里也不大高兴。 方才田金莲那样说自己，蒋明晨都没有替她反驳一句，在镇子里他可不是那样的，嘴甜的句句是好话。 “既然娘都让三弟妹去了，三弟妹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也让我瞧瞧，去过镇子里的人，跟咱们有什么不一样。” 田金莲凉凉地落下一句，也回屋了，她怀了身子，可不用做事呢。 …… 秦美华恨恨地在她背后唾了一口，拿着银子割了肉，又买了一条鱼，一对雪白的猪脚，提着去了里正家。 许贤英听说是秦美华来了，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见了她。 秦美华将东西搁在桌上，笑容灿烂恭维，先是感谢里正对蒋家这些年的照应，又将他的儿子许长风很夸了一番。 “我家的明远和明晨都说，长风是他们的榜样，这次的府试，长风该是很有把握吧。” 提及自己的儿子，许贤英脸上露出了笑意，“哪里有什么把握，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秦美华顺势就说了正事儿，“长风如今的先生，听说在过县试上极有经验，书院的先生这么说过，我家明远和明晨眼瞅着也要尝试县试，不知道里正可能帮忙引荐一番？” 许长风已经过了县试，他的先生确实很受推崇。 许贤英也希望他们秀云村能多出几个读书人，也好带着乡亲们一块儿谋前程。 “这事儿我记下了，待见到长风的时候，我会与他说的。”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秦美华满脸笑容，眼珠子一转，又唉声叹气起来。 “另有一件事，恐怕还要请里正帮忙，就是我那个女儿蒋小秋，她脾气也倔，跟家里闹了些矛盾便不管不顾地连户籍都迁了。” 秦美华脸上满是愁容，“里正你说说看，她一个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是赌一口气，可往后该怎么办？等嫁了人受了欺负，难道就不要娘家撑腰了？” “这事儿，你们老蒋家确实做得太过了，小秋多好一姑娘，又勤快，性子也软和，今儿早我还见着她，在盛家做得也挺不错的。” 许贤英提起这事，脸上的笑意也减少了，“当初你们将她赶出来，连一个子儿都没留给她，若不是小秋运气好，如今还不定怎么样呢。” 秦美华频频点头，一脸的受教，“您看我这不是跟她爹回来了才知道了吗，家里呢那事儿也过去了，小秋到底是姓蒋，您看能不能把她那户籍再迁回来？” “这个，恐怕得问问小秋的意见才成。” 秦美华心里急了，“这是为何？不过是迁户而已，咱们蒋家同意了不就成了？” 秦美华想的是，蒋小秋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只要里正同意了，先迁回来，到时候她就是不同意也迟了。许贤英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之前小秋得了银子，就把她住的那屋划在了她的名下，又顺便给自己立了个女户，她被从蒋家赶出来，符合家无男丁，因此虽然每年要上缴赋税，但也有一些优待，我瞧她心意 已决，便给她写了文书去办了。” “因此蒋小秋的户籍如今想动，必须要她本人同意才成，你我或是蒋家的任何人，都无权做这个主。” 秦美华脑袋上像是炸开了一颗雷，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蒋小秋那点能耐，她怎么能想到立女户这个主意？她是如何知晓的？ “里正，果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许贤英摇摇头，“要我说，若是蒋家真想让她回去，好好去同小秋说说，她从前在蒋家过得那叫什么日子。” 他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毕竟是蒋家的家事。 …… 盛家这一日的晚饭，格外的精致用心。 连瑶娘见了都有些惊异，“房厨娘今日怎得做了这么许多？” 房厨娘站在门外，轻声地应答，“回夫人，先前才刚到秀云村，少不得适应一番，因此恐怕菜色滋味有所欠缺，如今已是安定下来，夫人请尝尝。” 她话说完，余光扫了一眼蒋小秋，她居然跟夫人少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瑶娘闻言笑了笑，“辛苦你了，只是家里吃饭的人不多，往后可适当些便更好。” 房厨娘笑容微僵，点了点头，却仍旧没有离开。 “夫人和少爷尝尝可合口味，我也好做些改进。” 人家说了让夫人和少爷尝，蒋小秋就很自觉的没有动筷子。 瑶娘尝了几口菜，都觉着不错，顺势夹给了盛嘉言。 “言儿你尝尝，房厨娘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盛嘉言拿着筷子只尝了一口便放下，却是不想再吃第二口的样子。 房厨娘的脸色更是难看，忍不住开口，“夫人，我的身份说这些实在不妥，只是少爷下午似是用了点心，您也知道点心是败胃口的，这影响了正常用饭可不好。” 盛嘉言抬起头，微微瞥了房厨娘一眼。 只一眼，房厨娘的身子抖了抖，然而她却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好端端地吃什么点心？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做出来的饭菜却只吃一口，这算什么？ 那个丫头可别想用歪门邪道的法子挡了自己的路。 “你退下吧。” 盛嘉言忽然出声，清冷的声音里有种让人生畏的冲动。 房厨娘只得离开，临走前眼风扫过蒋小秋，暗暗瞪了她一眼。蒋小秋莫名其妙，她招谁惹谁了？ 第六十七章 还未知晓 “小秋，你也尝尝。” 瑶娘笑着给小秋也夹了菜，小秋才动了筷子。 见她吃了什么，盛嘉言从碗里也找出了同样的菜，小口地吃起来。 “小秋啊，你别放在心上，言儿念书很辛苦，能用几块点心我心里高兴着呢。” 瑶娘怕房厨娘刚刚的话影响到小秋，连忙找机会解释。 “我知道的，不过房厨娘说的也对，点心不可吃太多，正餐才是最关键的。” 盛嘉言点点头，“我只吃了四块，剩下的给青竹了。” 瑶娘听了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就咧开，“你吃了四块？” 佛祖保佑，她的言儿如今，如今能一下吃四块点心了！ …… 从盛家出来，蒋小秋直接去了杨惠兰家，将盛嘉言可以引荐虎子念书的事情给说了。 杨惠兰和许青松一脸懵，“小秋，你是说真的？” “盛少爷为人正直，自然是真的，明日让我带虎子去给他见见，他好写引荐书。” 蒋小秋的话对杨惠兰一家来说，不啻为天方夜谭。 就这么简单，虎子就能念书了？ “真的吗小秋姐，我也能去镇上念书了？” 虎子等听明白了，一蹦三尺，一张晒得黝黑的脸上，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是真的，虎子往后兴许能念出个秀才来呢。” 虎子于是笑得更欢实了，“爹，娘，你们可听见了，我要念成个秀才，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杨惠兰和许青松一脸玄幻，秀才什么的，他们从来没有奢想过，冷不丁这么一说，他们自己都给吓到了。 还是杨惠兰反应快，“小秋，婶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婶子、婶子实在是……” 蒋小秋浅浅地笑着，嘴角一颗梨涡若隐若现，“婶子不用谢我，我只是顺便提了一下，虎子这么聪明，在村里种庄稼可惜了。” 虎子被她夸得小脸红红，脸皮显得更黑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小秋姐你等着，等我有出息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蒋小秋笑得开心，“成，我可等着呢。” 出了杨惠兰家，隔着院门，蒋小秋还能听见里面压抑的喜悦。 她也不禁弯着嘴角，心情极好地往家走。 对她好的，她会记在心里，涌泉相报，对她不好的，蒋小秋可不会再犯傻了。 …… 小秋走到家门口，那里等着一个人。 走近了才看清楚，居然是秦美华。 秦美华在这里等了已经有一阵了，等得浑身焦躁不耐烦。 谁家爹娘见自己女儿还要等在门口的？这村口来来往往这么些人，秦美华的脸都要丢光了！ 她一转身看到了蒋小秋，火气习惯性地蹭蹭蹭往上冒，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就想推搡，“死丫头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知道我等了多久了吗！” 蒋小秋直接闪身让开，闪的时候脚收得慢了些，绊到了秦美华。 就见到秦美华身子不稳地往前扑，“哎哟”一声栽倒在地上。 蒋小秋站稳了身子，“我什么时候回来，难道还要跟你说一声？” 秦美华手掌擦在地上，疼得脸都扭曲了，爬起来指着蒋小秋的鼻子，“你到底中了什么邪？我是你娘啊！你竟然这么不孝，敢这样对我说话？” 蒋小秋绷着脸不说话，秦美华以为起效果了，说出来的话更加不客气。 “之前好言好语跟你说你不听，我看你是皮痒了！以为自己长能耐了是不是？明儿我就去盛家，让他们不要用你！” “呵呵，你大可以试试，我也不是不能去夏家闹腾，我丢了盛家的活，和你丢了夏家的差事，哪个更可怜一些？” 蒋小秋不带感情的话把秦美华说蒙了，她抖着手指着蒋小秋，“你、你怎么会这么恶毒！居然想要害自己的亲娘丢了差事！你简直猪狗不如！” 她都快疯了，从知道蒋小秋自立门户开始，脑子里就一团乱。 从前盘算好的事情，一样样都不对劲了。 “你今儿若是来骂我的，那你慢慢骂，我先休息了。” 蒋小秋懒得跟她纠缠，想要回家关门。 秦美华上前一步拦住她，眼睛里浮现出恶狠狠的光芒。 “蒋小秋，你别以为你自立了门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朝的律法重孝，只要我还是你娘，你的亲事就捏在我的手上！聪明的话，你最好乖乖地回来蒋家，到时候我也能给你找一门好的，否则……” 蒋小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却再一次认定，秦美华应该是知道，自己并非是她真正的女儿。 那么，她知道了多少？有没有跟她亲生女儿联系上？ 蒋小秋忽然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特别好看的笑容，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你要说的就这么多？那我先考虑考虑。” 她忽然的转化态度，让秦美华心里大喜，虽然她刚刚话是那么说，可是其实她心底也没个底。 不过，若是蒋明远和蒋明晨过了县试成为了童生，又拜在有名的先生门下，这事儿说不定有些把握。 因此秦美华也并没有逼得太紧，“行，可你最好快一些，你两个哥哥就要县试了，到时候若是过了，作为蒋家人你也风光是不是？” 蒋小秋在心底冷笑，过不过还两说呢，给蒋明晨蒋明远引荐先生的事情，要过了明日才知晓！ …… 翌日，轻柔的阳光洒在窗前。 蒋小秋起身，打开门，见到虎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虎子？这么早站在这儿做什么？赶紧进来。” 蒋小秋将虎子拉进来，才发现他今日穿得很是正式。 再不是平常在田埂上脏兮兮撒野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很新，也很干净，干净得让虎子都有些不自在，走路的时候就差顺拐了。 “小秋姐，我娘让我来问问你，盛少爷可好相处？我到时候要做什么？” 虎子面色有些忐忑，小秋笑着拉着他进屋，“吃饭了吗？我蒸了花卷儿，锅里还煮了粥，一块儿吃吧。”虎子期期艾艾，“吃、吃过了……不过还能吃点儿。” 第六十八章 循序渐进 小秋险些笑出来，给他盛了粥，拿了花卷。 “盛少爷挺好相处的，你不用这么拘谨，到时候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就好了。” “真的吗？” 虎子嘴里咬着花卷含糊不清地问，末了还惊叹地说，“小秋姐你花卷做的真好吃，比我娘做的都好吃。” “真的，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不用怕，花卷你喜欢吃就多吃几个。” 蒋小秋摸了摸虎子的脑袋，觉得她要是有这么个弟弟也不错。 吃完了饭，蒋小秋便领着虎子去了盛家。 一路上她跟虎子说了这几日她在盛家的经历，虎子听了之后，紧张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小秋，虎子。” 路上听见有人叫他们，蒋小秋转头去看，却是许贤英的儿子许长风。 许长风身上穿的是袍子，那是读书人才能穿的，给他平添了一丝风雅。 “长风哥。” 蒋小秋笑着打招呼，她跟许长风上辈子没什么交情，许长风一直在镇上念书，不过后来似乎也没什么建树，那会儿提起秀云村，大家只会提蒋明晨的名字。 许长风跟许贤英面容有些相像，却更加柔和，特别是笑起来，甚至略有些腼腆。 “我听说小秋如今在盛家做事，心里也为你高兴。” “多谢长风哥，长风哥也是去盛家的吧？那咱们一块儿吧。” 走了一会儿，蒋小秋忽然说，“长风哥，虎子一会儿跟着你去见盛少爷，劳烦长风哥多帮衬着他一些。” 许长风面露疑惑，“虎子去做什么？” 虎子小胸脯一挺，“盛少爷说，要引荐我去镇上念书呢，都是小秋姐的功劳，长风哥，我以后也要念书了。” 许长风脚下微顿，镇上去私塾念书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需要盛少爷引荐的书院，莫非是要送他去学海堂？ 他看了一眼兴奋的虎子，又看向蒋小秋，心里隐隐有了计较。 许长风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也听他娘说了几句关于蒋小秋的事情，虽然他没有多在意，却也听说了盛家娘子认为蒋小秋是福气的话。 蒋小秋才刚刚去盛家几日，就能让盛少爷引荐虎子去镇上书院，这件事儿他得弄清楚才行。 …… 蒋小秋在盛家跟两人分开，她如今的活计很轻松。 每日陪着瑶娘说说话，做做针线活，空闲的时候便去厨房做些点心吃食。 这日还没等她去厨房，房厨娘让人做了点心端过来了。 “我从前鲜少做点心，不过夫人和少爷若是爱吃，我的手艺也还是在的，夫人请尝尝。” 瑶娘从善如流地尝了一块，点头称赞，“味道确实不错，小秋你也试试。” 蒋小秋依言吃了一块，也觉得很是不错，“没想到房厨娘点心做得也这样出色。” 听见她的话，房厨娘嘴角微微上扬，“那，我给少爷那里也送一些？” 瑶娘愣了愣，有些犹豫。 从前言儿会吃两口的淮山糕便是出自房厨娘的手，可也仅仅只是吃两口，蒋小秋做的他却是会吃完呢。 “夫人，少爷如今胃口开了，我做的乃是祖上传下的糕点方子玉露酥，甜而不腻，别的地方是吃不到的。” 房厨娘怕瑶娘不同意，很是自荐了一番，瑶娘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蒋小秋倒是无所谓，自顾自地低头做针线。 过了一会儿，瑶娘将她的绣绷拿过去，一看之下惊叹连连。 “这并不是我给你选的配色，不过你这样一配，似乎更好看了。” 瑶娘不是个妒才之人，见到蒋小秋绣得好只有夸赞，“是我给你选的花样太简单了，以你如今的能耐，大可以尝试更难一些的。” 蒋小秋却不这么认为，“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瑶娘给我选的花样刚刚好。” 死后重生，手还是做多了粗活的样子，能拿稳针线已是不容易。 蒋小秋也在慢慢地调整状态，简单的帕子用来练手正好。 瑶娘将绣绷还给她，有些怅然地看着她，“总觉得小秋跟你的年岁有些不符，仿佛过于沉稳，瞧着跟言儿挺像的。” “盛少爷的气度我可学不来，我不过是没有天真烂漫的机会罢了。” 蒋小秋语气轻松地朝着瑶娘笑了笑，继续低头做活。 …… 盛嘉言的书房里，许长风和虎子被请了进去。 看到他坐在轮椅上，两人都没有露出异色来，虎子还是有些紧张的，低着头不敢乱看。 盛嘉言先请了许长风坐下，将虎子叫到他身前。 “小秋说你想念书，是你自己这么想的吗？” 虎子听了没觉得什么，许长风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盛少爷直接唤了小秋的名字，果然跟蒋小秋很是亲近的样子。 “我、我是这么想的，念了书，我就能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还能让小秋姐过上好日子。” 虎子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出来，他的世界很简单，之前只有爹娘，如今却是多了一个小秋姐。 听见他的话，盛嘉言脸上的表情似乎又软化了许多。 “你有这份心很是不错，也不枉你小秋姐惦记着你，既然她如此关心你，我会给学海堂的先生去一封信，等收到回信了，你便可去书院念书。” 虎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盛少爷，我听蒋明远说，镇上的先生都很凶，念不好会被赶出来，而且我已经十岁了，会不会、会不会……” 能念书他是很高兴，可他也怕丢人，尤其这个机会还是小秋姐给他争取来的。 虎子对于这个会经常夸他的小姐姐，心里已经变得十分重视了，他可不想给小秋姐丢人。 “那种人说的话，你无需在意，学问不分贵贱年岁，只要有心，先生都是会喜欢的。” 盛嘉言在提到蒋明远的时候，用了“那种人”三个字，虽然表情不变，却愣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不喜。 听他这么说，虎子又高兴了起来，连连给盛嘉言鞠躬，末了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物件儿。“这是我爹从镇子里买回来的，我娘说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但是希望盛少爷能收下。” 第六十九章 真的很温柔 那是一个小的白虎镇纸，做工算不上精致，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虎子心里忐忑，怕盛嘉言看不上。 然而盛嘉言笑着接了过去，“很好看，回去替我谢谢你爹娘。” 虎子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小秋姐说的不错，盛少爷当真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呢。” 盛嘉言的手指一顿，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化开了一样，虽然还是那副表情，却就是觉得更加好接近了。 “是吗？她是这么说的吗？” 虎子猛点头，许长风就在一旁捏紧了拳头，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青竹手里端这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碟点心。 “少爷，这是房厨娘做的玉露酥，您尝尝。” 盛嘉言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让青竹将点心拿过来。 碟子里的玉露酥，一个个只有一口的大小，圆圆胖胖的，格外讨喜，上面还特意雕了莲花瓣的图样，精致可爱。 然而盛嘉言只看了一眼就吩咐，“让人都包起来，给虎子带回去吃吧。” 虎子吓了一跳，眼睛急忙从玉露酥上收回来，“不不不，我不能收。” “不过几块点心而已，也算是那块镇纸的谢礼。” 青竹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装点心，装完之后恭恭敬敬地塞到虎子的手里。 “你先回去吧，有了消息我会让小秋告诉你的。” 虎子抱着香喷喷的点心，晕晕乎乎地出了门都没反应过来。 小秋姐说盛少爷很好相处，却没说他竟然这么好相处！好人啊！ 书房里只剩下盛嘉言和许长风，盛嘉言稍稍问了他几个问题，许长风都能回答得上来。 “你的学问倒是很扎实，如此来说，引荐你过去我也放心。” 盛嘉言实则还没有许长风年长，然而说话做派，却让人下意识地心悦诚服。 许长风低着头连声道谢，盛嘉言则摆了摆手。 “我会帮你，是因为你的父亲也帮过小秋而已。” 许长风心里大惊，他虽然也猜到了这个缘由，却没想到盛嘉言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他一个盛家的少爷，竟会对秀云村一个小姑娘如此看重？ 盛嘉言也没再说什么，很快让许长风离开，随后关上书房的门。 …… 许长风匆匆赶回去，许贤英见了他急忙问，“如何了？盛少爷可答应了？” 许长风喝了足足一杯水才点点头，“盛少爷应下了。” “那就太好了！” 许长风喜形于色，儿子能拜在更好的先生名下，就有更大的机会通过府试。 他老许家兴许真要出个秀才！ 开心了一阵，许贤英又提起了一件事，“昨个儿我跟你的说的事情，就是蒋家的蒋明远和蒋明晨……” “爹，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 许长风放下手里的杯子，脸上却没有太多欣喜的表情。 “这件事，咱们最好不要帮这个忙。” “这是为何？” 许贤英有些不明白，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若是他们当真有了出息，兴许会感激他们的。 然而许长风心里，则是有另外的打算。 “爹，今日我遇见了虎子，跟我一块儿去见了盛少爷，盛少爷竟是要将他引荐去学海堂，连我都没能进去的学海堂。” 许贤英大惊，“学海堂？盛少爷真的这么说了？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虎子的爹娘同蒋小秋交好。” 许长风顾不得自己爹吃惊地长大了嘴，继续说，“他肯为我引荐，也是因为您之前帮了蒋小秋，盛少爷甚至明确地表现出了对蒋家，对蒋明远和蒋明晨的不喜。” 许长风皱着眉，“你不是说，盛家曾经说过，蒋小秋是他们家的福气？没准盛家真是这么认为的，那我们如今还要帮蒋家这个忙……” 许贤英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事儿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让你娘将他们送来的东西再送回去。” 许贤英能做好里正，人自然也是精明的，盛家少爷都这么明显地表态了，他可不能将自己儿子的前程给搭进去。 许长风点点头，“往后，爹最好能多帮衬着蒋小秋，盛家少爷此人，我瞧着总觉得不简单，能让他看重的人，爹可千万别得罪了。” “我省的，这还用你说。” 许贤英白了许长风一眼，脸上又笑起来，“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只需将心都用在读书上，虽然盛少爷是帮你引荐了，但最后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是，儿子知道了。” …… 盛家，瑶娘还是不放心，偷偷找了青竹过来问话。 “言儿早上用了几块点心？” 青竹实话实说，“少爷一口没吃，都让村里的虎子带回去了，后来房厨娘又送了一些过来，少爷仍旧没吃。” 瑶娘怔忪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你去言儿那里吧。” 那玉露酥确实味道不错，跟小秋做的不相上下，然而言儿竟然一口没吃。 是因为点心的缘故，还是因为，做点心的人？ 蒋小秋这会儿正专心致志地绣着一朵梅花，全神贯注的完全没在意瑶娘看她的目光。 瑶娘没做声，只当不知道这事儿。 到了中午摆饭，房厨娘又做了一桌子菜肴，蒋小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些菜色她可是能瞧出来很贵重的。 她觉得总这样在别人家吃饭，还吃得这么好，是不是不太合适？ 可瑶娘直接拉着她坐下，等盛嘉言来了，急忙招了招手，“言儿快来，饿了吧？赶紧用饭吧。” 蒋小秋也不知道瑶娘为何如此着急，也不等她反应，迅速地往她碗里夹了许多菜，然后也夹了同样的给盛嘉言。 “小秋快吃吧，吃完我再给你夹。” 蒋小秋看着自己冒尖儿的碗，眼睛眨巴眨巴，有些迟钝地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起来。 见她吃了，瑶娘立刻期待地看向盛嘉言，见到他也开始动了筷子了，瑶娘才缓缓松了口气。 蒋小秋不明所以，然而菜肴是真好吃，因此她低着头，很认真地吃着东西。 房厨娘见盛嘉言吃了不少，脊背挺直了起来。果然自己的手艺是没得话说，看看少爷这不是吃得很香吗？ 第七十章 少爷就是少爷 房厨娘心中暗暗自喜，忍不住看了一眼蒋小秋，这丫头不过是赶巧了，正赶在少爷胃口好了的时候，还真以为她做的东西有多好吃呢？ 这顿饭盛嘉言似乎是多吃了一些，瑶娘那个心疼啊，想着定是早上念书没吃点心饿着了。 “小秋，下午可能麻烦你做几样糕点？言儿念书辛苦，吃个一两块也抵饿。” 蒋小秋还没说话，房厨娘就抢先说，“夫人，点心的话我来做就可以，不管是什么点心，我都……” “房厨娘要准备晚饭，以后这点心还是让小秋来做吧。” 这是第一次，瑶娘没有顺着房厨娘，并且语气里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 房厨娘得了个没脸，脸色阴沉得要滴水。 蒋小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抬起头看向盛嘉言，“盛少爷可有什么想吃的点心？” 瑶娘笑起来，言儿哪里能有喜欢的点心？ 结果盛嘉言想了想，还真说出了几样。 “芸豆卷你可会做？” “会的。” 蒋小秋说得可谦虚了，然而她心里想的是，盛嘉言尽管说，做不出来算她输。 不是蒋小秋吹牛，盛嘉言这会儿就是说出个宫廷糕点来，她都能做得像模像样。 盛嘉言看着蒋小秋带着自信又竭力低调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甚，仿佛一张网一样，一层一层地漾出来，让蒋小秋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我下午，想吃那个。” 蒋小秋的耳朵忽然发痒，盛嘉言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明明隔着桌子，却仿佛就在她耳边说话一样。 她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耳朵，“我知道了。” 盛嘉言盯着她的耳朵看，形状漂亮的耳朵尖儿上，一抹淡淡的红色，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 他觉得，如果能轻轻碰一下，或许颜色会红的更鲜艳一些…… 瑶娘听见盛嘉言竟然真有想吃的点心，心花怒放的什么都注意不到，只觉得甚是惊喜，“小秋你连芸豆卷都会做吗？” 蒋小秋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尽力的。” 门外，房厨娘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什么芸豆卷？那么简单普通的糕点谁不会？ 她会做的糕点可比芸豆卷难多了！夫人是怎么回事，放着她不用，却让这个小丫头做点心，难道是好东西吃多了不成？ …… 午后，蒋小秋又做了一会儿绣活，便去了厨房。 这一次房厨娘全程都阴着脸，却也不离开，就绷着一张脸盯着她。 蒋小秋也无所谓，大概是在蒋家的时候被蒋老娘盯惯了。 那才叫又刻薄又＂chi luo＂裸，房厨娘这个跟蒋老娘一比，小秋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厨房里有泡好的芸豆，蒋小秋开始制作豆泥。 “我是没想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有你这样心机深沉的丫头，我还真挺想跟你讨教讨教，你是如何笼络了夫人和少爷的欢心？” 房厨娘见自己的瞪视不管用，忍不住冷嘲热讽出了声。 小秋这种话也听得多了，毫不在意地说，“大概我长得可爱吧。” 房厨娘听了脸都绿了，她身为厨娘，在厨房里吸多了烟火味，油水又多，身材可用“五大三粗”来形容。 这死丫头是不是故意讽刺她？ “丫头，我可告诉你，像盛家这样的人家，可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相与的，你别以为如今主家看重你你就得意了，没准儿，哼，过两日就能被赶出去。” 房厨娘从蒋小秋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她的傲气不允许自己连个山村野丫头都比不过。 蒋小秋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特别淡然地看着她，“房厨娘，我是觉得，你不用这么针对我，我也不是冲着盛家的厨房来的，我做点心，只是受了瑶娘所托而已。” 她心里还补了一句，另外也是因为盛嘉言，一个长身体的少年吃这么少，她有点看不过眼。 “所以呢，你就当我是来帮忙的，我肯定不会抢了你的差事，咱们各做各的互不干扰不好吗？” 蒋小秋说得心平气和，房厨娘都惊住了，这当真是生长在山野乡村里的丫头？这话说得条理明晰，有条不紊的，这是哪儿来的精怪？ 蒋小秋说话的时候，身上就是有种说不清楚的威压，压得房厨娘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见她安静了，蒋小秋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做点心。 …… 等做好了，蒋小秋还特意给房厨娘留了几块，“给你随便尝尝。” 剩下的，她端着送去了盛嘉言那里。 在书房的门口，蒋小秋见着了青竹，便想将芸豆卷交给他。 青竹却往后退了一步，“小秋姑娘还是自己送进去吧。” “这样不是会打扰盛少爷念书？” 青竹恭敬地笑了笑，“小秋姑娘多虑了，请。” 说着，他干脆替蒋小秋打开了门。 赶鸭子上架，蒋小秋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绕过了一扇屏风，在窗边，她看见了盛嘉言的身影。 窗户开了半扇，能看见窗外一株花树，明明是冬季仍开着若隐若现的小巧花朵，还怪好闻的。 窗台上落了一片叶子，盛嘉言就靠在窗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卷书放在膝上。 他半垂着脸，眼睛是合上的，仿佛是看书看得累了，小憩一会儿。 蒋小秋呆呆地站在原地，盛嘉言的皮肤上洒着阳光，白得近乎会发光一样。 半低着头，露出一般轮廓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和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蒋小秋上辈子见过许多相貌出色的人，可是那时候她根本没有心思多看一眼，现在却觉得，原来好看的人，竟然能这么好看！ 赏心悦目的好看，沁人心扉的好看。 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长时间的呆，身后忽然有了动静，是青竹过来将门给关上。 蒋小秋回头，只看到青竹低着头，退出去的身影。 蒋小秋不知道的是，青竹这会儿心里也很无奈，就刚刚，小秋姑娘还没进屋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少爷是清醒的呢。就这么一瞬间，人就能睡着？少爷不愧是少爷！ 第七十一章 你想怎么感谢？ 蒋小秋被关门的动静惊醒，伸手捂了捂发热的脸颊，心里鄙视自己。 怎么说她也是活过了一世的人，怎么能看一个小少年看呆了呢？真是罪过。 蒋小秋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手里还热着的芸豆卷放在桌边。 碟子放上去发出极轻的一声响动，盛嘉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乌沉沉的看不到底，仿佛凝聚了无限的情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蒋小秋跟被点了穴一样，整个人保持着放碟子的动作僵住，她只感觉自己的神志都被吸进那双眼睛里了一样，从里面，似乎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某种情绪。 “我，睡着了？” 盛嘉言的话打破了凝固的魔咒，蒋小秋一下子反应过来，慌忙站好，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干脆乱晃起来。 “好、好像是的，这是刚做好的芸豆卷，你尝尝可合口味。” 蒋小秋说完就打算离开，盛嘉言却想拦住她，然而他腿脚不方便，不慎将旁边一只梅瓶给摔碎了。 “少爷？” 青竹在外面尽职地询问，盛嘉言扬声，“无妨。” 蒋小秋看着地上的碎片，有些手足无措，这可怎么办才好，这东西挺贵的吧？ 她想了想，踮着脚尖走过去，将盛嘉言推过来，然后开始清理。 蒋小秋的动作很利索，三两下地上便干干净净。 弄完之后，她又将盛嘉言推回去。 刚刚在窗边看到盛嘉言的时候，她甚至忘记了他腿脚的不足，此刻蒋小秋的心里满是遗憾，想着若他没有这个问题该多好？ “我不打扰你用功了。” 蒋小秋朝着盛嘉言笑了笑，转身的时候，却被盛嘉言拉住了手腕。 只轻轻的一下，蒋小秋却觉得手腕处微微发热，幸好，盛嘉言很快便松开，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是想同你说，虎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是让人去送了书信，过几日就能有回复了。” 听见是说虎子的事情，蒋小秋睁大了眼睛，“是吗是吗？那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那，你要怎么感谢呢？” 蒋小秋一愣，忽然觉得此刻盛嘉言的脸上，笑容都带着说不出来的……诱惑？ 不不不，这个词她拒绝用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可是，他想要自己怎么感谢呢？ “你不是在跟我娘学着做我针线吗？若是可以的话，你可能给我做个荷包？之前那个有些陈旧了。” 一个荷包而已，蒋小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盛少爷喜欢什么样式的？”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盛少爷’‘盛少爷’的，总觉得，你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 蒋小秋囧了，这话说的，谁看不上谁？ 然而盛嘉言当真垂着眼眸，一副受伤的样子，蒋小秋只觉得心有不忍，于是说，“嘉言，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好。” 盛嘉言瞬间笑容灿烂，笑得蒋小秋心都化了，砰砰砰直跳。 “花样你来选就成，之前我也送了你一个玉兔，如今你送我一个荷包，刚好。” 盛嘉言笑眯眯地看着她，蒋小秋稀里糊涂地走出了书房，被外面的凉风一吹，顿时清醒。 不对吧……他送自己一个玉兔，自己又送他一个荷包，这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她晃了晃脑袋，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兴许人盛少爷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 傍晚，家家户户都飘起了晚饭的香味。 蒋家的大门忽然被敲响，蒋小春去开的门，见着了外面的人，她赶忙进屋喊蒋老娘。 “奶，赵大脚来了。” 许贤英的老婆赵红梅，因着天生一双大脚，村里人都习惯喊她赵大脚。 赵红梅听见蒋小春的话，脸色不好看了一分，又想起许贤英和长风跟她说的，干脆连客套的笑容都懒得摆出来。 秦美华察言观色，立刻起身瞪了一眼蒋小春，“瞎叫唤什么呢。” 然后端着一张笑脸迎过去，“是红梅姐啊，可吃了？不如在我们这儿一块儿吃点？” 赵红梅皮笑肉不笑地摇摇头，“不用了，我来，是来把这些东西给你拿过来的。” 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秦美华定睛一看，脑子里嗡了一下，一刀肉，一条鱼，一对猪脚，这不是她昨个儿提去里正家的东西吗？ “红、红梅姐，你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给你家长风补补的。” “长风我自然不会短着他，你家里不也有两个念书的男娃？还是给他们好好补补吧。” 赵红梅该说的说完了，任务完成就打算离开。 然而秦美华一把死死地拉住她，脸上陪着笑容，“红梅姐，是不是咱们哪里没做好，你尽管说。” 秦美华可是个人精，赵红梅这举动她一看就知道，让许长风帮忙引荐那事儿怕是要黄。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许贤英之前一口应下的，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变卦？ 赵红梅也懒得跟她纠缠，将秦美华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拽下来，“这事儿吧，你们来找我儿子，还不如去找找小秋丫头，人盛家少爷都肯帮她引荐虎子去镇上的学海堂，你家那两个孩子可没那个资格吧？” 蒋家其他人听见这话倒还好，蒋明晨却是脸色一变，从屋里大步地走到院子里。 “红梅婶，你说的学海堂，是镇子上那个学海堂？” 赵红梅呵呵一笑，“那还能是哪个学海堂？不就是同家镇上那个，整个青州都有名的学海堂？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虎子是个有福气的。” 蒋明晨拳头用力捏紧，学海堂，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书院，听说只要进了那里，就算是半只脚跨入秀才的行列。 然而学海堂并非什么人都收，青州一些达官贵人都想尽了办法将孩子送进去，蒋明晨这样的，压根儿就没有奢想过，只觉得是遥不可及的。 而现在却告诉他，村子里居然有人能被引荐去学海堂念书？ 如果秀云村真要有一个人能进学海堂，整个村子里，还有比他更适合的吗？虎子是什么玩意！ 第七十二章 要过年了 赵红梅可没功夫在意蒋明晨的心情，交代完就离开了，反正老许说了，往后跟蒋家也不用走的太近，反而是蒋小秋，让她多留意一些。 田金莲看着儿子出来了，也挺着肚子走出来，“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儿不打算帮咱们了？” 赵红梅留下的东西还在一边呢，谁还看不出来？ 田金莲顿时幸灾乐祸，“真是笑死人了！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成的？还住在镇子上呢，瞧瞧，还不是被人找上门来打脸？” 秦美华被田金莲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儿。 她没弄明白说的好好的事情，怎么忽然间就变了？ 对，赵红梅提到了蒋小秋，是不是她搞的鬼！ 秦美华下意识就想到了蒋小秋，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质问。 田金莲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跟出来看热闹的罗秀玉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含沙射影地不亦乐乎。 “娘，大伯娘，三婶也是尽力了，她这还不是为了咱们蒋家，你们若是有能耐，不如去找里正试试？” 蒋明晨淡淡的开口，语气里有着很明显的偏向性。 秦美华欣喜，好在明晨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然而田金莲就不舒服了，“明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我们就不为了蒋家着想？秦美华你私底下偷偷给我儿教了什么？是不是撺掇着他跟我离心？是不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三婶！三婶为了我和明远哥辛苦做活，她也很不容易的。” 田金莲承受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还真被蒋小秋给说中了，你当真偏着这个女人，连你亲娘都不要了？好好好，秦美华你给我等着！” 她悲痛欲绝地转身回了屋里，蒋小夏不赞同地看了蒋明晨一眼，“哥，娘还怀着身子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说完，她也追着田金莲回去了。 罗秀玉一脸幸灾乐祸，看热闹看得舒爽，一摇三晃地进了堂屋，蒋明远更是连院子都没有出来一步。 “明晨，好孩子，三婶没有白疼你，也只有你知道三婶的为难。” 蒋明晨的举动让秦美华心里舒坦，便是这事儿没成，这孩子也没有一味地怪她。 蒋明晨上前扶着秦美华，又将地上的东西都拿了起来，“这事儿也不是三婶能做得了主的，成不成看得是运气……不过，方才红梅婶说的虎子是谁？” 他对秀云村的情况压根不屑了解，在蒋明晨的心里，这些人都不配他花心思去理会。 “虎子？那是杨惠兰和许青松的儿子，今年……怕是有十岁了吧。” 十岁…… 蒋明晨眼里眸光微闪，十岁开蒙已是很晚了，学海堂居然也收？那盛家公子，难道竟有那么大的面子不成？ “明晨啊，赵大脚说的话你也不用全信，学海堂我也是听过的，连夏家夫人的儿子都没能进去，咱们村的野孩子怎么可能能进学海堂？” 秦美华压根儿就不信，整个秀云村，她觉得最有见识的也就数她了，赵红梅还敢在她面前吹。 “这事儿也不尽然，三婶，你可有法子去打听打听？里正那里不愿意帮我，这后面的路如何走，我也只能仰仗三婶了。” 蒋明晨垂着眼眸，显出一点点的无助，看的秦美华立刻来了精神。 方才蒋明晨可是为了她顶撞了他的亲娘，这孩子的前程，她肯定得尽心尽力去谋划。 “成，你放心，明儿我就给你打听来。” …… 第二日，也不知道秦美华用了什么法子，当真托人从许青松的口中套出了话来。 她回来告诉蒋明晨，“都说了这事儿不作数，盛家那边只说写了引荐书，成不成还两说呢，学海堂每年要收多少引荐书？兴许盛家不过是哄他们家玩的。” 蒋明晨觉得这才正常，然而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三婶，小秋如今在盛家可好？” 提到这个不孝女，秦美华一脸的郁猝，“谁知道她？盛家把她赶出去才好！” 若是可以，秦美华恨不得现在就去盛家大闹一场，看那个死丫头还敢不听话。 只是想到蒋小秋略带威胁的话语，秦美华只能生生忍住，毕竟夏家的差事对她来说太过重要。 蒋明晨微微一笑，“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这种时候，小秋妹妹怎好一个人在外面？三婶还是把她喊回来，全家团团圆圆的才好。” 秦美华眼睛一亮，连声说了好。 蒋小秋不是要考虑几日吗？等到了过年，她也考虑得差不多了吧。 …… 数日过去，蒋小秋在盛家更是适应。 她将那块梅花帕子绣好，瑶娘喜欢得不行。 “这比起我当初来，好了不知道要多少，我瞧着便是拿去镇上卖都是可以的。” “真的吗？” 小秋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帕子，“也不知道能卖多少。” “唔……一两总是可以的吧？” 瑶娘对这个也不大清楚，然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小秋可想去镇子上采买置办年货？” 蒋小秋听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好像真的是要过年了，怪不得村子里前几日开始就有杀猪的，她还分了一些杀猪菜。 “瑶娘要去吗？” 瑶娘轻轻摇了摇头，“我让家里的下人去，你如今一个人生活，去一趟镇子里也不容易，因此问问你可要去？” “要的，多谢瑶娘。” 既然想起来了，蒋小秋就打算过一个肥年！ 前世对于过年，蒋小秋是一点儿美好的记忆都没有。 在秀云村的时候，别的孩子到了过年有新衣服，有好吃的，她则仍旧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眼巴巴地羡慕着别人，然后低头继续干活。 等回去了她真正的家，过年根本无人问津，蒋小秋从没有过过一个令她开心的年。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从蒋家脱离出来，又有了银子，她要好好犒劳自己！ 看见蒋小秋眼里兴奋的光芒，瑶娘才觉得她这会儿像一个孩子。这才对嘛，哪里有孩子提到过年不高兴的？ 第七十三章 睡相很好 问了瑶娘盛家的下人何时去同家镇，到了那一日，蒋小秋过来的时候，吃惊地发现盛家派出去的除了牛车，竟然还有马车。 “是要乘马车去镇上吗？” 蒋小秋都惊呆了，不是牛车板车就够了？采买年货还要出动马车吗？ 盛管家微笑着请蒋小秋上车，并朝着她微微鞠躬行礼，“劳烦小秋姑娘了。” 蒋小秋一头雾水，应该是自己劳烦了他们才是吧？ 然而等她上了马车，她才明白盛管家的意思。 马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蒋小秋看到盛嘉言的时候，跨进去的一只脚默默地开始往后缩，要不，她还是去坐牛车吧。 “快进来，有些凉。” 盛嘉言抬眼看了她一下，蒋小秋赶紧进去放下帘子，挡住了外面的冷风。 然后，她再次僵硬，怎么就这么进来了呢？ “你……也要跟着去采买东西吗？” 蒋小秋尴尬地没话找话，盛嘉言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了笑，“从前也没这样的机会，娘也不常出门，你不会嫌我拖慢了行程吧。”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蒋小秋一听到他说自己的腿心里就不舒服，赶紧笑着将话揭过去。 她将仅有的一次去同家镇的经历，跟盛嘉言细细地说了，末了又摸出了那条帕子，“我还想试试能不能将这个卖出去呢。” 盛嘉言看过去，洁白的帕子上，一簇梅花怒放，争奇斗艳。 绣了梅花的帕子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蒋小秋绣的，却有种……生机勃勃，触动人心的感觉。 “帕子很好看。” 盛嘉言赞叹，随后又补了一句，“想必你做的荷包，也一定更好看。” “……” 蒋小秋无语，这是在变相地提醒她，别忘了答应他的荷包吗？ 从秀云村去同家镇的路途不算短，只不过比起上一次，行程要舒服得多。 车厢里很暖，马车又没有那么颠簸，蒋小秋起先还能清醒地跟盛嘉言说说话，到了后来，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鼻尖是淡淡温暖的香气，蒋小秋竟是靠在车厢里睡着了。 在她睡着之后，盛嘉言的目光才肆无忌惮地落在蒋小秋的身上，半晌，忽然伸手，动作极轻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蒋小秋没有醒过来，似乎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更舒服，因此脸颊还微微蹭了蹭，呼吸更加绵长。 她此刻的头，枕在盛嘉言的腿上，若她是清醒的，恐怕还能感觉到头下面紧绷结实的肌肉，这绝不是一个无法走路的人能拥有的。 只不过，蒋小秋这会儿完全没有意识，睡得香甜。 盛嘉言低头就能看见蒋小秋小巧的鼻尖和嘴巴，脸颊也比初次相见的时候要白皙一些。 红润的菱形嘴角轻轻抿着，上面闪动的光泽，让盛嘉言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苹果糖。 盛嘉言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蒋小秋的头，细软的发丝从他指尖滑过，他才有种真实感。 看着她睡得毫无防备，盛嘉言心里某处缓缓的化开。 还以为经历了那样一次坎坷，这丫头会变成冷硬心肠，会对所有的一切都满怀仇恨。 然而似乎并没有，可这样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那个让自己一直放在心底，甚至为了她改变自己选择的姑娘，一直都是个善良，坚强的人。 这一次，她仍然只需要保持这样就好，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他会全部帮她挡住。 蒋小秋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可是她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 只记得，是个很温柔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着令人安心的话语…… …… 车轮轻微的颠簸，蒋小秋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神情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平日里身上的伶俐劲儿都不翼而飞，变得呆萌软绵。 好一会儿她才明白，这是在去同家镇的车上。 “啊！” 蒋小秋才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对劲，赶紧撑直了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刚……” 蒋小秋的脸颊涨成了粉色，简直想抽自己几下，她是怎么能从自己的位置，睡成刚刚的样子的？ 她想着盛嘉言的腿无法移动，那肯定是自己睡着睡着滚过来的。 蒋小秋恨不得现在就有一条缝，能让她钻进去才好。 “不碍事的，看你睡得香甜，我也没舍得吵醒你。” 吵醒她啊！ 蒋小秋在心里怒吼，她不好意思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在盛嘉言的衣服上来回巡视。 可别再留下什么痕迹，那她还做不做人了？ 像是察觉到蒋小秋的目光，盛嘉言轻轻地笑了笑，“别担心，你睡相很好。” 被他这么一说，蒋小秋越发无地自容，睡相好的话，她也不能睡成刚刚那个姿势。 不过，蒋小秋的脸微微发热，盛嘉言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呢。 …… 马车停了下来，同家镇到了。 置办年货，米面粮油是一定要要买的，还有平日舍不得吃的干果零嘴，和小孩子都盼着的肉。 布料也是要扯一些的，还有新鞋新帽，好看的装饰头花等等等等。 同家镇很热闹，许是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出来采买，人声鼎沸，好不喧哗。 盛嘉言如他所说，就是过来逛逛的，蒋小秋却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感受，看到什么都很好奇。 盛嘉言也不阻止，反而还很怂恿她多看看。 “这个小兔子灯可真好看。” 蒋小秋手里拿着个花灯，扎的是个小兔子模样，两只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活灵活现。 盛嘉言就看着她浅笑，英俊的面容引得街上不少女子都偷偷红了脸。 然而再看到他坐在轮椅上，那些小小的悸动又一个个地消失，变成了由衷的可惜，怎么就是个残废。 蒋小秋除了必备的东西，还买了不少小零嘴，各式的糖果瓜子样样不缺。经过成衣店的时候，她又去买了两身新的棉衣，都不是特别花哨，穿在她身上却格外讨喜可爱。 第七十四章 找死 不过蒋小秋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经过一家绣坊的时候，蒋小秋跟盛家人打了招呼，带着她绣的帕子走了进去。 许多大户人家采买帕子，都会来这样的绣坊，更有些讲究的，会有专门固定的绣坊。 绣坊里燃着淡淡的熏香，空气都显得淡雅别致。 瞧见了她的身影，伙计立刻迎上来，“姑娘想买些什么？” 蒋小秋浅笑了一下，“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收绣品吗？” 这在绣坊是常有的事情，伙计立刻点头，将她请到旁边，“姑娘稍等，我让我们掌柜出来看看。” 伙计去叫人的时候，蒋小秋趁机四处看了看，绣坊里也放了不少绣品待售。 她在心里细细比对了一下，对于自己的手艺来说都不难。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从内间走了出来，头上带了一顶帽子，穿着皂青色的衣衫，十分精神。 “就是这位姑娘想要出售绣品吗？” 吴进财一眼就看到了蒋小秋，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走了过来。 “掌柜的好。” 蒋小秋礼数周全，也不多话，直接将那方帕子拿出来递过去，“您给掌掌眼，这样的绣品你们可收？” 吴进财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实则已经对蒋小秋的身份在心里下意识地进行了判断。 相貌姣好，态度气势落落大方，毫不胆怯，身上穿的也干净整洁，看着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心里有了推断，吴进财才将心思放在了帕子上。 这帕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花样也是寻常的梅花，只是看完了吧，会让人忍不住再多看两眼，再多看两眼，然后一不小心就盯着那簇梅花看出了神。 “掌柜？” 蒋小秋见他半天不说话，也不说收，也不说不收，心里惦记着门外盛嘉言还等着，忍不住出声。 吴进财这才回过神，心里隐隐惊讶，他有多久没因为看一件绣品出神了？ 况且，这还是一样不算太过特别的绣品。 吴进财这个年岁能成为锦绣坊的掌柜，大多得益于他有一双好眼睛，总是能不经意地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好东西。 他笑起来，“这帕子花样是有些寻常，只是针脚却很细密流畅，配色也有独到之处，不知道这可是姑娘你亲自绣的？” 蒋小秋点点头，“是我绣的，只是近来手生了许多，这帕子只是练手之作，来这里也只不过想碰碰运气。” 蒋小秋原本不打算把这帕子拿过来卖，毕竟这也不算很亮眼，不过是刚好有机会跟着盛家来了同家镇，可有可无地问问罢了。 想着外面还有人等着，蒋小秋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掌柜无需为难，我也知道这方帕子有些粗劣，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说着，她拿过帕子就打算离开了。 吴进财却心里一动，轻轻拦住了她。 “姑娘能来我的绣坊，也算是与我有缘，这帕子我要了，只是往后姑娘若是再绣了什么绣品，还请能先想起锦绣坊。” 蒋小秋微微惊讶，这就……要了吗？ 似是看出了她的吃惊，吴进财笑容加深，“不知道一两银子姑娘可满意？” “满意的。” 一两实在不少了，又不是什么繁复的绣品，不过一方帕子，能卖出一两，已经超出了蒋小夏的预料。 “如此，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我让账房给你拿银子。” 蒋小秋很开心，第一笔绣品生意就这样顺利，总觉得是个好兆头呢。 正等着，锦绣坊的门口忽然传出了喧闹的声音，蒋小秋还隐隐听到几个词，“瘸子”，“残废”。 她心里一惊，跟着吴进财一块儿走了出去。 锦绣坊的门口，一个身穿锦衣，腰间挂了一串儿东西，大冬天手里还拿了一把扇子装腔作势的公子哥儿，浑身傲气地站着。 在他身边，几个家丁骂骂咧咧，嘲讽的对象正是盛嘉言。 只见盛嘉言安静地坐在那里，表情无比淡然，仿佛那些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不过是犬吠一样。 他的反应甚至还不如青竹，青竹好歹还面露不忿呢。 然而盛嘉言的表情，让蒋小秋的心瞬间揪紧，她太明白这样的冷漠表示的是什么。 是习惯了，听多了，麻木了。 所以才会不在意，才会以冷漠来对待。 “腿断了就在家别出门，好狗还不挡道呢，出来了丢人现眼，影响了少爷的心情你赔得起吗？” 那个公子哥的家丁又一次尖锐地嘲讽，蒋小秋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地冲出去，挡在盛嘉言的面前。 “你脑子不好，嘴巴还臭，才是不该出门呢，出来了丢人现眼，影响了我家少爷的胃口，你赔的起吗？” 小秋说话又脆又快，还是照着他的话骂回去的，怼的那个人像是一口气被卡在了喉咙口，脸都憋红了。 “你是什么东西，哪儿冒出来的臭丫头，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 “你才是什么东西，我管你家少爷是谁，这店门口你家开的？你家少爷是有多金贵？那么金贵就别出门啊，省的路上的泥脏了他的脚。” 盛嘉言淡然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看着自己面前，蒋小秋并不高的个子，却脊背笔直地挡在他的面前，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她是想要保护他吗？ 对面的公子哥被蒋小秋的出现给吸引住了，用扇子将家丁挥到一边，慢慢地走出来。 “哟，莫不是一对苦命鸳鸯？小娘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黑了点，不过黑没关系啊，关了灯谁还看得见？” 他自以为幽默的话，也只有他带来的家丁捧场，一个个笑得特别大声。 蒋小秋绷着脸瞪着他，果然是个无耻下流之徒。 那公子哥被瞪了也不恼，反而更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几眼，“嘿，我还真发现小娘子越看越好看，怎么样，你要不要抛弃了那个瘸子来跟少爷我算了，少爷保证你乐不思蜀，如何？” 蒋小秋气得不行，刚想说话，手腕却被人握住，她扭头一看，却是盛嘉言拉住了她。 “我们走。” 盛嘉言表情似乎仍旧冷淡，一旁的青竹却隐隐打了个冷颤，不由地给了对方一个同情的眼神。 少爷生气了。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少爷生气的样子，第一次的结果……青竹都不敢回想。 第七十五章 一场闹剧 蒋小秋虽然很生气，却也并没有失去理智。 并且在她的认识里，盛嘉言虽然说起来是个少爷，盛家下人都没有几个，日子也过得不算富得流油，因此她也不想让盛嘉言惹上这种无赖。 “好，我们走。” 蒋小秋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打算跟盛嘉言一块儿离开。 这回儿却是对方不乐意了。 “小娘子刚刚不是气势凶悍得很吗？怎么这就要走了呢？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干脆跟我呢。” 对方的话说完，他的家丁便特别有眼色地围过来，挡住了他们去路。 吴进财一直没做声，这个公子哥是同家镇夏家的二少爷，学问也没有，只知道仗势欺人，因此镇里的人都不愿跟他有牵扯。 不过他又看了一眼蒋小夏，想了想，朝着身边一个机灵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余光看见那个小伙计跑远了，他才走过去，笑着将一两银子放到她手里，“这是姑娘的酬劳，您拿好。” “我说吴掌柜，你可是要管本公子的闲事？” 吴进财立刻赔笑，“不敢，不敢，我同这位姑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罢了。” “哟，小娘子还会做生意呢？” 夏二少爷更有兴趣了，正寻思着再说点什么挑逗的话，嘴巴才张开，忽然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下子飞进了进去。 夏二少爷喉咙一动，那东西居然吞下去了。 “什么玩意！” 夏二少爷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莫非是什么飞虫？ 他身边几个家丁都说没人瞧见，他皱了皱眉，打算不当做一回事儿，可就在这时，夏二少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养的珠圆玉润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额上迅速冒出了一层汗，身子晃了晃，锦袍下的两条腿颤抖着，紧紧地夹在一起。 家丁们被抖生的变故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噗嗤”一声，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从夏二少爷的身上飘散了出来。 很快，有人看见他的裤腿处漏出了某种恶心的东西，围观的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夏家二少爷这是……当众失禁了？ 发现了这件事，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都往后退了半步，连夏家的家丁都蒙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青竹默默地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刚刚少爷的举动。 他以为少爷虽然生气，却也会之后再算账，没想到少爷居然等不及了，也算这个人运气差，竟然敢调戏小秋姑娘。 蒋小秋在夏二公子失禁的时候，就赶紧将盛嘉言推得远些，像是生怕那些秽物熏到了盛嘉言一样。 “这人怎么回事？” 她根本不想去看，站在她身边的吴进财却小声地说，“姑娘，你们不如趁现在离开吧，对了，鄙人还不知姑娘的名字。” “小女子蒋小秋，方才多谢掌柜，小女子感激不尽。” “呵呵呵，鄙人也没做什么，蒋姑娘往后若是还有绣品，请一定先想着锦绣坊，至于酬劳，定是会让姑娘满意的。” “一定一定。” 蒋小秋早想离开这场闹剧，推着盛嘉言转身就走，青竹尽忠职守地跟在他们后面，手里空空的有些难受。 原本是他负责推少爷的来着。 夏家二少爷哪里还顾得上蒋小秋和盛嘉言？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腿也抖得越发厉害。 又一连几声动静，那味儿熏得都让人不敢接近。 就在这时，机灵的小伙计回来了，悄悄地站在吴进财的身后，在他回来没多久，镇上巡逻的官差居然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 夏家的家丁见了官差，一个个嘴里发苦，怎么好巧不巧遇到官差了呢？ 少爷当众失禁的事儿，怕是整个同家镇都会知道了，他们这些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不过当务之急，是怎么将就要晕倒在一滩秽物中的少爷弄回去。 官差是吴进财让人叫来的，他是怕蒋小秋应付不了夏二公子，可谁知道后面又出了这种事。 吴进财偷偷地问了小伙计，“你报官的事有人知道吗？” “掌柜你放心，我让路边的小乞丐去报官的，没人知道是咱们。” 吴进财扬了扬嘴角，“聪明，一会儿有赏。” 夏二公子本就在同家镇很是有名，这一回则是彻底出了名，连坊间有孩童拉了裤子，都能将他的事迹拉出来说笑一番。 夏二公子曾经自诩风流才子的美名，如今却以另外一个形式变得更加人尽皆知。 不过蒋小秋和盛嘉言是不需要知道的，他们已经上了回村的马车。 除去遇见了夏二公子，小秋今天很是开心。 “你都买了些什么？” 盛嘉言声音温和地问，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受到之前被辱骂的影响。 蒋小秋也不愿他在意那些，高高兴兴地展示今日的所得。 “这些酥糖点心是给虎子的，还有给婶子一家的年礼，我给自己买了新衣服，新鞋子，新头绳，还有门神、桃符、春帖，果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鸡鸭鱼鹅，米粮蛋油，还有一些坚果零嘴，对了，小秋还买了炭火和炭炉，可以暖呼呼地过年了。 她一样一样数过去的时候，盛嘉言就用极为柔软的目光看着她。 这些东西对盛嘉言来说极为普通，可是却能让小秋如此欣喜开怀，提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她应是第一次这样过年吧，盛嘉言看着她越是开心，心底的戾气就越是压不住，他根本想不到，曾经的蒋小秋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喜滋滋地数了一遍，蒋小秋才想起来问盛嘉言，“你呢，可有买什么？镇子里今日那么热闹，什么都不买就太可惜了。” 盛嘉言笑起来，笑容清浅却柔软，他说，“我当然也买了。”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 蒋小秋看见了一愣，这不是，她之前瞧见了，直夸可爱的小兔子灯吗？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惟妙惟肖，甚是可爱有趣。 第七十六章 我忍心啊 盛嘉言拿出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对，他将其中一只递过去，“我见你喜欢，也确实别致，于是买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浑身充满了书卷气息，略有些清冷的盛嘉言，手里拎着兔子灯的画面，莫名让蒋小秋有些想笑。 她赶紧低下头，却没有立刻接过去，“我……” “方才你挡在我面前，我很欢喜，除了我娘，你是第一个为我而生气的人，我很……高兴。” 蒋小秋的头抬起来，撞进了盛嘉言的眼里，他狭长的凤眸温柔地弯着，仿佛盛了星辰一般闪动，诉说着他的情绪。 蒋小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虽然不知道是在往哪儿沉，却确确实实地有这种感觉。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这股异样吐出去，赶紧伸手拿过了一只兔子灯。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我很喜欢。” 蒋小秋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兔子灯上，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带着一车的年货，蒋小秋回到了秀云村。 盛嘉言让盛管家找了板车，将她送回去。 一路上遇见了秀云村的人，他们看到蒋小秋身后板车上的东西，一个个都合不拢嘴。 “小秋丫头，这是……” “这是我今儿去镇子上买的年货，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便是只有一个人，也得过出年味来。” 蒋小秋语气乖巧讨喜，问话的人心里却震惊。 她一个人竟然置办了这么许多年货？比起村里许多一家子的年货都强不少，小秋是怎么办到的？她哪儿来那么许多钱？ 回去的路上，蒋小秋还遇见了许茉莉，正跟着同村的人一块儿往家里去。 她听见蒋小秋和别人说的话，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珠子一转，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许茉莉是去找蒋小夏，蒋小夏近来过得很不如意，身上的活计令她越来越烦躁，且根本没有看到头的一天。 “小夏，你猜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蒋小夏正在扫鸡笼，那味道让她十分不舒服，一点儿应付许茉莉的心情都没有，“不知道，你看到谁了。” “蒋小秋，我看到蒋小秋了。” 许茉莉提高了声音，蒋小秋三个字，终于引起了蒋小夏的兴趣。 她咬牙切齿地抬起头，“她怎么了？难道是被盛家赶出来了？” “那倒不是，她刚刚拖了年货回家，光我瞧见的，就有鸡有肉，一大板车呢。” “不可能，她哪有那个本事。” 蒋小夏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可许茉莉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一点儿都不像作假。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茉莉撇了撇嘴，“连我家的年货都不如她呢，你说，她是不是偷了盛家的银子？不然怎么可能过得这么好？” 从前蒋小秋多惨啊，许茉莉因着有她做对比，觉得自己的日子美极了。 可现在呢？ 她仍旧每日要帮家里干活，身上的衣服也仍旧只那么两件，翻来覆去的穿。 而蒋小秋却已经过上穿新的好看的衣服，做轻省的活计，还能每日都吃到肉。 许茉莉不愿意自己一个人不舒坦，因此才会跑过来告诉蒋小夏。 她从蒋小夏脸上看到了嫉恨怨毒的表情，心里又平衡了一些，“那我就先回去啦。” 说完，她赶紧加快了步子往家走，若是迟了，兴许又要被娘骂了。 …… 蒋小夏这会儿心神开始不宁，也顾不得嫌弃鸡笼恶心，三下五除二赶紧做完了，朝着院子里吆喝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等她跑到蒋小秋家门口的时候，板车上的东西已经差不多要搬完了。 然而蒋小夏还是眼尖地看到了崭新的棉衣棉鞋，还有各种她都吃不到的东西。 “蒋小秋！” 小秋正要感谢盛管家，冷不丁听见有人喊她。 转身一看，就看见了蒋小夏表情怪异地站在那里。 “找我有事？” 小秋如今面对蒋家人，都是同样一副冷淡的态度。 蒋小夏见周围还有人，立刻将自己的表情收好，缓步上前，“你今日去镇上置办年货了？” 小秋没说话，这是人只要长眼睛都能看得出来吧。 “快要过年了，你莫非还要跟家里置气呢？爷奶也是为了你好，你都将你娘气病了，这气也该撒完了吧，咱们为人子女，哪里能真跟爹娘置气呢，那也太不懂事了。” 蒋小夏温言软语地好好说话，说的听起来也在理，就有同村的人也帮衬两句。 “小夏说的也是，到底是一家人，哪儿能说断就断了？” “是啊，我瞧着蒋仁媳妇都来几趟了，那日还一直在门口等着，小秋啊，你也不好太绝情吧。” 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时候，什么深明大义的话都能说出来，并且真情实感。 蒋小夏见有人站在她这边，表情更加真诚，“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难道想让你爹娘，想让爷奶心里带着遗憾过年吗？再怎么说，蒋家也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忍心吗？” 蒋小秋很想说，我忍心啊，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又不是下贱到非要让人虐待才舒爽。 可这话，却是不好直说出来，她只笑了笑，“可我现在，过得比从前舒服多了，爹娘和爷奶既然这么关心我，想必也希望我过得更好吧。” 蒋小夏梗了一下，她可不会说什么，等小秋回去了也一样能过这样的日子这种话，她希望蒋小秋回去，就是为了将那些活都塞还给她！ “那你就不想想爷奶，想想你爹娘吗？你就忍心让他们……” “我仍旧住在秀云村，又不是见不到，小夏姐，你尝过被冤枉虐待又被身无分文赶出来的滋味吗？别说你了，怕是村里除了我，没人受过这样的对待。” 蒋小秋语气平静，只眼里能看得出来落寞，“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至于爷奶和我爹娘那里，就劳烦小夏姐去替我说一声，让他们无需心里惦记，就当我已经死了吧。”蒋小夏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蒋小秋态度还能这么坚硬。 第七十七章 一个都逃不了 蒋小夏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到底是蒋家的人，家里人怎么会不惦记你？” “我又不是过不下去，有什么好惦记的？之前我身无分文借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不惦记，如今倒是惦记了。” 蒋小秋像是随意说出口的，然而周围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有了想法。 小秋最开始被赶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是里正做主借了屋子给她。 后来许青松家的一直往她这里送点东西，可没见着蒋家送什么，那是一点儿不在乎蒋小秋是死是活。 “我说小夏丫头，你爷奶要真惦记小秋，当初能做那么绝？别是见着小秋日子才好一些就眼红了吧？” 蒋家这事儿在秀云村也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对蒋家的做法压根看不上。 “对了对了，我还记得你们蒋家闯进门偷抢小秋的东西，人小秋可都没报官呢，那会儿蒋老头说什么来着，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同意小秋回去，他现在还有气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蒋小夏脸色有些难看，眼睛里的怨恨险些都要藏不住了。 心想蒋小秋真是给脸不要脸，可她又不甘心，先不说蒋小秋这会儿手里的银钱，她只想赶紧把人弄回去，好过回从前轻松的日子！ 蒋小夏努力调整情绪，想要说得再动情一些，却忽然听见了一声怒喝从后面传来，“蒋小夏！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给我滚回家去！” 蒋小夏身子一激灵，吓得脸色顿时面无血色，爷怎么会过来！ 蒋老头大步走过来，扬起蒲扇大的巴掌，一下子扇在蒋小夏的头上，她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蒋老头为人固执，也极好面子。 蒋老娘跟他提过要让蒋小秋回来蒋家，他也半推半就地就同意了，只是话里话外对小秋很是不满，觉得让她重回蒋家是自己的一种恩赐。 尽管他同意了，可不代表能接受蒋小秋明确的拒绝，和村里人看笑话一样的态度。 蒋老头认为，蒋小秋必须是哭求着要回来，而不是他们蒋家求着她！她算什么东西！ “今儿这事儿，都是小夏这个死丫头自作主张，我之前说过的话可是算数的，除非你求着我，否则，别想那么容易回来！” 在乡亲面前，蒋老头的姿态无比高傲，他是蒋家的家主，他说了才算！ 被一巴掌打蒙了的蒋小夏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焦躁，自己刚刚的话都白费了！ 爷不是在地上吗？为何会忽然回来！ 蒋小秋心里松了口气，面对暴怒的蒋老头，表情变得跟他一样倔强，“我知道了，不过让我哭求着回去，不可能。” 两人正对视着，蒋老娘也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消息，一边吼着一边跑过来，“这个死丫头！有了银子不知道孝敬爷奶，竟然敢自己拿去花了！这个不孝的狗东西，东西在哪儿呢，还不赶紧给我送家里去！” 听见她的话，刚刚才被蒋老头的气势给镇住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发出细微的笑声。 “这蒋家可真逗，一边说小秋跟蒋家没关系，一边又眼馋人家的银子，真是好事儿都想占尽了。” “这可是明抢啊，又不让人回去，又要把东西拿走，摆明了是要逼死小秋，还说什么惦记……” 蒋老头的表情变得十分阴鹜，他冷眼看着咋咋呼呼跑近的蒋老娘，等她走近了，抡起胳膊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蒋老娘的嘴角愣着当场被打破了，整个人如同木偶一样定住，半天不会动弹。 等她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蒋老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你打我做什么？你这个杀千刀的，我操持蒋家这么些年，你居然打我！” 蒋老头铁青着脸，“往后，别再让我听见你惦记蒋小秋的东西，眼皮子浅的玩意，我蒋家还不屑那点东西。” 蒋老娘透过蒋小秋身后的门往里看，看到地上放了满满一堆年货，那怎么是“一点东西”呢，那都该是蒋家，是她的才对！ 这老头子是疯了吧。 “她是咱们蒋家的人，所有的东西都该是咱们家的，我怎么不能惦记了？” 蒋老娘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连蒋老头的话都听不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东西弄到手。 蒋老头气得冒烟，“那我就休了你！你就不是蒋家的人了！” 围观的人都愣了一下，蒋老娘更是瞬间就蒙了，等她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开始哭嚎，那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受不了。 “我不活了不活了！我辛辛苦苦操持蒋家，为你老蒋家生儿育女，你居然要休了我，你休啊！休了我就去跳河，好到下面让你老蒋家的祖宗评评理！” 蒋老头不为所动，冷淡地看着她，“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做主，蒋小秋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总有一日你会求着我想要回到蒋家的！”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蒋小秋，也不管仍在哭嚎的蒋老娘，转身气呼呼地就走。 蒋老娘见状，一边嚎着一边也跟上去，她心里哪儿还顾得上钱财？ 剩下蒋小夏一个人，脸色紧绷，曾经养得雪白粉嫩的脸，这会儿也已经晒得有些发黑。 她死死地捏着拳头，心里对蒋小秋的恨意无以复加。 蒋小秋不回去，那家里的活难道一直都要她来做吗！ 她的手已经粗糙了，衣服也破了几处，这么冷的天，洗碗洗衣服都不让用热水，蒋小夏的手指上已是出现了好几处溃烂。 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蒋小秋，你会有报应的！” 蒋小秋的眼神挪过来，波澜不惊地落在蒋小夏的身上，半晌，她浅浅地笑起来，“我会不会遭报应不好说，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该遭报应的，一个都逃不了！” 蒋小夏被她眼里的情绪吓了一跳，为什么她觉得，此刻的蒋小秋仿佛另外一个人一样，让人觉得可怕。她立刻转头跑掉，蒋家还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呢。 第七十八章 她叫来的 蒋小秋这才对乡亲们笑笑，“让各位见笑了，小秋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能好好过日子足矣。” 她说得无欲无求，连觉得她刚刚有些过分的人都觉得，这事儿说起来也不能怪她。 一步步被逼到今日，小丫头心里委屈，对蒋家彻底失望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围观的人很快都散了，蒋小秋这才发现，盛管家竟然还在。 “抱歉，让您看笑话了。” 盛管家特别和蔼地笑笑，“无妨无妨，小秋姑娘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跟我们说，有时候人的心不能太软。” 方才看到蒋家那么不要脸的做法，盛管家都险些没忍住站出去，这么欺负一个小丫头，也太过分了。 蒋小秋却不以为意，笑容很是感激，“多谢盛管家，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是绝对不会一时心软妥协的，所以不管蒋家怎么闹，她都坚决划清界限。 不过……蒋老头来的时机却是刚好，帮她省了不少事呢。 蒋小秋回去收拾东西，新添置了不多，她归拢起来都花了不少时间。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小秋才开始做晚饭。 有些日子没在家吃晚饭，米淘好蒸上，蒋小秋想了想，拿了一些肉剁碎，又混了淮山泥，还奢侈地放了两个蛋清。 调了佐料搅匀，小秋上了蒸笼，又切了萝卜片儿，一片上放一个搓好的肉丸，然后上火蒸。 剩下的蛋黄，小秋打碎了做成蛋花菜汤，滴了香油美滋滋。 她一个人吃饭虽然简单，却不打算亏待自己。 米是在镇子里新买的好米，肉蛋也是新鲜的，她还多做了一点，能剩下的话明日一早还可以热热吃。 做完这一切，小秋将桌子整理好。 或许在别人眼里，一个人过日子冷冷清清，杨惠兰就不止一次心疼地让她去她家里吃饭。 可小秋却不这么认为，她一个人，想吃什么做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再热闹的场合蒋小秋也曾经经历过，却觉得根本比不上如今自由自在，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 饭快好的时候，门响了，从门外传来蒋小冬轻微的声音，“小秋姐姐。” 蒋小秋眉头皱起来，怎么又是她。 她走过去将门拉开，看到蒋小冬的模样时吓了一跳，“你怎么……” 一阵子没见，蒋小冬跟小秋印象中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曾经蒋小冬很得意自己跟秦美华长得像，秦美华也还挺在意她的，蒋小冬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样子。 也正因为她长得讨喜，小秋才会控制不住想对她好，觉得自己的妹妹可爱。 可如今，蒋小冬原本还有些肉的脸颊，完全凹陷了进去，眼睛突出来，显得越发大了。 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坐在门口，看到蒋小秋开了门，从硕大的眼眶里，滚落出委屈的眼泪来。 “小秋姐姐……” 蒋小冬这段时间过的日子，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原先在镇上，她的待遇虽然没有蒋明远，蒋明晨好，但饭还是管饱的。 可回来之后，完全就变了。 爹娘也没心思管她，之前她觉得好的两个姐姐，蒋小春和蒋小夏，都对她很不好，动不动不是打就是骂。 她们还会去跟奶告状，奶就不给她饭吃。 起先蒋小冬会跟秦美华哭，秦美华偶尔给她半个冷饼，到了后来，连冷饼都没了。 秦美华在蒋家都过得不愉快，哪儿还有心思管自己的另一个赔钱货？ “姐，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奶还打我，说我没用，连碗都洗不好，他们把我关在柴房里，连水都不给我喝……” 蒋小冬呜呜地哭着，小秋却记得那个柴房，她大概是整个蒋家最熟悉柴房的人。 只是没想到她走了以后，蒋小冬会被关进去。 “你没跟你娘说？” “我娘也不管我，她还嫌我烦，让我别碍了她的眼。” 蒋小冬这么小的年纪，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从前的好日子仿佛是做梦一样，现在醒过来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蒋小秋，那个之前对她那么好的姐姐，自己都没东西吃，还给她吃东西。 而蒋小春和蒋小夏，看到她实在饿得受不了，想去厨房找东西，立刻就去告诉奶，让奶把她毒打一顿，打得她都昏了过去。 蒋小冬一张小脸黑乎乎的，上面是一道一道脏兮兮的泪痕，“小秋姐，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听话的。” 她怕蒋小秋不相信，急切地说，“刚刚是我去喊爷过来的，我知道你不想回去，爷来了，你就不用回去了。” 蒋小秋有些惊讶，“他是你喊来的？” 蒋小冬用力点头，“我看到茉莉姐来找蒋小夏，我都听到了，小夏姐来找你，我就去找爷了。” 这个蒋小秋是真没想到，不过她一直都知道，蒋小冬很聪明。 想起刚刚那场闹剧，蒋老头的出现确实帮她免了不少麻烦，蒋小秋将门开得大了一些，“进来吧，正好我今天晚饭做得多。” 蒋小冬大喜，用力用结块的袖子擦了把脸，抖着腿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走。 小秋很快将菜端上来，淮山肉圆一个个圆圆胖胖，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蛋花菜汤更是清香扑鼻，鸡蛋花不是若隐若现，而是一条条一缕缕清晰分明，上面还飘了一层油花。 蒋小冬的眼睛都转不动，干裂开来的嘴巴无意识地张着。 小秋看了一眼她黑乎乎的手，皱了皱眉，“先去洗手，灶上有热水，用皂荚洗干净了。” 蒋小冬立刻乖乖地去洗手，温热的水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她是第一次，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人吩咐做事，仔仔细细将手洗得干干净净，还拿去给蒋小秋检查。 蒋小秋扫了一眼，“吃饭吧。” 饭已经盛好，雪白的大米饭一颗颗晶莹透亮，散发出诱人的米香。 蒋小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给我吃的吗？”她在蒋家别说大米饭了，最差的糙米都吃不上，只能吃点玉米糊糊。 第七十九章 决定了 “你不想吃也可以。” 蒋小秋吃了一口饭，眼睛眯起来，米买对了，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蒋小冬听见这话，立刻抓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险些把自己给噎住。 太好吃了，多嚼几下都能尝到甜味，蒋小冬迫不及待地想要填满她饥饿了很久的胃，又不敢吃的太快，怕以后没机会尝到这个味道。 桌上的菜，蒋小冬是一口都不敢动，她就埋着头吃饭，等到小秋发现，她已经把饭给吃完了。 蒋小秋心里唏嘘，前世跟蒋小冬在一起，什么好东西都理所当然是她的，自己只能捡些她吃剩的东西填肚子。 如今风水轮流转，蒋小冬还能有这么拘谨的时候呢？ “还要吗？” 她记得上次肉糜粥蒋小冬是吃了两碗的。 蒋小冬抬起头，有些怯怯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小秋去厨房又给她盛了半碗。 “你饿了那么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说完，她又往蒋小冬碗里夹了两个淮山肉丸，就当是……她喊了蒋老头过来的报酬了。 蒋小冬大喜过望，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肉圆。 蒋小秋做饭的手艺很不错，淮山肉圆里的肉半肥半瘦，油水十足，调料又放得恰到好处，将肉的鲜味和淮山的清香爽脆发挥到极致。 蒋小冬吃得都快哭了，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等她吃完，蒋小秋又将蛋花汤给她分了，说是汤不好放隔夜的。 “不过你若是喝不下……” “我喝得下的！” 蒋小冬猛地端起碗，抱着咕咚咕咚地喝汤，反倒是让蒋小秋无语。 她原本想说，若是喝不下，等会儿喝也成。 蒋小冬将汤喝完，彻底无法动弹，只觉得东西已经漫到了喉咙口，张嘴就能吐出来一样。 但这种罪她愿意受，吃饭吃撑了，总比饿得胃里翻江倒海的疼来得幸福。 “小秋姐，我去洗碗。” 蒋小冬异常乖巧，艰难地站起来就要往厨房走。 蒋小秋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走路都很勉强，于是勾了勾嘴角，“下次再说吧。” 说完，她收拾了碗进厨房。 兑了热水，蒋小秋很快将几个碗洗好，又用皂角洗干净手，擦干之后抹了香脂。 之前买的香脂被蒋家人糟蹋了，这是后来瑶娘给她的，说是女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双手。 擦得香喷喷地出来，蒋小冬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倒不是她仍然动不了，她是不敢动。 没有蒋小秋的允许，她怕自己做了什么令她不高兴的事情，下次就再也进不来这个门了。 蒋小秋心里暗笑，吃过了亏以后，蒋小冬还真的懂事了不少。 虽然前世的影响对蒋小秋是巨大的，不过她也不是太绝情的人，至少这一世，蒋小冬还没来得及对她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 “吃糖吗？” 小秋拿了一小包酥糖，她也闲了下来，跟蒋小冬面对面坐着，拿了一块儿糖放嘴里。 屋里点了油灯，是镇子里买的那种，不会熏出黑烟的油灯，角落里燃了炭炉，暖暖的温度，蒋小秋只穿了一件半袖的夹袄，衣领上还用银线绣了纹路。 蒋小冬怔怔地看着她，这个姐姐变得不一样了，也变得令她羡慕不已。 酥糖的甜味，没有孩子会不喜欢，蒋小冬吃了一块儿，连眼睛都眯成了线。 “小秋姐，我听明晨哥让我娘打听虎子的事情呢。” 蒋小秋不动声色，“是吗？他们打听到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娘对明晨哥可好了，明晨哥也向着她，二婶都气病了。” 蒋小冬嚼着糖，将她在蒋家听到的零零碎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蒋小秋留了个心眼，蒋明晨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蒋家就数他最精明。 他会这么讨好秦美华，是因为秦美华帮他弄成了引荐的事情了吗？ 蒋小秋决定明儿抽空去里正那里走一趟。 蒋小冬离开的时候，小秋将剩下的几块糖塞给她，“反正我也买的多。” 她并不爱吃这些，但架不住同家镇买买买的氛围，愣是买了不少糖果零嘴，所以她也不心疼。 不过蒋小冬可宝贝这些了，偷偷地藏好，舔了舔嘴唇上残存的甜味，才敢往家走。 她决定了，她要跟着小秋姐，她也想过那种吃喝不愁，还能有酥糖甜嘴的日子！ 蒋小冬眼睛里闪过亮晶晶的光芒，走到家门口，又摆出一副饿到虚脱的模样，慢吞吞地走进去。 …… 第二日一早，去盛家之前，蒋小秋手里提了一只鸡，和一小篮子鸡蛋，先去了里正许贤英家。 来开门的是赵红梅，她一看见小秋，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来。 “是小秋啊，快进来快进来，早上可吃过了？进来一起吃吧。” 赵红梅异常热情的态度，让蒋小秋有些招架不住，她记忆中的赵红梅是个泼辣的性情中人，也没什么坏心眼，但谁若是惹了她，那绝对不能善罢甘休的。 “红梅婶子，我早上吃过了，许叔在家吗？” “在的在的。” 赵红梅一边应着，一边伸头往屋里喊，“他爹，小秋来了，你赶紧出来。” 蒋小秋把手里的鸡和鸡蛋递过去，“婶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给长风哥补补身子。” 赵红梅立刻摆手，“这哪儿成，你一个小丫头怪不容易的，要说啊，该是婶子多帮衬你一些。” 蒋小秋笑着将东西放下，“当初那会儿，若不是许叔，我哪里能有今日，婶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们收下，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那成，那婶子就收下了。” 赵红梅也不喜欢墨迹，看着蒋小秋心里觉着喜欢，是个懂事乖巧的姑娘，不怪盛家少爷一来就惦记上。 许贤英很快从屋里出来，也是满脸笑容，“小秋来了啊，快坐快坐，怎么这会儿来找你许叔？是不是蒋家又为难你了？”许贤英听说了昨天傍晚的事情，眉头一皱，“你别怕啊，有许叔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第八十章 书院来信了 小秋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长风哥已经回镇子上了吗？” 说到许长风，许贤英脸上又露出感激的笑容。 “小秋，这件事儿叔婶记你的情，听长风说，引荐给他的这位先生可不是一般人呐，他知道的时候激动坏了，连夜回了镇上说是不能让先生失望，要回去温习功课。” 许贤英已经是往平淡了说，许长风收到先生的书信时，整个人都疯魔了。 他说这位先生只要是青州的读书人，没人不知道他的名讳，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他的门生。 “这……长风哥能得偿所愿，也都是盛少爷的功劳。” 蒋小秋没弄明白为何要记她的情。 许贤英稳住情绪，“总之，这事儿多亏了你，对了，还有件事，蒋家那边蒋明晨和蒋明远，想让长风帮着引荐……” “许叔，我来其实也就是想问问这件事。” 蒋小秋也直白，“长风哥可答应了帮他们引荐？” 赵红梅在旁边插嘴，“没有，你娘为了他们都快不记得你了，这事儿我们思忖着不妥，小秋啊，你的意思呢？” 蒋小秋松了口气，淡淡地笑起来，“我的意思，也是这个，许叔，红梅婶子，我也不怕你们说我无情，便是你们应下了，我怕也是要劝一劝的。” “我之前听盛少爷说，帮人引荐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引荐过去的人不思进取，惹了先生不喜，反而会连累引荐的人。” “蒋明晨暂且不说，蒋明远在秀云村整日招摇过市，还跟同村不少年龄相仿的吹嘘，要带他们去镇上喝酒，一连数日，也不曾见他温习。” “我虽是女子，却也知道若是想要做出学问，便该同长风哥，或是盛少爷一样，闭门苦读，蒋明远那样的，我只担心万一引荐了，会有损长风哥的名声。” 许贤英心里咯噔一下，之前觉得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现在想想，却并非如此。 怪不得秦美华在镇上做事，却偏要回来秀云村让长风引荐，莫不是别人都不肯帮忙，她是看准了他们身在山村孤陋寡闻不成！ 赵红梅也听出了味道来，小秋是在为了长风考虑呢。 她立刻睁大了眼睛，一把握住小秋的手，“还是你考虑周到，小秋丫头，婶子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 蒋小秋笑容乖巧，“我只是想提醒一声，不过叔婶不是原本就没答应吗？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不，还多亏了你。” 许贤英的脸色微冷，“我原本还想着，蒋家那两个若是真有了出息，咱们秀云村说不定还能沾点光，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已是在心里认定了蒋家的不怀好意，竟然敢算计到长风的头上，许贤英绝对不允许！ 此行莫名顺利，小秋从许贤英家里出来的时候，都觉得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算啦，顺利不是更好吗？ …… 之后数日，蒋家倒是安分了。 小秋去镇上买了丝线，开始正式认真地做绣活。 一切似乎变得平静了下去，直到学海堂的书信送到了秀云村。 “小秋姑娘，少爷请你过去一趟，虎子去书院的事情有消息了。” 蒋小秋立刻放下绣筐，跟瑶娘打了招呼就去了书房。 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清朗的声音，“进来。”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蒋小秋觉得自己的心跳奇怪地加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盛嘉言还是坐在他常做的地方，蒋小秋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却是看到书架上放了一只兔子灯。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没想到盛嘉言还留着呢。 顺着她的目光，盛嘉言也看到了兔子，“这么可爱的灯，让人舍不得点。” 蒋小秋总觉得他说“可爱”的时候，眼睛并没有在兔子…… 盛嘉言书案上放了一封书信，他将信往蒋小秋的方向推了推，“学海堂来信了，你让虎子年后过了正月的第一日，带着这封信直接去书院就成。” 蒋小秋眼睛一亮，将书信拿过来，“谢谢你，虎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盛嘉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尽管这事儿略有些让他动用了他不想让人发现的力量，但能让她笑得如此好看，他觉得非常值。 手里轻轻摩挲着信封，蒋小秋咬了咬嘴唇，从怀里迅速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 “这个，是之前的谢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低着头，没有去看盛嘉言的表情，说完了转身就跑，仿佛喜不喜欢就这个了，爱要不要的意思。 盛嘉言下意识地想去拉她，又想着自己现在是瘸子，于是只能看着她离开。 啧，轮椅真是不方便。 他将书案上的荷包拿在手里，配色很素雅，很有读书人的书卷气息。 上面绣了一丛兰草，和两只休憩的山雀，一只低头觅食，一只抬头望天，灵动十足。 盛嘉言的拇指在荷包上轻轻摩挲，又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封书信，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盛家那些人仍旧没打算放过他，只不过他也差不多万事俱备了，只是在这之前…… 有些事情必须得做，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给抢了去。 …… 这日，早早地在盛家吃了饭，蒋小秋立刻带着书信去了杨惠兰家。 “惠兰婶子，书院来信了，等过完了年，虎子就能去念书了。” 杨惠兰和许青松立刻跑了出来，虎子冲在最前面，“小秋姐，这是真的吗？书院真的让我去了？” “信在这儿呢，自然是真的。” 这阵子虎子老实多了，知道自己可能能去念书，也不整日找人在外面疯玩，身上愣着多了一点点文静的气质。 看到蒋小秋的书信，杨惠兰眼睛里都闪现出泪花来。 “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小秋，婶子谢谢你，婶子一家都谢谢你。” 蒋小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都是盛少爷的功劳。” “可你若是不跟他说，他如何会帮虎子这个忙？” 许青松这辈子就虎子这一个孩子，种了一辈子的地，若是虎子能走一条更好的路，他求之不得。 蒋小秋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之前似乎在哪里也听过。 她笑眯眯地摸了摸虎子的头，“虎子往后可要用功啊，念了书识了字，以后就能带着你爹娘去镇子里生活了。” “我一定会的。” 虎子小小的脸上闪动着坚定的光芒，看得蒋小秋一阵欣慰。 …… 虎子来年能去书院这件事，还是被不少人得知。 大家都是一阵恭喜，蒋明晨心里“咯噔”一下。他连书都看不进去，脑子里满是“学海堂”三个字，实在克制不住情绪，蒋明晨想了想还是出了家门。 第八十一章 自食其力 蒋明晨没心情旁敲侧击，直接去了杨惠兰家。 “惠兰婶子。” 杨惠兰见是他，心里有些异样，因为蒋小秋的关系，她对蒋家的人一点儿好感没有。 不过蒋明晨礼数周全，脸上也带着笑容，她也不好将人赶出去。 “这不是明晨吗？有事儿？” 蒋明晨客客气气地说，“是这样，我也听说了虎子来年能去镇上的书院念书，同家镇有好几家书院，也不知道虎子是要去哪一家？” “小秋说是学海堂，在镇上挺有名气的呢。” 蒋明晨缩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收紧，学海堂何止挺有名气？这种连学海堂有多厉害都不懂的粗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去？ “婶子，其实学海堂确实相当有名，因此进去也不容易，我能看看书院写来的信吗？万一弄错了就麻烦了。” 杨惠兰怔了怔，怎么会弄错呢？ 不过，她和虎子爹都不识字，小秋……怕是也不识字，光顾着高兴了，会不会拿错了？ “我就在这里看一眼，不过镇上除了学海堂，其他的书院也是很不错的。” 蒋明晨始终不疾不徐，彬彬有礼，杨惠兰想了想，回屋将那封书信拿了出来。 “你给瞧瞧，信上写得可是对的。” 蒋明晨心里比她还焦急，迫不及待地拆开来，只看了两眼，眼睛就直了。 竟然真的是学海堂的信，虎子去的地方，竟然真的是他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书院。 蒋明晨心中燃起了浓浓的不甘，凭什么！ 这种粗野人家的孩子，凭什么能有机会进入学海堂念书，而他，天分比同龄人都高，却连个合适的先生都找不到！ 一瞬间，蒋明晨真的很想将这封信撕成碎片，他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可他的手抖了抖，却将书信完好无缺地还了回去。 “婶子放心吧，这确实是学海堂寄来的，你收好了。” 杨惠兰立刻放心地笑起来，“那就太好了，我就说小秋不会弄错的。” “婶子，虎子能去念书，是小秋请盛少爷帮忙的吗？” 大概是蒋明晨表现得太温和儒雅，杨惠兰觉得他和蒋家人或许是不一样的。 “这事儿都亏了小秋，若不是她，虎子也不能有这样的机缘。”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蒋明晨很有礼貌地道别。 然而出了门，蒋明晨脸上仅存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家少爷竟然真的能将一个野孩子送进学海堂，那如果他能帮自己一把，他走仕途这条路，不就是十拿九稳了吗？ 蒋明晨竭力将嫉妒的心情压下去，脑子里已经在想着，如何走盛嘉言这条路。 当然首先，蒋小秋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 蒋明晨回去了蒋家，跟秦美华关在屋子里说了半天的话，等秦美华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不过，想到蒋明晨，她搓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秦美华在小秋家门口一圈圈绕，等看到了蒋小秋，她立刻挂着笑容迎上去。 “小秋啊，你怎么才回来？饿不饿？娘给你做了馒头，白面的。” 蒋小秋这才看到她手里还拎了个篮子。 不过白面馒头？她是还把自己当成从前日日只能喝粥，看见馒头眼睛都会放光的蒋小秋？ 蒋小秋没摸明白她这次又想做什么，因此笑了笑，“不用了，我吃过了，这馒头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秦美华心里暗喜，不管怎么样，这丫头心里还是关心她的吧，让她留着馒头呢。 “这是娘特意给你做的，娘不饿，你快拿着，还热乎呢。” 秦美华说着就把篮子往她手里塞，蒋小秋一个躲避不及，被她的篮子给套中了胳膊。 “你好好吃啊，娘、娘下次再给你做好吃的。” 秦美华将篮子塞给她，然后就走了，就走了…… 蒋小秋莫名其妙，这是又唱得哪出？ 她打开篮子的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有两个白面馒头。 蒋小秋回了家，等了一会儿，门被敲响，是蒋小冬来了。 “小秋姐。” 蒋小冬机灵地闪身进来，脸上满是乖巧讨喜。 她身后拖了一小捆柴，并不算很吃力，忽闪着眼睛等着蒋小秋的夸赞。 小秋看了看，“还不错，回过家了吗？” “嗯，回过了，他们没给我留吃的。” 蒋小秋进了厨房，很快端出了一碗蛋炒饭，还有昨日没吃完一小碗红烧肉。 “吃吧。” 蒋小冬欢呼一声，特别自觉地去洗了手，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如今她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来找蒋小秋，从一开始只知道跟她说些蒋家的事情，到如今每日帮她捡一些柴火。 蒋小秋一个人过活，柴火需要的量并不多，蒋小冬捡的就足够了。 小秋也不会心疼不让她干活，劳动交换食物，天经地义，她前世就是太惯着蒋小冬，让她以为别人的好都来得那么容易，那么不亏心。 蒋小冬吃得津津有味，给小秋姐干活，她乐意。 小秋姐这里的饭，几乎顿顿有肉，没肉也一定有鸡蛋，就是蒋家的人都吃不了这么好的。 她每日跟在蒋小春蒋小夏身后上山，捡了柴藏起来，然后随便拿一些回去，反正自己不管干不干活，奶都会找理由不给她吃东西。 吃完了饭，蒋小冬去刷了碗，然后回来乖乖地坐好。 蒋小秋已经收拾好了桌子，将油灯拿过来照亮，又拿了一本千字文给她。 蒋小冬特别郑重地翻开，脆生生地开始念。 千字文是上一回去镇上买书的时候老板送的。 蒋小秋识字，蒋家人是不知道的，不止蒋家，整个秀云村也没有人觉得她识字。 这是前世的时候，蒋小秋会的本事。 她亲生爹娘家嫌弃她粗鄙，大字不识一个，有时候那些人在她面前故意写一些侮辱她的字句，她都看不懂，还傻乎乎地夸赞他们写的好看。 后来，蒋小秋就提出了想识字，那些人当做笑话一样，给她请了个耳朵都快聋了的先生，可蒋小秋愣是跟着他学了不少。 后来被当做礼物一样送人，蒋小秋无人问津的时候，她就自己找了些书看，来调剂日夜做绣活的疲乏。得了这本千字文，蒋小秋也用不上，恰巧蒋小冬每日都不愿回蒋家，待在这里也没她什么事，小秋就干脆教她认字。 第八十二章 一个馒头的血案 “小秋姐你连字都认得，太厉害了。” 如今在蒋小冬的心里，蒋小秋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所有人。 “你学一学也好，往后不至于被人骗了。” 蒋小秋教了她字的读法，然后就让她照着写写画画，她则在一旁绣花。 屋子里很暖和，桌上也放了一些小零嘴，蒋小冬一开始动都不敢动，蒋小秋给了她几次之后，她也敢自己拿一点点吃了。 但她决计是不敢拿多的。 每日在蒋小秋这里，是蒋小冬一整日最舒服愉快的时光，她年纪虽小，却被蒋家磋磨得提前知道了珍惜，不想轻易失去。 走的时候，蒋小秋将一个篮子交给蒋小冬，“这个你带回去，交还给你娘。” “这是什么？” 蒋小冬好奇地打开，看到里面有两个白面馒头，只不过现在她对白面馒头已经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每日都能吃到白米饭和肉的人，馒头？呵呵。 “这是要给娘的吗？” “嗯，她送过来的，我不需要，你带回去吧。” 蒋小冬明白了，这可不是小秋姐送给娘的，而是娘送给小秋姐，小秋姐看不上的。 想想也对，连她都不感兴趣的东西，小秋姐怎么会看得上？ 于是蒋小冬提着那个篮子出了门，想着要怎么交个娘才好，她近来都见不到她娘，爹也忙着家里年前地上的活计。 快走到蒋家的时候，忽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离得近了她才看到，那人是蒋小春。 “你站住！” 蒋小春冲到蒋小冬的面前，皱着眉看着她手里的篮子。 “这是什么？” “这是我娘的。” 蒋小冬努力将篮子往身后藏，然而她实在太小了，蒋小春伸手一把将她推开，夺过了篮子。 “好啊，你从哪儿偷来的馒头！” “不是偷的，是小秋姐……” “什么？” 蒋小春瞪大了眼睛，“这是蒋小秋的东西？” 听到这个名字，蒋小春就满眼的恨意，她刚刚被蒋老娘又打骂了一顿，还不给饭吃，原因就是嫌她干活不勤快。 蒋小春身上哪哪儿都疼，这些日子就没有一日是不挨打挨骂的。 都是因为蒋小秋！ 奶眼馋蒋小秋家里的钱财，又碍于爷不敢去抢，只能把气撒到她们的身上。 明明这些都该蒋小秋来承受，明明自己是蒋家的大孙女，从前奶也很疼她的，都是因为蒋小秋的缘故，她才会过得这么惨！ 蒋小春手里用力，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馒头被她捏出了痕迹，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既然是蒋小秋的东西，那她就不客气了。 蒋小春饿极了，什么也顾不了，大口开始吃馒头。 蒋小冬扁着嘴，眼睛一转，撒腿就往家里跑，等进了院子，她才张开嘴干嚎起来，“娘，小春姐把你给小秋姐的白面馒头给吃了。” 门“砰”的一声打开，率先出来的是蒋老娘，她凶狠地瞪着眼睛，“什么？白面馒头？谁把白面馒头拿给那个杀千刀的蒋小秋？” 秦美华闻言也急匆匆地出来，“小冬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蒋小冬抽抽噎噎地说，“我回家的时候遇到小秋姐，她给我一个篮子让我还给娘，我也不敢看是什么，刚刚遇到小春姐，她就把篮子抢过去，把里面的馒头给吃了，娘，我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话却说得很利索完整，完全寻不出漏洞来。 秦美华还来不及震惊，一只鞋子就朝着她飞过来，直直地砸在她的肩膀上。 “你个败家的烂货，居然给那种东西白面馒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竟然做了馒头送出去，你失心疯了不成！” 蒋老娘气得七窍生烟，本就因为蒋小秋胸口堵着气，又听见这事儿，砸了鞋子还不过瘾，抄起笤帚就往秦美华身上招呼。 蒋老娘平常打孩子打惯了，手也没轻没重，猛的一下砸在秦美华的背上，疼得她尖利地叫唤了一声，想也没想推了一把。 蒋老娘就是再凶悍，到底也老了，被秦美华一推，整个人往后仰倒，头磕在了门槛上，不动弹了。 “天哪！杀人啦！” 闻声出来的罗秀玉惊叫出声，秦美华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蒋老娘头底下流出来的血，脸上满是惊慌。 蒋和和蒋乐一把将她推到旁边，蒋家顿时乱成了一团，鸡飞狗跳。 秦美华拉住蒋仁的袖子，“我、我不是有心的，是她先打我的，我就推了一下……” 蒋仁冷冷地看着她，他就是再喜欢媳妇，也是不能接受自己媳妇打老娘的。 他甩开秦美华的手，赶紧帮着去抬蒋老娘。 请大夫的请大夫，装好人的装好人，蒋家灯火通明一直忙到了半夜，蒋小冬找了个角落里一蜷，没她什么事儿了。 …… 天蒙蒙亮，蒋家才消停下来。 蒋老娘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头上磕破了，最近又太过焦躁，所以才一下子晕了过去。 只是她这会儿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老泪纵横，蒋仁带着秦美华跪在面前，她连一眼都不看。 “我是老了，不中用了，连个儿媳妇都能骑在我头上拉屎，我还活着干什么啊？” 蒋仁心里极不是个滋味，“娘，您别这么说。” “你别叫我娘！哪家媳妇能把婆婆给打晕了？这是人干的事吗？你要还认我，就把这个悍妇给我休了！” 秦美华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把蒋老娘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就是破了块小皮吗？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缺胳膊断腿了呢。 “娘，美华她也不是有心的……” 蒋老娘立刻拍着床边，“老头子你看看，这就是咱们的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娶了个媳妇就不要爹娘了，我们命好苦啊！” 蒋仁备受煎熬，里外不是人，要让他真把秦美华休了吧，好歹也这么多年的夫妻。“娘，美华为了咱家也付出不少，为了保住夏家的差事，她都不敢生孩子，还不就是想让咱蒋家出个读书人吗？” 第八十三章 我不愿意 “生不出来倒是会找理由，要真能生，头两胎能都是丫头？” 蒋老娘开始蛮不讲理，一旁的蒋老头用力磕了磕烟袋，“好了，这事儿就算了，只是，若是再有下次，便是蒋仁不愿意，老蒋家也不留一个会跟婆婆动手的媳妇。” 秦美华心里一凛，低声地说，“媳妇知道了。” 蒋老娘却不满意，“就这么算了？我的头都破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你再闹下去，你两个大孙子你自个儿带去镇上念书去！” 蒋老头一句话，堵得蒋老娘不吱声了。 他又转过头看向秦美华，“你也别以为这事儿就非你不可，我只是看在明远和明晨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蒋老娘虽然不吭声，心里却不甘心，忽然她又想起了别的，“对了，还有白面馒头，这是怎么回事？你居然拿家里的白面做了馒头给蒋小秋，你疯了吧你。” 蒋老头子的目光，锐利地射过来，秦美华打了个冷颤。 “我，我就是想着小秋到底是我女儿，她又认识盛家，若是能让她请盛少爷帮帮忙，明远明晨说不定……” “不需要！我老蒋的孙子，还比不上别人？只要努力用功了，谁稀罕别人帮忙？” 秦美华心里怄得不行，这种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东西知道什么？有路子可比用功有用多了。 然而蒋老头就是个老顽固，眯着眼睛，目光里带着狠意，“这种事情，别让我知道第二次！不然，你就跟你女儿一样，从蒋家滚出去！” 从内屋出来，蒋仁都没给秦美华好脸色看，秦美华也不在意，找了一圈，把蒋小冬找了出来。 一阵子没管她，秦美华发现蒋小冬是不是胖了？ 蒋小冬低着头，特意弄的黑乎乎的小手交叠着，秦美华又觉得大概是自己弄错了，或许只是饿肿了。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蒋小冬就如实地说了一遍，才说完就被秦美华推了一把，“她让你拿回来你就拿回来了？” “小秋姐就往地上一放就走了，我、我也没有办法。” 蒋小冬委委屈屈的样子让秦美华看了就心烦，“哭什么哭，还不出去干活去。” 蒋小冬离开后，秦美华就去找了蒋明晨，将事情告诉他，然后又叹了口气。 “你爷不让我再去讨好蒋小秋，他的话我是不敢不听的，明晨啊，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蒋明晨眼里滑过一抹阴郁，想什么法子？他也试着想去拜访盛嘉言，结果一连三次都被拒之门外，根本连人都见不着。 “都是蒋小春，要不是她抢了馒头，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哪儿还有后面的事情？小秋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再有个两次她一定心软，现在好了。” 秦美华充满怨气地抱怨着，蒋明晨的表情也不太好，不过，他很会控制地情绪。 蒋明晨低下头，慢慢地翻过一页书，轻飘飘地说，“蒋小春，也该嫁人了吧。” …… 蒋小秋没料到让蒋小冬把东西带回去，会惹出那么大的风波。 她照常去了盛家，闲暇的时候，瑶娘跟她提了过年的事儿。 “过年的时候，小秋不如就留在这里过年吧，人多也热闹一些。” 瑶娘如今已是习惯了有小秋的陪伴，这孩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便是不说话就那么待着，也会让人觉得自在。 瑶娘是心疼小秋一个人住，想着过年的时候定然是冷冷清清。 蒋小秋感激地笑了笑，“我已是答应了惠兰婶子，过年的时候去他们家。” “那、那后面几日你可会过来？” 瑶娘有些遗憾，忍不住追问之后的安排。 蒋小秋微笑着点头，“自然会的，我要来给您拜年呢。” “那可就说好了啊，我等着你来。” 蒋小秋不知道，瑶娘是真心喜欢她。 在盛嘉言之前，她其实是有一个女儿的，然而因着某些原因，那个孩子不曾看过这世上一眼，就在她腹中夭折了。 瑶娘一直自责内疚着，因此怀言儿的时候，她如同被激怒的母狼一样，誓死保住了他。 可她的女儿，却成了瑶娘心里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 在瑶娘的想象中，她的女儿应该就是蒋小秋这个模样，长得漂亮讨喜，性子温软可爱，却也不任人拿捏。 之前几次想认蒋小秋做干女儿，瑶娘也不是随口说说，这样一个乖巧的好姑娘，她是真的愿意多一个女儿的。 “您看看，这个荷包可还成吗？” 蒋小秋将绣了一半的荷包拿过去请瑶娘帮忙看看，一看之下，瑶娘更是喜欢了。 如此心灵手巧的丫头，要不，她明儿找个时间真去跟言儿商量商量，看他愿不愿意多一个妹妹？ …… 盛嘉言冷着脸，“不愿意。” 瑶娘眨了眨眼睛，以为他是瞧不上蒋小秋，语气有些着急，“言儿，小秋真是个很好的姑娘，你是与她接触少了，她同从前那些女孩子并不一样。” 此前没有来秀云村的时候，盛嘉言周围不少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一个个自视清高，没少为难言儿。 瑶娘是怕他把蒋小秋也当成了那样的姑娘。 “娘，我知道小秋是个好的，可是，我不愿意。” 盛嘉言在心底叹气，他当然希望蒋小秋成为他们家人，但妹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要真成了妹妹，他会哭的。 “言儿……” 瑶娘还想说什么，却被盛嘉言打断，他从书案下拿出一个包袱，当着她的面打开。 从里面立刻滚出了不少卷轴出来。 “这是什么？” 瑶娘好奇地打开其中一幅，竟然是个女子的画像，画得……嗯，还能看出是个女子。 盛嘉言勾起了嘴角，“这是‘家里’给我准备的媳妇人选。” “什么？” 瑶娘瞪大了眼睛，又换了一幅，却还不如刚刚那一幅！ “她们、她们怎么敢这样糟践你？这都是些什么？”瑶娘性子绵软，也骂不出太过分的话来，只是脸色都气得白了，手轻轻颤抖着。 第八十四章 他喜欢喝 “随着一并送来的信上写了，我是个残废，有人愿意嫁就不错了，也别太挑。” “啪。” 瑶娘手里的卷轴掉在了地上，她的眼睛里瞬间浮出水光，泪珠立刻滚落下来。 “娘，你别哭啊。” “言儿，我的言儿……” 她怎能不哭，她心里如珠如宝的儿子，在别人眼里只是个连挑剔都没有资格的残废，让她如何不难受？ 盛嘉言摇着轮椅过去，给他娘递了块帕子，“咱们都来了这里，她们仍旧不放心，生怕我在婚事上得了助力，她们要看着我没有翻身的余地才肯罢休。” “娘，你想让我娶这些人吗？你想让我娶这些，说不定是她们安排的眼线回来，一辈子对着这样的人？” “当然不愿意！” 瑶娘极少这样吼出来，她眼里泪汪汪的，却异常地坚定，“这些人我绝不同意！” 盛嘉言淡淡地笑起来，“那，怎么办呢？这些你不同意，她们一定会安排其他的人选，直到你同意为止。” “这……” 瑶娘迟疑着，她太了解那些人的算计了，尔虞我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盛嘉言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声音变得更加悦耳动听，“左右她们是不会让我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儿，那么至少，我也想娶一个让娘喜欢的，娘，你不是很喜欢蒋小秋吗？” “……” 瑶娘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从言儿那里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是喜欢蒋小秋不错，只是她也没有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可是言儿这么一提…… 似乎，也不错？ 身份门第这个问题，瑶娘从来没考虑过，便是她自己，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然，她也不会被卖进府里。 比起刚刚看到的那些卷轴，小秋简直是天女下凡了，人又单纯，心灵手巧，又同她聊得来。 瑶娘站在一棵树下半天，思来想去，觉得都是可行的。 更何况小秋这样的才好，那边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断不会有不同意的，她们怕的就是言儿得了助力，他若是娶一个村里的姑娘，她们怕是乐见其成，高兴还来不及。 …… 于是第二日，瑶娘见到小秋的时候，连看她的眼光都不对劲了，手里的绣绷拿了半日，也没见瑶娘绣几针，目光全都在小秋的身上。 蒋小秋实在没忍住，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她疑惑地抬头，“瑶娘，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东西？” “没有，小秋脸上干干净净，很好看。” 瑶娘越看越觉得喜欢，若是言儿娶了小秋，她也是要叫自己娘的，跟她的女儿也是一样的。 于是蒋小秋就更不自在了，没东西，没东西瑶娘为何一直看她？ 这日瑶娘的态度很是奇妙，当然她也没有贸贸然地跟小秋说什么。 因为瑶娘发现，也不对，她是喜欢小秋，想让小秋做自己的儿媳妇，那小秋呢？ 在瑶娘的心里，言儿自是千好万好，可他的腿脚有恙，在旁人眼里怕是连正常的男子都比不上。 瑶娘的心又开始往下沉，看了小秋半日，剩下的半日总是莫名地叹气。 小秋思忖了半晌，觉着莫不是瑶娘的小日子到了。 于是她抽空去了厨房，熬煮了一锅小米大枣糖水粥，温温热热地给瑶娘送过来。 “这个趁热喝，有健脾暖胃，益气安神的功效。” 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糖水粥，瑶娘的心是越发难受了，这样好的姑娘，若是她瞧不上言儿可怎么办？ 她也不想让小秋为难，瑶娘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帮自己儿子一把吧。 “小秋啊，这个时候，言儿念书怕是也乏了，你不如也给他送一碗过去？” 瑶娘是想着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机会，没准儿相处久了，小秋就能喜欢上言儿了也说不定。 小秋听了瑶娘的话，脸都僵住了，“这个，给盛少爷喝？” “叫什么少爷，你直接唤他嘉言就成，他年长你几岁，你称他嘉言哥哥更好。” 瑶娘一边说一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他喜欢喝这个的。” “……” 盛嘉言喜欢喝这个？可这种糖水粥，一般有男子喝吗？ 蒋小秋一头雾水，然而看着瑶娘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居然就信了。 “那，我给他送去？” “去吧去吧，最好亲自送到他手里，你也知道言儿那孩子不爱吃东西，可是见了你总是能吃一些，小秋啊，若是不麻烦的，你可能看着他吃完？” 瑶娘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笑眯眯地眼睛里，闪动着明显的期待。 小秋对瑶娘的拜托无法拒绝，于是只好点头，带着一碗女子月事常吃的糖水粥，一脸迷幻地去了盛嘉言的书房。 青竹看到她以后，特别主动地替蒋小秋开了门，“小秋姑娘请进。” “不用跟盛少爷说一声吗？会不会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 青竹拍着胸脯保证，等她进去了，又自觉地将门关上，尽职尽责地站在门口守着，谁他都不会再放进去了。 蒋小秋走进去，盛嘉言抬眼看到她，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格外好看。 “瑶娘说你爱喝糖水粥，让我给你送过来。” 她把粥碗放在书案上，小心地打开盖子，一股香甜的气息飘散了出来，夹杂着小米的清香和枣子的甜气。 盛嘉言看到那碗粥的时候，笑容凝固了一瞬。 娘这是……好歹，换一样别的让小秋送来吧。 然而他的僵硬只有一瞬间，快得没人能察觉，随后他带着温和让人信服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是挺喜欢的。” 蒋小秋见他笑得真诚，这才放了心，干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那你快喝吧，瑶娘让我陪着你喝完，粥里我没放多少糖，应该也不是很甜。” 糖水粥也是小秋拿手的，煨出来的小米和枣子酥烂软糯，甜而不腻，喝一碗下去胃里暖融融的，肚子也就不会难受。 盛嘉言用勺子慢慢地搅动，待热气稍稍散去一些，他低头喝了半勺。 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甜腻，更多的是清香和清甜，吞下去齿颊留香。 喝起来也没有那么浓稠，很顺滑很容易滑入喉咙。盛嘉言眼里笑意更甚，忍不住赞叹，“真的很好喝。” 第八十五章 小春说亲 蒋小秋乐了，他这是真的很喜欢糖水粥啊，不过也不奇怪，人的喜好本就不一样。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喝。” 盛嘉言眸光微亮，轻轻点了点头，“好。” 在他喝粥的时候，蒋小秋百无聊赖，干脆在他的书架前站定，挨个儿地扫一遍。 有许多书她都没见过，不过她却也发现了从前看过的书，有一本杂记她似乎前世都还没看完。 蒋小秋将那本杂记抽出来，粗略翻了一下发现，后面的果然没有印象了。 她干脆从头开始看起，原本是打发时间，一不留神看入了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青竹已经在外面请他们去用晚饭了。 “我看了这么久？” 蒋小秋吓了一跳，再看看外面天色，确实不早了。 可，盛嘉言怎么也没提醒她。 “无妨，你若是喜欢这本书的话，明日也过来看吧。” 盛嘉言笑着一边说，一边状似艰难地摇着轮椅想从书案后面出来。 蒋小秋见状，立刻将书放回去，走到他的身后推动了轮椅。 “抱歉，总是麻烦你。” 盛嘉言偏着头带着歉意地说，气息却落到了蒋小秋的手背上，明明轻若无物，蒋小秋却有被烫到了的感觉。 她赶紧挪了挪手，脸上止不住浮现出热意，“没有的事，这哪儿算是麻烦。” 盛嘉言才将头回过去，小秋看着他的头顶，乌黑的头发用发冠束着，心里小声地嘀咕，怎么会有人连头顶都长得这么好看？ …… 蒋小秋推着盛嘉言去了饭厅，瑶娘瞧见他们一块儿出现的时候，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快来，饿坏了吧？” 小秋将盛嘉言推到他的位置上，想绕到瑶娘的另一侧坐下，她的位置一直是在那里的。 结果瑶娘的手轻轻一拉，将她直接拉坐了下来，变成她和盛嘉言靠着坐。 “好了，等你们来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 瑶娘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像是一个关心孩子的长辈，不停地催促他们多吃一些。 蒋小秋拿着筷子，只能也不去多想，可她的胳膊总是不凑巧地跟盛嘉言碰上，一顿饭让她吃得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小秋要离开了，盛嘉言又浅笑着说，“那本书我给你留着，明日还会来看吗？” 蒋小秋看到瑶娘带着询问的眼神，语气有些慌乱，“明日，明日再说吧，我先告辞了。” 等她走了，瑶娘才皱起了眉，“什么书？小秋若是喜欢，你为何不让她带回去算了？” 盛嘉言低头喝了一口水，吞下去才慢慢地说，“可我想与她共处一室，带回去，我再去哪儿找她感兴趣的东西呢？” 瑶娘恍然大悟，陡然觉得自己儿子有些不简单，她能听到蒋小秋叫她娘这件事，兴许又更容易了。 …… 蒋小秋出了门，凉风吹在她脸上，才带走了一些热度。 她用手捂了捂脸颊，只觉得脸比手还要热一些，她这是怎么了？ 蒋小秋到底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经历过一次生死，她本以为自己早不在乎什么情情爱爱的，可方才盛嘉言看着她笑，问她明日去不去看书的时候，小秋的心猛然间跳的很快。 疯了吧？ 蒋小秋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过了一阵好日子，便忘乎所以了起来。 那是她能肖想的吗？蒋小秋一边走一边反省，许是在盛家的感觉太好，无忧无虑，让她忍不住产生了错觉，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好。 可是，小秋心底是明白的，盛嘉言这样的人，哪怕身体上有不足之处，他也一定会展露出光芒来。 秀云村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他停下来休憩之处而已。 用力拍了拍脸颊，蒋小秋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加快了步子往家里走。 刚走到门口，她就见到蒋小冬抱着柴火跑了过来，“小秋姐。” 蒋小秋开了门让她进去，“今天怎么这么早？没回家？” “家里正闹着呢，奶要给小春姐说亲了。” 蒋小秋动作一顿，给蒋小春说亲？ 她记得自己当初被卖掉冲喜的时候，蒋小春都还没嫁出去，这会儿给她说的是哪家亲？ 不用蒋小秋问，蒋小冬嘚吧嘚吧倒豆子一样，将她知道的都给说出来了。 “奶说，那是个好人家，嫁过去就是少奶奶呢，可是小春姐就哭，大伯娘也不同意，家里正闹着，也顾不上我。” 蒋小秋就笑，“你知道少奶奶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奶和娘说了，少奶奶就是什么事都不用做都有人伺候，每日有好吃的，月月有新衣服穿。” 蒋小冬说着都有些向往，不解地皱了皱眉，“可是这么好的事情，小春姐为什么不愿意呢？她说家里是要害她，送她过去守寡，姐，守寡是什么意思？” 蒋小秋的手一抖，从杯子里溢出了一些水来，她表情很奇怪，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那种。 守寡，少奶奶…… 怪不得她听了耳熟，这些话，她也是听过一遍的。 跟她说都是为了她好，是送她过去享福的，让她一定记得家里人的好。 明明蒋小春的年岁更适合，家里却以生辰八字合适为由，硬是让她出嫁。 蒋小秋那会儿虽然性子绵软，却也不傻，怎能没发现其中的蹊跷，费劲千辛万苦托了人打听，才知道她要嫁的那个人已经快死了，蒋家是收了钱，把她卖过去冲喜的。 前世的遭遇，让蒋小秋眸子里蒙了一层薄薄的黑雾，她眨了几下眼睛，将阴郁散去。 “守寡的意思，就是往后一个人过日子。” “那不是更好吗？就没有人管着了。” 蒋小秋没心情做饭，去厨房打算给蒋小冬下一碗面条，听见这话，她笑出了声音。 “你想想你娘，如果你爹不在了，你奶却在，那样的日子，你高兴吗？” 蒋小冬顿时呆住，脸都青了，疯狂地摇头，不愿意不愿意，她死都不愿意。 小秋弯了弯嘴角，进了厨房，谁都不会愿意的，只是这一次，要嫁过去的人变成蒋小春了。蒋小秋还能想起来当初蒋小春劝她的话，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说得一套一套的，如今，她可能说服她自己？ 第八十六章 过年 小秋给蒋小冬下了一碗面条，雪白的面条放在熬煮的鸡汤里，上面一层浓香的油脂。 面的最上面卧了一只金黄的煎蛋，又洒了一些切碎的葱花，看着就可口美味。 蒋小冬接过去，乖巧地道了谢，才开始吃起来，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小秋姐这儿可真好，她都希望家里能闹腾得再久一些，这样，就没人管她，她就能在这里多呆些时候了。 …… 蒋家已经闹腾得不可开交，蒋小春的哭声恨不得嚎得村子里的人都听见才好。 “我不嫁！奶，我不要嫁给那个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蒋老娘的头上还绑着防风带，靠在那里瞥了她一眼，“你要不要脸？女子出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脸不嫁？” 蒋小春见蒋老娘压根说不通，立刻转向罗秀玉，“娘，娘你帮帮我，我不要嫁过去，那个人都快死了，娘你难道忍心你女儿一辈子守寡吗？” 罗秀玉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女儿，还是有些不忍心。 “娘，我也不同意，白家分明就是找人去冲喜的，万一她家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小春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嫁过去可是少奶奶，是糟践了她还是埋没了她？死了怎么了，死了不还照样是少奶奶？到时候也没个妻妾儿女烦心，多省事儿。” “娘，话不是这么说……” “那怎么说？你告诉那怎么说！” 蒋老娘猛地拍了拍床边，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一个个都不服管教了是吧？想要翻天了是吧？我告诉你，小春的八字已经拿过去合了，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蒋小春身子晃了晃，脸上一片呆滞，安静了片刻，猛地尖叫一声就要往外冲。 还没冲到门口呢，蒋明晨正好过来，好巧不巧地拦住了蒋小春，脸上浮出了担心。 “大伯娘，小春这是怎么了？家里就要出喜事了，你可千万看着点她，白家不是连聘礼都给了吗？” 他语气很温和，罗秀玉却是神色一凛，那十两银子蒋老娘已经收了，若是小春有个什么变故，蒋老娘定是会让自己拿银子出来赔给白家的。 十两呢，家里的钱财都在蒋老娘手里握着，她哪里拿得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罗秀玉走过去，手抓住蒋小春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你给我回屋冷静冷静，出嫁之前都别出来了。” 蒋小春面如死灰，她知道娘也妥协了，这是要软禁自己，她这辈子，是不是就要完了…… 蒋老娘瞧见了自己的孙子，脸上笑出来，“明晨啊，找奶有事？” 蒋明晨走过去，“就是想奶了，过来瞧瞧，怕奶哪里再不舒服。” 一句话说的蒋老娘熨帖不已，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几个铜板塞过去，“拿着，你念书辛苦了，给你买糖吃。” 蒋明晨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仍旧是孝顺的温顺笑意。 “奶，小春的亲事定了？她瞧着似乎不大乐意。” “哪儿还轮得到她不乐意。” 蒋老娘翻了个白眼，秦美华跟她说了之前那事儿，蒋老娘就后悔不迭。 不就几个白面馒头吗，要真让蒋小秋松了口，她家里的东西抵得上多少馒头？ 可恨偏偏蒋小春嘴馋，闹出了后面的事情，害得老头子再不许她们去讨好蒋小秋。 想到这个，蒋老娘对蒋小春就十分不喜，正好又有了白家的事情，还能得十两银子。 “明晨啊，奶这银子都给你们留着念书，咱们蒋家可就靠你们两兄弟了。” 蒋明晨笑着点点头，“奶放心，我一定会考取功名让你享福的。” 蒋小春这个蠢货，让他现在的路变得这么难走，那就不要怪他拿她撒气了！ 白家其实是他认识的人家，也是他告诉秦美华，让秦美华去同蒋老娘说的。 蒋明晨原本想着，自己考科举总是需要银子的，反正家里女孩子多，等到缺钱的时候再让家里送一个过去还钱，如今他却是等不及了。 坏了他事的人，活该有这种下场！ …… 不知不觉间，年关来临。 这是蒋小秋重新醒过来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她换上了新的衣服，明丽漂亮的红色夹袄，领口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她一张小脸更加小巧水嫩。 门上贴了门神和春联，小秋家里早已经收拾妥当，焕然一新。 “小秋姐，我娘让我来叫你过去了。” 虎子从远处跑过来，看到蒋小秋的时候楞了一下，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 之前就知道小秋姐好看，可现在，是越来越好看了，就好像……就好像年画上的小姐姐一样。 虎子看的愣住，蒋小秋手里拿着东西过来，“这些帮我拿一下。” 虎子魂不守舍地照做，看着蒋小秋将门锁好才反应过来，小脸微红。 “小秋姐，你穿着新衣服可真好看。” “那我穿了旧衣服就不好看了？” 虎子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也好看的，就是、就是……反正都好看。” 蒋小秋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逗，乐得笑出声来，脆脆的笑声好听极了。 路上有人见了他们，也互相打招呼，“小秋，去虎子家过年呢？” “嗯，婶子一家心疼我，所以让我过去。” 蒋小秋也不避讳这些，笑眯眯地回答，那些人的眼睛扫在她手里拎的东西上。 好家伙，又是鱼又是肉，瞧着还有新衣服和其他的东西，啧啧，杨惠兰这一家可是太让人羡慕了。 不过呢，谁让当初蒋小秋落难的时候，杨惠兰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只能怪自己当初眼力浅。 杨惠兰一大早就开始忙年菜，怕小秋一个人冷清，才让虎子赶紧把她接过来。 进了门，蒋小秋先道了吉祥，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婶子，这些是我的心意，您可千万别推辞。” 杨惠兰眼里立刻浮现出无奈，“你这孩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花钱，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蒋小秋甜甜地笑，“怎么是乱花钱呢，婶子你就别担心我了，盛家给我结了月钱，我如今不缺银子。” 她真没说大话，年前盛家结了月钱，小秋拿到手里的时候都蒙了之前说好的每月一两月钱，可她拿到了三十两！ 第八十七章 过新年穿新衣 蒋小秋立刻去找了瑶娘，这明显不对啊，这也太多了！ 结果瑶娘只瞄了一眼，很平静地说，对的，就是这么多。 “你除了每日陪我，还要给言儿做点心，多辛苦呀，言儿不爱吃东西，被你影响的如今改了不少，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蒋小秋还是觉得多，她并没有做多少事，再说盛嘉言肯吃东西这个太玄学了，未必就是她的功劳。 不过瑶娘执意如此，她只好先收下来，所以如今的蒋小秋，在秀云村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小富婆了。 杨惠兰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让她和虎子先进屋玩儿。 过年要忙碌的是大人，孩子只需要开开心心地玩就好了，在杨惠兰的心里，小秋还是个孩子。 小秋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偶尔被长辈当孩子宠着，也不错呢。 “虎子，这是给你的衣服，你进去换一套试试看合不合身。” 蒋小秋将衣服塞到虎子的怀里，“赶紧的，换了咱们出去放爆竹。” 虎子眼睛一亮，抱着衣服就进了内屋，过了一会儿走出来，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小秋姐，是不是，有点奇怪？” 蒋小秋是比照着印象里虎子的身材买的，没想到自己眼光真不错。 墨绿色的短衫和裤子，上面用紫罗兰色的丝线勾勒出纹路，并没有特别鲜艳，却偶尔露出一抹低调的别致，让虎子显得有些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不错，真好看。” 蒋小秋由衷地赞叹，围着虎子转了一圈儿，想了想，又拿出个小小的三角形荷包给他系上。 “这样就更好看了，走吧，咱们出去玩儿去。” 一年一次的新年，让小秋潜藏依旧的童心都冒了出来，纵容自己放松一回也不错。 小秋带着虎子要出门，杨惠兰忙碌中瞄了一眼，顿时站住了，“虎、虎子？” 她提着声音有点不确定，等看到虎子回头，那张脸确实是她家儿子的时候，杨惠兰都惊了。 “哪儿来的衣服你这是？” “小秋姐给买的。” 虎子没有杨惠兰想得那么多，小秋姐给的，他就要着，不收的话小秋姐才会不高兴。 杨惠兰抽了口气，也围着虎子转了两圈儿，这是她儿子吧？可怎么就有点儿不像呢？这浑身的贵气。 “你、你要不去换一件，这么好的衣服可别弄坏了。” 杨惠兰想的是，衣服太好看了，得好好收着，等到年后就让虎子穿这套去书院，也不会让人看轻。 蒋小秋却拉着虎子，“婶，我给虎子买了两套呢，再说也不会弄坏的，我带他先出去放爆竹了。” 说着，两人就出了门没了影，新年当然要穿新衣服了，干嘛要换下来？ 杨惠兰只能在后面扯着喉咙喊，“虎子啊，可别让爆竹弄坏了衣服！” 许青松从厨房里钻出来，“咋了？” 杨惠兰无力吐槽，“小秋给咱虎子买了新衣，好看着呢，我让他别弄坏了……你说小秋对咱这么好，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别瞎想了，小秋不是计较的人，咱真心对她，她能感受得到的，行了，赶紧的，还有什么要我弄的？” …… “新历才将半纸开，小庭犹聚爆竿灰。 偏憎杨柳难钤辖，又惹东风意绪来。” 过年的时候，爆竹可是小孩子们都喜欢的玩意，用火燃烧一支长长的竹竿，逐节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的声音，又刺激又有趣。 村里已是聚集了不少人，等小秋带着虎子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安静了一下，然后猛地扔下爆竹，全部将虎子给围了起来。 “虎子你的新衣服可真好看！这是镇子上的款式吧？” 村里孩子的新衣，大都是家里人自己缝制的，谈不上好看，以实用为主。 然而虎子穿的可不一样，那是正正经经的新衣服，还有好看的花纹呢。 虎子的伙伴有的想摸摸虎子都不让，“这是小秋姐送我的，娘说了不能弄坏，我打算去书院就穿这个去。” 于是蒋小秋收获了一批艳羡崇拜的目光，她淡定地将随身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不少糖来。 “要不要吃糖？” 她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所有人都欢呼一声，将糖瓜分掉了。 蒋小秋很满意，她买的糖实在太多了，到现在都没吃完。 有了糖，大家对小秋那就不仅仅是艳羡了，还有小伙伴从家里拿了小马扎让她坐着，看他们玩爆竹。 蒋家的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蒋明远，蒋明晨和蒋小夏，也穿了新衣服出来走动了。 蒋小夏旁边是许茉莉，两人窃窃私语，小夏头上仍然戴着蒋明晨送她的那朵绢花，明晨哥给她从蒋老娘那儿要回来了。 “小夏姐，明晨哥只给你带了一朵绢花吗？” 许茉莉看她头上还是那朵，已经没那么羡慕了，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上面是一个崭新的头绳，“我娘特意给我买的。” 蒋小夏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头花可不比头绳，贵着呢。” 许茉莉撇撇嘴，“不过我娘还给我做了新衣服，你这件怎么好像往年也穿过？” 这话让蒋小夏有些狼狈，可不就是也穿过？就这，还是她好不容易才翻找出来的！ 往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清闲，娘也会给她做新衣，可今年，家里乱七八糟，就连娘怀着身子，都要做一些轻活，哪儿还有那功夫给她做衣服？ 蒋小夏看了一眼蒋明远和蒋明晨，他们的新衣是三婶一早就备好的，他们穿了新衣，越发衬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暗淡不已。 “砰。” 一声爆裂声传来，几人都抬头望不远处看，一群孩子笑闹着，中间却有两人格外显眼。 蒋小夏和蒋明晨眼瞳轻缩，是蒋小秋！ 小秋离得远远地坐在那儿，脸上是恬淡松快的笑容，虎子在她身边不时地说着什么，引得她掩着嘴不时地发笑。 两人身上都穿着簇新的新衣，看着就跟旁人不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莫名有种贵气。 “那孩子身上穿的像是苏绣坊的衣服？我没看错吧？”却是蒋明远先出了声儿，眼睛盯着虎子身上的衣服，他有些不确信，几步走近了去看，果然很像！ 第八十八章 倒戈 苏绣坊在同家镇很知名，倒不是大家都会去买，而是因为不少人都买不起，里面的成衣比请别家绣坊的人量身定做都要贵！ 可苏绣坊却也受到了许多人追捧，尤其听说学海堂的先生偏爱苏绣坊的衣服，一时间引得不少学子都心神向往。 蒋明远和蒋明晨自然也想过，可他们并没有那个能力，秦美华和蒋仁光是给他们交束脩已经很艰难，更别说给他们买苏绣坊的衣服。 可这样一套衣服，此刻却穿在一个土包子的身上？ 蒋明远看得眼馋，直接走了过去，在虎子和蒋小秋的面前站定。 蒋小秋抬头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蒋明晨和蒋小夏，心里冷笑，蒋小春不在，是因为她要出嫁了害羞呢？还是蒋家怕她跑掉，不让她出来？不过，蒋小冬怎么也不在？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那群孩子们玩。 “你身上的衣服是哪儿来的？” 蒋明远问虎子，虎子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生怕他喷的口水弄脏自己的衣服，“小秋姐给我买的，你问这个干吗？” “蒋小秋？他的衣服是你买的？你可是在苏绣坊买的？” 听见是蒋小秋买的，蒋明远睁大了眼睛继续问。 小秋一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吧？” “什么好像？到底是不是？你可别骗人，苏绣坊一件衣服要十两银子，十两！” “什么？” 虎子大惊，身体都僵硬得不敢动了，十、十两银子？他穿了十两银子在身上？ 蒋小秋转过头，好笑地看着虎子跟一个木头人一样，两只胳膊还张开着，感觉自己是个衣架子。 她被逗得咯咯咯地笑出声，“衣服就是用来穿的，多少钱有什么关系？” “小秋姐……” 虎子都要哭了，早知道这衣服这么贵，他死都不会穿的，他要供起来！ 蒋小秋顺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他骗你的，没那么贵。” “真的？” “嗯，真的。” 只是这件衣服，确实是苏绣坊买的，去镇上的时候，盛嘉言带着她特意去学海堂门口绕了一圈。 蒋小秋当时就被书院的气派给镇住了，刚巧又是书院下学的时辰，从里面走出来的学子，一个个器宇不凡，小秋立刻就发了愁。 “这样好的书院，虎子来了会不会受欺负？” 然后盛嘉言就告诉了她一些学海堂的事情，包括里面的先生喜欢穿苏绣坊衣服的事情。 小秋想也不想就去给虎子买了两身，价钱贵怎么了？那么个心善又懂事的弟弟，她不想让人瞧不起他。 “呵呵，我就说嘛，怎么会是苏绣坊的。” 蒋明远听见小秋的话，忍不住冷哼一声，只是他越看越是像，他还同同窗细细研究过，苏绣坊的暗纹是别处学不来的，那小秋这是在哪儿买的？ “我瞧着，怕就是苏绣坊的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蒋明晨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小秋妹妹，过年好。” 蒋小秋略点了点头就算回应了。 “蒋小秋你什么意思？我哥在跟你说话呢，你什么反应？” 蒋小秋抬头，秀气的眉毛轻轻扬了扬，“我什么反应，还需要你批准吗？” “你……” 蒋明晨拦住蒋小夏，暗暗地瞪了她一眼，眼里的厉色吓了蒋小夏一跳，却是让她不敢再说什么。 可蒋小夏心里不服气！ 蒋小秋身上又是她没见过的新衣服，一看就可精致可贵了，红艳艳的一身，愣是不觉得俗气，只觉得喜庆，她的腰间还挂了一只藕荷色的荷包，头上则是同样藕荷色的绢花，平添了几分清雅。 乍一看，蒋小秋根本不像是秀云村的姑娘，反而像她只见过一次的，镇上的千金小姐！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从小到大都看不起的蒋小秋，她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会过得不如自己的蒋小秋，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另外的样子。 变得让她遥不可及了！蒋小夏从心底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呀，小秋妹妹，你头上的头花可真好看。” 就连许茉莉，都放开了蒋小夏的手臂，蹭到了小秋的旁边，羡慕地看着她头上的绢花。 “你喜欢吗？” 小秋转过头，浅浅地朝着她笑了笑，许茉莉愣了片刻，呆呆地点头。 蒋小秋于是伸手将绢花拿下来递过去，“那送给你吧，我还有别的。” “真的吗？” 许茉莉喜出望外，却是怕她反悔一样，动作迅速地拿了过去。 “小秋妹妹真是太谢谢你了，真好看。” 许茉莉紧紧地盯着绢花，发现这比蒋小夏头上的还要精致一些，绢花中间还有几粒珠子点缀呢。 “不用谢，就当做过年的礼物。” 蒋小秋也不在意，她对这些没太大的喜好，也确实还有别的头饰，并且，能让蒋小夏不开心的事情，她做起来就很开心。 许茉莉越看越喜欢，“其实，我先前就想跟小秋妹妹说说话的，只那会儿你有去盛家的差事，总也碰不上。” 许茉莉瞬间倒戈，站在蒋小秋身边又是夸又是笑，早忘了她跟蒋小夏好了那么多年，蒋小夏可从来没送过她这么好的东西呢。 蒋小夏气得头上都要冒烟了，许茉莉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她之前不是也很看不起蒋小秋的吗？她忘了跟自己一块儿骂蒋小秋的时候了吗！ “哼，别人不要的东西你也喜欢，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蒋小夏早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说话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 许茉莉得了头花，自然要拿人手短的，“那又怎么样？我确实喜欢啊，小秋妹妹不要的东西，比你头上的还要好看呢。” “你……” 蒋明晨再次看了一眼蒋小夏，眼里带着不喜，“你从前的礼数呢？再这样，你还是家去吧。” 蒋小夏恶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气得眼睛里都起了一层水光，为什么连哥哥都这样对她？哥哥难道也喜欢蒋小秋不成？ “明晨，你方才说的什么意思？这衣服当真是苏绣坊的？”蒋明远早不耐烦了，耳朵里从听到蒋明晨的话开始，就听不进别的东西。 第八十九章 想怎么花怎么花 “你弄弄清楚，苏绣坊的衣服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因为我知道，我才能肯定，苏绣坊的衣服里衬，会有一个特殊的标识，是一把扇子，上面绣了‘苏绣’二字，你不信的话一看便知。” 蒋明远睁大了眼睛，立刻就要去翻虎子的衣服。 虎子哪里肯让他碰到，迅速往后跳了两步，两条手臂还保持着大鹏展翅的姿势。 “谁让你碰了，贵着呢，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虎子吞了吞喉咙，“我、我自己来看。” 穿衣服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感觉，平常怎么穿就随便穿了，可这会儿，他愣是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抓，等脱下来的时候，一脑门的汗。 “小秋姐，真有……” 虎子表情都虚幻了，真是那个苏绣坊的？真是十两银子一件？ 蒋明远看见苏绣坊特殊的标识，眼睛睁得更大了。 竟然真的是！ 天知道他想要有一件苏绣坊的衣服，想了有多久！他都得不到的东西，一个他根本看不上的乡下孩子却穿在了身上。 蒋明远的眼睛顿时隐隐发红，如果，这衣服是他的该多好？那等到年后去了镇上，那些同窗看到了，定是会对他羡慕不已的。 蒋小秋没功夫注意其他人的反应，见着虎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衣服，身上只穿了单衣，二话不说将衣服拿过来往他身上套。 “赶紧穿起来，别着凉了，你管这是哪儿买的呢，衣服就是给人穿的。” 虎子心疼得脸都揪起来了，“别别别，小秋姐，你轻点，我这就回去换一件，求你了，穿了这个我都不敢动了。” 他撒腿就跑回去换衣服，跟他的爹娘说了这事儿之后，杨惠兰和许青松呆呆地愣了半晌，手里啥事儿也不做了，三人一块儿将这金贵的衣服给脱下来收好。 蒋小秋这里，她轻轻地叹气，对面前的几个人有些烦躁，心想虎子别被吓着才好，这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蒋明远心里抓心挠肺地焦急，心里对小秋十分不满，她居然花了那么许多银子给不相干的人买衣服，他们才是她的哥哥好不好？ “小秋妹妹，你瞧这都过年了，你给虎子买了新衣，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蒋明远做出一副和蔼的表情来，“我听奶说，你先前赚了一百两银子，如今应是还有得剩吧，不如你也给哥哥我买一身苏绣坊的衣服，等到哥哥往后考中了举人，当官发财了，绝不忘了你的好。” 蒋小秋诧异地抬头，想不到人还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说起来，该是哥哥给妹妹买东西才是，小夏的头花是明晨哥送的吧？这么多年了，两位哥哥可有送给我什么？” 蒋小秋无意跟他们搞好关系，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好听。 蒋明远皱了皱眉，“哥哥们忙着念书做学问，哪里来的闲钱？那不也是为了咱家可以出人头地吗？小秋你这么说就太不懂事了。”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往后哥哥们当官发财，也不用记挂着我，妹妹生活不易，也就不给哥哥们送礼了。” 蒋小秋从小马扎上站起来，虎子不在，她在这儿坐着也没意思。 “蒋小秋，你真要这般无情无义？有银子也不给自家人花，你这是何意？” 蒋明远眼红苏绣坊的衣服，见要不到，一时恼羞成怒了起来。 蒋小秋乐笑了，歪着头看着他，“我是何意？我的银子我想给谁花给谁花，你莫不是还打算抢来着？” “你这个……” 蒋明远自打念书后，在秀云村都是被众人追捧的，几时受过这样的嘲讽？他脸涨成了猪肝色，忍不住要上前动手。 蒋明晨却一步将他拦下，“哥，你这是做什么？小秋可是咱们的妹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扭过头看向蒋小秋，“小秋，大哥不是那个意思，你的银子自然是你想怎么花怎么花。” 蒋小秋不动声色，要说蒋明远，她是不怕的，这个人头脑简单，容易冲动，便是秦美华花了大心思送他去念书，他也不是那块料。 然而蒋明晨，她决计是不敢低估的，此人在前世的时候，愣是靠着心机和算计，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官职。 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放得下身段来捧着你，可一旦他不需要了，踩你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有半丝怜悯之意！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慢慢玩。” “小秋，你且等等。” 蒋明晨过来拦住她，“今儿过年，你打算何时去盛家拜年？你在盛家做活，我们自然也要有些表示，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如何。” “不用麻烦。” 蒋明晨笑容真诚，“怎么是麻烦呢，这是该有的礼数，这些都做全了，盛家才不会瞧不起你。” 蒋小秋开始不耐烦了，蒋明晨想跟着自己去盛家做什么？ 她懒得跟他墨迹，刚想直接拒绝，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小秋姑娘。” 蒋小秋转头，却看到了盛管家正在朝她招手，他的身边，青竹推着盛嘉言，盛嘉言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蒋小秋哪里还顾得上应付蒋家人，立刻跑了过去，“你们也出来玩吗？” 说完她觉得有些失言，盛嘉言这般沉稳内敛之人，如何会像她一样想着玩？ 然而盛嘉言却点了点头，“是啊，总是闷在家里，出来散散心，想着兴许能碰见你。” 蒋小秋呼吸微滞，觉得盛嘉言看着她笑的眼睛里，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格外好看。 虽然知道他可能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蒋小秋听见这样的话，心里难免会有一丁点不好意思。 蒋明晨看到盛嘉言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眼睛里也浮现出兴奋的光泽。 他将表情控制好，缓步沉稳地走过去，朝着盛嘉言做了个标准的礼数，“盛公子，我乃小秋的兄长，一直想拜见公子却不得机会，今日总算见到了。”盛嘉言这才收回黏在蒋小秋身上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蒋明晨，略点了一下头，就算是回礼了。 第九十章 都、都好看 蒋明晨也不觉得被轻视，态度很是恭敬，“我听闻盛公子学识过人，虽然我也念了些书，只是很惭愧，还是有很多无法解惑之处，不知可能同盛公子讨教讨教？” 蒋明远在一旁看着他，表情怪异，蒋明晨疯了吧，跟一个残废讨教学问？他不是最擅在先生面前摆弄的吗？还能有他无法解惑的东西？ 蒋明晨说完话，就等着盛嘉言点头答应。 读书人自诩气节清高，又极推崇不耻下问，他都说成这样了，一般是不会有人拒绝的。 他很清楚如何给人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蒋明晨不知道的是，他确实给盛嘉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好不好，可就另说了。 前世，在蒋小秋过世之后，盛嘉言一度怀疑所有人，他那会儿手握大权，想要查明情况并不难。 他那时候才知道，蒋小秋的周围，有多少令她无法活下去的因素。 蒋明晨，就是其中一笔浓重的色彩。 所以他自然印象深刻，这样的人，踩着自己名义上妹妹的血肉，吸着蒋小秋的骨髓，一步一步地爬上来。 等到他站稳了，却对蒋小秋的求救视而不见，甚至反而推了一把，让她陷入最后的绝境。 盛嘉言的脸上，缓缓地绽开一抹清浅的笑容，让他那张好看的脸显得格外平易近人，“乐意之至。” 蒋小秋莫名打了个冷颤，看向盛嘉言的时候，又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她想着要不要给盛嘉言提个醒，这个蒋明晨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得到了预料中的答复，蒋明晨心中暗喜，盛家少爷果然是个不谙世事之徒，不过无妨，他想要的，不过是他手里的人脉罢了。 “如此，在下先谢过盛公子，明日当正式登门拜访。” 盛嘉言脸上的笑意更甚，曾经他能怎么让他一点点身败名裂，以慰藉小秋的在天之灵，这一次，他也一样能做到，不过，他打算换个方式…… …… 蒋小秋不想再看到蒋家人，于是她提出送盛嘉言回去。 “你今天，很好看。” 盛嘉言侧着头，认真地看着蒋小秋。 小秋脚步微乱，掩饰性地摸了摸耳朵，“因、因为是过年嘛，都是要穿新衣服的。” “嗯，新衣服也好看。” “……” 蒋小秋还不是很喜欢被人如此直白地称赞，并且，还是被这样一个好看的人直白地称赞。 然而盛嘉言却像是被开启了某个阀门，“鞋子也好看，头发也好看，腰间的小荷包也好看……” 小秋都要无奈了，低着头看着地面，眼睛扫了一眼自己的荷包。 她决定说点什么，打断盛嘉言无休无止地称赞。 她说，“你，你也很好看。” 青竹：“……” 盛管家：“……” 小秋姑娘可以的，居然察觉到了少爷就是想让她回赞！ 盛嘉言闻言侧过脸，“是吗？那，哪里好看？” 蒋小秋蒙了，这也要细说吗？ 她从盛嘉言的头顶扫到脚底，“都、都好看。” “哦？那是哪里呢？” 蒋小秋头一次发现，盛嘉言也是挺难缠的…… 被追问着，蒋小秋不得不一一称赞，等到了盛家的时候，她心底松了一大口气。 “惠兰婶子那里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 蒋小秋跟盛嘉言他们道了新年好，打算赶紧回去，多吃些好吃的补一补刚刚自己消耗的脑子。 盛嘉言却出声，“等等。” 小秋站住了脚，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匣子，“这个，送你的礼物。” “送……我的？” 蒋小秋有点不敢接，盛嘉言却也不催她，只一直举着，“嗯，过年礼物。” 小秋不接，他就一直举着，小秋无法，只得接过来，打开来一看，却是一支漂亮的发簪。 “你如今还用不上，不过，我瞧着很适合你便提前买了。” 发簪是女子及笄后常用的，小秋如今的年岁，只需要将头发束着便可。 可这支簪子实在漂亮，尾部是一朵玉兰雕花，雕功精致，栩栩如生。 清雅别致的造型，小秋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生平最喜欢的花便是玉兰。 只是，这簪子不便宜吧…… 蒋小秋看着簪子有些犹豫，却听盛嘉言说，“希望你别嫌弃，这簪子值不了几个钱。” “是吗？谢谢，我很喜欢。” 盛嘉言的话打消了蒋小秋的犹豫，她是真的很喜欢，将匣子收好，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其实，我也有东西给你，明日来拜年的时候一并带给你。” 说话的时候，小秋都没有去看盛嘉言，说完直接转身就走了，走着走着变成了小跑。 盛嘉言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 “她也有东西要送给我呢。” 盛嘉言轻声低喃，能听得出心情是极好的。 青竹在旁边嘀嘀咕咕，“那簪子，可是……” “你说什么？” “属下没说话。” 那簪子，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呢！ …… 在杨惠兰那里，蒋小秋体会到了真正过年的氛围。 一家热热闹闹地围坐在桌前，没有任何拘谨，有的只是温馨，和对来年的祝愿。 小秋和虎子都不能喝酒，杨惠兰特意准备了果子露，酸酸甜甜很是好喝。 桌上的菜，有鱼有肉，杨慧莲也不吝啬，满满地做了一大桌。 “婶子，这也太多了。” 杨惠兰笑起来，“这哪里就多了？光是你送来的年货就那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呢。” 她语气里有小小的埋怨，更多的则是纵容和疼惜。 “小秋，叔婶跟你喝一杯，如今你的日子全是崭新的，叔婶祝你往后，能事事顺顺心心。” 蒋小秋赶忙拿起果子露，“该是我敬你们才对，从前多亏了叔婶的帮衬，我才能撑到今日。” 虎子也不甘示弱，“我也要，小秋姐，你放心，等我以后念出有出息了，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蒋小秋笑起来，“好，我可等着呢。” 杨惠兰瞧着蒋小秋的笑脸，忍不住又提起心底的念头，“小秋，婶子是真喜欢你，你要是我家闺女就好了。”她不图小秋什么，就是想小秋有麻烦的时候，他们也能帮得上忙，往后也能给她操持操持。 第九十一章 守岁 蒋小秋心头一暖，“婶子，这事儿你让我再想想，我是愿意的，可是蒋家如今瞧着时不时生事，我担心连累你们。” “我们是不怕他们的。” 许青松也表了态，虽然就一句话，却也掷地有声。 小秋于是笑了，“可是我怕，他们对我做什么没关系，可是我不希望你们受到牵连。” 蒋小秋软软地抱着杨惠兰的胳膊，“婶子，你们对我那么好，我都知道，所以我更不愿意让你们难做，婶子就理解我吧。” 杨惠兰哪里受得住小秋撒娇，当即满口答应，只说了让她如果有事情，定是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们，他们也好帮忙。 “我肯定会的，婶子就放心吧。” …… 吃了饭，小秋和虎子给许青松杨惠兰行礼辞岁。 杨惠兰笑呵呵地摸出两个红包，一人手里塞了一个，“拿着，压岁钱。” 虎子欢呼一声，小秋却笑得温婉，她如今也拿到了压岁钱呢，再不用眼馋地看着别人过年的时候能有，而她只能干看着。 杨惠兰邀小秋一块儿守岁，小秋却婉拒了。 “婶子，我还是回去吧，家里虽小，却也是我过得第一个年。” 杨惠兰也不勉强，只让虎子送她回去，虎子满口应下，穿着他娘给他做的新衣衫出了门。 村里这会儿路上都没人，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地热闹着。 到了家门口，蒋小秋却瞧见自家门口有一小团阴影。 等走近了，却发现是蒋小冬，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单薄的衣服，团成了一个球取暖。 “小冬？你怎么在这儿？” 蒋小秋走过去，看到蒋小冬抬起头，冻得青白的脸哆哆嗦嗦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小秋姐，我、我来找你过年。” 打开了门，虎子和蒋小冬一块儿进去。 蒋小秋屋里炭火不断，一走进去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蒋小冬这才缓过来一点，虎子更是将外衣给脱了，自觉地过去添炭火，“还是小秋姐这儿舒服。” 蒋小秋摸了摸他的头，将早准备好的零嘴糕点，果子糖饼都拿出来，又给他们舀了腌渍的果酱调了水和蜂蜜喝。 “你怎么出来的？蒋家不找你？” 蒋小冬喝了一口蜂蜜水，脸色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他们顾不上我，小春姐偷偷想跑，被明晨哥发现了抓了回去，奶不让大伯娘看着她，二婶又怀着孕，就让我娘守着。” 蒋小冬三言两语，把蒋家晚上的折腾给说了一遍。 蒋小春怎么甘心自己一辈子就毁了？她心里还较着劲，一直觉得她会是蒋家嫁得最好的女儿，她怎么能去做寡妇？ 于是她见哭求没有用，就装作已经认命了，反而因此让罗秀玉有些不忍心，一些要求也都答应了她。 蒋小春打算趁着除夕夜，大家都顾不上她的时候逃跑，用偷偷藏的勺子拨开了门栓，带着平日跟罗秀玉讨要的东西，打算离开。 可好死不死的是，才走出房门，就被蒋明晨撞了个正着，蒋小春求着他不要惊动旁人，蒋明晨却好言好语地劝她。 然后……“然后就被发现啦，小春姐被狠揍了一顿，大伯娘也吃了排头，我娘得看着她呢，家里一点儿都不像过年。” 蒋小冬嚼着酥糖，喝着蜂蜜水，身上暖和了，脸蛋都红扑扑的。 “小秋姐，我怕你一个人过年孤单，所以偷偷地溜过来陪你，他们都不知道呢。” 蒋小秋看了一眼小冬，这阵子不缺吃的，让她眼睛里少了许多精明的算计。 有时候蒋小秋都在想，曾经自己对蒋小冬那么好，她为什么还能那样对待自己呢？ 后来觉得，是不是因为蒋家？因为不顺从蒋家的意思，就不给吃的，不给好脸色，久而久之，连这点大的孩子都知道，想要在蒋家活下去，就不能有什么良心。 可小孩子难道天生就没有良心的吗？ 蒋小秋不知道，她如今能跟小冬和平相处，也并没有再跟她交心，更多的，只是怜悯。 至于其他的，往后再看吧。 …… 虎子后来也不回去了，说是他娘交代了他，要他陪小秋守岁。 蒋小秋看着两个小孩子发了愁，总不能就这么吃一个晚上啊…… 那干脆……认字吧？ 蒋小秋提出来，没想到蒋小冬和虎子都很喜欢，虎子十分惊奇，“小秋姐你还会识字呢？” 蒋小秋含蓄地笑笑，“识得不多，小冬你不是认了一些了吗？你来教虎子好了。” 于是除夕夜，在蒋小秋的家里，她靠在椅子上，手里也拿着一本杂记翻看，在她身边，两个小孩子埋头嘀嘀咕咕地认字，玩得不亦乐乎。 除夕守岁，一个晚上是不能睡的，但是孩子例外。 这是蒋小冬和虎子清醒守的第一个岁，等过了半夜，外面开始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锣鼓声，虎子和蒋小冬都兴致勃勃地要出去看。 “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蒋小秋让两个小的给她拜年，然后一人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虎子倒还好，恭恭敬敬地跟蒋小秋道了谢，蒋小冬看着手里的红包，怔了半晌。 “压岁钱，也没多少。” 蒋小秋只是想讨个喜气，谁知道蒋小冬忽然呜呜地用袖口猛擦眼睛，擦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她不知道怎么说，从来爹娘爷奶都只会给哥哥们压岁钱，平日里有好东西，她也没份，蒋小冬以为这是正常的。 在她心里，只有欺负别人，才能得到更好的东西，可是原来，并不是这样。 蒋小秋看着她的样子，手动了动，还是摸了两下她的脑袋，“收好了，别被人抢了去。” 蒋小冬使劲点头，这是她的红包，谁都不能抢走！ …… 小秋后半夜睡得很好，外面零星的爆竹声也没能吵醒她。 第二日起身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做早饭，虎子就给她送来了。 “娘说早上一定要吃汤圆，团团圆圆。” 蒋小秋看着碗里一颗颗雪白的糯米团子，心情都变得十分好。 “晚一些我去给叔婶拜年，你赶紧回去吧，该祭拜了吧？”虎子嘿嘿一笑，这才转身跑了。 第九十二章 好运气 蒋小秋吃了热乎乎的汤圆，听着外面锣鼓声，初一祭祖，家家户户都挺忙的。 不过她就不一样了，她超级闲的。 从前在蒋家，她是不允许祭祖的，不但不允许，还要前前后后忙成一只陀螺。 可现在不用啦，蒋小秋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可闲适了，过年真好。 蒋小秋思忖着，要不，再去睡一会儿？早上才入睡，这会儿还有些困意。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盛管家的声音传进来。 “小秋姑娘？夫人让我来问您，何时有空去府里？” “……” 蒋小秋黑线，赶紧过去打开了门，“盛管家新年好。” “小秋姑娘好，夫人早上就开始等您，左等右等不来，这才让我来问问。” “盛管家，今儿……是初一，若是拜年的话，不是应当……” 蒋小秋茫然了，谁家也没有一大早过去拜年的，那不是不懂规矩吗？ 可盛管家笑了笑，“小秋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夫人心里可惦记着你呢。” 蒋小秋心里很是感动，赶紧进屋，拿着拜年的礼物，赶紧跟盛管家去了。 盛家门口也换了新的桃符和春联，春联上的字让蒋小秋多看了两眼，笔力遒劲，煞是好看。 “这是少爷亲自写的。” 盛管家注意到了蒋小秋的目光，忙不迭地帮自家少爷脸上贴贴金。 蒋小秋果然又看了几眼，发现，嗯，好像更好看了。 …… 进了屋，瑶娘瞧见了蒋小秋，眼睛都亮了。 “来了来了？快过来，等你许久了。” 蒋小秋走过去，先规规矩矩地给瑶娘行礼拜年，礼数一点儿不错，瑶娘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小秋今儿可真是好看啊。 “来，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可拿好了。” 小秋笑着接过来，不过一拿到手里，笑容一顿，里面似乎是银锭？这压岁钱是不是太夸张了？ “早就等你了，走，咱们吃饭去？” “吃饭？” 瑶娘拉着她往饭厅走去，“初一得吃汤圆啊，团团圆圆的才好。” 看着瑶娘的笑脸，小秋怎么也说不出自己其实已经吃过了。 可是盛家的“团圆”，她掺和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走进饭厅，蒋小秋一眼就瞧见了盛嘉言。 他今日也穿了一身新衣衫，却仍旧是他惯穿的玄色色调，只领口袖口和衣摆的绣纹不一样罢了。 可仍旧是好看的，器宇轩昂，儒雅清俊，让人根本注意不到他腿脚的异常。 瑶娘嘴角微微上扬，言儿可是难得会花心思在打扮上，自己叫小秋来是叫对了。 “今日的汤圆里我让房厨娘放了喜钱，瞧瞧今年会是谁吃到彩头呢。” 瑶娘笑眯眯地拉着小秋坐下，居然又是让她和盛嘉言坐在了一起。 蒋小秋的动作微微有些僵硬，总觉得瑶娘的态度很不对劲。 往常那些大户人家，怎会轻易让女子与自家的儿子接近？更有甚者，那是连儿子身边伺候的侍女都要防着的。 可瑶娘为何毫不介意呢？ 疑惑间，三碗汤圆装在了粉彩梅花碗里端了上来，一颗颗也是雪白滚圆的，圆嘟嘟的十分讨喜。 然而，蒋小秋早上吃的悠闲自得，一不小心吃得有些多，此刻碗里虽然只有几颗，可汤圆很是占肚子，她略有些发愁。 想着要不，硬着头皮吃吧。 蒋小秋刚拿起勺子，就见旁边伸过来另一只勺子，从她碗里舀走了三只汤圆。 盛嘉言声音轻缓，“你早上怕是吃了东西吧？那只意思一下即可。” 因为要舀汤圆，盛嘉言离蒋小秋近了一些，她鼻尖能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像是冷梅的味道，清冷古雅，很是好闻。 盛嘉言那张好看的脸就在她的旁边，一转头都能碰上一样，蒋小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好在，盛嘉言很快又坐好，“吃吧。” 粉彩梅花碗里，只剩下一颗白白胖胖的汤圆，蒋小秋脸颊发热，都不敢抬头看瑶娘的表情，她会不高兴吧？那么优秀的孩子跟自己如此亲近。 小秋掩耳盗铃地低着头，开始舀起汤圆送进嘴里。 如果她抬头的话，就会看到笑成了一朵花的瑶娘，小秋这是害羞了吧？害羞，那就是有门吧？ 新的一年，果然是个好预兆呢。 “呀，言儿吃到喜钱了。” 蒋小秋抬头，果然看到盛嘉言从嘴里拿出一枚铜钱。 “大吉大利，这可是好兆头呢。” 瑶娘很高兴，比自己吃到彩头还要高兴，盛嘉言却看了看碗里的汤圆，也笑了起来，“这枚汤圆，是我从小秋碗里舀过来的呢。” 蒋小秋赶紧摇头，“不能这么说的，谁吃到就是谁的，这是你的好运气呢。” 盛嘉言眼睛弯了起来，“也对，又或者，你就是我的好运气。” “……” 蒋小秋笑容停顿，余光飞快地看向瑶娘，却见到瑶娘笑容不变。 她觉得这顿饭，吃得她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 吃完了汤圆，盛嘉言光明正大地把蒋小秋叫了去，“你说要送我礼物的。” 蒋小秋再次提心吊胆地去观察瑶娘，只觉得心累。 等她随盛嘉言去了书房，蒋小秋严肃了起来，“嘉言，有件事情我想说一下。” “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送我礼物呢？” 盛嘉言坐在那朝着她盈盈地笑，笑容晃了蒋小秋的眼睛，让她一时不察，顺着他的意思先送礼物了。 “这个……我是见你似乎很喜欢兔子，所以，就绣了一个。” 蒋小秋将一个小小的香囊放在了书案上，香囊不大，却很精巧，荷绿色的底上，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兔子，垫着前足，用小鼻子在嗅一丛玉兰。 小兔子憨态可掬，仿佛能看见它轻轻抽动鼻子的模样，两只耳朵顺从地垂在脑后，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盛嘉言将香囊拿在手里，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小兔子，眼里流泻出点点笑意。 哪里是他喜欢兔子，明明是她喜欢。玉兰花和兔子，是自己前世就知道的，她仅有的喜好，然后从此，也变成了他的喜好。 第九十三章 冷梅香气 盛嘉言抬眼，蒋小秋低着头，脚尖轻动，那双明亮的眼睛有些不安地到处乱转，倒是和小兔子一模一样。 “我很喜欢。” 盛嘉言笑起来，蒋小秋这才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紧张，反正……反正就是挺紧张的。 “说起来，我之前似乎也送了你一块兔子玉佩？怎么也不见你佩戴？” 盛嘉言像是不经意地提起这事儿，蒋小秋张了张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藕荷色的小荷包。 “我有带着的。” 她从荷包里拿出那只剔透润泽的玉兔，看着它就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意，这个真的很可爱啊。 见她随身带着玉兔，盛嘉言的笑容加深，忽然朝她招招手，“你走近些，我看看。” 蒋小秋以为他是要看玉佩，于是拿着玉兔走过去，走到盛嘉言跟前，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她的脚一下，小秋一个没站稳，往前扑倒。 她担心压到盛嘉言，还特意极力往另一边歪，然后闭着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然而等到的，却是一个充满了冷梅香气的怀抱。 那股清冷却特别好闻的味道，瞬间将她环绕，腰间一条结实的手臂搂住她的腰，她的脸则贴在了一处光滑的衣料上。 耳边忽然听见了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稳健沉着，让人觉得心安。 蒋小秋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心跳声变了，频率开始加快，无法忽略的加快。 蒋小秋愕然地抬起头，撞入盛嘉言的眼睛里，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少爷，蒋家二公子想要拜访您。” 门外青竹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蒋小秋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刚起身，“哎哟”一下又跌了回去。 “……” 她涨红了脸，看着自己垂下来的发丝缠在盛嘉言的纽绊上，都快哭出来了，这个姿势是什么鬼！ “我不是故意的。” 蒋小秋一边赶紧想解开，一边解释，她的呼吸离盛嘉言那么近，近到她都感觉到了灼热。 然而越是着急，头发丝就缠得越紧，蒋小秋心一横，就想干脆将那一小缕头发给拽断算了。 手还没用力，忽然被盛嘉言的手握住。 他的手异常宽大，将蒋小秋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别急，我来解。” 盛嘉言不许她这么野蛮地伤害自己的头发，灵巧的手指认真地一点一点将缠紧的头发拉出来。 在这期间，蒋小秋不得不趴在他的身上，连个撑起来的支点都没有。 偏偏盛嘉言不急不躁，极为耐心地捋着，清浅的呼吸带着淡淡的冷梅香气，却是让蒋小秋的心跳也开始逐渐加快。 “少爷，蒋家二公子来了。” “等着。” 盛嘉言清朗的声音传出去，外面就没动静了，他解得很仔细，没有弄断蒋小秋一根头发。 小秋都恨不得说直接拽了就完了，可看着盛嘉言温润的眼眸，她又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好不容易弄开了头发，蒋小秋立刻站起了婶子，脸颊微微泛红。 “你还有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盛嘉言拉住她，将那只玉兔子亲手给她放回到荷包里，拉紧了抽绳，才笑着点头，“好了，出去的时候慢点，别再摔倒了。” 蒋小秋的脸都要热爆了，刚刚只是个巧合！她走路稳着呢！ 拉开门，站在门外，一身新衣的蒋明远看见她楞了一下，再瞧见蒋小秋粉扑扑的脸，心里微微一动。 蒋小秋这会儿没功夫理他，点了点头直接就走了，开始的时候想要跟盛嘉言说什么，最终早就忘记了。 书房里，盛嘉言的声音传来，“让人进来吧。” 蒋明晨才收回意味不明的目光，整理好了衣摆，大步地走进去。 …… 在蒋明晨的预想中，自己的学识，应是很容易能得到赏识，尤其是面对盛嘉言这种，身有残疾，注定不得志的人来说，他很有自信能打动他。 与盛嘉言在书房相处的时间，确实很愉快，蒋明晨侃侃而谈，觉得自己发挥得甚好。 盛嘉言浅浅地喝了一口茶，“蒋二公子学问扎实，令人佩服。” 蒋明晨叹了口气，有些郁郁不得志地苦笑，“不怕盛少爷笑话，我怕是也仅止于此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便是我有再大的抱负，终究也不能得以如愿以偿，寻常百姓想要走科举这一条路，实在不易。” “这是为何？” “不瞒盛少爷，我想着过了年便去试一试县试，只是苦于寻不到合适的先生，为此我已是绞尽脑汁，却仍旧没有办法。” 蒋明晨苦恼得很认真，心里却在等着盛嘉言帮他。 连虎子那种没念过书的野孩子都能去学海堂，他不是更加够格？ 蒋明晨已经想好了，只要他进了学海堂，他就必然能结识一些达官贵人之子，到那时，再一步一步地攀升，便容易得多。 只是首先，他必须能进得去才行。 盛嘉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蒋明晨也不催促，仍旧保持着苦涩的无奈表情。 半晌，盛嘉言才轻轻点了点桌面，“这件事，我却是帮不上什么忙。” “……” 蒋明晨大惊，心里恨不得吼出来，问他为什么，然而他忍住了，只是表情都忍得纠结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不肯帮自己？他比起虎子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他就不想等自己有所成了，可以帮他一把？盛嘉言是傻的吗？ 见蒋明晨没有愤怒，盛嘉言在心底冷笑，果然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不过我帮不了你，却有别人能帮你。” 蒋明晨眼睛一亮，心里暗喜幸好自己忍住了。 “盛公子这话是何意？” 盛嘉言不紧不慢地说，“我有一位兄长，人脉学识都很拔尖，尤其赏识才华横溢之人，我想，他应是会很高兴帮你一把的。” “你的……兄长？” 盛嘉言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蒋明晨的眼瞳缩了一圈，眼底瞬间充满了狂喜。盛嘉言，竟然是那个盛家的人！ 第九十四章 开不开 佛祖保佑，他蒋明晨竟然，无意中遇见了这等好事！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盛公子出身名门，实在惭愧。” 蒋明晨喉咙上下轻滚，态度再次变得更加凝重诚恳，然而他的心尖儿却是在发抖，期待着盛嘉言真能帮他引荐。 盛嘉言顾左右而言他，又把蒋明晨称赞了一番，蒋明晨连应声里都带着轻颤，恨不得赶紧提醒他，别再说别的了，快给他引荐啊！ 终于，盛嘉言像是才想起了这茬，在书案上铺了一层纸，提笔刷刷刷几个字写好，盖了自己的印戳，连个信封都没有，直接扔给了蒋明晨。 “你若是有机会，便带着我信去青州桐县去找，我大哥见着了你定会很欢喜的。” 蒋明晨像是捧着宝贝一样捧着那封书信，生怕弄出一个皱褶来。 他眼睛里闪动着名为“野心”的光芒，在盛嘉言的目光下一览无遗。 果然这会儿还嫩着，不似从前那样善于隐藏心思。 盛嘉言淡淡地笑了，可这样也有趣。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蒋明晨无意再留在这里陪一个残废闲聊，他很当机立断地告辞，说是不想耽误盛嘉言休息。 盛嘉言也没有挽留，扬声让青竹送客。 蒋明晨带着书信离开，心里已是恣意畅想了一番，原本是想来碰碰运气，想着能否也进入学海堂，可如今，学海堂算什么东西？ 青州盛家！竟然是那个盛家！ 蒋明晨不由地对盛嘉言同情起来，生在那样显赫的家里，却是个残废，怕是已经被家里遗弃了吧？怪不得会来这种穷乡僻壤。 不过同情也只是一瞬，剩下的，都是狂喜。 他若是能同盛家的人搭上，还愁什么前程？ 蒋明晨看了一眼手里的书信，呼吸都经不住粗重起来，这将是他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 盛嘉言在蒋明晨走后，把玩了一会儿他的那枚印章，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盛家是真的，印章也是真的，只是他与那位他口中的大哥之间，可并非兄友弟恭。 那个人，是盛嘉言认识的人当中，最小心谨慎，又最多疑善变的人，蒋明晨跟他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 若是他知道蒋明晨是自己引荐过去的，怕是会生出不少心思来。 盛嘉言将印章收好，没办法，谁让他如今是个“废人”呢，只能请别人帮他处理一点垃圾了。 …… “小秋，你如今可有什么想做的没有？” 瑶娘心血来潮地问，过年嘛，总是该有些新的想法，女孩子希望的事情，大抵不过往后找个好人家了。 蒋小秋想了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有的。” 瑶娘坐直了身子，满脸的好奇，“可能说给我听听？” “赚银子，赚好多好多银子。” 蒋小秋毫不含糊地脱口而出，“等我攒够了银子，就搬去镇上住，到时候也好将婶子一家接过去。” 瑶娘期待的表情微微凝固，很快又笑起来，“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些事情哪儿用得着你来，往后自是有夫君操心。” 蒋小秋就只低头笑，可是夫君没有银子可靠呢。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当时说起来是喜欢了，可是说不喜欢的时候，也就是真的不喜欢。 但银子不一样啊，银子始终那么真诚，能让自己变得有底气，有尊严。 小秋若还是连这个都看不透，她真是白死了一次。 瑶娘觉得小秋听到“夫君”这个词的样子，并不是害羞，还是一种超凡脱俗的表情，仿佛谈论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心里略慌，然而也不好在小秋面前再说什么。 …… 一晃年后，不管穷年还是富年，这个年都算是过去了。 喧闹了大半个月的秀云村，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生活的节奏。 刚过完年，秀云村就迎来了一件喜事，蒋家的大孙女要出嫁了！ 然而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没法儿觉得这是一件喜事。 “听说许的是白家，就隔壁村那个痨病白家！” “真的假的？我听说那药罐子没几日好活了，蒋家舍得？” “蒋家有什么舍不得的？聘礼给了十两银子呢，又说是八字特别合适，蒋老娘又去要了五两回来。” “可这嫁过去，还有什么盼头？” “蒋家人也不心寒，真是作孽哦。” 然而这些同情的话，都是私底下说的，明面儿上见了蒋家的人，谁都会道一声恭喜。 “恭喜啥啊，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好？你们以为我是图那几个银子？说的那家可是个大户，嫁过去就不愁吃穿的，这么好的亲事哪里找哦。” 蒋老娘一脸炫耀，仿佛为孙女儿操碎了心。 其他人听着只能不做声地点头，她们能说什么呢？ 蒋小秋对这件事不多做评论，只是从小冬的口中，得知蒋家这个年过得实在是不好。 “小春姐又闹过两次，有一回都吊上梁了，幸好我娘发现了， 还有一回撞了墙，也救回来了，之前大伯娘还去看她，如今也不去了。” 蒋小冬语气里有些同情，她觉得若是小春姐死都不愿意，为何家里人却还要这样逼她？她真的好可怜。 蒋小秋却只是听听，转而继续她自己的赚钱大业。 她可没心情同情蒋小春，没有跟她上辈子一样踩一脚，已经很道德了。 然而蒋小秋没想到的是，某一日，蒋小春居然跑到了她的门前。 那是一个清晨，蒋小秋的门被拍得震天响，她迷迷糊糊地起来，披着衣服走出屋子，“谁呀？” “小秋是我，你开开门，救救我！” 蒋小秋睡意消散，听出了门外的声音是蒋小春。 她的脚步停下来，就在门前站定，却并没有打开这扇门，“有什么事吗？” “小秋你快开门！他们会发现我的，你快点让我进去！” 蒋小春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紧追不舍似的。 开门，还是不开呢？蒋小秋站在门前，目光平静地盯着上面的门栓，淡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第九十五章 腿疾犯了 门还在被拍打着，急促的声音，让蒋小秋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自己在出嫁前的时候。 她因为也想着逃跑，被蒋小冬发现重新抓了回来，也被痛打了一顿关在了柴房里。 可她仍然不想就这样放弃，她寻了一切可能的机会，然后，她就听见了柴房门外有人。 是蒋小春，在柴房门口蹲了下来。 蒋小秋那时候大喜，以为她是可怜自己，是来救她的。 然而蒋小秋却听到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小秋妹妹，真是对不起啊，让你代替我嫁过去，不过那种地方，我怎么能去呢？等我哥哥考中了功名，我可是要做官太太的呢。” 蒋小秋那时候才知道，白家看中了蒋小春的八字，可是却让她代替蒋小春送过去冲喜！ 柴房门外的蒋小春仍旧在说话，“不过你应该感谢我，不然就算是寡妇，白家那样的人家，你也是攀不上的！” 蒋小秋那时候的喉咙里像是要呕出血来一样，她不停地拍打着柴房的门，撕心裂肺地喊着蒋小春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拍门的声音，仿佛魔咒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那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就如同此刻一样。 “蒋小秋，你不能这样冷血无情，你开门啊，你快开门！你救救我，救救我！” 蒋小春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惊慌，跟蒋小秋记忆里，她在柴房们外刺耳的笑声渐渐重叠。 “在这边！” 有人发现了蒋小春，应该是蒋家的人，骂骂咧咧地越走越近。 蒋小春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你们不要过来！我不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这么好的亲事你还敢挑三拣四的，跑出来丢人现眼，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 “我不要！我求求你们了，让小秋去，让她代替我好不好？我不要嫁去白家，我不要！” 蒋小秋放在门栓上的手，一点一点收回来，眼睛里慢慢地冷却成冰。 她往后退了几步，听着外面越来越小的声音，里面夹杂着蒋小春困兽的尖叫声。 “蒋小秋你会遭报应的！” 蒋小秋笑起来，就算她遭报应，也会在看尽了这些人的下场之后！ …… 后来，蒋小秋从蒋小冬的口中才知道，那日，蒋小春手里拿了一个木棍来找她。 她是想把蒋小秋打晕了，再让蒋家的人把她代替自己送上花轿。 “小秋姐，还好你没有开门。” 蒋小冬心有余悸，蒋小秋却没什么反应，仿佛那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几日后，白家的花轿来接人，没有热闹的吹吹打打，跟前世一样，一顶小轿子，从蒋家里抬了出来。 蒋小秋站在路边远远地看了，风吹起轿子窗户的帘子，她看到了里面蒋小春的脸。 苍白，毫无生气，仿佛玩偶一样，心如死灰，一如当初的她…… …… 这件事蒋小秋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手里积攒了几个绣品，其中还有一卷佛经。 小秋想要找个机会去锦绣坊看看。 盛嘉言知道了，主动说他陪她过去。 “正好我要去镇上见一个人，一块儿过去也安全。” 盛嘉言面带微笑，瑶娘居然也没反对，只让他们早去早回。 去同家镇仍然乘的马车，上一次小秋还没觉得什么，这一次，却有点不自在了。 车厢似乎都狭小了不少，蒋小秋全程不敢乱动，连困了都死撑着不敢合眼。 盛嘉言发现了，眼底浮现了淡淡的笑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马车颠簸的时候，皱了皱眉，用手捏了捏自己腿。 蒋小秋看到了，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吗？” 盛嘉言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只是眉毛皱得更紧了。 蒋小秋慌了，立刻想要让人停车，盛嘉言却阻止了她。 “没事的，旧疾而已，我的腿疾时不时会发作，等我撑回去，找人捏一捏就好。” 盛嘉言虽然嘴里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 蒋小秋忍不住问，“是只要捏一捏就好了吗？要、要不我试一试？” “那就劳烦你了。” 盛嘉言脸带感激，小秋哪里还顾得上自不自在，立刻过去了他的身边，跪坐在盛嘉言的腿边。 在盛嘉言的提示下，蒋小秋小心翼翼地轻轻捏了捏盛嘉言的腿。 一捏之下，她有些疑惑地发现，盛嘉言的腿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消瘦病态，不是根本走不了吗？ “我的腿，并非天生如此。” 盛嘉言的话瞬间将蒋小秋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他眼里浮出一抹淡淡的遗憾。 “是我幼时病过一场，腿就不能行走了，娘为此伤心欲绝，却一直不曾放弃过，带着我离开家里四处寻访名医，却仍然不见成效。” 蒋小秋静静地听着，心里隐隐滑过心疼。 若是天生如此，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可若是体会过自由行走的感觉，再被夺去的话，那种滋味，想一想就令人绝望。 可是盛嘉言却仍旧成为了一个如此温柔的人，难以想象，他的内心有多强大。 蒋小秋的动作忍不住更加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看到蒋小秋脸上流露出来的不忍和怜惜，盛嘉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 对于一个本性纯良的人，让她心疼，大概是最容易，也最有效让她在意的一个方法了。 车厢里的尴尬的气氛不复存在，蒋小秋为了不让盛嘉言胡思乱想，故意说一些过年时有趣的事情，来逗她开心。 比如虎子出去放爆竹，把衣服烧了好几个小洞，婶子不但没说他，反而一家人都很庆幸，还好没穿那件苏绣坊的衣服。 一路顺顺利利地到了同家镇，蒋小秋下了车，还特意叮嘱青竹，扶盛嘉言下车的时候，小心他的腿，刚刚在车上犯了腿疾。 青竹茫然了一瞬，立刻谨慎地点头，然后转过头继续茫然，少爷什么时候又开始犯腿疾了？ 蒋小秋是自己一个人去的锦绣坊，嘉言则在锦绣坊对面的一家茶楼等她，他说约了人在那里。蒋小秋不疑有他，带着自己的绣品去了锦绣坊。 第九十六章 都要了 蒋小秋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进去，还不曾说明来意，铺子里的伙计就认出了她来。 “姑娘你来了？你稍等，我这就去找掌柜的来。” 蒋小秋有些奇怪，难道他们对自己还有印象？ “小秋姑娘，你可来了。” 吴进财很快从里面出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快，里面请，咱们进去说话。” 上一回，吴进财是出来跟蒋小秋看帕子，这一次，却是直接将蒋小秋请进了内间，高低立显。 蒋小秋不动声色地跟着进去，吴进财又让人上了好茶，才眼神热切地看着蒋小秋手里提的小包袱。 “小秋姑娘，你可是又带了绣品来？” 小秋笑起来，“掌柜猜得不错，这阵子确实也绣了些绣品出来，这不刚过完年，就来找您了。” “太好了！” 吴进财一拍手，“我也就等着姑娘呢，姑娘有所不知，上次你送来的那方丝帕，转头就被一贵人给瞧上，还问我可还有之类的。” “姑娘也知道，贵人总有些高高在上的，时常让人来询问，我哪里有办法？只得日日盼着姑娘过来呢。” 蒋小秋有些意外，“那帕子，当真有人看上？” 要说那方丝帕，只不过是别致了一些，她才刚到盛家，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因此绣功中规中矩，哪里就有那么特别了。 “那可不，不然我如何会留下？” 吴进财都是往好听了的说，迫不及待地看着小秋，“不知姑娘这一次，又带了些什么来？” 蒋小秋将小包袱打开，里面只放了三样。 一幅扇面，一枚香囊，一卷佛经。 她将东西放到吴进财的面前，安静地等着他的审视。 扇面是一幅碧桃图，两枝碧桃有的吐露盛开，有的含苞待放，针脚细密精美，用色淡雅大方，意趣无穷，仿佛凑近了就能嗅到碧桃的阵阵花香。 香囊则是海棠花的图样，一簇灼灼盛开，一簇含羞带怯，白粉为底，罩以胭脂红，清丽端雅，娇柔可人。 这两样，吴进财都看得眼里放光，锦绣坊虽也有自己的绣娘，且绣功不俗，可眼前这两样绣品，如此灵动明丽，却是极为难得。 吴进财心底赞叹不已，又忙不迭地去看最后一样，那卷佛经。 他一打开，方才因为那两样绣品而蠢蠢欲动，仿若春意盎然的心绪，此刻瞬间从云端回落。 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和肃穆之意，从吴进财的心底滋生。 这卷佛经字迹端庄沉静，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又有种超然的韵味。 吴进财艰难地将自己的眼睛从绣品上挪开，转到了蒋小秋的身上。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绣品，竟会出自这么一个小姑娘之手？ “鄙人斗胆问一句，姑娘的绣技，师从哪位大师？” 蒋小秋抿着嘴笑了笑，“我师父之名不便外传，还请掌柜原谅。” 吴进财心里震动更甚，还是位神秘的大师啊。 殊不知蒋小秋在心底叹气，这让她从哪儿找一个师父来？ “小秋姑娘，这些锦绣坊都要了。” 吴进财也不拘泥于刨根问底，爽快地将这三样绣品都收了起来。 “扇面和荷包，各二十两，这卷佛经，五十两，小秋姑娘你觉着如何？” “就按掌柜说的办吧。” 蒋小秋没意见，这三样东西她都没有赶制，而是消遣一般地做出来，能得九十两，小秋是满意的。 吴进财直接去让账房取银子，随后将那一百两交给蒋小秋。 “掌柜，为何多出了十两？” 吴进财呵呵地笑，“小秋姑娘能记得我锦绣坊，鄙人万分感激，这十两，是鄙人请小秋姑娘喝茶的。” “那就多谢掌柜了。” 蒋小秋也不扭捏，谢过了吴进财便出了门。 吴进财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先前那位贵人催促着他寻找合适的祝寿礼，今儿蒋小秋就送了佛经来，作为长辈的贺礼十分贴切。 这姑娘可是他的福星啊。 …… 蒋小秋去卖绣品的时候，盛嘉言也没闲着。 他并非信口开河，是真的约了人。 茶馆的雅间，盛嘉言坐在临窗的位置，在桌子的对面，也放了一杯茶。 青竹在外面伺候，盛嘉言就靠在椅子上，翻着随身带的书，一页一页漫不经心地看。 雅间的门轻轻动了动，盛嘉言抬头，一个身影已经在他对面坐下了，并且拿了那杯茶仰头就喝。 “我说你为何要找这么个地方？不觉得太显眼了吗？” 对方放下茶杯就开始抱怨，“我要避人耳目过来容易吗？可能劳烦你也替我想一想？” 盛嘉言的目光落在他流里流气的打扮上，沉吟了一下，“你若是能穿得正常些，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 “那不成，那怎能体现得出我的与众不同来？” 盛嘉言冷哼一声，目光又落回书卷上，竟是不打算同他多说。 此人名为穆飞尘，乃是盛嘉言相熟已久的友人。 他见盛嘉言老神在在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我大老远地找过来，你就只一杯清茶招待我？抠不抠？” “有清茶你就知足吧，我是盛家弃子，生活拮据，捉襟见肘，你就多担待着点。” 盛嘉言说得面不改色，穆飞尘险些掀桌子。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生活拮据？咱哥几个最富得流油的就是你了。” 盛嘉言抬了抬眼皮，“哦？” 他眼里光泽淡淡，穆飞尘在其他人面前，那叫一个飞扬跋扈，却独独不敢在盛嘉言面前撒野，也就只能过过嘴瘾。 “行行行，我也没期待什么，盛家人差不多也该找来了，你的药吃得差不多了吧？这是半年的量。” 说着，穆飞尘扔给盛嘉言一只瓷瓶。 盛嘉言扬手接住，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想也不想地吞了下去。 “我说大哥，你这腿打算什么时候好起来？” 穆飞尘大大咧咧地趴在桌子上，“算起来，那边也该有动静了，如今正是你回去的大好时机啊。”盛嘉言将瓷瓶收好，手又摸到了书上，“不急，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好。” 第九十七章 作了个大死 “什么事情？要不要我帮帮你？不是吹牛，我手里那些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出来的。” 穆飞尘的下巴都要抬上天了，白玉似的鼻尖儿像一根朝天葱一样，得意得不行。 他乃药王谷黄老的孙子，年幼的时候同外出寻医的盛嘉言相识结为好友，一直到如今。 没人知道他们两的关系已是生死之交，自然也没人知道盛嘉言的腿到底如何。 盛嘉言忽然抬头，“上回子给我的那个拉肚子的药，再给我几粒，还有解药。” 穆飞尘当即就炸了，“什么拉肚子的药？小爷怎么会做那么下三滥的药？那是毒药！能让人拉到死的毒药。” 盛嘉言皱了皱眉，那还不是拉肚子吗？ 炸毛归炸毛，穆飞尘还是翻出了药囊，“谁惹你不高兴了？这种毒药能拖很久的，啧啧，我做出来都有点不忍心。” 盛嘉言将药和解药都收好，看了他一眼，穆飞尘说是这么说，脸上可没一点怜悯的表情。 “哥，我给你送药的任务算是完了吧？我打算在这儿待一阵子，我还没来过这里呢。” 穆飞尘兴致勃勃，正想问问盛嘉言，附近有些什么有趣的地方时，外面青竹出声了。 “小秋姑娘，您回来了呀。” 穆飞尘脸色一僵，什么鬼？怎么还会有人来？ 他看了盛嘉言一眼，眼里神色急切，他要不要躲一躲？可这雅间着实不大，他能往哪儿躲？ 眼看着外面那人就要进来了，盛嘉言忽然笑了一下，轻声说，“给你介绍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蒋小秋看到里面有两个人的时候，脚步停住了，“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 “并没有，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穆飞尘惊恐地看着盛嘉言的样子，这人是谁？脸上那种春风拂面的温柔表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蒋小秋觉得气氛莫名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答了，“已是办完了。” 盛嘉言便笑了起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三弟，穆飞尘，他刚巧来同家镇办点事情，因此我过来见一见。” 小秋顺着盛嘉言的目光看过去，只扫了一眼，便低头行礼，“穆公子好。” “这是蒋姑娘。” 盛嘉言又给穆飞尘介绍了，趁蒋小秋低头的时候，给了穆飞尘一个凌厉的眼神。 穆飞尘当即就觉得委屈，不是说自己是他三弟的吗？就这待遇？ 不过他也真不敢造次，特别规矩地还礼，“蒋姑娘好，蒋姑娘同我哥是……” 穆飞尘好奇啊，抓心挠肺地好奇。 这可是盛嘉言头一回给他正儿八经地介绍人认识，还居然是个姑娘！ 他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太值了，回头能跟二哥嘚瑟一个月。 于是他假装接收不到盛嘉言警告的眼神，暗搓搓地打探他们的关系。 蒋小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盛公子，是我的雇主。” 穆飞尘：“……”啥玩意儿？ 不是，都这么正经地介绍了，只是雇主？ 穆飞尘觉得自己灵光的脑子有点绕不过来，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盛嘉言，却被他眼里淡淡的冷意给吓到。 完蛋，似乎大哥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姑娘心里是这么个地位，穆飞尘觉得自己作了个大死。 不过问都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原来如此，呵呵呵，不过蒋姑娘别看我哥平日看起来可怕，实际上他人很好的。” 蒋小秋怔忪了一下，有些疑惑，“盛公子平日，很可怕吗？” 穆飞尘：“……” 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时辰也不早了，那什么，在下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穆飞尘都不敢抬头去看盛嘉言的表情，胡乱地抱了抱拳，溜了溜了。 蒋小秋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位穆公子有些神经兮兮的。 盛嘉言温言开口，“小秋你别见怪，他平日便是如此跳脱，你别同他一般计较。” “穆公子……性情直爽。” 蒋小秋挑了个不温不火的方面称赞了一下，就当这是个小插曲，过去了。 …… 从同家镇回到了秀云村，小秋的积蓄又多了九十两。 或许在大户人家这并不算什么，可对于蒋小秋来说，离她多赚银子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她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想着要不要花银子稍稍扩建一番，想了想又算了。 等再卖个一两回绣品，她怕是就能攒够银子搬去镇上，就不浪费这个钱了。 从同家镇回来，蒋小秋又给杨惠兰带了不少东西，这次主要是带给虎子的。 新的书袋食盒，笔墨纸砚，衣帽鞋袜，小秋买了一堆。 往杨惠兰家送的时候，引得不少人都过去看看摸摸。 “这可都是些好东西，小秋你也舍得。” 蒋小秋笑得温和，“惠兰婶子将我当成女儿看待，虎子便是我弟弟，自然是舍得的。” 不过这事儿让蒋家知道了，蒋老娘在家里又是一阵痛骂。 “狼心狗肺的东西，有了银子尽知道给外人糟蹋，也不想想自己家里的人！那么些东西，要多少银子啊！”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往蒋老娘面前去，去了便是吃一顿排头，非打即骂。 蒋明远也阴沉着脸，他还在想着虎子身上苏绣坊的衣服，心里对蒋小秋越发地不满。 要说家里有谁不在意这些，恐怕就是蒋明晨了，他如今正绞尽脑汁，想要想法子去青州。 “青州？明晨啊，那里离咱们这儿可远着呢，你一个人如何能去那儿？” 田金莲头一个不答应，她艰难地挺着肚子，脸色焦急地劝着，“我瞧着你就在同家镇念书挺好，家里有个什么事儿你也能回来帮衬帮衬。” 蒋明晨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却耐着性子解释，“娘，我去了青州那里，可是比过县试、府试更加有前途，若是能同那里的人结识了，往后便是能直接为大官做事呢。”“可、可若是不成呢？明晨啊，娘还是觉得不妥，你好好念书，只要能过了县试，娘就阿弥陀佛了，咱家可就发达了。” 第九十八章 没有新意 田金莲想着，他们老蒋家还从未出过读书人，蒋明晨只要能过县试，在整个秀云村里也是能横着走了。 只是她没想到，蒋明晨的目光，早已不止停留在秀云镇了。 他有更大的野心，更长远的目光，他有自信，只要能给他机遇，他就能够抓住，达到他的目的。 然而如今他却连青州都去不了，眼瞅着跟田金莲说不通，蒋明晨也不耐烦了，语气有些敷衍，出了房门去找秦美华。 “明晨，明晨！” 田金莲在后面喊他，蒋明晨却置若罔闻。 青州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成？有盛嘉言的引荐，那可是他的兄长，蒋明晨心里火热不已，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劝。 田金莲又不能快走，只能托着肚子，看着蒋明晨去了秦美华那里。 她咬牙切齿，“秦美华！你个不要脸的没有儿子就抢别人的儿子，活该你生不出个东西来！” …… 秦美华听了蒋明晨的想法，心里首先就是一阵肉痛。 想要去青州，路途遥远，光是盘缠就是一笔不小的数额，这还没算到了青州之后，衣食住行，和打点的银子。 “明晨，婶子是赞成的。” 秦美华先表态，果然蒋明晨脸色好看了一些，心想秦美华还是有些见识的。 “只是，银子方面，恐怕要同你奶去商量，小春的聘礼不是才得了十五两银子吗？那些都在奶那里。” 秦美华一个过年，手里攒的一些私房钱全都没了，因着蒋老娘的头伤了那么一回，她就见天儿地以此为由，让秦美华给她买鱼买肉，她手里哪还有闲钱？ “不过，再过些日子我便回去了夏家，我试试能否先预支一个月的月钱出来。” 蒋明晨心里发沉，秦美华一个月的月钱一两都没有，便是预支了，又能有什么用？ 蒋小春那十五两，奶也不可能全给他，这些，哪里够去青州？ 蒋明晨心思飞快，低下头，像是不经意地说，“方才我还听奶说，蒋小秋又从镇上买了不少东西给杨惠兰家，光是瞧着，就要好多钱呢。” “那个死丫头，吃里扒外，让杨惠兰一家子给笼络了！” 秦美华听见这事儿就气的不行，她才是蒋小秋的娘，那个死丫头却不知道孝敬她，拿着银子买的东西往别人家送。 她是傻的吗？ “二婶，我见小秋在盛家做得挺好，每月有一两银钱呢，她之前赚的那一百两， 应是也有剩的，二婶你是小秋的亲娘，她年纪小，手里那么多银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外人给骗光了。” 秦美华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谁不喜欢银子？ “可是，小秋对我似是也不亲近了，更何况，你爷都说了，若是我再去找小秋，他就把我也赶出去蒋家。” 秦美华对蒋老头的话，还是当做一回事的，若是被赶出蒋家，她该怎么办？ 谁知，蒋明晨嘴角却露出了一点笑意来，“二婶，倘若爷真将你赶出了蒋家，小秋还会对你视而不见吗？” 秦美华一愣，没想明白他的意思。 蒋明晨于是说得更明白了一些，“小秋如今独自生活，怕是有许多不便之处，外人再好，哪里能有自己的亲娘好？二婶若是被赶出去了，实在无处可去，她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餐风露宿？” 蒋明晨的声音说得很轻，带着十足地诱惑性。 秦美华瞬间就心动了，她在蒋家的地位，也实在不是多好，整日被蒋老娘以没有儿子说三道四，可她能怎么样？ 再看看蒋小秋，离开了蒋家，倒像是过得越发滋润了，哪里像她，为了蒋家的儿子鞠躬尽瘁，到头来还落不到好。 “可是，你二叔怕是不会同意的。” 想到蒋仁，秦美华又是一阵无奈，她愿意有什么用？也得要蒋仁愿意才行。 “二婶，小秋是你女儿，也是二叔的女儿，爷不让你们接近她，未免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秦美华瞬间就懂了蒋明晨的意思，这是让她继续去讨好蒋小秋，若是蒋老头不反对也好，若是他反对了，蒋仁难道能看着自己一个人被赶出去？ 见秦美华眼里闪出精光，蒋明晨淡淡地笑了，他二婶也不是个蠢人，不然，也不能在夏家里做事。 “不过二婶，你可得快些，再过不了多久，你也该回去镇上了。” 在这之前要不到银子，他该如何去青州？ 秦美华满口答应，“二婶知道了，我明日……” 话正说到一半，蒋明晨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他才转过身，就看到蒋小冬愁眉苦脸地走过来，一只手指塞在嘴里，委委屈屈地看着秦美华，“娘，我饿……” “去去去，没看见我和你明晨哥在说事情吗？” 秦美华哪里有功夫搭理蒋小冬，不耐烦地挥挥手。 蒋小冬更加委屈了，咬了咬手指，只得往别处去。 蒋明晨看着蒋小冬的背影，眼神微微深了深，这个在蒋家极没有存在感的妹妹，是不是比在镇上的时候，圆润了一些？ …… 蒋小冬是无意间听见蒋明晨和秦美华说的话的，她很快找到了机会，去跟蒋小秋报信。 蒋小秋听了都乐笑了，“无妨，让他们折腾去吧。” 秦美华想得可真美，她无处可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事儿倒是让她知道了，蒋家还没对她死心呢。 蒋小秋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沉迷绣活儿无法自拔，她也嫌蒋家烦，打算赶紧多做一些绣活，卖了赚银子去镇上算了。 就在蒋小冬过来报信之后没几日，秦美华果然有了动静。 只不过，让蒋小秋哭笑不得的是，她居然又来送馒头！ “小秋啊，这是娘特意给你做的。” 蒋小秋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翻白眼。 想要讨好她麻烦用点心成不？又是馒头？她做的馒头吃了能成仙？ 小秋这次没给她接近的机会，直接往后退了两步。“我不需要，我每日有鱼有肉，在盛家还有点心，我已经不吃馒头了。” 第九十九章 盛家来人 蒋小秋说得冷冰冰的，秦美华在心里直抽气，每日有鱼有肉，还有点心？ 她在蒋家便是过年也不曾吃得这么好，蒋小秋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许是秦美华震惊的表情，让蒋小秋看了挺有趣的，她打算再刺激她一下。 “如今我只吃白米饭，馒头太干了，我咽不下去，还是娘你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蒋小秋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秦美华大概还当她是个土包子呢，一次就算了，第二次还用馒头来糊弄她，一点诚意都没有。 秦美华在她身后咬牙切齿，看着自己手里的篮子，脸色相当不好。 白面馒头已经算是她能拿出来的好东西了，却没想到蒋小秋压根看不上，那怎么办？ 秦美华无奈，只得另想法子，回去之后一咬牙，将自己收了很久的一块料子给拿了出来，熬了一个晚上，做成了一件褂子。 第二日一早，她红着眼睛又拿着褂子去找蒋小秋。 “小秋啊，娘亲手给你做的，这可是娘当初陪嫁带来的衣料，贵着呢，娘心底是疼你的，给你做衣服一点儿都不心疼。” 秦美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滴血，这么多年自己都不舍得用的料子，却要给这个死丫头做衣服。 蒋小秋看了那件衣服几眼，忽然笑起来，“你这不是做给我的吧？” “怎么不是，娘就是做给你的，小秋，你之前都误会娘了，娘也是没办法，不过，现在娘回来了，没人会欺负你了。” 蒋小秋对她后面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走近了两步，用手拿起那件褂子。 秦美华心里一喜，觉得她定是感动了，谁知道蒋小秋只是拿了褂子的袖子，在她身上比了比，短了一大截儿。 “我就说，这不是做给我的，我哪里能穿得下。” 她呵呵了一声，将褂子放下，笑完之后脸色又严肃起来，“拿给别人做的衣衫，偏说是给我做的，娘往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秦美华呆住了，认真地看了看蒋小秋，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长高了一点。 可在她的心里，蒋小秋一直好似一个豆芽菜一样，瘦瘦小小，黑不溜秋，随便一件补丁少些的衣服，她都能高兴得笑起来。 而如今，蒋小秋似乎长开了，一张脸白白净净，衣着干净整洁，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仿佛大家闺秀一样…… 不！她才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只不过是秀云村农户的女儿而已！ 秦美华尴尬地笑笑，“是娘……弄错了，没想到我们小秋，如今是大姑娘了呢。” 蒋小秋也挺佩服她的，如此锲而不舍，为了蒋明晨，她也真是豁的出去。 “小秋啊，娘心里是惦记你的，如今你独自生活，娘真的很担心你，你可是还在怪娘，之前没有管你？” 秦美华一副慈母的模样，眼里的担忧就要溢出来一样，任谁看了，都真实无比。 若是小秋什么都不知道，怕是会感动得什么都不记得了，直接扑到秦美华怀里。 她曾经多渴望这一份亲情，整日吃苦耐劳，求的就是家里人的认同。 她曾经对秦美华和蒋仁，一直都无比崇敬，每每见到他们，总是以渴望的目光看着他们，然而他们一次都没有回看过来。 蒋小秋从前也想象过，等到她的爹娘终于发现了她的好，终于喜欢她了，她会多么欣喜若狂，会多么地感谢天地佛祖。 只是此刻，蒋小秋内心却毫无波动，平静得让她几乎想要发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我不怪你。” 秦美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正想要说什么，又听见蒋小秋继续，“因为我已经不是蒋家人了，怪不怪都不重要。” “小、小秋，你这还是在怪娘……” 秦美华笑容僵硬，立刻又摆出一副苦涩的模样，“娘也是没办法，你也看到你奶是怎么看我的，娘是怕你跟着我受苦……” 她似乎打算在小秋面前好好解释一通，蒋小秋却没兴趣听了。 “我还要赶着去盛家，就不陪你多说了，你若是有做衣服的闲工夫，不如给蒋小冬做两件衣服吧，看她穿得怪单薄的。” 蒋小秋再没有看那件衣服一眼，扭头就走。 “这种冷血心肠的玩意，早知道当初那会儿……” 秦美华咬牙切齿，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离开，白白糟践了她一匹好料子！ 这笔账，她往后定是要跟蒋小秋算回来！ …… 小秋去了盛家，却奇怪地发现，盛家的门口停了两辆眼生的马车。 她走过去，盛管家见了她，眼睛一亮，赶忙过来，“小秋姑娘，你赶紧去夫人那里吧。” “盛管家，府上是来客人了吗？” “什么客人？” 盛管家难得会露出如此不屑的神情，却仍旧催促着小秋赶紧过去，“我担心夫人吃亏。” 见盛管家如此，小秋便去了瑶娘那里。 还未进屋，在外面就听见了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我们可是代表了大夫人，瑶姨娘见了我们，连礼数都忘了？莫不是心里对大夫人不敬？” “大夫人”，“瑶姨娘”，蒋小秋心里微动，下意识地不喜欢这个声音，当即跨了进去，便看到瑶娘一脸苍白，却坚决地站在那里。 在她面前，是三个丫头打扮的女子，虽然是丫头打扮，却一眼瞧过去，比瑶娘都穿着打扮讲求华贵不少。 “瑶娘，这是你府里新来的下人吗？怎么也不懂规矩，就这么跟主人对站着？” 蒋小秋一脸不解地走过去，直接将瑶娘扶坐下来，然后皱着眉看了那三人一眼，“往后退一些，不知道瑶娘不喜俗气的香粉味吗？” 为首的丫头名为水碧，那可是盛家大夫人院里的一等丫头，在盛家的时候，连老爷那儿的人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几时被如此对待过？ “你是何人？竟敢来这里放肆！”水碧怒斥一声，蒋小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搭理她，而是低头看了瑶娘一眼，“这莫非不是盛家的丫头？” 第一百章 可以交差 瑶娘从小秋过来之后，不知怎的心里安定了一些，闻言点了点头，“是……盛家大夫人身边的。” “那不就还是丫头，在主子面前耀武扬威的，盛家真是好规矩！” 蒋小秋提高了声音，听起来竟是有种威严在其中，惹得那水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盛家大夫人身边的人，也不过如此。” 听得蒋小秋的讽刺，水碧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声音气得都在发抖，她指着蒋小秋看向瑶娘，“这是从哪里来的乡野村妇，如此的不懂规矩！” “难道我说错了？” 蒋小秋挑了挑眉，“论起规矩，你没准儿还不如我呢。” “你……” 水碧气急了，娇声呵斥，“春兰，秋月，还不将此人给赶出去！” 她身后两个丫头闻言，便上前，一左一右地朝着小秋走过来。 “我都不知道，我这里的客人，你们也有权利动了？”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水碧的脸色一变，春兰和秋月也齐齐回头，朝着门口行礼。 “四少爷。” 水碧低着头，脸上满是心不甘情不愿，什么四少爷，不过是个残废而已，只是就算如此，他名义上也仍旧是盛家的主子。 盛嘉言没让她们起身，青竹推着他进屋，来到瑶娘的身边。 每回这些人一来，就让大夫将他缠住，她们则会过来找瑶娘的麻烦，这已是每一次惯用的伎俩。 瑶娘生性绵软，也不知在她们手里吃了多少亏，只这一次，她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疲惫和屈辱。 盛嘉言的心放下，那边水碧带着春兰和秋月已经自行起身了。 “我有让你们起来？” 水碧丝毫不怕他，“四少爷，我们是奉了大夫人之命，特意请了大夫来给您诊治腿疾的，大夫人一片好心，您莫要辜负。” 一个残废而已，还想在她们身上逞威风？我呸！ 水碧脸上笑盈盈，眼底却是藏不住的鄙夷，正好，胡大夫也追了过来，“大夫，我家四少爷的腿疾究竟如何了？” 胡大夫抹了抹额上的汗，“还得让老夫细细诊断一下方可知晓。” 蒋小秋的目光落到盛嘉言的腿上，看起来，这个盛家对瑶娘和盛嘉言的态度并不好，可他们又专程送了大夫过来，这…… 盛嘉言却不让那个胡大夫近身，板着脸看向水碧，“小秋是我的客人，方才你们得罪了她，还不同她道歉？” 水碧立刻睁大了眼睛，“四少爷，您这儿何时有这样粗鄙的客人？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的。” “我这里的客人，是你这种下人有资格说三道四的吗？” 盛嘉言毫不客气的话，让水碧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从来只当盛嘉言是个软柿子好拿捏的，却不曾想这一回碰上了硬钉子。 什么玩意，莫非这个乡下女子是他的相好？ 水碧看了看蒋小秋，心里越发如此认为，长得人模人样的，还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儿？ 她自然是不乐意听盛嘉言的道歉，可盛嘉言却是一副，今儿这事儿不完，他就不让大夫瞧病的架势。 水碧想起大夫人的嘱咐，也敢坏了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向蒋小秋，敷衍地福了福身子。 “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水碧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诚意，她说完后连一眼都没有去看蒋小秋，而是看向了盛嘉言，“四少爷，您满意了吧？” 盛嘉言没说话，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阻止胡大夫来给他诊治。 水碧在心底嗤笑，这种残废也只能在乡下姑娘面前逞逞威风了，真以为自己是盛家的少爷呢？ 蒋小秋深知高门大院里有多么的复杂，因此只安静地站在一旁，陪着瑶娘，并没有得理不饶人。 那胡大夫给盛嘉言细细地诊脉，又用几根银针，在他的双腿的穴位上几番戳刺。 如此诊察了快一刻钟，胡大夫才松了口气，起身将银针收好，朝着水碧无声地点点头。 水碧脸上一喜，瞬间又消失不见。 “大夫，我儿的腿如何了？可、可还有好起来的可能？” 瑶娘没注意的大夫和水碧之间的交流，心急如焚地想要知道结果。 胡大夫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四少爷的双腿，如今连银针戳刺都无法有任何反应，怕是已经坏死了，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瑶娘的眼中顿时落下泪来，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蒋小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扶回到椅子上，心里很是不忍。 “我的言儿啊……” 瑶娘悲戚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压抑不住的悲伤，让蒋小秋十分心酸，她低头在瑶娘身边轻声安慰着。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先回去禀报大夫人了，瑶姨娘，四少爷，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水碧竟是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看向盛嘉言的时候，眼睛里忍不住带了一丝嘲讽。 方才不是还耀武扬威摆少爷的架子的吗？一个一辈子只能用轮椅的少爷，盛家是绝不会承认的，那就一辈子在这种穷乡僻壤里耀武扬威去吧！ 水碧的任务完成，也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敬，冷哼一声，带着春兰和秋月，同胡大夫一块儿出门。 车上，水碧再次同胡大夫确认。 “胡大夫，您是确定了盛嘉言的腿，是万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吧？” 水碧这会儿对盛嘉言已是直呼其名，胡大夫却根本不在意，一脸的高深莫测。 “水碧姑娘，老夫是大夫人特意请来的，从前也在宫里当过差，你莫非是不信老夫的话？” “胡老息怒，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如此一来，大夫人那里也该放心了。” 水碧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眼睛都眯了起来，她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确认盛嘉言的腿好不了。 如今，她便可以回去交差了！ …… 盛家，瑶娘似是担心盛嘉言伤心，很快便收了眼泪，只眼睛仍旧通红，却还要做出令人宽心的笑容来。“那、那大夫还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如何就能作数了？言儿，娘已是让人去寻访名医，等有了消息，咱们就去让大夫瞧瞧。” 第一百零一章 你也会吗 盛嘉言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痛楚的悲伤，反而浅笑着安慰瑶娘，“娘，便是我的腿当真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也不介意的。” “怎么会不介意！” 瑶娘像是控制不住一样，声音都显得尖锐了起来，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顺手将小秋和盛嘉言推了推。 “你们、你们先去别处转转，我有些乏了。” 蒋小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顺着瑶娘的意思，推着盛嘉言出了门。 在他们身后，房门轻轻关上，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啜泣声。 “推我去前面的园子里坐会儿吧。” 盛嘉言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无奈，蒋小秋推着他去了前面，那里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树，遮天蔽日，树下一个石桌，几张石凳。 青竹给他们送了点茶水点心，便很有眼色地退开，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过了年，天气仍旧很冷，小秋想了想，让青竹又拿了一张毯子过来，给盛嘉言盖在了腿上。 “不用如此麻烦的，左右，这腿也……” “那又如何？” 盛嘉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小秋给打断，她说，“那又如何？” “便是一辈子无法行走，就是罪过了吗？” 蒋小秋很不喜欢看到盛嘉言刚刚的表情，那种带着无奈和自嘲的情绪，她从心底下意识地觉得，这些根本不该出现在盛嘉言的脸上。 盛嘉言闻言，抬起头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蒋小秋说得斩钉截铁，“只有恶念才是罪过，努力活着的人，没有人有资格看轻。” 她真的很害怕，担心盛嘉言会不会因为刚刚的事情而消沉，她很喜欢盛嘉言温和的笑容和气息，若是因为那些人而消失了，蒋小秋会很生气。 她在盛嘉言的面前蹲了下来，也顾不得避嫌，轻轻碰了碰他的双腿。 “若是真的无法医治，你就不是盛嘉言了吗？” 盛嘉言的眼睛微微睁大，呼吸的频率瞬间有些紊乱。 他看着蒋小秋，忽然很认真的问，“可，我若是一辈子走不了的话，恐怕就没有人会喜欢了吧。” “怎么会呢？绝不会有那回事的。” 蒋小秋没想到盛嘉言居然会在意这方面，惊诧之余赶紧反驳，“你……生得又好，又会做学问，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是吗？” “当然，村子里不少姑娘都跟我打听过你的消息呢。” 蒋小秋试图想举例，忽然又觉得，秀云村的姑娘喜欢他，似乎也不会让他有多高兴吧？ 正绞尽脑汁打算再想些可信的证据时，她听见盛嘉言问，“那你呢？” “……” 蒋小秋愣了一下，她？她怎么了吗？ 她疑惑地抬头，看到了盛嘉言明亮的双眼，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像是看出了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盛嘉言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那若是你，也会不在意我的双腿，喜欢上像我这样的人吗？” “轰”的一下，蒋小秋的脸颊仿佛点了火一样，热度迅速攀升。 盛嘉言就眼看着她的脸红了起来，淡淡的粉色一直蔓延到她的脖子里，两只耳朵更是红得都要透明了。 蒋小秋蒙了，脑袋里昏昏沉沉，像是被人晃晕了一样。 他……他刚刚在说什么？ 蒋小秋眼睛里都感觉雾蒙蒙的，偏偏盛嘉言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你也会吗？” 雾气渐渐散去，蒋小秋忽然明白了盛嘉言的意思。 他只是在寻求认同吧？想到得到肯定的答复。 蒋小秋觉得自己绝对不能让盛嘉言失望，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声音轻不可闻，“我也会的。” “你也会什么？” 盛嘉言似乎没听清楚，又追问了一句。 蒋小秋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热炸了，却还是快速地补充完整，“我是说，我也会喜、喜欢你的。” 那一瞬间，她看到盛嘉言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并非强颜欢笑，也不是无奈认命的笑容，而是一种明丽到灵魂深处的笑容，从他眼睛里都能看到喜悦。 蒋小秋不知道这个笑容意味着什么，但她本能的觉得，很危险！ 自己再看下去就要被吸走了魂魄一样，她下意识地挪开，眼睛乱转，不敢再看过去。 “今日瑶娘需要清静，那我就先回去吧。” 蒋小秋提出离开，青竹却走了过来，“小秋姑娘，夫人说，她今日没胃口，不过请小秋姑娘务必留在这里用饭。” “……” 还要陪吃吗？蒋小秋余光扫了一眼盛嘉言，见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原状，心里稍稍心安。 那，陪吃就陪吃吧。 …… 房厨娘近来厨艺很有进展，得益于蒋小秋时不时会点评几句。 “小秋姑娘，今儿的红焖肘子是按着你说的法子做的，你尝尝。” 房厨娘如今跟蒋小秋不再暗中别苗头了，因为她发现，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她算看出来了，夫人和少爷都极为看重蒋小秋，恨不得顿顿都留她在家里吃饭。 起初房厨娘以为蒋小秋是来跟自己争差事的，后来才明白，人在盛家根本就是客人的待遇！ 再加上似乎因为蒋小秋的关系，少爷用饭的量也多了，房厨娘的待遇变得更好，傻子才继续捣乱呢。 蒋小秋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软烂鲜香，入口即化，嘉言你也尝尝。” 盛嘉言当真也夹了一块吃起来，微微点了点头，“很好吃。” 房厨娘心花怒放，少爷可是极少会称赞吃的东西呢！ 房厨娘决定了，往后她要更加多多地跟蒋小秋套近乎才成！ …… 蒋家，田金莲如今看秦美华是越来越不顺眼，自己的儿子跟她都不亲近，偏偏总是去找秦美华。 田金莲越发觉得，当初蒋小秋说的话是对的，秦美华就是打算要抢走她的儿子！ 傍晚，老蒋家的男人们从田里回来，田金莲挺着个肚子，唉声叹气了半晌。蒋老头最不耐烦听见这种动静，皱着眉头敲烟袋，“老二家的，做什么叹气？是蒋家委屈你了不成？” 第一百零二章 银子是好东西 田金莲赶忙摇头，“爹，我是有些事情，不知道当不当同你说，说了吧，咱们蒋家怕是又要闹腾，可不说吧……媳妇是见不得有人对您阴奉阳违。” 蒋老头本听到“闹腾”两个字，下意识就想让她闭嘴，这一个年过得太糟心了，他一点儿都不想再闹腾。 可田金莲后面一句话，却让蒋老头皱起了眉，蒋家还有人敢对他阴奉阳违？反了天了不成！ “你说！” 田金莲作势犹豫了一下，便将秦美华又拿馒头又做衣服给蒋小秋的事情说了出来。 “爹，那蒋小秋对您如此大不敬，恨不得都骑到您头上了，三弟妹也太不把您当回事，居然低声下气地去讨好她，莫不是在她心里，蒋小秋比您还要重要？” “砰”的一声，蒋老头的烟袋重重地砸在地上，吓得田金莲一哆嗦，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蒋老头阴着脸，面色铁青，“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呢？” 田金莲心里暗笑，脸上却诚惶诚恐，“媳妇不知，可能，可能又去找小秋去了吧。” 看到蒋老头阴测测的模样，田金莲心里乐开了花，秦美华，让你再自以为去了镇子里就高人一等了？明晨是她的儿子，谁也抢不走！ …… 田金莲猜得不错，秦美华还真就是又去等蒋小秋去了。 她这次在蒋小秋家门口，没有不耐烦的表情，还特意穿的单薄，哆哆嗦嗦地在她家门口转悠，遇见了路过的人，还十分殷勤地问，“可有见着我家小秋？” “小秋怕是也快回来了吧，你这是……” 秦美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等她呢，给她做了点肉补补身子，先前也是我疏忽了，可她到底是我的女儿。” 村里的人见她这副做派，心里也隐隐动了恻隐之心，到底是母子连心，哪里就真的结了仇？ 秦美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见人就做出一副为难又心疼的模样。 蒋小秋回来的时候，秦美华还正两人说着话，看到了她，秦美华立刻两三步走过去，“小秋，你可回来了，累不累？赶紧进家休息休息去。” 说着，秦美华就想跟着蒋小秋进门。 蒋小秋停住了脚步，并没有打开门，而是淡然地问，“你找我有事？” 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亲近，一旁同村的乡亲有些看不过去，“小秋啊，你娘都在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脸都冻青了，她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你怎的这样跟她说话？” 这么跟她说话，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好吗？ 小秋没搭理旁人，只看着秦美华。 秦美华见她无动于衷，尴尬地笑笑，“小秋啊，之前你说你也不缺吃的，娘特意给你割了肉，炖了红烧肉，你最爱吃的。” 她殷勤地将篮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盖碗，揭开盖子，浓浓的肉香从里面飘了出来。 “我最爱吃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蒋小秋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眼睛微微眯着，里面似是盛着疑惑。 秦美华一愣，她怎么会弄错呢？从前家里吃肉的时候，蒋小秋眼睛里是那么的期待，可不就是她最爱吃的嘛。 “小秋你尝尝，娘的手艺不说别的，红烧肉做得特别好，明远……不是，其他人都赞不绝口。” 蒋小秋这回真是笑出了声音来，她还真不知道，秦美华红烧肉做的拿手。 因为啊，她可从来没有尝过呢。 前世，她那么卑微地讨好秦美华，她连一口菜都没有给自己做过，如今自己对她不理不睬，她却捧着红烧肉找了过来。 因为什么？当真是她良心发现了？ 当然是因为银子啊！ 小秋的笑声可开心了，清脆好听，犹如银铃一样，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愉悦。 看吧，所以她才说，银子才是顶顶重要的，是不是一点儿不错？ “小、小秋，你那么高兴吗？” 秦美华也露出了笑容，心想这一回总算是弄对了她的喜好吧？为了做这一碗红烧肉，她还不敢在蒋家里做，偷偷割了肉，腆着脸借了别家的厨房，跟做贼一样！ 不过，只要能让小秋对她重新回到过去那样言听计从，这算什么？ 秦美华立刻想去挽小秋的手，“那我们赶紧进去吃吧，冷了就不好了。” 她的手刚伸出去，蒋小秋就往旁边让了让，秦美华一下子捞空了，身形尴尬地僵住。 蒋小秋总算是笑得停了下来，眼里似乎都笑出了眼泪。 她拿了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动作优雅好看，那帕子上还绣了好看的花样。 “对不住，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从前在蒋家的时候，但凡桌上有肉，我若是想伸筷子，都是会被你打骂的，那时候我根本都没尝过肉味，你是如何知道，我最爱吃这个？” 旁边的乡亲皱了皱眉，秦美华赶紧解释，“那、那不是担心你不消化嘛，小秋，你可是还气娘呢？” “从前不消化，如今便忽然消化了。” 蒋小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笑意不断，看了一眼那碗肉，“蒋家把我赶出来，我怎好意思再吃蒋家的肉？” “不不不，这不是蒋家的，这是娘特意给你买的。” 秦美华怕她不相信，“不是蒋家的银子，是娘赚的，娘给你买的肉，跟蒋家无关。” “这样啊……” 蒋小秋眉毛微动，忽然眼睛看到了她身后的某一处，脸上露出了笑意来。 “可是娘这么做，不担心蒋家的人不高兴吗？” 秦美华心中暗喜，蒋小秋终于又喊她“娘”了，并且还在为她担心。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该越是表现出决心来，才好让蒋小秋相信。 “小秋，你爷奶性子固执，娘觉得，这次根本不是你的错，他们却还将你赶出家门，娘心里有多心疼啊……” “秦美华！” 蒋老头子的怒喝声在秦美华的背后炸开，她身子一抖，脸色瞬间煞白。 “爹、爹……”“我不是你爹，我老蒋家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媳妇！” 第一百零三章 “巨大牺牲” 蒋老头气得七窍生烟，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个女人怎么敢说自己固执？ 秦美华一下子慌了神，又看到蒋老娘和蒋仁从后面也追了过来。 蒋老娘虽然也眼馋蒋小秋的钱财，却同样也看不惯秦美华，于是她跑过来，劈头盖脸地扭住秦美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丢人的东西！竟敢编排你公婆？你这个不孝的玩意，就该拉着去沉塘！” 秦美华被拽住头发，疼得嗷嗷直叫，手里的篮子早掉了，酱色的肉洒了一地。 “蒋仁，蒋仁救我！” 秦美华往蒋仁身后躲，蒋老娘吼着让他让开，蒋仁里外不是人，急得团团转。 这画面……看了可真过瘾。 蒋小秋站在安全的地方，眼里仿佛闪动着欣赏。 她看着蒋家的人将秦美华拖走，尖叫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远，地上，只剩下那碗打翻的红烧肉，沾了泥土静静地躺在那里。 很快，有黄狗过来闻了闻，张开嘴吃了起来。 …… 蒋家，秦美华的头发和衣服都散乱不堪，左腿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是被蒋老娘一脚踹成了这样。 秦美华心里那个恨啊，＂shen yin＂着靠在蒋仁的身上，一副立刻就要晕倒的样子。 “惯会装模作样，真是把咱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蒋老娘看不得她缠着儿子的样子，吊着眼睛大骂。 秦美华立刻红了眼睛，“我做什么了？不过给小秋送点东西，怎么就丢蒋家的脸了？我花的又不是你们的银子！” “好你个秦美华，你还敢说？你居然私藏了那么多银子，银子呢？还不都给老娘交出来！” 眼看着场面又要失控，蒋老头猛地砸了下烟袋，“都给我闭嘴！” 两人齐刷刷地停下来，秦美华的心里还有有些抖的，然而一抬眼，看到了田金莲身后的蒋明晨，脑子里陡然浮现出他说的那些话。 于是秦美华也不抖了，大不了，她就去投靠小秋去，那可是顿顿能吃肉的日子！ 蒋老头眯着眼睛看着秦美华，脸色铁青，“你是把我的话，都当做耳边风是不是？” 秦美华自觉有了退路，胆子也大了起来，“爹，小秋毕竟是我女儿，我看看她怎么了？” “她已经被我赶出蒋家了！你是不是也要一起被赶出去！” 蒋老头的眼睛瞪得硕大，要放在从前，秦美华必然已经害怕，做小伏低，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然而这次，她却并没有如此，而是固执地抬着脖子，“便是被赶出去，那也是我的女儿。” 蒋仁都愣住了，连忙拉扯了她几下，“你这是疯了？还不赶紧跟爹娘赔不是。” 秦美华转过脸，眼眶都红了，“我有什么做得不是？含辛茹苦在镇上供明远、明晨念书，没精力照顾小秋，爹娘连问都不问，就将小秋给赶出了家门，我去看看她怎么了？” 蒋仁更加纳闷，秦美华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蒋小秋了？她不是一直都当蒋小秋不存在的吗？ “好好好，你是觉得我蒋家对不起你女儿了是不是？那行，我老蒋家能将一个逐出家门，就能逐第二个！” 蒋老头眼睛通红，“你就去找你的女儿去吧！” “爹，爹你别生气，美华她不是这个意思。” 蒋仁赶紧从中调合，扯了秦美华好几下，想让她赶紧来道歉。 但也不知道这次她是怎么了，就好像没有看到自己的提醒一样。 蒋老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美华反省，他也是个固执的，烟袋往地上一砸，转身就回了屋子去，“赶紧给我滚！” 罗秀玉可是看了一场大戏，满眼的幸灾乐祸，“三弟妹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慈母，从前我可是误会你了，你放心，你这番作态，小秋一定会很感动的。” 她自以为戳痛了秦美华的心，却没想到这正是秦美华希望的。 田金莲也在心底暗乐，活该！让她跟自己抢儿子！ 秦美华眼泪一抹，低着头在蒋老娘怒骂声中回屋，她得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一鼓作气让小秋知道，自己为了她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这一回，不怕蒋小秋不感动！ “你在做什么？谁让你惹了爹那么生气还不知悔改？为了蒋小秋那种大逆不道的东西顶撞爹，你活昏头了？” 秦美华吸着鼻子抬头，“蒋仁，如今爹要赶我出去，我、我可怎么办啊……” 蒋仁心里焦灼，只是他也不好真的让爹将秦美华赶出去。 “我再去说说，跟爹好好求求情。” 秦美华一把拉住他，“爹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去说也无济于事，还会惹了爹娘不喜，我看，我还是先出去避一阵，等爹娘不生气了再回来。” 蒋仁皱眉，“你能去哪里？回镇上夏家？” 秦美华摇了摇头，又开始收拾东西，“夏家太远了，如今秀云村里，我不是还有一个去处吗？” 蒋仁很快明白了过来，他一把扯过秦美华手里的东西，“你疯了吗？明知道爹讨厌蒋小秋，你要去投靠她？” “什么投靠？她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去？再说，难道你要让我天寒地冻地睡在路边吗？” 秦美华又将东西抢回来，“你就在家里帮我说说话，爹若是原谅我了，我就回来。” 她脑子里早盘算好了，这次想必蒋小秋定是会感动得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那些银子不都是她的了？等她有了银子，再让明晨帮她说两句好话，蒋家又能拿她怎么样？ 秦美华眼睛里有暗芒闪过，蒋小秋……上次蒋明晨跟她提了白家冲喜的事情，她下意识觉得让小秋去再好不过！ 又能让她得个寡妇的名分，又能折腾她，问题是蒋小秋那会儿哪里会受她摆布？ 不过，等到这次小秋重新信任依赖她，她得想法子，好好给她挑一门婚事呢，毕竟，自己可是她的“亲娘”！ …… “小秋姐，我娘被我爷赶出来了，兴许一会儿就要来你这儿。” 蒋小冬匆匆过来报信，又匆匆跑回去，小秋看她脸色冻得发白，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跑出来了。不过，秦美华还真的很能豁的出去啊…… 第一百零四章 我愿意的 蒋小秋想了想，提着一盏小灯出门，直接将门给锁了。 在门口，小秋遇到了邻居张婶，“小秋这么晚了要出门？” 小秋笑了起来，又捂着嘴咳了两声，“身子有些不舒服，想找找车去找个大夫瞧瞧。” “这个点哪里还有车哟。” “总能遇到的，再不行的话，去相邻的村里瞧瞧有没有大夫。” 蒋小秋跟她打了招呼，提着灯慢慢地走远了。 然而，她并没有去找车，而是去了杨惠兰家里，“婶子，我今儿能在你家里睡吗？” 杨惠兰大喜过望，“当然当然，小秋快进来，别着凉了。” 杨惠兰这里早给小秋留好了屋子，之前也同她说了几次，干脆就住在他们这里，小秋却怕麻烦他们给婉拒了。 没想到这次她自个儿来了，杨惠兰高兴还来不及。 怕小秋认床，杨惠兰特意过来陪她，小秋干脆让她跟自己一块儿睡。 “婶子，你对我真好。” 蒋小秋趴在炕上，头发散开披在肩膀上，声音比起平常软糯了不少。 杨惠兰就笑，“那是因为你招人喜欢啊。” “可是，我也听到私底下有人说婶子的坏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被……” 杨惠兰摸了摸蒋小秋的脑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你说的，是那些人在背后说，我跟你接近是为了贪图你的钱财的话？你会在意吗？” 小秋赶紧摇头，当初自己身无分文，婶子就想过要收留她，后来知道她赚钱了，婶子也从没有问过她什么，还耐心地教她要如何持家。 杨惠兰于是笑起来，“那不就得了，让他们说去，多说两句，咱们身上也不会掉一块肉。” 小秋往杨惠兰的身边靠了靠，她的身上没有瑶娘那样淡雅的香气，有的只是皂荚留下的味道，却莫名让人觉得舒服。 杨惠兰很少看到小秋如此软糯依赖的模样，心都要化了，搂着她跟她小声地说了一会儿家常。 “小秋，其实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多少苦难，以后也都会弥补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往后的日子，定是会越来越好。” 蒋小秋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想，可上一世并没有啊，难不成，这一世才算是弥补？ 她的意识慢慢地飘远，背上是杨惠兰轻轻的拍打，令人安心，她从未感受过母亲疼爱的感觉，不过，一定就是此刻这种感觉吧。 恍惚间，她听见了杨惠兰的声音，“你要是我的女儿该多好。” 小秋挣扎着想说，她愿意的，只不过，这会儿实在太舒服了，小秋放任自己陷入了黑甜的梦里。 …… 秦美华收拾好了东西，在罗秀玉和田金莲看热闹的目光中，往蒋家门外走。 “娘！” 蒋小冬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抱住秦美华的腿，“娘你要去哪里？小冬也要去。” 秦美华没注意她是从外面跑回来的，将她的手拉开，“小冬，你跟着爹，娘去找你姐姐。” 蒋小冬的力气哪里比得过她？很快就被扯开了。 秦美华还以为蒋小冬会哭闹着不让她走，或是一定要跟着她，却没想到她拉开了之后，真的很听自己话的去找蒋仁去了。 “小冬可是真听三弟妹的话啊。” “也是，娘都被赶走了，她也没个不舍，三弟妹这孩子到底怎么教的？也教教咱们啊？” 罗秀玉和田金莲一人一句地嘲讽，秦美华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暗骂了一声蒋小冬。 “没良心的东西！” 她昂着头走了出去，等她过上了好日子，蒋家这些看她好戏的人，定是会求着追捧她的！ 蒋小冬跑进了屋里，她才不会跟娘一块儿离开，小秋姐已经知道娘要过去，娘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她才不要一块儿呢。 …… 秦美华带着东西直接来到了蒋小秋家，里面黑黑的。 她放下东西，用力拍了拍门，“小秋啊，我是娘，你开开门。” 等了一会儿，屋里没有半点动静，秦美华又用力拍门，“小秋，家里因为我向着你，把我也赶出来了，你快开门，让娘好好看看你。” 秦美华说得十分动情，一边拍门一边深情地诉说着。 可她等了好久都不见蒋小秋来开门，心里忍不住不耐烦了，这个死丫头难道真的那么铁石心肠不成？ “蒋小秋，娘实在是没办法了，你难道要看着我睡在路边不成吗？” 秦美华完美的预想出现了破灭，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加大音量，她就不信，蒋小秋这种做法没有人看不过眼！ 隔壁屋子里的狗都叫了起来，住得近的乡亲披着衣服出来，“咋啦咋啦，这个时辰大家都要睡下了，出什么事了？” 秦美华立刻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不好意思吵到了你们，我是来找小秋的，可她……似乎跟我置气，不让我进门。” 秦美华抓紧机会，赶紧将她因为蒋小秋被蒋家赶出来的事情说了，说到动情的地方，还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可是这孩子气性太大，我敲了半天门都不给我开门。” “小秋这就不对了，你都被蒋家赶出来了，她也忍心？” 有人却觉得，“蒋家怎么三天两头赶人出家门？别家也没个像他们这样的。” “不过你到底是她娘，小秋那丫头性子也挺好的，照理说，不该会这么冷血……” 有人上前拍了拍门，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我说呢，这门是从外面锁着的，小秋这会儿不在家呢。” “啊？” 秦美华赶紧过去看，果然是锁上了。 她刚刚心急，加上天色也暗，居然都没有发现，可是这个时辰，蒋小秋能去哪儿？ “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她只一个人，去了哪里也不用跟谁说一声。” 隔壁张婶也出来看热闹，闻言赶紧出声，“我知道我知道，小秋出门的时候我瞧见了，还同她说了话呢。” 秦美华立刻一个健步上前，“她去了哪里？” 张婶看了她一眼，“小秋丫头不舒服，去镇上找大夫去了。” “什么？”秦美华瞪大了眼睛，怎么就这么巧？ 第一百零五章 狼心狗肺 “可我傍晚的时候还见了她，也没看出她哪里不舒服啊。” 秦美华流露出一丝丝不高兴来，张婶看了更加皱眉。 小秋搬来这里以后，偶尔也会做些东西送过来，上一回去了镇上，还特意给自家儿子带了些酥糖糕饼，是个知礼数的好孩子。 “那就奇怪了，傍晚都瞧见了她，都没能瞧出她不舒服来，你不是她娘吗？” 被张婶这么一反问，秦美华脸上火辣辣的，只觉得被人抽了一耳光一样。 张婶不耐烦再说什么，拉着自己男人回去，“有什么好看的，别人家的家事，以前小秋被打成那样也没瞅见你们那么热心嘛。” 她这话一出，本还想给秦美华出出主意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地散了。 秦美华心里暗恨，不过更多的是茫然，怎么会这样？ 蒋小秋怎么会现在不在家？她不在家的话，那自己怎么办？自己为了她不顾一切地从蒋家离开，她怎么能不在！ 秦美华慌了，那自己做的这些不都没了意义？ 可是，蒋小秋却去了镇上，这让秦美华想去找找都不成。 她拎着自己的东西站在寒风中，只不过站了一刻钟，都被冻得直哆嗦，不行，她真会冻死的！ 秦美华实在没了主意，只能抱着东西又往蒋家走。 蒋家也已经关了门，秦美华只能小声地拍门，希望蒋小冬能听见，悄悄地让她进去。 然而也该秦美华倒霉，她拍门的时候，罗秀玉正好起夜，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眼睛都亮了。 罗秀玉唯恐天下不乱，咋咋呼呼地跑去请示蒋老娘。 “娘，三弟妹又回来了，正在外面儿敲门呢，我想着到底是三弟的媳妇，要不，就让她进来？” 罗秀玉不怀好意地扯着嗓子，蒋老娘立刻骂骂咧咧起来，“刚刚不走得很潇洒吗？还回来干什么？让她走，让她去找她女儿去。” “哎！” 罗秀玉脆生生地应下，快步又回去了门口。 “三弟妹啊，你就别拍了，爹娘不让你进来呢，你说你顶撞了爹娘，蒋小秋都不收留你啊？你这做娘的也太失败了，啧啧啧。” 秦美华被她刺激得浑身发抖，“你说什么！蒋仁呢？我找蒋仁！” 她想着蒋仁是绝不会看着她不管的。 不过秦美华也是低估了蒋老娘，知道秦美华敲门的时候，就把蒋仁给叫到了他们屋里。 “你要是想气死你爹，你就去给你媳妇开门去，就你媳妇金贵？又是对婆婆动手，又是对你爹出言不逊，这种东西要是放在以前，早拉去沉塘了。” 蒋老娘戳着蒋仁的额头，“我还没让你休了她呢，对你爹都能梗着脖子死不认错，不让她受点教训，她往后就能爬到我们头上拉屎撒尿。” 蒋仁心里虽然也担心秦美华，可他也不希望让爹娘失望，但是让他就这么回屋里去，他也做不到。 于是蒋仁就只能待在蒋老头和蒋老娘的屋里，希望他们能够松口，让自己去给秦美华开门。 夜越来越深，外边儿是越来越冷，秦美华几乎要受不了了，也顾不得要什么面子，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蒋仁，蒋小冬！你们要看着我冻死吗？” 秦美华哪里受过这种罪，心底对蒋家的不满已经到达了极限，她哪里还顾得了旁的，恨不得吼得所有人都知道，蒋家是怎么对待儿媳妇的！ 闹腾到了大半夜，最后还是蒋老娘听了嫌烦，让蒋仁赶紧把人弄走。 蒋仁出去的时候，秦美华的脸冻得都发紫，声音都沙哑掉了。 她看到蒋仁，眼睛里顿时淌出眼泪，仿佛受尽了委屈，又是悲愤又是痛恨。 蒋仁看了也不好受，于是扶了秦美华进去，赶紧进屋子暖和暖和。 屋子里，蒋小冬缩在角落里睡着，秦美华看到了她，怒从心底气，走过去就是一脚，“睡睡睡！你耳朵是聋的吗！狼心狗肺的死丫头！” 她嘴里骂着蒋小冬，心里却想的是蒋小秋！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这么狼狈？她怎么会沦为罗秀玉和田金莲眼里的笑话！ 都是她的错！ 蒋小冬是被疼醒的，蜷缩着身子，疼得张开嘴都发不出声音。 很快，她浑身都是汗，仍旧抱着肚子在角落里打滚。 等到蒋仁注意到她的时候，蒋小冬嘴唇哆嗦着，眼神都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小冬？” 蒋仁过去看了看，秦美华裹着被子皱着眉，“装什么装，我刚刚又没有使劲？这孩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她潜意识里觉得，小孩子踢一脚怎么了？哪家孩子不是这样长大的？ 秦美华受了一个晚上的窝囊气，翻了个白眼就睡了。 蒋小冬是蒋仁的小女儿，也一直在身边养着，在蒋仁心里多少会有点不一样，于是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觉得睡一觉大概就好了。 …… 第二天一早，蒋仁醒了以后，就发现了蒋小冬的不对劲。 她小小的身子蜷缩着，时不时抽搐两下，脸颊一片潮红，怎么喊都喊不醒。 “你赶紧起来看看，孩子不好了！” 蒋仁将秦美华拉过来，秦美华看了心里有点慌，嘴里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不就是发热吗，定是晚上出去野的时候冻着了，等两日就好。” “昨儿晚上还是好好的，你没事儿踢她做什么？”秦美华一看蒋仁对她这个态度，也恼火了，“我昨晚上在外面冻成那样，她是我女儿，居然不闻不问地自己睡觉，有她这样当女儿的吗？还有你，你就眼睁睁不管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听你娘的，要将我 给休了？” “你个婆娘撒什么疯？是你自己要走的，走了以后又回来，你要不去找蒋小秋，能有后面的事情吗？” “那都是怪我了？我是为了谁啊？啊？要不是蒋小秋手里有银子，我能这样吗？你有本事，也像她一样地多赚些啊！家里还要靠着我做活养家，你现在还怪我？” 秦美华气到口不择言，一直憋在心底的气忍不住都撒了出来。 蒋仁忍无可忍，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啪”的一声，一下子将秦美华给打蒙了。 “你不是嫌我没用吗？那你现在就给我滚！”蒋仁怒吼了一声，抱着蒋小冬就出了房门。 第一百零六章 我能吃 外面，罗秀玉和田金莲早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声，罗秀玉幸灾乐祸地冷笑，“三弟啊，嫂子可真替你不值，我这三弟妹心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不满着呢，也难为她了，在蒋家待这么久。” 蒋仁冰着脸，一旁的田金莲却转了转眼珠子，“小冬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不太好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大夫，我让小夏出去找找。” 蒋仁对她点了点头，低头看到蒋小冬发灰的脸色，心底头一次，对秦美华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 蒋小秋在杨惠兰家睡醒后，杨惠兰已经做好了早饭，看到她醒了，连连招呼她吃饭。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一些。” 桌上放了满满一桌，有米粥，有馒头，有蛋饼，有花卷儿，还有各种配着的小菜，满满当当。 食物热腾腾的香气，让蒋小秋心里泛出一阵暖意，那种被人小心呵护的感觉，其实很危险的。 一旦尝试过了，就很容易上瘾，下意识地想感受更多。 蒋小秋抬起头，下定决心般地咬了咬嘴唇，“婶子，有件事情，我想跟您商量……” …… 蒋小秋吃过早饭，直接从杨惠兰家里去盛家，路上碰见了村里的人，看到她都格外惊奇。 “小秋丫头，你都从镇上回来了啊？” 蒋小秋笑吟吟地回答，“原本是有些不舒服要去镇上的，后来实在太晚了些，又担心一个人有点什么事也没人知晓，因此便去了惠兰婶子家，早上觉得身子好了许多。” “也是，你若是真哪里不舒服，怕是昏倒了都没人知道，不过小秋，昨个儿晚上你娘来找你的，只是你不在家。” 蒋小秋抬了抬眉毛，“是吗？那可真不巧。” “是啊，听说也是被蒋家给赶出来了，不过后来没办法，又回去了。” “对了对了，早上我还看到小夏去找大夫，说是蒋小冬被你娘踢了一脚，这会儿人都不大好了。” 蒋小秋眼睛微微睁大，“小冬？” “哎，小冬这才多大的孩子，真是可怜了，也不知道你娘怎么狠得下心的，昨个儿我瞧着她的样子，还以为她是真心心疼你，结果转头就……” 蒋小秋脸上淡淡的笑意逐渐消失，她以为秦美华从前对自己那么不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可小冬必然是的。 她竟然也能对小冬下得了手？或许在秦美华的心里，女儿本就是不用在意的东西？ 蒋小秋去了盛家，陪着瑶娘做针线的时候，稍稍有些心不在焉。 瑶娘一眼就瞧出来了，只是小秋明显不大愿意说，她也没法子。 “我去厨房做些点心吧。” 蒋小秋觉得今日绣活是做不了了，于是自觉地放下绣筐，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剥好的栗子，小秋便干脆做了些栗子糕出来，趁热给盛嘉言送了去。 然而这一次，他屋子里有客人，小秋想把栗子糕让青竹送进去，却不想盛嘉言扬声请她进去。 等到小秋见到了盛嘉言的客人，才发现是上一回在同家镇见到穆飞尘。 “穆公子。” 小秋轻轻施礼，将点心放到了桌上。 穆飞尘看到栗子糕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这是……给他吃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盛嘉言，“你能吃？” 盛嘉言面无表情地拿了一块栗子糕放进口中，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他能吃。 穆飞尘于是更惊讶了，怎么这样呢？盛嘉言吃东西的矫情劲，那是他再妙手回春都治不好的，如今不药而愈了？ 难道这糕点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不成？ 穆飞尘也赶紧往嘴里扔了一块，好吃！ 栗子的独特香气一点儿也没有被掩盖，清甜又不齁腻，绵软适口，这种天气吃起来格外有滋味。 穆飞尘下意识地想再去拿第二块，却发现点心的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盛嘉言放到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去了。 穆飞尘无语，他真是……故意的吧？ 盛嘉言的目光落在蒋小秋的身上，从她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的情绪隐隐有些不对。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心事？” 蒋小秋诧异地抬头，立刻摇头否认，“并没有，我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蒋小冬有什么事情，应该都与她无关，前世对于蒋小冬，她是很明确的愤怒痛恨的。 可是这一世，蒋小冬穿着单衣匆匆忙忙过来给她报信的样子，总是挥之不去。 或许蒋小冬也并非是真的想她好，不过是舍不得在自己这里得到的食物和温暖，可是…… 蒋小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盛嘉言也不催促她，甚至穆飞尘想要说话的时候，他一个眼神飞过去，让他生生地把话憋在喉咙里，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过了好一会儿，蒋小秋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嘉言，我想找个大夫，你能帮我吗？” 秀云村里没有大夫，只有偶尔路过的铃医，想要请大夫，得去同家镇才行。 小秋想的是，要去同家镇，盛家的马车或许是最快的，至于蒋小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她也就没办法了…… “大夫？小秋姑娘，这事儿你不用请我大哥帮忙，我就可以帮你。” 穆飞尘总算得到了说话的权利，迫不及待地开口。 蒋小秋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穆飞尘好看的眼睛弯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就是一名大夫，如假包换！” …… 蒋家，秦美华简直要疯了！ 蒋仁因为蒋小冬的事情，一点儿好脸色都不给她看，没有蒋仁的帮忙，她在蒋家根本没人愿意搭理她！ 别说吃饭了，就是用一口水，罗秀玉都冷嘲热讽地不让，说这是蒋家的水，想用自己挑去。 她昨夜本就冻了一场，早上没吃没喝，一出屋子就会被嘲讽驱赶，秦美华只能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夭寿哦，小冬这怕是要不好了吧……自己的女儿也下得了毒手，怪不得生不出儿子来！” 第一百零七章 受人之托 罗秀玉咋咋呼呼的声音穿透了房门传进来，秦美华恨得不行，她又没有真想踢死蒋小冬，那到底是她亲生的，不过拿她撒撒气而已，谁知道会这样！ 可恨罗秀玉田金莲这两个搅屎棍，在蒋仁身边不时地撺掇，自己又饿又冷，他都没说给她送一口吃的。 秦美华不知道的是，蒋小冬是真的快不好了。 小小的身子已经开始发青发紫，就连抽搐都没了力气，高热褪去，现在就是裹了几层被子，身上都是冰冷的。 田金莲由于怀着孩子，对这样的场面还是觉得膈应，“三弟，虽说咱家对姑娘家没那么娇惯，亲手打死自己女儿的事情却也是没有的，这……唉，可怜小冬了。” 她说着站起来，摇了摇头，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要真是死了，她可不能沾上，晦气的。 蒋老娘看着蒋仁陪在旁边，嘴里骂骂咧咧一句好话都没有。 她对蒋小冬也没有喜欢，但这事儿是秦美华做的，她就能骂上天去。 “作孽啊！咱们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毒妇！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当初就不准你娶她，可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一个女儿忤逆不孝，一个女儿被她娘给活活打死，三儿啊，你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蒋仁的脸色铁青，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蒋老娘扫了一眼进气多出气少的蒋小冬，眉头皱了皱，“我看要是实在不行，就趁小冬还没死，准备准备吧。” 刚过完年的家里就要死人，真是晦气！ 蒋小冬生的跟蒋仁有些相像，在她小时候，蒋仁也是抱过的，又一直养在身边，听她嫩嫩的声音喊“爹爹”，再铁石心肠，心里也是有感情的。 如今小冬就快死了，秦美华都没说过来看一眼，蒋仁对她的失望到达了顶点。 “奶，三叔，外面来了个大夫，说是想给小冬瞧瞧。” 蒋小夏跑了进来，且不知道为什么，脸颊红红的。 蒋仁立刻跳起来，让蒋小夏赶紧去请。 蒋老娘却低声嘀咕，“都这样了还请什么大夫？那不是瞎糟践银子吗？这还能救得回来？” “那也要试试。” 蒋仁没听她的，等大夫进来了，心里也是沉了沉。 这是大夫？ 穿着打扮跟一个贵公子似的，脸俊气十足，虽然没有穿绫罗绸缎，但浑身的气度跟蒋家格格不入。 “你就是大夫？” 穆飞尘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蒋小冬，“有问题？左右这村子里也没第二个大夫了，这小丫头瞧着就快不行了，你们也找不到别人。” 他在盛嘉言面前不敢造次，收敛锋芒，那是因为盛嘉言的气势比他强势，可在别人面前，穆飞尘就完全不是那样的。 他可是药王黄老的孙子，光是爷爷的名号，就够他横行霸道。 蒋仁一看他这样，总觉得此人来历不凡，因此收起了心里的怀疑和轻视，“大夫，我女儿还有救吗？” 穆飞尘查看了蒋小冬的情况，又翻开看了她的眼睛，表情严肃了起来，皱着眉头。 “伤及肺腑，又耽搁了这么久，你们是存心想要她死吧。” 他掀起蒋小冬的衣服，腰侧一大片青紫，看得人触目惊心。 蒋老娘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毒妇！也太毒了！小冬可是她亲女儿，她是往死里踢啊！” 只要能在蒋仁面前贬低秦美华，蒋老娘都不遗余力，最好能让蒋仁休了她才好！ 蒋仁冷着脸，“那到底还有没有救？” 穆飞尘放下衣服，高深莫测地笑了两声，“也就是遇见了我，算是这个小丫头的福气。” 穆飞尘解下药囊，从里面拿出针囊，表情顿时变了一个模样，从里面取出银针就要往蒋小冬身上扎。 蒋老娘赶紧拦住，“这诊金还没说好呢，告诉你，太贵了我们可没银子。” 蒋仁拦住她，“娘，小冬都快死了，诊金我会付的，不会用您的钱。” 蒋老娘这才嘀嘀咕咕地让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若是治不好，定是要他赔偿云云。 穆飞尘心底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小秋姑娘所托，他才不来呢。 …… 半个时辰之后，穆飞尘从屋子里走出来，随意地甩着一张纸，“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至少要休养半个月。” 蒋仁眼睁睁看着蒋小冬的脸色转好，心里对穆飞尘再不敢有什么怀疑，连连点头，接过了方子。 “养半个月？我说大夫啊，咱们这种人家哪有养闲人的？这方子贵不贵啊？贵了我们哪里用得起？” 蒋老娘又开始哭穷，心里对蒋小冬也不耐烦起来，怎么这么麻烦？ “娘！我养，我养行了吧？” “你哪里的银子？你是不是背着我私藏了银子？” “没有，我这就去镇上抓药，顺便做活去，我赚银子给她养病总可以了吧？” “为什么要你养？那个恶毒的女人弄出来的事情，她才应该拿银子出来！对了，她怎么还在咱们家里？赶紧赶出去，晦气的东西！” 穆飞尘真是开了眼界了，这样的人家里，居然也能养出蒋小秋那样的姑娘，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 穆飞尘按着蒋小秋的请求，并没有告诉蒋家人他是因为蒋小秋才来的。 只不过，蒋家里也不全是草包，至少这件事，蒋明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娘，那大夫连诊金都没收就走了？” 田金莲靠在炕上，“可不是，看起来真跟世外高人一样，超凡脱俗得很。” “这世上，哪里有真正超凡脱俗的人？” 蒋明晨低喃了一句，心里觉得越发奇怪。 蒋小冬的事情来得突然，照理来说，最多也就村里人能知晓，这忽然就来了个神医，完了还没有收诊金，哪里来这么好的事情？ 正说着话，蒋小夏从外面回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藏着说不尽的羞怯，“娘，哥，你们猜刚刚那个大夫去哪里了？” 田金莲立刻睁大了眼睛，“你去偷偷跟着人家了？”“没、没有，我就正好瞧见了。” 第一百零八章 是认真的吗 蒋小夏赶紧否认，可她脸上的热度却加深了一些。 蒋明晨打断田金莲后面的话，“你看到了，他去哪里了？” “盛家！那个大夫进去盛家了！” 她的目光果然没错，哥哥说这个盛家不简单，想必出入其中的人也同样不简单，那若是她能被其中的谁看中…… 蒋明晨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盛家？那么，或许就跟蒋小秋过不开关系。 这么想就能解释得通了，蒋小秋从之前就很照顾蒋小冬，如今虽然离开了蒋家，心里怕是也惦记着小冬。 蒋明晨忽然笑起来，他想筹集银子去青州，秦美华若是派不上用场的话，或许，蒋小冬可以？ …… 盛家，穆飞尘回来，将蒋小冬的情况说了出来。 “我若是再去晚了半个时辰，就真的救不回来了，请我爷爷出山都无济于事，也是她运气好。” 穆飞尘嘴里“啧啧”了两声，“那点大的孩子，也是可怜，应该是昨晚落下的伤，生生疼了一个晚上，疼晕过去了。” 蒋小秋垂着眼睛，秦美华大概觉得没什么吧，因为她从前也遭受过这样的罪，不同的是，她每一次都撑过来了。 “多谢穆公子，诊金的话就由我来付吧。” 说着，蒋小秋就去拿荷包，等着穆飞尘报出一个金额。 穆飞尘赶紧摆手，速度快的能扇出风来。 “不不不，这哪能让小秋姑娘破费呢？” “这是应该的，看病怎能不付诊金？穆公子还请别跟我客气。” 穆飞尘额上开始冒汗，明明看到盛嘉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就是觉得如坐针毡。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爷爷从小教导我，要行善救人，普渡众生，小秋姑娘就成全我吧。” 蒋小秋：“……” 这哪儿跟哪儿啊，可是穆飞尘说得实在太诚恳了，她竟一时没想到该如何反驳。 下意识地，蒋小秋看向盛嘉言，意思想请他帮忙劝一劝。 盛嘉言笑容加深，“既然他这么说，那你不如成全他吧，想来他心底也是很愿意的。” “愿意，我愿意极了。” 穆飞尘赶紧表态，笑容真诚憨厚，他爷爷看了恐怕都不敢认。 “那……那就多谢穆公子了。” 蒋小秋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去给穆公子做些点心吧，之前瞧着你挺喜欢的。” 蒋小秋还是想表示一下感谢，因此去了厨房想做点点心。 在她走后，盛嘉言指尖轻轻点着书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黄老听了会哭的。” 穆飞尘呵呵了两声，“那可不，我爷爷的脾气，若是不愿意的话，就是捧着金山银山他也懒得出手，不过，小秋姑娘那不是……不一样吗。” 穆飞尘的笑容里有着讨好的意味，“哥，这小秋姑娘到底……你可从来没这么爽快让我去救人，难道，这是我大嫂？” 他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要挨揍的打算，难得胆儿肥了一圈想要拿盛嘉言寻开心。 结果，穆飞尘就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着盛嘉言笑了。 他喝到嘴里的茶水当即顺着下巴淌了下来，前襟湿了一片。 可是穆飞尘顾不得自己此刻有多狼狈，瞪着眼睛，满脑子都是盛嘉言刚刚的笑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哥笑得有些……可怕啊，他是认真的吗？ “哥，真的吗？我的意思是，真、真的吗？” 盛嘉言看着他，眼睛慢慢地眯起来，“你觉得，我在同你开玩笑？” 穆飞尘立刻屏住呼吸，头猛烈地摇晃，想着干脆把自己晃晕了算了！ 他脑子都晕乎乎的，心里恨不得赶紧去找到二哥，飞扑到他身上告诉他自己此刻的感受，太刺激了！ 穆飞尘拼命回想刚刚蒋小秋的样子，那将会是他大嫂啊！他之前怎么那么眼拙，居然没有看出来！ 盛嘉言轻飘飘地问，“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穆飞尘蒙蒙地反问，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很好很好，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肝脑涂地地支持，真的。” 穆飞尘此刻的脑子已经是本能在运转了，连回答都是下意识的。 等到蒋小秋将点心拿过来，穆飞尘的眼珠子都恨不得抠出来黏到她的身上，看的蒋小秋有些不自在。 “是不是我身上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盛嘉言瞄了穆飞尘一眼，他立刻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可不好作死地让大哥误会，那就太可怕了！ …… 今日，蒋小秋跟瑶娘告了假，提早离开盛家。 半路上，蒋小秋看见了等在路边的许青松一家，扬着笑脸迎上去，“叔，惠兰婶子，虎子，等很久了吗？” 杨惠兰笑眯眯地揽住她，“没有，我们也才刚来，小秋啊，你这样提早出来，盛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婶子你放心，盛家人十分和善，不碍事的。” 几人一块儿去了里正那里，蒋小秋的意思，是想要将户籍迁到杨惠兰的家中。 其实她一个人也能活得下去，且能活得很好，可是惠兰婶子三番四次地想要认她做女儿，小秋实在是无法抗拒。 她也想要有一个家，尽管前世被所谓的“家”给伤透了，伤死了，她以为自己再不会有这样的念想，可是在她的心底，或许仍旧存留着隐隐的期待。 如果婶子说，老天是公平的，会在苦难过后弥补，那么蒋小秋仍然想要赌一把，这一次，能不能让她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人。 里正许贤英见到他们过来，听到小秋要求时，虽然觉得能猜得到，还是有些震惊的。 “小秋你可是想好了？你当初从户籍里迁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若是你入了别的户，到时候再想迁出来……” 许贤英也是为了小秋好，所以就算当着杨惠兰一家的面，他的话也说得很明显。小秋如今很是能干，杨惠兰一家到底同她没有血缘关系，到时候若是对她不好了，因为户籍的关系，那是可以随意拿捏她的，谁也不好说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有靠山和底气 “里正你放心，我和虎子爹也打算着在这之前，让你做个见证，给小秋立个字据。” 杨惠兰明白里正的意思，却并没有动怒，反而说出了她的打算。 “我跟虎子爹都商量好了，若是往后小秋不愿意了，里正便可作保，随时让小秋迁出去，小秋往后嫁人的聘礼，我们也一个铜板都不会留，都让她全部带走。” 蒋小秋吃惊地看着杨惠兰，这些，她之前都不曾跟自己说过。 早上她提了这件事，惠兰婶子高兴地不行，可小秋没有想到，他们连这些都替自己想到了。 许贤英闻言，松缓了语气，“想来你们也是真心对小秋丫头，那成，我就作这个保了。” 许贤英因为儿子许长风的事情，对小秋印象极好，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他直接就给办了。 “小秋啊，这事儿你怕是最好在村里办几桌席面，也好让大家都知道一下。” 许贤英往蒋家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尤其是那边，都说清楚了，省的往后继续纠缠不休，我听说昨晚蒋家人又去找你了？” “多谢许叔，这些我会安排的。” 蒋小秋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秦美华不就仗着她是自己的娘吗？可现在，她有新的家了，她就算来投靠自己，那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蒋小秋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新的家人，许青松已经在盘算着把家里的屋子整修一遍，再加盖一间屋子出来，要青瓦白墙的。 杨惠兰则跟他商量席面放在哪里比较好，最好明日就请人来置办，一定要好吃好喝地招待。 虎子仰着头，比从前稍稍白一些的脸上，有着一直消不下去的红色，这回，小秋姐就实实在在是他的姐姐了！ 蒋小秋笑起来，心底里忽然多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她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她的身后也有了靠山和底气，这种感觉，既新奇，又让人欲罢不能。 …… 蒋家，蒋仁当真收拾了去镇上，那个大夫给小冬留的药并不多，他得去同家镇抓一些回来，顺便找找活做。 蒋小冬是不能带去镇上的，蒋仁还在发愁该交给谁帮忙照顾的时候，田金莲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三弟，你放心去吧，小冬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田金莲之前也确实帮了忙，蒋仁于是感谢了两句，收拾了东西就走。 至于秦美华，他一句话都没有跟她交代，她这两日的做法实在太让蒋仁失望透顶。 田金莲看着自己屋里躺着的蒋小冬，心里有些不解。 “明晨，你为何要让我接下这个包袱？若是蒋仁就不回来了呢？咱们岂不是要一直照顾她？” 蒋明晨勾了勾嘴角，“一直照顾才好，娘，你就按着我说的做，对小冬好点，往后她兴许会带给你惊喜的。” 田金莲不明所以，不过儿子好不容易跟她亲近了些，她自然不想让他失望，于是一口应了下来。 秦美华那边，罗秀玉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就站在她门口尖利着嗓子冷嘲热讽。 “我要是走出了蒋家的大门，是就算冻死也没有脸面再回来的，人要脸树要皮，哎哟真是丢死人了。” 秦美华在屋子里听得脸皮发涨，更关键的是，她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了，实在是受不住。 蒋仁又生了她的气，不声不响地去了镇上，秦美华连个指望都没有。 继续留在蒋家，兴许会活活饿死！ 想到这里，秦美华立刻爬起来，拎着昨个儿收拾好的东西拉开门。 “不用再说了，我这就走，总行了吧！我累死累活在镇子里做活，供你们的儿子念书，到头来就落得这个下场！蒋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是一句话把整个蒋家都骂全了，都不用罗秀玉重复，蒋老娘直接冲出来，劈头盖脸“呸”了她一头。 “全家就你在镇上好吃好喝，也没说带咱们沾沾光！做个下人而已，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活计！我呸！我大孙子有出息，那是他们有本事，与你何干？” 秦美华简直无法理喻，气得眼睛里都是血丝，果然是一群不要脸的人，更令她心寒的是，蒋明远和蒋明晨这两日居然都没有替她说话！ 她一颗心都喂狗了！ 不过，不打紧，她还有最重要的秘密。 等到那边有了消息，只要她抓紧了小秋，她就能带着自己过上另一种日子，当然，还有她的“宝贝”。 秦美华咬牙切齿地瞪着蒋家人，原本还想替蒋家改改运，现在嘛，他们别想分到一丁点儿好处！ 秦美华拎着东西转头就走，昨天是个意外，谁知道蒋小秋居然会突然去镇上，不过再怎么样，她今天也该回来了吧？ 只要能见到蒋小秋，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她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不怕她不认自己这个娘！ …… 秦美华信心满满地来到蒋小秋的家，果然见着门是大开的，心中大喜，嘴里喊着小秋的名字就疾步走了过去。 “哎哎哎！你们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我女儿的东西，你们要拿到哪里去！” 秦美华看清楚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好你个杨惠兰！你竟敢趁我女儿不在，偷我家里的东西，你还要不要脸，走，跟我去报官！” 秦美华看到了杨惠兰，不由分说地上前拉扯。 帮忙搬东西的乡亲们都停了动作，有人伸头往屋里喊了一声“小秋”。 蒋小秋脆生生地应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秋！我从前就跟你说，这些人就是在打你钱财的主意！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是明抢啊！” 秦美华眼红地看着那些物件，说着就要去拉小秋的手。 蒋小秋不着痕迹地避开，将头发拢到了耳后，笑了起来，“你弄错了，大家正帮着我搬东西呢。”“搬东西？搬去哪里？你可要小心，人多手杂的，指不定就搬到他们自个儿的口袋里去了！小秋啊，你要做什么，还是交给娘保险，谁都没有娘心里是为你着想的。” 第一百一十章 蒸蒸日上 秦美华趁着大家都在，脸上的表情要多深情有多深情，“娘为了你，被他们从蒋家赶出来了，可娘不后悔，在娘的心里，你才是顶顶重要的。” 蒋小秋大开眼界，这种昧着良心的话，秦美华说出来不觉得亏心吗？ 她在秦美华期待的目光中弯了弯嘴角，“听说小冬病得很严重？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一刻还有些被秦美华的深情打动的乡亲，听到这话一个个又变了脸色。 蒋小夏出来找大夫的时候可是都说了个遍，蒋小冬是被秦美华生生给踢晕的，眼看着就不好了，蒋老娘都说要提前给她做准备了。 秦美华脸瞬间绿了，“小秋，你相信娘，那只是个意外，小冬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就病了。” 旁边有人忍不住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不是被你给踢的？小夏可是都告诉我们了。” “我说你虽然不喜欢女儿，但也不至于那么狠毒吧，小冬才几岁？” “就是，那还是养在身边的，小秋那会儿更可怜。” 秦美华气急败坏，“你们知道的什么？小秋，你别听他们胡说，娘若不是为了你，怎么会被蒋家赶出来？娘是怕你受委屈啊！”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秋，“你放心，以后有娘在，谁也不会欺负你的！咱们母女两好好生活。” 秦美华看了一眼周围，“谁让你们搬出来的，赶紧都搬回去，这是我们小秋的东西，要往哪里搬？” 蒋小秋笑起来，“当然是要往我往后住的地方搬。” 她走过去，从杨惠兰手里接过一个篮子，“我已经将户籍迁到惠兰婶子家里了，往后，他们就是我的家人，过两日会请大家伙吃饭，也算做个见证，还请各位赏脸。” “一定一定。” 大家都挺捧场的，不过更多的人，目光都落在了秦美华的身上。 当着她的面，蒋小秋都一点面子不给她，可见她为人母亲有多失败。 不出所料，秦美华惊叫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他们算什么东西？我才是你娘，我还没死呢！” 秦美华简直要疯了，这怎么行？这绝对不行！ 她张牙舞爪地要朝着杨惠兰冲过去，“你个不要脸的凭什么抢我女儿？你不就是冲着她的银子去的吗？你个毒妇，还我女儿！” 蒋小秋想也不想地挡在杨惠兰面前，脖子一痛，秦美华的指甲从上面抓了过去。 “小秋！” 许青松赶紧过来，一把推开秦美华，蒋小秋的脖子上还是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她示意许青松她没事，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美华。 “我如今的家人是惠兰婶子一家，里正那儿也登记造册，不过，你说是为了我从蒋家出来的，那这个屋子，我就留给你。” 蒋小秋说完，请其他人继续搬东西。 秦美华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要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做什么？她要的是里面的东西，银子，银子啊！ “你个不孝女，你把东西都拿走了，要我怎么活？” 秦美华眼见蒋小秋当真不给她留东西，心里也恐慌起来，她要怎么过？ 蒋小秋秀气的眉毛轻轻动了动，“当初，我也是身无分文，从蒋家被赶出来的，我都能活下来，你一定更没有问题的。” 她眼底是淡淡的暗芒，说她心狠手辣也好，那又如何？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蒋小秋深知这一点，因此在秦美华想要算计她之初，就干脆地切断后面的可能性。 她跟秦美华划清了界限，她就休想摆布自己，成为她女儿登高的踏脚石！ 蒋小秋不管自己在别人心里是不是铁石心肠，她都不会对秦美华有半点同情之心。 …… 基本把东西都搬完了，蒋小秋留了一个空屋子给秦美华，不顾她在自己身后或哭或骂，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到回了杨惠兰那里，蒋小秋的表情明显松动了一些。 她悄悄地抬眼看了杨惠兰，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自己今天这么对秦美华，会不会让惠兰婶子觉得她冷血可怕？蒋小秋可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是，她如今的家人会怎么想，蒋小秋没办法不在意。 暗自忐忑了一会儿，杨惠兰去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宣布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一碗蒸出来的红烧肉放在当中，周围几样菜也都是蒸菜。 杨惠兰一边擦手一边说，“小秋来咱家第一日，是一定要吃蒸菜的，蒸蒸日上。” 她脸上没有半点被秦美华的事情影响到的痕迹，仍然透着欣喜和满足，招呼着虎子赶紧去将饭端出来。 “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往后有什么事情都不用藏着掖着，咱们怎么对虎子，就会怎么对你的。” 许青松看着小秋有些发怔的表情，以为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于是不太熟练地安慰着。 蒋小秋眼角有些发热，她之前忐忑了半天，就好像一个傻子一样。 “叔，婶子，谢谢你们。” 小秋头一次感受到，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用怕被怀疑揣测的安心，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杨惠兰把她拉到饭桌前坐下，“傻丫头，该是婶子谢谢你，婶子这些年，就想要有个女儿，都成了我的心结，如今你愿意来咱家，婶子别提多高兴了。” 她真心实意地开心，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小秋的面前，“往后有什么事儿，尽可以跟婶子说，知道吗？” 小秋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开始吃饭。 跟在盛家吃饭是不同的感觉，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地吃饭，小秋从不曾经历过。 她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吃东西，或是身份弄清楚后，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吃着送过来的饭食。 吃饭一度成了一种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却没有半点趣味。 但现在不同了，小秋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觉得吃到嘴里的米饭都格外香甜。婶子说得不错呢，老天爷兴许当真是公平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设宴 为了避人口舌，杨惠兰觉得趁热打铁，赶紧请村里的乡亲们吃饭，让大家都知道这事儿。 宴请是需要花银子的，小秋觉得这钱该她来出才是。 因此，她将之前卖绣品得的大几十两银子拿出来，想交给杨惠兰置办席面。 杨惠兰被吓了一跳，“小秋，你哪里来的这么些银子？莫非还是之前的一百两？可那不是都应该已经花用得差不多了吗？” “这是我去镇上卖了几样绣品赚的，婶子看够不够。” 杨惠兰捂住额头，知道小秋能干，但没想到她这么能干！ 另外就是，小秋的持家本事仍旧不太好啊，这么多银子，她居然还问自己够不够？ 杨惠兰有种担忧小秋往后会被人给骗了的担心。 她将银子推回去，“这些你自己收着，你如今只是个孩子，家里哪里就需要用你的银子？你放心，婶子这些银子还是有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什么都不用管，这事儿交给叔婶就好。” 小秋比虎子也大不了几岁，可懂事得让人心疼，杨惠兰就想着，得让小秋明白，她也只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就行。 杨惠兰执意不收，小秋也没办法硬塞，无奈之下，只能先去盛家做事。 瑶娘如今什么事都会跟小秋说，小秋也是如此，因此将自己跟惠兰婶子家的事情告诉了她。 “如此也好，我也放心了许多。” 瑶娘也很赞同，“虽说你是个能干的，不过一个人到底是有些不方便，身边有照应的人，自然是好的。” 给盛嘉言送点心的时候，这事儿也让盛嘉言知道了，他先是沉吟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也好，有了长辈，往后有什么事情，也好帮着你操持。” 蒋小秋微怔，总觉得，盛嘉言口中的“事情”，很奇妙，但她完全不想追问。 “惠兰婶子说，明日会在村里设宴，你们会来吗？” 盛嘉言一口应下，“与你有关的事情，自然是要来的。” 他说得太过流畅，以至于小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也只能当成自己的错觉。 小秋转身的打算出去，盛嘉言忽然抓住她，眼睛落在她的脖子上。 那里，有几道明显的抓痕，其中两条还见了血色。 盛嘉言眸子瞬间暗沉了下去，“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小秋闻言，伸手摸了摸，不在意地说，“昨个儿被抓了一下，不妨事。” “秦美华？” 小秋不知道怎么的，觉得盛嘉言此刻的语气有些可怕，她点了点头，又笑起来，“没事，已经不疼了。” 盛嘉言抿着嘴，也不放开拉住她的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药膏来。 “坐下。” 他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温柔，有种让人无法反抗的魄力。 小秋依言坐下来，看着他打开玉盒的盖子，修长的手指沾取了一些药膏，竟是要亲自给她上药。 蒋小秋的脸立刻红了，心里觉得这恐怕不妥，可是盛嘉言不由分说的举动，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瞬，小秋的脖子上一阵冰凉，盛嘉言的指腹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来回抹动，小秋要疯了。 “我自己来就成。” 她有些急躁地想要躲开，盛嘉言却皱了皱眉，“别动，你自己看不见。” 他极少会皱着眉头，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话，蒋小秋咬了咬嘴唇，当真没有再动。 淡淡的药香充盈鼻尖，蒋小秋的余光看见盛嘉言专注的模样，那双通透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自己，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谨慎。 小秋心里隐隐浮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她正被人珍视着。 真是个温柔的人，她心想，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会有这个福气成为盛家的媳妇呢。 小秋不着痕迹地走神，嘴角缓缓松软下来。 …… 村子里办席面，也不讲究什么规矩，菜色越好便是档次越高。 杨惠兰心里高兴，因此也不吝啬，请了村里的妇人们帮衬，愣是整了不少桌出来，更是直接杀了一头猪。 刚过完年，家家户户都是舍不得再多吃肉的，杨惠兰如此行事，倒是让众人看清了她对小秋的看重。 当然，也有那些眼红的，在背地里嚼舌根。 “当然舍得了！我要是她我也舍得，小秋手里可是攥着不少银子呢，这点算什么？” “就是，哎，要不怎么说别人的脑子动的就是快呢，你们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出这种招来，直接将小秋认作女儿，那些银子养个丫头可是绰绰有余。” 村子就这么大，杨惠兰也不可能完全听不到。 然而她也不恼，也不解释，就让她们说去吧，左右她们一家子过日子，只要他们一家人心里明白就成。 …… 蒋家，蒋老娘扯着嗓子，“你说什么？那死丫头成了别人家的了？” 蒋小夏点头，“明儿许青松他们家因为这事儿在村里摆宴席，奶，咱们去不去？” 蒋小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听说，特意杀了一头猪呢。” “去，当然去！杀千刀的蒋小秋，顶着蒋家的姓去做别人家的人，还拿应该是咱们的钱去摆宴席，凭什么不去！” 蒋老娘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一百两，心底认为这席面肯定是蒋小秋出钱，不然许青松家的是脑子坏了，要折腾这些？ 蒋小夏心里一喜，奶同意去了就好。 过年她都没尝到肉味呢，明日定是要好好吃一顿才成！ 罗秀玉在旁边听了，冷小了一声，“娘，三弟妹不是昨个儿就找过去了吗？怎么这蒋小秋就变成杨惠兰他们家的了？” “谁知道，不要再跟我提那个毒妇，害得我儿才过完年就要去镇上做活，真是个丧门星！” 罗秀玉眼珠子一转，“不过娘，三弟妹也差不多该回夏家了，你说咱们把她赶出去，她会不会往后在夏家得的银钱，不孝敬您了？” “她敢！” 蒋老娘口水都喷了出来，“她要是敢私藏，我就让三儿休了她另娶，反正也是个下不出蛋来的母鸡，正好休了让她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罗秀玉这才满意，秦美华可没少仗着她去过镇上在自己头上压着，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弃妇的下场？女儿也是别人的了，婆婆也要休了她，让她再嘲笑自己是个没见识的农妇？我呸！ 第一百一十二章 漂漂亮亮 秦美华缩在狭小的屋子里，身上裹着单薄的毯子，瑟瑟发抖。 “该死的蒋小秋，该死的东西！” 她恨恨地咬着牙，幸好她还有一些藏得很深的钱，因此才不至于饿死。 可是蒋小秋！秦美华恨不得啃她的肉，喝她的血！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好好的，她在蒋家也逐渐站住了脚，蒋小秋不过是一个随时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东西。 然而忽然之间，一切就脱离了她的预想。 那个死丫头怎么就突然对自己冷嘲热讽了？她怎么就突然有胆子反抗蒋家了？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在这个冻死人的屋子里啃冷饼子的地步！ 该死的蒋小秋！ 秦美华青白着脸，却也不敢糟蹋硬如石头的冷饼，泄愤一样一口一口地咬着。 村里是待不住了，她得赶紧回去夏家，然后想办法，给那边送个口讯。 原本想等到让蒋小秋身败名裂，给她的心肝宝贝增加筹码，如今怕是等不及了。 秦美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子，蒋小秋，今日她遭受的待遇，总有一日，她会让她千百倍地也尝一尝！ …… 第二日，宴席就摆在杨惠兰家门口，一张张桌子早让人放好了，只等着入席。 “恭喜恭喜啊，我瞧着小秋就是个好孩子，这可是喜事。” 许青松含蓄地笑着接待，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许贤英带着家里人首先过来捧场，他身为里正都表现出了态度，村里其他人，自然也只有恭喜。 小秋本想去厨房帮忙，被杨惠兰给推了出来。 “这儿不用你管，赶紧进屋去换一件衣服，你今日只需要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人前就成了。” 蒋小秋觉得有些太清闲了，比她自个儿过日子的时候更加清闲，惠兰婶子是真的什么都不让她做，将她当成个千金小姐一样地养着。 “小秋姐，你换了衣服，我带你出去。” 虎子将蒋小秋推进屋子，自己在外面守着，他今儿得正式介绍小秋姐姐给自己的伙伴们认识呢。 小秋无法，只得换了一身衣服，樱草色的夹袄，领口袖口有杏红的绣纹，显眼又别致。 脚上穿的绣鞋也是新的，上面还缀了小小的璎珞，走起来一晃一晃，煞是有趣。 她腰间仍旧是那只素白的荷包，里边装着小玉兔，这已经成了她随身携带的东西了，因为，那兔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小秋头上梳了两个发髻，缠了朱红色的发带，稍稍在脸颊旁垂落一些，让她的面容越发娇俏可人。 从屋子里走出去，虎子已经习惯被自己姐姐漂亮的样子惊讶到了，因此反应过来的也迅速。 “爹说人来了不少，要给大家介绍你呢。” 小秋跟着虎子后面出去，站到了许青松的身边。 许青松看到小秋，眼睛里都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艳，说起来，他貌似是最早被小秋的变化给震惊到的。 “各位，小秋你们也都知道，这孩子与我家有缘，因此征求了她的同意下，如今她便是我家的闺女了，往后还望乡亲们多多帮衬。” 有许青松在，也不用蒋小秋做什么，她只要保持着微笑就好。 只是她安安静静地笑着，却让不少人都看得呆住。 这阵子小秋也算是秀云村里的风云人物，时不时能听到关于她的事情，不过，她每日去盛家，能见到她的人也不多。 不少人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在蒋家，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瘦瘦小小，每日闷不吭声苦哈哈低头干活的时候。 如今的小秋因着不用做苦活，又日日都吃得好，穿的暖，脸蛋白皙滑嫩了不少。 她五官本就生得好看，特别是一双眼睛，亮晶晶得格外漂亮，穿戴打扮俏丽明艳，嫩生生仿佛从小养在富贵人家的姑娘一样。 “虎子爹，这真是要恭喜，得了这么个女儿，小秋几时如此漂亮了？” “我若是在村里碰上，怕是都要不敢认了。” 小秋只是乖巧地浅笑，许青松更是高兴的不行，活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 这时，小秋的余光扫到了不远处，蒋家人来了。 “虎子爹，你宴请全村人吃饭，不会没有咱们的份吧？” 蒋老娘声音洪亮，阴阳怪气地打招呼。 许青松眼神微暗，笑容却不变，“来者是客，越多人来，咱们越欢迎。” 他们还怕蒋家人不来呢，来了就好，来了，就算是承认小秋是他们家的人了。 蒋老娘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盯着蒋小秋，像是要从她身上挖下一块肉来一样。 小秋熟视无睹，不相干的人理他们作甚？ “小秋啊，怎么也不来打个招呼，好歹咱们也是你之前的家人，当做看不见，可真是让人心寒。” 罗秀玉唯恐天下不乱，尖利的嗓音一出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娘，你这不是为难小秋吗？她如今在盛家做活，眼里哪里还有咱们？今天大好的日子，您就少说两句。” 蒋小夏一如既往地故作善解人意，听着是劝慰，实则心里也恨不得将小秋吞吃了。 看着蒋小秋过得好，她浑身都不痛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蒋小秋的身上，她却不慌不忙，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消失。 她正要张嘴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比她更快，“你们是我姐姐什么人？我姐姐干嘛要跟你们打招呼？” 虎子说得毫不客气，连声音都没有放低，满是不屑地翻了个眼睛。 “你姐姐？蒋小秋是你哪门子的姐姐？” 罗秀玉一脸嘲弄，“你还真把她当成你姐姐？真是笑死人了。” 虎子这个年纪本就容易急躁，闻言瞪大了眼睛，“就是我姐姐怎么了？觉得好笑你就别来啊，这是我姐姐来我家的喜宴，来了要么就别说话，要么也没人请你们。” 他可不会顾及什么同村的面子，现在小秋姐是他名正言顺的姐姐，他才不会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欺负呢。“又想过来蹭吃蹭喝，又要找别人不痛快，什么人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手大方 罗秀玉被虎子直白的话怼得脸色涨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同村有人不客气地发出低低的笑声，蒋老娘狠狠地捅了罗秀玉一下，压低了声音，“丢人现眼的玩意，连个小崽子都说不过。” “我……” 罗秀玉委屈，她还不是为了蒋家才跳出来的？ “盛家娘子和公子也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了过去。 瑶娘和盛嘉言当真来了，引得秀云村的村民们一阵低呼。 瑶娘是几乎不出门的，只刚来的时候稍稍露了个面，再没什么人见过她。 盛嘉言也一样，只记得是个行走不便，长相贵气清俊的少年。 如今，他们却双双出现在这种宴席上，一些人看向小秋的目光都略略有了不同。 莫非盛家当真如此看重小秋？ “盛夫人，盛少爷，真是招待不周啊，这边请。” 许青松亲自过去相迎，瑶娘走到蒋小秋的面前，忽然将她手上戴着的一只镯子褪下来，直接套在了小秋的手腕上。 “瑶娘，您这是……” 小秋吓了一跳，忙不迭要递还回去。 瑶娘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今儿是你该高兴的日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若不收，我可是会生气的。” “……” 小秋无语，她前世也是有些见识的，瑶娘这镯子看起来就不便宜，怎能说送就送？ 然而瑶娘坚持，小秋无法推辞，只得收下，动作都小心了许多，生怕碰坏了。 蒋小夏眼红地盯着她的镯子，手指几乎要将桌子抠出一个洞来。 若是当初去盛家的人是自己，那么今日这个镯子，就该是她的才对！ 她连摸都没有摸过这样玉镯，蒋小秋却如此轻易的就得到了一个，凭什么！ 盛嘉言和瑶娘入座，青竹则送上了贺礼。 许青松客客气气地打算感谢，结果一看贺礼，呆住了。 盛家竟然直接给了银子，还是一百两！ “这、这是不妥的，盛家娘子和少爷兴许不懂咱们秀云村的规矩，贺礼万没有收这么多的，还请赶紧收回去。” 旁边有人看见了，嘴巴张得都能吞下一只拳头，吃个宴席送一百两贺礼？盛家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 青竹则仍旧恭恭敬敬地送上，“这是我家夫人和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拒绝。” 许青松是个老实人，最不会应付这样的情况，见是在推脱不了，只得先收下，进屋去找媳妇去了。 人到得差不多，可以开席了。 各种大碗大盆装的美味菜肴，放足了大块的好肉，管饱，尽管敞开肚子吃。 那些毫不吝啬的肉菜上桌，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 蒋家这桌一边放开了肚子吃，一边冷冷地讽刺，“用我孙女的银子买肉，他们当然舍得！” 旁边有人实在听不过耳，“人盛家贺礼都送了一百两呢，哪里需要用小秋的银子？” “什么？一百两？” 蒋老娘吃惊的嘴里的东西都喷了出来，桌上其他人纷纷皱眉，实在受不了，转而去别的桌挤一挤也不要跟蒋家人一桌。 蒋老娘艰难地吞下口中的肉，眼睛睁得老大，仿佛随时要昏过去一样。 又是一百两！盛家是疯了吗！做什么这么慷慨？ 她越想越恼怒，转手一巴掌打在蒋小夏的背上，“没用的东西！当初若是盛家看上的是你，这一百两也是咱们的！你连蒋小秋都比不过，你还有什么用？” 蒋小夏心里一阵羞愤恼怒，后背火辣辣的疼，可她不敢反驳，不然，蒋小春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对蒋小秋的憎恶，若是没有她，若是没有她！自己定是会被盛家看重，这些夸赞和银子也都会是她的！ 如果没有蒋小秋的话！ …… 小秋被安排在了主桌，也就是贵客的那一桌，瑶娘和盛嘉言，里正都坐在那里。 她看着桌上的菜，村里没那么多讲究，大盆菜吃得是原汁原味，看起来跟精致没有半点关系。 思及盛家平日吃的菜色，加上盛嘉言本就不大爱吃东西，“我去厨房另做两道菜吧，很快的。” 蒋小秋刚要站起来，盛嘉言轻轻地拉住她，“不用那么麻烦，这些就好，我跟你吃一样的。” 盛嘉言的手抓在了蒋小秋的手背上，意外的有点凉，她只好重新坐下，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 许贤英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暗暗扫了两圈，主动招呼起来，“来来来，小秋，今儿你是主角，跟许叔喝一杯。” 小秋喝的果子露，亲自给许贤英倒了一杯酒，“许叔，小秋感谢您之前的照顾，这杯我该敬您。” “哈哈哈，好，许叔也该谢你。” 许贤英一口气喝了，余光看了盛嘉言一眼，心想长风说得不错，他往后，怕是要多多跟小秋拉好关系才是。 …… 那边，许青松将一百两拿给杨惠兰，震惊了一群来帮忙的妇人们。 “我的乖乖，我莫非也要收养个女儿，也摆这么一场，你们说盛家会不会也给一百两？” 有人半开玩笑地说，眼里的羡慕之意显而易见。 杨惠兰也吓了一跳，却看了看外面热热闹闹的样子，先将一百两收下，“先放我这儿吧，等结束了再说。” 许青松松了口气，又去了外面应酬。 有人撞了撞杨惠兰的胳膊，“我说青松家的，小秋如今都是你家的人了，你给透个底，小丫头到底有多少银子？” 杨惠兰不在意地笑笑，“有多少银子那也是她自个儿的。” “你就没问？” “没问，那些都是她的，我做什么要问？” “嘿，那你这是图什么啊？好端端给自己弄个女儿出来。” 杨惠兰抿着嘴，她图的可不就是个女儿嘛。 …… 小秋后来没忍住，还是去厨房单给盛嘉言做了个炖蛋，桌上尽是些油腻腻的肉菜，对村里人来说是好东西，对盛嘉言却不一定。她将嫩嫩的炖蛋放到盛嘉言的面前，另一碗给了虎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眼光不错 盛嘉言用小勺舀起来吹了吹，缓缓地送进口中，嫩滑爽口，鲜美异常。 他这边吃得优雅，虎子半碗都吃完了，口齿不清地边吃边夸小秋做的好吃。 “嘉言哥，我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往后谁若是娶了她就是谁的福气呢，对吧。” 一桌子都安静了一瞬间，许青松头一个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虎子的后脑上，“吃你的东西，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虎子“哎哟”一声，他又没说错？他看这个盛嘉言就挺不错的，这不是在夸小秋姐吗？ 蒋小秋呆滞了一小会，都要叹气了，虎子这孩子，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什么？ 她偷偷看了盛嘉言一眼，心想可别让他误会了什么。 结果，盛嘉言在众人打算粉饰太平，将刚刚虎子的话揭过去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虎子说的不错。” 桌上再次安静了一瞬间，这一次，连许青松都傻了。 只有虎子特别惊喜地点头，一脸得意的样子，看到没，有人认同自己呢。 蒋小秋无语了，呵呵了两声，算是终结了这个话题。 不过许青松却稍稍多注意了盛嘉言和瑶娘，这个盛家少爷方才究竟什么意思？ 还有盛家夫人，从始至终保持着浅笑，她对她儿子的话就没有半点反应吗？ …… 这顿宴请，有人还暗中猜测，蒋小秋的亲娘秦美华会不会出现。 如果她也来了，恐怕要更加热闹。 蒋小秋也提防着呢，只不过，等到接近尾声，她都没有看到秦美华的身影。 秦美华想办法去镇上了。 她当然也想来，杨惠兰这里宴请的香味，整个秀云村都能闻得到。 可问题是，一，她没有蒋家人那么脸皮厚，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过来蹭吃蹭喝，二，她也知道，就算她来了，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还不如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先回去镇上再说。 宴后，杨惠兰单独找到了盛嘉言，她本是打算找瑶娘的，可惜她先回去了。 “盛少爷，这个，我们实在不能收。” 杨惠兰将那一百两拿出来，“这真的太多了，这顿宴请，是因为我们高兴，想请乡亲们吃顿饭，哪里有受的贺礼比花用的都多？” 盛嘉言从蒋小秋口中听过几次“惠兰婶子”的事情，次次都能让小秋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笑起来，“婶子，我也是为了小秋高兴，她能有您这样家人，是一件好事，如何不值一百两？” “小、小秋？” 惠兰婶子听他口中叫得亲昵，忍不住晃了一下神，难道是她想多了？ “可这也……” “婶子，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而已，小秋从前过得不容易，往后就拜托婶子多照顾她了。” 盛嘉言浅笑着说完，让青竹过来将他推走。 杨惠兰拿着那一百两风中凌乱，刚刚，盛嘉言是拜托她多照顾小秋？ 那，他是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拜托自己？ 杨惠兰愣愣地站了半天，觉得有钱人的想法，或许她不太懂。 …… 又过了两日，虎子该去镇上了。 学海堂坐落在同家镇附近一座山上，景色宜人，环境优雅，又与长春观相邻，颇有种世外桃源的意味。 学海堂的学子可宿在书院中，每月得先生允许，可离院三日。 虎子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家里，许青松到还好，说男孩子是要出去历练历练，可杨惠兰就有些放心不下。 “这去书院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一去就是一个月见不上面，万一少带了东西岂不是很糟糕？” 她给虎子收拾出了一大包东西，仍旧觉得不安心。 “小秋，你可能去问问盛家少爷，去书院要带哪些东西？” 蒋小秋于是真去问了，盛嘉言一只手撑着脑袋思索，“学海堂里什么都不缺，只要带平日的换洗衣服和惯用的文房四宝就成。” 有些讲究人家的少爷，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精心准备，等到了学海堂，一样被扔出大半来。 “学海堂最忌讳身份差距，崇尚学问不分贵贱，因此里面的用度都是一样的，我记得每月还有三次检测，优异者还可得到书院的奖励。” 蒋小秋听着听着，眼睛不自觉地挪到了盛嘉言托着脑袋的手指上。 他手指很好看，一根根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一看就是书生文人的手。 等蒋小秋反应过来，就看到盛嘉言早已经停了话，正盯着她看。 蒋小秋立刻有种被抓住的感觉，眼睛迅速眨了眨，“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盛嘉言暗自可惜，怎么不多看一会儿呢，他还打算换个姿势再让她看一看呢。 “对了，穆公子已经离开了吗？小冬的事情，我也没好好谢谢他。” “不是给他做了糕点？那就够了。” 盛嘉言干脆地帮穆飞尘决定了，那家伙第二日马不停蹄地离开，脸上是根本藏不住的兴奋，想来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人分享他的刺激。 “虎子能念书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他这两日开心得都睡不好觉，特意让我再次谢谢你。” 小秋想起虎子激动的模样，脸上就绽放出笑容来。 盛嘉言眯了眯眼睛，“那孩子我很看好，是个聪明的。” 蒋小秋以为他说的是客套话，盛嘉言却是真情实意地称赞，小家伙居然暗暗跟自己推荐他的姐姐，说明眼光不错。 盛嘉言已经让人给学海堂带了口信，让他们多照顾这个孩子，往后，他可是要叫自己姐夫的。 看着蒋小秋灿烂的笑容，盛嘉言也笑起来，只要她高兴就好。 …… 虎子去镇上那日，是许青松去送他，杨惠兰说她不能去，到时候说不定会抱着虎子不松手。 小秋就留在家里陪她。 巧合的是，蒋明远也要一起去同家镇，于是他们坐的是同一趟牛车。蒋小秋看到蒋明晨并没有上车，心里微微疑惑了一下，就看到蒋明晨主动走到了她的面前，“小秋，小冬已经醒了，很是惦记你，你若是得空去看看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选一 蒋小秋眸色微动，“醒了就好，不过，你不跟着一块儿去镇上吗？” “家里如今事情多，刚过完年，小冬又大病一场，花用了不少银子，怕是没法儿让我和大哥一块儿去镇上念书，就先让大哥去。” 蒋明晨语气淡淡地解释，一旁已经上车的蒋明远意气风发，“二弟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家里失望，等大哥功成名就，定不会忘了二弟。” 蒋明晨感激地笑了笑，心里却在骂娘，这种贪图享乐的东西还想功成名就？ 蒋小秋也觉得不可思议，蒋明晨居然会愿意将机会让给蒋明远？那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车子该上路了，蒋小秋凑到了虎子的面前，不着痕迹地递给他一个小荷包。 “这是我给你做的，你收好了，在书院万事小心，别让人欺负了。” 虎子心底一阵感动，“小秋姐你放心，等我回来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教训他们。” 小秋摸了摸他的头，目送车子离开。 “小秋，不如你跟我回去看看小冬？她也怪可怜的，爹娘都不在身边，也就你一个姐姐可以依靠。” 蒋明晨又一次提起了蒋小冬，令蒋小秋不得不怀疑啊。 莫非，他知道给小冬治病的大夫跟自己有关系？不过知道就知道吧，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还有些事情，小冬是蒋家的孙女，有你们照顾着，怎么会可怜呢？我先走了。” 蒋小秋问都没有问一下蒋小冬的情况，蒋明晨在她身后眯了眯眼睛，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蒋小秋啊蒋小秋，既然让他知道她心里惦记的东西，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 蒋明晨回去了蒋家，田金莲满面愁容。 “你这孩子！怎么就轻易地同意让将蒋明远去了镇上？他那个草包肚子怎么比得了你？” 蒋明晨一脸淡然，“娘，你就别操心了，这事儿我自有打算。” 同家镇？去了也不过是继续跟着之前的先生念书，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他要的，是足够去青州的银子！ 奶那里已经给了他十两，娘这里也给了两三两，蒋明晨粗略算了一算，他至少要需要三十多两，凑足了五十两才好上路。 家里是决计拿不出来的，那么…… “娘，我去看看小冬。” 蒋明晨往屋里去，田金莲挺着肚子在他身后皱着眉，“还非要照顾那个小赔钱货，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肚子里的孩子忽然踢了她一下，田金莲赶紧摸了摸，“儿子啊，等你出来可不许学你哥。” …… 屋里，小冬躺在炕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脸颊上养了没多久的肉，这会儿又消瘦了下去，显得眼睛更加大了。 听见了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了蒋明晨。 “明晨哥，我娘呢？” 蒋小冬问，她倒不是心里惦记着秦美华，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能那么狠心地对待自己，这会儿又去了哪里？ 蒋明晨在她面前坐下，“你爹娘都回镇上了，小冬，你差点就死了，知道是谁将你救活的吗？” 小冬摇了摇头，蒋明晨笑起来，“是我啊，如果不是我给你找了大夫，你已经死了，你娘不管你，你爹和奶都打算将你给埋了。” 蒋小冬说到底只是个孩子，听了蒋明晨的话，脸色都白了，满是惊恐地看着蒋明晨。 “不过，也是你福大命大，活了过来。” 蒋明晨给她拉了拉被子，脸上仍旧带着笑容，“不过小冬，看病需要银子是不是？我知道你跟蒋小秋关系不错，家里没有那么多银子，你去跟她要一点吧。” 蒋小冬眼睛瞬间睁得更大，“我、我没有……” 下一秒，蒋小冬纤细的脖子上就多了一只手，并没有用力，然而威胁的意味十足。 “不听话的孩子，是没有人喜欢的，家里没银子，若是你也要不来，那就只能把你给卖了换钱，你可以选一个。” 蒋明晨的手慢慢地挪开，眼睛眯起来，“我看，就明日去吧，你若是养好了，怎么能让她心疼呢？” 蒋小冬眸子里盛满了恐惧，缩在被子里的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好可怕啊，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她惊奇地发现，她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人并不是她的爹娘，而是那个一开始对她没有丝毫好感的小秋姐。 …… 小秋有些心神不宁，因为蒋明晨之前说的那些话。 之前不让穆公子在蒋家提她，也是不想让蒋小冬成为众矢之的。 她已经脱离蒋家了，任由蒋家怎么作妖都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小冬不行。 可是蒋明晨那种奸诈狡猾的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地提起蒋小冬，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嘶……” 蒋小秋吸了口气，针一下子扎在了她的手指上，一颗圆滚滚的血珠从她的指尖冒出来。 “扎到手了？我瞧瞧，怎么这么不小心。” 瑶娘赶紧放下绣筐，小秋已经拿了帕子擦干净，“没事，刚刚走了一下神。” “是不是今日虎子去书院，你心里也惦记着？” 瑶娘见她无碍，笑了笑，“男孩子都这样的，当初言儿去念书，我也是整日地牵肠挂肚，就担心他有个什么。” “盛公子也去过书院吗？” 瑶娘的笑容微微有些暗淡，“是啊，盛家的男孩子，到了年岁都会被送去书院念书，连身边伺候的小厮都不能随行。” 那会儿盛嘉言的腿脚已经这样了，瑶娘如何不担心他？又是同盛家那些向来高高在上，瞧不起她们母子的嫡出少爷一起，瑶娘那阵子可谓坐立不安，人都消瘦了不少。 “盛公子的学识必定很好，很得先生的喜欢吧？” 瑶娘回过神，眼睛又弯起来，里面带着笑意，“言儿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书院的先生也时常夸赞他呢，说他有天赋，念书十分有灵性。”蒋小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就应该如此，她觉得盛嘉言的身上就是有一种令人仰望的气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另一个意思 “那后来呢？盛公子如今已经不用去书院了吗？” 瑶娘的笑容一顿，眼睛垂下去，盯着自己手里的绣绷。 后来，盛家那些人就不让他念了，说是一个残废念书再好又有什么用？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试试能不能找个大夫治治腿。 瑶娘想起那些人嘲弄的笑意，手指生生将绣绷抓出不可挽回的皱痕来。 他们是因为根本比不上言儿，因为嫉妒，才不让言儿继续去书院！ 那时候瑶娘心一横，当真带着盛嘉言出府，她想要治好言儿的腿，让所有人看看，自己的儿子就是最好的，比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要好千倍万倍！ “瑶娘……” 听见小秋喊自己，瑶娘才回神，看了看手里的绣绷，她浅笑着放回绣筐里。 “我没事，如今言儿也不喜欢局限于书院，他更喜欢自己念书。” 瑶娘笑了笑，“好了，一会儿该吃饭了。” 小秋收回落在瑶娘绣筐里的视线，原本以为瑶娘是个生性淡薄的女子，却原来不是，盛嘉言就是她的死穴。 不过，看起来盛嘉言曾经也吃了许多苦，为何他看起来，却还能那样温润如玉呢？ 跟盛嘉言一块儿用饭的时候，蒋小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里实在佩服得不行，或许这就是读书人的修养？ 盛嘉言不明所以，但是被小秋看他是乐意的。 为了能让她多看几眼，盛嘉言拉长了用饭的时间，多吃了几口饭，令瑶娘脸上终于浮出了喜色。 饭后，盛嘉言回去了书房，瑶娘才又有兴致地跟蒋小秋闲谈。 “言儿从前不是这样的，那会儿许是因为腿脚的关系，他十分不爱说话，对谁都没什么表情，更别说笑一下了。” 蒋小秋觉得不大相信，她看到的盛嘉言仿佛时刻都保持着温和好看的笑容，她完全想象不到瑶娘口中说的样子。 “那会儿还有人跟我说，言儿瞧起来有些阴森，让我多劝劝，可我的话言儿虽然肯听，只是也是不愿意做的。” 瑶娘叹了口气，随后又露出了笑容。 “不过如今便好了，好像，就是从言儿提出来秀云村的时候开始，他慢慢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开朗起来，小秋，你真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这，怎会是我的功劳？” 小秋吓了一跳，赶忙摆手，“兴许是秀云村风景秀丽……” 她说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秀云村也就名字里有个“秀”字，实际上就是一个穷乡僻壤，连个拿得出手的景致都没有，这么违心的话，让她如何说？ “我能感觉得到的，言儿自打遇见了你，一点一点的变化我这个做娘的如何察觉不到？我心里实在是欢喜。” 蒋小秋的表情一点一点僵硬，她想说点什么，却在看到瑶娘真诚的笑容时，一句也说不上来。 若换了旁人，小秋定然以为这些话是在敲打她，是故意说了反话，让她离盛嘉言远一些。 可瑶娘明显不是这个意思，那……那她难道，是另外一个意思？再不然，只是单纯地这么认为？ 蒋小秋恍惚了，之前对蒋小冬的担心也淡了许多，她仿佛，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好好思考。 …… 晚上许青松回来，眼睛里的震惊许久都没有消失。 “说话啊！虎子确实送去书院了？那里是什么样子的？虎子可是会被轻视？让你给先生送的东西都送了吗？” 杨惠兰焦急地询问，许青松面色怔忪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许青松这才回过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小秋，那学海堂，原来是那样厉害的书院吗？我还以为只是寻常的书院，吓了我一跳！” 许青松带着虎子去书院的时候，都惊呆了，并不在镇上，规模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络绎不绝，只有他们坐的是牛车。 许青松带着虎子站在门口，心里都有些想打退堂鼓，不会弄错了吧？这样好的书院，怎么会愿意收虎子呢？ 然而当他们提心吊胆地拿出书信，却是有人特意出来接待。 那人客客气气，态度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穿着而怠慢。 “不过东西是不收的，虎子已经送进去了，回来的路上，还有人特意来问咱们的身份，瞧着像是要攀交情，不过我什么都没说。” 许青松说完，一脸震惊地看着蒋小秋，“小秋，盛少爷竟是那样厉害的人物吗？” “可能吧……” 蒋小秋也不知道，她脑子里也乱得很，若他真是个厉害的人，为何瑶娘当时会露出那样不甘的表情，他们又为何会来到秀云村这样的地方？ 可若不是，学海堂她也亲眼见过，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介绍一下就能进去的地方。 她都糊涂了，干脆什么也不想，需要她知道的时候，盛嘉言大概会告诉她的吧。 …… 第二日，小秋才刚起身，外面就有人敲门。 杨惠兰应声出去开门，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蒋小冬。 “你怎么过来了？” 蒋小秋发觉她脸色相当不好看，走路都颤颤巍巍，走两步就要喘几口，赶紧让她坐下。 杨惠兰给小冬倒了热水，“吃过没？” 小冬摇摇头，杨惠兰也不吝啬，“那就一块儿吃吧，我给你们送到屋里来。” “多谢婶子。” 蒋小秋感激地说，然后看向蒋小冬，心里微沉，昨日的猜测恐怕要成真了。 小冬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桌子，忽然，从她硕大的眼眶里滑落出一颗眼泪来，直直地砸在桌上。 蒋小秋也不劝慰，就看着她哭，等她自己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出了什么事？” “小秋姐，蒋家说，要把我给卖了。” 蒋小冬害怕了一个晚上，终于憋不住，在小秋的面前宣泄了出来。 “我不想被卖，他说要把我卖到楼子里，说那里给的银子多。”蒋小冬浑身都在发抖，她年岁再小，也知道楼子是不好的地方，那都是骂人的时候才说的，她不要被卖到那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那个骗子 “他？哪个他？蒋明晨？” 蒋小冬哆嗦着点头，刚刚收住的眼泪又接连地滚落下来。 蒋小秋心说果然如此，那么，蒋明晨让蒋小冬过来的意思是？ “所以，他让你来找我？” 蒋小冬又点了点头，“他说，如果你给他点银子，就不会卖了我。” “可我怎么相信他说的呢？如果我给你银子，下次他花没了，又说要卖了你，又让你来找我，那我变成什么了？” 蒋小冬怔怔地看着她，她也知道这样不对，蒋明晨不是好人，可是，她真的不想被卖到楼子里去，她真的不愿意！ 蒋小秋见她不说话，还是叹了口气，起身去拿了十两银子递过去。 “寻常买人的话，两三两的银子就够了，我给你十两，你拿回去吧。” 蒋小冬猛然睁大了眼睛，嘴一扁，眼泪又落了下来，“小秋姐……” “行了，一会儿吃完了饭赶紧回去，说了要休养一个月，这才多久。” 蒋小冬眨了眨眼睛用力点头，可是，小秋姐怎么知道自己要休养一个月的呢？ …… 蒋小冬带着银子回去了蒋家，蒋明晨将银子拿过去，脸上露出了笑容，“娘，我说的不错吧？” 田金莲眼睛盯着银子，闪烁出亮晶晶的光芒来，“没想到啊，蒋小秋对她爹娘都能那么狠心，却对小冬不一样，明晨，还是你聪明。” 蒋明晨收起笑容，看了那十两银子，“不过，这哪里够？家里给你看病可是倾尽所有，明日你再去，要五十两回来。” “这怎么可能！十两已经很多了！” 蒋明晨冷笑一声，一下抓住蒋小冬的脖子，弄清楚了蒋小秋不会不管小冬，他也用不着伪装什么。 “你听好了，你最好照我说的做，不然，明日我就让人来将你买走，到时候，你一辈子都只能在肮脏的楼子里做肮脏的人，不想那样的话，就好好去求求你的小秋姐。” 他说完，甩开蒋小冬，任由她跌落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 田金莲也笑容满面，有了蒋小冬，那可就是一个招财童女，蒋小秋的银子，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地会送到她的手里？ 两人得意地出了屋子，蒋小冬艰难地爬起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果真，跟小秋姐说的一样。 如果她去跟小秋姐一次一次地要钱，小秋姐也会像对待爹娘一样对待她的吧？ 可是，蒋家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就连她的爹娘，都把她丢下不管了，蒋小冬想起那天夜里感受到的疼痛，细瘦的脖子后面，一层密密的汗珠。 她不想连唯一个对她好，会给她东西吃的人都消失了，那样的话，那样的话……蒋小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蒋小冬无神地站起来，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出去，她想找点水喝。 绕到厨房门口，从里面传来蒋老娘和罗秀玉的声音。 “娘，明远去了镇上是没错，还不知道三弟妹会不会照顾她呢，我这心里总是惦记着。” “她敢不照顾，我大孙子要是受点委屈，她也不要想她女儿能好过！” “不过小秋也怪可怜的，被自己娘差点弄死，哎，三弟还不知道在镇上怎么样了。”“那个杀千刀的秦美华，整日弄些幺蛾子，害得我儿为了她生的那个赔钱货去镇上做活抓药，要我说，当时蒋小冬快不行了就算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大夫，要不是不收诊金，我才不会答应让他治呢。 ” “娘，我听小夏说，那大夫是认识盛家的人。” “盛家？他们有毛病啊，特意找个大夫过来管别人家的闲事！” 罗秀玉撇撇嘴没说话，她本是想说，若是盛家来的人，莫不是因着蒋小秋的关系来的？不过算了，如今自己儿子去了镇上，还要指望秦美华，她就不添油加醋让蒋老娘更加暴躁了。 厨房门外，蒋小冬没有再去找水喝，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了屋子里。 给她治病的大夫，是从盛家来的，那么除了小秋姐请人帮忙，还有别的人吗？ 并且，还没有收取诊金。 蒋小冬想着蒋明晨跟她说的那些，他说是他救了自己，还说家里为了给她治病，倾尽所有…… 那个骗子！明明是小秋姐救了她，他还让自己去跟小秋姐要银子。 小秋姐还给了。 蒋小冬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 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 第二日，蒋小冬一早就被人给推醒了。 “赶紧起来，趁着蒋小秋还没去盛家，赶紧把银子要回来。” 蒋小夏知道昨日蒋小冬要了十两银子回来，晚上都没睡好，娘让她不要说出去，她当然不会说出去。 若是旁人知道了，要来的银子可是落不到他们手里的。 蒋小冬坐起来，看了她一眼，“我不去。” “你说什么？” 蒋小夏一把揪住她的耳朵撕扯，“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去，我就让我哥把你卖到楼子里去！” 蒋小冬低着头一声不吭，然而真的没有打算去的样子。 蒋小夏猛地推了她一把，跑出去去找蒋明晨了。 过了一会儿，蒋明晨走进来，屋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蒋明晨阴测测地笑起来，拽着蒋小冬的头发往上提，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蒋小秋是你的姐姐，不忍心了？如果你连这点用都没有，蒋家还留着你做什么？你说她知道你要被卖到楼子里，会不会也不忍心呢？” 蒋小秋头皮撕裂的疼痛，浑身发抖，眼睛紧紧地闭着。 可是她如果去了，结果难道会不一样吗？ 小秋姐根本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她会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没有做让她生气的事情，左右都是要被厌弃的，下场都是会被卖掉，她宁可留个念想，也不想看到小秋姐默然无视的表情。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固执。” 蒋明晨一把将她甩到地上，眼里的阴狠一闪而逝，“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他走出门，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蒋小冬惊恐的眼泪瞬间落下来，咬着袖子不敢发出声音。她以后，可怎么办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什么不是她来 知道蒋小冬不肯去要钱，蒋小夏急了，这个没用的东西！蒋小秋都会给她银子了，她居然不肯去要？ 蒋小夏转身冲出了家门，直接跑去了杨惠兰的家里。 “蒋小秋，你妹妹就要被卖了你知不知道？” 蒋小秋正好从屋里出来，一抬头瞧见了她，眉头轻轻抬了抬，“你说什么？” “我说，奶就要把蒋小冬给卖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就踏实？奶说了，家里给她看病花光了银子，打算把她给卖了换取家用，你若是想帮她，就赶紧拿点银子来。” “什么什么？竟有这事儿？这还得了！” 杨惠兰闻言瞪大了眼睛，“又不是饥荒年月，怎的还卖起了家里的孩子？” 蒋小秋却笑了起来，看吧，被她猜中了，她就知道会这样。 小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昨个儿我给了她十两银子，怎么，不够？” “当然不够，咱家为了蒋小冬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还要她休养半个月，全家里里外外伺候她，十两怎么能够？至少五十……不，至少要一百两！” 杨慧莲抽了口气，她算是听明白了，蒋家这是打算要小秋拿钱呢。 “惠兰婶子，您先进去吧，我一会儿过来。” 蒋小秋不想让杨惠兰听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等人进屋了，才转过头看向蒋小夏。 “怎么不是小冬来呢？我以为，你们会让她来跟我要钱。” “谁、谁来不都一样，反正你如果不拿银子出来，你妹妹可就要被卖掉了，你也知道奶的，谁给的银子多就会卖给谁，给的银子多的，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蒋小秋挺佩服蒋小夏，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她偏偏能说得光明正大。 可是，蒋小冬为什么没有来呢？ 蒋小秋觉得这很奇怪，她有种奇妙的感觉，抬手捋了捋鬓旁的碎发，手腕上的镯子在阳光下水润通透，宛如一汪泉水。 这是瑶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戴着，说是让高僧开过光，可消灾避难的。 蒋小夏的目光黏在那镯子上都不会动了，太好看了，这是她这辈子看过最好看，最贵重的东西。 若是戴在她的手腕上，一定会更加好看。 “你回去吧，小冬虽然是我的妹妹，可也是蒋家人，蒋家要对她做什么，哪里是我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蒋小夏回过神，不敢相信地说，“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妹妹被卖到那种地方去？蒋小秋，你还是不是人？”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用那么个小孩子当做筹码，蒋小夏，你们是不是人？” 蒋小秋毫不妥协的态度，让蒋小夏又是愤怒，又是无计可施，“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以后会遭报应的！” “我等着。” 蒋小夏愤恨地离开，小秋却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想的是，为什么蒋小冬不来呢？是不让她来？来不了？还是……她不肯来？ …… 在蒋小秋这里收到嘲笑的蒋小夏，回去劈头盖脸把蒋小冬打了一顿。 蒋小冬的力气在她看来不值得一提。 “你那个好姐姐，知道你要被卖到楼子里去，可是一点儿不心疼！亏得你还以为她是个好人？我呸！” 蒋小冬匍匐在地上，抱着脑袋没有说话，脑子里想的，是小秋姐知道这件事，一定很生气吧？ 她昨天就这么猜到了，可是她猜到了，还给自己拿了银子，她一定很后悔。 “我告诉你，我哥说要卖了你，就一定会卖了你！你要恨，就去恨蒋小秋，都是她不肯拿银子，才让你有这种下场！” 要恨小秋姐吗？ 蒋小冬身上很疼，疼得意识都有些飘离，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打她的不是小秋姐，威胁她的不是小秋姐，卖掉她的更不是小秋姐。 为什么她要去恨一个，会偶尔对她笑，会给她吃好吃的，会明知道没用，还给她拿银子的人？ 年岁尚小的蒋小冬，终于会思考问题了，她不想那样，总觉得那是不对的。 蒋小冬慢慢地陷入黑暗之中…… …… 蒋小秋在盛家的时候，脑子里想着蒋小冬的事，冷不丁又戳出了一颗血珠子。 她干脆将绣筐放下，沉不下心绣出来的东西也没用。 “我去做点吃的吧。” 蒋小秋决定去厨房放松一下心情。 厨房里又一条上好的火腿，还有刚送来的春笋，小秋打算做一道火腿鲜笋汤。 炉火舔着锅底，锅里的汤小火慢煨，咕嘟咕嘟的声音，带出丝丝缕缕的香气，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蒋小秋就坐在灶边，盯着那簇火苗愣神。 她其实都已经想好了，若是蒋小冬再来跟她要银子的话，她该怎么应对。 她对蒋小冬的感觉，只是觉得她没有了上一世那样的势利和算计，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但若说她有多重视她，倒也不是。 因此小秋不可能任由蒋家人利用小冬来讹诈，她也打算跟小冬说明白。 但偏偏来的不是蒋小冬。 蒋小夏那个人，若不是狗急跳墙，她才不会吃力不讨好地自己前来，她会来，就说明是没办法了。 昨个儿见小冬的样子，虽然还虚弱着，去也不可能一个晚上就爬不起来，那么，是蒋小冬自己不愿意来？ 为什么呢？她不来，就会被卖掉的，她宁愿被卖掉也不不来找她…… 蒋小秋拍了拍手站起来，看了一眼奶白色的汤汁，有种不敢相信的奇妙感觉。 火腿春笋汤，滋味鲜美悠长，回味无穷，不用放任何调料，就能鲜得眉毛都掉下来。 小秋让房厨娘送一碗给瑶娘，她则亲自给盛嘉言送去，有事相求，这碗汤刚刚好。 青竹见着了蒋小秋，吸了吸鼻子，“小秋姑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这味儿太香了。” “做了火腿鲜笋汤，厨房里还有不少，给你留了。” “那就太谢谢了，少爷在屋子里呢，你直接进去吧。” 蒋小秋点了点头，端着托盘进了屋子。盛嘉言瞧见她笑了起来，“正觉得有些饿了，不大想吃甜的东西，你就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很简单的 “刚好厨房有这些，你尝尝。” 小秋将汤碗上的盖子揭开，美妙的香气立刻随着热气飘出来，勾出人心底的馋虫。 盛嘉言用勺子舀了一勺，刚喝了一口哆嗦了一下，是烫着了。 “慢些喝，刚盛出来仔细烫口。” 盛嘉言有点不好意思，又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送入口中，果真鲜美异常，令人齿颊留香。 小秋见他一气喝了大半碗，心里也有些高兴，看样子盛嘉言确实挺喜欢的。 “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等盛嘉言放下了勺子，蒋小秋才开口，不管她猜想得是不是实情，可她到底不愿蒋小冬流落楼子那样的地方，就当，给自己积德了…… …… 蒋家，蒋明晨不经意地在蒋老娘面前提起，有人想要买蒋小冬这个年岁的丫头，价钱能给到二十两银子。 蒋老娘立刻瞪大了眼睛，“明晨，你说的可是真的？二十两银子？” 当初白家都只肯给十五两，蒋小冬能卖到二十两？ “确实是真的，若是对方满意，兴许还能多要一些。” 蒋老娘眼睛里顿时放出了光来，还能多要一些？这种事情去哪里找啊！ “明晨，这样的人你可认识？” 蒋明晨面上有些为难，“认识是认识，可是……奶，若是您把蒋小冬给卖了，等到三叔回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二十两啊！你既然认识，赶紧帮奶去牵牵线。” 在蒋老娘的心里，只有孙子是人，孙女能卖二十两，已经是超出她的预想了。 蒋明晨只得面色有些犹豫地答应下来。 二十两，离他预期的都差了一截，可想而知蒋明晨的心情有多差，他阴沉着脸回去，打算教训蒋小冬一顿出气，却发现她已经昏过去了。 “哥，我可没有做什么，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打，肯定是装的。” 蒋小夏对她哥是敬畏的，见到蒋明晨皱眉立刻辩解。 蒋明晨瞥了她一眼，“不准再动她，身上有伤的话卖不出去好价钱。” “哥，你真要把她给卖了？” “不然呢？” 蒋小夏眼睛一转，“哥，蒋小夏从盛夫人那里得了一只镯子，我瞧着很是值钱，说不定有上百两呢，若是能将那只镯子弄到手，再卖她也不迟。” 上百两？蒋明晨瞬间动心，然而看到蒋小冬半死不活的样子，目光又阴沉下去。 “她若是不肯呢？” “哥，这个交给我吧。” 蒋小夏眨了眨眼睛，抿着嘴笑起来。 …… 等到小冬清醒过来，身体十分不舒服，动一下都疼。 “你醒了？” 听见了蒋小夏的声音，蒋小冬立刻浑身紧绷，爬起来缩到了一边。 蒋小夏心里暗骂，脸上却笑起来，“你饿了吧？给你准备了馒头，还热着的，赶紧吃吧。” 蒋小冬戒备地看着馒头，蒋小夏冷笑一声，“不想吃就算。” 蒋小冬立刻伸手拿了一个，拼命往嘴里塞。 就算有毒她也认了，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没尝过的人根本感受不到那种煎熬。 蒋小夏扬了扬嘴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别噎死了。” 她看着蒋小冬生生将一整个馒头吞下肚子，才又笑起来，“怎么样？馒头好吃吗？” 见她不回答，蒋小夏也不介意，“只要你听话，每日都是有馒头吃的，还会有肉，而且，我也会让我哥不要卖了你，我哥最听我的话了。” 蒋小冬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去跟小秋姐要钱，她也不会给我的，她连我爹娘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我。” “说的对，蒋小秋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卑鄙小人，对自己妹妹都见死不救，实在是太可恶了。” 蒋小夏趁机骂了一通，然后又恢复了情绪，“不过，也不需要你去跟她要银子，你只需要将她的一样东西拿过来，往后，就再不用去找她，我们也不会再为难你。” “什么东西？” 蒋小夏眯起了眼睛，在自己的手腕处比了一个圈，“她戴在这里的一个镯子，只要你将那个镯子拿过来，你便是咱们家的功臣，每日想吃什么有什么，如何？” 瑶娘将镯子给蒋小秋的时候，蒋小冬不在，后来她去找她，小秋也没有戴在手上。 蒋小冬根本不知道蒋小秋有一个镯子。 “只要，那个吗？” 见她这么问，蒋小夏笑得格外温柔，“对，只要那个，很容易吧？你只要趁她不注意拿过来就行了，到时候，没人会知道是你拿的。” 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蒋小冬怕是已经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蒋小冬垂下眼睛，像是在考虑，蒋小夏温言软语地说着，诋毁着蒋小秋见死不救，又将那镯子说的无足轻重。 “我明日，明日去看看。” “这就对了。” 蒋小夏摸了摸她的头，小冬动了一下，却没能躲开。 “来，还饿不饿？再吃一个馒头。” …… 第二日一早，小冬当真又一次来找蒋小秋。 蒋小秋什么也没说，如常地让她进来我，杨惠兰也可怜蒋小冬，又给她们将早饭送进了屋子里。 “趁热吃吧。” 蒋小秋拿起了筷子，伸手夹菜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的镯子。 蒋小冬看见了，眼瞳猛然收缩，就是这个吗？ 虽然她不懂得这些东西，可是这镯子一看就很好看，很贵重吧。 “怎么了？” 蒋小秋看到蒋小冬呆住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手腕。 “小秋姐，这个是……之前我都没见过，一定很珍贵吧？” 蒋小秋没多想，点了点头，将镯子放回到袖子里，“这是瑶娘送给我的贺礼，确实很贵重。” 她说的时候，脸上是浅浅的笑意，不止贵重，这是她来到惠兰婶子家的贺礼，对她而言很有意义。 蒋小冬的目光收回去，拿了勺子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蒋小秋等着她开口，她会来这里，应该也是蒋家人的意思，还是要找她要银子吧。然而，蒋小冬吃完了早饭，蒋小秋要去盛家了，她都没有等到蒋小冬说正事。 第一百二十章 我不怕的 “我该去盛家了，你今天来……” 蒋小秋走之前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小冬只是朝她摆了摆手，像是跟她道别。 蒋小秋暗暗皱眉，打算转身的时候，听见小冬在她身后说，“小秋姐，你的镯子收好，蒋小夏很想要这个。” “她跟你说的？” 蒋小冬点点头，两只脚尖在地上踩来踩去，忽然，她的头顶多了一只手。 不是秦美华心情不好拿她撒气抽过来的手，不是蒋明晨拽着她的头发，要将她头皮扯下来的手，也不是蒋小夏恼怒的拳头砸上来的手。 是蒋小秋轻柔的掌心，轻轻地放在上面，慢慢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了，那我走了。” “嗯。” 蒋小冬低着头，低低地声音应着。 第一次被摸头的时候，蒋小冬就觉得，这种感觉真好，她一直乖乖的，是不是小秋姐就一直会对她这么好？ 幸好，她没有失去这种待遇。 蒋小冬抿着嘴弯起嘴角，往蒋家走回去。 …… 没有拿到镯子，蒋小夏气得不行，她不敢不听蒋明晨的话，在显眼的地方留伤痕，却也暗中对蒋小冬下狠手出气。 “糊不上墙的烂泥巴！活该被卖掉！” 蒋小冬被关在了柴房，每日只有一口冷冰冰的食物和水，蒋家不想将她饿死，毕竟还要卖钱呢。 蒋明晨对蒋小冬的不配合十分懊恼，他在同家镇的时候可不像蒋明远，只知道跟那些见识差不多的同窗自诩清高，他趁着机会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之辈，如今便派上了用场。 既然蒋小冬让他的计划失败，那就别怪他心狠，蒋明晨找的是能拿到最多银子的牙婆，至于蒋小冬会卖到哪里去，过什么样的日子，他可就管不了了。 “二十五两，少一文都不成。” 黄牙婆眯着精明的三角眼，“老婆子人还没有见到，怎么能答应你二十五两？再者，一个丫头老婆子最多只收过二十两的价格。” 蒋明晨皱着眉，他也知道二十两已经不少了，不过，对他来说实在不够，这二十两他不可能全部拿走，蒋老娘必然会要走一部分。 可恶的蒋小冬！ 黄牙婆瞧见了蒋明晨眼里的阴狠，转了转眼珠子，“其实，老婆子这里也有另外一条路子，一条人命，可以卖五十两，只不过这事儿我是不做的，有损阴德。” 蒋明晨眼睛一亮，“还请您指教。” “你可想好了，那边买去的可都是死契，去了，就定然回不来，五十两买的是命。” “我已经想好了。” 黄牙婆心里冷笑，就没见过这样狠心的，卖的还是自家的妹妹，不过嘛……事情她要是要做的。 于是黄牙婆将路子告知了蒋明晨，连引见都不肯，一副怕殃及自己的模样。 蒋明晨心里不屑，自己找了过去，果然敲定了五十两。 那人一脸冷然，浑身都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杀气，饶是蒋明晨都不敢提高声音说话，说好了明日来接人，出来以后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很快，他脸上再次浮现出喜意，五十两呢！ 给蒋老娘十五两，自己便可留下三十五两，再加上之前的，拼拼凑凑，去青州的银子就齐全了。 想到总算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抱负，蒋明晨嘴角微微上扬，蒋小冬的牺牲是值得的。 …… 因着那人强调了，五十两，要的是一条完整康健的命，蒋明晨回去立刻让蒋小夏给蒋小冬送了吃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把戏，不准再动蒋小冬，否则若是让给银子的人不满意，你就去换她。” 蒋小夏打了个冷颤，送饭的时候当真不敢再动手，生怕惹怒了自己哥哥，真拿她去抵蒋小冬。 可是她不甘心！明明有机会拿到那只镯子，蒋小冬这个废物！ “好吃吧？是我哥让我拿给你的，他说，这可能是你的最后一顿了。” 蒋小冬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后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吃。 “你就不好奇你会被卖到哪里去？不过，你可以感谢我，因为我帮你问道了。” 蒋小夏脸上浮现出恶意的笑容，“听说啊，可不是楼子呢，而是一个，有去无回，只要被买过去，就会死状凄惨的地方，啧啧啧，我若是你，还不如去求求蒋小秋，让她把你给买下来。” 蒋小夏看着小冬苍白的脸，心里一阵痛快，她最好去找蒋小秋，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敲她一笔。 然而蒋小冬虽然脸上毫无血色，却仍旧沉默着，一句话不说地埋头吃东西。 蒋小夏的脸色冷下来，“废物！” 她一脚踢翻了装食物的盆子，转身就走出去，把柴房的门牢牢地锁起来。 黑暗中，蒋小冬慢慢地摸索着地上打翻的食物，一小口一小口地全部吃掉。 吃完，她缩回了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声音低不可闻，“没事的，我不怕……” …… 备受煎熬的一个晚上，蒋小冬就是这么安慰着自己过来，然而柴房的门有动静的时候，她还是害怕的红了眼眶。 门被拉开，明亮的光线照射了进来，蒋小冬哆嗦着抬起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口的光都给挡住了。 “就是她？” 蒋明晨的身影从旁边出现，脸上是讨好的表情，“就是她，虽然年纪小些，不过乡下姑娘养得都粗，耐用。” 蒋小冬的眼睛猛地收缩，头皮一阵一阵地炸开。 她实在是害怕极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明晨走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在一张契书上按下了手印。 蒋小冬跟着蒋小秋学过几天的字，那张契书她看不懂，却认识其中一个字。 “死”。 她忽然大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你们不能卖了我，我爹娘不会同意的！” 蒋明晨嫌弃地一把将已经按了手印的契书拿起来，“你爹娘都已经不要你了，他们怎么会不同意？”说完，他将契书恭恭敬敬地交到那个人的手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劫后余生 蒋小冬连呼吸都快要停止，心底祈求上天不要这样对她，可是那人仿佛很满意，将契书折好，放入怀中，拿出了一锭银元宝，朝着蒋明晨的方向丢了过去。 蒋明晨眼疾手快地接住，脸上流露出一抹狂喜。 “多谢大人，大人可将她带走了。” 蒋明晨看也不看蒋小冬，捧着银元宝疾步离开，蒋小冬从此是生是死，跟他们蒋家再无任何关系。 蒋小冬双眼无神地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一具木偶一样。 她就这么被卖了，生死由不得自己。 小冬是真害怕了，她会死的，她不想死，她一点都不想死，但是，她更怕受足了折磨而死，那样的话，还不如…… 蒋小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爬起来就要往门框上撞。 只是，她的后背多了一股力，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切，丁点儿大还学人寻死，不自量力。” 那人冷哼一声，将蒋小冬拎到面前，还晃了晃。 蒋小冬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特别是他额头上一条长长的伤疤，吓得顿时哭了出来。 “啧。” 叶星剑不屑地就拎着她，大步地往外走。 蒋小夏偷偷躲在一边，她也好奇哥哥把将小冬卖给了什么样的人。 结果，那人忽然往她的方向看过来，那道狰狞的疤痕一览无余，让蒋小夏险些惊叫出来，连滚带爬地离开。 蒋小冬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干脆放开了声音哭嚎，反正都要死了，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有村民看到蒋小冬这样，还想过去问问，被其他人给拦住了。 “小冬是被蒋家人给卖了，我前两日还看到了牙婆从他们家出来，似乎嫌银子不够，这一次，也不知道蒋小冬被卖去了哪里。” “有这事？蒋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怎么会卖孩子？咱秀云村里也没有人家做这种事情！” “哎，可怜哦，小冬才多大，前段时间还重伤，这次，恐怕……” 村民们看蒋小冬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地拎着，心里一阵阵同情。 只是同情归同情，蒋家人要卖她，其他人又能说什么？ 蒋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实在是丧德。 …… 叶星剑拎着蒋小冬，走一路她哭一路，声音还特别刺耳。 他最烦这种动不动就哭的小孩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让他的脸显得更加可怕。 “哪儿来那么大的劲？不是说身子弱吗？这哪里弱了？” 蒋小冬已经哭得完全失去了理智，鼻涕眼泪糊得一脸，满脑子都是，她就要死了，她马上就要死了的念头。 她曾经还想着，要吃遍所有好吃的东西再死，可惜，她永远也不能实现这个愿望了…… “小冬？” 蒋小冬忽然出现幻觉了，她好像听见了小秋姐的声音，她果然真的要死了啊啊啊！ “还请公子将小冬放下来，她这样看着，似乎挺不舒服的。” 下一刻，蒋小冬的脚就踩到了地面，不过悬空已久，她的腿早软了，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先擦擦，都哭成什么样了。” 一块帕子被递到了蒋小冬的面前，她抬头，顺着帕子的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蒋小秋的脸。 “小秋……姐？” 蒋小冬鼻子里冒出了个泡泡，蒋小秋无奈，干脆替她擦干净。 蒋小冬愣愣地一动不敢动，她怎么会看到了小秋姐呢？她不是被卖给了一个特别可怕的人了吗？ 蒋小冬往旁边扫了一眼，那个特别可怕的人，就站在她旁边！ “小秋姐！” 蒋小冬什么都顾不得，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抱住了蒋小秋的腰，才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蒋小秋摸了摸她的头，大概劫后余生的感觉，都会这样吧。 她看向叶星剑，“多些公子相助。” 叶星剑将一份契书给掏了出来，递给蒋小秋，自己则看向另外一个人，“少爷，这事儿随便让我一个手下去做便可，为何定要我来这里？” 盛嘉言抬眼看了他一下，淡淡地说，“你长得，最令人信服。” “啊哈哈哈哈，那当然，我的弟兄们都这么说。” 蒋小秋：“……” 盛嘉言说的，似乎是另外一个意思吧？ 不过，他高兴就好。 蒋小冬抱着蒋小秋不撒手，她眼泪汪汪地看了看叶星剑，又看了看盛嘉言，又看了看小秋姐。 买下自己的人，是盛少爷认识的人，难道，是小秋姐请盛少爷帮忙这么做的吗？ 蒋小秋轻轻拉开蒋小冬的手，将那份契书拿给她看。 “这是你的卖身契，死契，有了这个，你便可以不受蒋家人左右，你往后想如何？” 蒋小冬呆呆地看着蒋小秋，忽然，她抓起蒋小秋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蒋小秋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势摸了两下，蒋小冬的头发有些枯黄，怕是因为长期吃不饱的关系。 蒋小冬笑了起来，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是小秋姐买下我的吧？那我就是小秋姐的人了。” “……” 这个，蒋小秋觉得有哪里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我会干活的，会捡柴，还会挑水，洗碗，每顿一个馒头就好，我卖了五十两呢……” 蒋小冬说着说着，眼睛里又滚出泪珠来，但她赶紧擦赶紧，嘴角仍旧努力往上扬。 “小秋姐，我不知道我该去哪，蒋家卖了我，爹娘也不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就买了我吧……” 蒋小冬说到最后呜呜地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无助都哭出来一样。 蒋小秋看着她的样子，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当初请盛嘉言帮忙，蒋小秋想的只是让蒋小冬脱离蒋家，不过之后怎么办，她也是完全没有任何考虑。 不过，她也是真没想过要把蒋小冬放在身边。 那太麻烦了，等到日后秦美华和蒋仁知道，她虽然不怕，却嫌麻烦。 可是蒋小冬这么小一个人，何去何从确实是个问题。 蒋小冬还在哭哭啼啼地说，她会很乖，也很好养，馒头都不用，随便给口吃的就行。 蒋小秋有些啼笑皆非，如今的蒋小冬跟上一辈子的她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她也想看看，是不是人遇到的机缘不一样，得到的结果就不一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好的办法 “说的是呢，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蒋小秋将那张书契收起来，“那就先放我这儿吧，等往后你想走了，随时可以跟我要。” 蒋小冬眼里泪花闪闪，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小秋姐真的要留下她了吗？她以后，可以跟着小秋姐生活了吗？ 好像做梦一样！ “不过我得去跟婶子说一说，住不下的话，咱们还得搬回原来的屋子。” 蒋小秋已经在盘算之后的事情，盛嘉言就坐在一边看着她，眼里有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前世的蒋小冬对于蒋小秋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那会儿已是不得而知，不过，在打听到蒋小冬对她做过什么，再看看如今小秋对蒋小冬的态度。 盛嘉言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个曾经害过她的人，蒋小秋却能将人留在身边，不得不说，对于盛嘉言来说，又是替她的善良发愁，又隐隐有一丝窃喜。 说明一切都可以跟原来不一样的。 盛嘉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蒋小冬那里，若是她这一次敢做出什么，让她无声无息消失便是，左右也是被人卖出来的。 “少爷，那我可能回去了？” 叶星剑摸了摸鼻子，一日没有跟人较量他手都发痒。 盛嘉言点点头，又交给他一封书信，“让星楼尽快送出去，朝堂很快要动荡，提醒他们做好准备。” 叶星剑恭敬地接过来，他对于盛嘉言说的事情，百分之百地信任。 走之前，叶星剑扫了一眼盛嘉言的腿，“少爷，您曾经答应过我的，等你的腿好了，准许我跟您切磋一场。” 盛嘉言扬了扬嘴角，“去准备准备吧，不会让你等很久。” 叶星剑眼睛一亮，眼眶瞬间睁大，额上的伤疤看起来更加渗人，然而盛嘉言却笑着，目送他兴奋地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蒋小秋过去盛嘉言的面前，“这次真的很谢谢你，我虽然知道蒋家要做什么，却也知道，若是我提出想要买下蒋小冬，势必不会那么容易。” 从知道蒋家要将蒋小冬卖掉的时候，小秋就想过干脆自己把她买过来，省的让她在蒋家水深火热地熬着。 不过她相信，若是让蒋家人知道了，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地卖给自己，兴许反而会害了蒋小冬。 盛嘉言微微侧着头，清俊的脸上笑容如同清风拂面，“我说过，你不用同我道谢，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小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见他说，“这样，也能让我觉得我并非是个没用的人。” 盛嘉言眼里有着淡淡的感伤，蒋小秋立刻摇头，“才不是，嘉言你真的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厉害的，特别特别厉害。” 就算是蒋小秋，若是设身处地，都未必能有盛嘉言这样的心境。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蒋小秋赶紧点头，生怕自己点的慢了，会让盛嘉言不相信。 “那就真的太好了。” 盛嘉言笑容明媚，好看得如同一幅画儿一样，蒋小秋莫名想要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 回去的路上，蒋小秋的脑子里总是不时地浮现出盛嘉言的笑容。 那么清瘦温和的少年，真的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的**。 “小秋姐，盛少爷对你可真好，这次多亏了他，我刚刚忘了要好好谢谢他了。” 蒋小冬心里的惊恐过去了，如今能名正言顺地跟在蒋小秋的身边，她满足得不得了，只觉得身体都舒服了不少。 蒋小秋偏过头看她，“你觉得，他对我好吗？其实是因为他性子温和，对谁都好。” “……不是的，盛少爷只有在看小秋姐的时候才是笑着的。” 蒋小冬虽然年岁小，却也不会弄错这种事情，她刚刚偶然跟盛嘉言对视了一眼，都被他眼里的冷然吓了一跳，这才连感谢都不敢说。 蒋小秋的脚步停了下来，是……这样吗？ 自己觉得盛嘉言无时不刻不是温和浅笑着，是因为他看着自己的时候，一直都是温柔儒雅的？ 怪不得，瑶娘说盛嘉言从前并不是这样，虎子对盛嘉言也只有敬畏。 蒋小秋不是真正的懵懂少女，她经历过一世，因此已经感觉得到，盛嘉言对她似乎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是喜欢自己吗？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只是个山野丫头，而他虽然似乎在家中处境堪忧，却是货真价实大家族中的公子。 就算他腿脚不能站立走动，家里应是也会安排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吧。 “小秋姐？” 蒋小冬不明白她为什么停下来不走了，蒋小秋回过神，继续往家里走。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的话，蒋小秋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应对才好。 毕竟，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根本不相信感情这种东西，她曾经相信过，随后被伤的万箭穿心。 虽然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可那种被背叛，被玩弄算计的痛苦，并没有被清除掉。 不想再被伤一次，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不要再碰触！ …… “这不是……小冬？” 路上有人看到了蒋小冬，都纷纷围了过来，他们有的亲眼看到蒋小冬被卖掉，一路悲惨地痛哭，怎么一转眼，她又跟着蒋小秋回来了？ 小冬畏畏缩缩地拽着蒋小秋的衣摆，眼睛里迅速蒙了一层泪雾，“是小秋姐救了我，半路用银子把我买下来了，不然，不然……” 她抽抽噎噎的样子十分具有说服力，这是小秋教她的说辞，反正也没人会知道。 “那就好，小秋果然是个善良的姑娘，也幸好有你，不然的话，哎。” 蒋小冬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死死地拉着蒋小秋，仿佛她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我以后，就跟着小秋姐了，小秋姐若是迟来一步，我就已经死了……” 蒋小秋暗暗挑眉，这可就超出了她教她的范畴。不过蒋小冬表情里劫后余生的惊恐太真实，没人会怀疑她，反而对她的遭遇愈发的同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真高兴 “蒋家实在太过分，你跟着小秋丫头也好，至少，她肯花银子把你买回来。” “就是就是，蒋家当真是心狠手辣，为了银子连你的命都不要了。” 蒋小冬就全程可怜兮兮的表情，引得大家对蒋家的不满越来越强烈，看得蒋小秋叹为观止。 她都快忘了这小丫头是个人精，小小年纪想要算计人的话个，光是她委屈可怜的表情，都很让人头疼。 不远处，蒋小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蒋小秋和蒋小冬。 她转身就往家里跑，“哥，哥！蒋小冬又回来了，她被蒋小夏给买回来了！” 蒋明晨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亲眼看到的，蒋小冬跟着蒋小秋一起回来的，说是半路被买下来了。” 蒋老娘刚得了银子，正高兴着呢，闻言睁大了眼睛，“当真？这个蒋小秋真是个败家子，有这银子给咱们多好！” 蒋明晨却是眯起了眼睛，半晌，眼里愤恨一闪而逝。 他们大概是被耍了！ 蒋小冬卖的是死契，虽然五十两已经相当的多了，可如果早知道蒋小秋的打算，五十两算什么？ 这个蒋小秋，简直狡猾可恶！ “哥，那现在怎么办？” 蒋明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办？卖都卖了，蒋小冬跟咱家还有什么关系？” “可是，可是……” 蒋小夏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好像，蒋小冬是去跟着蒋小秋过好日子了呢？卖掉的那些银子，她一点儿都分不到，本以为蒋小冬下场凄惨，可一转眼，一切就变了。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 杨惠兰那里，蒋小秋跟她说了大概的情况。 “小冬现在只能跟着我，惠兰婶子，不如我还是搬回原来的屋子吧。” “搬什么搬？虎子如今不在家，屋子是够住的，正好你叔打算再加盖一间屋子，等虎子回来也是有地方的。” 杨惠兰本就喜欢女儿，她只知道蒋小冬是小秋的妹妹，既然小秋会帮她，那就说明小冬也是个好孩子。 “可怜的丫头，都瘦成什么样了，蒋家那些杀千刀的竟然舍得将你卖掉，不怕不怕了，往后就跟着你姐姐。” 杨惠兰看小冬穿的单薄，心里一阵同情，赶紧进屋翻出一些她能穿的先凑乎着。 蒋小秋看着小冬高兴的样子，手托着下巴，“等过些日子我会去镇上一趟，到时候你也去吧，给你买两件衣服。” 蒋小冬惊喜地抬起头，其实她现在就很高兴了。 虽然是旧衣服，也并不合身，可穿在身上暖暖的，一点都不冷。 屋子里也暖暖的，惠兰婶子给她喝的水都是热的，喝到肚子里一点都不凉。 “小秋姐，我真高兴，真的，好高兴……” 蒋小冬想起她在蒋家过的这些日子，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睛。 比她跟着爹娘在镇上的时候更高兴，不用等着吃蒋明远蒋明晨不吃的东西，不用等着他们不要的东西她才能要。 小秋姐刚刚说，会特意给她买衣服呢，她在镇上的时候，只有在娘给蒋明远蒋明晨做衣服多出布料的时候，她才有可能得到一件衣服，缝制也远不如蒋明晨蒋明远的用心。 “嗯，你高兴就好。” 蒋小秋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养成这个习惯的，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晚上，蒋小冬洗了一个澡，是杨惠兰坚持的，说是苦尽甘来，洗去一切糟糕的东西。 蒋小冬洗得干干净净，小秋还给她的脸和手都擦了香喷喷的香脂，然后钻到了暖暖的被窝里。 不用想着明日会被人打醒，蒋小冬将下巴缩进去，偷偷地笑起来。 “快睡吧，小孩子睡得晚会长不高的。” 蒋小秋吹熄了灯，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蒋小冬的心砰砰地直跳，那种做梦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她担心自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之后，又回到了蒋家冷冰冰窜风的柴房里。 可是，身上真的很舒服，蒋小冬实在坚持不住，终于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中。 …… 第二日，蒋小冬醒过来之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暖融融的被子，呆呆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门被推开，蒋小秋从外面探进头来，“醒了？醒了就起来洗漱，正好吃饭了。” 蒋小冬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我不是故意起迟的，就是一不小心……” 她下床的时候还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蒋小秋眉头轻扬，“不用着急，这里没人催着你起身，弄好了就出来。” 蒋小冬赶紧穿好鞋子出去，正好看见杨惠兰手里拿着装了几个花卷的碟子从厨房出来。 “小冬昨个儿睡的好吗？小孩子就应该多睡会儿，赶紧去洗洗吃饭了。” 她想去帮忙，可是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情，就连洗漱的热水，杨惠兰都给她准备好了。 热腾腾的水洗去了困意，蒋小冬坐到桌子前，看着面前散发着热气的菜粥和花卷，幸福得想哭。 “一会儿我去盛家做事，你就在家里帮惠兰婶子，无聊了就去屋里写字，那些东西在柜子第二层。” 蒋小秋一边吃着一边交代，蒋小冬急忙点头应下。 “我这里不用小冬帮忙，她才多大的孩子，想着怎么玩就行了。” 蒋小冬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能帮忙的，我去捡柴，我还能挑水，烧火，我都行的。” “好了好了，婶子知道了，不过这些我来就成。” 蒋小秋也不管她们，惠兰婶子是个宠孩子的，蒋小冬若是性子还未定性，让她们相处着只有好处。 吃完了早饭，小秋就直接去了盛家。 因着昨日蒋小冬的一句话，让小秋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些。 她之前似乎没在意，不过现在却发现，瑶娘在自己面前提起盛嘉言的次数，是不是多了一些？“言儿知道我喜欢听你说话本，昨个儿特意来给我念了一段，他从前断不会做这些的，让我欢喜了一整个晚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想输 瑶娘看向蒋小秋的目光带着感激和喜欢，“这都是因为小秋你，让言儿能有此改变。” 蒋小秋心里某个一直缠绕着的结，悄然松开。 她一直都觉得，瑶娘会时常将一些缘由牵到自己的身上，可她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 然而瑶娘说的次数多了，小秋再听到的时候，竟然会变得习惯。 “瑶娘，盛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蒋小秋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然后明显地看到瑶娘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货真价实的喜色，让蒋小秋心里颇为无奈，瑶娘的反应跟寻常人家的母亲甚是不一样呢。 “你说言儿啊？他刚及弱冠，小秋瞧着可像？” 蒋小秋浅浅一笑，“男子过了弱冠便可娶妻，瑶娘可有进帮他相看的人选？” 瑶娘没料到小秋会直接问这个，先是一愣，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她身上绕了一圈。 “这个问题……我也是想过的。” 瑶娘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只是言儿在我心里千好万好，在旁人眼里，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小秋，我此生已是不求别的，只盼着言儿能遇见一个不在乎他的身份，能包容他的不足之人，如此，我死了都甘心。” 话题陡然间变得沉重无比，蒋小秋有点想扶额，她不过只是顺口提一提，想要探一探瑶娘的口风，却不想似乎有些过了。 “你放心，盛公子一表人才学识过人，又心性温柔，定是会遇见那样的姑娘的。”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认为，说不定言儿的缘分已至，不过没有发现呢。” “……” 蒋小秋只能呵呵地附和，然后低头继续做出认真努力的模样。 她并不是瞧不上盛嘉言，相反，她觉得自己的身份是决计配不上的。 但不是这个问题！ 问题是，她如今一丁点儿想要儿女私情的想法都没有。 蒋小秋只希望自己往后能赚多多的银子，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不再受人摆布算计，她就满足了。 至于其他，她无心再赌，因为她不想输。 可如今瑶娘这都不算是暗示，明显是明示了已经，小秋发了愁，第一次生出还要不要再继续留在盛家的念头。 …… 盛家对蒋小秋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因此要不要离开，小秋需要慎重地考虑一阵子。 如此过了一个月，虎子该从学海堂回来了，小秋也积攒了两件绣品，于是许青松带着小秋和小冬去了了同家镇。 小冬比一个月前变化大了很多，最明显的，是她的脸颊长了一些肉，且脸上没了之前风吹出来的干裂的皱褶。 如今的蒋小冬梳着两个小辫，脸蛋滑滑嫩嫩，身上的衣服杨惠兰给她改过了，变得很合身，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十分讨喜。 她们离村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蒋小夏，如今蒋家只她一个女孩，本就做事的人手不够，田金莲又要临盆了，蒋小夏身上压的活越来越多。 牛车从蒋小夏身边经过，蒋小冬叽叽喳喳地跟蒋小秋说着话，说笑的声音不断。 蒋小夏抬头，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牙龈咬得生疼。 等着吧，她的哥哥去做大事情去了，等到哥哥有所成，她们怎么能跟自己比？ 蒋小夏全部的愤怒和憎恨，都压在了蒋小秋的身上。 她固执地认为如果不是蒋小秋突如其来的变化，如今她定然还会过着从前的日子，不用做太多的活，能受到爷奶和村里人的喜欢，是蒋家最善解人意的女孩。 都是因为蒋小秋，都是因为她的关系，自己怎么就一步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蒋小夏用力提了提肩上的柴，冷着脸，一步一步地往家里走去。 …… 几人决定先去接虎子。 学海堂的门口，已是密密麻麻停满了马车，一个个看起来非富即贵，蒋小秋等人的牛车就显得格外显眼。 “我说，你们别是来错了地方，这里可不是你们这种人来的。” 有人看不过眼，一群马车里掺杂了一辆牛车是什么意思？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也敢随便过来？莫不是来长见识的。 “我家少爷一会儿出来，看见了你们怕是要不高兴的，去去去，往边上停停。” 许青松也不跟人争辩，驾着牛车去了最旁边不显眼的地方待着，这里的人的身份，他是知道并不是好惹的。 很快，学海堂的门开了，学子们从里面走出来，门口顿时热闹非凡。 许青松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大门，生怕自己错过了虎子的身影。 忽然，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不少学子都围着，举手投足的态度十分恭敬。 “虎子！” 许青松一眼就看到了虎子的身影，他跟在一位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身边。 “爹，小秋姐。” 虎子瞧见了他们，跟身边的男子行了礼，才匆忙地跑过来。 “爹，小秋姐，你们来接我了？” 虎子脸上满是笑容，在书院里待了一个月，举止文雅了不少，不过那股子活泼的劲头仍在。 这时，方才那位男子也走了过来，文质彬彬，儒雅稳重。 “这就是你的家人？许郑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在书院里也十分努力用功，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所成，你们放心吧。” 许郑虎是虎子的大名，许青松听这人这么说，赶忙态度谦和地道谢。 “爹，这是我的先生，在书院的时候先生极是照顾我。” 虎子很开心地介绍，没注意到周围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位可是傅司年傅堂长，乃是学海堂中地位仅次于山长的人物，山长神龙见首不见尾，学海堂上上下下的事情，几乎都由堂长代理。 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却态度谦和地在跟一个学子的家属交谈，且言谈中带着几分亲切和期许。 这些人是何许人也？许青松听儿子说这是他先生，更加毕恭毕敬，吭哧吭哧地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嘴笨，不能让对方知道他们有多感激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尽人事 “我家虎子年幼顽皮，多劳先生费心，虎子能有幸得到先生的教导，乃是他的荣幸。” 蒋小秋笑着解围，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傅司年眼里闪过一抹兴致。 这一位，怕就是某人信上提及的小秋姑娘了吧？ “许郑虎能有姑娘这样的姐姐，才是他的幸事。” 傅司年朝着她点了点头，并未在这里呆多久，步履沉稳地离开。 在他走后，忽然间不少人都围了上来，“许郑虎，你同傅堂长竟如此相熟？” “你是如何认识傅堂长的？也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见识见识，我爹几次三番想要与傅堂长结交都无果，你怎么做到的？” 蒋小秋目光扫过去，问话的正是刚刚撵他们走的小厮的主人。 蒋小冬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不告诉你，你家下人刚刚都不让咱们停在那里。” 那个学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小厮一脸惨白。 蒋小秋制止住还想告状的蒋小冬，“行了，接到了虎子咱们也走吧，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蒋小冬立刻又转换成乖巧模式，看着虎子眨了眨眼睛，甜甜地叫了一声，“虎子哥哥。” 虎子惊到了，这又是什么状况？ …… 去锦绣坊的路上，虎子了解到如今家里除了小秋姐，他又多了一个妹妹。 虎子也没有妹妹，感觉还是挺新奇的，他戳了戳蒋小冬，“那，蒋家人不会来找你麻烦吗？” 蒋小冬是背对着蒋小秋坐的，闻言抬起头，之前的甜笑荡然无存，大喇喇地对着虎子翻了个白眼，仿佛他问出了一个多愚蠢的问题。 虎子：“……” “蒋家没有脸过来找事，当初卖了小冬的时候也没瞒着村里人，他们若是当真来了，都不用我们做什么，乡亲们都不会同意的。” 蒋小秋解释了一下，小冬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又是无害单纯的笑容，“对呢，而且有小秋姐在，我不怕他们的。” 虎子表示心累，这似乎跟他想象中的妹妹，并不是一个玩意…… 蒋小秋对锦绣坊也算是熟悉了，这里也有卖成衣的，她干脆带着虎子和小秋一块儿进去。 “小秋姑娘来了？” 吴进财得知她来了，立刻从内间走出来招呼。 “吴掌柜好。” “这是小秋姑娘的弟妹吗？” 蒋小秋点点头，说了想要给他们买衣服，吴掌柜便让伙计们带着两人去量身材。 他则将蒋小秋请到里面，没有先提绣品的事情，吴进财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小秋姑娘可还记得，第一回来我锦绣坊的时候，在门口遇见的事情？” 小秋想了想，吴掌柜说的应该是那次有一个富家公子找事，还想要调戏她，最后当街失禁的事情。 “记得的，吴掌柜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个？” “小秋姑娘有所不知，那是夏家的二公子，夏友德，自打那会在锦绣坊门口一事之后，夏家这个年啊，过得叫一个糟心。” 夏友德当街失禁的事情，因着后来官府的人也来了，帮着手忙脚乱地弄回夏府，声势浩大的成了整个同家镇的笑柄。 然而这也就算了，这几个月，夏家就没有断了大夫。 起先大家也没注意，后来是夏家接连从府里赶了几个下人出来，才隐约打听到是怎么回事。 夏友德的失禁，从那日开始就居然没有好过！ 说是根本控制不了，就跟身体漏了似的，其他方面都是好好的，独独这出恭，完全不受掌控。 于是夏友德从此跟风流不羁扯不上关系，浑身的气味可想而知。 蒋小秋安静地听着，却仍旧不明白为何吴进财会跟自己说这件事。 “就前几日，夏家忽然来人，到我锦绣坊里来询问可认识你，老夫估计，夏家这是在迁怒，恐怕在打着什么不好的念头，因此想要提醒一下姑娘。” 蒋小秋听得笑起来，“有这事儿？夏家来找我，莫不是认为那人的毛病是因我而起？这说得过去吗？” “是说不过去，可是夏家在同家镇横行了这许多年，忽然间他家的公子出了这种事情，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蒋小秋并没当一回事，分明是那人找事在先，会得了那样的毛病，只能说老天有眼。 吴进财将这事儿告诉蒋小秋，也算是尽人事了，他自然不希望小秋有事，上次那卷佛经可是卖了个好价钱，不仅如此，还给锦绣坊打开了一条新的路子。 “小秋姑娘，这次不知道你又带了什么来？” …… 两样绣品得了八十两银子，小秋很满意，她就喜欢脚踏实地的赚银子，有安全感。 蒋小冬和虎子那里，两人早已经被眼花缭乱的衣服闪花了眼。 “小秋姐，我在书院里有专门的衣服穿，不需要这些，真的。” 学海堂连衣衫都是定制的，带去的换洗衣服只有出来以后才穿，蒋小秋给虎子买的苏绣坊的衣服他都没机会穿。 “小秋姐，我，我也不用，现在的衣服我穿着就挺好的。” 蒋小冬也很满足，杨惠兰的手艺很好，小秋闲来无事，又给小冬改过的衣服上绣了一些好看的花样，跟新的没两样。 再者她如今抢着干活杨惠兰都不让，衣服干干净净没有破损，比起从前简直不要好太多。 蒋小秋皱了皱眉，直接过去按着伙计量好的尺寸一人选了两套，又给自己和许青松杨惠兰也选了两套。 “虎子在书院念书，要与人交往，这些省不得，小冬长身体，衣服也换的快，该买的都要买。” 银子赚了不用也不会生银子出来，蒋小秋十分想得开。 于是从锦绣坊出来的时候，两个小的每人手里都抱着新衣服，伙计将其他人的送去了外面的牛车。 “小秋，你又买这么多啊，我跟你婶子真的不缺这些，你都该存着才好。” 蒋小秋弯着眼睛笑眯眯，“叔，我也有存的，真的。” 从锦绣坊离开，蒋小秋又去买了一些家里必要的东西，新屋子是盖好了，只是里面也有不少缺的，蒋小秋一路买过去，让小冬拦着许青松不让他付钱。 许青松也没养过女儿，只觉得蒋小冬这么小小软软的，不敢有什么举动，只能无奈地看着小秋将牛车慢慢填满。他们没有发现，从锦绣坊开始，在他们的车后，始终跟着一两个人，一直跟到他们回去秀云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助我也 回去了秀云村，路上碰见了人看到一车的东西都习以为常了。 “从镇上回来了啊，又买了这么些东西？真是，让人太羡慕了。” “你们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虎子也回来了？往后成了才可要提携提携咱们啊。” 虎子就腼腆的笑，再不复从前在村里撒野捣乱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感觉。 等到了家门口，杨惠兰听见了声音匆忙从里面跑出来。 “虎子回来了？快让娘看看，这一个月过得可好？有没有认真念书？” 虎子还没说话呢，杨惠兰就看到了那一车的东西，赶紧又问，“怎么买了这么些东西？” 蒋小秋将新衣服塞过去，“这是给婶子和叔买的，这些家里都用得着，难得去一次镇上，干脆都买齐全了。” 杨惠兰转脸就去瞪许青松，“你怎么都不拦着？” “我……没拦住。” 许青松挺委屈的，他真拦不住。 蒋小秋给了蒋小冬一个眼神，后者立刻扬起甜甜的笑容走过去，“婶子，姐姐也给我买了衣服，可好看了，小冬穿给你看好不好？” 蒋小冬给杨惠兰养得很好，脸圆圆的跟苹果一样，说话脆生生，年纪又小，这一个月以来乖巧的模样让杨惠兰喜欢得不行。 她立刻笑着点头，“好，好，小冬穿起来一定最好看。” 虎子看着牵着小冬进屋的娘，和松了口气，一脸欣慰的爹，还有习以为常，镇定自若的蒋小秋，叹为观止。 他不在家这一个月，似乎，错过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 同家镇，夏家。 “夫人，咱们守了几日，果然守到了那个姑娘，就是邻近秀云村的，锦绣坊的伙计说，听掌柜的唤她小秋姑娘。” 夏夫人手里拿着一盏茶，另一只手轻轻地拨了拨茶叶，却并不喝，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确定她就是当日德儿看上的那姑娘？” “让那日随少爷出府的家丁确认过了，就是她，少爷瞧中了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 “啪！” 茶盏砸在了地上，里面的茶水和茶叶溅得到处都是，碎裂的瓷片散落在地上。 夏夫人咬牙切齿，“被我儿瞧上那是她的福气，既然我儿喜欢，就让她来伺候！” 想起自己儿子如今的模样，夏夫人心底就烧了一把火，好端端的出去了一趟，结果就成了那样。 当日所有的一切，夏夫人都觉得不可原谅！那些家丁没能照看好德儿，全部都打杀了，那些嫌弃过德儿的下人，统统都发卖掉。 那个让德儿瞧中的女子，她也会将她送到德儿的身边伺候，如果不是她，德儿兴许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些大夫一个个的都是废物，眼瞧着儿子越来越不好，夏夫人也没了耐心，就当是如了儿子一个愿吧！ “夫人，方才可是说了秀云村？” 一个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正是秦美华，她做活的夏家便是这一家。 刚刚秦美华听见秀云村和小秋的名字愣了半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疾步走到夏夫人的身边。 夏夫人眼皮轻抬，不冷不热地说，“我记得，你也是从秀云村出来的？如何？想替那姑娘说话？” 秦美华立刻摇头，“夫人误会了，只是那若那姑娘名字是小秋的话，这……我兴许能帮得上忙呢。” “哦？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 秦美华在心底冷笑，脸上却是谄媚的笑容，“正是，若真是秀云村的小秋姑娘，说的便是我留在村里的女儿，我不会弄错的，秀云村可就她一个叫小秋。” “她是你女儿？” 夏夫人眼里总算浮现除了一些惊讶。 秦美华立刻点头，“没想到二少爷瞧上的竟然是她，真不知道那丫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美华的话让夏夫人心里舒服了不少，秦美华之所以能来她身边做事，也是因为她能言善辩，会讨自己欢心。 见夏夫人脸色好看了一些，秦美华立刻小心地问，“夫人的意思，想要拿这个小秋如何？” “既然德儿看上了，那就让她去德儿身边伺候，若当真是你的女儿，给个妾室的名分也是可以的，你不会不同意吧？” 夏夫人眼风瞄了一眼秦美华，秦美华立刻低头，“夫人心善，小秋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二少爷，妾室的身份都太抬举她了。” 倒是个识相的，夏夫人心里的气顺了不少，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就这样吧，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德儿和你的女儿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夫人这话是折煞我了，我那丫头粗鄙不堪，能入了二少爷的眼是她的造化，夫人放心，这事儿我定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秦美华得了应允，夏夫人也放了心，女子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她娘都同意了，哪里还能有变化？ 于是夏夫人让账上支了些银子给她，算作纳妾之用，又派了身边两个人，让她过几日就回秀云村将此事办了。 秦美华得了银子，面上险些笑出来。 天助我也！ 她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上一次白家让蒋小秋逃过去，却没想到还有个夏家。 夏友德的情况秦美华是知道的，那院子如今都没人敢靠近，离得远远的，都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样的人选哪里去找？ 一想到蒋小秋将成为夏友德的妾室，秦美华都快憋不住笑了。 不管怎么样，这里可是夏家，便是作妾，那也不是寻常女子能做的，蒋小秋怎么会拒绝？ 秦美华嘴角上扬，这么多天，头一次睡了个好觉。 …… 早上，蒋小秋吃完了早饭，帮杨惠兰收拾好了之后，便要去盛家。 “小秋姐，我跟你一块儿去，顺道去山上捡些柴挖点野菜回来。” 蒋小冬去背了个筐子，咚咚咚地跟在蒋小秋的身后。 杨惠兰哪里放心让蒋小冬一个人上山，扬声让虎子也跟着。 三人一块儿在路上走着，蒋小冬说她昨日挖了不少野菜，惠兰婶子很高兴，她今天要挖更多一些。 “嗯，只是注意安全，别忘深了走。” “我知道的。”蒋小冬甜甜地笑着，将蒋小秋送到了盛家门口，乖巧地挥手目送她进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可爱 一旁的虎子看着，心里觉得有个妹妹也挺不错的。 然而蒋小秋进去之后，蒋小冬刚刚欢快如同小鸟的模样就消失了，背着她的小筐筐就往山上走。 虎子之前被惊悚了几次，如今也习惯了，这丫头在小秋姐和他爹娘面前，都表现的十分可爱听话，偏偏在他面前却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虎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曾经无意中得罪过她？ 正想着，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却是蒋小夏，身上也背了个筐，瞧着也是要上山。 蒋小夏毫不掩饰目光里的恶毒，死死地盯着蒋小冬。 小冬的身上穿的是新衣服，她原本舍不得，小秋姐却说，衣服就是用来穿的，她本就长身体，很快会穿不上那才是浪费。 所以哪怕如今上山，小冬都穿着好看的衣服，就怕浪费了。 她的头上仍旧是两个小辫子，不过上面还缠了红色的珠串头绳，也是小秋给她买的，扎上了之后蒋小秋捂着嘴笑，说她特别像年画上的娃娃。 那就是在夸她可爱，蒋小冬是这么理解的，于是此后一直都缠着。 蒋小夏怨毒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冬，脸上肉呼呼的，衣服好看又暖和，除了身上的筐，哪里是干活的样子？ “没想到你过得不错嘛，你以为你抱上了蒋小秋就万事大吉了？别忘了，你在蒋小秋那里，只是个买来的下人，她随时能把你再卖了！” 虎子皱了皱眉，虽然蒋小冬对他区别对待，但他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 只是虎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冬脆生生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小夏姐真厉害，能看得出来？我过得可好了。” 蒋小冬声音里十足的炫耀，“每日都能吃到肉和米饭，还能吃饱，有新衣服新鞋子穿，小秋姐还不让我做活，闲的时候还能认认字，可舒服了。” 她说一句，蒋小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蒋小夏一张脸黑如锅底。 蒋小冬可是知道蒋家的女儿每天的处境，那叫一个凄惨。 看看蒋小夏如今的样子，跟她印象中的完全都要不是一个人了。 皮肤粗糙黝黑，手指伸出来都是肿胀开裂的，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头发无暇顾及，随意地束着。 倒是让蒋小冬想起来，小秋姐曾经的模样，那会儿的蒋小夏可是养尊处优得很。 “你就不怕她再把你卖了！留着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换点银子，给你点好处就把你给收买了，没用的东西！” 蒋小夏气急败坏，蒋小冬却笑容不变，甚至还加深了一些，“你羡慕吧？” “你说什么！” 蒋小冬嘻嘻地笑着，“羡慕也没用，那是我的姐姐呢。” 虎子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蒋小冬笑嘻嘻地将蒋小夏气得险些吐血，这个蒋小冬，也实在是…… 扬着头，趾高气昂地丢下蒋小夏，蒋小冬背着筐子继续往山上走，走了一半转头，吓了虎子一跳。 “干、干嘛？” “不准跟小秋姐说，不然，我就跟婶子说你欺负我。” “你……” 虎子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一点儿都不可爱！至少在自己的面前，不可爱！ …… 盛家，青竹进了书房，“少爷，星楼传来的消息，同家镇发现夏家的人跟着小秋姑娘。” 盛嘉言点点头，“我知道了。” “少爷，要不要让叶大哥去夏家……” “不用，先静观其变。” 盛嘉言习惯性地摸上自己腰间的香囊，上面的小兔子憨态可掬。 可惜的是，自己的小兔子最近，跟他有些生疏。 也不来送糕点了，都是让房厨娘送过来，吃饭的时候也不跟自己说话，甚至提出晚上要回去吃饭。 盛嘉言能察觉得到，蒋小秋似乎是想跟他拉开距离。 “夏家留着兴许有用，宁州那边都安排好了？” “是的少爷，您随时可以启程过去，穆公子已经先行一步过去等您。” 青竹语气有些激动，少爷蛰伏了这么久，忍气吞声，任由盛家那些败类踩在头上，如今，他总算要展露锋芒。 盛嘉言动作温柔地摸着香囊上的小兔子绣纹，不放心啊，不把兔子纳到自己的羽下，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他现在需要一个机会，哪怕并不能立刻得到小秋的真心，也要在她身边画上一个属于自己的圈才行。 …… “小秋来了？” 瑶娘见到小秋，热情地招呼她来身边。 “快帮我配一下这块帕子的配色，你配出来的颜色绣出来都格外的好看。” 小秋走过去，顺从地给瑶娘配色，目光专注，没发现瑶娘眸子里隐隐的不安。 总觉得小秋这阵子，跟言儿越走越远了，莫非，她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是瞧不上言儿的？ 瑶娘又觉得小秋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难免会有些着急。 “配好了。” 小秋将选好的丝线递过去，发现瑶娘有些心不在焉。 “瑶娘？” “嗯？啊，我看看……果真很特别呢。” 瑶娘想了想，“小秋，我这里有刚送来的橘子，还没来得及给言儿那儿送一些，不如你帮我送几个过去？” 小秋动作微顿，随后低头笑了笑，“还是让旁人去吧，盛公子正在苦读，我怎好随意去打扰。” 果然，瑶娘心里微沉，小秋从前并不会在意这些，如今却…… 蒋小秋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绣线。 她有些明白瑶娘的心思，也知道她并非是看轻自己，可是小秋到底没有那些想法。 盛嘉言在小秋的认知里，往后定能成事，待到他出人头地之时，不管是瑶娘还是盛嘉言，恐怕都不会再看重自己这样的人。 这是人之常情，小秋理解。 与其等到那时候，她宁愿在大家都相处愉快的时候，彼此都能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再等两个月吧，等两个月，她手里的银子就积攒得差不多了，兴许就能搬去镇上。 到那时提出离开，也显得名正言顺一些。小秋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地做绣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何德何能 如此又过了几日，秦美华回来了秀云村。 只是这一次，她可是坐了马车，带了不少东西，风风光光的回来。 “她也好意思，自己的女儿都给卖了，她怎么有脸去面对小秋和小冬？” “谁知道呢，蒋家那边倒是还挺高兴的。” “能不高兴吗，毕竟带了那么些东西呢。” 秦美华本以为自己这次声势浩大，会引得村里人都出来围观，她还等着别人艳羡眼红。 结果，马车一路到了蒋家的门口，居然都没有凑上来，偶尔见到了人，也都一脸表情不明地避开了。 怎么回事？ “哎呀呀，三弟妹回来了？这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罗秀玉头一个迎出来，眼睛黏在那些东西上挪不开了。 秦美华来了精神，罗秀玉之前怎么对她的，她可都记着呢。 “这不是大嫂吗？我见着明远了，不过明晨呢？可是还在家里？” “先别说那些，你带的这些都是给家里的吧？我来帮你搬吧。” 秦美华拦住她，“大嫂，这些可都是夏家让我带来的，贵重着呢，可别碰坏了。” 罗秀玉被她说的脸皮发涨，眼睛却更亮了，都是贵重的东西？贵重才好啊！ 这时，蒋老娘也从里面出来了，秦美华车上的东西，就像是要特意给人看的一样，都敞着，她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睁大了。 “美华你回来了啊，怎么不进来？外面冷，赶紧进来。” 蒋老娘殷勤的模样，让秦美华心底一阵痛快。 她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吗？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简直笑死人了！ 秦美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当着一起回来的几个夏家的下人面，她昂着头走了进去。 蒋老娘立刻皱眉，一巴掌拍在蒋小夏的背上，“死人吗？不知道去泡点茶来？” 蒋小夏疼得直吸气，却只能强忍着，咬着嘴唇出去。 将茶水送进去，蒋小夏退了出来，也走到了那车东西旁边想看看。 车边有两个夏家的人，看见了她，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走过去问，“请问，你是小秋姑娘吗？” 蒋小夏与蒋小秋年纪相仿，不认识的人误认了也不奇怪。 可蒋小夏心里立刻生疑，夏家的人，怎么会知道蒋小秋？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点了一下头，那两人顿时脸上浮现出喜色，“小秋姑娘真是貌美如花，怪不得咱们少爷一眼就瞧上了，往后，你可就是咱们的主子了。” 这两人是夏夫人身边的人，跟着秦美华回来，是确定她会将蒋小秋送进府中，因此她们说的自然都是好话，能顺顺利利让蒋小秋心甘情愿的入府最好。 蒋小夏却呆住了，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响着她们刚刚说的话。 “少爷”？“瞧上了”？“主子”？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瞬间理解了她们话里的意思！ 夏家的少爷，竟然看上了蒋小秋？ 那么这些礼物，都是要送给蒋小秋的？蒋小秋以后，能去夏府做主子了？ 蒋小夏猛地转身就跑，脸上难以置信的愤恨，让她的表情格外狰狞。 她不信！ 凭什么蒋小秋能有这样的好命？她何德何能！这种事情，为什么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 屋子里，秦美华也说明了她这次回来秀云村的来意。 “什么？你说夏家要纳小秋为妾？” 罗秀玉不敢置信地叫出了声音，“为什么是蒋小秋？” 秦美华摊摊手，“我有什么法子，不过如此一来，往后明远和明晨也就有指望了。” “对对对，这是好事，就是便宜了那丫头！” 蒋老娘想着自己的大孙子，脸上却有些不甘心，若是小夏的话，兴许她会更高兴一些。 秦美华在心里冷笑，便宜了？那是她们不知道夏家二少爷现在是什么样子！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有的甚至直说没有救了，这哪里是便宜。 “对了，小冬呢？怎么我回来了也没见着她？” 蒋老娘和罗秀玉一愣，含糊其辞地说，“她在小秋那儿。” “她怎么会在小秋那？” “小秋是她的姐姐，爹娘不在身边，去找姐姐多正常？” 蒋老娘皱着眉，“你不正好有借口去找小秋吗？带回来的那些是聘礼吧？我可告诉你，那些东西都必须要留在蒋家。” 秦美华根本不在意那些，只要能让蒋小秋进了夏家，她的心愿可就算达成了！ …… 知道小冬在小秋这里，秦美华立刻找了过来。 杨惠兰看见她，脸上连敷衍的客气都没有，“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我女儿，小秋，小冬，娘来了。” 秦美华扬着声音朝里面叫唤，小秋这会儿是不在家的，虎子也重新回去了书院，小冬从屋里走出来。 看见了蒋小冬，秦美华脸上立刻笑了起来，“小冬，是娘啊，娘回来了。” 她想着蒋小冬一定会飞快地跑过来，就像从前一样，谁知道，蒋小冬只是站在离她远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表情，像个陌生人。 秦美华脸色有些难看，当着杨惠兰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笑得更加亲切，“小冬，娘是有些要紧的事情，所以才回去了镇上，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的小冬如今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看着蒋小冬的穿着打扮，心里还是满意的，看样子蒋小秋也并非真的无情，既然她肯给蒋小冬花银子，自己可是她的娘，想必，她也会听自己的话。 小冬仍然无动于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竟然要转身回屋。 秦美华急了，提高了嗓门，“蒋小冬！你怎么回事？我是你娘啊，你不认识了吗？” 杨惠兰忍不了了，“叫什么叫，没的吓到了小冬，她那么小，你不会好好说话？” “我说杨惠兰，我跟我自己女儿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是不是抢我女儿抢上瘾了？我可告诉你，蒋小冬是我一手带大的，她才不会被你蒙骗，你别做梦了！”杨惠兰嗤笑了一声，“你问过蒋家人了吗？你确定小冬还是你女儿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不同意 秦美华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去问她们吧！为了五十两银子，把小冬卖了死契，死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不能赎回，终身为奴为婢，死活都不是自己的！” 蒋小冬身子抖了抖，跑到了杨惠兰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害怕的模样把杨惠兰心疼的不行。 “要不是小秋，你还想见到小冬？总之，她如今跟蒋家，跟你都没有关系了，你赶紧走，别吓着她。” 秦美华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蒋家竟然敢把她的女儿给卖了？还卖了五十两？这可是她的女儿，要卖，那也是她卖，她拿银子才对！ “这些杀千刀的！” 秦美华唾骂了一声，转而看向蒋小冬，“小秋既然把她救下来了，那也就是没事了，小冬，来，跟娘回去，娘帮你讨个公道。” 蒋小冬却摇了摇头，“我跟着小秋姐。” “你这个……” 秦美华的骂声说到一半，忽然身后有个声音，“我花银子把小冬买了过来，她跟着我，有什么问题吗？” 秦美华回头，蒋小秋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小秋姐。” 蒋小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连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盛嘉言知道秦美华回来之后，就让青竹过来告诉她，蒋小秋猜到秦美华一定会来这里找蒋小冬，因此跟瑶娘告了假赶过来。 小秋走进去，蒋小冬立刻从杨惠兰的身后跑到了蒋小秋的身后，生怕她不要她一样，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 “蒋小秋，小冬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说是买呢？难道，你要将她当成下人不成？” 小秋还没说话，蒋小冬就急着表态，“我愿意。” “你闭嘴！” 秦美华要被她给气死，狠狠地瞪了小冬一样，只不过小冬现在是不怕的。 蒋小秋嘴角微扬，“倒也不是，虽然小冬的契书在我这里，我也不会逼迫她什么，她是我妹妹，想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 她低下头看向蒋小冬，“你若是想跟她回去，我也没有意见，那张契书可以给你。” 秦美华心里一喜，却听见蒋小冬急切的声音，“我不要跟她回去，我跟着小秋姐。” “蒋小冬你个死丫头疯魔了不成！” 秦美华急不可耐地打断她，“她一个孩子懂得什么？小秋，你忍心让你妹妹一辈子做个下人？我是她娘，那契书你赶紧给我拿过来。” “我不！” 蒋小冬猛地提高了声音，也不去看秦美华，只抱着蒋小秋的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小秋姐，你别不要我，我不跟着别人，就想跟着你，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小冬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雾，她在这里的一个多月，才真正感受到被疼宠的感觉。 不用小心翼翼地揣测别人的心情，不用担惊受怕会受到责罚，有时候她不小心犯了错，惠兰婶子也不会说她，只觉得小孩子在所难免。 蒋小冬第一次觉得，做一个小孩子那么好，那么舒服，第一次觉得年纪小，不是就必须成为出气筒，而是可以被所有人宠着的。 就连虎子，临走去书院前，也说下一次回来，会给她带糖吃。 “小秋姐，我会乖乖的，我不要回去，她们把我卖了，我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蒋小冬！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蒋家人把你卖了又不是我卖的，我告诉你，再不给我过来，我非打死你不可！” 秦美华气急败坏，想要用常用的法子吓唬蒋小冬，让她赶紧过来。 蒋小秋冷冷地笑起来，“小冬现在是我的人，你敢动她一下试试，就算是告到官府里，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我是她娘！” “她的死契在我的手里，你既是在夏家里做活，也该知道死契是什么吧？你是她什么人，如今都没用。” 蒋小秋毫不客气的话让秦美华无法反驳，怎么会这样？ 蒋小秋就算了，小冬可是她亲生的，一直养着的，忽然就不认她了？ 秦美华心里气急败坏，鼻子里直喘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蒋小冬。 然而蒋小冬从蒋小秋说自己是她的人开始，奇迹般的一点儿都不害怕秦美华了。 她小小的身子站直了，手还拽着蒋小秋的衣服，正面跟秦美华对视，丝毫不畏惧。 秦美华完全讨不到好处，这才想起来她今日来的目的，于是逼着自己慢慢软和下来。 “小秋啊，其实你救了小冬，我应该感谢你的，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那些没良心的为了一点点银子竟然敢卖掉小冬，回头我就去帮小冬讨回公道。” 蒋小秋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变脸，心里觉得神奇，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先不说小冬的事情，我今儿来，其实是有一件特别好的事情要告诉你，保证你听了也一定会高兴。” 蒋小秋觉得，就冲着她这句话，自己一定高兴不起来。 秦美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但事情她还是要说的。 “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娘心底里也一直牵挂着你，便是不在秀云村，也从没有忽视过，眼看着你就要及笄了，娘这一回可是给你相看了一门好亲事呢。” “什么？” 杨惠兰首先反应过来，这事儿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你给小秋相看了人家？” “我不同意。” 蒋小秋连听都不听地直接拒绝，秦美华的脸色瞬间难看。 “你以为我会随便相看一个吗？蒋小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儿！你若是错过了，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蒋小秋已经想赶人了，杨惠兰却上了心，事关小秋，万一秦美华良心发现，当真给她相看了一门极好的呢？ “你先说说，是什么人家？” “惠兰婶子……” 蒋小秋无奈，杨惠兰笑了笑，“听听也无妨。”虽然秦美华很看不上杨惠兰，觉得要不是她从中撺掇，小秋也不会跟自己离心成这样，不过有个机会让她说说夏家的事情，她当然是乐意的。 第一百三十章 她说的，一个字都不要信 “这事儿说起来实在是缘分，我如今做活的那家，可是个高门大户，在整个同家镇上都是极有分量，那家的二少爷生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同家镇里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只是那家夫人此前算过一卦，二少爷需要有个命格好的姑娘在身边，方能保证平安贵气，我想着，你的年岁也快到了，便将你的生辰八字递了过去，你猜怎么着，竟然是最合适的。” 秦美华一脸的喜出望外，像是全然为蒋小秋高兴，“夏夫人听我说了你聪明能干，一口就答应了，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小秋若有所思，夏家啊…… 夏家，二少爷，真的是好熟悉啊，原来那个夏家，就是秦美华做活的夏家？ 蒋小秋嘴角慢慢地扬起，她就说，秦美华能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果然不出她所料。 秦美华一抬头，刚好看见蒋小秋嘴角的笑容，心里不禁暗喜，果然上钩了。 也是，夏家那样的人家，有几个人能拒绝？ “小秋，娘没骗你吧？一得了准许，娘就立刻赶回来了，这事儿可事不宜迟，若是夏夫人那儿又有了更合适的，这等好事可就落不到你头上了！” 她就等着蒋小秋点头答应，最好今日就能将她给送进夏府。 杨惠兰却无意识地皱着眉，“小秋，这事儿……咱们不如再想想？” “想什么想？这种好事哪里还用得着再想？杨惠兰你什么意思？合着小秋不是你亲女儿，你就一点都不尽心是吗？耽误了她享福，你赔得起吗？” 蒋小秋居然也点了点头，“说得对，这事儿确实不用再想了。” “小秋，你这样想就对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 “我不同意。” 蒋小秋笑眯眯地说了四个字，将秦美华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险些憋死。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同意，你回去吧。” 秦美华瞪大了眼睛，“你不同意？为什么？” “唔，夏家又不是让我做正妻，我才不要做妾室。” 她轻飘飘的话让秦美华心底抓狂，她还想要做正妻？未免也太不知羞耻了，她以为自己是谁？ 可是秦美华只能忍耐着性子，“小秋，夏家那样的人家，妾室也是身份很贵重的，比起寻常人家的正妻来说，都要尊贵着呢。” “那也不要，你回去吧，我反正不同意。” 蒋小秋跟打发叫花子一样挥了挥手，“我如今的亲事也不是你说了算，我不同意你能如何？” “你！” 秦美华怒目而视，她怎么也想不到，蒋小秋会胃口这么大，根本看不上妾室，她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秦美华只能铩羽而归，不知好歹的东西，她得另外想想别的法子才行！ …… 秦美华走后，杨惠兰语气有些犹豫，“小秋，她说的……” “她说的，婶子一个字都不要信。” 蒋小秋冷笑了一声，“她不会做对我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所以她的话，婶子不需要放在心上。” 夏家二少爷？不就是吴掌柜的说的那个，没有大夫能治好的失禁公子？ 还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我呸，蒋小秋回想起那人油头粉面，不怀好意的样子，就似乎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秦美华想将自己送去那样的人身边作妾，心肠如此之歹毒，蒋小秋前世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她做这一切，不过是在替她的女儿增加筹码，毕竟，一个嫁了人，委身作妾的女儿，跟另一个冰清玉洁，知书达理的养女，光是身份上一对比，悬殊颇大。 杨惠兰点点头，“好，婶子听你的，咱们小秋是要做正妻的，除了正妻，其余的亲事一律不答应！” 蒋小秋：“……” 不是的啊，她哪种亲事都没准备答应，婶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气死我了！” 秦美华一头恼火，心里却隐隐忐忑起来。 没想到蒋小秋居然不答应，这种对村里的姑娘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她居然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是不是有病？ 秦美华现在发愁的，是怎么跟夏夫人交代，这事儿她可是已经答应了下来，就必然不能出差错。 “秦妈妈，你午后去哪儿了？夫人交代的事情，你怎么也没去找小秋姑娘？” 夏家的人找过来，言语间有些不满意。 “我……正是去找了蒋小秋的。” “小秋姑娘一整个下午都在你家中不曾外出，秦妈妈是去哪儿找了？” “在家中？” 秦美华愣了，她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蒋小夏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两人赶紧指着她，“那不就是小秋姑娘吗？” 蒋小夏！她们把蒋小夏当成是蒋小秋了？ 秦美华心里忽然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拆穿，含糊地点了点头，给她们两安排了住处，说她这就去找蒋小秋。 她去见了蒋老娘，下午在杨惠兰那里受到的气全部爆发了出来，“你们竟然敢把小冬给卖了？那是我的女儿，蒋家的孙女，你们还要不要脸？” 蒋老娘瞥了她一眼，“自己把女儿打个半死，不顾死活地丢下不管，现在倒知道要来兴师问罪？早干嘛去了？” “你们还是不是人？小冬才多大？还卖了五十两，对了，银子呢？那可是我的女儿卖出的银子，应该归我。” 蒋老娘最受不了有人跟她要银子，声音尖利起来，“小冬是我孙女儿，卖的银子自然是我的，你要想要，自己再去卖一次，反正她不是被弄回来了吗。” 秦美华恨不得撕了她，不要脸的老东西，把小冬卖了死契，女儿现在都不理她了。 自己回来之前，蒋仁还特地让她把小冬给接回去…… 秦美华眼珠子一转，如果让蒋仁知道他娘把小冬给卖了…… “算了算了，反正小冬也没事，娘，我刚刚去找了小秋，说了夏家的亲事，她却不知好歹地拒绝了。” “什么？夭寿哦，这等好事她竟然拒绝？”“就是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这事儿该如何是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咱家明远明晨能不能得到助力，可就看她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要不要，嫁给我 秦美华也是没了主意，蒋老娘肚子里的坏水也不少，因此她想听听蒋老娘的主意。 事关自己的大孙子，蒋老娘立刻放在了心上。 她眼睛眯起来，“这事儿，若是能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不同意？” “……不行不行，夏家少爷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秦美华立刻否决，就夏二少爷如今的情况，怕是早不能人道了，不然这倒是一个法子。 “那……你不是她娘吗？不管如何，先换了婚书，左右同家镇没人知晓她和咱家的关系，等到弄得人尽皆知，她就是不想嫁也不成，名声都是别人家的人了，哪里还能有人再看中她？” 秦美华眼睛一亮，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成，就按娘说的做！” 秦美华眼里再次浮现出兴奋来，等夏家大张旗鼓地过来纳妾，蒋小秋就是不愿意，也百口莫辩，她除了去夏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 …… 秦美华第二日就回去了，说是蒋小秋已经同意，她回去换婚书，准备来接人。 这事儿，秦美华以为没人知晓，却不知道她的行踪，巨细无遗地送到了盛嘉言的面前。 “少爷，您看……” 青竹可是知道少爷对小秋姑娘的特别，如今竟然有人敢算计到小秋姑娘的头上，少爷能忍？ 盛嘉言盯着那些东西，默默地看了很久，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有一个想法，可是胜之不武。 不过就算胜之不武，他也别无选择，时间不够，最重要的是先达到目的，剩下的，徐徐图之…… “你去，帮我将小秋请过来。” …… 这一日，恐怕小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在瑶娘那里绣着针线，忽然青竹过来，毕恭毕敬地请她去盛嘉言那里一趟。 “可是有什么事？” “青竹不知，只是听少爷的声音，似是有些紧急。” 瑶娘立刻紧张起来，“小秋，你还是赶紧去一趟吧。” 蒋小秋放下绣筐站了起来，盛嘉言极少会特意让青竹如此急切地过来找她，她头一个想到的，不会是虎子在书院里出事了？ 小秋步履匆忙地去了书房，走进去，果然见到盛嘉言的脸上异常严肃，不是寻常的温和笑意。 “出了什么事吗？是不是虎子？” 盛嘉言示意她坐下，然后摇了摇头，“虎子很好，不好的，是你。” 他将青竹从星楼收到的消息递过去，“你看看吧。” 蒋小秋赶紧拿起来看，却发现，上面居然都是秦美华和夏家的事情。 她诧异地抬起眼，盛嘉言神色淡然，“上一次在绣坊门外遇见的是夏家的少爷，我便多了一个心眼，却没想到查到了这些。” 这样也说得过去，小秋低下头，等她看完了以后，胸腔里烧起了无尽的怒火。 秦美华为了让自己身败名裂已经不择手段了吗？居然想出造成既定事实，让自己在所有人的心里，先坐实了夏家妾室的身份，她怎么能如此卑鄙无耻！ 蒋小秋气得发抖，眼睛里闪动着怒火。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只是这件事情，却当真不好收场。” 盛嘉言冷静地分析，“你跟蒋家断绝关系，也只是秀云村里的人知晓，在同家镇，在外面，大家都会还当你是秦美华的女儿，她将你的亲事定下了，在旁人的心里便成了事实。” “就算夏家来接人的时候你拒绝，可这事儿也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夏家兴许还会追究下去，你即便最后脱身，套在你身上的名分，在别人眼里也不是那么容易洗掉的。” 这个时候女子的贞洁名声十分要紧，尽管小秋并没有想过嫁人，可是一个人平平静静的生活，和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的生活，是有本质区别的。 蒋小秋明白盛嘉言说的都是实情，因此她更加痛恨。 “我这就去找上夏家，让她们知道秦美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小秋太过愤怒，以至于理智都不那么清醒，盛嘉言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次，你或许能去说清楚，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盛嘉言清冷的声音，像是一盆凉水，将小秋的焦灼情绪给熄灭了大半。 “只要秦美华在，她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技重施，总有你防备不了的，到那时，你恐怕再不愿意，仍然得眼睁睁地背负上一个糟糕的名分。” 盛嘉言的眼底，有一抹异样的神采，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声音轻缓而稳重，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其实，有一个办法，能够釜底抽薪，让秦美华再也无法算计你的亲事。” 蒋小秋抬起头，看着盛嘉言的双眸，他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幽深的眸子里，清楚地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蒋小秋无意识地喃喃问道，“是……什么法子？” 盛嘉言脸上缓缓绽开一抹轻柔温和的笑意，像一张密密的网，将人笼罩其中，无法自拔。 “你要不要，嫁给我。” 屋子里仿佛被施了法术一样，连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都定格住了。 蒋小秋的眼睛轻轻眨动，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翼，无声地上下轻扇。 盛嘉言依然带着笑意，轻轻柔柔仿若羽毛，将人包裹住。 外面树叶刷拉响了一下，蒋小秋才好像从凝固中苏醒过来，眼睛陡然睁大，像是没有听清楚他刚刚说的话。 “我……你……你在说什么？” 盛嘉言是病了吧？他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是问你，我要不要嫁给我。” 盛嘉言居然又重复了一遍，蒋小秋脸顿时涨得通红，就算她重活一世，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盛公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蒋小秋觉得不可理喻，明明说的是秦美华和夏家的事情，怎么就忽然偏离了说到这个？ 盛嘉言摇了摇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他表情很认真，“若是你与我成亲了，秦美华想要算计你，也无从下手。” “可是，我为何要与你成亲？” 蒋小秋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耳朵尖儿红得几乎透明。盛嘉言漂亮的凤眼轻弯，眼角似是带着一点点诱惑，让人心驰荡漾，“因为，很划算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明白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捆卷轴，“这是盛家给我选的亲事人选，你可以看看。” 蒋小秋不明所以，从里面那一个出来展开，一脸惊悚，换了一幅，只有更加惊悚。 “我于盛家，不过是个累赘，他们将我的亲事当做是个笑话，我不想任由他们摆布，同样的，你也如此，况且……” 盛嘉言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锁定蒋小秋，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丝让她招架不住的情绪来。 “况且，我也想与一个我喜欢的女子成亲，我愿以正妻的身份待你，往后的日子相濡以沫，你可愿意。” “……” 蒋小秋手指尖微微发麻，她原本觉得自己都死过一次了，必定能面对所有的状况。 然而现在她才发觉，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比如此刻，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盛嘉言也不逼她立刻做出决定，神情温和，“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比起秦美华给你挑的人，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我很希望，你能选我。“ …… 蒋小秋浑浑噩噩地走出了书房，竟然没有回去瑶娘那里，而是下意识地往家里走。 她脑子里此刻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不断地盘旋着，盘旋到最后，只留下盛嘉言的那一句话，“你要不要，嫁给我。” “啊啊啊啊啊……” 蒋小秋发出一阵苦恼的低吟，这叫什么事啊！ 回去了家里，杨惠兰诧异地看了看时辰，“小秋，今儿怎么这么早？” 蒋小秋无力地扬了扬嘴角，回去了她的屋子里。 蒋小冬正写字呢，她年岁小，抓不住笔，写的可谓乱七八糟，但她十分喜爱写字。 见到了蒋小秋，小冬立刻丢下了笔，“小秋姐你回来了？累不累？我给你捏捏手？” 小秋摆了摆手，破天荒地上了床，将自己裹成一颗球，她需要静一静。 小冬见状，并没有跟上去打扰，而是出了门去找杨惠兰。 “惠兰婶子，小秋姐有些奇怪呢。” “是吧，我刚刚也发现了。” 杨惠兰擦擦手，“不行，我进去瞧瞧去。” 杨惠兰进了屋，小秋仍旧是一颗球，她看得好笑，着似乎是小秋头一次做这么孩子气的事儿。 “小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跟婶子说说？” 杨惠兰觉得能让小秋都这么为难的，那一定是大事。 小秋脑子一片空白，想着自己一个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秀气的眉头皱着，明亮慧黠的眼睛里满是迷茫，跟迷路的小鹿似的，看得杨惠兰心疼不已。 “婶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蒋小秋再有主见，也是个姑娘家，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小秋难得地迷茫。 她将事情的大概说给杨惠兰听，杨惠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天底下，哪里有秦美华这样做娘的！她简直丧尽天德！” 蒋小秋已经不想评论秦美华了，扯了扯杨惠兰的衣摆，将后面的事情也说了。 说完之后，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杨惠兰也蒙了。 “你是说，盛家少爷，让你，嫁给他？” 杨惠兰怀疑人生到说话都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蒋小秋苦恼地点点头，“婶子，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期待地看着杨惠兰，杨惠兰沉默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那就答应他啊。” “啊？” 杨惠兰以为小秋是小姑娘不好意思说这些，但是她不得不说。“盛家少爷说的有道理，与其让秦美华糟蹋你的名声，不如先下手为强，盛家不说别的，你自个儿也时常夸赞他们，盛夫人又好相处，盛少爷虽然有些不足，但人应是好的，否则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帮你 。” 杨惠兰吧啦吧啦地说着，小秋却走了神，她并没有将盛嘉言说，他喜欢她的部分说出来。 这怎么说得出口嘛！ “总之婶子觉得，盛少爷是好意，既然他愿意，那何乐不为呢？” 蒋小秋眉头皱的更紧，“可是，可是，我与他身份悬殊……” 杨惠兰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有些影响，只不过他既然愿意娶你为正妻，应是也不会计较这些，你可是怕盛夫人反对？” “……” 不，瑶娘似乎一直都很乐意。 “婶子，可我对盛嘉言，还并没有那种想法……” 杨惠兰摸了摸小秋的头，“小秋，你需知男婚女嫁，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从未见面的两人，有了婚约也就嫁了，至于感情，是可以从没有到有的。” 杨惠兰将小秋疑虑一点一点地打消，在她看来，盛少爷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居然一点儿不意外。 从盛家少爷帮虎子进书院开始，还有那次宴请，杨惠兰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一些。 杨惠兰是过来人，盛嘉言既然对小秋有意，就不会亏待她，这可比不了解为人，光听媒人说项要靠谱得多。 “婶子的意思是，让我应下吗？” 杨惠兰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建议你应下，因着如今没有比这更好，更妥当的法子，婶子不希望你被人算计。” 蒋小秋眼里的迷雾散去了一些，她当然也不希望，任何让秦美华如愿的事情，蒋小秋都不会做。 “婶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蒋小秋眸色变得坚定，下了床穿了鞋子就往外跑。 杨惠兰抬着手举到半空，也……也不用这么着急啊，晚上还回来吃饭不？ …… “少爷，小秋姑娘又回来了。” 盛嘉言笔尖一歪，生生将一幅行云流水的字给写毁了。 他毫不在意，放下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抖，他在紧张。 不知道蒋小秋去而复返，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盛嘉言这一刻，比起前世任何时候都要紧张，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很快，蒋小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秋的气息也有些不稳，脸颊红红的，似是走得急了。 盛嘉言将手边的一盏茶推过去，小秋想也不想地端起来一口气灌下去，姿势潇洒，仿佛喝酒一样。只有她心里知道，她在蓄积勇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嗯 放下了茶盏，蒋小秋才微微平静一些，她站在盛嘉言的对面，表情认真。 “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盛嘉言点头，“愿意。” 小秋的脸微微红了一点，“是……娶我为正妻吗？” “是。” “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好的，没有身份地位，往后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帮助……” “我不在意那些。” 盛嘉言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小秋的气势逐渐减弱，脸颊的热度却逐渐升高。 可是蒋小秋仍旧坚持着直视盛嘉言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愿意和离。” 只是别瞒着她，别防着她，她愿意让出位置。 盛嘉言心底发疼，脸上却浅浅地笑起来，他说，“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没什么保证的承诺，蒋小秋却感受到了盛嘉言的诚意。 “那、那……那就这样吧。” 小秋的脸实在没法儿更红了，含糊着就算答应了。 盛嘉言心底像是有千万朵花儿怒放，喜悦的感觉，要从他身体的每一寸钻出来一样。 他弯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就哪样？” 小秋一呆，“就，就按你说的做。” 这还要让她怎么说？ 盛嘉言却觉得，小秋此刻娇羞的模样甚是难得，平日装着沉稳，可那并不是她，不过是她害怕被伤害的伪装而已。 真正的她，很容易就会脸红羞涩，就像……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因此盛嘉言不打算放过她，他像是没明白蒋小秋的意思，十分认真地问。 “那么，你是愿意嫁给我了？” 蒋小秋脸要爆了，自己难道表示得不够明显？ 偏偏盛嘉言目光特别真诚地等着她回答，小秋哼唧了半天，点了点头，声音低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嗯。” 虽然没有听到她说“愿意”，盛嘉言胸腔里也炸开了烟花。 眼睛里的柔情，仿佛泥沼一样，能让人溺死在其中。 蒋小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杯子小口地喝做掩饰。 然而她喝了两口，就看到盛嘉言笑得特别温柔，“这杯子，我刚刚用过。” “……” 蒋小秋嘴里含着一口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表情怪异。 可是这就是刚刚他递给自己的杯子啊！ 这个人真的是…… …… 从盛嘉言的书房出来，蒋小秋脸颊烫烫的。 本来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最合适的办法，两人各取所需，可是此刻，她心里却七上八下。 这样真的好吗？ 蒋小秋重新活过来，头一回碰上了她解决不了的难题。 盛嘉言那里，却是全然无法让笑容从脸上消失。 “青竹，你去将信让星楼传给飞尘和怀瑾，另让人置办一些成亲所需之物，无需太多，但样样必是珍品。” 青竹应声要退下，又被叫住。 “宁州那边再拖些日子，盛家那里也要传消息回去。” “明日再去镇上寻一个好的媒人来家中。” 等盛嘉言全部吩咐完了，青竹才再次应下。 “是。” 青竹也忍不住为少爷高兴，他从没见过少爷如此喜悦的表情，仿佛得了天下所有的宝物一样。 咱们盛家，就要有喜事了。 盛嘉言当晚就将此事同瑶娘说了，瑶娘惊得打翻了绣筐。 “你说，小秋同意了？” 瑶娘想起这阵子小秋有些疏离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盛嘉言点头，“我已是问了她意愿，此事事不宜迟，娘可尽快请人与她的婶子商谈。” “这、这……娘还没做好准备，如此前去，会不会觉得唐突？” 瑶娘也是喜欢小秋的，只是并不想委屈了她，总要一步一步地来才成。 盛嘉言却是等不及，只是面上并不显。 “明日我已是请了媒人前来，该有的一样不少，娘且放心。” 瑶娘看着儿子淡定的模样，心里的激动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种事情，可是她这个做娘的该操持的，怎能让言儿为此分心？ “娘知道了，你放心，定是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瑶娘心中欢喜，她如今唯一的惦念，就是儿子能娶一个他喜欢的姑娘，若是那姑娘自己也能喜欢，就再好不过。 如今，这个惦念总算是要实现了。 …… 第二日，杨惠兰一家才刚刚吃完早饭，就有客人上门。 杨惠兰拉开门，外面站着个陌生的女子，穿着打扮都很得体，一眼瞧上去就觉得十分喜庆。 “请问，这里可是蒋小秋姑娘的家？” 那女子礼数周全，问清楚了情况，才满脸喜意地笑起来，“恭喜恭喜，小秋姑娘大喜呀。” 不止是杨惠兰，连外面路过的乡亲都猜出来了，这是媒人，还是从镇上来的，那些高门大户才会用的有档次的媒人。 “小秋丫头这是……要说亲了？” “瞧着不会是被镇上的人家瞧中了吧？” “我的天，咱秀云村莫非真要出一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不成？” 外面一时间热闹了起来，杨惠兰虽然昨个儿得知了盛家的事，却也知道秦美华的打算，因此多了心眼，压低了声音问。 “喜从何来？” 媒人也顺着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我是盛家请来的媒人，不知可能进去说话？” 一听是盛家，杨惠兰脸上的笑容立刻真诚了起来，“快请进快请进，小秋，你跟小冬回屋里去。” 终身大事，可不好让小秋露面呢。 杨惠兰家的院子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却止不住人心里的猜测。 很快，有镇上媒人上门给小秋说亲的事情，在秀云村里立刻就传遍了。 蒋老娘听到之后，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要说这秦美华动作也够快，这么快就镇上就来人了，等到小秋嫁到了夏家，咱明远明晨，那可就有指望了。” 蒋小夏在一边擦着桌子，手里的布险些捏烂掉。 夏家还给蒋小秋请了媒人？她配吗？难道，自己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蒋小秋嫁到夏家去过好日子，她就只能在蒋家，暗无天日地熬着，熬成一个粗鄙的村女，再被家里卖点银子，随便嫁给村里的村夫？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是个好孩子 蒋小夏连想一想，心里都寒凉如冰。 蒋家没了蒋小秋，又卖了蒋小春和蒋小冬，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蒋老娘才发现，家里有女儿还是有好处的。 不然，事情都给谁做？难道还指望她来做？ 蒋小夏有一次偶然听见，蒋老娘和罗秀玉两人说话，她们说至少要让自己在家里，一直待到蒋明远和蒋明晨娶媳妇了，再让她嫁人。 她们竟然要蹉跎自己，可她难道能反抗吗？ 蒋小夏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能这样，她绝对不要这样！ …… 找了个只有蒋老娘的时间，蒋小夏往她跟前儿去。 “家里事情都做完了？你眼睛里是不是看不到活计？非要我说一样才做一样？” 蒋老娘对蒋小夏再没有之前的耐心，家里到处都是事情需要人去做，蒋小夏动作又不利索，做得也没有蒋小秋好，蒋老娘哪儿还有心情照顾她的感受？ 蒋小夏深吸了一口气，姿态放得很低，“奶，听说夏家看上小秋，要让她嫁过去呢？” 蒋老娘斜了她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 “那太好了，等小秋嫁过去，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蒋小夏像是真心为蒋老娘高兴一样，说的蒋老娘心里舒坦，“那是自然，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只要小秋进去了，那就是主子，咱们是她娘家，自然也是要沾光的。” “真是太好了，小秋心地善良，一定不会向之前一样，对蒋家那么心狠的。” 蒋小夏笑了笑随口说道，“之前我看她对爷奶和三叔三婶都一副冷漠的样子，我还有些担心呢。” 蒋老娘一愣，眉头皱了皱，想到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那个蒋小秋，让蒋家成为秀云村的笑柄，她真的是恨之入骨。 “这门亲事可是秦美华给她说来的，她怎么可能……” 蒋老娘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也不对起来。 秦美华跟他们蒋家的关系，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啊。 “小秋能得了这门亲事，自然会感激三婶，可是她对咱家一直有误会，如今户籍也迁到别人家去了，奶，你说小秋得势了，会不会不帮咱家？” 蒋小夏察言观色，趁机面色担忧地说，“要是她还是咱家的人倒还好说，可她如今，便是到时候真的不帮咱家，咱们也拿她没办法。” 蒋老娘的脸色慢慢地沉下去，蒋小夏说的还真的在理。 蒋小秋如今可不受她的拿捏，若是她到时候忘恩负义，他们还真没有法子。 不对，不是到时候，蒋小秋如今手里也不是没银子，却宁可贴给外人用也不贴补家里，他们一点儿光都沾不到。 蒋老娘忽然发现，小夏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用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蒋小秋去过好日子，咱们一点儿好处都得不到！” 蒋老娘眼里闪过一抹阴狠，这绝对不行，怎么样都不行！ “唉，若是小秋还是咱家的人就好了，只要是家里人，不管怎么样都会顾着家里的，就像我，心里心心念念都想让奶过上好日子，我哥哥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蒋小夏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遗憾，拿着手里的笤帚慢慢地走到一边扫地。 蒋老娘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虽然她如今看蒋小夏也不顺眼，但不得不承认，她刚刚说的话，至少自己是爱听的。 是啊，怎么就不是蒋小夏呢？ 怎么就是蒋小秋那个狼心狗肺的死丫头呢？ 蒋老娘越想越不得劲，蒋小秋嫁过去要真不管蒋家，那他们能怎么办？岂不是人财两空？眼睁睁看着她过好日子？ 蒋老娘心里怎么都不愿意，她又扫了一眼扫地的蒋小夏，虽然没有从前水灵了，长得也还算是不错。 她跟蒋小秋年岁相仿，身段瞧着都差不多，如果夏家纳的是蒋小夏的话…… 蒋老娘忽然眼睛一亮，若是蒋小夏进了夏家，她定然不会不帮蒋家，蒋明晨又是她哥哥，都不用她说，蒋小夏也会尽力而为。 这个好。 蒋老娘忽然把蒋小夏一把拉到自己的面前，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小夏啊，比起小秋，奶当然是更喜欢你的，若是有这样的机会，你可愿意，嫁去那夏家？” 蒋小夏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脸颊微微泛红，轻轻低下头，“小夏都听奶的，奶让小夏怎么做，小夏就怎么做。” “真是个好孩子。” …… 杨惠兰跟那位媒人只聊了几句，就有些不太招架得住。 “盛家的意思，是想尽快迎娶小夏姑娘进门，吉日也已是让人算好了，这个月月末正好有一日合适。” 杨惠兰目瞪口呆，“这……会不会太快了？按着规矩，还得合一下两人的生辰八字，便是合适了之后，也还要许多准备，如此仓促，恐怕不合适吧？” “您放心，八字什么的，盛家说了，便是不用合也必然是合适的，并且，该准备的东西，盛家都会准备，必不会让小秋姑娘委屈半分。” 媒人说的面面俱到，杨惠兰能想到的，和她想不到的，盛家全部都给想到了，虽然仓促，却事事都按着流程来，挑不出一点儿错。 “您放心，盛家对小秋姑娘那是极上心的，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还从未见过这样用心细致的人家，连嫁女儿需要些什么，都详详细细地问了我，生怕准备不周。” 媒人始终笑容可掬，想来收下的银子也很合她心意。 杨惠兰心里也高兴，盛家对小秋上心是好事，既然这事儿要定下，快些也好。 于是两人在相谈了很久，等小秋可以出来的时候，已经该准备晚饭了。 “我已经让你叔去盛家递了话，既然要结亲，你就不好再去盛家做活，他们也应下了。” 见小秋点了头，杨惠兰轻轻地摸了摸小秋的头发，心里一阵不舍，这才做了她几天的女儿，居然就要嫁人了。不过也没办法，她更舍不得让秦美华祸害小秋，这丫头的命实在是坎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越来越可爱 同家镇，秦美华本是回来换婚书，最好是能让夏家请个媒人去秀云村，弄的人尽皆知。 然而夏夫人压根看不上蒋小秋，不过是纳个妾，哪儿需要如此繁琐？ 换了婚书，直接选了个日子，又不太情愿地又给了些银子，说只要那日在府里见到蒋小秋就成。 秦美华只能点头应下，想着等到那日闹大些便好。 她出了府见着了蒋仁，蒋仁发现她孤身一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小冬呢？不是让你把她带回来？” 秦美华撇了撇嘴，“小冬？这要问你的老子娘了，我回去的时候，她们五十两银子，把小冬给卖了。” “你说什么？” 蒋仁猛地站起来，声音几乎掀翻了房顶。 “你跟我吼什么？又不是我卖的，我可怜的小冬，才那么小，我们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他们转头就将人给卖了，你娘说，小冬是她的孙女，她想卖就卖！” 秦美华手捂着脸，声音透着悲戚，然而脸上却有着隐隐幸灾乐祸的表情。 蒋仁刚过完年就来了镇上找活干，就是为了蒋小冬，虽然小冬是个女儿，但除去蒋小秋这个不孝女，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如今他却听说，小冬被家里人给卖了？ “我现在就回去！” 蒋仁阴着脸站起来，大步地往外走，秦美华见状赶紧拉住她，“蒋仁，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小冬已经被卖了。” “我不信，爹娘不会这么狠心的，一定是哪儿弄错了。” 秦美华心底暗笑，他居然还不信，他难道不知道蒋家是什么样的人吗？那可是为了银子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秦美华手底刻意松开，像是没拉住，蒋仁寒着脸走了出去。 …… 第二日，蒋仁一大早就回了蒋家。 蒋老娘见了自己的儿子，心里还是高兴的，“三儿啊，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给娘送银子来了？” 蒋仁冷着脸，“娘，小冬呢？” “小冬？” 蒋老娘的笑脸一下子定住，“小冬，小冬那不是在小秋那儿吗？” 蒋仁心里一松，又对秦美华恨起来，这个女人果然在骗他，太可恶了！ “行了，我去找小冬。” 他还是打算把小冬带在身边，如今干活回家，都没人跟前跟后地喊他爹爹，蒋仁心里居然有些想念。 蒋老娘在他身后唾了一口，“真是有了媳妇没了娘，就是被秦美华给带坏了！” …… 蒋仁一路来到杨惠兰家里，杨惠兰看见他，一脸的防备。 “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小冬。” 杨惠兰将手里的木盆一扔，“哐当”一声。 “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秦美华来了还不甘心，又让你来？我告诉你，是蒋家把小冬给卖了，小秋把她给买下来，她自个儿要留在小秋身边，你们谁来都一样！” 蒋仁忽地睁大眼睛，吓了杨惠兰一跳，“我说什么？蒋家……真的把小秋给卖了？” “那还能有假？卖了五十两银子，秀云村哪家不知道？你出去随便问问，真是丧尽天良，哪家也没有这样心狠手辣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杨惠兰怒气冲冲地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也不管蒋仁高出自己一个头，拿了笤帚就将人往外撵。 等她把门关上，小冬才从屋里怯生生地伸出一个头来，“婶子，他走了吗？” “走了，小冬别怕，有婶子在，没人能伤害你。” 小冬露出感激的笑容，圆乎乎的小脸险些让杨惠兰的心都化了。 小秋在屋里做绣活，见小冬这样忍不住轻笑起来。 知道外面蒋仁来了，她就一直在屋里围着自己转悠，又是倒茶又是递水，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就生怕自己不要她。 “小秋姐，我给你剥果子吃。” 蒋小冬端来一碟子干果，奋力地开始剥壳子。 “行了，我之前说过的，你想走的话我不拦你，不过你不想走，我也不赶你。” 蒋小冬嘿嘿地笑起来，“我知道的，小秋姐最好了，我就想给你剥果子吃。” “……” 小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小丫头，似乎越来越可爱了。 …… 蒋仁怒气腾腾地冲回蒋家，一脚将地上装了猪草的筐子踢飞，“哐”的一下，砸在了门板上。 “干啥干啥？三儿，你这是干啥？” 蒋老娘咋咋呼呼地出来，看见是蒋仁，眉毛一竖，“反了天了，你还打砸起家里来了？” “你们为什么要将小冬给卖了！他是我女儿，你们还是不是人！” 蒋仁眼睛赤红，头一回朝着蒋老娘怒吼。 蒋老娘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立刻狂嚎起来，“哎哟我的命啊，怎么就那么苦！生出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啊！” “我在外面做活赚钱，只留下一点花用全部送回来，小冬只是个孩子，不过几日你们都养不起要卖了她？她也是您的亲孙女！” “不就是个丫头！也值得你这样跟你老娘叫喊？再说，蒋小秋不是把人给买回来了？” “那她要是没买回来呢！” 蒋仁吼得屋里的人都出来了，蒋和皱着眉，“蒋仁，你怎么跟娘说话的？” “就是，为了个丫头值当吗？娘可是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娘的？” 蒋乐也很是不满，“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蒋仁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一直都觉得爹娘不容易，所以一直都提醒自己要孝顺，当初秦美华提出留下蒋小秋在村里孝顺爹娘，他也答应了。 他在镇上辛苦做活，供养两个侄子念书，他们的吃穿用度都要胜过小冬，蒋仁以为，至少家里是念着他的好的。 可是小冬刚受了伤，他们为了银子就将她给卖了，并且丝毫没有后悔之意。 “卖小冬的五十两呢？给我，我要拿去把小冬给赎回来。” 蒋仁咬着腮帮子，朝着蒋老娘伸手，他要从蒋小秋手里把小冬给赎回来。 “什么？没有！” 蒋老娘最恨别人跟她提银子，脸上立刻变得狰狞，“五十两早没了！用来赎一个丫头，没门！”蒋仁脸上的肌肉微抖，“那是卖我女儿的银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聘礼 “没有就是没有！小冬是我孙女，卖了不就卖了，再说小秋不是买回来了，干嘛，她自己不愿意跟你回来，那怪谁？” 银子早没了，蒋明晨拿了大半，她大孙子是要干大事的！ 蒋仁喘着粗气，目光在他的娘，他的兄弟身上扫过去，粗糙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发抖。 “好，好！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们也别拿我当蒋家的人了！蒋明远还在镇上，你们自己养吧！” 蒋仁说完，再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蒋老娘从未见过蒋仁这副样子，咬牙切齿像是要打人一样，在她心里，这个三儿子除了在娶秦美华这件事上，其余一直都很听她的话。 可蒋仁刚刚的样子，仿佛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一样。 蒋老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地面哭嚎起来，“我的命哦，我的命好苦啊……” 蒋和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蒋仁说什么？他不管明远了？镇上念书的花费可不小，他怎么能不管！ …… 蒋仁当真能说不管就不管，不过三日的时间，蒋明远就从镇上回来了，一回来就哭丧着脸。 “爷，奶，我三叔三婶不管我了，我还要考县试呢，我可怎么办啊！” 蒋家顿时焦头烂额，乱成一团。 而蒋小秋这里也不清闲。 敲定了亲事，杨惠兰和许青松开始一趟一趟地往镇上跑。 虽然盛家说了会安排好一切，可嫁女儿的是他们，该准备的都要尽力准备好。 虎子的屋子就暂时成了库房，堆满了买回来的东西。 小秋怎么拦都拦不住，“惠兰婶子，咱秀云村哪家嫁姑娘也没这么麻烦过，再说，这只是权宜之策，不需要如此麻烦。” 杨惠兰轻轻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只要乖乖地在家里待嫁就好。” 小秋捂着额头，这让她如何静的下心来乖乖的待着？ 自己来惠兰婶子家里并没有多久，如今他们却竭尽所能地为自己操持，小秋想给银子，婶子险些都要跟她置气了。 眼瞅着库房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小秋心里越发过意不去。 就在这时，盛家又来了人，来给小秋送聘礼。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盛家出来，一路来到杨惠兰的家里，队伍的末尾居然还在盛家。 秀云村瞬间沸腾了，这什么情况？小秋相看的亲事，竟然是盛家吗？ “这……这是盛公子要娶小秋丫头？” “那又怎么了？你瞧瞧小秋如今出落的模样，盛家虽说看起来像模像样，可那盛少爷的腿……” “你说的才不算什么呢，你睁开眼睛看看送聘礼的队伍，便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也就这样的排场了吧？” “说的是，说明盛家是真看重小秋丫头，小秋嫁过去那就是去享福的。” “我觉得，没准盛家真觉得小秋是福气，不然怎么独独让她去家里做活，这会儿又要娶她，小秋或许当真是福气呢。” “就是，看看她从蒋家出来之后，出落得越发水灵，许青松一家跟她关系好，连虎子都送去了镇上念书。” 秀云村沸沸扬扬，目光不禁也落到了蒋家那里。 村子里哪家姑娘成亲，也没有过这样的动静，蒋家怕是要悔死了吧…… 蒋家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后悔，她们先是惊住了。 “盛家？怎么会是盛家？不是说好了是夏家吗？纳为妾室，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盛家？” “娘，这我哪里晓得，盛家的聘礼都送到杨惠兰家门口了，好些东西我都叫不上名字。” 罗秀玉瞪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胸口，她是真被镇住了，长那么大，还从没见过那么些好东西。 蒋老娘急了，“秦美华那个满嘴谎话的东西，就知道她办不好事！盛家是眼睛瞎了吗！看上蒋小秋那个小贱人，他们疯了不成？” “娘，这事儿您得赶紧跟三弟妹说说，还有咱明远的事情，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耽误了他县试，可是咱蒋家的遗憾啊！” 罗秀玉看完了热闹，却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如今更让她着急的是蒋明远。 她没想到蒋仁说不管真的就不管了，在镇上连家都不回，秦美华又在夏家，蒋明远没人照应，又没有银子，能撑三日才回来已是不易。 如今他正在闹着呢，说是这次县试他有极大的把握，现在可好，恐怕都不能参加了。 “我难道不着急吗？那个狐狸精把我儿都给带坏了，定是她跟三儿说了什么，才会让三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蒋老娘心里痛恨，嘴上发狠，“等我见了她，我非要剥了她的皮不可！” 蒋小夏抽空偷偷出去看了送聘礼的队伍，站在一棵树后，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那些东西的不俗。 一担担红色的喜布盖着，瞧着就沉甸甸。 蒋小夏见过村里嫁女儿，聘礼都是意思意思几担便可，像是这样的，从来也没有过。 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每个人脸上和说出来的话里，都是无法掩饰的羡慕。 蒋小夏多么希望那些人羡慕的是自己？她从小一直觉得，等她长大，出嫁，一定会是全村最最耀眼的，可她没想到，出风头的居然变成了蒋小秋。 那个她从来都看不上的蒋小秋！ 那么她呢？ 跟蒋小春一样，因为十两银子，被悄无声息地抬去别人家里，从此杳无音讯？ 亦或是跟村里寻常的姑娘一样，平平淡淡地嫁人，继续操持一家人的生计，耗尽所有的青葱美丽…… 她不要！ 蒋小夏的嘴唇咬出深深的齿痕，她不要被蒋小秋踩在脚底下！ 蒋小夏猛地转身跑回去，夏家这个机会，她必定要抓住，错过了，或许她就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 杨惠兰看着送上门的聘礼目瞪口呆。 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几担，后来发现后面还有。 那可能就是因着看重小秋，多送一些过来，可是等了那么久，后面还有！杨惠兰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出门往外看了一眼，结果根本没有看到尽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明明很聪明啊 盛家来送聘礼的，是一个村里谁也没见过的人，端得是气势十足，让人见了不自觉地屏气凝神。 “在下乃盛嘉言的二弟，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顾怀瑾跟许青松抱拳，许青松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礼才好，只觉得盛公子实在是个妙人，居然还能有这样一个浑身江湖气息的弟弟。 顾怀瑾是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就为了替盛嘉言送聘礼。 自从穆飞尘跟他说了这事儿，他心里就抓心挠肺地好奇。 他那个大哥啊！浑身阴冷的气息，比自己还能吓哭孩子，在穆飞尘的口中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 顾怀瑾原本不信，结果过来一瞧，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大哥脸上的笑容不是算计的冷笑，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微笑。 顾怀瑾刚见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被吓哭了。 于是，他对这位小秋姑娘的好奇心，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都心生敬畏的大哥变成如今的模样？ 只可惜，一直到聘礼送完，顾怀瑾都不曾见到小秋姑娘。 他心里微微可惜，又从怀里拿出一只匣子。 “这是我大哥吩咐，要单独交给小秋姑娘的，劳烦你们转交。” 顾怀瑾完成任务，功成身退。 杨惠兰和许青松两人站在堆满了聘礼，变得异常狭小的院子里，面面相觑。 他们还想着给小秋多置办些嫁妆，也好让她嫁过去之后能硬气一点。 可现在看看，跟盛家送来的聘礼相比，他们准备的嫁妆完全不值得一提。 “还是，先把这个给小秋吧……” …… 小秋拿到了那只盒子，直接打开来。 里面是一套首饰。 并非金银点翠富贵晃眼的那种，而是一套极为素雅，以玉石为主的首饰。 让小秋惊喜的是，居然都是她很喜欢的兰花模样。 白玉钗环上雕着兰花，雕工精美奇巧，巧夺天工，白玉璎珞上也挂了一朵兰花。 一对白玉嵌银的镯子，合扣也是兰花的模样，白玉耳坠，更是两朵清雅别致兰花。 一整套的首饰，瞧着成色都是出自同一块玉石。 蒋小秋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了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玉兰花的簪子。 她稍稍比对了一下，心里已是确定这簪子应当跟这些东西都是一套的。 她看着那些东西有些发怔，盛嘉言送给她这个簪子的时候，只说是过年的礼物。 他还说什么，一点儿不贵重，这东西不值钱？ 骗鬼呢！ 蒋小秋再不识货，也是能看出这一整套首饰应该价值不菲，盛嘉言是欺负她眼拙吗？ 蒋小秋怒了一下，心底又生出疑惑来，可是，他那个时候，为何将这么贵重的簪子如此随意地送给她呢？ …… 秦美华得知蒋仁跟蒋家闹翻了之后，相当痛快解气地仰天大笑了几声。 这些年在蒋家受的气，仿佛都宣泄了出去。 至于蒋明远，秦美华并不看好他，因此知道蒋仁没有管他，秦美华也装聋作哑地待在夏家不闻不问。 不过对于秀云村的动静，她还是时刻关注的，知道有人去给蒋小秋下聘，秦美华头皮发麻，直接要瘫倒在地上。 因为她知道，一定不可能是夏家！ 夏夫人只当蒋小秋是个玩物，想要弄进府来给夏友德解闷而已，连聘礼都直接用银两敷衍了事，可见根本没将这事儿当一回事。 那会是谁！ 她还没来得及大张旗鼓地去秀云村宣扬，到底是谁，先一步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这还不是让秦美华最担心的，她最担心的，是夏夫人知道这回事，自己该如何是好。 夏家在同家镇颇有些地位，也因为如此，秦美华在蒋家不受待见，蒋老娘三番五次要让蒋仁休了她，也都只是嘴上说说。 她在夏家做活，便能让蒋家的两个孙子到镇上念书，可见一斑。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秦美华可不想得罪夏夫人。 那些被赶出去的下人，在同家镇根本活不下去，举步维艰，最后只能落得背井离乡凄惨境地。 若是让夏夫人知道这事儿有了变数…… 秦美华根本无法想象！她可是在夏夫人那儿打了包票的！ “秦妈妈，夫人让我来问你，这都快要到二少爷纳妾的日子了，咱们几个何时跟你过去接人？二少爷可等着呢。” 夏夫人差了身边的人过来询问，秦美华后背一层冷汗。 她脸上却故作镇定，露出泰然自若的笑容来，“还请让夫人放心，这样吧，我先行一步回去村里准备着，到那日你们来接人便可，保准顺顺利利的。” 来人满意了，回去夏夫人那儿复命，秦美华动作麻利地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府。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混乱间，似乎有一个念头一闪而逝。 …… 秀云村，小秋如今可空闲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杨惠兰耳提面命，在屋子里安静地待嫁。 不过，小冬似乎忙了起来。 她每出去一趟，回来都神秘兮兮地跑到蒋小秋的面前。 “小秋姐，姐夫让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梅瓶？是窄肩瘦长的，还是高腰双耳的？” 蒋小秋：“……” “小秋姐，姐夫让我问你，你是喜欢黄花梨木的家什，还是鸡翅木的？” 蒋小秋：“……” “小秋姐，姐夫让我问你，你是喜欢珠玉盆景，还是玛瑙盆景？” 蒋小秋：“……” “小秋姐……” 蒋小秋：“你等等，这都是你在哪儿听来的？” 蒋小冬一脸天真烂漫，“姐夫让我问的啊。” 姐夫什么姐夫！她还没成亲好吗！ 于是蒋小秋干脆也禁止蒋小冬出门，陪她一块儿待在屋子里“闭关”。 盛家，盛嘉言撑着脑袋，觉得那个蒋小冬前世八成是长歪了，明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啊。 都不用他说什么，自动自发改了称呼，机灵劲很是可以。就是可惜，自己没办法看到小秋的表情，一定是又无奈又羞涩，让人忍不住想要捏她一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有好事 “大哥，新房的话……确定要弄得那么慎重？你也该去宁州了，便是成了亲，这里也待不了几日。” 顾怀瑾觉得盛嘉言未免太大费周章，盛家得了他要成亲的消息，指不定马上就来人了，万一给他们瞧出了破绽…… 盛嘉言瞥了他一眼，“所以，我不是让你尽量弄些不显山不露水的物件来。” “……” 顾怀瑾深吸一口气，再不显山不露水，好东西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盛家的人难道都是傻子吗？ 盛嘉言才不管这些，总之绝对不能委屈了小秋，东西就是要最好的。 顾怀瑾对此伤透了脑筋，心里越发对小秋姑娘好奇心爆棚，莫非是仙女下凡了，能让大哥痴迷成这样？ …… 盛嘉言和蒋小秋的亲事顺顺当当地行进着。 秦美华赶到蒋家的时候，里面正吵杂不堪。 “娘，明远也是你的孙子，长孙！小冬卖的那五十两，您给明晨拿走了那么多，剩下的怎么都该给明远了吧？明远可急着用呢。” 罗秀玉扯着嗓子，声音喊得家里没人听不到。 “您可不好这么偏心的，明晨拿了银子音讯全无，谁知道能不能成事儿，咱明远可是心里有把握了，等他过了县试，您还不就等着享福了？” 蒋老娘阴沉着脸，“家里难道不要花用吗？明远是你儿子，这钱合该你拿才对。” 蒋老娘是心疼孙子的，然而蒋家里里外外哪样不要花钱？ 从前蒋仁会按时给家里送银子，明远明晨那里又不用他们过问，蒋家也就才堪堪过得下去。 如今倒好，蒋仁也跟她闹翻了，蒋明远开口就是十两银子，她若是真给了，家里难道喝西北风去？ “娘，那明远怎么办？我可怜的孩子啊，明明是个当官发财的料，是爹娘耽误了你啊！” 罗秀玉嗓子尖锐地发出哭腔，朝着田金莲的屋子里喊，“当初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要卖了蒋小冬换银子，现在好了，惹了三弟不喜，自个儿拿了银子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田金莲在屋子里一声不吭，总之明晨已经得了银子，至于自己…… 她看了一眼自己大大的肚子，也就这阵子该发动了，只要她生了个孙子，她在蒋家的地位就绝对不会动摇。 蒋明远那个草包还有把握呢，明晨可是说了的，蒋明远若是能考上，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秦美华就是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蒋老娘和罗秀玉见着了她，双双脸色一变，狰狞着脸就要扑过去。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回来！我让你带坏我儿！” 蒋老娘挥舞着手，指甲立刻在秦美华的脸上留下了几道划痕，十分扎眼。 秦美华疼的大叫一声，“你们疯了！我来是有好事的！” “你能有什么好事！你个惹事精托生的下三滥东西，我们蒋家就是因为你，和你生的蒋小秋，才会弄成现在这样！” 蒋老娘还不解气，恨不得将秦美华那张脸撕烂。 秦美华强忍住愤怒，“这次来，是真有好事，你们若是不信，我这就走，不过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见她态度如此强势，蒋老娘举起来的手放下，只是脸色仍旧难看，“说，你若是敢骗我，我要你好看！” 秦美华这才急不可耐地问，“蒋小秋和盛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家的人对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里揣测定是蒋小秋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勾引了盛家少爷。 秦美华听完，脸色变得焦虑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本想着夏家那里是个好去处，却没想到蒋小秋竟然跟盛家也有了关系。” 她叹了口气，“说起来，夏家虽然是个妾，可盛家少爷的腿是个残废，怕是嫁过去也只能守活寡，还不如妾呢。” 蒋老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这事儿，我倒是有个想法，反正只是个妾室，你觉得小夏如何？” 秦美华心里一喜，没想到蒋老娘居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她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些为难，“倒也不是不行，只怕小夏不同意，毕竟只是个妾室……” “三婶，我愿意的！” 蒋小夏忽然从角落里站出来，脸上没有半点羞涩，而是一种隐隐的欣喜，“我愿意的。” “小夏，三婶实话跟你说，夏夫人虽然知道二少爷瞧中了蒋小秋，却并不知道蒋小秋长什么样子，我其实也觉得，你比小秋更好，只是这事儿吧……” “三婶，可是有什么难处？” 蒋小夏眼里闪动着着急，秦美华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夏家那样的人家，最忌讳被人欺骗，你若是替了小秋，就必然不能反悔，否则，不仅你会惹恼了夏家，还会连累整个蒋家。” 为了让自己的话可信，秦美华甚至列举了几个例子，都是夏家如何惩罚背叛欺骗他们的人，说得格外凄惨，令人毛骨悚然。 蒋小夏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蒋小秋那些聘礼，彻底激起了她的绝望，就算前面是一个深渊，她也要赌一赌！ “三婶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便是蒋小秋了。” 秦美华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如今，怕也只能是这样了。 …… 青州桐县，坐落在城西的一座大宅子里，盛大夫人靠在美人榻上，面前跪着一个婢女，正是之前去秀云村的水碧。 “你说说，那个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 水碧回忆了起来，当日因为蒋小秋，盛嘉言还当众给了她没脸，水碧心里一直记着呢。 “回大夫人，奴婢当时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四少爷为了维护那个女子，还故意刁难奴婢，丝毫不顾及奴婢是奉了您的意思去的。” “那女子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巧言令色，将瑶姨娘哄住，瞧着就是没有见过世面，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攀上高枝而已。” 水碧将蒋小秋贬得一文不值，倒也符合盛大夫人心里的猜测。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中毒了 还以为这个曾经被老爷称赞过的小杂种能有什么野心，却没想到他竟然愿意自甘堕落，娶一个山村女子为妻？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盛大夫人的脸上仍旧是温婉和煦的表情，一派当家主母的大家风范。 “既是他执意如此，我虽是他的嫡母，却也不好多过问，毕竟是瑶姨娘同意了的，没的让老爷以为我有什么坏心呢。” 水碧立刻扣头，“大夫人宅心仁厚，对瑶姨娘和四少爷已是挖心掏肺了，老爷都能看在眼里的。” 盛大夫人嘴角轻弯，“行了，不过是我应做的事情，四少爷既然心悦此女，我身为他的嫡母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你让春兰和秋月去送些东西，算是我给他的添礼吧。” 水碧立刻明白了盛大夫人的意思，点头应下，出去之后让人去库房挑了些看起来好看却根本不值钱的玩意。 “你们两听好了，去了之后不管瞧见了什么，都要仔仔细细地回来禀报，明白了没有？” 春兰秋月齐齐的蹲身，“水碧姐姐放心，我们一定看仔细了。” …… 一晃，明日就是吉日。 蒋小秋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委实有些太快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日子就到了呢？ “小秋姐，你嫁去了盛家，那、那我……” 蒋小冬扁着嘴，想说自己能不能跟着她，又怕小秋不同意，一双眼睛生生憋出了一汪水来。 蒋小秋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你要跟着我，还是就留在惠兰婶子这里？” “跟着小秋姐！” 蒋小冬想也不想地回答，一丝犹豫都没有。 她早想明白了，虽然惠兰婶子如今喜欢她，可自己到底不是他们真正的家人，若是他们不要她了，连理由都不用。 可是小秋姐对她来说不一样，自己最害怕的时候，是小秋姐救了她，小冬对她的信任和依恋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行吧，我会去跟婶子说的。” 蒋小秋觉得这样也好，以惠兰婶子惯孩子的架势，蒋小冬若是变回前世的模样，婶子还不一定能镇得住她。 自己就不一样啦，小冬的死契在她手里，将人放在自己身边也放心。 于是小秋直接去找了惠兰婶子说了这事。 杨惠兰一脸遗憾，甚至忍不住劝了劝，“小秋啊，哪有带着自己妹妹嫁人的？盛家那里可同意？” “一会儿我问问。” “……” 杨惠兰一脸惊悚，“你去哪儿问！” “我让小冬去问，她已经很熟练了。” 杨惠兰有些心累，哪家姑娘出嫁前不都羞涩到连提起夫家都不好意思，偏偏小秋这丫头，什么叫很熟练了？她让小冬去问过几次？ 小秋很冤枉的，都是盛嘉言让小冬来问她好不好！ 杨惠兰想了想，“就算盛家同意，可你是要去做人媳妇的，小两口新婚燕尔，这有个妹妹在身边……” 小秋的脸刷的一下热了，新婚燕尔什么的，婶子就这么大喇喇地在自己面前提起来合适吗？ 杨惠兰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弥补，“婶子的意思是，小两口亲亲热热……也不是，就是……” 蒋小秋的脸要冒烟，胡乱地匆匆点了点头，“婶子，盛家同意的话就成，其余的……其余的没什么相干的。” 她匆匆说完立刻转头出去，出了屋子，微凉的风吹在脸颊上，才带走上面的热度。 婶子在说什么啊！她和盛嘉言的亲事，那是有原因的，什么亲亲热热…… 蒋小秋用力皱了皱眉，脑子里却不知道怎么的，莫名浮现出盛嘉言的样子。 肩膀宽阔，虽然瞧着一派文弱书生的样子，可是有一次她不小心摔在他身上，却无意中发现，盛嘉言看着瘦弱的身上，却意外的结实。 蒋小秋甚至能回忆起她手底下按到，他胸口的形状…… “……” 小秋猛地摇头，她魔怔了不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小秋姐，不、不成吗？” 一旁的蒋小冬看着小秋疯狂摇头，以为她又不带自己走了，一时间几乎要哭出来。 蒋小秋这才慢慢恢复正常的模样，“并不是，不过这事儿最好也要征得盛家的同意，你去问问你姐……” 小秋深吸了一口气，“去问问盛家人，看他们可有意见。” 蒋小冬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外面跑，丝毫没注意小秋的异样。 蒋小秋在她离开之后，一口气才长长地舒出来，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听小冬“姐夫姐夫”的说多了，方才险些脱口而出，她最近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中毒了？ …… 小冬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小秋姐，姐夫说了，都听你的。” 她忽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蒋小秋，如此一来，她就能跟着小秋姐一块儿了吧？ “如此，你也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 蒋小冬跟着小秋之后，小秋前前后后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除却衣服鞋帽之类的不说，还有专门属于她的文房四宝，她专用的水杯，专门买给她的头饰等等，东西杂七杂八还挺多的。 小冬在蒋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属于她的东西，小秋第一次买东西给她的时候，她都乐坏了。 “好的，不过小秋姐，盛家似乎来人了，青竹跟我说的，你说，会是什么人？” 蒋小秋哪里知道？不过她想着，会不会是盛家的人？ 那些人给盛嘉言相看了那么多姑娘，结果他一个都没选，盛家理所当然应该会让人来看一看。 小秋猜对了，来人正是盛家的春兰和秋月，奉了盛大夫人之命，来给盛嘉言送礼的。 …… 盛家，春兰和秋月给瑶娘和盛嘉言行了礼。 “大夫人得知四少爷不日大喜，特意让我等来送礼，待到四少爷礼成之后，我们再离开，也好回去回报夫人和老爷。” 春兰在这里，连“奴婢”都不自称，直接“我”啊“我”的。 瑶娘也不说什么，说了两句谢词，便让人安排她们住下。言儿明天就成亲了，她们今日才到，很显然并不当一回事，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第一百四十章 出嫁 至于盛家送来的礼物…… 盛嘉言微微一笑，“让人将礼物都摆出去，明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就顺着她们的意思，免得出现差池。” 瑶娘也是这么认为的，立刻吩咐了人去做。 “言儿，盛家那边果然没有反对，娘这心里是既高兴，又有点……” 瑶娘脸上流泻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 儿子大喜的日子，不免让她想起了当初，她被送去盛府的时候。 她那样的惶恐不安，却没想到遇见了那样一个人。 只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山盟海誓，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娘，这事儿你只需要高兴就好，小秋是个好姑娘，有她陪着娘，我心里也放心一些。” 盛嘉言淡淡的语气，让瑶娘心里一突，猛地抬起头去看他。 “言儿，你可是要……” 盛嘉言浅浅地笑起来。 他从没有小看过自己的娘亲，该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只不过不说罢了。 “娘放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娘担心的不是这个，你这刚刚成亲，你就不怕小秋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提到蒋小秋，盛嘉言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了隐隐的遗憾。 若是可以，他自是一步都不愿意离开她，那姑娘明显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情愫，盛嘉言恨不得一直呆在她身边。 可是，他需要力量。 正是知道了小秋的身份，他需要足够将她纳在羽翼之下的力量，不管她是谁家的女儿，都别想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力量。 不仅如此，曾经对不起她的人，他都想给她足够的地位和权利，将那些人踩在脚下！ 所以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 “娘，小秋不是不明事理的姑娘，若是有机会……娘可时而帮我美言两句。” 瑶娘有些想笑，自己的儿子何时有过这样别扭的样子？ 之前自己一直都很遗憾，言儿太过稳重老成，让她失去了不少乐趣，如今才发现，那不过是因为言儿没有遇到重视的人。 比如此刻，她就觉得自己儿子还是有些幼稚的哈哈哈。 “成，娘定然日日帮你美言。” 盛嘉言：“……” 顿时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 第二日，一早，蒋小秋就早早地被杨惠兰喊了起来。 特意从镇上请来的全福夫人，进屋给小秋绞面上妆。 这样的经历，饶是上辈子蒋小秋嫁了两次人，都不曾体会过。 “嘶……” 棉线从脸上滚过，小秋情不自禁地发出痛呼。 全福夫人口中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啧啧地称赞，“瞧瞧姑娘这皮肤就是好，老身见过这么多新娘子，像姑娘这样天生丽质的也是极少见的。” 蒋小秋心想，你吹吧就。 自己就这还天生丽质呢？年前没多久的时候，她还是瘦瘦巴巴，皮肤黝黑干裂的模样，如今虽然好了不少，但距离天生丽质还是挺远的。 不过她也理解，吉祥嘛。 全福夫人在她脸上左上一层粉，右上一层粉，描眉画唇，每做一样，嘴里都能说出不重样的吉祥话来，喜气洋洋。 杨惠兰和小冬也在屋里瞧着，等到给新娘子梳头发的时候，小秋转过头，朝着杨惠兰甜甜地笑起来，“婶子，你给我梳吧。” 杨惠兰愣了一下，眼眶居然都微微红起来。 “可、可以吗？” “当然，婶子不给我梳，谁给我梳呢？” 杨惠兰上前，从全福夫人的手里接过梳子，一下一下给她梳着，口中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杨惠兰梳得很认真，念的也很认真。 蒋小秋从铜镜里看着杨惠兰，静静的带着浅笑。 之前她总发现，婶子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问她的时候她也不说。 小秋于是让小冬去偷偷打听，结果才知道，婶子特意跟人打听了嫁女儿要做的事情，嘴里一直念叨的，是成亲当日做娘的给女儿梳头的吉祥话。 不过惠兰婶子从来也没有跟她提过，只是默默地准备。 小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惠兰婶子对她实在太好了，好的，让小秋一度有些惶恐，觉得承受不起。 明明是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怎么能做到挖心掏肺地对另一个人这么好？ 原来，当真也有这样的人，小秋因为婶子一家，因为死过一次而冷硬的心，又化成了水。 …… 小秋这里温馨地准备出嫁，同一时间，蒋家也在忙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夏家和盛家竟然选择了同一天娶亲。 只不过蒋家这里，就显得过于清冷。 蒋小夏穿了一身红色的喜服，并不精致，甚至有些地方并不太合适。 没有全福夫人，没有吉祥的言语，蒋小夏自己对着模糊的镜子，将蒋明晨送给她的那朵头花戴上。 她能打扮的，也就这个了。 多日疏于打理的头发，昨日总算洗过一次，蒋小夏自己梳了个她觉得最好看的发式，又摸了摸自己不再白皙光滑的脸。 就算她今日出嫁，昨日，蒋家仍旧没有让她休息，甚至早上，还让她去打扫了鸡笼。 蒋小夏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生怕沾染上什么味道，可惜，她已经分辨不出了。 “快点，一会儿夏家的轿子就来了，蒋小夏……不，小秋啊，你准备好了没有？” 蒋老娘的声音在外面吼着，小夏站起来，提着裙子走出了房间。 蒋老娘眼睛一亮，“不错不错，夏家那少爷见了你，定是不会再想起那个死丫头的。” 小夏心里一紧，脸上只能露出配合的笑容。 “不过你可得记住，你能有今日的机会，可都是咱们家的功劳，等你去享福了……”“奶放心，我定是不会忘了奶和蒋家，奶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迎亲 蒋小夏说的话让蒋老娘很满意，小夏见状，趁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奶，不过我的嫁妆……” 蒋老娘眉头一皱，“什么嫁妆？你只是去做妾室，哪里要需要什么嫁妆。” 蒋小夏心里一沉，明明猜到了可能是这样，可仍然止不住心里悲凉。 就是因为做妾，才更需要嫁妆，否则，地位在府里只算半个主子，又没有银子，她能使唤得了谁？ 可惜她知道，蒋老娘是绝不会听的。 蒋老娘还在喋喋不休，说的不外乎让她不要忘本，别忘了自己是姓什么的。 蒋小夏却在心里冷笑，蒋家怎么对她的，她当然是不会忘记。 或许接下去的路会很难，但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至于蒋家…… 真要等她出人头地了，她定然会好好地“报答”她们！ 秦美华从外面匆匆忙忙地闯进来，“来了来了，小夏……不是，小秋，赶紧把盖头戴上，你记住了，从今往后，再没有蒋小夏这个人，你是蒋小秋。” 一方红色的盖头，彻底遮挡住蒋小夏的视线。 从此以后，她就不再存在在这个世上，她甚至还要借着蒋小秋的名字活下去。 呵呵，真的是，太讽刺了！ …… “小秋姐，花轿来了！” 蒋小冬在外面打探情况，看到了盛家的花轿，急忙跑进来通风报信。 她的小脸跑得红红的，身上穿着一套簇新的衣服，专门为了小秋的亲事新买的。 全福夫人将小秋扶起来，将手里的盖头交给杨惠兰，“吉时已到，您给她盖盖头吧。” 杨惠兰一脸舍不得，“小秋啊，等嫁过去之后，你要好好的过日子。” 许青松也过来了，他也是真喜欢小秋这丫头，性子又懂事又孝顺，事事都记着他们。 “小秋，你只记得，你是有娘家的，我和你婶子就是你的娘家。” 蒋小秋眼睛也红红的，却努力露出笑容来，她想让他们放心，所以要笑着出门。 外面锣鼓声响，盛家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前，门外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全村的人都出来捧场。 “两位，该送新娘子出门了，过了吉时可不好。” 全福夫人再三催促，杨惠兰才红着眼睛将盖头给她戴上。 小秋眼前立刻只剩下一片红色，和脚底仅剩的一块儿清晰的视野。 因着盛嘉言腿脚不便，因此来迎亲的，是上一次来送聘礼的顾怀瑾。 他坐在马上，看着被喜娘搀扶出来的蒋小秋，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透视，看清楚她的模样才好。 见着蒋小秋出来，锣鼓声更加鼎沸，喜糖和喜钱毫不吝啬地洒着，引得村子里的孩子们疯抢，笑着，闹着，到时冲散了小秋心里的伤感。 “瞧瞧，这样漂亮的花轿，恐怕是镇上也不常见呢。” “娘，我成亲的时候也要这样的。” “别胡说，你小秋姐姐是个有福气的，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蒋小秋被搀扶进了花轿，因着盛家就在秀云村，因此轿子就安排在村子里绕一圈儿。 长长的迎亲队伍，热闹非凡地走着，花轿到哪里，欢快的声音就到哪里。 忽然，迎面又过来一个轿子，只孤零零的几个人围着，红色的轿子上，并没有什么装饰，看着冷冷清清。 村里人见了，一个个目露惊奇，这又是哪家嫁娶？怎的之前一点儿都不曾听说？ 这轿子里坐的，正是蒋小夏。 一旁秦美华也看见了盛家的花轿，浩浩荡荡的气派，让夏家的花轿如同笑话一样。 不过她更担心的，是怕夏家的人听见那边迎亲队伍里会出现蒋小秋的名字！ “我们改道，避开他们。” 秦美华当机立断地决定，也不顾夏家人怎么想，直接挑了一条小道换了路。 花轿转弯，蒋小夏抬头掀开盖头，从透气的窗户里，看到了盛家那大大的，喜庆华丽的花轿。 对面的窗户里，蒋小秋正巧也掀开了盖头，两人无意中对视了一眼。 蒋小秋只看了一眼，又将盖头放下，花轿飘然而去。 两台花轿，往两个不同的方向，慢慢地走远。 …… “新娘子来了！” 盛家的人满脸喜色，赶忙燃放了爆竹，敲锣打鼓起来。 顾怀瑾将蒋小秋迎了回来，到了喜堂，盛嘉言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执意要自己拜堂，谁劝都不好使。 盛嘉言从顾怀瑾的手里接过红绸，手捏的紧紧的，仿佛握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喜娘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蒋小秋就随着指示动作着，这样规规矩矩的仪式对她来说，也是极为陌生，她很认真地感受着。 “礼成，送入洞房。” 蒋小秋被红绸牵着走动，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她却就是能知道，牵着她的人是盛嘉言。 从出门开始，心里无法避免的忐忑和茫然，到这时忽然变得安定了下来。 仿佛知道了前面的人是盛嘉言，因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蒋小秋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进了新房，小秋在床边坐下，两只手交叠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 忽然，一杆秤伸到了她的盖头底下，轻轻一挑，下一刻，她的世界恢复了明亮。 她看到盛嘉言就在她的面前，仍旧坐着轮椅。 大红色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那样好看，更衬出他的清俊无双。 蒋小秋有点看得入迷，等回过神的时候，脸颊热热的。 她在心底庆幸，还好脸上的脂粉厚重，应是看不出她脸色有什么变化才对。 喜娘在一旁笑吟吟的，又是撒喜果，又是喂饺子。 那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盛在碗里，盛嘉言修长好看的手拿着筷子，动作优雅地给蒋小秋夹了一个，慢慢送到她的嘴边。 明明就是很寻常普通的动作，盛嘉言此刻做起来，莫名的觉得撩人。 蒋小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头咬了一口……生的。 “新娘子，生不生啊？” 喜娘提高了声音，小秋无奈，只得配合地说，“生。” 新房里立刻传出了笑声。这时，盛嘉言拿了一方帕子放在她嘴边，轻声说，“吐出来，生的不能吃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用在意 这……让小秋怎么吐？ 她抢过帕子，扭头隐秘地吐在帕子里包好，顺便擦了擦嘴，脸上的热度更甚。 新房这就算闹过了，前边儿村里来了不少客人，盛嘉言是得出去招呼的。 “你先休息，我很快回来。” 盛嘉言顺势将她手里的帕子拿走，摇着轮椅将闲杂人等都给带出去了。 房门关上，蒋小秋总算松了口气，可累死她了。 没想到成亲居然这么折腾，想她前世，两次都是冷冷清清的花轿抬回去，没有任何仪式，就好像只是换了个住的地方。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条缝，蒋小冬小小的身子挤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个食盒。 “小秋姐，姐夫让我拿点东西进来给你吃，怕你饿着，先垫垫肚子。” 蒋小冬将食盒放在桌上，小秋走过去看，眼睛眯起来，这是垫垫肚子的分量吗？很明显她根本就吃不完。 里面放了好几样点心，有一碟蜜糖肘子，是她很喜欢吃的菜，另外还放了一碗鸭子肉粥。 蒋小冬也惊到了，那桌上一已是放了一桌子酒菜，应是待盛嘉言回来新房后，给他们两人吃的，这会儿怎么又让她拿这么多过来？怪不得可沉可沉了。 盛少爷这是将小秋姐当成猪了吗？ “应该是让咱们一起吃的。” 蒋小秋神色淡然，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正好她也饿了，早上只吃了两口淮山糕，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小秋其实早就饥肠辘辘。 鸭子肉粥香糯清淡，完全没有腥味，鲜香适口，正适合饿久了的人吃。 至于蜜糖肘子，小冬吃的眼睛都放光了。 这道菜是房厨娘经过小秋指点之后改进的，连一向性子温婉的瑶娘都赞不绝口，也不怪小冬那么喜欢。 “左右这里只有我们两，你要不……直接用手抓着吃？” 小秋见小冬手小，筷子根本夹不住，因此提议。 小冬正有此意，用帕子擦了手，直接抓了啃起来，“姐，这个可真好吃。” 小秋见她的样子但笑不语，一勺一勺地喝着碗里的粥。 就在这时，门又一次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两个女子。 小秋吓了一跳，新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小冬是她的妹妹倒是无妨，可这两人是谁？进来前连门都不敲？ “你们是什么人？” 小秋轻轻皱着眉问，只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些眼熟。 这两人正是从盛家来的春兰和秋月，上一回小秋也见过的，只是两人几乎没说话，印象自然没有那位水碧来的深。 春兰和秋月却是齐刷刷地露出嫌弃的目光，瞧瞧瞧瞧，像什么样子！ 这成亲的新娘子，都是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等夫君回来，可她们居然开始大吃特吃？ 简直粗俗不堪，不堪入目！ 尤其是蒋小冬，手上还抓了一个肘子，嘴角沾着褐色的蜜糖汁液，让春兰和秋月不忍直视。 果然水碧姐说的一点儿不错，这等粗鄙之人，就是想要找个机会攀高枝，跟那位倒是很相配呢！ “我们乃是盛家大夫人身边的人，特意来给三少奶奶请安。” 春兰说到“三少奶奶”的时候，语气都变得有些嘲弄。 蒋小秋听她这么说，也总算想起来了。 她放下勺子勾了勾嘴角，“盛大夫人身边的人，也有这么不懂规矩的，连进门需敲门都不知道？” 春兰和秋月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人也看到了，她们的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交差了。 “恭喜三少奶奶，以您的身份能嫁给四少爷，也不容易，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秋月的语气更是高傲，连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的样子，扬着下巴，跟春兰一块儿转身离开。 蒋小冬赶紧过去关门，哭丧着脸，“小秋姐，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小秋混不在意笑了笑，“不用放在心上，你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见蒋小秋真的不在意的样子，小冬才放下心来，继续啃肘子。 小秋用勺子在粥碗里慢慢轻舀，脑子里却在想着刚刚的事。 很明显，那两人是特意来看自己的。 她们想看到什么？看看盛嘉言娶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蒋小秋也不知道她们看得是否满意，不过……她也不在意。 …… “小秋姐，我给你打了点水，你把脸上的香粉都洗了吧。” 蒋小冬吃饱喝足，特别勤快地出去打了一盆水回来，嘴里还嘀嘀咕咕，“出嫁都要涂成这样吗？一点都不好看呢。” 蒋小秋心有戚戚，早上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她都险些认不出来，这若是换了个人，约莫都是瞧不出来的。 小秋一边在心里瞎想，一边将额前的碎发用夹子别住，开始净面。 那粉，真的太厚了…… 小冬前前后后帮她换了三盆水，才洗不出东西来，看得她叹为观止。 脸上清爽了，小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舒服。 她干脆连衣服都换了，将头发散下来，“盛家有给你安排屋子吗？” 小冬点点头，“有的，方才我去看过了，可漂亮了，我等姐夫回来我就走，婶子说的，可不好打搅你们。” 蒋小秋：“……” 惠兰婶子都跟小冬说了什么呀。 外面，盛嘉言是新郎，为了沾沾喜气，来的客人都想跟他敬酒。 “盛少爷，恭喜啊，我一早就瞧出了小秋这丫头不凡，盛少爷好眼光。” 盛嘉言浅笑着点头，“多谢，小秋自然是好的。” 他面容俊雅，尤其一身喜服，穿在他的身上格外显眼，却衬得越发不凡，来祝贺的客人里，不少小姑娘都偷偷红了脸，心里越发羡慕起蒋小秋来。 许茉莉便是其中一个。 她已是到了适嫁的年纪，家里也开始给她张罗了。 然而许茉莉也知道，以她家里的情况，最好的选择，也不过是挑一门殷实的农户嫁过去。 每天面对的仍旧是这些，操持着一家子的生计，指望着地里的作物过活，关心着家里的家畜家禽，跟周围三姑六婆学会如何变得泼辣。可许茉莉根本不想要过那样的日子，她有更高的追求，她想去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胜酒力 许茉莉不是没考虑过盛家，在小秋进去做活之后，她就去跟蒋小秋打听过，只是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 她想这也正常，却并没有就此放弃，总是想着找机会跟盛少爷见一见，兴许，她就能入了盛少爷的眼也不一定。 谁知道，这个机会，始终没有出现，等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盛少爷，便是现在，他已经迎娶了蒋小秋…… 蒋小秋实在是太狡猾了！ “茉莉，你干什么！” 许茉莉的娘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看着自己的女儿拿了一杯果子酒朝着盛嘉言走了过去。 “盛少爷，您来秀云村几乎足不出户，见过的女子恐怕只有进府做活的蒋小秋，如何就知道她是好的？” 许茉莉心里憋了一口气，她看不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蒋小秋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周围恭喜的声音稍稍安静了下来，许茉莉问的话，其实也是大家心里想问的。 就算盛嘉言腿脚不好，光是他的家底，他送聘礼的架势，还愁找不到老婆？ 他才来秀云村多久，居然就直接娶了蒋小秋，也不是说小秋丫头不好，可就是觉得，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盛嘉言闻言，目光在许茉莉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幽幽地笑起来。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小秋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旁人不需要知道” 他语气淡然平静，口吻却没有半点犹豫，周围再次喧闹起来，没人再在意许茉莉。 人盛少爷都这么说了，谁也不是没眼力见的，又是一水儿地夸赞小秋。 盛嘉言很满意，他就喜欢别人夸小秋。 “盛少爷，我、我敬你一杯。” 许大牛走到盛嘉言面前，说话吭哧吭哧，脸色微微涨红。 盛嘉言眯起眼睛看了看他，这个人他虽然没怎么见过，却是有印象的。 听说当初小秋会离开蒋家，便是有这个人的功劳。 小秋搬出来之后，这个许大牛也会偶尔帮她一些，盛嘉言听了青竹的回报，才当机立断，找了个法子让小秋来家里做活。 这样他就没机会再在小秋的面前晃荡了吧？ “多谢。” 盛嘉言一句话都不多说，仰头喝了一杯，转而又去招待别人。 许大牛心里有些失落，小秋，小秋怎么就嫁人了呢？ 娘当初还说，若是小秋过不下去了，让他娶了她也是可以的，他心底其实是很欢喜的。 可是，可是后来，娘又说蒋家那些人都是麻烦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大牛喝掉了杯子里的酒，神色黯然，若是他当初能说服娘，能在小秋最艰难的时候没有退缩，会不会，今天就…… 青竹远远看着许大牛神伤的模样，心里叹息，这种老实人在想什么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后悔吧？后悔是没用滴，你是斗不过少爷滴。 …… “怀瑾，我不胜酒力，之后的客人，你帮我招待吧。” 盛嘉言将顾怀瑾拉到身边，顾怀瑾一脸惊悚，说笑呢吧？盛嘉言不甚酒力？ 当初他们弟兄三个以拼酒定身份，那个把他都喝趴下，明明比自己还要小，结果愣是成了他们大哥的人是谁？是鬼吗？ 然而盛嘉言一脸真诚，抚着额头摇摇欲坠的样子太逼真了，顾怀瑾只能吞下辛酸泪，举杯跟周围的客人说，“我大哥不不胜酒力……” “哈哈哈哈，盛少爷文弱书生，能撑这么久已是很不错了。” “是的是的，盛少爷实在是真性情，不能喝酒还要招待我们这么久。” 大家都很理解，只有顾怀瑾心里在冷笑，呵呵呵。 还有人不合时宜地闹腾，“对的，今儿可是盛少爷成亲的大喜日子，所谓**一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个胳膊肘子给顶得直抽气。 大家很快将这个话题给带过去，来这里吃酒还这么没眼色，别连累了大家伙！ 盛嘉言也就装作没听见，保持着即将醉倒的样子，被青竹推着去了后院。 …… 等远离了前面的喧闹，盛嘉言半眯的眼睛睁开，里面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青竹立刻很自觉地松开手，“少爷，您是自己过去，还是我推您过去？” 盛嘉言看着不远的新房，里面亮着暖暖的灯，仿佛能照到人心底里一样。 “你就在这儿等着。” 青竹一愣，等着？ “一会儿顺便送蒋小冬回她的房间。” 盛嘉言交代完了，才自己摇着轮椅，慢慢地往屋子的方向过去。 在门外，盛嘉言就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居然是小秋在考校蒋小冬，让她背诵千字文。 小秋的意思，多念书才能明事理，才不会让蒋小冬又变回曾经模样。 “小秋姐，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一定要背吗？” 蒋小冬脸上苦哈哈的，这两日她可兴奋了，能跟着小秋姐一块儿这件事，让她都连最爱的笔都不摸了，哪儿还能背得出来？ 蒋小秋无动于衷，“是我大喜的日子，又不是你的，为什么不背？” 说的好有道理，蒋小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只能扁了扁嘴，开始磕磕巴巴地背诵。 这时，门被敲响了，小冬眼睛一亮，“一定是姐夫回来了，小秋姐我去开门。” 拉开门，门外果然是盛嘉言，蒋小冬异常狗腿，“姐夫你回来啦，我姐等你很久了，那我就先走了。” 蒋小秋手有点发痒，这个蒋小冬，自己什么时候等他很久了！ 盛嘉言点点头，“青竹在前面等你，他会把你送回去的。” 蒋小冬立刻跑了出去，只要不背千字文，怎么都行。 从门打开的时候开始，蒋小秋就闻到了一股子酒的味道。 她过去将盛嘉言推进来，又关上门。 “喝了很多酒吗？要不要紧？” 盛嘉言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小秋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不太能喝酒。 盛嘉言顺水推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连语气都软糯了不少，“是喝得有些多，来了不少人。” “那我给你去煮些醒酒汤来。”她披了衣服就打算往外走，却被盛嘉言拉住，“无妨，咱们还要喝合卺酒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怀疑什么 桌上燃着龙凤喜烛，火光在盛嘉言的眼睛里跳跃，蒋小秋的目光四处游走，觉得他拉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地开始发烫。 对了，这是他们大婚的日子，此刻，该是洞房…… 盛嘉言拉着她，来到桌边，桌上的菜肴已是凉了，不过不要紧，盛嘉言如今一点都不饿，胸口饱饱涨涨的。 取了两只酒杯，他倒了两杯酒，给蒋小秋递了一杯过去。 “从此，咱们就是夫妻了，我会对你好的。” 盛嘉言说的话朴实无华，却让小秋的心口猛震。 “对你好”这三个字，说起来简单，可是真正要做到，谈何容易？ 她不知道盛嘉言如今说这话，有几分真心，她不是不愿意相信，只不过见多了太多的例子。 蒋小秋默默举杯，侧过头将酒喝掉，辛辣的液体滑过她的喉咙，胃里很快暖和了起来。 然后……然后该干什么呢？ 蒋小秋坐在那里不动，因为喝酒的关系，脸颊慢慢地红起来。 她都不用抬头，也知道盛嘉言的眼睛此刻正在盯着她看，于是脸颊越发地红了。 “先帮我更衣吧。” 盛嘉言看着小秋红润的脸，如同鲜嫩的苹果一样，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不过他也知道，小秋此刻的年纪尚小，他不能真做什么。 蒋小秋立刻站起来，将盛嘉言推到床边，去取他的衣服来。 红色的喜服脱下，盛嘉言里面的中衣也要换，他一个人动作不方便，屋子里只有小秋，因此只能帮他。 小秋给他解衣带的时候，指尖都是抖的，头压得很低，这种经历对她来说，实在是刺激了一些。 将盛嘉言的衣服脱下来，蒋小秋脸顿时爆红。 这个，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不不，应该是，似乎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盛嘉言衣服下面的身体，出乎意料的结实匀称，肩膀很是宽阔，后背有着隐隐的张力，仿佛蓄积了强大的力量。 蒋小秋只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赶紧将衣服给他穿上，脸红得能滴血。 盛嘉言盯着她红到透明的耳朵尖儿看，手忍不住伸过去，轻轻地摸了一下。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预想的那样，蒋小秋的耳垂顿时变得更加红透，她轻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耳朵，抬起头去看他。 泛着粉色红晕的脸颊，和微微受惊睁大的眼睛，在盛嘉言眼睛里，跟兔子一模一样。 盛嘉言平静如水的心在骚动，很想将她一口吃掉啊，她根本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有多诱人可口，连眨眼睛的动作，都仿佛是邀请一样。 盛嘉言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冲动，“扶我去床上吧，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蒋小秋心里顿时更加忐忑，休、休息啊，怎么休息呢？ 她不是不知道嫁了人该做什么，只是…… 小秋有些害怕，眼睛更是瞧瞧地瞄向盛嘉言的某个地方。 昨晚上惠兰婶子偷偷来她屋里跟她说话，说的就是姑娘家成亲后该经历的事情。 小秋忍着不好意思听惠兰婶子说完，又听她长叹了一声，“你说这盛少爷哪儿都好，只是这腿脚的毛病，影不影响这事儿呢？若是影响，那你岂不是……” 惠兰婶子对此担心得不得了，却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祈祷盛少爷除了脚，别的地方没坏。 小秋这一眼，让盛嘉言险些爆了，这小丫头在看哪里？她是在怀疑什么吗？ 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当真吃了穆飞尘的药让自己不能动，他一定会立刻让她后悔的！ “我扶你。” 蒋小秋早已收回了目光，扛着他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然而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扶动盛嘉言？ 只试了几次，小秋已经香汗淋漓，额上一层细汗，让她看起来更加可口。 盛嘉言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暗了暗，建议道，“不如，你坐在床上拉我，这样省力一些。” 蒋小秋不明所以，却是依言照做，面对盛嘉言坐在床边，用力去拉他。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蒋小秋才刚用力，忽然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后仰倒，躺在了床上。 在她的上方，盛嘉言撑着手臂，离她特别近，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盛嘉言刚刚解开的头发从两旁散落下来，垂在两鬓旁，蒋小秋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压着她的这个人，很危险。 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的气势无比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很快，她就看清楚了盛嘉言的那双眸子。 黑沉沉的，却紧紧地盯着她看，让她完全没有任何藏身之处，＂chi luo＂裸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中。 那种专注和幽深，让蒋小秋变得不自在起来，仿佛她再不打破这样的气氛，就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我、我先起来……” 她声音轻轻地提议，两只手放到了盛嘉言的胸口，想要将他推到旁边。 然而下一刻，她的动作彻底定格了。 盛嘉言的头俯下，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温暖湿润的触感，昂蒋小秋的头皮瞬间炸开，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盛嘉言心满意足，刚刚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红红的，润润的，他就想着，尝起来一定是甜甜软软，就如同她做出来的点心一样美味。 果然如此，盛嘉言有些意犹未尽，然而看到蒋小秋整个呆若木鸡的样子，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他趁她没注意，手臂撑着翻了个身，从蒋小秋的身上翻过去。 小秋还在炸着呢，刚刚，盛嘉言做了什么？他亲、亲…… 当然，她也不是觉得不应该，毕竟他们已经成亲了，也很正常。 但问题是……她说不上来。 不是那种急吼吼想要洞房的亲吻，而是带着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很宝贝很珍惜一样，轻轻柔柔地碰触，那是小秋一辈子……不，是两辈子都没有过的经历。 太过陌生的感觉，让蒋小秋不知道应当如何反应，等她察觉到盛嘉言已经没有再压着她，她立刻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然后，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害怕？ 自己可是活过了一世的人，怎么能还不如才刚及弱冠的盛嘉言呢？ 蒋小秋开始自我反省，将此事归结为措手不及。 很快，她调整了过来，将盛嘉言的腿搬到床上，然后看了他一眼，“现在就就寝吗？” 盛嘉言心里暗笑地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又是喜欢又觉得有趣，浅笑着点头，看着她将红罗帐放下。 蒋小秋小心地躺在盛嘉言的身侧，脸上已然平静下来，然而心里却仍旧在打鼓。 她在想盛嘉言会不会做什么呢？洞房花烛夜，小秋对这个词没有任何美好的记忆。 她心中忐忑，有一瞬间甚至觉得，盛嘉言就是伤到了某个地方也是没关系的。 小秋没种地害怕了，贝齿轻轻咬着下嘴唇，眼睛直直地盯着红罗帐的顶。 身边有翻身的动静，蒋小秋偷偷地转过去看一眼，却发现盛嘉言侧过了身子，面朝着她。 那双如同嵌了星辰的眸子，就那样直直地看着自己。 小秋这一眼被抓了个正着，是挪开也不好，不挪开也不好，干脆就僵在了那里。 忽然，盛嘉言轻轻地笑起来，笑容冲淡了蒋小秋此刻心里的紧张。 “你害怕吗？” 盛嘉言轻声地问。 小秋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她乖巧柔顺的样子，让盛嘉言我爱到了骨子里，经不住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秋紧绷的身体，在盛嘉言的怀里微微放松下来。 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里面一声声稳健的心跳声，那么的充满了力量。 她忽然抬起头，头顶蹭到了盛嘉言的下巴，盛嘉言低下头，脸颊几乎贴上她的。 他能从小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盛嘉言听到蒋小秋说，“不过，我现在不害怕了。” 小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羞涩，随后极快地低下头，往盛嘉言怀里钻了钻。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从盛嘉言心底炸开，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收紧了手臂，像是要将小秋嵌入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只觉得自己重新醒过来以后，心里空缺的某一个地方，填满了，完整了。 他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喜悦，然后低下头，在小秋的头顶落下细密的吻。 “你还太小了，我等你长大。” 小秋缩在盛嘉言的怀里，他宽厚的肩膀，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虽然听到了盛嘉言这么说，小秋却以为，他只是在委婉地告诉她，他不会动她，亦或是动不了她。 不过那都不重要。 蒋小秋靠在盛嘉言的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累了一整天，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没事，我不介意。” 小秋的意思是，不管她跟盛嘉言能不能洞房，她都已经是他的妻，所以她不介意的。 然而盛嘉言居然听懂了，又好气又好笑，低头看到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蒋小秋，恨不得咬她一口。 这句话，在很久之后，盛嘉言都记在了心里，也是让蒋小秋极为后悔的一句话。 那会儿她每每泪光闪动，甜腻的声音受不住地恳求盛嘉言的时候，他都会说，“再忍忍，就好了，我不是怕你介意吗……” 不过现在，小秋还无法预见自己作的死…… …… 一夜好眠，蒋小秋醒过来的时候，朦朦胧胧地有些茫然。 她刚睡醒的时候，用惠兰婶子的话来说，特别好忽悠。 蒋小秋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嘴里发出轻轻的＂shen yin＂，抱紧了自己的手里的东西，还蹭了蹭。 盛嘉言感觉自己不太好，他没想到小秋一大早会是这样一幅秀色可餐的样子。 可他又挺享受的，于是盛嘉言硬撑着，看她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蒋小秋的神志才慢慢回笼。 她看清楚了自己抱的不是东西，居然是一个人！ 抬头顺着往上看，蒋小秋看到了盛嘉言温润的脸庞，和他眼中似笑非笑的表情。 “……” 蒋小秋猛地坐起来，惬意的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烧着，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娘子早啊。” 盛嘉言眯着眼睛笑，小秋背对着他，懊恼地整张脸都揪了起来。 “早、早……” 她试图亡羊补牢，脸上变成笑容转头，“我帮你更衣。” 盛嘉言眼睛眯的更加弯，“娘子的睡相真的很好。” “……” 这句话听得有些耳熟，蒋小秋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她跟盛嘉言一块儿去镇上的时候，自己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那会儿他也是这么说的！ 自己的睡相那个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吗？ 眼看着小秋的笑容快挂不住了，盛嘉言才没有继续逗她，坐起来配合小秋更衣。 等他穿好了衣服，小秋正想着要不要叫人进来把他放到轮椅上时，就看到盛嘉言手臂撑着轮椅的扶手，轻而易举地坐上去了。 “……” 蒋小秋目瞪口呆，脑子打了个结。 可是昨晚，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啊。 像是没有看到小秋苦恼疑惑的样子，盛嘉言笑着说，“走吧，该去给娘请安了。” …… 进门第一日，是要给长辈请安的。 小秋梳妆打扮，穿了新衣，推着盛嘉言去了瑶娘那里。 瑶娘从一大早就等着了，见他们两人双双进来，眼睛都忍不住放光。 小秋拿了一杯茶递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娘。” “诶！” 瑶娘声音清脆地应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套过去，跟上次给小秋的那一只，刚好凑成了一对。 “可等着你叫我娘了。” 瑶娘笑眯眯地看着小秋，怎么看都觉得高兴。 小秋心里却有点忐忑，因着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变，相处的感觉自然而然也会改变。 她如今是瑶娘的儿媳妇，历来婆媳之间的关系，都是十分紧张的。 小秋在蒋家看了这么些年，后来回去了她亲生的蒋家，也同样如此。 因此蒋小秋其实是做了些心理准备的。 只是瑶娘的态度一如既往，温和的目光看着她和盛嘉言。 “你们如今是夫妻了，便要相互扶持，言儿，你可不要辜负人家。” 盛嘉言声音柔和，“娘放心。”蒋小秋有些茫然，这跟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娘放心 蒋小冬也一早就过来了，这会儿站在瑶娘的身边，特别地乖巧。 她早先就跟小秋打听过了，盛家的人性情温和，并不难相处，只是好相处并非没有脾气，小冬一直都记着呢。 “这个是小冬的。” 瑶娘又给了小冬一个荷包，小冬没想到还有她的份，惊讶着接过来，不忘甜甜地跟瑶娘道谢。 蒋小秋心里有些成就感，小冬到目前为止，给她改得挺好。 “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女孩子，我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蒋小冬乖乖巧巧，笑容可爱的样子，在瑶娘这里特别受用，她笑眯眯地吩咐，“用早饭吧。” 早饭就摆在前厅，四人走过去，蒋小秋将盛嘉言推到桌边却并未坐下，自动自发地站到了瑶娘的身边。 瑶娘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小秋这是……要伺候她吃饭？ 在蒋小秋的印象里，新媳妇都是要在婆婆身边立规矩的。 伺候吃饭不说，端茶倒水，捏腿捶肩都稀松平常，这是要杀一杀新媳妇的锐气。 盛嘉言看了看小秋，没有动筷子，像是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瑶娘笑着将小秋拉坐下，“小秋，家里只咱们几个人，没有这些繁琐的规矩，从前你在盛家如何，往后依然如何。”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那些规矩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对咱们来说，好好过日子就成。” 瑶娘轻轻拍了拍小秋的手背，小秋心里微微缩紧。 还可以……这样吗？ 她有了婆婆，也可以跟从前一样吗？ 小秋之前想都不敢想，嫁过来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曾经她在白家守寡，三天两头被婆婆随意打骂都是家常便饭，周围的人也都一点不奇怪，认为是正常的。 可是原来，婆婆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存在吗？ “好了，用饭吧。” 小秋晕乎乎地吃了饭，等下人收了桌子，她下意识地看向盛嘉言，他这会儿该去书房了吧？ “小秋，左右我这里有小冬陪着，你去陪言儿吧。” 新婚燕尔，小两口就该黏黏糊糊地在一起才对。 瑶娘脸上是十分理解的表情，笑得小秋有些不太自在。 然而盛嘉言却特别认真地点头，又说了一次，“娘放心。” 蒋小秋真想打他，他让瑶娘瞎放什么心！ …… 小冬留在瑶娘身边，小秋只得在瑶娘期待的眼神中，推着盛嘉言出了门。 不过，她仍旧是推了他去了书房。 盛嘉言的书房她之前也来过，只是今儿却格外有些不同。 没有之前总是有些忐忑不安，今日的小秋却进得名正言顺，青竹见了她，直接称呼“少奶奶”。 小秋对这个称呼有点不太适应，但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又拿出了一个小荷包递过去。 青竹受宠若惊，却不敢直接接过，而是看了盛嘉言一眼，才伸手拿过去。 “多谢少奶奶赏。” 小秋笑得腼腆，立刻推了盛嘉言进书房。 “婶子说的，要给见面礼，我方才做得可对？” 关了门，小秋有些不安地询问盛嘉言，她头一次当名正言顺的少奶奶，就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合适。 盛嘉言朝她招招手，等小秋走到了他面前，才伸手拉住她的小手。 “你做得很对。” 然而小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件事上面了，她的手被盛嘉言握在掌心里，温热的温度全部包裹住，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要不要，我念书给你听？” 盛嘉言拉着小秋在他身边坐下，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本书。 翻开书页，盛嘉言清冷的音色，在充满了书香的书房里响起。 小秋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原本在意自己的手被握住，这会儿也已经渐渐不在意。 初春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秋听着听着，只觉得心底仿佛有花在慢慢地开放。 她始终抗拒成亲，因为成亲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深刻的。 而为了不让秦美华算计自己，小秋只能退而求其次，釜底抽薪断了她算计的所有可能。 可是此刻，鼻尖隐隐萦绕着淡淡的冷梅香气，耳边是盛嘉言低低的念书声。 阳光普照，岁月静好。 小秋从没有想过，成亲后的日子还能这样。 她的头轻轻地靠在盛嘉言的肩膀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成亲，也不赖嘛。 盛嘉言念到一半，肩膀一沉，余光看过去，能看到小秋美好的侧颜。 他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并没有停下念书的声音。 因为知道小秋有过怎样的遭遇，盛嘉言比谁都明白，小秋心底的顾虑和担忧。 她怕是没办法了，才会同意嫁给自己的吧，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是胜之不武。 可即便如此，盛嘉言也不后悔，他会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让蒋小秋明白，自己跟她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 小秋陪着盛嘉言在书房里看书，悠闲地度过了一日。 到了下午，她提早去了厨房。 按照规矩，新妇进门，是要给全家做一顿饭。 房厨娘见到了她，脸上顿时诚惶诚恐了起来。 天可怜见，她当初见到蒋小秋的时候，再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盛家的少奶奶。 要早知道的话，她哪儿还敢在她面前嚣张？如今房厨娘就是后悔莫及，也没办法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再吞回去。 也不知道少奶奶会不会再旧事重提。 “少奶奶。” 房厨娘特别低调地站到一边，恨不得小秋注意不到自己才好。 蒋小秋浅浅地笑了笑从她身边走过。 房厨娘心底才刚松了口气，冷不丁又听见小秋的声音，“你等等。” 房厨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慢吞吞地转身，却看到小秋手里拿着个荷包，绣得漂漂亮亮，里面鼓鼓的。 “之前得你照顾，往后怕是要继续麻烦你，一点心意，还望你不嫌弃。”小秋仍旧是笑盈盈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地位的改变而变得不一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何时走 房厨娘将荷包接过来，有些支支吾吾。 “少、少奶奶，先前是我多有得罪，感谢少奶奶不跟小的计较。” 小秋摇摇头，“房厨娘做事始终勤恳，何来得罪，我如今是新妇，要做一大家的饭食，房厨娘可能帮我指点一些？” 其实小秋做饭并不需要谁帮忙，不过是看房厨娘有些手手足无措，给她找些事情做做。 房厨娘哪里瞧不出来，当即心生感激，认认真真地同小秋说起瑶娘和盛嘉言饮食上的喜好。 …… 因着是第一日做饭，小秋自然想得个好的印象，因此也算是尽力而为。 一道粉蒸排骨，腌制排骨的时候，加了蒜末，醋汁，盐糖等调料，小秋还用了一些酒和她独家秘制的酱料。 均匀地裹一层米粉，在蒸笼下面垫上一层红薯块，然后将排骨铺上去蒸。 等蒸好了之后，小秋将蒸笼打开，让房厨娘尝了一块。 房厨娘的眼睛都不自觉地睁得圆溜溜。 排骨肥而不腻，软烂入味不说，更让她惊艳的，是铺在下面的红薯块。 吸足了排骨的鲜味，加上自身清淡的甜意，简直是极品。 房厨娘都不舍得那么快将嘴里的吃完，朝着小秋竖起一个拇指。 太好吃了！ 小秋笑起来，又去忙别的。 如今正是春笋鲜脆的时节，小秋做了一道油焖春笋，色泽红亮，鲜嫩爽口，鲜咸而带着甜味。 之前做过一次的火腿鲜笋汤也很受欢迎，小秋炖了一锅。 一道龙井虾仁，茶色翠绿，虾仁白嫩，色泽淡雅，味美清口。 一道肉沫焖豆腐，赤酱浓香，香气诱人。 房厨娘一直在一旁看着，明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菜式，她也都会做，可是蒋小秋做出来的菜，就是异常让人食指大动。 小秋给房厨娘留了一份，让人通知瑶娘可以摆饭了。 饭菜上桌，瑶娘轻呼了一声，“小秋，这些，都是你做的？” 小秋提出她来做晚饭的时候，瑶娘起先没同意，又不是想要挫一挫新媳妇的锐气，家里也不缺人做饭。 可是小秋却说，她是愿意去做的，新媳妇过门哪能一顿饭都不做？ 瑶娘只得同意，且心里想着，到时不管小秋做的怎么样，她都不会有半点意见。 只是这会儿瑶娘才发现，她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小秋点心都能做那么好吃，饭菜又怎么会差？ 桌上的菜色并不多，可是每一道都看起来特别特别好吃。 “小秋姐在婶子家的时候，只要姐姐做饭，家里就跟过节一样。” 小冬声音脆脆的，那会儿小秋也想接过做饭的活计，可是惠兰婶子不让，说是等她往后嫁人了，有的是做饭的机会。 不过在小东和偶尔回家的虎子心里，那是十分期待小秋做饭的，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盛嘉言将小秋拉到身边坐下，等瑶娘动了筷子，他用勺子舀了一颗虾仁送入口中。 细细地咀嚼吞下，盛嘉言赞赏地说，“果真很好吃。” 小秋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多吃点。” 盛嘉言不过是称赞她做的菜，小秋却因为他带着笑意的眼眸有些不自在。 这人，真的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温柔得让人脸红。 一顿饭，让瑶娘对小秋的喜欢更甚，尤其是见到盛嘉言破天荒地添了半碗饭，她都要喜极而涕了。 吃完了饭，瑶娘将盛嘉言单独留下来，小秋带着小冬先回去了。 瑶娘看着他，目光有些急切。 “言儿，你同小秋，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 饶是盛嘉言的娘，对儿子即将要做什么也隐隐有些了解，瑶娘对于盛嘉言的身体状况，却是实实在在地担心。 盛嘉言还以为瑶娘单独留他要问什么，听见她这话，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娘，小秋才多大，我能做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等小秋年岁大了，你就能做什么了？” 盛嘉言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连续被他重要的两个女人质疑，他很心累。 不过看着瑶娘紧张的样子，盛嘉言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瑶娘拍了拍胸口，“娘是怕委屈了小秋，好好的姑娘，娘该之前就问你这事儿的。” 盛嘉言：“……” 也对，娘担心的是不是太迟了，这人都已经娶回来了。 “言儿，你……什么时候走？” 瑶娘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盛嘉言抬头，看到了她眼里深切的担忧。 “至少，要陪小秋回门。” 瑶娘眼睛睁大，三日回门，那不就还只剩两天了？ “这、这么快吗？” 盛嘉言浅笑，怀瑾已经催他了，一切都到了最佳的时机，耽误不得。 瑶娘心知大概是无法改变了，她只能叹了口气。 “刚成亲就走，旁人会如何看待小秋……你……” “娘放心，我很快会跟她说的。” 盛嘉言保持着浅笑，眼里浮出淡淡的光华。 …… “小秋姐，盛家可真好，我昨个儿睡的床可软可软了，吃的东西也好，不过，我想帮忙去捡柴的，管家伯伯不让。” 蒋小冬有些苦恼，坐在凳子上晃着脚。 享受好日子，就要有所付出，这个原则已经深入了蒋小冬的认知。 光享受不干活，她心里真的有点慌啊。 蒋小秋也能理解盛管家，自己刚嫁过来，就让小冬上山捡柴，村里人会如何看待盛家？ 更何况，盛家的柴应是有固定采买，小冬捡的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小冬能这样想是好的。 蒋小秋决定让她开拓能力。 “你捡不了柴，也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小冬眼睛一亮，“那，我去帮忙洗碗，我现在洗的可干净了，婶子都夸我的。” 蒋小秋心里呵呵，心想小冬做什么婶子不夸她？ 不过洗碗就算了，瑶娘不会同意的。 “这些事情，盛家都是有人做的，你也不好去抢了她们的差事，不过你可以做别的，比如……跟着瑶娘做女红，给她做个帕子香囊什么的，瑶娘一定很高兴。”小秋提供思路，“或者给瑶娘捏捏肩，捶捶背，等你字认得多了，给瑶娘念书什么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劳娘子 “对对对，我知道了！” 小冬顿时收到了启发，有事情可以让她做，她待在盛家就不会觉得惶恐不安。 小秋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的蒋小冬，她还挺喜欢的。 蒋小冬在屋子里陪小秋说话，等到盛嘉言回来了，她就特别乖巧地喊了一声“姐夫”，然后乖乖地回自己的屋子。 蒋小秋没问他瑶娘跟他说了什么，等他进屋，便自动自发地给他更衣。 昨晚盛嘉言什么都没做，小秋胆子就大了起来。 “我瞧了你的衣衫，多数都是玄色或鸦青色，你不喜欢浅一些的颜色吗？” 小秋一边帮他更衣，一边随意地问。 盛嘉言看着她的举动，笑了笑，“倒也不是，只是曾经有人跟我说过，我很适合这种颜色。” 小秋皱了皱鼻子，“不会啊，我倒是觉得你穿些浅色的衣衫会更衬你呢。” 她从前便有这个想法了，总是见盛嘉言穿深色的衣衫，有些过于暗沉。 明明他是个那么温柔的人，一定很适合雅致浅淡的颜色。 盛嘉言目光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睛微垂。 也对，曾经她见到自己的时候，就连穆飞尘都说他过于森然，也不怪她觉得自己适合玄色。 不过如今，自己在她的眼睛里，恐怕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吧？ 盛嘉言颜色浅淡的嘴唇微微扬起，眼睛轻抬，“是吗？你觉得我更适合那些颜色吗？只是，我并没有浅色的衣衫。” 蒋小秋发觉，盛嘉言眼睛里似乎闪着星星，毫不掩饰期待的光芒。 思及自己如今的身份，蒋小秋抿了抿嘴唇，“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做。” “那就有劳娘子了。” 盛嘉言应得极为顺口，小秋却仍然听不习惯，不过她想着，以后听多了，总会习惯的。 盛嘉言换好了衣衫，要上床的时候，朝着小秋伸出手，示意她拉自己。 蒋小秋：“……” “你早上，不是可以自己移动的吗？”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早上眼睛看到的是不是事实。 结果盛嘉言很诚实地点点头，“嗯，腿坏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那他还跟自己伸什么手！ 蒋小秋嘴角微微抽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仍旧保持伸出的手。 盛嘉言表情特别正常，清俊的面容在烛光下平添了许多柔软。 “可我想你拉我。” 他说的很镇定，完全没有无理取闹的感觉，仿佛这个要求十分正常。 小秋嘴角抽动的幅度变大，这是什么鬼理由？ “怕娘担心，在她的面前，我从来不会显露出腿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不过有时候，真的很不方便。” 盛嘉言幽幽地叹息，嘴边露出一抹苦笑。 小秋的心猛地揪紧，因着他的笑容钝钝的疼。 盛嘉言的意思是不是，他可以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所以，他希望能得到自己的帮助？ 小秋这会儿脑子有些不清醒，主要盛嘉言此刻脸上难得一见的脆弱，有种异样的美感。 她对好看的人……嗯，抗力向来是不足的。 因此小秋也不管自己理解得对不对，真的依照盛嘉言的意思，坐到床边去拉他。 不出意料地，小秋又一次被压倒在了床上。 “好、好了。” 小秋微微侧脸，不敢跟盛嘉言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正面对视。 她睫毛有些紧张地轻轻颤动，墨玉一般的眸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盛嘉言。 小秋等着盛嘉言从她身上起来，哪知道盛嘉言原本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臂，忽然松软了下来。 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小秋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盛嘉言的头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清浅的，带着淡淡冷梅香气的呼吸，近在咫尺。 小秋身体僵硬，脸颊旁边，贴着盛嘉言垂下的头发。 她从没跟人如此亲近过，哪怕是前世，这般亲昵的举动，也是从没有过的。 不属于她的气息，慢慢地侵染到她全身，将她完全地包裹住，不留一丝空隙。 小秋从一开始的惶恐，慢慢放松下来。 这个人，如今是她的夫君。 小秋在心底这般跟自己说，鼓足了勇气，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抱住盛嘉言的脊背。 小秋没有察觉，在她的手臂环在盛嘉言的后背时，他浑身的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直。 盛嘉言埋在她颈窝里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喜色，让他控制不住，轻轻在小秋的颈项上咬了一口。 “啊……” 小秋轻呼起来，脸颊顿时烧红。 咬得并不疼，只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咬自己！ 小秋甚至能感觉到盛嘉言微薄的唇瓣，轻贴在她脖子上的触感，还有一闪而逝的温热湿漉。 她身体猛烈地抖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收回手开始推他。 “下去啦，好重。” 小秋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盛嘉言咬了一口，满意了，不过撑起身子的时候，他又轻轻在刚刚咬过的地方舔了一下。 小秋一个哆嗦，怒目而视已经翻过身去的人，手捂住脖子，“盛嘉言！” “我在呢。” 盛嘉言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逗急了，不过，她瞪着眼睛的样子也很是漂亮。 眼眶急得有些泛红，脸颊也是粉色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的葡萄，无比明亮。 盛嘉言压下自己心底有些邪恶的想法，表情又变得温柔似水，“你的脖子看起来挺好吃的，我只是没忍住。” 那还是她的错了？ 蒋小秋呼吸急促着，盛嘉言却一脸的正直。 “就、就寝吧。” 小秋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脖子那里有一块地方，始终残留着奇异的感觉。 上了床，盛嘉言却没有躺下去，而是靠坐在那儿。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小秋轻轻打了个呵欠，眼睛里水汪汪的，“什么事？” 昏暗中，盛嘉言的眸色慢慢地暗下去，“过两日，我可能要离开。”小秋正揉着眼睛呢，听见他的话，动作停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亲亲有什么用 “离开？是有事要办吗？远不远？娘知道吗？要去多久？” 小秋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盛嘉言揽住她的肩膀，“娘知道，只是我这一走，恐怕不会那么快回来。” “那是……多久？” “顺利的话，一两年。” “……” 小秋的嘴张成了一个圈，顺利的情况下，都要一两年？那若是不顺利呢？ 她坐直了身子看向盛嘉言，“这么久吗？” 盛嘉言迎着她闪亮的眸子，点了点头，他看着小秋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不解，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容易接受，不过……” “不过，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不是？” 蒋小秋接过他的话，盛嘉言又点了点头，却看见她浅浅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蒋小秋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盛家那些人来，我也会护好娘，你安心去做你的事吧。” 盛嘉言想了满腹的解释，居然一个都没能用上。 小秋的笑容里没有一丁点的埋怨，只在刚知道的时候，有着震惊，和不明显的失落，可也转瞬即逝。 她像是怕自己放心不下一样，跟他絮絮叨叨地叮嘱，出门在外也别忘了给家里送消息，或者有什么需要的，给家里说一声，她们会尽快送去的。 盛嘉言盯着小秋张张合合的粉嫩嘴唇，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家里，娘爱吃什么我都知道，她不爱走动，我也会每日跟她在家中走走，我如今能卖绣品赚银子，能赚不少呢，家里定是不会缺花用的，还可以每月给你寄一些。” 小秋绞尽脑汁地思考，出远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盛嘉言的腿脚不便，她想尽量考虑周全。 听见小女人还想着给自己寄银子，盛嘉言的眼睛里流泻出笑意来。 这姑娘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他恨不得将她叠吧叠吧揣在怀里贴身带着才好。 小秋还在盘算着，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她的下巴被捏住抬起，嘴唇上覆盖住一片温热的柔软。 小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盛嘉言浓密的睫毛就在她的眼前。 他的唇温凉柔软，一股酥酥的感觉从她的后背，一直窜到了头顶。 忽然，盛嘉言的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小秋的睫毛在他掌心如同羽扇一样眨了眨，随后顺从地闭上。 原来亲吻的感觉是这样的。 小秋闭着眼睛感受着，热热软软，仿佛自己刚做好的糕点。 她这么想着，下意识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想尝尝是不是也如同糕点一样是甜的。 然而下一瞬，她就发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明明刚刚还很温柔的盛嘉言，动作瞬间粗鲁了许多，像是要把她给吞吃掉一样，辗转反侧地侵袭。 小秋觉得有点害怕，然而却根本躲不开，整个人被盛嘉言压在床上，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索取。 等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盛嘉言才大发慈悲地放开她，只是他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何变成了红色，额角甚至还有爆出的青筋。 蒋小秋顿时忘记了自己刚刚弱鸡的模样，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盛嘉言咬牙切齿地说，“不好。” 声音里森然，让小秋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她还想问的时候，盛嘉言居然又埋头在她的颈窝里，又咬了她一口。 “盛嘉言！” 小秋怒了，他怎么又咬她！ 盛嘉言趴在她身上，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说，“只能亲亲，什么都不能做，亲亲有什么用……” 蒋小秋：“……” 盛嘉言这是……在抱怨吗？ 她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忽然克制不住地笑起来，笑得身体都在发抖。 这样的盛嘉言，实在是超出她想象的可爱，她居然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委屈。 “你还笑。” “不、不笑了……” 盛嘉言看着身下疯狂抖动的女人，真恨不得再咬一口，他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就这么好笑？” “不笑了，真的。” 小秋一边保证，一边根本停不下来。 她第一次见这么有趣的盛嘉言，不笑个够本多可惜？ “再笑，我咬你了。” 盛嘉言也不跟她客气，低头作势要咬，小秋一边笑一边躲闪，手抵在盛嘉言那张好看的脸上，将他清俊雅致的脸揉到变形。 “真不笑了，啊……我错了我错了，痒……盛嘉言！” 小秋破碎的声音，最终消失在盛嘉言的吻里。 吃不到，还不能亲亲过过瘾了？ …… 第二日一早，盛嘉言起身穿衣之后，小秋拿了量尺给他量身。 “还有两日，我想给你做一身衣服。” 昨晚知道他很快要走的时候，小秋就已经想好了。 “衣料是现成的，晚上熬一熬，应是赶得上。” 盛嘉言不赞同地皱眉，“会把眼睛熬坏的。” “可是我想做。” 可能昨晚见过盛嘉言不一样的一面，今日小秋同他相处的时候，已是更自如了一些。 盛嘉言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瑶娘得知小秋知道了盛嘉言要离开，非但没有反对，还要给他做衣服的时候，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秋真是个好孩子，是咱们对不住她，小冬啊，你姐夫这一走，小秋怕是又会遭人非议了。” 蒋小冬手里拿着绣绷，上面留下了一条歪歪斜斜的绣纹，闻言连头都没抬，“小秋姐不在乎的，她常说，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别人说几句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忽闪着眼睛将绣绷递过去，“瑶娘看，我绣得可好？” “……好，小冬真厉害。” 瑶娘摸了摸小冬的脑袋，似乎在这女红上，小冬跟小秋一点儿都不像呢…… …… 白日，书房里，盛嘉言看书，小秋就坐在一旁做衣服。 她选的是一匹月白色的缎子，上面有银色的暗纹，既低调又隐隐透着华贵。 石青色绣缠枝银纹的料子镶边和腰封，配色清雅别致。小秋做得很用心，她前世也时常会做衣服，因为只有她做出好看特别的衣衫，别人才会正眼看她。 第一百五十章 三日回门 小秋前世别的本事没有，独独绣活女红出色，做出来的衣衫便是相同的料子，都比旁人做的更合身漂亮。 小秋那会儿为了博取别人的目光，整日埋头做活，生生把眼睛都熬坏了。 可是他们也只有得到东西的时候，会随意地夸赞她两句。 她累死累活，只为了那两句夸赞，简直愚蠢至极！ 这是小秋重活一世，做的第一件衣衫，心里却没有预想中那样排斥。 许是因为，这衣服是给盛嘉言的做的，她心甘情愿。 …… 新妇嫁人，三日回门。 很快，小秋嫁过来的第三天，她该回门了。 一早，小秋就起来精心梳妆，换了一条嫣色裙子，上面是湘色的衣衫，外面罩了一件水红的云肩。 盛嘉言从后面看着她，忽然过来，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香檀木梳，慢慢地给她梳理秀发。 小秋从铜镜里看到他的举动，轻轻抿着嘴唇笑了笑。 头发挽成发髻，小秋没什么首饰，盛嘉言便让她用那套玉兰头面。 玉兰花的钗环压在鬓旁，玉兰花簪将发髻固定住。 小秋很适合这样清雅的首饰，她原本生的就好看，只不过在蒋家这么些年蹉跎了。 如今的她，眉眼渐渐长开，越发水灵标致，便是身边的人，都有时会忍不住看得呆住。 “都戴上吧，我想看。” 小秋在盛嘉言期待的目光里，将璎珞圈和耳坠也戴上了，只是手腕上仍旧戴着瑶娘送她的手镯。 小秋装扮好，站起来转身，“好看吗？” 她脸上淡淡的笑意中，有着一点点羞涩，眼睛却是明亮的。 “好看。” 盛嘉言认真地点点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 小秋小声地嘟囔，“骗人。” 盛嘉言在来秀云村前，可是住在大城镇里的，那里的姑娘哪一个不好看？自己怎么能比得上？ 不过，听他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走吧，先去娘那儿。” 小秋推着盛嘉言出门，盛嘉言脸上挂着浅笑，他没有骗人，他是真的觉得，小秋是最好看的。 不过，她不相信也没关系，往后会有很长很长时间，他会让她相信，自己从来不会骗她。 …… “小秋，你今儿可真漂亮！” 瑶娘见了小秋，也是一通真诚的夸赞，“太好看了，快来，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自己的儿媳妇出色，瑶娘自然是高兴的。 自从见到了小秋，瑶娘就觉得自己是挖到宝了，然而这样的感觉，每一次都会加深。 看着瑶娘毫不掩饰的赞赏目光，小秋不好意思低着头，哪里就这么夸张了。 “你们今日回门，回门礼已经都给你放到了车上，小秋，你让你婶子他们放心，咱家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小秋轻轻点头，跟着盛嘉言一起去了外面。 盛家的门口，停了两辆车。 小秋愣了一下，“哪一辆是？” 盛管家笑眯眯地说，“回少夫人，两辆都是，您和少爷还有小冬姑娘乘前面一辆，后面那辆是放礼物的。” 蒋小秋：“……” 什么礼物需要一整辆马车来装？ 蒋小冬眨了眨眼睛，偷偷过去后面一辆，掀开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都惊呆了。 “小秋姐，那马车里……塞得满满的。” “……” 从盛家到杨惠兰家，总共也没几步路，然而短短的距离，排场是要有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杨惠兰家门口，引得整个村子的人过来围观。 “这是三日回门了吧？啧啧，看看这气派，盛家对小秋很满意啊。” “就是，这几步路还要坐马车，后面那辆是干什么的？” 小秋和盛嘉言下车，小冬机灵地给围观的人发糖吃，各种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秋！” 杨惠兰一早就等着了，听见动静，跟许青松一块儿从屋子里出来，连虎子知道小秋今日回门，都特意跟书院告了假回来。 小秋一亮相，周围的人都抽了口气。 莫非这盛家当真是不一样？小秋才嫁过去几日，这通身的气派，他们都要不敢认了。 身上的衣衫瞧着就贵重，头上身上的钗环配饰，活脱脱想象中的千金大小姐。 再看她的举止，也莫名优雅端庄，这真的是秀云村养出来的姑娘？ 杨惠兰哪里顾得了别的？拉着小秋的手，上上下下地看她。 小秋笑起来，“婶子，咱们进屋说话吧。” “好好好，进屋说话。” 蒋小秋推着盛嘉言，到了门口才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门槛那儿修了一条可供轮椅进出的斜坡。 小秋心里一暖，婶子一家当真是将自己自己当成了一家人，不然，如何连这点小事都用了心？ 盛嘉言拍了拍小秋的手，小秋才回过神，往里面去了。 门外，盛家的人开始往里搬回门礼。 后面的马车一打开，众人又是一阵轻呼。 等到一样一样地抬出来，流水一般地往家里送，就已经不止是抽气那样简单了。 “乖乖，你瞧见刚刚那是什么？” “人参！我瞧见人参了！” “布料就有十匹！都是些我没见过的。” “说着是回门礼？哪家回门礼是这样的？” “杨惠兰家这怕是要发达了，女儿嫁进了盛家，盛家也舍得送这般大礼，我若是杨惠兰，做梦都会笑醒的！”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蒋家怕是要呕死了。” “说到蒋家，那日似乎小夏是不是也嫁了？今日，也该是她回门的日子吧？” 蒋家这会儿，也知道了小秋带着大礼回门的消息。 蒋老娘皱着个眉，在屋子里团团转，“小夏还没有消息？盛家算个屁，小夏回来，指不定会带更多的礼呢！” 罗秀玉撇撇嘴，“娘，那可未必，小夏那是作妾。” “妾怎么了？小夏长得也不差，只要她把夏家少爷迷住，那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罗秀玉当然也希望这样，可外面压根没有小夏回来的消息。忽然，田金莲的房门开了，里面传出她有些痛苦的声音，“娘……我怕是要生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总不能脱人家裤子吧 杨惠兰那里，蒋小秋先是给杨惠兰和许青松敬茶，盛嘉言也将茶送上，态度毕恭毕敬，让两人心里有些惶恐。 可是他们作为小秋的长辈，硬是端着架子，将茶喝了。 “我进去同小秋说几句体己话，他爹，虎子，你们好好招呼嘉言。” 杨惠兰拉着小秋进了里屋，许青松呆住了，他、他要如何招呼才好？ 最后还是虎子打破了僵持，“姐夫，小秋姐姐往后就请你多照顾着，往后等我出人头地，我绝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 虎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盛嘉言行色畏惧，他个子长高了一点点，在盛嘉言面前，却仍旧是个孩子模样。 可他挺着胸，像个小大人一样，想要为小秋撑腰。 虎子这般做法，许青松本该制止的，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虎子说的，其实也就是他想说的。 “你们放心，小秋如今是我的夫人，我必不会让她受委屈。” 见盛嘉言说得如此有诚意，虎子的气势也就慢慢散了，“那、那就好。” 他看到了蒋小冬，赶紧拿了一包酥糖出来，“这个是给你的。” 蒋小冬接过，甜甜地道谢，“谢谢虎子哥哥。” 虎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下回，等我得了书院的奖励，给你买更好的。” 盛嘉言平和地看着他，“你在书院学得可还顺利？” 说到这个，许青松带着他们去前面，杨惠兰一早就起来，捯饬了一大桌酒菜，大家边吃边聊。 屋里，杨惠兰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小秋，发现她面带粉色，一双眼睛明亮清透，想来在盛家过得确实不错，心才落了回去。 “小秋，盛家对你好吗？这几天，你过得如何？” 小秋猜到了惠兰婶子会问她这些，因此心里已是想好了如何作答。 挑了一些事情说出来让惠兰婶子放心，杨惠兰轻轻叹了口气。 “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也不曾嫁过女儿，也不知当日的劝说对不对。” 蒋小秋笑着，“婶子，如今都已经这样了，我也只想着过好往后的日子，盛嘉言待我很好，若是等到往后，我过得不好了，婶子再替我操心吧。”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杨惠兰立刻转头往地上呸呸呸了几下，“怎么会过得不好？这不能胡乱说的，一定会过得很好！” 蒋小秋无奈，她这都成亲了，还能算“童言”吗？ 又问了小秋一些情况，杨惠兰的表情忽然变得不太自然，“那个，小秋啊，你跟盛嘉言，你们可有……圆房？” 杨惠兰本是想问，盛嘉言的身体可有问题？只是觉得问得太直白了也不好。 蒋小秋心里想笑，却是忍住了，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什么？那、那难道是……真的不好了？“ 杨惠兰下意识的这么认为，脸色都难看了几分，小秋才多大的年岁，莫不是往后要守活寡了？ “这不行，这、这可怎么是好？” 杨惠兰脸上浮现出慌乱，在屋子里走得团团转。 小秋像是没明白她慌乱的原因，捧着一只茶杯小口地喝水，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他说，我如今还太小了。” “……” 杨惠兰猛然停住走动的脚步，脸上表情定格，“是因为这个？那若是等你年岁大些，就可以圆房了？” 蒋小秋无奈地放下杯子，“婶子，这我哪儿知道呢，我总不能，脱他的裤子看吧。” 杨惠兰神色有点尴尬，“也是，这个……” 自己确实是为难小秋了，可是这会不会是借口呢？若是等小秋再大些，也不能呢？ 杨惠兰愁啊，愁得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蒋小秋叹了口气，“婶子，其实不瞒您说，我心里是松了口气的，我与盛嘉言的亲事，从一开始是因为秦美华而生出的权宜之计，虽说我如今嫁给了他，但往后会如何，我并不知道。” 她恢复了柔嫩的手指，在水杯壁上轻轻摩挲，“若是往后，他遇见了更加心悦之人，我与他说好了，到时，会与他和离。” 杨惠兰觉得脑仁有些疼。 这才嫁人第三日，小秋都已经想着和离了？这丫头的脑子里，装的东西仿佛跟旁人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样也好。” 小秋淡淡地笑起来，“婶子不用担心。” “这让我如何不担心哦……” 小秋笑容甜美，菱角一般的嘴唇微微上扬，让杨惠兰又无奈又疼惜。 “对了，婶子，还有一件事，我想提前跟你们说一下，就是盛嘉言可能，过两日就要离开了。” …… 前边，盛嘉言也已经将这事儿跟许青松说了。 许青松和虎子整个愣住，就蒋小冬不以为意，因为只要能跟在小秋姐身边，盛嘉言在不在对她都没影响。 但是对小秋有影响啊！ 许青松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就这几日？就要走了？你与小秋成亲才不过三日而已。” “事情紧急，我已经跟小秋说过了。” 盛嘉言语气平静，若是放在从前，他想做什么，从来不需要跟别人交代。 可如今，他却想提前告知小秋的家人，这是对小秋的尊重。 “那么，去的远吗？要多久才能回来？” “很远，短则一两年，长则……还不能确定。” 许青松面容严肃，“你知道对嫁了人的女子来说，夫君便是她的依仗，刚成亲你就要离开，甚至有可能好几年，这对小秋来说，太不公平了。” “若是早知道如此，我不会同意答应这门亲事。” 盛嘉言心里何尝不知道？所以他也只敢在成亲之后说这事儿。 自己不可谓不卑鄙，可他怕了，怕若是不将人娶回来，此后又再生变故，他不敢赌。 “这件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然而请您放心，我娶小秋是真心为之，这件事我不得不去做，可小秋，我也一定要娶，因此之前有所隐瞒，还请见谅。”许青松没想到他居然说得如此坦白，眉头动了动，“虎子，你带小冬出去玩会儿。”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叫吃醋 虎子明白有些话不适合他们听，因此扬起笑脸看着小冬，“小冬妹妹，我带你去外面摘果子好不好？” 小冬大大的眼睛弯起来，声音脆脆的，“好呀，我最喜欢摘果子了。” 虎子跟小冬出了门，虎子脑子里还回想着方才小冬可爱的笑脸，妹妹也挺好的。 “小冬，你想摘什么果子？这村里山上没我摘不到的。” 虎子打着包票，结果蒋小冬忽然看了他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不屑，“你真要摘果子？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小心婶子揍你。” 许郑虎：“……”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摘果子吗？” “那是配合你的，许叔不想让我们听，不这么说，怎么出来？” 蒋小冬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用个别的借口，摘果子？” “不是，小冬，为何你在其他人面前，和在我面前不一样呢？我也没做过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啊。” 许郑虎对此尤为不解，他看着小冬在爹娘和小秋姐面前样子，可招人喜欢了，笑容甜甜，声音脆脆的。 可为什么一轮到他，就完全不同？ 蒋小冬抿着嘴，小脸绷着不说话。 她还记得自己跟秦美华回来村子里，那会儿她肚子可饿了，见到了小秋姐，小秋姐并没有给她吃东西。 反倒是这个虎子，被小秋姐喊进去，让他留下来吃饭。 她连吃的什么都还记得，红烧猪蹄，小葱涨蛋！ 蒋小冬也不是讨厌许郑虎，毕竟比起蒋家的蒋明晨和蒋明远来，这个虎子哥哥，对她已经非常非常好几，回回从镇上回来，都会给她单独带一份礼物。 可是，蒋小冬每每看到许郑虎，都有一种莫名的防备，只是这会儿，她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吃醋。 她怕自己的姐姐被这个人给抢走。 蒋小冬嘟了嘟嘴，“我才没有，我就是这样的。” “下次我从镇上回来，给你带一面镜子吧。” “不用，盛家有镜子。” “不不不，给你带一面可以随身带的镜子，到时候给你照一照，你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蒋小冬：“……我要告诉姐姐你欺负我！” “我跟你说笑的，真的，走走走，我给你买糖吃。” 许郑虎秒怂，赶紧软下声音哄起来，算了算了算了，区别对待就区别对待吧，他在书院里听旁人说起自己的妹妹，那有的还不如小冬呢。 蒋小冬也没察觉，她如今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所有的情绪，根本不用压在心里，而是能直接表现出来，等情绪过了，也就过了。 阴暗是慢慢滋生的，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逐渐累积、变质，而如今的蒋小冬，却不再需要压抑自己的情绪，除了早慧一些，性子倒是变得越来越如同寻常人家爱撒娇的孩子一般。 许郑虎正哄着，忽然瞧见蒋家的罗秀玉匆匆走过来。 “小冬？你姐姐呢？” 蒋小冬收起在许郑虎面前骄纵的模样，小脸绷着，“你找我姐姐干什么？” “你二婶要生了，蒋家要添丁，可是这一时半会儿地稳婆还没来，上回小秋救了你的那个大夫呢？” “我不知道。” “啧，没用的东西！” 罗秀玉翻了个白眼，“小秋在家吧，我去找她。” 蒋小冬并没让她过去，小小的身子拦着，“我姐姐又不是蒋家人了，你们生孩子，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这小丫头真是个白眼狼，你可别忘了你们两也姓着蒋呢！” “那是姐姐懒得改了。” 蒋小冬一点儿也不畏惧罗秀玉，“我姐也不知道那大夫去哪儿了，你找了也没用。” 罗秀玉不耐烦跟她啰嗦，伸手就要将她推到一边。 “不准碰我妹妹！” 许郑虎一把将蒋小冬拉到身后，“你要不要脸，还想跟个孩子动手？” “这有你什么事儿啊？” 罗秀玉也憋了一肚子气呢，明远这会儿被耽误了在家里闹腾，她又一点儿银子都拿不出来。 可恨田金莲又要临盆，让她再生出个儿子来，怕是又要金贵着，蒋老娘还非要她过来找蒋小秋。 罗秀玉对田金莲咬牙切齿，自己的小春卖了去冲喜，她家小夏就能嫁入夏家；自己的儿子念不了书，她家的儿子就能拿了银子去青州。 罗秀玉怒气冲冲，“给我让开！这是我们蒋家的事情。” “这你可就说错了，小秋姐是我们家的人，跟蒋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蒋小冬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的许郑虎，他也不过十岁，面对罗秀玉仍旧一点儿都不占优势。 忽然，蒋小冬眼尖的瞅见一个人，从许郑虎身后猛地窜出去，“许叔！你快帮帮我姐姐吧，我姐姐三日回门，蒋家要让人去闹呢！” 蒋小冬瞧见的人，正是许贤英，她小小的身子扑过去，一下子抱住许贤英的腿，看起来格外可怜。 许贤英身边还跟了几个秀云村的村民，见状都围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小秋今儿回门，还有人要闹事？” 许贤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走到罗秀玉的面前，“你们蒋家这是想干什么？人小秋都嫁人了，还想怎么闹腾？啊？是不是秀云村容不下你们啊？” 罗秀玉方才的气势都散光了，“里正，没有的事儿，我家二弟妹临盆，这不是想去问问小秋有没有大夫嘛。” 蒋小冬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谁不知道我姐姐是来回门的，她哪里会知道什么大夫？你不去别的地方，偏偏去问我姐姐？”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盛少爷的地位，说不准就认识呢。” “我姐夫就算认识，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姐姐家的人。” 罗秀玉简直要被蒋小冬给气死，臭丫头一句一句的，一点儿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许贤英居然点了点头，“小冬说得有理，原本生产之事，与喜事就是相冲的，小秋回门，你想找大夫，去别的地方吧。” 罗秀玉急了，她会来找小秋，为的可不是大夫，乡下人生孩子哪儿有找大夫的，再说稳婆一会儿就要到了。她为的，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盛家准备的回门礼中，不是还有人参之类上好的补品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千金 罗秀玉就想着，问小秋要一些补品，回头自己藏了大半，拿去镇上也能卖点钱。 “里正啊，蒋家怎么说也是小秋丫头的娘家，我二弟妹生个儿子，不也是小秋的弟弟吗？那往后指不定还能帮衬帮衬她呢。” “不需要。” 蒋小冬抢先打断她的话，“我姐姐有弟弟了，虎子哥哥在书院念书念得可好了，先生都夸呢，往后有虎子哥哥帮衬就够了。” 许郑虎真是受宠若惊，听着蒋小冬竭力的夸赞，他都有点心虚，先生确实夸了他，可是，她怎么就那么肯定地说，自己在书院念书念得好？ 不过虎子的身形倒是站得更直，其他人看过去，倒真的觉得他十分不俗。 许贤英见状，直接站在小秋这边，“小秋的户籍是我亲自办的，她如今的娘家是许青松他们家，你还是赶紧去找个稳婆吧。” 罗秀玉面皮发涨，可里正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再往许青松他们家走，只得狠狠地瞪了蒋小冬一眼，转身离开。 蒋小冬心里舒坦了，才不能让这些人去打扰姐姐呢。 在其他人也都走了之后，蒋小冬忽然转头，大大的眼睛盯着许郑虎。 许郑虎被她瞪得有点心惊，这又是怎么了？ 蒋小冬抿了抿嘴唇，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威胁，“你念书念不好，就完蛋了！” 许郑虎：“……” 他刚刚心里还挺高兴，这会儿，好委屈…… …… 蒋小秋将盛嘉言很快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杨惠兰，杨惠兰怔忪了半晌，表情怪异。 “那你是如何想的？” 小秋神色不变，“我并没有什么想法，日子总是要过的，我也能过得下去。” “那、那盛夫人那边……” “婶子放心，瑶娘心性温和，很好相处，家里的事务也不算多，我应付的过来。” 杨惠兰也不知道心里是个啥滋味，总觉得小秋受委屈了，可小秋好像完全没觉得。 又说了一会儿话，杨惠兰和小秋去了外面，发现只剩下许青松和盛嘉言两人了。 “小冬和虎子呢？” 许青松脸上已经有些醉意，“出、出去了。” 杨惠兰大惊，“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我跟嘉言聊、聊聊，随便喝了一点。” 杨惠兰深吸了一口气，自家男人的酒量她可是知道的，在整个村子里都能排的上号，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怎么可能喝得少了？ 可是，看一旁的盛嘉言，神色清明，杨惠兰又糊涂了，合着这酒都是许青松一人喝的？ “你喝的多吗？” 小秋有些担心盛嘉言，大婚那日他似乎就有些醉意。 盛嘉言轻轻摇头，仗着许青松这会儿反正也不清楚了，张嘴就瞎说，“我没喝几口。” 小秋这才放心，“一会儿回去我给你煮点醒酒的汤，多少喝一点，没坏处。” 盛嘉言弯起眼睛，“好。” 杨惠兰一边跟许青松说话，一边注意着小秋这边的动静，发现她跟盛嘉言相处的确实不错，心里才叹息。 算了算了，反正嫁都嫁了，盛嘉言离家也有他要做的事情，往后自己这里就多帮衬一些。 过了一会儿，虎子和小冬回来，小冬悄悄跟小秋说了田金莲临盆的事情。 蒋小秋语气淡然，“不用理会，小夏嫁人了，她再得一个女儿，也刚好。” 蒋小冬眨了眨眼睛，她从前听奶说，田金莲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小秋姐怎么说是女儿呢？ 不过，小秋姐说是女儿，那就一定是女儿，小秋姐说的不会错的。 …… 蒋家，田金莲的声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蒋老娘和蒋乐在屋外守着，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蒋老娘皱着眉，“这生孩子都那样，你在这儿也没用，还不如回地上。” 蒋乐没吭声，却也没走，上一回田金莲生蒋小夏的时候，他就不在跟前，后来，秦美华生蒋小秋，蒋仁却是将她送去了镇上生产，这事儿田金莲吵架的时候时常拿出来说。 蒋乐想着，去镇上是不要想了，不过在外面守着他还是能做到的。 蒋老娘也没坚持，心里惦记着里面的大孙子呢，扯着嗓子往屋里吼，“金莲啊，为了咱老蒋家的孙子，你可得用力，一会儿娘给你煮糖水鸡蛋吃！” 在旁边一盆一盆烧热水的罗秀玉心底冷哼，朝着那屋子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生个孩子吗，最好啊，就跟那蒋小秋说的一样，生出个丫头来！ 罗秀玉坏心地希望，却也知道几乎不可能，村里有些经验的稳婆都瞧了，直说是个儿子。 啧，算她走运！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都黑了，蒋老头和蒋和从地里回来，问了一声，“生了吗？” “没呢，这回有点久。” 蒋老娘也有些不耐烦了，心想都是惯的，整日这个不做那个不做，人都养圆了一圈，当然不好生了。 就在这时，里面忽然听到一声婴孩的哭声，蒋老娘脸上一喜，“生了生了！我的宝贝孙子出来了！” 很快，稳婆抱着孩子从屋子里出来，脸上带着笑容，“恭喜恭喜啊，是个千金。” 蒋老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脸皮抽搐着，“是个，什么？” “千、千金啊……” “放屁！明明是我的大孙子，怎么会是个丫头！” 蒋老娘叫喊着走过去，掀开了孩子的襁褓，然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居然是个丫头！没用的东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生出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来，还千金？我呸！” 蒋老娘丝毫不顾及稳婆尴尬的表情，扯着嗓子叫骂了一通，骂骂咧咧地转身进屋。 稳婆抱着孩子，“这……” “给我吧。” 蒋乐将孩子接过来，低头看着眼睛都没睁开的孩子，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就是丫头呢？ …… 蒋小秋和盛嘉言回去了盛家。 刚进门，就见到了一个人，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大哥，这位就是嫂子吧，失敬失敬，在下顾怀瑾。”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等你 顾怀瑾不好失礼地盯着小秋看，不过余光却是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 那日大喜之日替盛嘉言挡酒之后，自己立刻连夜离开做准备，到了今日才能一睹真容，看看将自己大哥迷住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蒋小秋按着礼数行礼，姿势优美，浅浅地低着头，娴静恬然。 是个美人坯子，这是顾怀瑾的第一个念头。 当然，他只是以纯欣赏的目光来审视的，没有半点邪念。 配大哥的话，外貌是无可挑剔，周身的气质也很不错。 可是顾怀瑾仍旧不明白，长得漂亮又有气质的姑娘，也不少啊，这位小秋姑娘并非无可替代，可怎么就…… 盛嘉言的声音打断顾怀瑾的疑虑，“人都安排好了吗？” “那当然，阿星也给你带来了。” 顾怀瑾招了招手，从阴影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当日去蒋家买下了蒋小冬的叶星剑。 走在蒋小秋身边的小冬，一见到这人，立刻躲到了蒋小秋的身后，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 当日心里阴影有些大，小冬对叶星剑的惧怕变成了本能。 “少爷。” 盛嘉言朝他点了点头，侧头对小秋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阿星会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顾怀瑾心惊，他以为盛嘉言将阿星带过来，是有事要交代他去办，可没想到，他却将阿星留给了蒋小秋？ 阿星可是星楼的管事，盛嘉言让这样的人才做护卫？简直暴殄天物！ 然而叶星剑却没有半点犹豫，走到蒋小秋的面前抱拳，“少夫人放心，阿星必然以生命护您周全！” 蒋小秋心里震撼，脸上却是柔柔的笑意，“那就劳烦你了。” …… 今日，是盛嘉言留在秀云村的最后一个晚上。 两人回了屋里，蒋小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一旁的绣筐拿过来，衣衫就快做好了，还剩下一些收尾的部分。 烛火跳动，盛嘉言就坐在蒋小秋的身边，细细地看着她的面容。 黑亮的眸子，纤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 小秋知道他在看自己，心里忍不住有些慌，手微微抖了一下，针尖刺在了手指尖上。 她才感觉到刺痛，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被盛嘉言捉住。 指尖一阵湿漉，小秋红着脸，看着自己的手指，被盛嘉言轻轻地含住。 心跳骤然加快，十指连心，如今缠绕在指尖的湿漉和柔软，仿佛也萦绕在她的心上。 蒋小秋盯着盛嘉言唇色微淡的薄唇，心里一阵阵地悸动，使劲想要将手抽回来，“我没事的。” 盛嘉言轻轻＂yun xi＂着，放开的时候，舌尖还轻舔了一下，然而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很不想离开。” 盛嘉言黑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蒋小秋，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小秋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心头却觉得沉甸甸。 “我知道，可是，你不得不去不是吗？” 小秋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不理解，于是轻笑着接过话。 “那你会等我吗？” 小秋看了他一眼，“我如今是你的妻，不等你，等谁？” 她觉得盛嘉言这会儿很奇怪，语气里甚至还有莫名让人心颤的恐慌，他在怕什么？要怕，也该是自己怕才对吧？ 在小秋看来，盛嘉言非常的优秀，长相清俊优雅，说话谈吐儒雅得体，性子温柔可亲，十足就是所有少女心中梦寐以求的郎君。 即便是腿脚不便，可小秋也觉得并不影响。 这样的人，不难受到女子的青睐，而自己，只是个生在山野的女子，简直跟别人没有可比性。 然而盛嘉言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眼里的黑雾逐渐散开，又变成了柔柔的笑意，像是无比满足似的。 “小秋，我很高兴。” 盛嘉言黑眸明亮，仿佛盛了满满的热水，将人一颗心泡得软软的。 蒋小秋弯起嘴角，“早些睡吧，明日你该是要早起吧，衣服很快就会做好的。” “你做，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盛嘉言直率的话，让蒋小秋脸上温度又加深了一些，却也不再说什么，低头认真地做事。 房间里明明没人说话，却莫名有种奇异的感觉在蔓延，蒋小秋终于收了针，一抬头，发觉盛嘉言真的一直在看着她。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赶紧去床上睡一会儿，我拉你？” 蒋小秋放下衣服，将盛嘉言推到床边，盛嘉言这次却没有伸手，“我想等你一起。” “我再给你检查一下带的东西，很快就来。” “嗯，我等你。” 盛嘉言语气温柔，但就是不肯一个人就寝，小秋没办法，加快了速度做完手上的事情，才让盛嘉言上了床。 “家里若是有什么事，让阿星来解决，若是盛家那边来人，你也无需迁就她们，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蒋小秋被盛嘉言搂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让她昏昏欲睡，听到这话，她的神智稍稍清明了一些。 盛嘉言说，如今不需要了，就是从前需要过的意思？ “阿星很厉害，你不用担心，家里的花用你也不用费心，每月我会让人送银子回来。” “等我走了，你可以跟娘搬去镇上住，我知道你放不下惠兰婶子一家，不如也带着他们一块儿去镇上，有他们陪着，我也放心。” “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便写信让阿星转交给我，我能收到的。” 盛嘉言微微低沉的声音，在蒋小秋的耳边一句一句地说着，惹得蒋小秋觉得耳朵里痒痒的，没忍住用手揉了揉。 “你别担心我们，你出门在外，才需要多小心一些。” 蒋小秋将手拿出来，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 “不可以不吃东西，不想吃也要多少吃一点。” “身边不能没人，外面会有拍花子，你这么俊的公子，仔细被人拐了去。” “天冷的时候多穿一些，在外面不比家里，万事都要小心，别冻着了。”“家里的花用是够的，我能赚银子，你在外面用银子的地方多，身上一定要多留一点，不够的话不要为了面子不肯说，我让阿星给你送去，咱们是一家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临别赠柳 蒋小秋已经很困了，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鼻尖淡淡的冷梅香气让她觉得异常好闻。 于是手指掰着掰着就放了下来，本能地往盛嘉言怀里钻了钻，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叮嘱着，眼皮却耷拉了下来。 盛嘉言搂着怀里的一团柔软，心化成了水一样，不想离开的念头空前绝后。 这个小小的人儿又一次担心他不够花用，她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让人恨不得将她塞到心里去。 蒋小秋的气息慢慢均匀，盛嘉言却始终不曾闭上。 他想珍惜每一刻跟小秋在一块儿的时间，这将成为他熬过这几年的支撑…… …… 心里有事，小秋睡得也不安稳。 尤其是她还做了梦，梦到有可怕的妖怪咬住了她的脖子，却也不咬死，只叼着她，让她无法逃脱。 这真是个可怕的梦。 小秋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清醒，转身看到一旁睁着眼睛的盛嘉言，“你醒了？” 盛嘉言悠悠地笑，“嗯，刚醒。” “我给你更衣。” 小秋从盛嘉言身上过去，小心地避开他的腿，她先穿好了衣服，才将昨日做好的新衣拿过来。 “你刚来村里的时候，我见你似乎穿过一次月白色，很好看，所以我也选的这个颜色。” 盛嘉言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衣服他也只穿过一次。 小秋给盛嘉言穿好，往后走了两步，眼睛里浮出一抹惊艳。 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的好看！ 盛嘉言气质温和，特别适合这种清浅的颜色，石青色的领口和袖口，银线绣的缠枝纹路，让他儒雅又贵气。 小秋看得目不转睛，自觉脸有些微红，才赶紧挪开眼睛，“荷包和香囊，我给你戴上。” 盛嘉言的荷包和香囊从来只戴同样的两个，荷包是山雀兰草，香囊是兔子玉兰，都是出自小秋之手。 小秋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盛嘉言只戴她绣的东西她很高兴啦，但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极少有一直佩戴同样一种东西的习惯。 “往后，我给你多绣几个，你换着戴。” 盛嘉言拿着那两个看了看，“只要是你绣的，我都喜欢。” 小秋觉得自己跟盛嘉言成亲之后，这脸时刻都处在泛红的状态，他怎么能如此自然地说这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收拾好之后，小秋推着他去了瑶娘那儿。 瑶娘一见到盛嘉言，眼睛倏地睁大，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样。 “言儿，娘早就说你穿浅色的衣衫好看，果然是极好看的。” 瑶娘语气夸张，“小秋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也给他准备了这样的衣衫，转眼他就给扔了，好容易让他穿一次，回屋就给换了。” 小秋看得出瑶娘是故作轻松，于是也顺着她的意思浅笑起来，“娘说得是，嘉言确实适合这些呢，娘眼光真好。” “是吧是吧？” 瑶娘拉着小秋，跟她抱怨着盛嘉言之前的种种，轻快的气氛确实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盛嘉言始终保持着浅笑，看着她们说话，温馨的气氛持续到顾怀瑾进来为止。 “大哥，到时候了。” 瑶娘立刻停下的话，抬起头，眼里一抹不舍藏都藏不住。 “言儿，你出门在外，千万、千万小心……” 再多的不舍，只能化作一句话，瑶娘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 “娘放心。” 盛嘉言笑着应下，又去看蒋小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纠缠，小秋开口，“一路小心。”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她希望的，只是盛嘉言能平安，这就够了。 瑶娘和蒋小秋出门去送盛嘉言，走到院子的时候，就听见蒋小冬哼哼唧唧的声音，“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几人才看到叶星剑手里拎着蒋小秋大步走过来，这场景，似曾相识。 看到了蒋小秋，小冬的底气立刻足了，挥舞着短短的小手，“小秋姐！” 小秋还没说什么，瑶娘赶紧过去将小冬接下来，“这是怎么了？” 叶星剑声音粗犷，“小丫头爬树上去了，跟只猴子一样，让我给揪下来了。” 蒋小秋：“……”啥玩意？ 小冬跑到了蒋小秋的身边，伸手，手里抓着一根柳枝。 “小秋姐，虎子哥哥告诉我的，姐姐把这个给姐夫，姐夫说不定会留下来呢。” 蒋小秋一愣，小冬的衣服上蹭了不少尘土，应该是爬树留下的，她这一大早，就出去为了折这个？ 蒋小冬想的很简单，姐夫要走，姐姐一定不开心，如果姐夫能留下来，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秋摸了摸她的头，“谢谢小冬。” 小冬嘿嘿地笑着，她最喜欢小秋姐摸她的头了。 一旁叶星剑开口，“这小丫头胆子忒大了，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挂在树上，我要是不揪下来，指不定就掉河里了。” “我才不会。” 有小秋姐撑腰，蒋小冬也不惧怕叶星剑，还能出声反驳。 小秋拿着那柳条，想了想，还是递给了盛嘉言，“虽然知道你不可能留下，但是，当个念想吧。” 她盈盈地笑起来，明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异常漂亮。 盛嘉言将柳条接过去，紧紧地攥在手中。 等到了门外，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 “小秋，你过来一下。” 盛嘉言上车前，朝着小秋招了招手。 她走过去，以为他要说什么便低下头，就看到盛嘉言将身后的披风兜住他们两的头，将她往身前一拉，准确地吻住她粉嫩的嘴唇。 顾怀瑾有点想吹口哨来宣泄一下，飞尘这小子还是往简单了说，这小秋姑娘对盛嘉言而言，那可不只是简单的重要，是相当重要啊！ 瑶娘用手挡住小冬的眼睛，笑容里有种慈祥和欣慰。 就好像她精心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披风掀开，小秋的脸爆红，嘴唇也水润亮泽，微微红肿。 她再也没想到盛嘉言会这么做，那么些人都看着呢！ “我走了，等我回来。”盛嘉言浑身的不舍，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顾怀瑾心惊，没想到这姑娘在盛嘉言心里竟有如此的分量。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佛系女子 “大哥，该走了。” 盛嘉言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像是害怕自己反悔一样，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小秋和瑶娘小冬，目送马车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 心里某个地方，有点空空的。 小秋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热气散了，才转身，“娘，咱们进去吧。” 一旁的叶星剑忽然奇怪地说，“这种天，还有虫子咬人吗？” 蒋小秋不明所以，“怎么会？” “可是你……” 瑶娘开口打断，“阿星，我让管家先带你去熟悉一下周围可好？” “是。” 叶星剑立刻跟着盛管家离开，小秋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阿星刚刚想说什么？ “小秋，咱们进去吧，外面凉。” 瑶娘笑眯眯地拦着小秋的手，目光从她脖子上一个没藏住的痕迹上扫过。 言儿跟小秋甜甜蜜蜜是好事，她心里高兴着呢。 …… 马车上，顾怀瑾不敢多说话，饶是他在江湖中行走多年，也不曾感受过盛嘉言身上强大的气势。 盛嘉言双手紧握，手背上爆着青筋，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过了许久，盛嘉言浑身的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一片冷然。 顾怀瑾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盛嘉言。 无论何时冷静到可怕，心里的算计让人根本捉摸不透，光是想一想成为他的敌人，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心甘情愿称他为大哥的原因。 当然了，酒量不如人也是真的。 在秀云村看到的盛嘉言，仿佛是做梦一样，如今梦醒了。 顾怀瑾心里有着隐隐的期待，从此刻开始，盛嘉言的名字，恐怕会成为不少人的噩梦！ …… 盛嘉言离开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瑶娘耐心地教蒋小秋管理家里的事务，惊奇地发现小秋实在聪慧，一点就透，不过几日，盛家的事儿她都可以交给小秋了。 于是瑶娘特别高兴地统统移交，“往后家里的事情，你来做主便可。” 小秋吓了一跳，“这不妥，娘，我年纪轻，还是要娘多提点才成。” “没事，多做做就会了，家里统共就这些人，你又伶俐，错不到哪里去的。” 瑶娘一脸的放心和松快，仿佛甩掉了一个包袱一样。 蒋小秋凌乱，是这样的吗？ 可是哪家的管家权利不都是众人争着想要的？就连秀云村蒋家那样捉襟见肘的人家，蒋老娘都巴着权利不肯松手。 到了瑶娘这里，她仿佛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都交给自己。 小秋不知道的是，瑶娘是不耐烦管这些的，此前有盛嘉言在，从未要她操心，她只每日绣绣花，听听曲儿，悠闲得很。 瑶娘也不是个喜好奢华的人，用小秋的说法是，特别好养。 吃什么她都不介意，穿衣也不挑剔，对华美金贵的首饰头面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是跟小秋说瑶娘是信佛的，她也相信。 后世有一种词倒是可以形容瑶娘，“佛系女子”，瑶娘连常说的话都是，“都行，可以，没关系”。 因此让她掌家，瑶娘觉得麻烦，如今能都扔给小秋，她心底特别感激。 小秋无奈，只得接管了整个盛家的庶务，不过其实也并不繁杂。 秀云村都觉得盛家是个大户人家，实则有些偏差。 盛家如今只有瑶娘和小秋姐妹三人，叶星剑护卫，一个管家，一个厨娘，丫头小厮统共不到十人。 满打满算，其实也就十来人，跟真正意义上的大户人家，相差甚远。 在小秋的记忆里，生她的蒋家，一个姑娘院子里的下人就有十余人，更别说老夫人的院子，保管库房的嬷嬷下人都不止这个数。 因此小秋并不觉得累，每日很快就能处理完事情，让她吃惊的，则是盛家的库房。 库房里东西倒是不多，但是！很贵！ 她知道盛家有多少家底的时候就惊呆了，盛家看起来并不喜欢和重视盛嘉言，不然他也不会到这种穷乡僻壤来，那他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都是言儿在管，似乎定期有人会送银子过来。” 瑶娘是这么回答的，小秋觉得，瑶娘的心真大…… “你放心，言儿做事都是有分寸的，既然他能拿到家里来，应该都是来路清白的。” 瑶娘担心小秋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结果小秋的心颤得更厉害，听这意思，还能有来路不清白的？ 小秋觉得心累，决定不管了，既然瑶娘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 …… 盛嘉言的离开并没有大张旗鼓，秀云村仍然是平静的模样，家家户户都忙着春耕。 小冬小孩子心性闲不住，得了空上山去挖了不少野菜回来，小秋巧手烹调，鲜嫩清爽，瑶娘吃了赞不绝口。 于是小冬如今每日都会出去挖一些，顺便带回秀云村里的一些消息。 蒋小夏并没有回门，也没往蒋家送什么消息。 田金莲果然生了姑娘，蒋老娘气得每日都要骂娘，街坊邻居都听得烦了。 许贤英家的许长风，过了府试，已是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等过了院试，就是正正经经的秀才公子了。 小冬叽叽喳喳地说，“许叔可高兴了，说明日定要登门答谢姐夫，小秋姐，我没跟他说姐夫出远门了。” 蒋小秋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了。” 前世许长风似乎没有过府试，因着村里也没为了此事热闹，想来许长风也已经同前世不一样了。 她抬头去看瑶娘，“娘，嘉言出门前说过，可以让咱们搬去镇上过日子，您觉得呢？” 瑶娘点点头，“言儿也跟我说过此事，我并没有任何意见，你拿主意吧。” 对瑶娘来说，左右她也不喜出门，住在哪里都一样。 “我想了一下，家里每月要去镇上两趟采买，并不很方便，前两日府里的丫头绣凤病了，一时半会儿请不到大夫，还是第二日才去的镇上，幸好病得不重，不然的话……”生养在村里的人，若是有那个机会，大抵都是想要搬去镇上的，旁的不说，有个头疼脑热看大夫也便利。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记你恩情 瑶娘听她这么说，认真地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其实我从前和言儿想找一处地方落脚，也选的是个镇子，却不知他为何非要来这里，既然他也这么认为，去镇上也好。” 瑶娘忽然抬头，“你家里那个弟弟在镇上念书，不若让你家里人也一块儿去镇上，也有个照应？” 小秋愣住，反应过来瑶娘说的，是惠兰婶子一家。 可是，寻常婆婆会让儿媳跟娘家那么亲近吗？ “这事儿，往后再说吧。” 小秋笑了笑，她知道瑶娘性子好，可是正因为如此，她不想仗着瑶娘脾气好任意妄为。 “说起来，我还不曾正式拜访你家里人。” 瑶娘将这件事放到了心上，婚事办得仓促，定下了日子之后，瑶娘只请了杨惠兰来府上相谈，不过也没谈很久。 “明日，我想去拜访他们，小秋你可能安排一下。” 瑶娘说风就是雨，小秋轻轻叹了口气，“明日里正会来府里，这样吧，后日如何？我让小冬回去说一声。” “就按你说得办。” …… 第二日，许贤英和许长风果然登门。 许贤英手里拎了不少东西，满脸喜色，喜悦之情能从头发丝里冒出来。 他见到了小秋，恭恭敬敬地行礼，“盛少夫人。” 小秋赶忙避开他的礼，“许叔，您还是叫我小秋吧，我尊许叔为长辈，不想跟您生分了。” 小秋的话让许贤英心中舒坦，于是也从善如流，“小秋，盛少爷呢？” “夫君因一些事务出门，此刻并不在家中。” 许贤英没想到盛嘉言居然不在，他还以为盛嘉言这样的身份和身体，根本不需要出门就能活得很惬意。 “那真是不凑巧，我们今日来，是想跟盛少爷道谢的。” 许贤英看了一眼许长风，“当初若不是盛少爷引荐，我儿如何能遇见这般学识渊博的先生，又如何能顺利地通过府试？盛少爷的恩情，我们感激不尽。” 蒋小秋笑容柔柔，“长风哥哥能过府试，乃是他勤奋用心的结果，先生就是再好，不用心如何能成事？” 许贤英的笑容更甚，小秋丫头的话，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站在一边的许长风却是心里暗惊，他若是不认识蒋小秋，看她通身的气派和待人接物的模样，再也不会认为她是个乡野丫头。 这丫头成精了不成？便是嫁入了盛家，哪里就突然能变得这样有气度了？ “小秋，等盛少爷回来，你可以一定要来告诉我，我必然要再次登门，当面拜访才好。” 蒋小秋看着许贤英，心里微微一动，“许叔，夫君之前提起过，恐怕过些日子，家里会搬去镇上。” “什么？搬去同家镇吗？” “应该吧，秀云村虽然风光秀丽，可是对读书人来说到底有些不方便。” 蒋小秋语气淡淡，将缘由归结到盛嘉言的身上，许贤英想都没想就相信了。 “也好，说实在的，盛家会来咱秀云村，我这心里也挺奇怪的。” 许贤英不好意思地笑笑，什么风光秀丽，这话他身为里正都夸不出口。 又说了一会儿话，许贤英和许长风才告辞。 走到门口，许长风回头，“小秋，我是真心地谢谢你，这次机会对我来说有多珍贵，你不会知道，总之，往后若是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一定在所不辞。” 小秋觉得许长风的感激，是因为盛嘉言，她没有放在心上，朝着他笑了笑。 她不知道，很久以后，因为许长风的许诺，使她再次偏离了前世的轨道，彻彻底底走上了另外了一条路。 …… 想去镇上，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 虽然家里的家底出乎意料地丰厚，蒋小秋也不太敢大动，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因此去镇上在哪儿落脚，现在就得开始找。 瑶娘对此也挺有兴趣的，“地方不用太大，这座宅子就显得大了，有一半的地方都没用上，怪可惜的。” “嗯，周围最好也不要太过喧闹，娘喜欢清静一些对吧。” 瑶娘笑起来，觉得小秋实在很合她的心意，“不过，离市井近些也好，方便，得空了，咱们还可以去街上逛逛。” 小秋眼睛一亮，这个好，瑶娘喜静，可是整日在屋里做针线，眼睛会坏的。 不仅如此，长此下去，身子会越来越差，前世小秋受尽了折磨，比谁都了解。 小秋先记下了这些，让叶星剑帮忙寻一寻，只不过第二日，瑶娘就反悔了。 …… 第二日，瑶娘约了要去杨惠兰家。 杨惠兰从小冬那里得知这一消息，呆了半晌，随后风风火火地准备起来，连许青松都让他早些从地上回家帮忙。 “盛夫人怎么会要来？” 许青松摸不到头绪，被杨惠兰指挥得脚底生风。 杨惠兰头也不抬，拾掇着手里刚买回来的肉食，“我哪里知道？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能让她不满意，咱们可是小秋的娘家。” 忙了一整日，第二天一早，杨惠兰和许青松穿了他们最好的衣衫，很快等来了瑶娘等人。 “婶子。” 蒋小冬如今很喜欢杨惠兰，她在小冬心里仅次于小秋姐姐，看到了杨惠兰，小冬立刻跑过去，仰着可爱的小脸笑眯眯的。 杨惠兰摸摸她的头，却不敢放松，抬头看到了瑶娘，“盛夫人。” 瑶娘摇摇头，“咱们是亲家，你唤我瑶娘便成。” “成，瑶娘，快里面请。” 杨惠兰也不矫情，顺了她的心意喊，将人往里面请。 小秋心里是不担心的，瑶娘和惠兰婶子的性子都很温顺，且在外人面前稍显内敛，她就怕她们到时没话说，因此想了不少话题放在肚子里，打算随时救场。 然而，她想多了…… 看着相见恨晚，聊到飞起的两位长辈，小秋别说救场了，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我也很喜欢呢，之前有一回跟他爹去镇上听了一段，就再也没忘掉，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去听一听。” “我明白的，那唱腔委实凄美，我也很难忘记，一直也想再去听一次，却总也没机会。”小秋表示：“……”她们在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气人的本事可以 不想打扰瑶娘她们，小秋默默地走出去，找小冬玩。 “小秋姐，你不用在里面吗？” “不用，我们出去走走？” “太好了！” 蒋小冬从马扎上站起来，她觉得屋里没意思，结果屋外又有叶星剑，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眼睛都疼了。 “少夫人，我也跟你一起去。” 叶星剑站起来，小冬小脸立刻垮下来。 小秋瞧着好笑，摇了摇头，“我们就在周围转转，不会有危险。” “少爷交代，不可让少夫人冒险。” 蒋小秋见他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歉意摸了摸小冬的头，她尽力了。 …… 秀云村这会儿春耕，家家户户都在地上忙活，路边树上发了嫩嫩的新芽，煞是好看。 “小秋姐，咱们要去镇上吗？” 小冬听小秋跟瑶娘说了这件事，忍不住好奇地问。 “嗯，镇上比起村里诸事便利，还有女学，到时可以让你也去念书。” 小冬一下子蹦起来，大大的眼睛闪着亮光，“真的吗？小秋姐，我也能去念书吗？” 小冬心里砰砰地直跳，她从来也没敢这么想过！ 她一直觉得，念书是男孩子们才能做的事情，她哪里能有那个机会？如今过的日子对小秋来说，已经是跟做梦一样了。 可小秋姐现在却说，她也能去念书？ “当然可以，念书能明理，是好事，能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念。” “可是、可是……” 小冬慌里慌张地眨眼睛，然后垂下头，“可是，念书，很花钱的。” 秦美华经常跟她说，因为蒋明晨蒋明远要念书，因此家里没钱。 她没有好吃的东西，没有好看的衣服，是因为家里的银子都要给他们念书。 小冬如今的身份，算什么呢？小秋姐花了五十两买了她，她什么都不会，却每日吃穿不愁，如今怎么能还去念书？ 小秋心里甚是欣慰，不错不错，很有成就感，小冬这孩子知道感恩了。 “念书花钱是不错，可是我高兴。” 蒋小秋眯着眼睛笑起来，“我会用自己赚的银子给你念书，你知道来之不易，知道珍惜，也算值得。” 曾经追寻着亲人的认同，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次，小秋想要换个方式，自己养出个她喜欢的妹妹来，应该也挺有趣的。 “小秋姐，我一定会努力的。” 小冬感动得不行，眼睛里都能放出光来，蒋小秋此刻在她心里，就仿佛菩萨仙人一样高大。 叶星剑远远地跟在她们两身后，习武之人听觉灵敏，只觉得这对姐妹的相处方式实在有趣。 忽然，从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小秋很快认出来，是田金莲。 不过认出归认出，她也没带着小冬避开，这路又不是蒋家的。 田金莲如今和过年那会儿判若两人，脸上满是憔悴。 她之前在蒋家地位有多超然，这会儿就有多凄惨。 自从她生了个丫头，蒋老娘就再没给她好脸色看过，整天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家里是一刻不得安宁。 到底是自己生出来的，田金莲又不能不管那孩子，可是看到了她，心里又恨。 为什么不是个男孩？明明那么多人都说了她这胎一定是个男孩，为什么不是！ 田金莲几乎呕出血来，蒋老娘也不管她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如今已是让她做这个做那个，这会儿正是去给地里送吃的去的。 田金莲脸色惨白，一抬头，却看到蒋小秋和蒋小冬。 蒋小冬穿的很漂亮，干干净净的衣服，料子也是一看就不便宜。 不似村里孩子的衣服都大一些，等着来年也能穿，小冬的衣服却是很合身，显得她越发精致可爱。 圆圆的小脸嫩生生的，小发髻上缠着珊瑚珠串，好看又讨喜。 然而小冬的改变并不是最令田金莲惊奇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蒋小秋。 那还是她认识的蒋小秋吗？乍一看，活脱脱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女。 衣着和佩饰不说，她连走路的样子，都丝毫没有乡野之气。 不过一个从来被自己女儿压着的野丫头，凭什么突然就变成仙女儿了？ 田金莲咬紧了牙齿，上前挡住两人的去路，“哟，这不是盛家少奶奶吗？这么有雅兴，出来走动？” 小秋早注意到她的表情，停下脚步，神色淡然地点头，“是啊，总在家里待着也闲得慌，总得松松筋骨。” 蒋小冬在一旁沉默，小秋姐可真会气人。 果不其然，田金莲的脸立刻就变得更白了，“蒋小秋，你别得意的太早！盛家那样的人家，也就是一时觉得新鲜，等到他们玩够了，你以为，你凭什么还能留在那里？” “凭我是正妻，便是想要休了我，也得好好想些理由。” 蒋小秋一点儿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反而勾起了嘴角，“不过据我所知，妾室就没这待遇了吧？” 小秋记得，夏家当初是要纳她为妾的。 后来她跟盛嘉言结亲，这事儿似乎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哪儿那么容易？ 成亲那日蒋小夏乘的那顶花轿，怕就是送去夏家的。 秦美华也是够可以的，算计自己不成，竟然用蒋小夏去填补，只是奇怪，夏家二公子那种情况，小夏也会愿意？ 或者说，她压根就不知道？ “蒋小秋！你这个心思恶毒的东西，竟然咒自己的姐姐被休吗？你还是人吗？” 蒋小秋险些笑出来，“我可什么也没说，怎么，我提到蒋小夏了？” “你……” 田金莲捂着胸口直喘气，她身子还没全好，如今被蒋小秋气得眼前发晕。 叶星剑看到田金莲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过去，可不好让少夫人受委屈。 现在看看，少夫人威武，怪不得少爷会对少夫人如此在意，这性子，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好吗？田金莲恨不得从蒋小秋身上咬下两块肉来，“你这个毒妇！妖女！都是你！是你说我的儿子会变成女儿，他就真的变成了丫头，你用了什么妖法！你还我儿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吃一堑长一智 “呵呵呵。” 小秋终于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音。 有病吧？ 蒋小秋的眼睛眯起来，慢慢地走近田金莲，脸色渐渐变得怪异。 田金莲被她的样子吓到，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你想干什么？” 小秋秀气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我是妖女吗？那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着了……”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我不仅让你这个儿子没了，往后，你的每一个儿子，都会变成女儿。” 小秋语气阴森森的，配着她眯起来的眼睛，格外可怕。 田金莲尖叫一声，就要朝着小秋扑过去，小秋眼疾手快，往后退了几步，田金莲根本碰不到她。 “你这个贱女人！毒妇！你怎么敢说这种话！你不得好死！” 蒋小秋笑容慢慢浅淡，不得好死吗？ 哦，她上辈子确实不得好死，死得特别痛苦，所以再坏的情况她也经历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想让蒋小冬多看到这样的景象，小秋带着她转身离开，身后，田金莲尖锐的声音接连不断。 “小秋姐，你不会的。” 走到一半，蒋小冬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小秋轻轻地笑起来，她知道小冬说的是什么，是说，她不会不得好死。 “好，我不会。” 吃一堑长一智，总得比前世有些长进才对，不是吗？ …… 回去了杨惠兰家，原本只打算叨扰一个上午的瑶娘，竟然顺势应下了在这里用午饭。 小秋心里是高兴的，让许青松歇着，她则去了厨房，亲手做了午饭出来。 大家吃得都很高兴，用完饭，瑶娘和杨惠兰又进屋说话去了。 “这么瞧着，盛夫人和你婶子相处得挺好？” 许青松惊叹，一个上午都没见她们停下来，是有多少话可以说？ 小秋也没想到，不过这样的情况，她自然是乐意见到的。 谁知道等到午后，瑶娘依依不舍地回去了之后，立刻反悔了前日说的话。 “我觉着，咱们镇子上找的地方，可以再大些。” “这是为何？家里人并不多，太大了会显得空落落的。” 瑶娘摇摇头，“大些好，你觉得，让你婶子他们跟咱们一块儿住如何？” 蒋小秋：“……” 就一日的时间，瑶娘已经跟婶子好到要住一块儿了？ 她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略略平静了一下，小秋决定跟瑶娘好好说说，“娘，婶子是我的娘家人，这不合规矩，旁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呢。” “那就由他们说去。” 瑶娘很少会这么坚持，“不瞒你说，我极少会觉得与人相处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你的婶子性情温和，却又有自己的想法，与我兴趣相投，十分难得。” 瑶娘当然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这么多年来，难道她连这些都看不透吗？自己过好了日子，比什么都强。 “娘，我明白您的心思，只是婶子家未必会答应，跟咱们住一起，旁人该怎么看他们？” 瑶娘张了张嘴，慢慢地沉默。 是了，她看透了，别人却未必，她不在乎，可在旁人的眼里，恐怕该说杨惠兰一家靠着女儿登堂入室。 瞧着瑶娘的情绪低落，小秋暗暗叹了口气，“娘，其实，若是婶子与咱们做了邻居，娘也是可以经常跟婶子见面的。” 瑶娘眼睛一亮，“是了！这也是可以的，小秋还是你想得周全，这样，你抽空去同他们说说，他们的儿子不是在镇上念书吗，离得近了不是更好。” “我知道了，过两日我就去问问婶子的意思。” …… 田金莲日间被蒋小秋吓住了，到了晚上开始发起热来，躺在床上说胡话。 刚出生的孩子没人管，张着嘴哭嚎的撕心裂肺，蒋乐没法子，求了蒋老娘帮忙，“娘，金莲病了，你帮我看一下，我想去镇上找个大夫。” “找什么大夫？咱村里人病了哪个不是过几日就好？就她金贵？金贵我看也没下出个蛋来！” 蒋老娘嫌弃地看着那孩子，根本不愿帮手。 蒋乐心里一动，“娘，我去镇上也是想找找小夏，金莲那么疼她，如今她娘病了，小夏一定很着急。” 听见这话，蒋老娘的眼睛里才有些亮光，不情不愿地将孩子接过来。 “那还不快去！顺便问问她，怎的那日没回门？回门礼可不能忘了，这是规矩。” “娘放心，小夏这丫头从来都孝顺，她得的东西，给你都不会心疼。” 蒋老娘的气才稍稍顺了，催促着蒋乐赶紧去，别耽误了时间。 蒋乐走后，蒋老娘不耐烦这孩子总哭，可又惦记着小夏那里的好处，让罗秀玉去熬点米汤给她灌下去，才算是消停。 “这都是看在小夏的份儿上，否则，哼。” 蒋老娘瞪了睡着的孩子一眼，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冷意。 …… 蒋乐连夜去了同家镇，果然找去了夏家。 他拍了很久的门，里面才有人懒懒地应声，“什么人？这什么时辰你知道吗？” 侧面一个小门打开，门卫脸色不善地从里面出来，上上下下地扫了蒋乐一眼，“你找谁？” “我找小……” 蒋乐险些脱口而出找小夏，幸好他及时忍住，“你们这里，可有个叫秦美华的做活的人？” “你找秦妈妈啊，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夫兄，能麻烦你通传一下吗？” 那人没动，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蒋乐给点什么好处，眼睛一眯，“这个时辰通传，没得惊扰了我们主子，你担待得起吗？等着吧。” 说完，他砰的一下就把门给关上。 蒋乐没办法，只得在门外哆哆嗦嗦地等，一直等到天亮了，他再次敲门，那人才不情不愿地进去叫人。 秦美华一听蒋乐来了，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跟着出来，又在门卫手里塞了点什么，“劳烦您了，这事儿还请小哥不要跟夫人说，免得让夫人费心。”门卫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秦妈妈放心吧。” 第一百六十章 委曲求全 出了门，秦美华一眼就看到了蒋乐，心里镇定了一下才走过去，“他二伯，你怎么来了？” 蒋乐看到了秦美华，心里安定了不少，“三弟妹，我是来找小夏的，她娘病了，她该回去看看。” “他二伯，这事儿恐怕不成，夏家是什么地方？哪里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小夏才嫁过来，这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随意出府，惹了少爷和夫人的不喜，你能担待得起？” 秦美华皱着眉，在夏家多少学了点气势，用来压住蒋乐是绰绰有余。 果然蒋乐被吓住了，“那、那这可怎么办？当日回门她也没有回去，家里可惦记着呢。” 秦美华心里冷笑，惦记的不过是财物吧？ “小夏是作妾，又不是正妻，少爷身份金贵，难道能跟她回去村子里回门不成？你们也不为小夏想想。” 秦美华叹了口气，“不过你们放心，等小夏得了少爷的欢心，到时候想回去便能回去的。” 蒋乐此番前来，其实就是想让小夏回家给她娘撑个腰，娘对金莲很是不满，若是小夏有出息，这情况应是会好许多。 可没想到，小夏竟然连府都不能出。 “那，我可能见一见小夏？” 蒋乐退而求其次，秦美华仍然摇头，“小夏如今是少爷的人，他二伯怕是不知道，二少爷的人，连我都是不怎么能见到的，若是硬让你见了，到时候小夏被赶出府，我也是没办法的。” “怎么会这样……” “哎呀夏家大户人家规矩多，这算什么？青州一些权贵人家，规矩更多，有什么好奇怪的。” 秦美华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打鼓，蒋小夏是决计不能让他们见到，不过蒋乐瞧着也不很好打发的样子。 思及此，她忍痛从荷包里拿出了二两银子，和夫人随手打赏她的一根素银簪子。 “知道娘都惦记什么，这些你先带回去，我在夏家尚且能得好些赏赐，更别说小夏那么聪慧的丫头，到时候，你们只会感谢我。” 蒋乐接过银子和簪子，虽然跟他预期的不一样，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夏这丫头就拜托你了，对了，你若是得空也劝劝三弟，爹娘养他不容易，就为了个丫头跟家里说断就断，爹娘心里该多难受。” 蒋乐不忘提起蒋仁，这几个月蒋仁真的像是消失了一样，没有他送回来的银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秦美华皮笑肉不笑，“这哪儿是我能劝得了的？蒋仁最疼小冬，结果你们说卖就卖了，他看着没脾气，心里却倔着呢，也罢，我看着劝两句吧。” 话虽这么说，秦美华却决定找机会再从中挑唆一下，蒋仁不往蒋家送银子是好事，不用供蒋明远念书，秦美华手里一下子宽裕起来，日子过得比从前好多了。 就是可惜，蒋仁攒的银子也不让她动，说是要攒着去赎回小冬。 啧，真是麻烦。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里面还有事儿呢。” 秦美华用二两银子和一根不值钱的簪子打发了蒋乐，回去了夏家，找了机会去见了蒋小夏。 蒋小夏刚进夏家的时候简直要疯，怀着满心的期待来到夏家，见到的，却是一个躺在床上，浑身恶臭的夏二公子。 说好了的玉树临风，风流不羁呢？再不济，是个正常人也是好的，可现在算什么？ 一个快死的人？还是这种令人恶心的死法？ 蒋小夏当即就去找秦美华，秦美华却冷笑着看她一眼，“不然，你以为你能顺利地抬进夏家？夏家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不要留在这，我要回去，应该是蒋小秋来这里才对，我不是她！” 蒋小夏气急败坏，秦美华出其不意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你当夏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告诉你，当初你既然应下了，这事儿不管如何，已成定局，你若是敢坏我的事，夏家饶不了我，也绝对饶不了你！你只会落得比如今更惨！” 蒋小夏被一个耳光抽蒙了，跪坐在地上，鼻尖是股股恶臭。 比如今更惨？ 为什么？ 凭什么蒋小秋就能逃过去，风风光光地嫁去盛家，而她，只能委身作妾，还要伺候这种人？ 蒋小夏的神志慢慢地回笼，她不甘心！ 就算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想认命！ 于是从那以后，蒋小夏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像是感受不到恶臭和恶心一样，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夏友德。 跟别人的心不甘情不愿不同，蒋小夏看起来，格外地诚恳，一点儿也不嫌弃的样子。 她的做法让夏夫人心里满意，因此那根簪子，就是因为这个赏赐给秦美华的。 这会儿秦美华去的时候，蒋小夏刚给夏友德换了裤子，手里拿着脏裤子，秦美华闻到的时候险些呕出来。 可蒋小夏却仿佛闻不到，“娘，你怎么来了？” “小、小秋啊，娘过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蒋小夏面色平静，去外面打了水洗裤子，院子里熏了很重的香，然而混合了秽物的味道，变得更加让人头疼。 秦美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敲打吧，小夏如今根本不用，一点反抗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很快又匆匆离开。 蒋小夏低着头，被发丝遮挡住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怨气。 她发狠地搓着裤子，她遭受的这些，总有一日，会让那些人统统尝一遍！ …… 蒋小秋答应了瑶娘去问问惠兰婶子的想法，因此第二日得了空就去了。 “小秋，你是说，问我们要不要去镇上？” 杨惠兰眼睛眨了眨，赶紧摇头，“不成不成的，我和你叔啥也不会，去镇上怎么过活？” 蒋小秋笑了起来，关于这个问题，她也想过，结果还是瑶娘不甚在意地说，“这有何难？你的聘礼里应是有镇上的铺子，请他们过去帮忙就是。” 小秋一愣，铺子？ 她这几日都在盘着家里的事儿，还没来得及管自己的聘礼和嫁妆，听瑶娘这么一说，她才去翻看起来。一看之下发现，还真有。 第一百六十一章 爷很有钱 盛管家更是将一叠书契都交给了小秋，说这都是盛家的营生。 小秋抽了时间翻看，目瞪口呆，盛嘉言平日闭门不出，谁能想到他竟然有如此众多的铺子？ 不光是同家镇，好些她听都没听过的地方，都有营生，甚至，小秋还看到了几张契书，上面写的，是京城！ 她看到的时候觉得气都喘不过来，喝了两杯水才缓了缓。 盛嘉言忽然一下在她心里变得无比陌生，她似乎根本完全不了解他。 瑶娘是这么说的，“这些都是言儿在管，我与他外出寻医，每到一处，他便会买下一些铺子，他说他的腿若是真不能好，有了这些，往后想度日也就不难了。” 瑶娘说得云淡风轻，小秋心里却万马奔腾，那么厚厚一叠书契啊，盛嘉言莫非是个商业奇才不成？ 她此刻还不曾意识到，这些铺子家产的分布，到底意味着什么，小秋只知道，她嫁了一个个非常非常有钱的人。 这会儿，小秋已是征得了瑶娘的同意，“婶子，盛家给我的聘礼中，在同家镇上有一间绣品铺，如今正缺人，你们若是愿意的话，可否去帮我？” “什么？铺、铺子？” 杨惠兰睁大了眼睛，盛家给小秋的聘礼里，竟然有铺子吗？ 当日送了那么许多聘礼过来，他们想着都是要给小秋带走的，因此也就没仔细看，盛家竟是送了个铺子给小秋吗？ 看到杨惠兰震惊到吸气的模样，小秋心里庆幸，她只说了一个铺子，要是让婶子知道盛家送了不止一个，婶子怕是能晕过去。 “小秋啊，这事儿、这事儿我觉得还是不好，那铺子当真是你的了？可是，真的是一个铺子？” 杨惠兰语无伦次，对一个在村里过了大半辈子，靠老天爷赏饭吃的农妇来说，镇上的铺子实在很虚无缥缈。 “婶子，确实是我的，书契的名字都改了，只是我也不曾经营过铺子，不认识的人用得也不放心……” 小秋也想让惠兰婶子他们一块儿去镇上，如此一来，秀云村里也就没有她惦记的人了。 “我和你叔，我们才是什么都不会。” “不会可以慢慢学啊，婶子，如今夫君出门在外，我一人要管着家里的事情，哪里还有功夫再管铺子的事情，我能信任的人，也就婶子你们了。” 小秋难得地示弱，漂亮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忧愁，看得杨惠兰一阵心疼。 是啊，她孤身一人从蒋家出来，哪里还有能依仗的？小冬还是个孩子，盛公子又不在，还要打理盛家的…… 嗯？ 杨惠兰抬头，“小秋，你是说，如今是你在掌着盛家？” “是的，娘不喜掌家，我也在慢慢摸索，婶子若是能帮我一把就再好不过了。” 杨惠兰眼中慢慢地平静下来，先前只觉得瑶娘好相处，却没想到她对小秋竟然如此信任。 杨惠兰也是真心心疼小秋，这丫头看着绵软，实则性子强韧，若不是没办法也不会跟她说这些。 “小秋，我回头跟你叔商量一下。” 若是真能帮得上小秋，她也不介意别人说他们借着女儿攀附权贵，问心无愧就好。 小秋回去跟瑶娘说了，瑶娘很是高兴。 “我与你婶子还约了往后一起去听戏，若是真能答应下来，就太好了。” 小秋但笑不语，已经约了去听戏了吗？连她都不知道瑶娘喜欢听什么呢。 …… 蒋乐从镇上回来，当真请了个大夫。 蒋老娘看见的时候，也顾不上骂他败家，急吼吼地围过去，“小夏呢？带回来的东西呢？” 蒋乐将银子和那跟簪子递过去，蒋老娘一看脸都绿了，“这是什么？她莫不是就拿这种东西糊弄你！” “娘，你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她去了夏家吃香的喝辣的，连本都忘了？小秋那死丫头回门的时候，多风光啊，礼物都用马车来拉，蒋小夏呢？就这点玩意？” 蒋老娘吼得屋顶都要穿了，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砸到蒋乐的脸上。 蒋乐先让大夫进去给田金莲瞧病，然后才将秦美华跟他说的又说给蒋老娘听。 然而蒋老娘才不吃这套，“什么不得了的人家，连见一面自己的女儿都不让吗？这般拿乔，往后还指望别的？” “娘，小夏也不容易，就是个妾室，她能怎么办？” 蒋乐有些不耐烦了，“东西你若不要就算了，小夏是我女儿，我相信她有本事往后站住脚，金莲是她娘，五丫是她妹妹，等小夏往后发达了，不会亏待她们的。” 他这话就是在敲打蒋老娘，别做得太过，不然等到往后，可就没她什么好处。 蒋老娘如何听不出来，心里愤恨，却到底没把东西给扔了，好歹也是银子呢。 她骂骂咧咧地转头就走，蒋乐心里才松了口气，去看看田金莲如何了。 大夫瞧了，只说刚生产完身子虚，养一养就好。 送走了大夫，田金莲睁着眼睛，“小夏呢？她怎么没回来看我？” “小夏出不来，你安心养着，我听秦美华说的，咱小夏在夏家过得还成，你就别担心了。”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我，我都病成这样了！” 田金莲死死地揪着床单，如果小夏回来，如果让所有人看到她过得有多好，她心里就有底气，怎么还会被蒋小秋那个死丫头欺负！ “行了，你就安生点吧，我先去地里。” 蒋乐随口敷衍，拎了农具出了门，如今的家里是越来越乌烟瘴气，简直一刻都不想多呆。 田金莲躺在屋子里，紧紧地咬着牙，她想着蒋小秋说的那些话，心里恨极，都是她，都是她才让自己的儿子没了！ 那个妖女！ “大夫不是都说没事了吗？自己生的赔钱货自己带。” 蒋老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门开了，她将五丫放到田金莲的身边。 “整日就知道哭，烦都烦死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田金莲，头发上赫然插着刚拿到的素银簪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个妖女 “要不是因为小夏，我看都不会看这种东西一眼，家里如今养不起闲人，大夫既然说你没事，赶紧起来，别躺在床上装死。” 蒋老娘到底是顾忌小夏的，因此说话也没之前的难听，可是对田金莲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蒋老娘离开后，田金莲侧过脸，看着仍然在哭的孩子，小小的脸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儿子的话，她的待遇就不会如现在一样，蒋老娘还说，要给她做糖水鸡蛋。 这个孩子是不详之物，是被蒋小秋诅咒过的！ 田金莲眼睛里闪过一抹疯狂，这不是她的孩子，这是个怪物！ 她的手，慢慢地盖了上去…… …… 去镇上的事儿，杨惠兰等许青松回来，认真地跟他说了。 许青松下意识地摇头，“不成的，我只会种地，去镇上怎么过活？” 于是杨惠兰又跟他说了铺子的事情，许青松也一脸震惊，“聘礼里还有个铺子？” 杨惠兰心里舒坦了，她不是一个人吓了一跳呢。 “这怎么成，我们啥也不会。” “可是小秋也不会，她如今忙得很，抽不出空来打理铺子，因此想让咱们帮她。” 许青松沉默，两人合计了一个晚上，眼底都是黑的。 等小秋再过来找杨惠兰的时候，杨惠兰点了点头，“我跟你叔商量过了，我们愿意跟你一块儿去镇上。” “那太好了！” 小秋开心地笑起来，心里也是一阵感激，依着惠兰婶子的性子，若不是为了她，断然是不会答应的。 “婶子，谢谢你。”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能去镇上，该是婶子谢谢你才是。” 小秋想着赶紧回去跟瑶娘说这事，瑶娘也定会十分高兴，不过回去的路上，却是看了一场好戏。 村里来来往往的路都被人给堵住，蒋老娘坐在路中央，拍着腿哭嚎。 “我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儿子居然污蔑老娘，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干脆死了算了！” 蒋老娘鼻涕眼泪齐飞，声音尖锐刺耳，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皱眉，蒋家隔三差五来这么一次，有意思吗？ 蒋乐黑着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五丫也是娘的外孙女，你便是不喜她是个丫头，怎能如此心狠！” 蒋老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做什么了？我交给你媳妇的时候，她分明还是会哭的，这会儿没气儿了你以为是我做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蒋小秋听到这话，心里突的跳了一下，田金莲刚生的女儿，死了？ 吵杂声中，夹杂着田金莲哀哀的哭泣，让人无比心酸，她并没有辩解，只趴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作孽哦，蒋家不拿姑娘当人看，这都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再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把把刚生下来的孩子给……” “真是太可怜了，才那么点大，不过是多张嘴的事情，居然能狠得下心。” 村里的人闻言，无不摇头唏嘘，窃窃私语，重男轻女在村里是很稀松平常，但到底都是自己家的，哪儿能做得那么过？ 没想到蒋家却如此极端，生出个女儿竟然下得了手弄死。 “田金莲，你哭什么哭？你说啊，五丫我给你的时候，是不是好好的？” 蒋老娘指着田金莲的鼻子怒吼，田金莲泣不成声，只断断续续地说，“是我不好，是我没能生个儿子，呜呜呜呜。” 都不用田金莲说什么，所有质疑的目光都落在蒋老娘的身上，这还用问吗？ 蒋老娘从前怎么对孙子和孙女的，大家都有眼睛，不是她，难道还能是五丫的娘下的手？ “你这个贱妇！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五丫可不是我弄死的，兴许，兴许就是你自己下的手！” “娘！” 蒋乐提高了嗓门呵斥，“五丫是金莲的女儿，为了她金莲都病了，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蒋老娘恨不得去抓蒋乐的脸，“你这意思就是我做的？你个不孝子！你怎么敢这么编排你娘！” 蒋老娘放开声音嚎叫，在地上撒泼打滚地折腾，她三儿子都不跟家里来往了，现在二儿子又这样怀疑她，还都是为了小丫头。 她心里恨极，也顾不上丢不丢人，想要闹得全村都知道才好，反正，她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蒋小秋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这家人的事情，跟她毫无关系，因此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却没想到刚刚还只趴在地上哭的田金莲，一眼看到了她，出人意料地叫出了声音，“是蒋小秋！是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蒋小秋的身上，她慢慢地停下脚步，目光冷然地扫过去。 田金莲眼睛里怨气缭绕，死死地盯着她，“蒋小秋是个妖女！我原本怀的是个儿子，村里谁不知道？许大娘张婶子都是看过的！” 被点到名的人，目光忍不住往小秋那边扫，许大娘讪讪地说，“这、这哪儿能保证……” “就连镇上的大夫都是这么说的！可是蒋小秋她诅咒我！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了女儿，她还害死了她！” 田金莲披头散发，眼睛里仿佛要沁出血来，狰狞可怕的模样，让人心生惧怕。 小秋淡定地跟她对视，面容平静，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妖魔鬼怪在村子里相当的忌讳，有时候家中有人病了，不请大夫，反而会请跳大神的神婆来家里驱邪。 田金莲如今直说小秋是个妖女，且说的有理有据，就是想让小秋身败名裂，让她在村里过不下去！ “哎呀，这是在说什么呢？人盛夫人可是都说了，小秋是福气呢。” 寂静了一会儿的人群里，开始有人说话了，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是田金莲想要听到的。 “就是就是，我看是小秋到了哪里，哪里就有福气，看看杨惠兰一家子，如今的家底怕是惊人，看得人都眼红。” “要我说，这蒋家之前没事儿，约莫都是因为有小秋在，后来小秋一离开，蒋家没了小秋这福气，那是一日不如一日。”“有道理，一没了小秋，蒋家都变成什么样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眼光 蒋小秋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跟田金莲对视的眼睛中，浮出淡淡的笑意，看得田金莲险些喷血。 如今的自己，根本就不再需要跟蒋家人多纠缠，旁人只会站在她这边。 在蒋家自顾不暇的时候，小秋早已经来到了一个，她们完全够不到的地方，不管她们往自己身上泼什么脏水，都已经不会有人相信了。 田金莲眼瞳猛地收缩，尖利的嗓音叫出来，“蒋小秋算什么福气！我的孩子就是被她给害死的！就是她！” “我说蒋乐啊，你婆娘是疯了吧？在村子里血口喷人，咱们可不会坐视不理。” 小秋如今是盛家的媳妇，往后说不定还有事相求，村里人想也不想地为她撑腰。 “就是，红口白舌地编排人，往后谁还敢跟你们有瓜葛？” “我看还是去请里正来，这事儿不能让小秋委屈了，自己家死了孩子，还能往旁人身上赖，没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周围哄闹起来，小秋被挡在人后，透过人群，田金莲能看到她脸上浅浅的笑容，血液冲上头顶，她爬起来就要冲过去，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要掐死她！ 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田金莲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人群更加杂乱，“居然还要伤人？这是真疯了吧！赶紧去请里正来！” 蒋乐面色铁青，看着摔倒在地上田金莲，却一点儿不想管她，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许贤英很快过来，蒋老头子也被找了过来。 都不用许贤英问，村民七嘴八舌地将事情都给说了。 听到田金莲竟然还想伤人，许贤英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咱们秀云村，从未出过这等荒谬之事！当初你们蒋家来秀云村，我爹也是看你们忠厚老实，因此同意你们入村，可如今，你们却以牛鬼蛇神来污蔑村中之人，实在可恶！” 蒋老头冷冷地扫了一眼还在地上趴着的田金莲，眼里一抹厌恶。 他一辈子在地里忙活，家里却总不安生，这种搅事精，当初就不该给儿子娶回来！ “这事儿，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回去我就让蒋乐休了她。” 田金莲猛然抬头，眼睛睁得老大，满是惊惧，“爹！你怎么能……”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么能干的媳妇！” 蒋老头神情冷肃，转头看向蒋乐，“你若是不肯，就带着她从家里滚出去，秀云村容不下你们，你们想去哪儿都成！” 蒋乐也愣住了，想去哪儿都成？可是他们能去哪儿呢？ 眼瞅着里正是容不下田金莲，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背井离乡，居无定所不成？ “儿子知道了，回去，就把她送回田家。” “蒋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为了你蒋家生儿育女，你们这群冷血无情的卑鄙小人，你们猪狗不如！” 蒋老娘早从地上爬了起来，闻言三步两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我看你才猪狗不如，你那女儿就是被你给弄死的是不是？还有脸说？” 田金莲已经失去了理智，血红着双眼看着她，“那也是被你逼的！生不出儿子，就不把人当人看！你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这辈子断子绝孙！” 田金莲居然承认了，蒋老娘却因为她的话怒火上头，扑过去两人厮打起来。 最后他们怎么离开的，蒋小秋根本没注意，许贤英过来安抚她，小秋都有些心不在焉。 人的心原来可以狠到这种地步，自己的孩子，都能亲手杀了吗？ 田金莲那句“断子绝孙”的声音不绝于耳，小秋冷笑，蒋家，怕是要散了。 …… 知道了杨惠兰答应一起去镇上，瑶娘很是高兴，让家里都赶紧拾掇起来。 不过小秋打算先去一趟镇上，将落脚的宅子定下，再顺便去看一看那个绣品铺子。 挑了一日风和日丽，小秋请杨惠兰跟着一道，陪同瑶娘一块儿乘了马车去镇上。 小秋原本以为惠兰婶子会不同意，没想到她却爽快地答应下来。 路上，瑶娘和杨惠兰小声地说着话，路上就没断过，小秋则跟小冬在一旁，看着外面的风景。 到了同家镇，先去了叶星剑相看的宅子。 叶星剑的眼光相当的好，看中了两处，小秋她们先去了其中一个，是一点儿毛病挑不出来。 “位置也好，屋子的朝向采光也好，大小又合适。” 瑶娘觉得哪哪儿都是好的，却并没有直接定下，而是又去看了隔壁的宅子。 “有些小了。” 瑶娘轻轻地摇摇头，杨惠兰觉得疑惑，他们找地方落脚，连旁边宅子的大小都有讲究吗？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 蒋小秋笑笑，“那再去看看另一个吧，或许会比这个更好一些。” 她只是随口说的，没想到还真给她说中了，果然是更好的一个。 之前那个已经非常不错，这一处则同样挑不出毛病，各有各的好。 “阿星你可真厉害，怪不得嘉言跟我夸你，没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蒋小秋由衷地称赞，叶星剑顿时目光灼灼，“少爷，跟您夸我了？” 小秋点头，盛嘉言说叶星剑很厉害，当然是夸他。 看到她点头，叶星剑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额上疤痕瞩目，旁人看了只觉得惊悚。 然而小秋却知道，他这是开心的笑。 房主见了叶星剑的笑容，小腿都有些抖，“没、没让贵人满意，小人惭愧。” 瑶娘这时过来，“这宅子很不错，只是不知道旁边那个宅子可也是你的？” “确实是，只是那宅子并不算太大，但是价钱也不便宜，所以乏人问津。” 小秋听瑶娘的意思，知道她对旁边的宅子也很满意，思及之前瑶娘的打算，小秋直接跟房主将两个宅子都买了下来。 只不过，旁边那个小宅子，用的是小秋攒下来的银子。 书契很快办好，小秋将其中一份直接给了杨惠兰。 “小秋，这是何意？” “这是我之前卖绣品攒的银子买的，婶子对我那么好，小秋无以为报，还请婶子千万收下。” 杨惠兰呆滞，小秋这随意的口吻说的可不是旁的东西，是宅子啊！她怎么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第一百六十四掌 着实有缘 “这万万不妥，婶子知道你的好意，可是婶子有银子的，真的，我跟你叔只虎子一个孩子，这些年也攒了不少，来镇上住的银子是不缺的。” “我知道啊。” 小秋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要表达一些心意，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拉着杨惠兰的胳膊，“婶子就当哄我开心了，就别推辞了吧。” 对付杨惠兰，蒋小秋如今已经驾轻就熟，摇着她的手臂，声音清软甜糯，轻轻皱眉，微微嘟嘴，十有**是能成的。 只这一次，杨惠兰没这么好忽悠，可不是什么别的，是上百两一座的宅子。 “小秋啊，你听婶子说，嫁了人几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婶子怎么能收？” “怎么不能收了？” 瑶娘忽然开口，慢慢地走过来，“小秋是我的媳妇，往后她一应的花用都该是盛家出，她的银子自是想做什么都行。” 瑶娘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儿是我的意思。” 她看着杨惠兰，娴静的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落寞。 “这些年，我跟着言儿东奔西走，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不曾有，每日一个人待着待着，也就习惯了，只是遇见了投缘的人才知道，这种习惯其实并不舒服。” “是我想请你们住的近些，这样我也好偶尔能跟你说说话。” 瑶娘声音婉约，语气里淡淡的愁绪，让人动容。 杨惠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秋又时不时地拽着她的胳膊，声音软软地喊着“婶子”，她脑袋里晕乎乎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书契接过来了。 “宅子里该添置的都得重新添置，我让人提前过来扫撒干净，找个黄道吉日就可以搬过来了。” 小秋立刻恢复了活力，盘算着要添哪些东西，杨惠兰无奈地叹气，随后浅浅地笑起来。 有个女儿，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实在是会让人沉醉其中，也不知道为何还会有人不喜欢女儿。 …… 宅子定下来，小秋便想去绣品铺子里看看，她怕瑶娘和惠兰婶子疲乏，因此让她们在一处有说书的茶楼休息，她带着小冬去就成。 寻着书契上的地址找过去，小秋风中凌乱地站在锦绣坊的门口。 逗她呢？怎么会是锦绣坊？为何书契上没有写上名字？ 锦绣坊的伙计瞧见了她，赶紧进去请吴进财出来。 “小秋姑娘来了？快请进。” 蒋小秋脑袋晕乎乎地走进去，吴进财让人上了好茶，轻轻搓了搓手，“不知道小秋姑娘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啥也没带，除了一张书契。 “吴掌柜，这锦绣坊是你的吗？” “嗯？小秋姑娘怎么会问这个？” 吴进财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因此大方地说，“原本确实是鄙人的，不过如今却不是了，锦绣坊另有主人，而我还是这里的掌柜。” 小秋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将书契拿出来。 吴进财不明所以，然而扫了几眼之后，眼睛顿时睁得硕大，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书契，又看了看小秋。 他猛地站起来，“这、这……原来买下这锦绣坊的人，便是小秋姑娘您？” 吴进财连称呼都变了，面上一片惶恐，怎么会这样？ “吴掌柜请坐，此事我也是才知道。” 小秋让他坐下，吴进财这次只敢搭个椅子边儿。 “鄙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秋姑娘您见谅。” “吴掌柜为人直爽，行事仗义，我对您是尊重的，这铺子我也才刚刚拿到，因此想着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居然是锦绣坊，不得不说，我跟锦绣坊实在有缘。” 蒋小秋只觉得是巧合，跟着她一块儿来的叶星剑却眼观鼻鼻观心。 就算有缘，那也是少爷和她有缘，同家镇那么大，绣坊众多，少爷怎么就正正好挑了这一家？ 不过，这些事情，少夫人不用知晓。 蒋小秋知道自己名下的绣坊是锦绣坊，心里不禁安稳得多，不说别的，吴进财的为人还是很不错，不然也不会提醒自己夏家的事情。 “吴掌柜，往后锦绣坊还要多仰仗您，过阵子，我会安排一个人过来绣坊里帮忙，吴掌柜无需多想，他并不会影响到您在锦绣坊中的地位。” 小秋担心让许叔过来之后，吴进财心里会生出不满，因此干脆直接跟他说了。 吴进财也很惊讶，主家安排人来铺子里，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小秋姑娘却郑重其事地跟他提前知会，不得不说，如此举动，让他心里很是受用。 “小秋姑娘放心，鄙人定当竭尽所能，不辜负姑娘的期望。” …… 从同家镇回去秀云村，小秋心里很是踏实。 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前世她第一次离开，落入白家，被人欺辱打骂，过着生不如死的寡妇生活。 而如今，她则要风风光光，搬去镇上过日子，对往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小秋满足得不行，只觉得便是如此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回去了村子，马车却被堵在了路上，外面吵闹尖叫的声音，让蒋小秋觉得格外耳熟。 “小秋，小秋你在里面吧？大伯娘实在没了法子，小秋，你帮帮我，帮帮你小春姐吧。” 拦车的是罗秀玉，听见蒋小春的名字，小秋心里微动。 “娘，惠兰婶子，你们先回家，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去。” 小秋笑着掀开车帘，外面果然是罗秀玉和蒋小春，只是蒋小春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叶星剑也从车上跳下来，换了一个小厮赶车，他都不用说话，面无表情，就足够让罗秀玉和蒋小春变了脸色。 两人再不敢拦着车，马车顺利地走远。 “找我，有什么事？” 罗秀玉心惊胆颤地看了一眼叶星剑，嗓门下意识地降低了不少，“小秋，你救救小春吧，你们可是姐妹啊。” 小秋可没忘记蒋小春出嫁前的举动，拿了个棍子来找她，想让自己替她嫁去白家。她勾了勾嘴角，“我可没有想让我替嫁的姐姐，你们找错人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跟我无关 罗秀玉讪笑起来，“小秋啊，这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你小春姐在白家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到底姐妹一场，你总不能看着小春去死吧！” 她也不顾小秋愿不愿意，直接将发生了什么都给说了出来。 就算蒋小春的八字合适，嫁进白家之后，也没能让白家的儿子活过来。 蒋小春成了寡妇，白家人也同样把她看成是扫把星，克夫的东西，于是蒋小春过上了小秋曾经过过的日子。 只是蒋小春和小秋还是不一样，她从不肯逆来顺受，搅得白家鸡犬不宁，她也没落到好处，打骂乃是家常便饭。 “小秋你看看，你看看你姐姐这身上，没有一处好的。” 罗秀玉撸起蒋小春的袖子，上面确实青青紫紫。 小秋没说话，自己又不是蒋家人，若是罗秀玉当真心疼蒋小春，也不是没办法把人弄回来，前世，自己后来不就是被接回来了吗？ 看到小秋无动于衷的表情，罗秀玉心里暗啐了一声，脸上表情更加可怜。 “小春也是被打的没办法了，这才逃出来，小秋，你如今是盛家的少奶奶，你可帮帮小春吧。” 蒋小秋杏眼轻弯，“我帮她什么呢？你心疼你女儿，接回来便是，左右只是花些银两，为了小春，你不会也舍不得吧？” 蒋小秋平静的语气，让蒋小春心生恼怒，“蒋小秋，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是啊，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帮你？” 蒋小秋毫不迟疑地回答，翻了个白眼就打算离开。 蒋小春看着她浑身上下贵气的衣着装扮，眼睛里闪烁着愤恨。 一回来就听说，蒋小秋也嫁人了，蒋小春心里还窃喜了一下，以小秋的年岁，哪家会正经地结亲？如此仓促，莫不是也把她给卖了换银子？ 这么一想，蒋小春心里舒坦了许多，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蒋小秋竟然嫁进了盛家。 且是风风光光，三书六聘，大红花轿抬回去的。 自己在白家受人糟践，蒋小秋却过得如此滋润，蒋小春心里的嫉恨如同枝蔓一样蔓延，将她的心紧紧地缠住。 她的身上伤痕累累，蒋小秋却越发细皮嫩肉，她在白家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得穿，蒋小秋却穿着昂贵的布料，戴着好看的首饰。 蒋小春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只想把蒋小秋身上的东西都扒下来，占为己有！ 只是叶星剑在旁边站着，蒋小春再蠢蠢欲动，却也不敢真动手。 罗秀玉赶紧拦住小秋的去路，“小秋啊，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蒋家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哪里有法子帮小春脱身？” “哦？白家要得很多？” 小秋有些惊奇，白家人蛮横刻薄，可是对钱财却没有那么锱铢必较，当初蒋家将自己弄回去，也只付了买她的十两。 罗秀玉脸皮轻轻抽动，“他们要、要一百两。” “是吗？” 蒋小秋淡淡地应着，“倒是没看出来，白家胃口这么大，看样子，她们倒是很看重蒋小春。” 罗秀玉额头上一层汗，“小秋你就帮帮我，一百两对你来说并不多是不是？你当日的嫁妆丰厚，只不过是一百两……” “我为什么要给你？” 蒋小秋笑起来，“嫁妆再丰厚，也不是你们给我准备的，我为什么要给你银子？” “蒋小秋，你真要这么无情？” 蒋小春咬牙切齿，目光灼灼地瞪着她，小秋这会儿却发现，为什么她觉得小春有些不对劲了。 她的眼睛扫到了蒋小春的腹部，从刚刚开始，她的手就一直放在上面。 “白家不是贪财之家，竟然要一百两才肯放人，可真是有些蹊跷。” 蒋小秋侧了侧头，“不如好好问问他们，商量商量，没准儿能说得通。” 罗秀玉的脸色一下子乌黑，嘴唇轻抖，想也不想地拒绝，“不成，她们会打死小春的！” “娘！” 蒋小春吼了出来，罗秀玉这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可是事到如今，难道还能瞒着不成？ “小秋，小春如今……怀了身子，白家不肯放人，你难道真能看着她去死？” 怀了身子？ 小春嫁的人怎么还能行房事，很快就病死了，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蒋小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蒋小春跟人通奸？也难怪白家会要一百两。 不，以她所知道的白家人的性子，约莫连银子都不会要，只要蒋小春付出代价。 小秋佯做不知，“怀了身子是好事儿，白家有后了，蒋小春在白家怕是要被供起来了。” “蒋小秋，你少装聋作哑，我只问你，你肯不肯帮我？” 蒋小春恶狠狠地看着蒋小秋，小秋根本不怕她，笑容冷漠，“不肯。” 她不是菩萨，有些人能帮就帮了，可是有些人，在她心里根本不值得帮，她也不会帮。 “蒋小秋，你未免也太冷血了，小春是你姐姐，你是恶魔吗？要看着她去死？” 罗秀玉口中谩骂着，气势张牙舞爪，像是要将小秋给吞吃掉。 蒋小秋淡淡一笑，“她怀了身子，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吗？自己做下的孽自己承受，天经地义。” 她说完，根本不想再看这对母女一眼，从旁边绕开了走，蒋小春猛地冲过去，却还没碰到小秋，就被人拎开，随手丢在一边。 叶星剑皱着眉拍了拍手，一脸的嫌弃。 “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蒋小春回过神，脸色都吓得苍白，蒋小秋身边何时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为何她样样都是好的，为何自己会落到这种田地？ 明明从前的蒋小秋只能任人欺凌，为什么她会忽然变成这样！ “蒋小秋你不得好死！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你却不肯帮忙，对你来说，一百两算什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小秋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蒋小春一眼，“我有银子，那是我的，跟你无关，记住了，跟你无关。” 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富人可以给主动给穷人救助，穷人难道能理直气壮地讨要不成？把日子活成了什么样，都是要自己承担的，蒋小秋绝对不可能会给她们善后。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乔迁之喜 身后罗秀玉和蒋小春尖利的声音破口谩骂，却终究不敢追上来。 小秋神色镇定地回家，在看到瑶娘的时候，脸上是轻轻柔柔的笑容，仿若世上最单纯无害的弱女子。 叶星剑守在门口，从前心里也为少爷觉得不值，如此草率地娶了媳妇，明明以少爷的本事，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 不过现在嘛，叶星剑觉得少爷不愧是少爷，那眼光就不是他们能相提并论的。 这位少夫人瞧着不显眼，可他如今是越看越顺眼了，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叶星剑一点儿不觉得无聊。 …… 蒋家村近来出了几件事。 一是蒋家真把田金莲给休了，残害自己的骨肉，这样的女人谁家也是不敢留的。 田家来人的那日，田金莲闹得人仰马翻，不过最后，还是让田家人给绑走了。 第二件事，也是蒋家，蒋家的大孙女从夫家逃回来，隔壁村的白家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要人。 秀云村的人这才知道，蒋小春嫁过去之后不守妇道，丈夫死了便跟同村的一个男人苟合，竟然还有了身孕。 罗秀玉想要给银子了事，可白家根本不要银子，她们只要人。 “嫁了我白家，若是清清白白让你们带回去也成，可是竟然还在我白家，就做出这等下贱龌蹉之事，我儿的脸面何存？” 白家占着理，蒋老娘也不肯为了蒋小春花银子，不管蒋小春如何哭求，仍旧被白家给带走了。 后来，还曾听闻蒋小春落了胎，险些血崩而亡，再后来，则再也没有听见过她的消息。 最后一件事，则是一件喜事。 盛家和杨惠兰一家子，要从村里搬去镇上过日子了。 这事儿一出，前两件事很快就没有水花，大家都眼热地看着杨惠兰家，这几日更是络绎不绝地有人上门打听。 “恭喜恭喜啊，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有这个福气，同家镇可是好地方。” 杨惠兰驾轻就熟地应付，“也是为了虎子，他在书院里念书，我们去镇上住也方便，听说念了一年之后，就可经常回家了。” “说的是，不过你们跟盛家一块儿去镇上，莫非……是要住在一处？” “哪儿能呢，离得近倒是真的，若是有什么事也能帮衬得上。” “那……是买了宅子，还是赁的？一定很贵吧。”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来意，杨惠兰笑了笑，实话实说，“小秋给买的。”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抽气，可杨惠兰说得坦荡荡，他们也不好再继续问什么。 小秋听到这事儿，在心里叹气，婶子明明可以不这么说，也省的有人会在背后嚼舌根。 瑶娘却安慰她，“你婶子是个实诚人，她的性子根本不会有所隐瞒，只是这样也好，活得舒坦。” 小秋也就无奈了一下，她如今可忙了，家里到处都得收拾。 绣凤和绣鸾是瑶娘这里的丫头，瑶娘东西并不多，都能忙的脚不沾地，拾掇库房的海妈妈和绣珍、绣宝，那就更不得空闲，蒋小秋也整日都在那里忙活。 好在，库房东西贵重，数量却不多，一些银子都是整箱的，也好搬动。 如此忙碌了好几日，镇上宅子也已经都收拾好了，盛家决定启程，去同家镇。 这日，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相送，许贤英更是十分不舍，他还没能亲自跟盛嘉言道谢呢。 盛家的马车好几辆，之前已经送去镇上几趟，这一趟反倒东西并不多。 瑶娘只露了个面，很快上了车，小秋则跟许贤英道别。 “许叔，承蒙您多照顾，我们这就走了。” 许贤英看着小秋落落大方的模样，心中感叹，从前谁能想到，蒋家这不起眼的丫头能有今日？ 世事无常，蒋家支离破碎，蒋小秋却蒸蒸日上，人生啊，起起落落变化多端。 “小秋丫头，虽然你去了镇上，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跟叔说。” “多谢许叔。” 小秋回了车上，马车开始离开，从窗户里，小秋看着秀云村熟悉的景色愣神。 这在她的记忆里，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可如今，她却居然有一丝丝的不舍。 是因为一切都变了吗？秀云村带给她的，不再只是单纯的伤害和疼痛。 现在想起来，小秋能想到的，还有惠兰婶子一家带给她的温暖，还有瑶娘的信任和陪伴，还有虎子和小冬的可爱。 还有……盛嘉言。 他冲淡了大部分的情绪，将里面重新填上温柔和惬意，让秀云村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咦？你们有没有发现，好久都没有见到盛少爷了，为何都是小秋出面？” “说的是，盛少爷人呢？” “听说是出远门了，我以为是乱说的，没想到是真的。” “盛少爷这是才刚成亲吧，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这个时候出远门？” 秀云村里，各人心里都在猜测，别人过得太好了，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嫉妒。 可是蒋小秋却根本不在意，从现在起，她要过上另外一种日子。 …… 到了同家镇，已是午后，东西归拢起来也不急在一时，大家先安顿下来。 小秋心里高兴，换了衣衫，卷了袖子去厨房，她想亲自做一桌菜。 到了暮色降临，桌上摆了慢慢的菜肴，瑶娘想了想提议，“去请你婶子过来一块儿吃饭吧。” 杨惠兰和许青松提早了两日过来镇上，许青松的意思是，能尽快地去铺子里帮上忙是最好。 “我去喊。” 小冬自告奋勇，小短腿跑得很快。 杨惠兰就在隔壁，小冬很快到了，也不说什么事儿，拉了两人就走。 “小冬，慢点儿，别摔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小秋有事情要找我们？” 小冬仗着自己年纪小，胡乱点头，将人带过去再说。 等杨惠兰知道是请他们吃饭，赶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家里也做了饭的。” 瑶娘浅笑，“乔迁之喜，桌上只我们几个太冷清，热闹一些，往后也有个好兆头。”瑶娘说话轻轻柔柔，却从来条理分明，让人寻不出错儿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是个假大哥 小秋趁机将杨惠兰和许青松拉坐下，“婶子，叔，同家镇上咱们应是最亲近的，今日我做了不少菜，不吃就浪费了。” 杨惠兰这才应下，也不再腻人地推脱，既然瑶娘看得起他们，他们又何必让人不痛快？ 瑶娘见状很是高兴，跟杨惠兰两人特意喝了梅子酒，许青松则跟叶星剑喝酒，一喝之下发现，对方酒量不错啊，一时间惺惺相惜，到最后甚至暗暗拼起了酒来。 小秋带着小冬吃菜，见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酒，又让人去告知房厨娘煮了醒酒汤。 月圆当空，微凉的晚风习习，小秋也喝了两口梅子酒，脑袋晕乎乎的，却一点儿不难受，反而有些舒服。 这其实就是她想要的日子。 重活一世，小秋没有生出报复的怨气，只希望这一次，能珍惜着过好。 如今这般，她已经很满意了。 蒋小秋眯着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只可惜，少了一个人呢。 盛嘉言此刻，在哪里呢？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看着同一轮明月？ 她竟然，还挺想他的…… …… 千里之外，盛嘉言从明月上收回目光。 穆飞尘将他腿上最后一根银针取下，站起身，走到一边，跟顾怀瑾站在了一块儿。 两人的眼睛里都闪动着隐隐的期待，穆飞尘连针囊都顾不得收拾，“大哥，你……试试？” 盛嘉言微薄的嘴唇轻抿，平日显得细瘦的手臂，稳健地撑在轮椅的扶手，然而这一次，他的双腿却没有离开地面，而是稳稳地踏在地上。 穆飞尘和顾怀瑾两人，谁也没有去扶他，在这两人的心里，盛嘉言是毋庸置疑地强大。 哪怕此刻，他的腿因为长时间不用，刚刚才治好而有些颤抖，在这两人看来，也是足以让他们震惊的。 一个可以在轮椅上安之若素这么多年，承受着别人无尽的嘲弄和异样的目光，以平静的心态韬光养晦，蓄积力量，默默地等待时机的人，穆飞尘和顾怀瑾自问，他们绝对做不到。 盛嘉言的腿一直都有精心地照顾，因此起初确实不适应，可是很快，他的腿部的颤抖渐渐地缓和。 扶着旁边的柜子，穆飞尘眼睁睁地看着盛嘉言迈出了一步，并且站稳了，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你怎么做到的？能站这么久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你居然……走了一步？” 他声音都变得扭曲，一双桃花眼生生地睁成了杏眼，“赶紧坐下，这个急不来的，还得再休养一阵子才能恢复到从前。” 穆飞尘朝顾怀瑾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将盛嘉言重新扶坐下。 盛嘉言的额上一层汗，由此可见那一步，其实走得并不容易。 “大哥，你不用如此着急，圣上如你所说当真透露出要立储君的意思，朝堂上暗流涌动，却也在互相揣测，因此时间并不十分紧迫。” 盛嘉言坐下，很快喘匀了气息，穆飞尘以为盛嘉言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让盛家刮目相看才会这般竭力。 谁知道盛嘉言坐稳了之后忽然抬头，“你们说，小秋见到我的腿好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穆飞尘：“……” 顾怀瑾：“……” 大哥不是在想着宏图伟业啊，是想着让他的小娘子大吃一惊？ 这样的大哥是不是假冒的？ 穆飞尘和顾怀瑾面面相觑，两人又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欣慰。 大哥总算是有些人味了，想起当初刚遇见他的时候，两人小心肝都在发颤，那时候穆飞尘就想着，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阴冷之人？ “嫂子一定很吃惊，很高兴，不过大哥，你原来的计划是要隐藏身份，才能让那些人措手不及，因此嫂子那里……” 穆飞尘有些为难，他就怕盛嘉言太惦记小嫂子，把自己的行踪透露过去，要知道盛家那里虽然已经对他弃之若履，可难保不会心血来潮过去打探。 盛嘉言眼里仍旧残留着温柔的情意，语气却已经恢复如初。 “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任何可能让她们面临危险的事情，我都会忍耐。” 穆飞尘和顾怀瑾这才放心，好在，盛嘉言还是那个让人无比心安强大的盛嘉言。 “不过有阿星在，盛家不足为惧，近来得了几样挺有趣的东西，我让人给小秋送去。” 盛嘉言目光再次看向窗外，月色如水，轻轻柔柔的莹润光泽，就好像小秋眼睛里的亮光。 他想她了，特别特别地想…… 穆飞尘和顾怀瑾暗暗叹气，他们两，是不是放心得太早了？ …… 小秋这里，日子渐渐上了正轨。 家里拾掇完毕，这间宅子非常得合心意，住着舒服又宽敞。 瑶娘有了杨惠兰三五不时地作伴，爱说爱笑了许多，小秋则在主持家事的同时，恢复到悠闲自得做绣活的日子。 叶星剑尽职尽责地护卫，征得小秋同意之后，又从外面挑了两个不错的苗子，当成弟子一般地训练起来，无比充实。 小冬活泼开朗，家里所有人都宠着她，变得越发明朗娇憨，不过在看到叶星剑的时候，一如既往地认怂，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 蒋小秋正感叹着安闲舒适，叶星剑送了东西过来，“少爷让人送来的。” 蒋小秋心里轻动，立刻接过来，拿到屋里去，“娘，嘉言来消息了。” 瑶娘不敢置信，脸上也是全然地惊喜，“真的吗？快、快拿来看看。” 那是一个小箱子，并没有上锁。 小秋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了箱子的盖子，里面又是两个小箱子，上面一个写了“瑶娘”，一个写了“小秋”。 “这孩子。” 瑶娘笑着摇摇头，她识字不多，自己的名字是认得的，因此拿了那只属于她的箱子打开，却是一愣。 箱子里，居然是一套喜服，红艳艳明晃晃，上面的刺绣纹路精致细腻，一看就不凡。 蒋小秋有些疑惑，盛嘉言为何会给瑶娘送这个过来？瑶娘呆呆地看着那套喜服，婉约如水的双眸里，蓦地落下了泪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很有诚意 “娘……” 小秋吓了一跳，赶忙给她递了帕子，也顾不上看自己的东西，轻轻拉着瑶娘的手，给她在背后顺气。 瑶娘擦了擦眼泪，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吓到你了吧，我只是，没想到言儿竟记住了我无心说的话，心里实在高兴。” 她回握了一下小秋的手，“不怕你笑话，我当年进盛家的时候，别说三书六聘，便是连喜服都不曾穿过，只穿了寻常的衣衫，一顶灰扑扑的小轿子，就被抬了进去。” 瑶娘从没说起过她自己的事情，小秋也从来不问，听见她说这些，小秋只静静地倾听，她知道瑶娘只是想要一个肯听她说话的人。 “我是被家里人卖进府的，作为盛大夫人的棋子，想要让我跟当时一个姨娘分宠，我那时从未想过，要去做人的妾室，可是根本由不得我。” 瑶娘因为生的好看，性子又婉柔，被盛大夫人一眼相中，那时候府里有一个董姨娘，端的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很得盛老爷的喜欢，盛大夫人于是将瑶娘买下，想要挫一挫董姨娘的锐气。 盛大夫人很有办法，也极有眼光，瑶娘跟董姨娘看似都温柔如水，只瑶娘的温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不带任何的刻意逢迎。 盛老爷很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她，董姨娘如盛夫人所愿渐渐失宠，可是瑶娘，却同时成了盛大夫人和董姨娘的眼中钉。 那些年瑶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比谁都清楚。 一步步委曲求全，并不是想要讨盛老爷的欢心，不过是为了自己无缘世上的女儿，和她视若珍宝的儿子。 只是即便是这样，盛嘉言仍旧没能逃过那些人的魔爪，中毒大病一场，双腿从此无法站立。 从那时候起，瑶娘再也不肯退让一步，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试图将盛嘉言牢牢地护在身后。 她生平第一次刻意引诱盛老爷，只为了让他同意她们母子出府寻医。 瑶娘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儿子，才会让他小小年纪，就受这样的苦楚，被人奚落嘲弄。 所以她愿意做一切她不愿意的事情，从一个不争不抢的妾室，变成盛老爷名副其实的心头宠，给了他们不少特权，让她能带着言儿四处寻医。 瑶娘这辈子活得很苦，因此在知道蒋小秋的遭遇，和她并不曾妥协，一步步让自己脱离苦海的事情之后，瑶娘对她十分喜欢。 就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一样。 “许是我曾经跟他提起过，言儿便记在了心里，当年我不曾穿过喜服，言儿就给我送了来。” 瑶娘的手轻轻地摸在喜服上，光滑的绸缎带着微微的凉意。 她转过头看向小秋，“从前，言儿虽然孝顺，却也不会做这些事情，小秋，言儿是从遇见了你开始，一点一点变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娘，这怎么是我的功劳呢？夫君原本就是个温柔的人，能遇见你们，是我的福气。” 瑶娘笑容加深，这个小秋可就说错了，言儿从前当真跟“温柔”二字扯不上关系的。 不过，既然小秋这么认为，那就当是的吧。 瑶娘笑着催促她，“快看看，他给你送了什么？” 小秋这才打开箱子，盖子一揭开，小秋眼睛微微睁大，然后，脸都绿了。 她的箱子里塞得满满的，厚厚一叠银票！ 只在最上面放了一把木梳。 这是什么意思？ 瑶娘也看的目瞪口呆，她本以为，言儿该是会送情意绵绵的东西给小秋，毕竟他们刚成亲不久，可是言儿居然送了这么许多银票来？ 蒋小秋表情怪异，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她将那把木梳拿在手里，淡淡的檀香味令人很是舒服。 她的指腹忽然摸到了什么，将梳子拿到面前仔细看了，才发现上面竟然还刻了字。 “吾妻小秋”。 “呀，这是言儿自己亲手雕刻的吧？” 瑶娘想为自己儿子补点分，银票什么的……她儿子怕不是个傻的吧？ 小秋认真地看着那把木梳，果然，一头雕着一丛玉兰，一头雕着一只兔子，惟妙惟肖，玲珑可爱。 玉兰和兔子，恰巧都是小秋喜欢的，梳子被打磨得光润水滑，用料也是极好，香气沉静优雅，有种悠长绵久的感觉。 是盛嘉言，亲手雕刻的呀…… 小秋抿着嘴唇浅浅笑起来，赠梳，象征着欲与君白头偕老之意，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盛嘉言亲自雕琢，用心至深，比任何珠翠珍宝的梳子都要来的珍贵。 小秋心里一阵阵悸动，感动于他的情意，一垂眸，看到一小箱子厚厚的银票，感动僵硬……这个…… 瑶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从前问过你，你对往后有什么打算，你当时说，想要赚银子，赚好多好多银子。” 小秋对此有印象，便是如今，她也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开始学习如何经营铺子，也没落下做绣品。 瑶娘有些恍然，“这事儿，我同言儿说起过。” 蒋小秋：“……” 所以，他就给自己送银票，送好多好多银票？ 瑶娘也不能理解自己儿子是怎么想的，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可是小秋却知道，盛嘉言是真的想对她好。 很好很好。 …… 蒋小秋将自己的箱子拿回了屋子，她将银票从小箱子里拿出来归拢收拾的时候，发现压在最下面，还有一封信，并两个小小的玉葫芦小药瓶。 “这是什么？” 蒋小秋将药瓶拿出来，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先去看了信。 信挺厚的，足足三张纸，小秋认认真真地从第一张开始看，看着看着，脸颊变得红扑扑。 盛嘉言的字迹非常漂亮，飘逸中带着遒劲，自有一番异样的风骨。 然而这般洒脱迷人的字，写的居然都是情话！一句句一段段都不带重复的，绵绵情意从字里行间扑面而来，蒋小秋仿佛被一股冷梅淡香所包裹住，密不透风。 第一百六十九章 炫妻狂魔 小秋从前看过不少书，各种杂书话本里，她也见过缠情蜜意的语句，可都不及这书信的半分，以至于她看一会儿，就要用手扇扇风，降降脸上的温度。 等桌上一壶凉茶都快被喝完了，小秋才将前两页给看完。 这人真的是，才华用在这方面，实在是暴殄天物。 小秋在心里腹诽，小脸红红的，开始看第三页。 第三页终于没有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而是简单地写了那两个药瓶里的东西。 青葫芦里是一种毒药，慢性，药效可长达一整年，效果便如同夏家二公子一般。 小秋看到这里吓了一跳，那夏家二公子，莫不是就因为这个…… 她回想起来，当日夏友德当街调戏她，然后就当众失禁了。 小秋茫然地往下看，居然当真看盛嘉言也写了，那夏友德便是中了此毒，他奚落自己双腿盛嘉言并不介意，可他不该调戏小秋。 蒋小秋看得一愣一愣，都能够感受到盛嘉言的怨气，忍不住拿着信纸笑到发抖，可是笑完之后，心里却是淡淡的甜意。 欺负他不要紧，可是不允许人欺负她吗？ 小秋想起那个夏友德，却也对他的处境生不出一点同情，原因无他，当日夏友德气势凌人，纵容自己的家丁当街对盛嘉言各种辱骂欺凌。 这会儿想起来，小秋心底都能升腾出一股厌恶。 另一只白玉葫芦，装的则是这毒的解药，盛嘉言将这些给她让她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就是，盛嘉言当真在信里解释了一下那些银票。 “你想要的日子，终有一日，我会帮你达成心愿。” 还真是因为她要赚很多很多银子啊…… 蒋小秋笑出了声音，眼睛弯弯如同月牙，贝齿轻咬唇瓣。 她曾经对情爱之事心如死灰，重活一世也不曾想过这些事情，可是如今，小秋却觉得竟然也这般的有意思。 至少，在盛嘉言对自己还有意的时候，她不想考虑往后，就暂时当做，自己是被真诚喜欢的吧。 …… 蒋小秋收到了盛嘉言的消息之后，放下手里其他的绣活儿，给盛嘉言又做了两身衣服。 水貂灰和烟蓝色，都是极淡雅却贵重的色泽，小秋觉得应是很合盛嘉言的谪仙般的气质。 之前便抽空绣好的香囊和荷包一并带上，一起交给了叶星剑。 叶星剑挠了挠头，“少夫人，你可有给少爷写信？少爷应是很期待您的回信。” 小秋红了红脸，“夫君出门在外定有要是要办，我只愿他平安顺利，就不写信了，免得扰了他办事。” 叶星剑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少爷，听自己手下人说，少爷还特意嘱咐了，若是少夫人回了信，千万千万不能弄丢。 啧，少爷怕是要失望了。 盛嘉言收到了小秋送来的东西，却也没多失望。 从荷包和香囊，以及那两身衣服上面，他足以感受到小秋的惦念。 “这是鸿雁，鸿雁盼归，她这是希望我早日归去。” 盛嘉言指着荷包上一处，嘚瑟给另外两人看。 穆飞尘和顾怀瑾暗暗翻白眼，这话他们已经听了三遍都不止了！ 再说了，那鸿雁只有一丁点儿大，明显是为了填补花样空白的地方吧？ 可盛嘉言就是能一脸喜色，愣是将所有的花样都解读成小秋对他的想念。 刚刚接到情报，浑身深不可测，杀伐决断的那个盛嘉言，跟眼前这个满眼笑意，捧着荷包和香囊不松手的，是同一个人吗？ 盛嘉言又开始跟他们炫耀自己的衣服，“你们的衣衫怕是没有这样用心的吧，等你们往后成了亲就知道了。” 穆飞尘受不了了，“你看看我的，京城绣色江南里定做的，贵着呢！” 盛嘉言轻轻地瞥了他一眼，“银子谁没有？” 穆飞尘要吐血了，攀着顾怀瑾的肩膀，“二哥，大哥也太过分了，我要让我爷爷给我选妻！” 穆飞尘拍了拍他，“听哥的，咱大哥这是特例，成了亲，你就不能再往外跑，你这浑身奇奇怪怪的衣衫，便是绣色江南的也是不好再穿，见着了姑娘也好大大方方地欣赏。” “哦，那还是算了吧。” 穆飞尘当机立断地斩断了念头，他还小，不着急。 盛嘉言很喜欢小秋给他做的衣衫，小秋也几乎每月都会送来新衣，且都是儒雅清淡的颜色。 盛嘉言身上，就再没穿过玄色的衣衫。 小秋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些衣衫，前世被人忌惮学识又拿他没办法，因此私底下被称为“冷面邪狐”的盛嘉言，这一次，却换了另外一个“玉面书生”的绰号。 等盛嘉言知道的时候，还很欣慰地点点头，“小秋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 同家镇，许青松已经开始在锦绣坊里帮忙。 吴进财听过小秋喊许青松许叔，因此并不敢怠慢，却没想到许青松十分忠厚老实，两人相处得很是不错。 小秋又绣了几样绣品，这一次送来锦绣坊，却是直接放在里面出售。 吴进财照例目光惊叹地欣赏了一番，眼里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 “小秋姑娘的绣功，乃鄙人所见中最为有灵气的，实在太难得了。” 精湛的绣法不稀奇，专注熬个数年或是十数年，总能驾轻就熟，因此绣技的差距，就体现在一些微妙的方面。 同样一幅绣品，不同的绣娘来绣，必定会是不一样的感觉，蒋小秋的绣品，就带着这种灵气，便是最寻常普通的帕子，她都能绣得让人眼前一亮。 “吴掌柜过奖了，不过是绣得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非也非也，小秋姑娘太过谦虚。” 吴进财摇着头，目光不舍地放下绣品，“实话跟您说，当初正是因为您的那几样绣品，才能让从仓州来的贵人满意，跟锦绣坊有了一些生意上的来往。” 小秋耳朵一动，眼睛里闪过一抹暗色，一闪即逝。她慢慢地抬起头，“吴掌柜说的，是素来民熙物阜，美名仅次于京城的仓州吗？” 第一百七十章 信口雌黄 “正是，从仓州来的贵人，眼光都是极高的，不过是途径同家镇，将镇上几家绣坊都去过了，最终却选了锦绣坊，看中的，正是小秋姑娘您的绣品。” 吴进财侃侃而谈，小秋耳朵里的声音却逐渐淡去。 仓州，她记得，那个蒋家，便是出自仓州。 栗陈贯朽，肥马轻裘，堆金积玉，象箸玉杯，蒋家是仓州极有名望的大户人家，算得上富甲一方。 这样的人家，金玉其外，令人艳羡，却又有多少人知晓，为了维持荣华，私底下有多少阴暗滋生？ “小秋姑娘，我把你这半幅屏风放在当中可好？” 吴进财的声音唤回小秋的神志，她轻轻点点头，并没有意见。 然而他们两人都不曾察觉，在吴进财喊出“小秋姑娘”的时候，锦绣坊角落里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猛地抬头，细细看了蒋小秋的面容，趁没人注意，匆匆离开了铺子。 …… 夏家，丫头杜鹃跪在地上，“夫人，奴婢听得清清楚楚，那吴掌柜确实称那位姑娘为‘小秋姑娘’，奴婢觉得不对，因此急忙回来禀报夫人。” 夏夫人冷着脸，攥着帕子的手捏成了白色。 “你确实，没听错？” “回夫人，奴婢确实没听错，与锦绣坊有来往，又叫小秋的姑娘，那岂不是……” “去叫秦美华来！” 夏夫人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森冷着表情，“顺便，再将府里那个‘蒋小秋’，也一并叫来！” “是。” 蒋小夏得知夫人要见她，心里生出淡淡的喜色。 因着她近来的所作所为，夏夫人之前就召见过她一次，言辞间对自己还算满意，甚至赏了她一只掐丝银镯。 虽然跟蒋小秋从瑶娘那里得的玉镯没法儿比，对蒋小夏来说，却是离她得势，离将蒋小秋踩在脚底，又更近了一步。 蒋小夏收拾了一下自己，她知道夏夫人这样的人，是不喜肮脏落魄的，因此她特意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梳了头，戴上了夏夫人赏她的镯子。 去了夏夫人的院子，蒋小夏刚进了屋子，心里就是一跳，她看到秦美华竟然跪在地上。 “蒋小秋？” 蒋小夏心突的一下，已是察觉到了夏夫人声音里隐隐的怒气。 她赶忙跪下，“夫人。” 夏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我喊你，你怎么不应呢？” 蒋小夏本能地觉得不好，余光扫见了地上的秦美华，看到她面如死灰，嘴唇都在发抖。 蒋小夏立刻明白，事情暴露了。 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夫人，小夏惶恐，以为尽心尽力便能赎罪，可小夏从心底尊敬夫人，不敢再欺瞒您。” “小夏？你不是，叫蒋小秋吗？” 夏夫人轻扯着嘴角，目光渐冷，“你们可真有本事，将我骗得团团转？” “小夏不敢。” 蒋小夏泪眼婆娑，哭得楚楚可怜，“实在是，二婶不准我说出来，说若是夫人您知道了，定是不会放过我。” “蒋小夏！” 秦美华气得发抖，没想到蒋小夏想都没想就把她给卖了。 蒋小夏哭着看向她，“二婶，夏夫人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您不想让您女儿嫁给二少爷，威胁我让我替嫁，事到如今，我已是没办法再瞒着不说了。” 秦美华怒急攻心，眼眶都要睁得裂开，蒋小夏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东西！ 蒋小夏向前膝行了几步，匍匐在地上，“夏夫人，我愿意将事情都告诉您，随后您想如何惩罚，小夏也认了。” 她豁出去一般，大意凌然的气势，反倒是让夏夫人的怒气平缓了下来，“你说。” 蒋小夏就保持着虔诚的姿势，再不看秦美华一眼，将事情娓娓道来。 她说，秦美华得知夏家二少爷看中了蒋小秋，心急如焚，表面上，却假装答应夏夫人的要求。 然而一回到秀云村，秦美华就去给蒋小秋通风报信，商量对策。 并且，还故意误导夏家的下人，以为蒋小夏就是蒋小秋。 关于这点，夏夫人将当人跟着秀云村的两个下人叫过来问话，秦美华那日果然一个下午都在外面，也果然没有告诉她们，她们以为的蒋小秋，并不是真正的蒋小秋。 “二婶不愿自己的女儿嫁入夏家，甚至迅速给蒋小秋挑了一门亲事，仓促出嫁，夫人，这您在秀云村一打听便知，这些事，都是在您要求蒋小秋进夏府之后才发生的。” “蒋小夏，你胡说八道！” 秦美华要疯了，蒋小夏怎么敢当着她的面信口雌黄？ 夏夫人使了个眼色，旁边有人走过去，二话不说地给秦美华掌嘴，打得她眼冒金星，再没办法插嘴。 “你接着说。” 蒋小夏低头，“是”。 秦美华给蒋小秋定了亲事，可夏家这里也不好交代，于是，秦美华就逼着自己代嫁，并且威胁她说，她若是不配合，夏家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蒋小夏含着泪苦笑，“二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苦，我并不怪她，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她不该欺骗夫人和二少爷，夫人对二少爷又何尝不是一片慈母之心。” “每每思及此，小夏心里都惶恐不安，却因为二婶胁迫的片面之词，不敢告诉夫人，只能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二少爷，以期望减轻心底的不安。” 蒋小夏声音哀泣，说完了这些仿佛解脱了一般，闭着眼睛，任由发落的模样。 一旁的秦美华脸颊红肿，头发都散落了下来，血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蒋小夏，想要将她给生吞了。 夏夫人的目光落在蒋小夏的身上，她说的，虽然不可全信，却也不是说不通。 “你们让人，去秀云村一趟，看看是否跟她说的一样。” 夏夫人沉着声音，蒋小夏心里颤抖，面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套说辞虽然想得仓促，可若是去秀云村的人图省事，兴许也问不出别的来。 蒋小秋的亲事确实是夏家动了念头之后才定下的，看起来也就是为了让秦美华无法算计，可问题是，秦美华跟蒋小秋的关系，夏家似乎是不知道的。 小夏只能赌一把，赢了，她安全，或许能继续留在夏家，甚至得了夏夫人的青眼，输了的话……输了，也跟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独善其身 夏夫人让人将秦美华关进柴房，夏友德那里是不好缺人的，蒋小夏近来做得确实尽心尽力，于是她让蒋小夏先回去。 第二日一早，去秀云村的人就回来了，蒋小夏再次被叫了去。 她在踏入院子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运气难道真的一直那么差吗？若是那样的话，老天未免也待她太不公了！ 进了屋子，蒋小夏平静地跪下，脸上淡然超脱的表情，倒是让夏夫人觉得有趣。 前去秀云村的人跪下，“回夫人，小人打听了一下，那蒋小秋确实如小夏姑娘所说，是在秦妈妈回村之后，很快仓促成婚，与小夏姑娘同一日出阁。” “成亲当日，两台花轿相遇，也是秦妈妈让人避开，似是不想让夏家人察觉此事。” 夏夫人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的茶盏，照着秦美华砸了过去。 茶盏准准地砸在秦美华的额头上，立刻肿了起来，滚热的茶水洒了她一身。 秦美华却顾不得别的，手忙脚乱地往前爬了几步，“夫人，不是这样的，我与小秋关系并不好，是她擅作主张瞒着我跟人定亲……” “你还敢狡辩？便是关系再生疏，你是她亲娘！她的婚事，难道能越过你去不成？” “夫人，这里面、这里面实在是一时说不清楚……” 秦美华急了，小秋的户籍迁到了别人的家里，她的婚事，自己还当真做不了主。 “那就闭嘴！来人，将她的嘴塞上！” 夏夫人身边的婆子一边一个架住秦美华，丫头随手拿了块布，将秦美华的嘴塞得牢牢的。 蒋小夏一颗心落了下来，却表现出目露不忍，“二婶，事到如今，你怎能还不说实话？你不是还说，宁愿让小秋妹妹嫁个残废，都比来夏家好的吗？” “你说什么？” 夏夫人陡然提高声音，蒋小夏像是吓了一跳，目光惊慌失措。 夏夫人指着去秀云村刚回来的人，“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却点了点头，“蒋小秋嫁的，确实是个残废，腿脚不能走路，出入全依仗轮椅。” 夏夫人彻底愤怒了，“好你个秦美华！竟然觉得我儿还比不上一个残废？你好大的胆子！” 秦美华疯狂地摇头，看向蒋小夏的目光里满是恨意。 蒋小夏一边哭一边说，“二婶，你不要恨我，我只是不想欺瞒夫人，我既然进了二少爷的院子，自然就是二少爷的人了，我不能对夫人不忠啊……” 她委屈又坚定的模样，将秦美华衬托得更加冥顽不灵，夏夫人根本不想再看到她，让人直接将秦美华打一顿扔出去。 秦美华被拖走，屋子里只剩下蒋小夏时不时抽噎的声音。 夏夫人余怒未消，胸口起伏剧烈，然而蒋小夏没有一句求饶，只跪在那里，等待她的发落。 “你，抬起头来。” 蒋小夏依言照做，被眼泪浸湿的脸颊，显得异常柔弱。 夏夫人心里转了转，慢慢地开口，“虽然你是被威胁的，可你到底也欺骗了我，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欺瞒，不过……” 她话锋一转，“念在你大义灭亲，亡羊补牢的份上，这一次，就饶过你，既然你已经被抬回来了，也算是跟德儿有缘，就好好伺候他吧。” 蒋小夏心里暗喜，面上却诚惶诚恐，“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不过你的名字得改改，在我夏家，你就不可再用‘小夏’这个名字，你今儿开始，你就叫……蒋小秋吧，左右之前也是叫的这个名儿，也不用改了。” 蒋小夏猛地抬头，眼睛里透出一丝不情愿，她不要叫蒋小秋！ “怎么？不满意？” 夏夫人眼皮微垂，蒋小夏立刻低头谢恩，“小秋多谢夫人赐名。” “这就好，我喜欢听话的姑娘，等德儿好起来了，你便是他身边第一个侍妾，便是往后德儿成了亲，你的地位也是不一般的。” 夏夫人语气悠然，蒋小夏垂着脸，像是在倾听教诲，只是她眼睛里，却是滑过一抹愤然。 这事儿，就算平安过去了，只不过对她来说，才只是刚刚开始。 那个夏友德怎么可能还会好得起来？ 既然夏二少爷喜欢的，是真正的蒋小秋，自己这个假冒的，如何能让他满意？ 她得想想法子，将真正的蒋小秋，送到二少爷身边呢。 …… 秦美华被夏家的人痛打一顿，连同她在府里的东西，一股脑地从侧门统统扔了出去。 秦美华趴在地上，身上疼得紧，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她脸颊肿胀，衣服头发都散乱不堪，哪儿还有从前在夏家风光得意时候的样子？ 秦美华嘴唇咬出深深的齿痕，手指在地上抓出一道道痕迹，“蒋小夏……蒋小夏！” 她没想到，这个她自以为握在掌心里的蒋小夏，竟然敢这样对她！ 秦美华毫无尊严地趴在那儿，却没人去扶她，夏家的人都习以为常了，被扔出来的人，就由他们趴着，便是死了，随便找一张席子卷了抬走就是。 这时，侧门又一次打开，从里面出来个眼生的婆子，看着四下无人，将秦美华扶起来，悄无声息地扶到门内的偏房。 秦美华心生感激，“多谢……”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婆子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立刻转头出门，多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 她脸上的神情满是不情愿，就仿佛秦美华是什么令人厌恶东西一样。 秦美华闭上了嘴，不明白这个婆子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她身上太疼了，腿像是要断了一样。 忽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竟然是蒋小夏在说话！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温柔柔，“多谢姜婆子，这个您收下买茶吃，她到底是我二婶，我怎好置之不理。” 姜婆子瓮声瓮气地说，“小秋姑娘心善，不过这种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妙，我先走了，你也别留太久，若是让夫人发现了，免得连累你。”秦美华紧紧地盯着房门，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蒋小夏。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合作 “你这个……” 秦美华咬牙切齿想去撕烂她的嘴脸，却牵动身上的伤，根本连蒋小夏的身都近不了。 蒋小夏离她几步远，脸上浮现出几丝同情。 “二婶，其实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还敢说？狼心狗肺的东西，明明是你求着我要嫁进夏家，如今却反咬我一口，猪狗不如！” 蒋小夏就任由她骂，脸色都不变一下。 等气秦美华骂痛快了，她才扬了扬嘴角，“二婶可真是误会我了，我若不这样做，我同二婶怕是都要被从夏家赶出去，那样又有什么好呢？” 蒋小夏在桌前坐下，悠悠然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出来，她手腕上的掐丝银镯已经不见了。 为了让姜婆子帮忙，蒋小夏将她仅有的财物都送了出去，因此，她必须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将水杯推到秦美华的面前，蒋小夏慢悠悠地说，“二婶怕是恨错人了，我这么做，不过是不想彻底断了夏家这条路，往后我若是出人头地，还不是得多谢二婶？” 秦美华不说话，瞪着蒋小夏，口中喘着粗气。 蒋小夏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二婶该恨的，应该是小秋妹妹呢，若是她听你的话，乖乖地嫁到夏家，哪里还有这么多事情？”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蒋小夏放下水杯，淡淡地笑了笑，“我如今是二少爷的人，二少爷的心意便是我的愿望，他既然想要的是小秋妹妹，我这个做妾室的，当然应该尽些力才是。” 秦美华的脸色慢慢地变了，蒋小夏这是想要算计蒋小秋？ 不得不说，这件事，确实很合秦美华的心意。 蒋小夏时刻关注着秦美华的表情，装作不经意地问，“二婶不会是，不舍得吧？” “我呸！” 秦美华恨恨地咬着牙冠，“那个不孝的东西，我为她筹谋亲事，她却还不领情，我有什么不舍得的？” 蒋小夏的指尖在桌上轻点，“二婶，我总觉得，你对蒋小秋似乎很不喜欢？” 秦美华眼里慌乱一闪而逝，随后又变成了愤然。 “因为她总是跟我作对，有了银子也不孝顺我，我何必对她挖心掏肺？” 这样也说得过去，蒋小夏也不再追究什么，只要秦美华同意就成。 “二婶先回去养养身子，等我想好了法子，我会想办法让二婶知道的。” 蒋小夏可不愿让夏夫人知道自己跟秦美华多说话，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等等。” 秦美华叫住了她，“你这么做，夏夫人会同意？” 蒋小夏侧头，眉头微微上挑，“她儿子的愿望，夏夫人又怎会拒绝？” 蒋小夏离开，秦美华也不敢多留。 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夏家，秦美华用力捏了捏拳头。 若是真能让蒋小秋倒霉，也算对得起她被从夏家赶出来。 …… 秦美华从夏家被赶出去的事，她还不敢跟蒋仁说，只说夏夫人让她回来休息。 趁着这些时日，她暗暗地打探蒋小秋的动静，却吃惊地发现，蒋小秋竟然搬到了同家镇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美华在小秋家旁边的巷子里守了一整日，不但看到了蒋小秋，还看见了杨惠兰一家，和蒋小冬。 秦美华心里顿时有了计谋，只等蒋小夏那里有消息，她就有把握，把蒋小秋骗进夏家！ 蒋小夏这里，她越发尽心尽力地伺候，夏夫人让人去查看，得到的回报，倒是让她很满意。 “她倒是个忠厚老实的，可惜刚进门的时候，德儿就已经昏迷不醒……今日让大夫瞧过了吗？” “回夫人，正在瞧呢。” 夏夫人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蒋小夏和大夫一起过来了，蒋小夏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 “大夫，我儿他如何了？” 夏夫人紧紧攥着帕子问，虽然每一次都没有好的结果，可万一呢？ 然而那大夫摇了摇头，“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不过方才诊治的时候，二少爷有一瞬间苏醒了，只说了一句话又昏睡不醒，老夫以为，若是想治好二少爷，怕是要请药王出山。” 夏夫人心里猛地下沉，药王？他们夏家是有些银子不错，可也只能算是在同家镇有些名气，药王那样传说中的人物，他们又怎么可能请得到？ “你说，方才德儿醒了？” 夏夫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件事上面，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他都说了什么？” 大夫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蒋小夏，“这位姑娘在近前伺候，夫人一会还是问她吧。” 大夫说完，恭敬地告退，退出去的时候，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蒋小夏。 这样就行了吧？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夫并不觉得亏心，拿了诊金离开了夏府。 大夫一出去，夏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德儿到底说了什么？你快说啊！” 蒋小夏噗通一声跪下，眼眶再次泛红，“少爷，少爷只叫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蒋小秋。” 夏夫人皱起了眉，“她叫你做什么？不对，他叫的，是另外一个蒋小秋？” 小夏脸色哀泣，“夫人，少爷恐怕对家妹念念不忘，才会醒过来无意识叫了她的名字，是我不好，我不是真正的蒋小秋，等少爷苏醒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蒋小夏哀哀戚戚地哭，仿佛自己罪孽深重一样，“我若是真的蒋小秋就好了，呜呜呜，请夫人责罚。” 夏夫人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拍了一下扶手，“闭嘴，别哭了。” 蒋小夏立刻听话地擦干眼泪，只仍旧抽抽噎噎，“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小秋妹妹也能来夏家，她如今就在镇上，嫁了个残废，听说那人都离开家出远门了，小秋妹妹该过得多苦啊。” “你说，蒋小秋就在镇上？” “回夫人，正是，小秋妹妹也是命苦的，那人双腿残废，怕是连圆房都不成，小秋妹妹清清白白的身子却要守活寡，早知如此，还不如……”蒋小夏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赶紧捂住嘴低下头，“请夫人责罚，我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心疼少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冬出事 夏夫人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蒋小秋若当真还是清清白白的，给德儿弄回来也成，左右不就是个残废嘛，还能跟他们夏家作对不成？ 她嘴角弯起来，不动声色地看向蒋小夏，“你就不怕，蒋小秋进府了，你的地位不如她？” 蒋小夏目光坚定，“只要二少爷高兴就好。” “你倒是个好的，只不过这蒋小秋，怕是不愿意吧？” 蒋小夏心里一喜，夏夫人这是松口了？那就好！ “夫人，夏家哪儿是旁人能比的？小秋妹妹就算一开始不同意，等真进了夏家的门，到最后也是会感激的。” “说的不错，这事儿……” “夫人，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夫人放心，便是为了少爷，我也定会做得让夫人满意。” 蒋小夏退出去的时候，脸上头一次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回去了夏友德的院子，里面的气味仍旧不好闻，可小夏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没有落下。 一想到蒋小秋也会来这里，整日浸泡在这令人作呕的味道里，她就奇异般的觉得浑身舒爽。 屋子里，夏友德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蒋小夏冷笑起来，什么苏醒，什么喊了蒋小秋的名字，那都是她编的。 这个人从她嫁进来开始，就没有睁开过眼睛，每日就连夜间都要定时灌食灌水，然后又很快拉出来，可只有这样，才能吊着命。 蒋小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整个人也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过，这一切，就要解脱了。 等到蒋小秋来到了夏家，她就找机会，解决了这个夏友德，到时候再推到蒋小秋的身上…… 蒋小夏克制不住，仰头发出了笑声。 …… 蒋小秋并不知道夏家有人要算计她，她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小冬，我刚做了些腌梅子，滋味正好，你帮我送一些去婶子那里。” “好。” 蒋小冬脆生生地应着，抱起小坛子就往外跑。 蒋小秋在身后嘱咐，“慢些，别摔着了。” 小冬腿虽短，跑得倒是不慢，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小秋笑着摇摇头，在碟子里装了一些梅子，给瑶娘送了去。 蒋小冬将梅子送去了杨惠兰那里，杨惠兰想留她，小冬却摇摇头。 “小秋姐说能让我去女学呢，我得回去好好练字。”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杨惠兰喜欢得不行，硬是给她抓了些零嘴装着，“小冬这么聪明，一定会念得很好的。” 蒋小冬道了谢，揣了一口袋的零嘴出门，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了秦美华，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朝她招手。 蒋小冬立刻警觉起来，转身就想跑，秦美华却急了，“蒋小冬，我是来告诉你，你小秋姐有危险了。” 听她这么说，蒋小冬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防备地看着她。 秦美华心里暗骂，脸上却不露出破绽，“不骗你，我在夏家做事，蒋小夏嫁进了夏家，可是过得不好，她打算要害蒋小秋呢！” “我不信。” 蒋小冬可是知道的，小秋姐很不喜欢秦美华，她也不喜欢，秦美华只喜欢蒋家的男孩子。 秦美华叹了口气，“小冬，小夏要害小秋，我当然是帮着小秋的，她可是我的女儿，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抹了一下眼泪，“看她过得好，我心里也高兴，一知道蒋小夏的打算，我立刻就来了，怕小秋不相信我，所以我才来找你。” “我这里有证据的，你来，我给你，你带回去给小秋看了，她一定会相信我的。” 蒋小冬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想着自己就跟过去看一看，若她是骗人的，她就不告诉小秋姐。 小冬这么想着，迈着小短腿朝着秦美华跑了过去。 她没注意，秦美华的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得意，极快地闪过。 …… “小冬怎么还没回来？” 晚上都要到饭点了，小秋还没有见到蒋小冬，于是她站起来，“我过去看看，是不是婶子留她了。” 叶星剑摇头，“不用，我让其风过去看一下，他跑得快。” 其风便是叶星剑当成弟子摔打教导的小厮之一，另一个叫其雨，两人性子一个内敛，一个外放，却都是好苗子。 其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闻言朝蒋小秋抱了一拳，“少夫人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果然动作迅速，很快消失了。 其风回来得也很快，只是他的脸上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了笑容。 “少夫人，惠兰婶子说小冬姑娘送了梅子就离开了，并没有留在她那里。” “什么？” 蒋小秋震惊，随后就看到杨惠兰也追了过来，“小秋，小冬不见了？” “婶子你先别急，阿星大哥，你让人在周围先找找小冬。” 蒋小秋强作镇定，却也知道蒋小冬不是个贪玩到忘记回家的孩子，她很早慧，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叶星剑立刻带人出去找，找了一圈回来，并没有看到小冬的踪影。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惠兰急得要哭出来，自责不已，“我当时该将她送回来才对，小冬那么小，若是让拍花子给拍去，我、我……” 瑶娘见状，小声地安慰杨惠兰，蒋小秋心里也担心，可是光是担心是无济于事的。 “阿星大哥，你可知镇里有多少乞丐？” 叶星剑闻言疑惑，“少夫人为何问这个？” “我听说一个地方的乞丐会有他们特定打探消息的渠道，小冬不见的时间并不长，应是仍然在同家镇中，若是可以的话，可能请那些人帮忙打听一下？” 叶星剑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心下倒是真有些佩服蒋小秋。 明明生养在山野之中，遇到了事情却没有着急上火六神无主，甚至还能竭尽所能地想法子。 这种临危不乱的感觉，叶星剑只在盛嘉言的身上体会过。 “少夫人放心，便是不走那些路子，我也能打听到小冬姑娘的下落。”蒋小秋心里一喜，叶星剑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心里便是有把握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好戏开场 “如此，多谢阿星大哥。” 不过是在镇子里找个人而已，对叶星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他们星楼的消息网，可不是什么乞丐之类可相提并论的。 当初少爷让他主持星楼的事务，叶星剑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如今再看，不得不说，少爷就是少爷。 连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费尽心思想跟星楼打交道，可想而知，星楼如今的影响力，有多么地可怕和庞大。 只不过，还没等叶星剑让人去探查消息，蒋小冬的下落，倒是主动送到了小秋的手里。 “我们姨娘说了，小冬姑娘是她的妹妹，她们姐妹许久不见，因此姨娘留了她多住几日，若是小秋姑娘放心不下的话，也可前去夏府，姨娘定是会很高兴的。” 来传信的丫头交代完之后，留下了一样东西转身就走，小秋看着那东西，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那是她给小冬买的珊瑚珠串，小冬很喜欢，整日都戴着。 可这会儿，珊瑚珠串已经被扯断了，散落了一大部分，绳子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颗红珊瑚珠。 其风其雨跟出去之后又回来，“那个姑娘确实走进了夏家的门。” 蒋小秋将那几颗红珊瑚珠捏在掌心里，“蒋小夏这是请我过去呢，既然她这么诚心，我怎能让她失望？” 小秋嘴边淡淡的笑意，让看到的几个人，心里都是一突，瑶娘和杨惠兰假装看不到，小秋会生气也正常。 “少夫人，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去夏府一趟，定能将小冬给你带回来。” 叶星剑最看不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小冬虽然每回见到他都躲着，但是叶星剑觉得还挺有趣的。 谁知道蒋小秋却摇了摇头，“不必，她们要见的是我，再说，就算将小冬带回来，难保没有下一次。” 她浅浅地笑着，叶星剑暗暗吸气，提醒自己往后对小冬好一点儿，少夫人，可不是好惹的。 小秋确实要气炸了，可是越是生气，她心里就越是平静。 不管蒋小夏在算计什么，她都不会让她得逞，敢做这样的事情，希望，蒋小夏也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后果！ …… 夏家，蒋小冬被绑着，塞着嘴，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里。 她记得自己跑到了秦美华的身边，下一刻，就被捂着嘴拖到了暗处。 她可真是愚蠢！怎么会还相信秦美华的鬼话？ 被绑成一团带到了夏家，蒋小冬看到了蒋小夏。 她果然是要算计小秋姐的，只不过秦美华也是帮凶，而自己如今，则成了要将小秋姐引过来的诱饵。 蒋小冬无比懊恼，心里恨极了秦美华，她怎么会有这样娘？惠兰婶子和瑶娘对她那么好，可是秦美华是她的亲娘，为什么她却要这样对自己？ “怎么不哭？” 蒋小夏踢了蒋小冬一脚，“这个时候，你不该害怕的痛哭流涕吗？” 她低着头，看着一动不动地蒋小冬，这个小丫头身上穿的衣服比自己的都要好，从她头上扯下来的珊瑚珠串也并非俗物，一颗颗红艳艳，成色很好。 蒋小夏在她身边蹲下来，“看样子，你跟着蒋小秋过得很好嘛，不过很快，你的小秋姐，就要跟我一样，不，她会比我更惨。” 蒋小冬每呼吸一下，都能闻到臭臭的味道，这里是夏家吗？为什么夏家有这么臭的地方？ 像是感受到了蒋小冬的心思，蒋小夏咯咯咯地笑起来。 “觉得难闻？那就对了，这里，本该是蒋小秋过来的，她却幸运地逃过，让我来这里受罪，凭什么？” 蒋小夏看着塞着嘴，不能说话的蒋小冬，心情极好。 “你想不想知道，我要对你的小秋姐做什么？我告诉你好不好？反正，你也不可能从我手里逃脱。” “我呀，最看不上蒋小秋故作清高的样子，她当初不是因为贞洁才愤而离开蒋家的吗？都是因为她离开了，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蒋小夏说着说着，咬牙切齿了起来，“既然她这么在乎名誉，我就干脆帮她毁了，把她和夏家的二少爷关在一个屋子里，再让夏夫人看到，你猜会怎么样？” 蒋小冬看着蒋小夏的眼睛，心里生出害怕的情绪来，蒋小夏现在的模样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夏家在同家镇的地位，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盛家可以相提并论的，只要夏夫人说了她跟二少爷有什么，便是没什么，也是有什么。” 蒋小夏眼睛里放着光，像是已经看到了蒋小秋被逼入困境的模样，她越是表现得惊慌失措，痛苦不堪，自己就越是痛快！ 小冬急得呜呜地叫，蒋小夏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憋在心底的怨气，到底是舒服了一些。 不过还不够，光拿蒋小冬这种小丫头出气还不够，她要看到蒋小秋也跟小冬一样，陷入无力挣扎的处境。 这时，外面有人过来说，蒋小秋就在府外。 蒋小夏眼中迸发出闪亮的光彩，脸上的笑容又是期待，又是兴奋，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 “真来了啊……” 她笑容诡异，伸手在蒋小冬散乱的头发上，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摸着，像是在摸什么宝贝一样。 “没想到她还真挺疼你的。” 蒋小冬眼睛里终于溢出了眼泪来，她努力想要躲开蒋小夏的抚摸，可是她根本没有地方躲。 小秋姐是来救她的吗？可是这个蒋小夏疯了，她要害她的！ 蒋小夏慢慢地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看也不看蒋小冬一眼，慢慢地转身出去。 好戏，就要开场了。 …… 蒋小秋带着其风和其雨站在夏家的门口，叶星剑却并不在，小秋有别的事情想要让他帮忙。 夏家的侧门开了，丫头杜鹃走出来，上上下下细细看了蒋小秋，确定她就是自己在锦绣坊中见到的那位。 “我们姨娘已经在等姑娘了，姑娘随我来吧。” 杜鹃收起审视的目光转身，心里却是暗暗诧异。 原以为这蒋小秋是蒋小夏的妹妹，嫁的又是个残废，日子定然过得很不如意。结果似乎并非如此，这蒋小秋也是出自秀云村？怎么瞧着不像呢？说她是生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她都相信。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场闹剧 也不怪杜鹃这么认为，夏家在同家镇算是很有家底了，因此夏府修建得十分讲究，穿廊拱门，山石水塘，便是一些身负功名之人来夏家做客，都会被惊艳到，情不自禁地夸赞几句。 那蒋小夏刚入府的时候，便是只在二少爷的院子里，都能时常被一些金贵的玩意吓到，而此刻的蒋小秋，却面不改色，闲庭信步地随着杜鹃往里走。 倒不是小秋故意装腔作势，实在是前世的时候，她见得多了。 不说别的，夏家的这些放到仓州蒋家面前，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更别说小秋之后被送去的地方，那才叫真正的金碧辉煌，雕栏画栋。 因此小秋始终目不斜视，姿态淡然镇定，一路跟着杜鹃走到了夏友德的院子。 远远的，小秋就闻到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浓郁的熏香里，混合了一丝臭味，将香味都给带的十分奇怪，闻得多了头竟然有些疼。 “姨娘就住在这里，我是夫人跟前的丫头，就不进去了，小秋姑娘自便吧。” 杜鹃停下脚步，将院门指给蒋小秋看，她则微微欠身，从另一条小道离开。 蒋小秋看着面前的院子，轻轻勾了勾嘴角，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味道更加浓烈，小秋被熏得直皱眉，她扫了一圈，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下人。 “蒋小夏。” 小秋出声喊道，“闭门不见，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小秋声音刚落，旁边一扇门忽然开了，蒋小夏从里面慢慢地走出来。 她脸上含笑，一双眼睛如同毒蛇一眼，紧紧地盯着小秋，“得知小秋妹妹前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失礼，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你觉得可还成？” 蒋小秋看着她身上穿的衣衫，确实是新的，只不过去锦绣坊的次数多了，小秋一眼就看出来，虽然料子是新的，款式却陈旧，颜色也不是蒋小夏这个年纪穿的，有些暗沉。 说是夏家的姨娘，蒋小夏的头上只一支素银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品。 蒋小秋在看蒋小夏的同时，蒋小夏也在看她。 藕色的衣衫，玉色的裙，素白的荷包，莹润的钗环。 蒋小秋的穿着其实并不算亮眼，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物件。 可是她身上不论哪一样，细细看去都会让人觉得精致。 蒋小秋脸色莹白细润，跟从前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而蒋小夏则是恰恰相反。 她眼底厚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青灰色，脸颊更是微微凹陷，显得颧骨都突了出来。 看着蒋小秋细皮嫩肉的模样，蒋小夏就很想扯烂她那张明丽的脸，她有什么资格得到那样好的日子？ “小冬呢？” 蒋小秋懒得跟她废话，直奔主题。 蒋小夏却不疾不徐地掩着嘴轻笑，“还当真是姐妹情深，小秋妹妹，当日你在秀云村的种种态度，我还以为，你真不会在乎任何蒋家的人呢。” “小冬人呢？” 蒋小秋仍旧是这句话，蒋小夏咯咯咯的笑声停了下来，抬手指了指身后一扇门，“她在里面休息呢，怎么，怕我害了她？” 蒋小夏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小秋妹妹怕是多虑了，小冬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对她不利呢？” 说着，她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盯着蒋小秋，声音轻不可闻，“我要害，也是要害你啊。” 蒋小夏企图从蒋小秋的脸上找出惊恐的表情，然而她却失望了。 蒋小秋连惊讶都不曾有，更何况惊恐？ 她朝着蒋小夏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你最好没有动她。” 蒋小秋说完，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往那屋子里走。 其风其雨跟在她身后，蒋小夏冷笑了一声，“我劝妹妹还是一个人进去比较好，小冬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你就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蒋小秋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蒋小夏脸上恶意的笑容。 她心里森然更甚，却吩咐其风其雨，“你们就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 说完，她就推开了那扇门，跨了进去。 在她身后，蒋小夏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真是个愚蠢的人！ 不过这样才好，小秋正按着自己预想的那样，一步步走进她设好的圈套。 她即将会变得比自己更加悲惨，只要这么想一想，蒋小夏浑身都兴奋得颤抖。 蒋小夏看着蒋小秋走进了那间气味难闻的屋子里，从旁边窜出一个下人，将门给关上，她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尖叫了起来，“蒋小秋！你跟二少爷都做了什么！” 踏入屋子之前，蒋小秋就猜到了小冬兴许不会在里面，但屋子里还是有人。 绕过屏风，屋外传来蒋小夏尖利的叫声，蒋小秋也看见了床上躺的人。 她对这个夏友德并没有什么印象，只不过此刻躺在上面的这个人，还是让小秋大吃一惊。 虽然面貌记不太清楚，小秋却还是能依稀想起来，那是一个挺富态的公子哥，明显养尊处优，体态富贵。 然而她面前床榻上的这个人，却骨瘦如柴，眼眶和脸颊都深深地凹陷，形如枯槁。 在床榻的附近，那股挥之不去的恶臭最为明显，小秋看到他的身上盖着薄被，两条腿却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 夏友德似乎脸裤子都没有穿，身下垫了厚厚的棉布，这样可以在他失禁的时候快速清理。 这就是盛嘉言给她的，那个毒药造成的吗？ 蒋小秋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管外面一阵阵的骚动，她无疑也是很讨厌憎恶这个夏友德，只不过想要他死的话，也并不至于。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从外面传来蒋小夏悲痛欲绝的哭声，“小秋妹妹，你糊涂啊，就算再倾慕二少爷，你怎能趁机跟二少爷私会？你可是已经嫁了人的！” 蒋小夏的情绪倒是果真饱满真切，仿佛一个为了自己妹妹和夫君操碎了心的人。 蒋小秋嘴角轻扬，再不看床上躺着的夏友德，理了理衣摆，慢慢地往外走。这出闹剧，她也看的厌烦了，也该是收尾的时候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由得了你？ 蒋小秋从屋里走出来，方才空空荡荡的院子，忽然一下子满满当当，这些人都仿佛是凭空变出来的。蒋小夏跪在一个妇人的身边，脸上满是泪痕，看到了小秋出现，她形色焦急地哀求着，“夫人，家妹年岁尚小，您就绕过她这一次吧，她只是倾慕少爷的才华，夫人，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她可是活不下去的 。” 那位就是夏夫人？小秋目光澄清，饶有兴致地看向夏夫人，眼里没有半点惊慌和愤怒。 夏夫人也觉得稀奇，若是换了旁的女子，被如此冤枉，怕是早沉不住气辩驳哭泣。 这一位倒是有趣，如此沉着冷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早猜到了，就想借机攀上夏家呢。 夏夫人这么一想，却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你就是蒋小秋？” 听见夏夫人问话，小秋浅笑着回答，“正是。” “你来我府里做什么？” “来找我妹妹，夫人府里的姨娘绑了我妹妹要挟我前来，我怎能不来？” 蒋小夏一脸哀泣，“小秋妹妹，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狡辩了，夫人明察秋毫，又怎会被你这些胡话给蒙骗？” 她说的痛心疾首，“你仰慕二少爷多时，今日借口来看望我，却趁我不注意去与二少爷厮混，小秋妹妹，我不怪你，可你怎能将污水泼到我的身上？” 蒋小秋看着她悠悠地说，“这么说，小冬不是你让秦美华抓的？” 蒋小夏身体微颤，余光快速地扫过夏夫人，看到她眉头微皱的样子，连气都不敢喘了。 小秋一看蒋小夏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蒋小冬可是个机灵的丫头，哪里是随便什么人能将她骗过去的？只可能是秦美华。 夏夫人垂下眼角，看了蒋小夏一眼，蒋小夏脸色都白了，却也知道，这事儿之后，夏夫人少不了要兴师问罪，心里对蒋小秋更加憎恨。 “蒋小秋，小冬也是我的妹妹，你怎能这样冤枉我？便是你嫉妒我成了二少爷的人，也不能以这样的心思揣度我才是。” 蒋小夏神情哀切，“等到小冬平安回家，你就该知道我是清白的。” 她虽然一脸委屈，只眼里威胁的光芒凌人，想要蒋小冬平安无事，就闭嘴，乖乖地入套就好。 蒋小秋果真不说话了，蒋小夏脸上闪过一抹得意，随后又切切地看向夏夫人。 “夫人，小秋与我到底姐妹一场，如今做下这样的事情，是要受到世人的耻笑的，夫人心善，就帮我妹妹这一回吧。” 夏夫人姿态高傲，“你想我怎么帮？” 蒋小夏语气纠结，仿佛豁出去了一样，“既然小秋妹妹跟二少爷情投意合，我也只愿成全他们，想来妹妹那夫家也不会强行留她，不若促成一桩美事。” 安静的气氛里，一声突如其来的轻笑，打破了蒋小夏营造的凄婉气氛。 她抬起头，却发现笑出声音的竟然是蒋小秋，她是气疯了不成？ “啊，抱歉，你继续，我刚刚只是没忍住。” 小秋嘴角弯着，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示意蒋小夏继续演。 这让蒋小夏还怎么继续？ 蒋小夏心生憎恶，这个女人，居然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她莫不是以为自己在跟她说笑？ 见蒋小夏不再继续说了，蒋小秋略过了她，直接看向夏夫人。 “夫人也以为，我同您的儿子有什么？夏公子如今的状况，夫人莫不是不知道？” 蒋小夏听见了这话，急急地说，“蒋小秋，你跟我家……” 然而她才刚开口，蒋小秋便一个冷眸扫过去，声音森寒，“你闭嘴，我跟你说话了吗？” 那一瞬间，蒋小秋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种跟她并不相符的气势仿佛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肆意蔓延，当真让蒋小夏本能地停住了说话。 等后来蒋小夏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用听蒋小秋的话时，已经迟了，在气势上，已经输人一筹。 夏夫人的表情渐渐严肃，这个蒋小秋跟她想象中的，似乎一点儿都不一样。 本以为是个随意拿捏，就当是给德儿身边添个伺候的下人，可如今，夏夫人却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光是蒋小秋到此刻都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反而还能镇定自若地镇住蒋小夏，就知道她和蒋小夏完全不同。 “我儿的情况如何，轮得到你说话？你方才不是从德儿的屋里出来的？孤男寡女，在旁人眼中就是苟且。” 夏夫人声音轻缓，柔和的语调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那么，不知道夏夫人打算如何？我已是有了夫家，夏夫人是打算坏我名声，让我夫家将我休了呢，还是打算让您儿子娶了我？” “娶你？” 夏夫人笑出声音，眼睛里是毫不掩饰地嫌弃，“就凭你，也有资格做我夏家的媳妇？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小秋也笑起来，“那么，依夏夫人的意思？” “既然你跟我儿有了首尾，我夏家也不是无情之人，你就留在我儿身边伺候吧。” 夏夫人如同施舍一般，下巴微扬，傲慢的目光从眼底一点一点流泻出来，仿佛多大的恩赐。 蒋小秋清秀的眉头微微扬了扬，“可我不愿意。” 她语气干脆利落，听得夏夫人又笑起来，“你觉得，这能由得了你？” “在同家镇，我夏家说的话，还没人敢质疑，我说你同我儿有了私情，旁人只会相信，唾弃你是个不守妇道之人，光是唾沫就能淹死你，你要不要，试一试？” 夏夫人的话让蒋小夏目光热切，虽然她此刻就好像一个笑话，被摒除在外，根本无法插嘴，可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想要看到的！ 蒋小秋再自视清高，在夏家面前，她就算个屁。 夏夫人都这么说了，她还不是只能乖乖地就范？ 蒋小夏心里砰砰地跳着，只等着蒋小秋无奈地妥协，亦或者干脆惹恼了夏夫人，让她颜面无存，最好从此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个世上！只是，蒋小夏没想到的是，蒋小秋却居然笑了，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笑得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想不想试试？ 夏夫人也被蒋小秋的笑弄得有些烦躁。 “你莫不是不相信我有这样的本事？如今趁着我还好说话，我劝你赶紧谢恩应下，不然的话……” 夏夫人语气里满是威胁，她还就不信了，一个村里来的姑娘，还能在她面前反了天不成！ 蒋小秋此刻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夏夫人，令公子的病，也找了不少大夫瞧过吧？不知道可有什么成效没有？” 夏夫人一愣，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以为她居然敢嫌弃夏友德，于是眸子一瞪，“我儿的身子，也是你这种东西能够提起的？来人，给我掌嘴！” 蒋小夏心里暗喜，目光灼灼地盯着蒋小秋，夏夫人身边走出去两个婆子，还没走近蒋小秋呢，就被其风其雨一人一脚给踹了出去。 两人重重落地，竟然就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痛苦地＂shen yin＂。 “你好大的胆子！” 夏夫人反应过来，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让人去将夏家的家丁统统找来。 这个臭丫头只带了两个小厮，她就不信，这两人能抵得住夏家那么多人！ 蒋小秋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其风其雨一出手如此有震撼力，叶星剑平日里都是这么教他们的？ 夏家的家丁很快都围了过来，将小秋三人围在当中，人群外，蒋小夏兴奋的脸色都红了，巴不得赶紧打起来。 她太想看到蒋小秋匍匐在地上，那好看的衣服和干净的脸上沾满了尘土，那样的场景，一定很过瘾！ 蒋小秋扫了一眼围住他们的人，粗略算了一下，能有二三十人，其风其雨就是再能干，怕是也无能为力。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眼，看着一脸怒色的夏夫人，“夏夫人，您可想好了，你若是动了我，夏二公子，恐怕就再也没办法救了。” 夏夫人刚想下令，听到她这话，立刻停住动作，“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小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蒋小夏急切地说，“夫人，您可别被她给骗了，我这个妹妹惯常会迷惑人，她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蒋小夏，你这就不对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夏二公子的侍妾，就这么不盼着他好？我说有法子，你连听都不让夏夫人听，莫不是就想着夏二公子这般一直到死不成？” 蒋小夏倒抽一口冷气，“蒋小秋你血口喷人！” “你给我闭嘴！” 夏夫人一声怒喝，蒋小夏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眼睛不甘心地盯着蒋小秋，她这一次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别想脱身！ “你说你有法子？你可知若是骗了我，会有什么下场？” 夏夫人面色阴冷，蒋小秋却混不在意，“我的夫君身子不好，寻遍了天下名医，因此见多识广，夏二公子的情况，我说能治，夏夫人信不信？” “你让我如何信你？”蒋小秋耸耸肩，“我也没有求着你信，爱信不信，只不过，不是小女子吹嘘，这同家镇能治好二公子病的人，恐怕就只有我了，哦对了，再说一句，二公子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这样的病情，最多，拖不过 一年。” 夏夫人脸色瞬间变了，拖不过一年……德儿这样，已是半年之久！ “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治？若是治不好，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蒋小秋却没动，脸上噙着浅笑，“夏夫人不会以为，我会平白给二公子治病吧？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 她笑着摇摇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 夏夫人咬着牙，“你想如何？” “也简单。” 蒋小秋朝着蒋小夏的方向努了努嘴，“让她将我妹妹交出来，别跟我说不在夏家啊，我不信的。” 夏夫人斜了一眼蒋小夏，蒋小夏急忙说，“夫人，你可别上她的当，她……” “在夫人的心里，夏二公子和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妾，孰轻孰重？” 蒋小秋适时地补了一句，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夏夫人眼神冰冷，“还不去放人？” 蒋小夏此刻只想活活把蒋小秋撕成碎片！ 明明就要成了，她居然敢以夏友德做为牵制？蒋小夏从地上爬起来，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也好，那就让她试！等到夏夫人知道她不过在说大话，说不定下场更惨！ 蒋小夏这么一想，倒也更加期待，进了另一间屋子把蒋小冬身上的绳子给解开。 小冬想都不想地站起来就跑，却因为被绑的时间太久了，跌跌撞撞地摔了两跤。 可她也顾不得别的，爬起来冲出去，看到了蒋小秋，猛地重进她的怀里。 小秋给蒋小冬取下嘴里塞的东西，小冬泪流满面，抱着她的腿哭，“姐姐对不起，我不该相信秦美华的，她和蒋小夏是一伙的，她们要害你。” 蒋小夏正从屋里出来，闻言心里发抖，又发现夏夫人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滑过，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之前跟秦美华割裂得太逼真，如今又跟她联手，难保不会让夏夫人起疑。 可她此刻也顾不得别的，“蒋小秋，你不是能治好二少爷的病吗？那你快治啊。” 蒋小秋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了夏夫人的身上。 “我还有第二个要求。” 夏夫人冷笑起来，“你别太得寸进尺。” 小秋笑得含蓄，“事关令公子的命，若是夏夫人不舍得那就算了。” “……你说！” 小秋也爽快，抬手，指向了蒋小夏，“这个女人，我不想再在同家镇见到她。” 蒋小夏一呆，瞬间反应过来，脸色狰狞，“蒋小秋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怎么敢……” “夏夫人也看到了，蒋小夏说了没抓我的妹妹，结果只是在说谎，这样满口谎话的人，你留在身边也放心？” 蒋小秋其实明知道蒋小夏和夏夫人是串通好的，却只说是蒋小夏。夏夫人看了一眼面容扭曲的蒋小夏，心里不得不深想，她若是当真跟秦美华联手，那么那日在自己面前的所作所为，就都是骗她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怎么做到的 自己的儿子跟一个从村里来的侍妾，夏夫人自然分得清楚轻重。 于是她很快点了头，“可以，只要我儿好了，我立刻将她发卖掉。” “夫人！” 蒋小夏惊恐万分，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样，疾步跑到夏夫人面前跪下。 “夫人，她是骗你的，我对二少爷和夫人衷心一片，天地可鉴！” 夏夫人压根儿没有看她，直接让婆子将她的嘴塞上，“放心，若是她确实骗我，我也不用兑现，不过现在，为了德儿我也要赌一赌。” 她看向蒋小秋，“如此，你可以给我儿诊治了吧？” “只要夏夫人说话算话。” 蒋小秋轻轻地笑起来，“我今日入府，就是为了给夏二公子治病的，夫人说，我说的可是？” 夏夫人冷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小秋这才又慢慢地往夏友德的屋子里走。 来之前，她就想过了，光带回蒋小冬也无济于事，只要蒋小夏在夏家，迟早还是会出幺蛾子。 因此她想要的，是彻底让这个人消失，而盛嘉言让人给她带回来的解药，刚好派上了用场。 小秋孤身一人进屋，也没做别的，只给他喂了解药，却为了保持神秘，在屋子里多待了一会儿。 等她出去，夏夫人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德儿怎么样了？” “还需要静候一段时间，这阵子只给他喂少量的水，药都停了，到了明日，夏夫人自然知道结果。” 这可是夏友德这种模样以来，夏夫人听到的最好的结果。 然而她还是不信，“既然要等到明日才知道，那么今日，就请你在我府中休息，德儿一旦无碍，我自会兑现许诺。” “悉听尊便。” 蒋小秋牵着小冬的手，忽然抬头，“另有一件事，夏夫人若是不想事情生变，最好是不要让蒋小夏接近二少爷，她对我可是恨极了，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蒋小夏双目赤红，嘴巴被塞着说不出话来，却剧烈挣扎，想要是扑过去跟蒋小秋同归于尽。 看到蒋小夏此刻的样子，夏夫人自然也是不放心让她照顾夏友德，另指派了心腹过去伺候。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 夏夫人被蒋小秋一会儿一件事一会儿一件事给弄烦了，口气也显得不好起来。 “夫人放心，最后一件了。” 蒋小秋笑容单纯无害，“令公子的病状，会有反复的可能，夫人可别大意了。” 她说完，便牵着小冬，带着其风和其雨，跟着夏家的人去了安置的地方。 让人给家里送了消息，蒋小秋先检查了小冬的情况。 她身上没受什么伤，不过衣服磨坏了几处，满是泥土，手腕上有被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小冬的嘴角有些破口，蒋小秋给她检查的时候，她一直攥着小秋的衣角，捏的紧紧的。 “没事的，不用怕。” 小秋拍拍她的脑袋，知道这小丫头大概是吓到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从前经历得比较多，小冬的神志倒还是清楚的，没吓傻。 “小秋姐，秦美华说她知道蒋小夏要算计你，说她那里有证据，要让我拿给你看，你就会相信……” 蒋小冬无比地自责，如果不是她太蠢，小秋姐怎么会被夏家困住？ “好了，别想了，不是你，她们也会想别的法子，好在都平安无事。” 蒋小秋安慰着，夏家送来的吃食她们一口都没碰，便是喝水，还是让其风亲自去烧了。 蒋小冬惊魂未定，迷迷糊糊地很快睡着，小秋搂着她，睁了一个晚上的眼睛。 同样没有心思睡觉的，还有夏夫人。 她隔一会儿就会去让人问夏友德的情况，丫头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喜不自禁。 “夫人，少爷喝了水没有立刻拉了。” “夫人，少爷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拉了。” “夫人，少爷不拉了。” 夏夫人黑着眼眶，兴奋地让人去告诉老爷这件喜事，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夏老爷正在荷姨娘那儿休息，这些小事别去惊扰他。 “小事？德儿的身体好了这难道是小事？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夏夫人暗暗咬牙，荷姨娘不就是等着德儿不好了，她的儿子可以继承家产吗？她呸！ 如今，自己的儿子有了起色，德儿是嫡出的，夏家多一个子儿，荷姨娘和她的孽种都别想得到！ “给我小心伺候二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唯你们是问！” …… 第二日，小秋一早就被带去了夏友德的院子，夏夫人也在。 “夫人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二少爷身子金贵，仔细些也好。” 夏夫人哪里还用她说，已是让人去了医馆，只等着医馆开门。 过了一会儿，杜鹃带着一个老大夫回来，“您快点给我家少爷瞧瞧。” 这大夫先前就被请回来瞧过，心里对夏友德的情况是了解的，“夏夫人，二少爷的病症，老夫实在是……” “你再进去看看。” 夏夫人没让他说完，直接让人进屋，她也跟着走进了屋子里。 屋内，虽然仍旧还是有味道，却是减轻了许多，也没有再熏浓郁的熏香，开了窗户透气。 老大夫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过去诊断，然而一看之下，脸色震惊。 他从小药童那里拿过药箱，取出银针给夏友德扎了几处，又细细地翻看了他的眼皮，舌苔，忙活了好一阵子，走到案前刷刷刷地写了一张方子。 “夫人，大喜啊！二少爷的病况有了好转，实乃二少爷的福气，只不过二少爷如今极为虚弱，须得慢慢地进补，不可急于求成。” 老大夫脸上的惊讶一直持续着，将方子给了夏家的人之后，又不敢相信地再次过去诊断。 蒋小秋站在门边，看到夏夫人回过头来看自己，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夏夫人从屋子里出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说起来，德儿当初也是见了你，才变成了这种样子，莫非，德儿会如此，就是你做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出尔反尔 夏夫人言辞激烈，看向小秋的目光里充满了质疑。 蒋小秋叹了口气，“夏夫人，那日的事情，想来你也问过了家里的家丁，又何必如今兴师问罪？莫非，你想反悔不成？” 夏夫人冷冷地盯着她，小秋就任由她看。 那日的事情，夏夫人早已问得清清楚楚，德儿并没有碰到这个女人，只忽然不对劲起来。 “虽然大夫说开始好转，但到底如何，还需要再等一些日子才能看得出来。” “因此呢？夏夫人的意思是……” 夏夫人想起了昨个儿，蒋小夏跟自己说的话。 昨晚，她让人把蒋小夏送到自己的面前，事关夏友德的生死，夏夫人想问问这个蒋小秋到底懂不懂医术。 “自然是不懂的，夫人，咱们那村子里，姑娘生下来之后就帮着家里做活，我家也并非祖上行医，她如何会懂这些？” “可她说能治。” “夫人，您怎能相信蒋小秋？若是她使坏，害了二少爷可怎么办？” 可是夏友德本就是没救了，试一试又何妨？ “她若是真治好了呢？” 蒋小夏一呆，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蒋小秋真的治好了……难道自己真要被夏家给发卖掉？ 不行，这绝对不行！ 蒋小夏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夫人，若是二少爷的病都好了，那，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语气森森，“治好了二少爷，保不齐那蒋小秋会以此邀功，若是那样，还不如，夫人先将她拿捏住。” “夫人您想，她若成了二少爷的人，必然会更尽心尽力地伺候二少爷，岂不是，一举两得？” 夏夫人回过神，目光落在蒋小秋姣好的面容上。 这个丫头长得确实不错，也难怪德儿会一眼瞧中，难得的是身上这份气质，若有她辅助德儿，往后兴许德儿能有所成也不一定。 “我的意思，既然德儿已经好了，你同他的事情，也可以操办起来，我会让人去你夫家说一声，你放心，该给的补偿，夏家不会少给。” 蒋小冬的眼睛瞬间瞪圆，“你这个人，说话不算话，你不要脸！” 夏夫人根本不在意这个小丫头，目光只看着蒋小秋。 “你要知道，能进夏家是你的福气，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蒋小秋嗤笑了一声，“这么说，我还得感激夫人看得上？” 夏夫人见她仍旧不情愿，脸色一冷，“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夫人答应的，将蒋小夏发卖的事情，怕是也不作数了？” “蒋小秋，我嫁入夏家以来，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你是第一个，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 小秋忽然灿然一笑，明眸皓齿，笑容璀璨。 “真巧，我也是。” …… 夏家不放人，蒋小秋也不硬来，当真就在夏家住下了。 夏夫人也没亏待她，好吃好喝地伺候，连小秋提出自己做饭都应下。 她不急不躁的模样，仿佛已经认命一般，在这期间，夏友德的情况，是一日比一日更好。 小秋并不着急，无事的时候，甚至带着小冬在园子里晒太阳，小孩子多晒太阳长得高。 蒋小冬可着急了，“小秋姐，你当真，要跟姐夫和离，嫁到夏家来？” 蒋小秋瞥了她一眼，“被绑了一次，脑子被绑坏了？” 小冬立刻会意，小小的人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是很喜欢姐夫的。” “是吗？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好看，跟姐姐般配啊，而且姐夫对姐姐很好，虽然私底下我有点怕他，可是他对你好，我就喜欢他。” 小秋被蒋小冬的话逗得发笑，盛嘉言对自己确实是极好的。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他该是会着急了吧？ “哟，你还真是悠闲。” 蒋小夏从旁边走出来，脸上是深深的嘲讽和不甘心。 本是想让蒋小秋弄进来伺候一个废人，却没想到她竟然真能治好夏友德。 夏夫人虽然要将蒋小秋弄进府中，给她的待遇，却比给自己的好多了！ 蒋小夏心里恨得不行，夏友德如今苏醒过来，只将她当成是伺候的丫头，呼来喝去。 就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主子，她只是进府来伺候主子的下人！ 蒋小秋不理她，当她不存在，仍旧跟蒋小冬低声地说话。 “蒋小秋，你别以为夫人看重你你就得意了，我可告诉你，再看重，你也不过只能做个妾！” “只要我在夏府里一日，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蒋小夏阴森森地说完，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 蒋小冬一脸的担心，只小秋仍旧平静自如，看着旁边一朵盛开的花儿出神，仿佛在用心欣赏。 “小秋姐……” 蒋小秋听见声音回神，露出浅淡，却异常好看的笑容。 “不急，总得让人充分感受到，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再失去的时候，才会格外珍惜。” 小冬听不明白蒋小秋的话，可是她无条件地相信她。 既然小秋姐说不急，那她就不急。 …… 夏夫人这阵子的日子，出乎意料地舒心。 夏友德是真的好起来了，一日比一日要好，院子里总算没了那股味道，更重要的是，夏老爷从前的关心又回来了。 毕竟是嫡出的儿子，若是完好康健，嫡出比庶出光是身份上就尊贵不少。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大病一场的缘故，夏友德如今表现的让夏老爷也颇为满意，一连许久没有没有再去荷姨娘的院子。 夏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好伺候了不少。 蒋小夏见缝插针地提起蒋小秋的事，“夫人，二少爷这一好，不如双喜临门？如此一来二少爷若是高兴，兴许好得更快些。” 夏夫人心里一动，想着也不是没道理，再说她也已经跟德儿说了此事，德儿甚是高兴。 因此，夏夫人让人去通知蒋小秋准备准备。 “准备吗？”蒋小秋笑吟吟地弯起眼睛，“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第一百八十章 想得周到 夏夫人的运势，在一日的下午，戛然而止。 夏友德院子里的丫头惊慌失措地冲进来，仓惶地跪在她的面前，“夫、夫人，二少爷他、二少爷他……又发作了！” 夏夫人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听清楚了丫头说的话，脸色猛然间惨白，“你说什么？” 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夏友德的院子，夏夫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险些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少爷的！” 小丫头跪了一地，为首的战战兢兢开口，“少爷发作的时候，是夏姨娘在身边伺候。” 蒋小夏就跪在床边，闻言膝行几步过来，“夫人，夫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伺候得好好的，少爷就忽然……” “啪！” 蒋小夏还没说完，夏夫人气得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蒋小秋之前说过的话，在她耳边清晰地浮现，她说若是不想生变，最好不要让蒋小夏伺候在旁边，说她兴许会做点什么！ 夏友德这会儿还是清醒的，挣扎着看向夏夫人，“娘！娘你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之前那段日子，仿佛像是做梦一样，夏友德死也不想再变成浑身恶臭，毫无知觉的模样。 他语无伦次，拼命朝着夏夫人伸手，“不，娘，我还是死了吧，这样，比死还不如！” 夏夫人心疼地走过去，再顾不得味道难闻，伸手握住夏友德的手，“德儿放心，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娘一定不会的。” 她猛地转过头，“还不快去把蒋小秋给请过来！” 蒋小夏捂着红肿的脸，神色木然。 她有预感，自己的心愿，恐怕是不能实现了。 明明每次都到了最后一步，可总是会生变，为什么蒋小秋的运气就那么好呢？ 蒋小秋过来得很慢，她也不找什么借口，就是慢慢吞吞，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又要那个。 等她来的时间里，夏友德又失禁了一次，他浑身都在发抖，哭求着让他死了算了，夏夫人心里揪成了团。 好不容易，蒋小秋姗姗来迟，拿着帕子掩着鼻子，好看的眉紧皱着，不情不愿地站在门口，就是不进去。 “夏夫人请我来有事？不是让我准备准备吗？我正准备着呢。” “你赶紧，给德儿治治，你不是能治好的吗？赶紧治！” 蒋小秋仿佛这时才看到夏友德样子，“二少爷这是……又发作了？啧啧，瞧着不太好啊。” “你还不赶紧过来治！” 夏夫人见她还不动，越发气急败坏，连原本的气度都顾不上。 蒋小秋却弯起眼睛，“我为什么要给他治？夏夫人，你是觉得我愚蠢一次还不够，还要蠢第二次？” “你若是不治好德儿，我绝对不放过你！” “行啊，小女子的命能跟二少爷相提并论，也不算亏。” 蒋小秋仍旧不动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在夫人的眼里，也就一村里的丫头，夫人这么能耐，打杀了我也随意。” 夏夫人恨不得就如她所愿，让人打杀了这个死丫头才好！ 可是她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德儿！ 德儿才刚刚好一些，老爷也才表现出关心，若是德儿又出了事情，最高兴的，怕就是荷姨娘了！ 自己都这个年纪，想要再生产谈何容易，德儿一有事，荷姨娘生养的庶子，便成了夏家唯一的男丁。 夏家怎么能落入一个庶子的手里？那样的话，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往哪里放！ 夏夫人心里百转千回，硬生生忍下愤怒，“小秋姑娘，我答应你，只要你治好了德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是吗？不过夫人觉得，你说的话，我还会相信？” 蒋小秋冷笑一声，“夫人还是当我傻啊，都骗过我一次了，我难道还会上第二次当？” “那你想要如何？” 蒋小秋勾了勾嘴角，“那就要看夫人怎么做了，等夫人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再来请我也不迟，左右少爷的病能拖够一年呢。” 蒋小秋说完，居然转身就走，外面的人也不敢拦她，若是弄伤了，到时候说没法儿诊治二少爷，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躺在床上的夏友德死死地扯着夏夫人的衣袖，“娘，她能够救我是不是？你快让她救我！不然，你现在就杀了我，我不要拖一年，我不要！” 夏夫人冷着脸，拍了拍夏友德的手，“来人，把蒋小夏绑起来，去外面找个牙婆进府。” 蒋小夏浑身的血瞬间凉透，“噗通”一下瘫软在地。 她连求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小秋成功治好过夏友德一次，夏夫人必然相信她能治好第二次，她根本连劝说的机会都没有。 夏友德再次发作的时候，又恰好是自己在跟前伺候，夏夫人怎么还会信任她？ 夏夫人也没打算让蒋小夏求饶，直接让人绑死，又塞了嘴，很快，一个牙婆被领了进来，蒋小夏毫无悬念被卖掉。 “记住，卖远一些。” 夏夫人对蒋小夏也恨，就觉得是因为她，自己的德儿才又会变成这样。 蒋小夏如同一条死鱼，眼睛里再也看不出任何生气，被牙婆给拖出了府。 “让人去请衙门的人来。” 夏夫人再次发话，脸上面无表情，德儿的事情并非无药可救，既然有办法，她就必须做到。 这件事，夏夫人认栽，夏友德是她的死穴，蒋小秋那个死丫头算她运气好，只不过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 蒋小秋再次被请过去，夏友德的屋子里多了不少人。 “这是官府的人，顾及你是个姑娘家，我特意请了人过来做个见证，你此番入府是为了给我儿治病，我儿尚未成亲，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有人做个见证，对大家都好。” 夏夫人平静地说着，眼睛里，却跳动着灼灼光芒。 有了官府做见证，蒋小夏也被发卖掉了，这总行了吧？蒋小秋淡淡地笑起来，“还是夏夫人想得周到。”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秋后算账 之后的事情，异常顺利。 有了官府的人做见证，小秋没有再提出什么别的要求，甚至没有要求让其他人出去，直接给夏友德塞了一颗药。 夏夫人还有些担心，“你这药……” “这是我夫君从神医那里得来的，恰好对症，只数量不多。” 蒋小秋做完这些，剩下的，便是静心等候。 当夏友德没有再继续失禁的时候，蒋小秋提出了离府。 夏夫人看她的眼神非常微妙，不喜和愤然之中，隐隐带着一丝畏惧。 “你就不怕，我这一次又出尔反尔？” 蒋小秋笑起来，明丽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好似月牙，“您就不怕，夏二少爷再次复发？” 夏夫人面容冷肃，却终究说不出什么，像是累极了，双肩都耷拉了下来，让人送她们出府。 离开了夏府，小秋和小冬回去了盛家。 瑶娘和杨惠兰都在，见到了她们立刻围上来，细细地查看两人可安好。 “娘，婶子，你们放心，夏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往后……往后也是不会的。” 蒋小秋笑着安慰，门外，叶星剑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一脸无害的蒋小秋。 他如今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少夫人。 临出门前，少夫人就将那毒药给了他，“你既然有信心出入夏府将小冬给带回来，那么，进到夏府里，将这药不着痕迹地给人服下，可能做到？” 那会儿，叶星剑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说到时候会告诉他，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叶星剑是有功夫的，且功夫极好，不然也不会是星楼的管事。 因此蒋小秋在夏家的这些日子，他其实都在旁观，这可是少夫人呢，若是让她出了差错，少爷会弄死他的。 然后，叶星剑就看到蒋小秋临危不乱，用解药破局，并且特意给蒋小夏挖坑，说她可能会对夏友德做什么。 她早猜到夏家人不会守信，先一步提到了此病会复发，又特意让夏夫人高兴了几日，让自己算好时机，在蒋小夏跟夏友德独处的时候，重新下药。 一环一环地扣着，一句话一句话地等着，最终有惊无险……不是，蒋小秋是连惊都没有惊一下，平平安安从夏府出来了。 叶星剑觉得，便是夏夫人不请官府的人来做见证，她也不敢再对蒋小秋做什么，毕竟，这病，可是会复发呢！ …… “阿星让人回来跟咱们说了，没想到夏家竟然打了这种主意，你在夏家的时候，夏家还来人了，说是你跟他们家少爷……” 瑶娘一提到这个就气得不行，“别说阿星先回来告知了大概的情况，便是没有说，我也是不信的。” 杨惠兰也跟着点头，“说的是，夏家实在是把人当成了傻子。” “幸好都平安无事，小冬手上的淤痕得慢慢地消，家里有上好的药酒，一会儿让阿星给她揉揉。” 蒋小冬正撒着娇呢，一听这话，脸都要绿了。 那个叔叔很可怕的啊，她能不能就这么淤着？不用消得那么快的。 “对了，说起来，是夏家人将小冬给抓了去吗？” 说到这个，蒋小秋的眼睛眯了眯，“不，是秦美华。” 杨惠兰目瞪口呆，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这、这怎么会呢？小冬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 “我不是。” 蒋小冬声音脆生生的，里面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颤抖，她不要那样的娘，那种人不是她的娘！ “好，不是就不是。” 蒋小秋也不甚在意，只不过这笔账，也该算算了。 …… 秦美华从知道了蒋小秋进府之后，就密切关注着夏家的动静。 然而她如今已经不是夏家的人，想打听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只能全靠猜的。 蒋小秋从进去了之后，就没有出来过，秦美华心里窃喜，这说明，蒋小夏的算计成功了。 蒋小秋怕是已经被夏二公子收了房，从此名声更加糟糕。 秦美华心里那个高兴啊，又瞧见了夏家人去了盛家，激动地险些控制不住笑出来。 这一定是来报信的，如此一来，蒋小秋在盛家算是完了！ 一连平静了几日，秦美华忽然又看到牙婆进来夏家，很快带出来一个捆得死死的人。 她原先没在意，然而就在那人挣扎着转头的时候，秦美华一下子认出来了，那是蒋小夏！ 为什么居然是蒋小夏？ 秦美华心里开始打鼓，蒋小夏在夏家不是还挺吃得开的吗？将自己都给踢了出来，她怎么会被人牙子给带走？ 难道，夏家将她给卖了？ 这还不算完，一会儿她又瞧见了官府的人，再然后……秦美华看到了蒋小秋。 不止是她，还有蒋小冬，和小秋身边的小厮，他们全须全尾地从夏家出来，脸色平静，一同回去了盛家。 没有期待中的鸡飞狗跳，没有预想里的休妻沉塘，盛家里平平静静，过了一会儿，甚至飘出了饭菜的香气！ 秦美华彻底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蒋小秋似乎毫发无伤，却是蒋小夏被夏家给发卖了？ 秦美华头晕脑胀地回去，蒋仁已经吃过了饭，打算休息了。 “你这整日不着家，去哪儿了？不是说夏家让你好生休养，你连饭都不知道做吗？” 蒋仁看到她回来，阴着脸没好气，他在外做工，累死累活地回家却是冷锅冷灶，若是秦美华去夏家做工也说得过去，可她已经有阵子没去夏家了。 “你夏家的差事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能有什么事？” 秦美华心里不安，顺口敷衍，“过阵子我就该回去了。” 话虽这么说，秦美华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蒋小夏都不在夏家了，她还能做什么？ 秦美华没有想到的事，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更糟一些。 第二日一大清早，外面的门就被拍得震天响。 “开门开门！”秦美华还没起身，蒋仁开的门，门一开，几个官差就进来了，“秦美华是哪个？有人报官，告她拐卖孩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省心 小老百姓见到官差，有哪个是不害怕的，蒋仁吓了一大跳。 可是听了官差的话，又忍着惧怕辩解，“官、官爷，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弄错？弄没弄错，先抓回去了再说，咱大人自会定夺。” 秦美华彻底吓傻，眼泪都下来了，糊的满脸，连反抗都不敢，直接被人给带走。 蒋仁哪里经历过这事儿，忙不迭地跟过去，等到了衙门，他脚步停住，他看到了蒋小秋，和蒋小冬。 秦美华也看到了，眼睛里迸出恨意来，“蒋小秋，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蒋小秋却把小冬的手腕亮出来，“小冬还是个孩子，你也能对她下得了手？你知道她在夏家受的是什么罪吗？” 秦美华被官差带了进去，蒋仁却一下子蒙了，他看到蒋小秋，也下意识地以为是她又想出什么主意来。 然而他却没想到，是蒋小冬？秦美华对蒋小冬做了什么？ 浑浑噩噩地进去，蒋小冬虽然年岁小，脑袋瓜却清醒伶俐，小小的一团跪在那里，指认秦美华诱拐她，将她卖进了夏家。 “不是的！大老爷明察秋毫，她是我的闺女，我怎么可能会拐了她？” 秦美华立刻叫出声，转头看向蒋小冬，“小冬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不是，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做的？我是你娘啊，是生你养你的娘，你怎么能这么诬陷我！” 蒋小冬脆生生地说，“你已经将我五十两卖了死契，我也不是你的女儿了，你若当我是女儿，能绑了我？” 说着，她将手腕的伤痕露出来，青青紫紫的痕迹，在她细瘦的皮肉上显得格外狰狞。 “那会儿我还听见，你跟夏家人说，拐了我怪不容易的，让多给你点好处，她说，我头上戴的珊瑚珠串很贵重，让你拿了大半。” 蒋仁从蒋小冬露出伤痕开始就不淡定了，他根本没法儿接受这个事实。 虎毒还不食子啊，秦美华当真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 一会儿，有官差过来，“从她家里搜出来这个。” 秦美华一看，犹如落入冰窖，官差手里拿的，正是那日她扯断藏了一大半的红珊瑚珠！ “这是、这是我买的！” “大人，夏家来人了。” 夏家来了个婆子，都不用怎么审问，直接就承认了蒋小夏和秦美华之间的勾当。 “我家夫人十分气愤，不曾想夏家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因此已经将那姨娘给发卖了出去，请大人明鉴。” 秦美华顿时心如死灰，夏家的承认，直接将她狡辩的路给堵死。 秦美华抬头，看到蒋小秋平静的脸，在看到她之后，小秋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秦美华眼睛倏地睁大，一时间愤恨几乎要从胸膛里炸开一样。 有了人证，这事儿就容易得多了。 鉴于蒋小冬如今安然，秦美华罪不至死，却也不可轻饶，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对一个女人来说，三十大板，是能要了命的。 秦美华命还算大，打完居然还能有气在，半死不活地爬回家，却见到蒋仁，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张纸。 秦美华是识字的，纸上“休书”二字，如同当头一棒，将她打得喘不过气来。 “蒋仁，你不能！” 蒋仁如同木头一样，低头看着她，这个自己曾经不惜忤逆老娘都要娶回来的女人，现在却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我能。” 他木然地说，“我再也没想到，你能连亲生的骨肉都能绑了卖掉。” “先前看你对小秋不闻不问，我以为只是从没放在身边养过，可小冬呢？从小一声声地喊你娘，你怎么做的出这种事情？” 秦美华疼的快要死了，趴在那里抬头怒目瞪着蒋仁，“你懂什么？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能让你要害死自己的女儿？” 蒋仁根本不愿多说，他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也不用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蒋仁就要往外走，秦美华急了，一动却跟浑身散架了一样疼痛。 “蒋仁，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这么做，才是为了他们的女儿啊！真真正正的女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秦美华尖利的叫声，却换不回蒋仁的回头。 空荡荡的屋子里，秦美华孤零零地趴在那儿。 头发散乱，身后的衣料沁出了血色，半晌，她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吃吃”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恨意。 “蒋小秋……蒋小秋！” …… 小秋浑身舒服了，“好了，你的淤伤也该用药酒揉揉，好得快。” 蒋小冬赶紧瞄了叶星剑一眼，“不用的，快好了。” 小秋觉得有趣，蒋小冬在其他人面前猴精猴精，偏偏对叶星剑惧怕，好像耗子见到了猫。 明明叶星剑只做了一次坏人，小冬就忘不掉了。 对秦美华的事儿，蒋小秋只是想给她个教训，三十大板够她受的。 没了蒋小夏，秦美华暂时也整不出幺蛾子，蒋小秋觉得，连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同家镇的事儿，到底是让盛嘉言知道了。 穆飞尘和顾怀瑾心惊胆战，看着盛嘉言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儿，心里有点慌。 夏家是活腻味了吗？竟然敢打他们大嫂的主意？ 穆飞尘生怕盛嘉言一个冲动，冲回同家镇去。 “这事儿既然已经了结了，也不用节外生枝。” 盛嘉言淡淡地开口，似是不打算再追究，穆飞尘和顾怀瑾齐刷刷地松了口气，不过他们也知道，他们大哥最擅长什么。 秋后算账啊！ 这个夏家，怕是可以当成死人来看待了。 “飞尘，你多弄些毒药解药出来，让人给小秋送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大哥放心，我整一箱子回去，保管嫂子够用。” 顾怀瑾点头，“有阿星在嫂子身边，必定不会有事，便是盛家人倾巢出动，瑶娘和嫂子都不会有半点差池，大哥放心吧。”说完，顾怀瑾和穆飞尘对视了一眼，阿星让人传来的消息，他们嫂子好像自个儿就把事儿给解决了，不得不说，真省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遇故人 没了糟心的人捣乱，蒋小秋的日子过得飞速且惬意。 她很喜欢去锦绣坊转转，看一看绣娘做活儿，或是跟着吴进财了解一下兴起的新式绣法。 然而没想到的是，有一日，她却在锦绣坊里瞧见了一个人。 大熟人！ 就是死过一次，重活一世，蒋小秋都绝不可能忘记的人！ 这日她在锦绣坊楼上休息，外面忽然起了躁动，一个伙计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吴掌柜，仓州的人来了。” 吴掌柜脸上一喜，赶紧跟小秋解释，“这便是我说的从仓州来的贵人，仓州，蒋家。” 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瞬间蔓延过蒋小秋的全身。 她定定地看着凭栏的某一处，像是入了定一样，半晌，才慢慢地笑起来。 吴进财看着她的笑容，莫名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只觉得那笑容像是没顶的水，丝丝缕缕，不留任何喘息的空隙。 “吴掌柜，既然是贵人，你可要好好招待，只是，锦绣坊如今是我的，还请掌柜不要跟贵人说。” “这是为何？” 小秋浅笑盈盈，“自然是因为，我并不想抛头露面啊。” 吴进财晕晕乎乎地应下，下楼招待，小秋就坐在楼上瞧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侍女，随后，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穿着锦绣华美的衣裙，腰间一抹翠绿，远看都能看出那玉佩的珍贵。 这人头上带着帷帽，进了屋，侍女利索地上前，给她将帷帽摘下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 蒋小秋扶着桌沿的手骤然收紧，指尖泛出了白色。 她认得这个人，她怎么会忘呢？ 蒋玲珑，这个人，是蒋玲珑！ 各种繁杂的思绪瞬间在蒋小秋的脑子里炸开，层层叠叠，让她措手不及。 小秋用力地捏住桌沿，微微的疼痛，才能让她始终保持住清醒。 等到眼前的晕黑渐渐散开，蒋小秋的脑子才逐渐恢复平静。 为什么蒋玲珑此刻会出现在同家镇？蒋家知道自己的事情，约莫应该在三年之后，为何她如今就会来这里？ 在小秋的记忆里，蒋家发现了不对劲，似是因着蒋家老夫人请了人测算，蒋老爷为了安抚她，才顺着她的意思派人查探，结果没想到还真查出了什么。 蒋小秋只知道这些，再多的，也没人会告诉她。 可是蒋玲珑的出现，让她心里又浮现出了别的什么来。 秦美华就在同家镇，蒋玲珑正好也来了同家镇，这里离仓州可不近，蒋玲珑与自己同岁，蒋家断不会无缘无故让她来这么远的地方。 所以这其中，还有着别的什么？ …… 蒋玲珑一眼就瞧上了锦绣坊当中的半幅屏风，也不问价格，直接要了。 “掌柜，这屏风为何只半幅，另外半幅，我也要了。” 蒋玲珑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倨傲。 吴进财赶忙作揖，“这位姑娘，这屏风并非我绣庄的绣娘所绣，有没有另外半幅，我也不好说。” 蒋玲珑微微一笑，身边的侍女立刻回去外面的车上，很快捧出来一只小箱子，打开来，里面满满的银锭。 “掌柜只要能弄来另外半幅，银子想要多少都成。” 吴进财也算是见惯了场面的，并没有被银子晃了眼睛，脸上仍旧谦逊，语气却不变。 “这个，人家若是不送来，给我再多银子，我也是没办法的，还请姑娘见谅。” 另一个侍女瞪着眼睛，“你这是什么态度，让你去弄来是瞧得起你，绣这些的不也是绣娘吗？多给些银子，还怕她不肯不成？” “冰巧，不得无礼。”蒋玲珑淡淡开口，语气柔软亲和，“还请掌柜莫介意，只是这屏风，我是打算送给我祖母尽孝，可如今缺了半幅，我如何拿得出手？掌柜若是方便的话，可否替小女子问一问那绣娘？多少银子都是好商量的 。” 她说得柔柔婉婉，吴进财只得应下，说他尽力而为。 “那便多谢掌柜，为表诚意，这半幅屏风我就先买下。” 蒋玲珑出手阔绰，在吴进财报出的价上又添了一些，“权当是给老板的辛苦钱。” 蒋玲珑让侍女付了钱，戴上帷帽转身要离开。 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刚好扫到了二楼，凭栏处，坐着一个同她一般年岁的小姑娘。 横梁的阴影打在小秋的脸上，遮去了她上半张脸，蒋玲珑只能看清楚一个尖巧的下巴，和一张弯着嘴角的樱唇。 她没多想，很快离开了锦绣坊，小秋目送她出门，嘴角的笑意更甚。 蒋玲珑还是那样啊，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习惯地表现出一副善良柔弱的模样。 她是蒋家最单纯天真的四小姐，上有哥哥爱护，下有弟妹崇拜，爹娘视她为掌上明珠，仓州大户人家的姑娘们都爱跟她交往。 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蒋家四小姐，有一日忽然要被一个，毫无教养，憔悴颓丧，目不识丁，落魄不堪还嫁过人做过寡妇的人取代。 这怎么行？ 蒋家那些人没人肯承认，哪怕事情确凿，所有人，也只会站在那个完美的蒋玲珑身边。 蒋小秋还记得，有人冲到她的面前，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上，插着腰，怒气冲冲地说，“你为什么要回来？都是你，害的我四姐那么难过，你是个坏人！” 是啊，大家都喜欢那么美好的蒋玲珑，可只有自己，见过蒋玲珑不一样的一面…… “小秋姑娘？” 吴进财的声音，将小秋飘远的神志拉回来。 她回神，看到吴进财纠结的模样，“那个，那位贵人想要另外半幅屏风，您看……” 蒋小秋点点头，“嗯，我听见了。” 她拿了杯子，捧在手里慢慢地喝水，吴进财就安静地等着。 等她喝完了水，蒋小秋才开口，“另半幅屏风，其实我已经绣好了。” 吴进财眼睛一亮，却又听见她说，“只不过，我并不打算卖给她，并且从今往后，锦绣坊不再做这人的生意。”就算见到了蒋玲珑，如今的蒋小秋也没有急躁的心绪，她跟前世变了许多，谁知道往后，会不会出现更多的惊喜？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年 吴进财虽然不明所以，却知道锦绣坊是谁的。 因此尽管他心里觉得可惜，等到蒋玲珑下一次来的时候，他很抱歉地告知，另半幅屏风是不会有了。 并且蒋玲珑当时又瞧中小秋绣的一幅翠鸟樱桃的扇面，吴进财只说已是被人预定，哪怕她将价格翻倍，吴进财都没有松口。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好巧不巧，小秋又亲眼目睹了。 蒋玲珑到底年岁尚小，还没有历练出炉火纯青的伪装，被一再拒绝，脸色都气白了。 “掌柜，你可知道我们是打哪儿来的？我还想着往后能跟掌柜多些合作，如今怕是不成了。” 吴进财态度谦逊，“那可真是可惜。” 蒋玲珑在蒋家被吹捧惯了，一直顺风顺水，如今却遇到一个绣庄掌柜，如此油盐不进！ “既然掌柜的这么说，那我也只能去别家绣庄了，告辞。” 蒋玲珑被气得懒得装柔弱，转身就走我，她身边的丫头就没那么客气了。 “又不是只你们一家绣庄，真是给脸不要脸。” “就是，四小姐能看中是给你们的造化。” 小丫头说完，翻着白眼离开，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再待在这里一样。 吴进财始终荣辱不惊，总算送走了人，才松了口气上了楼。 “小秋姑娘，她们怕是不会来了。” 蒋小秋亲手给吴进财倒了杯茶，“吴掌柜辛苦了。” “哪里哪里。” 小秋的绣品，她也没让吴进财收起来，反而大喇喇地摆着，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吴进财说，整个同家镇，那是找不出能胜过小秋所绣的绣品的。 蒋玲珑虽然确实去了别家的绣庄，却并没有寻到合心意的绣品，无奈之下随便买了点，回去之后只盯着那半幅屏风咬牙。 若是能凑齐一整幅，老夫人应是会喜欢，可只有半幅！ 蒋玲珑难得地发了脾气，身边的丫头却好声劝着，“四姑娘，便是只半幅，那也是姑娘的一片心意，老夫人心善，不会介意的。” “只有半幅，我怎么拿得出手？” 冰巧咬了咬嘴唇，“不如，我再去让人问问那扇面儿？翠鸟樱桃，极是明丽喜庆，老夫人应该也会喜欢。” “不用了。” 蒋玲珑冷着脸，“都已经说到那样都没松口，难道还要再凑上去？我可是蒋家的姑娘。” 冰巧不敢多言，又听得蒋玲珑说，“明日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出去一趟，你跟香洁收拾收拾，后日，回仓州。” “姑娘要一个人出去？这怎么行？万一……” 冰巧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蒋玲珑目光扫了过来，平日里温顺柔软的眸子里满是冰冷，她立刻闭上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 接下来的日子，小秋就再也没见过蒋玲珑，或许她们已经回去了。 只是究竟是不是，她并不关心。 日子慢慢地过着，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小秋过得很满足，觉得便是一直这样，她也是愿意的。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一晃，三年。 …… “小秋姐，我回来了。” 蒋小秋听见了声音，刚一抬头，就见到蒋小冬跑着进来的身影。 她轻轻慢慢地笑起来，“慢些走，被你先生瞧见了，该说你的。” 蒋小冬当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 蒋小秋坐在院子里的一张藤椅上，身上是她亲手改过的，样式别致的玉色裙衫。 乌发松松挽着，玉兰花玉簪轻轻簪住，一些碎发柔顺地垂在脸颊两边。 黛眉星眸，鼻梁高挺小巧，菱唇红润，脸颊莹白剔透。 皎若秋月，灿如春花，巧笑倩兮，明艳端庄。 蒋小冬每一次从女学回来，都会忍不住看呆了，小秋姐可真好看，越来越好看的那种好看！ “怎么了？” 小秋放下手里的账本，朝着蒋小冬招了招手，她又如同花蝴蝶一样扑过来，一下子挨到小秋的身边。 “小秋姐你可真好看，我从书里看的‘绝世佳人，秀色可餐’，脑子里想的都是小秋姐呢。” 蒋小秋笑着刮了一下小冬的鼻子，“胡言乱语，你们先生可知道你看了这些书？” “那可不能让她知道的，不过小秋姐，先生让做的功课我都做完了，才去看那些的。” 蒋小冬五岁的时候，小秋便如约地送去女学开蒙，没成想女学的先生很是赞叹，直夸她聪慧。 小冬小小年纪，已是很得先生青睐。 蒋小秋摸了摸她的脑袋，念了书以后，小丫头的性子当真沉稳了不少，心胸开阔，更懂得了事理。 看着她这样，跟前世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小秋心里总是会很安慰。 “小冬回来了呀，快来婶子看看。” 杨惠兰也听见了小冬的声音，从屋里出来，拉着她上上下下地看，“都成大姑娘了。” “婶子，我在书院里可想死你了。” 蒋小冬抱着杨惠兰的腰，爱娇的样子逗得杨惠兰乐呵呵地直笑，“走，瑶娘也知道你回来了，可惦记着呢。” 两人一并进了屋子，蒋小秋笑意温柔，站起身来，让绣珍将账本都收好。 “我出去走走。” …… 三年来，许青松在锦绣坊做得很不错，因此一年前，小秋按着吴进财的建议，在相邻的镇上又开了一家锦绣坊，由许青松做掌柜。 许青松一开始不敢，后来渐渐地胆子大了起来，锦绣坊做得像模像样。 只不过他这一去，每月只能回来一两日，瑶娘跟小秋一合计，干脆让惠兰婶子跟她们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这几年锦绣坊的生意实在不错，因为有小秋的绣品坐镇，总能吸引到出手不凡的贵人。 如今每月光是铺子的进账都让人咋舌，更别说还有人定时地往家里送银子。 不夸张地说，盛家的家底如今，便是跟夏家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她想要赚银子，赚好多好多银子的愿望已经提前实现了。 这便是她想要过的日子，可是，盛嘉言却还没有回来……小秋面上不显，心里气呼呼，不是两年的吗？这都三年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赚到了 蒋小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并没有想去哪儿，只是单纯地散心。 没有太多琐碎的事情要忙，日子顺顺利利，连她的人都有些懒了。 除了管家和铺子，其余什么都不用她做，瑶娘又买了几个丫头回来，绣珍绣宝被瑶娘给了自己，起居都有人伺候。 事情做得少了，小秋就得找时间出来逛逛，免得身子骨都软掉。 “小秋姐！” 忽然听见有人喊她，蒋小秋抬头，却见到虎子一脸兴奋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虎子在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下，撑着膝盖喘气。 “跑这么急做什么？仔细摔着哪里。” 蒋小秋哭笑不得，虎子抬起头，仍旧青涩的脸上笑容十分傻气。 “刚好从书院出来就看到小秋姐，太高兴了。” 虎子这三年一直在学海堂念书，并且出乎意料地念出了成绩来，如今他已经是童生了，听说学海堂的先生打算让他试一试院试。 “不是还有两日的吗？我已和婶子说了到时候会去接你，怎么今日就出来了？” “先生要来镇上，我刚好陪先生一块儿，所以提早了两日。” 这时，从虎子身后走过来一个人，小秋是有印象的。 “傅先生安好。” 她朝着傅司年行礼，傅司年腼腆地笑，“盛少夫人，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蒋小秋后来才知道，傅司年在学海堂的地位不低，然而他十分照顾虎子，才得以让虎子在学海堂很快适应，并且不被人欺负。 “既然在这里遇见盛少夫人，虎子便交给你了。” 傅司年温文尔雅，身上有种特别的才气，光是当街这么一站，小秋明显感到他们这里的目光增加了许多。 “多谢傅先生，虎子这些年得您照拂，我们全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也容易，上回我见虎子从家里带了些糟鹅掌，瞧着滋味甚好，一直也想问问是从哪里买的。” 小秋一愣，啥？ 她看了虎子一眼，虎子也呆住了，那糟鹅掌，他可没分给过傅先生吃，觉着与他的身份不相称，不过先生竟是光看了就觉得滋味不错？ 还是小秋先反应过来，“那不过是家里自个儿做的小玩意，傅先生若看得上，我再做些让虎子给你带去。” 傅司年也不推脱，“那就有劳了。” 不收点东西，他也怕蒋小秋他们心里一直惦念着感恩，不过，赚到了，没想到是盛嘉言媳妇做的东西。 傅司年心里还没怎么嘚瑟，忽然从旁像是凭空冒出一个声音，“傅先生，你怎么没在书院里，可是让我好找啊。” 蒋小秋诧异地转头看过去，眼睛眨了眨，一个相貌和气质皆不输傅司年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边。 傅司年眼里闪过一抹烦躁，都特意躲出来了，竟然还是避不开，这个宋修文未免也太阴魂不散了。 不过傅司年只是笑了笑，“有些事情出来一趟，宋公子找我有事？” “途径同家镇，惦念司年兄，因此特来寻你一起喝一杯。” “那当真是惭愧，近来书院事务繁忙，怕是要让宋公子失望了。” “无妨，我可在同家镇多逗留几日，总能等到司年兄空闲之时。” 蒋小秋默默地听出了点名堂来，傅先生对这位宋公子实在没什么亲近之意，言语里尽是疏离，连称呼都是最客套的。 不过这位宋公子似乎就不一样了，已是以兄弟相称，被人明着拒绝了居然也不恼，还能厚着脸皮继续相邀。 蒋小秋无意多留，因此朝着傅司年行礼，“傅先生，小女子与舍弟先告辞了。” “盛少夫人慢走。” 傅司年并未多留，只不过就这么一句话，让宋修文皱了皱眉。 等到小秋带着虎子走远，宋修文才开口，“那姑娘已经嫁人了？瞧着年岁并不大，少夫人？” 傅司年不理他，转身就走，宋修文却自动自发地跟上去。 “司年兄每次见我，似乎都有琐事缠身，看来我每次来得都不凑巧？” “是啊，真是不凑巧。” “那你不妨说说，你何时有空，我必按时前来如何？” 傅司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宋修文。 这个人，他刚结识的时候，惊为天人。 宋修文才华横溢，学识惊人，与他又十分聊得来，这是傅司年生平见过的，第二个让他生出一定要结交的人，第一个，还是盛嘉言。 那会儿他也确实喜不自禁，以为此生多了一个挚友，十分高兴，恨不得日日与他秉烛夜谈。 然而后来才发现，宋修文，不知道为何对盛嘉言的事情多番阻挠。 原本按照计划，盛嘉言顶多两年，便能达到他预期的目标，然而这都第三年了，其中的阻碍，竟大多是这个宋修文造成的。 对傅司年来说，盛嘉言于他，亦师亦友，自己最惨然的时候，是他朝自己伸了手，这辈子，不管盛嘉言要做什么，自己都绝对会站在他那边。 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对宋修文开始怀疑、疏远、冷淡，本以为宋修文也是个高傲的人，看清楚之后，便不会再出现。 可傅司年实在是看不透他，几乎每月都要在自己面前出现，还每次都说是碰巧，有意思吗？ “宋公子，我想我也与你说明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宋公子各从其志，还是少见为妙。” 宋修文并不在意，脸上是微显痞气的笑容，“那你跟谁志同道合？盛嘉言？” 傅司年没说话，他不信宋修文没查到自己跟盛嘉言的关系，他想干什么？从自己这里打探盛嘉言的事？ “你对盛嘉言那么忠心，为了什么？该不会是……你喜欢他吧？” 宋修文带着浅浅恶意的语气，让傅司年向来温和的眸子里闪出一抹怒意。 他也顾不得什么文人风雅，挥拳一拳击在宋修文的下巴上，“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傅司年从没打过人，这是第一次，打完之后，忍着手背的疼痛，怒气冲冲地离开。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雷贯耳 宋修文摸了摸自己下巴，还挺疼的。 身后多了几个穿着寻常，气势却锋利的人，“少爷，您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事？” 宋修文笑了笑，还以为，这个人不会生气呢。 “去，查一下刚刚跟他接触的那个姑娘，‘盛少夫人’？如果我没记错，那位的父姓，也是盛吧？” “是。” 短促地回应，几人迅速消失，街头，只留宋修文仍旧抚着下巴，来来回回地摸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盛嘉言那里，也收到了宋修文又去同家镇的消息。 “大哥，你说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怀瑾就纳闷了，这人出现得莫名其妙，跟他们的过节也莫名其妙。 虽然大哥并没说什么，但他就是想不通啊，明明他们跟宋修文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却偏偏要来碍事。 头一回知道宋修文去了同家镇，盛嘉言以为他要对小秋不利，让人连夜提醒叶星剑，并且全力打压宋修文的势利，险些将他铲除。 然而这人却也不是那么简单，蛰伏一阵又慢慢地恢复元气，却依然动不动往同家镇跑。 只是他虽然去了吧，但也没有跟蒋小秋接触，倒是跟傅司年走得很近，这是在干嘛？给他们施压？ 盛嘉言从书案后站起来，从容地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册，缓缓地翻动。 “让阿星提高警惕，虽然多花了一年，可也差不多了，我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书册里，夹着一小片巴掌大的绣品，图样跟盛嘉言喜欢的那只香囊差不多，也是一只小兔子，只不过，这只兔子踮起前爪，嫩嫩的鼻尖嗅的，是一株相思豆。 她想念自己了呢。 盛嘉言眼角流泻出来的温柔，仿佛让整个书房里都带着淡淡的梅香。 顾怀瑾默默地退出去，老三说的有道理，他要不要，也找个媳妇呢？ 整日见大哥和嫂子鸿雁传情，自己心里拔凉拔凉的，凄凄惨惨。 …… “消息可靠？她是盛嘉言的媳妇？” 宋修文脸上的痞气荡然无存，一双桃花眼睁得溜圆，“盛嘉言娶妻了？” “少爷，消息确实，盛嘉言如今在外并非用的这个名字，此前在盛家也无声无息，因此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当然更不知道他已娶妻。” 宋修文的嘴无声地咧开，居然是这样的吗？他居然娶了妻？那这么说的话…… 自己这阵子都做了些什么！ “不行，我得再亲自确认一下。” …… 虎子在家待了好几日，家里轻松自如的气氛，让他从紧绷的读书生涯里得了一丝轻松。 只是学业耽误不得，几日后，虎子再次回去了学海堂。 “在书院的时候，多听先生的话，用心学，别担心家里，家里好着呢。” 杨惠兰早不像从前那样，连送他出门都舍不得，多叮嘱了他几句，就恨不得虎子赶紧走，别耽搁了时间。 念书有好处的，连小冬念了书，都能写写画画，旁人见了都赞不绝口，她也希望虎子当真能有些成就。 “对了，小冬说想看一本什么书来着，名字你去问她，似乎只学海堂里有，你得空给她誊写一本出来，好好写，别让妹妹笑话。” 虎子一脸无奈地点头，他估算着在娘的心里，自己怕已经是排在后头了。 不过他是一点儿不嫉妒的，自己能出去念书，爹能有本事管一个铺子，娘能有人帮着照应，虎子心里只有感激。 “婶子，我去送虎子吧，您不是跟瑶娘约了去听戏？这会儿该出门了吧？” 蒋小秋手里抱着个小坛子，笑盈盈地说。 杨惠兰一拍手，“对的对的，那就拜托你了。” 看着杨惠兰头也不回地走掉，许郑虎笑着叹气，“我还记得我头一次去书院，我娘早上都不敢送我出门。” “行了，走吧。” 小秋将虎子送去学海堂，那小坛子让他带上，“这是给傅先生的糟鹅掌，别忘了啊。” “忘不了。” 虎子潇洒地跟她挥手，小秋目送他进去，随后才转身，打算去锦绣坊绕一圈儿。 然而走了没多久，蒋小秋被一个人给拦住。 “真是巧啊，又见面了，盛少夫人？” “宋公子安好。” 蒋小秋对他印象挺深，长得好看的人在她这里，印象都深。 宋修文受宠若惊，“没想到盛夫人还记得在下，实乃在下的荣幸，不知可能请少夫人喝杯茶？” 他态度不可谓不真诚，脸上虽然带着些风流不羁，却始终与蒋小秋保持着守礼的距离。 “少夫人，我觉得不妥。” 却是其风先出声，“此人与少夫人非亲非故，少夫人三思。” “小兄弟，这你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虽与少夫人非亲非故，难道连同少夫人打听些事情都不成吗？” 其风盯着宋修文，叶大哥跟他们说过宋修文此人，还特意给他们看了宋修文的画像。 那日宋修文出现，其风就浑身戒备，然而他却并没有跟少夫人有接触。 今日这宋修文明显是冲着少夫人来的，他绝不能让少夫人受到伤害。 蒋小秋有些奇怪其风的态度，他很少会表现出如此紧张和戒备。 “宋公子，你若是想打听什么，不如就在这儿直接问吧，若是需要私下打听的事情，恐怕我也是不知道的。” 蒋小秋觉得其风不会无缘无故紧张，因此并没有应下喝茶的事儿。 宋修文倒是也没恼，脸上带着奉承，“姑娘如花似玉，多加警惕也是正常的，只在下并无恶意，在下名为宋修文，只是想问问姑娘的夫君，可是盛嘉言？我与他有些缘分。” “少夫人，此人不可信。” 其风就差挡在蒋小秋的面前了，蒋小秋却满脸奇怪的诧异，“宋修文？你是宋修文？” 她这么一问，倒是让宋修文没有预料到，“姑娘莫非，听过我的名字？” 蒋小秋眨了眨眼睛，一脸单纯，“哦，并没有，公子名字很好听。”居然是宋修文，前世的时候，饶是她身处内宅，这个名字也如雷贯耳。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亲自确认 宋修文，乃是前世与铁血首辅并肩的厉害人物。 也是她那时候，心里爱慕之人最痛恨，最头疼的名字。 据说，此人与铁血首辅似是有仇，处处针锋相对，世人多番猜测，这宋修文到底跟首辅大人有何恩怨，却根本没人能下定论。 于是很多人杜撰出了一场场爱恨纠葛，蒋小秋那会儿还无意中听了一耳朵。 虽然宋修文最后棋输一着，功败垂成，却不妨碍他也是个货真价实不得了的人。 那个宋修文，就是眼前这个吗？还是说，只是名字一样而已？ 小秋定了定心神，觉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那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被自己这么容易遇见？ “宋公子为何会问我这个，我的夫君是谁，与公子有何干系？” 宋修文听她这话，知道今儿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他忽然往前了一步，其风浑身紧绷，几乎要对宋修文出手。 然而宋修文却又出人意料地退了回去，目光却盯在不远处，一个暗巷的巷口。 “多谢盛少夫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宋修文心情很好，笑容虽然有点不正经，却着实是好看的。 蒋小秋莫名其妙，只能看着他慢慢走远，“其风，你认识这人？” 其风后脖子一层冷汗，确认宋修文真的走了，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听到蒋小秋的问话，其风缓缓地摇头，“并不认识，不过此人行为古怪，少夫人还是小心为上。” 蒋小秋皱了皱眉，好吧，说起来，也确实有点奇怪。 “行，咱们回去吧。” …… 宋修文虽然没有得到蒋小秋的回答，但是不要紧，叶星剑的出现，足以让他确认心里的猜测了。 叶星剑，星楼的管事，自己在星楼手里吃过多少亏？ 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居然被派来保护蒋小秋的安全，宋修文毫不怀疑，方才如果自己再跨出半步，叶星剑必然会冲上来。 他倒是不怕死在叶星剑的手里，论暗中的人手，他也并不少。 可是宋修文觉得，有什么必要呢？ 盛嘉言成亲了！他娶了妻，还让叶星剑这样的人亲自保护，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女人对他那是相当重要！ 宋修文的嘴都要笑滑掉了，只觉得身子轻盈，连上山的脚步都能飞起来一样。 看着学海堂的大门，宋修文心情极好，被拦下来的时候，特别大气地给人直接塞了银锭。 只不过仍旧不让进，他也不恼，继续塞银子，塞到守门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去请示傅司年。 宋修文看着傅司年一脸冷然地缓缓走来，浅藤色长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旁人要好看，要多一分高洁儒雅。 “傅堂长，您看……” 守门的捧着满手的银子，一脸为难。 傅司年不动声色地说，“既然人家喜欢阔绰，你收着便是。” “对嘛对嘛，早让你收着了。” 宋修文也跟着附和，傅司年脸色更冷，“宋公子，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司年兄，我来呢，只是还想再跟你说几句，单独说几句，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你此刻已是耽误了。” “那就……多耽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保证。” 傅司年很少见到如此难缠之人，宋修文一副不让他说他就不走的架势，实在没办法，只能将人带到一旁。 “有什么话，还请宋公子长话短说。” 于是宋修文就照做了，“盛嘉言娶妻了，你知不知道？” 傅司年一脸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他，随后又紧张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想对小秋姑娘不利？” 宋修文满脸受伤，“我在你心中就这样阴险狡诈？” 傅司年没说话，在他心中，宋修文当然不止这样…… “我不会对那位姑娘做什么，不过，盛嘉言成亲了，你不难过？” 傅司年看神经病的目光，转变成看智障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盛嘉言的吗？他娶了妻，那姑娘对他瞧着还很重要，你不难过？” “宋公子，你莫不是伤到了脑袋？嘉言成亲是好事，你究竟想问什么？” 傅司年不耐烦了，他总觉得今日的宋修文神神叨叨的，简直莫名其妙。 结果，宋修文看到他如此不耐烦的态度，神情诡异地笑起来。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停不下来。 傅司年这有点被吓到，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隐隐的担心。 “你、你怎么了？可要我给你去请个大夫？你身边的人呢？要不要赶紧通知家里人……” 宋修文结结实实地笑了个痛快，到最后抱着肚子，桃花眼半眯，眼角都渗出了泪花。 他朝着脸色都白了傅司年摇了摇手，“不碍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傅司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人不太正常。 “宋公子若是话说完了，我先告辞。” 傅司年转身要走，却被宋修文拉住了。 “不不不，最重要的我还没说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不想跟盛嘉言作对了。” “……” 傅司年眼睛睁大，居然都说不出话来。 “就是突然这么觉得的，没意思，说起来我跟他还挺聊得来的，你说是不是？” 宋修文觉得此刻的傅司年格外有趣，儒雅白净的脸上，像是被雷劈过一样茫然。 不过很快，傅司年就反应过来，眉间一团恼火。 “宋公子，你是不是觉得这样逗人特别有趣？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傅司年转身就走，宋修文赶忙追过去，“你不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为表诚意，我给他送个大礼过去如何？” “司年，你别走啊，我没有逗你，真的。” 傅司年充耳不闻，让人将宋修文拦住，送出书院大门。 大门外，宋修文忧伤地摸着下巴，怎么能让人相信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呢？ 伤脑筋…… …… 蒋小秋算着日子，从叶星剑那里得到消息，盛嘉言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她眯着眼睛看着满满一匣子书信，可算是要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来者何人 三年里，蒋小秋每月都能收到盛嘉言的书信。 每一封，都有着情意绵绵，神奇的是居然没有重样的。 信里，盛嘉言也说了事情有些生变，归期未知，每一次，都能让小秋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牵挂。 其实算算，蒋小秋跟盛嘉言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成亲之后不过几日，他便离开了家，一别三年。 按理来说，哪里来那样缠绵悱恻的感情？ 可三年，每月一封情话，愣是让小秋有一种，她和盛嘉言之间已是到了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的境地。 莫名的，小秋对盛嘉言的回来，心里是期盼的，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他见着了自己的模样，又会是什么反应？ 小秋耐着性子，又有些隐隐急切地等着，却先一步，等来了让她并不想看到的人。 …… “这里可是有一位姓蒋的姑娘？” 外面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蒋小秋还没在意，只是当绣宝将人带到了她的面前，小秋心里才猛地一突。 来人是个婆子，穿着墨绿色的衣衫，很是富态，身上头上饰品不多，却看得出质地不俗。 更重要的是，小秋认识她，这一位，乃是仓州蒋家的人，旁人唤她杜嬷嬷！ 小秋将手里的账本放下，缓缓起身，在杜嬷嬷审视的目光中，行了个挑不出错儿的礼。 “小女子便姓蒋，家妹也姓蒋，不知这位嬷嬷有什么事？” 杜嬷嬷的眼睛毒辣，一眼就确认了此行的目的。 她忙不迭地垂下眼睛，规规矩矩地给蒋小秋行了一礼，“姑娘，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 …… 蒋小秋请杜嬷嬷屋里说话，瑶娘和杨惠兰听到些细枝末节，心里都在猜测来的是何人。 蒋小秋一边让绣珍绣宝奉茶，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这位杜嬷嬷。 她前世有不少事情，都要谢谢这一位嬷嬷，那时候她还并不知晓，杜嬷嬷代表的，乃是蒋家老夫人。 可惜的是，有太多人在她面前若有若无地编排杜嬷嬷的话，她那会儿也觉得，杜嬷嬷实在严格，因此缺心眼儿地主动疏远。 只是即便是这样，此后，杜嬷嬷也偶尔会帮她一把，然而更多的，就没有了。 蒋小秋还记得，前世她被从白家接回来，头一个见到的就是杜嬷嬷。 那会儿她的样子，简直糟糕透了，接连几年辛苦地劳作，得不到好的对待，整个人都显出了老态。 她只听说自己竟然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不免忘乎所以急于求成，在杜嬷嬷面前闹了不少笑话。 后面再来接她回仓州的，却换了旁人。 “嬷嬷喝茶。” 蒋小秋将茶盏轻轻推过去，淡淡的茶香袅袅升起，一闻就是好东西。 能不好吗？盛嘉言除了书信，三五不时地往家里送东西，且非好东西不送。 杜嬷嬷浅啜了一口，眼里滑过异色，这样上等的茶叶，便是在蒋家也是不多见的！ 她抬起头，目光从蒋小秋的身上略过。 容颜明丽秀美，气质端庄娴静，举手投足优雅大气，仿佛从小就是娇养长大的姑娘，浑身都透着明媚和灵气。 尤其是这张脸，这张脸，竟然同老夫人年轻时很是相似！ 杜嬷嬷忍不住又想跪下，“姑娘，老奴找你找得好苦啊。” “嬷嬷起来说话，我与嬷嬷素不相识，嬷嬷可是找错人了？” “绝不会错的，姑娘的容貌，与我家老夫人很是相似，姑娘，您可是我蒋家遗落在外的明珠啊！” 蒋小秋一点儿都不惊讶，然而她却还不得不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有点心虚。 “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哪里轮到蒋小秋问这些，稀里糊涂地被蒋家人奉承着，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 然而这一次，她自己的事情，却由不得旁人做主。 杜嬷嬷说话条理清晰，对蒋小秋始终带着恭敬，却也大概地给她解释了一下。 当年蒋三夫人怀着身子，途径同家镇忽然发作，且稳婆说是难产，急急忙忙地寻了医馆，却没想到那里也正好有一个女子在生产。 蒋小秋心里了然，应该是秦美华。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两人后来竟然同时产下婴孩，并且居然都是千金。 可谁知道，就在大家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医馆走水，手忙脚乱之际，蒋三夫人命人将孩子抱过来，那便是蒋家四姑娘，蒋玲珑。“可是咱们老夫人近来心里总是不安，几次梦到先祖所托，说是蒋家血脉遗落在外，三老爷为了安抚老夫人，派人找到了当年的老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似乎真的抱错了，可那会儿她不敢说，一直瞒到如今 。” 杜嬷嬷语气感叹，擦了擦眼角，“可怜姑娘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痛心的。” 蒋小秋听了个并不长的故事，心里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只是嬷嬷，或许那人记错了呢？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又情况杂乱，谁就能肯定一定抱错了？” 蒋小秋镇定的反应让杜嬷嬷心里疑惑，寻常的姑娘听见了这事儿，会是这样平淡的反应吗？ 家里四姑娘知道的时候，那可是哭成了泪人儿，怎么到了这位姑娘，竟没有半天惊骇？ “嬷嬷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以这样的身份活了十几个年头，如今却忽然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嬷嬷觉得我不该质疑吗？” “姑娘，错不了的，您的这张脸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剩下的，只要您一回蒋家，保准清清楚楚。” 杜嬷嬷赶紧跟她说起蒋家，“蒋家可是仓州有名的大户人家，姑娘千金之躯，委屈了这么些年，也该回去享福了。” 蒋小秋忽然恍惚了一下，这句话，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也该回去享福了，她曾经听到这话的时候，连身子都轻了起来，死气沉沉的心底再次鲜活。她那么盼着去蒋家之后的日子，却不曾想，那里并非她想象中的一样。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步步算计 杜嬷嬷说完这些，目光殷切地看着蒋小秋，她这次先一步来同家镇，就是想比其他人更早一点见到这位姑娘。 “姑娘放心，等你回去了蒋家，老夫人定是会为了你做主的。” 蒋小秋并未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情绪，“嬷嬷，你来找我之前，应是已经打听过了我的情况吧？我如今，已为人妻。” 杜嬷嬷愣了愣，在蒋小秋澄清的目光下，根本没办法摇头。 她语气变得犹豫，“老奴确实……不过姑娘不用担心，这事儿蒋家定是会善后的。” “嬷嬷说的善后，是指什么呢？” 小秋笑了笑，“或许从前我确实吃了不少苦，不过嬷嬷也瞧见了，我如今的日子过得挺好。” “我的亲生爹娘，这么些年来，怕是也对那个跟我抱错的姑娘很好吧，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定要回复到原来的身份？” “姑娘此言差矣！姑娘才是蒋家的千金小姐，怎能流落在外，被一个假冒的取而代之？” 杜嬷嬷的话让蒋小秋心里一动，她不动声色地低头喝了一口水。 听起来，杜嬷嬷似乎对蒋玲珑并不看好？ 亦或者，是蒋家老夫人的意思？ 说到这位蒋家老夫人，蒋小秋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犹记得她前世被带回蒋家之前，就有人私底下跟她说，蒋家老夫人压根不同意让她回府，是最反对她恢复千金大小姐身份的人。 那会儿蒋家的身份对蒋小秋来说，不啻为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拼死都要抓住。 因此她对蒋家老夫人还未见面，便从心底排斥厌恶。 等回去了蒋家，她只见了老夫人一面，态度，嗯……可想而知。 从那之后，她便再不曾见过老夫人。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非她想的那样？蒋家老夫人还挺在意她的？ “嬷嬷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太过于震惊，我年岁尚浅，如此重要之事，还需跟家中的长辈商议商议。” 蒋小秋先安抚杜嬷嬷，“嬷嬷若是不嫌弃，就在府里先住几日如何？” 杜嬷嬷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心里纳闷，她看起来可并不像很震惊的模样。 “姑娘说的长辈是……” 小秋淡淡地弯起嘴角，眼睛亮如星辰，“自然，是我的婆婆了。” …… 让绣珍给杜嬷嬷安排了屋子，小秋转身就去了瑶娘的屋子，将杨惠兰也一并叫上。 她简略地说了一下来龙去脉，“娘，婶子，依你们之见，我要回去蒋家吗？” 若是依着蒋小秋的意思，她是不想回去的。 回去干什么呢？ 如今的蒋家对她来说，并没有半点诱惑。 可是小秋知道，杜嬷嬷之后，蒋家还会来人，还是会打扰到他们过日子，因此她一点儿不藏着，对信任的人全盘托出。 瑶娘和杨惠兰是货真价实地惊到了，若是让杜嬷嬷瞧见，她必定会满意的，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嘛！ “小秋，这是真的吗？怎么会有如此离奇之事？” 杨惠兰一脸不敢相信，虽然她并不知道仓州蒋家有多厉害，但定然比秀云村的那一家子好得多。 小秋若是生养在自己的家里，想必就不会遭到从先那些事情了吧。 杨惠兰心疼地看着小秋，“老天待你实在不公。” “婶子别这么说，若我养在仓州，又怎能遇见婶子和娘呢？我并不觉得委屈。” 瑶娘和杨惠兰跟蒋家那些妖魔鬼怪相比，不知道可爱多少万倍呢！ 听她这么一说，杨惠兰心疼得更加厉害。 瑶娘却想得更深，“既然当初的老人健在，又怎会忽然来找你？蒋家老夫人说的先祖所托，总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娘的意思是，蒋家是有求于我，才会这个时候来找我？” 蒋小秋倒是愣了一下，她之前并没有怀疑过这个，可瑶娘这么一说…… 前世蒋家把自己接回去之后，根本就没有人喜欢她，可就算那样，他们也没再把她送回来。 反而把她放在了一个别院里，美其名曰好好照顾，给她又是请了先生，又是学了本事。 再然后…… 蒋小秋的呼吸一顿，再然后，她就被作为侍妾给送人了！ 一种猜测逐渐在蒋小秋的脑子里明晰起来，蒋家找过来的时机刚刚好，自己做了寡妇，名声受损，可身子还是清白的，做个侍妾也不亏。 她的年纪刚好适嫁，虽然蒋玲珑与她同岁，可她却是蒋家三老爷和三夫人的掌上明珠，怎能做人妾室？ 自己就不一样啦，没养在身边，没有情分，做过寡妇，名誉不高，能去做贵人的妾室，简直修来的福气！ 蒋小秋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浑身冰冷。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吗？ 她还傻不拉几喜滋滋地期待着，她还把蒋家当成是救命稻草一样，可他们竟然连找回自己，都带着算计？ “小秋？你怎么了？” 耳边是瑶娘担忧的声音，蒋小秋眼前渐渐清明，她扯了扯嘴角，“我没事，有些累而已。” 瑶娘心疼地摸摸她的头，“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会觉得不好过，这事儿咱们得从长计议，你先回去休息。” 蒋小秋从善如流地点头，转身离开，她是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 第二日清晨，绣珍绣宝没来打扰她，蒋小秋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床幔。 那是刚换上的，嫩嫩的姜黄色，让人心情愉悦的颜色。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在秀云村睁开眼睛，死亡的感觉，清晰得，让她险些呕吐出来。 过了这么久，小秋始终没有想过要去报仇，她习惯性地认为，只要自己过好了自己的日子，就足够了。 可是如今她才发觉，不够啊…… 那些仍旧算计到了她头上的人，她们的心是黑色的吗？那样蛇蝎心肠的人，她们有什么资格活得那么好？ 蒋小秋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里，是淡淡的冷意，如同初冬河里第一块冰棱，带着锐利的光芒。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她为何要拒绝呢？就算是为了祭奠死过一次的自己，蒋小秋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一百九十章 如此也好 起身，洗漱，小秋在吃早饭的时候，跟瑶娘说了自己的想法。 瑶娘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你是想回去？” 小秋浅笑，微微垂眼，“我长这么大，始终不曾知道真正的爹娘是什么样子的，因此想回去见一眼，也算，留个念想。” 瑶娘轻轻叹气，在她心里，小秋从前过得真的很苦。 她后来才知道，小秋为何会轻易地应下嫁给言儿，皆是因为她娘秦美华的作为。 这孩子恐怕从没有尝过爹娘的疼宠，自己就算再弥补，也是不够的。 “如此也好，你爹娘知道了你的存在，心里怕是非常惦记，你也该回去看看。” 蒋小秋小声地应下，表情柔婉内敛。 瑶娘不用知道她回去打算做什么，小秋更希望在瑶娘的心里，自己始终是个乖巧温顺的姑娘。 得到了瑶娘的允许，吃完饭后，小秋便去了杜嬷嬷那儿。 “姑娘。” 杜嬷嬷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小秋笑着问她住得可舒适，早饭可合口味。 “都好都好，姑娘可决定了，您的婆婆，可同意你回去？” 杜嬷嬷很是忐忑，婆媳之间的关系，她这个岁数也看得多了，哪里有什么和睦相处的，如今她就担心蒋小秋的婆婆不同意。 “嬷嬷宽心，我婆婆性子温顺，听闻了这件事，也支持我回去看看，毕竟，是我亲生爹娘。” 杜嬷嬷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说着，杜嬷嬷又浅浅皱眉，“姑娘可愿跟老奴尽快回府？其实再过些日子，蒋家应是还会来人，姑娘跟着他们也成，路上也安逸些。” 蒋小秋却摇了摇头，“我想跟着嬷嬷回去，毕竟我头一个见到的便是嬷嬷，总觉得跟嬷嬷有缘分呢。” 小秋的话，和她始终礼数周全的表现，让杜嬷嬷心里好感大增，脸上笑纹横生，“姑娘信赖老奴是老奴的福分，既然如此，姑娘打算何时出发？” “就明日吧。” 小秋并没有犹豫，杜嬷嬷心里却是疑惑，虽然她也想早些回去，可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小秋笑着跟杜嬷嬷说话，问的都是关于蒋家的一些事情，让杜嬷嬷的疑惑很快抛之脑后。 前世，蒋小秋是跟着随后而来的蒋家人回府的。 在她回去之前，已是有人先一步将她的不堪传得满府皆知。 也就是她人还没有见到，名誉早已经荡然无存。 后一批来接她的人里，就有蒋玲珑，那会儿去仓州的路上，小秋还一度将她当成知己，因为同龄，因为两人的遭遇，她以为蒋玲珑是个如她表面一样玲珑剔透，温柔如水的姑娘。 只是她跟蒋玲珑说的话，却毫无保留的，被蒋家所有人都知道。 蒋小秋低头喝茶，遮住嘴角淡淡的怒气，再抬起头，又是一副单纯好奇的模样。 “嬷嬷说，我爹娘只一个女儿？” “正是，三老爷三夫人膝下，只四姑娘一个女儿，不过儿子却有两个，四姑娘有一个兄长，一个弟弟，三老爷三夫人因此对四姑娘十分宠爱。” 杜嬷嬷忽然停顿了一下，“当然，等姑娘回去了，三老爷三夫人定是会对您更好的。” 蒋小秋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玲珑姑娘这些年在我爹娘身边孝顺，被疼宠也是应该的，我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个外人。” “姑娘万万不可这么说，您才是金枝玉叶，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小秋眼角露着隐隐的担忧，“可，若是他们不喜欢我，我又能如何？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她没有怪到旁人的头上，默默忐忑的模样让杜嬷嬷心里一软，尤其是她这张脸神似老夫人，杜嬷嬷本能就觉得亲近。 “小秋姑娘不用担心，只要老夫人喜欢您，蒋家就不会有人不喜欢。” 小秋心里微动，眸光盈盈，宛若初生的小鹿一般怯怯，“真的吗？那，老夫人会喜欢我吗？” 杜嬷嬷心一横，“您是她亲孙女儿，自然会喜欢的，老夫人有些喜好，路上我当一一说给您听。” 她觉得，小秋姑娘浑身的气质，倒是正合老夫人的喜好，若是自己再点拨点拨，不愁老夫人不喜欢。 小秋感激地笑了，心里决定等小冬回来，好好奖励奖励她，装可怜扮柔弱这种事，自己在她身上当真学到了不少。 …… 决定了明日就走，小秋便让人开始收拾起来。 瑶娘虽然也同意她离开，可真到这时，满心满眼的舍不得。 “这一去，得何时才能回来？言儿还没归来，你又要走……” 瑶娘泪光盈盈，拉着小秋的手不肯送。 “娘放心，不会很久的。” 小秋笑着安慰，等她心里舒坦了，蒋家压根儿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瑶娘哪里放心的下？不停地嘱咐，“多带些东西，尤其是金银珠翠，去了蒋家不可再如此素净，娘最是知道的，大家大户极是讲究排场，莫让人看轻了去。” 小秋点头，她也没想着去蒋家低调。 可瑶娘也是太夸张了一些，除了那些贵重的珠玉，她几乎让海嬷嬷将库房给翻个遍，看着什么好都要往箱笼里塞。 “娘，这些不用的。” “怎么不用？谁知道蒋家到底对你是个什么看法，我始终觉得蹊跷，多准备些，有备无患。” 瑶娘一改悠闲懒散，干脆撸起袖子亲自给小秋打点。 平日用惯的器具要带，喝惯的茶，用惯的香要带，衣衫鞋袜要带很多，首饰头面更不可少，瑶娘还让人拼命往车上塞银子，一箱一箱的，看的小秋目瞪口呆。 “我已是问了那杜嬷嬷蒋家的所在，到时候让铺子将红利给你送去那里，不管怎么样，有银子腰板都是直的。” 小秋是服气的，虽然没想着低调，可如此一来，她会不会太高调了。 但这总归是瑶娘的一片心意，小秋并没有反对。 叶星剑那里，从杜嬷嬷出现开始，便加急将消息送去了盛嘉言那里，得到的回复是，他不要跟着，让其风其雨跟着小秋。 蒋家家大业大，时常会有京城的贵人上门做客，叶星剑的身份跟着不方便。 “少夫人，其风其雨这趟会跟着您，不过您放心，我也会安排人暗中保护您。” 叶星剑郑重其事地将其风其雨拎到一旁，措辞严厉地嘱咐了很久。 小秋也没意见，定下了绣珍绣宝，和其风其雨随行。…… 第一百九十一章 特别不高兴 “大哥，这是宋修文让人送来的。” 顾怀瑾将一封书信放在盛嘉言的面前，不敢多说什么。 消息可以迅速传递，人却不可以，眼看着他们就要回同家镇了，蒋小秋却要去仓州。 盛嘉言却还不能追过去，因为在同家镇，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可有任何差池，盛嘉言和蒋小秋大概见不到面了，盛嘉言的心情，十分恶劣。 拆了宋修文的书信，盛嘉言随意地扫了几眼，里面的内容却让他目光轻闪。 “你看一下。” 他将信递给顾怀瑾，顾怀瑾看了，目露惊疑，“他想干什么？居然主动将他在朝中得用的人给列出来了？” 顾怀瑾嘴角抽动，“莫非，他想投诚不成？” “宋修文此人诡计多端，之前也不是没有领教过，不管他想做什么，不去管便是。” 说的有道理。 顾怀瑾将信扔掉，“大哥，这一次回同家镇，为的是接手司年已经布置好的人脉关系，下一步，就该去京城了吧？” “不，下一步，去仓州。” 盛嘉言抿了抿嘴角，眉间罕见地表现出明显的不乐意，这一耽搁又是数月，他不高兴，特别特别不高兴！ 蒋家若是作死，正好称了他的心意，可以毫无顾忌地泄愤了！ …… 第二日，杜嬷嬷看到外面满满当当的五辆马车，在蒋家当差了这么多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位小秋姑娘确实没有言过其实，她如今的日子真的过得挺好。 “嬷嬷先上车吧，我与我家人作别。” 杜嬷嬷依言上车，余光扫过了一脸不舍的瑶娘，她跟此人相处过，感觉十分亲和。 “小秋，路上一定要小心为上，到了仓州给家里来封信报平安。” 瑶娘拉着小秋的手不放，眼泪都要滑落下来。 小秋面色认真地点头，“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秋姐……” 蒋小冬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她想跟小秋一块儿去的，不过小秋拒绝了，理由是小冬得好好念书。 然而实际上，小秋是不想让小冬接触到蒋家那些人，自己花了大力气才掰过来，将小冬养得人见人爱，可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给又污染了去。 “你在家要听话，多陪陪娘和婶子，等我回来我会检查功课的。” “小秋姐……” 小冬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小秋哭笑不得，蹲下身子给她擦眼泪，“我很快会回来的，家里就交给你了。” “嗯……” 又说了一通，该出发了，蒋小秋才摸出一封信，小脸微红地递给瑶娘。 “娘，若是嘉言回来的话，你将这信交给他，就说，不用担心我。” 这是昨个儿晚上小秋写的，也不知道盛嘉言何时归家，她将来龙去脉写了，又写了一些……嗯，不太方便当面说的话。 看了那么多情话，难道还不能学一点吗？ …… 小秋上了马车，瑶娘她们的身影越行越远。 她脸上的不舍和怅然慢慢收入心中，眼里是淡淡却坚定的目光。 蒋玲珑不会轻易罢休，与其等她们想到后招，不如自己先发制人，等这事儿完了，她才好心无旁贷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姑娘，他们都很舍不得你。” 杜嬷嬷由衷地感叹，人的情意是真是假，到了她这个年纪，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小秋弯起眼睛，“因为，我也喜欢她们。” 她这一次回去蒋家，可不光是蒋家遗落在外的女儿，她还有一个身份，她是盛家的少夫人。 可不能给她们丢脸呢。 …… 路上，杜嬷嬷果然跟小秋说了一些老夫人的喜好，小秋听着听着，跟前世居然对上了。 蒋老夫人喜好清净、素雅，喜欢小姑娘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前世自己见老夫人之前，蒋玲珑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老夫人呀最喜欢热闹，尤其喜欢看小姑娘穿的花花绿绿，才显得喜庆。 因此，当时小秋见老夫人的时候，特意穿了一身大红大花的衣裙，头上也是跟蒋玲珑借来的大绢花，脸上涂脂抹粉，怎么喜庆怎么来。 那会儿蒋小秋的容色可想而知，哪里是如今养得细皮嫩肉，浑身就没有不粗糙的地方。 那般装束与妆容，蒋小秋此刻回忆起来，自己都觉得恶寒，蒋玲珑实在用心险恶。 蒋老夫人明明喜欢懂规矩的姑娘，蒋玲珑说老夫人喜欢生性活泼一些，喜说喜笑的，显得天真无邪。 蒋老夫人明明喜欢清淡的菜色，唯一一次见老夫人，她还想表现一下，却做了满桌子的荤腥油腻。 杜嬷嬷越是说，蒋小秋的面色就越是平静，蒋玲珑是绞尽脑汁不想让自己得了老夫人的喜欢，那就足以给她指明了方向。 …… 小秋离开同家镇好几日之后，盛家又来人了，只这一回，却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与小秋年岁相仿的女子。 “请问，这里可是有一个姓蒋的姑娘？闺名应是蒋小秋。” 蒋玲珑问话的时候，纤白的手指轻抚胸口，眼带泪花，很是让人怜惜。 瑶娘从屋里出来，温温柔柔地笑了，“这位姑娘找小秋吗？她有事出门了，这几日不在家中，姑娘是小秋的……” 蒋玲珑泪珠滚落，“总算、总算是找到她了。” 冰巧和香洁柔声劝慰，瑶娘声音柔和，“姑娘若是找小秋有要事，不若过几日再来吧，兴许小秋就回来了。” 她面容恬然，语气真诚，还劝了蒋玲珑两句，好言好语地将她们请走。 关上门，瑶娘的表情却是变了，小秋临走前一晚跟她说，若是蒋家之后又来人了，希望自己能绊住她们。 瑶娘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来。 瑶娘在盛家也熬过日子，太明白这些家族里的弯弯绕绕，方才那姑娘怕就是与小秋弄错的孩子。瞧着倒是很善良，可她浑身珠翠环绕，一点儿排场都不落，一个明明知道自己这些年霸占了另一个姑娘的全部荣宠，还可以如此高调地出现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阴差阳错 蒋玲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给瑶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事实上，她也正有震一震蒋小秋的意思。 一个听说是从小生养在山野之中，整日与农活杂事为伍的丫头，她可一点儿没有放在眼里。 因此蒋玲珑想的是，那蒋小秋必然没有见过从大地方来的人，先从气势上震住她，后面就容易了，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她信什么？ “四姑娘，屋子收拾好了，你先进去歇歇脚。” 冰巧扶着蒋玲珑进了客栈的屋子，蒋玲珑眉头皱着，不管来几次，这个小镇子没有一处是让她满意的。 香洁在凳子上垫了丝帕，蒋玲珑才坐下来，“明日你们让人再去问问，那蒋小秋去了哪里，何时回来，免得我又白跑一趟。” “姑娘放心，已是安排妥当了，果然是小地方的人，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身为姑娘家还不安分，让四姑娘受累了。” 冰巧一边抱怨着，一边轻轻给蒋玲珑捏着肩膀。 她的话让蒋玲珑表情松缓了下来，嘴上却说，“也不能这么说，谁不是要谋生计呢，那蒋小秋也怪不容易的。” 香洁给蒋玲珑泡了一壶茶，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用的是蒋玲珑最喜欢的上好的碧螺春。 香洁给她倒出一杯，小心地放到蒋玲珑的面前，“四姑娘，听说这蒋小秋已经成亲好几年了，吓了奴婢一跳，她与姑娘同岁，好几年的话……那岂不是还未及笄就嫁人了？” 蒋玲珑心情更好，拿起茶杯浅啜了一口，“这有什么的，有些人家会将几岁的姑娘就娶进门，从小伺候一家子，不稀奇。” 香洁一脸崇拜，“四姑娘什么都知道呢。” 蒋玲珑半眯着眼睛，那可不？她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还知道蒋小秋嫁人之后，她的夫君便一走三年，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做了三年的媳妇，怕是要被折腾狠了吧？也不知道等见了面，会是个什么样的。 蒋玲珑心里很是期待，她一点儿不担心蒋小秋在蒋家的出现会影响到自己，相反，蒋小秋是她巩固在蒋家地位的垫脚石。 不然，哪里会那么巧，就让人知道了蒋小秋的存在呢？ …… 第二日，蒋玲珑去盛家的人问了话回来。 “四姑娘，那家人说，蒋小秋出去串门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却并不能确定，似乎……有些并不太在意。” 蒋玲珑一边觉得蒋小秋行踪不明有些烦躁，一边又觉得，连她的夫家都不在意她，心里隐隐高兴。 “那也没办法了，再等几日吧。” 蒋玲珑将这事儿记在心底，决定等回去了蒋家，定要不着痕迹地将这事儿给说出来。 连夫家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谁知道她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 一连三日，蒋小秋仍旧没有回来，蒋玲珑的耐心用尽。 “她还能去哪儿串门？难道是蒋家？冰巧，你让人去秀云村看一眼。” 蒋玲珑在客栈里待得腻了，只想早些回去，本来很简单的事儿，却因为始终见不到蒋小秋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冰巧亲自带着人去了秀云村，按着蒋玲珑说的，找到了那个蒋家。 “这里……就是吗？” 冰巧是家生子，生下来就在仓州的蒋家，从没见过如此让人震惊的穷困潦倒。 一个满脸戾气的老婆子撕扯着嗓门，言语粗俗不堪，在骂她的媳妇偷懒不干活。 让冰巧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媳妇竟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跟自己的婆婆对骂着，气势一点儿不弱！ 冰巧都看呆了，想上去问一问都有些胆怯。 不过，她的装束实在扎眼，很快蒋老娘和罗秀玉双双注意到了她。 两人的眼睛陡然睁大，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贪婪之色。 蒋仁不跟家里联系之后，田金莲也被休了，家里的事情没人做，光靠地里的收成，只能勉强糊口。 冷不丁看到一个穿的这么好的姑娘，两人眼睛都放光了。 “姑娘可是小……” 蒋老娘下意识地认为，这定然是夏家的人，一定是蒋小夏得宠了，才让她们过来的！ 可是她又一想，好险，险些说成了蒋小夏，如今在夏家，应该是蒋小秋才对！ “姑娘可是因为小秋丫头来的？” 蒋老娘脸上露出奉承谄媚的笑容，一张满是褶子的脸，让冰巧看了心里就不舒服。 可，果然蒋小秋在这里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往她们身后的屋子里看了看，那蒋小秋就是这种地方养出来的啊，那能好到哪儿去？怕是连四姑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 见她点头，蒋老娘和罗秀玉猛地抽气，心想果然如此！ “快、快请进。” 蒋老娘忙不迭地将人往里请，罗秀玉则目光贪婪地在冰巧身上扫来扫去。 啧啧啧，真不愧是夏家，连下人穿的衣衫都如此华贵，不知道小夏让她们送了什么回来呢？手里也没拿东西，难道是银票？ 冰巧哪里肯进去，脚步动都没动，“小秋姑娘可在里面？能否劳烦她出来说句话？” 蒋老娘一楞，声音顿时又往大了扯，“你说啥？小秋、小秋怎么会在这里？她跑了？” 冰巧吓了一跳，努力镇定下来，又点了点头，“已是离家几日了，因此才过来看看。” “这个杀千刀的死丫头！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夏家这么好的人家她居然还敢跑？” “夏家？” 冰巧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字眼，然而蒋老娘骂起人来连续不断，连气都不带喘的，根本没有给她提问的空隙。 等到她终于停下来，冰巧迷迷糊糊地问了半天才知道，她们说的“蒋小秋”，跟自己说的蒋小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冰巧一张脸都气白了，转身就要走，蒋老娘和罗秀玉却对看了一眼，齐齐上去将人拦住。 “姑娘，你找小秋丫头是为什么？那丫头早嫁人了，难道，她也跑了？”冰巧表情隐隐嫌恶，却忽然，眼睛里一亮，那蒋小秋养在这样的人家，若是让她们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回来了 冰巧能得到蒋玲珑的看重，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很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思，又伺候了蒋玲珑这么些年，清楚地知道蒋玲珑对蒋小秋是个什么算计。 若是能让这种穷亲戚对蒋小秋纠缠不放，四姑娘应该很高兴吧？ 于是冰巧将脸上的嫌恶隐去，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语焉不详，却将事情的大概给说了。 蒋老娘和罗秀玉都听傻了，两人跟个木头似的，呆了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冰巧笑语盈盈，“小秋姑娘往后就要过好日子了，想必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她说完，带着一身香气飘然离去。 蒋老娘和罗秀玉回过神的时候，冰巧的身影早不见了。 “娘……你刚刚，听明白了没有？” “听、听明白了，你也听到了？” “听到了！” 罗秀玉的嘴根本就合不拢，仿佛被金子银子给砸中了脑袋一样，痴痴傻傻地只知道笑。 “我的老天爷，咱们蒋家，还能有这个造化呢？” “娘！明远有指望了！蒋家还有这么个金贵的孙女儿呢！” 冰巧以为，蒋小秋还是蒋家的人，连蒋玲珑都是这么认为的，因此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告诉蒋家人这件事。 毕竟，一个从小养大的丫头，和一个高不可攀，金贵了这么些年的千金，按着常理，那当然是巴着亲自养大的丫头不放。 蒋玲珑听见冰巧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也带着赞许的笑意。 让那样的一家子缠着不放，蒋小秋怕是会很艰难吧，到时候自己只要再略施小惠，从旁怂恿那些人，蒋小秋还想翻身？ 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蒋小秋和蒋家人，早分得干干净净，老死不相往来的干净。 因此蒋家听见这事，唯一的指望，就全部都落在了蒋玲珑的身上！ 再金贵，她身上流得难道不是老蒋家的血？ 这可跟户籍不一样，是想迁都迁不走的！ 小秋离开前还特意跟叶星剑说了，让他找个机会去秀云村让蒋家人知道这事儿。 如今倒是省了叶星剑的事。 “可是她到底去了哪儿？” 蒋玲珑皱着眉，一个女子，莫名消失了这么多日子，为何她夫家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不着急？ “不行，明日我再亲自去拜访一趟！” …… 第二日，蒋玲珑再次去了盛家，蒋小秋仍旧不在。 “夫人，小秋到底去了哪里？我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找她，还望夫人明示。” 瑶娘依然温柔可亲，“我说了，小秋是出去串门了。” “不知夫人可否告知，她去了哪一家串门？” 瑶娘微微惊讶，“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蒋玲珑莫名其妙，“我们、我们如何会知晓？” “小秋去的，就是蒋家啊，仓州，蒋家。你们难道不是从蒋家来的吗？” 蒋玲珑脑子里“轰”的一声，手伸到旁边扶住冰巧和香洁才能稳住身形。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蒋小秋去了蒋家？她怎么会去蒋家！ 瑶娘还在一脸温婉地说，“我瞧着你们的样子，猜想你们也是从仓州来的，仓州离这里也不知道有多远，或许她再过几日就回来了吧……” “怎么可能！” 蒋玲珑难得声音如此尖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瑶娘像是被吓到了，手轻轻放在胸口，“姑娘并未问我呀。” 便是问了，瑶娘也会想着别的话给糊弄过去的。 蒋玲珑胸口起伏剧烈，她居然在这个破镇子上耽搁了这么多日，照这样来说，蒋小秋这个时候，岂不是就快要到仓州了？ 她死死地捏住冰巧的手，冰巧吃痛，却不敢开口。 “我们走。” 蒋玲珑已是顾不上礼数，脸色铁青地转身就走，她算得那样好，却没想到蒋小秋竟然去了仓州！ 瑶娘在她们身后，恬静的笑容渐渐减淡，这位蒋姑娘看起来，不那么好相处啊。 也不知道小秋去了蒋家，能不能应付得来。 …… 蒋小秋此刻确实已经快到仓州。 “小秋姑娘放心，老夫人见了您定然会很高兴的。” 杜嬷嬷上上下下打量了蒋小秋的穿着打扮，心里委实惊艳。 她本想着一个流落在外的蒋家姑娘，又听说生养在贫苦的村子上，还不知道被岁月糟践成什么模样。 然而相处了才知道，她实在是想多了。 蒋小秋的谈吐和她的举动，处处都透着涵养和贵气，身上穿用的物件儿也样样精致。 一些大户人家才会重视的规矩，更是一丝不错，简直让杜嬷嬷惊奇。 蒋小秋规规矩矩地在车上坐着，这些规矩，其实她前世就学过，且印象深刻。 嫁入盛家之后，瑶娘又有意无意地教她，那可比前世蒋家教她的要温柔细致得多。 一学三年，她能做不好吗？ 马车进城，又行了一会儿，才逐渐地停下。 杜嬷嬷先下去，绣珍绣宝出去，一人打帘，一人小心地扶着蒋小秋走下马车。 小秋站定之后，抬起头，高高的门楣上，“蒋府”两个字被阳光刚好射中，光芒中能看见淡淡的烟尘。 小秋微微晃神，恍惚间，她想起上一回来蒋府的情况。 因是跟着蒋玲珑一块儿回来，门口站了许多人，穿得都很华美精致，皆是满头珠翠，馨香袭人。 那会儿小秋看得心砰砰地跳，却自卑得只敢站在不显眼的人群后，看着一位贵妇满脸担忧地拉着蒋玲珑的手，眼里泪光盈盈，声音切切。 小秋那时候就想着，自己在这里，就能见到她的爹娘了吗？她的爹娘也会像那个贵妇一样，那么温柔可亲，让人向往吗？ 小秋还不知道，那个将蒋玲珑当成宝贝一样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的贵妇，就是她的亲娘，柳疏影。 然而一直到柳疏影拉着蒋玲珑的手，亲亲热热地进府为止，她一眼，都没有去看过角落里的蒋小秋。 就仿佛根本不知道蒋小秋的存在一样。 这会儿，杜嬷嬷已经进去通知了下人，蒋府的门一点一点打开，露出了里面影壁。 “姑娘，咱们到家了。”蒋小秋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蒋府，她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出望外 小秋由杜嬷嬷引路往里走，这里可跟同家镇的夏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触目所及皆是精品，连园子里随意堆放的都是太湖石。 更别说那些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小桥流水意境动人。 杜嬷嬷余光注意着蒋小秋的反应，见她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惊异震撼之色，心里暗暗点头，是个稳重的。 “小秋姑娘，已是让人去您爹娘那里通报了，您看是先见一见他们吗？” “依嬷嬷之见，我应该先拜见谁才不失了礼数？” “那自然是先见老夫人才是。” 小秋笑起来，“既然如此，我当时应该先去拜见老夫人。” 至于其他人，她根本就不着急见。 真真回到了蒋府，小秋才发现，有些记忆她只是刻意没有让自己去想，平时仿佛都忘记了，却不过是都藏进了骨子里，轻易不显露而已。 然而一旦身处其中，原来她从没有忘记过。 一点一滴都那样的清晰，宛若昨日！ 杜嬷嬷笑容更加和善，她果然没有看错蒋小秋，是个知礼数的，还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地想见爹娘，没想到却如此懂礼。 “既然如此，姑娘请跟我来。” 杜嬷嬷于是一路带着她往里走，路过好几处院子，穿过游廊和园子，一直来到一处宽大却宁静的院落门口才停下。 “就是这里了，姑娘还请在此稍后，容我进去跟老夫人通报一声。” “嬷嬷请。” 蒋小秋不急不躁地站在原地，眼睛都没有四处乱看，有什么好看的？ 兴许杜嬷嬷要跟蒋老夫人说上一阵子，半天也不见她出来，蒋小秋很能沉得住气，身姿笔直地站着。 忽然，从旁跑过来一个小男孩，个头不高，跟蒋小冬一般，甚至还要矮一些。 他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蒋小秋，却没有冒冒失失地开口。 小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弟弟，蒋浩轩。 这个蒋浩轩留给她的印象，一点儿不比蒋小冬浅，真真是个让人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的孩子。 蒋浩轩跟蒋玲珑的关系似乎很好，前世只要看见了她，稚气的脸上就满是明显的厌恶。 且他年纪小，口无遮拦也没人会计较什么，并且他说的那些，其实也正是大多数人心里所想的。 不过这会儿，蒋小秋可不是一副能任由他欺负的模样，小秋看见了他，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动，只眼神低垂，眼里没什么对小孩子友善的神色。 她又不是来蒋家当活菩萨的。 蒋浩轩见她这样，反而不敢撒野，他虽然小，却也已经学了察言观色，越是蒋家这样的人家，规矩越重，家里若是来了贵人，小孩子坏了事，贵人可不会怜惜那还是个孩子的。 “浩轩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 两个丫头匆匆忙忙地追过来，一看蒋小秋的气势，心里就咯噔一下，赶忙先行赔礼，“惊扰到了姑娘。” 蒋浩轩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试探地开口，“你是谁？” 蒋小秋嘴角上扬出一个浅薄的弧度，忽然弯腰，蒋浩轩莫名往后退了半步。 “我是，你不喜欢的人啊。” 蒋浩轩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倒是他身边的丫头瞧出了什么，赶紧将人给拉走 蒋小秋重新站直了身体，嘴角还保持着薄薄的笑意，冷眼看着蒋浩轩离得很远了，还回过头来看自己。 她可不会再求着这些人能够认同她，不需要的。 小秋有瑶娘，有婶子一家，有可爱乖巧的妹妹，还有盛嘉言，认同她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算什么？ 定了定神，蒋小秋继续安静地等着，杜嬷嬷总算是出来了。 “小秋姑娘，赶紧跟我进去拜见老夫人吧。” 杜嬷嬷脸上有着淡淡的喜意。 带着蒋小秋过来，杜嬷嬷其实并没有把握老夫人愿意见她。 老夫人虽然让自己先一步去找蒋小秋，更大的原因，是她并不喜欢四姑娘，却也不表示就一定会喜欢蒋小秋。 可杜嬷嬷将蒋小秋的情况跟老夫人这么一说，一向对家事没什么兴趣的老夫人，破天荒地答应让蒋小秋进去，杜嬷嬷如何不喜出望外？ 一路上蒋小秋听了不少有关老夫人喜好的事情，她安静地跟在杜嬷嬷地身后进了院子。 空气中有着檀香的气息，让人心里经不住沉静下来，小秋对这个味道很熟悉，身体和心里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直接进了堂屋，刚走进去，小秋就看到了蒋家老夫人。 穿着绛紫色衣衫，领口和袖口是万佛绣纹，头上戴着一顶帽子，额前是绿松石的装饰。 身上很素净，手指上只一枚玉戒指，手腕没有镯子，而是一串佛珠，应是长期盘弄，光泽水润。 蒋小秋见了人并不慌乱，按着规矩行礼，抬头，目光收敛却不拘谨，落落大方。 蒋老夫人从她进屋开始，余光就细细地查看着这个她流落在外的孙女。 先不说容貌身段，光浑身镇定淡然的气质，她心里就满意了几分。 穿着打扮也是她中意的，素雅却不简单，恬然大方，家里的几个丫头瞧着都是比不过的。 “你叫，蒋小秋？头抬起来我看看。” 蒋小秋依言抬头，蒋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半垂的眼睛微微睁大。 错不了了，这绝对是他们蒋家的姑娘！ 容色明丽倒是其次，蒋老夫人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当年她们蒋家鼎盛时，家中的姑娘正该有的模样！ “你来，走近些。” 蒋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小秋顺从地走过去，没有怯意和胆颤，脸上带上了笑容。 “你可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回老夫人，杜嬷嬷都已经告诉我了。” “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老夫人，小秋不曾觉得自己命苦，命是自己走出来的，走得好，哪里会苦？”蒋老夫人眼睛一亮，居然拍了拍她的手背，“不错不错，你能这么想很好，不过你放心，如今回了蒋家，总会补偿给你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初次见面 蒋小秋对于蒋老夫人说的补偿，无动于衷，表情仍旧顺从柔婉，没有半点委屈或者喜色。 蒋老夫人眼神微动，蒋小秋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定力实属难得，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杜嬷嬷方才说了个大概，如今人就在跟前，蒋老夫人干脆自己问了。 她让小秋就在她下首坐下，问起了这些年她的事情。 小秋早做好了准备。 她没办法乱说，蒋玲珑想必也已经打听详尽了，一旦对不上，蒋玲珑绝对会见缝插针污蔑她。 不过，也不能全说…… “你是说，那个蒋家竟然想污蔑你的贞洁？” 蒋老夫人震怒，竟然有如此可恶的人家？他们要污蔑的，可是蒋家的千金！ “老夫人垂怜，那会儿，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我养在山野，该明白的却都明白，我不想被蒙上那样的污点，据理力争，却被蒋家赶出了家门。” 小秋脸上表情怅然，“好在，还是明事理的人更多一些，村里的乡亲们同情我，日子也还能过得下去。” “他们竟然如此？” “不敢瞒老夫人，虽然我也痛心蒋家的做法，可我更知道，女孩子尤其要洁身自爱，自强自立，不能被别人瞧不起，现在想想，我那会儿，也挺不知者无畏。” 蒋小秋腼腆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却铁了心想要争一口气。” 蒋老夫人眼眸里有异色滑过，她怔怔地看着蒋小秋羞涩的笑容，眸中仿佛有什么要流出来一样。 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蒋小秋的头，声音跟刚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因为，你是蒋家人，你是我的孙女！” 蒋小秋有些不明所以，“老夫人……” “叫什么老夫人，按着礼数，你该叫我祖母才是。” 一直站在旁边的杜嬷嬷惊呆了。 她隐约觉得蒋小秋应该会合老夫人心意是不错，但她没想到，老夫人对她竟然如此亲近吗？ 方才那神色，她可从未见老夫人对蒋家任何一个子孙有过同样的，这个小秋姑娘就这么特别？ “桃溪。” 蒋老夫人喊了一声杜嬷嬷的闺名，杜嬷嬷赶忙反应过来，动作麻利地在老夫人面前放上一个蒲团。 “小秋姑娘请。” 这便是说明蒋老夫人认同，肯接受她的磕头了。 蒋小秋从善如流地在蒲团上跪下，表情虔诚，身子恭敬地伏下去。 她前世是只见过蒋老夫人一面，可是在蒋家那么久，听还是听过一些的，尤其是在别院，那些丫头婆子们说起来更是口无遮拦。 蒋老夫人当年，似乎也不那么恭顺，背上像是长了反骨。 蒋小秋知道得不真切，隐约听闻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被人污蔑过名声，她也没有选择忍气吞声，后来嫁入蒋家，老夫人心里是憋了一口气的。 然而她将日子过得很好，如今蒋老爷子已经过世，膝下三个儿子都是她亲生的，对她很是孝顺。 蒋小秋磕了三个头，没有一丝偷懒，浑身都透着虔诚。 磕完头之后，蒋老夫人的脸色明显软化了不少，正想说什么，外面小丫头进来通报，三夫人来了。 蒋小秋站到一旁，心里想，总算是来了，这一次她来找自己的时间，可是缩短了不少呢。 小秋可是带了五辆马车过来，如何能不惊动蒋家人？柳疏影第一时间知道了她的存在，很是怔忪了一会儿。 她的女儿？ 柳疏影心里是拒绝的。 生恩不如养恩，蒋小秋于她，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她的女儿是善解人意，讨喜懂事的蒋玲珑，不是随便一个人过来她都会认的！ 柳疏影已经决定用淡然的心态来面对，却左等右等没等到有人去找她，一打听，得知蒋小秋进了老夫人的院子，还在里面待了很久。 柳疏影心里立刻着急起来，老夫人在蒋家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撼动，若是让她有一点儿不快，蒋庭源能跟她甩脸子的。 于是柳疏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就怕蒋小秋会惹老夫人不高兴。 “娘，媳妇来迟了，这丫头没惊扰到您吧？” 柳疏影进来之后也顾不上看蒋小秋，立刻低着头行礼告罪，心里忐忑不已。 “你来得不迟，我正想说到小秋的安排。” 小秋？ 柳疏影心里一跳，自己称她为“这丫头”，老夫人却直接叫她名字？ 柳疏影觉得这是老夫人在敲打自己，可是，为什么？为了个刚进门的小丫头？ 她慢慢地抬起头，总算看到了蒋老夫人身边站着的人，心头一震。 这便是，蒋小秋吗？是……她的女儿？ 今日蒋小秋选的是青荷色的衣裙，上面绣着莲纹，用色清雅干净。 盛嘉言虽然给她送回来了不少首饰珠宝，她仍旧最喜欢那套玉兰花的，因此此刻戴的也是这些。 优雅却不失贵气，清丽脱俗，玉石的质地衬得她脸越发莹润剔透，娇艳动人。 柳疏影都看呆了，这、这跟她想象，养在乡间的丫头相差也太大了吧？这哪里像是从村里来的？ “老三媳妇，我问你话呢？你觉得可好？” 柳疏影赶紧回神，脖子后面一层汗，她竟然看出了神，闻言赶紧点头，“娘的安排自然是好的。” 老夫人于是和缓了神色，看向杜嬷嬷，“如此，你便去安排吧，外面的是小秋的丫头和小厮？有些少了，再拨两个过去。” 柳疏影急忙说，“娘，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让媳妇来吧，小秋毕竟……毕竟……” 她有些暗恼自己居然说不出口，但并不是之前那种嫌弃的说不出口，而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从旁边拿过一盏茶，一边拨动杯盖，一边不咸不淡地说，“小秋是我的孙女，如何就是琐碎的事了？” 柳疏影大惊，猛地抬头，却很快又低下去，只觉得冷汗更甚。 老夫人已经承认她的身份了？为什么？老夫人向来是不管这些事情的不是吗？可她若是承认了，对整个蒋家来说，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思各异 “小秋与我投缘，既然你也觉得好，便放在我身边先住着吧。” “娘！” 柳疏影这些憋不住了，“小秋是我女儿，还是住到我那儿去吧，免得扰了您的清静，我那里刚好有屋子空着。” 柳疏影吓了一跳，她何时觉得好的？ 蒋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语气仍旧慢悠悠，“你的院子里有屋子空着不错，等四丫头回来，便显得拥挤了，怎么，你不放心小秋住我这儿？” “娘误会了，媳妇怎么会呢。” “那就这样罢，桃溪，让人去办吧。” 柳疏影浑浑噩噩，离开的时候扫了一眼蒋小秋，她脊梁笔直地站在那里，别说什么期待渴望了，连个眼风都不曾看过来。 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 杜嬷嬷带小秋下去休息，给她安排的，是老夫人住的世安院西边的厢房，一直有人扫洒收拾，干干净净。 “姑娘先稍作休歇，晚上怕是要给姑娘认认家里的人，老夫人喜静，姑娘若是没事儿，尽量先少走动，老奴一会儿给您领伺候的人过来。” 蒋小秋道了谢，绣珍上前，不显地在杜嬷嬷的手里塞了个荷包，“给嬷嬷买茶吃，姑娘初来乍到，若不是嬷嬷，我们便是两眼一抹黑呢。” 绣珍声音软软糯糯，哄得杜嬷嬷不得不收下才离开。 绣珍和绣宝是瑶娘给小秋的，伶俐聪明，能干忠心，离了盛家之后，两人自动自发地把“少夫人”的称呼换成了“姑娘”，一路上特别贴心。 屋子是干净的，从马车上卸下来的箱笼开了，将平日用的东西都布置好，只是熏香小秋让她们别燃。 这个世安院中，到处能闻到隐隐的檀香味，她很喜欢，觉得很安心。 她也不喜喧闹，蒋家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因此她很听话地待在屋子里，饶有趣味地想着柳疏影见到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 “三夫人，您别急，许是路上走岔了，四姑娘没有接到那个姑娘，很快会回来的。” 吴妈妈给柳疏影扇风，以为她是在担心蒋玲珑，因此出言安慰。 柳疏影心里想的，却是她看到的那个蒋小秋。 自从知道了有这个人存在，柳疏影心里就始终像是存了个疙瘩，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她当时自然是震惊的，自己养在身边，如珠如宝疼宠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而她的孩子，却被别人抱去了。 那一瞬间，柳疏影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 可是后来，玲珑在她面前生生哭晕了过去，那一声声的“娘”，让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十几年啊，如何没有感情？ 反而那是素未蒙面的亲女儿，只除了起先痛心，此后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玲珑丫头从那会儿开始就变得敏感脆弱，柳疏影为了不刺激她，都不敢在她面前多提，可那孩子却主动说想去将人给接回来。 蒋玲珑说这话时，脸上强做出来的镇定，和她藏不住的苍白脸色，让柳疏影一度想干脆就这样算了吧。 兴许，兴许那丫头跟自己就是没有母女的缘分啊，兴许这就是天意。 再后来，玲珑打听到那孩子被抱错的家很是潦倒，女孩子根本是不值钱的，兴许都已经嫁人了，柳疏影就更没有一开始的激动了。 在她的心里，就算接回来，自己约莫也是看不上的，跟她精心养大的玲珑比起来，必定是一个天一个地。 可她刚刚看到的蒋小秋，却绝不是这样，甚至让柳疏影都怀疑，她后来到底是被抱去了什么样的人家。 “吴妈妈，你说那个蒋小秋……” 吴妈妈明白柳疏影想问什么，只不过嘛……“三夫人，认祖归宗可是得谨慎的，依我看，还是四姑娘与您更相像一些，毕竟是您一手带大的。” “玲珑自是不必说，可老夫人已经认下了她。” “什么？” 吴妈妈声音没控制住，引得柳疏影侧目，她赶忙低头，“可是，这怎么会呢？” “娘还让她就住在她那里。” “这……老夫人喜静，便是对浩轩少爷更亲近一些，也不曾说让他住过去。” 吴妈妈眼里有些慌了，这跟四姑娘同她说的可不一样，四姑娘不是说，那丫头是决计不会让老夫人喜欢的吗？ 那如此一来，她莫非要重新思忖思忖？ …… 蒋家一处园子里，蒋玲馨，蒋玲月围坐在一个石桌旁，桌上放着各色细果茶点，她们却根本顾不上吃。 “可是听说了？那与四妹妹弄错了的姑娘入府了。” 蒋玲馨手里攥着一方丝帕，掩着嘴角，却掩不住幸灾乐祸的弧度。 蒋玲月则淡定一些，笑容盈盈，“听说是叫蒋小秋？” “正是正是，好随意的名字，想来养的也是极随意的，三叔三婶恐怕要失望了。” 蒋玲月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身边的丫头立刻上前，捧了茶壶下去重新泡了一壶送上来。 她语气很慢，“本没有希望，又哪里来的失望？姐姐是多虑了。 蒋玲馨不同意，“可是三叔三婶亲生的女儿呢，便是再不堪，身上流的也是蒋家的骨血，蒋玲珑整日清高傲气，结果呢？哼。” 蒋玲馨早看不惯蒋玲珑在三房独宠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可是高兴了吧？她根本不是蒋家的人！ “好了姐姐，这些可轮不到咱们说，方才娘那里来了人传话，晚上都要去祖母那里呢，应就是为了咱们这位新妹妹，要认一认人。” 蒋玲馨冷笑一声，“笑死人了，谁想去认那么粗俗的丫头？” 蒋玲月皱眉看了她一眼，蒋玲馨撇了撇嘴，“行行行，不说了行了吧？” 说完她又笑起来，“不知道三叔三婶会如何对待蒋玲珑呢？啧，真是可惜，这么有趣的时候，她居然不在！”不过，也没关系，看三叔三婶对蒋小秋的态度，应是也能看得出来了，希望这个蒋小秋，不要让自己失望…… 第一百九十七章 都来齐了 蒋小秋心绪平静地休歇了半晌，养足了精神，杜嬷嬷那里正好送了人过来。 “老夫人的意思，世安院一向清净，因此也不像旁的院子伺候的人那么许多，姑娘身边既然已经有了伺候的人，就再只添两个。” 蒋小秋看了一眼站在杜嬷嬷身后的两个小丫头，都微微低着头，可是站得很直，眼睛也并不乱看。 她笑起来，“祖母怜惜我，小秋感激不尽。” 这两个丫头一个叫翡翠，一个叫如意，跟绣珍绣宝还挺搭，两人皆是之前就在世安院里当差，对这里的事情很是清楚。 “小秋姑娘，一会儿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家里的老爷夫人们也都会过来，您先换身衣服重新梳妆吧。” 翡翠年纪大一些，看着也稳重，小秋闻言点点头，干脆让绣珍领着她帮自己挑选衣裙。 带来的箱笼已经送到了小秋这里，绣珍一个个打开，饶是翡翠性情稳重，眼里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丝讶异。 小秋姑娘光是衣服就装了好几个箱笼，还有首饰头面，数量倒没有让她太震惊，主要是质地和款式。 翡翠看到了一整套东珠头面，用的东珠一颗颗都足有拇指那么大，且品相上佳，颗颗圆润莹亮。 这样一整套头面，翡翠也只见过老夫人是有的，别的夫人那里都见不到，而小秋姑娘这里却有。 整套的红宝石头面，美玉，点翠，金银，珠宝样样不缺，每一样单独拿出来放在蒋家都不落下风。 那些衣料也十分臻美，好些流光溢彩，让翡翠都看花了眼。 她定了定心神，直觉要好好跟在蒋小秋身边做事，在蒋家待久了，翡翠深知有些东西，并非有钱就能买到的，这个小秋姑娘，或许很不简单！ 精心给蒋小秋挑了一身浅紫薇色的衣裙，鲜嫩的色泽十分衬她，却又不觉得红的喧嚣，只留柔软和清丽。 配的首饰便是那套东珠头面，然而也没全部用上，只用了簪钗耳饰，并不过分喧宾夺主，却将小秋的那份贵气烘托得一览无余。 等装扮好了，小秋便先一步去了蒋老夫人那里。 蒋老夫人瞧见了她，嘴角松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这样很好，蒋家的姑娘，正该如此。” 她越看心里越是满意，她有两个女儿，只不过因为一些缘故相继离世，蒋老夫人的心都像被挖出去两块。 可她不能露出半点伤痛，这个蒋家是她当初自己选的，咬着牙也要活出样子来，才能让从前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闭嘴。 蒋老夫人给自己的儿子娶了妻，又看着他们生了孩子，这么些年，却再没有对自己女儿疼惜的那种的感觉。 这些娇贵的孙女儿们都出生在蒋家最好的时候，大树林荫，让她们习惯了养尊处优，养得越发娇气明丽，却不可避免地失了一些东西。 但这个蒋小秋的身上，却奇异地有。 那种不相信命，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脊梁笔直，没人能压弯的感觉，正是当初蒋老夫人一遍遍教给自己的女儿们的。 蒋老夫人拉着小秋在身边说话，小秋这么些年陪瑶娘都已经陪成习惯了，顺手端茶递水，从丫头手里接过团扇，不轻不重地给老夫人打扇。 做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注意，都是做顺手的事情，蒋老夫人却很受用。 杜嬷嬷垂手在一旁站着，心里隐隐感叹，这位小秋姑娘的到来，或许，会让蒋家有大变化也未可知啊。 …… 过了一会儿，蒋家的人都来给老夫人请安了，小秋想退到一边，老夫人却让她仍旧站在自己身旁。 蒋家人鱼贯从外面进来，小秋前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此刻一看，蒋家人还真不少。 老夫人的三个儿子，大儿子蒋庭知，二儿子蒋庭岳，三儿子蒋庭源，小秋的爹便是蒋庭源。 这三人娶妻生子，大房两个姑娘一个儿子，蒋玲馨，蒋玲月，和蒋家的大少爷，蒋浩良。 二房子嗣单薄，二夫人季谨初并无所处，只姨娘生了个女儿蒋玲雯。 三房就是小秋的爹娘，蒋庭源和柳疏影，膝下两儿一女，很是其乐融融。 这么些人呼啦啦一起进来，小秋看得眼睛都晕，根本分不出清楚谁是谁。 不过她此刻的状况也正该如此，并不奇怪。 进来的众人，在看到蒋小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蒋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对三弟忽然冒出来的这个闺女并不感兴趣，后宅的事情，并不需要他们费心，只不过觉得这个丫头生得倒是很好，有他们蒋家姑娘的风范。 两房的女眷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看到蒋小秋就站在老夫人的身边，心里忍不住就是一突，心里摸不清楚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再看到蒋小秋亭亭玉立，容貌出色，打扮清贵明丽，俏生生的毫不输给府里的姑娘，那种讶异更甚。 蒋玲馨和蒋玲月都看傻了，不是说村里来的吗？难道是祖母临时给她的衣衫和首饰？ 可看着也不像啊，衣裙的式样明显不是仓州常见的，居然很是别致好看，再说那头面，如此贵重，祖母怎会将它随意地给人？ 那难不成，是这个蒋小秋自己的？ 蒋玲馨没有藏住嘴角的笑痕，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加有趣，连她都吓了一跳，等蒋玲珑回来，她受到的冲击怕是更大吧！ 这些人当中，表情最为微妙的，要数三房了。 柳疏影已经见过了蒋小秋一次，这会儿再见，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很自然。 她心里也预想过跟蒋小秋见面的情况，没有一种，是此刻这样，蒋小秋站在老夫人的身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蒋浩轩也认出了蒋小秋，也听下人跟他说了，这个就是要来他们家，将四姐姐赶走的人吗？ 三房另一个男丁，蒋小秋的兄长蒋浩泽，则脸上没什么表情。让小秋觉得奇怪的，却是她的爹蒋庭源的反应，实在，让她没有预料到……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一见礼 蒋小秋前世也见过蒋庭源，还见了不止一次，她这个爹给她的印象就是，不拘言笑，很不好接触。 那会儿她自卑胆怯，说话都磕磕巴巴，见人始终低着头，不敢正眼去看人，因此对蒋庭源的样子都不太能记得。 可是这会儿，蒋小秋却觉得，她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此刻的蒋庭源，眼睛睁得硕大，毫不顾忌地直直看着她，眼里切切的光芒，让小秋有种他很在意自己的感觉。 可是怎么会呢？小秋在心里自嘲地笑笑，脸上却并不多显。 “娘，这便是咱家正经的四姑娘吧？我方才瞧见都吓了一跳，真真是随了娘的风华。” 蒋大夫人李美静率先笑着说，语气嫣然，带着讨好的笑意。 她随后看向柳疏影，“可是要恭喜三弟和三弟妹了，得了个这样好的女儿。” 柳疏影脸色微僵，此刻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露着尴尬的笑容强撑着。 可是没想到，蒋浩轩却先一步，带着稚气的声音脆生生的开口，“玲珑姐姐才是我的姐姐。”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柳疏影都想去捂住蒋浩轩的嘴巴。 尽管没有见到蒋小秋之前，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可现在能一样吗？ 就凭蒋小秋能站在老夫人的身边，浩轩这么说，老夫人能高兴？ 柳疏影立刻瞪了蒋浩轩一眼，“浩轩，不得无礼。” 可惜蒋浩轩年纪实在小，平日又被蒋玲珑笼络着，小孩子心性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来。 “娘，我说的难道不对？你不是也只喜欢玲珑姐姐吗？” 柳疏影心里一沉，莫名地偷偷看了一眼蒋小秋，见她仍旧没有反应，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蒋小秋在心里暗笑，说起聪明机灵，这个蒋浩轩实在远远不如小冬，果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不对，小冬可没有被穷养…… 蒋小秋心中神游的时候，蒋老夫人总算是开口了。 “正好今天人都齐全，也让你们认一认，这个便是我蒋家遗落在外的孙女，小秋，你去见见礼。” “是。” 蒋小秋浅笑着走下来，在杜嬷嬷的引荐下，一个一个地行礼。 蒋家人听见蒋老夫人的话，心里都是百转千回。 刚回来啊！老夫人就承认了她的身份！还亲昵地唤她名字！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计较，这个蒋小秋，怕是已经得了老夫人的喜欢。 只有柳疏影，眼眸微暗，老夫人说，人都齐了，她是压根儿没将玲珑算成蒋家人吗？ “哎呀你叫小秋吗？我是你大伯母，这是你大伯父，你的堂姐堂哥。” 李美静笑眯眯地拉着小秋，满脸的赞叹，“怪道老夫人那么喜欢，就连我瞧了也是极喜欢的，这么个如珠如玉的姑娘，若是我的女儿该多好？罢了，我也不跟三弟妹抢了。” 她看了看小秋手腕上成色极好的镯子，原想也送镯子的念头立刻打消，从头上拔了一只满是华翠的簪子，亲自给小秋簪上。 “大伯母是一看你就喜欢，往后可要常来我这里走动呀。” 小秋笑着给他们请安，因着老夫人喜欢，蒋庭知脸上都带着浅笑，很是和蔼。 蒋玲馨和蒋玲月看到她头上娘给插上的簪子，两人心里都是一动，那可是她娘随嫁的珍品，平日她们都不敢多碰，娘却就这么送人了。 “小秋妹妹，往后咱么就是一家人，我们做姐姐的定会多照顾妹妹。” 蒋玲月反应很快，脸色温柔地将行礼的小秋拉起来。 大房的儿子蒋浩良则没什么反应，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就算认过了。 到了二房就更简单，蒋庭源和季谨初两夫妻说了几句好话，二伯母中规中矩地给她一个荷包。 倒是蒋玲雯，眼神怯怯地多看了几眼蒋小秋，又想要跟她说话，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到了三房，杜嬷嬷也不好多介绍。 小秋看着这一家，笑容忽然加深，“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惶惶不知所措，所以很能明白你们的感受。” 她眸色澄清，“我并非是来跟谁抢什么的，因此你们不必担心，是我的，我自会欢天喜地地接受，不是的，我也不会勉强，我最不希望，让我身边的人为难。” 小秋说完，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随后便回去了老夫人的身边，重新站好。 柳疏影袖子里的手捏的紧紧的，事实上，她方才就在担忧，蒋小秋喊自己“娘”的话，她要不要应，要怎么应？ 毕竟若是当着所有人面应下，等到玲珑回来，她又该如何自处？ 可蒋小秋却并没有喊她，她说，不想让人为难，也确实解了她的难处。 只是为什么柳疏影心里还是不自在呢？她不是应该松了口气的吗？ 蒋庭源的目光始终看着蒋小秋，他没有柳疏影那样的纠结，因此清楚地感受到，小秋对他们的疏离。 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疏离，而是明明脸上带着笑容，明明礼数周全一丝不错，却就是觉得触不可及的疏离。 蒋浩轩则孩子气地哼了一声，靠着他的兄长蒋浩泽的腿边。 蒋浩泽余光扫向蒋小秋，面容没有任何改变，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认人就算是认完了，蒋老夫人又说了要留小秋在身边住，三个儿子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娘，小秋初来乍到，对咱们蒋家还不熟悉，不如让几个小姑娘在一块儿住，热热闹闹也自在一些。” 李美静盘算着既然老夫人喜欢小秋，那就干脆弄到自己那里，她有两个女儿，正好可以作为由头。 蒋老夫人却是摇头，“日间我会让小秋出去转转，你们多陪陪她就是。”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美静也不失望，以后再拉拢小秋也是可以的。 “行了，那就散了吧，老大媳妇，小秋回来，这家宴就交给你来操办，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无需太热闹。” 李美静心里一喜，立刻朗声应下，“娘就放心吧，媳妇保证办的妥妥当当。”她说完，看了柳疏影一眼，瞧见她脸上的苍白，心里立时舒坦了不少。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能饿着 蒋庭源跟柳疏影回去了院子，一路上气氛就很沉闷。 等将浩泽浩轩都打发回各自的院子，柳疏影才皱眉，“老爷，娘怎么将家宴的事儿交给大嫂来办？这怎么说也是咱们房里的事情吧？” 蒋庭源脱了外衫，闻言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他的口气让柳疏影一愣，成亲这么些年，蒋庭源可很少会这样不阴不阳地跟她说话！ “老爷这是何意？妾室也是为了咱们三房抱怨一下而已。” 蒋庭源脸色平平，“大嫂对小秋的模样，和你对她的模样，你若是娘，会如何选择？” “老爷这么说，倒是妾身的不是了？当初知道这事儿，你不也说不要将人接回来吗？玲珑才是我们的女儿，忽然多了个陌生的女儿，老爷想要妾身什么反应？” 柳疏影提高了声音，只觉得这一整日都格外憋屈。 她在蒋家从来都是令人羡慕的，儿女双全，又都孝顺出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自觉隐隐压过其他两人一头。 可今天，或者说，自从蒋小秋出现，她就觉得处处不顺心！还是玲珑在的时候好！ 蒋庭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顺手又将外衫重新穿上。 “你还是好好冷静一下，别忘了浩轩今天都做了什么，他会那么说，都是平日听惯了才会学，夫人好好想想吧。” 说完，蒋庭源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 “书房。” 柳疏影在他身后紧紧的抿着嘴，她要想什么？养了十几年的玲珑，难道还不如才见过几面的人？ 她哪里做错了？ …… 蒋庭源的情绪也十分不好，在书房中犹如困兽！ 为什么会回来？ 小秋的事情，为什么会让人知晓？ 她既然过得很不错，那便平平安安顺顺顺心心地在外面过一世不是很好？就算蒋家往后出事，也绝不会牵连她。 可她的存在，到底是怎么会被人知晓的？ 蒋庭源的眼睛里迸射出冷厉的光芒来，这件事，他必定会查得清清楚楚！ …… 蒋小秋就在世安院住下了。 蒋老夫人让她一块儿用饭，看到桌上摆出来的饭菜，小秋惊讶了一下，两个人吃饭，有些太多了。 在同家镇，盛家的餐桌很精致，但绝不铺张。 用料都是最新鲜美味的，可数量不会太多，基本杜绝浪费。 大家都是过过苦日子的，瑶娘虽然并没有，可她也是不喜排场的人。 可蒋家这一桌，光菜色就有十来个，汤品另有三样，大大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看着小秋就不觉得饿了…… 瑶娘曾经跟她说过，大户人家用膳很有讲究，一道菜只吃三筷子就要停下，听的时候，蒋小冬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个蜜糖肘子啃得不亦乐乎。 老夫人动了筷子，小秋才跟着动筷，她不知道蒋家的规矩是什么，所以现学现卖，跟着老夫人做总不会错。 代价就是，小秋压根没吃饱。 这就很郁闷啊，没吃饱的感觉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秀云村才能感受到的，这会儿面对一桌子菜居然没吃饱，小秋觉得相当心塞。 但是老夫人已经停了筷子，小秋也只好跟着停下，回去了自己的屋子，小秋觉得，这样不行。 来蒋家也不是为了自虐的，吃不饱哪里有精神恶心那些人呢？ 于是蒋小秋出门晃了一下，寻了个小厨房，征得了同意，亲自下厨。 也没做什么复杂的东西，时辰不早了，她只用面下了疙瘩汤。 高汤是现成的，放了香蕈和嫩菜、鲜笋、火腿丁，盛出来以后撒点香葱，滴点香油，飘散出来的味道足够让人食指大动。 小秋也不喜欢吃独食，除了她的份，给绣珍绣宝，其风其雨，还有翡翠和如意都留了，然后又让翡翠给老夫人送了一碗过去。 老夫人吃不吃她不管，反正她送了。 小秋在屋里美美地吃了一碗，胃里暖呼呼的，顿时心情舒畅，在院子里安静地走了走，打算等消食之后再睡觉。 蒋老夫人的屋里，她看着桌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汤碗，面色奇异。 “是她自己做的？” “回老夫人，正是，我们想帮忙都帮不上，小秋姑娘做起来很是驾轻就熟。” 翡翠实话实说，来之前也尝过了，滋味更是没得说。 “这倒是奇了。” 蒋老夫人笑起来，“说她是山村中来的吧，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说她娇养长大，又做事利索，罢了，拿过来我尝尝。” 杜嬷嬷相劝，“老夫人，都这个时辰了，再吃东西不好克化。” “无妨，我只尝尝味道。” 她有点好奇，这个蒋小秋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如何。 结果这一尝，就尝去了小半碗，杜嬷嬷都惊住了。 老夫人食欲本就不太好，几位老爷想着法儿劝她都不管用，说是人老了，没胃口也正常。 可这会儿若是自己没劝，老夫人眼瞅着还能再吃点！ “呵呵呵，桃溪啊，你也尝尝。” 老夫人将剩下的半碗递给杜嬷嬷，“这丫头可真够让我惊喜的。” 杜嬷嬷一尝之下瞪大了眼睛，味道竟然这样好？ “如何？这可不是为了奉承我，让厨娘做好了，自己盛了端来说是自己做的，咱们家厨娘可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杜嬷嬷知道老夫人在说什么，四姑娘之前就做过那事儿，被拆穿之后泪眼朦胧，只说是想要孝敬老夫人，又怕自己的手艺见笑才出此下策。 三夫人于是还很感动，可把老夫人郁闷坏了，这个三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单纯，或者说，有些蠢笨也不为过。 四姑娘在她面前表现的乖巧天真，三夫人全然相信，却不知早有人看出了端倪，只将四姑娘当成是个无邪纯善的孩子娇宠着。 老夫人始终不喜四姑娘，三夫人心里恐怕还有了怨气，也不想想老夫人看多了事情，为什么会不喜四姑娘。 “去让厨房给小秋送一碗消食茶过去。” 老夫人吩咐，翡翠犹豫了一下，“老夫人，我们姑娘这回儿，还在外面转悠呢，说是这样消食快一些。”蒋老夫人忍不住笑起来，“成，那就让她转悠吧。” 第二百章 可谓缘分 小秋一夜好眠。 瑶娘给她准备得很充分，把她惯用的东西都带着了，因此小秋并没有住不惯这么一说。 特别是淡淡的檀香，仿佛是从小秋的梦里飘出来一样，让她睁开眼睛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时辰尚早，小秋也不贪睡，直接就起身，洗漱完毕，她换了一身衣服去给老夫人请安。 “小秋姑娘，老夫人这会儿正在小佛堂礼佛，你可要去？” 杜嬷嬷见着蒋小秋的时候，态度更加恭敬了一些，小秋闻言点点头，“还请嬷嬷帮我引路。” 小秋是猜到世安院里一定有佛堂的，这挥之不去的檀香味道，应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才是。 小佛堂在世安院的后面，看起来并不大，杜嬷嬷只将她领到佛堂的门口，让她自己进去。 佛堂里光线不是很亮堂，异常肃穆庄重，小秋走进去的时候，蒋老夫人正跪在蒲团上，一颗一颗地拨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双眼紧闭，面容虔诚。 小秋并没有打扰到老夫人，净了手焚香，走到一旁安静地捡佛豆。 时间慢慢流逝，沉静下心来，根本察觉不出。 蒋老夫人睁开眼，看到角落里的蒋小秋，捡一颗豆子，嘴里默念一声佛，手边的簸箩里已经捡了不少。 小秋不是敷衍了事，她面容很认真，目光专注，长长的睫毛轻垂，有种脆弱却坚韧的美丽。 蒋老夫人目光松软，其实让她喜欢并不难，唯二字，“用心”。 然而这也恰恰是最不容易伪装的，她活了这么些年岁，有什么看不穿？有没有用心，是不是真心，她看一眼心里就知道。 蒋老夫人出了点声音，小秋抬起头，里面没来得及散去的茫然让老夫人瞧着有趣。 “成了，难为你能静得下心，先出去吧。” 在佛堂里待得久了点，外面怕是要等急了。 小秋立刻起身，过去扶蒋老夫人的时候，目光忽然扫到香案上供着的一卷佛经。 经卷是绣出来的，针脚干净利落，字迹清秀端正，她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不正是她从前绣了卖给锦绣坊的经文吗？ 小秋记得很清楚，因着时间不够，她只绣了前半卷，后来因为有事情耽搁，后半卷就给忘了…… 这东西，后来被锦绣坊卖给了蒋家吗？ 一瞬间小秋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有时候这命，不信也不成。 …… 小秋扶着蒋老夫人从小佛堂出来，蒋家来请安的人果然等了许久。 男人们有差事要做的，或是要去书院的，已经先行离开，女眷就只能等着。 看到小秋近身扶着老夫人出来，等候的人都闪了闪眼光，特别是李美静，心想这家宴自己是必得尽心尽力才成！ 蒋家的请安从来不曾懈怠过，蒋庭知，蒋庭岳，蒋庭源三人对蒋老夫人可谓十分尊敬。 他们年幼之时，蒋家很是混乱，蒋老夫人因着某些缘故，在蒋家并不很受欢迎。 可她咬着牙将他们兄弟拉扯大，哪怕他们的爹后来宠妾灭妻，她也生生扛了过来，只为了她的孩子们。 等到蒋家分家，老爷子才明白过来谁才是他应该依仗的，然而那个时候，蒋老夫人已经不在乎什么恩宠情分，蒋家是她在当家。 蒋家终于清静了，他们这一支越过越好，从前瞧不起他们的宗族，重新觍着脸讨好他们，只为了能得些从他们指缝里漏出去的好处。 因此在这三个儿子的心里，蒋老夫人的威望是不可动摇的，是蒋家的根本。 一行人请了安，蒋老夫人略问了问家里的事务，又问了几个姑娘家可跟女先生学了功课，独独跳过了蒋浩轩。 柳疏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蒋浩轩是蒋家最小的孙子，往日老夫人不管如何，都会是单独问他两句，有时候心情好，还会留他下来用早饭。 她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身边的蒋小秋，难道是因为，昨个儿浩轩当众给蒋小秋没脸的关系，老夫人这是在给那丫头撑腰？ 柳疏影心里慌了，李美静却心里暗自得意，脸上笑着去问小秋一些喜好。 “大伯母总要给你把家宴办的合你心意才好。” 那边亲亲热热地问了一会儿，老夫人也乏了，李美静看出来，见好就收地停下话题，要带着大家离开。 “今儿就让姑娘们在我这里用饭吧，庭岳昨个儿送了只鹿回来，让人做了鹿肉粥。” 李美静哪里有不高兴的，急忙推了推蒋玲馨和蒋玲月，“这两个丫头可是能沾沾娘的福气呢。” 季谨初也推了推身边闷不做声的蒋玲雯，脸上带着笑意，能留在老夫人这里的机会可不多，若是得了老夫人青眼，往后说起亲事来也能顺利一些。 三个姑娘都过去了，柳疏影心里焦急，老夫人怎的只让姑娘们去呢？ 眼看着蒋浩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柳疏影心一横，“娘，小的们都留下，不如让浩轩也留下吧，有几日没在您跟前腻歪，他心里可惦念了。”蒋老夫人抬了抬眼，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柳疏影，“浩轩如今，也有六岁了吧？浩良和浩泽这个年岁，已经请先生开蒙了，整日跟着四丫头在女孩子中间玩乐，老三家的，往后这蒋家，不需要浩轩来抗吗？ ” 柳疏影膝盖发软，低着头不敢说话，蒋浩轩确实很喜欢跟在蒋玲珑的身后，她那时觉得姐弟两感情好而已，再说浩轩还小，他上面还有兄长，也不急着就要让他念书。 老夫人方才的意思，却是觉得自己太娇惯他了吗？ “况且，我也是想让小秋熟悉熟悉家里人，总要找愿意接受她的才好。” 老夫人声音懒懒，说完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李美静和季谨初都再次给自己的女儿使眼色，让她们千万跟蒋小秋相处和睦。 柳疏影面色僵硬地拉着蒋浩轩出了门，心头震惊之意挥之不去。因为蒋浩轩不愿意接受蒋小秋，是不是往后，老夫人就打算不同他亲近了？ 第二百零一章 都吃饱了？ 世安院外，李美静带着笑意等着柳疏影，见她出来了，才笑着迎过去。 “三弟妹，这府上采买的事务都是你在管着，眼看娘那么重视小秋丫头，这家宴必得办得妥妥当当，一会儿我让人将采买的单子给你送过去。” 李美静脸上带着些歉意，“兴许会繁杂了些，有劳弟妹了。” 柳疏影抿着嘴点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可李美静像是根本看不出来一样，语气仍旧热情。 “三弟妹的福气可羡慕死我了，哪儿就能找回来这么个讨了娘欢心的女儿？娘从前就器重你，如今多了小秋丫头，三弟妹在娘心里的地位，指不定会变得更高呢。” 她亲亲热热地拍了拍柳疏影的肩膀，“这若是我的女儿，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若是放在往常，柳疏影定然会跟李美静暗中往来几句，可她今日实在没心情，只觉得柳疏影每一句话都正好戳中自己的脊梁骨。 “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柳疏影拉着蒋浩轩的手匆匆离开，李美静在她身后挥了挥帕子，“弟妹忙归忙，可要注意些身子啊。” 柳疏影深吸一口气，没注意蒋浩轩的脚步都快要跟不上了。 李美静心里畅快，注意到一旁的季谨初，“咱们这个三弟妹往日便是个能人，娘将采买这等要紧的事情都交给她，往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对吧？” 她朝着季谨初暗暗挑了挑眉，明显想要寻求认同。 然而季谨初似是领会不到，只低低地说，“可能吧。” 说完也跟李美静告辞，先回去了。 “啧，真是没劲。” 李美静皱眉，瞪了一眼季谨初离去的背影，家里就数这个二弟妹实在没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老二那个温吞性子倒是绝配。 李美静撇撇嘴，转身也走了，只嘴角的弧度不曾落下。 她还挺希望四丫头赶紧回来的，到那时怕是会更加有趣吧？她可真是期待呢。 …… 蒋老夫人这里摆了早饭，果然有鹿肉粥。 除了粥，还有一道玫瑰鹅油卷儿，一道火腿蒸乳饼，一道炸丸子，一碟**酥馒头，一碗溜鸡丝，红白黄绿四色凉菜各一道，胭脂鹅脯，糟春笋肥鸡各一道。 世安院的开支并不走公中，这是三房都约定俗成的，因此在几个姑娘眼里，这样的分例也很让她们吃惊。 毕竟虽然她们生养在蒋家，也是不允许奢侈浪费的。 蒋小秋坐在蒋老夫人的身侧，用粥的时候，微微注意了老夫人进食的胃口，她觉得，老夫人虽然年岁确实不小，可吃的还是太少。 一碗粥只喝了两口，半个炸丸子，半个玫瑰鹅油卷儿，几筷子凉菜就不吃了。 小秋都郁闷了，她怎么总遇到不好好吃饭的家伙？ 一走神，等小秋放下勺子的时候，发现大家早就已经停筷了。 她微微有些尴尬，大家这都吃饱了吗？她并没有啊…… 看着桌上基本没怎么动的早饭被撤下去，小秋的心都在痛，偏偏所有人都一副吃的好满足的样子，蒋小秋郁猝不已。 “行了，你们几个丫头年龄相仿，都出去走动走动吧。” 蒋老夫人起身，由杜嬷嬷扶着进了里屋，四个姑娘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轻笑起来。 蒋玲馨性子活泼，“小秋妹妹，咱们带你在宅子里转一圈儿，也消消食。” 蒋小秋微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她们还需要消食吗？真的假的？ …… 说是转转，不过只在世安院附近的几个园子里逛了逛，随后选了一处凉亭，几人进去避避日头。 刚坐下，就有丫头过来送上茶水点心，这倒是正合小秋的心意。 亭中凉风习习，燥热的感觉随之消散，小秋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浅笑着听蒋玲馨说话。 “小秋妹妹实不相瞒，我见到你的时候当真是很惊讶的，与我听到的传闻完全不一样，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 蒋玲馨语气夸张，又看向蒋玲月和蒋玲雯，“我没说错吧？当初蒋玲珑哭得整个蒋家都知道，哭着说她才应该去过山村里的贫苦日子，她不该享受蒋家的荣宠，哭得大家可都听见的。” “还说什么她的才情都是偷来的，她应该不学无术，整日操劳，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可不就是她偷来的嘛。” 蒋玲月对于蒋玲馨的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赞同，蒋玲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手里的糕点，并不发表意见。 蒋玲馨见状朝着蒋玲雯撇撇嘴，也不去管她，继续说，“今日见着了小秋妹妹，我才知晓原来玲珑之前都是胡乱说的，幸好我们没有相信她。” 蒋小秋喝了口茶，清一清口中点心的甜味。 对于蒋玲馨的示好，是意料之中，却也让蒋小秋唏嘘不已。 前世自己当真穷困潦倒，面目粗俗地出现时，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蒋玲珑实在可怜，自己这样的人，如何能跟蒋玲珑相提并论呢？幸好蒋玲珑跟自己抱错了，蒋家才能得到一个样样都好的四姑娘，幸好！ “玲馨姐姐如此聪慧，又怎会随意听之信之？只不过玲珑姑娘怕也是道听途说才会说出此言。” 蒋玲馨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玲珑说这些之前，谁也不知道小秋妹妹到底是何样，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其他人对妹妹有了误解呢。” “误解总是能有解开的时候，我并不在意。” 蒋小秋轻轻柔柔地笑容，让蒋玲馨心里纳闷，她就真一点儿不在意蒋玲珑偷了她的身份？ 不过，看蒋小秋举手投足的气度，似乎还真的没什么落下乘的地方。 蒋玲月见状换了话题，“我见妹妹的衣裙格外别致，不知是让哪家的绣娘缝制的？” 小秋低头看了一眼，随意地笑了笑，“是我铺子里的绣娘给做的，玲月姐姐若是有兴趣，往后我在仓州也开一家。”呵呵呵，她才不怕炫耀，她还要可着劲多炫耀炫耀。 第二百零二章 谁该小心？ 蒋小秋不经意地说出“她的铺子”几个字，果然镇住了另外几个人。 蒋家虽然家大业大，家中姑娘的地位也是远不如儿子的，每月的用度都是公中发放，固定的几两银子。 蒋小秋都已经有铺子了？莫非，她已经出嫁的消息是真的？ “小秋妹妹，玲珑这丫头当初提到你的时候，还说了另一件事，当然，我们也是没当真的，只不过想问这么一嘴。” 蒋玲馨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她说，是她说的，小秋妹妹已经……成亲了？” 还以为她要问什么…… 蒋小秋连表情都懒得变动，这事儿她可不打算瞒着，也绝对是瞒不了的。 小秋也很奇怪，老夫人怎么一直没有跟她详细问此事，这会儿看到蒋玲馨她们都说得结结巴巴，大概是怕惹了自己伤心事吧。 蒋玲馨问完，三双眼睛都直直地看着蒋小秋，就连始终当自己不存在，只顾着吃东西的蒋玲雯都偷偷抬起了眼。 小秋淡淡笑起来，“这件事，她倒是没有说错。” 三道抽气声此起彼伏，其中一道尤其轻微，却还是被小秋听见了。 “很惊讶吗？虽然我年岁比你们小上一些，只不过蒋玲珑说的也不完全错，她出生的人家，确实是你们想象不到的穷困潦倒。” 三双眼睛再次睁大，仿佛窥见了什么超出她们想象的东西，好奇心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相比之下，小秋却显得异常沉稳，“你们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能说给你们听，我娘常说，人一辈子要多听多看，才不会局限于一方狭小的天地。” “如、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当然想……” 蒋玲馨早忘了要在挑唆蒋小秋和蒋玲珑的打算，蒋小秋的话，对她太有吸引力了。 闺阁中的姑娘们，每日可消遣的东西太少太少，赏花赏景做针线，弹琴看书继续做针线…… 便是出门会友，说的也是同样类似的话题。 小秋看着三双亮晶晶的眼睛，眼里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暗笑。 她跟着杜嬷嬷先一步来蒋家的目的是什么？前世任由蒋玲珑败坏她的名声，这一次，她干脆自己来说，不知道这次蒋玲珑还能想出什么招来。 …… 完全不同的日子，确实很让在蒋家生活了这么久的姑娘们震惊。 每日要上山做农活？做不好没饭吃？说不定还会被打？这样的日子，蒋小秋是怎么笑着说出来的？ 被家里人污了名声还被赶出去，孤立无援被好心的婶子收留，家里人还纠缠不休…… 对于从小娇生惯养，最重的责罚就是在院子里禁足或是抄写经文的蒋家姑娘们来说，就跟话本一样神奇，也一样让她们着迷。 小秋说得很慢，等到日头当中，该回去的时候，她才堪堪只说了一点。 蒋玲馨抓心挠肺地好奇，她很想知道蒋小秋是怎么从那一家子手里逃脱的，又是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到底嫁了什么样的人家？ 蒋玲月却是神色微微复杂。 蒋小秋说起这些的时候，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笑容，可蒋玲月把自己代入其中，却只能感到绝望。 若她说的都是真的，经历过那些，还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变得完全不输给她们，她这个妹妹，就太不简单了！ 她们在她的眼里，恐怕是不够看的。 蒋玲月暗暗隐下心绪，回头得提醒一下姐姐，在蒋小秋的面前最好收一收心思，以蒋玲珑的性子，根本不需要她们挑唆，她们只要看戏就成。 分开的时候，蒋玲雯最后一个离开。 这姑娘从头到尾几乎不曾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连惊叹都是极短促的感叹。 然而她离开的时候，却非常非常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小心蒋玲珑。” 声音轻到蒋小秋以为是错觉，转头去看蒋玲雯快步离开的背影，她才能肯定，这姑娘方才确实是跟她说话了。 让她小心蒋玲珑吗？ 小秋慢慢地勾起嘴角，她觉得，应该让蒋玲珑小心她才是呢。 …… 从这次之后，蒋玲馨她们一有空就会来找蒋小秋，姑娘家的情意都是相处出来的，几次一聚，倒是让人觉得她们关系十分亲密。 柳疏影心里不是滋味，大房二房几个姑娘，跟玲珑的关系都不曾这么好过。 她不知道的是，大房二房已经从她们姑娘的口中，对小秋有了大致的了解。 “那个蒋家可真不是个东西，娘，你说若是没抱错，蒋玲珑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李美静靠在贵妃椅上，“那还用说？八成只能是她口中，粗俗不堪的样子，你以为人人都是蒋小秋？” 说着，她瞥了蒋玲馨一眼，“你们跟小秋丫头好好相处，老夫人明摆着重视她，可别弄砸了。” “知道了，玲月也总这么说，当我是傻子吗？我觉得这个蒋小秋可比蒋玲珑有意思得多，那个蒋玲珑，实在太假。” 李美静不屑地笑了笑，“谁让她娘就喜欢那种调调呢。” “对了娘，祖母不是说给小秋办家宴的吗？到底何时？” 李美静嘴唇轻轻扯开，“闻弦歌而知雅意，老夫人既然要好好办，当然得选一个好日子才成，这蒋玲珑，也该回来了吧？” …… 蒋小秋也猜着蒋玲珑该回来了。 这几日，她已是将自己的事情交代得差不多，只除了自己成亲，虽然承认了，可细节她并未详说，毕竟那几个姑娘都还未出阁。 小秋想着，这也是老夫人会纵着她的原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心里是知道的。 在蒋玲珑回来之前，蒋老夫人总算是将她叫了过去，细细地问了她成亲的事。 蒋小秋松了口气，老夫人可算是问了，再不问，她都快憋不住自个儿去说了，毕竟等到蒋玲珑回来，指不定她还会胡说什么。“上一次我问你可委屈，你只说不委屈，我却没接着问为何不委屈，女子出嫁犹如再世为人，需要慎之又慎，而你似乎嫁得仓促，为何就不委屈呢？” 第二百零三章 帮你撑定了 蒋小秋从没有跟人详细地说过，她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这不代表蒋老夫人并不知道，杜嬷嬷的能力她还是很相信的。 从同家镇回来，蒋老夫人就第一时间听说她这个孙女儿已经出嫁了。 越是大户人家，女孩子越是养得娇贵，及笄后开始相看婆家，往往能相看个几年才能定下，这是在权衡，也在挑选，马虎不得。 刚知道这事儿的那会儿，蒋老夫人还没什么想法，想着也是在所难免，养在山野中的丫头，有时候几岁就能定了人家，早早地送过去，得一点聘礼贴补日子也是有的，蒋家往后多照顾些便是。 然而等蒋老夫人跟蒋小秋相处的越来越多，她心里的遗憾与日俱增。 怎么就嫁了人呢？若她养在蒋家，那是必定要细细挑选的，这样的孩子，怎么就随随便便许了婆家？ 尤其听说嫁的人还是个残废，双腿不便于行，甚至娶了小秋之后便出远门，至今未归！ 蒋老夫人迟迟不找小秋说这个，也是怕伤了她的心。 这丫头瞧着是有些心气的，嫁给了那样一个人，怕是只能将苦楚都埋在自己的心里吧。 就仿佛从前的自己一样…… “祖母，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是这件事情，我当真不曾后悔。” 小秋靠着蒋老夫人坐着，将她与盛嘉言从相识的时候开始说起，慢慢地说到他们逐渐熟悉，盛嘉言对她的照顾。 “嫁给他这件事，在当时确实是权宜之策，可是这几年我过得很开心，我很感谢他，正是因为嫁给他，才能有如今的日子。” 小秋面上的笑意不作假，她是真的很感谢。 虽然就算没有盛嘉言，她也会一点点走到今天，可是盛嘉言给她铺好了一条平坦的路。 她能从瑶娘身上感受到娘的关爱，能立刻用铺子为由将婶子一家接到身边，能不用那么迫切地赚取银子，能感受到家人在身旁的快乐。 还能从盛嘉言每个月寄回来的书信里，感受到他有些热情过度的情意绵绵。 蒋小秋是真的不曾后悔过，她反而甚是感激。 蒋老夫人半垂着眼眸，眼里睿智的光芒浮浮沉沉。 “可这些年他都不曾回来过，你不担心，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 “担心的。” 小秋诚恳地点点头，“可是祖母，这种担心不是我能掌控的，我再担心，该发生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发生了吗？” 她抿着嘴唇有些羞涩地笑起来，“我知道祖母的意思，成亲前，我已是同他说好的，若是真有那样的一日，他有了别的心爱的人，他会告诉我，我可以成全。” “你的意思，是会同他和离？他肯？” 蒋老夫人的表情不再淡定了，没想到这丫头的想法竟然如此大胆。 小秋眨了眨眼睛，“他不肯，不是还有祖母嘛，到时候我就来哭求祖母，让祖母替我做主，和离又不是不能过日子了。” 蒋小秋忽然弯起嘴角，“祖母，我如今手里多的是银子，离开了谁都能过，我不怕的。” 蒋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小秋眼睛里一闪而逝的通透和慧黠，她表情干净坦然，带着明丽的自信，仿佛在发光一样。 这些话，从任何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都十分不像话，可偏偏，蒋老夫人不想指责她半句。 若是从前，也能有人替她做主，若是那时候，她也有足够的底气和胆量，或许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也不一定。 蒋老夫人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终于松了嘴角，拍了拍蒋小秋的手背。 “你很好，比我要好……” 小秋的心里也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她也在赌，这番话很有些惊世骇俗，哪家姑娘嫁了人满脑子都是如何和离？ 谁不是不管日子过得如何，都得硬着头皮过下去？所以蒋小秋这么大胆地说出来，有一半的几率，会惹了老夫人厌弃。 可是，正如她说的，她如今有底气，有银子，有家人，她不靠着蒋家，所以她赌的时候也没太大挣扎。 不行就算了呗。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蒋老夫人看她的目光更加慈爱，仿佛在看一个宝贝一样，蒋小秋觉得很高兴。 “成，既然你叫我一声祖母，这个腰，我便帮你撑定了。” 蒋老夫人眼睛里有着异样的坚定，“我蒋家可不是吃素的，只要你想，蒋家就能干干净净将你摘出来，到时候祖母做主，给你再找一门门当户对地嫁过去。” 蒋小秋：“……” 感觉老夫人居然很是期待是怎么回事？这只是假如啊，她对盛嘉言还是有点信心的。 就冲着那些从没断过的书信，小秋也愿意相信他，祖母可不要太迫不及待啊…… 小秋打算换个话题，“祖母，我给你做了点吃的，这会儿差不多应是好了，去给您拿来。” 蒋小秋去了小厨房，灶上炖的是南瓜百合莲子羹，都是好消化又清补滋润的东西。 这些世安院是不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秋做的，老夫人总能多吃一点。 小秋觉得大概是调味的问题，盛嘉言就曾说过，她做的东西每每甜度鲜味都是恰到好处，不会淡，也不会腻，刚刚好。 绣宝一直在厨房里看着，小秋盛了一碗出来，给蒋老夫人送过去。 稍稍凉了一些，蒋老夫人舀了一勺吹了吹，慢慢地送进口中。 小秋就在旁边陪着说话，说起她之前在同家镇的趣事，又说起蒋小冬和虎子，说起瑶娘和婶子…… 小秋说着说着，心里就无比想念她们，其实分开也没有多久，却跟过了一年似的。 蒋老夫人一边听，一边一勺一勺地慢慢吃，等勺子碰到了碗底，发出清脆的声响时，两人才发现，蒋老夫人竟然将一碗都给吃完了。 杜嬷嬷吓了一跳，老夫人有多久没有吃完一整碗的东西？不会积食吧？蒋老夫人却有些茫然，似乎，并不觉得哪里不舒服，甚至她都没觉得吃了多少，若是碗里还有，她兴许还能吃得下去。 第二百零四章 家宴 这些日子，小秋从偶尔做点吃的，变成有时间就会下厨，做的东西也不复杂，只一些简单的补品，粥点，面点。 她发现，每次蒋老夫人都能吃不少，并且不会有积食的情况出现。 几日下来，蒋老夫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眼皮也不总是耷拉着，脸上笑容也多了一些。 杜嬷嬷暗暗看在心里，心头一阵宽慰，老夫人胃口不好，很大的原因，是世安院太清净了。 安安静静没什么声音，连空气都比别处沉闷了几分。 可小秋姑娘来了之后，老夫人吃东西的时候，她时常都陪着，带着笑容说着话，或是跟老夫人一块儿吃，不知不觉中老夫人就能吃得多了起来。 三位老爷想了多少法子，想让老夫人能多吃一些，却都不如小秋姑娘的陪伴。 杜嬷嬷在心里高兴着，然而高兴不了几日，就收到了消息，蒋玲珑要回来了。 …… 杜嬷嬷告诉蒋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都没什么反应，仿佛并不值得她知道。 不过在柳疏影那里，这个消息让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玲珑总算是要回来了，我还担心她走岔了，迟了这么些日子。” 吴妈妈立在她身侧，脸上带着笑意，“夫人是多虑了，四姑娘聪慧得很，不会出事的。” 柳疏影没说话，这段日子她过得十分不痛快。 每日晨昏定省，老夫人对她们三房都淡淡的，反倒是大房，因着表现出对蒋小秋的热络，连带着老夫人都会多问几句。 前日外面送了批东西进府，有一匣子十分难得的宝石珠花，是出海的船只带回来的，别说是仓州了，便是京城都罕见。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让几个姑娘们给分了，一共五朵，四个姑娘一人一朵，还余一朵，柳疏影想着怎么也该给玲珑留着，结果老夫人直接做主，给了蒋小秋两朵。 大房二房一点意见都没有，柳疏影还能说什么？ 就连自己手里的差事，都拨了一些给大房去管，柳疏影心里郁闷，脸上却还不能显出。 再说蒋庭源，竟然一连在书房里住了几日，最后还是她拉下脸面，说往后定会好好教导蒋浩轩，蒋庭源才松动了又住了回去。 柳疏影想着，玲珑平日娇憨可人，她回来了之后，这样的情况定是会有所改变，总比那个蒋小秋要好。 蒋小秋到如今，都不曾主动来拜见她，可见是没将自己当一回事！ 柳疏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气什么，总之蒋玲珑回来是好事，她得知了消息，便翘首企盼着。 李美静那里也听到了消息，唇角微微上翘，“回来得好，这团圆饭，总算可以吃起来了。” …… 仓州城外，蒋玲珑冷着脸坐在马车里，从得知蒋小秋先一步回去了蒋家开始，她的脸色就始终如此。 冰巧和香洁一路不敢多话，沉默着在一旁伺候。 过了一会儿，冰巧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脸上终于露出喜色。 “姑娘，看到仓州了，大概再有两个时辰必能到家。” 蒋玲珑的脸色才稍稍缓解，冷着声音，“让再快些，这都走了几日了？” 冰巧无法，钻出去好言好语地安慰车夫，这一路快马加鞭并不曾放慢速度，奈何姑娘仍旧不满意。 香洁见蒋玲珑脸色缓和，趁机说，“姑娘也不必担心，便是那蒋小秋先一步回府又能如何？且不说老爷夫人接受不了，府里的其他人也断不会接受她，姑娘想想，她可是成过亲的。” 蒋家几个姑娘都还未出阁，年岁最长的蒋玲馨也只是在议亲，还没定下，蒋家人怎会让蒋小秋接近她们？ 蒋玲珑眸色轻闪，蒋家那些人确实很会看人下菜碟儿，尤其是大伯母一家，二房可以忽略不计，以爹娘对自己的疼宠，和蒋浩轩对她的依赖，她似乎是有些担心过度了。 冰巧这会儿也进来了，听见这话，也开了口，“姑娘想想，那蒋小秋回了蒋家，必定会一心想要跟老爷夫人相认，夫人对姑娘那么好，如今姑娘未归，夫人怎会让姑娘失望？想来是会拖着的。” “姑娘未归一日，蒋小秋便会忐忑不安，无法自处一日，兴许过得十分煎熬，也盼着姑娘能早些回去呢。” 蒋玲珑黑了数日的脸上，寒意总算是散开了。 也对，她担心什么呢？自己在蒋家可是待了十几年，蒋小秋才回去几日？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去跟车夫说，不用那么快了，晚一些到也成。” 蒋玲珑闲适地吩咐，冰巧心里无奈，只得又出去一趟。 …… 说是不用那么快，车夫大概也怕麻烦，并没有减速，不过等到了蒋府的门前，天也已经黑了。 蒋玲珑从车上下来，吃惊地并没有在门口见着一个人。 她转头看了一眼冰巧，“我回来的消息，你没让人送回来？” 冰巧后背冒出了一层细汗，“送、送回来了的。” 平日蒋玲珑出门回来，夫人都会在门口等着，不是夫人也是小少爷，再不济也有些下人，可从没有像今日一样冷冷清清，仿佛没人知道她回来一样。 蒋玲珑的脸色又开始凝结，绷着脸进了府，却发现府里的下人都少了不少。 香洁很有眼色地拦住一个下人询问，那人手里捧着热水和帕子，行色匆匆，见到蒋玲珑也没多惊讶。 “四姑娘，大家都在梅园呢，给小秋姑娘办了家宴，四姑娘这会儿去的话，怕是堪堪能赶上。” 小丫头说完，端着水盆疾步走远了。 蒋玲珑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脸上各种颜色纷杂烦乱，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冰巧，“她方才说，给谁，办了家宴？” 冰巧都要哭了，“姑娘，兴许、兴许是哪儿弄错了，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怎么会这样呢？老爷和夫人莫非被蒋小秋迷了心窍吗？还给她办什么家宴？之前夫人不是还抱着四姑娘也哭成了泪人，只说她的女儿只有四姑娘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第二百零五章 不吃了 柳疏影心里甚是焦急，刚刚得知蒋玲珑要回来，大房那边就让人来说，今晚设宴，家宴，团圆饭。 蒋家很重视这些，身为蒋家三夫人，她就是爬也得爬过去，更别说她如今并不想再惹蒋庭源不高兴。 可是玲珑怎么办呢？说了是团圆饭，可玲珑还没到家呢！ 李美静又说家里人手不足，从各房都调了人，让柳疏影也找不到人去接蒋玲珑。 这会儿，梅园灯火通明，蒋家一大家子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 李美静本想分成两个席面，蒋老夫人却一挥手，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可顾忌的。 况且这样坐在一块儿，才更有团圆的气氛。 小秋是今日的主角，她坐在老夫人的旁边，无需说话，都不会让人忽略。 今日小秋的穿着打扮也十分令人惊艳，团圆团圆，不好太素净了，因此她选的衣裙和头饰都稍稍华丽一些。 浅石榴色的裙衫，茜色的团花绣纹，袖口领口是则是藕色，上面有淡胭脂色的缠枝纹路。 头上戴的便是那日从老夫人那里得的宝石珠花，侧头的时候，流光溢彩，绚丽多姿。 然而这些妆点，却不会让小秋被压住，她面容白皙沉静，明明五官精致明艳，却楞是能让人觉得有种端庄的贵气。 李美静是家里的大夫人，便张罗着举杯，“今儿是个开心的日子，为了咱们蒋家，为了小秋，可得喝一杯呢。” 蒋老夫人给面子地拿起酒杯，老夫人都动了，桌上没人敢不拿杯子。 蒋老夫人淡淡地扫了一圈儿，在自己三儿子的面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移开，“小秋是我的孙女，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往后，你们多看顾着些。” “娘放心，小秋这般讨人喜欢的孩子，谁若是让她受委屈，媳妇第一个不答应。” 李美静笑盈盈地接话，气氛热络起来，老夫人才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果子酿。 蒋家众人也跟着喝了一口，连最小的蒋浩轩都有份。 如此一来，小秋的身份便再没有疑问，柳疏影心里微微失落，蒋家的团圆饭，玲珑却不在，那丫头心思敏感，若是她知道的话，不知道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只是柳疏影的心思也不好流露出来，脸上还得带着笑容，不然若是扫了老夫人的兴致可不好。 谁知道，就在这时，她心里惦记的人却突然出现了。 “娘，爹，祖母，玲珑回来了。” 蒋玲珑看着梅园里热闹的气氛，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掀了桌子才好。 这是在干什么？他们是在做什么！ 什么家宴？什么团圆饭？老夫人竟然也在吗？蒋小秋呢？那个坐在老夫人身侧的人是谁？ 她到底做了什么，让蒋家人统统迷了心窍吗！ 蒋玲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觉得蒋小秋必然是欺骗了大家，自己不在蒋家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玲、玲珑回来了呀。” 梅园的气氛瞬间凝滞，不少人脸上都闪过错愕，随即又变成了幸灾乐祸。 柳疏影心里一喜，却也知道当下的情况，她不好跟玲珑多说什么，“累了吧，赶紧回去歇一歇，一路上苦了你了。” 蒋玲珑的神志逐渐回笼，她轻轻牵着柳疏影的衣角，“娘，这是……是欢迎小秋的宴会吗？我能不能也参加？我也很欢迎她的，只可惜，阴差阳错没能遇上。”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柳疏影心里十分熨帖，多懂事的玲珑啊，主动去接蒋小秋，没接到还如此内疚。 柳疏影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当然，你来得刚好，蒋家总算是团圆了。” 她说着，就张罗着丫头给蒋玲珑加一个位置。 蒋玲珑的余光瞥向蒋小秋，心里暗喜，娘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这是她的娘，别以为人回来了就能抢得走！ 事实上除了蒋玲珑，好几双眼睛都去看蒋小秋的反应。 蒋玲珑一回来，柳疏影就在自己亲生女儿面前上演母女情深，不知道小秋心里会怎么想？ 小秋什么都没想，只不过她也没有挪开眼睛，她也在看着柳疏影和蒋玲珑。 她对柳疏影早已没有了急切的孺慕之情，因为她有了别的寄托，将情意转嫁到了瑶娘和婶子的身上。 因此小秋这会儿很冷静，看到柳疏影和蒋玲珑亲亲热热的黏糊劲，并没有半点不适。 不是生了她，就一定是她的娘亲，娘这个字眼，没有那么简单。 柳疏影养了蒋玲珑那么多年，会在乎疼惜她是正常的，蒋小秋并不怨天尤人，只能说，皆是天意。 她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前世，自己怎么会觉得那么难受呢？痛彻心扉，钻心蚀骨的难受，大概是因为，那会儿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亲生爹娘上的缘故。 小秋的笑容很轻很淡，几乎没人能察觉，然而坐在她身边的蒋老夫人，却还是看到了。 只有那么一瞬，小秋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可那一瞬，也让老夫人心里很不舒服。 她可不管别的，自己认下了小秋是蒋家的孙女，蒋玲珑算什么？ 放着自己的女儿连个笑容都没有，却对不相干的人嘘寒问暖，这是蒋家的家宴。 蒋老夫人忽然放下了筷子，声音让忙碌的柳疏影动作猛然一顿。 桌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看过去，却见到蒋老夫人已经站了起来。 “小秋，扶我回去。” 蒋小秋立刻也站起来，扶着老夫人慢慢往世安院走。 蒋玲珑的座位才刚刚放好，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老夫人是因为她才离席的吗？可是为什么？从前老夫人便是对她不很亲近，却也不会如此不给她脸面。 柳疏影的脸皮涨得厉害，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她，可她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加个位置，加双筷子的事情？ “我说三弟妹，娘难得想要一家人聚一聚，你看看这事儿闹的，娘可一口菜都没吃，不知道会不会气坏了身子。”柳疏影咯噔一下，扭头去看蒋庭源，心里猛地一沉。 第二百零六章 你来抢啊？ 蒋庭源的脸色十分难看，不止是他，蒋家三兄弟的脸色都很是不好。 可柳疏影是三房的人，蒋庭知和蒋庭岳不好多说什么，蒋庭源就没什么顾忌了，冷冷地盯着柳疏影。 柳疏影心里委屈，她都不明白为何老夫人要这样给自己没脸，老夫人认了小秋是不错，可玲珑也是她的女儿啊，从小养了十几年的，她哪儿错了？ “算了算了，三弟妹既然觉得，咱们娘的意思没有那么重要，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就散了吧。” 李美静还暗中添油加醋，一脸无奈地也起身，脸上满是痛惜，“可惜了我花了大心思办的席面。” 蒋玲馨和蒋玲月扶着李美静，蒋玲馨眼里是兴致勃勃的光彩，根本没看够热闹，恨不得能留下来才好，蒋玲月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大房一家离开了梅园。 蒋庭岳和季谨初见状，也起身带着蒋玲雯离席，方才热热闹闹的梅园，只剩下三房几人，孤零零地留着。 蒋玲珑从小到大，从没有如此丢人过，怒气让她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像是下一刻就能从头顶冲出来一样。 这是怎么了！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可是蒋玲珑也知道，老夫人的离开，跟自己的出现不无关系。 大房二房的态度也很明确，不过蒋玲珑不关心，她只要爹娘还在乎她就好！ 蒋玲珑这么想着，脸上忽然落下了泪来，她仰起头看向柳疏影，表情自责又脆弱，“娘，是不是我不好？我惹了大家不高兴？对不起娘，我不该回来的是不是？早知道如此，我就该……” 柳疏影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忘记了对蒋庭源的畏惧，搂着蒋玲珑心啊肉啊的安慰。 “我的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怎么会是你的错？你是娘的女儿，这里便是你的家。” 蒋玲珑哭倒在柳疏影的怀里，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娘对她的态度没有变，想必爹也是同样吧？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去看蒋庭源，心里猛然一激灵，从前对她和颜悦色，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蒋庭源，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却让蒋玲珑心底生寒。 蒋玲珑腿肚子都要打颤，听见蒋庭源声音冷冷，“浩泽，你跟我去书房。” 他一句安慰都没有，对蒋玲珑的泪水熟视无睹，转身带着蒋浩泽就走了。 蒋浩泽的表情一直很木然，他从来都这样也不奇怪，可是蒋庭源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蒋玲珑心惊，扯着柳疏影的衣袖，表情惴惴不安，“娘，爹也是恼了我了吗？我去给他赔不是可好？” “你爹……哎，说来话长，先回去吧。” …… 回去了院子，柳疏影让蒋玲珑先去梳洗更衣，她则满心忧愁地在屋子里不安地走动。 这事儿怎么就成了这样？家里人从前不是都很喜欢玲珑的吗？都夸玲珑懂事又聪明，温柔又孝顺，如今只不过多了个蒋小秋，蒋家怎么就容不下玲珑呢？ 柳疏影发愁着，外面小厮进来，说三老爷今儿歇在书房，柳疏影心里一恼，顺手砸了个粉彩的茶盏。 书房书房！一个商贾世家的儿子，整日留宿书房，难道是想考取状元不成！ 别的房这样也就罢了，蒋庭源这是何意？玲珑难道不是他的女儿？他从前不也挺喜欢的吗？ 柳疏影喘着粗气，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一会儿玲珑会过来，她不想让这丫头看出端倪，徒增伤心。 …… 蒋玲珑那里，一条帕子已经让她撕扯到变形，脸颊扭曲狰狞，只恨不得手里的帕子是蒋小秋才好。 “那个死丫头！你们不是说，就算她先回来也无妨的吗？啊？” 蒋玲珑一脚踢在冰心的腰上，冰心疼得只抽气，却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强忍住。 “真真是小看她了！还以为粗鄙之人没有手段，我看她手段倒是不少，竟然笼络了老夫人？” 蒋玲珑满心满腹的怨气无处宣泄，一双眼睛通红，里面闪动着可怕的恨意。 “老夫人是瞎了眼了！对我从来都淡淡的，却居然给蒋小秋撑腰？我这些年可没少讨好她，蒋小秋做了什么！” “四姑娘，您可小声些，别让人听了去。” 香洁惶恐地提醒，在蒋家编排老夫人，若是让人知道的话…… “谁会听到？那些人都对我避之不及，还有谁会听得到？” 一想到方才梅园的情况，蒋玲珑就恨意横生，李美静往日见她哪次不是好一番夸赞？说什么自己跟玲馨玲月一样，她都当亲女儿疼。 结果呢？落井下石的东西，头一个撇清了态度，仿佛跟自己沾上一丁点儿关系，都是不可饶恕的一样。 蒋玲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人，她记住了！时日还长着呢，等到蒋小秋失了宠，自己还是蒋家令人骄傲的四姑娘，到时候，她们休想再来巴结自己！ …… 蒋玲珑换了一身衣裙，一脸憔悴地去了柳疏影那里。 柳疏影看着心里心疼不已，她如珠如玉般养着的女儿，蒋家几个姑娘一块儿出去，蒋玲珑是最出挑的，谁见了不夸赞几句？ 这会儿却苍白着脸，眼睛红肿，嘴唇都没什么颜色，一双眼睛里还盛着盈盈的泪光，看的人心都要碎了。 “娘……” 蒋玲珑走过去，伏在柳疏影的膝头，声音切切，“我好想您，回来的路上，我梦见您不要我了，我心里好害怕。” 她仰起头，眼睛里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说不出的脆弱，“您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不跟小秋抢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您别不要我好不好？” 柳疏影哪里还能想得到别的？眼满痛心地摸着蒋玲珑的头发。 “你放心，娘不会不要你的，不管别人怎么想，你就是我的女儿，这件事，谁都不能改变。” 蒋玲珑伏在她的膝头默默流泪，眼里却闪动了几下光芒。这样就好，蒋小秋，在娘的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有本事，你来抢抢看？ 第二百零七章 帮你一把 蒋玲珑从柳疏影那里大概了解了蒋家目前的情况。 “你祖母对蒋小秋很中意的样子，认了她之后，就让她住在了世安院里。” “娘，女儿此次并不曾接到小秋，这个小秋究竟身份如何还未可知，祖母怎么就认下了？” 柳疏影叹了口气，“瞧着应该是错不了的，那模样虽然跟我并不像，却与老夫人有几分神似，且瞧着知书达理，像是蒋家的孩子。” 蒋玲珑心里暗恨，娘对那个蒋小秋的印象跟她想要的实在相差太多！ 果然迟了一步便错失了先机，她原本还想着让人先一步回府，将蒋小秋的不堪大肆宣扬一下，首要印象很不容易改变，如今却是失算。 不过蒋玲珑也不放弃，脸上带着疑惑，“可是娘，这‘知书达理’本就是有些奇怪，我打听到的蒋小秋，生养的人家在一个村子里，全家粗俗不堪，穷困潦倒，小秋怎会……” 她话还未说完，看到柳疏影隐隐变了眼色，立刻补救道，“我也并非怀疑小秋，只是兹事体大，女儿也想弄清楚，毕竟跟女儿息息相关。” 蒋玲珑红着眼睛，柳疏影心头淡淡的疑惑立刻消失，“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不过这事儿老夫人已是弄清楚，蒋小秋离开家已经好几年，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蒋玲珑还想说什么，却竭力忍了下来。 算了，不急在一时，她手里可是有不少值得说的东西呢，不过若是说到最有效的，这些还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蒋玲珑垂下眼眸，临走前，她让人给秀云村的那些人送了些银子，又佯装无意地让他们知道了仓州蒋家的地方，那些银子，应该足够他们找过来。 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的蒋小秋，定是比自己说的要更加不堪，且真实，只要再等一阵子…… 蒋玲珑乖顺地靠在柳疏影的肩头，她仍然要做单纯无辜的蒋家四姑娘，对蒋小秋心无芥蒂，甚至处处帮助她，维护她。 蒋家人很快就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 同家镇，有间客栈的门口，一个女子苦苦地哀求着伙计。 “就劳您再帮我问问，她们分明让我这个时候来的，人怎么会已经走了呢？” 伙计不耐烦地挥开她，“都说已经走了，人家大户千金，怎么会跟你这种落魄的妇人有关系？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妇人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过往的人没有人过去扶她，实在是因为她太像一个乞丐了。 这人便是秦美华。 蒋仁休了她之后，便铁了心地杳无音讯，秦美华去哪儿也找不到他，最终只得放弃，可她还得活下去。 幸好，还有从仓州送来的银子，只要她将蒋小秋的消息送过去，就还算能够生存。 可仓州那里，只想听到蒋小秋不好的消息，秦美华生怕维系生计的银子断了，因此总会编一些蒋小秋的不堪。 秦美华想着，等到她的女儿来了同家镇，她的日子必然会改善，只要她见了自己的女儿，母女连心啊，她一定不会舍得自己的过这样的日子。 秦美华等啊等啊，却并没有等到蒋玲珑的消息，仓州的银子也开始减少，她快要活不下去了！ 就在前几日，她忽然打听到秀云村蒋家去了贵人，秦美华激动地不能自已，辗转找到了这家客栈，却被告知蒋玲珑身子不舒服，让她过两日来。 可她今日再来，人却已经走了？ 秦美华遍体生寒，干裂的嘴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玲珑一定不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的女儿，那么高贵善良，怎么会这么对她呢？她可是她的亲娘呢！ 街角，秦美华没注意到那里站了人，看了她好一会儿。 瑶娘静静地看着秦美华，忽然侧头吩咐了绣鸾两句，绣鸾快步地消失在街尾。 瑶娘抿着嘴，温柔的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的冷意，小秋在蒋家也不知道过得如何了，既然让她瞧见了，自然要帮小秋一把。 上回见着的那位姑娘，若是见到的了她的娘亲，一定会很高兴吧？ …… 蒋小秋扶着老夫人回去世安院，就去了小厨房，也不做复杂的，只下了面条。 清透的鸡汤，香蕈和青嫩的菜叶相辅相成，味道清爽鲜甜。 汤里没多少油，适合老夫人食用，雪白的面条劲道可口，蒋小秋稍稍多煮了一会儿，方便克化。 面条端过来，又配了四样凉菜，爽脆的萝卜，清爽的豆腐，片成薄片的鹅脯，淋了香油的芝麻拌菜。 简简单单的食物，小秋和老夫人爽快地吃完，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舒爽从头发丝里都能冒出来。 让厨房去煮消食汤，小秋陪着老夫人在世安院里慢走。 这也是她这几年养成的习惯之一。 因着瑶娘不喜欢走动，虽然有婶子作伴，瑶娘已经好了不少，可她还是更喜欢坐在屋子里。 小秋便每次用完了饭，拉着她在院子里慢走，也不走多，只少少地几圈，既能消食，又能让眼睛休息一会儿。 到了蒋家，小秋的习惯改不掉，但一个人走实在有些无聊且冷清，小秋便将心思动到了老夫人的身上。 蒋老夫人也是个不爱动弹的，在哪儿一坐能坐半日，这怎么行？ 小秋于是一本正经地游说，好不容易才说动老夫人，结果老夫人比瑶娘省心多了，只走了两回就习惯了，饭后都会主动起身，可让小秋乐了一阵子。 两人慢慢地走着，老夫人忽然开口，“你也别太介意，这家，我还是当得了主的。” 蒋小秋很快反应过来老夫人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介意晚宴上柳疏影的举动。 小秋想了想，浅笑着摇头，“我并不介意，祖母，那是人之常情，我如何不明白？” 这话倒是让蒋老夫人惊讶了，她停下了脚步，“你当真不介意？怎么说，那都应该是你的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四姑娘替我在爹娘面前尽孝了这些年，得他们的宠爱又有何错？” 第二百零八章 不准回去 蒋小秋低下头看着脚底，“其实我跟着杜嬷嬷回来的时候，心里也想过何去何从。我到底已经嫁了人，此次回来，只是想见一见我的家人，却并未想过要扰乱蒋家。” “你这说得什么话！” 蒋老夫人的口气忽然严厉了起来，吓了小秋一大跳，她难得呐呐地说，“真、真心话啊。” 蒋老夫人都要被她气笑了，这么通透一姑娘，时不时还带着些傻气，真是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这世上，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是蒋家的姑娘，何来扰乱一说？被人夺去了这么些年的身份，这么容易就算了？你的心气呢？” 蒋小秋有些呆愣，不、不是该家和万事兴的吗？这前世她听得可多了，说什么，既然如此，便是天意，难道她好意思让蒋家因为她烦心吗？ 蒋小秋以为那些都是老夫人的想法，那些丫头婆子也都这么说，她一直深信不疑的，难道不是吗？ 看着她愣愣的样子，蒋老夫人皱着眉，在她的眉间戳了一下，小秋本能地捂住额头，什么灵动慧黠都没了，整一个呆娃娃。 “你需记住，我可以容忍那个蒋玲珑继续在蒋家，只是不能越过你去，我可以让你娘留着她，却不能让她的地位在你之上，蒋家不能牝鸡司晨，乱了纲常！” 小秋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原本她也只是想着顺一顺老夫人的心意，不过不小心弄错了，只是老夫人真正的心意，反倒更合她的意。 “此外，你莫不是还打算回去同家镇？” 小秋一愣，那不然呢？ 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再戳她一下，“你虽然确实嫁了人，这便算是回娘家了，若是没有夫君来接，你做什么要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若他一直不回来，你就甘愿一直守着那个家？我反正是不许的，除非你那个相公亲自来接你，否则，你就在蒋家安安心心地住着，我蒋家的女儿，都金贵着呢。” 蒋小秋：“……” 怎么这样呢？ …… 蒋玲珑回来的第二日，小秋仍旧如常地去了小佛堂，陪着祖母一块儿礼佛。 出来的时候，发现来请安的人早早地就到了，小秋看到了蒋玲馨闪烁的明亮的目光，心里暗叹，都是来看热闹的。 蒋玲馨也不容易，已经憋了一整个晚上了，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却仍然停止不了她想要看戏的急切心情。 蒋小秋扶着老夫人过去，余光扫到柳疏影的旁边，蒋玲珑正在看着自己。 蒋玲珑表情不敢太过火，却藏不住眼里的震惊，昨个儿匆匆一瞥也没瞧仔细，这是蒋小秋？ 这怎么会是蒋小秋？ 她想象中黝黑干瘦，唯唯诺诺，缩着肩膀低着头的模样，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彻底？ 这个从容不迫，面容清丽，穿着打扮皆不俗，举手投足大家风范的女人是谁？这怎么会是蒋小秋！ 蒋玲珑要疯了，就是知道蒋小秋的不堪，她才会动了心思将这人的下落透露出来。 她要的是一个能被自己踩在脚底下，能衬托出她的出尘，能被她所利用的蒋小秋，而不是现在这个，浑身不逊于自己，高高在上的人！ 蒋玲珑的震惊太大，以至于让蒋老夫人捕捉到了她眼睛里的嫉妒，心里更是不喜。 老夫人都后悔了，昨个儿说什么还能容忍她继续留下？就不该容忍才是！ 蒋家的女眷们给老夫人请安，完了谁都没先说话，目光都落在了三房那里。 蒋玲珑回来蒋家，昨个儿又闹成那样，总得有个说法吧？ 柳疏影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娘，玲珑回来了，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回来，一会儿让人给您送过来吧。” 蒋老夫人的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蒋玲珑的身上，她立刻露出期待的柔弱目光，殷切地看着老夫人。 蒋老夫人心里郁猝，这么些年了，蒋玲珑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也就柳疏影那样的，才会喜欢柔弱纤细，宛若扶风弱柳般的模样，而在蒋老夫人看来，她很是瞧不上。 女儿家又不是只能娇娇弱弱如蒲草，也是能如她一样，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养着，蒋家也不缺那点东西。” 老夫人不轻不重地说，柳疏影心里猛地跳动。 老夫人的话看似在说玲珑带回来的东西，可她却听得出来并非如此。 她的意思，是在说玲珑，蒋家不缺蒋玲珑的用度，养这么一个人也无所谓！ 柳疏影一颗心慢慢地放了下来，她还担心老夫人会要自己将玲珑送回去，却没想到并没有。 她赶紧不着痕迹地推了推玲珑，让她上前拜谢，玲珑心里却不像柳疏影那样高兴。 她看着蒋小秋就站在蒋老夫人的身侧，跟着老夫人接受别人的仰望，再看看老夫人对自己，不咸不淡，冷冷清清！ “祖母，玲珑此次特意去了寺庙里，给祖母点灯诵经，还请了得到高僧开过光的经书回府，玲珑只愿祖母能福寿安康，玲珑便心满意足了。” 蒋玲珑目光闪动，面色虔诚，蒋玲馨和蒋玲月暗自撇嘴，蒋玲珑也是有本事的，说起这样奉承的话能面不改色，她们两确实甘拜下风。 蒋老夫人垂下眼睛，语气仍旧淡淡，“你有心了，都散了吧。” 蒋玲珑心里一喜，自己仍旧喊她“祖母”，她并没否认呢，果然昨个儿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蒋老夫人今日没留任何人，只同小秋祖孙两儿用饭。 桌上的碗碟数量少了不少，小秋说的，贵精不贵多，上了太多的饭菜瞧着都不容易有胃口。 如今杜嬷嬷在老夫人饮食上，对小秋可谓言听计从，因着成效也是极明显的，从前多做些菜只求着老夫人能多用两口，原来并不正确。 “晚些时候，等人齐了，我会说清楚各人该有的身份，免得到时候牵扯不清。” 蒋老夫人忽而开口，小秋知道自己劝阻不了，于是也不劝阻找骂了。不过她看方才蒋玲珑的目光，仿佛还很自得，可怜怕是也得意不了多久。 第二百零九章 雪容膏 吃过了东西，小秋回去屋子，让绣珍去开箱笼，将她平日里用惯的绣筐针线找出来，再去拿一匹玉色的缎子出来。 在蒋家这些日子也基本适应了，小秋手痒，想要摸摸针线。 过了一会儿翡翠过来，“姑娘，大姑娘二姑娘过来找您，还有四姑娘也在。” 翡翠特意把蒋玲珑分开了说，小秋没想到蒋玲珑这么快就来找她，于是将绣活放一放，出去见客。 蒋玲馨一见到她，立刻露出笑容来，“小秋妹妹，水榭那儿荷花开了，咱们过去瞧瞧吧？” 她们是决计不敢在世安院喧哗的，因此每每过来寻蒋小秋，都会带着她去别处赏玩。 蒋小秋余光扫了一眼蒋玲珑，见她已是又换了套衣裙，连头上身上的饰品都变了不少。 “姐姐们相请，我哪里有不愿意的。” 蒋小秋好脾气地应下，忽略蒋玲馨眼里一闪而逝的兴奋，跟着几人去了水榭。 那里已是有下人放好了各色细果茶点，四人走进去，蒋玲馨挥手让伺候的都出去，“咱们姐妹几个好好说说话。” 下人们都撤了出去，蒋玲馨拉着蒋小秋坐下，蒋玲月和蒋玲珑也坐下来。 蒋玲珑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蒋小秋，越看越是心惊。 她以为蒋小秋的样子是做出来的，故意不想让蒋家人知道她曾经有多落魄。 蒋玲珑想的是，小秋忽然的变化也不难猜，她不是嫁人了吗？得知自己是蒋家的人，她定是会在自己的夫家面前耀武扬威，并且趁机多弄些银两将自己打扮一下也是正常的。 没准儿，她那个夫家还等着她能从蒋家赚一笔回去呢！ 可是再怎么作假，也是能看出破绽的，然而蒋小秋竟然没有。 她的皮肤养得水润白皙，喝茶的时候伸出的手上，没有半点劳苦之色，纤纤玉指，细腻光滑。 她的眼睛里没有世俗的不甘和苦闷，并非一个活得很糟心，饱受煎熬的人会有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秦美华给她送来的消息里，明明不是这样的，她说蒋小秋过得很不痛快，嫁了人也只是熬日子，那些消息蒋玲珑听了之后心里很是痛快，还多给了银子的。 可难道是骗她的？ “哎呀小秋妹妹的手可真好看，细细白白的，这皮肤让姐姐们瞧了都羡慕不已呢。” 蒋玲馨也被蒋小秋的手给吸引了，再看她的脸、脖子，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肌肤都光润白皙，仿佛能透光似的。 蒋小秋就只低头含蓄地笑，这个确实是有原因的。 盛嘉言出门在外，却不忘给自己送一些膏脂回来，说是特意托了人调配的，让她一定用上。 小秋起先也没当一回事，不过擦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这东西真的很有效果。 她从前在秀云村辛苦劳作晒出来的印子都消退了，皮肤也变得柔软细腻，甚是惊奇。 盛嘉言每次都让人送许多回来，又言明这东西不经放，让她千万不要省着，小秋无法，几乎全身都用才能赶得上他送回来的速度。 她还想拿去给瑶娘一块儿用，瑶娘那里却是有别的，用了也没什么效果，小秋只得作罢。 这么几年下来，小秋早已脱胎换骨，多亏了盛嘉言。 小秋不知道的是，她用的这些膏脂，在外面其实是有名字的，名为雪容膏。 价值千金，一膏难求，多的是王公贵族捧了大把的黄金白银求得小小的一盒子，拿去讨美人的欢心。 美人得了，轻易都不舍得用，雪容膏是能放很久的，效果依然出众。 因此穆飞尘在得知盛嘉言说他的雪容膏不能久放，很容易坏的时候可委屈了，他哪里就有那么没用？ 可他能怎么办呢？这几年他算是已经逐步接受，自己看着冷面冷心的大哥是个情种的事实了…… “小秋妹妹，玲珑妹妹可算是回来了，我寻思着，你们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咱们都是蒋家的姑娘，有什么也无需藏着掖着，说明白了就好。” 蒋玲馨简直是迫不及待了，她要是蒋小秋，能将蒋玲珑挤兑到沟沟里去，占着自己的身份，还恬不知耻地继续装无辜。 蒋玲馨早察觉蒋小秋不是软柿子，心里就期待着能看她撕开蒋玲珑虚伪的脸。 结果她话说完之后，蒋小秋侧了侧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疑惑看着蒋玲珑，“玲珑姑娘有话要跟我说？” “……” 蒋玲珑都愣了一下，她自然是有话的！她想要让蒋小秋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想让她知道，就算她回来了，也别想得到爹娘半分的喜爱…… 可是这些话，都该是蒋小秋先发难，自己才能装作无意地告诉她才行，她应该是“不经意”地让她知道，而不是主动咄咄逼人地去说。 蒋玲珑吞了吞喉咙，忽然笑起来，伸手拿起茶壶，给蒋小秋将茶杯倒满，“我与姑娘甚是有缘，连生辰都是同一日，不过，姑娘既然已经成亲，我还是唤你一声小秋姐姐吧。” 她笑容亲切，“小秋姐姐在蒋家住得可习惯？若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大可以跟我们说，不用客气的。” 蒋玲珑轻飘飘地将蒋小秋已然成亲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原以为蒋玲馨和蒋玲月一定会吓一大跳，却没想到，两人居然毫无反应。 怎么会？莫非，她们已经知道了？ 蒋小秋也不拒绝蒋玲珑给自己斟茶，悠然地坐在那里，让人感觉蒋玲珑是在伺候她一样，蒋玲珑在心里暗暗咬牙。 “玲珑姑娘客气了，没什么不习惯的。” 蒋小秋语气淡淡，却看到蒋玲珑忽然睁大了眼睛，眼眶里的泪珠子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小秋姐姐一定很恨我对不对？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抢走了属于姐姐的东西，姐姐恨我，也是应该的。” 她拿着丝帕，眼泪一颗颗滚落，哭声悲戚，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若是第一次见蒋玲珑这样，蒋小秋怕是定会吓一大跳，随后觉得手足无措，心生内疚。 第二百一十章 给个解释 前世就是如此，蒋玲珑哭得太真实，并且恳切，突然地哭泣，让那时候自卑的蒋小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忙脚乱地想安慰都无从下手。 只能一遍遍地说，自己不怪她，这也不是她的错。 不过蒋小秋实在是看了太多次，每一次蒋玲珑这么一哭，她都会默默地忍下心里的辩解，每一次看她哭，她都会有些不忍心。 就连后来，她成了正室站在自己面前，当着外人的面，也是梨花带泪，哭着说她会好好待她。 然而转眼，又狞笑着看自己死去…… 蒋小秋收回思绪，手指轻轻抚上了茶杯，面色丝毫不改，声音轻浅，“你弄错了，我并不恨你。” 蒋玲珑心里一喜，可蒋小秋下一句话又说了出来：“你抢走的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蒋玲珑：“……” 蒋玲馨：“……” 蒋玲月：“……” 蒋玲馨赶紧塞了一块点心到嘴里，免得自己笑出声音来，好刺激好有趣，她果然没有看错蒋小秋。 蒋玲珑的眼泪都停止了一瞬，这个蒋小秋知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小秋姐姐，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可是这样的气话……” 蒋小秋无辜地睁大眼睛，“你觉得我说的是气话？” 她嘴角上扬，慢慢地勾出笑容来，“也无妨，等到往后，姑娘就会知道了，我这人从不说气话。” 蒋小秋不安理出牌的反应，让蒋玲珑彻底停止了哭泣，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她是不是气疯了？ 蒋小秋自然不是气疯了，她说的是实话。 蒋玲珑在意的，不过是蒋家四姑娘的身份，可她不需要，她都嫁人了。 蒋玲珑害怕失去蒋家富贵的日子，失去爹娘的疼宠，弟妹的喜爱，蒋小秋也不需要，她自己都有。 如今又有祖母撑着蒋小秋，蒋玲珑在她的眼里，根本无需畏惧。 小秋回来蒋家就只是不想让蒋玲珑舒坦而已，她不舒坦了，自己就舒坦了。 不过如今嘛…… 蒋小秋想起祖母说的话，她这算是回娘家，若是她的夫婿在意她，定是会亲自来接她的。 这样算算，盛嘉言也该到同家镇了吧？他会来接自己吗？ 蒋小秋光明正大地走神，蒋玲珑恨得牙齿发痒，可小秋都说了她并不在乎，自己也不能继续自责，那太掉价了。 蒋玲馨看着似乎偃旗息鼓了，也觉得没意思，干脆换个话题。 “好了不说这些，如今咱们姐妹齐全了，怎么也该说些有趣的，过几日是黄家妹妹的生辰，她可跟我嘱咐几次了，想要见一见我的新妹妹呢。” 蒋玲珑恨不得将她给瞪穿了，什么新妹妹？可她转念一想，她在黄家也有关系不错的闺中密友，若是蒋小秋也去的话…… “小秋姐姐可不要拒绝呢，你在同家镇怕是没机会见识这样的聚会，可热闹了，保准你会喜欢的。” 蒋玲珑眸子湿漉漉的，这会儿却又笑得天真无邪。 蒋小秋弯了弯嘴角，“那是自然，我怎么会拒绝呢？” 就怕到时候，有人会后悔的。 蒋玲月始终观望，蒋玲馨期待，蒋玲珑窃喜，蒋小秋不动声色，四个姑娘家各有心思，说是来赏荷，花瓣都没见着一片。 …… 蒋玲珑是被冰巧叫走的，说是柳疏影找她。 她抱歉地跟蒋小秋解释半天，才扬着下巴骄傲地离开。 冰巧带着她绕了几个院子，蒋玲珑有些不耐烦了，“我娘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附近出现，“是我找你，四妹妹，你总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何这人与你跟我说的，完全不一样吧？” 蒋玲珑脸色瞬间僵硬，慢慢地转头，看到了她的大哥，蒋浩良。 “大哥，我这不是才刚回府，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吗？” 蒋浩良嗤笑了一声，“我看你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我解释吧？” 他眯起了眼睛，原本还算忠厚的脸立刻显得有些阴测测的。 “是你说这个蒋小秋身份卑微，就算找回来也没人会在意，正是可以让我讨好贵人，我还信了你，特意让人买通华信寺的主持，让他给老夫人提示，结果呢？” 蒋浩良眼里怒意升腾，“如今老夫人那么看重蒋小秋，又怎会允许我将她送做妾？四妹妹，莫非你想亲自填补这个口子？” 蒋玲珑只觉得身体冰凉，她死死地捏住拳头，脸上却加深了笑意。 “大哥稍安勿躁，祖母看重她，也不过是被她给蒙蔽了而已，大哥放心，我有法子让祖母厌弃她，到时候，蒋小秋没了指望，也还算是蒋家的血脉，大哥拿出手也不丢人。” 蒋玲珑说完，蒋浩良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盯到蒋玲珑的腿肚子都有些颤抖。 蒋小秋的事情，蒋玲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那会儿她还是个单纯的蒋家四姑娘，唯一的心机，就是偷偷跟大房二房的姐姐们攀比衣衫、荷包。 然而有一次外出，她却见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说，自己才是她的娘，她根本不是蒋家的女儿！ 蒋玲珑很是害怕，却奇怪地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暗暗地观察着，越看越发现自己跟爹娘确实长得不像，倒是真的很像那个女人。 蒋玲珑从那时候开始，心思越来越深沉，她怕这件事暴露，怕她会失去蒋家的身份，她的娘是蒋家的三夫人，不是那个虽然长得不错，却满脸寒酸的女人！ 这个心结，在蒋玲珑的心里一直盘旋着，膨大着，对她来说，仿佛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山火，让她日日不得安宁。 然而有一日，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既然自己这么害怕，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事情明朗呢？她要那个从未见过的蒋小秋，再也不能威胁到自己。她要她的地位稳固如山，再也不用担惊害怕，生怕哪一日被人揭穿，她要从蒋家滚出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身份明确 就在这个时候，蒋玲珑偶然得知大哥蒋浩良想要讨好某个贵人。 蒋玲珑只知道那个贵人的身份高不可攀，让蒋浩良伤透了脑筋，他想找一个好控制的，会帮着他帮着蒋家的姑娘送过去，但蒋家地位不够，送过去的姑娘只能为妾。 蒋玲珑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是她跟蒋浩良主动挑明，她知道一件往事，蒋家另有一个姑娘流落在外。 是她告诉蒋浩良，那姑娘一定很合他的心意，长年吃足了苦头，只要给点甜头，就定会为了蒋家在所不辞。 是她信誓旦旦地保证，那蒋小秋虽然嫁了人，身子却是干净的，一定会让贵人满意，并且正因为如此，蒋家人也不会反对她作妾。 一个这么好的人选，蒋浩良简直求之不得，立刻就答应帮她让其他人察觉，赶紧将人弄回来。 对于蒋玲珑来说，又可以从噩梦里解脱，又可以将蒋小秋解决，她也求之不得。 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结果找回来的人，却变了。 说好了的凄惨落魄呢？人家五辆马车，底气十足地回来。 说好了的怯懦惹人厌？直接住到了蒋老夫人的院子里，句句话都是称赞。 蒋浩良起先是真的蒙了，看到蒋小秋动作优雅地跟他行礼的时候，几乎怀疑是不是蒋玲珑口中的另有别人？ “你确定，这一次再不会有差池了？” 蒋浩良冷冷地勾着嘴角，目光里透着不善。 蒋玲珑赶紧点头，“大哥放心，确定不会有差池，那些人我的丫头是见过的，只要黏上，可没那么容易甩开，祖母就是再喜欢，也是会厌弃的。”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你可得尽快了，我这里，是等不及的。” 蒋玲珑目送蒋浩良离开，心里才松了口气，不要紧，绝对不会再生变，她有信心，这次一定能把蒋小秋给拉下水！ …… 蒋玲珑想得很好，然而堪堪只到了晚上，她就仿佛被甩了一记耳光。 蒋家晚上去给老夫人请安，一大家子都到齐了。 说了些寻常的话之后，老夫人忽然慢吞吞地开口，“先前玲珑丫头没回来，有些事情我便也没说，如今既然人都齐了，事情还是说清楚些的好。” 蒋玲珑低着头缩在柳疏影的身侧，就是不想引人注意，结果听见这话，身子隐隐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柳疏影也急了，有什么可说清楚的呢？难道要当着大家的面，将玲珑撇成外人吗？ 她脸上陪着笑，“娘，玲珑才刚回来，这事儿也不急……” “她不急，还是你不急？” 蒋老夫人垂着眼睛也没看她，一句话说的柳疏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庭源，你也觉得，这事儿不急？” 老夫人点了蒋庭源的名字，蒋庭源连犹豫都没有，“娘说的对，是该说清楚了。” 蒋玲珑浑身冰凉，脸色瞬间惨白，爹竟然一句话都不帮自己吗？他是不是也被蒋小秋给迷惑了？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 听见蒋庭源这么说，柳疏影脸上的血色也渐渐退去。 老夫人于是接着说，“蒋家的血脉乱不得，小秋才是正正经经的蒋家四姑娘，玲珑丫头若是想回去，便让人送她回去……” 蒋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蒋玲珑就喊了出来，“不！” 她声音有种破碎的尖利，让她往日柔顺脆弱的表象仿佛破了个口子一样。 蒋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继续说，“若是她不愿意，想留在蒋家也成，只是从今往后，她便不是蒋家四姑娘，而是……” 老夫人皱了皱眉，她显然还没想好，要给蒋玲珑一个什么身份。 不过有人已经想好了。 “娘，我愿意认她做义女，求娘成全。” 柳疏影看着蒋玲珑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得不行，立刻恳求着希望老夫人能答应。 一时间，各种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柳疏影的身上。 便是再不舍得蒋玲珑，这事儿都可以私底下来跟老夫人商量，却非要当着亲生女儿的面上如此，柳疏影莫不是故意的？ 连蒋老夫人脸上都带了些怒气，自己这个儿媳从前还能说她是生性单纯，如今看简直是缺心眼儿！ 她也不想想蒋玲珑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可有表现过半点对亲生爹娘的想念？方才更是失态地激烈表示不愿意回去，若真是个孝顺的，又怎会凉薄如此？ 也亏得柳疏影还觉得她是个宝，为此不惜伤到另一个真正的宝贝。 蒋老夫人心里有气，自然不会如她所愿地答应，“这事儿，你我都做不得主，玲珑丫头也不是什么遗孤，也是有爹娘亲人的，咱们擅自这么认下，你觉得合适吗？” 柳疏影也是着急了，可老夫人说的也挑不出错儿来，只是难道就任由玲珑无名无分地在蒋家？那像什么样子？ 她忽然抬头，看到蒋小秋无波无澜的面容，娴静沉着，仿佛置身事外，柳疏影心里无端地冒出了一团火。 她怎能如此平静？蒋家都因为她搅动不安，她怎么还能一点儿都不受影响？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吗！ 直到最后，蒋玲珑的身份也没个说法，不清不楚地就算了，她回去自己的屋里，抱着软枕痛哭了一场，声音哭得凄惨柔弱，惹得柳疏影也在屋里垂泪。 “老爷，你怎能不帮帮玲珑？眼看着她受这样的委屈？” 蒋庭源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她委屈？身为外人在蒋家享受了十多年，锦衣玉食地养大，如今也没有就要把她送走，你觉得她委屈？” “难道不是吗？玲珑那么乖巧懂事，如今在蒋家连个身份都没有，还不委屈吗？” 蒋庭源眼里闪过一丝不耐，“那你可想过小秋？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可跟她说过话，可问过她这些年好不好？” 柳疏影顿了一下，“那、那怎么能一样？玲珑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再说，小秋如今不是好好的？” 她觉得怎么能这么比？她同玲珑的情意，怎么能是蒋小秋比得上的？并且那个蒋小秋还不是也没来跟自己请过安？ 蒋庭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背着手出了屋子。 他宁愿小秋一辈子不出现，自己也永远不会去打扰她，可她既然回来了，对他而言，实在是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蒋玲珑跟蒋小秋如何能相提并论？说到底，蒋玲珑这些年的好日子，也不过是他施舍给她的而已！…… 第二百一十二章 礼尚往来 蒋玲馨邀请小秋一同出府赴宴，她虽然应下了，却还是回去征求了老夫人的意见。 “黄家？” 蒋老夫人略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换了小秋刚拿过来的金丝红枣羹，小勺子慢慢地舀着。 “去去倒是也无妨，蒋家行商，黄家却是有人走了仕途，家里的规矩自会更重一些，不过与她们结交也有好处，能听到一些平日里听不到的消息。” 蒋老夫人忽然笑了起来，“你可敢去？” 蒋小秋反应平平，脸上笑意浅淡，“老夫人觉得可去，我便去，那黄家又不会吃人。” “哈哈哈，是啊，又不会吃人。” 蒋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出了声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很喜欢你身上这股胆识，很不错。” 蒋小秋礼尚往来，“祖母眼光真好。” 蒋老夫人：“……” 这是夸她还是夸她自己呢？ …… 蒋老夫人说了让她放心去，就真的没有再过问这件事，等到了那日，小秋让翡翠给她挑了衣衫配饰，又让如意跟着去了选了贺礼，人家生辰，总是不好空着手去的。 蒋玲馨和蒋玲月一早就过来了，看到了小秋，两人眼里都闪过一抹艳羡。 蒋家虽然是大户人家，每一季都会裁制新衣，也都是仓州最新的款式，可小秋身上穿的衣衫却就是要比她们的别致一些。 “小秋妹妹今儿可真好看。” 蒋玲馨绕着小秋看了一圈，心里啧啧了几声，自己从前是脑子抽了，相信蒋玲珑说的那些鬼话。 “走吧，玲珑在外面等我们了。” “玲雯姐姐不去吗？” “她啊？身子不舒服，回回这种时候都不舒服，咱们都习惯了。” 三人去了见了蒋玲珑，蒋小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想打什么主意。 蒋玲珑今日实在是……说是素雅、素净都形容得不彻底，应是惨然才对。 月白色的裙衫，米白色的纱衣，只领口一点儿暗纹点缀，头发松松挽着，发饰居然是素银的，上面有一点白色的米珠装饰。 蒋玲珑脂粉轻施，却没擦口脂，更显得脸色苍白，远远看去，如风中飘荡的芦苇，柔弱纤细。 都不用蒋小秋说什么，蒋玲馨眉头一皱，“玲珑，咱们去黄家是去贺生辰，你穿成这样是何意？” 蒋玲珑低头垂眸，“我如今也不是蒋家正正经经的姑娘了，哪里有资格跟姐姐们媲美？能有这样的装扮，玲珑已经很满足了。” 蒋玲馨简直想发笑，真够可以的，说的好像他们蒋家苛待了她似的。 这个蒋玲珑惯会装可怜扮柔弱，在家里跟蒋小秋怎么着她都不管，可这出了家门，她们任何人的不妥，都会被放大成蒋家姑娘共同的不妥。 蒋玲馨可是正在相看婆家的，今儿去赴宴，黄家也必然会有别的贵客，若是让她们对蒋家生出了不好的印象…… 蒋玲馨顿时恼火起来，摆出了蒋家大姐的架势，“既然如此，那你今日就不用去了，左右也不是蒋家的姑娘。” 她可是不怕蒋玲珑的，老夫人喜欢的是蒋小秋，蒋玲珑算什么？也就只有三婶当成个宝一样。 蒋玲珑的脸色一白，倒是比刚刚更像热孝中一样，她不敢相信地瞪着蒋玲馨，她怎么敢这么对自己？ 蒋玲馨哪里管她，直接带着蒋玲月和蒋小秋转身出门，虽然这样少了不少热闹可看，可热闹哪有自己的名声和亲事重要？ 看着蒋玲馨当真不带自己出门，蒋玲珑简直要气疯了。 她死死地咬着牙，气息粗重，阴沉着脸沉默好一会儿，“我娘呢？” …… 马车上，蒋小秋一点儿不奇怪蒋玲馨的做法。 此一时彼一时，人都习惯欺软怕硬，趋炎附势，这是生而为人的劣根性。 若是放在前世，蒋玲馨只会讨好蒋玲珑，在外人面前也只会流露出对玲珑的疼惜之情。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蒋玲珑在蒋玲馨的心里，已经是一颗弃子，根本派不上用场，因此也就不需要费心经营。 “小秋妹妹……不对，如今该称你为四妹妹，你放心，黄家妹妹很好相处，这种宴请多去几次你就习惯了，没什么可怕的。” 蒋玲馨还记着李美静的嘱咐，让她一定多照顾蒋小秋。 “多谢大姐姐。” 蒋小秋笑着道谢，也不好嘚瑟其实她并没有在怕，就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整日待在蒋家不能外出，着实有些无聊。 蒋玲月见状，便坐过去，细声细气地跟她说了一些黄家的规矩，和黄家人的情况。 与此同时，蒋玲珑已经见到了柳疏影。 蒋家的事务，蒋老夫人懒得经手，都分给了三个儿媳，柳疏影此刻便在处理事务。 见到蒋玲珑失魂落魄地进来，柳疏影挥手让管事嬷嬷停一下，“玲珑？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去黄家赴宴的？” 蒋玲珑仿若才刚回神，眼睛看到了柳疏影，又是想要过来，走了两步却又停住，眉头微微蹙起，两颗泪珠立刻掉落下来。 她像是不想让柳疏影看见，赶紧低下头，转身想要快步走出去。 可柳疏影已经看见了，且蒋玲珑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她心里十分不好受。 “玲珑，你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蒋玲珑停住了脚步，却始终背对着她，柳疏影只好自己走过去，一碰到蒋玲珑的肩膀，就看到她的肩膀迅速颤抖起来。 “到底是怎么了？” 柳疏影掰过蒋玲珑的身子，看到她无声地痛哭，秀气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娘……” 蒋玲珑低声地呜咽着，拼命地去擦脸上的眼泪，“不是小秋姐姐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还妄想着跟着去黄家，是我不好……”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泣不成声，一双眼睛泛着红色，嘴里却不断地让柳疏影不要怪蒋小秋。 “是她不让你去黄家？” “不是的，娘，真的不是的……” 然而蒋玲珑越解释，柳疏影心里的怒气就越是高涨。“她怎么敢这么对你！”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书香门第 柳疏影眯起了眼睛，觉得蒋小秋当真是仗着老夫人的喜欢，就整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回来蒋家这么多日子，也没说到她跟前来请安说话，见着了她连个目光都不移过来，有这样为人子女的吗？ 如今自己要将玲珑留在身边，她倒好，竟然这么欺负玲珑，她怎么做得出来的！ 柳疏影心里顿生怨气，沉着声音，“去把脸擦干净了，她不让你去，我带你去。” 蒋玲珑心里大喜，然而脸上却是一片惶恐，“不，娘，小秋姐姐会不高兴的，我可以不去的，真的，我没关系……” “她会不高兴？她可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不高兴！” 柳疏影心意已决，这么为人着想的玲珑，心肠就是太善良了，她若是不护着，往后还不知道蒋小秋会怎么欺负她呢！ …… 黄家门口，蒋家三姐妹从车上下来，门口早有人候着了。 “蒋姑娘里面请，我家姑娘早等着了。” 蒋家的丫头将她们往里面引，绕过了几个园子，来到一个竹园，里面已经有轻轻的说话声传来。 蒋小秋跟着后面进了园子，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蒋家姐姐，方才我还在惦记你呢，怎的来的这样晚？” “四妹妹，那便是今儿的主角儿，黄灵素。” 蒋玲月在小秋耳边轻声地给她介绍，小秋回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这位黄姑娘果然跟蒋玲月说的一样，光长相就很书香门第。 小秋一开始听蒋玲月这么形容的时候，心里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啥叫长得书香门第？然而这会儿亲眼见着，才知道蒋玲月的形容十分地恰当。 黄灵素身上穿的很是素雅，笑容极为克制却平和，眉眼淡然，气质婉约，她走着，笑着，说着，都有种沉淀下来的沉静和温柔的感觉。 黄灵素也一眼就看到了蒋小秋，想不看到她，也是很难的，蒋小秋的打扮也并不华丽招摇，却在三人中最是显眼。 “蒋家姐姐，这一位是？” 蒋玲馨扬起笑容介绍，“这位是我家四妹妹，蒋小秋。” 黄灵素眼里浮现出了疑惑，“蒋家的四姑娘，不是玲珑妹妹？” “这个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先去给长辈们见礼吧。” 蒋玲馨可是想要在长辈们面前露露脸，如此才会有机会让人看中。 黄灵素压下了心里的疑虑，带着她们去见了长辈。 只是当长辈们问起蒋小秋的身份时，蒋玲馨就不得不回答了，然后她发现，这事儿吧，还挺麻烦的。 原本只想着带着小秋出来，蒋玲珑也在的话，怕是会有好戏看，不过这会儿蒋玲珑也不在，自己是长姐，解释的责任就变成了她的，蒋小秋只需要沉默微笑就好。 但这事儿又不能说得太过详细，毕竟算是蒋家的家事，还是算不上可以炫耀的家事。 蒋玲馨只能尽量简单地解释一下，却足以让蒋小秋成为众人的焦点。 各家长辈们听说了之后虽然好奇，却还知道克制，等出了屋子之后，小辈们可就无所顾忌了。 “竟然是弄错了？听着跟说笑似的，那确实这次没错了？” “是被换到哪一家去了？瞧着模样倒是并没有受什么苦。” “那又如何？这么多年与爹娘骨肉分离，好在是找回来了。” “咦？那蒋玲珑呢？莫非是送回去了？怪不得今儿没瞧见她。” 大家议论纷纷，只不过声音也并不算大，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住了蒋小秋。 “你是不是把玲珑姐姐给赶走了？为何她今日没来？你也太霸道了吧。” 蒋小秋对于这人的出现莫名其妙，没有立刻说话，只沉着眼睛看她。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浑身穿得鲜嫩，脸上有着任性的骄纵。 “灵犀，不得无礼。” 黄灵素立刻走过来，抱歉地朝着蒋小秋笑笑，“这是我妹妹，年岁尚小，从前……与玲珑妹妹关系有些亲近。” “二姐，她一回来就把玲珑姐姐给赶走了，可见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你干嘛要对她这么好？” 蒋小秋缓缓弯起来了嘴角，果然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 她看着黄灵犀，面带微笑地淡淡开口，“灵犀姑娘这么说就错了，可不是我赶她走，你玲珑姐姐那么善良，这么些年都不曾见过自己亲生的爹娘，难道她忍心为了蒋家的富贵抛弃他们吗？” “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可是给了她一条命的人，你觉得若是你的玲珑姐姐，会怎么做？对他们不闻不问地继续留在蒋家？还是怀抱感恩愧疚地回到他们身边？” 蒋小秋笑眯眯地给她挖坑，果然黄灵犀想也不想地往里跳，“玲珑姐姐那么好，当然不会贪恋富贵不闻不问！” “灵犀姑娘当真是很了解玲珑呢，我真为她感到高兴。” 黄灵犀方才的气势烟消云散，又觉得仿佛哪里不对，可又无法反驳，一张小脸都垮了下来。 她还挺喜欢蒋玲珑的，每次跟她说话，她都最能逗自己高兴，虽然姐姐说，让自己不要跟蒋玲珑太亲近…… 黄灵素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蒋小秋，自己这个妹妹她有时候都头疼，蒋小秋竟然三言两语地就给对付了，让她刮目相看。 “还请小秋姑娘莫要介意，灵犀小孩子心性，并非刻意让姑娘为难。” “黄姑娘多虑了，我也有个妹妹，瞧着与灵犀姑娘一般年岁，因此我不会介意的。” 黄灵犀跟蒋小冬比起来，真不算难缠，就刚刚那话，到了蒋小冬那里，兴许还能翻出新的花样来。 也不知道自己的信她们收到了没有，小秋当真很想她们。 黄灵犀刚刚质问蒋小秋的时候，旁边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听，蒋玲馨听见小秋的话，心里还忍不住奇怪，她干嘛要给蒋玲珑脸上贴金？ 又是什么善良，又是什么感恩的？不过很快，当柳疏影带着蒋玲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蒋玲馨才发觉，小秋这个坑，挖得够大！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效果出众 人都快到齐的时候，气氛便更加热闹了。 长辈们在里面说话，小辈们就在外面，三五成群地聊天。 有黄灵素和蒋玲馨刻意照顾，蒋小秋也很快融入了其中，且她身上神秘和淡然的特质，说实话还挺吸引人。 姑娘们聊天，聊着聊着就能聊到男子身上去，这是永恒不衰的模式。 “我听我兄长说，咱们国朝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如今在朝中十分抢手，真真可谓年轻有为的俊杰。” “果真？赶紧说说说说。” 蒋小秋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耐不住蒋玲馨兴致勃勃，她就只好拿了果子，陪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 “这位公子姓苏，名如卿，不知道哪里人士，神秘得不得了，然而才华横溢，面容俊朗，已是一跃成了朝中红人，许多人都想笼络。” 蒋小秋耳朵一动，眼睛眨了眨，她想，她知道是谁了。 苏如卿，就如同之前偶遇的宋修文一样，前世蒋小秋如雷贯耳。 这便是往后的铁血首辅，以傲人的姿态横空出世，惊才绝艳，智勇双全。 当初那人花费了多大的心思想要笼络苏如卿，然而对手如云，却最终不知道为什么，苏如卿主动相助，最终助他成就大业。 蒋小秋的神志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只听见那些姑娘们发出一阵阵细细的抽气声，然后小声地问，“然后呢？” “我也听闻过此人，我还听闻，有姑娘主动跟这位苏公子示好呢。” “真的吗真的吗？” 蒋小秋撇撇嘴，咬了一口果子，人苏首辅可一点儿不在意儿女情长，前世给他送了多少美女也没见他收过，那人还跟自己抱怨过，说这铁血首辅是不是哪里不行？ 蒋小秋虽然没有见过这位苏如卿，对他却还算是有些了解的。 “姑娘，夫人说时辰到了，该开宴了。” 黄家的丫头过来传话，黄灵素正了正色，刚要说话，眼睛忽然瞥到了某一处，怔忪了一下。 很快，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一时间窃窃私语声络绎不绝，落在蒋小秋身上的目光陡然一下增多，带着意义不明的味道。 柳疏影带着蒋玲珑出现了。 蒋玲珑出现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柳疏影亲自带着她出现，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蒋玲珑站在柳疏影身侧，脸上有着明显的忐忑和不安，配着她一身素净到令人发指的打扮，如同小白花一样惹人怜惜。 然而她的心里，却在得意地狂喜。 自己由娘亲自带着赴宴，谁都该能看得出来，娘更在意哪一个吧？ 说不定还能让别人察觉到，自己是被欺负排挤了，娘在为她撑腰，蒋小秋的恶劣行径，怕是会被不耻！ 蒋小秋看到她们的时候，正在用丝帕轻轻地擦着自己的手指，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如今想想，蒋玲珑的行事手法也并不难猜，她能仰仗的就那些，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若放在之前，或许还真会有人按着蒋玲珑想的，觉得蒋小秋心机深沉，一回来就容不下她。 可在小秋说了那样一番话，把蒋玲珑捧到了天上，说她不贪图富贵，单纯善良懂得感恩，这会儿她又一脸憋屈地出现，就不禁会令人遐想。 蒋小秋都回来了，她怎么还留在蒋家呢？她的爹娘呢？不要了吗？ 蒋玲珑慢慢地走过来，走到了黄灵素的面前，又特别明显地看了一眼蒋小秋，像是担心她生气一样，才声音低低地开口。 “灵素姐姐，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无论如何都想来送上贺礼，哪怕，哪怕……” 她又看了一眼蒋小秋，“我不会待很久的，真的。” 蒋小秋就站在旁边，闻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枉费我辛苦替你圆说。” 蒋玲珑一愣，她在说什么？ 然而蒋小秋只是摇摇头，特别无奈地走到一旁，一点没有因为蒋玲珑的出现而觉得愤怒，只有感叹。 蒋玲珑蒙了，所以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周围的人看她，也目光闪闪烁烁？ 她们不该替自己打抱不平吗？蒋小秋可是不让自己出来呢！ “玲珑姐姐，你没有回去你亲生爹娘那里呀？” 黄灵犀小姑娘又蹦跶过来了，仰着脸满是疑惑，“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没有蒋家有钱吗？” 蒋小秋听到这话，简直想给无所畏惧的小姑娘一个拥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了。 蒋玲珑的脸色顿时跟开了染坊一样，“当、当然不是？灵犀妹妹怎么会这么问？” 她如同锋芒在背，后脖子上一阵阵冒汗。 “那是为什么呢？玲珑姐姐难道忍心对他们不闻不问？” 黄灵犀下意识地照搬蒋小秋的问话，她觉得如此善良的玲珑姐姐怎么也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有别的原因。 蒋玲馨头一次对蒋小秋生出了佩服的情绪来，若不是她之前跟黄灵犀这么说，这小姑娘怎么也问不出这话。 她扭头看了蒋小秋一眼，难道她一开始，就知道蒋小秋会出现？ “我，我是因为，爹娘养了我这么些年，我也是要报答的，所以……所以……” “那你亲生爹娘就不管了吗？” 蒋玲珑恨不得将这个死丫头给掐死！ 还有完没完？平日自己那么讨好她，她却在这种时候让自己难堪！ 蒋玲珑流露了一瞬的狰狞，让黄灵素捕捉到，她暗暗皱了皱眉，“灵犀，算了，人各有志，你也别难为玲珑姑娘。” 她的一句“人各有志”，根本没有替蒋玲珑解围，蒋玲珑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其他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到底哪里出了错？ 屋里，柳疏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得知她是带着蒋玲珑过来的，虽没人好意思直接问，却也私下窃窃私语，暗暗猜测蒋家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大宅后院，日子单调繁琐，能有个新鲜的事儿发生，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于是黄灵素的这个生辰，过得甚是微妙。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对峙 蒋家的人来的时候，是分成了两拨，回去的时候，总不好仍旧如此，是会被人笑话的。 宴后，蒋小秋依然跟蒋玲馨和蒋玲月一辆车，柳疏影带着蒋玲珑，马车离开，留下多少探究好奇的目光。 “这蒋家三夫人可真有趣，亲女儿找回来了，又瞧着样样不差，她怎么好像一点儿不高兴？” “谁知道呢，你们瞧见蒋玲珑今日穿成了什么样？我看着黄家夫人脸色都难看了不少。” “倒是那蒋小秋，举止得当，从容大方，问她话都坦然地说了，我要是蒋家三夫人，我自然是选亲闺女。” “好了好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过蒋家姑娘都要开始相看说亲了吧？这蒋三夫人亲疏不分，怕是多少会有些影响，她可还有儿子呢，谁家姑娘嫁过去，应是都会好好想想的。” 这些话，蒋家离开的人是不会听到了，可并不影响蒋玲馨要气炸了。 “蒋玲珑是故意的吧！穿成那样为什么还要出现？都有人私底下来问我，说她在蒋家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不懂规矩？我都被人笑话了！” 一些适龄的姑娘，都是会被叫到长辈面前说话的，蒋玲馨自觉表现还不错，可蒋玲珑一出现，她就像变成了笑话一样，别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对劲了。 她不好当着小秋的面说柳疏影，只能将怒意都发泄到蒋玲珑的头上。 “大姐姐，此事我也有错，当日若是我不应下赴宴，玲珑应是也不会做得如此过火。” 蒋小秋语气微微自责，蒋玲馨脾气暴躁，“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邀请的你，你也该出去多走动走动，就是那个蒋玲珑……” 蒋玲馨咬牙切齿，这笔账，她是一定要算的！ …… 蒋玲馨是个憋不住的人，一回了府，就冲到她娘那里告状。 “三婶是疯了吗？带着穿成那样的蒋玲珑过去，她是非要看着我往后嫁不出去，她才高兴吗？” 蒋玲馨的性子，正是传了李美静，她听女儿这么说，哪里还能忍得住？找了个由头就去了世安院，委委屈屈地就将事情给说了。 世安院里，蒋老夫人低垂着眼帘，手里慢条斯理地拨动着茶碗的碗盖，一下一下地撇着上面的茶叶。 “娘，媳妇也为人母，三弟妹心疼玲珑我也理解，可再怎么，也不能这么鲁莽吧？她这样带着玲珑出现，让人怎么想小秋丫头？明摆着让人觉得，在她心里小秋不如玲珑？” “咔嚓。” 蒋老夫人手里的碗盖，发出重重的一声脆响，秦美华一个激灵，赶忙收住了话头不敢再多说。 “丫头们，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那便都叫来吧，总要多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蒋老夫人语气缓慢，李美静却从中听出了一点让她畏惧的怒气来。 她明白了，老夫人此刻心情十分不好，希望这不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一会儿，世安院里人都来齐。 蒋玲馨仍旧满脸的不舒坦，一眼都没有往柳疏影那里过去。 蒋小秋也仍旧站在老夫人的身边，面色平静。 “咱们蒋家，向来开诚布公，如此方才能和顺安平，长长久久，今儿在黄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今你们就好好说说吧。” 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完，柳疏影的头一个反应，就是抬眼往蒋小秋那儿瞪了一眼，觉得定是她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这一眼，蒋小秋看到了，老夫人同样也看到了。 蒋小秋并没有什么感觉，怀疑就怀疑吧，她又不少块肉，况且她也确实下了套等着的。 可老夫人就不一样了，脸色顿时又阴暗了两分，提高了声音，“老三媳妇，你先说。” 柳疏影没想到老夫人会先点了她，可她也是不怕的。 “娘，这事儿便是您不问，我也是要来跟您说的。” 柳疏影心里积压着的对蒋小秋的怨气，这会儿却是压抑不住，声音里也带着些许怒意。 “我知道蒋小秋得了娘的喜欢，可是她回来蒋家这么些日子了，从不曾来给我请安，这也就罢了，娘喜欢就好，只是玲珑在我身边孝顺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玲珑都说了，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会跟小秋抢，她如今连蒋家姑娘的身份都没了，小秋却连一个生辰的宴请都不让她去。” “娘，媳妇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蒋小秋有蒋家的身份，有您护着疼着，玲珑就只有我了……” 柳疏影并不觉得她哪里做错了，再怎么说，她也是蒋小秋的娘，她欺负玲珑，那不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一旁蒋玲馨急了，正要开口，却听到蒋小秋略带清冷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玲珑妹妹说，是我不让她去黄家妹妹的宴请吗？” 蒋小秋脸上并无恼意，眼睛看着楚楚可怜的蒋玲珑。 “此事我也说了……” 柳疏影不耐烦蒋小秋这副故作疑惑的模样，不是她还能是谁？ 结果蒋小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玲珑妹妹，你是怎么说的？是我不让你去的吗？” 柳疏影因为话被打断，心头的怒气更甚，“蒋小秋，你这是想要当着我的面威胁她吗？你这样问，玲珑哪里敢说什么？” 蒋小秋皱了皱眉，“祖母说了呀，蒋家推崇开诚布公，是什么就说什么，莫非当着祖母的面，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吗？” 柳疏影暗恼，却听见老夫人也赞同，“不错，是什么便说什么，玲珑，你怎么说？” “我……” 蒋玲珑白着脸，眼神无助地看向柳疏影，心里却急了。 她之前可没想到这事儿会弄到老夫人这里来！ 自己在蒋家这么些年，蒋老夫人一直仿佛超然物外，对家中的琐事并不关心，除了晨昏定省，其余连见一面都难。 可如今是什么情况？老夫人要亲自弄清楚这件事？就因为跟蒋小秋有关？ “我……” 蒋玲珑支支吾吾半天，这让她怎么说！当时想让柳疏影误会的时候，她可没想过会当着老夫人的面对峙！ 第二百一十六章 信收到了 “怎么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吗？” 蒋小秋可不喜欢怂，人都污蔑到她头上了，她是个泥人也是有三分脾气的，更何况她才不是泥人呢。 蒋玲珑被逼得没了法子，只得使出她管用的手段，眼里蒙了一层泪雾，楚楚动人地看着柳疏影。 “算了，三婶，既然玲珑不敢说，那还是我来说吧。” 蒋玲馨都要被憋死了，看到蒋玲珑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就一肚子的火。 “三婶怕是弄错了，可不是小秋不让她去，是我不让的。” 蒋玲馨一句话，就让柳疏影瞪大了眼睛。 “三婶尽可以问问，那会儿咱们身边的人也不少，是不是如此，三婶一问便知。” “可……玲馨，你是为何……” 蒋玲馨气得笑了起来，“这个三婶还是要问问蒋玲珑，今日去黄家，是黄家妹妹的生辰，蒋玲珑穿的一身素白，跟奔丧似的，三婶觉得，我做得不妥？” 蒋玲珑急忙想要解释，可蒋玲馨不是蒋小秋，她压根儿没有个蒋玲珑解释的机会。 “她还说什么，她能有这些穿已经很不错了，三婶，你平日待蒋玲珑不薄吧？她穿成那样还一脸惶恐，不知道的，以为三婶苛待了她呢。” “不是的，大姐姐，你怎能如此曲解我的意思？” 蒋玲珑泪水涟涟，蒋玲馨却不吃她这套。 “今日这样的场合，仓州不少有名望的人家都过来了，我也是为了顾及咱们蒋家的名声，免得让别人误会，三婶却带着蒋玲珑仍旧穿成那样出现。” “三婶只想着蒋玲珑受了委屈，可有为蒋家其他姑娘也多想一想？可有为小秋的处境也想一想？可有为蒋家的名声也想一想？” 蒋玲馨实在气到想大吼，语气实在谈不上多恭敬，她说完之后，李美静才象征性地责备了她两句，只是表情却没有半点不认同。 柳疏影张了张嘴，转身看向蒋玲珑，她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衣裙。 之前她并没有太在意，只隐隐觉得是有些素了，可也算是合玲珑的喜好。 不过现在看来，去贺人的生辰，却当真是不合适的。 蒋玲珑脸都要绿了，眼泪涓涓，“娘，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不想越了姐姐们去，毕竟我的身份……” 柳疏影被她哭得心里发软，“玲馨，玲珑她只是心里难过……” “心里难过，为什么要让三婶以为是小秋不让她去呢？心里难过，为什么又一定要去黄家？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蒋玲馨在李美静和蒋玲月的安抚下，已经没有方才那样不管不顾了。 “祖母，事情就是这样。” 柳疏影怔怔地发愣，只觉得为什么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您说，我为何不去跟您请安。” 蒋小秋的声音再次响起，柳疏影慢慢地抬起头，看到蒋小秋那张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动容的伤感。 “那是因为，我并不想让您为难，您还并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我，接受我，我虽然不曾养在您的身边，可我也不希望，我的出现，给您造成困扰。” 蒋小秋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只露出小半张脸，和嘴角隐忍无奈的弧度，“哪怕我很想接近您，我也只能忍着，就算您只喜欢玲珑妹妹，我也不会怨您的。” 蒋小秋的话，让柳疏影僵直了个彻底，她整个人都蒙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蒋小秋浑身都撒发着淡淡的哀伤。 有一种感觉，没有经历过或许很难懂。 就是原本以为对自己不屑一顾，多一眼都不想看的人，忽然挖心掏肺地说，之前的冷漠，只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 这种震撼又冲击的感觉，让柳疏影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蒋小秋垂着脸，装可怜博同情，不止有蒋玲珑一个人才会的。 她故意对柳疏影疏离，却无形中让自己在她的印象里加深，如今的柳疏影，心里或许已经对自己有了些许的内疚也不一定。 若是循规蹈矩，想要得到柳疏影的喜爱，蒋小秋必然不是蒋玲珑的对手，她对柳疏影太熟悉了，自己一点儿优势都不占。 那蒋小秋能做的，便是另辟蹊径。 蒋小秋的余光看到蒋玲珑的眼里浮现出来的惊恐，心底慢慢地笑起来。 等蒋玲珑所能依仗的东西，被自己一点一点地抢走，不知道她的脸上，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 这件事儿，蒋老夫人最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不过柳疏影的做法确实很不妥，老夫人将她手里的差事又分了一些出来，说是让她能专心将事情处理妥善。 柳疏影瞧着压根儿没在乎这件事，她离开世安院的时候，人都还是恍惚的，临走前又看了好几眼蒋小秋。 蒋玲珑之后也安分多了，似是在柳疏影那里狠哭了一场，求得了她的原谅，只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教训，并不常出现在小秋的面前。 蒋小秋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平静了不少，每日除了陪老夫人礼佛说话，闲暇的时间，便又都放到了针线活上。 她想着，不知道自己绣出几样绣品的时候，才能见到盛嘉言呢？ 离开同家镇的时候，盛嘉言已是说快回去了，这会儿，他到没到家呢？知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有没有见到自己给他留的信呢？ …… 同家镇。 傅司年推门进屋，看到盛嘉言正低着头，出神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又在看信？” 听见声音，盛嘉言抬起头，却并没有将信放下，“来了？” “嗯，来了。” 盛嘉言回来同家镇有一阵子了，果然没能赶上蒋小秋离开。 瑶娘见到的他的时候，眼泪都要下来了，带着怨气在他身上狠狠拍打了几下，“怎么不早些回来，就差那么一点儿！” 盛嘉言知道她在说什么，却也只能苦笑，他又何尝不想将那一点儿给赶回来？瑶娘虽然不甘愿，却还是立刻将蒋小秋留给他的书信给了他，盛嘉言看到的那一瞬间，几乎想要什么都不去想，直接去仓州将人给抢回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六月飞雪 蒋小秋的书信，远没有盛嘉言写给她的那样火热缠绵，她的性子跟她的字迹很像，淡然中透着坚韧的锐气，让人看了那些字，仿佛能看到她的人一样。 不过盛嘉言仍旧是满足的，这个姑娘能在信里表示对他的相信，希望自己能给她一点时间，她想将这件事情了结。 里面甚至还写了她对自己的思念，和可能没办法见到他，心里的遗憾…… 盛嘉言每每看此信，身子就仿佛泡在温水里，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软软的。 每一次他想要干脆放弃，直接将人抢了找个避世的地方藏起来时，他都会再看一看这封信。 就差一点了，他就能将她完全护住，哪怕她真正的身世被人知晓，他也能挡在她的面前。 这封信便成了盛嘉言一剂镇定心神的良药，连穆飞尘都说比他配制的秘方都管用。 傅司年也不催促，等盛嘉言看完，小心地将信折好，放到锦盒里，又用锁锁好在柜子里之后，他才将手里的帖子递过来。 “这些人你都需要见一见，我们手里的人脉已经足够，但这些……地位都不俗，若是能够拉拢，是再好不过。” 盛嘉言接过帖子翻了一会儿，忽然抬起眼，“这些人，原本都是宋修文手里的，你可知晓？” 傅司年点点头，“我知道，只不过我觉得虽然先前道不同，然而如今既然他们肯给咱们这个机会，何乐而不为？” 傅司年咬了咬牙，“到时候你最好能把宋修文的人脉都抢过来，看他还能如何得意。” 盛嘉言眼里滑过淡淡的异样，看到傅司年如此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宋修文踩在脚底下的气势，他心里竟然感到隐隐的同情。 就在几日之前，宋修文来找过他。 那个人跟他记忆中的并未有太多的改变，只是面容青涩一些，眼里没有那么重的戾气。 宋修文弯着眼睛，笑眯眯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开口就问，“听说你成亲了？” 盛嘉言还以为他会问什么，不动声色地回答，“是又如何？” “那真是恭喜恭喜。” 宋修文眼睛眯得更加细，“我见过令夫人，实在秀外慧中，端庄优雅，如卿兄好福气。” 盛嘉言没说话，沉默着看着他，他从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能从宋修文的口中听到称兄道弟的称呼！ 若是放在从前，他兴许会觉得荒谬地笑出来，然而宋修文眼里并非是嘲弄的神色，货真价实的笑意。 “我此次过来，也是怕如卿兄不信我的诚意，先前对你有些误会，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宋修文算是诚恳地拱了拱手，这已经足够让盛嘉言吃惊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敌意的，我能感受得到。” 盛嘉言将一直以来，他也捉摸不透的问题问出来，“我与宋公子素来接触不多，不知为何宋公子对我似是多有不满？” 前世宋修文更是咄咄相逼，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事情，宋修文就能不问理由地针锋相对，弄得盛嘉言以为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对他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宋修文呵呵地笑起来，“都说了是误会，误会，我这不是特意来跟如卿兄赔罪了吗？如卿兄都成家了，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是吗？” 盛嘉言浅笑，手里摆弄着一只小小的白虎镇纸，“我这人胆子小，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心里总是不大安心，宋公子突然过来说是误会，又不说是什么误会……我真的很难相信。” 他心里确实是不信的。 你想一个跟他不死不休纠缠了快半辈子的宿敌，突然笑眯眯地过来投诚，谁信谁是傻子。 “宋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算计我也不问，想来问了你也不会多说，公子请便吧。” 盛嘉言无意跟他多说，结果没想到，宋修文说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秘密。 “我对如卿兄的敌意确实是误会，我也才知道你成亲了，先前是我想左了，不过如卿兄往后会看到我的诚意。” 宋修文见他不欢迎自己，起身打算离开。 “你等等，我成亲，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盛嘉言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却见到宋修文转头，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我自问才学胆识不输如卿兄，为何司年却只对你尽心尽力？我心里并不服气。” 所以呢？ 为何又出现了一个傅司年？ 盛嘉言冷静下来，他不服气司年跟着自己，然后自己一成亲，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盛嘉言忽然眼眶微微睁大，里面浮现出一抹罕见的震惊。 “你对司年……” 宋修文弯起嘴角，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在嘴唇上，阻止他往下说，“如卿兄只要知道，我对你确实没了敌意，如此便够了。” 宋修文说完，潇洒地离开，盛嘉言在屋里独自待了很久很久，久到青竹都恨不得进去看看，他家少爷是不是还活着。 很久之后，屋子里传来一声重重的捶打声，青竹的心放下来了，少爷没事儿。 盛嘉言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都觉得根本不够宣泄他心里的委屈！ 合着前世宋修文是以为他跟傅司年有什么，所以才红了眼卯足了劲跟他作对？他还自省半天自己是不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冤不冤！ 冤得都能六月飞雪了！ 盛嘉言满腹郁闷，最后把自己都气笑了，那会儿自己不近女色，整日跟傅司年他们共同进出，如今想想，似乎……确实挺让人误会的。 可这个他十分在意的宿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化解了，盛嘉言做了满脑子的对策无处安放，心里实在是憋屈。 思绪转回来，盛嘉言看着恨不得将宋修文的人都挖过来才好的傅司年，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成，就按你说的做。” 盛嘉言将帖子放到一边，忽然脸上满是关心，“司年，如今你的年岁，师父可有想过给你说亲？” 傅司年一脸正直，“我已是跟师父说了，先立业后成家，师父应下了的。” 盛嘉言于是笑得欣慰，“如此也好。”也该让宋修文知道，就算没了自己，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送东西来 盛嘉言在同家镇，日以继夜地争取时间。 傅司年和顾怀瑾轮番劝他，“嫂子那里有阿星的人守着，必不会有事，你若是把身体熬坏了，嫂子见了会心疼的。” 盛嘉言却只笑了笑，“无妨，我有分寸。” 他只是不安心，因着从朝中传来消息，那个人就要从京城到仓州了。 虽然这一次他已经将小秋娶了回来，却不得不防备，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 “阿星将信送去了？” “放心，应是该送到嫂子手里了。” 盛嘉言点点头，就快了，他的人脉网就快搭建完成，到那时，自然会有人来请他入京，不过在此之前…… “盛家的人也该找来了，青竹，回去给我娘传个信，若是见着了盛家的人，便按着原先商量好的，就说，便是为了小秋，也断不可妥协。” “是，少爷放心。” …… 蒋小秋在蒋家着实安逸了一阵子。 也不知道蒋玲珑是不是刺激受大了，这阵子闭门不出，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蒋小秋也乐得轻松，却渐渐的开始觉得没意思。 当初来蒋家，是不想让蒋玲珑得逞，蒋家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心结。 然而来这里有一段日子了，蒋小秋心里的思念和惦记，慢慢地从心底滋生蔓延出来，并且变得越来越明显。 左右蒋玲珑如今也对她产生不了威胁，蒋小秋开始纠结着，要不要去祖母那儿提一提回去呢？ 虽然还不曾让蒋玲珑感受到她所遭受的痛苦，可是蒋玲珑如今根本一点儿不重要啊，她为何还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蒋小秋赶紧低头，想着将手里的东西认认真真地绣好，然后拿去讨好祖母的时候，顺便提一提她想回去的事儿。 给盛嘉言的信里，她写的可是让他等自己的，万一他就真的乖乖等着，不来接自己呢？ 蒋小秋就是在这种时候，收到了盛嘉言让人送来的信。 蒋小秋原本也想过会收到盛嘉言的信，毕竟每月一封，三年都不曾断过。 不过盛嘉言的信送来的时候，跟蒋小秋想象中，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 收到信的那一日，蒋小秋正跟蒋玲馨和蒋玲月喝茶赏荷，这次是真赏荷。 如意忽然过来说，府外有人给她送了东西。 蒋小秋立刻就反应过来，心想会不会是盛嘉言给她送信了。 “小秋妹妹，莫非是你夫家的人？不如我们陪你一块儿出去看看。” 蒋玲馨来了精神，她对蒋小秋这个夫家心里无比好奇。 小秋也不推脱，三人很快去了府门口，然后小秋吓了一跳。 这是…… 外面是三辆马车，见到了蒋小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 “少夫人安好。” 这人蒋小秋很熟，三年来的信都是他给送回来的，别人都喊他大川哥。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大川贴身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少爷给您的，少夫人收好，这些东西也都是少爷给您的，少爷说，请少夫人再等些日子，他很快会来接您。” 蒋小秋拿过那封信，厚厚的一封，捏在手里极有分量。 盛嘉言说，他会来接她吗？ 蒋小秋轻轻地抿着嘴唇，嘴角微微上扬。 其实蒋老夫人说得对，若是按着常理，就该是盛嘉言来接她回去才合情理，一个出嫁的女子独自从娘家回去，蒋小秋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在旁人看来，便是没有底气的做法。 也正因为如此，蒋老夫人坚决不同意她离开蒋家。 “小秋妹妹，这车里都是些什么呀？你的夫君要来接你吗？什么时候？” 蒋玲馨的年岁，对于成亲这件事是既有憧憬，又有担忧，因此看起来甚至表现的比蒋小秋还要激动一些。 大川将礼单交给绣珍，便吆喝着，让人把车里的东西往府里抬。 蒋玲馨头伸过来看礼单，蒋玲月虽然没有她那么明显，目光也是往这边瞥的。 两人一看之下，都有些怔忪，这是……夫君出远门回来给媳妇带的礼？ 各色绸缎布匹毛料，什么如意宝簪赤金珍珠白玉翡翠玛瑙琉璃……两人眼睛都看得花了，满满当当长长的一列。 各种胭脂水粉花露香脂，还有燕窝人参雪莲沉香等等等等的补品药材数不胜数。 然后礼单的下面还有，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蒋玲馨魔怔了一样，抬起头跟蒋玲月对视了一眼，蒋小秋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怎么瞧着比她们蒋家还要出手阔绰？ 然而再看蒋小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一点儿惊奇的样子都没有！ “少夫人，您可有什么要带给少爷的？” 大川觍着脸过来询问，若是自己能带点什么回去，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蒋小秋想了想，侧头在绣宝的耳边吩咐了两句，绣宝回去了府里，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捧了一个布包。 蒋小秋将布包递过去，“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毕竟有段时间不曾见着。” 大川喜出望外，双手接过布包，“少夫人放心，少爷见了这个定会高兴的，少爷说了，请少夫人多保重身体，他那里事情一结束，便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蒋小秋笑着让绣宝打赏，“劳烦你走这一趟。” 心里压着的石头，一瞬间仿佛如青烟般升腾，盛嘉言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 蒋小秋夫家送了东西过来的消息，很快被蒋家的人知道。 蒋玲珑听见的时候，手里捏着的笔尖滴落下一滴浓墨，将她手底这幅字生生破坏掉。 她心烦意乱地揉了扔掉，语气不耐烦，“这有什么奇怪的，她的夫君送了东西过来人都不过来，谁知道是不是都打算不要她了。” 冰巧抿着嘴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光是蒋小秋夫家送来的那些东西，也断然没有这个意思的，只是姑娘一定不想听这些。蒋玲珑重新铺好一张纸，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都是他的错 上一次黄家的事情之后，柳疏影虽然之后也没说什么，可是却也没再像从前一样，跟蒋玲珑无话不谈。 有时候，柳疏影还会忽然间走神，神情恍惚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玲珑有种隐隐的感觉，或许娘想的事情，跟蒋小秋有关！ 这个想法让她烦躁不堪，一种无力的焦灼感，使她夜不能寐，每一刻都在担心，蒋小秋在娘的心里会不会越来越有分量？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蒋玲珑这阵子格外小心，不敢再生事端，每日在屋里抄写经书或是女则女训，低眉顺眼的模样，好不容易才让娘又开始心疼她。 蒋玲珑算了算，也快了，蒋小秋的“家人”差不多也该来仓州了，她倒要看看，蒋小秋还能够得意多久？ …… 蒋小秋已经习惯盛嘉言送东西的方式，回了院子，她让翡翠和如意帮着，给蒋家各房各院都送一些过去。 丝缎和毛料每房都分一些，几个姑娘家也挑了首饰钗环送过去，补品和药材，世安院自然是要多一些的。 蒋小秋弄完这些，蒋老夫人那边差人过来请了。 小秋收拾了一下过去，见到蒋老夫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脸上莫名浮现了一丝丝红晕。 先前说到盛嘉言的时候，蒋小秋似乎狠夸了那么一点点…… “家里来人了？” 蒋老夫人笑着问，小秋大方地点点头，“送了些东西过来。” “听说，也送了信过来？信上是怎么说的？” “我还不曾看过。” “那还不赶紧看看去，若是有什么事情，别忘了有蒋家在。” 蒋小秋：“……” 祖母对想要帮她撑腰这件事，还不是一般的执着…… 小秋也不想祖母担心，于是干脆就在老夫人这里拆了，事无不可对人言，她坐在老夫人身边，想读一读，也让老夫人知道，盛嘉言对她其实还挺好的。 然而刚念了个开头，蒋小秋就念不下去了，一张脸跟一只苹果一样，屁股动了动，有些不想让蒋老夫人看到信上的内容。 三年的情话进阶版，蒋小秋都看了三年了，这会儿还没办法适应，脸红的能冒出热气来。 “祖、祖母……” 蒋小秋磕磕巴巴地说话，眼睛来来回回游移，她错了，她不念了成不成？ 蒋老夫人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大发慈悲地挥挥手，“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 “那祖母好好休息，我晚一些再过来看您，今日得了品相极好的燕窝，小秋晚上给您炖燕窝羹。” 蒋小秋笑容灿烂明丽，笑起来的一瞬间，屋子里仿佛都亮堂了起来。 她捧着信匆匆出门，将老夫人在她身后无奈地笑着摇头。 半晌，她的笑容渐渐收敛，“这丫头的年岁，被花言巧语所迷惑也不奇怪，她平日是个聪慧的，就怕在识人方面欠些火候。” 杜嬷嬷赶紧笑起来，“老夫人，小秋姑娘心性通透机灵，姑爷这次送来的东西，我也问了翡翠，都是极好的，想来是个会疼人的。” “这些东西，难道我蒋家没有？” 杜嬷嬷无奈，老夫人这是又钻牛角尖了，她觉得小秋姑娘好，那基本就没什么人能配得上。 老夫人对小秋姑娘早早婚配的一事，心里不舒坦着呢，就想找点错处出来，好有机会能给姑娘找个更好的。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左右那姑爷总是要来蒋家的，好与不好，老夫人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蒋老夫人绷着脸，“什么姑爷，我还没承认呢。” “好好好，老夫人不喜欢，老奴就不这么叫了。” 杜嬷嬷心里暗暗好笑，又忍不住有点心酸，老夫人这是头一次对府里的姑娘这么上心，只希望，姑爷别让老夫人失望才好。 …… 蒋小秋回到自己的屋里，先不忙看信，倒了杯凉茶喝下去，才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了不少。 这个盛嘉言，怎么什么都往信里写呢？害她险些当着祖母的面，将那些思念的字句给念出来！ “姑娘，我去给您再添一些凉茶来，奴婢瞧着恐怕不够呢。” 绣宝性子活泼，忍不住打趣蒋小秋，小秋笑着嗔了她一眼，绣宝捧着茶壶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蒋小秋这才重新将信拿起来看。 盛嘉言果然已经回了同家镇，也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他尊重她的做法，并且让她放手去做，一切后果都无需顾及。 蒋小秋撇撇嘴，说得好像她回来蒋家要闹得人仰马翻作威作福一样。 不过盛嘉言默许纵容的态度，让蒋小秋心里泛起丝丝地甜意。 做什么事情背后有人无条件地撑腰支持，感觉实在是美妙。 他还说了，他要在同家镇耽搁一些时候，等事情完了就会立刻来仓州，事实上，他恨不得生出双翼，立时飞到她的面前才好，又说他在写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放下一切过来。 小秋放下信，用手扇了扇风，这人真的是，他写这些的时候，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绣宝刚好进来送凉茶，看到小秋红扑扑的脸吓了一跳，正儿八经地说，“姑娘，我给您把窗户开开吧，这样下去，兴许会中了暑气的。” “就你话多，快去帮帮绣珍拾掇箱笼去。” 绣宝咯咯咯地笑着跑出去，蒋小秋用手背贴了贴脸颊，烫乎乎的，她若是当真中了暑气，都是盛嘉言的错儿！ …… 蒋玲珑那里，蒋小秋让人送过来的东西，她只看了一眼，心底就平静不下来。 她送过来的是一副珍珠耳坠，珍珠耳坠她也不是没有，可品相胜过这一副的，蒋玲珑还当真找不出来。 如此光润通透，莹白滚圆，蒋玲珑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离开，蒋小秋却随意地拿了送人。 她是有多不在乎这些？那是不是说，她根本就不缺这点？ “姑娘，天儿如今热得厉害，咱们不如去水榭吹吹风，也好散散心如何？” 冰巧轻声地建议，蒋玲珑转眼瞪了她一下，“不去。”冰巧却没有沉默，只声音更小了，“是大少爷，想请您过去一趟。” 第二百二十章 找上门来 蒋玲珑听到蒋浩良的名字，脸倏地抽动了一下，头皮瞬间轻麻。 她如今闭门不出，另一个隐隐的缘故，便是不想见到此人。 在她的算计中，蒋小秋应该很容易被她踩得死死的，以她想见到的模样出现，因此跟蒋浩良合作，她并无顾忌。 然而事到如今，这却成了她落在蒋浩良手里的把柄。 若是大哥将这事儿让娘知道，她还能继续求得娘的原谅和喜爱？还能继续做娘心里单纯干净的蒋玲珑？ 蒋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替我换衣服，我们去水榭走走。” …… 水榭，四周已是挂了薄薄的幔帐，里面放了冰鉴，丝丝的凉意慢慢地泄出来，让里面的温度十分宜人。 然而蒋玲珑走进去的时候，却不着痕迹地打了个颤，仿佛从炎炎烈日下，进入冰寒地冻的地方一样。 水榭里坐着个人，听见了响动抬起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是玲珑妹妹啊，可真是巧了，一阵子没见着妹妹，为兄心里甚是惦记，妹妹过得可好？” 蒋玲珑嘴角僵硬，完全笑不出来，“谢大哥哥的惦念，妹妹过得很好。” “哦？可是我却有点不太好呢。” 蒋浩良笑容加深，倒了杯凉茶轻轻推到对面，“不知玲珑妹妹可愿意听为兄抱怨抱怨？” 水榭里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撤出去了，蒋玲珑实在演不下去，脸上浮现出讨好来，“大哥，就快了，你相信我，蒋小秋得意不了多久的。” “这句话，你之前就说过。” 蒋浩良眼里闪过一抹阴鹜，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蒋玲珑心底发寒，“这一次是真的。” 蒋浩良忽然嗤笑了一声，“你也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来，先喝杯茶，热坏了吧？” “不不，我不热。” 蒋玲珑根本不想走过去，却看到蒋浩良的眼光，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茶却是决计不敢喝的。 蒋浩良也不勉强，表情变得十分温和，仿佛一个真正温柔和善的大哥哥一样。 “我说的贵人，不日就要到仓州了，玲珑妹妹这一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的计划，是定不能更改的。” 蒋浩良笑眯眯地看着她，“若是蒋小秋如你所说那是最好，若是不能……” 蒋浩良停顿了一下，看向蒋玲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打量，“玲珑妹妹也到了说亲的年岁了。” 蒋玲珑猛然抬头，眼里俱是惊慌，“你不能……” “我能的。” 蒋浩良看着她惊恐的模样，仍然不紧不慢，“你若不愿意，我只好让三叔三婶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到那时，你的下场只会更糟，玲珑妹妹这么聪明，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是不是？” 蒋玲珑手脚冰凉，血液几乎要凝固住。 蒋浩良想要让自己为妾？她是蒋家的姑娘，从小被教导往后要做当家主母的，她怎么能为妾！ 可是她该怎么办？这个蒋浩良是真的能做出来，他是真的能让自己万劫不复她到底该怎么办？ 从水榭回去，蒋玲珑的脑子里始终嗡嗡作响，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那副珍珠耳坠上。 涣散的神志渐渐清明，蒋玲珑的眼睛里，浮现出狠辣的光芒。 只要蒋小秋不再受重视就行了，只要她不被喜欢，只要她夫家厌弃她，只要她坠落泥潭没有了退路！她就不会被蒋浩良威胁了！ …… 或许是老天感受到了蒋玲珑强烈的心意，她心心念念的秀云村蒋家人，总算是到了仓州。 “我的老祖宗，可算是到了，竟然这么远。” 蒋老娘从车上下来，跟车夫饶了半天，少付了几个铜板，嘴里还骂骂咧咧，“这也太贵了，心肠都黑了。” 蒋乐皱了皱眉，“娘，赶紧瞧瞧蒋家在哪儿，等寻到了咱家的姑娘，这算什么？” 蒋家来的是蒋老娘和蒋乐，罗秀玉也是想来的，只是家里不能没个女人做饭收拾，于是她便只能留在家里。 “我想想，那丫头说，到了仓州便没人不知道蒋家，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成。” 蒋乐试着找了人问，一问之下，还真的知道。 “谁不知道啊，蒋家在这城中无人不知，家财万贯，连官老爷都是给面子的。” 蒋老娘听得双眼放光，直催促着蒋乐赶紧找过去，他们蒋家怕是要发了！ 一路颠簸着，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蒋府，那门头，牌匾，石兽，黛瓦，看得两人眼睛都直了。 “是这儿吧？是这儿没错吧？” 蒋老娘看着“蒋府”两个字都不敢认，她的乖乖，想着蒋家有钱，却不知道竟然如此有钱吗？ 青瓦粉墙一直往两旁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去，蒋老娘忽然胆怯了起来，他们蒋家的孙女儿，如今就在这里头？ “娘，有什么可担心的，那可是咱家的血脉，是割舍不断的，咱们找来有什么错儿？” 蒋乐这么一说，蒋老娘的气势又回来了，就是，那是她孙女儿，她来找孙女儿谁能拦着？ 心里这样想着，蒋老娘立刻昂着头走了过去，蒋家门房里的人将她拦住，“干什么的？” “你敢拦我？我是来找我孙女儿的。” 蒋玲珑猜到秀云村会来人，因此一早便让人在门房这里打点好了。 那人看了看蒋老娘的穿着，心里立刻有了数，脸上也带起了笑意。 “老夫人是来找四姑娘的呀，真是失敬，小的这就去给您通报去？” 蒋老娘见他如此客气，忍不住心里更加得意，下巴扬着，“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我的事情。” 那人心里不屑，脸上却端着笑，将两人请到门上的耳房里等着，又让人送了茶水和点心过来。 蒋老娘和蒋乐何时见过如此精致的点心？走了一阵子又累又饿，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起来。“娘，这回咱家可是真要发达了，这样的人家，我那小侄女儿在这儿养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攒了多少身家呢，咱回去就能重新盖屋子，也过上让人伺候的日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准备就绪 耳房里摆设并不多，可就这样都让两人看花了眼，像两个土老帽一样，看了都不敢摸一摸。 蒋老娘笑得嘴都合不拢，“这是蒋家的造化，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出，怪不得蒋小秋那个死丫头怎么都养不熟，她就不是咱老蒋家的种！” …… 门上的人先去通知了蒋玲珑，她惊喜万分，眼睛里都亮起来，“去告诉蒋小秋，一定把人给带过去。” 蒋玲珑则立刻去了柳疏影那里。 “娘，我听说了一件事，想着要不要告诉您。” 蒋玲珑满脸为难，手里扯着丝帕绞在手指上，翻来覆去绞成了麻花。 柳疏影看着她秀气的面庞，却总想起蒋玲馨的话，为什么那时候，她要让自己误会，是蒋小秋不让她去黄家。 “什么事？” “娘，我听门上的人说，小秋姐姐从前的家人找过来了，像是、像是舍不得她，我有些担心，他们来寻小秋姐姐想做什么？” 蒋玲珑眼露焦虑，仿佛一颗心都忧愁着。 柳疏影应该很感动这孩子的善良，可她却控制不住地想，门上来人找蒋小秋，为何闭不出户的玲珑会知道？ 蒋玲珑见柳疏影听完没有反应，心里是真的焦急了，“娘，不如咱们去看看吧，我担心小秋姐姐吃亏。” 柳疏影其实并不觉得小秋会吃亏，可玲珑似乎很想自己过去，她想着，那不如就去看看吧。 然而往门房走的时候，柳疏影心里又莫名地冒出了另外一个声音。 门上来的，虽然是蒋小秋从前的家人，却也是蒋玲珑真正的家人，可是她为何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呢？ 柳疏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 蒋小秋听说她的家人找来了，心里第一反应，莫非是盛嘉言？ 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魔怔了，怎么可能是盛嘉言呢？他说了还有些事情要耽搁一阵子的，自己这是太想他了？ 那别的家人…… 蒋小秋弯起了嘴角，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们说了是来找我的？” “四姑娘，那老婆婆说是来找孙女的，说得可急切了，四姑娘还是过去看看吧。” “自然是要去的。” 蒋小秋笑得温和，“如此远道而来，我怎能不去？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打发了门房的人，蒋小秋真的去换了身衣服，她悠闲自得地跟绣珍绣宝说，“不着急，总得让看戏的人到了，咱们才好去演戏，不然多浪费？” 绣珍绣宝就只是笑，果真放慢了速度。 等小秋去了门房，蒋老娘和蒋乐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他们隔壁，蒋玲珑拉着柳疏影，满脸担忧，“娘，咱们现在出去不好，万一、万一坏了小秋姐姐的事情就不好了。” 柳疏影看着蒋玲珑，从前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有怀疑，只觉得她心思细腻，可如今她却不知道，她们能坏了小秋什么事？ 就在这时，蒋小秋终于到了。 蒋玲珑心里暗笑，总算是来了，这一下，总该让娘看看清楚，这蒋小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 在蒋玲珑看来，蒋小秋对秀云村来的这些穷乡僻壤的人，是绝对无法抗拒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人的脾性可想而知，当着这些人的面，蒋小秋能说出一个“不”字？ 这些人的胃口，也是极大的，到时候一次次地找上门，一次次无理取闹，蒋家必然会对蒋小秋有意见。 蒋玲珑虽然不得蒋老夫人的欢心，可她还是有些了解老夫人的，老夫人最是不喜麻烦的事情，尤其是纠缠不清，无休无止的麻烦。 蒋小秋如今不就是仗着老夫人喜欢吗？只要她失了欢心，她就有信心，让事情重新回到她想要的样子！ 那边，绣珍绣宝给蒋小秋拉开了门，里面两个人齐刷刷地抬头，眼睛都放光了。 他们压根没认出这是蒋小秋，只看到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出现了，浑身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名门闺秀。 蒋老夫人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两只手来回搓着，腰都忍不住微微弯曲。 “你、你就是我蒋家的孙女儿？老天爷啊，可算是找着你了，我蒋家的祖宗地下有知也可以闭眼了。” 蒋小秋无语，这演得又是哪一出？ 她翻了个白眼，“蒋老太太，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蒋老娘闻言呆了一下，跟蒋乐对视了一眼，啥意思？ 蒋乐也一头雾水，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蒋小秋，忽然，他猛吸了一口气，本能地往后倒退半步，手指着蒋小秋，指尖轻轻发抖，“你、你、你不是……” 蒋小秋笑了，虽然反应迟钝，还算是认出来了，“是我呀，蒋小秋，好久不见？” “你是蒋小秋？” 蒋老娘的声音吼得隔壁都觉得刺耳，柳疏影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来找蒋小秋的？却居然这么惊讶？ 同样崩溃的，还有蒋玲珑！ 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是来找蒋小秋的？那是来找谁的？她吗？开什么玩笑！ 蒋玲珑瞬间认识到，她待在这里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娘，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小秋姐姐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蒋玲珑习惯性用楚楚可怜的声音劝道，一抬头，却怔忪了一下，娘怎么会用这种眼光看她？ 那是蒋玲珑从未见过，带着淡淡的冷意和质疑的目光，她从未见过柳疏影用这种表情对她，心里突的一下沉了下去。 柳疏影并没有动，甚至没有说话，眼睛挪开，不知道盯在什么地方，耳朵却听着旁边的声音。 蒋小秋走过去坐下，“我是啊，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吗？” “我呸！谁找你？我们找的是我们蒋家的亲孙女，你早就不是蒋家的人了。” 蒋小秋心里暗笑，脸上却不显，语气淡然，“我不是蒋家的人，还不是因为被你们赶出去了？” 蒋小秋的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伤感，蒋老娘一听来了精神，立刻提高了嗓门，“那也是你活该！”小秋心里一乐，好戏开始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她故意的 蒋小秋重活了一世，十分珍惜这样的机遇，因此她也在慢慢地改变着。 从前憨傻不知道变通，心里的苦闷只会憋在心底，现在她可不会，她跟小冬都学了不少，可怜兮兮的表情谁都瞧不出破绽来。 “我一直不明白，我在蒋家辛苦劳作，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给你们一大家子做饭洗衣，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家里大半的活都是我在做，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 蒋小秋微微蹙眉，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伤心，像是想都了那段往事，止不住痛心哀伤。 她太清楚蒋老娘了，给个梯子就能顺着往天上爬的那种，果然，方才还被蒋小秋镇住的蒋老娘，一看到她柔弱的模样，气焰立刻高涨。 “因为啥？在咱们老蒋家丫头就是赔钱货，就该多做活，你倒好，骂几句都受不了，留着你糟蹋粮食吗？” “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处处算计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呸！” 蒋老娘插着腰扯着嗓子喊出来，“你算什么东西，早知道那会儿就不该把你赶出去，直接发卖掉才好，还能得点银子花用花用！” “你个白眼狼，有了银子都不补贴家里，吃里扒外的东西，我道是因为什么，如今明白了，你压根不是我老蒋家的人！若是我亲孙女儿，她才不会这么对我们！” 蒋小秋软了声音，“蒋老太太，玲珑妹妹在蒋家过得很好，虽然她有些不喜欢我，可我也心疼她，你们若是为了她好，还是别打扰她，就让她在蒋家好好过日子吧。” 隔壁的蒋玲珑紧紧地捏着手，这跟她想象中的场景，天差地别！ 蒋小秋说什么会心疼她？她看自己的目光里，都带着漫不经心的不屑，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她怎么能说出，她心疼自己这种鬼话！ 蒋玲珑恨不得冲出去，揭穿蒋小秋虚假的面目，可问题是她不能！ 柳疏影明显像是受到了震动，因为是偷听来的，所以她根本不怀疑，原来小秋对玲珑并不排斥吗？自己却还总以为她会欺负玲珑，是自己把这孩子想得太坏了。 柳疏影神情恍惚，蒋小秋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玲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她不舍得玲珑吃一点点苦，小秋却要整日整日地操劳，还不给吃饱饭，还要被打骂，还要被卖掉？ “杀千刀的你在说什么！我老蒋家的亲孙女，为什么要让她在别人家过日子？好啊，你就是不想看到我们过得好是不是？你个狼心狗肺地东西，少来管我们家的闲事！” 按理说，蒋小秋如今的身份是蒋家的姑娘，蒋老娘不该有这个胆子跟她这么说话。 不过，在蒋老娘的心里，她对蒋小秋可谓积怨已深，从前种种怨气，一旦被挑开一个口子，就如同流水一样收不住，连蒋乐在旁边想阻止几次都没能成功。 “蒋老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玲珑妹妹心性纯良，若是见了你们，定是割舍不下，难道要她离开这里跟你们回去过苦日子？你们忍心？” “蒋小秋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老蒋家的孙女儿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你莫不是妒忌？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阻挠，我便去官府告你去，蒋家再有银子，还能扣着人亲孙女儿不还？” 自然是……不能的。 蒋小秋扬了扬嘴角，也差不多了，不知道看官看得可尽兴？ “那若是，玲珑妹妹自己个儿不肯跟你们回去呢？” 蒋小秋最后问了一句，险些让蒋玲珑气得厥过去，她心里明白了，蒋小秋就是故意的！ 她一定知道她们就在隔壁，一定是的！ 蒋老娘面目狰狞，“这不可能，蒋小秋你若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她只是说说，蒋小秋身后两个丫头虎视眈眈，给蒋老娘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手。 只不过，这话却有人信了。 柳疏影实在忍无可忍，挥开蒋玲珑阻拦的手，出门猛地推开隔壁的房间，“我倒要看看，在我蒋家，还有人敢动手？” 蒋老娘吓了一跳，动作迅速地躲到了蒋乐的身后，“你、你又是谁？” “我是小秋的娘，你说我是谁？” 蒋小秋诧异地看过去，柳疏影却没看她，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又或是气坏了。 跟在柳疏影身后的蒋玲珑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娘这是……承认了蒋小秋吗？怎么能这样呢？她怎么能承认蒋小秋呢？自己才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不是吗？蒋小秋算什么？她才回来多久？娘为什么要承认！ “你、你……” 蒋老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蒋小秋的娘，那不就是，跟秦美华抱错孩子的妇人？那她身后那个姑娘…… “玲珑妹妹，你怎么来了？” 蒋小秋直接点出了蒋玲珑的身份，蒋老娘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芒来，“你就是玲珑丫头？哎呀果然是我老蒋家的人，看着样貌，就跟我老蒋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蒋老娘想要冲过去，蒋玲珑看着她满脸沟壑，目露贪婪的嘴脸，眼睛一翻，身体软倒了下来。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冰巧和香洁赶忙接住她，耳房里顿时乱成一团，蒋老娘讷讷地站住，怎么就晕过去了呢？一定是见到了他们太高兴了。 小秋险些笑出来，蒋玲珑可以的，只不过这晕也不能晕一辈子吧？左右面也见了，剩下的事情，可就不用她操心了。 …… 蒋老娘和蒋乐说是来投靠玲珑的，如今她晕了，两人只说身上没银子，又人生地不熟。 柳疏影让丫头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说是先让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等玲珑身子好些了再说。 蒋老娘哪里有不答应的，如此轻松就得了银子，更是让她觉得，蒋家果然家财万贯。 小秋从柳疏影出现开始，便一直有些沉默，柳疏影让人将玲珑送回院子里，转过身看向她。“小秋，你愿意，跟我说说话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会补偿 蒋小秋没什么不愿意，她轻轻点了点头，跟在柳疏影的身后，两人走到了一处池塘旁，在柳树下的石桌边坐下。 丫头们送上凉茶和果品，很有眼力见地站的远远的。 树下，小秋能听见隐隐的蝉鸣，池塘里有鱼儿游弋，一甩尾巴，溅起浅浅的水花。 柳疏影说是想同她说话，却坐下来之后，半天都不曾开口，目光游移半晌，嘴唇轻动了好几下，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小秋也不着急，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柳疏影终于开口。 “先前，我并没有不欢迎你回来，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你。” 柳疏影刚得知蒋小秋是她亲生女儿的时候，心里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感受的。 正因为太过刺激，她才会本能地产生抗拒，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又加上蒋玲珑反应那么大，几乎哭晕过去，柳疏影就如同有人在推着她的情绪走，刻意地选择淡化蒋小秋的存在。 后来，看到蒋小秋出现，一个十分出色的姑娘，柳疏影也并不是没有想法，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或许就该是那样，只是小秋却没有对她表现出一丝亲近。 她看着蒋小秋只同蒋老夫人走得近，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小秋给老夫人做吃的，陪着她聊天喝茶，世安院里的人，提起蒋小秋没有不夸赞的。 柳疏影表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却控制不住地会生出想法来，为什么蒋小秋不来跟她亲近？莫非她心里有气？亦或是不屑？ 若是这样，她也不屑去跟蒋小秋接近的，她可是蒋小秋的娘，难道要她去讨好自己的女儿不成？ 这种情绪很微妙，柳疏影一面在心里跟自己说，她更喜欢玲珑这样听话温柔的女儿，却又一面克制不住在意蒋小秋的动静，毕竟优秀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很引人注意的。 蒋小秋浅淡地笑了起来，“我明白的，我并没有怪您，这些年我也不在您身边，你便是不欢迎，我也能理解。” “我没有不欢迎，小秋，我甚至不知道你从前过得那么艰难，我真的不知道……” 话起了个头，后面就容易得多了。 柳疏影方才在隔壁听到的事情，让她一向柔顺的性子都生出了滔天的怒意。 “他们竟敢那样对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蒋小秋却仍旧平静，“总算，也熬过来了。” 她说得很淡然，脸上没有愤慨和怨恨，面容恬然沉静，让柳疏影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这是她亲生的女儿啊，最艰难的熬着日子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玲珑是很乖巧孝顺，可小秋却是帮玲珑承受了那些苦难的日子，却长成了不输于玲珑的模样。 柳疏影的心在颤抖，“是啊，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娘会补偿你的，一定会补偿你的。” 蒋小秋略略感到有些诧异，柳疏影眼里的伤感十分令人动容，眼里仿佛随时能哭出来，只不过在强忍着情绪而已。 这样的柳疏影，对蒋小秋来说也是十分陌生的。 她的记忆中，柳疏影只会远远地看着她，眼睛里有藏得很好的矛盾和偶尔闪现的嫌弃。 那时候的自己跟蒋玲珑相比，有天壤之别，蒋玲珑是天空中洁白的云朵，她就只是地上乌黑的泥土。 所以这一世，小秋对柳疏影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只是稍稍算计了一点，为的也只是让柳疏影对蒋玲珑失望。 却没想到，居然有意外的收获。 不过她也知道，蒋玲珑在柳疏影的心里，恐怕没那么容易割舍，往后或许还有得折腾呢。 “我并不是想要什么补偿才回来的。” 蒋小秋的笑容忽然变得苦涩，眼眸轻抬，直直地看向柳疏影，眼睛里的光芒清透干净。 “我从没有感受过，‘娘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从小我便没有娘疼，所以我回来，只是想见一见我的亲娘，会是什么样。” 这是蒋小秋曾经心底最真切的愿望，原来秦美华不是她的亲娘呀，怪不得她会那样对自己，那自己的亲娘，一定不会是那样的。 蒋小秋那个时候，是抱着所有的寄托，迫切地回来了蒋家，却仍旧只落得一片空落落。 她垂下眸子，心底逐渐平静，将前世心底的愿望说出口，就好像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忽然，柳疏影伸手抓住了她的，用力地紧紧握住，蒋小秋抬头，愕然地发现，她脸上布着泪痕。 “小秋，娘会补偿你的，你信我，娘一定会补偿你的。” 蒋小秋心头微微震动，随后嘴角软化下来，“我信娘。” …… 跟柳疏影说过话之后，蒋小秋回去了世安院，托着脑袋在屋子里呆坐了很久。 绣珍轻轻地进来，“姑娘，其风大哥说，蒋玲珑醒了，却只说不舒服，大夫都请回来了，院子里也已经熬起了汤药，有模有样的。” 蒋小秋抬起头，听见她的话无奈地笑了笑。 其风其雨跟着自己来了蒋家，临行前，叶星剑当着自己的面耳提面命，让他们一定豁出命护自己周全，其风其雨听得热血沸腾。 结果来了之后，实在是没有让这两人发挥实力的地方。 两人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在同家镇的时候，每日都要跟着叶星剑练功夫，没有一日是中断过的。到了蒋家，两人也没有懈怠过一日，其雨稳重内敛，便只在小秋的院子里默默地苦练，而性子活跃的其风，无师自通，开始往打听事情方面钻研，且做得像模像样，蒋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 耳目。 “随她折腾去吧，跟我已是没关系了。” 蒋小秋被这么一打断，心情好了一些，拿出了绣筐，再过些日子，是祖母的寿辰，据说会有不少宾客来贺寿。 蒋小秋并不在意其他人，她想要给祖母精心准备一份贺礼，等盛嘉言来接自己回去之后，她约莫就不能常见到祖母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比什么都急 蒋玲珑病了的事情，蒋家很快都知道了，她大概也希望别人知道，院子里的药味飘得老远都能闻得到。 园子里，蒋玲馨不屑地嗤笑一声，“她能有什么病？我听说可是她家里人找过来，想要带她回去，她立刻就昏倒了，哪儿就有那么巧？” 蒋玲月语气淡淡，“兴许是被吓到了，玲珑妹妹瞧着应是不愿回去呢。” “她不愿就成了吗？那可是她的真正的家人，装病赖在咱们家，她也好意思，小秋妹妹你说是不是？” 蒋小秋正赏着景呢，听见她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淡然地一笑，“或许，玲珑是真的身子不适？她性子温柔善良，如何会做出装病的事情？” 蒋玲馨一愣，随后咧开嘴笑起来，“哈哈哈哈，小秋妹妹说得在理，蒋玲珑可不就是自诩纯良无辜嘛。” 这话就揭过去了，蒋玲馨也懒得总是提不相干的人，“祖母的生辰在即，我听爹说这次要大办呢，娘从前阵子就一直在忙这些了，你们可准备了什么贺礼？” 蒋玲馨说的虽然是“你们”，眼睛却只看着蒋小秋。 祖母对小秋的偏爱大家有目共睹，蒋玲馨很想知道，蒋小秋到时候会送什么。 小秋也没让她失望，大大方方地就说了，“我会送我自己做的绣品，祖母什么都不缺，亲手绣的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绣品啊……” 蒋玲馨有些讪讪，好没意思，太中规中矩了，她还以为蒋小秋一定会送什么让人震惊的东西呢。 撇了撇嘴，蒋玲馨忽然又睁大了眼睛，“你们可知晓，听说这些祖母的生辰，还会有贵人来呢，是从京城来的，我那日无意间听我哥哥说的，身份高不可攀！” 蒋玲月皱了皱眉，“我倒是没听过，你别是听岔了，咱家虽然在仓州有些名望，可是如何能入得了京城贵人的眼？” “我说得是真的，你别不信我，我还听见我哥说什么‘宁苏殿下’，还是宁什么的，也没太听清楚。” “砰”的一声轻响，蒋玲馨和蒋玲月齐齐抬头，却看到蒋小秋拿在手里的茶盏落在了石桌上，茶盏的边缘磕出了一个口子，茶水流得到处都是，洒在了她的衣裙上。 “哎呀，小秋妹妹怎的如此不小心，可烫着了？” 蒋玲月吓了一跳，赶紧送上自己的帕子。 蒋小秋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摆了摆手，“不碍事的，不小心没拿稳，让姐姐们见笑了，我这便去换一身衣服。” 蒋玲月见她没事也松了口气，轻笑起来，“还不曾见过妹妹如此不小心呢，倒是让人觉得亲近了些。” 蒋小秋不好意思地笑笑，提着裙子先离开了。 谁都没发现，蒋小秋的手捏得有多紧，指尖都掐白了，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乎掐进了肉里。 …… “不用伺候了，你们先出去，我自己换就行。” 蒋小秋让绣珍绣宝也出去，门一关上，她整个人仿佛一直紧绷的弦，陡然间松懈了下来，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宁苏……君宁苏！ 蒋小秋连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牙齿都在打颤！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蒋小秋猛地抱住自己的手臂，眼睛紧紧地闭着。 她不用怕的，不怕不怕，如今的她，跟这个人再没有半点关系！ 嘉言，盛嘉言，你什么时候才来？ 蒋小秋将头埋进了双臂之中，这一刻她真的特别特别地想见到盛嘉言，特别特别地想…… …… 同家镇，盛嘉言忽然看向窗外，傅司年不明所以地停下了话语，跟着也往外看了几眼，啥也没有啊。 “你在看什么？” 盛嘉言收回目光，眉间多了一抹隐忍的焦虑。 “这几份邀约你先想办法拖着，并不急在一时回复，咱们的皇帝可不是好相与的，轻举妄动反而会惹了怀疑，你斟酌着将这些话递出去。” 盛嘉言说完，朗声让叶星剑进来。 “让星楼盯着的人，如今已经到哪里了？” 叶星剑半垂着头，神色恭敬，“刚收到的消息，再有五六日，便会抵达仓州，少爷，此人行踪甚是隐蔽，不过属下还查到，他与仓州蒋家有些联系，似是打算赶上蒋家老夫人的寿辰。” 盛嘉言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骨节分明的大掌虚虚地握成拳，“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先一步去京城布置，我很快会过去。” “是。” 叶星剑无声无息地退出去，傅司年诧异，“你准备走了？” 盛嘉言点头，起身走到窗边，“已是迟了一些，不过还来得及，这里交给你处理，等完结之后，去京城汇合。” “这么着急？其实也就差个几日便能收束干净，事情很要紧？” “比什么都要紧。” 见盛嘉言这么说，傅司年知道，他是劝不动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很快去京城的。” 他忽而扬了扬嘴角，“这一次咱们算是大获全胜，不知道等宋修文收到消息，会不会气疯。” 傅司年小小坏心地高兴了一下，实在是那人特别莫名其妙，离开同家镇的时候，还特意来找他，穿得极其招眼，笑容十分怪异，还说什么，让自己等着。 等什么等？挑衅是吗？傅司年那么好的脾气，头一次生出想要打人的冲动。 盛嘉言见傅司年难得出现的得意神情，忍不住摇摇头，现在想想，当初宋修文也不是无迹可寻。 他身世显赫，却直到自己死去的时候，都不曾听闻他成亲，有时候自己懒得应付他，也会让傅司年去处理，结果每一次的阵仗都出奇得大，却从没有让傅司年受过任何屈辱。 这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盛嘉言都好几次差点在他手里栽跟头。 不过盛嘉言如今可没有闲工夫去管别的，他明日就出发，最好，小秋与那人再不要见面。盛嘉言的眼睛里，冷冽的光芒暗暗浮动，就算见面了，这一次，他也绝对不会让事情再次发生。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实在不如 仓州，蒋家，蒋玲珑的病实在无法装得长久。 她让冰巧给大夫塞了银子，才能顺顺利利地“身子不适”，可药却是躲不掉的。 从前蒋玲珑生病喝药，都是柳疏影瞧着，怕她嫌苦不愿意喝，如今蒋玲珑却是作茧自缚，那一碗碗苦涩的药灌进胃里，嘴巴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堪堪撑了几日，蒋玲珑实在熬不住了，从床上起身，以证明她没了大碍，这才停了药。 只不过蒋玲珑一好，蒋老娘和蒋乐可就耐不住了。 他们这辈子没来过如此繁华的仓州，眼睛都看花了，柳疏影虽然给了银子，可也不经花，且他们也没打算省着花。 自家孙女儿可是蒋家养大的姑娘，还能没有银子吗？ 于是不过几日，那银子便干干净净，他们又找到了蒋家来。 得知蒋玲珑身子不适病了，蒋老娘和蒋乐直嚷嚷着要将人带走，说是蒋家没照顾好，他们要带人回去好好照顾。 蒋玲珑听到的时候，喉咙里都能呕出血来。 这会儿好了，蒋玲珑也没办法再拖着，便一副柔弱的样子，又见了那两人。 “玲珑丫头，我是你奶，我的乖孙女儿啊，可是受苦了。” 蒋老娘多少年没做出慈爱的表情来，一时间有些不熟练，显得面容更加猥琐不堪。 蒋玲珑硬生生忍住心底的鄙夷，“让您担心了。” “不担心，丫头啊，咱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就想着能一家团聚，人老了，也就这么点念想，既然你也没事了，不如咱们就家去？” 谁跟他们是一家人？ 蒋玲珑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面前的人赶紧消失才好！ 可是她却不能如此直白地说，否则的话，就像这个人说的，闹到了官府里，她也是站不住脚的。 于是蒋玲珑笑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到了蒋老娘的手里。 “你们千里迢迢来到仓州，怎能不玩得尽兴一些？那便是玲珑招待不周了，这些你们先用着，不够的话，我再让人送些过来，总要让你们呆的舒心才成。” 蒋老娘的手这么一捏，心里便乐开了花，数量可不少啊，果然她就说，她这个孙女儿才是个宝。 “哎哟我的乖孙女儿可真是孝顺。” “我在蒋家这些年也有不少东西要收拾，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或者，我可以先让人送你们回去，等我收拾妥当再追上去如何？” 蒋玲珑温温柔柔地建议，一副为了他们着想的态度。 然而蒋老娘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了，“那多麻烦，我们等得起。” 她笑得满脸褶子，恋恋不舍地摸着那只荷包，忽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眯起来，“玲珑丫头，你不会不愿意跟咱们回去吧？” “怎、怎么会呢？” 蒋玲珑话都有些不利索，心里却是暗恨，可惜了，若是他们先走的话，她或许能想到法子，让他们再也不能出现！ “那就好，我也就是问问。” 蒋老娘笑容油腻渗人，“蒋小秋那个死丫头说的我可不信，你怎么会是嫌贫爱富，放着自己亲爹亲娘家不要呢。” “小秋姐姐是这么说的吗？我可是有些伤心了，对了，你们能同我说说，小秋姐姐从前的事情吗？” 蒋玲珑顺水推舟，听蒋老娘说起蒋小秋可恶的行径，她心里慢慢平复下来，不到最后，她是绝不会放弃的。 这个蒋小秋，她休想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 小秋说了不再管蒋玲珑的事情，就真的一点儿没在意。 就连蒋玲馨蒋玲月来找她的时候，她都婉拒了，她不想再听到任何跟君宁苏有关的事情。 绣活做多了，小秋出去走走歇歇眼睛，忽然从旁边的小道上蹦出来一个人。 蒋小秋吓了一跳，看清楚了才认出来，是蒋浩轩。 小孩子脸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自己，“我等你好几日了！” 蒋小秋眨了眨眼睛，“你等我？找我有事？有事的话，为何不让人来通传？” 蒋浩轩看她需要仰着头，却又不想气势上输人一筹，于是努力扬着下巴，脸都抬到了天上。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来找过你。” 蒋小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丫头，感觉很无语，他不想，别人就不知道了吗？ “行吧，你找我做什么？” 蒋小秋耐着性子，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我不准你欺负玲珑姐姐，她都生病了，你还要把她从蒋家赶走，你怎么能这么做？” 蒋浩轩想起蒋玲珑苍白的脸，心里就难受，玲珑姐姐说，她往后可能都见不到自己了，说得都哭了。 蒋小秋猜到就是这些事情，“是你玲珑姐姐跟你说，我要把她赶走的？她生病，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有见过，我欺负她？” “反、反正，都是因为你来了蒋家之后，玲珑姐姐才这样的。” “这样啊……” 蒋小秋挑了挑眉，弯起一边的嘴角，“那不然，你想办法把我赶出去不就好了？” 蒋浩轩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在说什么？ “你来跟我说这些，我也没有办法，不然你让祖母把我赶出去如何？那就没人欺负你玲珑姐姐了不是吗？” “可、可是……” 蒋浩轩呆了，她怎么能这么说，谁不知道祖母喜欢她，连哥哥都告诫自己，让他别跟蒋小秋作对，所以他才偷偷来的。 她却让自己把她赶出去？他要怎么才能做到？她在耍自己玩吗？ 蒋小秋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这孩子真不行啊，只会仗着身份耀武扬威，欺负欺负曾经毫无招架之力的自己而已。 蒋小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让他自个儿去发呆去。 “姑娘，那位小少爷，跟小冬姑娘一般年纪吧？” “差不多，瞧着还大一些。” 绣宝皱皱眉，“还是小冬姑娘惹人喜爱。” 蒋小秋心有戚戚地点头，若是换了蒋小冬讨厌一个人，她能折腾得人仰马翻，不管哪方面，蒋浩轩都弱了不少。她还挺想念小冬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谁在说谎 蒋小秋不去在意蒋玲珑的事情，蒋玲珑可不会放过她。 蒋玲珑跟蒋老娘说完了话，将人送走，晚上便又开始折腾了。 她身上的药味还没散尽，脸上病恹恹的，跪在蒋老夫人的面前请罪。 “玲珑这几日身子不适，唯恐过了病气，因此没能给老夫人请安，玲珑心里惶恐。” 蒋老夫人神色淡淡，“起来吧，可好些了？” “多谢老夫人怜惜，玲珑已是无碍了。” 然而蒋玲珑并未起身，仍旧跪在那里，“老夫人，今日我见了从秀云村来的人，她们让我给小秋姐姐带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蒋小秋目光落过去，蒋玲珑轻垂着头，脸色犹豫，仿佛陷入了挣扎中。 有什么可挣扎的？不想说的话，连提都不会提不是吗？ 蒋老夫人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小秋，“你怎么说？” “祖母，玲珑妹妹身子刚好，还是让她说吧。” 别又憋病了。 蒋老夫人听出了蒋小秋的意思，眼里滑过一抹笑意，这个小丫头。 “有什么不当说的？你想说便说吧。” 玲珑只当没听出蒋老夫人嘲弄的口气，“他们说，当日小秋姐姐目无尊长，行事乖张，只希望你往后能改一些脾气，尤其、尤其是操守贞洁方面，不可再乱来。” “玲珑！” 却是柳疏影先出了声音，她急急地看着蒋玲珑，“是不是哪里出错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蒋玲珑心里恨得不行，娘竟然要替蒋小秋遮掩吗？她跟蒋小秋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好了？ “娘，我也很为难，这是秀云村的人说的，他们是小秋姐姐的家人，我是觉得，不像是说谎。” “老三媳妇，你让她说，说仔细些。” 蒋老夫人忽然发话，蒋玲珑心里一喜，想着果然是奏效了？老夫人对姑娘家的德行操守还是很在乎的。 有了老夫人的允许，蒋玲珑便不怕了，把蒋老娘说给她听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全部说了出来。 她说蒋小秋不尊重长辈，不孝顺爹娘，跟村里其他人联合起来算计他们。 抢了自家人的差事不说，还栽赃陷害家里人，甚至威胁要报官，让他们被村里的人耻笑。 更不要脸的是，借着去做工为由头，跟男人眉来眼去地勾搭上，背着家里人跟人私相授受，小小年纪不知廉耻，私定终身。 蒋玲珑说得比蒋老娘说的还要精彩，该模糊的地方模糊，引人遐想，该清晰的时候清晰，让蒋小秋无从辩解。 她还担心蒋小秋会打断她，结果并没有，等她说完，世安院里安安静静。 李美静目光复杂地看着蒋小秋，蒋玲珑说得……也能对得上，蒋小秋原来是这样的人吗？跟玲馨她们回来跟自己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季谨初则跟蒋玲雯安静地站着，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 柳疏影则是又一次呆了，她都要混乱了，小秋是这样的人吗？她不敢相信，可是玲珑说，那都是她的家人亲口所说。 “说完了？” 蒋老夫人轻轻地开口，“这些事儿，你能肯定都是真的？” “老夫人，玲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那些人说得言之凿凿，又说若非如此，那盛家为何会娶一个村子里的姑娘，玲珑才觉得，兴许小秋姐姐隐瞒了些什么，或许，她也是有苦衷的……” 蒋玲珑看向蒋小秋，“小秋姐姐，你不会怪我吧，可是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往后犯同样的错误，希望你能理解我。” 蒋小秋手有点痒，她前世是怎么会觉得，蒋玲珑是个纯洁如莲花般的仙子的？ 如此作态，蒋小秋实在很佩服，她自问自己就做不出来。 不过蒋小秋也没理她，而是转头看向蒋老夫人，“祖母，你要听我的解释吗？” 蒋老夫人竟然摇了摇头，蒋玲珑心里狂喜，脸上却不显，“小秋姐姐，他们都曾经是你的家人，难道还会故意抹黑你不成？老夫人睿智英明，姐姐还能解释什么？” 蒋老夫人听见蒋玲珑的话，也没看她，而是让杜嬷嬷去请一个人进来。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垂着手站在一旁，身上穿着青色的衫子，很是干练。 “张管事，府里的老人了，做事妥帖可靠，因此我请他去过一趟秀云村，这么大的事儿，我总也是要仔细打听打听的。” 蒋玲珑一愣，心里不免慌了一下，可她又想，难道那些人会说谎不成？她也觉得奇怪呢，蒋小秋养在农户家中，怎会能有今日的模样？ 因此她觉得，蒋小秋跟男人勾勾搭搭是免不了的，不然，寻常有些身份地位的，又怎么会娶一个农户之女做正妻？笑死人了！ “张管事，正好大家都在，你把你打听到的，都说一说吧。” 老夫人似是有些乏了，小秋走过去，动作自然地给她捏了捏后肩，“祖母，晚上可要用些燕窝粥？吃了几日我瞧您气色好了许多。” “听你的。” 蒋老夫人半闭着眼睛，微皱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张管事说的秀云村情况，跟蒋玲珑说得截然不同。 蒋玲珑跪在地上，听得目瞪口呆，蒋家污蔑蒋小秋，又将她赶出去，还要把她的妹妹给卖了，是蒋小秋救下的。 蒋家贪得无厌，进屋行窃，蒋小秋念在情分上并没有报官。 蒋家算计蒋小秋的婚事，想要逼她为妾，蒋小秋托了长辈说亲，逃过一劫。 这都什么跟什么？说得好像蒋家就想置她于死地，而蒋小秋屡屡靠着聪明才智脱身，并且一步步成为人上人一样！ 还盛家说她是福气，她哪里来的福气？她凭什么是福气？ 蒋玲珑不甘心地开口，“老夫人，这打听来的怎么做得了数？她家里人亲口说的，哪里会有错？或许，或许打听错了呢？又或者那些人见小秋姐姐如今的地位，故意编出来的。”柳疏影怔怔地看着蒋玲珑，不明白为何她以为的心地善良的孩子，会如此咄咄逼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以退为进 “玲珑姑娘，我在蒋家当差也有十来年了，能够得到老夫人的信任，却并不全是因为我的运气。” 张管事语气很和气，然而却又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敢回来这么说，自是有我的道理。” 张管事看向蒋老夫人，“那日我已是将证据呈给了老夫人，那上面乃是秀云村里正之子亲笔所写的事实，且有里正作证，那位许公子如今身负功名，又怎会信口雌黄？” “倒是那姓蒋的人家，村里的人提起来皆是摇头，在村中便是谎话连篇，做的事情更是令人发指，亲生的姑娘都能忍心卖出死契不问死活，可想而知。” 蒋老夫人已是让人将许长风写的东西拿来了，旁人谁也不给，单单给了柳疏影。 柳疏影看得浑身发冷，差一点，她又误会了小秋，明明吃了这么多的苦，却被人反咬一口栽赃污蔑，说出这些的，竟然还是玲珑！ 小秋也挺好奇的，许长风怎么会为这些事情作证？不过他曾经倒是说过，若是有机会，很想要报答她，莫非，他是因为这个？ 蒋玲珑如丧考妣，脸色泛着青灰，怎么会这样？蒋老夫人竟是事先就让人去查了？然而查到了却为何不说？就仿佛，在等着自己一样！ 蒋玲珑的膝盖已经没了知觉，夏日衣衫单薄，地上却是凉的，没有人让她起来，她就只能一直跪着。 她看向柳疏影，然而柳疏影却没有看她，手里捏着那些纸张，面沉如水。 “是、是这样吗？小秋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听信他们的，我也是见他们惦记姐姐，可谁知道他们却骗了我。” 蒋玲珑眼里含泪，一脸的自责，仰着头看着蒋小秋，“都是我不好，小秋姐姐就是不原谅我，我也毫无怨言。” 蒋小秋回过神，看着楚楚可怜的蒋玲珑，“我是没有打算原谅你。”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还好，蒋浩轩小朋友憋不住了。 “你怎么能这样？玲珑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她都知道错了，娘都教我们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人教你吗？” 蒋小秋浅笑了一下，“是啊，确实没有人教我，不过我却知道，不该以不确定的事情污蔑栽赃，没人教过你吗？” 她看似是在跟蒋浩轩说话，然而声音却带着怒气，“若不是祖母英明神武，我的名声怕就是就要被抹黑了，在蒋家这么些年，难道就学了偏听偏信吗？” “你……”“我虽不喜以最坏的猜测揣度别人，只是这件事，我无法原谅，听了别人的话便可以随意污蔑，我可是能将从别处听来的无稽之谈也拿到明面儿上来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一个生养在山野之中的人 都知道，你还要跟我说，是无心之举吗？” 蒋浩轩茫然不知所措，却是第一次见着蒋小秋冷着一张脸，眸色锐利，咄咄逼人毫不相让的样子，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脸色雪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柳疏影本想替蒋玲珑求情，可蒋小秋说得句句在理，她都知道的东西，玲珑会不知道？平日里自己的教导都教到哪里去了？ 蒋玲珑指甲几乎抠断，低垂着头，遮掩住自己愤恨到要沁血的眼睛。 蒋小秋昂着头，也走到蒋老夫人面前跪下，“祖母，小秋虽不曾得到您的教诲，却也知道礼义廉耻，仁义道德，姑娘家不能连这些气节都没有，因此我才会被那些人赶出来。” “如今回来了蒋家，竟又一次遭到莫须有的污蔑，小秋只求离去，也省得碍了别人的眼。” 不就是委屈可怜，以退为进吗？蒋小秋见得太多了，她只是不屑去做而已，真要做起来，蒋玲珑都不够看的。 蒋老夫人还未发话，柳疏影先急了，“小秋，你这是做什么？没有人想要你离开，你赶紧起来。” “娘，我回来，也只想看看你们，看看我真正的家人过得可好，如今我也如愿了，是我不好，扰乱了你们的生活，这辈子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下辈子，小秋一定在菩萨面前许愿，能留在您身边。” 柳疏影崩溃地捂住嘴哭出来，小秋眼睛也红红的，场面一时间很是悲壮。 “好了，你是我蒋家的孙女，要走，也不是你走。” 蒋老夫人一句话，蒋玲珑猛然抬头，眼里迸射出惊恐来，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赶她走吗？ “也是时候该各归各位了，免得再生事端。” 蒋玲珑面无血色，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求谁，蒋老夫人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过！ …… 一场闹剧，蒋玲珑是被架着回去的，她的膝盖受寒，没人扶走不了路。 蒋玲珑呆滞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她要被赶走了？跟那些贪得无厌，粗鄙低俗的人生活在一起？ 她不要！ “去，去请娘过来！就说，就说我不舒服，很不舒服，快去！” 蒋玲珑面目狰狞，如今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娘了！ 柳疏影到底放不下她，还是过来了，只脸上却没有了从前那么迫切的担忧。 蒋玲珑靠在床上，膝盖露出来，一片青紫，她脸上哭得梨花带泪，连嘴唇都咬破了，渗出淡淡的血色。 “娘，连您也要赶我走吗？你也不要我了吗？” 蒋玲珑哭声凄凄，双眼含泪，宛若被人抛弃的幼犬，狼狈且娇弱。 若在从前，柳疏影怕是要心疼死，可此刻，她却只能想到蒋玲珑在世安院里，言之凿凿诉说那些不实东西的样子。 “玲珑，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小秋回来对你并没有威胁，老夫人也说了，可以让我留下你，可你为什么要……” “娘，我不是有心的，我不知道他们会骗我，我也是担心老夫人，担心您，一时间乱了阵脚就……”蒋玲珑哭成了泪人，“我去给小秋姐姐赔罪，我去她屋门口跪着，跪到她原谅我好不好？娘，你别不要我，我就只有您一个娘亲，我不想离开您。”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所遁形 蒋玲珑狠狠地哭了一阵，却也没有得到柳疏影的保证。 毕竟在蒋家，蒋老夫人的话，没有人可以违背。 蒋玲珑实在没了法子，便只说希望能再缓一缓，她想给老夫人祝完寿，也算全了自己的一份孝心。 这个要求并不高，蒋老夫人的寿辰就快到了，柳疏影便答应了下来。 蒋小秋和蒋玲珑，算是正式地对立起来，小秋很高兴，不用再陪着蒋玲珑做戏，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只不过另有一件麻烦的时候，那个蒋浩轩，开始时常出现在她身边晃荡。 也不敢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只用愤怒的目光，默默地谴责蒋小秋，为他的玲珑姐姐打抱不平。 小秋很无语，小孩子欠教训，但她懒得浪费这个力气。 “要是小冬在就好了。” 蒋小秋皱着眉，下巴搁在桌面上，没想到她还能有想念蒋小冬的一天。 “姑娘姑娘！你看看谁来了！” 绣宝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蒋小秋赶紧坐坐好，被看到她如此毫无形象地模样，绣宝会念好一阵子的。 她刚坐好，绣宝就兴冲冲地跑进来，“姑娘，小冬姑娘来了！” “什么？” 蒋小秋眼睛眨巴了几下，她才刚刚念叨了蒋小冬，蒋小冬就出现了吗？ 绣宝往旁边让了让，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俏生生地从她身后钻出来，脆生生地喊着“小秋姐”，朝着蒋小秋扑过来。 蒋小秋搂住她，果然是蒋小冬。 看看人小冬多乖巧！自己念一念就出现了，可她都念了那么多遍的盛嘉言，他人呢？ “小秋姐，我可想你了。” 蒋小冬都不想撒手了，头埋在蒋小秋身上腻歪，“小秋姐不在家里，都感觉不是家了，小秋姐你想我了没？” 蒋小秋将人从她身上“撕”下来，“你这副模样让你的先生瞧见了，定是会惩罚的。” “那我也认了。” 蒋小冬嘿嘿嘿地笑着，眼睛还如同小时候那样溜圆。 蒋小秋含着笑，拉她坐下来，“你怎么来了？家里呢？可都还好？” “是姐夫让我来的，小秋姐，咱家里来人了，浩浩荡荡地过来请瑶娘回去。” 蒋小冬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将家里的事情给交代了出来。 家里忽然有人找上门，说是盛家的，见到了瑶娘呼啦啦跪了一地，说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请她回府。 小冬这几年早知道瑶娘和盛家的事情，担心瑶娘吃亏，心里防备着那些人。 然而盛家的人一个个看起来对瑶娘恭恭敬敬，把她当菩萨一样地捧着，还拉了从前在瑶娘面前耀武扬威过下人出来，当着她的面该打的打该罚得罚，毫不含糊。 瑶娘却始终没有松口，任由他们如何奉承，就当做看不见似不理不睬，后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瑶娘才松口应下跟着回去。 原本小冬也要跟着回去的，不过盛嘉言忽然找到了她，让她先过来蒋小秋这边。 “我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姐夫就送我过来了。” “他为什么先送你过来？” “当然是因为知道我太想你了啊。” 蒋小冬说得天真烂漫，笑容讨喜可爱，脑子里却是想起了盛嘉言的交代。 她本来是真的要跟瑶娘一块儿离开，连东西都收拾好了，盛嘉言却有一日将她叫了过去。 “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与你的姐姐有关。” 盛嘉言的模样，不似小冬记忆中，在小秋姐面前和煦温柔的样子，而是让小冬本能地惧怕，被他的眼神看到，就好像整个人被穿透，透心凉。 “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知道你私底下瞒着小秋做了什么，但那不重要，有点小聪明不是坏事，只是，你也不希望小秋发现，你其实并没有变得那么乖巧懂事是不是？” 蒋小冬只觉得在盛嘉言面前，自己无所遁形。 她只是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招人喜欢，受人疼宠，因此她确实有时候会使一些小心机，但蒋小冬也知道，小秋姐并不喜欢这样。 盛嘉言是要告诉小秋姐吗？ “你那点手段，我根本没放在眼里，只要不算计在她身上，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不过我需要你先去你姐姐那里，帮我先守着她，任何让她不高兴的人和事，都不要让她接近。” 于是蒋小冬就来了，带着任务，却也是真的很乐意过来。 “小秋姐你看，我都瘦了。” 蒋小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哪里瘦了！ 不过小冬的到来，让蒋小秋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你收拾一下，晚一些我带你见一见我的祖母。” …… 蒋小秋的妹妹出现，也算是让蒋家惊奇了一下，因为蒋小冬其实算是蒋玲珑正儿八经的妹妹才是。 晚上，小秋果然带着蒋小冬来给蒋老夫人请安。 “这是我的妹妹小冬。” 蒋小冬年纪不大，却仪态端正，穿着樱草色的衣裙，娇俏明丽，落落大方地给蒋老夫人行礼。 小秋在一旁看着欣慰，几年的女学没有白学，小冬这样便是放在哪里都是拿得出手的。 啧，不像某个小孩，让人瞧着就生气。 她扫了一眼蒋浩轩，小家伙瞪着眼睛看着蒋小冬，里面也没什么好的情绪。 “哎呀这是又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真真是让人心里高兴，小秋的妹妹教养得可真不错。” 李美静一同夸赞，塞了个荷包在小冬的手里，小冬也不拒绝，行云流水地行礼，配着她粉嘟嘟的小圆脸，特别能唬人。 连蒋玲雯这般低调的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柳疏影却是想到了蒋小冬和玲珑的关系，玲珑如今不能过来请安，她在蒋小冬给她行礼的时候，轻轻说，“你的姐姐如今身子不适，若是你想见她，便来我这里。” 蒋小冬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我姐姐？” 她转头看了一眼蒋小秋，一派天真无邪，“我姐姐并没有身子不适，夫人怕是弄错了。” “我娘说的不是她，是你的亲姐姐。”蒋浩轩忍不住了，这个小丫头怎么回事？听不懂话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够看 蒋小冬笑盈盈地看着蒋浩轩，却看出了他对小秋姐姐的不喜，暗暗地撇嘴，“小秋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呀。” “她哪里是？你这人怎么回事，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要了吗？” 柳疏影扯了蒋浩轩几下，如今老夫人因为他对蒋小秋的敌意，对他冷淡了许多，可这孩子却总是不分场合地如此，让她也颇为头疼。 蒋小冬来之前，就有人跟她理了蒋家的关系，这个人便是小秋姐姐的弟弟吧？他是个傻子吗？ 小冬忽然睁大了眼睛，显得眼睛更加得圆。 “你是小秋姐姐的弟弟吧？你这人才是怎么回事，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要了吗？” 她原封不动地将话怼回去，小小的眉头皱着，“小秋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知道你的那位姐姐，对你的恩情是否也如此滔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蒋浩轩的身上，他不喜蒋小秋是有目共睹的，可事实上，蒋小秋才是他的姐姐，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跟蒋小秋作对。 蒋小冬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转身走回到蒋小秋的身边。 姐夫果然没有猜错，小秋姐身边确实有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存在，这个蒋浩轩，已经被她列上了心中的名单。 …… 蒋浩轩在蒋家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何时受过这样的憋屈？ 他觉得，蒋小冬年岁要比他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只要她见了玲珑姐姐，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于是第二日，蒋小秋带着小冬观赏园子的时候，又一次碰到了蒋浩轩。 这一次，蒋浩轩只说蒋玲珑想见见小冬，也不管小冬答应不答应，就想把人带走。 蒋小冬头一次觉得，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真是有不少毛病的，得治！ 蒋小冬也不严厉拒绝，只表现出特别的犹豫挣扎，等蒋浩轩不耐烦了，伸手去拉她的时候，蒋小冬爆发了，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蒋浩轩直接给吓傻了，等娘找过来，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他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可蒋小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都没弄懂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闹到蒋老夫人那里，小冬抽抽噎噎地说，“我年岁虽小，却也知道授受不亲，蒋小少爷突然伸手过来拉我，我吓了一跳。” 她擦着眼睛，圆圆的眼睛红彤彤的，宛若受惊的兔子一样，“蒋小少爷年岁比我还长，为何连这点规矩都没有？先生难道不曾教过他吗？” 柳疏影的脸皮涨得紧紧的，低头看着还一脸茫然的儿子，心里怄得不行，看看小冬年纪小，却什么都懂，蒋浩轩呢？ “小冬丫头实在是抱歉，这孩子被惯坏了，他不是有心要唐突你的。” 蒋小冬抽动着鼻子，“在我们那里，犯了错是要被禁足抄书的，先生说，多念书才能明理。” “你说得对，轩儿，还不赶紧过来跟妹妹道歉？” 蒋浩轩只得过来赔罪，然后就听见他娘说，要禁他的足，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哪里都不能去。 蒋浩轩都蒙了，娘从来也不曾这样罚过他，这个蒋小冬是灾星吗？ 柳疏影却是说到做到，且张罗着要送蒋浩轩去念书。 看看人家小冬！ 先前玲珑还总说浩轩还小，不舍得他吃苦，不吃苦，往后就是要犯错的！ 蒋小秋全程旁观，心里为蒋小冬鼓掌。 看吧，她就说跟小冬比起来，蒋浩轩实在是不够看。 …… 蒋浩轩当真被禁足了，连哭闹都不能让柳疏影心软，甚至连蒋玲珑那里，她都没让蒋浩轩去。 这一禁足，直接到了蒋老夫人的寿辰。 那日一大早，世安院便忙碌了起来，蒋小秋给小冬选了一套红色的衣裙，头上又缠上了珊瑚珠串，看着就喜庆可爱。 她则亲自去了厨房，给老夫人煮了长寿面，面的软硬和味道都是老夫人喜欢的，蒋老夫人吃得很是满意。 蒋家全家都来给老夫人祝寿，连蒋玲珑和蒋浩轩都来了，只是两人的面色都不是太好。 贺礼要等到晚上寿宴的时候拿出来，等到宾客陆续临门，蒋小秋的心便开始不安宁起来。 “小秋姐姐，你怎么了吗？” 蒋小冬发觉了异样，小秋却只是摇头，她担心的事情，谁都体会不到。 蒋家的姑娘们被领出去招待客人，蒋小秋这里最是显眼，因着她的身份，和她身上出众的气质，于是来找她说话的人并不少。 “不过你们看到蒋玲珑了没有？看起来糟糕极了。” “那是自然，正正经经的姑娘回来了，谁还在意她啊。” “倒是让人有些唏嘘，说起来，这也不是蒋玲珑的错儿。” “你唏嘘什么？没瞧着蒋小秋也不比她差吗，兴许回去也没什么，还会当成宝呢。” 这些议论也都是私底下悄悄说的，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好放到台面儿上来说。 姑娘们更感兴趣的，则是今日蒋家来的男宾。 蒋小秋都被蒋玲馨给拖着，“小秋妹妹，你方才可看到海家的少爷了？我只瞥见了一眼，果真是翩翩公子。” 蒋小秋无语，她成亲了好吗，哪里会在意那些？ 蒋玲馨也不介意小秋没反应，她只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玲月和玲雯是不成的，小秋成了亲，反而合适一些。 “四姑娘，大夫人请你过去一趟，有话想跟您交代。” 一个小丫头过来，蒋小秋不疑有他就跟着走了，事后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李美静怎么会在那么忙碌的时候，还有工夫跟她交代？ 只是这会儿，蒋小秋并没有多想。 小冬留在老夫人身边，蒋小秋带着绣珍绣宝离开了热闹的园子，耳边一下子清净了下来。 小秋还想着，李美静会找她交代什么呢？莫非跟蒋玲馨有关？ 正想着，小秋穿过了一扇月亮门，迎面刚好看见一个人，步履轻缓地从对面走过来。素色的衣衫，清俊的面容，若隐若现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浮沉飘散，让蒋小秋彻骨冰寒！ 第二百三十章 莫不是瞎？ 蒋小秋在重新得了一次新生之后，便没有再想过男女情爱，若非遇见了盛嘉言，她这辈子，怕是都会一个人走完。 因为伤得太深，太狠，太痛彻心扉。 蒋家将她送做了那人的妾室，蒋小秋无力反抗，等见到了她的夫君之后，她甚至满心只想着，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喜欢。 她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男子，仿佛天边的云霞，那么高贵优雅。 蒋小秋无可避免地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得到的，却是无尽的猜忌、怀疑、冷落，和背叛…… 自己的心一次次被甩在地上，用脚碾踏，蒋小秋只能一次次地缩成一团，无助地舔舐伤口，等到稍稍好一些，她又会想着，会不会只是误会，会不会只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好了，就会好起来？ 然后，蒋小秋等到的，是他要娶蒋玲珑，为了她，他甚至不顾及外人目光，坚持将一个商女娶为正妻。 而自己，最终死在了地牢里，毫无尊严…… 蒋小秋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的手攥成了拳头，指尖深深地掐入柔嫩的掌心。 刺痛，才能支撑着她没有立刻晕过去。 没事的，如今的自己，跟他再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是……一次巧遇而已。 蒋小秋逼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就要从君宁苏的身边走过去。 “这位姑娘请留步。” 一阵毛骨悚然，从蒋小秋的骨头里钻出来，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以为早已经化作了前世云烟，却没想到，有些东西，是刻在了骨头中的！ 蒋小秋脚步未停，只想赶紧消失，可她的去路却被人给挡住了。 也对，以君宁苏的身份，他想要留步，绝没有人能走得了。 蒋小秋这才停下来，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自然。 “这位公子有事？” 君宁苏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想着，这莫非就是蒋浩良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蒋浩良对君宁苏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想要巴结上他的人，君宁苏看重的，也只是蒋家的财力。 做任何事情，钱财都是最基本的东西，而蒋家恰好有那么点实力。 只是他对蒋浩良口中的“礼物”，却并不感兴趣，左右就是女人，君宁苏根本不缺，他也不是特别喜好。 只不过，当君宁苏看见蒋小秋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奇妙，却也不知道究竟奇妙在哪里。 因此他才会出声叫住她，结果这个女人竟然想假装没听见，这可是君宁苏从来没遇见过的情况。 “姑娘是这蒋家的人？我头一回来，不小心迷路了，姑娘可能帮我一帮？” 君宁苏的脸上，是曾经蒋小秋最为迷恋的温润表情，仿佛一个谦谦君子，无害又迷人。 都特么是骗人的！ 蒋小秋在心里腹诽，又使劲掐了掐掌心，她了解君宁苏，越是跟他逆着心思来，他越是没那么容易失去兴趣。 “迷路了呀，那真是抱歉，公子请跟我来吧。” 蒋小秋轻轻朝着君宁苏点点头，礼数周全地将他往人多的地方带，什么李美静找她有事？早就被她忘到脑后去了，只想着如何赶紧甩开这个人。 君宁苏步履缓慢，一边走一边赏景，蒋小秋也不表现出着急，只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脸上是根本挑不出错儿的客气笑容。 “姑娘是蒋家的女儿？一定是了，蒋家倒是很会教养女儿，或者说仓州这里风土养人，才会养出姑娘这样端庄秀丽的女子。” 蒋小秋两只手都攥起来了，一只手掐得不够！ 君宁苏在夸她？他居然在夸她！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怎么听过君宁苏对她的夸赞，他向来是瞧不上自己的，哪儿都瞧不上，多看自己一眼都仿佛是施舍，然而他刚刚说什么？说她端庄秀丽？ 若不是场合不对，蒋小秋简直能大笑三声。 不过她这会儿只是露出礼貌性的羞涩笑容，然后仍旧一言不发，她内向，不是什么人都会随意搭理的。 又走了一会儿，蒋小秋停下了脚步，“公子，前面便是招待男宾的园子，小女子不方便再过去，先告辞了。” 她微微福了福身子，便想要自然地走掉，然而君宁苏却并没有让开。 “姑娘还不曾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如此往后若是有缘，你我也可再见。” 蒋小秋扬了扬嘴角，“公子多虑了，我很快会随我的相公离开仓州，恐怕与公子无缘再见。” “你成亲了？” 君宁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连语气都不着痕迹地变了一些。 蒋小秋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扶了扶发髻上发簪，“公子不曾瞧见我梳的头吗？” 出嫁的姑娘，和待字闺中的姑娘发式是有区别的，将小秋以为自己梳得很明显，君宁苏莫不是瞎吧？ 君宁苏自然是瞧见了的，但他并未多想，实在因为蒋小秋看起来就不像是成了亲的样子。 并且，蒋浩良怎么会送给他一个成了亲的“礼物”？ 君宁苏眼里的凝出了淡淡的阴鹜，蒋小秋低着头，假装没有看出来。 “公子可能让你的人让一让？小女子还有事情在身，恕不能奉陪。” 君宁苏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蒋小秋神色如常地道谢，然后离开。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君宁苏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偶然。 前世也有那么一个机会，让她和君宁苏独处，那时候的她傻兮兮的什么都不知道，当真以为他是个寻常家的公子，絮絮叨叨跟他说了不少话。 蒋小秋掌心生疼，应是被自己掐破了，可她并不在意，自己已经成亲了，便跟君宁苏，再没有牵连的可能了吧？ “小秋姐姐？” 蒋小秋听见了声音抬头，看到蒋玲珑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这些日子着实消瘦了不少，今日并没有点缀多少珠翠，却更显得清丽动人。 “小秋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玲珑声音里有着隐隐的紧张，仿佛绷着一根弦一样，眼睛朝着蒋小秋走过来的方向望了望。蒋小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嘴角弯出一个，诱惑人心的弧度……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省的祸害别人 蒋玲珑见她笑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蒋小秋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娘说，玲珑妹妹在祖母寿辰之后，便要离开蒋家了？” 蒋小秋说出来的话，让蒋玲珑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射出点点恨意来，她居然还敢提这件事？ 蒋小秋慢慢地走近蒋玲珑，“那可真是……要恭喜妹妹啊，能跟家里人一家团圆，可谓天伦之乐。” “你这个……” “不过玲珑妹妹或许知道得并不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吧？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不如我好心地告诉你？” 蒋小秋的头微微低下，声音轻不可闻，“他们啊，就是一群敲骨吸髓的恶鬼，这辈子缠上了，你可就甩不开了，蒋玲珑，回去了秀云村，你恐怕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地狱里。” 蒋玲珑的脸色刷的雪白，嘴唇轻轻颤抖，“你别以为，你能吓唬得了我……” 蒋小秋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可不是吓唬你，不过是跟妹妹有些缘分，想要好心提醒你罢了，你若是不领情，也无所谓。” 小秋嘴角上扬，眼睛里的光芒勾人心魄，“我若是你，便会赶紧帮自己找一条后路，比如说……出现在家中，一个浑身散发着贵气的人？” “你见到了？” 蒋小秋轻笑，蒋玲珑果然是知道的。 “是啊，见到了，你若是见了，怕是会魂不守舍呢，只不过我已经成亲，那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蒋小秋叹了口气，“不过你嘛……” 她上上下下地扫了一圈蒋玲珑，“妹妹如此姿色，莫非甘心从此隐没于村中，末了找一户庄稼汉把自己给嫁了？” “你好歹毒的心肠，就这么巴不得我不好？” “不不不，你可是弄错了，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也不是你，有些人的贪婪，你是想象不到的。” 蒋小秋笑得波澜不惊，“那人这会儿，怕是还没走远吧……” 她抿了抿嘴唇，“我就先走了。” 转过身，蒋小秋脸上的笑意减淡，他们既然前世那么情投意合，自己就干脆帮他们一把，省得再祸害别人！ 蒋玲珑看着小秋毫不留恋地消失，心底浮现出点点恐慌。 蒋小秋说的，并非是空穴来风，家里张管事提起秀云村那一家子，是没有一句好话的，一个只拿自家的姑娘当作赔钱货的人家，又怎么会善待她？ 如果她的银子一旦用尽了呢？他们会不会也把自己卖了换钱？有什么不可能的？ 蒋玲珑手脚冰凉，下意识的，往蒋小秋来的方向看过去。 蒋浩良一直说是个贵人，想来，那人的身份必然是不差的，可是要委身为妾…… 蒋玲珑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疯狂的打架，是要屈居人下做个妾室，来保证富贵的日子，还是要任由那些粗鄙之人摆布，坐吃山空？ …… 蒋小秋一点都不怀疑，蒋玲珑必然会选择那条路，她直接去了蒋老夫人的身边，又听见熙熙攘攘的笑闹声，才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 “小秋，来我这里。” 蒋老夫人瞧见了她，招了招手，将她叫到了身边。 “这便是我家的四姑娘，你们也认一认，往后多多照顾。” 蒋老夫人毫不介意地介绍蒋小秋的身份，一些人心里有些惊异，也是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满脸笑容，满嘴夸赞。 “这一瞧着就有老夫人您的风范。” “说的是呢，老夫人好福气。” 蒋小秋含蓄地浅笑，任由别人打量，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然而老夫人却瞧出了她的不对劲，私底下问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蒋小秋摸了摸脸，呆呆地反问，“很难看吗？” 老夫人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却很快又严肃起来，蒋小秋回来蒋家之后，从没有过这种表情，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祖母，您别担心，没事的。” 蒋小秋笑起来，不过是见了一面故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慢慢地放松了心情，蒋玲珑对君宁苏动心的话，事情就简单许多了，不是吗？希望他们能相处愉快呢。 …… 蒋玲珑果真去了蒋小秋示意的地方，她心中忐忑，始终绕不过去一个“为妾”的坎。 可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祖母的生辰过后，她就要离开蒋家，她能去哪里？难道真的回秀云村？别开玩笑了！ 忽然，蒋玲珑听见有人在轻声地说话，她的脚步停住，对方却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见到那人的时候，蒋玲珑只觉得心里所有的顾虑，都荡然无存。 竟然是一个如此绝色的翩翩公子？ 蒋玲珑的心仿佛被什么给击中，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的红晕，却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这便是，蒋浩良口中的贵人吗？果真是贵气不凡，若是这样的人，若她要嫁的是这样的人，蒋玲珑心里是没有不乐意的！ 或者说，这完全就是她心目中良人的样子，她的夫君，就该是如此儒雅不凡才对！ 君宁苏看见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子，心里的戒备松了下来，朝着手下不着痕迹地做了个手势。 蒋玲珑浑然不觉自己经历了生死，粉面飞霞，娇羞柔弱，贝齿轻轻咬着嘴唇，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惊恐，仿佛羞涩于打扰到了别人。 她此刻的样子确实很动人，一点点的羞怯，一点点的柔弱，更何况容色也不差，正该是男子心目中最想要怜惜的模样。 然而君宁苏心里，却涌出淡淡的遗憾，莫非，这一位才是蒋浩良口中的“惊喜”？ 虽然情理之中，君宁苏却总觉得有些可惜，他更中意之前的那一位，容貌更加美丽，也更加令他感兴趣。 这么说来，之前那位姑娘确实是无意中经过？也确实是成亲了？ 君宁苏难得对女人有兴趣，他看了看蒋玲珑含羞带怯的脸颊，微薄的嘴角轻轻上扬，究竟是与不是，打听一下不就成了？ 面前这一位，不是刚好是个合适的人选吗？“姑娘可是蒋家的人？在下有些迷路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贺礼 蒋小秋再见到蒋玲珑的时候，发现她变了。 倒不是穿着打扮，而是原本憔悴凄苦的面容上，多了一种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奕奕神采。 哪怕她刻意垂着头，努力要散发出受了委屈的气息，看起来也十分不可信，因为她的眼睛实在太亮了。 蒋小秋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见面了吧？勾搭上了吧？ “祖母，这是我和玲月给您准备的礼物。” 蒋玲馨和蒋玲月送上她们的贺礼，一尊鎏金佛像，“这是我和玲月去了寺庙中，为了祖母特意请来的，愿祖母能长寿安康。” 蒋老夫人脸上带着笑意，“你们有心了。” 蒋家人送的贺礼各不相同，但都价值不俗，轮到蒋小秋了，她正要开口，蒋玲珑却提前一步站了出来。 “老夫人，这是玲珑最后一次，在您跟前给您祝寿，玲珑心里，始终把您当做自己的亲祖母。” 她的话将原本喜庆的气氛弄得有些伤感，却也博得了不少人的怜惜。 “玲珑没什么能耐，有的只是一份想要为老夫人祈福的心，从前老夫人的生辰，我曾经送过半卷佛经绣品，您很是喜欢，只是找不到另外半卷……” 蒋小秋听见蒋玲珑的话，忽然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 “因此玲珑这段时间潜心誊抄，将后半卷佛经誊写下来，希望老夫人能喜欢。” 她双手捧着一个卷轴，冰巧和香洁轻轻拉开，卷轴上清秀的字迹密密麻麻。 蒋老夫人眼睛里微微有些动容，这确实是用心了，想起来，曾经蒋玲珑送给她的那半卷佛经，是她这些年收到的最合心意的东西。 “你有心了，也不枉与蒋家一场缘分。” 听见蒋老夫人声音里的软化，蒋玲珑心中升起得意，她暗暗看了一眼蒋小秋，从她的眉间，看到了一丝丝的皱痕。 论及对老夫人的了解，蒋玲珑自信绝不输给蒋小秋，在外人看来，自己才是蒋家养出来的。 不知道蒋小秋会送出什么样的东西，怕是要贻笑大方！ 蒋小秋看到了蒋玲珑的眼神，她是真的有些不太好意思啊。 这事儿真不在她算计之中，只不过，怎么就那么巧呢？ 蒋小秋走出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这个刚刚被蒋家认下的姑娘，会拿出什么样的贺礼？ “祖母，我亲手绣了一幅绣品，还希望你能喜欢。” 蒋小秋波澜不惊的话，引得周围都出现细细的抽气声。 “绣品？也太没新意了。” “可不是，仿佛是在敷衍一样。” “跟其他人一比，实在落了下成，蒋玲珑的心意倒是很难得。” 蒋老夫人却没有太失望的表情，蒋小秋让绣珍绣宝将绣品拿上来，竟是要当众展示。 一般人家送绣品，除非是手艺极好，是不会做展示的。 因为但凡是女子，都是会针线活，绣功好点话还能得一些称赞，若是稍有欠缺，那便是当众出丑。 蒋小秋让绣珍绣宝打开，她站在一旁说，“刚见到祖母的时候，我便觉得与祖母有缘分，后来才发现，这并非是我的错觉。” 绣品一点一点被打开，蒋老夫人的眼神忽然不对劲了起来。 “原来我与祖母先前便有了缘分，我的绣品最后能送到祖母的面前，能被祖母供在佛前，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定数。” 绣品被展开，正是另半卷佛经，蒋小秋花了不少日子，一针一线精心绣成的。 “拿近些我看看。” 蒋老夫人身子都坐直了，朝着两个丫头招招手，让她们把佛经拿过去。 蒋老夫人细细地看了针脚，眼睛慢慢地睁大，不敢相信地看向小秋，“那半卷……也是你绣的？” 蒋小秋浅笑着点头，“承蒙祖母不嫌弃。” 蒋老夫人笑出了声音，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面上透着愉悦，“这都是命数啊！我今日实在是高兴。” 放在还噙着笑容的蒋玲珑傻了，这怎么可能？她之前送给老夫人的半卷佛经，是蒋小秋绣的？ 她骗人！ 那时候她才多大？兴许还在秀云村里做着农活，她怎么可能能绣出那样的绣品来？ “小秋姐姐，你便是想要讨老夫人的欢心，也不该欺骗她老人家，那半卷佛经，是我几年前无意中收到的，那时候姐姐如何就能绣得出来？” 蒋玲珑按捺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想要说得让人无可辩驳。 蒋小秋的身上立刻多了质疑的目光。 想想也是，哪儿就有那么巧？莫不是故意编造出来，只为了让人觉得她与老夫人有缘分？ “玲珑妹妹的这半卷佛经，可是从同家镇锦绣坊买去的？” 蒋小秋一句话，蒋玲珑心里变咯噔一下，她居然能说得出锦绣坊的名字？难道她真与这个佛经有什么渊源不成？ 蒋玲珑瞬间心思回转，“锦绣坊？倒是个陌生的名字，恐怕要让小秋姐姐失望了。” 就算蒋小秋说得是真的，可谁能证明？ 那佛经是她买的，只要她说不是，那就不是！ 蒋小秋只觉得好笑，脸上染着淡淡的笑意，“你不记得了也不要紧，有人记得就成，也是凑巧了，那锦绣坊其实我名下的绣坊，你去过了几次，吴掌柜是识得你的。” 她停了一下，又笑起来，“你不是还让掌柜的若是有了新的绣品，便去找你吗？留下的信物如今应是还在绣坊里。” 蒋玲珑脸皮轻轻抽动，那绣坊，真的是蒋小秋的？那绣品，也真的出自蒋小秋的手？ 所以她曾经无意中得以讨好蒋老夫人的东西，竟然还是托了蒋小秋的福？ 蒋老夫人已是看完了那半卷佛经，看向蒋小秋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慈爱。 “错不了，这针法是同样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做得一手如此好的绣活，这几年又精进了许多，实在难得。” 蒋小秋含蓄地接受表扬，又听老夫人说，“看起来，颇有些姑苏沈娘子的风范，若不是她言明了不再收徒，我怕是要以为你师承于她。”蒋小秋的笑容一顿，前世，教授她绣活儿的女红先生，正是姓沈！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不行 蒋小秋的贺礼，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彻头彻尾地压过了蒋玲珑。 但她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暗地里心事重重。 祖母提到的那个沈娘子，跟自己前世的先生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 听起来，似乎是个极为厉害的人，可她那会儿的处境，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机遇？ 寿宴热热闹闹地结束，蒋小秋扶着蒋老夫人回了屋子。 她特意说了些别的话题，才慢慢地引到了针线上，“祖母，您说的那个姑苏沈娘子，是什么样的人？” 蒋老夫人觉得她会问这些也正常，醉心于针线的姑娘，总是会对传说中的绣娘心驰神往。 于是她朝着杜嬷嬷使了个眼色，杜嬷嬷过去将灯拨亮一些，才拍着小秋的手说，“这位沈娘子，可是位奇人，不知其名，擅绣观音，技艺精绝，每幅千金，想要求得她绣的观音像，还得要合她的眼缘。” 蒋老夫人每说一句，小秋的心都会抖动一下。 她曾经问过先生的名字，先生只是淡淡地摇头，说她没有名字。 她跟先生学的观音绣图，在她出嫁之后，让她得以以一技之长有一个稳固的地位。 她的先生绣功精湛，却脾气古怪，看不顺眼的人毫不留情面，曾经一度让蒋小秋十分羡慕。 “祖母，那这位沈娘子如今在哪里？” 蒋小秋眼里闪动着强烈的急切，蒋老夫人笑了笑，“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都说是奇人，哪里那么容易能见到？这位沈娘子如今，怕也年过不惑，隐姓埋名相夫教子了吧。” 年纪，也对上了…… 蒋小秋脸孔上满是怅然，心不在焉的模样，让蒋老夫人以为她是因为遗憾。 “好了，沈娘子那般的奇人，若不是肯费尽苦心去找，是决计见不到的，只是小秋，你的针线活竟然如此出色，令我很是惊讶。” 蒋小秋与祖母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沈娘子若不是费心去找便见不到吗？可是自己前世见到的，难道真的是她？ 若真的是她的话，为何她那样的身份和处境，能够得到沈娘子的教导？ 蒋小秋彻底迷茫，只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她并不知道的？ …… 蒋家另一处，蒋玲珑对着烛光，双手捧着脸颊，安静地坐了许久。 冰巧和香洁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蒋老夫人的寿辰上，姑娘吃了那样大一个亏，被小秋姑娘压得死死的，姑娘竟然没有气急败坏拿她们出气？ 蒋玲珑这会儿哪儿顾得上？也就当时心里愤愤不平，可很快，她脑子里又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 蒋玲珑也曾想过自己往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她想的那些，都没有今日见到的那位公子，那么令人倾慕。 若是他的话，她是愿意为妾的，蒋玲珑很有自信，她一定能够得到那人的宠爱，她只要这个人。 蒋玲珑春心萌动，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第二日让人偷偷去打听，那位贵人竟然在府里住下了！ 难道说，那位公子也是因为她才…… 蒋玲珑心底冒出了无数的泡泡，脸颊不用擦胭脂都透着粉色。 “去给我拿那件湘色的裙子来，这是什么？如此素净单调，瞧着适合我穿吗？” 蒋玲珑嫌弃地看了一眼冰巧手里捧着的裙子，冰巧很委屈，姑娘之前明明吩咐了不要穿花哨艳丽的颜色啊。 蒋小秋也隐约知道君宁苏在府里住下的消息，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蒋小冬不明所以，“小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又是那个小少爷？” “没事，不相干的人，这几日尽量少出院子，你可以去多写写字。” 蒋小冬点头应下，她也不是喜欢到处走动的人，写字正合她意。 蒋小秋摸着自己修剪得圆圆的指甲，君宁苏会留下，应该是因为蒋家的关系，君宁苏需要银子，很多很多银子，蒋家恰好有这些。 前世蒋家便跟他绑在了一条绳子上，若是追算起来，或许应该就是从蒋老夫人的寿辰开始的。 蒋小秋苦涩地笑了笑，这样……也好，君宁苏虽然为人喜好猜忌，却运气一直都很好，得了苏大首辅的青眼，一路为他斩荆披棘，送他成就大业。 蒋家跟君宁苏交好，应该也不吃亏。 只是……她心里实在是不舒坦，相当相当不舒坦！ 她才不要跟君宁苏有任何的牵连！盛嘉言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带我离开？她真是多一秒都不想再待在有君宁苏的地方了！ …… “大哥，咱们还是休息一下，明日就能到仓州了。” 顾怀瑾看了天色，当机立断地勒住马，夜路不好走，也不急在一时。 盛嘉言面色沉静，眼里却有着想要继续赶路的急切。 顾怀瑾无奈，“咱们已经连续赶了两个夜路，若是嫂子见到了你现在的模样，怕是都要不认识你了。” “……” 盛嘉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糙手了许多。 思及那丫头每每偷偷盯着自己的脸，眼神放光的模样，盛嘉言还是从马上下来。 “那就休息一个晚上吧。” 顾怀瑾松了口气，让跟着的弟兄们都赶紧找地方休息。 燃了火堆，盛嘉言靠在树上，眼睛却并没有闭上。 再有一日，他就能见到蒋小秋了，也不知道那丫头如今是什么模样。 他嘴角慢慢地软化，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顾怀瑾见他心情不错，蹭过来坐下，“大哥，朝廷已是请你回去任职，你心里可有想要效力的人？” 盛嘉言看了他一眼，顾怀瑾立刻举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几位皇子可都跟你示了好，你可有决定了？” “你觉得呢？” “我觉得？大皇子君宁衡无功无过，是嫡长子，只是似乎刚愎自负一些，三皇子君宁欢，名声实在有些……四皇子君宁苏，好像还……” “他不行。”盛嘉言忽然打断了顾怀瑾的话，眼睛里倒映着两簇火苗，突然跳跃了一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她没病 顾怀瑾被打断了话，却一点儿不恼怒，只是有些惊奇。 虽然他是想打探一下盛嘉言的心思，却根本没有想过，他会真的将底露给他看。 盛嘉言在顾怀瑾心里是个极为内敛，胸有丘壑的厉害人物，轻易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可这会儿他却直接地言明，他不会接受四皇子的示好？ “大哥，你可是发现这位皇子殿下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怀瑾很好奇，“听闻四皇子虚怀若谷，气度不凡，外人对他的评价也都很是正面，大哥可是听闻了什么消息？” 盛嘉言勾了勾嘴角，“赶紧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 知道他是不愿意说了，顾怀瑾才回去休息。 盛嘉言盯着火堆，眸中的火光，仿佛要燃尽一切。 前世在小秋香消玉殒之后，他才发现，君宁苏当初纳小秋为妾根本就是他自愿的！ 他知道小秋对他的深情，他享受其中，却因为别人的挑拨而始终猜忌着她。 盛嘉言还记得，当自己的报复最终要如愿的时候，那时已经身为君王的君宁苏，带着恶意的笑容看着他。 “可真没想到，你是因为一个女人才会倾尽一切来帮我，不过那个女人直到死，心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盛嘉言慢慢地闭上眼睛，敛去眼里灼灼的火光。 遇见她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他不愿她为难，因此只能默默地护着，可是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希望小秋若是见到了君宁苏，别再深陷其中，为其所伤才好。 …… 蒋小秋当然不会，她又不是有病？ “祖母，一会儿客人过来，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蒋小秋郑重其事地跟蒋老夫人商量，君宁苏是不是闲的？要来祖母这里给她问安？蒋小秋头一个念头就是避开。 蒋老夫人笑了笑，“无妨，左右大家都在，没什么需要回避的。” 蒋小秋心里暗自懊恼，她刚刚应该假装哪里不舒服的。 扶着蒋老夫人去了屋子里，蒋家的人已经都来了。 蒋浩良脸上神采飞扬，跟他平日稳重木讷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嘴角，那位贵人竟然主动愿意住在他们府上，蒋浩良求之不得，恨不得去祠堂给祖上烧香拜一拜。 他们蒋家或许就要发达了！ 蒋小秋目光又扫到蒋玲珑，这位也是，跟之前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 一日比一日穿的娇嫩明艳，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儿，只等着人来采撷。 蒋小秋默默地收回目光，往蒋老夫人身后站了站，她身上穿的是雪青色的衣裙，十分内敛低调，头上身上中规中矩的配饰，一点儿都不显眼。 很快，君宁苏在蒋庭知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蒋小秋目光闪了闪，垂着眼眸，假装自己压根不在这里。 君宁苏的出现，几个蒋家姑娘的表情都变了一些，实在是这样气度不凡的男子太过少见，一看就不是仓州能养出来的模样。 尤其是蒋玲珑，眼睛都放出了光来，却含羞带怯地侧着头，将自己最好看的一个角度展现出来。 蒋小秋眼观鼻鼻观心，却敏感地察觉自己的身上落了一道视线。 君宁苏原本想从蒋玲珑那里打听蒋小秋的事情，但蒋玲珑怎么可能会愿意在他面前说别的女人？ 于是只含糊不清地说了蒋小秋是蒋家的出嫁女。 君宁苏一进了屋子，自然而然地瞧见了蒋小秋，只能看到半张脸，却莫名让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蒋老夫人。” 君宁苏上前见礼，蒋庭知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脸上也带着隐隐激动的红晕，“娘，这是来自京城的贵人，宁苏公子。” 蒋老夫人笑着回礼，“公子能来寒舍，蒋家蓬荜生辉。” “老夫人自谦了，蒋家门风淳朴严谨，我早有耳闻，昨日能有幸忘记见识老夫人的寿辰，是我的荣幸，蒋府养出来的姑娘少爷，都很让人印象深刻。” 蒋老夫人眉头动了动，这位贵客刻意提到了家里的姑娘，莫非，他与谁遇见了？ 蒋老夫人一边谦和地笑，一边目光从蒋家的几个姑娘脸上扫过去。 玲馨和玲月虽然有些小小的雀跃，却也只是暗暗地偷瞄，蒋小秋就不用说了，垂着头连多一眼都没有看。 而蒋玲珑…… 蒋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还以为昨日之后她要离开蒋家她会有些不舍，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多了，蒋玲珑比之前花枝招展得多，想来心里是一点儿伤感都没有的。 蒋庭知听见了君宁苏的话，心里也高兴，觉得四皇子的意思，定是对蒋浩良的肯定，因此赶紧将儿子推了推，“还不快给……宁苏公子引荐一下？” 蒋浩良也乖觉，一一将人给介绍了，介绍到蒋玲珑的时候，君宁苏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蒋玲珑险些昏倒。 果然！宁苏公子方才说的印象深刻，说的就是她呢！ 不知道蒋浩良是不是有意的，给家里人引荐了之后，并没有立刻介绍蒋小秋。 小秋心底松了口气，却忽而听见了君宁苏的声音。 “那一位姑娘，昨日与我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也是蒋家的姑娘？” 蒋小秋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手里若是有飞刀，她大概已经直接丢过去了。 “那位……是家里的四姑娘，刚回来不久……” 君宁苏笑容加深，四姑娘？蒋家的大姑娘尚且不曾婚配，她却说自己已经成亲了？ 君宁苏眼睛轻轻地弯起来，“昨日偶遇四姑娘，恍惚觉得瞧见了什么仙子，多有唐突，还请姑娘原谅。” 蒋小秋已经不去想飞刀了，改成了砍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就是穿得再低调，也无济于事。 用力捏了捏手掌，蒋小秋抬起头来，努力维持着脸上和平的表情。 “昨日公子迷路，但凡有人遇上都会为公子引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蒋小秋感受到了一股强烈愤恨的目光，她不用看都知道来自于蒋玲珑。管她什么事啊？麻烦请去恨君宁苏好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她现在就愿意 蒋玲珑胸中涌出一阵剧烈的痛恨，若是目光能化为实质，蒋小秋此刻怕是已经被她给千刀万剐了！ 这个人，为什么总要跟自己抢？ 她的家人，她锦衣玉食的日子，她身上的疼宠和地位，现在，竟连她看中的男子都要抢吗？ 她都已经嫁人了！ 蒋玲珑的脸色极为难看，心里已经认定，一定是蒋小秋不要脸地勾引宁苏公子。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昨日会下定决心去见君宁苏，还是蒋小秋怂恿的。 蒋老夫人神色微动，小秋的话没有问题，倒是君宁苏说的话，很是不妥。 当着蒋家人的面独独夸赞蒋小秋，实在是很突兀。 蒋小秋解释了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君宁苏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她一眼，小秋仍旧低着头。 …… 世安院外，君宁苏由蒋浩良作陪。 “殿下，若是有哪里招待不周，还请殿下原谅。” 蒋浩良表情很是谄媚，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 君宁苏看了他一眼，“你们家倒是挺大的，不如让人陪我转一转？” 蒋浩良眼睛一亮，迅速明白了君宁苏的意思。 “正是正是，殿下请稍等，我这就去找个合适的人过来。” 君宁苏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你倒是个机灵的。” 能得到四皇子的称赞，蒋浩良喜不自禁，恨不得跪下来表示自己的忠心才好。 他动作迅速地往世安院走，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让皇子殿下满意才行。 世安院中，女眷们都还没离开，李美静见到蒋浩良去而复返，语气惊异。 “良儿，你不是去陪宁苏公子了吗？” 蒋浩良无奈地笑了笑，“娘，宁苏公子风流儒雅，想要赏一赏咱家的园子，奈何我对文雅之事并不擅长，因此想着，能不能让家里的姑娘也陪着说说话？” 李美静还未说话，蒋老夫人已经开口，“不妥，家里的姑娘年岁都不小了，虽然来者是客，却是男子，怎能让姑娘家作陪？” 蒋浩良猜到老夫人会反对，于是他也不藏着了，让下人们都出去，才将君宁苏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良儿，你说什么？宁苏公子，是四皇子殿下？” 李美静声音都扭曲了，捂着嘴直吸气，仿佛要厥过去了。 蒋玲馨和蒋玲月从旁边扶着她，两人脸上也俱是一副惊讶到呆滞的表情。 皇子啊我的天！ 蒋玲馨和蒋玲月都不敢相信，大哥哥说的是真的假的？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当朝的皇子殿下，如今就在她们家里？ “千真万确，殿下会来仓州也是因着一些事情，不过是机缘巧合才会来到咱们家，可对于我们蒋家来说，却是不容错过的机遇。” 蒋浩良不用多说，蒋老夫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蒋家家大业大，想要保证家业能传承下去，必然需要走到官商联手这一步。 而皇子殿下，则是一条捷径！ 蒋老夫人垂眸沉思，蒋浩良并不担心，蒋家的家业是老夫人一手支撑起来，她必然希望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另一边，蒋玲珑才渐渐从手脚麻木的兴奋感中，慢慢地找回了神志。 那位宁苏公子，竟然是皇子殿下？ 来自京城中，高不可攀的皇子殿下？ 蒋玲珑只觉得满脑子都冒着细碎的金星，眼前蒙蒙的，仿佛做梦一样。 那么皇子殿下的妾室，还能叫妾室吗？等他封王，便是侧妃！ 而若是这一位皇子殿下命数不凡……那就很有可能是贵妃，皇贵妃！ 蒋玲珑激动地手脚一阵阵地冒汗，完全不记得昨日，对于要不要做人妾室挣扎犹豫。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她现在就愿意！ 看着蒋老夫人还在沉思，蒋玲珑心里无比焦急，她决定了，若是蒋老夫人仍旧不同意，她宁愿现在就跟蒋家划清关系，也绝不要错过跟宁苏殿下接近的机会！ 好一会儿，蒋老夫人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既然如此，就让玲馨玲月和玲雯去吧，别怠慢了贵客。” 蒋玲珑顿时红了眼睛，“老夫人，我昨日与宁苏殿下见过面，也很投缘，老夫人，若是能够帮得上蒋家，我也是很愿意的。” 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着耐人寻味的光芒，随后点了点头，“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蒋小秋简直爱死祖母了，知道自己不想见君宁苏，直接就没有提她的名字。 然而，蒋浩良却又说，“祖母，既然都去的话，小秋妹妹也是不好不去的，免得让人误会咱们家并没有把小秋妹妹当做自家人。” “祖母，我并不在意。” 蒋小秋无语，心想蒋浩良可别多事啊。 蒋浩良表情严肃，“妹妹在不在意不打紧，重要的是，别人会怎么想，众口铄金，妹妹总不想让旁人觉得，祖母嘴上说的是对妹妹喜欢看重，却私底下并不是那么回事吧？” “……” 蒋小秋张了张嘴，事关老夫人，她还真不能任性地任由别人误会。 可是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见君宁苏！ “哎呀小秋丫头，不过是陪着说说话，耽误不了你多久的，有玲馨在呢，让她到时候多照顾你一些。” 李美静等不及了，赶紧帮忙劝说。 皇子啊！ 若是她的闺女能有这个福气，她就可以跟着鸡犬升天了！ 蒋小秋见状，也只能无奈地点头。 …… 出了世安院，蒋浩良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不相干的人离开，蒋玲雯却主动说她有些不太舒服。 “成，那你先回去歇着吧。” 蒋浩良连挽留都没有，直接让她回去了。 等见到了君宁苏，看到这么多人过来，他也没将不满表现在脸上，反而更加风度翩翩，惹得一众人都春心萌动。 蒋小秋默默地在心里翻白眼，呵呵，都傻了吧？这可是君宁苏的拿手好戏，对谁都能如沐春风，惹一身桃花债。 曾经自己多少次因为这个黯然神伤，一次一次地暗自伤心流泪，如今想来，也是她那会儿自己蠢，怪不得别人。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 配合默契 知道了君宁苏的身份，蒋家的姑娘们表现得也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们谁也没有跟身份如此尊贵的人相处的经验，又要顾及着女孩子家的矜持，因此难免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 相比之下，蒋小秋就显眼得多，因为她全程，都让自己保持着游离的状态。 脸上带着特别客套的浅笑，大家说什么，她就一副赞同的点头，大家笑，她也笑，提到了她的名字，她也就只附和一声，然后将话题重新扔回去。 反正蒋玲珑是绝对会接过去的，蒋小秋也不愁冷场。 于是她始终像是一个漂亮的布景，心不在焉地熬着时间。 君宁苏自小在宫中长大，看多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奇怪。 看蒋家这几个姑娘的反应，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眼睛里的敬畏和仰慕是藏都藏不住的。 可这一位，知道自己是个皇子之后，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想着与他保持疏离吗？ 实在是令人觉得有趣。 “这满园的紫薇，着实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想要留下这一刻的美丽。” 君宁苏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一朵怒放的花朵拿在手中。 他的手指细白纤长，在紫薇花的衬托下，仿佛是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 蒋小秋无意间扫到，心中酸涩。 她前世对君宁苏真可谓是挖心掏肺，他稍稍对自己好一点点，她都能欢欣鼓舞，喜不自禁。 她很喜欢君宁苏的手，觉得那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手，可也是这双手，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牵起了另一个人的手…… 蒋小秋走神的时候，君宁苏已经将那朵盛开的紫薇摘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 蒋家的姑娘们也都被他的动作给吸引，面颊微微泛着红晕。 皇子殿下手里的这朵花，怕是要送人的吧？他会送给谁？ 蒋玲馨心里隐隐激动，方才皇子殿下跟她说了几句话呢，会不会是给她的？ 蒋玲月垂着眼睛，看起来波澜不惊，紧紧捏着帕子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蒋玲珑心中狂喜，她觉得，这朵花必然是给她的！ 宁苏殿下方才几次对自己展露笑颜，与他说得最多话的也是自己。 再加上，他们昨日还有过缘分。 蒋玲珑已经在想着得了那朵花，她立刻就要让冰巧给自己簪上，一定会非常好看！ 蒋玲珑看到了蒋玲馨期待的目光，心里冷笑，就她长的那样，皇子殿下如何会看中？ 蒋玲馨看到蒋玲珑激动的神情，心里也在冷笑，就她那身份，皇子殿下也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会要的。 “鲜花赠佳人，这一朵紫薇，小秋姑娘，你可愿收下？” 君宁苏一句话，让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蒋小秋回神，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蒋玲珑怨毒的目光自是不必说了，蒋玲馨和蒋玲月也没好到哪里去。 君宁苏纤细的手指拿着花，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仿佛浸满了蜜汁，温柔到滴水。 蒋小秋出其不意地抽出帕子，死死地掩住口鼻，漂亮的眉毛紧紧地蹙起，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她身边的绣宝满脸担忧，“这位公子，我家少夫人对紫薇花不耐受，闻多了身上会不舒服，还请公子见谅。” 蒋小秋当即决定回去要好好赏一赏绣宝，果真是个大宝贝！跟她配合得天衣无缝，鬼斧神工。 绣珍也急急地去取了水来，两人将小秋扶到一旁，一个伺候她喝水，一个伺候她扇风，像是担心她随时能晕倒一样。 君宁苏伸出去的手，极其尴尬地停在那里，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并且还是如此可笑的理由。 蒋玲珑倒是觉得甚好，“殿下，小秋姐姐确实受不住紫薇，这园子她是从不进来的。” 她觉得蒋小秋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又看了一眼蒋玲馨。 “确实如此，还请殿下莫怪。” 蒋玲馨也帮着作证，毕竟蒋小秋此举，让她心里舒服一些，并没有因为君宁苏是皇子而贴上去。 “如此，倒是我思虑不周。” 君宁苏顺着收回手，却也没有再将花送人，而是随手放在了一边的石桌上。 蒋小秋捧着水杯喝水，心里无声谩骂，自己并没有表现哪怕一丝丝热情，她在敷衍君宁苏怎么会看不出来？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太敷衍了，所以君宁苏才会故意如此？ 蒋小秋猜不到这种人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心很累，这种煎熬还要持续多久？ …… 蒋小秋没想到的是，并没有太久。 因为她忘记了，君宁苏表面看着一派儒雅风范，其实，他根本没什么耐心。 他想要的东西，恨不得立刻就能得到，不管是人，还是地位。 于是君宁苏直接提议离开紫薇园，却别处坐一会儿。 荷花水榭那里，君宁苏提议游船。 荷花池其实并不大，岸边停了一艘画舫，却是十分漂亮别致。 蒋玲馨和蒋玲珑都觉得甚好，在船上很容易站不稳，到时候若是皇子殿下刚好就在身边…… “这个天游船正不错呢，殿下好提议。” 君宁苏浅笑着请她们先上船，蒋玲馨等人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连反抗都不曾，动作麻利地上去了。 蒋小秋在一旁叹气，游船啊，若是在船上，那岂不是连躲远点都做不到？ 想到她要跟君宁苏同乘一艘船，蒋小秋连头发丝都在抗议。 “宁苏公子，我有些畏水，你们去玩儿吧，我便在那边的小亭子里坐一坐。” 蒋小秋好言好语地说，没想到君宁苏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此也好，刚好，我也有些畏水。” 他朝着旁人使了个眼色，画舫居然直接离开了岸边。 蒋小秋目瞪口呆，看到画舫上蒋玲珑狰狞的面目，恨不得跳下船来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君宁苏也能做得出来？“小秋姑娘，不是要去亭子里坐一坐吗？在她们回来之前，我们便过去等着吧，刚好，我也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第二百三十七章 那又何妨 水榭旁边，有一个造型精巧别致的凉亭，四面蒙了薄纱里面熏着香驱赶蚊虫。 凉亭的一角，放着一个小的冰鉴，丝丝的凉意流泻出来，营造出一方小小的凉爽空间。 蒋小秋被请了进去，君宁苏的人堵住了她所有的去路，她只能进去。 “小秋姑娘坐，能与姑娘单独聊一会儿，我很荣幸。” 君宁苏温文尔雅地笑着，让他好似所有女子梦中的郎君一样，温柔又高雅。 蒋小秋在她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她跟君宁苏没话说。 一杯清茶被推到了蒋小秋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姑娘对我似乎有些偏颇的看法？” “公子多虑了。” “是不是多虑，我能感觉得出来，可是我做了什么，惹了姑娘不开心？” 蒋小秋抬起头，一双明晃晃的眼睛，仿佛利刃一样，直直地看向君宁苏。 君宁苏莫名心头一震，他也说不清蒋小秋眼里的情绪是什么，可他却有种浑身发颤的感觉。 “公子确实多虑了，我已经成亲，自然要与公子保持距离，合情合理。” 君宁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十分不喜欢听到蒋小秋说她已经成亲这件事。 “姑娘可是在与我说笑？蒋家大姑娘尚且待字闺中，你排行第四，如何就已经成亲？” “因为我并非在蒋家长大，成亲，也是在回来蒋家之前，这些乃是蒋家的家务事，应该没有必要跟公子这样高贵的人说。” 蒋小秋心底的烦躁开始有些压不住，她明白自己不该慌乱焦急，可对面坐的人是君宁苏，她根本控制不了。 就在这时，凉亭里进来一个人，附在君宁苏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君宁苏的目光沉了下去，眉头轻蹙，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向蒋小秋的眼神有些异样。 “你果真成亲了？” “千真万确，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有姑娘家胡乱说？” 君宁苏很不高兴，他直觉不该是这样的，可手下人打听来的情况，蒋小秋确实已经成亲，并且有些年头。 “可是你的夫君根本不在你身边。” 蒋小秋眼瞳微缩，君宁苏居然查得那么细致，他想干什么？ 察觉到蒋小秋情绪的变化，君宁苏心里的戾气又慢慢地散开。 “有名无实的亲事，我也见的多了，小秋姑娘有些遇人不淑啊。” “公子这就弄错了，我与我夫君情投意合，夫君也是为了家里琐事缠身，我很尊重也很感激他。” 蒋小秋提到盛嘉言的时候，眼神都柔软了下来，这个人，虽然到如今都还没来接她，可在蒋小秋的心里，他不知不觉成了她一部分支柱。 他时刻都在让她知道，她身后是有人撑着她的，她并不是一个人孤零零。 “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君宁苏忽然口气变得不好了起来，“一个男子，若是真心待你，又怎么会把你丢下那么久不闻不问？可怜你竟然还如此痴傻，简直愚蠢。” 蒋小秋诧异地看着他，君宁苏善于喜怒无常，可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自己过得好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君公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是我，因此并不能感受到我的感受。” 蒋小秋懒得跟他多说，目光转向外面，看着荷花池上的小小画舫，始终没有靠岸。 君宁苏盯着她姣好的侧脸，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诚然，蒋小秋是美丽的，美丽中带着一些她这个年岁很少有的韵味，特别又令人迷醉。 然而这并不是最令君宁苏执着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觉得这个女人，就该是他的才对，她应该对自己表露出痴情，而不是什么莫名奇妙的“夫君”！ 不过没关系，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一个女人算什么？ 他可是堂堂四皇子殿下，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还怕这个女人的夫家不答应放人？ 君宁苏的嘴角慢慢地勾起来，笑容里隐隐带着得意。 “我此次来仓州，除了有些要紧的事情以外，其实另有一件事。” 蒋小秋瞥了他一眼，连问一问的兴趣都没有。 君宁苏也不在意，仍旧笑着，“我已经出宫开府，府里人丁却并不多，因此这次外出，也是想寻一寻与我有缘的女子纳妃，小秋姑娘意下如何？” 蒋小秋的眼睛瞬间睁大，这个人还要不要脸了？ 自己都已经成亲了，他问的这是人话吗？ 蒋小秋缓缓吸气，脸上连客气的笑容都消失不见，“公子可是问错人了？小女子已许配了人家。” “那又何妨？” 君宁苏面容温柔亲切，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蒋小秋只觉得眼前有什么在崩裂，她已经成亲了，君宁苏却说，那又何妨？ 在他的眼里，礼义廉耻就如此不堪一击？ 怪不得，他能当面跟自己情深义重，背地里去跟蒋玲珑搞在一起！ 怪不得，他能不在乎世俗的目光，要娶蒋玲珑为妻！ 蒋小秋胸腔里的火焰瞬间腾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给灼烧殆尽。 “抱歉，小女子先失陪了。” 蒋小秋腾的一下站起来就想走，却被君宁苏的人给拦住。 绣珍绣宝想要进来，也被拦在外面，其风其雨甚至已经跟人动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小秋转头，眼睛里不再是淡然的无视，被怒气熏染得眼睛十分明亮。 君宁苏心里赞叹了一下，他更喜欢现在的蒋小秋，愤怒的眼眸里，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的样子。 “小秋姑娘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我也并不喜欢让别人为难，可是我想做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做到的。” 君宁苏稳稳地坐在那儿，手指在青花瓷的茶杯上轻轻摩挲，一派闲适。 “对姑娘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会如你所谓的夫君那样，对你置之不理，你也能让人人为之羡慕，何乐不为？” 蒋小秋气得发抖，头发都能一根根地站起来。她真的是太低估了君宁苏的无耻，他简直，无耻极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劳费心 凉亭里，气氛焦灼着，蒋小秋气到想要爆炸。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对君宁苏敬而远之，最后却又会变成这样。 他看上了自己什么？这张脸吗？他未免也太肤浅了！ 不对，君宁苏原本就是个肤浅的人！ 蒋小秋深不断地深呼吸，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却终究被君宁苏的身份给打消了。 不管怎么样，他是国朝的四皇子，光是这个身份，有些事情上便可以为所欲为。 蒋家无法反抗，盛家也不能，蒋小秋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和盛家因为她惨遭不幸？ 她怎么能够？ 蒋小秋脸上的怒意一点一点地消散，缓缓归于平静，眼睛里的墨色也仿佛变成了一潭死水。 君宁苏见她这样，先是欣赏于她的聪慧，一点就通，然而后来，又变成了隐隐的薄怒。 做他的女人就那么令她无法接受？ 单单是京城中，有多少女人排着队等着他的挑选，这个蒋小秋倒好，仿佛要受多大委屈一样！ 她那个夫君，怎么可能能跟自己相提并论？ “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你放心，你往后定是会感激这一次的造化。” 君宁苏说着，甚至想伸手去碰蒋小秋瓷白柔嫩的脸颊。 蒋小秋想也不想地挥手打开他的手，眉头紧紧皱着，嘴边露出苦涩却笃定的表情，“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君宁苏脸上的儒雅再也装不下去，被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还没有人敢如此挑衅他的威严！ 他脸色骤然变冷，“别以为我看上了你，就会一次次地容忍你，你以为你当真那么不可取代？” “当然不是，我不过只是性子诚实而已，有什么说什么。” 君宁苏怒极反笑，“你就对你那个夫君如此忠诚？他怕是已经在外另有相好了，恐怕早就已经不记得你了。” “我不信他，难道信一个不相干的人？” “呵呵呵，女人可真是痴傻，以为这天底下当真有专情之人？你若是不信我的话，等到你同我回京，我会让人查个明白，好让你死心！” 凉亭外，忽然有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声音出现，声线略低，却极具穿透力。 “就不劳皇子殿下费心了，下官的事情，下官自会与下官的内人亲自说。” 凉亭内，蒋小秋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凝固住。 她不敢一下子回头去看，只一点点的，将头扭转过去。 凉亭四周挂着的轻柔纱幔，让蒋小秋看得并不真切，然而那个轮廓，她却本能地认了出来。 盛嘉言？ 盛嘉言！ 蒋小秋眼眶涨涨的，有一种充实的热意，她强忍着不敢眨眼，害怕眨动一下，外面的人就不见了，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纱幔随风掀起，露出一角明晰的视野。 盛嘉言含笑的脸从中闪过，那双凝聚着脉脉柔情的眼睛，让蒋小秋心里某个地方，彻底崩塌。 她猛地推开刚刚挡着自己的人，一把掀开纱幔冲了出去，君宁苏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曾想过，会有姑娘如此行事。 蒋小秋几步跑出了凉亭，在盛嘉言面前站住，抬着头看他。 然后，蒋小秋发现了一件惊悚的事情，“你、你的腿……” 她的话消失在盛嘉言突如其来的拥抱里，猛然间撞进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让蒋小秋的脑袋里什么都没办法去想。 腰上，是力道猛烈的双臂，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怀里，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蒋小秋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去想，慢慢地闭上眼睛，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其实也很好。 凉亭里，君宁苏的脸面沉如水，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他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个女人怎么敢？在自己已经严明了对她的兴趣之后，她竟然敢完全无视，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君宁苏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上前，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人给拦下来，并且几招之内，直接落败。 顾怀瑾在一旁摸着下巴，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人去打扰大哥大嫂呢？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没用了？ “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 君宁苏头一次如此震怒，他手里的人竟然如此不中用？自己那些银子都是白花了吗？ 盛嘉言抱着蒋小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窜入鼻腔，才让他觉得，身体内某个重要的地方完整了。 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盛嘉言低头，在蒋小秋的头顶浅浅地落下一吻，随后才抬头。 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君宁苏心生杀意，已经在心里将这个人千刀万剐了。 可越是怒急，君宁苏的表情越是逐渐平静，甚至带上了笑意。 “我若是你，便会立刻将你身边的女人送到我这里来，兴许，还能换回一条命。” 君宁苏看了一眼蒋小秋，却见她根本没有看着自己，整幅心神都放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呵呵呵。 今日君宁苏就要让蒋小秋看着，她心里所谓的良配，是如何将她拱手让人的！ 盛嘉言抬起头，眸子清冷淡然，只微微瞥了一眼君宁苏，竟打算带着蒋小秋离开了。 “你给我站住！” 君宁苏要疯了，他从未遇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情，“我乃是当朝四皇子，你且想清楚了你今日所为，免得到日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盛嘉言停下脚步，转过头一脸诧异，“你是在威胁我？” 君宁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人莫非是傻子不成？听见了自己的身份为何毫无反应？自己的威胁他居然听不懂还要反问？ 然而君宁苏如何肯让自己落下风？于是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也不错，这是她的造化，也是你的造化，端看你如何选择了。” 蒋小秋拽着盛嘉言的手慢慢地松开，她虽然不知道盛嘉言会怎么做，可是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盛嘉言当真对她有情有义，她就更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是谁 盛嘉言的衣料，从小秋的掌心一点一点地滑出去，这件衣衫也是她亲手做的，选的是凉爽的料子，色泽清淡儒雅。 蒋小秋心里也是恨的，没想到重活一世，竟然还是逃不开君宁苏。 她努力想要活得不一样，却在君宁苏的身份地位面前，一文不值！ 一股深深的无奈，从蒋小秋的心底滋生出来，她头一次觉得，重活一世究竟是幸事，还是只是又一次的不幸，循环往复…… “我……” 蒋小秋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她的手就被盛嘉言重新抓住。 宽大温暖的手掌，将她整只手密不透风地包裹其中，不留一丝缝隙。 “原来你就是四皇子殿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盛嘉言牵着蒋小秋的手，脸上扬起了和煦的笑容。 “殿下在给我的信里，可没有提到，对下官的妻子如此欣赏呢。” 君宁苏的笑容微微凝固，方才就听见盛嘉言提到“下官”，他莫非在朝中当差？ “笑话，我岂会给你这种无名小卒写信？” “殿下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我何需知道这种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你是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君宁苏只觉得盛嘉言满口胡言，或许想要借着胡搅蛮缠脱身，自己又如何会让他如意？ 盛嘉言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殿下邀我京城望湘楼一会，下官也没必要赴约了。” 君宁苏脸色陡然一变，眯得狭长的眼眸猛地睁大，“你说什么？望湘楼？你、你难道是……” “殿下不是说，我是谁，对你并没有任何价值？” 盛嘉言笑容不变，“我与殿下终是还会见面，或许那时候，殿下会愿意知道我的名字。” “你等等！” 君宁苏提高了声音叫住了他，脸上色彩各异，十分精彩。 蒋小秋看得莫名其妙，盛嘉言还能是谁？盛嘉言呗。 怎么君宁苏一脸出恭不顺畅的模样？他在忌惮什么？什么望湘楼之约？ 蒋小秋抬头去看盛嘉言，脸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没错啊，就是比从前又多了成熟和稳重，棱角线条更加分明。 从自己这个角度看，简直太好看了！ 蒋小秋一不小心就看入了迷，盛嘉言下巴的弧度，高挺的鼻梁，一根根纤长的睫毛，都好看到让人无法描述…… 盛嘉言余光能看到蒋小秋的动作，知道她正在看自己，这种感觉就如同心窝里被羽毛轻轻扫动的感觉，让人心痒难耐。 君宁苏却已经顾及不了蒋小秋，他的心里，一个诡异的念头渐渐地浮现出来。 信，望湘楼……君宁苏看着面前，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并未表现出敬畏，而是依然不卑不亢的男子。 若他不是傻子，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个人，本身具有不畏惧自己的能耐！ “你是……苏如卿？” 蒋小秋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名字，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然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脑子变得更加迷蒙。 谁是苏如卿？ “你莫非，就是苏如卿？” 蒋小秋看到君宁苏的眼睛，是直直看着盛嘉言的，她的眼睛慢慢地眨动，眼神也挪回来，又一次落到了盛嘉言的身上。 苏如卿？ 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苏如卿吗？ 那个铁血首辅，人称冷面邪狐，杀伐决断，才华出众，全力辅佐君宁苏，最终让他得成大业的苏如卿？ 为什么君宁苏是看着盛嘉言说的？这是盛嘉言啊，他怎么会是苏如卿？ 盛嘉言并没有太过在意君宁苏，他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小秋的身上。 他知道苏如卿对于蒋小秋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若不是他帮着君宁苏达成了心愿，兴许小秋就不会死。 盛嘉言始终是这么觉得的，哪怕他当初的愿望，只是想让她过得再好点，想帮她达成心愿。 如今蒋小秋若是知道，盛嘉言便是苏如卿，她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因此对他生出恨意？会不会觉得是自己骗了她，从此疏离？ 盛嘉言密切地观察着蒋小秋的反应，却见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连眨眼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应该是……弄错了吧？ 蒋小秋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苏如卿是什么人？据说为人十分阴沉森冷，见到他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可盛嘉言绝对不是的！ 他儒雅温柔，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连冬雪都能给融化了，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蒋小秋摇了摇头，看向君宁苏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认错了吧？活该，盛嘉言要是苏如卿，如今这种境况，怎么可能还会帮他？ 盛嘉言看明白了蒋小秋的心态，又无奈又好笑，只想赶紧找个机会，好好儿跟这个丫头解释一下。 不过当务之急，是面前这位四皇子殿下。 “殿下竟能记得下官的名字，乃是下官的荣幸。” “你真是苏如卿？” “你真是苏如卿？” 蒋小秋和君宁苏异口同声，两人连语气都有些相似。 盛嘉言用力握了握蒋小秋的手，眼睛却看着君宁苏，“殿下若是不信，下官也不介意，下官千里迢迢赶来接我的夫人回家，如今风尘仆仆十分疲累，先失陪了。” 这一次，盛嘉言拉着蒋小秋离开的时候，君宁苏没有让人去拦。 他站在原地，盯着盛嘉言离开的背影，眼睛里错综复杂。 他此次来仓州，正是因为得了消息，苏如卿极有可能会在仓州出现，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凑巧，他看上的，是苏如卿的媳妇？ 君宁苏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有懊恼，却也有遗憾，可若是苏如卿，那个女人，他怕是当真不能做什么了。 父皇对苏如卿很是器重，破格任命他留任朝中，除了自己，其他皇子也都对此人很重视，若是能拉拢他，必定大大增加筹码。 可怎么偏偏，他就是蒋小秋的夫君？ 君宁苏深吸了一口气，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荷花池里的画舫总算是靠岸了，然而岸边，早已空无一人…… 第二百四十章 他回来了 蒋小秋被牵着手走，她也不知道盛嘉言要牵着她去哪里，只是被动地跟着。 抬头的时候，就能看到盛嘉言宽厚的肩背，仿佛去哪里，都会有他站在自己的面前。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慢慢地不见了，等盛嘉言停下来，小秋发现，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 她想说话，却再次被盛嘉言给抱住，抱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在盛嘉言的怀里，小秋显得那么纤细，盛嘉言一面不敢用力，怕自己弄伤了她，一面又恨不得再抱得更紧一些，见了面才知道，他原来这么想她。 蒋小秋的脸颊贴在盛嘉言的衣服上，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得到从盛嘉言的身体上穿透过来的热度，和淡淡的，她很熟悉也很喜欢的冷梅香气。 心慢慢地落回了原处，蒋小秋在盛嘉言的怀里悄悄地弯起了嘴角，手臂轻轻地环上他的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真的是盛嘉言，他回来了…… 谁也没说话，却有一种柔软的情绪肆意蔓延，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解都解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小秋才轻轻地用拳头敲了他两下，抱这么久可以了，若是被人瞧见多不好。 盛嘉言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低头看见蒋小秋淡粉色的脸颊，心里微动，恨不得想将她藏起来，谁都不让见。 蒋小秋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他的腿怎么忽然就好了？为何君宁苏说他是苏如卿？若他真的是，那他和君宁苏之间…… 一个个问题好似一个个毛团堵在她的心里，反倒让蒋小秋不知道先问哪一个才好。 她干脆叹了口气，“你是怎么进府的？” 盛嘉言没想到她居然选择先问这个，脸上露出了浅笑，一如从前，看得让蒋小秋心动不已。 这人当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前世她虽不曾见过苏如卿，却也听过他的传言，都说他阴沉森冷，提到他的时候，却也都会提到他的容貌，确实听闻是个面如冠玉，龙章凤姿之人。 “小冬帮我进来的。” 盛嘉言说得随意，也只是凑巧了，若是没有小冬，一个蒋家也拦不住他，不过这里到底是小秋的娘家，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乱来。 蒋小秋点了点头，粉嫩的嘴唇张张合合了几次，才发出声音，“那，我先带你去拜见我的祖母吧。” 剩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到往后再慢慢说，祖母可是等着要给小秋做主，已经都着急起来了呢。 蒋小秋看了盛嘉言一眼，心想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祖母应该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吧？ …… 盛嘉言对蒋小秋身边的事情了若指掌，因此也知道，蒋老夫人待小秋很好。 “我来得急，给祖母准备的礼数稍后才会送来。” 盛嘉言牵着蒋小秋的手，不疾不徐地跟着她往世安院走，这些日子的急躁，在见到蒋小秋之后总算是消失殆尽。 “无妨，祖母不介意那些。” 蒋小秋在世安院门口停下，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祖母对我很好，因此难免会有些挑剔，若是她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高兴的话……” “我不会不高兴。” 盛嘉言看到小秋脸上的为难，手轻轻地抚上，拇指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那是你的祖母，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不高兴。” 小秋的神志被他的举动给弄乱了，盛嘉言的指腹相比她的脸颊有些粗糙，在她脸上轻轻的动作，轻易地就能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她赶紧将他作怪的手抓住，握着他的拇指将他的手拿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盛嘉言因为小秋的那一眼，看得眼神加深，这丫头实在一点儿察觉不到她自己的魅力，她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隐忍着不会动她的时候吗？ 蒋小秋确实没在意，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心里安定了不少。 让世安院的丫头进去通传，蒋小秋仍旧握着盛嘉言的拇指，抱着小小的忐忑无意识地发呆。 盛嘉言也没提醒她，只觉得她小小的手握着自己，好像握在他的心上一样。 等到丫头出来请他们进去，盛嘉言才反手一握，将小秋的手握入掌心，牵着她往里走。 蒋小秋看了看两人相牵的手，想着约莫祖母应该是不喜欢看到，可是她并没有将手抽回来，任由盛嘉言握着，双双进了屋子。 蒋小秋第一眼看到祖母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怪不得这么久才有丫头出来通传，老夫人穿得未免也太隆重了一些。 蒋老夫人身上穿的是一件花样繁复的蜜合色衣裙，头上是翠色通透的饰品，脖子上一串翡翠珠子攒成的珠链，极有气势。 蒋小秋心里暗叹，祖母昨个儿生辰都没有如此郑重，看样子她对盛嘉言的怨气不小，是想着压一压他呢。 两人一进门，蒋老夫人的目光就在他们相牵的手上扫了一眼。 小秋心里微动，还是等走到了面前才松开，给蒋老夫人行礼。 盛嘉言礼数周全，蒋老夫人也不会在这上面拿捏，很快让他们起身。 “小秋，你过来。” 蒋老夫人直接把小秋叫过去，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然后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带着审视的意味，一寸一寸地在盛嘉言的身上扫视。 盛嘉言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任由蒋老夫人看，目光却时不时与蒋小秋交汇，带出一点点笑意。 蒋小秋真是佩服他，面对祖母的压力却一点儿都不紧张，她现在倒是有些相信，盛嘉言或许就是苏如卿也不一定。 光看外表，蒋老夫人还当真挑不出什么毛病，盛嘉言的形象极好，瞧着虽然是书生气息浓重，却并不似大多文人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反而，若是他换一身装束，说他是行武的都能让人相信。 这种人看着是挺可靠的，可万一会对女子动手呢？小秋丫头弱了吧唧的模样，要真有什么矛盾，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蒋老夫人看了小秋一眼，小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祖母眼里的怜惜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回避一下 “你便是小秋的夫君？” 蒋老夫人总算是开口了，盛嘉言浅笑点头，“晚辈有幸，能娶到小秋为妻，是晚辈的福气。” “那是自然，小秋丫头如今若是未嫁，求娶的人家数不胜数。” 蒋小秋给祖母的话说得脸红，哪里就那么夸张，祖母即便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份也得悠着点儿啊。 谁知道盛嘉言却一本正经地点头，“祖母说得是，晚辈也是运气。” 蒋小秋：“……” 她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盛嘉言的态度让蒋老夫人的怨气消散了一些，只是心里仍旧不舒坦。 “你的相貌生得如此好，应是也不乏小姑娘的倾慕吧？如此年岁正值好年华，这么早成亲，不觉得可惜？” 蒋老夫人也不得不说，盛嘉言确实生的好皮相，可生得越好，就越容易招蜂引蝶！ 便是他自己不愿意，总会有人贴上来，一次两次还能拒绝，次数一多，难免不会动别的心思。 “祖母谬赞，容貌是爹娘给的，可定性却是自己养成的，我也很感激自己长得不难看，如若不然，恐怕还娶不到小秋为妻。” 蒋小秋很无语，你们聊着就好了啊，干嘛总带着她啊？她是那种会被美色所左右的人吗？ 蒋小秋在心里深刻反省了一下，发现，她可能还真是…… “你倒是能言善辩，不过过日子光靠一张嘴可不成。” 蒋老夫人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小秋的身世你恐怕已经知道了，她既然是我蒋家的姑娘，我身为她的祖母，便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先前如何嫁过去的我不管，只是她如今已经回来了，这事儿必然得好好商量起来。” 盛嘉言洗耳恭听，“祖母有什么还请直说。” “小秋，你先回屋子里去。” 蒋小秋一愣，啊？她不能一块儿听啊？ 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些话若是当着你的面是不好说的，你先回去，祖母心里有数。” 蒋小秋无奈了，目光扫到盛嘉言，他也朝着自己露出一抹让她放心的笑容，小秋能怎么办？只能回避了。 …… 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蒋小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绣珍绣宝在跟她一块儿剥果子吃。 “小秋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姐夫呢？” 蒋小秋无精打采地笑了一下，“祖母留他说话。” 蒋小冬长长地“哦”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要不要我去给你打听打听？蒋老夫人似乎并不喜欢姐夫吧？” “连你都看出来了？” “那当然”，蒋小冬还挺自豪，“不过姐姐放心，老夫人那是之前没见到姐夫，见到以后一定会满意的。” 小秋就只能呵呵呵地笑，她方才瞧着，似乎没那么容易啊。 …… 盛嘉言和蒋老夫人到底说了什么，蒋小秋不得而知，她就在院子里跟小冬一块儿剥果子。 剥了一小碟的时候，翡翠过来说，蒋家姑娘们来找她了。 小秋拍了拍手，猜到了，“请她们进来吧，今儿不想再出去了。” 很快，蒋玲馨蒋玲月和蒋玲珑行色匆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她悠闲自得地跟小冬剥果子，三人的脸上神色各异。 蒋玲珑最先没忍住，装扮精致的脸上浮起丝丝怒意，“蒋小秋你什么意思？把我们支开跟宁苏殿下独处，你好手段！” 蒋小秋都没请她坐下的意思，懒洋洋地说，“玲珑妹妹莫不是游个船游傻了？是我将你们支开的吗？” “不是你还是谁？难不成，是宁苏殿下想与你独处不成！” 蒋玲珑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只可能是蒋小秋耍的手段。 蒋玲馨情绪没那么激动，拉着蒋玲月在小桌子旁坐下，“玲珑你是糊涂了，明明是小秋和殿下都畏水，巧合而已。” 她如何看不出蒋小秋对君宁苏的疏离，心里不过是懊恼殿下没看到她而已。 不过蒋玲馨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小秋，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可是你的夫君？我们在船上瞧见了的，你跟他……你们……” 那一幕让蒋玲馨有些震撼，即便是成了亲，也是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蒋小秋也不怕人说闲话？ 蒋小秋懒洋洋的脸上浮出了一些红晕，“你们……看到啦？” “当然看到了，那果真是你的夫君？” 蒋玲馨语气有些激动，瞧见蒋小秋有些害羞地点点头，“是的，这会儿他在同祖母说话，等过些时候给你们介绍。” 蒋小秋大大方方地承认，让蒋玲馨反倒有些羡慕。 看小秋和她夫君的相处，也能猜想两人的感情应是很不错的，等到自己出嫁之后，可是也能有如此的造化？ “呵呵，谁稀罕认识啊，倒是你跟宁苏殿下说了什么？为何殿下直接离开了？蒋小秋，你知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你如此不知廉耻不知好歹，若是惹怒了殿下，蒋家会遭殃的！” 蒋玲珑的心思完全放在君宁苏的身上，她让人也去问了，完全问不到君宁苏的下落。 若是因为蒋小秋，害得她失去一个接近殿下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一直埋着头剥果子的蒋小冬忽然出声，“那也与你没关系啊，你又不是蒋家人。” “你这个丫头说是什么？” 蒋玲珑像是被踩中了痛脚一样，瞪着眼睛提高了嗓门，蒋小冬却不怕她，“我说错了吗？” 蒋小冬与蒋玲珑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点想象的，蒋玲馨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玲珑，小冬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这位姐姐你弄错了，我如今只是小秋姐姐的人，跟其他人没关系的。” 蒋小冬严肃认真地解释，蒋玲珑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认你？” “不愿意最好，也省了我不少事。” 蒋小冬满意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剥果子，剥好的果肉都装在碟子里，等装满了一碟，全部送到蒋小秋的面前。小秋习惯性地往她嘴里塞一些，才自己慢慢地吃，看着动作十分熟练且融洽。 第二百四十二章 莫名信服 世安院。 蒋老夫人沉着声音，“我却是没想到，小秋竟嫁了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夫婿。” 她此刻已然知晓了盛嘉言的身份，心里翻起了滔天的汹涌。 她之所以会答应让家里的姑娘接近君宁苏，为的也只是想要让蒋家的家业得以传承，可她也并不是全然愿意的。 毕竟对方可是皇子，蒋家一介商贾，便是当真让人瞧上了又能如何？至多得一个侧妃，仍旧要屈居人下。 蒋老夫人是看不上妾室的，哪怕是侧妃，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个身份尊贵些的妾室，她这辈子最不喜的，就是妾室！ 可是为了蒋家，她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点头。 然而盛嘉言却不一样，他是明媒正娶将小秋娶过门的，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一样可以成为蒋家的依仗。 只是如此一来，她曾经说过想为小秋撑腰，便会成了一句空话。 既要依仗别人，又如何还能有底气撑腰？ 蒋老夫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脸色都沉了下来。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与小秋脱不开关系，我是为了她，才会一别三年之久，拼尽全力得到如今的地位。” “你说……是为了小秋？” 蒋老夫人有些不信，盛嘉言却语句恳切，“自然是为了她，祖母或许如今并不了解，等到以后，便会明白我的意思。”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盛嘉言笑起来，“祖母只要知道，小秋对于我的重要性，比您想象中的，要重要得多，您想的所有我会负她的可能，都不会出现。” “我要如何信你？身在高位，多的是人想要巴结你，财富和女人，皆是司空见惯的手段。” 蒋老夫人目光灼灼，盛嘉言却处变不惊，“财富，我不缺，女人，我更不需要，或许现在不能让祖母相信，不过总有一日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蒋老夫人眯了眯眼睛，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感觉。 他的气势明明可以压过自己，却始终收敛着，态度不卑不亢，却也不曾让自己感到不适。 是因为小秋的关系？因为自己是小秋的祖母？ 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心里苦笑，还想着替小秋撑撑腰，若是她的夫婿自己实在瞧不上，便想办法也要给她做主。 结果没想到，这丫头实在是个不让人费心的，竟给自己找了个这么无可挑剔的夫婿。 也罢，若是这样的人，配小秋她也挑不出毛病。 “桃溪，你去给盛公子安排住处，我瞧着悦华园就不错。” 杜嬷嬷上前一步，附在蒋老夫人身边小声嘀咕，“老夫人，悦华园离咱们世安院可远着呢，不如安置在荆竹苑？” 蒋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怎么就远了？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杜嬷嬷心里暗笑，脸上却有些为难，“可悦华园有阵子没有修缮……当然，老夫人若就是不想让姑爷痛快，老奴这就去安排。” 蒋老夫人脸皮微微抽动了两下，不显眼地翻了个白眼，“那就荆竹苑吧，也差不了多少。” …… 盛嘉言住的地方定下了，他自然是不愿意就那么过去的，自己媳妇还在这里呢。 蒋小秋跟蒋玲馨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没人搭理蒋玲珑，蒋玲珑居然也没有离开。 “对了，小秋姐姐，你说那人当真是你的夫君吗？” 蒋玲珑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蒋小秋这里的茶水比她院子里的好多了，老太太可真是偏心！ “我记得我听人说过，你嫁的夫婿可是个站不起来的，怎么腿一下子又好了？” 蒋玲珑觉得奇怪，她可是打听清楚了，说是好不了的，知道的时候她还幸灾乐祸了一阵子，但刚刚她们看见的可不是那样。 蒋小秋也纳闷着呢，那时候盛家还特意让大夫来村子里问诊，也说是恐怕好不了的。 不过当着蒋玲珑的面，蒋小秋表现得极为淡定，“不过是有些旧疾罢了，治好了自然就是好了。” “可我听说的可不是……” “你也说了是听说而已，眼见为实，又不是你相公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蒋玲馨可没什么好语气，她还记得蒋玲珑在君宁苏面前搔首弄姿的模样，亏她从前还自诩什么冰霜高洁，我呸！ 蒋玲珑被打断了话，脸都气白了，只能在心里诋毁，就算不残废了又怎么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歪瓜裂枣呢。 在画舫上也瞧不清楚，谁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 这时，世安院那里来了人传话，“小秋姑娘，四姑爷安置在荆竹苑，老夫人让您可跟着过去瞧瞧。” 娘家里便是出嫁女也是不兴同房的，不过相互之间的走动很正常，身为女子帮着拾掇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蒋小秋让如意谢过来传话的人，站起来打算过去一趟。 “小冬，你要不要一块儿去看看？” 蒋小冬闻言，头摇成了拨浪鼓，将桌上的果碟虚虚地抱在怀里，扬起小脸笑容讨好，“我就在这儿给姐姐剥果子吃。” 开玩笑，她是真的很怕姐夫好吗？她才不要过去呢，能躲着就躲着。 蒋小秋不疑有他，只觉得小冬果然是长大了沉稳多了。 “小秋妹妹，不如我们跟你去瞧瞧吧？也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蒋玲馨是真的很好奇，特别想知道蒋小秋嫁了个什么样的人，等瞧见了，她也好在心里比对一下娘给自己相看的对象。 蒋玲月虽没有说什么，却也没拦着。 蒋玲珑皮笑肉不笑，“是啊，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小秋姐姐愿意嫁的人，想必也不需要避着人吧？” “既然你们想见，那就见吧。” 蒋小秋没什么意见，盛嘉言可拿得出手了，她心里也有种隐隐想要嘚瑟的意思，因此带着其他人往荆竹苑走了过去。 蒋小冬在她们身后抬了抬眼睛，又垂下继续乖巧地剥果子。呵呵呵，你们会后悔的，她姐夫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对小秋姐姐不好的人，姐夫收拾起来跟收拾小鸡崽儿一样，到时候别哭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可理喻 荆竹苑是个离世安院并不太远的院子，地方不是很大，但胜在清雅。 院子里种了许多青竹，风吹过的时候簌簌作响，煞是好听。 知道蒋小秋要过来，盛嘉言才肯来了这里。 “我看起来怎么样？” 顾怀瑾脸皮绷得紧紧的，这是大哥第三次问他了！他该怎么作答？ 又要跟前两次听起来不一样，又要显得真诚，顾怀瑾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就这一两日突飞猛进，他都佩服他自己！ “玉树临风，俊气不凡，嫂子见了一定会看呆的，话说大哥，你身上穿的衣衫是嫂子亲手做的吧？” 盛嘉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眼角流泻出一抹柔情，“嗯，是不是特别好看？” 顾怀瑾心里流泪，他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又没有人给自己做衣服。 “好看，实在太好看了。” 顾怀瑾觉得小秋再不来，他就要扛不住了，怪不得穆飞尘那家伙隔一阵子就要换自己陪着大哥，在这样的盛嘉言身边待久了，谁都受不了，总觉得好像被炫耀了什么。 “少爷，少奶奶来了。” 青竹过来通报，解救了顾怀瑾，顾怀瑾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并且敬佩他跟着盛嘉言这么久，居然没有愤世嫉俗。 青竹无视顾怀瑾的眼神，“还有蒋家的姑娘，也一并过来了。” 盛嘉言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顾怀瑾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大哥眼里的温度明显低了一点点，谁这么没有眼色？不知道他们刚重逢最是需要独处的空间吗？ 顾怀瑾瞥到一旁，青竹也默默地站到了不起眼的角落，大哥的随从，果然都是聪明的。 …… 蒋小秋很快进来了，在她身后，蒋玲馨，蒋玲月和蒋玲珑跟着，三人眼睛都睁得很大，生怕看不清楚蒋小秋夫君的模样。 然而当盛嘉言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中的时候，三人齐刷刷地有一瞬间的凝固。 “来了？” 盛嘉言浅笑着看向蒋小秋，眼睛里只能倒映出她的身影，儒雅的面容线条柔和，让见到的人，都能感受如沐春风。 就连一旁，跟盛嘉言朝夕相处的顾怀瑾都受到了冲击，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更别说蒋家那几个也没见过太多男子的闺中女子。 蒋玲馨和蒋玲月的脸瞬间就红了，根本无法控制，仿佛有一只手卡在了她们的喉咙上，令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两人眼里浮现出梦幻般的光彩，只能呆呆地看着盛嘉言脸上的笑容，哪怕那笑容根本不是朝着她们的，也足够令她们失神。 蒋玲珑的表现就要比她们复杂得多。 她也毫无疑问地被震撼了，可她心里最剧烈的震动，却是蒋小秋的夫君竟然是这样的吗？ 与她想象中粗俗鄙陋的模样大相径庭，便是以君宁苏殿下去比较，乍一看竟也能不相伯仲。 蒋小秋何德何能！ 蒋玲珑紧握着的拳头都在颤抖，这样一个模样出类拔萃的男子，为何要对蒋小秋露出那样的笑容？蒋小秋凭什么能得到这样的对待？ 蒋小秋已经在给她们介绍了。 蒋玲馨和蒋玲月仍旧红着脸，盛嘉言看向她们的时候，两人眼睛都不敢抬，略略地行礼，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介绍到蒋玲珑的时候，她却带着自以为柔顺美丽的笑容，动作夸张地行礼。 “给姐夫请安，没想到姐夫竟如此丰神俊朗，小秋姐姐好福气。” 说完，蒋玲珑还轻轻地拨动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秀发，露出洁白的下颌。 蒋小秋挺想给她鼓掌的，能随时随地想要撩拨男子，蒋小秋对她实在是佩服。 她不是心悦君宁苏？四皇子殿下这才离开没多久啊。 盛嘉言却并没有去看蒋玲珑，而是当着她们的面，把蒋小秋的手拉在手中，“是我福气好才是。” 蒋小秋脸颊也热了起来，还有外人在呢，不好动手动脚的。 蒋玲馨和蒋玲月哪里还能呆的下去，“小秋妹妹，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和……盛公子这么久没见，想必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蒋玲馨头都快低到胸口，匆匆说完，匆匆跟蒋玲月要离开。 盛嘉言也不挽留，心里觉得这两人还算有些眼力见。 然而蒋玲珑却并没有去意，眼睛在荆竹苑里看了看，“这里的青竹长得真好，小秋姐姐，不如我们在这院子里赏竹吧。” 她怯怯地瞥了一眼盛嘉言，“也可做些诗句助兴，姐夫一瞧便是文采出众的，也可以让咱们开开眼界。” 蒋玲珑对文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大都喜欢卖弄文采，若是有人喝彩，便会更加自信得意。 蒋玲珑觉得，盛嘉言看着便气质不俗，会娶蒋小秋，或许是因为眼界不高，见过的女子少罢了。 一旦让他知道，有才情远胜于蒋小秋的姑娘，他哪里还会看得上蒋小秋？ 蒋玲珑也并非是觉得盛嘉言比君宁苏更好，不过是想将人勾引到，让他看轻蒋小秋，她就满足了！ “赏竹？” 盛嘉言出了声，“这位姑娘若是有雅兴，可能去别处赏竹？我没有这个雅兴。” 蒋玲珑没想到盛嘉言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连婉转都没有，硬生生地拒绝了，好像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一样。 就连君宁苏殿下都不曾这样对她，这个盛嘉言凭什么？ 蒋玲珑神色立刻哀婉下来，“小秋姐姐，你可是不欢迎我？若是如此，我走便是。” 蒋小秋还没来得及说话，盛嘉言已经扬声，“青竹，送客。” 蒋小秋：“……” 可以的，盛嘉言果然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不过，她居然感受到了一阵痛快，她是不是变得幸灾乐祸了？ 这样不好。 蒋玲珑眼泪险些冒出来，她第一次，被人毫不客气地嫌弃成这样。 她无法接受，在她的心里，蒋玲珑觉得自己在男子的眼里，应该是很让人怜惜的才是，这个盛嘉言到底是不是男人！怪不得他能看上蒋小秋，简直不可理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怎么确认 蒋玲珑红着眼睛被“请”了出去，蒋小秋才回握了盛嘉言的手一下，“你大概要被埋怨了。” 盛嘉言将她拉过来，“无妨，你不埋怨就好。” 原本写在信上的语句，如今就在蒋小秋的耳边出现，加上盛嘉言微微低沉的声音，冲击性成倍增长。 小秋耳朵发痒，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结果揉得红彤彤的，宛如一颗熟透的蜜桃，让盛嘉言的眸色的深了几分。 “现在有时间了，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你。” 蒋小秋正色，拉着盛嘉言回了屋里。 顾怀瑾摸着下巴，看向送客回来的青竹，“你说，咱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青竹看了他一眼，“我家少爷不会让少夫人为难的，这里是蒋家。” 顾怀瑾顿时对盛嘉言更加崇敬，结果青竹才刚义正言辞地说完，就开始将院子里的人都给遣出去。 顾怀瑾目瞪口呆，“你不是说，这里是蒋家？” “所以如果要做什么，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知道，谁会在意什么。” 顾怀瑾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不愧是盛嘉言身边的随从。 …… 屋子里，蒋小秋拉着盛嘉言在窗边坐下。 屋子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扫洒清理，什么都不缺。 蒋小秋坐定，一抬头，却看到盛嘉言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再次冒出来，“你看什么？” “看你，这会儿没有人打扰，我想好好看看你。” 盛嘉言总算能静下心来，细细地看她。 女子的变化其实能很大，他不在身边的这三年，蒋小秋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他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跟记忆中同样的美丽动人，却多了自信的光彩和沉静的气度，蜕变成足以迷倒任何人的模样。 这样的她，眼睛里不再是让人心碎的苦楚和泪光，而是随时盈盈的笑意，慧黠灵动如同小仙子一样。 蒋小秋没想到他说要看自己，就真的是默不作声地看啊！一看就看了许久没说话。 她原本是不在意让人看的，这阵子作为蒋家找回的姑娘，她也被看得多了，早应该习惯了才是。 可是盛嘉言的看，却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看而已。 他的眼神仿佛有实质性的温度和触感，扫过自己哪里，哪里就能颤栗地感觉得到。 蒋小秋头一次被看得如此紧张，如此不自在。 终于，等盛嘉言的目光开始逐渐往下，落到她胸口的时候，蒋小秋实在忍不了了，伸手捧住他的脸，强制性地将他的头抬高。 “别、别看了，我有话要问你呢。” 她花瓣般的嘴唇近在咫尺，张张合合，盛嘉言耳朵里却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蒋小秋只觉得面前一暗，嘴唇上多了湿润了温暖的触感，她的身子瞬间软化，被一条手臂稳稳地托住。 跟她记忆中，盛嘉言的亲吻并不一样，此刻的盛嘉言，动作里带着急切和强悍，压倒性的掠夺。 小秋被动地承受着，身体微微颤抖，她能从盛嘉言的身上感受到危险。 这不是三年前那个，并不能对她做什么的盛嘉言，这是一个无论力气还是体格都在她之上，自己的夫君，盛嘉言！ 蒋小秋险些呼吸困难的时候，盛嘉言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她，却并没有放开她的身体，牢牢地锁在怀中。 “让我抱一会儿，我得冷静一下，不然，可能会惹怒你的祖母。” 盛嘉言气息也不稳，拥着蒋小秋的两条手臂鼓鼓涨涨，肌肉紧绷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蒋小秋起初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她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个异样的存在，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热到随时都能够炸开。 她一动都不敢动，脸上烧得不行，干脆将脸埋在盛嘉言的胸口。 盛嘉言闷哼一声，这丫头无心的动作对他都像是撩拨一样，他差一点理智全部崩散，现在就把她给办了！ 要不是顾及到她跟蒋家老太太的感情……哼。 盛嘉言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总算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才松开手臂，将快要闷熟的蒋小秋放了出来。 看着蒋小秋粉扑扑散发着柔嫩气息的脸颊，盛嘉言深吸了一口气，“我若是在蒋家忍不住，都是你的错。” 蒋小秋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声音轻不可闻，“不行，得忍着。” 她都要羞死了，盛嘉言这个家伙，才刚回来就想这些，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好吗？ 蒋小秋懊恼，来了半天，结果一件事儿都还没问，都是盛嘉言的错。 …… 蒋小秋坚决离盛嘉言远了一些，然后目光落到了他的腿上。 “你的腿，真的好了吗？” 她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担心，盛嘉言的腿疾对他来说是个太大的伤痛，若是可以，蒋小秋都不愿再提起。 盛嘉言点头，“真的好了，记得穆飞尘吗？他其实是药王黄老的儿子，我的腿就是他给治好的。” “可是从前盛家特意找了大夫过来，不是说……” “那是我故意让他们这么觉得的，有些事情，在她们眼皮底下不方便做，让她们觉得我的腿好不了的话，她们便不会再管我。” 盛嘉言说得轻描淡写，可小秋的心却一下一下地抽动。 就因为这个，盛嘉言才让自己的腿坏了那么久吗？不能走动跑跳，整日出入要靠着一张轮椅，只为了要掩人耳目…… 小秋心里疼痛，盛嘉言比她想象中，过得更不容易。 “那现在呢？” 蒋小秋仍旧担心，“现在你的腿好了，那些人就会放过你了吗？她们会不会又来害你？” “现在？” 盛嘉言忽然扬起嘴角笑起来，“现在，就是我的腿没事了，一点儿事都没有， 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 蒋小秋以为他会让穆飞尘来明确地告诉自己，他的腿确实没事了，哪里想到盛嘉言更直接，抓起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腿上。温热的感觉透过衣料，瞬间传到了蒋小秋的掌心，热度和结实的触觉，让蒋小秋一下子懵了，她是不是在轻薄人家？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子虚乌有 蒋小秋从没想过，有一日，她会如同一个登徒子，摸一个男子的腿，还是在对方的注视下。 她无法描述此刻的感受，最直观的感觉却居然是，盛嘉言的腿长得真好…… 结实修长，充满了力量，她呆呆地真的摸了好几下，才惊觉过来，着了火一样将手收回去。 “是、是好了，那就好。” 蒋小秋眼神游移，不敢去看盛嘉言的表情，那一定会让她想哭的。 “那……你还满意吗？” 盛嘉言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离她那么近，蒋小秋脑子里一团浆糊，胡乱地点头，然后又摇头，然后又点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娘子满意就好，为夫会努力的。” 蒋小秋满面赤红，眼睛里的羞怯要溢出来了，声音里带着嗔怒，“盛嘉言！” 盛嘉言知道这是惹急了，于是见好就收，顺势在她脸上摸了一下，脸色却变得正经。 “如今我已经不需要顾及盛家，她们便是再看我不惯，也无能为力。” 蒋小秋立刻忘了自己被轻薄了一下，急切地追问，“真的吗？我听小冬说，娘回去盛家了？她们会不会对娘做什么？” “放心，不会，盛家只会将娘捧着，供着，想要借助我东山再起，又怎么会为难娘。” 蒋小秋急切的情绪逐渐冷静，然后好看的眉头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 “你是……苏如卿？” 蒋小秋最是不能理解这件事，盛嘉言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苏如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盛嘉言会很难解释，可他却远比自己想象中解释得更加简单。 “如卿，是我的字，苏姓，则是我娘的姓氏，我在外行事，用的就是苏如卿这个名字。” 蒋小秋：“……” 这么简单？ “可是、可是为什么？” 蒋小秋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怎么就是苏如卿了？那难不成日后那个铁血首辅，真的就是盛嘉言不成？ 可这怎么可能？盛嘉言跟她想象中的苏如卿天壤之别！ “因为我若是用我自己的名字，盛家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可她们对我如此轻视，又如何会记得我娘的姓氏，和我的字？” 他需要在盛家毫无察觉的时候站稳脚跟，强大到让她们即便知道那是自己了，也毫无办法。 因此盛嘉言只能是苏如卿。 蒋小秋静静地不说话，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嘉言就安静地等她，他想着，就算蒋小秋知道他是苏如卿之后，对他生了恨意也是人之常情，他只能慢慢地再重新得到她的信任。 可能很漫长，但是盛嘉言有那个耐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小秋才慢慢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让盛嘉言猜不透。 “她们说，你如今可受欢迎了，还有姑娘投怀送抱？” 盛嘉言：“……” 好像跟自己想的有哪里不对？ “这你一定是弄错了，根本没有的事。” “她们说的言之凿凿，后起新秀，青年才俊，都传到仓州来了，可见你有多出名。” 盛嘉言觉得委屈，“真没有，怀瑾可以给我作证的，我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蒋小秋眯着眼睛，“顾公子是你兄弟，他当然是向着你的，我当时听人说，这位苏公子可是京里贵人眼中的乘龙快婿，还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造化……” 她眉头轻挑，“原来说的是我的夫君啊。” 蒋小秋其实知道，盛嘉言对女色当真是没什么兴趣，前世她就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当别人口中被人投怀送抱暗送秋波的人变成了她的夫君，蒋小秋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活该自己那会儿跟着看热闹！ 盛嘉言忽然轻笑了起来，之前眼中无人察觉的紧张慢慢散去。 他以为蒋小秋知道了自己就是苏如卿，会愤怒，会迁怒，至少也会惆怅黯然。 可她却丝毫没有那些情绪，是不是因为对她来说，苏如卿不仅仅是当初间接害死她的人，也是这一世的盛嘉言？ 盛嘉言心里仿佛感受到了宽恕，深深藏在他心底的某些黑暗一点一点被照亮。 盛嘉言含笑看着蒋小秋，“你听到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能让我接受投怀送抱的，就只有一个女子，你要不要试试？” 蒋小秋：“……” 怎么说到什么他都有本事把气氛弄得旖旎暧昧？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蒋小秋怒了，“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难道不正经？” 盛嘉言面露疑惑，“我很认真的，你要不然来试试？” 不行了，蒋小秋甘拜下风，总觉得几年不见，盛嘉言仿佛又深造了什么不得了的本事。 他可是往后的首辅大人，不好好努力走仕途，往登徒子的路上越走越远是什么情况？ 蒋小秋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将他和前世的苏如卿看成是一个人，实在是，前世的铁血首辅可不会像他这样，句句话都能撩得人面红耳赤，人家可是很难接近的！ …… 蒋小秋和盛嘉言在屋里说话，三年不见，有太多的话要说，再夹杂着盛嘉言有一句没一句的不正经，一个没注意，时辰已经不早了。 “去世安院吧，也让家里的人认一认你。” 蒋小秋拉着盛嘉言站起来，给他理了理衣襟，然后有些郁猝。 盛嘉言吃什么长这么高的？自己如今只到他的肩膀，看他都要抬起头才行。 她目光扫到盛嘉言的袖口，忽然一愣。 他的袖口略微有些短了，不仔细看不明显，他的手腕都露出了一截来。 “衣服，我做的小了一些。” 蒋小秋轻咬着嘴唇，让盛嘉言手臂抬起，衣袖果然短了不少。 “换下来吧，我再给你重新做。” 蒋小秋说着就想给他脱掉。 盛嘉言无奈地按住她的手，“你若是不想去迟了，最好不要这个时候去解一个男人的衣服。” 蒋小秋小脸红红，“我是给你换衣服，你想到哪里去了。” “就是……想到你也想的地方。” “盛嘉言！”“这不能怪我，我尽力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思各异 蒋小秋简直要气笑了，盛嘉言说他尽力了？尽得什么力？ 不过也确实，自己去脱他衣服也不太好，她收回了手，“那你自己脱，我给你换一件。” “这不太好吧。” “又哪里不太好？” “我脱了衣服你却穿着，有点不公平。” 蒋小秋皱着眉，“你当真是苏如卿？如假包换？” 苏大首辅怎么可能会是这么幼稚的人，盛嘉言别是假冒的吧？ 盛嘉言不逗她了，“如假包换，不过衣服就算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那怎么行，你知道短了为什么还穿，会很不舒服的。” “谁说不舒服，你做的衣服穿起来最舒服。” 盛嘉言又恢复了和煦儒雅的模样，牵着蒋小秋走出了屋子。 蒋小秋心底一阵阵发暖，所以他一直都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吗？自己的心血被人珍惜的感觉，特别的好。 …… 世安院里，今儿人来得也齐。 李美静听女儿说了蒋小秋夫君的事，一度不太相信，觉得许是玲馨说得夸张了。 有四皇子殿下珠玉在前，蒋小秋的夫君再出色能出色到哪里去？ 李美静甚至觉得，是不是那个盛嘉言对自己女儿暗示了什么，这几个丫头见的男子不多，可别一个不小心给骗了去。 除了她之外，柳疏影也很忐忑，小秋的夫君啊，玲珑回来跟她说，那是个特别没有礼数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来蒋家就急着要跟小秋独处。 柳疏影心一直提着，若是、若是真是个不好的，小秋该怎么办？ “老夫人，四姑娘和姑爷来了。” 蒋老夫人抬了抬眼，门口帘子掀起，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盛嘉言一露面，果然震撼了不少人。 李美静讶异的睁大了眼睛，玲馨玲月竟然并没有夸大其词，蒋小秋的夫君居然如此品貌端正，便是同四皇子殿下相比都不遑多让。 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蒋小秋居然有这样的福气？ 盛嘉言给蒋老夫人行了礼，小秋便带着他认一认家里的人。 长辈们都还好，就连担心小秋的柳疏影都并未表现出什么来。 不过蒋家小一辈的，就真的心思各异，神态万千。 蒋浩良并不知晓盛嘉言对于君宁苏的重要性，他只是知道，四殿下似是瞧上了蒋小秋，那么面前这个人，便是一块儿绊脚石。 蒋浩良目光挑剔，眼里并没有多少善意，对他来说，盛嘉言和君宁苏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他迟早不会再是蒋家的姑爷。 盛嘉言目光淡然，从蒋浩良的身上略过，却是停留在了三房的蒋浩泽身上。 如果他没记错，蒋家的这个儿子，往后前途无可限量，前世也只是因为遇见了自己，被自己的一意孤行给阻绝了去路。 蒋浩泽察觉到了盛嘉言的目光，朝着他微微点头示意，盛嘉言收回眼神，不再多看。 “这是我的爹娘。” 蒋小秋将他带到了蒋庭源和柳疏影的面前，蒋庭源看向盛嘉言的目光带着审视，而柳疏影则是讨好。 “小秋这孩子从前吃了许多苦，希望你往后能对她好一些。” 盛嘉言弯起嘴角，“您放心。” 他忽然笑起来，“如此看来，小秋比较像她的爹，倒是与您不是很像呢。” 他的话音刚落，蒋庭源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她亲生的娘亲，哪里不像了？” 蒋小秋有些讶异蒋庭源的反应，“我与娘确实不是很像，倒是与祖母很神似。” 这有什么问题吗？ 蒋庭源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盛嘉言心里轻笑，也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等到该发生的时候，必然是藏不住的。 蒋玲珑早等着盛嘉言来到她的面前，下午的事情让蒋玲珑对他很是不喜，可是在众人面前她并不好表现。 “姐夫，玲珑为午后的事情跟你赔罪，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了。” 蒋玲珑柔柔弱弱地开口，仿佛受了委屈，却又识大体不计较的模样。 蒋小秋对蒋玲珑的做派见怪不怪，倒是一旁的蒋小冬一派天真无邪，“你为什么也喊姐夫呢？你跟小秋姐姐也不是真的姐妹，只有我能喊才对。” 她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有些幼稚的事情上执着。 然而她的话却提醒了其他人，事情确实如此。 并且，老太太的寿辰都过了，蒋玲珑怎么还留在蒋府？她不是该回去她该呆的地方了吗？ 蒋玲馨率先正儿八经地附和，“小冬妹妹说的也在理，玲珑妹妹的家里似乎也是有姐妹的，那才是你正正经经的姐夫呢。” 蒋玲珑指尖发抖，怨毒地看了一眼蒋小冬，这个死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蒋小冬毫无怯意，对啊，她就是故意的，来打她呀？ 蒋小秋对蒋小冬气人的本事深有体会，看到蒋玲珑几乎呕血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定然不好过。 不过她不好过，自己就好过了，蒋小秋可不会同情她，一个能带着笑容看自己死的人，同情她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 认过了人，蒋老夫人也乏了，让他们都回去，却留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下来。 蒋浩良早就待不住了，今日蒋小秋的夫君来了，四皇子殿下从下午开始便不见踪影，莫不是对他失望了？ 蒋浩良出了世安院便赶紧想找到君宁苏解释，可等他找过去的时候，却被告知君宁苏不想见他。 “公子请回吧，我家殿下如未相请，公子就不要再来了。” 蒋浩良只觉得五雷轰顶，不久前他还想着自己能如何平步青云，一力支撑起蒋家，如今就依然破灭了？ 他觉得只可能是因为蒋小秋，殿下定是觉得自己办事不利，因此才会不想见他。 蒋浩良绝不能放过这个机遇，他眼睛里浮现出隐隐的算计，就算她的夫君出现了又如何？殿下想要的人，他无论如何，都得给殿下送过去才行！ 哪怕不择手段！他阴测测地笑出声音，这也是为了蒋小秋好，一个无名小卒和皇子殿下比起来，他想是个人，应该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疼自己 盛嘉言要回去荆竹苑，蒋小秋却就住在世安院里，她想了想，“我送你回去吧。” 刚与盛嘉言重逢，最初的惊喜过后，如今她才开始有不真实的感觉。 哪怕多一小会儿，她也想再多看盛嘉言两眼，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盛嘉言于是牵着她往荆竹苑走，“我已是同你祖母提了，想要带你离开，只是她老人家说想要再留你几日，应该，时间也不会太长。” “那，我们要去哪儿呢？” 蒋小秋抬头，“盛家吗？” “去京城。” 盛嘉言低头看向她，眼角流泻出来的光华勾人心魄，“娘应该也会去京城，不过不用担心，有我在。” 蒋小秋的心一下子很稳，踏踏实实的感觉。 她猜到了这个答案，盛嘉言就是苏如卿的话，他必然是要去京城的。 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并不美丽，她在京城熬了好几年，每每心生希望，却又生生破灭，最终惨死。 蒋小秋曾经觉得，这一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去京城，她拒绝去那个充满了惨然回忆的地方，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她破例。 可这会儿，听见盛嘉言说，他们之后会去京城，她竟然觉得很理所当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和抗拒。 蒋小秋安静地走在盛嘉言的身边，两人并肩同行，耳边有鸟虫的叫声，趣味盎然。 “去了京城的话，你会变得很忙吧。” 蒋小秋浅笑起来，苏如卿可是极为抢手的，当初几个皇子为了拉拢他，可谓是不择手段。 然而她的笑容很快凝固，盛嘉言这一次，还是会继续辅佐君宁苏吗？ 说起来，君宁苏在几个皇子之中，似乎各个方面都很出众，于情于理，盛嘉言会选他也是不奇怪的。 蒋小秋低下头，这是盛嘉言的选择，她无法也不应该参与或是改变，可是一想到君宁苏她就无法控制自己。 “会吧，不过有你陪着，应该不会如同这三年这么难熬。” 盛嘉言看到了蒋小秋脸上的情绪，轻易地猜出了她的想法。 现在告诉她，还为时尚早，盛嘉言也担心会吓到她。 不过总有一日，他会让蒋小秋明白，自己绝对不会做任何令她失望的事情，绝对不会。 …… 荆竹苑里正在摆饭，盛嘉言拉着蒋小秋坐下，脸上温润的表情里掺杂了一丝哀怨。 “此前都是一个人用饭，许久没有和家里人一块儿吃饭了。” 蒋小秋想要站起来的身形停住，心里一阵刺痛。 她应该回去世安院陪祖母一块儿用饭的，可是…… 正挣扎着，盛嘉言却笑着看向她，“也不碍事，我也习惯了。” 蒋小秋：“……” 没想到她还能有心疼苏大首辅的一日，蒋小秋认栽。 “翡翠，你去同祖母说一声，我今日不回世安院用饭，晚一些给祖母炖汤喝。” 翡翠柔声应下，很快离开了荆竹苑。 蒋小秋亲自给盛嘉言舀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赶紧吃吧，都这个时辰了。” 盛嘉言嘴角含笑，低头喝了一勺汤，表情仿佛喝了一勺蜜一样。 屋外，顾怀瑾委屈，“平日我也有陪他吃饭的，大哥为了博取同情都丧失良知了。” 青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顾少爷，您的饭也摆好了，现在用吗？” “用用用。” 顾怀瑾心疼了一下自己，拦住青竹，“走走走，一块儿吃去，咱们在这儿有人会觉得碍事的。” …… 世安院，蒋庭知，蒋庭岳，蒋庭源三兄弟，脸上都只一个表情。 “娘，你说的是真的？那个盛嘉言如此厉害？” 竟是蒋庭源最为激动，脸上放着奇异的光彩。 蒋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你也确实该高兴，多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女婿。” 蒋庭源并不在乎没人能与他感同身受，可他实在是真的高兴！ 如此一来，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块儿石头总算是松动了，只要小秋和盛嘉言的关系好，兴许，便能帮她逃过一劫！ “我知道你们也想与四皇子殿下交好，只是人家是皇子殿下，能看中蒋家的，不过是钱财罢了，这样的关系维系并不牢靠。” 蒋老夫人说话直白，“并且，我也不赞同将家里的姑娘送过去，因此四皇子那里，我看还是算了。” “娘说的有理，如今四丫头嫁了如此好的夫家，咱们也不需要孤注一掷地压在皇子身上。” 蒋庭岳想得也通透，万一押错了宝呢？难道蒋家也要跟着陪葬不成？ “你们能想明白最好，因此殿下在府里的这几日，让丫头们都离得远些，该如何应对，你们心里有个数。” 蒋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他们都回去，过了一会儿翡翠进来了。 “老夫人，四姑娘说她今日不回来用饭，晚些时候给你煮汤送来。” 蒋老夫人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一旁的杜嬷嬷，“我说什么来着，果然给我猜对了吧，那丫头可不是他的对手。” 杜嬷嬷也笑了起来，“只要姑爷肯对姑娘好，又何妨不是对手？” “是啊，我也只能盼着，他是个真心的，只是人都是会变的……” 蒋老夫人轻叹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蒋小秋皱着眉看盛嘉言吃饭，“怎么还吃这么少？这样怎么行？” “已经不少了。” 盛嘉言笑得温文尔雅，蒋小秋换了一双筷子给他加菜，吃的跟自己差不多这叫不少了？ “知道你挑嘴，明儿我给你做几道菜，可是该吃的你还是得多吃点，也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个子……” 她一面夹菜一面碎碎念，还不忘将盛嘉言不爱吃的配菜给挑出来。 盛嘉言就笑着看她，自己碗里的菜一点点多起来，他在蒋小秋的注视下，拿了筷子乖顺地又继续吃起来。 他如今胃口依然不大，飞尘和怀瑾都是知道的，不会也不敢逼着他多吃，可是小秋给他夹的菜，他吃下去却一点儿不觉得勉强。 小秋仍在念叨着，“你往后一定会是个大人物的，身体最重要，可不能怠慢了……”盛嘉言想起自己前世死前的样子，弯起了眼睛，“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好好保重 盛嘉言前世的时候，死得特别痛苦。 几乎瘦到脱了形，受足了苦难才最终断了气。 他一直觉得，那是他应该遭受的，便是穆飞尘都束手无策，铮铮男儿难过的背着他偷偷哭。 那一世，瑶娘早逝，他心里只有报仇一个念头，等历经磨难替她报了仇，盛嘉言却开始迷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直到他遇见了蒋小秋，盛嘉言重新找到了目标，却不想，自己的作为加速了她的惨死。 盛嘉言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自己的身体衰败，他死的时候，才刚过不惑，亲手结束了他造成的结果，在新帝的遗憾中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他看到了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娘亲，一切都还未开始，都还来得及…… …… “会不会难受？一会儿我给你煮点消食汤送过来。” 蒋小秋看到盛嘉言将自己夹的东西都吃了，也忍不住惊讶，担心他受不受得了。 盛嘉言放下筷子，身体并没有异样。 “无碍，原来我竟能吃这么多。” 他都很惊讶，之前多吃一点就觉得不舒服，可这会儿却没什么反应。 盛嘉言抬头，无限温柔，“有你陪着我用饭就是不一样。” “那是你之前都没有好好吃。” 蒋小秋瞪了他一眼，“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站起来，盛嘉言也随着一块儿起身，“我送你回去。” 蒋小秋：“……” 送过来送过去的有意思吗？ “正好可以消食，今日吃的确实不少。” “……好吧。” 于是，盛嘉言又把小秋送回了世安院，才重新回去。 “青竹，飞尘让人送来的药呢？去煎了拿来。” 青竹猛地睁大眼睛，脸上喜色立现，“少爷，你总算肯喝了？” 那是穆飞尘专门给盛嘉言调配的温补的药，不过盛嘉言总是不当一回事，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可是就在刚刚，他却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保重身体。 这可跟上一世不一样，他想要跟小秋共白首，身体万不能不好好重视的。 等到以后，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孙子…… 盛嘉言叫住了青竹，“再顺便，煮点清火的汤送过来。” 还是赶紧从蒋家离开吧，盛嘉言觉得自己的定力在面对小秋的时候，永远都不够用…… …… 第二日，一早，冰巧就去给蒋玲珑通报。 “姑娘，那些人又来找您了，在门上大闹，说让你赶紧跟他们回去。” 蒋玲珑瞪了一眼冰巧，“回去什么回去？那是我该去的地方吗？” 冰巧低着头不敢多言，蒋玲珑随手甩给她一只荷包，“拿过去堵住他们的嘴，就说我这两日有些不舒服，经不住路途劳累，让他们再等两日。” 冰巧出去之后，蒋玲珑烦躁地咬着指甲尖儿，她该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那些人也快不耐烦了，她们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自己还如何在蒋家待得下去？ 她必须得在这几日当中，赶紧想出个法子才行！ 蒋玲珑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 “大少爷，玲珑姑娘在院子外，想要见您一面。” 蒋浩良抬起头，眼底有着未能休息好的青色，他眼睛一转，“将人请进来。” 蒋玲珑进了院子，见到蒋浩良时心里微微一突，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和煦，让她有些意外。 “大哥哥安好。” “玲珑妹妹来得正好，我这里得了一些上好的龙井，记得妹妹是最爱喝这个的。” 蒋浩良笑着让人去泡茶，他彬彬有礼地请蒋玲珑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 这里视野开阔，也不担心会隔墙有耳。 很快，茶被送了上来，蒋浩良亲自给蒋玲珑斟茶，蒋玲珑心里战战兢兢，摸不清楚他的态度。 屏退了下人，蒋浩良热情地邀请玲珑尝一尝，蒋玲珑捧着茶盏浅啜了一口，压根没心思在意是什么味道。 “大哥哥，我今日来寻你，为的是四皇子殿下……” “妹妹果然是个贴心的，为兄也正为这件事发愁呢。” 蒋浩良弯起嘴角，“如何让殿下顺心，这件事恐怕还要劳烦妹妹，玲珑妹妹一定不会拒绝的是不是？” 蒋玲珑一愣，将嘴里的话又吞了下去。 “这是自然，不知道大哥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把蒋小秋给殿下送过去。” 蒋玲珑眼瞳猛然收缩，死死地捏着拳头，脸上竭力控制着，“殿下瞧中了……蒋小秋？” “所以我就说，这事儿还多亏了玲珑妹妹，若不是你来告诉我蒋小秋的存在，我又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能让殿下满意的人？” 蒋浩良沾沾自喜，蒋玲珑却愤怒得几乎失态。 君宁苏竟真的看上了蒋小秋？为什么！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她？论容貌才情，蒋玲珑自问不输给蒋小秋半点，她都不曾跟殿下说上几句话，为何殿下看上了她没有看上自己？ 蒋玲珑不服气，她不甘心！ 蒋浩良没在意蒋玲珑，笑容收敛，变成了愁容，“可问题是她那个相公找来了，可真是麻烦，殿下有可能因此不高兴，玲珑妹妹，这件事，你还得帮到底才行。” “大哥哥想让我怎么帮？” 蒋玲珑已然恢复了正常，蒋浩良邪气地一笑，“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你觉得小秋妹妹的夫家，还会说什么吗？” “大哥哥的意思……” “这事儿也很容易，对方可是四皇子，到时候那盛家再不情愿，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四皇子得了人，自然是高兴的，顺理成章。” 蒋玲珑眼眸微暗，“我明白大哥哥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将小秋姐姐支出来吗？” 蒋浩良眯起眼睛，“可不止呢，等这事儿成了，玲珑妹妹便是一大功臣，到时候定然少不了妹妹的好处。” “那就先多谢大哥哥了。” 蒋玲珑低眉顺眼，看着十分恭顺乖巧。 可她的心里，却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蒋浩良只是需要嫁过去一个蒋家姑娘，那么谁去不是去？这样的好事儿，凭什么让蒋小秋一个人占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将计就计 小秋如今整日一有空便黏在蒋老夫人的身边，端茶递水，捶肩捏腿。 蒋老夫人看得有趣，“好了，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不去多陪陪你相公？” “往后有的是时间陪他，只是我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着祖母。” 蒋小秋话语里满是不舍，她在蒋家感情最深的，恐怕就是祖母了。 决定回来的时候，蒋小秋已是将这一行看成了一次艰难的行程，却没想到因为祖母，此行变得十分容易。 她都没费什么心思，就让蒋玲珑算计尽毁，这里面多亏了祖母对她的喜爱。 蒋小秋一句话说得蒋老夫人也伤感起来，她拍拍小秋的手背，“我心里也是舍不得的，可是再舍不得，那也是你自己的日子。” 到了这个岁数，才遇见一个可心的孩子，蒋老夫人如何舍得留着她生耗？ “你且记住，往后若是过得不顺心了，记得你是有娘家的，便是祖母死了，你也有爹娘，也有叔婶，他们不会不管你。” “祖母……” 蒋小秋眼眶红红的，搂着老夫人的手臂，她若是早一些发现对祖母的误会，早一些回来就好了。 …… 盛嘉言那边，没有见到蒋小秋他也不急躁，顾怀瑾将送过来的密报给他处理。 等弄得差不多了，顾怀瑾才卸下正经的面容，“大哥，这府里也有些不安分的人，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盛嘉言头都没抬，只轻笑了一声，“让他们算计吧，你看着办就成，若是能将计就计最好。” “这个你放心，我盯着呢，不过大哥，那个四皇子殿下，你确定要给他送个女人过去？” 盛嘉言这才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却让顾怀瑾看了心里发寒。 “他会喜欢的，那可是，他命定的缘分呢。” …… 蒋小秋没料到蒋玲珑会来找她，或者说，她没料到蒋玲珑脸皮能厚成这样。 她们两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蒋玲珑居然独自过来找她，说是来找她说说贴心话。 是来找她吵架的吗？ 蒋小秋神色复杂地看着蒋玲珑，“我这里还有些事情……” 蒋玲珑一脸哀怨，“小秋姐姐连跟我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姐姐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蒋小秋：“……” 果然是来吵架的。 “成吧，绣珍，去泡壶茶来。” 蒋小秋也不请她进屋，直接在院子里树下的桌边坐下，蒋小冬也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 她可不会让这个人欺负小秋姐姐的。 蒋玲珑心里一阵暗恨，脸上却露出幽怨的表情。 “我心里一直都很羡慕小秋姐姐，你模样长得好，老夫人又喜欢你，连我的身份，都是抢了你的，跟姐姐比起来，我实在自惭形秽。” 蒋小秋听得满腹惊奇，这些话能从蒋玲珑的口中说出来，是多么不容易？ 看她表情都扭曲了，可见多言不由衷，那她这么勉强的原因是什么？ “之前玲珑多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小秋姐姐原谅，其实，我真的很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 蒋玲珑说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秋，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可这话小秋实在接不下去，她做不到跟蒋玲珑一样昧着良心。 正好，绣珍送了茶上来，蒋小秋亲手倒了两杯茶，“喝茶，我这里别的好东西不多，茶叶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淡淡的茶香四溢，蒋玲珑一闻就知道果然是好东西，她心里更加不忿，脸上却笑着，“小秋姐姐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蒋小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猜不出蒋玲珑的来意，也懒得猜，但也绝不会就信了她的。 蒋玲珑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蒋小秋却仍旧没有表示，心里不由的暗恨。 这种女人为何殿下会看上她？ 不过再让蒋玲珑“挖心掏肺”地忏悔，她也是做不到了，于是两人就相对坐着喝茶，气氛无比诡异。 “小秋姐姐的这条帕子可真好看，是你亲手绣的吗？” 蒋小秋低头，见她说的是自己手边一条，绣了莲花的丝帕。 “随便绣的，不值得一提。” “真是好看呢，怪不得姐姐绣出来的佛经让老夫人那么喜欢，我可能细看一看？回去也多练练手。” 一条帕子而已，有何不可？ 蒋小秋将帕子递过去，蒋玲珑拿在手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然后，一个不小心，将她面前的茶杯给弄洒了。 茶水滴滴拉拉洒在了蒋玲珑的裙子上，她赶紧站起来，满脸的懊恼，“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我先回去换一条裙子再来同小秋姐姐说话。” “……也不用勉强，我该去祖母那儿了。” 蒋小秋是真不想再跟蒋玲珑大眼瞪小眼，等她一走，立刻换了衣服要去老夫人那里。 小冬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她把你那条帕子给带走了。” 蒋小秋一看还真是，想了想，笑着摇摇头，“不碍事的，我身边有其风其雨守着，一条帕子又能掀什么事端？” 如今的蒋小秋，可是一点儿都不怕蒋玲珑，就是这么有底气。 …… 蒋小秋虽然不在意一条帕子，却也知道，蒋玲珑必然会再出幺蛾子。 果不其然，第二日，蒋府就炸了。 蒋小秋那会儿还在陪老夫人礼佛，杜嬷嬷急匆匆地进来，“老夫人，家里出事了。” 蒋小秋心神一凛，祖母礼佛的时候，再大的事情杜嬷嬷都不曾来打扰过，莫非事态如此要紧？ 她赶紧扶着老夫人出了佛堂，世安院里，蒋玲珑跪在地上，在一旁，君宁苏站着，冷着一张脸，寒气四溢。 蒋小秋没瞧见盛嘉言，却见青竹在门口守着，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蒋老夫人没想到牵扯到了君宁苏，脚底趔趄了一下，小秋手里发力，扶着她坐下。 “四殿下，可是蒋府招待不周，哪里惹了殿下不高兴？”君宁苏冰寒着脸，目光如利刃一般，“蒋老夫人不如先问问你家里的孙女吧！” 第二百五十章 家门不幸 蒋老夫人看向蒋玲珑，她跪在那里，身上的衣衫凌乱，头发的发髻松散，脸上的惨白真真切切，嘴唇都是破的，满脸的泪痕。 蒋老夫人到底是过来人，见状，心里猛然一沉，没先问情况，而是让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先离开，尤其是蒋家另三个未出阁的姑娘！ 君宁苏也没阻止，等到世安院里没什么人了，蒋老夫人才沉着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玲珑眼睛里落下泪来，身子晃了晃，竟是有些支撑不住。 “老夫人，玲珑也不想活了，为何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求老夫人给我做主啊……” 蒋玲珑一下子哭倒在了地上，下一秒，却居然直接晕厥了过去。 “快，快去请大夫。” 世安院里乱成一团，柳疏影张罗着让人将玲珑抬去屋子里，等她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通红的。 “娘，玲珑的样子实在是不好，我、我都不忍心看……” 即便是对她有些失望了，可蒋玲珑也是她一手养大的，这会儿她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身上那些可怕的痕迹，还是让柳疏影心疼不已。 君宁苏一言不发，蒋老夫人也不好向他质问什么，只能等大夫来。 “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 “受惊过度，身上也有伤，我先开一副药，好好养着吧。” 蒋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去应付君宁苏。 “四殿下，玲珑丫头一时半会儿似是说不出什么来，不知殿下可愿意替老身解惑？” 君宁苏冷面依旧，他如今已是反应过来了，他大概是被人算计了。 有人以蒋小秋的帕子为饵，将他引过去，又给他下了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边躺着的却是那个女人！ 可恨他却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在算计他！ 可能是蒋浩良，可能是这个女人，也有可能是整个蒋家，他们以为随便送个女人过来，他就会愿意收吗？ 那他就如了他们的愿！ “蒋老夫人放心，此事我会负责，两日之后，我便会带她回京。” 君宁苏沉着面容说完，抬眼看到了蒋小秋，蒋小秋却根本没有看他，只轻轻替蒋老夫人顺气。 他眯了眯眼睛，转身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蒋老夫人的身形骤然瘫软下来，小秋急了，“祖母，您可千万保重身子，事已至此，您不能也倒下了。” 蒋老夫人紧紧抓着小秋的手腕，口中轻声地念叨着，小秋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老夫人说的是，“家门不幸！” …… 事情是后来才弄清楚的，蒋玲珑醒来之后，抖如筛糠，事情说得颠三倒四。 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偶然路过一间暖房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动静，她身边又没人，于是只想进去看一眼，结果…… 蒋玲珑看着是真的吓到了，脸色始终煞白，神情恍惚，服了汤药睡下之后，都能被骤然惊醒，满嘴胡话。 蒋老夫人的精神也十分不好，等到蒋玲珑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只带着蒋小秋过去，让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 “这件事儿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再查下去，恐怕会让更多的人知晓，可若是不查，便不能还你一个清白。” 蒋老夫人话音刚落，蒋玲珑便哭倒在床上，“老夫人，被人知道这样的事，我怕也是没脸再活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不查了？” 蒋玲珑抬起头，满脸的泪痕，“只怪我的命数如此。” 她如何会希望继续查下去，小秋的帕子为何会出现，暖房附近为何没有人，她如何将身边的下人支开……这些根本就经不住细查。 蒋老夫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地叹出一口气，“既然如此，便如了你的意，你准备准备，四皇子殿下要带你回京。” 那一瞬间，蒋玲珑心里如同烟花绽开，险些就要控制不住笑出来。 虽然她是真的有些害怕，可最终，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可是老夫人，玲珑舍不得你们……” 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蒋玲珑泪眼朦胧，仿佛心里万分不舍。 然而蒋老夫人却已经不看她了，“往后的日子，蒋家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你……好自为之吧。” 蒋玲珑心里一沉，这话的意思，是要跟她彻底撇清关系了。 蒋玲珑难免会觉得不好受，可须臾间，就已经抛之脑后。 蒋家看不上她，他们绝对会后悔的。 等到自己得了四皇子的宠爱，等到她在京城地位稳固，若是四皇子再继承了大统，到时候，蒋家这些人恐怕会爬着过来想要巴结她！ 蒋玲珑暗暗地攥紧着拳头，貌似柔顺地低垂着头，谨遵教诲的模样。 只是她垂下的眼睛里闪动着的，却是浓烈的怨恨。 …… 蒋小秋扶着老夫人回去了世安院，“祖母，真的不查了吗？” “不查了。” 蒋老夫人神色疲惫，“她不是你，有自己的节气和原则，我成全她。” 就算不查，蒋老夫人都这个年岁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出来的？ 这件事不管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蒋玲珑那一份应该是跑不了的，既然是她愿意的，自己又何必阻了她的去路。 蒋小秋闻言，便也不再多提，没想到这一世蒋玲珑会以如此的方式跟君宁苏牵扯上，倒是让她很是吃惊。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她冷眼旁观着，君宁苏对蒋玲珑并没有一见钟情，甚至君宁苏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看向蒋玲珑的目光都让人心寒。 不应该啊，前世蒋玲珑不是说，他们是一见如故，彼此都认定了终身？ 还是说，君宁苏这一世的眼光变得不一样了？ “小秋姑娘，姑爷来找您了，在世安院外面等着呢。” 杜嬷嬷走过来，接替蒋小秋扶住蒋老夫人，蒋老夫人抿了抿嘴，远远就看到盛嘉言颀长的身影。 蒋小秋有些犹豫，看了看盛嘉言，又看了看蒋老夫人，觉得她去哪里都不好。蒋老夫人嗔了她一眼，“行了，去吧，我也霸占了你几日，如今才找过来，已经不容易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好有说服力 蒋小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坦率，她也挺想盛嘉言的。 得了蒋老夫人的准许，小秋提着裙子加快了脚步，身上嫩嫩的藕色衣裙，如同蝴蝶一般轻盈飞舞，翩然来到盛嘉言的面前。 “你找我？” 盛嘉言微笑着看她，随后抬头，给蒋老夫人行了礼，才大大方方地带着蒋小秋离开。 “再过两日，我们也差不多该启程去京城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蒋小秋晃着盛嘉言的手，“嗯，已经收得差不多，只是……我还没同祖母提。” 她看到祖母因为蒋玲珑的事情变得心力憔悴的样子，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这两日家里出了点事，祖母挺难过的。” “跟四皇子有关系？” 蒋小秋点点头，她都已经习惯了盛嘉言的无所不知，尤其在知道盛嘉言其实是苏如卿之后，她有些开始盲目崇拜。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祖母也说不追究了，只是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蒋家？” 蒋小秋抬头，想要从盛嘉言口中听到他会怎么看。 盛嘉言一低头，就看到她全然信任的表情，心里一暖，“不会，蒋玲珑也不是蒋家的人，四皇子便是想要迁怒，也不至于出师无名，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盛嘉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像是沁了醇酒一样，让人忍不住迷醉。 “更何况还有我，你担心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 好、好有说服力！ 蒋小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明晃晃的格外招人，她忽闪了几下眼睛，菱角般的嘴唇扬起明丽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她说话的时候，雪白的贝齿若隐若现，十分可爱。 尤其她此刻的表情里透着崇拜，让盛嘉言心里软成了一片。 他仰头长叹，两日他都觉得漫长，不如干脆现在就走吧？ 在蒋家还要分房睡实在太过煎熬，这几日自己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 盛嘉言急于来蒋家，因此给蒋家备的礼如今才送到，他带着小秋过去，就在一旁看着她忙碌都觉得有滋有味。 长长的礼单，小秋斟酌着给蒋家的各房送过去，当然老夫人那里还是最多的。 让人给三房送过去的时候，蒋小秋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常地让人将东西抬过去。 虽然她知道，这些东西说不定会落到蒋玲珑的手中，可是跟她也没有关系，自己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盛嘉言并未说什么，只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她，有蒋小秋在自己身边，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都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少爷，四皇子殿下让人过来相请。” 青竹上前，在盛嘉言耳边轻声地通报，盛嘉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抬眼，朝着蒋小秋招了招手。 小秋走过来，“可是无聊了，刚好我也弄完了。” 盛嘉言自然熟练地拉过她的手，“君宁苏要见我。” 小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眼睛里闪过一抹抗拒，她听到“君宁苏”三个字，还是会忍不住心里不舒服。 “他是皇子殿下，要见你的话，你不去不好。” 蒋小秋心里明白得很，盛嘉言如今还不是首辅，他并不能拒绝皇子的邀请。 盛嘉言的拇指在小秋的手腕上轻轻摩挲，“我会去，我只是跟你说一声，虽然我会去见他，却不表示我会怕他。” 盛嘉言只是想让蒋小秋安心，与其让她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跟君宁苏的牵连，他更愿意亲自告诉她。 君宁苏是皇子不错，但在盛嘉言心里，还真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 毕竟只是皇子，皇上的心思谁也摸不准，即便是他的儿子，若是犯了什么事情，照样是得不到好的。 蒋小秋心里的紧张松缓下来，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格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嗯，我知道了。” 蒋小秋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给盛嘉言理了理衣衫，“那你去吧。” 目送盛嘉言走远，蒋小秋心情异常地平静。 不仅是因为盛嘉言亲口说他并不怕他，而是因为……她知道他是苏如卿啊！ 那可是往后众人追捧的香饽饽，皇子之间也会互相牵制，君宁苏敢做什么，都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把柄，他还不至于那么蠢。 蒋小秋想明白之后，只觉得一身轻松，笑盈盈地回去世安院，她得想着该怎么跟祖母提出辞行。 …… 君宁苏住的院子，是蒋家里最好的一个。 四周清净，景致宜人，走过去都觉得清凉舒爽。 盛嘉言到的时候，君宁苏已经在等他了。 院子里的小凉亭，凉亭旁一棵树冠浓密的花树，将日头遮住洒下阴凉，又吐露着淡淡的芬芳。 亭子里，君宁苏安然坐着，面前茶水散发着袅袅茶香，他瞧见了盛嘉言，立刻起身，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他走过来。 “四皇子殿下。” 盛嘉言走过去，脸上笑容恭顺和煦。 “如卿公子多礼了，快请坐，先前不知公子的身份，略有些误会，今日特意请公子前来给你赔罪。” “不敢不敢，下官惶恐。” 盛嘉言礼数周全，与皇子们打交道，他太熟悉了。 圣上虽然重用于他，盛嘉言却与一般的文官不一样，在皇上面前，他并未表现得太过恭顺，因此此次回来，盛嘉言其实是辞官离去的。 可皇上并未震怒，反而对他生了心心相惜的惜才之心，因此非但未同意他的辞官，更是又给他擢升了。 别的官员若是与皇子走得近，皇上心里难免会猜忌，怀疑他们结党营私，可盛嘉言与皇子走得近，皇上却会觉得，盛嘉言肯接近，必定是此皇儿有过人之处。 这些前世盛嘉言就已经经历过一次，这一世更是驾轻就熟，不过三年便让皇上注意到他。 “如卿公子才华横溢，父皇对你赞不绝口，我早想见一见公子，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君宁苏看起来特别的真诚，此刻完全没有身为皇子的高高在上，而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 第二百五十二章 羡慕嫉妒恨 盛嘉言对君宁苏的印象其实并不太好，从前世就是如此。 君宁苏乍一看很能唬人，胸怀广阔，仁义道德，在几位皇子之中，名声算是很不错。 可是等接触了以后，盛嘉言才发现，根本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仅仅是个表面而已。 胸怀广阔之下隐藏的，是碌碌无为，仁义道德背后掩盖的，是野心和刻薄。 他只不过，擅长伪装而已，当初在几位皇子之间也并不出挑，盛嘉言以为他是大智若愚，不争不抢，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根本抢不过…… 盛嘉言可以断言，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尽全力，估摸君宁苏也成不了事儿。 即便是他最后成了，自己也在油尽灯枯之前，把他重新拉了下来。 可见君宁苏的资质着实一般。 不过盛嘉言自然是不会戳穿他的伪装，他想礼贤下士，盛嘉言就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你来我往，场面上的话说得飞起，乍一看特别和谐，仿佛相见恨晚。 “我听说，你和令夫人也即将要前往京城？” 盛嘉言浅笑着，“确实如此，蒙皇上不嫌弃，下官自当回京报效。” “如此倒是巧了，我也正好要回京，不如咱们一同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盛嘉言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然后他才轻轻点头，“多谢四皇子殿下。” 君宁苏嘴角笑容加深，他和苏如卿一块儿回京，想必到时候不少人都会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别的方面讨不到好处，倒是可以占尽先机。 君宁苏见他应下了，心情很好，装作不经意地亲自给他倒茶。 “我实在没想到，如卿公子如此年轻居然已经成家了，恐怕京中许多姑娘家要碎了芳心。” 盛嘉言轻轻扶着茶杯，“殿下此言差矣，下官不曾对内人以外的女子做过什么，她们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又与我何干。” “看来如卿公子并不清楚自己在那些姑娘心里的地位啊，不过无妨，等到以后你便会知道的。” 君宁苏一面客客气气地对盛嘉言，一面心里又有着不舒坦。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如此魔怔，明明才刚见面没多久，却就是会莫名地在意。 可这个女人，偏偏他还没办法去动，因为她是苏如卿的女人。 君宁苏前所未有的难受纠结，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几日嘴角都烦躁地起了一个燎泡，十分影响他的形象。 看着盛嘉言虽没有反驳，却也并不认同的笑容，君宁苏心里的憋屈感更甚。 他甚至想着，或许等他得成大业之后，才有可能消除这个魔障了。 盛嘉言白皙的手指拿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茶，不动声色地看穿了君宁苏的焦躁。 羡慕吧？嫉妒吧？恨吧？ 那就对了，不过还不够，往后，有的是机会品尝。 …… 蒋老夫人知道了蒋小秋就要离开，心里万般不舍却也不好留她。 只不过立刻指挥起杜嬷嬷，“去我库房，给她多收拾点东西出来。” “祖母，不用的。” “不用什么不用？” 蒋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夫君的地位，往后恐怕还要再提升，你没些东西傍身怎么行。” 小秋想说，就是有东西傍身了，那也没多大用处的，不过小秋最终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这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她没有权利阻止。 世安院的库房开了，蒋老夫人一面吩咐杜嬷嬷拿这个搬那个，小秋一面让人将盛嘉言带来的礼物塞进去，反正忙得是不亦乐乎。 蒋玲珑那里，却冷清许多。 因为她的不适不方便见人，连个来探视的都没有，只有蒋浩轩会偷偷溜进来跟她说话。 “玲珑姐姐，娘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 蒋浩轩很是舍不得，“我让娘不要让你走好不好？” 蒋玲珑笑了笑，“没用的，我也应该走了。” “是不是因为蒋小秋？你才一定要从蒋家离开？” 蒋玲珑没有解释，反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看得蒋浩轩心里很是难受。 “果然是因为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是她走，而要你离开？” “浩轩，蒋小秋不管怎么样，也是你的姐姐，你说的话若是让人听见了，旁人还以为，是我教唆了你……” “我就是不喜欢她！偏偏祖母喜欢，祖母还开了库房，拿了许多东西给她。” 蒋浩轩嘟嘟囔囔，没注意蒋玲珑眼里一闪而过的嫉恨。 自己就要成为皇子殿下的人了，老夫人没说给自己多准备些东西，反而给蒋小秋开了库房？ 那库房里多少好东西，凭什么只给她一个人！ 蒋玲珑捂着嘴轻声咳嗽起来，蒋浩轩赶紧给她拿了水，却瞧见蒋玲珑手腕上空空如也。 “玲珑姐姐，你怎么不戴镯子了？” 蒋玲珑扫了一眼手腕，捧着水杯神色黯然，“我怎好戴那些，我不能跟蒋小秋比，她才是蒋家的孙女，而我，什么都不是……” 事实上，那镯子已经用来让人去堵蒋老娘的嘴了。 那些人说不准现在就会来，蒋玲珑只希望赶紧启程去京城，到时候，不信他们还能找得过去！ 蒋浩轩以为蒋玲珑受了委屈，转头就去找柳疏影。 “娘，玲珑姐姐好可怜，祖母怎么能这么对她，她也是蒋家养大的，为何祖母如此厚此薄彼？” 柳疏影立刻皱眉，让吴妈妈把下人都带出去，然后才轻喝出声，“你胡乱说什么？谁让你去玲珑院子的？谁给你的胆子编排老夫人？” “可我说的是事实，玲珑姐姐什么都没有，祖母开了库房却只给蒋小秋东西，不就是偏心吗！” 蒋浩轩梗着脖子，柳疏影胸口起伏，不断地深呼吸。 她都不曾在意，蒋浩轩何时变成了这般不懂事的模样，娇纵任性，任意妄为，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要如了他的意才成吗？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纵着玲珑娇宠他，人家蒋小冬瞧着也是娇养大的，为何就那样知书懂礼？这便是用了心，和没用心的差别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又找上门 柳疏影再次禁止蒋浩轩擅自出入院子，也不请什么先生入府，直接将他送去了书院。 不过，她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去了蒋玲珑的屋子去看她。 “娘……” 蒋玲珑撑起身子，脸色仍旧不好看。 柳疏影皱眉，“你这样，明日可怎么能出府？” “那也是我的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娘，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 蒋玲珑柔柔弱弱地靠在床上，眉间的哀伤让柳疏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终究是心疼的，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你去了殿下身边，往后一定要多加谨慎，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就都看你自己了。” 蒋玲珑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柳疏影的手掌上，满满的依恋和不舍。 “好了，你这里的东西收拾得也差不多了，娘也没什么好东西，但也给你和小秋一人准备了一份，娘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 蒋玲珑眼里的动容立刻消散掉，娘给蒋小秋也准备了东西？ 她难道还缺什么不成？缺的人明明是自己！ 可蒋玲珑也只能垂着眼睛心里愤恨，为什么就没有人是只喜欢她的？为什么要有蒋小秋的出现！ …… 蒋玲珑希望有人能跟她一样痛恨蒋小秋，她的心愿，午后便实现了。 冰巧进来告诉她，外面有人想见她。 “什么人？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模样，能出去见人？” 蒋玲珑没好气地斥责，冰巧低着头，“姑娘，那人说……是您的娘亲，亲娘。” 蒋玲珑的眼睛骤然睁大…… 一刻钟之后，她已经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让冰巧引开院子里的人，悄悄地出了院门。 蒋小秋这里，其风特别兴高采烈地来告诉她，秦美华找上门来了。 小秋看着其风神采奕奕的眼睛，暗暗扶额，这孩子的兴趣越来越偏离了怎么办？ “姑娘，蒋三夫人来了。” 绣珍进来通报，小秋略一沉思，没让她请人进来，而是自己走了出去。 “娘。” 小秋见到了柳疏影，主动伸手拉住她，“我明日就要离府了，刚想去找娘说说话，娘陪我在府里走一走吧。” 柳疏影哪里有不愿意的，心里愁绪万千，和蒋小秋慢慢地走动。 “我真想能多留一留你，却也知道我并没有这个权利，你的夫婿瞧着对你很是不错，往后若是有什么事，记得蒋家一直都在仓州。” 柳疏影百感千回，对蒋小秋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有着不舍的情绪。 “我能给你的太少，但也希望你不要嫌弃。” “娘说的是什么话，小秋如今已经很知足了。” 蒋小秋说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嘉言送来的东西里，有几样还搁在门房，娘不如陪我去看看，也给我些建议该如何相送才合适。” 柳疏影点点头，两人一块儿往门房走。 这时候的门房，秦美华焦急忐忑地等着，她一个女人独自赶路，总算是到了仓州，可这一路上也吃了不少的苦。 秦美华的脸被风沙吹出了深深的印记，脸色也早已不复白皙，随意地盘着头，木钗布裙，裙子已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灰扑扑的一片。 可她终于是到了，她马上便能见着自己的女儿，秦美华心里不是不激动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美华立刻站起来，目光切切地看着走进来的人。 是她的姑娘，跟她年轻的时候那么想象，秦美华一眼就认出了蒋玲珑，浑浊的眼睛里泛出了泪花。 “玲珑，我的女儿……” “你闭嘴。” 蒋玲珑没好气地喝止，赶紧将门关好。 秦美华吓了一跳，讪讪地不知所措，“玲、玲珑，我是娘啊，你怎么……” 她看着蒋玲珑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蒋玲珑的眼睛里是毫不加掩饰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有任何温度。 怎么会这样？这是她怀胎十月，才艰难生下来的孩子，为何会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门外，蒋玲珑丝毫不知道，她的丫头已经被其风其雨给调走了。 蒋小秋和柳疏影到了，她让人去将那几样东西抬过来，柳疏影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是你的女儿？我娘是蒋三夫人，你是什么东西！” 这个声音，就在上午的时候柳疏影还听过，带着让人怜惜的柔弱，可这会儿却变得如此尖酸刻薄？ 蒋小秋也听见了，她迟疑了一下，拉着柳疏影低声说，“娘，我们先去别处吧。” 柳疏影一动不动，如同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小秋也就不再拉了，反正带她过来，也是想着让她多了解一些蒋玲珑，免得把自己送过去的东西都贴补了蒋玲珑，她亏不亏？ 屋子里，蒋玲珑丝毫没有察觉，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女人。 邋里邋遢成这样，她怎么好意思来认自己这个女儿？ “玲珑，你别生气，是娘不好，可是娘也是没办法了，娘只有你这么个指望……”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长这么大你养我一日了吗？若不是你，我还是蒋家的四姑娘，都是你不好！” 秦美华没想到蒋玲珑会是这种态度，“可是、可是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很感激我让你进了蒋家？” “当初你被抱错，我立时就发现了，因为你一生下来，我就在你的胳膊上掐了个印子，可送来的蒋小秋没有，我知道你被抱走了，可我也是想让你过好日子……” 秦美华看着蒋玲珑冷漠的脸，“你不是也很感激我的吗？娘知道，你是气我没能让蒋小秋身败名裂，可娘也尽力了的……” 提到这个，蒋玲珑满腹的怒气被挑了起来。 “你尽力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女儿，你想要拿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结果呢？” 蒋玲珑冷笑出声，“你不是说能把她给卖了？不是说要送她去做妾？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她完好无损地出在我的面前，抢走了我的一切，你这也叫尽力了？”蒋玲珑话音还未落，房门“砰”的一声，被一脚踢开。 第二百五十四章腰很细啊 屋子里，蒋玲珑和秦美华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蒋玲珑看到柳疏影铁青的脸色，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娘怎么会在这里？冰巧和香洁呢？娘都听见了什么？ 蒋玲珑身子发抖，眼神无助地看向柳疏影，“娘……” “你不准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柳疏影要气疯了，脑仁一阵一阵地翁鸣，连眼前的景物都是模糊的。 她的女儿被抱错，竟然是人有意为之！ 她以为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柳疏影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都做了什么？她百般呵护蒋玲珑，她却让她的亲娘，要自己的亲生女儿身败名裂！ 可自己呢？像个傻子一样，被她哄得团团转，对好不容易回来的蒋小秋那么抗拒排斥。 她不配为人母！不配听小秋喊她“娘”！ 柳疏影身子晃了晃，蒋小秋立刻叫人，走过去扶住，柳疏影昏了过去。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人抬出去，找了个暖房安置，小秋又让人出府去请大夫。 “蒋小秋！” 瘫软在地上的蒋玲珑，声音愤恨，恨不得要将她活吃了。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 小秋站着，下巴轻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一抹嘲讽的笑容。 “是啊，我是故意的，不过我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蒋玲珑，说到卑鄙无耻，我可不及你。” “你……” 蒋玲珑爬起来就想扑过去，小秋身后闪过一个人影，其雨连小秋的边儿都没让蒋玲珑碰到，一脚把人踢开。 “玲珑！” 秦美华飞扑过去，怨毒地抬头，“蒋小秋你不得好死！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把你给掐死才对！” “那很抱歉啊，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蒋小秋笑容淡淡，忽然弯下腰，“我其实，一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亲娘了。” 秦美华眼睛倏地睁大，嘴唇微抖，“你说什……” “所以你才是会有报应的，你们母女，才会不得好死。” 蒋小秋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眼睛弯成月牙，里面却冷然一片。 “便是老天想放过你们，我也不会！” 她说完，站直了身子，看着在地上的秦美华和蒋玲珑，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屋子。 …… 荆竹苑，盛嘉言在屋里跟顾怀瑾说着话。 “飞尘已经先一步去京城了，你明日不用跟着我们走，江湖上的势力也不可松懈，路上有君宁苏的暗卫，我们自会一路平安。” 顾怀瑾觉得不靠谱，“大哥，君宁苏会不会在路上对你不利？” 盛嘉言轻笑起来，“你太高估他了，他能看到的，向来只是眼前的利益，我跟着他回京，在他心里只有好处，他怎么会对我动手？” 顾怀瑾皱了皱眉，怎么觉得大哥对这位四皇子似乎很熟悉？他们之前有过接触不成？ 正想着，忽然一个身影从外面冲进来。 “小秋？” 盛嘉言起身，脚步还未动，蒋小秋却先一步冲了过来，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抱住。 顾怀瑾立刻十分有眼色地起身，出门，动作干脆利落，还很贴心地把门关好。 盛嘉言有些诧异，小秋很少会主动亲近人，这是怎么了？ 然而盛嘉言什么也没问，收起双臂把她圈在怀里，一只手慢慢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蒋小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就是莫名地想见一见盛嘉言，可也只是见一见。 只是当她看到盛嘉言的那一瞬间，双脚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带着自己来到他的面前，手自然而然地抱了过去。 淡淡的冷梅香气让小秋觉得好受了许多，背后力道不轻不重的轻拍，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在乎和保护的。 那些阴郁的心情，随着呼吸慢慢地吐出去，蒋小秋忍不住在盛嘉言的胸口蹭了蹭，他的腰挺细的啊…… 盛嘉言僵住，语气有一点点无奈，“你再这么蹭，我可能要换个方式安慰你。” 小秋拿这样一本正经说话的盛嘉言没办法，从他怀里钻出来，“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 “我不介意再给你多抱一会儿。” 蒋小秋笑着嗔了他一眼，想了想，眨了眨眼睛，当真又抱了回去，顺便在他腰上摸了两下。 果然很细，又带着力道，好腰。 盛嘉言无语，这丫头方才是在轻薄他？只摸两下就够了吗？他可以随便摸的！ “是因为……秦美华找过来的原因？” 蒋小秋在他怀里摇摇头，“不全是，我只是……有点难受。”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并且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明明是她跟自己的亲生爹娘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可她们却觉得，如果自己不出现就好了，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她们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抢走别人的人生，却没有任何内疚和悔改？ 盛嘉言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感受，手臂收紧了一些，“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小秋这么善良，一定会有福报的。” 善良有什么用？小秋上辈子难道不善良吗？ 她闭上眼睛，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热气，“我们小秋”这样的称呼，实在是让她觉得又甜蜜又羞涩。 …… 在盛嘉言那里获得安慰满血复活，蒋小秋去看了柳疏影的情况。 大夫说是气血淤积，需要好好调养，且不可再情绪激动。 蒋小秋让丫头出去煎药，她坐在床边陪着。 柳疏影已经醒了，只是不敢睁眼，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小秋。 小秋也不勉强，只轻声说，“娘若是觉得不自在，我让下人们进来伺候吧。” “小秋……” 柳疏影立刻睁眼，“娘没有不自在，娘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一想到蒋玲珑和她娘说的话，想到小秋从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柳疏影就心如刀割，恨不得活剐了那些人才好。小秋浅笑，“是娘生了我，又何来对不起一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辞行 蒋小秋能再得一次机会重活，她恨过许多人，秀云村蒋家，秦美华，蒋玲珑，君宁苏…… 可她对柳疏影是不恨的，哪怕起先柳疏影处处与她为难，蒋小秋也并没有生出恨意来。 看着柳疏影对蒋玲珑的重视，小秋便知道若是换了她养在柳疏影的膝下，她应是也会同样地疼爱自己。 只不过阴差阳错，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是的小秋，都怨我，我为何没能早些发现，任由你吃那些苦头，我与玲珑相处那么多年，都不曾察觉她的本性，我实在是……” 柳疏影自责得说不下去，天底下，哪里还有比她更蠢笨的娘？她差点就纵容别人害死了自己的亲女儿！ 这一刻，小秋心里是真的放下了，她笑了起来，便是明日离开了蒋家，她也不再有遗憾。 “娘，我并不怪你，我只希望往后我不在蒋家的日子，你能保重好身体。” 小秋笑容明净纯粹，仿佛最清澈的泉水，不掺杂一丝杂质。 柳疏影看得眼眶泛红，还是老夫人有眼光，一眼就瞧出了这孩子的好。 或许老夫人也瞧出了玲珑的本性，才会这些年一直都对她淡淡的，自己与老夫人相比，还是差的太远。 “夫人，玲珑姑娘跪在院外，想要见您一面。” 吴妈妈在门口传话，柳疏影眼瞳一缩，气血再次上涌，“让她走！我不想见她！” 小秋赶紧扶住她给她顺气，“娘，您别激动，大夫说了要静养的。” “我从此与她再没有关系！是我瞎了眼，挖心掏肺却养出这样一个歹毒的心肠！” 柳疏影喘着粗气，激动到又快要厥过去。 吴妈妈赶紧退出去，走到了院子门口。 “夫人不想见你。” 蒋玲珑紧紧地捏着拳头，“吴妈妈，你帮我好好说说话，这真的是误会，你跟娘说，就说我可以解释的。” 她方才看到柳疏影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切都完了。 她在蒋家经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营造出她乖巧善良的形象，一瞬间完全坍塌，不复存在。 她如何能甘心？ 眼看着就要离开蒋家，若是柳疏影也不要她的话，往后她便再没了容身之处！ 吴妈妈看着她，并不为所动，从前她是很看好蒋玲珑的，因此对她很是恭敬，可今非昔比，她可从未见过夫人方才歇斯底里的模样。 “夫人连姑娘的名字都不想听见，姑娘还是请回吧。” 吴妈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她若是想跪便跪着吧。 院门口人来人往，听闻柳疏影身子不好，大房和二房都来了人看望。 蒋玲珑远远瞧见蒋玲馨和蒋玲月的身影，哪里还能跪得住，立刻站起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玲月，那是蒋玲珑吧？” 蒋玲馨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兴致勃勃。 蒋玲月略一点头，“看着像，听说三婶是被蒋玲珑气晕的我还不信，如此看来倒像是真的。” “她和小秋明日就要离府，如今却弄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婶可真是可怜。” 蒋玲馨摇摇头，反正跟她们是不相干的，管他呢。 …… 这天晚上，蒋家大多数人都睡得不踏实。 第二日一早，小秋早早地起身，亲自下厨给老夫人做了一顿早餐，才换了衣衫去了小佛堂。 佛堂里，蒋小秋绣的佛经都在香案上，蒋老夫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小秋在她身边的蒲团上跪下，抬眼，看见供着的佛像眉眼低垂，怜悯众生万物。 盛嘉言告诉她，举头三尺有神明，小秋原本是不信的。 她不是没有求过拜过，她不曾做过一件错事，却始终被刁难折磨，她觉得这世上没有神明。 可是现在，小秋却又信了。 她双手合十，慢慢地闭上眼睛。 佛祖在上，信女蒋小秋诚心祈愿，愿上天能善待所有善良的人，至于那些心思毒辣之人，嗯，请不要放过他们。 …… 和老夫人一块儿出佛堂的时候，蒋老夫人忽然将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捋了下来，给小秋套在腕间。 “祖母……” 小秋想拿下来还过去，这串佛珠她看着祖母从不离手，想来必定是她的心爱之物。 蒋老夫人按着她的手，“拿着吧，这东西跟了我大半辈子，多少有些佛性，希望往后能保你平安顺畅。” 小秋心里已经开始难受了，低着头，眼眶湿湿的。 “该高兴才是，后面的路，记得好好走。” 蒋老夫人淡淡地笑了笑，跟她去了前面儿。 蒋家的人到齐了，小秋一一拜别，自然又收了不少临别赠礼。 柳疏影握着她的手不肯放，脸色苍白虚弱，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舍。 “娘，往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蒋小秋的手被攥得生疼，脸上却是笑着，她没想过自己离开蒋家的时候，会有人如此舍不得她，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 蒋庭源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两相握的手，眼里神色复杂。 蒋老夫人将柳疏影留了下来，一块儿吃了小秋亲手做的早饭。 “小秋的手艺竟这么好吗？” 柳疏影诧异，随后看了看蒋老夫人，怪不得这阵子觉得老夫人气色好了不少，都说苦夏苦夏，老夫人却一点儿没瘦…… “她的好不仅仅如此，你该是比我更早发现的才是。” 蒋老夫人的话刺痛了柳疏影的心，是啊，她可是小秋的娘，可是对小秋远没有老夫人了解。 并且，之后兴许也没机会了。 吃完了早饭，盛嘉言也过来了世安院，正式辞行。 蒋老夫人的嘴就一直没停过，“在外定然要万事小心，要学着如何持家，别太好性子了，若是受了委屈，别忘了回来告诉祖母。” 她这话是当着盛嘉言面儿说的，就算想着走他的路子，蒋老夫人也不愿妥协，大不了重新再来。盛嘉言脸上始终笑着，并没有半点不愉快，有人喜欢小秋，他高兴还来不及，若有人欺负她，自己头一个不答应。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帅到会发光 终于是要离开了。 老夫人开了库房给小秋准备东西，柳疏影也给她收拾出了好几个箱笼。 小秋临行前，也给她们留了东西，只是并不是当面送的。 等她走了之后，蒋老夫人才打开来看。 那是半幅屏风。 蒋老夫人恍然记得，很久之前蒋玲珑送了她半幅屏风，她很是喜欢，然而另半幅蒋玲珑却说，那绣娘病故了，因此不会再有。 原来那屏风也是小秋绣的…… 柳疏影收到的礼物，她打开之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轻轻地摸上去。 小秋给她做了一身衣裙，端庄大气的水绿色，看着就沁人心扉，上面还放了一封未封口的信。 柳疏影将信抽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打湿了她手里的信纸。 小秋将她羞于说出口的话，统统都写在了信里，她说她真的很高兴，知道自己的亲娘原来是这样的，她说她下辈子一定会求求佛祖，再来做她的女儿…… 柳疏影捧着信蹲下，哭成一个泪人…… …… 马车上，蒋小秋靠在盛嘉言的身边，手无意识地玩着他的大掌，一会儿捏捏手指，一会儿又用自己的手去比对。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盛嘉言的信看得太多了，写的时候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展露，是不是不太好？ “心里难受？” 盛嘉言动了动手，与她十指交握，纤细和宽大紧密交缠在一起，让小秋有些脸红心跳。 她靠在盛嘉言的肩上，“有一些，我没想到她们会喜欢我，我也没想到我会喜欢她们。” “往后会有机会见到的。” 盛嘉言柔声安慰，“绣珍说你早上起得太早了，休息一会儿吧，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很快你就会觉得无聊的。” 蒋小秋晃着他的手，“不会。” 她声音轻不可闻，“不是有你在吗。” 盛嘉言身上的肌肉猛地绷紧，低头去看蒋小秋，却看到她迅速闭眼睛，“是挺累的，那我休息一会儿。” 盛嘉言：“……”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笑起来，不过，他喜欢。 蒋小秋心口砰砰直跳，然后又沾沾自喜，看，她也很能干的对不对，不能总被盛嘉言撩拨的无话可说，那多没面子。 身下的马车是极好的，几乎感觉不到路上的颠簸，蒋小秋闭着眼睛，鼻尖是令人心安的冷梅香气，竟真的慢慢睡了过去。 …… 君宁苏来的时候并未声势浩大，可是回京就不一样了。 长长的车队中，靠近末尾的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里，蒋玲珑在身下垫了厚厚的垫子，仍旧颠簸得难受。 车厢里又闷又热，窗户也不大，她的发丝湿漉漉的黏在脸上，难受得不得了。 “冰巧，香洁！” 蒋玲珑喊出口了才发现，这两人已经不在她身边了，那是蒋家的人，柳疏影并没有同意给她一起带走。 原本，柳疏影应该是不在意两个下人的，她也说了，会给自己和蒋小秋各准备一份临别礼。 然而她并没有拿到。 连她临走前，跪在柳疏影院门口磕头的时候，她都不曾出来看自己一眼。 蒋玲珑咬着嘴唇，都是些薄情寡义的人！都是些被蒋小秋给蒙骗住，愚蠢不堪的东西！ 蒋玲珑胸口气愤的上下起伏，身上仍旧不爽利，再被这么一颠簸，就跟散架了一样，哪里都疼。 她嘴唇咬出了血来，心里暗暗发誓，等到她得到四皇子宠爱的那一日，她必然要蒋小秋付出代价！ …… 盛嘉言说的不错，从仓州到京城，路途实在遥远。 不过倒真不算枯燥无聊。 许是君宁苏想要讨好盛嘉言，走的地方景致都不错，路过的城镇也别有趣味。 蒋小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盛嘉言在身边，性子变得活泼了不少，跟蒋小冬在路过的镇上逛得不亦乐乎。 今日他们落脚的镇子上，似乎有一家姑娘在抛绣球招亲，镇上大半的人都过去看热闹了。 “小秋姐姐，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蒋小冬大大的眼睛放着光，她还从没有见过抛绣球招亲的，只在话本里看过。 蒋小秋矜持了一下，也扛不住好奇，“那……就去看看？” 盛嘉言自然是没意见的，君宁苏知道了，也说想要同行。 蒋小秋见状，顿时就不想去了，可又不想扫了小冬的兴致，因此只跟在盛嘉言的身边。 等到了地方，小秋见人群都围着一座三层高的绣楼，上面端坐着一位盛装的姑娘，脸上蒙着面纱，看不真切模样。 底下人热热闹闹地起哄，都想一睹芳容。 “马家千金传闻可是国色天香，不过谁也没见过，真不知道这面纱下会是什么样子的。” 有人在他们周围热烈地讨论，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扯着嗓门想要引起那位姑娘的注意。 只不过这绣球迟迟不抛，想来是马姑娘没瞧到中意的人。 小秋被热闹的人群引得渐渐忘了君宁苏的存在，她牵着小冬防止她走散，也跟别人一样抬着头，去看那位姑娘。 忽然旁边有人往她这里挤过来，小秋仰着头没注意到，身子被撞了一下往旁边倒。 下一瞬，她已经被半抱着远离了人群。 她惊魂未定，抬起头看到盛嘉言，下意识地笑起来，“谢谢。” 盛嘉言看到她的笑容觉得无比可爱，想动手摸摸吧，又怕她不好意思，只得收敛心绪，牵住她的手。 “难得看到，你放心看吧，我看着你。” 蒋小秋真的觉得这样令人安心的盛嘉言实在太让人倾慕了！ 帅到会发光有没有？蒋小秋简直抑制不住心底冒出的情绪，这么好的人，是她的夫君！ 她灿然一笑，握着盛嘉言的手，放心大胆地抬起头继续看。 然而她忽然发现，到刚刚为止一直坐着的马姑娘，此刻却已经站了起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马姑娘慢慢地去解脸上的面纱，小秋却看到，她的眼睛，是看向自己这个方向的。确切的说，是看向盛嘉言…… 第二百五十七章 眼光真好 面纱落下，露出了一张白皙娇美的容颜，绣楼下众人有片刻的寂静，随后喧闹声更加激烈。 “果真是个美人儿！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马姑娘，看这里，我若是娶了你，定会好好待你的！” 这镇子民风豪放，底下的人毫不含蓄地表达他们的心意，只为了能让绣楼上的姑娘多看一眼。 可马姑娘的视线，始终只落在一个方向。 蒋小秋抬头看了一眼盛嘉言，见他正看着自己，与她的目光撞上。 “怎么了？” “……我觉得，这位招亲的姑娘眼光真好。” 盛嘉言也就在小秋的事情上很用心，其余的时候，对于情感方面可谓毫不关心。 见他没反应过来，小秋心里觉得好笑，来这里是看抛绣球招亲的，盛嘉言却一直盯着自己，白白浪费了那美人儿哀怨的眼神。 不过盛嘉言没察觉，不代表别人没看出来。 那位马姑娘的目光很是专注，不少人都朝着盛嘉言的方向看了过来。 君宁苏笑容温和，“如卿兄艳福不浅，便是随意一站都能得到美人的青睐，若是一会儿姑娘当真将绣球抛给你，也算是一桩美谈。” 盛嘉言眉头微动，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绣楼，那马姑娘见他看过去，展露笑颜，引得楼下一阵喧哗。 小秋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想来自己在仓州听到的那些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不过想想也是，盛嘉言如此出色的人，又怎么会不引人注目？ “这里人多，有些不太安全，我们去旁边茶楼上坐坐。” 盛嘉言收回目光，就带着小秋转头就走。 “如卿兄，这绣球还未抛你怎么就走了呢？” 君宁苏出言挽留，表情很是惋惜，“这位姑娘落花有意，如卿兄可是会伤了女子的芳心。” 他皱了皱眉，“莫非如卿兄是顾忌令夫人不成？可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令夫人瞧着也不似是善妒的妒妇。” 蒋小秋看了君宁苏一眼，自己前世为何会对这个人痴心到死？ 不夸张的说，君宁苏要不是个皇子，小秋绝对能挤兑死他。 不过她这会儿只能含蓄地浅笑，假装听不到这人说话。 盛嘉言却没那么多顾虑，“殿下对那女子印象似是极好，不若殿下去碰碰运气？刚好也能同殿下新收的玲珑姑娘作伴，路上也不孤单。” 君宁苏的脸色瞬间僵硬，却又不好跟他发作，只得扯着脸皮笑了几下，看着他们进了茶楼。 要了凭栏的位置，这个角度能看得很清楚，也没有被绣球砸中的危险。 蒋小秋凭栏而坐，看到马姑娘的目光仍旧看过来，只是里面有着淡淡的哀怨，让人看得心碎不忍。 当然，小秋是不会心碎的。 “若是这姑娘真将绣球抛给你，你接不接？” 蒋小秋很好奇，她完全不怀疑若是盛嘉言还站在那里，绣球一定会往他的方向抛过去。 小二上了茶水和点心，盛嘉言拿了一块小豆凉糕喂进小秋的嘴里。 “不接。” 蒋小秋含着凉糕含糊地说，“为什么？” “因为我牵着你，没有手去接。” 盛嘉言眼里带着笑意，仿佛比小秋口中的糕点还要甜。 她脸颊热热的，不敢再看盛嘉言，扭过头去看那位貌美如花的马姑娘，嘴角克制不住轻轻上扬。 君宁苏方才说的确是事实，男子三妻四妾一点儿不稀奇。 尤其地位越是高的男子，没个几房妾室，别人都会觉得奇怪。 权利和女人，向来是每个男人一直都追求的，很少有人不感兴趣。 蒋小秋知道，或许在往后，盛嘉言也会纳妾，自己年老色衰之后，他也会如同现在喜欢她一般喜欢上别的女子。 可是她宁愿不去想那些，至少在如今，她愿意相信盛嘉言。 等到那些情况当真出现的话…… 嗯，小秋觉得自己也享受过了被人独宠的滋味，到时候她应该能潇洒地给别人让位。 这辈子能做一次首辅的夫人，也很值了，盛嘉言这么好说话，应该不会吝啬给她一些和离的银两，她一样能好好过日子，空闲的时候还能追忆追忆做首辅夫人的那些时日…… 蒋小秋想着想着发出了轻轻的笑声，盛嘉言又给她喂了一块点心，“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蒋小秋赶紧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当真是不错的。 茶楼外，马姑娘总算把绣球抛了下去，究竟是谁接到了小秋也没细看。 风轻轻拂面，蒋小秋托着下巴，只希望自己想象中那一日能晚一些来。 …… 客栈里，青竹收拾好了房间，盛嘉言把蒋小秋送回了屋子才回来。 青竹特别贴心地过去，“少爷，我方才问了，这客栈里有雅间，在后面，特别地清净，要不我去要一间，您跟少夫人去那儿休息？” 盛嘉言脱了外衫，闻言看了青竹一眼。 青竹狗腿地笑笑，“我也是替少爷着想，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京城还不知道要何时，飞尘少爷给的清心丹丸都快吃完了。” 一路上盛嘉言都和蒋小秋同乘一辆马车，马车里地方就那么大，两人整日待在一起，对盛嘉言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吃完了，让他再送一些来。” 盛嘉言不为所动，换了衣衫打算休息。 虽然离开了蒋家，但路上行程仓促，他没有猴急到那种地步。 盛嘉言不希望蒋小秋感受到任何的不适，至少，不该随便在一个落脚的地方要了她。 青竹只得收了这个话题，不过吹熄了屋里的灯烛后，轻轻叹了口气，少爷就是少爷，这样都忍得住，太令人佩服了。 …… 小秋和小冬晚上一直都住一间屋子。 上了床躺下之后，蒋小冬忽然翻了个身，趴着用胳膊撑着身子，“小秋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也没关系的。” 蒋小秋揉了揉眼睛，没明白她的意思，“知道了，我不放心，快睡吧。”小冬知道自己姐姐有时候确实迟钝，于是又加重了口气，“我睡这里，是不是妨碍了你们。”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让你咬回来 蒋小秋顿时就不困了，睁大了眼睛瞪着蒋小冬，又好气又好笑，“你胡说什么呢。” 蒋小冬干脆坐起来，弯弯的眉毛皱成了蚯蚓。 “姐，我都多大了，该懂的事情我都懂的，这一路上我都跟你一间房，那多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蒋小秋无语，“你整日都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躺下来。” “可是……” “没有可是。” 蒋小秋亲自动手将小冬拽躺下，探出身子吹熄了灯烛，也遮住了她烧起来的脸颊。 这个小丫头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蒋小秋背对着小冬，将脸藏了一半在薄被里。 她并非未经历过人事，也看得出来盛嘉言对自己想法，有时候在车厢里，一些偶然的碰触，都会让盛嘉言身体紧绷，咬着牙在忍耐。 可是他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需索，让小秋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她不承认自己也有那么一丁点儿失望。 没有的事！ 蒋小秋红着脸，身边的小冬已经睡着了，她却没什么困意，又不敢来回翻腾。 小秋想着，既然小冬想要一个人睡，那要不就如了她的意吧，省得她再问出这种问题，自己会招架不住的。 …… 辗转反侧一整晚，代价就是第二日，小秋的眼底挂着淡淡的疲色。 盛嘉言看到了，手轻轻地摸了摸，“没睡好？” 他的指腹碰到小秋的脸颊，引得她身体轻颤了一下，然后匆忙避开，胡乱地点点头，“做、做了些梦，睡得不踏实。” 盛嘉言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也没再说什么，缓缓地收回来。 上了车，小秋的身体始终是紧绷的，她暗自懊恼，都是小冬说了那些有的没的！ 之前也不觉得什么，可这会儿跟盛嘉言独处，她不管做什么都觉得不自在，连多一眼都不敢看过去。 “不是晚上没睡好？趁现在休息一会儿吧。” 蒋小秋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困，没事的。” 才刚说完，她就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打完动作都僵住了，“真、真不困……” 盛嘉言瞧着有趣，可是她避开自己的举动实在太明显，想假装没看到都不行。 盛嘉言长臂一伸，干脆地将人给捞过来，小秋吓了一跳，抓着他的衣服抬头，都忘记了不自在。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你在躲着我。” 盛嘉言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们离得那么近，他那张好看到发指的脸近在眼前，让蒋小秋无可避免地脸又红了起来。 她心里也很唾弃自己，动不动就脸红，怎么就对盛嘉言这么没有抗拒的能力呢？ “不是的。” 小秋身体松软下来，自暴自弃地趴在盛嘉言的怀里。 “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盛嘉言没明白，“为什么？” 蒋小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盛嘉言领口的纽绊，声音轻轻的，“就是，忽然意识到，我们的关系，那么亲密……” 刚决定嫁给盛嘉言的时候，小秋其实是有想过的。 男婚女嫁，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到时候顺其自然便是。 可后来，盛嘉言一走三年，蒋小秋的心态渐渐地变了，三年里，盛嘉言变得那么不可缺，变成了蒋小秋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对待的人。 然后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蒋小秋无所适从，重新感受到脸红心跳，辗转难眠的滋味。 明明他们成亲已经三年了，小秋觉得，很奇妙。 盛嘉言低头便能瞧见她细腻光润的脸颊，上面有着淡淡的粉色，像是掐一下都能滴出水来。 他的小娘子在害羞了。 盛嘉言忍不住搂紧她，心里柔软绵密，放在她后背的手忍不住搓揉了几下。 蓦地，盛嘉言低下头，埋在了小秋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清香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让他每一个地方都蠢蠢欲动。 盛嘉言需要用极大的忍耐力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却乐此不疲。 “真希望，今日就能到了京城……” 盛嘉言的声音从蒋小秋的颈窝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声音里有种闷闷的软糯，鼻音浓重地抱怨。 蒋小秋可是知道他就是前世的首辅大人，这样身份的人此刻却显露出几分幼稚，让她忍俊不禁，经不住笑出了声音。 清脆的笑声就在自己的耳边，盛嘉言实在绷不住，微微侧头，在她雪白如玉的颈项上轻轻舔吻。 湿漉温热的触感，让蒋小秋的笑声戛然而止，身子软在他怀里，手指紧紧地攥着盛嘉言的衣衫，粉色的指尖都掐成了白色。 盛嘉言落下一连串细碎的亲吻，在她脖子上流连忘返，恨不得将她嚼碎了吃下肚子里。 小秋的神志渐渐飞散，只觉得身上有一处在隐隐发热，热得她十分难耐。 她嘤咛了一声，盛嘉言猛地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跟她稍稍拉开一段距离。 不是现在，不是这里，他差一点，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迸散。 小秋迷迷瞪瞪的也慢慢恢复清醒，却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经散开，露出了半边的肩膀，肩头居然还有一个牙印？ 他什么时候咬的自己？ 小秋赶紧坐直了身子，将衣服重新拉好，然后抬眼看向盛嘉言，眼里有着委屈。 “你咬我……” 盛嘉言：“……” 这真的不好抵赖，痕迹都还在呢。 “那下次，我让你咬回来。” 他特别大方，将袖子撸起来，“随便你咬哪里。” 蒋小秋才不要，她又不傻，盛嘉言的胳膊她都捏不动，咬了还不是她自己牙疼。 小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他某个地方，脸红得要滴血。 “你……没事吧……” 盛嘉言勾起笑容，竟然有种魅惑人心的邪气，“你觉得呢？” “一、一定没事。” 蒋小秋硬着头皮接下去，附送一个讨好的笑容，希望盛嘉言看她可爱就不要计较了。这种事情，她也很尴尬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名不正言不顺 京城。 城西一座宅子外，十数辆马车依次停下。 瑶娘由绣凤扶着从车上下来，慢慢地走到了宅子门前。 另外的马车里，也陆陆续续下来了人。 盛大夫人走过来，身上穿着花色繁复的衣裙，头上珠翠钗环，雍容华贵，一张面容保养得很好，却也看得出上了年岁。 “便是这里了？瞧着地方也没有多大。” 瑶娘没说话，让绣鸾过去问了一声，很快，从里面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奇装异服，笑容灿烂，一个温文尔雅，书卷气息，正是穆飞尘和傅司年。 “伯母，可等到您了，一路上可顺利？” 穆飞尘跳到瑶娘的面前，语气活泼讨喜，他一直都很喜欢瑶娘，觉得自己的娘亲若是还活着，定也是瑶娘这样温柔如水的模样。 瑶娘笑着点头，“都顺利，就是辛苦你们安排得那样细致妥帖。” “您太客气了，不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里面已经让人都收拾好了，赶紧进去歇一歇吧。” 傅司年声音温和，让人一听就很有好感。 这时，从旁边过来一个男子，皱着眉，趾高气昂地看着他们，“这宅子看起来这么小，我们这么多人能安排得过来吗？也不知道弄个大些的。” 穆飞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谁啊，安排什么安排，这是你住的地方吗？” “你说什么？我可是盛家的二少爷！” “要当二少爷回你盛家当去，我们这里可没什么二少爷。” 穆飞尘对喜欢的人可以百般迁就，对不喜欢的则是一点儿客气都不会给。 盛嘉易气得头顶几乎冒烟，额角青筋迸出，看着就想冲上去教训穆飞尘一顿。 “易儿，不得无礼。” 盛大夫人喝止住盛嘉易，穆飞尘遗憾地松开袖子里滑入手中的药粉，啧，可惜了，还想试一试新药效果如何的。 盛大夫人笑容淡淡，“我们是嘉言的家人，自然是要与他住一块儿的，方才多有得罪。” 穆飞尘撇撇嘴，“我大哥可没说会来这么多人。” 他没让开，明摆着不想让这些人进去，看着就不是好相处的。 傅司年也有些为难，盛嘉言只说了瑶娘会进京，可没说盛家会来这么些人。 “伯母，您看……” 傅司年决定听瑶娘的，盛大夫人立刻看了她一眼，嘴角笑容依旧淡淡。 瑶娘有些无措，但最终还是松口了，“先……安排住下吧，京城寸土寸金，落脚的地方也不好找。” 瑶娘都这么说了，穆飞尘就是再不乐意也不好继续拦着。 盛大夫人笑容加深，一个眼神，身后盛家的下人们开始从车上往下卸东西。 盛嘉易路过穆飞尘身边的时候，朝着他不屑的哼了一声，穆飞尘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很好，他记住了，他最讨厌有人跟他哼哼！ “伯母，真让他们住进来啊，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他们若是不走了怎么办？” 穆飞尘跟瑶娘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脸色担忧，他怕瑶娘受委屈。 瑶娘浅笑了一下，笑容里含着些苦涩，“先这样吧，等见到了言儿再说。” 说到底，她只是个妾室，在盛家的主母面前又能如何硬气得起来？ 便是她也不想同他们一块儿，这么多年的身份压制，瑶娘已经习惯性退缩，她真的，很痛恨自己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 …… 看着瑶娘进府，穆飞尘肩膀顶了顶傅司年，“我觉着吧，若是我嫂子在这里，一定是不会让这些人进门的。” 傅司年想起蒋小秋的模样，看着挺温婉的一个姑娘，“小秋姑娘的性子应该挺温顺的。” 穆飞尘就呵呵呵地笑，那是傅司年不了解，他嫂子可厉害着呢，平常看不出来，不过该强势的时候，他都能吓一跳。 可惜了，是真没想到盛家人会先到一步。 宅子里，有人出来说，盛家那些人瞧中了西边儿的院子，那是给瑶娘准备的，还有人直接要往北边盛嘉言的院子里搬。 “让人守好了，一个都别放进去。” 穆飞尘毫不客气，宅子就那么大，他们别想占好地方，至于那么多人怎么安置？ ……呵呵呵，关他什么事？ 府内闹成了一团，可里面护院的都是高手，盛家人再闹腾，进不去就是进不去。 眼睁睁看着那几处绝好的院子空着，这么多人只能分一分剩下的，空间顿时狭小逼仄。 盛嘉易很是焦躁，“娘，他们就是故意的，咱们不如自己出去住了。” 盛大夫人端坐在那里，外面就是下人们熙熙攘攘来回走动的声音，因为腾挪不开，根本清净不下来。 她柔声安慰，“先将就将就，你别忘了你外祖跟你说的话，盛家若想再立起来，易儿，你就得忍着。” 盛嘉易深吸了一口气，憋屈的人都要炸开，可他到底还是忍下了。 他忍，等到盛嘉言出现，自己借着他的光重新振作盛家，到时候，他绝不会再受这样的窝囊气！ …… 去往京城的马车上，蒋小冬趴在车厢里，翘着双腿托着腮，面前放了一本游记，悠闲自得地看着。 绣珍和绣宝跟她一辆车，一会儿怕她热了给她扇扇，一会儿又拿了东西给她吃，小冬无比闲适，不亦乐乎。 “小冬姑娘，少夫人说了，您看书的时间不宜太长，免得看坏了眼睛。” 绣珍看时间差不多便出言提醒，小冬乖乖地爬起来把书放好，然后从窗户往外看。 景色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想着要不要干脆睡一会儿的时候，有人找了过来，说是蒋玲珑想要见她。 绣珍放下帘子，“小冬姑娘，您要过去吗？” 蒋小冬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然后点点头，“还是去看看吧，毕竟她是我亲姐。” 在车厢里不看书的时候还是有些无聊的，蒋小冬正发愁如何打发时间呢。她动作也利索，让人带她去了蒋玲珑的马车，光看外表就不是多舒服，看样子，蒋玲珑在四皇子殿下这里的待遇，也不怎么样嘛。 第二百六十章 打发时间 蒋玲珑的马车上多了一个小丫头，是君宁苏拨给她的，名叫环儿，是个看着很机灵，长得甜美的小姑娘。 看到蒋小冬过来了，环儿撩开车帘请她进去。 车厢里有种不太好闻的味道，估计是太闷了，蒋小冬让她就开着帘子，才弯腰进去。 外面艳阳高照，可蒋玲珑的马车里却莫名有种阴暗的感觉，仿佛光都照不进去。 蒋玲珑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净的，只是那都是她在蒋家裁制的衣衫，料子华贵无比，如今她的气色却完全撑不起来，更加显得苍白虚弱。 “小冬，你来了。” 蒋玲珑见到了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殷切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可是我也想试一试，在蒋家的时候我与你见过面却并不愉快，是我心里最遗憾的事情。” 蒋玲珑蹙着眉，眼里满是疼惜，“我竟不敢去认，我的妹妹长这么大了。” 蒋小冬忽闪着圆圆的大眼睛，她其实跟蒋玲珑长得有些像，可不似她柔弱纤细，倒是很天真无邪，睁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特别能迷惑人。 她看了蒋玲珑一会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蒋玲珑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好，脸都有些浮肿，小冬懒得跟她姐妹情深，因此她想换个话题。 蒋玲珑心里泛起淡淡的喜意，想着果然是个小丫头，她在担心自己，之前她怎么没想起来从蒋小冬入手？ 兴许效果要比笼络蒋浩轩来得好也不一定！ 蒋玲珑手虚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笑容勉强，“我不碍事的，就是连日赶路，累着了。” 然而事实上，蒋玲珑现在动一下都觉得难受。 一路上路途漫漫，她又是君宁苏的人，君宁苏可不会跟她客气。 然而两人的相处又没有温存在其中，蒋玲珑的感受可想而知。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身边多了个丫头伺候，她也趁着君宁苏尽兴的时候表了忠诚，说她一定会去讨好蒋小秋，她看得出来，君宁苏对盛嘉言很重视。 不管君宁苏如今是不是相信她，蒋玲珑都必须脱离目前的境况，哪怕用她的身体做交换。 蒋小冬只在蒋玲珑这里呆了一小会儿，蒋玲珑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和想要和她亲近的想法。 “那我先回去了。” 蒋小冬觉得有些无趣，打算离开。 蒋玲珑面露不舍，“小冬，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如小秋姐姐，可我们两之间的血脉是相连的，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与你亲近……” 蒋小冬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看着蒋玲珑真情切意的表情，面上闪过一抹挣扎。 “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说完，她匆匆出了车厢。 车帘落下，昏暗的光线里，蒋玲珑一点点地勾起嘴角，蒋小秋以为她从此就能将自己踩在脚底下了吗？ 她做梦！ 自己总会找到办法扳回一局，蒋小冬就是不错的切入口呢。 蒋玲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想象着等蒋小秋发现，她疼爱的妹妹倒戈向着自己，想象着她得了四皇子的恩宠，挑唆着让盛嘉言对小秋厌弃，到那时候蒋小秋定会比自己现在还落魄！ 蒋玲珑闭着眼睛笑了起来，觉得晚上做梦都必然是香甜的。 蒋小冬回去了自己的马车，也没使唤绣珍绣宝，自个儿翻了一件衣衫出来换上，才觉得浑身又舒坦了。 绣珍进来，看到她换下来的衣衫，打算收起来等到了落脚的地方洗一洗。 “不用洗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绣珍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当真随意裹了裹就出去了。 蒋小冬也不是傻子，她非但不傻，精明得猴儿似的，因此蒋玲珑在她面前表现的种种真情实意，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忘记跟自己针锋相对的时候了？呵呵呵，那会儿可不是这样的嘴脸。 蒋小冬将书抽出来放到面前，蒋玲珑想讨好她，言语间几次提了君宁苏，意思或许是想说，她往后有可能身份百倍，到时候不会少了蒋小冬的好处。 但其实吧，蒋小冬心里已经有了极度畏惧的人，什么皇不皇子的，在她姐夫面前都不够看。 小冬有一个特别憧憬的目标，她要多念书，往后一定要做个像姐夫那样厉害的人！ 谁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 一路长途跋涉，车队始终稳步行进，路上有君宁苏的暗卫护着，也不曾遇到什么事情。 “再几日便能抵达京城，飞尘传了信过来，娘已经先一步到了。” 蒋小秋脸上一喜，“真的吗？娘也在京城？不是说她回去了青州盛家的？” 盛嘉言眼里滑过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并不曾让小秋察觉，对着她仍旧是绵绵的笑意。 “盛家那些人，也来了京城。” 蒋小秋：“……” 感觉盛嘉言心情不太好啊，“娘如今莫非同盛家人一块儿？” 盛嘉言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小秋明白他心情为何不好了。 “你放心吧，不是有飞尘在吗？他不会让娘受欺负的。” 小秋柔声安慰着，盛嘉言将人抱住，还是这样的安慰才有些效果。 察觉到盛嘉言的担心，小秋任由他抱着，柔顺乖巧。 “飞尘到底是男子，有些事情，他并不方便出面，我是不担心娘被欺负，我只怕她受委屈。” 盛嘉言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无奈，“娘对那些人有着本能的畏惧，地位使然，她唯一一次直起腰板，是在我双腿不能走动之后，那一次也吓到我了。”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瑶娘性子温柔如水，别人欺负她她都会下意识地选择退让，可事关盛嘉言，瑶娘才总算被逼急了。 不过如今的情况，盛嘉言觉得大概又会变成了原先的模样。“我没跟你说过盛家的事情吧？到了京城左右也是要见到，先让你心里有个底也好。”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可原谅 盛家在青州的地位，远远高过蒋家在仓州，因为盛家是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 盛嘉言的父亲盛莫遇为当朝官员，青州地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绕不过他，在青州，盛家的人有着绝对的高贵地位。 也正因为如此，盛家后宅之内的勾心斗角，比起寻常人家要更为惨烈。 盛嘉言是盛家的四少爷，大少爷盛嘉成，乃是府里董姨娘所生。 这位董姨娘闺名明珠，嫁入盛家之后很是得盛莫遇的喜欢，甚至纵着她生下了庶长子。 盛大夫人心急如焚，这才买了瑶娘入府，纳为姨娘，顺利分了董姨娘的独宠。 盛家二少爷盛嘉易便是她的嫡子，三少爷盛嘉泉也是姨娘所生，生母却过世，因此盛嘉泉被养在了嫡母的名下，与盛嘉易关系颇好。 当年盛嘉言中毒濒危，瑶娘像是死过了一回，好不容易盼着他活过来，盛嘉言的腿脚却无法动弹。 盛嘉言自小早慧，很是得盛莫遇的喜欢，一点点大就带在身边见客，难免会惹人眼红。 可他腿脚不能动弹之后，盛莫遇委实难过了一阵，却也不再对他重视。 毕竟再聪明能干，一个残废也是无法传承衣钵的。 盛嘉言瞬间从云端跌落，家里的下人也见风使舵，从原先的奉承变成了践踏。 大家族里便是这样，没有丝毫情义可言，有的，只是利益相搏。 盛嘉言没说太多关于他的事情，只用了日子不是很好过这样的话一句带过。 可蒋小秋却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心脏仿佛被人揪紧一样。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年幼又遭此变故的盛嘉言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 一个被剥夺了行走跑跳权利的孩子，被之前寄以期望的父亲所抛弃，娘性子绵软，他们又没有什么地位…… 蒋小秋手上用力，寒意从心底一阵一阵地冒出来。 盛嘉言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都过去了。” 蒋小秋不说话，盛嘉言就接着说。 后来，瑶娘便发了狠，带着他离开盛家寻访名医，盛嘉言的情况才渐渐好起来，被践踏的骄傲和骨气重新舒展，那会儿他想着，便是为了瑶娘，他也不能再颓然下去。 慢慢的，盛嘉言结识了足以过命的兄弟，遇见了志趣相投的友人，他天生就是那种，只要给一点机会，便能长成参天巨树的人。 盛大夫人却也提防着他，一次次确认他的腿没有好起来的可能，才放任他自流，只是没想到，盛嘉言那会儿的惨状，不过都是做给她们看的。 并且盛家的噩梦，也正开始。 皇子们逐渐成年，各方势力都开始暗中角逐，不仅是京城内，也牵连千里之外的地方。 盛家的倒台仿佛只是一夕之间，盛莫遇锒铛入狱，盛家在青州的势力土崩瓦解，几乎陷入绝境。 可这时候，却有人告诉他们，盛家视为弃子的盛嘉言却能免于落难，不仅如此，还在圣上面前都露了脸，颇得圣恩。 只不过那会儿，盛嘉言却换了个名字，那名字盛家人也不陌生，苏如卿。 盛家人还曾私底下议论过这位苏如卿，觉得以此人的造化，往后必定平步青云，他们甚至还找过门道，想着能不能与他搭上关系。 谁想，这位苏如卿却居然就是盛嘉言。 后面的事情，不用盛嘉言说小秋也能猜到了。 家族没落，却突然知道盛嘉言的事情，盛家自然把他视作救命稻草。 “怪不得，小冬说盛家来人接瑶娘的时候，对她极为恭敬。” 盛嘉言笑了笑，“他们的恭敬只是暂时的，不过是做给我看看，娘为人和善，他们很快会藏不住本性。” “那娘岂不是要吃亏？” 蒋小秋坐不住了，从盛嘉言的怀里坐直了身子，“这不行，你赶紧跟飞尘说说，最好是让他们接近不了娘。” “你别急，我方才也说了，有飞尘在，欺负是不会的，只是怕娘受委屈，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希望等咱们到了京城，你能护着些娘。” 蒋小秋看了他一眼，“那是自然，不过……不用留情面吗？” 盛嘉言看她跃跃欲试，却又有所收敛的模样，手指在她挺翘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不用，那些人，没有留情的必要。” 蒋小秋心领神会，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并且，盛家人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跌入谷底。 “我若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蒋小秋认真地看着盛嘉言，眼睛里是深深的遗憾，“那样的话，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盛嘉言，此刻成了小秋心底的一根软刺。 她真的很想回到那个时候，帮他挡住那些令他会不高兴的事情。 小秋似乎明白了，前世的盛嘉言为何会变成那样冷面冷心的人，有些事情一旦经历了，造成的伤痛便是不可磨灭的。 一如前世的自己…… 小秋不知道，她这句话在盛嘉言的心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盛嘉言怔怔地看着她，从她澄清的眼睛里，看到了隐隐的心疼。 盛嘉言身上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同情他，即便是他的腿还不能确定重新站起来的时候，穆飞尘和顾怀瑾都不敢露出同情的眼神。 他不需要，他可以站得比任何人都高，他可以睨视着那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 然而此刻，蒋小秋眼里的心疼情绪，却让盛嘉言有了另外一种感受。 他极力想要护着的姑娘，也想要保护他，没有感受过，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种感觉居然这么美妙，妙不可言！ 小秋的手拽着盛嘉言的衣袖，还在嘟嘟囔囔地给他抱不平。 “简直太过分了，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不会让她们欺负娘的，都不是好人，回去就把他们从家里赶走。” 敢欺负盛嘉言，小秋心底的火气被挑了上来，欺负过她男人的人，她都会很记仇的！正愤愤不平着，蒋小秋的下巴被轻轻捏住，视线被迫抬高，盛嘉言好看的面容近在咫尺……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她回来了 持续缠绵的吻，让蒋小秋刚刚的义愤填膺搅成了一团浆糊。 嘴唇上的热度和温软，让车厢里温度升高。 蒋小秋脱力，攀着盛嘉言的肩颈不让自己滑下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盛嘉言最近对自己亲亲抱抱的频率也太高了，她怎么都好像已经习惯了？ …… 穆飞尘打算送出第三瓶清心丸的时候，总算收到了盛嘉言的消息，他们快到了。 “谢天谢地，幸好是要到了。” 穆飞尘捏着消息长长的松了口气，傅司年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受不住盛家那些人了？” 穆飞尘摸出一只瓶子摇了摇，“我是怕大哥吃多了清心丸，到时候太清心寡欲我可就罪孽深重了，不行，等大哥到了我得想法子给他补补。” 傅司年白了他一眼，低头看向星楼送来的另一个消息，宋修文来京城了。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莫非是追过来找他们算仓州的账的？ 一定是了，他走的时候还特意让自己等着，果然就追了过来。 傅司年头开始隐隐作痛，他是不怕宋修文，可那家伙的作为总是他觉得很奇怪。 算了，一切等盛嘉言到了京城再说吧。 …… 京城盛家， 盛嘉易这段日子过得很憋屈，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父亲从前的路子他也尝试了，却根本走不通。 想着要重振盛家才来的京城，却束手无策，整日困在府里这点狭窄的地方，他觉得他的抱负都要被磨平了。 “易儿，你且再忍忍，盛嘉言也该到京城了，到时候，娘会让瑶姨娘去说项，他不会不管你。” “娘，你就甘心？那瑶姨娘住得那么宽敞舒服，就让你住在这种厢房里，你可是盛家的主母，她算什么东西！” 盛嘉易满脸不屑，盛大夫人眼里也闪过隐隐的暗芒，只脸上并不显。 “这点事情无需放在心上，易儿你且记住，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你学识扎实，你父亲也尝尝夸你，盛嘉言常年流落在外，论真材实料他如何比得过你？” “因此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只要有了机会，娘相信你必然能越过盛嘉言。” 盛嘉易满脸的自信，“娘放心吧，儿子定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盛大夫人这才笑了起来，“你大哥这几日在做什么？” 盛嘉易嘲弄地冷哼一声，“没见过世面，来了京城之后整日在外闲逛，他能做什么。” 盛大夫人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安，盛嘉言不声不响地成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允许家里另外的庶子，也超出她的掌握，绝不允许！ …… 京城，巍峨的城墙如同黑云一般，压沉沉的出现在天边。 周围的车马也逐渐多了起来，终于能感受到属于皇都京城的热闹。 不过小秋的心情却有些压抑，她也不想的，不过这她也控制不了，她对京城的记忆太痛苦了。 小秋跑到了蒋小冬的车上，跟蒋小秋一块儿趴着，听着外面车轱辘单调的声响。 “姐，你不多陪陪姐夫吗，我这里有绣珍绣宝在，你别担心。” 蒋小冬一心想撺掇蒋小秋回去，最近几日姐夫看着小秋姐姐的眼睛都是发绿的，她可不想被无故迁怒。 蒋小秋晃着脚，托着香腮翻了一页书，“他也有事情要做，我在会影响他。” 蒋小秋说的也是事实，有时候盛嘉言明明在处理事情，做着做着将把她抱到怀里亲一亲，然后又忍得一脑门汗，蒋小秋看着都同情。 “对了姐，我去见过蒋玲珑了。” 蒋小秋这才抬起头，等着小冬继续说。 “她也没说什么，就是想笼络我，还想送我一个璎珞圈，我没要。” 蒋小冬也不瞒着，直接都跟小秋说了，“我觉得，她还是不死心，姐你往后提防着一些。” 说完，蒋小冬又皱了皱眉，“不过我也是多虑了，有姐夫在呢，蒋玲珑就是再动心思也是白忙活。” 蒋小秋爬坐起来，脸上带着有趣的笑意，“你对盛嘉言就那么推崇？” “那可不，我往后就想做姐夫那样的人，不动声色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敬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威风了。” 蒋小冬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自己也已经成了那样，足智多谋，运筹帷幄。 蒋小秋眯着眼睛脸上笑意盈盈，伸手摸了摸蒋小冬的头，一脸的赞许，“有想法是好的。” 只不过，盛嘉言那样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成为，人往后可是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小冬给自己定的目标，可能有些太不切实际了。 被蒋小冬这么一搅和，小秋心情也没那么阴郁，京城近在眼前，透着庄重和肃穆。 蒋小秋看着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京城，她回来了…… …… 盛家，瑶娘脸色尤为焦急，每过一刻钟便要让人去门口看看。 “回来了没有？” “还没。” 瑶娘坐立不安，干脆提着裙子出了门，“我们去门口等着。” 盛家的门口已经有人在候着了，盛嘉言回京，盛家人自然要做做样子，因此在二门守着，只等门口的人来通报。 瑶娘却是直接去了门口，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也不去阴凉处躲着日头，生怕没能头一个看见归来的车队。 君宁苏的车队入了城，盛嘉言便同他辞行，君宁苏本想邀他去府里一聚，盛嘉言婉拒了。 “来日方长，往后有机会，下官定然登门拜访。” 君宁苏不好勉强，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街角，当瑶娘瞧见了马车的踪迹，眼睛里都闪现出了泪花来。 再没有什么比她的孩子平安归来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对瑶娘来说，她不求盛嘉言出人头地功成名就，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她便心满意足。 车队还未行到府门口，二门等着的人也都出来了，一个个脸上瞧着比瑶娘还要激动。马车停下，绣珍和绣宝打起帘子，盛嘉言的身影从马车里钻出来，他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却没有回头，而是从车里牵出来一个女人，那是他媳妇，蒋小秋。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是家人 盛嘉言跳下马车的举动，让那些等着的盛家人觉得无比刺眼。 盛嘉言动作越是矫健漂亮，他们的心就越是痛恨愤怒。 知道盛嘉言腿脚被治好的时候，盛家人倒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可是现在，一个他们以为要一辈子靠着一张轮椅的残废，突然间双腿完好地出现，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这些年盛家人谁也没有闲工夫想要见一见盛嘉言，对他的印象，仍旧停留在那个可以随意欺负，他却绷着脸一言不发的阴郁模样。 冷不丁瞧见如此意气风发，气度凌人的盛嘉言，不论是盛大夫人，还是盛家另外几位少爷，都难以相信和接受。 那边，盛嘉言牵着小秋下了马车，两人双双走到瑶娘的面前。 “娘，我们回来了。” 瑶娘的眼泪落了下来，一手拉着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频频点头，“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蒋小秋拿了丝帕给瑶娘擦眼泪，自己眼眶也热热的，“娘，咱们一家团圆了是好事，您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的，我很高兴。” 瑶娘只是太高兴了，除了流泪，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出来。 “咱们进去吧，路上咱们给你买了好多东西，你都不知道，嘉言挑东西的眼光有多么奇怪，回头我都说给你听，你也给评评理。” 蒋小秋语气娇憨，冲淡了瑶娘的伤感，让她也露出了笑容，“好，我们进去吧。” “瑶姨娘，四弟回来了还没给我娘问好呢，毕竟我娘可是他的嫡母。” 一声不轻不重的话语，让瑶娘的脚步停住，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对，对了，小秋，你应该还没见过，这是盛家的大夫人。” 瑶娘方才是真的忘了，赶紧给蒋小秋介绍。 蒋小秋抬头，盛大夫人盛装华贵地站在那里，气势凌人，仿佛等着自己过去拜见。 在她身后站着的几个下人小秋也认出来了，因为印象深刻，她成亲之夜擅自闯进来，想不记得都不成。 “盛家大夫人？” 蒋小秋忽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奇，“没想到大夫人会来家里做客，此前也不曾听说，真是有失远迎，招待不周，还望大夫人见谅。” 她仿佛完全没想到家里还有客人，表情有些自责，“大夫人远道而来，我们当尽地主之谊，怎能让客人在日头下站着？还是赶紧进去吧。” 说完，她十分客气地笑了笑，扶着瑶娘就往里面走。 瑶娘都愣了，下意识地跟着她往里走，进了门才发现，小秋这是把盛家的人当客人看待了？ 蒋小秋笑容依旧，时不时低头跟瑶娘撒娇，跟蒋小冬待得多了，小秋也慢慢驾轻就熟起来。 “娘，我可想你了，给您送的衣裙你可收到了？还合身吗？” 瑶娘本就喜欢小秋，被她软乎乎的话一说，脑子里也想不到别的，“合身，你在仓州过得可好？可有受欺负？” 盛嘉言跟在她们后面，看她们亲密的模样嘴角含笑，根本不在意盛家那些人此刻会是什么感受。 他们还能是什么感受？盛大夫人端庄的脸都黑了，险些端不住姿态。 盛嘉易喘着粗气，“果然是乡下嫁过来的丫头，一点儿礼数都不懂！也亏盛嘉言当成宝，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易儿。” 盛大夫人出言提醒，再怎么样，这些话也不好让盛嘉言听见。 “可是娘……” 盛嘉易满脸焦躁，盛大夫人却摇了摇头，“先进去吧。” 等他们也进了府，外面只剩下盛家的大少爷，盛家成。 他的眼睛轻轻地眯着，露着若有所思的淡淡笑容，看样子，盛嘉言倒是娶了个很有趣的女子呢。 兴许往后，他可以期待一下…… …… 蒋小秋将瑶娘扶进了院子，等瑶娘坐下了，她才面露忧色。 “小秋，方才那是盛家的大夫人，他们恐怕会不高兴的。” 瑶娘表情忐忑，拉着她的手，“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过去请罪，就说方才你是无心的。” “娘，我方才就是无心的啊，家里来了客人在府外招待像什么样子，旁人见了会觉得失礼的。” “可是，他们是客人吗？” “那不然呢？” 蒋小秋挨着瑶娘坐下，“娘，若是嘉言仍旧默默无闻，他们会来咱们家吗？” 瑶娘丝毫不怀疑，他们绝对不会记得盛家还有一个盛嘉言的存在。 “你看，那不就是跟那些得知你发达了便找借口凑上来的客人一样？只有相互扶持，不管什么时候都真心相待的才叫家人，就像……” 蒋小秋抬头，忽然看到了穆飞尘和傅司年，“就像飞尘和傅公子，他们才是我们的家人。” 被忽然点名的穆飞尘和傅司年身子一震，眼睛顿时明晃晃的透着受宠若惊。 盛嘉言就看着小秋一本正经地忽悠瑶娘，嘴角含着宠溺的笑容，仿佛她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赞同。 瑶娘似乎被说动了，只不过长期以来的习惯，让她还没法子完全释怀，但也没有再让小秋和盛嘉言过去请安。 “一路上累坏了吧？先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吧。” 蒋小秋起身，把位置让给蒋小冬，论起撒娇软萌，她还是没有小冬熟练的。 果然，蒋小冬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什么都不说光看着瑶娘，就能让瑶娘的心化了，一把搂着亲亲热热的说话。 小秋很满意，至少瑶娘暂时不会再想起盛家那些人。 …… 回去院子换衣服，盛嘉言先一步换好，去了一旁的书房，傅司年和穆飞尘已经在里面了。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穆飞尘笑着露出一颗虎牙，萌帅萌帅的，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瓶子，“那这个就不需要了吧？” 盛嘉言看到清心丹的瓶子，脑仁都疼，拒绝这个话题。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穆飞尘笑容忽然变得有些羞涩，“这有什么，嫂子刚刚不是说了嘛，我们是……家人呢。”盛嘉言慢慢地笑起来，“她说的对，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这是规矩 听见盛嘉言这么说，穆飞尘的眼睛再次变得明亮。 他虽然一直喊盛嘉言“大哥”，可在他心里，盛嘉言是一个他很憧憬，很尊敬，却仍旧有疏离感的人。 穆飞尘很崇拜盛嘉言，他的腿能治好，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罪，只有穆飞尘最为清楚。 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却还能隐忍蛰伏，受人异样的眼光这么多年才厚积薄发，穆飞尘自问是做不到的。 他对盛嘉言有着绝对的钦佩，却也知道，盛嘉言的性子其实很冷淡，能成为他器重的人已是很不容易，可这会儿，他却说把他当做了家人。 穆飞尘真的很高兴啊，因为盛嘉言从不会说虚假的话，他这么说，便是真的这么认为。 “嘿嘿嘿嘿，我也把大哥当自己家人，我爷爷还想见见你呢。” “日后有机会，我定会去拜见黄老。” 傅司年在一旁也噙着笑容，他其实比盛嘉言要年长，当初见到盛嘉言，他就觉得此人必能成事，只不过这性子却是不好相处。 可这些年过来了，盛嘉言并没有如他预料中那样越来越阴冷，反而变得越来越柔和。 傅司年总算放了心，能与这样的人结交，他很高兴。 盛嘉言听着穆飞尘跟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京城里的情况，看着他脸上信赖的笑容，和笑到若隐若现的虎牙，心里感慨万千。 诚然，他是绝对信任这些人的，信任到可以将命托付给他们。 前世也是因为有他们在，自己才最终得偿所愿，甘愿闭上眼睛。 可是心里认定是一回事，能不能表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本是个内敛的人，也不习惯表露出情绪，因此前世直到死，他都没能好好谢谢自己的这些兄弟。 这一世虽然在对小秋的事情上他一改作风，然而别的方面依然如旧。 然而蒋小秋却帮他说了出来。 盛嘉言心底是感激的，他可以顺着这个开头表示自己的想法，可以让他很自然地让飞尘他们知道，自己很感谢，很重视他们。 盛嘉言面带微笑，自己娶了个宝贝回来呢。 …… 蒋小秋换了衣服，见盛嘉言还在书房，便先去了瑶娘那里。 小冬还在瑶娘的身边，只是气氛却不如他们离开前那么融洽，因为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小秋是认得的，那是盛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好像叫水碧。 瑶娘脸上有着一丝愁容，见到了蒋小秋，却像是松了口气，“小秋来了。” “娘，你们在说什么呢，瞧着这么严肃。” 小秋缓步走过去，蒋小冬不客气地说，“姐，他们让你和姐夫赶紧过去给盛大夫人请安，说什么是盛家的规矩。” 水碧低着头开口，声音里却有着几分自傲，“姑娘说得不错，这确实是盛家的规矩，盛大夫人乃是盛家的主母，四少爷四少奶奶回府，自然该头一个去给盛大夫人请安的。” 蒋小秋走到瑶娘的身边，“这么说也对，只是都说盛大夫人很是体恤温和，我与夫君路上长途跋涉甚是疲惫，这才刚入府……罢了，想来是大夫人并不曾看重嘉言。” 水碧立刻就急了，“大夫人向来对府里的少爷一视同仁，不曾有失偏颇，四少奶奶慎言！” “哦？那倒是我说错了？莫非盛二少爷出远门归来，大夫人也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那改日我便想问问别的人家，是不是都是这规矩呢。” 水碧刚刚有些趾高气昂的脸色顿时白了，大夫人是想拿捏四少爷一下，可如今她还不想得罪盛嘉言，毕竟他们是有求于他的。 “我、我先去回了大夫人，她的意思并非让你们立时就过去。” 蒋小秋笑了起来，“盛大夫人的意思，你一个小小的丫头便能随意揣测更改？看来盛家的规矩也不过如此。” 水碧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胡乱地告退，身影匆忙消失。 瑶娘有些担忧，“小秋，这样会不会不好？大夫人说到底是言儿的嫡母，如此不留情面……” “娘，嘉言跟我说了一些他年幼时的事情。” 瑶娘的声音瞬间停止，小秋接着说，“可能对您来说，反抗他们很为难，但是没关系，我可以。” 她拉起瑶娘的手，“娘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就成，嘉言很是心疼您，一路上都担心您会受委屈，我已经答应他了，一定会护好您的。” 瑶娘眼里的哀伤慢慢地流泻出来，她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蒋小秋了，因为她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小秋幼年时的凄惨不亚于她，可是她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了，她在被家里人卖掉之前，勇敢地找机会脱离。 瑶娘有时候在想，若是她没有被家里人卖进盛家，自己又会是什么模样？如果她不做妾室，是不是就能挺直脊梁？ 可是，没有如果，她已经来不及了，但小秋可以。 瑶娘心底本能的软弱，被小秋笑盈盈却坚定的目光驱散，她也用力握了握小秋的手。 “好孩子，难为你了。” 小秋只是甜甜的笑，不为难不为难，她很有兴趣的。 她早说了她是记仇的，那些伤害过她相公的人，她可不会客气！ …… 水碧回去了盛大夫人那里，也不敢隐瞒，把蒋小秋的话学了一遍。 盛大夫人脸色冷然，“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当初你们去秀云村看她的时候没发觉出来？” 春兰和秋月双双跪下，“大夫人，那日我们瞧出了是个没规矩的，举止言行粗鄙不堪，您还说了与四少爷很是相配。” “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春兰立刻砰砰地磕头，“奴婢不敢，都是奴婢的错。” 她磕了好一会儿，盛大夫人才让她停下，春兰的额上一片青紫，似是渗出了血来。 盛大夫人胸口的闷气才算舒坦了一些，“既然她想让我体恤，我也不好让她失望，这请安早请晚请都是要请的，也不急于一时。”她目光闪了闪，或许当初她就不该同意盛嘉言的这门亲事，不过如今，兴许也不晚…… 第二百六十五章 传闻不实 盛大夫人那里没再来消息，盛嘉言过来之后，一家子围坐在桌边，吃了一顿团圆饭。 瑶娘都破例喝了几杯，脸上染了些醉意，却看着心情极好。 “你们平安归来，我心就踏实了，小秋啊，娘如今也没什么心愿，只等着你和言儿让我做祖母了。” 蒋小秋：“……” 盛嘉言眯着眼睛笑，小冬和穆飞尘、傅司年就只做没听见。 “娘，这事儿不急……” “是，不急，娘等得起，娘就是高兴。” 瑶娘眼里迷迷蒙蒙，嘴角却是笑着的。 曾经她只求儿子能好好地活着，能不被那些人糟践，如今呢，言儿果然好好的，还成了家，立了业。 瑶娘只觉得自己立时死去都没有遗憾了，她是太高兴，“娘往后要吃斋念佛，感激菩萨的保佑。” …… 宴后，瑶娘由绣鸾绣凤伺候着回屋，小秋则亲手煮了一些醒酒汤各处分一些。 送去盛嘉言书房的时候，傅司年也在。 “小秋来得正好，这些账本如今都该交给你来掌管，我也算功成身退了。” 傅司年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拿过一碗醒酒汤一口气喝完，“那我就先回房了，明日一早再来跟你细说账本的事情。” 他走到门边，忽然又回头，“那个……你们不如也早点休息，这个路上也辛苦了，哈哈。” 傅司年干笑了两声，迅速出去关上门，脸皮都要抽动了，他笑着摇摇头，大步走远。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小秋把醒酒汤放到桌上，“先喝一点吧，晚上你也多喝了几杯，你的酒量不是不太好吗。” 小秋还记得她和盛嘉言成亲的当晚，盛嘉言似乎不甚酒力。 盛嘉言也不多说话，拿了汤碗一口气喝下去，胃里果然舒服了一些，不过晚上喝的那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秋见他喝了汤，只觉得气氛更加让她无所适从，“那、我先回屋了。” 她匆匆离开书房，出了门又觉得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感觉好像自己在催他也回屋一样。 “真是……” 蒋小秋懊恼地叹了口气，还是匆匆回去了屋子。 梳洗过后，小秋换了轻便的衣衫，对着镜子慢慢地梳理头发，镜子里，映着她娇美的容颜。 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月眉星眸，素齿朱唇。 连小秋自己都觉得，镜子里是个美人儿。 明明跟前世同样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她喜欢现在的自己，眼睛里有谁也动摇不了的自信。 “少奶奶，少爷回来了。” 外面绣宝的声音传来，门开了，盛嘉言的身影走了进来。 小秋的动作顿时有些僵硬起来，绣宝已经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很快，盛嘉言走到了她的身后，动作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梳子，轻柔地给她梳理秀发。 一下一下，酥麻的感觉从她每一根头发往心口的方向传过来，盛嘉言的手指偶尔碰到她的耳朵，都会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大掌缓缓地抚上小秋细白的脖子，像在品鉴最上等的瓷器，动作轻盈却细腻，一寸一寸都不曾放过。 屋里烛火跳动了一下，仿佛打破了什么。 盛嘉言的手掌几乎笼住了小秋半张脸，让她的头转过来，温柔地吻住。 柔亮如缎的发丝散落在两人之间，蒋小秋的神志渐渐迷失，只能攀着盛嘉言的脖子不让自己滑下去。 粗糙的手掌从她柔韧纤细的腰肢滑进去，在她的后背慢慢游移，慢慢往下…… 蒋小秋惊呼一声，整个人被盛嘉言懒腰抱起。 她的鼻尖轻轻碰着盛嘉言的，他却并没有停下绵密如水的细吻，一边亲吻，一边大步地走到床边。 两人齐齐滚落在床榻上，盛嘉言不想弄疼她，自己垫在下面做了肉垫，小秋便趴伏在他的身上。 羞人的跨坐姿势，让蒋小秋一张俏脸如同要爆开一样，垂着头不敢看盛嘉言。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盛嘉言吸走了，只能无力地趴着，鼻尖满是属于盛嘉言的味道，淡淡的，却十分好闻。 “怕吗？” 盛嘉言低沉的嗓音带着隐隐的压抑，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从紧贴着的地方传到蒋小秋的胸口。 她轻轻咬了一下红肿的嘴唇，随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摇头的瞬间，蒋小秋感到盛嘉言的身子往上顶了顶，某个地方准准地碰到她身下的柔软，她克制不住地嘤咛一声，整个人瘫软下来。 盛嘉言抬手，罗账轻柔垂下，遮去了满室春光…… …… 第二日，小秋破天荒地起身迟了。 她累得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只想就这么睡到天荒地老。 忽然她的肩头上一阵濡湿，细碎的吻蔓延开来，蒋小秋哼哼唧唧地发出声音，想要拽着被子把自己盖起来。 盛嘉言看着她的无意识的动作，抿着嘴浅笑，大概累坏她了。 原想着不要过火，可碰到蒋小秋之后，盛嘉言的理智就跟绷断了似的，需索无度地缠着她。 尤其是蒋小秋的声音到最后没了力气，软糯中带着哭腔，盛嘉言头皮都发麻，只恨不得再弄哭她才好。 最后到底是忍住了，可小秋也累得够呛。 轻轻在她的额上落下了吻，盛嘉言才翻身起床，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绣珍绣宝进来伺候，看到蒋小秋露出来的肩膀上斑驳的痕迹，两人都红着脸不敢多看，只眼里却透着喜色。 “少奶奶，该起身了。” …… 蒋小秋迷迷糊糊地起来，任由绣珍绣宝摆弄，稍稍清醒了一些才跟着盛嘉言去了瑶娘那里。 路上她都腿软，盛嘉言提出干脆抱她过去，被蒋小秋一个白眼给瞪回去了。 瞪完了小秋还在心里暗暗地想，她瞪的是将来的首辅，也算够本了。 可是前世苏如卿不是不近女色的吗？可见传闻太过不实，对，一点儿都不实！ 瑶娘早等着他们，见到小秋的时候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快过来坐，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小秋就只能呵呵地笑，“今儿已经起迟了，让娘等了。” “没事没事，娘是高兴呢，或许很快娘就能如愿了。”小秋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瑶娘昨个儿说的心愿，她想做祖母来着…… 第二百六十六章 无法替代 蒋小秋神色慵懒，气色却不差，盛嘉言神采奕奕，眉眼间都透着餍足，瑶娘是过来人，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儿子和媳妇三年未见，却瞧着蜜里调油，感情和睦，瑶娘心里是只有高兴的。 蒋小秋垂着头，眼里的羞涩不想让人看见，耳边却听见盛嘉言的声音。 “娘，我与小秋打算再等两年再要孩子，娘的心愿可能要再等等。” 小秋抬起头，眼里是同瑶娘同样的疑惑。 “这是为何？” 瑶娘不明白，小秋亦是眨了眨眼睛，莫非，他不喜欢孩子？ “飞尘说女子生产事关生死很是危险，年岁不够的话，很容易难产，因此我想着这事儿也不急，不过是两年的时间，我不希望小秋因为生产出事。” 蒋小秋呆呆的愣住，因为盛嘉言坦荡的态度，和他说出来的内容。 传宗接代大抵是每个家里最为要紧的事情，过了门的女子若是不赶紧生孩子，是会被婆家人看不起的。 谁都知道女子生产不易，可男人们却并不曾在乎，不就是生孩子吗，别的女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若是真出了事，那也只能说是这个女人命不好，对于男子，再娶一个便是。 小秋其实并没有想那么远，可是她没想到，盛嘉言却帮她想了，甚至还问了穆飞尘的意思，坦然地当着她们的面说出来。 小秋心里有股热热的暖流，流进她四肢百骸之中，盛嘉言能有这份心意，她真的觉得很满足。 不过…… “娘放心，嘉言也只是说说，我们……” “我不是说说而已。” 盛嘉言温言打断蒋小秋的话，眼睛却看着瑶娘，“从前我身边的不少东西都被剥夺走，因此我很珍惜如今拥有的，我要的不多，只是都无法替代。” 盛嘉言幼时还养在盛莫遇身边的时候，他是盛家最有天资的孩子，因此盛莫遇很是纵容他。 知道他喜欢小动物，特意托人带了一只幼犬给他，盛嘉言很是喜欢，与它同吃同住，感情异常深厚。 然而当盛莫遇放弃了盛嘉言之后，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当成伙伴的狗，在自己的面前惨死。 他挣扎着从轮椅上摔下去，拼命想爬过去阻止，却只能看着小狗发出凄惨的悲鸣，那双慢慢失去神采的眼睛，和它抽动的身体，一度成了盛嘉言的噩梦。 瑶娘找到他的时候，盛嘉言就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死去的小狗，如同失了魂魄。 从那时候开始，盛嘉言就变得不再喜欢说话，不喜不怒，不说不笑。 瑶娘显然也勾动了记忆里的往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莫非是不近人情之人？飞尘说的不会有错，便这样办吧，看着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多谢娘。” “谢我做什么，你如今的模样，娘真的瞧了很高兴。” 瑶娘握住小秋的手，“言儿说得对，这事儿不急，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总要准备好了才妥当。” 小秋脑袋蒙蒙的，“可是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娘不着急，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你曾经不是说过，自己的日子要自己过才知道，旁人说什么又与我们何干。” 瑶娘可不希望小秋出任何事，她往后可是要同言儿走一辈子的，瑶娘无法想象若是没了小秋，盛嘉言又会变成什么样，那一定不是她想看到的。 “好了，盛大夫人那边也该等着急了，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瑶娘拉着小秋起身，几人一块儿走了出去。 …… 秋月远远地瞧见了人，立刻转身往屋里跑，“大夫人，来了来了。” 盛大夫人抬了抬眼眸，一旁的水碧皱了皱眉，“都什么时辰了，没有大夫人教导着，果然越来越不像话了。” 盛大夫人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对水碧的奉承很是受用。 “不急，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 她坐正了身子，摆出盛家当家主母的姿态，只等着人进来。 蒋小秋还沉浸在之前的话题里，脸上隐隐走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盛大夫人的面前了。 “大夫人。” 瑶娘弯腰行礼，身上的气息几乎收敛干净，这是常年累月下来的本能习惯，已经改不过来了。 蒋小秋跟着瑶娘行礼，顺手将瑶娘扶着站直了身子。 “瑶姨娘，这就是你给嘉言选的媳妇？” 盛大夫人只看着瑶娘，对蒋小秋并未在意的模样。 瑶娘立刻点头，“正是。” “她嫁入咱们盛家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吧？如今嘉言腿也好了，这娶了几年的媳妇却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有？” 盛大夫人目光挑剔地扫了小秋一眼，“再怎么说嘉言也是盛家的四少爷，你当初该给他选个能生的，这个瞧着，怎么瘦巴巴的。” 蒋小秋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瘦巴巴吗？她之前在蒋家养得有些胖了，也就来京城的路上又瘦了回去。 她还挺喜欢自己这会儿的身材的，不胖不瘦刚刚好。 瑶娘声音有些着急，“小秋、小秋很好的，只不过之前言儿都不在家里，因此才……” 盛大夫人点点头，“这我也听说了，不过一别三年不在家中，身边又怎么会没个人伺候？嘉言啊，若是在外面有了可心的人，只管带回来，我做主给你纳了。” 盛大夫人笑着看向盛嘉言，脸上笑容和煦慈爱，“这也没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了，你三哥房里有三房妾室，孩子都有两个了，你也得努努力才成。” 盛嘉言表情淡淡，“多谢大夫人好意，我并不需要。” “说起来，你该是喊我一声娘的，你自小便离家，这些年也生分了许多，只是我这心里，总是惦记着你的。” 盛大夫人捏着帕子在眼角轻按，脸上满是唏嘘。 “如今好了，一家人总算是又聚到了一起，你父亲身子不好要在青州静养，若他瞧见了咱们一家和和美美的样子，定是会宽心的。”盛嘉言看了她一眼，眼里波澜不惊。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吃力不讨好 蒋小秋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就泰然自若地在一旁安心地做陪衬，她觉得盛大夫人挺有意思，什么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还真就像那么一回事。 若是不知道的人瞧见了，当真会以为她对盛嘉言很是惦念，真情实意的模样很能唬人。 只不过盛嘉言却一点儿都不肯配合，连个反应都懒得给。 见盛嘉言不搭自己的话，盛大夫人心里不免懊恼起来，盛嘉言还是从前那个阴阳怪气的性子，真是让人厌恶。 可是再不喜，盛大夫人也得把话说完。 “盛家的事情，相信你也已经听说了吧，没想到你如今倒是变得出息了，这次来找你，你也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盛嘉言眉头微动，“还请大夫人明示。” 盛大夫人牙齿轻咬，这还让她怎么明示？直接说要他帮一帮盛家和易儿吗？ 跟别人说这话或许盛大夫人还能接受，可要她跟她从来都看不起的盛嘉言说这些，盛大夫人实在难以启齿！ “四弟，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我娘可是你的嫡母，你当真要让别人知道，你都是如何对待嫡母的？” 盛嘉易再也按捺不住性子站了出来，他实在看不惯盛嘉言的态度，不过是得了什么机遇碰巧有了点作为，看把他嘚瑟的。 “我是如何对待嫡母的？” 盛嘉言弯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也需要你教我吗？” “你什么意思？” 盛嘉易被他的笑容激怒，瞪大了眼睛，“你别以为你现在有点名气就不得了了，我可告诉你，想要让你失去这些，盛家也易如反掌！” 瑶娘的身子晃了晃，小秋赶忙扶住她，再一看她脸色一片灰败，心里忍不住担心。 “娘，没事的，嘉言他有分寸。” 蒋小秋压低声音安慰，盛嘉言可不是会冲动的人，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绝对的能力承担后果。 因为他是苏如卿！就是对他这么有信心！ 只不过瑶娘不是蒋小秋，她没想到盛家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言儿走到今日容易吗？他们却说要让他失去？ 盛嘉言噙着淡笑看着愤怒的盛嘉易，“这我倒是真不知道，不过，你也可以试试，不然你如何能死心？” 他竟是完全不受威胁，看着待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到瑶娘和小秋面前，“回去吧，家里的事情也不少，就不打扰客人们休息了。” 盛嘉言拒绝跟这些人是一家人，他已经有了打算，要尽快分家，省的让这些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他如今刚刚“新婚燕尔”，心里高兴着呢。 …… 盛大夫人看他们真的就这样走了，气得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反了反了！简直目无尊长！是盛家的耻辱！” 盛嘉易也愤恨地眯起眼睛，“娘，那我们又何需跟他客气？国朝最重孝道，若是让旁人知道了盛嘉言对你不敬，看他还能不能得到重用！” 盛大夫人犹豫，“可是如此一来，你的事情岂不是也会受影响？” “您放心，我有分寸，只是让他知道厉害而已。” 盛嘉易心里怒火难消，他要让盛嘉言明白，就算他现在有点地位，在盛家，他永远都不可能再越过自己去！ 瑶娘被小秋扶着，脸上有着隐隐的担忧，“言儿，你怎能那样毫不在乎，若是他们真的、真的恼羞成怒，到时候你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并不在乎。” 盛嘉言脸上没有丝毫在意，“娘往后也无需再来他们面前，小秋说得对，他们不过是暂住在家里的客人罢了。” 瑶娘哪里能像他一样不在乎，满心只担忧着那些人会不会对盛嘉言做什么。 这个盛嘉言也无能为力，娘的性子并不是他能改变的，只希望小秋能从旁多劝劝。 …… 去瑶娘那儿用了饭，回去院子的时候，傅司年已经在等着了。 “之前一直是我管着家里的事务，瑶娘来了之后本该交给她，只是瑶娘对盛家大夫人十分畏惧，为了避免让瑶娘为难，我便管到如今。” 傅司年将最近的账本拿给小秋，小秋一看之下几乎想冷笑。 “他们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盛家那些人的吃穿用度，比起瑶娘来要翻好几倍，居然还有购入珍奇古玩的支出，用度颇大。 “这是盛家二少爷提出的，说是拜访贵人的礼物，我自然是不应允的，只是他找上了瑶娘，让瑶娘来向我支银子……” 傅司年也很头疼，他可以对盛家的人不假以辞色，可是却无法拒绝瑶娘。 蒋小秋十分明白他的感受，“辛苦傅公子，这段日子让你受累了。” 小秋诚恳地道谢，想也知道傅司年做这些有多吃力不讨好。 傅司年将钥匙对牌和账本统统交接给小秋，仿若一身轻松，“他们惯会拿瑶娘做幌子，在青州养尊处优惯了，是一丝不肯将就的。” “那就没办法了。” 蒋小秋状似苦恼地皱了皱眉，“嘉言赚钱持家也不易，我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最不喜铺张浪费，当然，我们也不会苛待客人，只是再好的……就只能抱歉了。” 傅司年忽然觉得，穆飞尘之前说的不错，小秋姑娘瞧着性子温和恭顺，但可能，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他为何居然还挺期待？ 蒋小秋开始管家之后，府里一应用度都必须要经得她的同意，客人吃穿用度都与他们无异，绝不怠慢，但也不可能有别的。 她和瑶娘都并非喜欢过奢靡无度的日子，小冬更是好养，一点儿都不挑，盛嘉言和他的好友也都不是娇气的人。 再者府里的花用她也不曾拮据，每日的采买都是最新鲜，只不过杜绝了铺张浪费。 可这样一来，盛家人那边立刻就闹腾了起来。 平日盛大夫人用饭，桌上必要有十多个菜品，这是最基本的。 果品点心是不能断的，哪怕她不碰，也必然要过几个时辰就换上新的才行。 茶叶要最好的，壶里要时刻有温热的茶水，凉一些就要倒了重新泡，也管有没有人喝，必须要备着。每日要有新鲜的牛乳洗脸净手，消暑的冰品更是不能断，小秋这么一控制，她们哪里受得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脸皮真厚 “大夫人，去厨上的人回来说，每日的点心汤品只有两道，这也太小气了，不过是用几碗燕窝，她怎么敢如此苛待您？” 水碧义愤填膺，看着大夫人乌沉沉的脸色，吓得赶紧低下头。 盛大夫人沉着声音，“去把瑶姨娘给我叫来！” “我已经让春兰秋月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丫头回来，在盛大夫人面前跪下。 “回大夫人，四少夫人说，瑶姨娘身子不舒服，要静养，不让任何人打扰。” “混账！” 盛大夫人气急地往地上砸了一只茶杯，茶水和碎瓷四溅，划伤了春兰的脸颊。 她吓得发抖却不敢动，血珠子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大夫人息怒，四少夫人也太不像话了，说起来她一个村妇哪里懂得如何持家？就该是大夫人您来教她才是。” 水碧温言给盛大夫人顺气，大夫人眼里的怒意才渐渐冷却下来。 “你说得不错，虽然我不耐操心这些琐事，可既然瑶姨娘病了，那丫头哪里会管家？” “正是呢，大夫人肯教她那是她的福气，咱们盛家可不兴那样小家子气的。” 水碧眼见盛大夫人的脸色缓和，心里才缓缓松了口气。 “那就去把她叫过来，我这个嫡母就费心一些，好好地教一教她，盛家的媳妇该是什么样的！” …… 瑶娘那里，小秋压根没让她知道盛大夫人的人过来找过一次。 “娘，这是我给您绣的，你试试可合身。” 小秋捧出一套衣物，连绣鞋都有，瑶娘心里熨帖得不行，有媳妇和没媳妇就是不一样，都有人给她做衣服。 “合身，不用穿都合身。” 小秋笑着催着她去换了，等候的时候，绣宝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少夫人，大夫人这次又请您过去。” “知道了，一会儿我空了就去。” 绣宝点点头出去了，正好瑶娘换好了出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料。 “我如今的年岁，穿这样的颜色是不是不合适？” “怎么会，娘穿了特别好看。” 小秋眼里满是惊艳，怪不得盛嘉言能长成那样风姿卓越，瑶娘之前总穿特别沉闷的颜色，也不爱打扮，都能看出是个美人。 如今换了一身亮丽的新衣，顿时就犹如盛开的娇花一样美不胜收。 瑶娘脸上有些忐忑，“我穿成这样真的可以？” 从前在盛家的时候，她只要稍稍穿亮色一些的衣衫，就会被严厉地指责她轻浮，不知道自爱。 于是后来，瑶娘只敢穿暗沉的颜色，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习惯了，衣柜里找不出一件亮色来。 “当然可以。” 小秋拉着瑶娘站在镜子面前，“娘这样多好看？” 她又从梳妆盒里挑出一支她特意给瑶娘买的宝石攒花发簪，花上蝴蝶振翅，珠光宝气却不艳俗。 小秋给瑶娘簪上，眼里立刻放出光来，自己的眼光真好，这支发簪实在太适合瑶娘了。 非但没有压住她的灵气，反而让瑶娘显得愈加秀丽温婉，美丽动人。 瑶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也有些怔住，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这是她吗？可是小秋一直在旁边夸赞，她这样，真的很好看？ “比真金还真，娘可是不相信我？” “不是，还是、还是你的手艺好，做的衣衫好看。” 瑶娘有些不好意思，手掌轻轻拂过衣衫上的绣纹，“瞧着倒有几分沈娘子的手法，若不是知道你不曾见过沈娘子，我都会以为你是跟着她学的针线了。” 蒋小秋眼里有光芒跳动了一下，又是沈娘子。 她的绣技与那个沈娘子果真很相似？那位沈娘子究竟是不是她前世的绣活师父？ 蒋小秋觉得，她迟早得弄清楚这件事，前世的种种如同一团迷雾一样，让她越来越看不清晰。 她既然重活一世，自然要弄得明明白白才好。 …… 小秋又陪了瑶娘一会儿才离开，院外，水碧一张脸冷成了冰。 “大夫人相请，四少夫人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竟然无动于衷？你们四少夫人莫非连这点礼数都没有吗？” 绣宝脸上是客套的笑容，“少夫人正好有事情，大夫人此刻相请也是不凑巧了，你不若再回去跟大夫人说一声？” 水碧暗恨地咬咬牙，她回去能说什么？大夫人定然是会拿她撒气的。 “再要紧的事情，都该放一放，大夫人可是她的嫡母，如此目无尊长，四少夫人就不怕人笑话！” 水碧扯着嗓子，恨不得能让里面的人听见才好，说什么瑶姨娘身子不舒服，院子里连一丝药味都没有，有这样不舒服的？ 她的话音刚落，从院子里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来。 蒋小秋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眼风淡淡地扫了一眼水碧，“在主人的院门口喧闹，你是哪里的丫头如此不懂规矩？” 水碧脸都气白了，却不得不给蒋小秋行礼。 “四少夫人，大夫人一次次来请你过去，你却推三阻四让大夫人等这么久，大夫人若怪罪下来，四少夫人还是想想如何解释才好。” “解释？我要向谁解释什么？” 蒋小秋一点儿都没办法把盛家的大夫人当做长辈来看，就像秀云村的蒋家人，她再尊老爱幼，也做不到坦然相对。 人的相处是互相的，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人，什么以德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蒋小秋的态度看在水碧的眼里着实有些嚣张，她压下心里的情绪，“四少夫人请吧，大夫人恐怕已经等着急了。” 等到了大夫人面前，大夫人自然会让她见识到厉害的！ 蒋小秋也不再推脱，她猜到盛大夫人一定会来找她，账上时常有人来找她要支银子，各种威逼利诱，她一律都拒绝了，一点儿余地都没留。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要给他们银子用，凭什么？嘉言和瑶娘漂泊在外苦苦寻医的时候，盛家可有给他们花用一钱银子？如今却面不改色地要这个要那个，脸皮可真厚。 精彩!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她不愿意 小秋带着绣珍绣宝去了盛大夫人的屋子，身后还跟着其风其雨。 盛大夫人见到她，表情着实称不上好。 她心里想着怎么拿捏蒋小秋，让人去请却一直都请不来，说是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来见自己还重要？ 然而盛大夫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在她心里已经把蒋小秋翻过来覆过去折腾了好几遍，总算，等到了人来通报，蒋小秋已经到了。 “让她等着！” 盛大夫人一口恶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不发泄一下实在不痛快。 秋月领命，出去说大夫人歇下了还未起身，让蒋小秋稍等片刻。 蒋小秋轻笑了一下，“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盛大夫人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点儿等一等的意思都没有。 秋月急了，上前拦在蒋小秋的面前，“大夫人让你等一等，可没让你走。” 绣宝上前一步将她推开，“我家少夫人琐事缠身忙着呢，哪里有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秋月没想到绣宝敢直接动手，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可她又不能让蒋小秋真走了，大夫人会扒了她的皮的。 春兰见状赶紧跑回屋里去，把事情这么一说，盛大夫人手指尖儿都在发抖。 “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罢了，让她进来，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外面绣宝叉着个腰，“你让不让？不让我可就不客气了。” 蒋小秋有些好奇，绣宝打算如何不客气？ 就看到绣宝往后退了一步，“其风其雨大哥，交给你们了。” 蒋小秋：“……” 还真挺不客气的。 其风其雨身形就要移动，春兰从里面冲了出来，“大夫人醒了，请四少夫人进去。” 蒋小秋勾了勾嘴角，“方才不是还说未起身吗？这么快就醒了？” 春兰低着头，“许是知道了四少夫人过来了，您还是赶紧进去吧。” 小秋也无意跟小丫头们多说什么，既然人醒了，她就进去见见。 这里的屋子格局并不如瑶娘住的院子，却也算得上宽敞通透。 然而盛大夫人讲究排场，身边的丫头林林总总能有十数个，东西也带得多，这样一塞便显得拥挤狭窄了不少。 盛大夫人端坐在首位，发髻端正，面容严肃，半垂着眼眸，浑身透着高高在上的气势。 只不过在小秋的眼里，盛大夫人的气势比起她祖母来要差的多，也不自然许多，因此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给大夫人请安。” 蒋小秋按规矩行礼，很快站直了身子。 盛大夫人从旁边拿了一盏茶在手里，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拨动茶叶，“在盛家，长辈没让你起身，你是不能擅自起身的，这是规矩。” 蒋小秋带着淡笑，无动于衷，她可没把盛大夫人当做长辈。 见她没反应，盛大夫人冷笑一声，“你虽然嫁进盛家有几年了，显然这规矩却是没有人教过，也罢，从今儿开始，我便好好教教你盛家的规矩。” 她将一口没喝的茶盏放回到桌上，“每日晨昏定省，我是你正经的婆婆，你该伺候我洗漱用饭，旁边有一间厢房，你就住那儿吧，也方便过来伺候。” 盛大夫人说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少见，媳妇对婆婆确实是要孝顺的，怎么要求都不过分。 当初蒋小秋刚嫁过去，她也想这么伺候瑶娘，瑶娘却拒绝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成为婆婆之后的女人，都会因为自己受过的委屈和折磨对媳妇更加苛刻，可瑶娘不是。 她是真心把小秋当做女儿一样疼，因为她心里对嘉言愧疚，又知道嘉言是喜欢小秋的，她就加倍地喜欢小秋。 所以瑶娘并没有让小秋受过一丝委屈，小秋也自然将瑶娘当成娘亲来孝顺。 盛大夫人按着名义上确实是盛嘉言的嫡母，只不过小秋并不这么认为。 反正盛嘉言也说了，不用在意盛家这些人，他都这么说了，说明这些人就真的不重要。 “可能要让大夫人失望了，我在府里有自己的住处，怎能住在这里？大夫人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人，我身上事情有些多，就不跟丫头们抢差事了。” 盛大夫人没想到她直接就拒绝了，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不顺父母’乃是逆德，我便是做主休了你也是可以的。” 蒋小秋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若是盛大夫人当真休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夫人可还有别的事？我这会儿该去做事了。” 盛大夫人眸色如冰，隐隐喘着粗气。 她居然连这个都不在乎？这个丫头究竟是不是女子？要不要廉耻？ “你可想清楚了，我是盛嘉言名正言顺的嫡母，想要休了你易如反掌！女子被夫家休弃会如何，你恐怕并不知晓吧？” “大夫人不用替我担心。” 谁在替她担心？ 盛大夫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心想莫非盛嘉言娶了个傻子回来？自己说的话，为何她好像根本听不懂一样？ 小秋脸上的笑容盛大夫人看了就难受，就好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没有任何效果。 盛大夫人意识到不能再跟这丫头继续纠缠，“我也并非不近情理的婆婆，女子被休弃是活不下去的，我也不想要见到那样的事情。” 她话锋一转，“听说，如今是你在管家？” “正是，我是家里的媳妇，多操劳一些也是应该的。” 蒋小秋也不在乎她转移话题，仍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你一个小姑娘如何能管得了一大家子，瑶姨娘也是个没用的，怎能将事情全部都交给你来做？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盛大夫人皱着眉，“如今嘉言的身份也不同了，你这个做媳妇的更是不能给他添乱，瑶姨娘的身子也是太弱，我看，我就辛苦一些，教教你如何持家。” 蒋小秋心里呵呵，这是打算跟自己抢管家的权利了？小秋自然是不贪恋什么权利，对她来说只有麻烦，可是要交给盛大夫人这样的人，她也是不愿意的。 精彩! 〖=〗 第二百七十章 谁为难谁 小秋浅浅笑起来，“盛大夫人是家里的客人，如何能劳烦您？嘉言若是知道了，会怪罪于我的。” 她的态度十分客气，一脸将盛大夫人奉为上宾的模样，表情真诚得不得了。 只不过，盛大夫人的情绪就没有那么好了，她冷笑了一下，“客人？蒋小秋，你莫非是一定要与我作对不成？” “瞧大夫人说的，什么作对不作对的，您想多了。” 她笑着叹了口气，“嘉言也交代了，让我好好招待你们，等你们回去青州的时候，让我一定给你们准备厚礼呢。” “他这是想赶我们走？” 盛大夫人“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手边的茶几上，茶盏都在碟子里跳动了一下。 小秋不动声色，“怎么会？来者是客，断没有赶客人离开的道理，只是……盛大夫人莫非是打算带着一家子常住我们这儿？” 她疑惑的样子，让盛大夫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怎么敢？盛嘉言怎么敢！ 自己肯来这里是他们的福气！这两人竟然这样不知好歹？ “你放肆！盛家怎么能有你这样没有规矩的媳妇？有你这样同婆婆说话的？” 小秋奇怪地皱了皱眉，“我说错什么了？大夫人和几位盛家的少爷如此金贵，想来也不会投奔咱们打秋风，大夫人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 “哪里都不对！如此不知礼数不懂规矩，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你一下，春兰秋月，还不让她跪下！” 盛大夫人气到想吐血，哪里还记得要顾及盛嘉言，只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春兰和秋月闻言立刻上前，只不过还不曾接近小秋，就被绣珍绣宝给拦住了。 “混账！你就是这样教下人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要是再不管一管，这家里就反了天了！” 盛大夫人一心想要制服小秋，扬声让外面的随从进来，也不在意礼数就要让他们抓住蒋小秋。 然而“砰砰”几声，屋子里响起了哀嚎的声音。 盛大夫人铁青着脸，脸皮抖动着，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随从。 其风其雨站在小秋的身边，连一根头发也没让别人碰到。 其风摩拳擦掌，其雨内敛的眸子里也闪动着跃跃欲试，实在是在蒋家憋得太久了，两人一直没有用武之地，都快忘了叶星剑夸他们是练武奇才这回事儿了。 盛大夫人抖着手指着蒋小秋，“你竟敢……竟敢对我的人动手？” 小秋抿了抿嘴唇，“大夫人又说错了，怎么是我动手呢？我只不过是还了手而已，总不能让我站在这里被人打吧。” 她说得振振有词，完全无视盛大夫人快要昏倒的表情。 瞧着也差不多了，蒋小秋才加深了笑容，“大夫人若是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大夫人放心，你们在家里的这些日子，我会好好招待的。” 说完，小秋不忘礼数的福了福身子，才飘然而去，姿态优雅端庄。 盛大夫人在她走了之后，才往后倒在椅子上，手揪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几个丫头又是扇风又是捶胸口，好不容易才让她一口气缓过来。 水碧端了一盏茶给她，“大夫人可别为了四少夫人气坏了身子。” 盛大夫人随手将茶盏打落，茶水溅得一地的，“她算什么四少夫人？谁同意的？谁承认了？” 水碧一言不发，任由茶水浸湿了衣衫。 盛大夫人高贵的面目狰狞，“这种人，做我的丫头都不配，还少夫人？我现在就休了她！我是盛家的主母，休一个庶子的妻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水碧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大夫人若是想休三少爷的妻子，三少爷一定不会有异议，可那个蒋小秋却是四少爷的媳妇。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别说吧，省的又惹了大夫人不高兴。 …… 蒋小秋回去了自己的院子，神清气爽。 “将账本拿来吧，我还能再看一会儿。” 绣珍去拿账本，绣宝给她拿了凉茶点心来，她一口气喝了半杯凉茶，痛快得打了个舒爽的冷颤。 让他们欺负盛嘉言，盛嘉言是她的人，欺负过他的她都记着呢。 “小秋姐。” 蒋小冬脆生生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秋看过去，才看到小冬的身影翩然而至，后面跟着傅司年。 蒋小冬今日跟傅司年去看一看京城的女学私塾，她还是喜欢念书，并且不喜欢局限于女则、女训、列女传等，她更热衷于和同龄的少年一样学习论语、中庸、诗经、礼记…… “小秋姐，京城有一家私塾愿意收女学子，我想去试试。” 蒋小冬说得神采飞扬，眼睛里有着亮晶晶的光芒。 蒋小秋没有不同意的，浅笑着听她说完，然后让她去里面跟瑶娘报喜去。 蒋小冬喜滋滋地去找瑶娘，蒋小秋给傅司年行了礼，“小冬能被私塾所收，有劳傅大哥费心了。” 傅司年眼露讶异，那私塾确实是看在他的份上才破格同意收下小冬，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傅司年的表情，蒋小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京城的私塾就没有简单的，方才听小冬说了私塾怎么怎么好，她就明白光靠小冬是不可能进去的。 官场之间错综复杂，却有一种情谊十分牢固，那便是同窗之情。 因此有不少达官显贵人家很是重视这一份人脉和情谊，特别是在京城，私塾不仅仅是传道解惑的地方，更是建立脉络的场所。 一些好的私塾没有一定的地位是进不去的，更何况小冬只是一介女子，几乎不可能。 “也不全然是我的功劳，小冬姑娘在学问上很有灵气，比寻常的男子都出挑，让私塾的先生也很惊讶。” 傅司年很谦虚，蒋小秋却知道，小冬便是再有灵气再出挑，没有人家的帮忙一样不可能。 “对了，盛大夫人那边没有为难你吧？” 傅司年还是有些担心，当初自己管家都是时候都很是头疼，小秋一个姑娘家脸皮薄，指不定就被欺负了。蒋小秋淡淡地笑起来，为难？呵呵，谁为难谁？ 精彩! 〖=〗 第二百七十一章 祖宗有灵 , 盛嘉言晚上归来，在门口就被盛大夫人的人给拦下了。 “大夫人有要事想见四少爷，还请四少爷移步。” 盛嘉言眉头微皱，今日进宫见了皇上，再有一世的经验也免不了小心谨慎，回来就只想赶紧见到娘和小秋，他实在不耐烦去应付这些人。 “四少爷，是关于四少夫人的事情。” 下人又补充了一句，盛嘉言才移动脚步，事关小秋，他倒想听一听盛大夫人要找他说什么。 去了盛大夫人那里，还未见到她人，盛嘉言就被盛嘉易和盛嘉泉给拦下来了。 “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娘好心想要点拨她，她却把娘给生生气病了，你们安的什么心？” 盛嘉易冲上来像是要动手，盛嘉言闪身让开，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愣是让也想要冲过来的盛嘉泉停住了脚步。 “我的夫人如何，轮不到你们置喙。” 盛嘉言冷冷的一句话气场全开，完全压住了盛嘉易的情绪，跟身姿笔直的盛嘉言一相比，他方才冲过来时衣衫微乱的样子，立刻就落了下乘。 盛嘉易只能瞪一眼盛嘉泉，盛嘉泉唯唯诺诺地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从前也欺负过盛嘉言，可如今的盛嘉言，却让他连正视一眼都不敢。 可他心里仍旧是觉得不平衡的，同样是盛家的庶子，凭什么盛嘉言就能活得如此好，而他，就只能盛嘉易的出气筒？ 盛嘉言不再看他们，径直从旁边走过去，耳朵听见盛嘉易声音。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怕他干什么？刚刚为什么不动手？” “我、我……” “废物！” 盛嘉言眸中划过冷笑，盛嘉易似乎特别喜欢把别人称作是废物。 从前是他，现在又是盛嘉泉，仿佛别人都是废物，才能体现得出他的与众不同。 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玄色衣衫，仿佛要融入黑夜中一样，站在廊柱下却让人无法忽视。 盛嘉言在盛家成身边停住，不带感情地问，“大哥可是也要指责我一番？” “四弟多虑了。” 盛家成无害地笑笑，只有盛嘉言能够看得出，盛家这位庶长子眼里的野心。 盛嘉言被盛莫遇放弃之后，听说是换了盛嘉易看重，果真是没有眼光的，竟然瞧中了那个草包。 在盛嘉言看来，他这位大哥才是个人才，善于隐忍伪装，能屈能伸，城府深不可测。 “对了，四弟给我送来的那个人才，我如今正用着呢，四弟可要见一面？” 盛嘉言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盛家成说的大概是蒋明远，当初拿了他的书信，卖了蒋小冬找去青州的那个人。 他还活着呢？ 不过在盛家成的手里，活着大概比死了还煎熬。 “不必了，大哥用着顺手就好。” 盛嘉言扬了扬嘴角，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盛家成在他背后眯了眯眼睛，他原以为那人是盛嘉言送来的探子，可是瞧了又不像，既然盛嘉言不在意，那他也就不用顾忌了？ 他这位四弟，还真是崛起得让人不敢小觑呢。 …… 盛大夫人果真是不舒服，额上绑了白色的防风带，一脸虚弱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你有事情找我？” 盛嘉言走进去开门见山，盛大夫人这才睁开眼睛，满脸的苦涩。 “嘉言啊，我虽不是你亲娘，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娘如何能给你娶那样一个媳妇？她就这么不心疼你吗？” 盛大夫人完全不能理解，满眼痛惜，“那个蒋小秋是你腿脚还没好的时候娶回来的，我也能理解，没什么人可挑，可你如今都好了，她哪里能配得上你？” “小秋有什么不好吗？” “她哪里都不好！” 盛大夫人的头疼并非弄虚作假，她是真的被蒋小秋气得脑仁疼，喝了一剂方子才好一些。 如今盛嘉言问了，盛大夫人便添油加醋抱怨起来。 “简直不可理喻，我好心想要教一教她，她居然跟我的下人动了手，如此鲁莽泼辣，哪里有盛家媳妇的样子？” 盛大夫人怎么严重怎么说，恨不得盛嘉言立刻就回去教训蒋小秋才好。 “如今你也不必多说什么，这个主我还是做的了的，这样的女子不能嫁进盛家，我替你休了她，你放心，我会给你说一门体体面面的亲事，定然会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盛大夫人觉得盛嘉言没理由不同意，一个粗鄙村妇，除了脸漂亮一些，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 更何况盛嘉言是在残废的时候娶了她，看到她的时候，难免不会想起自己残废的境况，一个正常男子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盛大夫人等着盛嘉言感谢她。 “大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也不觉得小秋适合做盛家的媳妇……” “你这么想就对了！” 盛大夫人心里一口恶气总算是吐了出来，“那种女人哪里配进盛家的门？粗俗不堪，难登大雅，你是盛家的四少爷，眼光就该放得高一些。” 盛大夫人没发现，盛嘉言的目光渐渐地发沉，还犹自唾弃着蒋小秋。 “大夫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小秋不适合做盛家的媳妇，她是苏家的。” “……” 盛大夫人一愣，显然没能反应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盛嘉言笑了笑，“字面的意思，我在朝中的名讳乃是苏如卿，这府门口的牌匾今儿也放上去了，是苏府。” 盛嘉言看着盛大夫人的表情一点一点僵硬，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因此盛家认不认小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苏家觉得她好就成。”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苏府？你就不怕盛家的列祖列宗震怒？” 盛大夫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盛嘉言平静地看着她。 “盛家的列祖列宗若当真有灵，也不会对我动怒。” 盛嘉言扫了一眼自己的腿，“残害手足，纵容孽子行凶，大夫人觉得，可对得起盛家的列祖列宗？”盛大夫人脸色一白，重重地靠回椅背上…… 精彩!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更待何时 , 屋子里，盛大夫人独自颓然地坐在那里，脸上一片空洞。 盛嘉言已经离开了，盛大夫人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 她的眼睛里有着惊慌失措，那是她成为盛家大夫人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的情绪。 盛嘉言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 盛大夫人心里一阵阵地恐慌，这怎么可能呢？那时候，他不过只是个年幼的孩童，瑶娘又是个懦弱的，那毒、那毒更是秘不可宣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盛大夫人的娘家有一个姑母在宫里，她出嫁的时候，那位姑母给了她一点秘药防身，说是很厉害。 那会儿她做主买了瑶娘回府，确实分了董姨娘的恩宠，却让盛莫遇将专宠转移到了瑶娘的身上。 幸好的是瑶娘性子绵软，盛大夫人好拿捏，可是她生出来的孩子却也得了盛莫遇的青眼，这让盛大夫人无法接受。 她的儿子才是盛家名正言顺的嫡子，老爷却将一个庶出的儿子带在身边养，外面的人都以为，盛嘉言才是盛家的嫡子！ 盛家偌大的家业，如何能落入一个庶子的手里？盛大夫人心焦，不慎让同样也不甘心的盛嘉易知道了秘药的存在。 后面的事情，便如同水到渠成一般，盛嘉言险些死掉。 不过虽然没如了盛大夫人的意直接死了，却也坏了他的双腿，成为一个残废，让盛莫遇很是可惜，也只能弃之。 这件事，盛大夫人让盛嘉易永远烂在心里，没有人会知道盛嘉言的腿跟他们有关系。 可是盛嘉言方才的意思，却是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莫非只是在诈她不成？ 盛大夫人用力绞着丝帕，一定是的，当年做的如此隐秘，他绝对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个逆子实在狡猾可恶，她得再去提醒易儿一下，千万别自乱阵脚让盛嘉言瞧出端倪才好。 …… 青竹跟在盛嘉言的身后，安静地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少爷此刻周身的气息太过可怕，明明穿的儒雅清淡，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快到院子的时候，盛嘉言停住脚步。 在原地站了一刻钟，等身上压抑不住的戾气全数消失，他才抬脚继续往里走。 “少爷回来了。” 绣宝瞧见了盛嘉言，忙不迭地行礼，然后一溜烟儿地跑进屋里。 蒋小秋很快从屋子里出来，见到了他，脸上绽放出轻柔的笑容，仿佛有魔力一般，将盛嘉言的心抚平了。 “摆饭吧，今日我做了两个菜，也不知道手艺减退了没有，你一会儿尝尝，也……” 小秋话没说完，已经被大步走过来的盛嘉言抱在怀中，温热的气息顿时将她笼罩住，冷梅淡香密不透风地掠夺走她所有的意识。 院子里，绣珍绣宝红了脸低着头，青竹和其风其雨也目不直视，一时间格外地安静。 小秋心里是不好意思的，可是又觉得欢喜，红着脸伸手环住盛嘉言的腰肢，放软了身子让自己偷偷沉浸一小会儿。 盛嘉言一整日的疲惫荡然无存，头一次觉得在官场周旋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家里有小秋等着，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好了，有人在看呢。” 蒋小秋松开手推了推盛嘉言，脸上害羞的表情让盛嘉言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 “谁在看，没人看的。” 蒋小秋瞪了他一眼，“赶紧吃饭，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盛嘉言虽然松了手臂，手仍然牵着她，闻言认真地想了想，“好，先吃饭，剩下的回屋再说。” 蒋小秋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脸颊立刻涨得粉粉的，又碍于有其他人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咬着嘴唇用眼神指责。 苏大首辅的形象在蒋小秋这里是越来越幻灭了，那个不近人情，不近女色，仿佛要成仙的人，怎么就变成了盛嘉言如今的样子？ 太不可思议了。 盛嘉言的胃口近来稍稍变得好一些，小秋尽量给他做的清淡，却也不好太过素净。 清爽的龙井虾仁，肥而不腻的四喜丸子，金黄酥脆的芙蓉虾，碧绿雪白的鲜蘑菜心，还有一大碗珍珠翡翠白玉汤。 盛嘉言也是真饿了，等小秋吃完，他几乎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吓得小秋赶紧让人去煮消食汤。 “不难受吗？我陪你走一走免得积食。” 晚风微凉，两人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走动，十指交握，身影重叠。 耳边是细碎的虫鸣，小秋伸手将鬓旁的碎发拨到耳后，有种不真实的惬意。 “等到往后我辞官归隐，我们便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脚，每日与你一起赏花观景，登山游湖可好？” 盛嘉言侧着头，声音里的情意如同密密的纱网，将蒋小秋兜头套住。 小秋心里微微悸动，光是想一想那样的日子，都让她觉得心动不已。 只是那恐怕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如此长的时间里，没有什么是不会变化的。 可她依然愿意相信此刻盛嘉言的真诚。 “好。” 只一个字，蒋小秋的手又被捏紧了一些，仿佛要将她牢牢抓住一样。 她心里暗笑，也忍不住回握了一下，若真有那么一日，她愿意跟盛嘉言白头偕老，相濡以沫。 大约走了一刻钟，盛嘉言牵着小秋回屋。 绣珍送来的消食汤他也说不用喝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喝下去反倒不好。” 小秋点点头，却看到盛嘉言开始脱衣服了…… “你……打算安置了吗？” 她看了看时辰，是不是早了一些？ 盛嘉言动作迅速地换了中衣，大刀阔斧地坐在床边，一张清俊的脸含笑看着小秋，诱惑力十足。 “不早了，早点休息也好。” 小秋挪开眼睛，盛嘉言的脸和那双眼睛太有魅力，再看下去她恐怕会扑过去也不一定。 女子是要矜持的！ “对、对了，今日盛大夫人叫了我过去……” “你打算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来破坏此刻的气氛吗？” 小秋发誓，她从盛嘉言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丝的委屈。她心底的矜持顿时抛之脑后，太、太可爱，这可是苏如卿啊，此刻不扑，更待何时？ 精彩! 〖=〗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诸事繁杂 小秋被盛嘉言的美色所惑，一时脑子发热的后果就是，第二日又起迟了。 她懊恼地捶了捶床，美色害人！ 她怎么会觉得盛嘉言委屈？自己才委屈好不好？盛嘉言就跟喂不饱的狼一样，逮着自己就不放手，活像她是一块肉一样。 绣珍绣宝伺候她起身，蒋小秋浑身没了力气，一问才知道盛嘉言已经出府了。 “已经这个时辰了？” 蒋小秋睁大了眼睛，“怎么不进来叫醒我？” 绣珍绣宝掩着嘴轻笑，“少爷吩咐的，想让少夫人多睡一会儿，说您……累着了。” 蒋小秋要炸了，盛嘉言真的是……等他晚上回来在跟他好好说说！ 迟了些时辰，小秋赶忙去瑶娘那里，瑶娘非但没有一丝怪罪，反而体贴地询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言儿这孩子也真是，小秋啊，他若是没个轻重你可得说说他，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蒋小秋脸红得几乎要爆开，立刻就要岔开话题，都是盛嘉言，她都快没脸见人了。 “对了，盛大夫人那里让人过来说，想要从账上支银子疏通关系，这事儿如今是你管着，你看……” 瑶娘有些为难，蒋小秋浅浅地笑了笑，“娘，嘉言如今在朝中任职，可有与你说过俸禄？” “这倒是不曾，只是家里也不缺银子。” “是不缺，不过在朝为官讲究小心谨慎，嘉言自己就是文官，有时候文官想要找事情，光靠一张嘴一支笔就可以。” 蒋小秋回忆了一下前世的朝堂，那叫一个刀光剑影，文人口诛笔伐，比武官舞刀弄枪更有杀伤力。 “嘉言如今才刚在朝中站稳脚跟，多少人盯着，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实，家里确实不缺那些银子，可是这一次次支银子也没个头，只会加重嘉言身上的风险。” 小秋也不直接拒绝，也不说盛家那里的不是，只从盛嘉言的安危入手，瑶娘脸上的犹豫立刻就消失了。 嘉言是她的命，虽然她对盛大夫人直不起腰杆，可事关盛嘉言，她也并不糊涂。 “只怕盛大夫人那边不好交代，她一心想让言儿给二少爷铺路，如今咱们连银子都不出，她是会找咱们麻烦的。” 见瑶娘的态度改变了一些，小秋的笑容加深。 “这些只管往我的身上推，娘不用太过操心，不想见他们只说不见，剩下的交给我就成。” 蒋小秋笑眯眯地拉着瑶娘，“我只愿娘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咱们一家平顺和美，比什么都重要。” 瑶娘的心渐渐落下来，看着小秋娇丽的容颜，让她也仿佛轻松了许多。 她如今也是婆婆了，这些繁琐的事情，还是交给媳妇来处理吧。 …… “嘉言，你的二哥果然是耐不住了，这几日花了不少银子，只为了将你不孝的名声散播出去，也算是花了大代价。” 傅司年拿着星楼传来消息的轻笑，“他是真心想将你拉下马，一点儿都未留手。” 盛嘉言正在处理各州县递上来的文书，闻言连头不曾抬一下，“让他折腾吧，盛家的家底也没多少了，折腾不了多久。” “盛家的人大概还没明白，如今你和盛家在圣上面前都撇清了，他们这么蹦跶，不过是让圣上更加确信你所言非虚。” 傅司年满脸信服地摇摇头，“当初你将盛家对你的所为告知皇上的时候，我是着实吓了一跳，魂不附体，如今看来，你那样做的是对的。” 傅司年心服口服，盛嘉言那会儿便已经料到了之后的事情吗？ 盛嘉易再怎么想要污蔑抹黑盛嘉言，在他们眼里也只是跳梁小丑，若是真有人信了盛嘉易，那可就更有看头了。 盛嘉言嘴角微扬，就怕他们不蹦跶，蹦的越欢快，才会死得越透彻，自己才好带着娘和小秋彻底脱离盛家。 应该，也快了吧…… …… 苏府，绣珍从门上收到一张帖子，拿给了蒋小秋。 “少夫人，是四皇子府里送来的。” 蒋小秋平静地接过去，拆开了看了，却是出自蒋玲珑之手，邀请她去四皇子府做客。 “她倒是清闲。” 蒋小秋轻轻眯着眼睛浅笑，看样子，蒋玲珑在君宁苏那里待得不错？竟然能送帖子过来，两人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蒋小秋不感兴趣地扔到一旁，“去回了，就说我诸事繁杂抽不开身。” 绣珍去前面回复了四皇子府的人，那人将消息带给蒋玲珑，蒋玲珑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不肯前来？” “回玲珑夫人，说是诸事繁杂抽不开身。” “笑话，她能有什么事情？” 蒋玲珑挥手让人出去，冷着脸在屋里走来走去。 跟着君宁苏回府之后，蒋玲珑并未能得到名分，府里的人都只喊她“玲珑夫人”。 蒋玲珑那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名分？使出了浑身解数，好歹算是博得了君宁苏的一些欢心。 让她高兴的是，君宁苏身边并没有太多女人，蒋玲珑的野心又回笼了。 她看出了君宁苏想要结交盛嘉言，因此趁着君宁苏在她房里休息的时候，软语温言地说她想请蒋小秋入府一叙。 若是蒋小秋识相，肯让盛嘉言为君宁苏效力，那么她还愁没有名分？ 君宁苏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又给她身边添了些人，连着待遇都好了不少。 却没想到蒋小秋根本不给这个面子？ 蒋玲珑心里暗恨，又不甘心在君宁苏面前丢人，于是将去送帖子的人又叫过来，细细地问了。 “你说，蒋小秋夫家的人也住在府里？” “正是，小的还听说，那些人与盛嘉言关系并不融洽，说他目无尊长，独断专横。” 蒋玲珑眼睛一亮，没看出来啊，蒋小秋居然嫁了这么一个人？ 这种传言传得人尽皆知了都，蒋小秋的夫君还能有前途可言？ 一想到蒋小秋那张高傲的脸上即将出现的表情，蒋玲珑兴奋得心跳都快了。“她不来府里的话，那就换我亲自前去，我可是代表着四皇子殿下，她还能将我拒之门外不成？” 第二百七十四章 醉翁之意 蒋小秋的油盐不进，让盛大夫人那里相当不痛快。 “瑶姨娘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一个丫头都左右不了，果真是放不上台面！” 盛大夫人气得又想砸茶盏，水碧实在无法，硬着头皮上前将茶盏接住。 “大夫人，那边让人来说，损坏的器物都要咱们给补上，这是唯一一套齐全的……” “混账东西！” 盛大夫人险些气得仰倒，曾几何时她竟然砸个东西都要算计着补全了？ 活了这么多年，盛大夫人头一回如此憋屈。 “易儿那里怎么说？” 水碧小心地将茶盏放下，“二少爷让人回来催了几次，只说正在招待贵客们，身上的银子不够用，让我们赶紧送过去。” 盛大夫人紧紧地绞着手上的丝帕，力气之大几乎要撕烂。 盛莫遇官场受挫，盛家被抄家，所有的家底都被清空了。 去接瑶娘的那些盘缠则是盛家最后的银两，等接到瑶娘，靠着她手里的银子，他们才得以恢复盛家的体面。 如今蒋小秋不让账上支银子，她哪里拿的出银子来？ 盛大夫人冷着脸，“从我首饰匣子里拿几样珠宝去当铺，别让人瞧见了。” 她丢不起这个人！ 堂堂盛家大夫人居然要去当铺当银两用，若是被从前那些夫人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都是蒋小秋那个死丫头！ 水碧吞了吞喉咙，“夫人，您首饰匣子里的珠宝……并不多了。” “那又怎么样？左右在京城我也不需要赴宴，总比让易儿丢人要好，还不快去？” “是。” 水碧立刻去了内间取首饰，只是当真挑不出来什么，盛家遭难的时候，大夫人的首饰也被抄走了大半，剩下都是她极为重视的，从娘家带来的几样珍品。 水碧不敢擅自做决定，干脆拿了匣子去让盛大夫人挑选。 盛大夫人心都在滴血，狠着心挑了两样，挑完人像是被割了肉一样。 “去跟易儿说，让他不用顾忌什么，我倒要看看，蒋小秋若是没了盛嘉言做靠山，她可还能如此嚣张！” …… 盛大夫人不知道，小秋的靠山从来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的底气。 盛嘉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凡事都先一步替她想周全，让她不用多费力气罢了。 小秋如今处理完了家里的事务，都会去瑶娘那里陪着，或是一块儿做绣活儿，或是给瑶娘念念书，日子出乎意料的安逸。 “也是我不中用，不能教你如何与内宅的夫人们相处，让你整日都在家中陪我，很无聊吧？” 瑶娘十分内疚，她看到过小秋收到邀约的帖子，只不过她一律都婉拒了。 蒋小秋眨了眨眼睛，“娘多虑了，我原本就不耐烦那些，您放心，我也是问过嘉言的，他说如今不与人交好反而是好事，免得让一些有心人揣测他的意思。” 听到盛嘉言也这么说，瑶娘才放了心。 小秋并没有乱说，她是真问过的，门上一天能收到四五张帖子，起先她都惊呆了，自己这么受欢迎？ 很快她就明白过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盛嘉言来的。 她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处理，前世她可是没有任何赴约的经验，因此只能求助于盛嘉言。 盛嘉言的原话是，“不用在意，你去不去都成，左右去了没人敢刁难你，不去她们也不敢编排你，你高兴就好。” 蒋小秋目瞪口呆，盛嘉言说的未免也太随意的…… 不过若是按着她的心思，那自然是不去的，她嫌麻烦。 小秋也不是很喜欢受人奉承的感觉，也不爱显摆衣着首饰，去干嘛呢？ 于是对于这些帖子，小秋干脆就置之不理，乐得清闲。 “对了，言儿可跟你说了，要请一位有名的绣娘来府里的事情？” 小秋疑惑地抬头，“真的吗？我并未听他说起过。” 瑶娘于是笑起来，“那倒是我的不是，兴许言儿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小秋没多想，盛嘉言在京城居然也是有绣坊的，这位绣娘或许是因为这个才要请回来的吧。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绣宝跑进来，凑到小秋的耳边，“少夫人，盛家二少爷在院子门口闹着呢，要不要让其风其雨大哥把他赶走？” 盛嘉易？小秋刚要点头，就隐约听见了外面喧闹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吗？” 瑶娘也听见了，放下绣筐就想出去看看，小秋赶忙拦住，“娘，我去瞧瞧吧，是盛家二少爷来了。” 听到盛嘉易的名字，瑶娘的脚步顿住，显然她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好感，只是碍于他的身份…… “也罢，还是你去吧。” 瑶娘又重新坐下，她无法与盛家人对抗，至少，不要拖小秋的后腿。 小秋起身走出去，刚出门耳边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你们这些奴才敢挡我的道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盛二少爷息怒，我家少爷吩咐了，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还请盛二少爷海涵。” “你好大的胆子！我的人你也敢动手？” “还请盛二少爷海涵。” 小秋险些笑出来，其风正儿八经的声音愣是能听出敷衍来，也难怪盛嘉易火气这么大。 盛嘉易气急败坏的想冲进来，却始终被其风其雨阻拦住，小秋听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出去。 “盛二少爷好大的火气，嘉言此刻还未回来，你若是要找他还请改个时间。” 盛嘉易看见蒋小秋之后，憋闷的怒气瞬间爆发出来，“我不找他，我找你！你懂不懂何为三从四德？居然苛待嫡母，你这刁妇，我今日便要送你去见官！” 他说着就指挥身边的随从作势冲过来，意料之中被其风其雨拦住。 小秋无语，暗暗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好好地说话不成吗？叫嚣着动手又打不过，何必自取其辱呢？ 盛家的人脑子大概都是坏的，哦，盛嘉言除外。“盛二少爷若是来说事的，我还可以听一听，可您若是来生事的，那就恕小女子不奉陪了，小女子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师自通 蒋小秋一边说一边做出惶恐的姿态，仿佛真的很胆怯一样。 不过盛嘉易却是能看得出来，这个丫头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若是放在平日，如同蒋小秋如此姿色的女子，盛嘉易免不了要怜香惜玉一下，他很是喜欢美人，在青州豢养的外室个个绝色。 然而此刻，盛嘉易却全无怜惜之意。 只要一想起自己在贵人面前丢的人，他就恨不得活撕了面前这个女人！ 为了彰显对贵客的尊敬，盛嘉易挑的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楼，要的是里面最好的席面，还特意请了京城知名的歌女来助兴。 一顿饭吃的气氛正好，盛嘉易自觉在贵人面前也表现得不俗。 可是等到了结账，家里送来的银子却居然不够？ 盛嘉易的脸皮都要涨紫了，还要故作轻松，斥责家里的下人不会办事。 谁知道那下人也是实诚，被盛嘉易踹得狠了，竟然将这银子是当了大夫人首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贵人脸上的笑意，让盛嘉易恨不得地上能裂条缝让他钻进去！ 最后不够的银子，还是贵人给补上的，盛嘉易却看得出来，自己恐怕已经成了笑柄。 怒气冲冲地回府质问他的娘才知道，竟是蒋小秋这里不让支银子的缘故。 盛嘉易哪里还能忍得住怒气，立刻想也不想地冲了过来。 “惺惺作态！你这等刁妇若是放在从前，早被送官休弃了，不孝不忠，不知廉耻，活在这个世上只会让世人唾弃！” 蒋小秋的脸冷了下来，倒不是被盛嘉易激怒，而是他说的话，居然让她有几分熟悉。 似乎是前世的时候，秀云村蒋家人找过来，让她拿银子，让她求君宁苏给蒋明远机会。 那会儿小秋真的拿不出来了，她好言好语地说了她的难处，那些人却丝毫不听，骂她不知廉耻，说她活在世上只会遭人唾弃。 令人不舒服的记忆重新回笼，蒋小秋眸色散尽温度，一丝丝戾气从胸口往外扩散。 盛嘉易是盛嘉言的兄弟，小秋思忖着要不要留些情面，然而她还没有想明白，耳边率先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在我的府里大放厥词，对我的夫人不敬，盛嘉易，你是想滚出去吗？” 蒋小秋抬头，看到盛嘉言颀长的身影大步地走过来，那一刻，心里的戾气莫名就消失了，只余下安心。 盛嘉易也没想到盛嘉言会突然出现，脸上气急败坏。 “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兄长，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手足的吗？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诟病。” 盛嘉言走到小秋身边，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地遮挡住，自己媳妇他才不要给别人看。 “我的意思很明白了，手足？我可没有你这种阴险狠毒的手足。” 盛嘉言冷笑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眼里的厉光让盛嘉易窒息了一瞬。 “这话我只说一遍，再对我夫人出言不逊，立刻给我滚出去！这里是苏府，滚回青州做你的二少爷去。” 盛嘉言声音并不大，可其中的威压却让人心寒。 方才气势高涨的盛嘉易憋红了脸，却当真不敢再说什么，因为他看出来了，盛嘉言并非虚张声势，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好，你们等着……” 盛嘉易抖着手指了指盛嘉言和小秋，一脸凶狠地让他们等着，带着被其风其雨打倒的随从转身就走，动作异常迅速。 “你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小秋轻轻扯了扯盛嘉言的衣摆，寻常盛嘉言回来还要迟一两个时辰才对。 盛嘉言握住她轻扯的手，眸中的冷厉变成了温柔，“怕你被人欺负。” 蒋小秋：“……” 她长得像是会受委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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