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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开我要开卦了》


第6章 通感阴灵

“人不通鬼语,所以有鬼怪提醒,在普通人所见闻,皆是惊心恐怖,这便是近日苏家上下听到的怪声的由来。”叶轻解释道。

说着,她走向苏炳成,伸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苏老爷。

苏炳成的手颤抖地指着井边的两个“人”,又问:“他们……她是我娘?”

叶轻点了点头,对着苏老太太恭敬地鞠了一躬,才替她发言:“苏老太太之所以会突然在家中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怕冤魂生变,影响苏家运气,惹出更大的祸端。”

她的话说完,苏炳成就见自己已成鬼魂的母亲点了点头,表示道长说的都是对的。

“冤魂?”苏炳成看向旁边那个一动不动的魂魄,苏家一向清明,真会有枉死之人?

叶轻解释道:“是不是冤魂还言之过早,不过她的确一身怨气。”

苏炳成见道长没有给出答案,有些疑惑,“道长不是能看见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怎么还言之过早了?这冤魂怎么除?我的母亲为何又在此处?”

一大串问题砸在叶轻身上,叶轻更加肯定自己的确是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的了。

“她是新魂,没有气力,所以说不了话,只有找到她的尸身,或者再过些时日等她有力气了再开口。”

他们修道之人也不是万能的,也会有难题,就比如新魂开口。

稍有不当,就有可能会引导这些刚死之人走上歧途。

所以通常都是等它们自己学会陈述,或者找到尸身,窥探往事。

给鬼怪精灵渡气传功什么的,习正道的修士是不会做的。

苏家人一听,很是惶恐,为首的苏夫人立即上前道:“道长,苏家已经被搅得不得安宁,若是再等上一些时日,什么鬼魂真的长大了,那岂不是会害了苏家?”

苏炳成闻言,呵斥了一声,“先前是母亲对我们的提醒,是我们会错了意!夫人,赶紧向母亲道歉!”

苏夫人虽是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按照苏炳成指示地方向,对着空气道了歉。

叶轻却见苏老太太确实不介意的,看样子是很疼爱苏家子孙的。

“道长,能不能渡了这孩子?”苏老太太恳请叶轻帮忙,她是极不愿苏家人遭受痛苦的。

叶轻虽然能理解老太太的苦心,但这不是上上之策,“治标不治本,有些树看起来枝繁叶茂,实则早已被蛀虫侵蚀,若是不把蛀虫驱走,这样的事迟早还是要发生的。”

苏炳成上前道:“道长,苏家愿以黄金百两相赠,恳请道长出手!”

“咳咳咳。”叶轻被这数目砸得有点恍惚,若是真有这笔钱,拿回去修一修自家道观也是不错的。

于是叶轻便答应了,命人准备了几根绳子,便脱去道袍,准备下井寻尸。

“小道长。”王玉突然拉住了叶轻。

他这一身锦缎和叶轻身上的粗布显得格格不入。

“你又想干什么?”叶轻一只脚都跨进水井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要她看相吧!

王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批人,说道:“这些力气活不妨交给下人来处理。”

叶轻看向王玉的那帮小太监,一边惊讶于王玉突然的好心,一边摇头,“若是底下真有什么东西,到最后还得我自己下去。”

现在不知道死者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是人祸?还是有妖孽作祟?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亲自下去看看。

被叶轻这么一说,王玉便不再拦着,转身让属下先去报官。

在井外等候的人们很快就听到一声“扑通”声,得知道长已经下水了。

苏夫人焦急地在外面打转,生怕又有人死在家中。

苏炳成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见她正慈笑的看着他,苏炳成立即振作,召集了家中所有下人。

能在奴仆院下手,多半与这些下人脱不了干系。

“管家呢?”苏炳成环视了聚集而来的下人,发现还有人未到。

下人答道:“管家说他去报官了。”

苏炳成略有疑虑,又问:“他去了多久?”

下人想了想,说道:“得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那岂不是他们才来奴仆院的时候。

苏炳成立即下令,“你们几人,现在去找管家,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井底昏暗,什么也看不见。水下的叶轻凭着怨气找到了沉在井底的尸体。

苏炳成还在命人寻找管家的时候,便听到井中有人呼喊。

“拉我上去。”

叶轻驮着个已经泡得肿胀,已经看不清人样的尸体,艰难地从井底爬了上来。

她放下尸体,脱力地喘着粗气,说道:“下手的人有点小聪明,在她身上栓了重物,所以她沉在井底,没有被人发现。”

看这样子,少说死了一个月了。

地上的尸体皮肤泡软膨胀,身上的皮似乎可以轻易剥离,好在是泡在水底,没有发霉。

不过这副样子已经吓得不少人跑远干呕。

苏炳成看着也是一副不好受的模样,强忍着恶心,问道:“现在看不出此人是谁,要不等仵作前来?”

叶轻摆了摆手,拒绝了苏炳成的提议。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就是认人这点小事,她办得到。

“太上敕令,召我三清,通感阴灵,冤仇我听。”

叶轻食指中指并拢,直抵死者眉心。

围观的众人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开,紧接着,便看到道长身边似乎有一团看不见的气环绕,令人难以近身。

“管家,你偷东西!”

“你最好闭紧你的嘴巴,否则你永远别想张嘴!”

叶轻看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被苏管家威胁,虽然丫鬟并未与他人说,却还是糟了管家的毒手。

管家趁着天黑,将丫鬟敲晕,绑上石头,丢进了水井。

他依旧是苏家的管家,但丫鬟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以管家的名义,将这名丫鬟的名字从管事簿上划除,可谓是做的一干二净。

叶轻睁开双眼,再看面前的死者时,微有惋惜之色,声音似轻叹,说道:“是管家。”

她从地上站起,浑身湿透的她立即感受到一阵冷风,拿起井边的道袍为自己套上。

第7章 往生极乐

“这名丫鬟看见管家监守自盗,所以才被灭了口。”叶轻解释道。

至于拿人归案的事,便与她无关了。

苏炳成自知道长已经是帮了大忙,找到管家和彻查账本的事就交由衙门和苏家自己来办。

下人将死去丫鬟的尸体抬了下去,按照苏炳成的指示先交由衙门审理,沉冤得雪后,再找一块地方厚葬。

苏炳成叹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下,可是还有心思哽咽在喉。

他走向苏老太太的亡魂,跪在了她的面前,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母亲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再见。

看着自己的儿子还如此记挂这自己,苏老太太很想亲自扶起他,却已是人鬼殊途。

“苏老太太说,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苏家人好好生活、平安一生,可惜生前没有看到小孙子出生,很是惋惜,现在看到小孙子长大了,已经心满意足,苏老爷莫在愧疚。”

叶轻将苏老太太的原话转达给苏炳成,话语是情真意切,但说话的人心中却毫无波澜。

她见多了这种生前没有好好珍惜,等到死后才这种万般无奈。

不过凡人有凡人的好处,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还算得上真诚。

苏炳成悲戚,跪在地上哽咽说不出话。

叶轻默默地走向丫鬟的游魂,打算先超度了她,却听到苏老太太的话。

闻言,叶轻有些犹豫,转头对苏炳成说道:“苏老太太要贫道也超度了她,贫道想过问你们的意见。”

事有因果,有些鬼魂执意人间,不愿离去,若只是挂念家人,无害人之心,她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现在苏炳成已经看到了他母亲的亡魂,她再超度,恐怕影响不好。

苏炳成立即摇头,母亲生前他没有好好照料,如今再见,他想好好弥补。

可是苏老太太又说了执意要走的话,令叶轻很是为难。

“原本是不想走了,想一直看着我儿,我的孙儿慢慢长大,可是……人和鬼就是不一样的。道长,你送老身走吧!”

苏老太太有些愧疚,苏家之所以会找人做法事,也是她出言吓到了所有人,她继续待在这里,家里人只会不得安生。

叶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转达,目光在一人一鬼之间徘徊。

苏夫人虽然看不到已故的苏老太太,却从老爷和道长的话中听出来意思,她上前宽慰道:“老爷,老太太为苏家操劳了一辈子,她老人家化作游魂,还在为苏家操心,您就让她老家人安心走吧!”

苏炳成很是心痛,夫人所言不无道理,可他舍不得啊!

“母亲,炳成明白了,往后定会看顾好苏家,您放心走吧!若有下辈子,炳成还愿做母亲的儿子!”说罢,苏炳成郑重地朝着苏老太太磕了个响头。

苏夫人缓缓跪下,跟着苏炳成也磕了个头。

叶轻看着苏老太太点了点头,走向苏炳成,手掌覆盖着他的双眼,收回了他的通灵,以免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至亲离去。

叶轻面朝丫鬟和苏老太太,盘腿而坐。

“勤修大道法,精心感太冥,黄华真气降,五脏结胎婴,幽魂升天堂,飞升朝上清,福慧无不遍,此食施众生。”

她的周身似乎有黄光乍出,紧接着,井边的两只游魂渐渐离散,化作点点星尘,缓缓飞升。

叶轻轻呼一口气,将心中郁结一并排出,缓缓道:“福生无量天尊。”

众人看见凭空出现的星星点点,虔诚地跪下叩拜祈祷,这般神迹,怕是这辈子不会再见第二回了。

“扫兴。”坐在雕玉椅上的王玉很是不悦斥了一声,引得所有人的视线。

苏炳成还未从悲哀的心情走出来,就听到王玉的话,心情更是不好,质问道:“九千岁,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玉冷笑了一声,说道:“本尊今日是来看珍奇鬼怪的,可不是来看你们苏家的家事的。”

先前一直在忍受的苏炳成终于忍不下去了,指着大门怒骂道:“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九千岁的确是外人,轻便吧!”

叶轻有些意外,刚才她和王玉对峙的时候,苏炳成一直都是老好人的样子,现在把他惹毛了,这个死太监还真是令人不悦。

听到苏炳成的话,王玉笑出了声,反问道:“外人?若不是我这个外人,你们苏家早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苏炳成的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自己的脾气,沉声道:“苏家如何,不需要九千岁多管闲事。”

王玉微微有些不悦,当年与苏家一起办事的叶家满门被屠,以苏家当年的罪名,就算诛九族也不为过。

若不是他在皇上面前说话,苏家怎会有今天?

“你父亲礼部侍郎苏奉贤,当年可是和皇陵总督办叶寒齐名,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子孙如此愚钝,定会气得从墓里爬出来。”王玉讽刺道。

苏炳成这下忍不了了,指着王玉怒道:“你这阉狗,不配提我父亲!”

王玉嗤笑,朝着属下招了招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一路软毯铺地,鲜花飞扬,好不奢靡。

令还未平息情绪的苏家上下看着更是愤怒。

眼看着王玉离开,苏炳成还是不解气,但想到今日最大功成是道长,立即平复心情,转身正想要感谢道长,却发现他正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道长?”苏炳成轻声唤道。

叶轻回过神来,见苏炳成面露疑惑,借口道:“贫道有些累了。”

苏炳成马上反应过来,转头对苏夫人说道:“夫人快去准备一座酒席,收拾一间屋子。”

随后,他才对叶轻很是感激地说道:“道长帮了苏家大忙,今日便留在苏家,好让我们款待道长您。”

叶轻见天色不早,不睡在苏家就要自己出去找地儿住,还是在这里留宿一宿比较好。

而且等会夜深了,她也好办事。

“有劳了。”叶轻微微颔首道。

因为刚才送走了苏老太太的缘故,苏炳成看起来并不甚开心,但是也没有表露得太明显,做足了东家的礼数。

终于能歇脚的叶轻泡在浴桶里一动都不想动,她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就为了得知一个真相。

第8章 皇陵之谜

也正如她所料,当年和她父亲叶寒交好的苏奉贤果然知道内情。

就在刚才,苏老太太临走前,已经猜出了她是叶寒之女一事。

方才见苏老太太有些迟疑,她还以为是老太太还有话要说,“老太太,还有什么是需要晚辈转达的?”

苏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之事,皆是先帝一念而起,若不是因为皇陵,多少人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遭罪。”

叶轻心下一惊,试探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苏老太太见叶轻一身防备,慈爱地笑了笑,温声道:“孩子,如今你回来,一定要万事小心,京师看似繁华,实则步步荆棘。当年叶老爷被判了刑,我们老爷在皇上面前挨了训,便回来了,自那以后……”

谈及苏家老爷,苏老太太的眼中既是怀念,也又几分悲痛,“老爷回来以后便提心吊胆,果然在一年后,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入了狱,出狱后便一蹶不振,直至……油尽灯枯。”

鬼魂无法落泪,但叶轻知道,苏老太太正在悲痛,沉默着听着她的后话。

“老爷自叶家出事后似乎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着手开始安排,令所有苏家子弟全部退出官场,以经商为生。临终前,他曾嘱咐老身,要将一封信交于叶家后人。”

苏老太太将藏信的地点告诉了叶轻,才渐渐散去魂魄,前往来生去了。

叶轻靠在浴桶旁,回想着苏老太太的话。

当年她父亲是皇陵总督办,结果皇陵刚建好不久,当时建造皇陵的人,就因为各种缘由,全部被灭了口。

叶寒是总督办,整个叶家也因此被灭了门。

苏老太爷苏奉贤身为礼部侍郎,与叶寒多有交集,也是涉及皇陵建造的官员,在皇上面前挨训,不过就借口,后来入狱才是致死的关键。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入了狱,便一蹶不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是天威难敌,无人敢质疑。

她来苏家就为了找到当年父亲身死的证据,证明叶家是被冤枉的,还九泉之下的叶家人一个清白。

想着,叶轻从浴桶中坐了起来,打算趁着天黑去后院假山取信。

她刚准备站起,突然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此时,一身深紫锦缎长袍的王玉正的大大咧咧地靠着屏风,毫不掩饰地看着叶轻沐浴。

“怎么是你?”叶轻皱起了眉头,显然还在因为白天的事而厌恶王玉。

王玉很是不解,一般女子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先大叫,喊他出去,好穿衣服的吗?

“叶轻,叶家罪臣之女,对吗?”

叶轻看着一脸自信,很是笃定的王玉,笑了笑,回答道:“我可以是。”

看着叶轻还是没反应过来男女大防之事,王玉偷笑了一声。

不过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倒很是有趣,他继续说道:“叶寒当年被定罪后,叶夫人连夜将叶家长女叶轻送往城外道观,所以躲过了一劫,你现在回来,是想替叶家报仇?”

叶轻召出法器,只要王玉敢出声,她便宰了这个死太监。

见叶轻手上的那把铜钱剑,王玉再不似白天的那一副,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模样,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谈合作的。”

和诡秘的术士打架,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他不爱做这种没必要的事。

叶轻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没兴趣。”

她从浴桶中站起,一点也不避讳地开始穿衣服。

王玉本以为自己的举动足够吓到叶轻,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一点也不避讳。

他轻咳了一声,扭开了头。

叶轻穿好了衣服,看着靠在屏风上的王玉,嗤声道:“贫道是个出家人,你又是个……”

她的目光向下,看向王玉的裆下,也轻咳了一声,说道:“太监。”

所以他俩有什么好避讳的?

王玉低头看着毫无畏惧之色的叶轻,她一点也不像罪臣之后冒险来京的样子,更觉得好奇。

“你会来找我的,只是到时,我可不像现在这般好说话了。”王玉留下了一句话,便利落地转身离去。

他不再劝,反正叶轻迟早会找上门。

叶轻看着王玉离开,压根不相信自己会去找他,这死太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靠谱的。

她走到门边,见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吹灭了房间里的烛火,遁入了夜色。

白天被管家带了一边路,叶轻已经记下了苏家的大致布局,更快就找到了苏家后院的花园,在第三棵柳树旁的假山上,找到了被草木掩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锦盒,锦盒里正放置着一封信。

叶轻藏在假山中,从乾坤袋中掏出几张符纸点燃,借着火光看清信纸上的字。

苏老太爷直言当年叶寒和其他负责监工皇陵的官员之死,的确和皇陵脱不了干系,当年负责监工的官员曾亲眼看见先帝捧着一个盒子走进了皇陵,后来有传言说那东西可以使人长生不老还能掌控国运。

所以皇陵建成那年还发生了许多怪事,当年国内突然大旱,饿殍遍野,瘟疫四起,大抵是和皇陵与先帝脱不了关系,所以当年督办皇陵的人都留不得了。

叶轻并不相信这番言论,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能真正掌控一切的,怎么可能仅靠一个皇陵就能搅得天下大乱。

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不能出了事就怪天怪地。

不过这让她更加笃定,叶家出事的确和先帝有关,而且先帝的确将东西放进了皇陵。

看完了信,叶轻直接将信纸投进了火光,亲眼看着纸张烧成灰烬才离开。

“看来必须要进皇陵一趟了。”叶轻躺在床上叹气。

她哪知道皇陵在哪里,总不可能把所有龙脉都挖一遍吧!

如果有人能指个路就好了!

想着,叶轻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死太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心中有事,一夜无眠,叶轻起了个大早,向苏家人辞别。

苏炳成还想多留道长几日,好好答谢他,没想到道长真的办完事就要离开。

第9章 所见非真

离开前,叶轻终于看见了苏老太太一直挂念的小孙子,小孩子长得粉粉嫩嫩,很是惹人喜爱。

叶轻低头从乾坤袋中翻出了一个长命锁,挂在了苏家小少爷的脖子上。

苏小少爷看着长命锁很是喜欢,握在手里就不放了,他朝着叶轻甜甜一笑,伸手就要讨人抱。

叶轻鲜少接触孩子,有些惶恐地后退了一步,缓缓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告辞。”

苏炳成追问道:“道长可有道观,我们也好登门感谢!”

叶轻摆了摆手,回答道:“有缘自会相见。”

说罢,她便揣着苏家给的报酬走远了。

黄金百两什么的,她想要也抬不动,索性就叫苏家拿去布施了,身上揣些银票应应急。

叶轻走着便拐进了一条小巷,确认没有人跟着,继续往里走,果然看见一个人,穿着一身道袍在此等候。

“道长,您可算来了!”

在巷子里等候的,正是叶轻昨日在苏家门前揭穿的骗子。

他根本就不是道士,而是叶轻在路边随便找的人,假装的道士,目的就是为了找借口进苏家。

相比于她直接去苏家捉鬼,她这一招突然的救场反而能让苏家人更相信她。

叶轻递给了假道士一包银子,假道士掂了掂,确定没有少,很是感激地冲着叶轻道谢。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假道士对着她点头哈腰的时候,叶轻拍了一张符纸在他头上,随后消失在了巷子里。

假道士愣在原地许久,再动弹时却是一脸的迷茫,他摘下眼前的符纸,上下翻转愣是没看懂,但是当他看到手里的银子时,什么都不管了,揣着银子便跑了。

叶轻站在拐角,确定那人已经忘记了这两天的事,眼看着他离开。

但是她马上就陷入了沉思,王玉来找她,恐怕就是和皇陵有关系,不然他不会旁敲侧击问那么多数术问题,确定她的确有本事。

如果跟着王玉能找到皇陵,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皇陵。

“早知道昨晚就答应他了。”叶轻昨晚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毕竟王玉信誓旦旦地来找她,大概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是她一见王玉那嘴欠的样子,就忍不住和他呛。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叶轻轻叹一声,收拢好腰间的乾坤袋,走出了巷子。

她站在巷口向左右看了看,虽没有看到人影,但是她能感觉到附近有人存在,于是她言道:“劳烦各位带贫道去找王玉。”

叶轻话音刚落,便有十几道黑影蹭蹭蹭落到了叶轻面前。

这些人动作凌厉,眼神肃杀,单轮武功,叶轻恐怕是打不过他们的。

叶轻见他们衣服一角绣着海棠花纹,便想起京城百姓曾提起过东厂的标志便是这海棠花。

一人大步走上前,对着叶轻抱拳,恭敬道:“道长,随属下来。”

叶轻本以为她得跟着这些人跑去王玉那儿,没想到这些东厂的侍卫居然还挺贴心,扛着个软轿送她。

这些人将叶轻送到都督府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叶轻觉得轿子不晃了,便悄悄拉开轿帘悄悄,不看便罢了,这一看,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在看到王玉那顶轿子的时候,她就应该要想到这厮得多有钱。

但是今日这一见,他这府邸里的物什都快闪瞎她这双眼了。

叶轻的轿子被送进了都督府,看到的更是华丽。

这台阶,得是整块玉石砌成的吧!这柱子雕的这些龙啊凤啊的,好是生动!

花园中摆的桌椅她倒是认得,是梨花木的,大抵是为了显示贵气,好好的梨花木被镶上了一圈金边。

边上的花草更是不得了,她喜学药植,但观赏花草也略有见解,这花园里不下十种花草,不该是这个季节开的,也不该是京城会有的。

再往里进,叶轻认识的就不多了,除了花草和书架上的书外,山下这些奢靡之物,她不甚触及,不过她也知,这些不是凡物。

王诩弓着腰在院外等候了许久,才见一人身着道袍前来。

“果然和主子说的一样,他能自己找来。”

王诩略有些好奇地伸长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何人,能被主子这么重视。

方才主子特意叮嘱,将道长放在前院,想让道长自己寻来。

又担心道长找不到,嘱意他在此等候。

王诩也算宫中老人了,跟着王玉也有些年岁,见多了人,自然一眼便知走来的小道士是女子。

不过她看着很是瘦弱,又着一身道袍,说是男子的确有人信。

王诩总觉得小道长看着有些怪异,定睛一看才发现怪处。她明明是个小个子,却在腰间别了个大包,很是累赘。

“小道长,这里。”王诩朝叶轻招手示意。

叶轻见有人看她,抬头看去,微微颔首,随后缓缓走去。

她对自己的符咒有感知,先前王玉拿走了她的禁言符,就算没有人带着,她也能自己找来。

“贫道来寻九千岁。”叶轻双手结太极阴阳印,向来人作揖。

王诩连忙摆手,主子的宾客怎能对他行礼,“道长无需多礼,杂家王诩,是九千岁的随身内侍。”

叶轻眉头一挑,好奇地问道:“你也姓王?”

昨日在苏家叫嚣的那个太监好像也姓王,都是王玉的亲戚?

王诩颔首,恭敬回道:“能被九千岁赐名,是杂家莫大的荣幸。”

朝廷内侍,以九千岁为尊,能与九千岁同姓,便是莫大的荣耀,不过也常有人因此殒命。

叶轻是感受不到所谓的荣幸了,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回应了一声。

随后她往王诩身后的门看了看,见院中正坐着的正是王玉,提步向他走去。

王诩见面前的人一下就没影了,赶忙追上去:“道长!”

却见叶轻已经来到王玉桌前,此时王玉正坐在桌前进食。

桌上摆着的,满是山珍海味,盛装它们的更是用了白玉盘,每个盘子上都画着一朵红艳的海棠花。

王玉抬眼看了看叶轻,随口一问:“食午否?”

第10章 信你个鬼

正是午时,叶轻的确有些饿了,便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但她并未动筷,而是探究地看着王玉。

被盯得略有不适,王玉从容地放下筷子,缓缓道:“本尊知道自己貌美如花,道长可是要为了本尊破戒?”

叶轻呵笑一声,直言道:“我们合作,我要去皇陵。”

“哦?”王玉兴致勃然,想听叶轻继续说下去。

叶轻转身,面对王玉而坐,面色正然道:“你既已知道贫道是何人,贫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去皇陵,找到我父亲当年的真相。”

于情于理,她都要去皇陵一趟,就算找不到她要的东西,找到皇陵竣工当年的真相,还叶家一个清白也是必要的。

王玉微微一笑,虽然是应了一声,但不如之前爽快。

他抬头示意王诩,道:“准备一间客房。”

说罢,他将置于腿上的方巾放回桌上,起身边往院外走。

叶轻见状,连忙起身去拦,却被侍候在一旁的王诩拦住。

“道长,九千岁要进宫面圣了,您若是有事,烦请等九千岁回来再说。”王诩说着,侧身展手,做一请的姿势,“道长,请与杂家来。”

叶轻看着王玉离开的方向,虽然她早料到会被他冷言相待,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在都督府住下,除了见不着王玉,一应招待全是上佳。

叶轻可不甘心坐以待毙,悄悄在王府里布阵,只要逮到王玉的踪迹,她便跟去。

结果王玉就像一阵烟似的,说没就没。

“好你个死太监。”叶轻在一起站在阵中,这已经是她第四十二次扑空了。

她不就是在苏家招惹过那死太监几次吗?他用得着这么回击她?

想着,叶轻的目光看向了阵中的符箓,讪讪一笑。

东厂,王玉正坐在桌前,看着手底下的人批阅公文。

而他悠哉悠哉地轻嗅软香,突然,他感到身上一寒战,隐约要打个喷嚏。

“那不安分的兔子如何了?”王玉问道。

王诩起先是没明白的,但想到九千岁不会问别人的,便回道:“道长一如往常,还是会在府中布阵。”

闻言,王玉轻笑了一声,眼底尽是戏谑,“随她去,累了就安分了。”

次日一大早,叶轻便睡醒,坐在床上打坐。

窗外弥漫着大雾,花草的叶面还都沾着露水,都督府里巡逻的侍卫怕是还未轮班,看起来也有些困倦。

叶轻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王玉应该要出发去皇宫了。

想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手边放着的铃铛。

这铃铛上贴着一道符文,与王玉卧房门前的阵法的符箓一致。

叶轻平时在自己府上干了什么,王玉怎会不知,这偌大的都督府,就连茅房都被她放了几个符咒。

手底下的侍卫每日中招,好在他们不敢与他抱怨,不然他得被烦死。

王玉此时正抬着头看着门前匾额上的黄纸,大抵是藏在匾额后,不小心露出来了一角。

“都肆意到本尊卧房来了。”王玉说着,眼睛微眯,手伸向匾额,那藏在匾额后的符纸被他吸引,缓缓落入了他的手中。

骤然,他脚下亮起一圈符咒刻印,周围的事物上所贴符文也跟着现行。

王玉捏着手中的符纸,看着自己所处的陷阱,挑眉道:“有点意思。”

客房里的叶轻在王玉踏进陷阱的那一刻便听到了铃铛的警示,立即从客房赶去。

守在客房附近的侍卫见叶轻离开,连忙追上去,怎知刚跑没几步便没了她的踪影。

“糟了!中计了!”侍卫突然发现不对劲,只怕道长是故意调虎离山。

所有侍卫立即往回赶,与他们相反方向的正是九千岁的院子。

若是九千岁真出了事,他们怕是活不过今天。

叶轻看着被困在阵中的王玉,顾不得高兴,很是愤怒地走上前,质问他道:“躲我这么多天有意思吗?合作还是不合作?不合作我自己去找!”

有这和王玉兜圈子的功夫,她都离开京师了。

王玉不怒反笑,突如其来的好心,说道:“这段时间,本尊正为出发做准备。”

叶轻将信将疑,“真的?”

她说着,右手微收,陷阱越来越小,显然是不相信王玉说的话。

她又不傻,这死太监浑身上下能唬人的就是他那一张脸,谁会信他的鬼话。

见留给自己的地方越来越小,王玉不见畏惧,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假笑。

回过神来的都督府侍卫赶来见九千岁被困住,立即拔刀对着叶轻,缓缓逼近。

“下去。”王玉命令道。

侍卫面面相觑,略有些为难。

王诩见底下的人还不走,赶忙上前带领,“九千岁发话,你们还不听?”

侍卫闻言,只好收刀,退出了院子。

叶轻略有疑惑地看着王玉,不明白他的用意。

只听王玉又道:“这几日在宫中行走,本尊打听到了些许叶家的事。”

他知道仅靠这句话,叶轻不会上当,于是继续说道:“叶寒当年是个人才,朝中有不少好友,碰巧前几日驻扎边防的队伍回京,其中便有叶寒当年的挚友。”

叶轻收拢法阵的手一顿,“是谁?”

她当年不记事便被送离叶家,对父亲的事知之甚少,苏奉贤与叶寒交好,还是她下山后打听了许久才知道的。

叶轻分心的一刻,阵中已经没了人影。

她心中暗叫不好,立即从乾坤袋里拿出桃木剑,准备应敌。

她刚感知到王玉的位置,自己就被王玉一绳子捆了起来。

“你个死太监,有本事单挑啊!藏来藏去算什么本事!”叶轻挣扎着,怒吼道。

王玉亲自捆住叶轻的双手,连她的手指都不放过。

听到叶轻的话,王玉戏谑道:“道长设下陷阱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单挑?”

叶轻有些语塞,想回怼王玉的话,但好像她确实不占理。

看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叶轻,王玉终于满意,伸手抓住叶轻腰间的绳子,将人直接提进了房间。

叶轻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方,没有再威胁王玉,生怕死太监一个放手,她的脸就着地了。

第11章 武功废柴

“喂!”

“死太监!”

“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啊!”

“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就动手了!”

叶轻眼前只有地面,除了看见用玉石贴边而成的门槛,上好金丝楠木拼制的地板,大红大金的地毯,其他的,啥也看不见,啥也不知道。

王玉很是嫌弃地看着手上提着的人,“道长可真是一点也不像出家人。”

叶轻呵笑,死太监三句不离讽刺,真当她听不出来啊!

“大概是九千岁见识不多,往后多见见,自然知道出家人是什么样子。”

王玉低眉看了看叶轻,随手把人扔在了贵妃椅上。

“哎哟喂!”叶轻佯装喊疼,实则悄悄把自己蜷缩起来,以便保护自己。

王玉脱下大氅,坐在了椅子边沿,看着叶轻不停闹腾。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叶轻腰间别着的袋子上,赫然发现叶轻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伸进了袋子。

王玉伸手按住了叶轻的手,微笑着把叶轻的手从袋子里拔了出来,更是打算解掉她的袋子,以防她再翻出什么东西。

这乾坤袋里的东西就是叶轻的全身家当,在下山的时候,叶轻就把乾坤袋的带子缝在了裤腰带上。

“有话不能好好说?放开我!”叶轻怒瞪王玉,这厮居然肖想她的乾坤袋。

他都这么有钱了,还想拿她的东西,太不要脸了!

王玉盯着和裤腰带缝在一起的带子,讪笑了一声,手缓缓地摸上了她的裤腰带,意图很是明显。

“道长初来乍到,怕是不知道一件事。”

叶轻警惕地盯着王玉,他长得好看是没错,但是凑这么近,太怪异了!

“什么?”

叶轻嘴上回答着,被捆住的手悄悄地开始解结。

王玉笑着,解掉了叶轻的裤子,越发靠近她,缓缓说道:“道长说,你是出家人,而本尊是太监,不必在乎男女大防,但是……”

他说着,手掌缓缓向下,按在了叶轻的小腹上,“鱼水之欢,太监懂得更多。”

叶轻双眼顿时瞪大,手里解绳子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王玉看着叶轻的表情很是满意,他缓缓低下头,靠在叶轻身侧,朱唇轻启咬住了叶轻的耳垂,湿热之气一呼一吸喷在叶轻耳侧。

两人的动作看起来暧昧非常。

叶轻只能看到王玉的后颈,自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探究的眼神。

王玉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探到叶轻的丹田确实没有多少内力,她的武功不是装的,确实不是很好。

如此,将来一路上,他得多派些人照拂了。

“我即方位,艮,天山遁!”

王玉立即反应过来,往后一跳,才发现叶轻周身出现了八卦阵。

叶轻冷笑一声,往后跳又怎么样,还不是在一个方位。

地底的响声越来越大,叶轻的东北方直接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

裂缝一直延伸到王玉脚下,更像是要见他吞入深渊一般,不依不饶地跟着他。

叶轻抓紧机会,见王玉往东走,立即咒令:“火雷噬嗑。”

霎时间,阵内地动山摇,屋外的天也暗了下来,时不时发出几声沉闷的雷声,伺机而动。

王玉站在阵中,往哪儿走都不是,目光危险地看着已经给自己松绑、恣意地坐在贵妃椅上的叶轻。

枉他还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在路上出事,出事便出事,大不了他再捉个道士去。

“道长若是真劈死了本尊,谁带你去皇陵?”

王玉看着隐约要降雨的天,给自己和叶轻一个台阶下。

叶轻知道,火雷这么一劈,都督府不毁也得烧着,这么好的一个地儿,糟蹋了可惜。

而且这死太监屋里的才是最贵的,不砸这儿砸哪儿。

叶轻趁着即将劈雷的空档,拎起王玉扔在一边的乾坤袋,拿出了袋子里的桃木剑,顺道把自己的裤子穿好。

她将火雷一收,拿着桃木剑便往王玉面前刺去。

王玉已知叶轻没什么武功,自然是不怕的,伸手便要打开叶轻。

冲来的叶轻一点也不畏惧王玉的攻击,直冲向他。

王玉有些不悦的皱眉,他不喜如此不要命的袭击,不值当。

他侧身,做手刃要劈晕叶轻。

谁知他的手直接陷进了叶轻的身体,如同沼泽一般。

王玉立即辨出此人并非真正的叶轻,将假人踹开,拔出自己的手。

假人无力往后一倒化作一滩泥,掩盖住了几分地上的金丝毯骚包的光芒。

“本尊的攒金丝花鸟云缎软毯……”

王玉还没感叹完,就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冷风,他立即回身,只见眼前出现了好几个叶轻,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看着这些叶轻,王玉眯了眯眼,俨然是有些被惹怒。

忽然,他看见一人耳根有块红印,正是他刚咬的。

叶轻便见眼前的王玉突然消失,立即提高警惕。

然而叶轻不再像之前那般容易中圈套,她的周身全是阵法,王玉一出现,叶轻便能第一时间捕捉到。

站在屋外的王诩和侍卫们听着屋内传出瓷瓶的破碎声,布料的撕裂声,怎么都感觉不妙,可又不敢上前打听。

屋内,两人打了一圈,富丽堂皇的房间此时完全成了一片废墟。

王玉扼制住了叶轻,却踩在了叶轻设下的陷阱上,两人再一次形成了制衡。

“道长,如果你找不到皇陵,那本尊便剥了你的皮做灯罩。”王玉的话似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他看着满目疮痍的房间,恨不得现在就撕了叶轻。

叶轻不依不饶,“打住!这里边有一半是你自己弄坏的,凭什么都算我头上!”

王玉的手一紧,看似已经不耐到了极点。

叶轻也跟着收紧陷阱,大不了两个人一块遭殃。

两人僵持了许久,最后一起放手才罢休。

王玉走向房间里鲜有没遭殃的挂画前,拉开挂画,打开了后面的机关,取出了一张地图,递给了叶轻。

“先皇陵建好后,和它有关的东西都被销毁了,这是皇上手中唯一的线索。”

叶轻结果地图,大致的看了看,地图上画的是路线图,可不是什么皇陵位置,疑惑地看向王玉。

第12章 千金一诺

王玉解释道:“这张地图表示当年建造队从京师出发,一路南下,最后在江南一带失去了记录。期间经过广平、绛州、襄阳等地,不乏是先帝为了掩人耳目而作。”

他脸上的假笑微微收敛,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认真,说道:“本尊需要你寻陵,作为报酬,本尊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他打算将当年建造队经过的路线都走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端倪,有叶轻坐镇寻龙探穴,就不需要他花费大量财力物力一处一处挖过去了。

正在认真看地图的叶轻听到王玉的话,立即抬头,她的确有件事需要用到王玉。

“如此,希望九千岁说到做到,贫道定会让你如愿。”

若这件事与她无关,她打打马虎眼便是,但是这件事和她关系莫大,自然是认真对待的。

王玉颔首,应道:“本尊一言,千金不换。”

给叶轻的地图是王玉命人复刻的,她拿去也无妨。

叶轻出了王玉的屋子,便往自己的客房走去,准备收拾收拾东西,随时可以出发。

王诩一步三回头地目送叶轻离开,正想进屋问问九千岁今日还要不要进宫,却没想到九千岁的房内居然一地狼藉。

平日里九千岁最是爱惜的古董名画,几乎都碎在地上了。

“九……九千岁?”王诩胆战心惊地开口,生怕冲撞了九千岁。

王玉侧目看向王诩,“命人收拾。”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

王诩立即跟上,问道:“主子,轿子已经安排好了。只是……”王诩说着,后话有些迟疑。

王玉顿住脚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王诩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可疑之人,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子,路上不多带点自己人吗?”

主子鲜少出远门,这一趟离开,不知何时方归。

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要保护主子的周全,可是没想到九千岁前几日居然将派去寻皇陵的队伍中的自己人撤去大半。

王玉闻言,冷冷一笑,说道:“派自己的人去,路上要是真出了事,本尊心疼。况且用此法换皇上一个安心,是值得的。”

皇陵不过就是传说,除了当年建造皇陵的那批队伍见过外,就没有其他人见过。

所谓寻找皇陵,不过就是皇上的一计罢了。

反正路上会遭遇什么,他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带上那么多自己人,白白去送命。

王诩立即明白,悄声道:“属下已经命人出发,悄悄潜入广平、平阳等地,随时接应主子。”

王玉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王诩的搀扶下,走上了轿子。

一听说九千岁要进宫,宫中的宫人便忙活了起来,扫洒宫道,铺好地毯,撒上新鲜花瓣,所有人跪在路边等候。

即使如此,王玉从未正眼看过这些人,令“九千岁奢靡度日”的传闻声势越来越大。

轿子一直待到了九龙殿外,王玉理了理大氅,弯腰踩着小太监的背下轿。

看见王玉到来,刚才还阴沉着脸的皇帝顾宪瞬间变了脸色,和颜悦色地看着缓缓而行的王玉。

“大监今日来迟了!”顾宪这话虽是斥责,听起来却毫无责怪的意思。

王玉请罪道:“杂家后日便离京,府中多事,所以杂家便滞留了几时,皇上这是在等杂家?”

说着,王玉走向皇帝,上了台阶,躬身为他研墨。

顾宪摇头否认道:“大监掌管宫中二十四局,又管理东西两场,自然是忙的,若是大监之后脱不开身,寻人来告知朕一声便可。”

皇上言语亲和,好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

王玉低头,回了一声:“是,皇上。”

两人一人一躬身,持续了小半日,直到顾宪见弯着腰的王玉腿微微有些发抖了才消气,说道:“宫中事宜让其他内侍照料便可,大监后日便要出发,回府好好准备吧!”

王玉缓缓颔首,没有躬身三个时辰的疲惫,也没有对被皇上如此对待的愤恨,依旧是面色如常,微笑在容。

但这样的王玉,正是让顾宪感到最不适的。

看着渐渐走远的王玉脚步有些踉跄,顾宪的脸上显露出了几分得意。

“安排的怎么样了?”顾宪对身边的心腹问道。

如今宫中全是王玉的人,能找到一名听从于他的心腹谈何容易。

洪阗恭身回道:“启禀皇上,沿路的杀手已经就位,跟随九千岁的禁卫军已经换成了死士,只要九千岁有异动,立即下手。”

顾宪冷哼一声,对于洪阗口中王玉的称呼很是不悦:“九千岁,朕看那阉人是要当万岁了!”

此次寻皇陵只是次要,他要让王玉有去无回!

从宫里出来,王玉的脸色很是不好,王诩等人更是不敢问,一路小心翼翼地回了府,看着九千岁走进刚收拾好的院子。

“主子这是怎么了?”有属下多嘴问了一句。

王诩立即打断,“主子怎么了用不着你来管!”

主子明显是被皇上惹怒了,皇上也真是,嘴上说着体谅主子,实际上就是要罚主子才称心。

王玉此次去寻皇陵,被皇上指明不得外传,所以一行人在第三日天微亮便整装离京。

也是拖了王玉的福,叶轻坐着舒服的马车,不用受马上颠簸之苦。

他们此次外出需要低调,本来王玉想托着他那顶朱金琉璃轿的,立即被叶轻制止了。

他只好在手中所有轿子里挑了一个低调的。

即使是“低调”的轿子,也有一般轿子的八倍大,一个成年男子横着躺都不会拥挤。

轿中果蔬糕点,熏香软毯更是一应俱全。

合着王玉上哪儿都不肯委屈自己了?叶轻有些无语。

按照路线来看,他们现在正在往广平而去,虽然不是很远,但也需日夜赶路五日。

王玉看似不打紧的模样,让手下人缓行,自个儿躺在马车里优哉游哉地睡起了回笼觉。

叶轻盘腿在一旁打坐,但心中有一事不明,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对榻上的王玉说道:“贫道总觉得九千岁的名字与人不搭。”

假寐的王玉闻言睁眼,略有兴趣地看向叶轻,回问道:“那道长觉得本尊应该叫什么?”

第13章 双玉之声

叶轻一边斟酌一边说道:“王玉……珏字倒是适合你。”

珏,双玉相碰之声,的确适合王玉。

叶轻探究地看向王玉,见他神色如常,对于她提出的这个字并没有太多异议,于是心生一计,说道:“贫道观你面相,测你八字,似与庙堂有缘。”

她的话音刚落,王玉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在顷刻之间恢复。

叶轻注意到马车外的护卫也缓缓向马车靠近,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的模样。

王玉轻笑了一声,看似对叶轻说的话毫不在意。

他从榻上坐起,拿起桌上的茶杯,用茶杯盖拨开茶叶,轻抿了一口茶水。

天未亮,四周寂静,马车里杯盖与杯子的欻欻声格外明显,缓缓靠近马车的护卫听到声音,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没有再动作。

“你怎么知道本尊的生辰八字。”王玉低眉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像是不经意问起一般。

叶轻一挑眉,得逞地笑道:“猜的。不过贫道似乎是猜对了。”

王玉讽刺道:“本尊当真以为道长有此神通。”

不过的确是他大意了,知道他生辰的,世上只剩一人了,登记在册的生辰八字是他伪造的,叶轻不可能知道他真正的生辰八字。

提到名字王玉便如此表态,叶轻想想便知道其中有不得了的事,没有接下去说,反正就是个名字,王玉这个名字虽然难听了点,只要不是她的名字,都好说。

“道长很聪明。”王玉突然出声,夸了叶轻一句。

叶轻闻言,不由得一寒颤,王玉夸人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她的一举一动皆落入王玉的眼中,王玉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又躺会了卧榻,悠哉道:“既然道长不喜欢本尊的名字,那便换一个。”

叶轻转头看向王玉,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中有探究、猜忌和犹豫。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认输,最后王玉微笑了一声,说道:“唤我顾珏。”

顾珏。

叶轻默念,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顾是国姓,王玉说自己姓顾,那岂不是和皇室有关系?

可他为什么成了太监?

叶轻很是疑惑地看着顾珏,随后也明白他此番举动的意思。

她告诉顾珏自己是叶寒之女,就是将把柄交给了顾珏,而他今天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就是要让两人平等合作。

他们一人是为了寻找真相,一人是领旨办事,公平一些的确不错。

至于他和皇室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成了宦官,这就与她无关了。

顾珏的马车要什么有什么,除了队伍时不时停下来休息,马车上的两人基本不下去。

叶轻在马车上找了一块地方坐着,面前铺着地图,掌握一块简简单单的罗盘。

在她面前摆着的所有东西,都很是朴素,这倒是有几分出家人的沉静样子。

顾珏闲来无事便看着叶轻捣鼓她那些玩意儿,看是看不懂,倒是讨了个新鲜。

“道长若是找到先皇陵了,本尊亲自命人为道长打造一副新工具。”顾珏看着叶轻手上的罗盘,太丑了。

叶轻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她可不相信顾珏的品味,什么东西都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贫道的物什是拿来用的,不是摆放着观赏的,自然是什么称手用什么。”

说完,叶轻继续盯着罗盘。

他们的马车已经在路上走了十日,最近几日罗盘的指针开始变化,可能是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们。

叶轻拉开车帘,对马车夫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车夫看了看前方,回答道:“前边儿啊,那是高庄!”

“多谢!”叶轻说罢,回到了车里,看着地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顾珏看着叶轻凝重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他原以为皇陵不会在离京很近的广平,看叶轻这幅表情,大抵是发现了什么。

叶轻指着地图上标着的广平,说道:“下一站下车看看,罗盘的指针不对劲。”

她和顾珏想的一样,先皇陵应该不会在这么近的地方,又或许是他们都想错了,先皇就是想背道而行。

总之,到底是有东西扰乱她的方向,还是先皇陵真的藏在这个地方,等会下去就知道了。

顾珏颔首,路上都听叶轻的。

马车越靠近高庄,叶轻手上的罗盘越发不稳定。

就算不用罗盘指引,叶轻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怨气,她掀开帘子往前路看去,对车夫说道:“您在高庄外停下,贫道进去看一看。”

车夫见车内贵人如此客气,赶忙回应道:“道长客气了,您坐好了,马上就到!”

马车往前行驶,叶轻掀开帘子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顾珏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叶轻的脸色不大好,问道:“有事?”

叶轻点了点头,随后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一会我先下去探路。”

说着,叶轻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两把剑,一把铜钱剑,一把桃木剑,背在了身后。

叶轻当日说假道士用的铜钱剑,她的确有这个底气。

顾珏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爱收藏一些古董玩意儿,叶轻背上背着的两把剑,最吸引他注意的便是那把桃木剑。

这把剑他见叶轻拿出过几次,有些印象。这柄桃木剑原木便已年代久远,成剑的时间也不断,木质细腻,舞动之间带起微微桃香。

那把铜钱剑更是了不得,上面的铜钱均用五帝钱,串铜钱的绳子偏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浸在上好丹砂中染色而成。

背着两把古董上路,叶轻还真是心大。

“主子,高庄到了。”车夫翻身下了马车,将凳子放在了马车边上,立即有人上来铺毯子。

叶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打断了马车外的动作,“你们主子不下车。”

说罢,她钻出马车,利落地跳了下去。

“看好你们的主子,我先去探探路。”

叶轻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旗幡,挂在了棍子上,上书:“天机神算,不准不要钱。”

随后,她便在所有人诧异地目光中走向高庄。

“主子,要派人跟着吗?”侍卫上前请示道。

顾珏闻言,缓缓拉开车帘,就看见算命先生打扮的叶轻渐渐走远,说道:“不用。”

第14章 青炁鬼魂

叶轻站在高庄门口,左看看右看看。

“你俩这一左一右是干嘛?争当护卫先锋?”叶轻看着高庄外站着的两只青面鬼,戏谑道。

当鬼炁成青色,多半是枉死,在人间徘徊就了,恐怕会作孽。

叶轻可没有功夫在这里捉妖,这高庄里阴气极重,应当不止这两只,留着问问路也好。

果然,站在门前充当门卫的两只青面鬼缓缓转身面相叶轻,手抬起,指向高庄之内。

“放心,你们不说我也会进去。”叶轻理了理手中的旗子,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高庄。

本以为需要打个马虎眼才能混进这个小镇,没想到镇子里压根就没人,能看到的,就是路上的青面鬼了。

“这都第五只了。”叶轻盯着桥面上的女鬼,她似乎是在眺望远方,又不肯离去。

青面鬼大批出现,这也太奇怪了。

这是什么地儿,能一下枉死这么多人?

叶轻顺着女鬼的视线往前走,约莫走了半刻钟,终于听到了人声。

她向声源走去,只见前方围着一堆人,他们冲着面前的衙门高呼。

“狼子野心!杀了他!”

“亏得高家待他这么好!竟然对高家下毒手!”

叶轻握着旗杆,钻进了人群,滑溜地挤到了前排,只见衙门中正跪着一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面对所有人的指责,他低着头,嘴里呢喃着什么。

站在衙门外的百姓指责那人议论纷纷,叶轻悄悄地往议论之人那儿凑近。

“高家上下三十三人,没一个活下来的,这张行也是真歹毒!”

“可不是吗?还有京城来的林公子,名声被搞臭了不说,命也没了!惨啊!”

叶轻微微皱眉,三十三条人命?是衙门里的那个瘦弱少年杀的?

且不说那个少年武功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将高家上下所有人灭口,速度得是要多快?

家中若是有人遇害,总会有响动,总会有人出去呼救,可是听这些百姓所言,高家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没的。

“可是张家小子不坏啊!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有道理,我也听说了,张行在高家拿到的所有报酬都交给了他爹娘,是个孝顺孩子!”

“莫不是被人陷害了?”

叶轻不耐地看了议论的百姓一眼。

山下的凡人还真是如印象中一样,风吹两边倒,一点主见也没有。

又看了一会,衙门是在审判这名叫做张行的少年的结果,叶轻对于凡人生死并无兴趣,正欲转身离去。

却见人群外站着十几只青面鬼,看样子是冲着这个张行来的。

叶轻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儿行侠仗义,离开了人群就要往高庄外走。

青面鬼见叶轻要走,紧紧跟着她,执意要她帮忙。

行至高庄门口,叶轻侧目看向身后跟着的青面鬼,冷声道:“贫道不出手除了你们已经是幸事,莫要得寸进尺。”

说罢,她便往高庄外的马车走去。

她这么一说,那些青面鬼果然不跟着她了,只是站在门口盯着马车,似乎是在计划什么。

叶轻还没等马车夫把矮凳拿下来,就一步跨上马车,钻进了车厢。

“如何?”顾珏见叶轻无碍后,随手到了一杯茶水放在她手边。

叶轻拿起杯子一应而下,说道:“城中出现大批枉死的鬼魂,随意罗盘的指向会出问题,只要行远一些,便可知道接下来的路。”

顾珏又问:“只是鬼魂?”

若他记得不错,广平一带乃关中咽喉之地,又盛产粮食,所以城外设有戍军,城内宵禁后有驻军巡逻。

为何出了大批死伤这些官兵会不知,也未上报?

叶轻听顾珏这话,没细想,只觉得顾珏这是在怀疑她的水平,便说道:“我适才探查过,城中除了这些青面鬼,没有其他异样了。”

顾珏心思全然在城中异变上,军务乃国之大事,若是广平驻军枉顾军令,直逼京师不是难事。

“今夜天色不早,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赶路。”

顾珏话音刚落,也不问叶轻的意思,队伍便重新出发,往高庄驶去。

叶轻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珏,“我刚刚说了吧,里头有鬼,你不怕?”

平常人听到有鬼不应该早就跑了吗?顾珏怎么一听到什么怪力乱神,就想往前冲?

到底她是道士,还是顾珏是道士?

顾珏微微颔首,弯腰在软塌旁边的柜子中拿出了几卷卷轴,查看起了广平驻军将领的名册,顺道敷衍叶轻道:“道长涉世未深,很快就知道,世上还有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

叶轻呵笑了一声,并没有把顾珏说的话放在心上,只见他细长的手指正轻划这木简,看起来是在找什么东西。

叶轻不搭理顾珏,自顾自地拉开车窗帘向外看,见方才站在门口的那一堆青面鬼全跟在他们的队伍后面。

叶轻心想:好在凡人轻易不得见这些东西,不然即使这些人武功再高,恐怕这会已经被吓傻了。

他们找了高庄最好的客栈住下。

自从高庄出了命案,外乡人通通都跑了,本就没有其他客人了,顾珏还是阔气地包下了一整间客栈。

叶轻坐在客栈一楼桌前裁制黄纸,看着顾珏手底下的那些人跑上跑下的,忙活了半天。

“你这是住一夜?”叶轻看着被抱上楼软塌、熏香、帷幔,这些个东西,可一点也不比顾珏在自己房间里摆的那些差。

顾珏坐在叶轻对面,自斟自酌,略有惋惜地说道:“若不是因为住一夜,本尊会命人拆了这客栈,重新建一个。”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问道:“既然如此,九千岁为何不在各地建行宫?”

顾珏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微微侧目看向不远的护卫,笑道:“等此行回了皇宫,本尊便向皇上邀功,届时便在境内要几处院子歇脚。”

叶轻裁纸的手停下,抬头探究地看向顾珏,而顾珏面上很是自信,俨然早已看穿叶轻下的套。

顾珏声音压低,提醒道:“道长如今与本尊是一条船上了,本尊失势对道长没有好处。”

第15章 一马平川

叶轻重新拿起剪子,面色不改,也压低了声音回应道:“今日只是警告,贫道的确涉世未深,也知人心险恶。只是向告诉九千岁,合作应当摆好合作的态度。”

她的话说完,就看见客栈外搬进了一个大浴桶,瞬间目瞪口呆。

他们这是找皇陵,还是来游山玩水的?带这么大个浴盆做什么?

顾珏看了一眼自己的梨花木浴盆,伸手摘了叶轻手上的剪刀,放在了桌上,他缓缓站起,靠近叶轻轻声道:“浴盆不小,道长可要一起?”

叶轻回头就看到顾珏的那张脸,刚刚抓过黄纸的手直接拍在了他的脸上,很是嫌弃地说道:“说话就好好说,抽这么近干嘛?我耳朵又不聋。”

好不解风情的女人!

顾珏坐回了椅子,看着叶轻的目光也带着满满的嫌弃,“本尊沐浴须得雪山玉露、四季芬芳,这是本尊唯一不可简之处,道长确定不来?”

说罢,他向叶轻眼神示意了不远处的护卫。

叶轻挑了挑眉,点头道:“走啊!贫道也许久未放松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客栈二楼,看着底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顾珏走入房门,站在原地,等着内侍为他宽衣。

只留一件内裳时,顾珏遣退了所有人,“你们下去,看好房门。”

看着内侍的人走了出去,叶轻立即在房门,窗上贴上咒语,屋外不得听,不解不得开。

“有多少是你的人?”叶轻开门见山地问。

顾珏没有藏私,回答道:“十人。”

方才在楼下,叶轻生气不无道理,她有行动都会让他知晓,而他却并未告知,既然他们现在要合作,找皇陵的日子恐怕不短,有些事还是尽早让她知晓为好。

叶轻算了算,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将近有五十人,顾珏自己的人只有十个,那他们岂不是不安全?

“道长放心,与本尊同行之人,皆是东厂一等一的高手。”顾珏说完,开始解自己身上仅剩的内裳,“再者,本尊也能保护道长一二。”

叶轻久居深山,顾珏嘴再甜,在她耳中都是废话。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停在高庄?”叶轻又问。

顾珏解衣服的手停住,看着叶轻的目光中出现了浓浓的无奈和不解,随后才解释道:“你说的高庄中有大批鬼魂,到底有多少?”

叶轻答道:“三十五。”

三十三只出自高家,另外两只是外乡人。

叶轻明明看见顾珏刚刚皱眉了,可是一眨眼,他又恢复往常一幅造作欠打的模样。

顾珏走向桌子,拿起桌上的卷轴递给了叶轻,说道:“死了三十五人,广平府驻军却未上报,本尊不得不多想。”

他的衣裳半开,露出白皙的皮肤。

叶轻以为这太监保养个手就已经是稀奇,没想到他身上也是细腻光滑的,哪儿像个男人。

叶轻默念着清心咒,接过卷轴,将信将疑地打开一看。

庙堂的事她一点也不清楚,但看得懂卷轴上所说,广平府辖九县,下设关口十二处,可见广平的驻军之多。

叶轻疑问,“你管东西两厂,宫中二十四监,似乎管不到国务吧!”

顾珏目光一闪,看向房门,似乎是要透过房门,看向外面的人,说道:“若是皇上知道本尊明明看到有此等事,却没有出手管制,定会治本尊的罪过。”

叶轻看着顾珏,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只要九千岁不耽误寻找皇陵的京城,贫道不会多管。”说罢,叶轻抬手收回房间内的符纸,转身像开门离开。

“道长真的不留下来一起洗吗?”顾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叶轻的身后。

他的手抓着叶轻的道袍,缓缓扯下。

这小丫头片子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小?顾珏盯着叶轻一马平川的胸前,竟有一丝想要帮忙的冲动。

突然,叶轻背上的桃木剑一闪,如锋利的刀剑一般,一道凌厉的剑气直逼顾珏门面。

顾珏侧身躲过剑气,虽然身体无恙,但他的内裳被削去了一角,身后的软塌也被砍成了两半。

“九千岁还是自己洗吧!贫道恕不奉陪。”说罢,叶轻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摆明了不会赔偿顾珏的损失。

叶轻出了房间,下了楼梯,径直出了客栈,看样子是要去什么地方。

侍卫见状,赶忙上楼禀报。

“派人跟着她,确保道长安全。”顾珏站在房中,负手背对着房门。

“是!”侍卫应下,立即要下楼派人保护,却听到房中又有声音。

顾珏看着被劈成两半的软塌,略有些心疼,说道:“本尊不满意这张软塌,换一个。”

侍卫疑惑地抬头,反应过来后立即点头答应:“属下这就照办。”

以往主子外出最爱用这张软塌,怎么今日变卦了?

叶轻趁着夜色溜到了高庄衙门,见门外有人看守,从乾坤袋中捏了一张黄纸出来,敕令道:“元灵散开,降我光辉,遁我之形,藏我之影。”

跟着保护叶轻的侍卫见蹲在墙角的叶轻突然没了人影,连忙上前寻找,却根本找不到踪迹。

“回去禀报主子!”为首的侍卫立即命令道。

留下两人在此接应,其余人往客栈赶去禀报情况。

而使用了遁形咒的叶轻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衙门,根本没有人看得见她。

叶轻站在衙门中心,翻身飞上房顶俯瞰整个衙门,见西北一角灯火通明,还有巡逻在游走,估摸那里就是关押犯人的牢房了。

正如叶轻所料,她来到灯火通明之地,门上的确写着牢房二字。

仗着遁形咒的优势,叶轻很是轻易地走进了牢房,找了一圈,终于在最脏最丑的牢房中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张行。

叶轻收了遁形咒,走到了牢房前,对着里头的张行问道:“少年,算一卦?”

张行见突然有人出现,惊愕地看着来人,听她所言,居然是个算命的。

“道长,这里是牢房,不安全,道长还是先出去吧!”张行轻声说道,生怕招惹来官兵。

这位少年的举动倒是让叶轻对他有了几分好印象。

第16章 知人知面

张行挨了板子,根本站不起来,叶轻收了收道袍,蹲在了张行面前,借着牢房昏暗的烛光,看清张行的面貌。

这个少年年纪也不小了,约莫和她一般大小。

眉心开阔,眼眸清澈,话语真挚,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手上会沾染数十条人命之人,如果不是官府误判,那就是这个人太能装。

“贫道云游路过此地,见高庄之内冤魂聚众,所以来看看是何缘由。”叶轻声音温和,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

张行一听有冤魂,吓得连忙爬回了牢房角落,惊恐地摇着头否认,“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

叶轻宽慰道:“你放心,若是无罪,贫道绝不会坐视不理。”

张行眼中出现了微弱的希冀,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跪拜叶轻,祈求道:“求求道长,还小人一个清白,收了那些作乱的冤魂吧!”

叶轻听张行话中有话,问道:“你的意思是,高家被灭门,是冤魂作乱?”

张行不再解释,缩着身体,嘴里不停嘀咕着,拼命否认自己的罪行。

叶轻见问不出什么了,起身往牢房外走。

她手里攥着遁形咒的符纸走在路上,走走停停,看着路边徘徊不肯走的鬼魂。

这些鬼魂徘徊在此地,是因为心愿未了,但是由于生前执念,他们死后还会做着生前记挂着的,或者经常做的事。

正是如此,叶轻看见有魂立于摊前,似乎正与摊主讲价,也有鬼魂腾在半空中,作驾马之姿势。

可是现在是深夜,大街上寂寥无人,更显诡异了。

叶轻寻了一处面摊坐下,等着老板起早。

修习之人,辟谷不眠是常事,但叶轻宁愿不睡,也一定要吃好喝好。

先前在道观中,更是被师父和师兄弟戏称道门之耻,全被她一句:“活的自在便可。”给搪塞了回去。

因为高家灭门之事,镇子里人心惶惶,大晚上的连只狗都不叫,叶轻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鬼魂解闷。

天还未大亮,面摊老板便准备起床收拾面摊准备开张,哈欠都没打完就注意到摊子上坐着的道士。

老板蹑手蹑脚地靠近,只见这一身道袍之人居然只是个小少年。

“难道是修习仙法,返老还童了?”老板揣测。

叶轻听到动静,回头看去,目光正巧与老板对上,“老板,一碗汤面。”

老板一愣,随后赶忙应下,小跑回去煮面。

看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出锅,撒上葱花,淋上麻油,端到自己面前,叶轻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面摊老板把面放下,便准备回到摊子上,可是刚走两步,又觉得不将心中疑惑的问出来,实在难受。

于是他又回到小桌旁,轻声询问道:“道长可是因为高庄人命才来的?”

叶轻大口吃着面,听到老板这么问,咬断了嘴里的面,从容说道:“贫道云游四方,昨夜碰巧路过,却见所有客栈早早打烊,想要借宿,又无人答应,所以便在此等候了一夜。”

老板一声,甚觉荣幸,坐到了道长旁边的凳子上,与他解释道:“道长不知,高庄近日发生了怪事,镇子里最为显赫的一家,前些日子被灭门了!”

叶轻故作惊讶,问道:“竟有这等事!是何人所为?”

老板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昨日的判决存有异议,“都说是高家那个姓张的奴才做的,但小的却不这么觉得。那小子看着老实,平日里对街坊邻居都不错,对他爹娘更是孝顺,那可是!”

老板咋舌,“那几乎是给什么要什么了!”

看老板说话的样子,叶轻大概是猜到张行孝顺到了极点,甚至有些愚孝了。

“若是因为孝顺,说他没有杀人嫌疑,未免片面了些。”叶轻说道。

从在高庄衙门听百姓议论,到现在面摊老板这么说,所有人都在说张行孝顺,却没有其他可说的。

她可不认为孝顺就能抵罪。

面摊老板点了点头,也是认同了叶轻的说法,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张行似乎与高家小姐要好,据说已经私定了终身,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害未来岳父一家?”

叶轻又提出疑虑,“张行是仆人,却与高家小姐私定终身,或许被人发现,而后被拆散,所以张行因爱生恨,此番解释似乎也可。”

面摊老板赔笑了几声,说道:“小的也没亲眼见过,道长若有本事,便帮高庄查清真相,还百姓一个舒坦日子,若是道长不愿插手,那便早早离去,近日已经有人开始撞鬼了!”

叶轻闻言,转头看向阴暗处的鬼魂,这些鬼魂已经有了意识,想要寻求凡人帮助,所以会发出怪声,显现一些怪形也不是不可以。

“多谢老板!”叶轻快速吃完面,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立即跑回了客栈。

刚进门就看见顾珏正对着大门喝茶。

“茶喝多了牙黄。”叶轻留了一句话,便大步往二楼走。

顾珏拿着茶杯的手顿住,喝不是,放下也不是,遂冷哼一声,质问道:“道长昨夜去哪儿了?”

叶轻走着阶梯,想起自己昨晚刚教训了顾珏不告知,自己就悄悄出去,实在有些不妥,于是转身下了楼。

她坐在了顾珏旁边的凳子上,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昨夜我偷溜进了衙门牢房,见了张行。”

顾珏应了一声,没有说话。昨夜手下回来禀报说叶轻消失在衙门门口,他便猜到她会找张行问话。

“那张行看着纯良无辜,但贫道不过稍微算计,便猜到这家伙不对头。”

昨晚张行一听到高家鬼魂在街上徘徊,巴不得她除了这些鬼魂。

若是真如面摊老板所说,张行是高家未来的女婿,做这么绝未免也太可疑了。

顾珏转头看向叶轻,她昨日还着急要走,结果一住进高庄就开始查案,有蹊跷。

叶轻见顾珏盯着自己,缩了缩脖子,“你盯着我看干嘛?”

顾珏问道:“为什么突然查案,你昨日可不是这般。”

第17章 唤汝魂来

叶轻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来都来了,顺道看看。”

若是顾珏今天就要出发,她现在就能走。她与其他修道之人不同,没想着匡扶什么正义,也没有斩妖除魔的心思。

到了那处,便帮忙那一处,随和得很。

顾珏心中早已有数,叶轻这么说,他也不意外。

“我们还需在这里多待几日,道长若是觉得高庄案不费力,便帮衬几手,待本尊的事解决,我们便启程。”

广平之事实在古怪,他不得不多留心。

看样子,应当不是皇上所为,他不会冒险在京城附近就动手。

叶轻点了点头,“我晚上还会出去。”

她告知了一声,便起身向楼上走。

“对了。”叶轻脚步停住,站在楼梯上,“不用派人跟着我,他们跟不上。”

如果是要监视她,普通人不可能跟得上术士,顾珏派人跟着也是徒劳。

顾珏应了一声,目光轻抬看向站在一旁的护卫。

被九千岁这么盯着,护卫们很是心虚地低着头,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啊!道长说没影就没影,他们找都找不到。

顾珏听着楼上的声音渐渐淡下,想是叶轻已经进了房间,于是对身边的内侍问道:“驻军可有回信?”

王义弓着腰,细声细气地禀报道:“十二关口中,已有七处回禀说自己不知晓此事。”

顾珏冷哼,“不知晓?到底是渎职还是故意隐瞒,最好自己来与本尊禀明,若等到本尊查出来,便于高家人相伴吧!”

王义闻言,立即将头埋低,回道:“是,奴才这就传话!”

他可不敢在这个档口触怒九千岁,凡是还是低调一些好。

王诩是不是料到这一路不好走,所以才把锅甩给他,让他来担惊受怕的!

等他回去,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叶轻在房间里休息了一天,再睁眼时,外头的天色都暗了。

遂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一趟。

她走下楼,便看见顾珏优哉游哉地躺在他的贵妃椅上,两名内侍跪在一边给他递茶水、递水果,还有人负责给他扇风,很是有排场。

叶轻拢了拢自己的道袍,这刚过完年,天都没回暖,顾珏叫人给自己扇风是躁得慌还是吃太饱?

“贫道出门一趟。”说罢,叶轻径直走出了客栈。

见叶轻将剑收起来了,顾珏猜测应当不是大事,便没有管束。

叶轻又用了一张遁形咒进了衙门,这一次倒是轻车熟路了不少,闻着尸臭味很快就找到了衙门的停尸房。

停尸房一下摆了三十五具尸体,就是仵作都不敢在这里多待,巡逻的衙役匆匆走过,也不愿在此处停留。

叶轻看了看停尸房围墙的高度,一脚定下方位,巽字属风,借着风里叶轻一跃进了停尸房的院子。

一进去,浓浓的腐烂味灌入叶轻的鼻息。

停尸房放不下这么多尸体,所以大多数尸体都被放在了外面院子。

院子虽然专门搭了一个棚,但外头的温度始终比屋里高,尸体放在这里不臭才怪。

“不破案,不下葬。这些尸体放这儿,就算没有鬼魂扰民,迟早要闹瘟疫。”叶轻走在院子里,看着身边的尸体咋舌。

她不爱多管闲事,就是想看看这些寻常人遇事会如何自处,防止每次遇到事了,就求神拜佛的。

可是她下山后便发现,凡人终究是凡人,鲜有人是出了事第一时间想着怎么解决的,多了是那种求神拜佛,或命其他人帮忙之人。

叶轻拉开白布看了看,虽然已经有些腐烂,但基本面貌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些人她多半在街上见过。

所以街上那些青面鬼的确出自高家。

不过这些下人都是死于中毒,若是下毒,死的悄无声息也说得过去。

叶轻看了看下人们的颈侧筋脉,心中大白,为其盖上白布,继续往里走。

修道之人主修五术,山医相命卜,叶轻这个道门之耻,小时候在师父手中修习便天天逃课,但好在她聪明,五术学的不比其他师兄差,医术也是凑合能看的。

摆在外头无依无靠的是仆人,那么安放在房间里的就是主子了。

叶轻轻手轻脚推开了停尸间房门,只见里头停放着五具尸体。

她一一看了一遍,五具尸体中有两人年岁不小,应该是高家老爷和夫人,剩下三人年纪相仿,一女两男。

叶轻定睛看着台子上放着的高家小姐的模样,怎么都觉得有些眼熟。

这几天见了太多面孔,足足有她在山上几年还要多,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

于是她敕令一张招魂咒贴于高家小姐额前,手掌一翻,罗盘赫然在手,高呼:“魂来!”

一道红光从叶轻周身迸发,先四周散开,带起一阵凉风。

巡夜的衙役感觉后背一阵阴风,吓得顿时不敢动。

“大哥,我害怕!”

衙役头子虽然也哆嗦着,因为他是领头,不能怯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呵斥了手底下的小兵:“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鬼怪怪的,就是一阵风罢了!你们几个,随我去停尸房看看!”

衙役一听,一个接着一个后退,“老大,就是一阵风,不用去看了吧!”

那里可是有那么多死|尸,他们可不想去找晦气。

衙役头子一看手底下居然这么多怂货,破口大骂道:“大老爷们儿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些妖魔鬼怪了?”

他今儿个说什么都要去看看,府尹说了,高家人不要紧,那个从京城来的公子爷必须看紧了。

要是今晚来的不是妖怪,而是贼,那他宁愿被鬼抓一顿。

衙役头子拽着底下人往停尸间走去,一路上蹑手蹑脚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尽量省去了。

看着停尸的院子的大门锁还好好的,没有被撬开的痕迹,衙役们松了一口气。

正当衙役头子准备开门进去瞧两眼时,突然一阵阴风冲了他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吓得衙役头子大退了一步,跌倒在了地上。

“头儿,你怎么了?”衙役看着坐在地上的衙役头子,赶忙上去搀扶。

衙役头子指着停尸房大门,眼睛瞪得老大,声音哆哆嗦嗦:“有鬼!有鬼!”

他话音刚落,就晕了过去。

衙役们一听,七手八脚地把头子抬起来,头都不敢回的逃跑。

第18章 神鬼一炁

叶轻看到高家小姐的魂被招到自己面前,疑惑地看着刚刚有声音的大门。

等了一会,见没有人进来,她才开始注意高家小姐。

若她没记错,这高家小姐的魂魄先前是站在桥上的,难怪她觉得眼熟。

人神鬼本是一炁,心思单纯之人,炁亦纯,若心有杂念,则炁生变。

所以厉鬼邪神的炁相较于常人的颜色会更深。

而眼前这个高家小姐的炁,显然已经有些发黑了。

叶轻看着鬼魂周身环绕着的炁,心有异议。

她拉开高家小姐的衣领,只见她喉部发青,腹部也发黑。

叶轻在高小姐的腹部摸了一下,手上沾染了一些黑色,“这东西更像是……”

叶轻心中大概有了设想,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五张黄纸和朱砂笔,对着高小姐魂魄说道:“如果想让贫道帮忙,你就乖乖待着别动。”

说着,叶轻看向了高小姐已经伸出尖甲的双手,笃定她是在装没有意识的新魂。

高小姐见心思被拆穿,只好站着不动,看着面前的人在停尸间的其他尸体上贴了符咒,最后,他拿着最后一张符咒贴在了她的尸体上。

突然她的脑子像被抽空一样,心弦也像是被人勾中,令她发疼,又觉得甚是解脱。

叶轻默念通魂咒,手指直抵高小姐眉心,眼睛闭上即是高小姐的一生。

……

“小姐!今日的花环。”小妤将门外放着的花环递给了自己小姐。

自从林家少爷来府上,小姐的院子外每日都会有一个极好看的花环。

高欣乐拿着花环羞涩一笑,不由地想起自己那位堂兄。

这花环,竟是他编的!没想到堂兄仪表堂堂,年纪轻轻便能入朝廷做官,如此良人能心悦于她,真真是三生有幸。

小妤见小姐偷笑,逗趣道:“小姐这是害羞了?小姐迟早是要嫁予林少爷的,害羞作甚?”

高欣乐一听,脸上红晕更甚,嗔怒道:“好你个奴才,竟敢逗弄到主子头上了。”

小妤憋着笑赔礼,“是是是!小妤不敢了,主子生得如此娇俏,不能让小妤给气着了!”

高欣乐被小妤抹了蜜似的嘴逗乐,回头继续看着面前的花环,竟不禁开始想象往后与林朝旭的日子。

张行跟着后厨老伯高老六上街买全府上下今日的吃食,麻利地将板车上的果蔬放进厨房,顾不得浑身的汗水,就跑到了小姐院外。

见自己亲手做的花环被小姐手下,张行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后厨。

“老伯,我来帮你砍柴!”张行正高兴,干什么都有劲儿。

高老六见张行又要砍柴,赶忙拦住:“你前日已经砍了柴,足够用半月了!”

张行放下斧头,伸手就要去拿水桶,“那我挑水?”

高老六又道:“你昨日才将所有水缸的水填满,无需挑水。”

高老六见张行闲不住,也有些头疼。这些日子,张行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只要看到有活就干,现在后厨什么都不缺,哪还需要张行再干活。

但看张行现在兴头上,高老六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库房那儿问问?”

马上就要年关了,库房应当是最忙的时候,张行去那儿应当是能领到活儿。

张行立马应和,转身便跑出了后厨去库房找活干。

库房就由高管家负责,一见张行过来,高管家很是热情,问候道:“张家小子这是又被老六赶来了?”

张行自从来了府上,那叫一勤奋,只要有活找他,他定是勤勤恳恳,做事还做的不错,所以府上的人都认识这么一个老实孩子。

张行被管家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管家,您这儿有活儿干吗?”

他要加油干活,做更多事,攒钱娶老婆!也不知道娶高小姐要多少聘礼。

不过没事,他一定会更加努力,不会辜负高小姐的青睐。

想着,张行心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脸上也是乐呵呵的。

高管家看了看簿子,马上就要过年了,他负责府中的采买和修缮,一堆事儿,这么一说,好像一时找不出什么需要马上做的事。

“对了,小姐的屋顶好像漏了,过些日子恐怕会下大雪,压垮了房顶可不好!你带上梯子且去看看,有什么需要与我说!”

张行一听是小姐那儿有事,先是担忧了一下,随后心中又是欣喜。

他又能见到小姐了!

莫不是小姐想要让我前去一叙,所以才……

张行扛着梯子,一路幻想着,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将小姐拥入怀中了。

听见大门被敲响,小妤想起自己与管家说过屋顶的事,便猜到是有人来修了,“小姐,一会有人修屋顶,您先别进屋,或者去书房也可!”

高欣乐点了点头,冬日阳光正好,她想在院中多坐会儿。

“你去开门吧!”

小妤颔首,小跑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的是张行,小妤很是热情地将人迎了进来,边走边道:“早就听说小哥干活最是认真,今日来给小姐修屋子,你也得麻利些!”

张行低着头,听到小妤的话赶忙点头,余光却瞥向坐在院中的高小姐。

那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柳叶眉,樱桃嘴,话语轻柔,对下人也好,谁娶了便是谁的福气!

张行时不时看向高欣乐,竟没留意阶梯,绊倒在了地上。

小妤看着张行的蠢笨样子,赶忙前去搀扶。

张行自知分寸,没有与其他女子有触碰,自己爬了起来,却瞥见自己亲手做的花环一个一个被高小姐放在了花圃上做点缀。

“小姐当真对我有意!”张行心中窃喜,挠得他心里直快活。

得知自己的心思被心上人手下,张行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扛着梯子很快便走到了屋前。

张家很是穷苦,为了养活爹娘,张行很小便出来找活儿做,所以他看起来很是瘦弱,但身姿矫健,三步并做两步地爬上了屋顶。

“小姐或许正在看着我,我须得好好干活!”张行想着,不再偷看高欣乐,想要把自己最勤奋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走在屋顶上,很快便找到了屋顶的破损,正打算下去拿工具修补,便听到院中有动静。

第19章 何为廉耻

“林兄!林兄你走慢些!”高铭帆一边追着林朝旭跑,一边大喊。

林家和高家沾亲带故,但林家如今已在京城定居,家中更是有朝中大臣,而他们高家也就只能在这小小的高庄称王称霸。

高铭帆之所以这么赖着林朝旭,就是想沾沾林朝旭的光,进京城当官去。

林朝旭无视身后如同哈巴狗似的高铭帆,径直走向高欣乐的院子。

“高欣乐,谁给你的胆子到处宣言本公子心悦于你?”林朝旭人未到声先到,对着院中的高欣乐便是破口大骂。

要不是他父亲与高家还有那么一点关系,他才不想来这穷乡僻壤之地,和这么一群乡野村夫称兄道弟。

二十几年前,高家有两兄弟,老大名唤高逑,老二名唤高晟,高逑一心想维持家业,不愿冒险。

而高晟则是不安于现状,找到机会便离开了高家,去了京城闯荡。

为了早日在京城扎根,高晟做了林家的上门女婿,随着林朝旭的出生,他在京城林家的地位渐渐高升,前些日子花了一些钱,为林朝旭买了个官,为自己添些面子。

奈何广平老家高家不知,不知从哪儿听说高晟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他的儿子在朝中做官,压根不知道这官是买来的。

所以一听说林朝旭回老家祭祖,高家提早了半个月就开始布置。

结果迎来了一个不可一世的堂少爷。

林朝旭这些日子在坊间玩的风生水起,可不知怎么的,那些姑娘听了什么流言,竟然开始疏远他,打听才知道,这些姑娘都以为他是有家室之人。

笑话,高家也就是在高庄有名些,还是个做生意的商贾,怎能与他相提并论,高欣乐好不要脸,她这是要生米煮成熟饭吗?

坐在院中欣赏花环的高欣乐听到林朝旭的话,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起身走向堂哥和自己的亲哥哥。

“堂哥……”

林朝旭抬手阻止了高欣乐继续说话:“打住!我和你们可没什么关系。”

他父亲早就脱离的高家,也就是看在先祖的份儿上,即将过年回来看看,可不是回来和高家兄妹称关系的,

高欣乐委屈得低下头,越想越是伤心,明明堂哥今早还送了她亲手所制的花环,怎么如今见面便变了样?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林朝旭最是不屑女人的眼泪,更是对高欣乐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心怀厌恶,警告道,“高欣乐你给本公子记住了,本公子可与你不熟,更没有说过要娶你的话,希望你知些廉耻!”

说罢,他便甩袖离去,不愿在此处多待。

高欣乐抓着手中的花环,一不小心便抓到了花枝没有修掉的刺,流了不少血。

可她来不及喊疼,上前便拦住林朝旭,质问道:“堂哥若是对我无意,这花环是怎么回事?自你来了高家,我的门口每日清晨便有一个花环,不是你会是谁送的?”

不是堂哥又会是谁?明明堂哥在到府上那一日,还冲着她笑了,明明是喜欢她的!

“我送你花环?”林朝旭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从高欣乐手中拿走了一个,“且不说本公子从不碰这种俗物,就说给你做,呵,你也配?”

说罢,他将花环往地上一丢,狠狠踩了一脚,更是将高欣乐的自尊也一并踩碎。

高欣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看了半日的花环被人踩在脚下,开的正艳的花被踩到残缺,枝叶合着高欣乐的血洒落一地,看起来颓废也有妖异。

“你……你怎能……”高欣乐无力地跌坐在地,刚才她有多高兴,现在她便有多难过。

看着自家妹妹被人欺辱,高铭帆心有不甘,但又不能出言斥责回去。

他也不甘心在这个破地方过一辈子,他也想进京当官。

反正妹妹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对家里没什么贡献,被骂两句怎么了?

想着,高铭帆继续贴着林朝旭,反而开始宽慰起他来,“林公子,小人家中小妹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林朝旭鄙夷地看着高铭帆,冷哼了一声。高欣乐不识好歹,这个高铭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很是嫌恶的看了看高家兄妹,想不明白自己怎会有如此亲戚,真是令人作呕,于是愤然甩袖而去。

看着地上的残花,高欣乐双手颤抖地想要捡起,强忍着泪水,但身体却是忍不住的颤抖。

她再怎么低贱,也是在高家养尊处优十几载的小姐,今日被人如此贬低,叫她往后如何抬头?

还有这花……到底是谁要害她!

小妤见小姐如此颓败,赶忙上前搀扶,好心将地上的花环捡起,“小姐,这……”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响起。

突然挨了一巴掌的小妤吓得一时没缓过神来,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高欣乐手上沾着血,指着小妤的手气得发抖,大骂道:“连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小妤赶忙摇头否认:“我没有,小姐,我没有!”

高欣乐怒火中烧,不由分说地开始打人,不管是小妤还是院子里的其他人,只要被高欣乐碰到,便是又抓又挠。

可他们是下人,只能四处逃跑,不能对主子动手。

站在屋顶的张行将一切收入眼底,他如今的心绪不比高欣乐好多少。

他恨!

恨林朝旭抢了他的功劳,还践踏他的认真!

恨林朝旭羞辱小姐!

恨他自己不能为小姐做什么,只能看着她被羞辱!

张行双眼猩红,目光盯着被林朝旭踩过的花环。

不对,他能为小姐做什么的!

想着,张行心中暗暗盘算着什么,缓缓爬下楼梯,拿了工具又回到房顶修好瓦片。

在他离开前,听到发狂的高欣乐缓缓恢复了理智。

她看着满院被折腾得不成样子的仆人,赶忙上前搀扶小妤,慰问道:“小妤,你怎么样?疼不疼?”

高欣乐心中酸楚,看见陪自己长大的小妤又被自己打得不成人样,更是愧疚。

小妤一边说着“不疼。”一边将自己的手从小姐手中抽出,害怕地往后退。

第20章 始作俑者

高欣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叹了一声,坐回了椅子,眼神空洞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将那些东西都丢了。”高欣乐如今一个眼神都不想看向那些花环,它们就像是她的耻辱。

不停地告诉她,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下人们一听,赶忙收拾摆在花圃上的花环,动作比之前还要利索,生怕小姐又生气了。

张行拿着东西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亲手做的花环被下人们从小姐的院子里拿出来,如同废物一般丢了出去。

他脑子一热,将所有罪过算在了林朝旭一人头上。

“小姐,您放心,今日您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痛苦,张行都会为您讨回来!”

张行暗暗下定决心,先返回库房登记,再找时间实行自己的计划。

高管家见张行这次去了这么久,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么利索了,有些疑惑,毕竟他去的是小姐的院子,别是出了事!

“张行啊,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张行脸上的阴鸷瞬间消失,再抬头时有时一副憨厚的模样,“小姐房顶不止一处破损,小的全给补了,别说这个冬天,再过两个冬都不会有问题!”

小姐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当然会好好办。

听他这么一说,高管家就放心了,翻看着簿子,再找找有什么可以让张行做的。

张行眼帘微垂,心里盘算着什么,试探地问道:“管家,有没有什么活计是可以出去的?”

“什么?”高管家对张行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疑惑。

今天的张行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奇怪?以前给他活就干,今天不仅拖沓,还提了要求,莫不是终于不傻了?

张行借口道:“这不年末了,小的也想给家里添点东西,奈何不知道有什么好买的,想跟着出去看看,做个参考!”

高管家一听,立即大笑,打趣道:“咱们的身份,能和高家比吗?和高家年货做比较,你买得起?”

张行羞怯地挠了挠头发,高管家这话说的的确不错,可是他不甘心!总有一天,高家也会被他踩在脚下!

看着张行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高管家看在他平日里很是卖力,就应允了一次,“今日的采买已经结束了,直到明日都是够用的,后日我带上你怎么样!”

张行立即点头,连忙感谢高管家:“谢谢管家!”

高管家手上还有事,便随便找了点活丢给张行。

库房的采买和后厨采买大不相同,管家每每出门都要列好清单,算好要花多少钱财,再将单子给老爷过目才能出门。

张行走在高府的后花园中,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见高少爷和林朝旭正在后花园谈论着什么,张行偷偷地将路边的盆栽往里挪了几分,再将管家为了添喜气布置好的红绸挂在了盆栽的枝杈上。

张行的位置正是离开花园的出口之一,高公子他们从另一条路进来,应当是在这条路离开。

布置好花盆,张行赶紧躲进了不远处的假山中,见林朝旭和高公子的确往这条路走。

“林公子,城东的醉红楼可好?”

“广平的醉红楼怎能与京城的相比,不过能在弹丸之地找到人间极品的方姑娘的确难得。”

高铭帆一听,喜上眉梢,乘胜追击道:“若小弟有朝一日能去京城一见,定要见识见识!”

林朝旭怎会听不出高铭帆的意思,冷声一笑,不再说什么。

高铭帆却是急了,继续旁敲侧击,“林兄才华横溢,想必在朝廷也能风生水起,我……”

见林朝旭越走越快,高铭帆也迈开大步跟着。

一不小心便撞倒了路边的盆景,连带着把路边的红绸全部撤了下来。

今年为了迎接林朝旭,高家老爷特意嘱咐管家,要把一切办的热热闹闹,所以管家如今都快把年宴办成喜宴了,高家上下张灯结彩,红绸飘扬,看着喜庆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怪异。

高铭帆这么一碰,挂在树上的、绑在路边石柱上的所有红绸都落下,在空中飘扬时,场景如梦似幻。

“这……”高铭帆想不明白,他不就是绊到了一个盆栽吗?怎么变成这样?

始作俑者张行松开了拽着红绸的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已经解开了固定在石柱上的红绸,这样只要稍微一拉,其他的也都掉了。

高铭帆和林朝旭站在原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有人影晃过。

张行悄悄跑出了花园,匆匆去了库房,抓住管家气喘吁吁地说道:“您……您快去花园看看!”

管家一听,揣着账簿就往后花园赶去,直接和自家少爷、林公子打了个照面。

高铭帆刚才被吓得心情很是不好,看见管家就破口大骂:“你是怎么做事的!高家怎么会养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高管家低着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什么都不知道,就先开始道歉:“是是是!老奴有罪,少爷可是磕着碰着了?”

高铭帆更是得寸进尺,嗤之以鼻:“要是本少爷出了事,你早就没命了!”

说罢,高铭帆气冲冲地哼哧了一声,转头看向林朝旭,表情瞬间就变了、

“林公子这边请,家里还有其他景色。”高铭帆弯着腰恭请,样子看起来像极了市侩的太监。

在路边等着两位少爷离开的高管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人终于离开,高管家急匆匆地往花园里赶,却见盆栽碎了一地,本应该挂得好好的红绸也落到了地上,和着土变得肮脏不堪。

“这……这怎么回事!”

张行一脸的犹豫,一副“有句话我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高管家见了,大概猜到了什么事,环视了一圈,低声对张行说道:“今天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都当没看见。人家是少爷,有什么错处都得是我们这些下人背着,下次采买记得提醒我多买些红绸。”

高管家全然没有多想,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张行在背后操控,一心认为是高铭帆的错处,自认倒霉地回去重新记账。

第21章 清贫富贵

张行跟着管家一日,一有事就帮忙,在所有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老老实实的憨厚小子。

趁着府上主子吃饭的功夫,下人们也得到了休息。

张行只是白日里在高家打工,夜里还需回家照顾父母,所以带到主子们用完晚饭,张行便能回家了。

只是这次,张行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药谱。

“这不是张家小子吗?怎么,你爹生病了?”老大夫见张行进门就问候道。

张行摇了摇头,面上有些羞涩,怯怯地小声说道:“大夫,我最近有些……”

他是个干活的,日日走在太阳底下,身上很是黝黑,但是他突然这么一脸红,老大夫不得不多想。

“可是身体不舒服了,来让老伯看看!”

张行连忙摇头,憋了好一会才说道:“前几日贪嘴吃了几个烤地瓜,肚子胀得很,但就是……所以想开些泻药。”

老大夫一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等着,老伯这就给你开些。”

老大夫将药递给张行,就听他连声感谢,不由得赞叹,真是个好孩子。

“泻药可不能乱吃,你拿着回去,先吃一天。若吃好了便不用再来,若不行,明日老伯再开。”

张行又是道谢,连忙收好药准备回了家。

生怕被爹娘发现,他将泻药包了一层油纸,埋在了自家地里。

张家夫妇站在家门口一直等到自家儿子回来,张氏一边问候着,一边偷偷摸着张行的胸前,看看有没有藏钱。

发现今日又没拿到钱,张氏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撂下一句话:“今天便吃面吧!”

张行知道自己娘亲刚刚是什么意思,也摸着自己胸前,闷声应了一句:“好。”

随后,他立即走向灶台,和面生火。

张父见自家媳妇竟如此不客气,奈何又不敢出面顶撞,只好沉默地走进了房子,等着吃面了。

看着锅里沸腾的水,张行有些怅然,竟不小心烫到了自己的手。

张行的手指已经起泡,可他担心的却不是自己,“明日还要给小姐做花环!”

小姐会生气,那是不知道花环是他做的。

如果小姐知道,定然不会还如此伤心。

张行忍着疼戳掉了手指上的泡,跑到外头摘了两片草药嚼碎敷上,又匆匆跑回去继续煮面。

看着晚饭终于端到自己面前,张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呵斥道:“你今日回来晚了!煮个面还花了这么长时间!你想饿死我和你爹是不是!好你个小子,我和你爹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这么盼着我和你爹死?”

张行咬着牙,解释道:“我刚刚被烫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氏便怒气冲冲地又骂道:“你是公子哥吗?不过就是受了点伤,找什么借口!我看你啊,就是有这心没这命!”

“行了,吃面!”张父有些听不下去,出声阻拦道。

张氏见丈夫碍事,更是生气,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大骂:“自打我嫁了你们老张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是你们爷俩欠我的!瞧瞧人家整天吃好穿好,我们吃的什么!穿的是什么!还住在这么个破地方!都是你们没用!”

张氏看着清汤寡水的面,越想越来气。

生来都是两胳膊两腿,凭什么人家的丈夫家大业大,别人的儿子能成科举状元,进朝廷做官?

她真是苦命,嫁给了这么个废物,生了个废物儿子!

“还有!”张氏打掉了张行吃面的手,拔掉了他手中的筷子,扔在了桌上,质问道:“今日怎么没钱拿回来,是不是你藏了私房钱!”

张行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那钱呢?”张氏问着,又拍了拍桌子,震得碗里的面汤都洒出来了一些、

张行低着头,沉声说道:“我的月钱要过几天才有,平日里只有主子开心才会赏些小钱。”

他不过就是高家雇佣的打杂活计,再怎么拼命挣钱,又能拿到多少。

张氏对着张行就是一白眼,嗤笑了一声,“你给我听好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家中必须有肉吃!没钱你就多打几份工,我和你爹可不是白白养你长大。”

“知道了。”张行重新拿起筷子,紧紧攥在手里,听着自家娘亲不停地训斥,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这样的日子,他也受够了!

可是他能如何?

吃了晚饭,张行便蹲在门前洗干净碗筷,然后为爹娘烧热水洗澡,紧接着再替他们洗干净衣服。

待到自己也清洗干净,上床休息,已经是深夜的事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外头还下着薄雪,张行一边哆嗦着,一边起床,去山上拔了些野草野菜,回去丢给鸡鸭吃食。

一顿忙活,天也才刚刚亮,张行做好了早饭知会了自家爹娘一声,便离去前往高家了。

后厨的高老六一见张行来了,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说道:“今日依旧不用在后厨干活,管家刚刚说了,找你有事,去找他吧!”

张行沉默着点了点头,径直走出了后厨,往前院走去。

高老六很是纳闷,“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张行见库房没有管家的身影,便问了其他人,得知管家正在后花园做事,连忙赶去。

高管家见张行来了,立即指挥道:“张行,你也一起,把路上倒的柱子和花盆搬起来。”

下人已经开始干活了,张行这个雇佣工来的也真是时候。

张行记得他昨天走之前,只有红绸掉在了地上,回来的时候,花盆什么的都被砸了,看来多半是那两个少爷做的。

“是。”张行很干脆的应下,麻利地开始干活。

别的下人做完事就找地方休息了,而张行却立马走到管家面前继续找活干。

管家忍不住问了几句:“你做这么多活,月底结算,也不会多多少银子,何必呢!”

他是想有人帮衬,但张行老这么徒劳无功的干活,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行忍不住叹了一声:“有多少就是多少。”

说完,他略有些惭愧地对管家说道:“往后若是有什么挣钱的活计,管家尽管喊上我!”

第22章 人如弹簧

管家见他这么勤恳,立马就答应了,并嘱咐他明日早些到府上,一起出去采买。

张行赶忙答应,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在府中有打杂了一天,张行借口有点不舒服,便提早离了府,绕道去了药铺。

“老伯,能再开一剂泻药吗?”张行站在柜前小声询问道。

老大夫见是张行来了,没有多问便拿药给他,嘱咐道:“若是这一帖还是没效果,明日来老伯这儿看诊。”

不过大概是不会的,张家小子省钱得很,看病如此花钱的事,这小子宁愿憋着,估计都不会花钱来药铺看病。

张行点了点头,目光紧盯着手里的药,正欲离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老大夫,惊恐地指着他身后的药柜,说道:“老伯,那儿有只耗子!”

老大夫一听,连忙转身去抓,药铺里的小伙计也聚了过去。

见店中没人注意自己,张行偷拿了一包晕马用的蒙汗药赶忙离开。

“耗子在哪儿?”老大夫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很是纳闷,“张家小子居然怕耗子?”

他正想打趣张行两句,没想到刚刚站在一边的张行已经没了人影。

今日张行提早下工,将药藏好后回家,时间与之前差不多,赶忙开始做饭。

他将晚饭端上桌,便看见自家娘亲阴沉着脸,轻声问道:“娘,您怎么了?”

张氏冷哼了一声,质问道:“今天的打赏钱呢?”

张行抿了抿唇,回道:“今天老爷家没给。”

张氏一听,更加不高兴,拍了好几下桌子,骂道:“好啊你!一心想着当少爷,干活都不耐烦了是不是!”

张行在高家平日里的打赏钱加起来都够一个月的月钱,要是没有打赏钱,他们每日的日子要更加清苦,她可不愿过这样的日子。

“我没有。”张行立即否认。

张氏拿起桌上的馒头便往张行头上一扔,骂的更凶了,“你都敢顶嘴了是不是!好,你没有!那你把钱花哪儿了?是不是自己用了?”

张行负气,又是一声回应:“我没有!”

“你没有?那钱去哪儿了?”

张氏摆明了今天一定要拿到钱,怎么说都咬牙不放。

张行本想把筷子扔在桌上,但是一口气憋在心头,最后还是轻轻放下,起身说道:“东家不给钱,我去偷去抢吗?”

说罢,张行便冲出了家门,坐在田里坐了一夜。

现在本就是冬天,张行身上的衣服并不厚实,夜里直打哆嗦,实在撑不下去,便窝在别人的牛棚待着。

可是他等了一夜,也不见自己的爹娘出来寻他。

张行苦笑了一声,挖出埋在地里的药藏在了自己身上,一声招呼不打地往高家去了。

高家有晚上闭门的习惯,所以张行去的太早根本进不了门,只能管家开门才能进。

高管家拿着钥匙开了门,安排好今天守门的家丁后,就看见靠在门前石狮睡着的张行,赶忙上前询问。

“张行?你这……你来了多久了?”

这大冷天的,在外头睡怕是要生大病了!

张行紧了紧领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冷得有些发虚,说道:“管家昨日只说让小的早些来,没说什么时辰,所以小的便早早地在这儿等着了。”

他现在不想回去,更不愿意和自己的亲生爹娘拌嘴。

等到娘亲气消了,他再回去好好道歉。

管家见张行冻得嘴唇发紫,赶紧把人带进了府中,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冻了一个晚上的张行捧着一杯滚烫的水,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管家看他很是可怜,提议不然今日的采买,张行就别跟着了。

张行一听立马激动,说什么都要跟着。

“好吧好吧,你稍作休息,卯时便出发。”高管家说完,便先行离开,准备货车去了。

张行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放下手中的水杯,直接往后厨走去。

高家少爷巳时起,他的贴身仆役阿迈会早一个时辰开始准备,定会在巳时之前将早饭端给少爷。

所以阿迈一般也会在卯时去后厨和其他下人一起吃早饭。

张行今日来得早,府里的下人起来的都不多,所以后厨吃饭的也没几个。

“哟,张行!你今日不应该跟着管家出去吗?怎么跑后厨来了?”高老六从锅里蒸出的烟雾中探出了头。

张行本来打算下药的手赶忙收了回来,略有些错愕地说道:“今日来早了,来找些吃的。”

高老六点了点头,给张行指了一个灶台,说道:“第二笼就是包子,你拿的时候小心点,上边放着的可是今日主子们的点心作料。”

张行闻言,眼光一闪,放弃了给所有下人都下药的想法。

他小心翼翼地拿下第一笼屉子,拿起第二笼很是烫手的包子,很是随意地谈论起第一笼这些精致的点心。

“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东西,也要做的精致才能入口。”张行说着,咬了一大口包子,在嘴里慢慢嚼着,每一口都咬的很是用力。

高老六很是疑惑地看着张行,不由得多留了几个心眼。

张行这几天奇怪的很,平日里都是在自家吃了饭才来上工,今日不禁没吃饭,还说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话。

“主子们请我们干活,做了便是,不用多问。”

张行沉默地点了点头,掀开了第一笼的屉子,只见里面虽然放着的都是才做一般的糕点,却已经比他们这些下人吃的还要精致。

高老六从灶台前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张行手里的盖子,检查了糕点是否有异,发现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才把东西重新放回去。

“吃了东西就去别的地方坐去。”高老六说话透露着几分不耐烦。

他也是拿人钱干事,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可是要坐牢的。

张行点了点头,憨厚地笑了笑,看起来一副没心眼的样子,转身之间,他将手上的纸揉皱,紧攥在了手心。

随着动作,纸上的余粉缓缓掉落。

叶轻静观着所有动作,自然发现张行在高老六检查糕点的时候,把泻药倒在了一旁的糖粉之中。

第23章 泥沼奇葩

“是聪明的人,但用错了地方。”叶轻感叹了一句,继续看下去。

张行吃完包子,打了点井水喝,便匆匆地跑到前门,等着管家一起出发,

他观察了好些时日,公子身边的阿迈很是经常偷吃公子的糕点。

他见东西倒在糖粉里,就算有心人去查,也不会发现。

等了没一会,管家便带着一些人出门,见张行规规矩矩地等在门口,很是满意。

“本来是不用去城东的。”管家看着清单感叹了一句,“一会顺路去一趟城东买点红绸。”

下人们齐声应了一句,没有任何异议。府里的人都知道,是两位少爷调皮,把后花园砸了,可怜管家又要精心布置一次。

只有张行一人,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诡谲一笑。

高铭帆和林朝旭每日都会出门闲逛,这几日更是在城东的醉红楼流连忘返。

他巳时方醒,赖上一个时辰才肯起,等到出门是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候。

这些都是阿迈时常与其他下人抱怨的,张行耳聪目明,什么都记在了心里。

所以他笃定,少爷白日不在家中,贪嘴的阿迈一定会吃了每日后厨给主子准备的糕点。

本来他想宁可所有人都吃下泻药,也不放过阿迈,之前他便一直在担心如此大动静会不会被发现。

让现在有这么一个良机摆在面前,他自然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管家,要买的红绸不少,不然最后再去吧。”张行提议道。

管家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没有多说什么便同意了。

六个下人跟在管家身后推着板车前行,车上放满了年货,看着满载所有人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

管家将清单上的东西一条一条划去,最后只剩下城东的红绸了,便带人往城东走。

一行人路过醉红楼时,突然车上有东西掉落。

站在那一侧的下人很是疑惑,连忙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阿康难道是经过了醉红楼,走不动路了?”有下人见东西突然就掉了,打趣了一句。

那名叫阿康的下人耳根子一红,连忙否认道:“我、我没有!”

队伍里都是男人,血气方刚的,看到青楼便不由得多想,一个个的荤素不戒,开始调侃起了阿康。

张行一直低头沉默着,看样子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但他却用余光一直看着醉红楼的动向。

直到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跑出了醉红楼,往他们这儿走。

那是林朝旭的跟班,名叫林英,听其他人说,是林家的私生子,虽然有血脉,但依旧不是少爷的命。

林英看到高家的人,连忙上前,“高管家!”

高管家听人叫他,回头一见是林公子身边的随从,赶紧上前听唤,“林小爷唤老奴有事?”

林英对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管家很是有好感,也是谦和地说道:“高少爷身边的随从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一直拉肚子,惹得少爷们很是不悦。”

说着,他看了看正在拖车的高家下人,继续说道:“阿迈已经被高少爷赶回府了,现在身边没个照应,正巧高管家你们路过,不然挑个机灵点的,留下来伺候少爷。”

高管家有些为难,跟他出来的都是府里用来使唤的最低级的下人,哪有伺候过人。

不过有个人倒是挺聪明的,看起来也不会太使坏,应该能够胜任。

想着,高管家回头看向了板车边站着的张行,见他双眼发亮,突然想起之前张行说自己缺钱,便更想让张行去试试了。

“张行!你过来!”高管家冲着张行招了招手。

张行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局促地走上前,对着林英认真的鞠了一躬。

高管家向林英介绍道:“他是府里的长工,但是做事很是谨慎,为人也很老实,林小爷要不把他带上?”

林英上下打量着张行,总觉得张行看起来的确憨厚,但总有那里不对劲。

但是两位少爷身边都需要有人伺候,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你跟我来吧!”林英点头答应,带着人便往醉红楼里走。

醉红楼中琴瑟交响,红帐轻飘,莺莺燕燕搔首弄姿,看得张行很是不舒服。

如此女子,果然只能在这种地方带着,哪里有小姐的一点风采。

他们家小姐,果然是全天下最有才情之人。

张行没敢多看,紧紧跟着林英上了包间,隔着老远就听到自家少爷和林朝旭的声音。

张行牙关紧咬,跟着林英走了进去,只见两位少爷身边姑娘环绕,喂果子、倒酒、捶腿、捏肩各有一人,心中更是不满。

林朝旭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心中,小姐还不如这些娼妓吗?

这样的人,真该死!

高铭帆等了一会,见来的人并不认识,苛责道:“这家伙哪儿来的,什么人都敢来伺候本少爷吗?”

林英赶忙解释道:“回高少爷,适才我听见楼下有高管家的声音,本想让他回去找人前来侍奉,但高管家似乎有事要忙,便留了一个下人来伺候。”

张行一听,在心中冷笑。原来这个林家私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明明是他要高管家在今日采买的下人中选一个,现在却把所有罪责推到管家一个人身上。

林英说完,生怕跟来的下人不知趣,余光瞪了他一眼,见这个下人果然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朝旭不就是占着自己是林家长子才如此跋扈,若是没有林家长子这个身份和地位,他活的连个下人都不是,当然要最低等的下人来伺候。

刚才阿迈一直拉肚子,让屋里所有人都很不满,现在来了个安分的,众人便默许了。

包间里歌舞升平,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只有站在一旁的张行和林英。

林英虽然身份低贱,但自命清高,根本不愿于这些人为伍,一心只想靠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

而张行,他站在一旁倒酒,沉默不语,实则是在思考。

他原以为林英会和高铭帆一样,跟着林朝旭攀关系,所以手上的蒙汗药只要倒在酒中便可一石三鸟,现在却得知这林英不喝酒,他要做点什么,让林英离开才好。

第24章 谁为黄雀

张行不知,林英其实一直在观察着他,不过在张行视线所及时,便移开眼罢了。

高铭帆在家中没有职务,林朝旭又是回家访亲,两人正是大闲人,在醉红楼里一待便是半日。

见桌上的酒又要没了,林英走到张行身边,知会道:“要没酒了,我下去拿,你伺候好两位少爷。”

张行抬眼看着林英,目光中带着一些疑惑,之前都是他下去拿酒,怎么林英突然就要自己下去了?

林英见张行一直没答应,解释道:“下顿酒酣之后,两位少爷便会歇下,我下去结账。”

张行这才点头,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消失。

稍等片刻,便有小二前来敲门,却未见林英回来。

张行自以为林英还在楼下结账,便没多想。

他的身后坐着的,正是已经微醺的高铭帆和林朝旭,他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将蒙汗药下在了酒中。

将酒倒进酒杯,张行的手都是颤抖着。

可是看见林朝旭和高铭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依旧好吃好喝,张行的心也渐渐轻松了。

一坛酒都没倒完,林朝旭和高铭帆便倒在了桌上。

姑娘们见两个主子睡着了,也没有说今晚要点谁,便扫兴地一个接一个离开。

本来很是热闹的包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张行、林朝旭、高铭帆三人,张行颤颤巍巍地站在一边,不敢上前,又不甘心不动手。

再不动手,林小爷回来了他就动不了手了!

想着,张行一咬牙,大步走到林朝旭身边,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了很多药,就算现在林朝旭被掐死,也不会有痛苦,更不会大喊大叫。

张行的手刚想使劲,包间的门就被一下推开。

老鸨摇曳着身姿走了进来,对于包间里满是酒味已经是见怪不怪,不过今日两位公子居然不点姑娘留宿,这倒是让她很奇怪。

“两位公子,可是翠翠、柳儿她们做的不好,令你们不满意了,妈妈我再给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有人正在掐林家公子的脖子,吓得大叫,赶忙要逃出包间。

张行这次不再犹豫,大步走到老鸨面前,将要逃出去的老鸨一把抓回了房间,直接关上了房门。

“你要干什么!”老鸨惊恐地向后退,目光打转着,似乎在想怎么和张行周旋。

可是张行一句话都不想解释,更不想听老鸨说什么,伸手勒住了她的脖子,提防她喊出声,张行一把捂住了老鸨的嘴。

老鸨眼睛瞪得老大,想要挣脱开来,她紧紧咬住捂着她嘴巴的手,势必要咬下一块肉来。

但是她挣扎不了太久,很快便没了力气,刚才一直蹬着的双腿已经打直,看来已经咽气。

这个时候正是青楼最热闹的时候,不论老鸨闹出怎么样的动静,都被淹没在外头的笙歌与嬉笑中,无人救援。

张行呆滞地松开了老鸨,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死人一动不动。

他刚刚……他刚刚杀人了!

张行看着自己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血液缓缓从裂开的咬伤中流出,落在了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张行也不知道自己发愣了多久,但他知道,现在不把场面清理干净,他会成为最大的嫌疑犯。

张行弯腰扛气断气的老鸨,将她扔在了床上。

他站在床前思考了一阵,忍着恶心将老鸨的衣服脱掉,而后将林朝旭和高铭帆也拖上了床,顺道解开了他们的衣服。

“不对!还差点什么!”张行红着眼,双手纠结着,目光慌乱地看着房间四周。

忽然,张行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房间的柜子,在梳妆台上找到了一把剪刀。

他手握着剪刀,手掌上的血还在缓缓流出,流到了刀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缓缓走向床榻,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三人,双眼猩红犹如恶魔。

张行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他弯腰拿起林朝旭的手,让林朝旭拿着剪刀。

“本来想直接杀了你,但是我现在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张行说着,握着林朝旭的手,将他手中的剪刀狠狠地扎进了老鸨的心脏,更是发了狠地多扎了好几次才罢休。

看着床上三人很是狼狈,张行突然聪明了许多,将床上的被褥也弄得混乱,就像是这里刚才的确发生了什么一般。

张行冷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从衣角撕了一条布条下来,一边包扎自己手掌上的伤口,一边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从始至终,林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屋内,他猜的没错,那个叫张行的下人的确没安好心,虽然做这些事不足以绊倒林朝旭,但也能让他吃点苦头。

不过这个张行……从倒酒都会手抖,到现在杀人不眨眼,变化太快了,只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用得好,一定能成他的助力,可若是用不好,只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英想了想,还是放弃拉拢张行,悄然离去。

在他离开后,一直背对着房门的张行突然转身,开始了冷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解开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将布条藏好。

张行伸手打算拔出老鸨身上的剪子给自己来一刀,但还是忍不住觉得恶心,便转身离开床前,走到桌边。

他拿起桌上被下了蒙汗药的酒仰头喝了一口,随后用力往地上一扔,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张行冷漠地捡起一片,想也没想便扎进了自己的手掌,用新伤掩盖了刚才老鸨咬的那一口。

不知是蒙汗药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张行看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流出血液,竟忍不住高兴。

他目光凶狠地看着床上的人,不停告诉自己,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他要让有眼无珠的林朝旭尝到苦头。

等到醉红楼的人发现了不对劲,进门查看时,便发现屋里的人全倒了,床上更是死了个人。

衙役连忙赶来,只见高家的大少爷也牵扯其中,立即暗叫不好,赶紧让人偷偷回去通知高家出事了。

第25章 栽赃嫁祸

衙役头子高彬让手底下的人把两位少爷先挪到另一边休息,等醒来再问话,然后才把注意力放在地上躺着的人的身上。

这人一身下人打扮,大概是哪位少爷的跟班了。

“把这人拖一边去,一会儿要是还不醒,就浇盆冷水。”高彬没多搭理地上的张行,交代完就跑醉红楼门口等着高家的人来。

好不容易等到个高家的,居然还只是个管家,高彬的脸色瞬间变了个色,冷漠地带着高管家走上了二楼。

“现在的情况是林少爷和高少爷企图对醉红楼姑娘下手,但姑娘不从,所以痛下杀手。”高彬大致说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这些高门大户的少爷们的玩法就是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般啊!

高管家一听便否认了,他们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有钱又有势,哪有姑娘会不从的?

更是不会至于为了一个青楼姑娘就出手,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高管家自己来看看吧!”高彬将人带到了包间,床上很是凌乱,还有一滩血迹。

要不是碍于两位少爷的身份,这个时候应该让他俩过来指认现场了。

仵作和其他衙役在包间内查看,见高彬前来,正想说什么,就见高管家在旁边,便暂且搁置。

高管家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门道,倒是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张行,连忙走过去喊醒他。

张行闻声悠悠转醒,见眼前的人是高管家,很是害怕地求援:“高管家!高管家救救我!”

见他这么反常,高彬也觉得不对劲,走到张行面前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躺在地上的张行浑身颤抖,不让任何人靠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床说道:“杀人了!”

高彬看他这样子,应该是看到了什么,眼神示意让手下先把人扶起来,慢慢问。

张行很是抗拒别人的触碰,劝了许久还是缩在地上不肯动。

高彬只能蹲下,耐心地开导道:“小兄弟,你叫什么?”

张行警惕地看着高彬,往后挪了一步,和他保持了距离,冷漠地回道:“张行。”

“张行小兄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被打晕?”

高彬说着,朝手下招了招手,立即有负责记录的人过来记录供词。

张行低着头,看起来还是有些害怕,但他却是在等,等林朝旭醒来,这出戏才唱的更好听。

高彬盯着张行许久,也不见他说话,便让高管家好好开导开导,自个儿去了隔壁包间等着两位少爷醒来。

他的用意很是明显,就是要在两位少爷面前卖个面子。

现在高庄谁人不知从京城来了位当官的,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小人物,但也想着能多挣点,不求去京城大富大贵,能捞些赏银,混个脸熟也是体面的事。

不论高管家怎么劝,张行都一脸地木讷,看起来真是吓坏了。

突然,所有人都听到隔壁包间传来的打砸声,伴随着高铭帆骂人的声音,吓得包间里的衙役脸色一白。

张行顺势大喊,“少爷!少爷没死!”

喊着,他便往外头爬去,手掌的伤口因为用力太过,也渐渐开始渗血。

张行跌跌撞撞进了隔壁包间,一见到高铭帆,就立即跪倒在了他的面前,不停叩拜着。

床上的林朝旭因为高铭帆的吵闹声转醒,见这样的情况,很是疑惑。

但他很快便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双手带着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林朝旭震怒,从床上站了起来,但酒后的眩晕也随着而来,令他觉得头脑发胀,差点没站稳。

张行见林朝旭醒来,一脸惊喜地也朝林朝旭磕头,颤抖地说道:“幸好!幸好两位少爷没事,不然小的这条命怕是也要没了!”

高彬很是敏感,听张行这话,怕是知道了什么,立即让人把张行和两位少爷拉开。

“小兄弟,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告诉大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高彬好言相劝。

希望此事与高家少爷他们无关,否则他还要花心思把人摘干净,毕竟高家和京城林家,他哪头都惹不起。

张行有些犹豫,他目光扫了房间一圈,像是在确定房间里有什么人。

看到有人不在,张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惧怕,缓缓说道:“刚才……刚才林小爷下楼拿酒便没回来,小的没多想,便给两位少爷倒酒,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两位少爷突然就醉倒了。”

听到张行的话,高铭帆和林朝旭对视了一眼,确定他们的确是喝了新上的酒才开始头晕,后面的事便不记得了。

林朝旭也看了房间里的人一圈,发现林英果然不见了,问道:“我的随从林英不见了。”

高彬一听,答案何其明显,立即命人追捕。

但手底下的衙役才出门就回来了,禀报道:“犯人林英就在门口,小的们看见他时,他在马车上。”

“他是要逃跑?”高彬总觉得不对劲,要逃跑也不会挑这条路跑吧!

衙役回道:“不是,看样子,他好像是在等人!”

不过既然头儿都说了要拿人,衙役们便直接把看马车的林英抓到了包间。

一看见林英,刚冷静下来的张行吓得魂都快散了,不停后退,跌倒在了地上,还不停蹬着腿往后挪。

林英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看见的张行和之前所见的大相径庭,而且看房间里其他人的神情,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大胆林英,竟敢蓄意谋杀、栽赃嫁祸!来人,将他拿下!”高彬指着林英呵斥道。

林英后撤了一大步,警惕地看着面前所有人,反驳道:“人不是我杀的!”

未等高彬说话,林朝旭就先站了出来,指着林英怒斥道:“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本公子早就料到离开了京城,你这私生子会对本公子下手。本公子告诉你!就算本公子出事了,林家也不会轮到你的头上!”

高晟以为自己在外面的私生子回了林家,改换林姓就能赎罪了?做梦!

不仅是林英,就是高晟也别想拿到林家一点财产。

第26章 不择手段

林英听到林朝旭的指控,就全明白了,转头看向张行,只见他依旧缩在墙角,但他的眼中却毫无胆怯,更是满满地算计。

看着张行,林英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张行算计。

“我不稀罕你们林家的财产!”林英面容愠色,毫不犹豫地反驳了林朝旭的话。

林家?靠着收受贿赂才进的官场,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他可不希望到手上的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壳子。

说完,林英指着角落的张行,申辩道:“人不是我杀的,是他杀的!”

林英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完,屋子里的人多少会动摇,可是他错了,在看到张行脸上的有恃无恐时,他便知道,自己再一次进入了张行的圈套。

果不其然,屋中的其他人就像是听了笑话一般,根本不相信林英的话。

张行瘦弱惶恐,不被别人欺负就不错了,一点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人,而这个外来的林英,人高马大的,显然比张行更像罪魁祸首。

虽然高彬也不相信,但到底是要走个过场,“你有什么证据指控张行?”

林英有些慌张,努力回想着之前看到的一切,他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指着张行的手,说道:“他的手上有老鸨咬过的痕迹,是他动的手!”

他的这句话,终于把所有人的视线带回了张行。

方才的确所有人都看见张行从另外一间包房爬过来时,手上是流着血的。

张行的手颤抖着,眼里的泪水似乎即将夺眶而出,一副忍了很久的模样。

他的血流了不少,现在看起来脸色很是苍白。

见张行将手抬起来,负责验尸的仵作连忙上前查看,却见张行的手如今都不想是人手了,手掌心千疮百孔,应该是被东西扎了好几次,根本看不出哪里还有咬痕。

仵作走到高彬身边,摇了摇头,略带惋惜地说道:“还是早些喊大夫过来吧,手被伤成这样,恐怕是废了。”

林英双拳紧握,俨然是没想到张行会对自己这么狠。

可是他不能入狱,他还要回到京城闯出自己的天地,他不能死在这里。

“伤口不能证明,那我问你,倘若我真的要对少爷下手,为何要动你!”林英咬牙不认,不是他做的,他绝不承认。

张行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高管家见形势,护住了张行,宽慰道:“张家小子,将你看到的说出来,这里这么多人,谅他也不敢动手。”

张行左右看了看衙役,声音有些发虚地说道:“小的见林小爷派人把酒拿上来,没多想就给两位少爷倒了,可是两位少爷才喝没几口就晕了。”

因为失血过多,张行说几句话就要歇一会,高管家见了,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张行很是感激地看着高管家,而后继续说道:“当时姑娘们都走了,屋里就我和两位少爷,所以小的斗胆,便扶两位少爷上床先歇着,可是突然林小爷进来了,他将我推到一边,小的撞到了柜子上,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床上已经是这样了。”

说着,张行很是委屈地指着自己手上的伤,又道:“当时醒过来,林小爷吓了一跳,好像不知道我还活着,就拿着之前给两位少爷喝的酒给我。小的不会喝酒,喝了一口酒有点晕了,不小心打掉了酒瓶子,手上的伤是按在碎片上搞的。”

张行越说越小声,听起来有些心虚。

高彬却读出了另一层意思,有些失望地问道:“所以你并未亲眼看见林英杀人,你手上的伤也是你自己弄的?”

张行还想反驳,可是又无话可说,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

“头儿,这案子不对劲。”一名衙役走到了高彬身边,小声说道。

高彬猛然拍了他一巴掌,呵斥道:“我当然知道。”

随即,他下令道:“现将嫌疑犯林英扣押,张行送往医馆。”

林朝旭看着林英被锁上铁链带走,脸上写满了得意。

可是他也注意到,高彬和其他衙役并没有走,问道:“你们难不成想抓我?我当时可是昏迷的。”

高彬有些为难,说道:“话虽如此说,但真正的杀人凶器在您的手上,先前也传出您与醉红楼老鸨有过冲撞,所以……您且与我们走一趟,让府尹问个话便好。”

林朝旭看着高彬,一声轻笑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他好歹也是个体面人物,不多反抗地跟着衙役们走了。

不过林朝旭坐的是轿子,而林英这是被铁链拴在马后,跟着队伍徒步走回的衙门。

在醉红楼里待了一夜,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薄雪,这让走在后边的林英更是凄惨。

当他看到真正的凶手张行被人抬着去了医馆,更是恨得想要立即冲去把他大卸八块。

可是他现在不能,他需要张行替自己翻供。

等到张行包扎好,天已经大亮,他一瘸一拐地往高家走,却见高家门前站着的两人很是眼熟。

“你们到底把我儿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儿子是要给我养老的!儿子没了,你们得赔我钱!”

张氏拉着张父说什么都要在高家门前闹,他们儿子已经一天没回去了,指不定就是被高家卖去了什么地方。

在没来高家做工之前,他们儿子多听话,自打来了这儿,自己藏钱不说,还有脾气了,现在居然都夜不归宿了!

早起出摊的人见此阵仗,摊子都不摆了,围在高家门前凑热闹,对着高家就是指指点点。

谁不知道张家的小子老实,对父母极好,反倒是高家的公子爷,整天花街柳巷的,品行不端,肯定是高家带坏了别人的孩子。

张行长叹了一声,拨开人群走到了门前,拉住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在那一瞬间,他竟然在自己的娘亲眼中看到了失望。

张行胸口发闷,解释道:“昨天出了点事,所以没回去。”

张行手上包扎用的布白得晃眼,张氏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受伤了,转头就要继续闹,这次是要高家赔钱治伤。

第27章 烂泥爬墙

张行赶忙上前拦着,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受的伤。”

至少他在所有人面前是如此解释的。

不过没过多久,张行便看见从府中急匆匆地跑出来,阻拦自己的双亲更加卖力了。

高管家见张行因为护主受的伤,现在还一直维护着高家的颜面,越发觉得这个人很是顺眼,他大步走出了大门,召回了拦着张氏夫妇的护卫,很是客气地走上前。

“是张行的父母吧!”高管家温声问道。

见来人看起来在高家地位不小,张氏不再像之前那般嚣张,但还是不太客气,“我儿子这伤……就算是他自己不小心,那也是因为你们高家才受的吧!我可是听说了,我儿子这伤是在青……”

高管家还没等张氏说完,赶紧出声拦住,“这件事的确是高府的失误。”

说着,他走到了张行面前,将手里的钱袋交给了他,说道:“这里是老爷给的补偿,还有一些是少爷说要打赏给你的,一并放在里头了。”

高管家看着张行被包扎好的手,回想起之前看见的那般血肉模糊,只怕没个暂时是好不了了。

“这些日子你且好好休息,老爷已经吩咐了,等你伤好了再回来。”

这次若不是张行及时指正,两位少爷哪里能这么轻易洗脱嫌疑,老爷自然更关注张行了一些。

张行连声道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赶紧把双亲拉走。

看着张行手上的钱,张氏一直忍着没在大街上直接拿走,但她一直盯着,提防着张行自己藏起来。

张行看着自己娘亲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口气,先将他们带回家去。

一走到没人的地方,张氏便毫不犹豫地从张行手中夺过钱袋,很是开心地开始清点里头到底有多少钱。

张父看着自己贪财的老婆,转头又看着儿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对着张氏劝说道:“你给儿子留点,他的手还需要换药。”

张氏闻言,低眉看了张行的手一眼,满是不在意地说道:“去山上摘些草药不就好了,去什么医馆药铺,那都是坑钱的!”

现在的孩子就是矜贵,她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摘点草药敷上没几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花大价钱去看病。

眼看着张氏说什么都不给,张父也不敢劝,只能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张行早就料到有这样的结果,早就藏了一些起来。

及时张行现在受着伤,回了家还是要烧水煮饭,多一句话便会被责怪太过娇贵。

如今他已习惯这般的生活,虽不甘现状,却又无可奈何。

张行在家休息了小半月,伤口一结痂便回了高家继续做工。

反正待哪里都是干活,来了高家还能挣钱。

小半月未来,高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基本没变什么,不过更靠近过年了,府里越发喜庆了。

张行刻意打听了林朝旭的情况,听说他去了衙门,没待多久就被送了回来,不过林家小爷还在牢里蹲着。

“不过也蹲不久了!”

正是午休的时候,下人们围坐在一起吃着午饭,谈论着府里最近发生的事,当提到醉红楼那件事时,不少人有了话头。

张行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现在还没有实证,林英不应该这么早就被处斩吧!

知情的仆人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什么主子在附近,才小声说道:“京城林家来信了,说要保住林小爷!”

人家就算是私生子,那也是高二爷的私生子,高二爷就算是京城倒插门,那也是混出了点身份地位的,现在儿子有难,他出手拦下是在情理之中。

张行不再言语,心里算计着什么,最终得逞一笑。

因为张行手上有伤,所以管家挑了些轻松的活给他,张行干完便早早下了工。

他上街买了些吃食,往城西走,借由探访的名义,好不容易才到了牢房。

但看守牢房的几名衙役都是熟脸,先前在醉红楼是见过张行的。

一见张行出现在牢房,一个个的很是奇怪,立即拦住了张行,没放行让他进去。

牢里管着的人很重要,所以从醉红楼抓回来之后,便是他们几人轮流看守。

张行可是被林英伤害之人,怎么会亲自来探访他?不多想就知道其中有古怪,更是有衙役打算去找高彬问问。

张行将手上的一包吃食递给了衙役,憨笑了一声说道:“我来就是感谢几位大人那天的相护之恩,这是小的一点孝心,几位大人收下吧!”

衙役们一听,很是乐呵,大老远就问道了一股肉味,早就觉得饿了,这下有吃的了!

见衙役们都乐意接受了,张行娓娓说道:“少爷让我过来问问林小爷怎么样了。”

正吃着肉的衙役回过头看着张行,不解道:“你们家少爷怎么让你来?”

张行低着眉,表情略有些委屈地说道:“如今小的也算是在两位少爷面前混了个眼熟,林公子与林小爷再不亲也是有血缘的亲人,不能不管,所以让小的来带些贴己话。”

衙役面面相觑,有些犹豫要不要放人进去,但是看在吃人嘴短,便还是把人带进了牢房。

因为张行受了伤,要提防林英会对张行下手,所以衙役并没有将牢门打开,叮嘱道:“聊完赶紧走,利索点。”

张行立即点头,样子看起来很是听话。

看到来人,林英并不惊讶,当日张行说话留了余地,他便知道张行一定会来找他。

张行缓缓走到牢前,看着镇定的林英,也不感到意外,他缓缓说道:“没想到吧林小爷。”

林英冷笑一声,“的确,想不到。”

放在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一个目不识丁的下人手上,可是现在他想明白了,有些人他生在泥沼,却铁了心一定要成顶梁柱。

他不也是如此吗?

“说吧,条件。”林英很是干脆的说道。

他已经猜到张行此次来找他,就是来提条件的。

张行也不含糊,直言道:“我可以让你出去,但是从今往后,你得听我的。”

林英眯了眯眼,就算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已经告诉张行答案。

第28章 狐假虎威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动手杀人?”林英越想越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心中更是不甘。

张行摇了摇头,无辜地耸了耸肩,说道:“本来我的确想杀了他,最后鱼死网破。可是我看到了你,我就知道,我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林英气愤地咬紧了牙关,一掌排在了牢房的栏杆上。

看着这样的林英,张行冷笑了一声,宽慰道:“我们的目的一样,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合作?”

听到张行的话,林英一怔,在醉红楼的时候,他曾经在考虑要不要拉拢张行。

没想到这才几天,便风水轮流转了。

林英咬了咬牙,沉住心气,问道:“你想做什么?”

只要他能出牢里出去,一切就还有转机,不过是一时之屈,他受得起!

张行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还没想好。”

他的话一说完,就见林英的脸色就变了,张行轻笑了一声,说道:“原本我是想杀了林朝旭,带着小……”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英,心里还是有些不信任,改口说道:“带着双亲远走高飞。结果你出现了,我便改了主意。拉一个人入伙,两人行事,一定会比狼狈逃走、一辈子颠沛流离要好。”

张行说的自信,恍若一切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英却不这么认为,张行心中再多弯弯绕,说到底还是市井小人物,这样的人太容易被控制。

若是他能控制张行便好,若是其他人……

为今之计,出去才是首要。

想着,林英答应了张行的合作,“好,我答应和你合作。”

“好!”张行开怀一笑,将手里的吃食放在了牢门前,自信说道,“等我消息。”

说完,张行便转身离去,堪堪走了几步,他的挺直的脊背又弯了下去,让他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公然无害。

正在通灵的叶轻突然听见院中有动静,似乎有人正在朝房间走来,便立即伸手召回了所有符咒,藏在了停尸房的阴暗处。

她警惕地看着房门,手中捏着符纸,随时准备遁形离开。

叶轻在角落站了一会,果然看见门上倒影出一个人影。

她很肯定来者一定是人,除非厉鬼邪神,一般的鬼魂根本碰不到人间事物,若真是来了厉鬼邪神,她肯定是能感知到的。

站在外面的人一声不吭,轻推开了门,直接走了进来,再看到房间里摆放着的尸体时脸上一丝惶恐不见。

“顾珏?”

在黑暗中,叶轻看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在外头月光的照射下,顾珏身上骚气的织金海棠紫缎大氅很是显眼。

顾珏闻声看向房间里的一角,轻笑了一声,“你果然在这儿。”

叶轻挑眉,听顾珏这语气,好像早就知道她回来这里一样,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这儿?”

顾珏笑了笑,像头一次来停尸房一般,到处闲逛,一会看看这个人,一会看看那个人。

要不是知道这个死太监杀的人比整个院子的人加起来都要多,叶轻都快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没见过尸体。

“道长看起来并不像是相信……”顾珏贵人多忘事,早把张行的名字忘的干净,于是换条路子说道:“像道长这样的能人异士,与其相信会信口胡吣的人,不如去问问不会说谎的鬼,道长您说是吧!”

虽然叶轻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顾珏确实说对了。

见叶轻没有否认,顾珏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你既然来了,便帮我看着点。”说完,叶轻把符箓重新贴回所有尸体的额前。

顾珏闻言,首先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当他看见叶轻恍若无人的重新入定,便确定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臭道士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顾珏负手走出了房门,看着满院尸体,突然喊道:“来人。”

两名黑衣侍卫闻声立即从暗处跳到了主子面前,“属下在!”

“看好院子,若有人靠近停尸房,格杀勿论!”顾珏可没工夫把人劝走,若是有人不识趣,这个时候来这儿,杀了便是。

说完,顾珏便转身回到了房间内,很是嫌弃地看着躺在台子上的尸体。

满满的尸臭味实在令人作呕,等道长醒来,他定要马上回去沐浴更衣。

叶轻重新通灵,只见张行次日一回府便大喊自己头疼,走在路上便晕了过去,被高家下人连忙抬到了医馆。

张行醒来以后,便咬牙确定自己想起在昏迷的前一刻,看见老鸨走进房间和林小爷起了争执,是老鸨自己找的剪刀自杀的。

他此言一出,虽然遭到了官府的斥责,但也能稍微减轻林英的嫌疑。

真正让林英出狱的,是几天之后从京城传来的高晟书信。

府尹看到这封信后,很是高兴地把林英放了出去,很是好待遇地用轿子把人送回了高家。

叶轻就算不看信,也知道这封信大抵就是高晟贿赂府尹,要求放人了。

现在极有钱拿,又有张行说的由头,府尹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罪责推到了已死的老鸨身上。

府尹更是为了讨好高晟,更是在卷宗中写上林英是为了保护林朝旭才与老鸨起了争执,老鸨一怒之下选择自杀,嫁祸林朝旭。

张行笃定林英清高,一定不会去打听,这样林英就会永远相信是他帮的忙了。

这是百姓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私下里开始议论高家的事。

看见张行受了伤还坚持为高家干活,街坊百姓便拦住了张行,偷偷问道:“张家小子,京城来的那个林公子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有人这么一提,街坊四邻马上围了过来,就像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行很是为难,不停摇头拒绝,一直说着护主的话。

“你就说一点儿,我们不告诉别人,更不会和你东家说!”

街上都传了好几个版本了,越听越不靠谱。

张行依旧摇头,甚至要直接离开,刚走没两步又被人拦了下来。

拦着张行的人,正是药铺的老大夫,老大夫指着张行的手,很是惋惜地对所有人感叹道:“你们可知张家小子的手变成什么样了?平白无故遭了罪,好好的手血肉模糊!一块好肉都没有啊!”

第29章 得知真相

老大夫这么一说,围观的百姓更是哗然,一定要张行说出真相。

张行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才说道:“都是主子的事,我这个做下人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衙役说,林公子和醉红楼妈妈起了争执,妈妈为了泄愤才想对公子下手。”

人群中立即有人提出了异议:“醉红楼的老鸨左右逢源,怎么会这么容易记仇。”

说话的是一名男子,他的话刚说完,就被身边的妻子揪住了耳朵,大骂着离开了人群。

就算刚才的男子不说,其他人也都清楚,开红楼的老鸨若是睚眦必报,那这店怕是开不了几天。

可是醉红楼在高庄开了也有几年时间了,之前一直没出事,偏偏是京城的公子来了以后便出了大事,不免会让人多想。

张行见自己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便很是慌张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听别人说的,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完,他便提着菜篮子匆匆离开了。

被老大夫一提醒,百姓们的目光一直看着张行被裹得像个粽子一般的手。

有人感慨道:“无风不起浪,虽然不是亲眼所见,我看和高家公子混在一起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品性。”

他这话获得了不少人的同意,高铭帆在高庄的风评极差,做事乖张,行为跋扈,多少人在他手上吃过亏。

一传十十传百,只要说京城来的公子爷和高家公子关系甚好,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林公子八成不是什么好人。

带着“成果”而归的张行很是高兴,后厨高老六见张行许久没有这个开心了,好奇地问了两句:“你这是出门捡钱了?还是看见哪家好看的姑娘了?”

张行笑容一滞,否认道:“只是今日在街上看到了一些趣事,没捡到钱,也没看到姑娘。”

他已经见过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了,其他人怎能入他的眼。

高老六继续调侃:“没有就没有,你恼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张行觉得很是无趣,放下菜篮子便走出了后厨。

他养伤这些天也不知道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过得如何了?

有没有因为他出手整治了林朝旭而开心?

张行想着,途径了花园,四处张望确定没人,便偷摘了几束花,跑去河边柳树折了柳枝,便猫在角落开始编花环。

这怕是这么久以来,最难编的一个花环了。张行看着很是难看的花环,犹豫要不要送出去。

要不是为了掩盖老鸨的压印,他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手毁成这样,疼不疼倒是其次,倒是可惜不能每天给小姐送花了。

张行攥着花环在高欣乐院子的门口徘徊,每每要放下,却又觉得自己这次做的不好看,拿不出手,又收了回来。

可是不送又觉得许久未何小姐打招呼,小姐莫要忘了他。

是了,他受伤了这么些日子,小姐从未过问他,一定是他没有做好,让小姐失望了。

正在犹豫之时,张行听到院子大门门栓被拔出的声音,来不及捡起花环,赶紧跑走了。

早起打扫的丫鬟看见门口又摆上了花环,很是疑惑,但她做不了主,便只好拿进去让小妤姐姐定夺。

丫鬟拿着花环进门找小妤,而小妤正巧就在给高欣乐梳妆,丫鬟顿时不敢上前,拿着花环不敢就这么走了,也不敢上前和小姐说。

之前小姐一下把所有花环全丢了,看样子很是生气,现在这东西又出现了,小姐会不会怪罪她又把这东西拿进来了。

丫鬟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起来。

高欣乐透过铜镜,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丫鬟,一眼便看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眼睛瞬间瞪大,模样很是狰狞。

“拿过来!”高欣乐看着镜中的花环,愤恨得双拳紧握,指甲都快嵌入手掌心。

丫鬟畏畏缩缩地将花环递上,连忙往后退,希望自己一会不会被小姐的怒气波及。

高欣乐接过花环,气愤地想要将它捏碎,可是她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仔细端详起眼前的花环。

之前她日日看着花环,幻想自己能嫁到京城,每日的花环每个细节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前这个花环明显比之前见过的要粗糙许多,可是打结的方式又能证明这个花环其实还是原来的人做的。

“小妤,本小姐多久没收到这东西了。”高欣乐看着花环若有所思。

小妤记得很清楚,立即回答道:“自打林公子……”

小妤说着,惊觉这件事她不改提,立马改口说道:“自打小姐那日把所有花环丢掉后,便再没有收到。”

“当日院子里除了哥哥、堂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高欣乐又问。

小妤想了想,点了个头,回答道:“当日管家派了个人来修屋顶,奴婢记得那人好像叫……张行。”

“张行……”高欣乐轻声念着,所想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已经听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对这个叫张行的有些印象。

因为手受伤了,所以没办法编花环送她?

“好啊!送上门来了!”高欣乐一把捏烂了花环,用力地丢在了地上。

要不是因为这种俗物,她怎么会在堂哥面前丢脸?

都是因为那个叫张行的!都是他坏了好事!

“小妤。”高欣乐唤了一声,招呼小妤附耳。

第二日,按照小姐的意思,小妤早早地守在门外,藏在了不远处的拐角,果然在小姐晨起之前看到有人拿着个花环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

张行很是认真地将花环摆在了门前,不停更换角度,只为了看起来更好看。

小姐马上就要晨起,所以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下人也要开始开门打扫。

张行清楚这一点,没停留多久便离开了。

小妤见张行离开,很是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拿起花环走进了院子。

平日里还未起床的高欣乐此时已经在院中坐着了,见小妤拿着花环回来,神色越发难看。

小妤将花环放在了桌上,点头说道:“是他。”

高欣乐拿都不愿意再拿,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脏东西扔出去。

可是她忍住了,因为她需要张行帮她干一件大事。

第30章 树大招风

高欣乐诡秘一笑,冲着小妤招了招手,嘱意了一些事。

小妤眼睛一亮,不禁偷笑。

一日大早,张行一如往日地将花环放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好就听见院子内有声音传出。

张行赶忙逃走,可是他才走没两步便听见从小姐院子里走出来的几名丫鬟在说话。

“小姐近日心情欠佳,你们几人做事谨慎些,莫要再惹小姐不高兴。”小妤指着面前的几个小丫鬟叮嘱道,说着话时不时看向院中,谨防小姐听到。

小丫鬟一听,立即点头应是。

“小妤姐姐,小姐还要不开心多久啊!自打林公子那事后,小姐没一天好脸色。”有一小丫鬟没忍住地问道。

小妤一听,抬手便赏了她一巴掌,冷声骂道:“莫要在小姐面前再提那人,小姐是因为这些日子大雪不停才心情不好的,你们这些小蹄子再乱说,小心被卖去烟花巷子。”

小丫鬟一听,小脸煞白,赶忙道歉,什么都不敢再胡说了。

小妤余光看着周围,再看到不远处的拐角那儿露出一只鞋,得逞一笑,紧接着便说道:“厨房不懂事,送来的饭食不得小姐心意,也难怪小姐心情更差。”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小姐往常吃的就是这些啊!也不见得小姐多不喜欢,怎么突然口味就变了。

“那……小姐喜欢什么?小妤姐姐您大抵说说,奴婢去和后厨说!”方才说错话的小丫鬟弱弱地说道,她想着将功补过,小姐便不会责怪她了。

小妤思索了一会,盘点道:“你们且听好了,盯着后厨好好做!冬日时,小姐喜欢在汤羹中多加些生姜,小姐脾胃不好,稍冷些的吃食她不会入口。”

“还有,后厨近日不知怎么的,送来的糕点不是坏的,就是太甜的,害的小姐闹了好几天肚子,又吃甜腻的东西,胃里不停闹腾,你们去时好好与他们说说!”

“小姐昨日说想吃银耳羹,午时去后厨说一声。”

小妤一连串说了许多,见拐角的人还在,收场道:“一会小姐就要醒来了,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别再惹小姐不高兴了。”

说完,她率先进了院子,身后的丫鬟紧随其后,也回了院子。

小丫鬟进院后便打算再离开,去后厨转达小妤说的话,她刚转身就被人拉了回去。

小妤站在门后偷偷探头看向拐角,见站在那里的张行已经走了,赶忙将小丫鬟带进院子。

“后厨你无需去,会有人去的。”小妤小声提点道。

小丫鬟有些疑惑,但小妤姐管着整个院子,小姐也说了,院子里的事都要听小妤姐的安排。

“都听小妤姐的。”小丫鬟应了一声,便跟着其他丫鬟开始扫洒院子。

高欣乐以为看到成果还需几日,没想到小妤刚安排下去,后厨便真的照做了。

桌上的菜,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为了不让饭菜凉了,后厨在每盘菜底下支了个小炉子,里头放上两块炭火,从后厨端到院子里来吃时,饭菜汤羹都还冒着气。

就连小妤嘱咐下去的银耳羹中午也呈了上来。

高欣乐拿着勺子,动作轻优地舀着汤水,温声感叹道:“是个知心人。”

小妤在一旁服侍着,挑拣着小姐爱吃的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

可是高欣乐并没有吃的打算,冷笑了一声,让小妤把饭菜撤下去,是倒了或者吃了都随便。

不过一定不能让后厨知道,反而要夸一夸后厨今日的饭菜做的不错。

小妤看着小姐一口没吃,又坐回梳妆台前,没敢多问,命人把所有饭菜撤下。

高欣乐看着镜中的自己,轻抚着自己的鬓角,手竟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一个人这辈子能遇上几个知心人,可惜了……”高欣乐感叹了一句,笑着摇了摇头。

很快她眼中的惋惜便褪去,眼神冷漠的如同外头漫漫大雪一般。

“既然你喜欢我,为我付出一点,没关系吧!”

话毕,高欣乐的眉头微微触动,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可是眼中所明却毫无喜色。

打那日起,后厨给高欣乐做的菜全是按照小妤说的意思来,不要甜腻、不能太凉、不吃生冷。

高欣乐的院子外,每日都有人特意来扫雪,再摆上一个精心编制的花环,可见用心。

后厨高老六一边乐呵呵地受着小姐院子里的小妤姑娘转达来的夸奖,一边心里忍不住疑惑。

这些事都是张行告诉他的,这小子也不知哪儿来的钱,给了他不少,就为了让他做菜放姜少糖,再支个小炉子。

这个方法虽然奏效,让他既有钱拿,又得到了小姐的夸赞,可是高老六怎么都觉得有问题。

“小妤姑娘,其实这……”高老六喊住了要离开的小妤,双手紧张的搓了起来。

他是个下人,能挣钱,能被主子看上那可是件大幸事。

可是他也知道,希望被主子看上的奴才太多了,所谓树大招风,他还是别贪这便宜了,老实拿月钱养活一家老小就够了。

小妤立马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高老六,就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还有事吗?”

高老六走上前,指着不远处正在砍柴的张行,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妤姑娘,其实啊,都是张行那小子让我做这些的,我哪有这本事知道小姐喜好!”

小妤闻言,顺着高老六的话问道:“你不知道,那张行又是这么知道的?难道他……”

高老六赶忙摆手,为张行说好话,“那小子憨厚,不会做有辱品行的事,应当是听到了姑娘们平日里说的话了,所以才让我注意一点。”

小姐的脾气是府里出了名的,他就这么把张行卖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帮衬两句,就算之后真出了事,也能减轻些他的罪过。

小妤闻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打趣道:“您怕什么,我不过就是问问。既然六叔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在小姐面前替张行美言几句的。”

高老六抹了一把虚汗,干笑了两声,“我没怕,姑娘能在小姐面前提他,那是他的福气。”

第31章 人有千面

小妤见高老六上道,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往小姐院子走去。

高欣乐坐在火炉旁,正听着炭火噼啪响声,依稀听到了有脚步慢慢靠近的声音。

她缓缓睁眼,见房门被轻推开,是去后厨说话的小妤回来了。

“如何?”高欣乐懒懒地问道。

这漫长的冬日,她动都不想动,本想着也就是堂哥能调些她的兴致,现在的她已是兴致全无的。

小妤一进门,现看了看小姐的茶盏,见茶水已见底,拿起炭火上烧着的水,为她斟上,才缓缓说道:“高老六已经改口了。”

小姐真是聪明,知道后厨一定会吞了张行的功劳,让她时不时去后厨夸一夸,这样高老六也不敢沾光,被小姐赏识的名头便落在了张行的头上。

高欣乐冷哼一声,让他改口真是好不容易,花了她好些时日。

“吩咐下去,让院子里的人都好好夸夸那个叫张行的下人。”高欣乐说到下人,牙关紧要,本是一副将睡的模样,瞬间眼神阴狠了起来。

小妤有些犹豫,问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高欣乐抬眼看向小妤,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后长叹了一声:“你家小姐早没名声了。”

她的名声,已经全被林朝旭和张行毁干净了。

小妤不敢再言,立即答应,脚步急促地离开了屋子,出去吩咐院子里的人把近日张行的事传扬出去。

接下来一连几日,张行莫名其妙地就被下人泼到脏水,吃到的饭菜里被人加了重盐。

走在路上能看见如果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看样子是说些不太好听的闲话。

张行听了两句,无非就是这些下人羡慕他得到了小姐的赏识,却又因为自己办不到而嫉妒他。

对此,张行毫不在乎,每日依旧为高欣乐扫开门前的积雪,为她编制最好看的花环。

“你叫张行?”

张行将花环放下,正准备离开,便听见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他回头看去,眼睛不禁一亮,是小姐!

“小……小姐!”张行感到无措了起来,赶忙将扫帚藏在身后。

与小姐初次见面,理应让她看到最好的自己。

高欣乐看着张行这般憨厚模样,甜甜一笑,向他招手说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说话吧。”

闻言,张行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磨磨蹭蹭地走进了两步,不敢再上前。

高欣乐轻笑了声,自己走近张行,见他后退,伸手拉住了他的左手。

她看着张行的左手,显然包扎得没有之前那般严重了,但露出来的部分还是可以看到可怕的伤疤。

“我知道你对我好。”高欣乐说着,哀伤地叹了口气,她眼眸氤氲地看着张行诉起了衷肠,“我知道醉红楼那件事是你做的,就是为了替我泄愤,但是……”

高欣乐抓着张行的手更加用力,被她这么一抓,张行感觉手上的伤口疼了起来,可是面前的人是小姐啊!

他被小姐……抓住了手!

“小姐,我……”张行很想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只要小姐开心,他做什么都愿意。

高欣乐没让张行说下去,打断他的话,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是我也会害怕!这些日子,我早已习惯你的存在,万一你真的出了事……”

说着,高欣乐突然发觉自己说这些话不太妥帖,转身便要离开。

张行见小姐如此娇羞,而她的话,深深触动了他,立即出手拦住了高欣乐,说话都很是激动,“小姐,你都知道!”

高欣乐很是娇羞地点了点头,顾及男女大防,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脸上的红晕称的容貌更是好看,张行心跳的更加快速,今日真是他人生大喜!

现在正是下人们上工的时辰,看见小姐居然和张行说话,关系甚是密切,所有人都惊讶了。

他们本以为张行对小姐的那些事,都是他一厢情愿,没想到小姐居然回应了。

这是要下人翻身做姑爷了?

见路过了几个下人,高欣乐羞红的小脸煞白,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跑到门前,她略有眷恋地回头看了张行一眼,偷笑着进了院子。

徒留张行一人站在路上,看着刚刚被小姐抓过的手发愣了许久。

高欣乐关上院门,方才的悦色全然不见,代替的是厌恶和嫌弃。

她转身走向屋子,对下人吩咐道:“烧水,本小姐要洗澡。”

她要把刚刚碰过那个下人的地方好好洗一洗,真是令她恶心!

小姐与下人暗度陈仓的事悄悄在下人之间传开,下人们对张行的关注越发多了起来。

更是有人看见张行明目张胆地给小姐送花灯、送风筝,小姐居然也都收下了。

一些人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会说张行的闲话。

小妤在院中摆弄着张行送来的小玩意儿,总觉得挺可惜的。

张行家中虽然清苦些,但为人处世都不错,有上进心,还会疼人,是个做丈夫的好人选。

可是虽然他看上了小姐,小姐可不是甘心在家相夫教子之人,更不会愿意跟着张行过清苦日子。

还有那个林公子,若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小姐这般眼界,又怎会看上他?

这些话小妤藏在心里默念便罢了,可不敢说出来。

高欣乐正眼都不愿意瞧一瞧张行送来的东西,有钱人送这些小玩意儿,那是情!趣,而像张行这种人送这些东西,那就是小气。

不过,她的棋子已经布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收尾了。

“张行家境究竟如何?”高欣乐突然问道。

小妤听其他下人提起过,便将自己听到的转述道:“张行双亲健在,不过都是懒散的性子,他是家中的顶梁柱,挣钱全是靠他。”

高欣乐点了点头,吩咐道:“吩咐厨房,每日多做一份饭食,让张行带回家给双亲,所用钱财全算在本小姐头上。”

反正小姐最近不是第一次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了,小妤已经习惯了,受命便吩咐下人去办了。

张行下工后,便着急往家里赶,若是迟了些,娘亲定会责怪。

可是今日高老六居然喊住了他。

第32章 光宗耀祖

高老六将装好的饭菜递给了张行,说道:“你也真是好命,小姐特意嘱咐要给你做一份饭菜带回家去,往后每日下工都来厨房领吧!”

张行拿饭菜的手一顿,眼中似乎有泪水涌出。

他何德何能被小姐如此眷顾!

他活了这么多年,小姐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他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提着饭盒,张行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竟然这么短。

见儿子近日又晚归,张氏正打算训斥,就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饭盒。

这个是富贵人家有的东西,张行是从哪儿来的。

张行将饭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不仅是张氏张父瞪大眼睛,就是张行也没想到。

他本以为就是拿吃剩下的饭菜回来,没想到这些菜都是新的。

“这是小姐赏的。”张行解释道,心里却是控制不住的窃喜。

小姐果然是人美心善,不嫌弃他的出身,更是对他极好。

今日小姐送予他饭菜,不就是给了他爹娘第一份礼物吗?

那是不是代表……小姐总有一天,会亲自来见他的双亲?

那么他们……

想着,正吃饭的张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氏看着他,忍不住讽刺道:“没出息!不过就是主子赏了顿饭你就乐成这样,难怪在高家做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点月钱。”

张行早已被讽刺惯了,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娘亲说累了,自己就会停下的。

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张行一连几天都能从高家带回来吃的,还全都是新菜。

这下张氏没有再讽刺了,反倒很是疑心地观察起张行,总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和什么高家小姐跑了,不要他们这些老人家了。

不过日子依旧在过,除了张行会带回家一些吃食,其余的似乎什么都没变,有让人感觉变化其实很大。

在过几日便是年夜,年夜过后,林朝旭便要回京了。

所以高家进来格外忙碌,一边忙活着年夜的事,一边还要准备给林公子带回京的手礼。

之前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事,也因为下人们太过忙碌没时间再理会,便渐渐当了许多。

高铭帆左等右等没等到林朝旭谈起带他回京的事,便有些着急了。

“爹,娘!牺牲她一个,换高家光宗耀祖,那是她的福气!”

晚饭过后,高铭帆故意没有提前走,见高欣乐吃完离开后,高铭帆便向高家夫妇提起了白天与林朝旭约定的事。

他与林朝旭约定,只要林朝旭带他去京城混个一官半职,那么就将高欣乐给他做妾。

反正高欣乐迟早都要嫁出去,倒不如嫁的有价值些。

这些日子下人们传的事那叫一个难听,高欣乐被林朝旭拒绝后,居然自降身价和一个下人私相授受。

有这些传闻,高欣乐嫁个好人家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倒不如嫁给林朝旭做小妾,给高家换一个大好前途。

高家夫妇有些为难,欣乐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希望她能嫁个如意郎君,现在要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妾,实在有些舍不得。

高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林朝旭虽然改姓了林,但到底还是欣乐的堂兄,堂妹嫁给堂兄做妾,这成何体统!

高铭帆见说不动父亲,偷偷拽了拽娘亲的袖子,让她帮忙说说话。

高夫人也有些为难,哑然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说道:“老爷,现在外面是如何欣乐的,那些话有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与其让她以后嫁不出去,倒不如嫁去京城,也算有个好去处。”

说着,高夫人忍不住有些鼻酸,越想越替女儿不值,“咱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怎么说也不应该落得今天这番田地,都是那个高攀的下人!害的我女儿好苦!”

高夫人这话,俨然是将所有罪责推到了张行一个人身上。

即使她知道林朝旭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张行就是个下人,既然他不好好做下人,就替主子受过吧!

高逑面色凝重,夫人说的是他的确知道。

而且自从高晟离开高家,去了京城,他便衣食无忧,过的日子比留在广平的他要好太多,说心里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我再想想。”高逑面露难色,放下碗筷离开了宴席。

高铭帆看父亲的脸色,多半是成了,猜他只是担心太早应下,心中不安罢了。

他和母亲交换了眼神,面上没有显露,但心中很是高兴。

张行本以为小姐还在饭厅,想将今早在自家园子里摘到的果子给她,却没想到小姐早走了,可是却意外听到了高少爷的话。

张行惊得手上一松,手上的果子不小心掉下了两颗。

他连忙醒悟过来,不管地上的果子,匆匆往高欣乐的院子赶去。

张行站在高欣乐的院门外不停敲打着大门,着急地跺起了脚。

等了一会才见大门被打开,他刚想闯进去找人,立马就被丫鬟们拦住了。

小妤闻声出来看,见是张行,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走到门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都早上来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过来了?难不成是小姐好心给他晚饭,他要得寸进尺了?

越是这么想,小妤越觉得张行不是好人。

张行将果子往小妤手上一塞,把刚才在饭厅听到的告诉给了她。

“若是小姐不愿嫁,奴才可以……”

小妤没等他说完,立即转身往里走,走了没几步,想起人还在门外,转身对门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看着丫鬟把门关上,才跑进了房间。

“小姐!”小妤轻声喊着。

高欣乐有饭后浅眠的习惯,听到有人喊她,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小妤虽然害怕小姐现在生气,但是如果这件事不说,只怕小姐会更生气,于是便说道:“老爷夫人听了少爷的话,决定把小姐嫁给林公子……”

“什么!”高欣乐本是昏昏沉沉的,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睁开了双眼,从榻上坐了起来。

“好你个高铭帆,竟然敢拿我换官位,本小姐不嫁!”高欣乐愤愤地站起,准备去找爹娘好好理论。

第33章 两全其美

可是高欣乐刚走没两步,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对小妤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妤拿起手上的果子,解释道:“张行说的。”

高欣乐后槽牙紧咬,张行对她痴迷得紧,应当不会对她扯谎,所以高家人真的打算让她嫁给林朝旭?

不过怎么想,这桩买卖都是高家人占便宜,林朝旭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想着,高欣乐冷着脸质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林朝旭当日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这还没几天,他便转性了,怕不是吃了迷魂药!

小妤犹豫了许久,看到小姐的目光逐渐阴冷,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张行说……他说……”

小妤颤颤巍巍,不敢确定自己说出实话后,小姐会有多生气。

“你说不说!”看到小妤这么为难,高欣乐越发觉得她瞒着的事很是严重,从柜子拿起了一个花瓶就要朝小妤身上砸去。

小妤一见,马上闭上了眼,憋着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老爷决定让小姐做林公子的妾!”

她说完,不由自主地蹲在了地上,全身都缩了起来,颤抖着不敢再说话。

谁不知道小姐心高气傲,现在要被迫嫁给曾经羞辱过她的人做妾,小姐一定气疯了。

可是小妤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小姐手上的花瓶砸下来,她偷偷抬头看向小姐,却见小姐居然在笑!

“小姐……”

高欣乐将花瓶放回了原位,脚步踉跄地坐回了软塌。

小妤想要扶一把小姐,却被她一把推开。

“小妤,你小姐我做错了什么?”高欣乐的声音有些发虚,仔细地听,能听到她在发抖。

小妤跪在地上安慰着:“小姐,可能是老爷夫人一时想岔了,要不您去找老爷和夫人再聊聊!他们最是疼爱您,只要您说不愿意,他们……”

“他们能怎么样?”高欣乐看着小妤,见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了,顿时无力一笑。

爹娘是疼她,可是和她的哥哥高铭帆相比,她什么也不是。

高铭帆可以给高家传宗接代,而她,是女儿,有什么比女儿嫁出去了还能给娘家带来好处还要划算的呢?

前些日子爹娘便开始给她物色好人家,全然不顾她喜不喜欢,只看人家能不能给高家好聘礼,给高铭帆一个好前景。

现在居然要让她给林朝旭做妾?到底是觉得她傻,还是觉得她真就应该为了这个高家做贡献?

小妤还跪在地上想着怎么宽慰小姐的时候,突然听到远门又被敲响,赶忙前去查看,却见来人居然是夫人。

“夫人!您怎么来了?”小妤故意大声说话,提醒了房中的高欣乐。

高欣乐闻声走了出来,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高夫人。

如今天色将暗,高欣乐的脸色更是阴沉,看着高夫人的眼神恍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高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有些不解。他们刚说的事儿,欣乐不会听说了什么吧!

平时也是见过女儿发脾气的,何时像现在这样不理人?

还没等高夫人问话,高欣乐脸色一改,嬉笑着款款走到了高夫人面前,迎着她进门,“娘亲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来欣乐的院子,可是有事与女儿说?”

高夫人见女儿又恢复了原样,想着刚刚约莫是自己看走了眼,她握住高欣乐的手,轻轻拍了拍,慈笑道:“为娘许久没来你院子坐坐了,欣乐是不欢迎吗?”

高欣乐羞涩一笑:“怎会,娘亲能来,欣乐高兴还来不及!”

母女心怀鬼胎,面儿上却不显露,相互搀扶着进了屋。

小妤跟随着两位主子进屋,还未站定,便听到夫人说道:“小妤,我有事与你们小姐说,你先下去吧!”

方才,一脸慈祥的高夫人一坐下便失了悦色。

小妤见状,偷瞧了一眼小姐,见她没有异议,便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外站着,随时听候传唤。

“为娘此时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高夫人有些紧张的揉着一双手,蔻甲鲜红得过于显眼,将她一双手衬得更是白嫩。

高欣乐笑了笑,没等她接下去说,便问道:“娘亲,我且问你,我与哥哥谁更重要?”

高夫人一愣,即使心里有了答案,也没有立马说出口,反而问道:“欣乐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高欣乐摇了摇头,执意要知道答案,“你告诉我,在你和爹眼里,我与高铭帆谁更重要!”

她突然气焰高涨,双眼瞪大看着面前的人。

高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儿,高欣乐平日里都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大气都不曾出过,可是现在的她,怎么看都像是要针对人的样子。

“高欣乐!你是高家的小姐,这副样子想干什么?”高夫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高欣乐冷笑着,拦住了她的去路,替她回答,“我是个女儿,我当然比不上你们高家唯一的儿子。我这么说对吧,娘亲?”

房门被高欣乐堵住,就算她想走也得找其他办法,倒不如把话说明白了。

反正今日她过来也是说嫁人一事,说的好话坏话又有什么区别?

“欣乐,如今你已是嫁人的年纪,之前我与你爹将你捧在手心疼着爱着,如今,换你为高家做点贡献,你却是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心寒!”

高欣乐大步走向高夫人,本想要伸出手抓住她,但想到面前的人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娘亲,她的手便变得很是沉重,无法抬起。

她双拳紧握着,再问道:“即使你们要我嫁的那个人曾经羞辱我,贬低高家,看不起我们所有人,你们也愿意?”

高夫人面上有些羞愧,她和老爷犹豫便是犹豫此处,林朝旭曾经多看不起高家,就算把欣乐赠予他,他们也担心他会不遵守承诺。

“人家林公子为何羞辱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确想嫁于他吗?如今有这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又为何不愿了?”高夫人看着自家女儿的眼神中,竟带上了几分贬低。

第34章 赴汤蹈火

高欣乐顿时红了眼,她是想过要嫁给林公子,可不是当妾!

“欣乐,你嫁给林公子!你的哥哥便能在朝中做官,等他飞黄腾达,你也可以扶摇直上,倒是当妻也不迟啊!”

高夫人的宽慰在高欣乐耳中半点用处没有,妾就是妾,一辈子也不可能真的成为正妻,她不甘心!

“娘答应你,一定给你置备最好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就算是妾,也不会有人小瞧了你!”

高欣乐不就是拉不下面子,不就是想要那个正妻之位吗?正妻之位,他们高家办不到,但一定能让她有面子。

高欣乐闻言,红着眼看着娘亲,想要在她的眼中找到一丝迟疑,可不论她如何纠结,也看不到她想找到的东西,只能看到娘亲身上迫切的欲望。

“娘……”别逼我!

高夫人抬手拦住了高欣乐的解释,下了最后通牒:“明日我便去准备嫁妆,林公子四日后便启程回京,你与他一同前去。”

说完,高夫人将高欣乐扯到一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高欣乐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见娘亲离开,立即就要追上去。

高夫人听到身后的声音,对院子里的丫鬟说道:“看好你们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拿你们是问!”

丫鬟们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夫人,毕竟还是夫人的身份更高一些,还是听夫人的吧。

“是,夫人!”

高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站在院外时,她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朝自己跑来的女儿,对旁边的丫鬟喊道:“刚刚答应的事,忘了?”

丫鬟们一听,连忙拦住小姐,即使高欣乐的指甲划到她们的脸,也不敢松开。

高夫人离开前,又喊了几名护卫好好看管着,终于放心离开。

高欣乐看着关上的院门,眼神越发狠辣,抬手对着刚刚拦住她的丫鬟们扇了几巴掌。

“小妤!”高欣乐很是不解气,抬脚踹了跪在地上的丫鬟,恨不得将人一脚踩得稀巴烂。

小妤闻言赶来,颤颤巍巍地等候指令。

高欣乐松开拽着丫鬟的手,抬头看向屋顶,眼睛眯了眯,说道:“本小姐屋顶又漏了,让管家把上次修屋顶的人带来,本小姐要看看,这人是不是糊弄我们高家!”

小妤闻言,立即明白小姐意思,点头应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张行第二日来高家,一大早便看见小妤在后厨等着,心里一惊,首先想到的便是小姐出了事。

“小姐可还好?”张行很是紧张地问道。

小妤看着张行有些晃眼,若不是身份悬殊,张行的确是一等一的良配,真是可惜了。

想归想,小妤还是老实地把小姐的意思传达给了张行,“小姐让你去一趟她的院子,有要事相商!”

张行闻言,面露喜色,会不会是小姐想通了,决定逃婚与他私奔了?

小妤见他开始发愣,很是着急地打断了他,叮嘱道:“带上你修理屋顶的工具一同去,掩人耳目!”

张行连忙点头,跑去井边匆忙洗了一把脸,拿上工具就和小妤走。

门外守卫见小妤带了个人来,立即拦住。

“小姐的屋顶又塌了,上次是他修的,小姐过问两句都不行了吗?”小妤仰着头质问道,像极了院里的主子。

守卫面面相觑,只好放人,但是还是命人前去知会夫人一声。

高欣乐在院子里摔了一晚上的东西,高夫人虽然头疼,又觉得这些都是意料之中。

听闻她又叫了个下人去院子,疑心过问了两句,听守卫说是前些日子为小姐修缮院子的下人没有处理好,小姐把人带去兴师问罪,这般符合她的作风,高夫人便没有再过问。

这算是张行第二次进小姐的院子,如此紧张的气氛,他更是不敢多看,跟着小妤往前走。

见要进小姐的屋子,张行有些为难,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进来吧,把门关上。”高欣乐说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招手让张行坐下。

张行看着清丽的小姐,顿时无话,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听话地坐在了椅子上,“小姐……您、您找我有事?”

高欣乐款款走来,优雅地坐在了张行身边,温声问道:“张行,你之前说过的,为了我,你做什么都愿意,还算数吗?”

张行想都没想便点头,“我什么都愿意为小姐做,小姐,我们……”

他的“我们私奔吧”还未说出口,就见高欣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张行顿时忘了说话,怔怔地看着高欣乐。

高欣乐心里冷笑,低等人就是低等人,果然好控制。

“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我们便在一起,好吗?”高欣乐说着,松开张行的手,轻抚着他的手背。

看着小姐的葇荑,张行默默咽了口口水,反手握住了高欣乐,“小姐您说,张行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高欣乐得逞一笑,靠在张行的肩膀,耳语说了几句。

再过两日,林朝旭便要启程离开,高家忙里忙外,准备为他做一餐践行宴。

府上下人更加忙碌,没人注意到张行来时,带了个很是奇怪的东西。

张行趁没人注意,将手上这个像是灵芝的东西切成了丁,放在了高老六准备的松茸粒中。

这个灵芝黑黝黝,表面皱皱巴巴,凹出像是流淌着鲜血的沟壑,看起来很是吓人。

和在蘑菇丁中有些显眼,张行趁着没人看他,直接将一整碗松茸倒入了火上的汤中。

“你这小子,想干什么?”高老六听到有锅被人翻起的声音,以为张行想偷吃,见一整碗生松茸都没了,立即质问。

张行立即解释,“见您太忙,我想帮帮忙,之前都是看你在这个时候加东西的,所以我……”

眼看着张行越说越委屈,高老六到嘴边骂人的话都没好意思再说了,摆了摆手说道:“你要是闲的,就去挑水去,今日的水不够用了。”

张行赶忙点了点头,往水井边上走,方才走了两步,回头便看见高老六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尝了尝味道。

第35章 欲擒故纵

张行有些紧张,看着高老六喝下后什么事也没有,没有提早暴露,紧张的心终于放下。

天色渐渐暗下,本该下工的张行依旧留在高家。

“动作麻利点,把菜端稳了!”

一道道菜出锅,张行双眼紧紧盯着那碗被他下料的汤,看着它出锅,张行“赶巧”经过,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

现在正是上菜的忙碌时候,有人帮忙当然是好的。

而且汤汤水水的又沉又重,张行来端正好,高老六便同意了。

张行亲自将汤送上桌,盯着高家人一人一碗喝下羹汤,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林英。

林英眯了眯眼,定睛看向桌子,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意会了张行的眼神,林英趁着没人注意,便离开了宴席。

“你动了手脚。”林英很是笃定。

张行也不避讳地点头,“从今以后,林家再无林朝旭。”

“你!”林英适才想骂人,但是他们现在离饭厅不远,若是真出了声,只怕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张行笑着,从暗处端出了一盅汤递给了林英,说道:“今日在后厨,看到这碗汤料不错,便留了一碗,你吃完帮我办件事。”

林英并未结果汤盅,认定了张行在里头下了毒。

张行看着林英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打开汤盅盖子在林英面前喝了一口。

“真没事!”张行说着,把汤盅递给了林英,“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做件事,自然是要讨好你,你别想这么多。”

林英低头看着汤盅,里头确实放着的都是好东西,即使他也是林家少爷,也是吃不到这些东西的。

想着想,林英还是接受了张行的好意,吃了两口,问道:“你有何事需要我?”

张行看了看林英手上的汤盅,眼底闪过似有若无的狡黠,说道:“前段时间,府里的下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要你一会把这包药下到所有下人的饭食里,一个人都不能活着!”

林英一听,将汤盅放回了张行手中的托盘,往后退了两步,“你要我杀人?”

高家下人这么多,张行居然想全都杀了!

张行点头,从没想过闪避,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药,说道:“你负责杀人,罪责我担着。”

说着,他将药塞到林英手上,又说道:“药是我从药铺里买的,就算查也是查到我身上。”

他用自己最后的积蓄,在镇子里的几家药铺里,以毒死家中老牛为由,买了几包毒药,这些药毒死高家的下人绰绰有余了。

林英看着手里的药,想不通张行为什么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张行看着林英突然笑出了声,反问道:“我身上已经背了一条人命了,这些天我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死去的人。”

他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抓住了林英的肩膀,说道:“你帮我杀人,我去衙门自首,一定不会把你供出来。”

林英打掉张行的双手,又问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动手不就好了?”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张行追上林英,又将人抓住,不再像之前那般过问他的意见,冷声命令道:“我还有事要办,你必须要帮我这件事,否则我就去衙门,或者告诉林朝旭,人是你杀的,这些药也是你买的,你看看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

林英看着张行哑然,从牢房中出来,他便打听过张行这个人,张行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好人,若是真出了事,他恐怕真的会被张行连累。

“只此一次,从今往后,我便与你无关!”林英抓着手里的药,转身便往后厨走。

张行看着林英离开的背影,林英很聪明,他相信林英一定能不负众望。

想着,张行回到了饭厅,继续盯着高家人。

却见高铭帆不停劝酒,高老爷和高夫人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林兄莫不是醉了?”高铭帆看着脸颊通红的林朝旭问道。

林朝旭根本没醉,就是想看看高家人还想做什么,便坐着不言不语。

高铭帆暗说得逞,对着林朝旭轻声问道:“林兄,你要不歇会吧!”

林朝旭看了看饭桌上的其他人,见他们也是希望他去休息,不多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高欣乐没脑子,但她的姿色是上乘,能纳她做妾,也不算赔本

这么想着,林朝旭便微微颔首,任由高铭帆搀着他往高欣乐的院子走去。

张行见饭厅里的人出来,赶忙躲在一边偷看,见两人走的方向竟然是小姐的院子,脚步顿时不再迈前。

“不行!不能让小姐受委屈!”

说着,张行便想跟上林朝旭,阻止这一切,可是刚走两步,他的脚步又顿住了,“我做不到,我该说什么?”

前面是两位少爷,他拿什么和少爷们抗衡。

“可是小姐……”张行紧抓着围栏,手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他不想让小姐受委屈,可是他做不到!他只是个下人!

“我不能!我……”张行蜷缩在角落,看着高欣乐的院子不敢往前,也不敢退后。

看到高铭帆高高兴兴地从院子里出来,藏在角落的张行更加紧张,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从地上往小姐院子爬去。

高欣乐的院门大开着,院子里的丫鬟们已经被高铭帆遣走,整个院子安静得有些吓人。

张行送的风筝和花灯还挂在院中的花架上,看起来有些突兀,

听到没有声响,张行松了一口气,以为药效已经奏效,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房门跑去。

就在他充满希望,想要敲门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

“你不是想要做我的女人吗?”

“高小姐躲什么?还在玩欲擒故纵?”

听着里面的声音,张行断定林朝旭肯定没醉。

再等等!药效马上就能发作,这样他手上就不用再沾一条人命了!

小姐,你再等等我!

高欣乐抱着一个花瓶不停后退,她的目光看着房门,她明明看到门上有影子,门外一定站着个人,可是为什么门外的人不进来帮她!

林朝旭趁着高欣乐分神之时,直接拿走了她手上的花瓶,丢在了地上,抓住她便往床上摁。

第36章 不识好歹

“你放开我!”高欣乐紧紧抱住自己,不让林朝旭得逞。

站在房门外的张行想要进门帮忙,可他放在门上的手却一直不敢用力。

“连你的爹娘都放弃你了,现在只有我会要你!”

林朝旭说着,紧跟着几句骂人的话,指责高欣乐不识好歹。

房内的撕扯声、骂人声、掌掴声接踵而至,张行听着越发胆怯,跪在门外什么都不敢做。

看着紧闭的房门,张行忽然觉得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往水底拽去。

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一点一点往下,流入眼睛,辣的他紧闭双眼,可是如此,他听到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高欣乐紧紧抓着身上之人的衣服,想要将他推开,可是林朝旭喝了一些酒,醉意正盛力气大得很。

她鲜红的寇甲深深地扎着林朝旭,发了狠的想要将他刺死,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你会遭到报应的!”高欣乐瞪着林朝旭,她在等!也在赌!

她赌张行真的给林朝旭吃了那东西,若是林朝旭真吃了,他应该快要发作了才是。

可是林朝旭如今看起来却是清醒的,用力拽掉了高欣乐身上的遮蔽,俯身啃咬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高欣乐满脸的绝望,以为林朝旭就要得逞之时,身上的人却突然一动不动了。

门外的张行突然听见屋里没有了声响,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往房间里冲。

只见高欣乐衣不蔽体,双眼空洞地看着床顶,而她的身上正是没了动静的林朝旭。

这样的小姐,美丽、又绝望,绝美之时又好像残渣了点其他东西。

“他死了吗?”高欣乐说话声很是虚弱,不曾转头看一眼身上的人。

房间里没了别人,高欣乐的声音很小,张行也听得到。

他试探地往床边走,轻拍了拍林朝旭的后背,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张行终于大胆地伸手抓住林朝旭的肩膀往旁边一翻。

张行试探了林朝旭的鼻息,确定他真的已经死了,害怕后退了两步。

高欣乐躺在床上,冷漠地看着张行,“都已经杀过一个人了,还在乎这一个?”

闻言,张行再顾不得害怕,很是惊讶地看向床上的高欣乐,装傻问道:“小姐在说什么?”

这件事只有林英知道,但是林英也是和眼高手低的家伙,怎么可能和小姐又来玩,所以小姐是从哪里听说的他杀过人。

或者说小姐刚刚只是试探。

高欣乐冷笑了一声,没有拆穿张行,只是缓缓从床上坐起,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林朝旭狠狠地啐了一口。

“欺我?辱我?我要你死不瞑目!永不超生!”高欣乐愤然暴起,拿着床上的木枕不停砸着林朝旭,仍是气不过,便用她的指甲,不停划着他的皮肤。

指甲锋利,几乎是痕痕见血,微微鲜血从林朝旭的身上流出,与高欣乐的寇甲相合,竟看不出到底是血还是花汁颜色。

张行紧盯着床上的一人一尸,脚步不禁后退了几步,小姐依旧是小姐,只是她现在太生气了,所以才有些失态,等小姐清醒过来,还会是以前的那个小姐。

直到高欣乐终于过了瘾,转头看向张行时,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后退了怎么远。

高欣乐朝张行招了招手,光着脚走下床,款款朝他走去,笑眯眯地说道:“张行,你怎么离我这么远,是我吓到你了吗?”

张行闻言,立即摇了摇头,否认道:“怎么会,小姐你饿了吗?小的去给你拿些吃的!”

他说完,赶忙逃离了高欣乐的院子。

他刚刚没有看走眼,小姐刚才是想拿剪子的,她是不是想杀他灭口!

越是这么想,张行的呼吸就越是急促,他跑得又急,差点没有喘过气来。

呼吸渐渐平复,张行的头脑也慢慢清楚了起来,有些内疚的感叹道:“我怎么能如此想小姐!”

可是想到方才小姐走向梳妆台,上面的确有利器,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张行走进后厨,与林英擦肩而过。

“他们都吃了。”

“多谢。”

两人之间的交流在顷刻之间,在外人眼里甚至两人仅仅只是碰巧路过。

张行刚走进后厨大门,便听到身后一声噗通响,转头回看,只见林英无力地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摇摇欲坠后,重重倒在了地上,

见状,张行意料之中,若无其事地走进后厨。

此时的后厨,虽然人满为患,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来去自如地从锅中盛了些吃食,经过灶台时,张行突然顿住。

他看着还烧着火的灶子,沉着心思舀了一碗汤。

往常这个时候,高家总是最热闹的,主子们悠悠在小路散步,下人们打扫好庭院,也开始准备入夜。

可是今日的高家,很是寂静,路上的积雪也无人打扫,石子路旁的灯也无人来点。

接着雪色,张行拿着托盘回到了高欣乐的院子。

见高欣乐坐在桌边看着他进门,张行沉默着将托盘放在地上,抖掉一身的雪,再将吃食端进去。

他很是温柔地将饭菜放好,递上了筷子。

“小姐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高欣乐看着眼前的菜,看起来应该是前厅剩下的,不过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今天终于解决的心头大患,自然是要好好吃一顿。

顾不得眼前的饭菜到底是不是剩菜,都能进肚。

张行的目光偷偷看向梳妆台,只见台子上的剪子居然不见了,他的目光连忙收回。

却见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了他,目光中真是浓浓的探究和阴狠。

“小姐。”张行默默咽了口口水,忽然之间,拥护小姐的心有些动摇了。

高欣乐顺着张行的目光看向梳妆台,意会地笑了笑,看向他的目光柔和,又问起了之前的问题,“张郎,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吗?”

张行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次的回答,他犹豫了很久。

“怎么?张郎的心是变了?”高欣乐变脸极快,话语适才说完,便委屈得低下了头,如秋末之水,萧瑟冰冷。

张行有些慌乱,矢口否认道:“小姐,我的心,从未变过!”

第37章 弃如敝屣

“只是……只是……”张行低着头,目光闪躲着,有意要避开与高欣乐的直视。

高欣乐伸手抓住张行的手,柔声说道:“既然如此,张郎再为欣乐做一件事,好不好?”

张行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干笑了两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却在高欣乐的动作间,看到了她身后椅子上的剪子,张行的心顿时凉了许多。

张行怅然地看着高欣乐,沉声问道:“小姐想要小的做什么?”

高欣乐在张行收回手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可是她依旧很是温柔,面向张行,双眼氤氲地说道:“张郎,如今林朝旭已死,若是官府查起来,我们该怎么说啊!”

张行看着高欣乐,问道:“小姐不是说替你杀了林公子之后,便与我私奔吗?怎还要担心这些事?”

高欣乐呼吸一滞,俨然是忘记了自己曾经答应过张行的话。

可是她怎会甘心和一个下人过亡命天涯的日子,她就该活得锦衣玉食,她从小知书达理,三从四德无一不会,就算进京当官家大夫人又有何不可?凭什么要她自降身段和张行凑合?

张行果然就是个下人,连她只是利用他都看不出来,活该他做低等人一辈子。

高欣乐的沉默,让张行已经看到了答案,他自嘲一笑,拿起勺子,在汤盅里舀了一些汤,放在高欣乐面前。

得知真相的张行依旧是那般温柔,他轻声对高欣乐说道:“小姐,等你吃完饭,小的便会去衙门自首。”

他的话才说完,便见高欣乐眼睛一亮,拿起手边的汤碗喝了两口,却见碗中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对劲。

“这碗里是什么?”高欣乐将汤碗扔回了桌上,吓得立即从椅子上站起。

而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剪刀,也因为她的疏忽暴露在张行眼前。

张行拿起剪子,伸向高欣乐,柔声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怎么会放在这儿?”

高欣乐看着张行手上的剪子正对着自己,惊恐得不停后退,“张郎,把剪子放下,你吓到我了。”

张行低眉看了看手里的剪子,呵笑了一声,高欣乐的话对他依旧受用。

不过这东西可不能落到小姐手里,伤了她自己可就不好了。

“既然小姐不喜欢,那小的也不要了。”说着,张行直接将剪子用力往窗户一扔。

剪子直接砸破窗户纸,掉了出去,也丢弃了高欣乐反抗的机会。

高欣乐见现如今自己完全不占优势,一把掐在自己的大腿上,忍着痛意没有叫出来,可是眼角却已经充满了泪水。

她先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张行。

张行是杀过人的,像他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在最难琢磨,难保他不会突然就杀了她,现在她还是保命要紧。

“张郎,你别这样,欣乐害怕!”高欣乐柔弱地靠着张行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却从未有安心。

她刚刚喝了两口汤,现在继续找大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行低头紧紧抱住高欣乐,只是眼中再也看不见之前的情意,他一句一句地问道:“小姐,你利用我可顺手?”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装傻?”

“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让我杀人,还要我替你顶罪?”

“小姐,你可知?虽然我爱你,但你永远不及我的命重要!”

高欣乐越听心中越是骇然,猛然发现自己羊入虎口,赶忙想要挣脱张行的桎梏,可是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越是挣扎,她越发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身上没有力气。

张行见人还不消停,拖着人来到了桌边,将碗里的汤猛灌入高欣乐的嘴。

他紧紧贴着高欣乐的耳边,听着她挣扎的急促声,轻声说道:“小姐,你知道为什么今日的高家这么安静吗?”

见高欣乐瞪着眼睛,眼中满是惊恐,张行大发慈悲地告诉他真相,缓缓说道:“偌大的高家,只剩你我二人了,你猜猜,他们是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张行对高欣乐说话依旧是那般的温柔,生怕大声了,惊扰到自己心爱的姑娘。

高欣乐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踩中了张行的脚,趁他松懈之时,逃出了他的钳制,刚走两步却没了力气继续往前走,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只是想林朝旭死,她不想牵扯到别人的!

“你疯了!”高欣乐咬紧了牙关,看着张行的目光中充满了憎恨和厌恶。

张行闻言,很是惊讶地歪了歪头,缓缓蹲下,与地上的高欣乐平视,温声问道:“小姐,小的没疯!外面的那些人,对你我流言蜚语,你的爹娘、你的哥哥更是弃你如敝屣,他们该死!”

高欣乐听着张行的话不停摇头,“不是!我的爹娘……”

她的确恨过,可是为什么死的人会是她的爹爹和娘亲!

高欣乐紧攥着双拳,努力地从地上坐起,一把抓住张行的领子,怒骂道:“那你怎么不去死!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她大喊着,突然咳出了一大口血,越是发怒,七窍也缓缓流出血液,看着极是骇人。

咳出血,高欣乐终于开始虚弱,可是她不甘心,抓着张行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误会林公子,我也不会被羞辱!如果不是你,那些下人又怎会闲话!都是你!你怎么……你怎么……不去……”

张行眼看着高欣乐的手慢慢松开自己的衣领,落了下去。

“小姐,你变了!你太聪明、太多疑,现在……”张行看了看高欣乐的身子,那是被林朝旭碰过的,“现在还脏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小姐了。”

说着,张行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不再对高欣乐停留,脚步轻缓地往高家门外走,路上尽是已经咽气的奴仆。

他们表情痛苦,看起来很是不好受,几乎所有人都想朝门口跑去。

可是大门却已经被人关上,阻挡住了他们唯一的生路。

在路上,张行看见有人似乎是没吃下东西便要逃跑,大概是被林英强塞了几口饭,衣襟上也满是饭粒。

“这世上不干净,人只要来了,都是会脏的。”张行站在高处看着已是萧条的高家,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高家。

第38章 旧土新翻

高家被发现异常时,正是大年三十。

高庄谁不知道高家财大气粗,年夜定会大操大办,可是偏偏今年大年三十,高家什么动静都没有。

便有人多心,去报了个官。

官家人一来,这高家大门一打开,里头的景象闹的衙役们全都吐了,硬扛着把尸体都抬回衙门,面对着年夜饭愣是吃不下去。

府尹看着一具又一具尸体抬进府衙,想也不想便知道这个年是过不好了的。

忧心了一夜,大年初一一大早,衙门所有衙役全被召回,整个高庄也被衙门的人围了起来,明明才是一年的开头,却一丝年意也不见。

衙役照着从管家房间里找到的名册点了好几遍,对于凶手的怀疑全放在了仇杀上。

可是他们怎么查都找不到线索,衙门终于有人敢开口,问起了之前醉红楼见过的那个下人张行不见了。

府尹这才回过神,衙役倾巢而出,立马在张行的家中抓到了张行。

被抓住的张行不停否认自己没有杀害高家人,在回衙门的路上,更是有不少百姓为张行求情。

叶轻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外头已经快要天亮。

“结束了?”顾珏见她醒来,幽幽问道。

叶轻接着外面的晨光,只见顾珏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一张椅子,旁边还放着一叠糕点,看起来很是快活。

遥想她自己,可是就这么站了一夜。

叶轻点了点头,伸手把贴在高欣乐、高家老爷夫人、高铭帆、林朝旭头上的符咒摘下,又将缠在手指上的发丝装回了袋子。

顾珏还以为叶轻会讲些事儿,却没想她收拾了东西便要离开。

“道长这么做,可不道义。”顾珏跟着叶轻走出停尸房。

立即有内侍上前,脱去顾珏的外衣撤下,拿上新的衣服为他换上。

可即使如此,顾珏还是能闻到不好闻的尸臭味,一大早的心情也不好了。

叶轻顿住脚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顾珏安排在停尸房周围的手下,“天马上要亮了,待在这里不安全,出去再说。”

说罢,顾珏眼见着叶轻借风而起,又在一瞬间没了身影。

顾珏看着空荡的天际眯了眯眼,微微一踮脚,便腾空而起,终在衙门外的石像旁看到了叶轻。

叶轻靠着石像,看着街上还在走来走去的青面鬼目光中带着几分惋惜。

但张行说的也没错,在这件事上,高家的人都有错,可是也并非人人都有错,错也不至死,更不应该由他来决定谁的生死。

不顾跟着顾珏一起出来的内侍扛着的那些东西,叶轻转身便要往郊外走,提醒顾珏道:“想要知道真相,跟我来。”

顾珏想也没想便要跟着叶轻走向郊外,反倒是侍卫先行拦住了顾珏。

“主子,再过不久指挥使便来了,何必让您亲自冒险!”侍卫挡在顾珏面前,摆明了就是不让顾珏跟着叶轻。

看着面前这个面生的侍卫,顾珏毫不惧色地一掌打开了他,冷声道:“本尊替皇上办事,你却拦着本尊,是在蔑视圣意?”

侍卫哑然,他直属于皇上,俨然是他在替皇上监视九千岁,可九千岁说话抢在了他的前头,那他还能说什么?

“九千岁,我等奉旨保护九千岁的安全,那道士来历不明,属下不能让九千岁涉险。”侍卫忍着胸口的疼痛,半跪在地。

今日得罪九千岁是死,事情办砸了,回京面圣也是死,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

眼看着就要看不见叶轻的踪迹了,顾珏越发不耐烦了起来,他最恨有人威胁他。

侍卫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就在他发声之时,感到了喉咙一阵刺痛,再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力倒地,而他不甘心地瞑目而死。

顾珏恍若无事一般掸了掸袖子,缓声说道:“留两人与我同行,其他人回客栈,违令者,同他。”

话毕,顾珏负手向前,很快便追上叶轻。

却见叶轻离开高庄没多久便上了山,在山腰的一处坟墓前停了下来。

叶轻在墓群前徘徊,等着顾珏一行人过来。

“借把刀。”叶轻朝顾珏身后的侍卫伸手,却无人应她。

叶轻撇了撇嘴,指着面前都快有她高的荒草说道:“不给我刀,就劳烦两位帮忙辟一条路出来。”

侍卫闻言,看向顾珏,见他点头后才上前除草。

叶轻趁着空档,拿出罗盘,看着指针不停转头,对顾珏问道:“看出异常了吗?”

“嗯。”顾珏点了点头,“不过不知本尊所见的异常与道长是否一样。”

叶轻挑眉,试问:“你说说你的。”

顾珏指着最边角的地方,说道:“这里杂草重生,但那一处,似乎有人走过。”

叶轻顺着他所指看去,确实如他所言,墓群边上的杂草明显比其他地方的杂草都要矮上半截,显然是有人在他们之前就来过。

“还有吗?”

“高家在此处乃显赫之地,祖坟不应当如此荒废。”

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顾珏就看到了这片墓群石碑上刻着的正是高姓,高庄能有此财力建出这般祖坟的,只有高逑一家。

侍卫在前面除草,叶轻跟着他们缓缓靠近了坟堆,“是啊,高家显赫,家中摆着祖先牌位,贡品都是用最好的。祠堂里还摆着花篮,应当是准备出门祭祀用的,所以高家应当是故意把这里搞得这么荒废。”

在高家人的记忆中,他们对外出祭祀很是看重,没理由连祖坟都不清理一番。

顾珏跟在叶轻身后往里走,见她忽然停住,位置正是小路最后停住的地方。

叶轻看着罗盘所指的方向,侧目看向旁边的小道,亦是通向她面前的这座墓。

“就是这儿了。”叶轻收起罗盘,从乾坤袋中拿出了桃木剑。

剑尖挑开坟头的杂草,叶轻缓缓蹲下,捏了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说道:“土是新翻的,草也是新长的。”

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旧草,随意长的很混乱。

看着叶轻抓过土的手,顾珏立即后退了两步,生怕她一时没脑子把土糊在他身上。

第39章 奇异菌群

顾珏的动作被叶轻尽收眼底,叶轻也懒得与他计较,从乾坤袋中翻出一把铲子开始铲土。

站在一旁的顾珏盯着叶轻手里的铲子不禁陷入沉思,就连除草的两名侍卫也愣住了。

“这铲子。”顾珏看着叶轻的乾坤袋,他听闻世有奇物,可生异界,存百器,容活物,一直以为这就是话本里存在的东西。

之前将道长从袋中拿出桃木剑铜钱剑时,他尽盯着两把剑了,全然忘了这个更有玄机的东西。

叶轻理会顾珏的惊讶,自顾自的刨着土。

现在二月都快结束了,之前的痕迹留下的留下的不多了,不过春日下了几场雨,土被雨水一泡,也变得好挖了不少。

叶轻拿着铲子挖到了天亮,终于看到了棺材盖。

她松了一口气,将铲子往旁边的土堆一扔,用手慢慢抚掉盖子上的土,看着木盖上果然站着菌群,叶轻朝站的大老远的顾珏招了招手。

“九千岁,你是长着千里眼了,站那么远能看得见什么?”

她的话说完,也不见顾珏靠近,他依旧很是嫌弃的看着坑坑洼洼的土地。

侍卫一见,连忙上前,两人一齐将外衣脱下铺在地上,请示道:“主子,不若您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回去拿毯子。”

叶轻看着做作的顾珏,靠着棺材看戏,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走过来。

“怎能让道长就等。”说着,顾珏脚尖轻轻一踮,踏空而至,周身不染纤尘。

叶轻呵笑了一声,嘲讽道:“麻烦。”

话毕,她挪了挪地儿,给顾珏展示了棺材板上的东西。

“这是棺材菌,是导致高家人死亡的真正原因。”

顾珏疑惑:“棺材菌?”这东西他闻所未闻。

不过叶轻所指的地方,的确像是以前长过东西的小菌根。

叶轻又从乾坤袋中找出了一把小刀子,沿着盖子把上面的菌根全部割走,装进了一个小木盒子中,翻身爬出土坑,拿起铲子就要把棺材重新埋好。

她一边动作着,一边说道:“我之前就很好奇,为什么附近没有什么风水宝地,罗盘却转的这么厉害,原来就是这棺材菌的问题。”

说着,叶轻看了一眼顾珏,见他面容疑惑,解释道:“想要长出一颗棺材菌,棺材中的人必须是年过古稀的老者,生前应当吃好喝好、大鱼大肉,不过他得死于中毒。”

她说到一半,用铲子把盖子上的土撇开一些给顾珏看看,接着说道:“这棺材用的是上好的料。你看看,能长出棺材菌的条件,高老爷子都占了,你说巧不巧?”

顾珏看着用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材,先前问起高家人时,手下回信确实与道长所说无差,“的确巧了些。”

见顾珏居然没有否定她的话,叶轻也乐意说下去,“不过要长出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需要活人入棺,毒血喷在棺材盖上,集怨气于顶。”

可是谁会主动入棺,在棺中,高老太爷被下了毒又不能呼吸,不管是被毒死还是闷死都不好受。

高家大富大贵为何需要发这笔财?棺材菌确实罕见,但见过的人并不多,愿意花大价钱买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为何要这样做?

顾珏手上沾过不少血,用这种方式获利确实少见,也很新奇。

“不过这与高家一案又有何关联?”顾珏见叶轻面容不见紧张,想到她大抵是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与其派人慢慢查,倒不如走她这条捷径。

叶轻笑了笑,没有作答,低头把高老太爷的坟头重新埋好。

她拍掉身上的土,走到墓碑前,很是虔诚地说道:“多有得罪。”

说罢,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三根香点燃,朝着高家祖坟拜上三拜。

被后人如此糟践,也不知高老太爷生前到底造了什么孽。

将铲子放回乾坤袋,叶轻悠悠地往山下走,“想要知道为什么,再跟我去个地方。”

顾珏盯着叶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好。”

跟着顾珏出来的,一人是皇上指派,还有一人是顾珏原先的贴身护卫,见自家主子如此有耐心,吓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刀。

这叶道长的道行到底有多高,居然让九千岁都听她的指示,厉害!实在厉害!

两人在城里兜兜转转,最后叶轻停在了高家宅子的高墙外。

“前门有衙役看守着,不好进。”说完,叶轻一道咒术立下,在风的助力下进了高家内宅。

而外头的三人,哪儿需要她挂怀,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借着轻功进来就好了。

看过高家人的回忆,叶轻对于高府的布局很是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高欣乐的院子。

“衙门的人大概是知道高家人死于中毒,所以后厨的东西应该都被搬空了,去了也没用。”叶轻轻声说着,靠在墙上悄悄往院中探头。

顾珏看着叶轻疑神疑鬼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

“本尊可不做鬼祟之事。”

看着顾珏就这么从眼前走过,叶轻真想敲他两脑瓜崩,合着昨晚上偷摸进衙门停尸房的没有他?

不过现在她有顾珏这个九千岁做靠山,有什么他罩着,确实不用这么畏首畏尾了。

在高欣乐的记忆中,她从小活在束缚里,每日需得看书练字,学习三从四德,活得就像笼中的金丝雀一般。

而她的院子,是她闲暇之时唯一的寄托。

这个小小的院子中充满了花草,只要是她喜欢的,都种上了。

每日在课余时,一女子立于花圃之外修建花枝,温婉恬淡,或许张行喜欢的,真是这般的高欣乐。

虽然后来高欣乐将大批的花环丢弃,但张行又送了些,她便还是放在了精心布置的花圃之上作为点缀。

而张行亲手所做的花灯和风筝,也被高欣乐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不管在院子的哪一处,都能看到。

到底是利用,还是真的喜欢,她作为外人是永远不会知道了,或许就是高欣乐自己也早已分不清。

叶轻轻轻推开高欣乐的房间,以往总是干净得一丝尘灰都不见的卧房,此时已是落满了灰尘,她在屋中转了转,像是确定好了位置后,俯身钻进了桌底。

第40章 亡人指路

顾珏疑惑地看着叶轻,稍等片刻,便见叶轻又从桌底爬了出来,而她手上真拿着两块垢物。

看着叶轻手上的东西,顾珏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抵触,身后的两名侍卫更是上前拦住了叶轻不让她靠近。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解释道:“张行逼着高欣乐喝下棺材菌,但是被高欣乐打翻了,所以桌子底下留有痕迹。”

她拿着也没什么用,估计顾珏也是不会接受的,所以叶轻将东西递给了侍卫,接着说道:“棺材菌是个好东西,看张行那样子,大概是知道这玩意儿的用处,所以他在自家的地里藏了一块。证据都给你了,怎么处理就是九千岁自己的事了。”

叶轻也没真撒手不管,紧接着就带顾珏去了张家,一个高庄外的小农户。

没了张行的照料,地里也都荒废了。明明是春耕的时候,别家地里都开始干活了,张家的田里却是杂草丛生。

叶轻顺手又拿出铲子,印象中张行就是把棺材菌埋在这个地方。

刨出地里的东西,叶轻将包得严严实实的棺材菌丢给了顾珏的手下,收好铲子便爬上小路。

“走吧,拜访拜访张氏夫妇。”叶轻提议道。

他们这都走到门口了,不进门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眼前的一切都是熟悉的,这些都是张行记忆中根深蒂固的东西。

叶轻之所以回去牢里看张行,一是为了长长见识,看看杀人凶手应该会长什么样,其次就是想要为他测命,顺道揪他一根头发。

高家人已经躺在衙门里了,而张行还活着,停尸房与牢房相距甚远,她总不可能在牢里布阵,所以就拿走了张行的头发做媒介,再联合高家人的尸体,高欣乐的亡魂做指引,窥探他们的生平往事。

自从张行坐牢,张家便没有人做饭,没有人打扫,所以从外面看起来,很是衰败。

不过叶轻刚踏进张家院子,便顿住脚步提醒身后的顾珏,“贫道觉得,九千岁还是别跟进来了,里头味儿大。”

侍卫俩不信邪,使劲闻了一口,差点没被呛死。

“主子,咱们还是在外面等道长吧!”他们都受不了里头的味道,更何况是矜贵的主子。

顾珏点了点头,更是退了两步,与张家院子拉开距离,“言之有理。”

叶轻往里走了两步,觉得两手空空地不大礼貌,便退了出去,对顾珏问道:“九千岁身上可带了现钱?”

有棺材菌的证据和张行在药铺买毒药的证据,张行是必死无疑了。

虽然张氏夫妇平日里对张行的确不好,但到底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现下家中又没了顶梁柱,仅靠张行当时工伤的银两肯定是撑不到他们终老的。

顾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观,他堂堂九千岁,为何出门要带现钱。

两人眼神交汇后,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两人齐齐看向旁边的侍卫。

终于拿到现钱的叶轻满意地走进了张家,至于损失巨大的侍卫,就交由顾珏安慰了。

侍卫哪敢让九千岁来安慰他们,对于自己没钱的事只字不提,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就怕惊扰了九千岁。

张家院子没人打扫,里屋也尽是臭味。

张氏夫妇二人本想着等到天再热些便去河里洗澡,也免得自己烧水,哪想得家中居然还会来客人,两人惊得从床上翻起,踩着一地的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便着急迎客。

他们不动还好,一动身上已经腌制了两个月的臭味便随着风灌入叶轻的鼻息。

叶轻却是面不改色地微笑道:“贫道云游四方,路过宝地,打听之下方知二老家中有难。”

张氏一眼便瞧见叶轻手上的钱袋子,哪还听得进去她说了什么。

叶轻见张氏这样子,心中冷笑,也不愿再多说,“这是贫道的一点心意,若是二位的孩子回不来了,这里的钱也能用到终老。”

说完,她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听着身后张氏笑得很是开心,一点也没有儿子即将要死的伤痛,叶轻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张行会那么像逃避了。

见叶轻出来,顾珏隔了大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命令侍卫将他与叶轻隔开,不肯叶轻染指于他。

叶轻心中正是怅然,懒得搭理顾珏的矫情,缓缓说道:“张行之所以在牢里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公然无害的模样,在你们这些人心中,只要孝顺了,其他的错就不会犯。”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些轻蔑,山上和山下果真还是两个世界。

张行说的有一句话是没错的,人在这样的世道走上一遭,都是会脏的。

“张行身份低贱,所以想要被人关注,受人赞赏,所以与自己的双亲达成了合作,一人供双亲吃喝,双亲则是陪他演戏,一家子做足了和睦相亲的模样。张行接着孝顺之名讨到了不少方便,只要他咬牙不认罪,官府找不到张行的罪证,他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正是这样,他才有恃无恐的杀人,因为他的“美名”可以为他做担保。

顾珏眼神暗了几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叶轻微微侧目,见他略有心思。

“九千岁从前可听说过棺材菌?”叶轻见顾珏是在她提起双亲时才有些郁气的,于是转言问道。

顾珏抬眼看了看她,摇头道:“从未。”

叶轻点头,一边往前走,一边给身后的人长见识:“棺材菌毕竟是以人的血脉为基础长成的,对于外人是极补的神药,可对于自家人,那就是吃了自己祖宗的骨血,是剧毒。”

所以其他人吃了都是没事的,但高家人只要吃上一点就会出事。

张行便是利用了这一点,玩弄了所有人。

叶轻给的提示已经够明显了,顾珏意会,让手下立即带着证据回去。

顾珏上前,提起叶轻的衣领,踏空而起,往客栈飞去。

“喂,你干嘛!”叶轻看着底下,害怕得有些不敢睁眼。

平日里她也就是借点风飞起来,哪有飞这么高的时候。

第41章 人外有人

顾珏紧皱着眉头,若不是着急,他怎会与浑身脏臭的叶轻触碰。

两人一回客栈,顾珏便把叶轻丢给了内侍,命令他们一定要把人洗干净了

自己则是回了房间,一待便是小半日。

叶轻饿了一天一夜了,沐浴更衣后便赶忙跑下来让小二上些吃的。

三碗云吞面堪堪觉得有点饱,又吃了两叠糕点,一壶清酒下肚,这才觉得满足。

她坐在桌边,看着外头行人来来去去,虽觉无聊,但还是坐在原位老实等着。

可是叶轻等的都要瞌睡了,还没等到顾珏洗完澡,忿忿上了楼,正打算敲门时,两把刀横在了她的面前。

“道长勿进。”藏在暗处的侍卫见再不拦着,道长就要闯进去了,赶忙出现。

九千岁平日里是优待道长不错,但是一码归一码。

要是道长在这个时候闯进去,他们肯定是要被斥失职,那是要没命的!

叶轻伸头往房间里看去,可是顾珏在入住客栈时,窗户纸都被他换成有底纹的名贵纸张,还在门后挂了珠帘,她在外头什么也看不见。

“行,贫道不进去,就在这儿问行了吧!”

叶轻说着,推开了钳着她的侍卫,站在门前高声问道:“九千岁,张行接下来的判决你可知晓了?”

顾珏不是神通广大吗?身为九千岁,衙门的行动总是要清楚的吧!

叶轻说完话,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但是听了许久也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于是她便转头对着旁边的侍卫问道:“你们主子不会洗着洗着睡着了吧!”

俩侍卫面面相觑,这……他们怎么会知道,每次都是主子洗完,通知内侍进门,他们这些做护卫的,毛手毛脚,根本就没有靠近主子的时候。

见侍卫半天不吱声,叶轻很是无语,继续靠着门板。

叶轻正在感叹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失去了依靠的叶轻直接往房间里栽去,硬生生倒在了地板上。

“疼疼疼!”叶轻捂着手肘从地上坐了起来,只见面前正有一双玉足。

抬头一看,她面前站着的,是正在穿内裳的顾珏。

叶轻立马从地上翻起,也不管顾珏现在身上穿的得不得体,直接问道:“张行什么时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珏便打断了她,问道:“道长怎么对高家的案子这么关注?莫非……”

顾珏说着,目光在叶轻身上扫了一圈,猜测道:“难不成道长是窥探了高家人的记忆,看到了哪个俏公子了?”

叶轻眼角一抽,她能看上谁?就算看上了,那人也成鬼了。

“顾珏,你脑子里能不能少些骄奢淫逸?”叶轻骂着,转身走向房门,看着门口除了顾珏的护卫就没了其他人,便关上了门,在门上贴了一张符箓,防止有人偷听。

顾珏身上就穿一件内裳,虽然屋内还点着炭火,但他方才从水中离开,着实有些冷意,但是眼前这个道长总能引起他的好奇,冷是冷了些,但是没有有趣的事来的重要。

处理好房间,叶轻又走回顾珏的面前,低声说道:“我俩现在是合作关系,所以有些话我希望你能知道。”

见顾珏点头,叶轻接下去说道:“你不觉得棺材菌出现在这里太巧了吗?还有,高庄发生这么大的事,上头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早就知道。”

这些日子她虽然不常在客栈,但高庄太过奇怪,她便在客栈里留了不少示警,只要有生人前来,她一定是会知道的。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个人都没有来,负责高庄的军队、广平的总兵,居然都不来找顾珏通报。

的确,九千岁这个身份在朝中是挺招人恨的,但顾珏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当地官府没理由不卖他一个面子。

除非他们头上的,是比顾珏势力还要大的人。

顾珏轻声笑了笑,拢了拢衣襟,语气随意地不想谈论国家大事,“原来道长所谓的紧急之事只是这个?”

叶轻方才的气焰瞬间被顾珏这一盆冷水浇灭,行,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想着,叶轻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见身后的顾珏又道:“道长做好力所能及的便是,毕竟道长对朝廷知之甚少,若是触及权势,由本尊出马便可。”

叶轻闻言,转身看向顾珏,只见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懒得理人的模样,心情虽然好了一些,但看到他这样子,心情也好不到哪儿。

“我是怕你死了,我再被人针对。”说完,叶轻收回房间里的符咒,留了一句话,“若是你的事处理好了,待高家案子结果之后,我们便离开。”

话毕,叶轻便离开了顾珏的房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内侍早就在楼下等了许久,见道长离开九千岁的房间,一个个赶忙跑上楼。

“九千岁,可要更衣了?”内侍们低着头,站在门外整齐地排着队等待指示。

听到屋内有应答声,内侍们才有序地进入。

顾珏站在原地,等着内侍们替他换衣,细想着叶轻方才所言。

这小道长有些聪明,看来他还是要派人好好看着,以防她太聪明了,多管闲事。

“来人。”顾珏突然出声。

侍卫闻言,立即出现,半跪在门外,瞪大指示。

顾珏看了看周围,没看见叶轻在这个房间留下什么符纸,于是说道:“在高庄期间,派人保护道长。”

侍卫没有立即应下,有些为难地说道:“主子,我们的人跟不上道长。”

顾珏冷哼一声,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道长学的术法不同常人,“本尊知道,道长若是不想让你们跟着,便不用跟。”

侍卫闻言,犹豫着点下了头,“是!”

听九千岁这意思,就是要他们平日里跟着道长,道长若是有事就不用跟着?

那他们平日里跟着道长做什么?

难不成九千岁担心有人会对道长下手?

在顾珏身边待久了,侍卫也很有警惕心,立即知晓事态严重性。

侍卫正要下去安排人手,就听九千岁又发话,连忙又半跪待命。

第42章 所爱何求

顾珏想了想,说道:“将张行的事告知道长。”

在拿到证据之后,他便安排人去了衙门,府尹立即带人搜查了高庄内的所有药铺。

药铺负责抓药的伙计均指认张行之前的确买过毒药,这些毒药的药性和高府下人身上的一致。

张行本以为这件事自己已经断了后路,除了林英不会有人再知道,就算药铺的知道他买过毒药,也只是少量,根本不会往他下毒害人那一处想。

可是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张行百口莫辩,在所有人的指责声中签字画押,认了罪。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官府之人对棺材菌一事闭口不谈,这东西难道不比高家的事更重要?

他从小没钱,对于山中草药很是熟悉,棺材菌这种东西也是略有耳闻,能长出棺材菌,高家难道不是更居心叵测吗?

可是衙门根本没有给张行开口的机会,定了罪便押回了大牢。

对于官府只查毒药之事,不管棺材菌之事,叶轻和顾珏早就猜到了,不过听到张行两日后便要行刑,叶轻还是有些惊讶的。

“看来是有人想要封口了。”叶轻听完侍卫的禀报,意会地笑了笑,“行了,告诉你们主子一声,斩首当日我要出城一趟,有事就去高家祖坟找我。”

侍卫闻言,立即颔首,转身便下楼回禀。

想到张行,叶轻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坐在了窗边。

早些结果了张行也好,高庄上空的炁已经开始发黑,再拖下去,对百姓没什么好处。

可是张行真的十恶不赦吗?叶轻有些不明白。

凡人总是会对已死之人抱有最大的宽容,可是如此未免有失偏颇。

张行的确有错处,但有错的绝不止他一人。本来他是获利最大的那一人,可是细细想来,其实他什么都没得到,还白白搭进去一条命。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值得吗?

“这些凡人所谓的爱和欢喜,真的能让一个人疯狂到这种地步?”叶轻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新人,有人结伴而行,很是甜蜜,有人形单影只,活得坦然。

看起来也不是非要得到自己所爱不可,可是为什么张行疯狂至此?

叶轻实在不明白,人活得平常心一些,不是更长久吗?

想着,她不解地摇了摇头,回到床上盘坐着入定。

叶轻能帮到顾珏的,前几日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几日,她哪儿也没去,就待在房中,省了不少侍卫的心。

不是叶轻不想出去,而是一出去,顾珏指不定又要跟上来,那多烦人。

换了别人,她也不会说什么,偏偏就是排场必须得体的顾珏。

索性便待在房中养精蓄锐,毕竟接下来的事,还是有些费神的。

行刑当日,顾珏在客栈一楼稍坐了小会,却没等到叶轻下楼,心有疑惑地命人看顾着,便自己带人先离开了。

今日是杀害杀人魔张行的处决日,高庄的百姓连营生都不做的,全都赶去刑场观看,整条街都是空荡荡的。

侍卫已备好了马车,按照吩咐送主子去观刑。

可是顾珏站在客栈门外许久没有动作,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侍卫和内侍皆不敢出声,只等主子下一步安排。

顾珏回头看了看客栈三楼,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随后转头对手下说道:“去城外军营。”

说罢,他踩着内侍的后背登上马车,坐在马车中许久不言语。

“是。”侍卫见主子不说话,自然而然以为他这是生气了。

可是主子在气什么啊?道长昨天不是说了,今天她不去刑场吗?

顾珏靠在马车的软塌上,自嘲一笑,小道长突然说起了实话,倒是让他多心了。

马车内,熏香软烟轻飘,明明是安神香,却让顾珏的心绪越发活跃了。

顾珏的马车虽然大,但马匹都是选用日行千里的良马,从城中到城外军营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军营营帐中,受命在此处集合的几位总兵面带愁绪,商榷了许久该如何搪塞九千岁。

“先皇说过,此事需要我们所有人保密。”

“可如今因为此事,害了三十多条人命,我们如此欺瞒,会让百姓寒心。”

“可难不成我们就这么说了?先皇虽然已经驾崩,但势力尤在人间,你们也不想想,自打皇陵出了事,与皇陵沾上一点关系的,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这名将军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的确,先皇在世时,明面上那些与皇陵有关的人事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先皇驾崩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总有人觉得安全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便透露了一点皇陵的风声,没多久那人便死于非命。

他们这些将军虽是当今皇上的部下,但受命于先皇,有些事,他们比谁都清楚。

“九千岁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该如何应答?”

就在将军们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叮铃咣当的声响时,他们还没对好口供,这下人就来了,他们该怎么说?

他们虽不常在京中行走,九千岁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个阉狗却骑到了所有人的头上,直叫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将军们纷纷叹气,走出了营帐时,却见军营大门口不知何时被铺上了红毯,路边还有下人在扬撒着花瓣。

如此奢靡,定是王玉这只阉狗不错了!

红毯一路铺直营帐外,战场上刀口舔血的将士们看到这场面,反倒愣住了。

顾珏款款而至,一身本该是王公贵族着色的紫色大袍,袖口绣着的金边海棠随着动作如波澜反光,他的头发干净的束于头顶,簪发所用亦是华贵宝器紫玉镂金兰花簪。

他的腰间别一琼琚,一镂空花鸟银香囊,每走一步,银玉相撞,叮当作响。

顾珏目光冷冽地环视了一圈,见人都到齐了,表情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负责管辖高庄的将军黄芪硬着头皮上前,好声好气邀请道:“九千岁,帐内已经准备好酒菜,还请移步!”

第43章 因果报应

顾珏略有些嫌弃地看着眼前的营帐,压根没打算进去,“本尊一会还有要紧事,便直说了。”

将军们骇然,黄芪立即看向副将,命他将士兵带离,这些事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顾珏自然知道黄芪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可不想同时得罪这么多将军。

“几位将军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咱们都是皇上的臣子,到底自己的命重要,还是应该对皇上忠心,将军们应当是比杂家更清楚。”

说完,顾珏关注了每个人的表情,却不见有人是坦荡之色。

广平总兵被人叫到这儿本就不高兴,现下有听到顾珏这番话,更是没什么好脸色,怒斥:“我们对皇上的忠心,就在这安泰的山河中,不想一些人,哗众取宠,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这话尽是讽刺之意,此言一出,他身后的将军也跟着有了几分底气。

侍卫见状,正要上前挡在主子面前,护着他,却被王义公公拦住了。

“主子有自己的打算。”王义轻声提点道。

侍卫颔首归位,但依旧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将军们。

黄芪等人也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一干人等,这里是军营,要是真闹起来,就算是九千岁也讨不到几分好处。

不过顾珏来这儿本就不是找事的,自然也没有想要和将军们打起来的意思,他缓声说道:“各位将军,杂家知道,诸位想要守这疆土太平,可今日杂家就问问诸位,这疆土真的太平了吗?”

言尽于此,再无别话。

顾珏冷眼看着还在犹豫着的几位将军,带着所有人离开了军营。

离开时,声势依旧浩大,只不过少了黄芪等人的讽刺之声。

看着九千岁离开军营,几位将军面面相觑了许久,还是黄芪命将士们继续训练,带人回了营帐,这件事才匆匆揭过。

不过才半个时辰,营帐内所有人的心绪都改变了。

身为广平总兵,在被王玉喊来时甚是觉得没面子,本以为他刚才的一番话定会惹怒王玉,双方只要一动手,他便能告王玉一个扰乱关内秩序的罪名。

可是看样子,王玉似乎意不在此?

“程将军?”

广平总兵闻言,抬头看向喊他的人,只听那人又道:“将军,九千岁说的……其实也没错……”

说话的将军说话越发小声,生怕触怒了广平总兵。

广平总兵又如何不知,沉声道:“王玉那是歪打正着,一条阉狗怎会说这些道理。”

他的话刚说完,帐内便有人迎合,“就是!他才是最为祸苍生之人,又何须他讲道理。”

黄芪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低声叹了一口气,合着不是他们的地界出了事,自然是云淡风轻。

为了先皇的嘱咐,这一下便死了一整户人。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做将军的在害怕。

送走了几位将军,黄芪在帐内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定,书信了一封,命人呈递给九千岁。

而离开了军营的顾珏并未回到客栈而是直接往城外的坟山走去,照着之前与叶轻走过的路,来到了高家祖坟。

只见叶轻果真在此处,她负手站在一旁的小坡上,眺望着高庄的动向。

春日的山风并不温顺,吹起了她身着的宽大道袍。她身后负剑,手拈符纸,在风中镇定自若。

在暗处护着道长的侍卫一见来者是主子,便连忙上前与主子解释道:“主子,张行已经押往刑场,但他在路上时城中骤然风云突变,现下城内的百姓全都闭门不出了。”

之前高庄就一直闹鬼,现在张行要处斩了,鬼怪更是猖獗,百姓们哪儿敢上街?

顾珏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叶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缓步走上前,立于叶轻身侧,问道:“道长知道今日刑场会出事,所以才出城?”

叶轻摇了摇头,从袋子里拿出两片柚子叶递给顾珏。

之前在苏家,顾珏便见过这个,道长就是用这个让苏炳成通灵的。

顾珏接过柚子叶,敷在了眼上,按照道长之前的说法,一刻钟后便撤下了叶子,睁眼之时,他看着眼前的万物有些愣神。

“看到高庄上空的那团青黑之炁了吗?”叶轻见顾珏睁眼了,示意让他往上看。

顾珏点了点头,问道:“乌云?”

叶轻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解释道:“人鬼神皆由炁生成,颜色越深,心思便越沉。高庄里三十五只亡魂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顾珏看着空中,突然来了兴趣,转头问道:“道长能否看见本尊身上的炁。”

叶轻转头看向顾珏,目光在他身上徘徊,讽刺道:“九千岁之炁,墨色无杂,比天上那团还要纯粹。”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他们身后的侍卫和内侍全听见了。

就算他们没读几年书,也是听出道长这是讽刺九千岁心思深沉,心眼多。

可是九千岁看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突然笑了,这是怎么回事?

“挺好,道长这是夸本尊活得纯粹了!”顾珏笑眼灿然,一丝要怪罪叶轻的意思都没有。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手握罗盘,继续看着城内动向。

眼看着到了午时,高庄上空的黑炁瞬间降落,如尘埃落地,激起千层灰。

弥漫在城中的黑炁不断向城门靠近,待一声“斩”后,黑炁直逼城门前跪着的那一人,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他们这座山离城门不算远,能看见城门外的黑炁之中似乎有一团青炁在其中挣扎。

顾珏只通了一感,只看得见形,而叶轻六感皆通,清楚听见了张行的求救声,但她已然稳立于山头,根本没打算下去救人。

“那是张行?”顾珏看着城门口的动静,猜测道。

叶轻点了点头,语气淡然得纯粹就是旁观者,“他的魂魄一离体,那些被害死的冤魂就再也没有了约束,当然要报仇。”

眼睁睁看着黑炁里的青色消失殆尽,叶轻点燃了脚边放着的素香,拈着手里的符纸环绕素香一圈,高呼:“高林三十五亡魂,听我号令,魂来!”

她的一声令下,山间阴风更加猛烈,似乎要将经过的一切都摧毁。

第44章 人心不古

高庄内的黑炁像是听到了叶轻的召唤,很是听话地朝此处飞来。

侍卫们一见情况不对,这风吹得未免太大了一些,警惕地赶忙将主子团团围住,生怕道长真召来了什么邪祟。

他们看不见,但顾珏看见了,这些黑炁很是听话地来到了叶轻的面前,三十五人一个不少,它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就像是下人一般听候叶轻的差遣。

道长还真不是一般的道长,也不知这一遭,他是不是赚了。

“道长为何不救下张行?”顾珏见这些被叶轻召来的魂魄中果真没有那个叫张行的少年,出声问道。

这下不止叶轻,三十五只亡魂齐齐回头看向顾珏。

顾珏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了袒护张行之话,这些亡魂定会冲过来。

叶轻倒是不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转身盘腿坐在香炉前,召来亡魂的符纸在半空中挂着,很是听话地追随着她。

她缓缓说道:“天道轮回,有些事我管不着,张行有今天的下场,和他自己也有关系。”

她又不是圣人,什么人都救。自己做错了事,早该要想到自己总有一天要承担后果。

说着,叶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顾珏:“怎么?杀人如麻的九千岁还会怜惜这一条人命?”

顾珏闻言一笑,对于叶轻时不时的讽刺早已习惯,回答道:“本尊虽狠辣,但也是朝廷中人,人命之事,当由朝廷处理。”

叶轻指了指面前的亡魂,“他们可不是人了,你们管不着。”

顾珏点了点头,同意了叶轻的说辞,示意她随意,自己则站在一旁观看。

叶轻嗤笑一声,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那些皇上派来的侍卫,顾珏果然是个心黑的家伙。

感叹归感叹,叶轻拿出一叠黄纸,放在面前,摆放好丹砂,手指轻点朱砂在符纸上画下符箓,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令毕,黄纸无火自燃,高家三十五具亡魂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山风本是猛烈,可就在符纸焚毁的最后一刻,山风骤停,好似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魂魄缓缓消散,最后什么也没剩下,在素香燃尽,余烬掉落之时,叶轻终于睁开双眼,沉沉得呼出心头郁气,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站起回客栈。

可她瞬间觉得天昏地暗,什么也没看清便倒下了。

再醒来时,叶轻只觉得自己更晕了,按着太阳穴从榻上坐起,却发现自己这是在马车里。

叶轻立即翻身下榻,打开了车门看向车外,只见驾车的正是顾珏的侍卫,她身处的马车之前还有一辆马车。

侍卫正靠着车门驾车,身后的门突然这么一开,差点摔个踉跄,见是道长醒了,赶忙问候道:“道长终于醒啦!”

叶轻发觉了不对劲,问道:“终于?贫道睡了多久?”

侍卫刚命人去禀报九千岁,就听见道长的问话,想了想,回复道:“大抵得有五日了,去平阳的路都走一半了。”

叶轻赶忙从腰间拿出地图和罗盘,按照地图的指示,他们下一步的确要去平阳,罗盘的指针亦是如此指示,但是按照高庄的情况,只怕平阳也会是个陷阱。

她坐回车厢,盘腿调息,这一睡便是五日,体内气息都乱了。

若不是她重伤未愈,区区三十五只亡魂,她至于昏睡了这么久吗?

“道长?”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招呼。

叶轻掀开车帘看去,只见来者又是顾珏的侍卫,“何事?”

侍卫抱拳说道:“道长,主子喊你过去。”

“过去?”叶轻伸头看了看前方的马车,不用想也知道顾珏定是嫌弃她这个朴素的车,不想过来的,于是对侍卫说道:“多谢这位小哥,贫道这就过去。”

说着,叶轻收了收马车里的东西,扎好乾坤袋口,再一次打开了车门。

这一次驾车的侍卫留了心眼,没再靠着马车门,见道长出来了,立即停住了车,跳下车就要给道长搬张凳子踩脚。

但叶轻一如之前,直接跳下了马车,拍了拍侍卫的肩膀,“多谢。”

说罢,她便大步走向顾珏的马车,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他马车上的熏香味,着实令人头疼。

依旧没等侍卫搬来踩脚凳,叶轻就跳上了顾珏的马车,利索地钻进了车厢,在他不远处坐下。

“九千岁唤我前来有事?”叶轻说完,目光聚焦到了桌上摆放的糕点上。

顾珏倚靠在软塌,闻到车上的幽香中掺杂了几分劣质素香的味道,就知道是叶轻来了,缓缓睁眼,见她正盯着桌上的东西,缓缓坐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拈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叶轻心中暗骂了两句,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之前备着的干粮啃了起来,几口结实的下肚,终于感觉自己身上都有力气了起来,方才问道:“你就这么往平阳去,不怕又遇上什么陷阱?”

顾珏咬了两口糕点,总觉得没有叶轻手里的干粮好吃,不想再吃第三口,听见叶轻的问话,顾珏回道:“不是道长说待高家案尘埃落定便离开的吗?”

叶轻顿时哑然,张着嘴也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

“对了,棺材菌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叶轻记得行刑日一大早,顾珏就带着人出了城,她原以为他是去高家祖坟等她,但去了也没找到人。

所以她猜测顾珏应该是有事带人出去了。

看着叶轻吃东西都快噎着了,顾珏终于大发慈悲给她倒了一杯茶,娓娓说道:“先皇布的局,花了重金命高家人毒杀高家太爷,意图生出一颗棺材菌打乱高庄风水,混淆视听。”

在他们出发之前,便有人秘密送来一份信函,上书高庄出现棺材菌原委,虽无说明是何人写信,但顾珏大致已经猜到是何人,临行前留了两名亲信在高庄,以防有人想要越过他处决一些人。

叶轻喝了口茶水通通气,继续啃着自己的大饼,冷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不其然。”

为了钱,将自家的老太爷毒死,生前的优待只是因为死后有所值,真是人心不古啊!

第45章 深夜叨扰

顾珏抬眼看了看叶轻,并不赞同她的说话,问道:“道长下山多久了?吃住如何?”

叶轻虽有疑惑顾珏此番话的意思,但还是如实说话,“下山快要一季了,独行时,堪堪温饱。”

言毕,不需要顾珏说明,叶轻也反应了过来,她仅仅是一人,活的便如此艰难,如高家人这般,撑起偌大的家业着实不宜。

但这也不代表可以罔顾人伦、谋财害命。

“你们凡人事儿真多。”叶轻低声碎碎念。

马车空间不大,叶轻的低语顾珏听得一清二楚。

顾珏好奇地一挑眉,反问道:“这么说来,道长不是普通人了?”

叶轻噤声,随后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贫道乃修道之人,早已超脱物外,许久未见世俗了。”

她又不是道观里的其他人,他们时常下山论道、驱邪,而她一直在山上窝着,都忘记过了几个年头。

“道长。”顾珏饶有兴趣地看着叶轻,又问道,“也是,道长儿时便离了家,自然是不记得人情世故了。”

说罢,顾珏又像是没说完话一般,继续盯着叶轻看,就像知道小道长听完这些话作何感想。

叶轻微微抬眼看了看顾珏,“别想着试探我。”

说完,叶轻又咬了两口大饼,闭上了双眼,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她着急下山,身上的伤都还未痊愈,若是来得及,将东西取回后,她便回山上继续闭关。

见叶轻不吱声了,顾珏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落到了桌上的干粮上,犹豫了许久,还是选择了继续躺回榻上睡觉。

他们的马车一路向西,加上顾珏在路上时不时的无理要求,耽搁了几日。

众人到平阳时,都快春末了。

虽是春末,天黑得已久很早,他们的马车停下时,已经是夜里。

若不是因为顾珏“无豪居不住”的臭毛病,他们也不至于在大晚上才找到落脚的地方。

之前经过那么多小城,全都因为没有大客栈,顾珏说什么都不住,叶轻只能忍着脾气,跟着马车找了一晚上的大城。

反正有九千岁的身份,也不怕进不了城,更不怕没有地方住。

当地府尹半夜被人叫醒,匆匆来到城门迎接,九千岁的人没见着,倒是听了他手下侍卫一堆要求。

什么要隐藏身份,不准透露风声。

需要包下一见大客栈,这几日不能有人叨扰。

府尹大晚上睡一半就醒来,正想着发牢骚,听到这一条又一条的要求,顿时有些脾气,沉声说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妨先在下官府上借住一宿,明日再……”

侍卫冷笑一声,没等府尹说完,便转身来到轿前禀报道:“主子,府尹大人嫌太晚,让主子您屈尊借宿一宿。”

叶轻闻言,看戏似的靠在马车上看着顾珏的表情,这下好了,找了一晚上的落脚地,这里的府尹还不吃他九千岁这一套。

她倒要看看,顾珏会怎么选。

在马车里躺了一天的顾珏听见外面的声音,微微皱眉,狭长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眼的便是叶轻探究的表情。

顾珏轻笑了一声,“恐怕要让道长失望了。”

这都结伴一月了,小道长心里想什么,他早已猜到。

叶轻挑眉,顾珏真有这么灵?

她心里真揣测着,就听见顾珏闷声说了一句:“既然府尹如此不识趣,那便换一个听话的。”

叶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珏,没想到他会如此有恃无恐,居然连府尹都能随便更换。

顾珏不担心外头那些皇上的眼线乱说话了?

正当叶轻心思活跃之时,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她真要掀开帘子看向车外时,脸颊突然被顾珏的手掌托住。

她的头被顾珏的手掌强制扭了回去,感受着脸颊的温度,叶轻感觉很是不适应。

顾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软榻上起来,坐在了叶轻身侧,低着头看着眼前之人,他的手指轻抚着叶轻的脸侧,如同把玩着一个小玩意。

“外面可没什么好看的,小道长若是要看,看我如何?”顾珏低声缓缓说道。

虽然是太监,顾珏的声音也没有非常的尖细,倒是在低声说话时,软软的,听者就像是含了一颗芝麻汤圆在口中一般。

顾珏本就比叶轻高许多,她的个头很小,两人并排坐,叶轻不得不抬头看着顾珏,在车内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叶轻眼睛看得有点酸。

“坐远点,抬头看你头好酸。”叶轻扭着脖子,丝毫不受刚才暧昧气氛的影响。

顾珏发觉自己这是对牛弹琴、自讨没趣,自嘲地低笑了一声,调笑道:“是该最远点,道长着小脸蛋风吹日晒的,粗糙得很,本尊怕割伤自己的手。”

叶轻嗤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有这死太监说的这么糟糕。

听着外头没声儿了,叶轻推开车门,见路上除了随行的侍卫,再无其他人,方才的府尹应当是清理干净了。

他们总不能在马车上讲究一夜吧,没人接应,她就自己找地儿睡去,顾珏爱上哪儿上哪儿。

叶轻伸了伸拦腰,马车坐了一天,腰都僵了,随后她弯腰出了车厢,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脚都还没往街上迈去,衣服就被人拽住。

“扶本尊下车。”

顾珏还记得当初在苏府,让叶轻扶他下轿结果两人打起来的事,至今耿耿于怀。

然而叶轻早就忘了这茬,看着顾珏拽着自己,又提出这种没道理的要求,很是无语。

“要下轿是吧!”叶轻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唇,问道。

顾珏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的头刚刚点下,手上突然被用力一扯,站在马车上的他也被力道直接带到了地上。

顾珏立即反应了过来,只是脚尖堪堪碰地,身体轻盈一转,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马车顶上。

叶轻抬头看向车顶,嗤笑了一声,讽刺道:“矫情。”

说着,她便往城里走,边走边悠悠说道:“九千岁嫌贫道糙,贫道可不敢扶着您老下轿。”

所以拽着比较快。

不过叶轻没再说,自己走自己的路。

第46章 上巳佳节

顾珏立于车顶,看到的也多,上次通灵之后,他便时常能看见一些东西。

而近几日,路上的那些东西显然多了许多。

即使如此,那些东西只要看到小道长,逃得比什么都快。

侍卫见九千岁看着道长的背影许久没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路上的游魂见叶轻走远,又重新聚了起来,更有往他们这里靠近的意思。

看着它们,顾珏的眉头微微皱起,下令:“跟上道长。”

说罢,他丢下一众侍卫,踏空往叶轻方向飞去。

叶轻感到身后一阵风,就知道顾珏来了,低头看着他踩在地上的脚,憋笑说道:“合着天不怕地不怕的九千岁怕鬼啊!”

顾珏斜视了叶轻一眼,正色道:“本尊不屑与这些怪力乱神接触。”

闻言,叶轻嗤笑了一声,之前她见顾珏死缠烂打一定要看相摸骨,要驱邪符咒,她就以为顾珏这是兴趣这些。

没想到啊,没想到!

叶轻一路憋着笑,想找个客栈歇歇脚,顾珏正有把柄被叶轻揪住,心中正是不爽,也不想说话。

打破了街上宁静的,正是他们留在城门口的侍卫。

一个个人高马大,一人可以打十个的大男人,看着身边明明空空荡荡,却感觉有人在拉扯他们,吓得一个接一个的大叫。

见主子和小道长回头看他们了,侍卫们赶忙停好马车,朝主子跑来。

越是靠近主子,越感觉身边没那些东西了。

侍卫们吓得面容煞白,疾跑而来,一个个气喘吁吁,很是警惕地看着周围。

“主子,会不会是有人下了陷阱。”一名侍卫猜测道。

顾珏是看得见的,自然知道不是人在捣鬼。

叶轻见侍卫们怂得跟只鹌鹑似的,大晚上吵到城里的百姓无端惹事就不好了,于是说道:“前几日是重三。”

侍卫听着云里雾里,“重三?不是上巳节吗?”这和街上的脏东西有什么关系。

叶轻哑然,是她的失误,这些侍卫显然不会知道这么多,反正话都讲了开端,继续说下去也不是太费劲。

“上巳是女儿节,也是鬼节之一,阳间热闹,阴间也一样,所以交界处看守会薄弱许多,底下便有东西会趁机出来。”

不过令叶轻疑惑的是,上巳节在清明、上巳、中元、寒衣四大鬼节中不算很大,为何突然出现这么多鬼魂,满街的游魂,近乎到了中元当夜的规模。

况且明明已经过去有些日头了,它们怎么还不回去。

侍卫们看不见,不过顺着主子和道长看的方向也知道附近应该有不少脏东西,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忠诚地将两人围在了中间,没有人做逃兵。

被侍卫们重重包围,安全是安全了不少,但叶轻觉得自己现在寸步难行。

叶轻转头看向身边的顾珏,见他气定神闲地缓步前进,很是嫌弃地摇了摇头,想要跳出包围,却又被顾珏拽了回来。

“你怕归怕,别拽着我啊!”叶轻说着,甩了甩手,想要将顾珏的手甩开,可是他攥着她的袖子,说什么都不松手。

叶轻只好宽慰道:“你放心吧!它们都只是游魂,最多就是调皮捣蛋,不会真对你们怎么样的。”

可是她都这么说了,顾珏还是不松手,令叶轻觉得很是反常。

顾珏再怎么着,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可是他现在却一定要拽着自己,难道是知道什么?

“这里是平阳府最中心的位置,先帝既然能在广平重金种下棺材菌,这个地方同样不可小视。”

叶轻低头看着顾珏白嫩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手指微微有些发红,觉得有些好笑。

“主子,这里不对劲!”

突然走在前头的侍卫发现了异常,连忙前来禀报。

他们走了许久,路上还是这几家店,一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所以就留了记号。

没想到他们又走了一段路,便又看到了记号,如是反复,他们在路上看到自己做的记号已经第四次了。

叶轻闻言,将手中的罗盘递给了身边的顾珏,说道:“罗盘的指针一直在打转。”

说着,她摆了摆手,让面前的侍卫给自己让出一条路,独自走出了包围,站在大街上左右张望。

路上的游魂见了叶轻早就跑没影了,叶轻想找鬼问问都没法子,只好自己动手了。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捆红绳,拈住绳头,低声念道:“太上敕令,万物有灵,魂来引路,去。”

叶轻令下,红绳就像是听到真的有灵在牵动,飘荡在了空中,往前飞去。

而她淡然地看了看前方,缓缓又走到了人群的后方,只是片刻,红绳便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叶轻看着左右手上的绳头和绳尾,手掌翻了几翻,让绳子在手中抓得更牢些。

“要是害怕就蹲下。”叶轻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顾珏和那些侍卫。

说罢,她抓紧红绳用力一收,平静的城镇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像是有一只手在用力拉扯着整片土地。

但是飓风刮过,却又什么都没有留下,依旧是平静的夜晚,百姓依旧躲在自己的家中睡着。

虽然侍卫们很想证明自己不害怕,但看到道长这阵仗,还是有几人吓得蹲在了地上。

顾珏见叶轻手上的红绳越来越短,围出的圈子也在渐渐缩小。

伴随着隐约有些凄厉的风声,一只被红绳圈住的鬼魂被叶轻生生拽到了面前。

始作俑者被抓住,眼前的景象也骤然被改变,前方不再是雾蒙蒙的一片,而是具体的街道,不远处便是客栈。

“别怕,就是鬼打墙。”叶轻看了看前路,伸手解开了绑在鬼魂身上的红绳,没有要处置它的意思。

将道长把刚刚很是玄乎的绳子又装进了腰间的袋子,紧接着便没了动作,侍卫们很是疑惑,问道:“道、道长……”

叶轻看向众人,“有事?”

侍卫指着叶轻面前的空荡,小心翼翼地发问道:“道长,抓来的鬼,您处置了吗?”

怎么看起来像是道长给它松绑了?

第47章 无人荒宅

叶轻看了看自己面前,方才那东西早就跑没影了。

“鬼打墙本就不是什么厉害东西,也没有世人说的那么可怕。”叶轻说着,走到了队伍的前头开路。

身后这些人毕竟还是普通人,没见过这些东西自然是惧怕的。

叶轻现在有些发困,急需找个地儿睡一觉,所以也就直说了:“这东西其实就是好心的鬼给世人的提醒,不会害人的。”

侍卫意会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道长,它……它在提醒我们什么?”

他们走了这么久,还在城门下,一进城就闹鬼了,这也太可怕了!

叶轻回头看了提问的侍卫一眼,偷笑了一声,解释道:“它在告诉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前边的路可怕得很!”

她幽幽地说着,像极了鬼魂低语,不少侍卫暗自缩了缩脖子,但有不敢真显露自己此时的害怕。

叶轻恣意一笑,转身大步向前走,这城里的东西最好能把她吓退了,不然就等着她把城里的东西全抓来问一遍。

侍卫们跟着道长走着,还不忘护住主子,途经客栈时,有人上前敲门,却没有一家开门。

叶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论起对世俗的见解,这些人恐怕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她在山中待了无数岁月,而这些做侍卫的,又是一直被人抓着训练,就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估计知道的比她还要少。

“别敲了。”叶轻开口拦人。

这一路路过多少客栈,他们就敲一遍,她听着都觉得有些烦躁了。

侍卫看向道长,又看了看自家主子,不敲客栈的门,他们今晚住哪儿?

“不敲门,客栈也不会开啊!”侍卫站在台阶上有些为难。

叶轻噗嗤一笑,给他指了指街头和街尾,反问道:“你们敲了门也不会有人开的。这一路敲过来,有人出来看吗?明摆着就是不理人。”

这段日子太奇怪,偏偏又不止这一座城池闹鬼,这一路过来都是这样。

百姓感到害怕是正常的,晚上闭门不出、不给敲门的人开门才是最好的办法。

谁知道这个时候路上撞见的、给自己敲门的是不是人。

侍卫傻愣愣地看着紧闭的店门,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敲下去。

叶轻略有些头疼,合着这些人随主子,一个个在宫里娇生惯养惯了,这些东西都要她来教?

不过今日的顾珏倒是一反常态的安静,叶轻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他,见他正看着远处,便对侍卫说道:“喏!你们主子都知道今晚该住哪儿了。”

顾珏看着前路,紧紧皱了皱眉,脸上写满了抗拒。

叶轻早就看他过分的矜贵有些不顺眼了,留下一句:“除了那儿,恐怕今晚是没地儿给你住了,虽然你白日尽挑三拣四,该!”

说罢,她便不管顾珏还会说什么,自己背上两把剑往前走去。

侍卫们回头看向围在中间的主子,不知到底是继续敲客栈的门,还是跟着道长走。

顾珏站在原地许久,终是选择了今晚歇脚,明日再换地方。

“跟上道长。”

听到主子下令,侍卫们赶忙护着主子往前走。

跟着道长走,他们都以为是去什么道观、寺庙,却没想到她将人带到了一处大宅子。

只不过这儿附近未免也太荒凉了一些,附近的店铺全是破败的,屋子也无人居住,和他们在城门下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这儿就像是百姓们故意远离的,安静得有些渗人。

叶轻在宅子外站定,宅子的大门便莫名其妙地被打开,大门年久失修,门轴转动便不停发出生涩的吱嘎声,令人听着耳朵生疼。

大门缓缓打开,里头的阴风猛地吹了出来,像是要将门口的人都吹跑。

侍卫们都做好被风吹的准备了,等了一会也没等到门口的风吹出来,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道长给挡住了。

叶轻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打开的大门,就像回到自己家一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们在鬼打墙里走了几圈,如今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众人跟着道长进入宅子,路边的灯便幽幽燃起,灯火绿幽幽的,时不时还有阴风刮过。

伴随着风,也不知到底是树叶的声响,还是回廊的效果,总觉得像是厉鬼的凄厉叫声。

“啊!谁在扯我!”

“谁!有东西刚刚抓住了我的脚!”

“我怎么觉得……有人趴在我背上……”

叶轻早已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了,也不对这些惊恐的侍卫说他们感觉到的都是真的。

反倒是觉得顾珏这么镇定有点奇怪。

叶轻站定,等着顾珏与她并肩而行,方才低声说道:“九千岁现在怎么不怕了?”

顾珏转头看向叶轻,反问道:“小道长何时听说本尊怕这些东西了?”

不怕刚才还丢下侍卫一定要跟着她?

“贫道明白了!”叶轻突然醒悟,后头还跟着侍卫呢,顾珏肯定不会承认的。

看见叶轻的目光,顾珏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轻叹了一声,命所有人打扫庭院,而他则顿住脚步,面对着叶轻。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气氛逐渐尴尬之时,两人却又同时开口。

“我去布阵。”

“我……”

叶轻正想换个话题,借机离开,站在这里和这死太监发愣好没意思,这才刚转身就听见他发话了。

见小道长刚准备走又回头,顾珏抿了抿唇,闷声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会怕这些东西。”

他方才跟着小道长,不过就是不想与这些东西触碰罢了。

小道长心思颇多,见着个事儿便胡思乱想,他解释了还得想多,着实令人头疼。

叶轻闻言一滞,还是不由自主地多想。

两人相视而立,面对“死”这个字,反倒奇怪的没有沉重之意。

叶轻轻咳了一声,薄唇微启又闭上,纠结了许久才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说着,她踮脚拍了拍顾珏的肩膀以示安慰。

顾珏没有放过叶轻刚刚的眼神,小道长莫不是又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叶轻惋惜地轻叹了一身,留给顾珏冷静的时间,毕竟谁也不想身体残缺一部分。

第48章 娇气怪癖

况且顾珏长得还不错,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不是太可惜,若不是因为顾珏是太监,指不定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叶轻如是想着,从袋子中掏出一叠黄纸,做了个法阵,虽然这地儿她罩得住,难保不会有不要命的来找茬。

她是不会有事的,但这队伍里可是一堆普通人,谨慎些总是好的。

这座宅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但积灰并不深,宅院里的花植都还鲜活,不见衰败之象。

看样子,是有人时常来这儿查看,并且细心养护这个院子。

叶轻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院子中的顾珏,见他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看到顾珏又舒舒服服地坐着他的雕花木椅,叶轻虽然还是有些无语,但这是意料之中,没多感叹。

她爬上屋顶,看着底下内侍和侍卫们忙来忙去,叮嘱他们别碰了布下的陷阱和法阵。

如今已是深夜,要把整个宅子收拾完,那得收拾到天亮去。

内侍们紧赶慢赶,还是在一个时辰内,收拾出了两间屋子。

照顾着顾珏洗漱就寝,侍卫们还是不得歇,又开始了收拾,让这将近五十人今晚有地儿睡觉。

王义在宅子里找了一圈没见着道长,忍着害怕,轻声喊道:“道长!”

叶轻正躺在屋顶,听到有人喊她,立即探出头来,问道:“大监有何事?”

王义哪想得到找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藏在屋顶,就这么被突然出声的叶轻吓了一跳。

等他回过神来,才小声提醒道:“道长,手下们收拾了一间屋子,您下来休息吧!”

他们本想着这些江湖术士的本事也就那些,却没想到小道长的本事可不是一般江湖术士能比的。

主子果然是好眼光、好智谋,才能找到如此适合的人选。

小道长这一路帮了他们不少忙,若不是道长,恐怕他们此行要费些周折。

不论是主子身边的侍从,还是宫中的锦衣,除了自家主子,有何时服过别人?可现在他们所有人对小道长那是心服口服,在给主子收拾完屋子后,他们自觉的给小道长也收拾了一间。

叶轻抬头看了看后院,见灯火还亮着,只怕侍卫们还在收拾,便说道:“我守着前半夜,你带着所有侍卫先去休息,后半夜你们来管。”

“这……”王义有些为难,“道长一人守夜还是太辛苦,杂家还是派些人与道长一同吧!”

道长可是贵人,让贵人给他们这些下人守夜,这如何使得?

叶轻压根没管这么多,爬上屋顶没打算下去,摆了摆手说道:“这地儿没人会来,你们歇着去吧!”

这个地方,一般活人可不敢进,进来的也都是这些侍卫惹不起的,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王义赔笑了一声,会意地点了点头,道长这话也不错,他们还是不添乱了。

“那杂家这就下去,命他们后半夜再来。”王义说完,便要轻手轻脚地离开。

叶轻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喊住了他。

“巽风。”叶轻借风而下,缓步走到了王义面前,低声嘱咐道:“大监,明日一早请你派人便装出去打听打听,这处宅子之前是何人落户,又为何荒废,荒废了多久?”

王义暗自记下,默念了两边,颔首道:“杂家一定照办。”

叶轻点了点头,又按着原先的法子上了房顶。

听着王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叶轻恣意地躺在了屋顶上哼起了小调。

先前她的确有些困意,但在屋顶上吹吹凉风,清醒了不少。

“这儿的星星真少。”叶轻晃着腿,看着漆黑的夜空。

从她记事起,便没有再下过山,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别人有牵扯,却没想到有些事是命定的。

上次的浩劫她没死绝,这次若是还带不走她,这世道便是由她横着走了。

叶轻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怎么又想起旧事了。”

她翻了个身,看着后院一点一点灭下的烛火,略有深思。

宅子里突然来了人,本是霸占了宅子的鬼魂们很是愤怒,可偏偏来的人当中,又有一人是不能惹的,只能缩在角落里,弱小又无助。

一直等到天快亮了,鬼魂们也没找到机会下手,只能重新隐匿了起来。

侍卫们见天色,也赶忙起身,正巧与准备回去睡觉的叶轻打了个照面。

“你们主子要是没啥意见,就在这儿住两天,省的还要搬去其他地方住,太麻烦。”叶轻说完,晃晃悠悠的进了后院,随便找了张干净的床,闷头就睡。

侍卫们想着主子一定是不同意的,但又碍于是道长发话,没有马上就回拒。

可谁想到,九千岁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道长这么做一定有她用意,照做就是。”顾珏看着被收拾得干净的房间,还是不满意,又道:“王义呢?他就是这么收拾屋子的?”

内侍见主子要发火,连忙说道:“昨日夜已深,大监怕吵到主子,如今他已经去车上拿东西了。”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城门下,看着时间,应当是快要回来了的。

顾珏这才罢休,但心情依旧不悦,坐在院中黑着脸,直到叶轻睡醒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

叶轻见有院中有人黑着脸,还奇怪怎么大白天还有鬼怪出来,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顾珏。

“九千岁这是昨晚偷偷去挖煤了?”叶轻疑惑地看着顾珏,将两把剑背在了背上,用从乾坤袋中取了不少东西出来。

王义见状,帮忙拉开道长,小声道:“道长,这时莫要招惹九千岁为好!”

叶轻挑眉,难不成顾珏还能吃人了?

“道长,待庭院收拾好,主子自然宽心,在这之前,您莫要再打搅了九千岁!”王义特意叮嘱,道长人不错,也少有能让九千岁如此记挂在心的人,所以能护着些道长也是好事。

主子有个习惯,就是身边事物不美,心情亦是不美。

昨夜他斗胆没有再收拾屋子,就是怕惊扰了主子,想着今日起早将马车拖回来,却没想打主子今日居然起早了。

好在主子虽然面上不悦,但没有责罚于他,已是开恩了。

第49章 金家老宅

王义突然回神,想起道长昨夜的吩咐,连忙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说道:“难怪杂家总觉得有事没办,原来是忘了这事!”

叶轻手里抱着一堆东西,好不容易才腾出一只手接过册子,打开看了看,就听见王义又道:“这处宅子上户主人姓金,他们十五年前落户,住下后的五年内,死的死伤的伤,所以已经荒废十余年了,册中记录了金家族人的生辰与离世时间,道长您看看,还有什么缺漏,杂家再派人查?”

闻言,叶轻看着名册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她只是想让王义派人去打听一点线索,结果他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的消息全找到了。

“大监真厉害,这些正是贫道想要的。”叶轻连忙道谢。

知道了生辰八字,想要查什么不容易?

王义可不敢居功,偷偷指了指坐在院中还在生闷气的九千岁,说道:“是九千岁指派的,杂家可想不到这么细致。”

他虽敬重道长,但到底还是九千岁的手下。道长有指令,他定是要先与主子说的。

叶轻伸头看了看顾珏,两人目光交汇时,叶轻举起手上的册子,道了声:“谢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老宅,这才刚走出院子,她便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回头一看,居然是顾珏。

“你跟来做什么。”叶轻疑惑地看着顾珏,王义大监不是说这死太监心情不好吗?还要跟着她找不痛快?

顾珏看着叶轻怀里的东西,说道:“好奇。”

这些东西他没见过,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了,若是能上手一观,便能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古董。

叶轻压根没想到顾珏心里头的那些弯弯绕,只想这家伙昨天说的都是假的,其实他还是怕鬼,所以才跟来。

两人心怀各异地来到了宅子外,路上冷风瑟瑟,将两人仅剩的一点睡意都吹没了。

现在已是日头高照,但他们歇脚地这处宅子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城里的百姓是真的害怕。

叶轻缓缓走下门前石阶,来到了门前的房屋外,一连走了几处,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昨夜没看清,这处宅院门前的店面、民宅,大抵是荒废十年以上了。”叶轻捡起地上的前朝通宝递给顾珏。

顾珏看着满是灰尘的铜板并没有接过,续着叶轻的话说道:“先帝驾崩十二年。”

叶轻抬头看向顾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看来顾珏也认为这个荒废了多年的鬼宅和先帝有关。

顾珏微微颔首,一点也不推却地应道:“多谢夸奖。”

叶轻忿忿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往宅子走。

刚要踏上石阶,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头,后退了几步想要看一看宅子的门面,却撞进了顾珏的怀中。

“你……”叶轻侧脸看向顾珏,连忙跳出了他的怀抱。

她怎么记得刚才顾珏并不是跟在她的身后,就算她后退也不会碰到他。

顾珏低头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得意道:“道长不必太感谢。”

叶轻呵笑了两人,一把扯开顾珏,愤然道:“谁想感谢你,边儿待着去。”

这死太监没事搞什么英雄救美,这是救人的时候吗?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主子就这么被道长拽开,主子居然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吓得比见了鬼还要惊恐。

“道长厉害啊!以后咱就跟道长混了!”侍卫小声冲着身边的同伴嘀嘀咕咕,迎来了同伴们的一致认可。

就连皇上都不能让主子如此和颜悦色,道长做到了!不愧是修道之人,他们也想学两招。

叶轻站在大门口许久,表情愈发奇怪,忽然想到宅内情况,她便看向顾珏,问道:“九千岁的轻功如何?”

不远处的侍卫忍不住多言道:“九千岁的轻功自是顶好的,可扶摇直上见青天,亦可连飞十里不停,九皇子、十皇子、十二皇子还得叫九千岁一声师父呢!”

顾珏冷眼一瞥,一道罡风出现,将刚刚出言的侍卫打得老远。

“多话。”他的功绩自当由他来说,何时需要别人代劳了。

侍卫倒在地上,身上火辣辣地疼,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猛咳了两声,生生咳出了一大口血痰。

但他惊觉自己还活着,连忙爬起跪在了地上,朝着门外叩头,大声道:“多谢九千岁手下留情!”

叶轻见着又是一个被打了还要感谢打人之人的傻子,越发好奇当今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能养出这么“有趣”的手下,还能这么纵容顾珏这个太监只手遮天。

“道长想看什么?”顾珏说着,朝叶轻递出了手。

叶轻指了指天,说道:“带我俯瞰这座宅子便好。”

像她这种不修体术的术士,想要给别人看风水,要么爬到高高的山上,要么就拿着工具亲自测量,宅子不大还好说,但若是像现在这样的大宅子,就要一点一点量过去,那可是个大工程。

既然顾珏不反对当带她一程,叶轻也能省些力气,将本来打算用来测量的鲁班尺和六壬盘都收了起来,伸手抓住了顾珏。

顾珏顺势将叶轻拉入怀中,借口:“道长可要抓牢些,若是掉下去了,本尊可接不住你。”

叶轻往下看了看,默默咽了口口水,把刚才想让顾珏松开点手的话又吞回了肚子,任由着顾珏抱着她。

顾珏轻声偷笑,低头看着娇小的叶轻,也就是这种时候,她才会认怂。

叶轻在顾珏的助力下,两人一齐飞到了宅子正上方,看着宅子的全貌,叶轻心中已经明了。

“难怪这座宅子里养了一堆脏东西。”叶轻眉头紧皱着,寻常人家家中有一两处风水忌讳这都是常事,但像这座宅子这样,处处都是忌讳,她总觉得是故意的。

听她这么说,顾珏也看向了底下,即使他通了灵,也看不到什么大道理来。

“看在本尊今日帮了忙的份上,道长不解释解释?”

叶轻看在顾珏难得的顺眼,也很是难得的好说话了一些,解释道:“风水上有句话,叫作宁可青龙前面游,不可白虎来伸手。”

第50章 趋凶避吉

叶轻示意顾珏看看金宅大门,可又想到像顾珏这样养尊处优,每日待在宫中的人应当是没见过这些东西的,肯定听不懂她所言,便开口将方才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一间宅子大门左侧为青龙位,右侧便为白虎位。但青龙位为吉,白虎位为凶。

所谓的白虎伸手有很多种,像金家老宅这种,并非宅子本身的原因,而是有其他房子添了煞。

金家老宅大门右侧的宅院几乎都是超过金宅一丈,如此形成了白虎神煞。

屋宅以左右平衡为吉,左抱右次之,像金宅这样右抱左的格局,就是典型的阴宅。

顾珏安静地听完叶轻的解释,她说的很直白,纵使是他也听懂了,又问道:“如此一来,宅子才会有那么多游魂?”

叶轻摇了摇头,又给顾珏指了金宅门前的大路,“如果只是白虎神煞,不会满屋子都是,这条路直通大门,是枪煞,也是大凶。”

看起来这一条街以前还是比较繁荣的,路边有摆摊的台子,也有酒家的旗幡,金家大宅就坐落在大街的尽头,看起来气派非常,但其实是犯了大忌。

游魂可不择路,这么一条笔直通入宅院的路,它们可不避讳,顺着路就进门了。

加之这处宅子本就是招阴聚阴,游魂这一待就不走了。

说完枪煞,叶轻用手在金宅的外廓大致划了一个范围,“宅院前宽后窄,也是典型的凶宅。”

通俗来说,宅院前窄后宽,就像一个钱袋子,可聚财生财,但像金宅这般前宽后窄的,便是钱袋子打开了大口子,住在此宅的人家家底再殷实,也守不了多久。

这还不算完,叶轻又给顾珏指了指金宅大门通向会客厅的大路,此路没有任何平常,十分笔直地通入会客厅。过了会客厅,这条路还延伸至后院。

若是没有金家大门阻挡,从枪煞,再到穿堂煞,这儿能住人才怪。

“枪煞引邪祟进门,而穿堂煞留不住人气。昨夜我们刚到金宅,一股风从宅子里吹出来,那风邪气异常,常人吹着了,只怕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

要不她昨晚没事给一群大老爷们挡风干嘛?

“多谢道长了。”顾珏颔首,昨夜之事他还记得,“道长如此怜惜,本尊甚是感动,可需嘉奖?”

叶轻有些不适应地扭开头,想要拉开和顾珏的距离,却又担心他松手自己就这么掉下去。

“九千岁喜欢这么和人说话吗?”叶轻悄悄地抓住顾珏的衣袖,以防他真的把她丢下去。

顾珏想了想,一把抓住了叶轻揪着自己袖子的手,“还真不是,道长你是独一个。”

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叶轻心中越发抵触,冷声道:“放手。”

顾珏的确是松开了手,但看样子很是无辜,说道:“是道长先抓着本尊的袖子,本尊还以为道长害怕了。”

叶轻的手有些僵硬,手中的袖子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她赶忙松手,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着如此沉默和抗拒,顾珏自嘲一笑,神伤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表情。

“带我下去。”叶轻轻叹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一个修道之人,居然被太监调戏了!

顾珏没再多言,照着叶轻所指示的做,两人落地后,叶轻立即跳离了顾珏身边,留了一句“多谢!”便抬脚往金家大宅里走。

顾珏看着叶轻的背影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叶轻独自走到回廊,见顾珏没有再跟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是修道之人,人间情爱与我无关!”叶轻默念了好几遍,深吸了一大口气才堪堪放松,提步顺着回廊往前走。

这条回廊是顺着围墙建的,宅子左右各一条,方才俯瞰金宅她发现两边的布置近乎相同,便择一条行走。

“满墙的藤萝。”叶轻看着围墙上慢慢的都是藤萝,一直蔓延到了宅子外头,看着的确绿意盎然,但如此也是招阴之举。

而且很招蚊虫。

围墙有多宽,藤萝便长了多少,现下正是春季,绿植长得也格外好看。

叶轻顺着回廊经过会客厅,入眼的便是厅中陈设,有人喜爱在高堂之上悬挂匾额,有人喜爱挂上字画,但像金家这样,将大扇面直挂墙上,一进门入眼的便是它。

更奇怪的是,金家人在扇子下供奉了南财神,又放扇子又放神龛,不出事才怪。

叶轻在厅中走了一圈,没再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便顺着会客厅后的小路往后走。

左右两条小路直通主次卧,顾珏昨晚便住在了主卧,想起方才的事,叶轻也没好意思过去,便改道去了次卧。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金宅内的构造以穿堂煞为照,左右对称,如此可得循环往复,是个不错的好点子,但败就败在这是凶宅,循环往复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将那些游魂困在了家里。

若是如此,次卧的摆设大抵也和主卧差不多。

昨日队伍进宅,只打扫了宅子的左侧,次卧坐在的右面都还有些灰,但也还干净。叶轻推开房门走进,见暗处躲着的游魂,熟视无睹。

游魂见道长没有想要清理他们的打算,虽然还是缩在角落,但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看这次卧,大抵是女子的卧房,房内纱帐随风飘飞,美则美矣,但所见所闻皆受阻碍,叶轻行走其间恨不得把这些飘来飘去的东西都砍了。

走完这些纱帐,紧接着又来了三层珠帘,叶轻走出来的时候,脸黑得都快能捏出墨汁了。

游魂见着道长脾气好像不大好的样子,悄悄地想要溜走,却被叶轻一张符箓定在了原地。

“贫道不打散你们,不代表你们可以在贫道眼皮子底下溜走。”

平日里也就罢了,她现在心情差得很,正当她救苦救难了?

叶轻泄愤之后,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在屋内缓步闲逛,最后停在了床前。

第51章 葫芦之意

“床前摆镜。”叶轻更加确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了。

其他的姑且不说,就这一点,寻常人便不会这么做,除非是有人刻意如此安排,叮嘱住在此处的人要摆着。

否则,好好的梳妆台不用,偏摆个镜子在床头。

叶轻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铜镜扣倒,转身离开床前,

正欲离开房间之时,叶轻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从怀中拿出王义大监给的册子。

“庆丰二年,金家死伤无数,金家夫人金氏玉洁接近崩溃,于庆丰二年中元夜吞金自杀。”

叶轻算了算,庆丰是新帝继位改的国号,金夫人是十年前离世的,那个时候,金家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吞金……”叶轻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往后翻了翻,在花名册中找到了金夫人的生辰八字。

盘算之下,居然命中缺火克金,如此一来……

叶轻走到了屋中的架子边,上面赫然摆着一只金葫芦。

葫芦本是讨吉祥的物拾,若是与命主相克,那便是大忌。

想着,叶轻立即翻看了应是住在主卧的金老爷生辰。

“四木一火,木旺。”

叶轻盘算出了结果,心中骇然,立即收好册子,见着眼前一堆飘来飘去的帷幔,懒得再一点一点挤出去。

“商宫,剑锋金。”

金宅左面突然响起琴声,只此一声,顾珏得知叶轻人还在金宅,便不再多想,径直往主卧走去。

王义听守门的侍卫来报,说主子和道长在门前吵起来后便分道扬镳了,急的在院门前直打转。

“这可如何是好,道长走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顾珏大老远就能看见王义在那儿走来走去,缓步走上前,他也没有发现,听着他说的话,顾珏有些疑惑,“什么走了?”

“亲娘嘞!”王义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九千岁。

九千岁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为什么都没人提醒他!

一旁的侍卫很是无辜,九千岁在这儿,他们哪儿敢出声啊!

顾珏看着地上的王义,冷哼一声,负手走进了院子。

看到主子这般脸色,王义就知道他定是不悦的,赶忙从地上起来,屁颠屁颠地跟着九千岁走了进去。

王义想着,需让主子肯理他,他才能继续说下去,于是说道:“主子,院子收拾好了!”

“嗯。”顾珏应了一声,继续走自己的路。

王义见势,继续说道:“主子,巡视宅院的布防也安排好了。”

顾珏转头看了王义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应道:“本尊已知。”

他如今看上去很好多话了?先前避他不及的现在怎么老往他面前凑。

王义略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想接着问,又怕主子怪罪。

可若是不问清楚,接下来恐怕要花上好几倍的日子,那到时候再回京城,岂不是物是人非。

谁不知道皇上派主子来找皇陵是别有用心,放着那些校尉不用,偏偏让主子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出来找,主子在殿前侍奉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当真狠心。

主子就这么离了京城,京城中的那些势力只怕迟早要被皇上拿走。

若是皇上再狠心些,主子这趟还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

所以知道道长能帮上大忙时,他们这些在主子手底下当差的人也很是高兴,只要主子能早日回京,那生变的日子也能短些。

可是如今主子居然和道长闹掰了,他可得好好劝劝主子,定要把道长哄回来。

“主子。”王义上前轻唤了一声。

顾珏侧目看向他,冷言:“若不是重要的事,自己去领罚。”

他这平日里是对王义太好了?竟然如此越矩。

王义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视死如归一般,紧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主子,奴才看得出您重视道长,两个人之间若是有些小摩擦小误会那是正常的,话说开了就好,总之道长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顾珏眉头轻挑,转头看向金宅另一侧,此时道长应该还在看风水吧。

连王义都看得出来他对道长有意思,为何道长却不知?

顾珏走到了桌边坐下,立即有内侍递上茶水,他接过抬到嘴边,却未喝下。

想了半晌,还是没喝下一口水,冲着王义招了招手,“过来。”

王义有些骇然,他刚刚说的话怕是触怒了主子,现在过去是要受罚了吧!

明明只是两丈的距离,王义却觉得地上像是长满了荆棘,令他寸步难行。

顾珏见他慢吞吞的,面露愠色,重重放下了茶杯,只见王义噌的一声闪身到了顾珏面前。

“主子,您有何吩咐?”王义颔首低眉,看样子很是听话。

顾珏示意面前的凳子,言道:“坐。”

王义惊恐地摆着手,反倒后退了几步,“主子,奴才知错了,您饶了奴才吧!”

顾珏显然是很不耐烦了,冷然盯着王义,看着他坐到面前,才肯罢休。

“以你之见,小道长讨厌我吗?”

顾珏突然的这句话,把王义问的有些发愣。

王义结结巴巴地回道:“应该、大概是不讨厌吧!”

讨厌是没看出来,但看得出道长挺嫌弃主子的。

道长也是个有趣的人,像主子这般生得国色天香,足智多谋,手段凌厉,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手里掌握了东西两厂,更是殿前掌印,此等身份地位,道长竟然没有一丝惧怕,反而总是避着主子。

顾珏深知王义不会说实话,他说道长不太讨厌他,那多半就是了。

想着,顾珏有些神伤,沉声问道:“你觉得道长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子?”

他虽是太监,但绝对是天下一等一之人,也就是小道长会不喜欢了。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砸得王义有些发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是个太监,也没接触过人事,哪儿知道女子的心思?

更何况还是个修道之人。

等了许久没等到王义的回答,顾珏轻笑了一声,这样的结果他早已猜到,遂低眉看着茶杯微思。

他总是有个习惯,一件事物他喜欢与否不重要,只要足够特别,他都想拥有,而道长正是特别之人。

所以若问他到底喜不喜欢道长,他也不知。

第52章 唠唠家常

“道长!”

守在院外的侍卫突然传来惊呼。

王义赶忙起身相迎,却见道长直接走进院子,径直往卧房走去。

“道长,你这是做什么?”王义见道长气势汹汹,便以为道长这是记了方才与主子吵架的仇,来砸东西了。

这屋子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收拾好的,若是砸了,主子今晚睡哪儿?

王义走的并没有叶轻快,他走到门口时,叶轻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叶轻见王义正好就在门口,问道:“大监,之前这间卧房里是不是有只葫芦?”

“啊?”王义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这房中原先的杂物杂家都放库房里了,这就给道长找来。”

说罢,他转身下了台阶,朝着九千岁使了使眼色,想要化解主子和道长之间的矛盾,他们做下人的哪儿帮得上什么?还得是主子和道长自己解决。

这处宅子说到底还是别人的,他们只是借住,宅子里的东西在他们离开之后还是会放回原处的,不过除了主子的这间卧房,其他人所住的地方,陈设都没有改。

王义去了趟库房,回来时手上拿了个葫芦,“道长,您说的可是这一只?”说着,他将葫芦递给了叶轻。

叶轻接过看了看,这东西可比看起来轻了一些,但是妥妥的实心木。

“红松木?”

顾珏眼尖瞧见叶轻手上的东西,只不过是远远看了一眼,便大概知道是什么材质。

叶轻见顾珏有点学问,拿着木雕葫芦走上前,递给了他,说道:“金家老爷命中木型偏旺,应该避开这些东西,但他偏偏在屋里木制的摆了纳吉、报平安葫芦。”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顾珏对面,与方才王义死活不敢坐下形成鲜明对比。

叶轻又拿出了一直金属制的葫芦,样子与这个木雕的差不多,上面刻的也是报平安的篆文。

“这是次卧找到的,与金夫人命格相克。金老爷因误食草药而亡,而金夫人吞金自杀,若是再仔细找找,这个宅子里还有其他线索。”

可是她没有继续找,着急找了过来,原因只有一个。

“你五行相克如何?”叶轻问道。

如果顾珏也是偏旺木,那这个卧房便住不得,就算把葫芦丢出去,这间卧房的风水也早就被浸染了。

顾珏闻言,目光一闪,笑问:“道长这是在担心我?”

叶轻抿着唇,没有回话,等着顾珏回答。

见道长不说,顾珏的逗趣便适可而止,回道:“本尊五行均衡,道长可放心。”

也不管顾珏说的是不是实话,反正他都让自己放心了,叶轻也不好再说什么。

除开和顾珏一起吃饭,叶轻闲来无事便在宅子里乱逛,起初本是惊讶为何有人会信这些东西为吉,结果趋凶避吉,道后来看着这些东西已经麻木了。

晚饭一过,夜幕便很快降临,侍卫们虽然害怕,但还是很认真的在巡逻。

路过回廊时,他们却见道长居然在自言自语。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道长会不会是在跟那些东西说话?”吓得所有人加快了脚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叶轻坐在回廊的长椅上,对着面前被她抓来的几只游魂,很是无奈地说道:“你们这么怕我干嘛,大家伙一块聊聊天,解解闷。”

她又没打算收了这些游魂,更没有想要打散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怕得跟只鹌鹑似的?

跪在叶轻面前的游魂面面相觑,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回廊的椅子上,隔着叶轻大老远。

它们也都是游魂中凶狠的角色,别说是人了,就是这宅子里的所有游魂加起来,都是它们的手下。

结果这道长一来,它们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万幸了,哪儿还敢凶狠。

鬼魂之一说道:“道长,咱们也是莫名其妙进了这个地方,平时没人来,就别提害人了!”

缩在它身边的另一只游魂紧接着说道:“是啊,我们也就是在小鬼中猖狂了些,没做过什么坏事,您被杀我们……”

叶轻都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遍了,“贫道说过不会打你们,就肯定不会!就是喊你们过来聊聊天,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她以为顾珏说话已经够不着边际了,结果这些游魂倒好,说的话全不在点子上。

第三只游魂壮了壮胆子,试问道:“那道长想听什么?”

它们在这宅子里待了这么多年,也出不去,闲的没事也爱抓新来的听它讲故事。

叶轻问了金家人的事,被抓来的三只游魂立即有话聊了,便把自己所见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道长说的金家人应该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些人,他们好像从京师来的,听说是建什么树林得罪了什么人才被贬到这里来的。”

叶轻闻言,目光一亮,问道:“你说的是皇陵?”

游魂想了想,“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太久了,小的也记不得了。不过那家姓金的住进这儿以后,就基本没出去过,小的们虽然出不去,但偷偷趴门上看过,门外好像有大批兵马,看样子就是要把金家人困在这里头。”

另一名游魂紧接着说道:“金家人也是厉害,硬生生在府里撑了三年,结果后来外面的人不给粮食了,他们就挖地里的东西吃,又撑了两年,结果金老爷还是因为乱吃东西死了,至今还在后头的花圃边站着呢。”

叶轻心中盘算了一下,看来这家姓金的也是当年建筑皇陵的负责人之一,先皇驾崩后,庆丰帝就没有继续拨粮,就算金家人没被这座宅子里的东西吓死,也会被饿死。

“若按你们所言,那这宅子应该破败不堪,为何我看见的这么整洁?”叶轻看了看院中的花植,有不少是可以吃的,这些应该不是当年留下的。

游魂解释道:“金家人死后,便有一批蒙面人过来打扫清理,清理完便离开,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叶轻点了点头,她已经对当年的事有了大概的想法。

这座宅子和广平高庄的棺材菌一样,都是障眼法,为的就算扰乱她这种术士的方位测算。

第53章 招魂引魄

不过这座宅子多了一个用处,就是处理了金姓官员,此人大抵和苏奉贤老太爷一般,虽然与皇陵建造牵扯不大,但还是不能留在人世。

先帝本想让金姓一家被这座凶宅吓死,给这座宅子多添些戾气,却没想到先帝驾崩了,金家人都还活着。

反倒是庆丰帝添了把火,才真正结果了金家人。

那些来养护金家老宅的蒙面人恐怕就是先帝旧部,依旧负责坚守先帝的安排。

若她想要找到下一步的方位,就必须把这座宅子的风水改掉。

叶轻抬头看了看金宅,这些风水改起来都不是太难,要是花了她太多时间,等她真去了皇陵,定要把先帝从坟里刨出来。

“道长……您若是没事就早些休息,小的们这就下去了!”

它们不想待在这儿,它们想回家!

叶轻闻言,目光立即收回看向它们,将手中的母符一攥,三只游魂身上的子符立即将它们拽回。

游魂们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道长,它们还没走远呢?怎么突然就被拽回来了,瞬间呼天抢地,趴在地上开始求饶。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没叨扰您带来的人哪!”

自从宅子里这些人来了以后,它们这些游魂就没再敢出来,还不够规矩吗?

叶轻拍了拍身侧的椅子,“还没聊完,回来。”

来都来了,不把事儿问完,明日再把它们抓过来,它们估计不会比现在更好说话。

游魂们叫苦不迭,但又碍于身上被贴了子符,只能乖乖坐下。

不是叶轻故意欺负这些游魂,而是接下来的事,只有这些东西才清楚。

“我检查过了,之前门外确实贴过符咒,若真如你们所说,那外面贴着的就是防止你们逃出去的符箓,可是那些符咒已经被撕了,以你们的道行,想要从这里离开不是难事。”

其他的不好说,就面前这三只,已经是厉鬼级别了,在这世上存在远超金家人,足足有百年之久了。

而这个宅子的风水虽然大煞,若没有强制的封咒,是困不住百年游魂的,叶轻猜测这些游魂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留在此处。

游魂听道长这么一说,立即就被戳中痛脚,也不管刚才它们有多狼狈了,马上凑过来找道长倾诉。

“门口的符箓被撕了以后,哥几个就带着小弟离开了,本想着虽然咱们几个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体面魂,那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结果被活人囚禁了十几年,实在没脸继续称王称霸,便决定去阴间赎了罪,好好投个胎。”

“但没想到前几日不知从哪儿来的声音,一直在招魂,不少游魂趁着重三节,被吸引来了阳间,咱们仨就是来凑凑热闹的。”

剩下一名游魂点了点头,接着前面两名大哥的话头接着讲:“结果咱们一来,就回不去了!咱们在人间留的时间久,道行深些,还能扛得住,但有些魂就扛不住,便往南方去了。”

叶轻眉头微微皱起,这些日子她也隐约听到有人在念咒,总以为是谁家办丧事。

活人不比游魂对这些咒语敏感,所以她有认真仔细听过,可惜声音太远,她也听不出个大概。

于是叶轻问道:“你们听到的招魂咒语大抵是什么样的?”

三名游魂面面相觑,最终有生前是个书生的游魂开口道:“道长,那些咒语我们哪念得,就是听到什么酆都、金刚山、三魂降临什么的。”

其他两魂也点头,突然有人想起,也不知有没有用,便开口说道:“道长,咒语最后都跟了一句,魂兮归来云梦泽。”

“云梦泽?”叶轻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刚才所说的咒语确实是云梦泽的破地狱咒和招魂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云梦泽用这么大的术法招魂?

她抬头看向南方,眼中充满了疑惑。

云梦泽是天下第一道门,凡修仙论道之人,无不想进云梦泽修习。可是如今第一道门公然招魂,不惜将地狱游魂都请上来,还把它们都往云梦泽招,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也正如它们三个所说,凡是道行深一点的,这些咒语对它们基本没什么用,况且云梦泽招魂的范围太广,能招到的也是新魂。

看来是云梦泽有人出事了,但时间没多久。

能让他们如此费心,身份低微一定不俗。

叶轻只能祈祷不是云梦泽自己人出了事,不然此等罪责,该向谁讨要去?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叶轻有些倦意地摆了摆手,坐在回廊上沉思。

见天色又暗了一些,按照安排,还是她值夜到天微亮,不过她左右巡视着还是有事要办。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母符,又拿了一张黄纸贴在上面,上书敕令传音,说道:“晚上看好宅子,带好你们手底下的小弟,若是我回来听到其他人和我告状,你们知道后果。”

飘在半路上的三只游魂一听到道长的声音,还没看见人,想都没想就跪下了。

却只听见道长的声音,连忙应下,哪里还敢不从?

“道长您放心!咱们一定不打扰您的朋友!谁要是敢来冒犯,咱们第一个撕碎他!”

他们的确是这一方霸主,可是这个道长可不是什么善茬。

以前这一带可有不少道士和尚来这儿降妖除魔,可是就他们那三脚猫功夫,两三下就被它们吓跑了。

而眼前这个道长,是它们见过最强的。从道长一踏入这座宅子,所有的游魂都被道长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要不是道长刻意收手,他们指不定要被勒死。

况且现在看来,这道长的确有本事。

它们屈于强权、见风使舵,也是为了能留在这里,以后更好发展。

叶轻谅它们也不敢真动手,从乾坤袋中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就离开了金宅。在城里跑了一圈也没找到她要的东西,便立即往城外的村庄跑去。

贴了一张速行符,虽然耗费了不少体力,但好在村庄离城镇不远,叶轻找了一会便在村里的牛棚找到了牛。

第54章 和衣之夜

“大兄弟,哭点眼泪出来!”叶轻摸着大黄牛的头,好言好语劝导道。

却被它直接无视,哼哧了两声便闭眼继续睡觉。

“那可就别逼我了!”叶轻见它如此不听话,而她跑了一路,天很快就要亮了,必须要快点结束赶回去,所以只能使出绝招。

她取了一张禁言符贴在了黄牛身上,然后拿出了一瓶辣椒面。

“在云梦泽待久了,身上不带点辣椒面,食不下咽。”说着,她将辣椒面豪爽地撒在了牛棚里的粮草中,掰开黄牛的嘴,一塞就是一大口。

叶轻拍了拍手,靠在了木杆上静候佳音,果然没等多久,黄牛便被忍不住摇头晃脑,想要大声叫唤却出不了任何声音,悲催地留下来眼泪。

叶轻赶忙拿着瓶子装泪水,直到牛眼泪装满了一小罐,叶轻才拿了解药给它吃下。

黄牛顿时感到浑身舒坦,难过得又开始流泪,叶轻赶忙又接了一小瓶,才解开了它的禁言咒。

“牛兄,贫道也是没办法,柚子叶那是南方才有的东西,想要让那群人通灵,只能用你的眼泪了。”叶轻说着,轻轻摸着黄牛的头,慢慢安抚。

叶轻从袋子里拿出一张黄纸和上了丹砂的毛笔,写了一张符咒后放在了食槽里,说道:“这张符箓可助你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算是向你赔罪了!”

她的话说完,黄牛将信将疑地低头吃了那张符纸,哼哧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叶轻的道歉。

叶轻微微颔首,长声说道:“福生无量天尊。”

话毕,她又在腿上贴了速行符,急速赶往金宅。

这速行符虽然能加快一个人的行走速度,但并不能减少疲惫,这么一大圈跑下来,叶轻累的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

和起床值夜的侍卫打了个照面,叶轻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反正今日已经没力气了,还是明日再处理吧!

不过好在王义在九千岁身边照顾了多年,道长可比九千岁好伺候多了。见叶轻回来,王义让内侍准备好洗澡水,整理好床铺。

只要道长愿意,内侍可以亲自伺候她洗漱。

但是叶轻没有这样习惯,身上的汗渍黏腻,她赶忙褪去了衣物洗了澡,也没管头发干没干,就松松快快地爬在床上睡觉去了。

房间内很是安静,听到的招魂咒越发清晰。叶轻眉头渐渐皱起,令她烦忧的不是咒语,而是为何施咒。

想着想着,叶轻疲惫得渐渐没了意识,缓缓睡去。

在梦中,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发像是被谁把玩着,明明是湿漉漉的头发,好像被人擦干,慢慢烘干了,令她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晚上去了哪里,累成这样?”顾珏用内力烘着叶轻的头发,见她睡的一动不动,很是疑惑。

看着道长紧皱着的眉头,顾珏鬼使神差伸手将它抚平,却一下惊醒了叶轻。

“你怎么在这儿?”叶轻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珏。

难道是他帮她擦的头发?

顾珏拈起叶轻的一缕青丝,放在面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息,媚笑着问道:“你说呢?”

叶轻哪管这个人到底想干嘛,深更半夜来找她肯定没好事,遂直接从床上翻起,召来桃木剑直击顾珏。

顾珏赤手空拳,没有攻击叶轻,但很轻巧地躲过了她所有攻击。叶轻很清楚,不用符箓和咒语,她根本不是顾珏的对手,可是她睡前明明把乾坤袋放在床头了,怎么现在不见了?

顾珏抬起了手,叶轻的乾坤袋俨然就在他的手上,“道长是在找这个?”

叶轻眉头又皱起,连忙上前抢,却被顾珏侧身躲过。

顾珏的手眨眼间搂上了叶轻的腰,带着她腾空而起,将乾坤袋和叶轻手里的剑放在了她够不着的地方,随后脚尖一转,两人侧身躺上了床榻。

“这些东西,本尊暂时没收了。”说着,顾珏抱着叶轻,盖上了被子。

叶轻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珏,这厮大晚上跑她这儿睡觉是怎么回事?

“你来我这儿干嘛!”叶轻努力想挣脱顾珏的束缚,却总是无果。

顾珏除了抱着叶轻,就没有其他动作,躺在了床上便闭上了眼,轻声道:“道长若是不想睡觉,本尊可以被道长玩玩。”

叶轻警惕地看着顾珏,“玩什么?”

她活了这么久,居然被一个太监掣肘了,这口气她一定会讨回来的,必要时,她不得不伤人。

只见顾珏突然睁眼,在黑夜中,他的眼睛闪烁着微观,白日里他的眼底总有阴鸷,却在夜晚,这张床上,叶轻突然觉得顾珏此刻有些温柔。

顾珏缓缓凑近叶轻,含住了她的耳垂,在她耳边缓缓说道:“虽然本尊是太监,但男女之事懂得不比一般男人少。”

说着,他放在叶轻腰间的手微微收紧,算作警告。

“睡觉!”叶轻翻身面向床的另一侧,闭上眼就睡觉。

她忍!跑了一个晚上了,现在睡觉要紧,顾珏最好不会做什么,否则她先杀人,再回去请罪。

顾珏自然不会对叶轻做什么,他忍着睡意一直等道长到后半夜,已经很困了,用力搂了搂怀中的人,顾珏居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

不过就睡了一个时辰,顾珏便醒来,盘腿坐在床上调整内息。

他常年在宫中行走,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明日在内侍前来侍奉之前,他都会自行调息一个时辰。

京城中有人谣传他是吸了别人的功力才有今日的雄厚内力,顾珏倒是不甚在意,就算他解释,也不会有人听。

不过今日顾珏只调息了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他侧身躺在叶轻身旁,手掌轻抚叶轻小腹。

她只是一个修士,体术练得不多,所以丹田之力很是微薄。

顾珏催动内息,将自己的内力导入叶轻的丹田,担心用力过猛,他刻意将力道放缓放轻。

感受到小腹的温暖,叶轻舒坦得伸展了身体,因不断听到的招魂咒而烦忧皱起的眉头也缓缓平静了下来,下意识地往身后的顾珏身上靠。

第55章 逆风改水

“道长真是像极了一只小猫。”顾珏传输得适可而止,传给道长的那些还需她身体自行消化,来日方长,他每日给道长一些,往后教起体术也能方便一些。

看着叶轻的睡颜,顾珏喉结微动,低头在她的颈侧留下了一个吻痕,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叶轻本以为自己半夜会惊醒,但是令她惊讶的是,这一晚上她睡得很好,小腹也莫名暖洋洋的,昨夜的疲惫全然消失了。

懒懒地起床,叶轻伸了个懒腰,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一看,却见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很奇怪。

叶轻正伸着懒腰,被所有人这么盯着,动作顿时顿住了。

“你们……有事?”叶轻一边走下门前阶梯,一边问道。

侍卫和内侍们赶忙摇头,眼神闪避地纷纷找事就要离开,却被叶轻喊住了。

“哪些人今天有空?”叶轻看着院子里的所有侍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漱漱口。

侍卫们也不轻易答应,有些为难地愣在原地。

就在叶轻都准备放弃,决定自己一个人干活时,顾珏悠悠从宅子外回来了。

“怎么了?”顾珏见叶轻正捋着袖子,像是要去干活。

叶轻见着顾珏衣服有些潮,看起来像是大早上出去了一趟,问道:“你出去做什么?”

顾珏顺着叶轻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衣服,浅浅一笑,拉着叶轻走到了桌边坐下,轻声说道:“昨日本尊已命人查找常来金宅打扫的人,方才是去见他们的。”

果然如他和道长想的那般,那些人的确是先帝的手下。

叶轻颔首,顾珏既然就这么回来的,那他应该是将事情办妥了,于是也坦诚相待道:“这个宅子风水本就不好,就聚了一堆游魂,如果不将这座宅子的风水逆转,就要把所有的游魂驱散,但是……”

如果云梦泽继续招魂的话,只驱散金宅的游魂,它们也只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等到夜里,又会从阴间跑上来。

所以现在要先将这里的风水改了,保证游魂即使来了阳间,也不会聚在这一个点。

不过云梦泽的事,叶轻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顾珏,于是解释道:“驱散游魂要花太多精力,还是改风水比较快,所以我要借你的这些手下一用。”

要是让顾珏手底下这批人一起干活,那就是几日的事。

顾珏闻言立即颔首,命人前来,说道:“若是以后道长还有要求,便听她指示,不用刻意等本尊。”

侍卫们有些震惊,但很快就应声照办。

他们可是都听说了,昨夜九千岁在道长的房里待了一夜,今日难得的晚起了。

看来就算是修道之人也耐不住九千岁这张盛世容颜啊!

而且他们还听说了,宫中有不少妃子对九千岁暗送秋波,就算九千岁不是男人,光是凭这张脸,凭九千岁的身份,那使多少人仰慕。

不过让不少人嫉妒也是真的。

“道长,您有何吩咐?”侍卫长半跪在地,等着道长发话。

叶轻见顾珏应当是没有其他事了,便带着几个人往宅子外走去。

她本就想要个十人打打下手,但顾珏直接留给自己十人,剩下所有人都跟着叶轻。

荒芜了多年的金宅突然热闹了起来,招惹不少百姓前来观看。

不过看到现在住在金宅里的人又拆又建的,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叶轻命人准备了两座石狮像,放在了金宅大门前,补住了白虎神煞的一点空缺。

又让人拆了宅子前的那条废街,一间屋子不留。

至于接下来建什么,那就是官家的事了,她只要让这枪煞消失就成。

倒腾完屋外的事,已经过去五日,屋内的事便简单很多。

先是命人用沙包叠在院中,作一进门。

又让侍卫们将围墙上的所有藤萝全部拔掉。

最后,叶轻命侍卫填了屋后的人工湖,便自己处理宅内的一些小细节了。

叶轻改掉宅内风水,这拢共下来,不过只花了八日,而如此的凶宅,却在此处存在超过十五年,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宅内的风水是改了,但要等金宅里的游魂散去,还要花些时日。

叶轻闲来无事,就坐在院中念一念安魂往生咒,算是多多少少帮了点忙。

其余的都好说,但唯有一点,叶轻不能忍。

为什么顾珏放着自己的房间不睡,每天都要跑她这儿睡!

“放开!”叶轻睡到一半突然惊醒,看着搭在她腰间的手,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

顾珏见叶轻不安分,抓着她的手一起抱住,睡意朦胧含糊说道:“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

叶轻气不打一处来,盯着顾珏恨不得将他踹下去,但是她整个人都被顾珏束缚着,根本没法子乱动。

“行,明天咱俩找个空旷的地儿打一架,我赢了你不能再半夜过来找我。”叶轻说着说着,困意充满了双眼,话到最后也有些含糊不清,渐渐陷入了沉睡。

在叶轻闭上眼之后,顾珏缓缓睁开双眼,根本没有之前那般睡意朦胧,他轻声一笑,莫名觉得踏实,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叶轻和衣而眠。

叶轻看着收拾好的金宅,乘风上了屋顶,看着罗盘的指针终于不再乱打转,高声对屋檐下的顾珏说道:“可以走了。”

道长一发话,所有内侍和侍卫全部开始收拾东西,即刻准备出发。

叶轻跳下房顶,本能直接落在地上,却被顾珏拦腰抱住。

“放手。”

叶轻记得自己这几日说的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两个字了。

顾珏轻笑了一声,将人放在了椅子上,无辜地说道:“习惯使然。”

叶轻嗤声,转身将乾坤袋放在桌上,也开始收拾东西。

忽而翻到了两瓶瓷瓶,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遗忘了好几日的事。

“顾珏,把你的手下叫来。”叶轻说完,起身往侧卧走去,金宅左面他们的队伍没有部署,平日里也不会去那里。

顾珏低眉微思,若道长说的没错,她要叫的,是他的部下,于是便唤来了王义,“命东厂的部下去次卧。”

第56章 无辜婴孩

虽然是只叫了顾珏的部下,但顾珏也跟来了。

叶轻看见顾珏过来,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命两人先出去守着,等会替换。

她将装着牛眼泪的瓷瓶放在桌上,对屋内所有人说道:“湿敷柚叶可见游魂,但柚子是南方的东西,贫道一时半会儿找不来,所以就拿了同样功效的牛眼泪。”

顾珏看着桌上的两个小瓶子,突然有些庆幸。

这东西若是抹在脸上,简直就是毁他的容。

房内所有人对这两个小瓶子充满了好奇,但谁也不敢第一个试。

叶轻郑重提醒道:“涂上这个,你们会看见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可能会害怕,但是街上的游魂在短时间内不会散去,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贫道才给你们找了这个。”

随后她又道:“胆大的人试试,若是承受不住的,便不用试,接下来的路互相扶持便好。”

有人天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是会害怕和抵触。

但有人喜欢看见,却又没有这个能力。

现在叶轻把选择交给了这些人,让他们自己选择。

不过令叶轻意外的是,这些人没有犹豫很久,便有人拿起了瓶子,问道:“道长,是内服还是外敷?”

叶轻指明,“涂在眼皮上便可。”

侍卫们胆子倒是不小,纷纷使了这个东西,内侍犹豫了一会,颤颤巍巍地也结果了瓶子。

他们咬了咬牙,涂在了眼皮上。

到底是看见会害怕,还是看不见,却总是突然被吓到更令人害怕,他们还是选择了前者。

“你们放心,你们只是能看见,并没有其他副作用,若是害怕……”叶轻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叠符纸,写了几张平安符给他们。

“这种东西可以随身带着,也可以压在枕头底下。”叶轻一边说,一边发符纸,见顾珏热忱的眼神,叶轻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递给了他一张,“多写了一张,拿去。”

侍卫们就像个孩子一般左顾右盼,真想看见个什么东西,不过这大半天的,脏东西也不会真出来吧!

叶轻本是要收起瓶子,但想了想,还是将东西递给了顾珏,说道:“其他人是否要用,你自己决定吧!”

房间内突然寂静了下来,他们都知道道长口中的其他人是谁,皇上派来的那些人都是没安好心的,若是让他们也能看见,指不定肚子里使坏,或者给皇上通风报信。

到时候道长可就危险了!

王义亦是如此想,犹豫着要不要让主子好好考虑,就见顾珏缓缓掏出了一个锦囊。

顾珏优雅地打开锦囊,取出一张符纸,与方才道长给他的平安符放在了一起,平整地折好又放了回去,随后将瓶子也放了进去,收拢好袋口,便收了起来。

“道长给的东西,轮不到他们。”顾珏微微一笑,看着着实令人瘆得慌。

房间里的侍卫和内侍顿时呼吸一滞,努力让自己不出声,不让主子注意到自己。

叶轻见屋内气氛很是奇怪,借口道:“我去收拾东西。”

说完,她便匆匆开溜,屋内的其他人也借口收东西,或是帮忙道长,一个个的全跟着道长跑了。

叶轻本担心自己这么偏袒,会不会引起皇帝的人有不满,

可两边的人似乎都默认了这件事,顾珏的人不会与皇帝的人多说,皇帝的人也不多问,看起来他们除了找皇陵,就没有其他心事了。

虽然他们平日里也会聊上几句,大抵都是些能聊的生活俗事,一旦涉及到主子,两边都避而不谈。

内侍们整理得很是迅速,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放上马车,又将原本宅子里的东西放回了原位。

又按照道长的吩咐,焚烧了主卧里的葫芦,众人便再一次启程。

“先向南。”叶轻提议道。

按照地图指示,他们下一站是绛州,就在平阳南侧。

但是去绛州不仅仅是因为地图上标的,同样也是因为云梦泽招魂的缘故。

叶轻甚至动了什么时候偷偷溜回去一趟的心思。

先将队伍往南边带,若是时间来得及,便去一趟云梦泽停了招魂仪式,他们接下来的路也好走一些。

顾珏没有多问,在寻墓这件事上,他全然听道长的,于是对驾马的侍卫说道:“向南,去绛州。”

他们路上走了两日便换了水路,又在水上飘了小半月。

叶轻故意没有和顾珏同船,宁愿自己每晚睡在小船,也不像和顾珏不明不白的睡在一块。

她可是修道之人,顾珏到底知不知羞。

“主子,前边水上好像漂着东西!”撑杆的侍卫伸长了脖子看着前方。

只见水上的东西随着水波漂荡着,船再靠近些,侍卫便见着水上的东西好像有头有脸,是个人!

叶轻闻言也走出了船舱,一眼便看见河面上的东西。

他们本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开这些秽物继续前行,随之前面的水域居然漂满了这东西。

“不对劲。”叶轻俯身摸了摸水质,水里一定有东西。

叶轻抬手,命撑船的侍卫停住船只,一脚定下方位,笃定地看着面前的水域,朗声道:“坎字,水龙游。”

骤然间他们面前的河流突然开始翻腾,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出来。

“砰”的一声,一条状若长龙的水柱从水里喷涌而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将河里的东西丢在了甲板上后,便重新化作河水,归于平静。

叶轻撑着竹竿,靠近顾珏所在的大船,翻身上了甲板,仔细地查看眼前的这东西。

“仅有八个月大。”叶轻叹了一声,这婴孩只不过八个月,便被人残忍杀害。

叶轻沉着心思检查了一番,这孩子生前明明是健康的,但她的腹腔却被剖开装了一大堆石子,像是故意要让她沉入水底。

这孩子身上的石头掉了许多,这才浮上了水面。

虽然人总有一死,让不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孩子。

叶轻叹声,有些不忍地走到甲板边。

顾珏从船舱出来便看见叶轻站在旁边叹气,方转头看向甲板上的东西,脚步轻悄地走到叶轻身后,问道:“道长想管吗?”

第57章 不耻下问

叶轻摇了摇头,她有更重要的事,若是她的事砸了,那会牵扯上更多活人的性命。

“那便听道长的。”顾珏说着,命侍卫开道,继续前行。

正当侍卫重新撑杆划船的时候,突然听见船壁上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众人纷纷朝有响声的一侧看去。

却见一名瘦弱的少年从船底爬了上来,冲着叶轻大喊道:“别、别不管啊!”

他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个有实力的,结果人压根不搭理。

难道现在有实力的人都这么不爱热心奉献吗?

少年脸色惨白,虽然骨瘦如柴,但身上关节均有泡肿的痕迹。

加之这少年说的话,顾珏根本听不懂,便猜到此“人”不是人。

叶轻冷眼看着眼前的水鬼,选择了漠然无视正想直接进船舱,却被它一把拽住。

杜蘅不等叶轻开口说话,便自我介绍道:“道长,小的叫杜蘅,临溪村的人,死后一直乖乖待在河里,哪儿也没去。”

叶轻幽幽看向他,挑眉问道:“哪儿也没去?那就是也不想去投胎?”

杜蘅哑然,惧怕地后退了两步,但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鼓了一把气大步又走到叶轻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道长,你听我说!小的虽然没有去投胎,但也是安安分分做鬼,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说着,他指着甲板上的婴孩,又指着河面上漂着的那些,气愤道:“小的本来在河里待的好好的,结果从一年前开始,河里越来越多小孩儿的哭声,吵得我睡也睡不好,烦死人了!”

说着,他狗腿似的抱住叶轻的大腿,请求道:“道长,你就帮帮忙,把这些孩子清理了吧!”

站在一旁看着道长被这么一直水鬼抱着的侍卫们一脸的疑惑,目光时不时看见自家主子。

果不其然看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道长道长,神奕俊朗!”

“道长道长,法力高强!”

“道长,你就帮帮小的吧!小的保证,帮完小的立马就滚!”

叶轻瞥了杜蘅一眼,皮笑肉不笑,问道:“杜蘅是吧!”

见杜蘅点了点头,叶轻骤然变了脸色,骂道:“竖子,给我滚!”

甲板上的人皆是惊讶,很是震惊地看着刚才骂人的道长。

杜蘅也是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指着叶轻,嗔怪道:“你你你!道长居然骂人!”

顾珏也被叶轻突然来的一句吓到了,出声询问:“怎么了?”

叶轻怒视了杜蘅一眼,转头对其他人解释道:“击退水鬼的土法子,骂脏话。”

甲板上的侍卫们闻言大笑,纷纷道:“道长,真正的脏话不是这样的。”

叶轻不耻下问:“那是什么样的?”

一旁的杜蘅骇然,赶忙要往甲板边上退,随时准备跑。

哪有这样的!他对这些人有没什么危险,他们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侍卫见水鬼跑到甲板边,刚要出口的脏话顿时遏制住,对道长轻声询问道:“道长,那水鬼到底和您说了啥啊!”

叶轻糊弄地说道:“他嫌河底里那些婴孩的魂灵吵,让你们帮忙把孩子都捞上来。”

可若是真这么简单,她多少是会帮的,看杜蘅这样子,就不像是单纯要她帮忙捞婴孩这么简单。

但甲板上那一个个七尺男儿早就忍不住了,斗志昂扬的就想下河打捞。

他们虽然也是手上不干净的人,但他们绝不会碰女人和孩子,现在整个河道都漂着孩子,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叶轻张口想要阻止,她真不太想花费这么多时间查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这些孩子也的确可怜。

顾珏站在一旁一直观察着叶轻的神情,上前将她带到一边,先询问了她的意见:“道长若是想管便管,处理好了这些事,本尊命人加下来快马加鞭,把日头补回来,若是道长不想管,便驱散水鬼,派侍卫下去清开河道,直接往下走。”

叶轻略有些动摇,这一次换她询问顾珏,“你不着急找到皇陵吗?”

现在离京城越来越远,皇上派来的那些侍卫俨然有些不停使唤了,若是再在路上耽搁,他们指不定会借着其他名义对顾珏做出什么。

按理来说,顾珏应当是最着急的那个,可这一路上他总是慢悠悠的,仿佛一直在给那些侍卫留时间对他下手。

顾珏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该来的总会来,道长修道应该更明白,有些事是躲不过的。”

叶轻眸光一闪,这就是她最担心的事,即使她再努力找到破解的方法,有些事注定要发生,躲也躲不掉。

“救吧,少见道长如此犹豫。”顾珏大袖一挥,帮叶轻下了这个决定。

侍卫立即应声,很是高兴地下水捞东西去了。

叶轻很想喊住他们,手僵在空中,没忍心打断他们的热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们下水。

她转头对顾珏很是郁闷地说道:“你可能不清楚这意味这什么。”

与叶轻此时的郁闷相较,杜蘅简直不要太开心,像只哈巴狗一般围着叶轻打转。

“谢谢道长,谢谢这位公子!”

叶轻见顾珏一脸的好奇,传达了杜蘅的话,“它说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顾珏转头看向杜蘅,盯着他正无礼地拽着道长的衣袖的手,对刚才他触碰了道长更是耿耿于怀。

杜蘅很是惊讶,松开了叶轻,改凑近顾珏东看西看,“这不会是阴阳眼吧!他居然看得见我!”

顾珏很是嫌恶地后退了两步,与杜蘅拉开了距离。

杜蘅将顾珏不喜欢他,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知道自己成了游魂后变丑了,但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怪伤人的。”

叶轻冷笑了一声,转述道:“他知道自己很丑,污了你的眼,和你道歉。”

说罢,叶轻走向船头,看着河里的侍卫们打捞。

顾珏看着杜蘅这表情便知道叶轻说的话绝不是杜蘅的本意,但还是无良地应了一声,“本尊接受道歉。”

说罢,他转身走向叶轻,和她一起看着河里的动静。

杜蘅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两人,气得直跺脚,“坏蛋都是如此相似!”

第58章 哀嚎乱魂

叶轻看着河面上漂着的看起来多,也就只有五六十具。

但侍卫往河底一看,底下居然全都是,这一打捞便是一天一夜。

起初只有一具孤零零地在甲板上,渐渐的,孩子的身体摆满了整个甲板,足足有两百余具。

顾珏忍受不住这些味道,捂着口鼻早早躲进了船舱。

叶轻倒是不介意这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一个个查验了过去,越看越发觉不对劲。

“怎么回事?”叶轻看完已经打捞上来的最后一具,觉得很是蹊跷。

捞上来的这些孩子,全都是女婴,年纪都不会大于三岁,并且她们生前都是健健康康的。

到底是何原因,让这些本该健康快乐长大的孩子被人杀害,遗弃在了河里。

看样子,丢掉这些孩子的人,应当是偷摸着的,否则也不会将她们都填上石头沉入河底。

孩子们死后化作游魂,在暗无天日的河底待久了,自然会啼哭,杜蘅觉得吵也不奇怪。

侍卫们轮番上阵,直到河里已经捞干净了,再打捞下去,这浑水都能给他们清理成清水了。

见多了腥风血雨的侍卫们看到满甲板的尸体,纷纷不忍直视。

王义拿着个手绢站在一边悲戚,吩咐侍卫一会就靠岸,把这些孩子好好安葬了。

侍卫应了一声,沉默着站在甲板边上看着如此凄惨的画面,一时间,甲板上静谧无声。

叶轻虽然心中微有不适,但不想他们这般抵触。

现在天已经大亮,杜蘅又钻回了水里,叶轻的耳边清净了不少,让她能静下心观察周遭的一切。

这一带有山有水,是个聚灵之地,本该是个风水宝地,却因为有了此等惨案,灵气变成了怨气,已然失了风水。

不过这应当不是先帝搞的鬼,依杜蘅口中所言,这件事也就发生在一年前,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顾珏还在宫里,她也还在山上,寻找皇陵的事估计还没有苗头。

船在水上缓缓行驶,船体突然“嘭”地一声靠在了岸边,便有侍卫抛下船锚,跳到了岸上放下踏板。

看着内侍又开始铺毯子撒花瓣,叶轻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从踏板上走到路上。

紧紧观察着周遭,叶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有说不上来。

顾珏缓缓而至,看着发呆着的叶轻,伸手试探了她,轻声问道:“道长昨夜一夜未睡,可要休息?”

叶轻这才想起自己的确一个晚上没睡觉的事,不过这不打紧,她反问顾珏道:“你的侍卫下船埋了那些尸体,你下来干嘛?”

没事来掺和什么,等会有他好受的。

顾珏低笑了一声,抬了抬手便有软轿前来抬他。

王义跟着九千岁往前时,路过叶轻,顺手将披风递给了她,轻声解释道:“九千岁本是不打算下来的,都回绝了,结果盯着这披风看了半晌,杂家想着是主子体贴道长,给你送披风来了。”

叶轻刚要接过披风的手顿住,忽而觉得这衣服有些烫手,不想接着。

“王玉呢?人又去哪儿了?”走在前方的顾珏忽然喊道。

王义听到主子叫唤,直接将披风往道长怀里一塞,小跑跟上了主子。

叶轻看着手里的披风沉默着,披着不太好,可是不披,其实也挺冷的。

想着,叶轻还是怪怪披上了宽大的披风。

顾珏的身量比叶轻高出太多,他的披风披在叶轻身上,就像是叶轻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看起来莫名有些好笑。

可是穿都穿上了,叶轻就不打算再脱下来了。

拿出罗盘,叶轻大步跟上队伍,在山林之间找了个不错的地方,便让侍卫挖个大坑,将这些尸体都好好埋了。

顾珏的队伍就是出来寻墓的,铲子锄头要多少有多少,不过一下要买两百具尸体,还是要费些力气的。

叶轻从边上搬了个石头,劈成了一块大碑,一边在碑上刻着字,一边等着看好戏。

顾珏看着叶轻身上的披风,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却见她一人坐在角落行为举止很是奇怪。

回想起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出手帮忙,这件事怕是有蹊跷。

侍卫们从白天一直埋到晚饭时候才把土填好,差不多是要结束了。

侍卫们搬着道长刻好的石碑放在了墓前,拍掉一身的土就准备离开。

就在众人拿起铲子,准备转身离去时,骤然间天色大变,山风不止,乌鸦乱飞。

侍卫们立即进入防备状态,警惕地看着周遭,却突然听到一丝孩童啼哭的声音。

有一个孩子哭了,紧接着便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孩子哇哇大哭,直叫人头脑发胀,性格暴躁。

如果他们听的没错,孩子的哭声好像就是从土里传出来的。

“道、道长!我们不会是把活人埋了吧!”

虽然这话说出来他们自己都不信,他们刚刚都检查过了,道长也一个个检查过去,这些尸体没有一个能喘气的。

那么现在的哭声是从哪里来的?

顾珏听着耳边的哭声,心中也觉得很是烦躁,伸手封住了自己的五感,却还是能听到哭啼声。

叶轻靠着身边树,幸灾乐祸地看着所有人,看着他们被哭声折磨得都蹲到地上了,她才准备出手。

她刚刚刻完石碑就开始准备符纸了,就是准备现在给这些人用的。

叶轻见手上的符纸贴在每个人的耳边,说道:“这些符纸撑不了太久,也不能完全隔绝哭声,只能让你们暂时好受一点。”

顾珏鲜少真的生气,但是现在这些吵闹,令他烦躁得皱起了眉头。

叶轻看着如此的顾珏,竟然有些失神,不自觉的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披风。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侍卫高声问道。

哭声太大了,已经有人撑不住晕厥了过去,听道长所言,他们耳朵上的符咒撑不了太久,那岂不是很快也会撑不住!

叶轻指了指方才他们埋好的大坟,解释道:“其实呢?遇到普通的死婴游魂,求一求它们,它们就会放人,毕竟刚来这世上,俗世不沾,很心软的。”

像这类游魂,修道之人多半都会多留它们几日,毕竟一出生就夭折,实在可惜。

第59章 古怪村落

“但是。”叶轻的表情严肃了许多,毕竟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两百余孩子的尸体。

她沉声说道:“这些游魂怨气本身就重,又在这种聚灵之地待了这么久,已经不是求不求的问题了,它们冲着你们哭,是要你们帮它们,若是问题没有解决,它们就会一直缠着你们。”

就算他们现在连夜下山,马不停蹄地赶路,还是能听到哭声的。

这些游魂本性是善良的,但也很固执,认死理。

替它们埋了原身,就是同意要帮它们,不接受任何解释。

“那、那现在怎么办!”侍卫的问话显然比之前着急了许多。

叶轻很清楚,这绝不是哭声的作用,是这些凡人再害怕。

越是害怕,听到的就越多,结果更害怕了,周而复始。

叶轻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枯叶,为所有人带路,“现下还能做何,先进城。”

这条河是从贯穿山下这座小村的,河里有变,村里人怎么会不知道。

叶轻带着所有人下山,却没有直接走进村子,而是绕到又去了河边。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叶轻,虽然疑惑,但现在道长是唯一能救他们的人。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她是道长,而他们是侍卫,却在这种时候,他们更优柔寡断。

在看见道长不停拒绝的时候,他们早应该想找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叶轻站在河边,看着平静的河水,等待就是给杜蘅最后的机会。

“出不出来?”叶轻盯着河水,又等了一会,还是没看见杜蘅出来,便走到一边,从地上搬起一颗大石头,一掌往上面贴了一张符纸,用力往河里一丢。

于是,在众人眼中,河水被石头砸出了巨大的水花,紧接着,河水将激起的水花全部包裹住,在石头投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道长,你太过分了!”杜蘅委屈地喊着,缓缓地从漩涡里爬了出来。

叶轻眯着眼看着水里的杜蘅,拿出了手上的母符,有力一拽,直接将杜蘅从水里拉了出来。

“你果然有操控水的能力。”叶轻看着河里不停的漩涡,微笑着看向杜蘅。

杜蘅呼吸一滞,紧跟着便是河里的漩涡消停,河面恢复平静。

“道长在说什么,小的怎么听不懂。”杜蘅干笑着,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但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符咒和丝线,可他就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叶轻笑了笑,“别费力了,符咒在水里,水是你的栖身之所,贴你身上还是丢水里都一样。”

她丢石头才不是为了砸杜蘅,就是想把符咒送到河底罢了。

她的符箓可不是随便就能解开的,刀砍不断、水冲不烂,就算是遇到了火,也烧不起来。

叶轻抓着杜蘅走在岸边,杜蘅只差一步之遥就能回到水里,却根本走不掉。

只听叶轻冷声拆穿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一段河水不是什么急湍之流,就算是上游遇了洪,那也有其他分支分担了不少,怎么就需要这么高的岸。”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杂物堆,说道:“那些破布之前装的是沙子吧,而那些杆子都是用来支撑沙袋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以前经常发洪水。”

杜蘅目光闪避着,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哦?这片水域就你一只水鬼,你当我瞎?”叶轻也不着急逼他确认,继续娓娓说道,“不过你不说也没关系,那些婴灵我有的是办法解掉,可是你想要的,恐怕短时间内是得不到了。”

杜蘅闻言,瞪大了眼睛,不需要叶轻再说其他,立马过下来恳求:“道长!道长是小的错了,小的愿意赎罪!就算魂飞魄散小的也没有怨言,只求道长能帮帮村子!”

是他错了,全然没想到眼前的这个道长法力竟然如此之高,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能破了如今的困局,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叶轻才懒得和他情真意切,讨论什么大义,从袋子里掏了把刀出来,在食指上割了一小个口,在杜蘅额前画了个小印子。

“走,进城。”叶轻擦了擦刀子,压根没计较手指的伤痕。

“那我这……”杜蘅刚想说身上的禁锢没解开,结果话都没说完,自己便能都能了。

他看着河面,犹豫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跟上道长往城里走。

侍卫们愣在原地,呆滞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杜蘅,更有人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没做梦。

“我……你们是不是也听见了……”

其余的侍卫也点了点头,他们刚才分明听见了杜蘅的说话声。

顾珏手指轻叩了叩软轿,责声道:“还不跟上道长?”

道长术法是他见过最好的,既然能让他们看见那些鬼怪精灵,那听见它们说话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侍卫们赶忙反应过来,扛着软轿大步跟上道长。

谅到顾珏的臭毛病,叶轻一进小村,便询问了哪里有客栈,立即便有侍卫很是上道地先行一步,包下客栈。

待到他们所有人到客栈时,里头只剩下掌柜的和小二了。

趁着内侍和侍卫收拾东西的功夫,叶轻在村里转了两圈,村子不大,而且村里人更是不怕生。

看来这么个小村子经常来外人。

杜蘅见叶轻要往人少的地方走,赶忙出声拦住:“道长还是走大路吧!”

叶轻有些疑惑,想听解释,但杜蘅支支吾吾地什么也没说,叶轻便自己去小路一探究竟。

果然在她踏入阴暗的小路后,身后出现了几个人,就连小路边上的几户人家也不怀好意地探出头来。

叶轻淡然地往前走,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叶轻也越发的不耐烦了起来,正欲拔剑之时,忽而听到一声耳熟的声音。

“原来道长在这儿,害得本尊找了许久。”

叶轻朝路口看去,只见顾珏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他每往前走一步,周遭的风便猛烈了许多。

缓缓走到跟在叶轻身后的两个男人面前,顾珏冷眼看着两人,叶轻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就会杀人。

第60章 双手带大

叶轻赶忙上前拦住,轻声道:“这个村子有古怪,先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她抓住了顾珏的手,以免他真的动手。

看着自己被道长握住的手,顾珏身上的气焰顿时消失,顺势将道长揽入怀中,作势要保护她。

顾珏将方才在路边随手摘的一片绿叶,手臂用力甩出,叶子顺势往旁边飞去,直接钉在了路边的大树上。

站在两人不远处的两个男人默默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害怕地退后。

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之前的那棵树突然“轰”的一声倒下,而那片砍断了一整棵树的绿叶完好无损,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吓得两个男人拔腿就跑,暗处窥探的人见状赶紧躲了起来,没再造次。

“你也知道这村子有古怪,还敢甩掉侍卫一个人独行?”顾珏面上不显,但还是上下打量着叶轻,查看她是否有损伤。

叶轻轻咳一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看好戏模样的杜蘅,默默将自己的双臂从顾珏手中抽出。

她一个人走不正好能引出这些人吗?

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整个村子似乎都有古怪,她方才在村子里逛了一圈,路上的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是不怀好意。

这绝不是对一个外地人所有的。

“道长,他们看你多半是想收养你当义子,反正紧盯不是你想的那样。”杜蘅双臂环抱着,目光缓缓聚焦到了叶轻的胸前。

去路口买个馒头都比道长的大。

叶轻转头看向杜蘅,微微一笑,杜蘅立即暗叫不好,正要逃时,忽而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回头一看,只见道长手里正攥着母符。

顾珏闻言皱了皱眉,安慰道:“道长年纪尚小,长大后会有的。”

叶轻愤然地闭上了双眼,试图通过呼吸来平息怒气。

但面前的一人一鬼这么一说还没完了,顾珏又继续说道:“道长若是着急了,本尊也是会写闺中秘术,可以助道长……”

“滚!”叶轻怒吼一声,地面突然传来震动,两条土龙从地底钻出,将杜蘅和顾珏直接送上了天。

“哇!”杜蘅紧紧抱着能固定自己的东西,喧嚣的风吹得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散了。

“不对啊!”杜蘅忽然想起什么,尝试着松开手,发现自己并没有掉下去,“我都成鬼了,在怕啥呀!”

终于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杜蘅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却见放在站在这儿附近的道长不知道去哪儿了。

“道长呢?”杜蘅左右张望着,还是没看到道长的身影。

顾珏缓缓从土龙顶端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正巧听到杜蘅的话,便说道:“客栈。”

说罢,他便朝着他们下榻的客栈走去。

杜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赶忙凑上前问道:“你听得到我说话?”

“我叫杜蘅,你叫什么?和道长什么关系?厉害吗?”

“我知道你能看到我,可是你居然也能听到我说话,太神奇了!你不会也是修道之人吧!”

“不爱说话?像你这样的男子,不会有女子喜欢的!”

“喂!你不说话,我很尴尬!”

“你喜欢道长对不对!”

顾珏闻言,脚步一顿,侧目瞥了杜蘅一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道长要让其他人听到杜蘅说话了。

这是要平分杜蘅的话头啊……

眼见着杜蘅又要开口,自诩不惧一切的顾珏轻点脚尖,身姿矫健地踏空而起,自己先往客栈飞去,留杜蘅一个在大街上。

顾珏一进客栈,便有下属上前禀报:“主子,道长回来了。”

顾珏应声,提步往叶轻房间走去。

叶轻正看着地图,研究着接下来的走向,听闻有人敲门,收好桌上的东西,方才走到门边。

打开房门一见,站在门外的居然是顾珏。

“你怎么来了?”叶轻见是顾珏,不是其他人,便转身回到桌前,重新把东西拿了出来。

顾珏也不见外,不等叶轻邀请,便自行进门坐在桌边看着她摆弄器具。

“你的手……”顾珏一直盯着叶轻的手指看,见她的手还未包扎,终于开口问道。

叶轻疑惑地抬头看向顾珏,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很是疑惑,“我的手怎么了?”

她将手正反翻了翻,没发现什么污痕,除了刚才回来没洗过手外,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难道顾珏鼻子灵成这样?她没洗手都忍不了?

顾珏轻叹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瓶金疮药,伸手抓住叶轻今日划伤的左手,刚想要上药,叶轻便见手抽了回去。

叶轻盯着桌上的金疮药,合着顾珏是来给她上药的?

“就一小口子,早合上了。九千岁当真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矜贵?”叶轻将自己的伤口在顾珏面前晃了晃,证明自己的伤口真真切切没事。

顾珏略有不悦地收起金疮药,冷笑了一声,说道:“道长这话里话外讽刺人的毛病该改改了。”

叶轻哑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她的手上还残留着顾珏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闻多了竟然有几分醉意,令她的双颊有些泛红。

“道长可想到解决办法了?”顾珏见叶轻低头看着罗盘,半晌没回话,便率先开口问道。

叶轻闻言,木讷地抬头看向顾珏。

顾珏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道长平日里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有些时候还是像个小孩子,他耐着性子,重复问了一句:“道长可想到法子了?”

叶轻这才想起顾珏他们被婴灵缠身的事,发现之前她贴在顾珏耳边的符咒竟然没了。

“符咒呢?你不怕吵?”

顾珏直言,“吵便吵了,符咒贴着实在不符合本尊的气质。”

叶轻无语地看着顾珏,“吵死你得了。”

但说归说,她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下临溪村的地图,说道:“方才在村中转了一圈,村中布局大致是这样的。”

顾珏接过看了看,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叶轻摇了摇头,“就是没问题才有问题。这个村子的布局没有任何问题,我也看过了,没有机关,但是村中的人又很奇怪。”

第61章 何为天道

顾珏将地图轻轻放下,问道:“河中的女婴会不会是上游下来的。”

小村子会对外人感到稀奇,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叶轻又摇了摇头,“我晚上和杜蘅在村里转过了,能看到的女子都是已成婚的,也就是说,这村里根本没有女孩。”

她在路上看到不少孩子在外戏耍,也就是,孩子们的父母对此很是放心,村中无人拐带婴孩,那么为何偏偏就是没有女孩儿。

到底是这村子受了影响,女子生不出女婴,还是生出了女婴,结果被处理掉了。

若是后者,河里为何会出现那么多女婴,似乎就有了解释。

“对了,关于杜蘅的事,你也听听。”叶轻说道。

刚才她和杜蘅走在路上,他似乎有话要与她说,只不过路上的人都太奇怪,她的心思全放在村民身上了,对杜蘅说的事记下的并不多。

叶轻拿着母符,嘱意召唤,门外立即传来声响,紧接着便是杜蘅的哀嚎声。

“道长,你要叫我就喊一声啊!小的就在门口。”他下定决心要找道长帮忙的,肯定不会走的。

道长突然用子母符招魂咒,强行将他往道长房间扯,魂魄被这么扯着,迟早要散架吧!

叶轻拿着符纸的手一顿,默默地将母符收起。

她确实没有太在意鬼魂的感受,是因为她以为它们已经离世了,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可是如此看来,似乎并不是。

“杜蘅,将你今晚说的再说一遍。”叶轻朝他招了招手。

杜蘅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很快就完了刚才的事,但听到道长这要求,有些不太懂,支支吾吾地说道:“村里人应该看不出道长是女子,所以看着道长是想收……”

“不是这个……”叶轻拳头紧握,一个人的外貌有那么重要吗?

虽然长得好看确实赏心悦目……叶轻不自觉地看向顾珏,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得好看怎么了,她长得不好看,还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杜蘅仰着头仔细想了想,大概想到道长想听什么了,飘到道长和公子面前,说道:“其实之前村子还是很祥和的,但从一年前,村里来了个道士,村子里的人就开始变了。”

杜蘅偷偷看了看面前两人的脸色,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自己交代,于是便回忆起了自己的见闻。

一年前,村里来了个号称可以开天眼、知天命的道士在村子外头的山上建了座道观。

村民们也就是听听,没敢真的相信,但道长时不时下山帮他们找到走失的牛羊,还会替村里生病的人诊治,渐渐的,村民便信了这个道长是真有本事。

村里人不是那么重男轻女,但到底还是有些看不上女子。道长便钻了这个空子,告诉村里所有人,只要将家中的女婴送到他们观中修习,便一人送一座送子观音。

叶轻听着,冷笑着咋舌道:“学的是两仪八卦,修的是易法道法,送人的却是观音像,这欺师背祖的混蛋玩意儿。”

杜蘅的话就这么被打断,很是不乐意的让道长先让他说完,叶轻气哼了一声,继续在心里问候妖道全家。

“小的是不小心落水的,本想着要不直接投胎算了,可想到别人都还活着,自己就这么走了,怪难受的,便守着村里的这条河,一直没离开。”杜蘅说着,再一次偷偷看向道长的神情,看道长这模样,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便继续往下说。

他本以为自己当这水鬼,也没作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安安稳稳地看看世间风光也不错。

可是直到有一天,道长突然找到了他,他还以为这次是逃不掉了,却没想到道长找他是另有目的。

那位道长愿意用道观的供奉,要他帮点小忙。

当时他只是个刚有心智的新魂,哪里敢反抗,只能答应下来,听到道长只是让他时不时涨一涨河里的水,让村子里发点洪灾,不需要真的伤人,其余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他寻思着,没有杀人就不是伤天害理,便答应了下来。

就在村里频发水患之时,道长出现了,他一次又一次平息了水患,救了村里的百姓,从那以后,道长的名声越来越好,去他的清月观问事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渐渐的,村里的百姓们越来越奇怪,全家所有人都开始供奉起送子观音和那道长的石像。

之前没什么歧视的村子,变得极其喜爱男孩,生下来的女孩要么被送走,要么被亲生爹娘残忍杀死。

他虽然只能呆在河里,但还是能听到在晚上时,村子里传出的婴儿惨叫声。

后来,村里长得大了些的姑娘们早早地被家里逼着成亲怀胎,若是有些良心的人家,会劝自家女儿嫁到别的村子去。

可是即使是这样,情况还是越来越恶化,村民的嘴脸越发丑恶,更是有男人打着“天道”的旗号,凌辱那些还未成婚的女子,有些女子甚至还未及笄……

这样的事在百姓眼中,居然根本不能引起重视,更是让他们觉得很正常。

如今这村子里,除了已经成婚的女子,已经没有女婴和女孩了。

“道长,这一定和妖道有关系!”杜蘅想找道长帮忙,就是想让她管管妖道,还村里宁静。

他虽然已经成了水鬼,但真的不忍心看到村民日渐堕落。

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结果,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那妖道!

杜蘅说的慷慨激昂,但在座的叶轻和顾珏却没有太多表情,叶轻并不是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对于杜蘅今日所言,她还是保留几分的疑问。

至于顾珏,他本就生于黑暗,杜蘅所说的事在这之前,他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故此没有太大的意外。

见两人都不表态,杜蘅很是着急,一直盯着道长和公子,就想他们能说些什么。

“你们……你们怎么不说话。”杜蘅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他不够情真意切?他俩还在怀疑什么?

第62章 社恐患者

叶轻抿了抿唇,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真的发问。

她突然打了个哈欠,冲着杜蘅摆了摆手,说道:“贫道已经了解情况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说着,她起身打开了房门,对着屋内的一人一鬼说道:“出去。”

杜蘅有问题,他口中的妖道也有问题,若是杜蘅不能相信,那么他口中的妖道只怕也要存疑。

有什么问题,等她带着杜蘅一起去那个劳什子清月观看看就知道,现在对这个杜蘅,还是保留几分距离为好。

杜蘅显然还要说什么,却被叶轻直接拽出了房间,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不信他?”顾珏看着就不像是要走的样子,优哉游哉的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叶轻从门边走来,大有要赶人的打算,直接抢走顾珏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你不是也不信。”

顾珏见手上没了东西,无奈地笑了笑,缓缓说道:“道长下次赶人记得真诚,困了这种借口说出来,本尊会以为道长这是在邀请。”

叶轻气得就要拔剑,顾珏就见她气闷的模样煞是可爱,豁然一笑负手出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杜蘅见顾珏也出来了,自己大概是真没了进门的机会,便跟着顾珏一起走下了楼梯。

“这位公子,您能给小的倒碗水吗?离了这么久的水,小的有点经不住。”杜蘅搓着手,紧跟着顾珏走到软席上。

顾珏冷眼瞥了一眼杜蘅踩在软席上的脚,还好他只是游魂,不能挨到实体,否则他定要斩了这家伙的双腿。

还没等顾珏表态,王义便从后厨拿了个碗,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

杜蘅看着这些人对自己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很是惊讶,一边吃惊地看着周围的人,一边走到桌边,化作灵体跳入水中。

在水中的杜蘅,不过就是一片水草,可就是这样一株水草,在河里掀起了大浪,害的村子不得安宁。

叶轻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暗中观察着楼下的动静,见杜蘅和顾珏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

坐在桌前,左手放在寻皇陵的地图,右手放着村中地图,面前放置的罗盘指针略有偏移。

“看来没多远了。”叶轻的手指最终点在了左手地图上,距离绛州并不远的一处地方。

晚饭之后,村子里的烛火便渐渐暗下了,睡得很早,就连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也都提醒客栈里今日的贵客早早休息。

早些休息,第二天才会起得早,才会更有干劲。若是不这么做,天道定会觉得百姓们荒废日子,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叶轻才不信这一套,研究完地图就坐在床上修习,一路往日到亥时才歇。

她这才刚躺下,便感觉床上又多了个人。

“顾珏,大晚上又想打架吗?”叶轻看着搭在她腰上的手,很是不留情地拍了两下。

顾珏细皮嫩肉的手臂立马红了,就像是叶轻在欺负他似的。

“想。”顾珏眼睛亮了亮,直视着叶轻的双眼,低声说道,“但我想和道长另一种打架。”

叶轻微愣,仔细想了想,反问道:“你还会其他?”

顾珏轻抚叶轻下颌,俨然没想到叶轻想的事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条路子,声音低媚道:“当然,本尊精通不少法子,定能取悦道长。”

叶轻顿时来了兴趣,从床上坐起,伸手召来铜钱、桃木双剑,很是激动地说道:“来吧!”

她还以为顾珏只会内力武术,没想到他还会其他功法,这样也好,她是想见识见识其他门派是如何修习的。

顾珏躺在床上,看着叶轻手上的两把剑,有些轻噎,“这剑……”

随即,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缓缓坐起,动作轻柔地摘掉了叶轻手里的剑,放在了床头,揽过叶轻的腰间,将她摁在了床上,闷声一笑,说道:“这两日赶路累了,不打架了。”

叶轻并不罢休,刚想从床上坐起来,又被顾珏拉了回去。

顾珏静静地靠在叶轻的肩头,叶轻感觉肩头一阵压力,这才低头看,却见顾珏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真的已经睡着了似的。

“道长如此盯着本尊,莫不是真要还俗了?”顾珏虽然说话,但眼睛却为睁开。

不用叶轻说,他也知道她的答案,随后又说道:“在道长身边,哭声小了许多,今夜就这么睡吧。”

叶轻刚想挪开的肩膀骤然停住,刚修习术法的时候,这些诡道她没少中招,虽然时间久远已经记不起细节,却也深知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况且在打捞时,她确实有些想要看好戏的意思,虽然当时觉得很好笑,但现在再想想,难免有些愧疚。

“顾珏?”叶轻低头轻轻唤了一声顾珏,见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呼吸很是匀称,像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般,叶轻又唤了两声,见他没有醒来,终于轻松了不少。

叶轻抬头看着床顶,回想着今日一天发生的事,无非就是杜蘅自作聪明。

但有一句话,她很想故意忘记,可它却又一直再提醒她。

“道长这话里话外讽刺人的毛病该改改了。”

叶轻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闷声说道:“我打小就住在山上,与我同辈的师兄师弟是有几个,但只有我一人是女子,所以我从小便是独处,不喜欢和其他人往来。”

“其实……其实我也没想着去讽刺谁,就是常年不与人结交了,也不知道现在的人喜欢什么样的说话方式,便……便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以前在山上时,师父便教我们要待人真诚、忌讳委婉憋屈,我看他就是老糊涂了,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教教道观里的其他小糊涂。”

叶轻越说越是懊恼,也不知道自己白天和顾珏说的,他会不会一直记挂着,会不会真的生气了?

他虽然没有说,今日也没有特别的举动,但他不就是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吗?

若是真的生气了……

叶轻想着,突然心头一震,赶忙打消了自己念头,她这又是在想些什么!

就在叶轻自怨自艾的时候,全然没看见身侧闭着眼装睡的顾珏唇角轻扬。

第63章 深夜作祟

“不对。”叶轻刚睡下不久,忽而觉得不对劲,立即睁开了双眼。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顾珏,见他安安稳稳的睡着,连她起床、下床都不知道。

带上东西,叶轻疾步走下了楼,喊醒了在水里待着的杜蘅。

杜蘅一脸迷茫地看着周围,见只有叶轻一个人,疑惑道:“你怎么大晚上不睡觉啊!”

叶轻见两把剑背在了背后,走到了窗边,对着杜蘅说道:“先跟我走,路上再解释。”

说完,她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杜蘅见状,赶忙跟上,见道长鬼鬼祟祟,他也不敢大声说话。

“道长!”杜蘅小声喊道。

叶轻靠着墙壁缓缓前行,听到杜蘅说话,立即停下,“怎么了?”

杜蘅低声问道:“道长,我们这是要去杀人吗?”

难道道长打算自己攻上清月观,就她一个,能成吗?

叶轻疑惑地看向杜蘅,他是怎么看出来她想杀人的?

“掌柜的说,清风观的道长嘱咐过所有人深夜不得外出,所以我便猜,那妖道定是要在晚上做点什么。”

所以她才这个时候出来。

杜蘅意会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为什么不叫上公子和他的侍卫?”

叶轻转头看向客栈,她刚才也在犹豫,不过她现在只是去探路,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没必要喊醒其他人。

“他们备受婴灵缠身,晚上能睡着就不错了,还是让他们先歇着吧!”

说着,她伸头往村子的大门口看去,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什么人在门口攒动。

在门口的那群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敲定后,便有一批人从门口进入村子,分头探查。

叶轻猜测,这些人大抵是来看看村民是否都睡着了。

见有人正巧要往他们这儿来,叶轻立即站定位置,唤“巽风”来,轻轻飞上了附近的屋顶,避开了巡视的人。

杜蘅轻飘飘地飞到了叶轻身边,很是纳闷地看着叶轻,想要说话,又害怕耽误大事,一直忍到下面巡视的人都回到村子门口汇合,才开口问道:“道长、道长!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翻窗出来,不是直接开门啊!”

叶轻淡淡瞥了杜蘅一样,冷笑道:“因为开门要拉栓,麻烦。”

说完,她再乘着风飞下,偷偷跟上村子门口的人。

杜蘅愣在原地半天还是没想明白,“道长到底是说拉门栓麻烦,还是说我麻烦啊?”

等他回过神来,道长早就走得老远。

一人一鬼跟着前面的一批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河边。

只见那一名身披青色道袍的老者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在河边大诵经文。

“道长,他在喊什么?”杜蘅几乎每晚都听着这个咒语睡觉,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叶轻仔细听了听,回道:“安魂咒。”

看来这妖道也知道这些孩子的灵魂不安宁,还真是亏心事做多了。

妖道念往手中的经文后,号令弟子道:“放生。”

躲在一旁的叶轻和杜蘅亲眼看着十来号弟子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已经咽气的孩子,在尊师命令下达后,直接将孩子丢进了河里。

叶轻紧抓着衣角,气愤得面上有些发红,“这妖道!”

杜蘅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道长,他叫丘机!”

叶轻转头看着杜蘅,眯了眯眼,这厮之前一直没说妖道的名字,她便以为他不知道,合着是在糊弄人?

杜蘅尴尬地笑了笑,辩解道:“之前那不是着急嘛,忘了!”

说完,他见道长脸色越发不好看,赶忙辩解:“不过就是妖道的名字,对于道长这样足智多谋的人物来说,根本不重要啊!”

叶轻听杜蘅这马屁拍的,很是嫌弃地扭开头,盯着丘机他们离去的方向,思虑了片刻,悄悄地跟上了他们。

“道长!”杜蘅想要喊住叶轻,却被叶轻一个禁言咒封住了嘴巴,只好苦巴巴地跟上了她。

在看到所谓的清月观时,叶轻有些惊讶,昨日侍卫们建坟的地方,正是这座山的后半面。

当时但是她怎么就没察觉到这座道观的存在。

“这道观……好生气派。”叶轻有些吃味地看着清月观。

她以为自家道观已经是天下最气派的了,没想到这清月观才是奢靡。

杜蘅跟在叶轻身后,“呜呜”地发声,叶轻闻声,见他有话要说,终于解开了他的禁言。

终于能说话的杜蘅放松的大喘气,即使他已经是游魂,也没忘记当初身为人的本能。缓了好一阵,这才说道:“起初这道观就是占了城外的破庙,后来因为平了水灾,村里人才集资给丘机妖道建了道观。不过这妖道很是奇怪,几乎把所有钱都用来修门面了。”

这下叶轻看着这扇门心里终于舒服了点。

“他这恐怕是想吸引外来人入观。”搞个这么花里胡哨的大门,叶轻还真想不出第二个说法。

叶轻看了看天色,“先进去看看。”

杜蘅只是游魂,拉不住叶轻,赶忙挡在她面前,“道长,我知道你法力高深,但终究只有一个人,还是等白天喊上公子他们一块来吧!”

叶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杜蘅的说法。的确,她只身进去是有一定风险的,她又不傻,什么都不管直接往里冲这种逞英雄的事,她一般不做。

可就在叶轻和杜蘅准备下山,明早再来是,道观中突然红光乍现,如同泼天的血色。

“不行,我还是得进去看看。”她能感觉到,这个阵法邪气太大,恐怕是用生人来祭阵。

杜蘅虽然也觉得现在是要进去看看大概,但道长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他跟着叶轻往道观走,企图拦住道长,走着走着就好像撞到了什么,再也不能外道观里走。

“道长,我、我进不去!”杜蘅看着眼前的屏障,急的直跺脚。

叶轻就显得淡然了很多,她抬头看了看道观门口贴着的符箓,冷嘲道:“这符文也就只能挡挡你们这些游魂,让你们进不来,没有什么伤害作用。你先找个地方待着,我进去看一看就出来。”

说罢,她乘风而上,飞进了道观。

第64章 同道中人

大晚上的,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叶轻索性就不飞下去,直接在屋檐上穿行。

越是往道观里走,红光越是明显,而且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闻着令人胸口发闷。

叶轻努力隐藏自己的脚步,缓缓往后山靠去。

道观之中的房屋很是简单,和杜蘅说的近似,丘机应当是把资金全用在门面上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祭台,应当也是写了不少功夫。

“活人祭祀?”叶轻看着地上画着的血色符咒,仅仅看几眼还看不出来是什么用途。

叶轻安分地藏在屋顶,可外头的杜蘅着急忙慌,生怕里头就这么打起来了。

左思右想,杜蘅还是决定先回去叫醒公子比较好。

他和叶轻跑了大半夜,等杜蘅回到客栈,天都快亮了。

忍着身上的灼热之痛,杜蘅咬牙冲回了客栈。

如果他看到的是真的,那个公子应当昨晚半夜跑到道长的房间去了。杜蘅想着,从顾珏的房间又跑去了叶轻的房间,却又愣在门口一直犹豫。

“道长没事在门上贴什么符啊!这些好了!”

叶轻门上赫然贴着驱邪符箓,邪祟根本不能靠近,杜蘅亦然。

可是要是再晚点,道长真出了事,那他……等不及了!

杜蘅咬了咬牙,真打算用自己的魂体撞门,只要有多少响声,客栈里的人就能醒来。

“愿有来生!”杜蘅虔诚地说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喊着口号,正打算撞门的时候,隔壁房门却开了。

“你大晚上干嘛呢!嘀嘀咕咕的,也不怕道长把你撕了!”侍卫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看着杜蘅。

杜蘅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飘到侍卫面前,“对啊,我说话你们听得见的!”

于是他便大喊道:“你们快醒醒!出事了!”

侍卫赶忙想要捂住杜蘅的嘴,把道长吵醒事小,把主子吵醒,那就不是撕碎那么简单了!

可是杜蘅是灵体,侍卫触碰不到他,只能看着他不停嚷嚷。

顾珏皱了皱眉,俨然不悦,顺手想要帮道长捂住耳朵,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

“怎么回事?叶轻呢!”顾珏立即翻身下床,眨眼间打开门,出现在杜蘅面前。

内侍自己都没收拾妥当,见主子出来,赶忙上前为他更衣。

杜蘅指着城外,大声道:“道长自己去了清月观!”

顾珏眉头更是紧皱,待更衣后,便急忙下楼,飞身前往城外。

侍卫见主子如此着急,也赶紧带上东西,出发跟上。

只见城外果然红光冲天,不过随着天渐渐亮起,那红光隐隐有变淡之势。

杜蘅将人带到了山脚,再也撑不住日光,好在王义手疾眼快,拿出了水壶,将杜蘅装了进去。

“看起来像是长生……但有不太像,这憨货不会是写错了吧!”叶轻努力辨别地上的痕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忽然,她听到了远处的铃铛声,应当是有人山上了。

在山上的时候,她便注意到清月观门前的警示铃,避开这些小玩意儿根本没什么难度。

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这个时候来清月观,叶轻想了想便知是杜蘅回去找人了。

“憨货。”叶轻暗骂了一声,本打算看一看就走的,现在不得不打一场了。

站在法阵中的丘机听到门口的声音,立即警惕,将法阵一关,低声对身边的手下说道:“你将尸体藏好,其余人同我去前面看看。”

叶轻看了看丘机,又看向了留在法阵旁边善后的小道,面色有些犹豫,希望顾珏能带人多撑一会。

想着,叶轻飞身而下,红绳从袖中冲出,将小道士结结实实地捆住。

“老实点,否则杀了你!”叶轻手指直抵他的命门,见小道士点了点头,方问道,“你们是谁?这个法阵用来做什么?”

小道士畏畏缩缩,目光时不时看向丘机道长离去的方向。

叶轻立即意会,冷声一笑,说道:“我的人已经包围了整个清月观,丘机已经被降服了,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说着,她手一收,束缚着小道士的红绳也紧跟着收紧,感受到身上的压力,小道士眼中的恐惧终于真实。

“我这是在给你机会,放你一条生路。”说着,叶轻伸手握住身后的剑柄,大有威胁之意。

小道士紧闭着眼,也不管叶轻说的是不是对的,什么都招了。

“我们只是跟着师姐讨口饭吃,师姐说了,这个法阵开启,不仅她受益,我们也能得到长生,所以……所以……”

闻言,叶轻终于明白掺杂在这一堆长生文里奇奇怪怪的咒语是什么了。

那是通过或许女童纯真阴气来滋补自身的恶咒!

叶轻剜了小道士一眼,转身往清月观大门跑去。

小道士看着身上的红绳还没解开,大声想要把叶轻喊回来,却没想到红绳捆得更紧了。

“这样不行!”小道士挣扎着想要逃离道观,去城中通风报信。

他刚踏出道观,就感受到一阵阴风,一阵山风刮过,方才小道士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身道袍和捆着他的红绳,再也不剩其他。

丘机带着人走到道观门后,警惕地看着大门,正当所有人起势,打算等门外的人闯进来就对他们一网打尽时,一人从他们身后翻身来到了他们面前。

虽然面前有许多人,丘机在当中的确很是惹眼,叶轻一眼便认出了,果然是个女子。

叶轻不管其他,拿着铜钱剑直指丘机,以防她动什么手脚。

丘机见眼前的人身着一身道袍,样貌很是清秀,当是个还未发育的小少年,遂抬了抬手,让其他人先别出手,自己上前恭敬询问道:“同道中人,道长何必兵戎相向。”

叶轻冷笑一声,笑话似的看着丘机,对她的话很是厌弃,“贫道之道,乃除你之道,阁下说呢?”

她不爱管邪祟妖魔的破事,不代表可以放任这些奸邪滋长。

更可况是这么一个高呼正义之名,行伤天害理之事的妖道。

“这么说,道长是要多管闲事了?”丘机看着叶轻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杀意。

第65章 道源本心

叶轻才懒得和丘机辩论,“话多。”

讽刺了一句,叶轻直冲向丘机,她身边的其他道士立即涌上来相护。

以目前的形式,叶轻最是劣势。

叶轻很是明白这一点,甩手扔出一道符箓,贴在清月观门上,门上的禁制立即瓦解。

一直在门外想办法的侍卫们一见大门破开,立即冲了进去。

顾珏紧随其后,在人群中找寻叶轻的身影,见她安然无恙,终于放心。

“道长,留几个?”顾珏飞身来到叶轻身边,挡住那些不长眼想要偷袭她的杂碎。

正对付着丘机的叶轻听到顾珏的话,心中竟然有几分安定,说道:“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杀了。”

见叶轻说话飘飘然,丘机看着很是不爽,召出法器就要和叶轻对抗。

看着丘机周身萦绕着的黑气,叶轻有些惋惜,若是丘机把心思放在正途,定能得到不错的道行。

她不爱管那些寻常鬼怪的活法,是因为只要那些鬼怪不做坏事,只是在人世间逗留,那错处便不致死。

可是现如今,真正做了坏事的,并不是那些已死之人。

正如眼前的丘机,明明放着一条正途不走,却为了滋阴而夺人性命,这种人,当诛。

见丘机都拿出法器了,叶轻不长点声势,总觉得有点丢面子,便召出青色古琴,一声琴音,瞬间将场上的局面控住。

趁着眼前的道士们不动了,侍卫们捆的捆,杀的杀,很快便耗掉了清月观一半的人手。

丘机瞪大了眼睛看着叶轻,握着拂尘的手隐隐有些颤抖,“你、你是……”

她记得,当年朝会远远见着的女子,若不是她,她也不会笃定要走这条路。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从未变过!

叶轻目光有些闪避,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会认识自己,转言道:“你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为何要对那些孩童下手!”

丘机死死盯着叶轻,全然没了之前的理智,看着院子里自己的心腹都被叶轻的人押住,更是疯狂。

“为什么?”丘机不管不顾,冲着叶轻跑出,全力要扑向她。

顾珏见状,将叶轻往身后一揽,一脚将其踹到了院子的另一端,侍卫见状立即持刀将丘机架住。

丘机紧紧抓着侍卫的刀,恶狠狠地盯着叶轻,怒骂道:“玄清,我是因为你才入的道,可为何我逐年变老,所爱之人厌弃我、谩骂我!所有人都能指责我!独独你不能!”

叶轻听得云里雾里,想了半天才稍微捋清了一些,她缓步上前,蹲在了丘机面前,说道:“你说因为我入道?”

她嫌少参加朝会,唯一一次应当是师父云游,观中仅有两名师兄主持大局,有些吃力,所以她才出来溜达。

仅仅一次就被这个丘机逮到了。

丘机永远不会忘记当年长愿树下学琴的少女,那是何等的高洁,如傲雪临世,是她毕生所求。

“我生于道观,本是不用修道,待成年之后下山便可脱离,父亲年年带我参加朝会,那年我恰好成年,只待朝会结束我便能下山,可是我却看见了你!”

当时那名少女被所有人环绕,被所有人重视,她便知道,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她也要做如那少女一般独特的人,这样的恩宠她也应当要有一份。

所以在朝会结束后,她便决意开始修道,甚至与即将成亲的未婚夫悔了婚。

若不是父亲拦着,她和夫君的姻缘只怕当时就缘尽了。

父亲告诉她,求道之人并非四大皆空,可以寻觅道侣,所以在半年后,她便成了婚。

一边陪伴夫君,一边修习道法,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可是她明明不到三十岁,便已是一头白发,苍老地如同六十岁的老妪。

不论她如何哀求,夫君都不愿意留下,说是合离,其实是那臭男人抛弃了她。

看着镜中丑陋的自己,之后的修习她一时大意便走火入魔,等她醒来时,观中的人都已经死了。

她以前夫回来寻仇为由,安慰了剩下的弟子,带着其他人逃离了之前的道观。

“世人皆是恶心嘴脸,若不是他们心中本就有怨,怎会让我有机可乘!与其让那些女孩长大了与我一同受苦,不如让我替她们好好活着!”

事到如今,丘机依然在申辩。

她怪了所有人,独独没有看清自己。

叶轻长叹一声,本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恶事,没想到就是露了个面,被丘机看到了,平白无故背了锅。

“你看见的只是当时的我,却不知其后浪潮翻涌。你是你,我是我,何必为了活成我,失了自己的本心?”

丘机听不得规劝,早在入魔之时,她便于这世间大道势不两立,瞪着叶轻怒骂道:“什么你是你我是我,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自己!我也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凭什么说我错了!”

她的话刚说完,眼睛突然刺痛,眼前所见皆是血红,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顾珏冷然看着丘机,随手丢了方才剜了她双眼的剑,什么人都敢这么瞪着道长了?

叶轻呼吸一滞,她一直听说顾珏手段狠辣,却从未亲眼所见,如今亲眼得见了,心中不免骇然。

“你想做的,凭什么要别人付出代价?”叶轻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心中的怒气。

纵使是高欣乐,也未有如此歹毒心肠。

丘机捂着自己双眼,她的脸上只有两个空洞,不停地往外淌血。

她变得更丑了!

“你们凭什么管我!世人不管我,连县衙不管我,你们凭什么!”丘机一点理智不剩,从地上爬起,疯狂地向前抓人。

她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办法,才享受了年轻容貌一年不到!

“玄清!你不得好死!”眼睛的痛根本不算什么,丘机现在只想抓到叶轻,让她一起陪葬。

叶轻目光闪躲,提防丘机还会多言,拿起铜钱剑劈开了清月观外的金光咒,“破!”

丘机也因此听到了叶轻的声音,不停地跑向她。

侍卫们正想拦住,却被叶轻制止,“你们所有人都出去,远离清月观。”

说着,叶轻给顾珏一个肯定的眼神,闪避着丘机的攻击,掩护其他人离开。

更新通知

放假前的事太多了,今天又是不能按时更新了,但一定会在22点前发出来,咕是不会咕的!

第173章 人心惶惶

“叶轻舟?”顾珏正对照着户部送来的账本,听到王诩传回的话后,毫无波澜的目光中,突然有了几分兴趣。

他放下手中的账本,看向面前平静的湖面,沉思了许久说道:“找个时机让道长与那人打个照面。”

王诩颔首,暗卫定会安排得妥帖。

顾珏刚想再拿起账本,放在书页上的手便是一顿,缓缓轻叩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本尊也想与道长见一面。”

虽是如此说,但他此时是在不宜与道长碰面。

不过想到接下来会有好戏,他竟有些开始期待了。

顾宪此次很是注重除祟一事,特意在京师辟出了一座院子供降驱鬼大师们居住。

大师们入住到院子后,来自云梦泽的弟子才堪堪进京。

相比于其他人,顾宪更是看中云梦泽弟子,指派了礼部出城迎接,一路护送至宫中。

看着人就这么被带进了皇宫,藏在暗处的暗卫面面相觑,一般人手返回了王府,另一半的人去寻了道长。

叶轻蹲在屋后的小角,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暗卫。

“我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叶轻无趣地从地上揪了一根杂草把玩着,却看眼前的暗卫还是一动不动,于是说道,“怎么着,怕回去你们主子砍了你们?”

暗卫心虚地笑了笑,随后道:“道长,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主子原先也以为皇上将这座宅子里最大的院子整理干净,还以为是留给那云梦泽弟子居住的。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们有一半人已经回去复命了,剩下的他们一是想避避风头,第二也是想问问道长接下来还需要什么。

叶轻晃着手里的杂草,寻思来寻思去,她人也没见着,鬼也没见着,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且先回去,贫道再好好想想,九千岁要是有事,你们再来找我。”

说完,叶轻起往回走,路过一旁的假山和梁柱时,顺手带走了上面贴着的隔音符咒。

顾珏听闻暗卫传回的消息时,面色沉了许多,但很快有觉得是意料之中,见之后又有人返回,想到他们是去找小道长了,便问道:“道长怎么说?”

暗卫们一愣,他们还真是怎么都瞒不住主子,于是便说道:“道长没说什么。”

他们刚说完,立马就低下了头,已经做好了被主子训斥的准备,却没想到主子并没有训斥他们,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让他们先退下。

暗卫们又是面面相觑,主子和道长还真是一类人,都是令人琢磨不透呢!

顾珏见手底下的人愣在原地,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与道长究竟是不是一路人,何止是它们,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与道长同行了一年,所思所想倒是成了一种风格。

皇上预留出来的那间屋子不是给云梦泽的人准备的,那又是给谁准备的?

后礼部与钦天监便要在城外进行祭祀,若是这两内道长与那人不能碰面,到时便要两人随机应变了。

以道长的机灵,定是能应付得来的。

被顾珏全心信任的叶轻在招待院待了睡了一,又调息了一,醒来时已经是准备祭祀当的凌晨了。

叶轻略有震惊地从上跳了起来,纳闷道:“躲躲藏藏了一路,沾到竟然都舍不得下来了,罪过。”

说着,叶轻立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去。

她习惯地往乾坤袋里掏道袍,但想到她现在的份,收回了伸进乾坤袋的手,挠了挠头,走向了她丢在一边的包袱。

就算现在只能穿男装,叶轻也没有选择像包如顾珏,整天大红大紫。

不过先前见过顾珏穿水蓝色的衣服倒是给她几分不错的印象,所以她路上买的衣服都是这般素色。

皇陵找了一年多,她如今看起来已过双九,样貌张开了不少。

加之平里粗糙得很,穿上了男装,虽然还是有几分女孩子的模样,但仔细看看她,不怎么修饰的鬓眉,看起来像极了干粗活一般的皮肤,忽而又觉得有几分男人模样了。

和顾珏相处了一年,她愣是没学会半分他的精致,大抵是邋里邋遢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吧!

想起顾珏,叶轻略有些晃神,算起来,她与顾珏也有两月没见了。

这一路她听了不少京中传闻,几乎都是九千岁回京后荒无度,他的琼玉也成了满楼红袖招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她。

叶轻自嘲地笑了笑,叹了一声矫,随手扯了一根带子捆住头发,粗略地洗了一把脸,就从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

窗外的天还是沉沉的,清晨的风吹在上甚是冷彻,叶轻紧了紧衣领,抬头看了一眼围墙,轻巧地翻了出去。

因为京中有闹鬼的传言,往里这个时候就应该出摊的街市依旧是大门紧闭。

百姓们这段时都得等天大亮了,巡防的卫兵也开始巡逻了,才会出门采买。

京中人心惶惶,宫中也不例外,顾宪派人团团围住自己的寝宫,生怕晚上真有什么东西靠近。

叶轻站在城中最高处看着整座皇城,城中的确是有鬼魂,但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新鬼,过了头七就离去的那种。

想着,她飞往城门而去,还未靠近,便感觉到了一股气。

叶轻缓缓落在城门楼上,睥睨着城外。

只见城门外果然站着一只野鬼,森森地面对着城门,一副要进门,又不想进门的样子。

叶轻挑了挑眉,看向其他被挡在城外的孤魂野鬼。

贴在城外的符咒都是她在与顾珏分开前给他的,这些符咒到底拦了什么样的鬼魂,她自然是最清楚的。

被挡在城外的鬼魂十之**是她在皇陵那时召出来的。

为了召这些个玩意儿,可是折损了她不少精气,养了许久还没补回来。

这些东西看着渗人,但其实并不是什么劳什子鬼魂,充其量就是生灵化,被她扮得丑了点。

再由顾珏佩戴她给的信物,这些东西自然会跟着顾珏往京城走。

第174章 一日暗卫

可是叶轻发现,有些东西似乎跟着这些生灵一起来了,它们企图想要混进皇城。

原本她与顾珏是打算让他立功,将来的“鬼魂”全部打散,皇上如此胆小,看到顾珏驱散了鬼魂,定会奖励他。

届时顾珏再用计,在明年的科考中将她送入朝廷。

但担心会触怒到那些混进来意图不明的鬼魂,叶轻只能教顾珏改了阵法,将散魂改成了驱魂,延迟他们之前的计划。

不过这样一来,只要她将这些来历不明的鬼魂驱散,便能提前进入政局,便也不算延迟。

看着城门前站着的那只鬼魂,叶轻撇了撇嘴,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轻举妄动,晚上便要祭祀了,如果这只鬼魂还会出现,她也好趁机看看这只鬼魂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轻左右没事,在城中逛了一天,想着如果能遇上那个“云梦泽弟子”,也能打个招呼。

但她逛了一天,除了暗处跟着她的暗卫,什么也没碰到。

“我说,你们能不能少跟着我。”叶轻趁着傍晚市集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趁乱躲进了胡同。

她已经被暗卫跟了一天了,其他人感觉不到,要是那些武功高的人呢?

看见她被一队暗卫跟着,不起疑心才怪!

“不行。”暗处跟了叶轻一整天的人毫不犹豫地否决道。

叶轻听到这声话语,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袭来,她猛地抬头,只见站在暗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珏。

“你怎么……”叶轻还没说完,立即收住了说话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保周围没有人跟着。

顾珏低笑了一声,许久不见,道长依旧如此可。

他伸手将还在东张西望的叶轻拽入怀中,轻轻拥抱着许久未见的小道长,叹声道:“还好,小道长还记得本尊。”

一股浓烈的海棠香冲进叶轻的鼻息,但这种香气初闻浓烈,再仔细闻闻就会感觉这味道很是清冽,将人隔绝在外。

但叶轻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知道闻上一些,便会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过叶轻没有因此沉沦,她伸手将顾珏推开,闷声道:“贫道还以为是裕王爷忘了我这个小道士。”

顾珏对小道长的这个新称呼还不习惯,但是小道长这么叫他,就是比其他人这么叫他要好听。

“怎么说?”他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让小道长有这般想法。

叶轻刚想说,但有觉自己这么说,又会让顾珏误会什么,便将话都吞进了肚子里,不准备再说了。

“没什么。”叶轻摇了摇头,心明显比方才差了许多。

顾珏很是疑惑,转头看向跟在后方的王诩,企图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不得体的事。

王诩还以为九千岁和道长重逢,他们不便掺和,特意躲得远了些,现在九千岁又把他叫回来了。

不过九千岁问的事,他倒是有点想法,对着道长问道:“道长说的可是九千岁请了舞姬歌女进府一事?”

九千岁在京中评价一直不好,但细数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大多都是他手段狠辣、杀人果决,只要是惹到了他九千岁的人,基本就是没有活路了。

但除了这点,想要找出他到底哪里还有问题,也就是前端子的那事儿了。

顾珏意会地点了点头,冲了王诩摆了摆手。

王诩立即意会,很是快速地又退回了队伍,离九千岁道长两人隔了半条街的距离。

顾珏没那么懂女人,但在后宫里见多了,倒是懂了不少。

看着小道长忿忿的模样,顾珏偷笑着问道:“小道长这是吃醋了?”

叶轻闻言一愣,随后立即否认道:“贫道吃酱油,不吃醋。”

她怎么可能是吃醋!只不过就是看见顾珏不干正事,有些生气罢了。

对,就是这样!

见小道长又不理人,顾珏只好解释道:“请那些舞姬歌女,自然是要闹出阵仗,皇上见着我如此,自然是生气非常。随后我再即使出现,前后反差,我自然是占了上风。”

他给皇上甩脸色,突然一进攻和皇上好好说话,皇上自然不会生气他之前到底休息了几,只管他进宫之后到底有没有作为。

请那些舞姬歌女他可从来没有享受过,既然心中有了小道长,便是谁都容不下了,那些搔首弄姿的女子,哪有小道长好看。

就算小道长不搭理他,那也是小道长更得他心意。

有许多事,他不由己,他回京之后本就在朝中势单力薄,被皇上召见,他也无法估量自己这一步走出究竟是对是错。

只能从最保险的出发,走下第一步棋子,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不过他这是赌对了,自他下了招来舞姬歌女这第一步棋后,棋盘的动向便是一直由他掌控。

但是今看起来,他倒是有了意外收获。

叶轻抿了抿唇,想着顾珏这个说法也不是这么难接受,便不再追究。

毕竟朝堂之间的博弈,她的确懂的不多。

狭窄的小巷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暧昧,又有些焦灼。

叶轻听到外面传来官员过路的敲锣声,再看了看天色,再过不久便是集合的时间,他们这些各地前来的术士就要开始除邪了。

她看向顾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珏淡淡笑了笑,没有提及自己因为忍不住想来看看,所以就跟了小道长一天这件事,转言道:“不知皇上有何打算,云梦泽之人自从住进了皇宫,便再没见他出来过。”

叶轻也是担忧地低着头盘算,随后抬头确认道:“你找来的人靠谱吗?”

顾珏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人是靠谱的。”

至于做事靠不靠谱,他倒是不甚了解。

叶轻放心了一些,既然顾珏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有太大问题了。

于是她便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先前与你说过的,有东西跟着一起混到京师来了,我今早确认了,就在城门外。”

顾珏微微皱眉,问道:“它厉害吗?”

若是像方泽兰和商闵那般的凶杀恶鬼,他必须趁早疏散城中的百姓。

第175章 兴师动众

叶轻摇了摇头,“一般,但看样子,它存在的时间很久了。”

她只是远处看,尚且不够仔细,但那野鬼上的,似乎已经有十几年了。

积攒了十几年的怨气,却又没有那么沉重,叶轻倒是见过这样的,不过都是心中有牵挂之人。

看那野鬼的举动,也不像是来找人的。

看着倒是像来找事儿的。

京卫今下午便将城门封住,礼部也早早地搭好了祭台,根据前来的术士提出的要求,更是做了好几份准备,各式各样的驱鬼物件都有。

叶轻徘徊在台子前看着陈列得整整齐齐地法器,大多数还都是她在书里见过的,还以为就是书里写着唬人的,没想到还真有人会这种劳什子驱鬼法。

这些术士里,居然连给鬼魂结亲的都有。

“厉害,着实厉害!”叶轻忍不住赞叹道。

这年头连驱鬼都要用美人计了吗?万一那鬼喜欢男人呢?

叶轻正嘀咕着,转头就看见角落里摆放着一个男人形状的纸人,干笑了一声。

一旁路过的道士见一个毛头小子都来凑闹,又听他一副什么都没见过的模样,讽刺道:“没见识。”

叶轻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就是来凑闹的,没人愿意理她,这个人赶巧就来了。

于是叶轻便指了指老道长面前的圆盘问道:“这位道长,在下确实没见识,敢问这个东西也能驱鬼吗?”

云梦泽的藏书阁毕竟都是华阳他们后来修复的,还有很多书籍丢失、没有补齐,所以她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就比如面前这长桌上,有两成东西是她压根就没见过的,还有一些东西,她竟想不到能和驱邪扯上关系。

老道士呵笑了一声,又嘲讽了一声小毛孩子既然什么都不懂就来掺和,低头看向他所指的东西,面色骤然凝固。

这……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桌上会出现一个砚台?

老道士看着摆放在角落的砚台,开开合合地嘴,半天没吐露一个字。

叶轻仔细端详着这个,“好像还有墨……”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蹭,却被老道士直接呵斥,“这东西自有它玄妙之处,小孩子不要随便碰!”

叶轻一脸怪异地看着砚台,疑惑道:“玄妙?是要拿它砸鬼吗?”

这玩意砸人应该是疼的,砸鬼嘛,她还真没见过。

老道士见他腰间别这个八卦镜,看样子也是哪个道门出来的小弟子,不好好在道观里修习,却跑出来张扬,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贫道说这东西玄妙便是玄妙,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弟子,懂什么?”

叶轻看着砚台的面色一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老道长说的有没毛病,立马乖巧地收回了手。

礼部主事挠着头走在桌边,疑惑道:“我刚放这儿的砚台呢?谁给拿走了?”

老道长的目光缓缓看向他们二人方才讨论了许久的砚台,默默地扭开了头。

叶轻忍不住偷笑了一声,对着那主事说道:“大人,您说的可是这一块?”

说着,叶轻将砚台递了出去。

礼部主事见砚台没丢,连声道谢,结果砚台连忙去一旁登记事项去了。

见方才说话听活络的老道长突然就没话了,叶轻忍住笑声走上前问候道:“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长见他过来打招呼了,很是勉强地也回应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叶轻温和地笑着,介绍道:“小道叶轻舟,散人修士,不知前辈是何处道观?”

白得了一声前辈,老道长心也不似之前那般尴尬了,说道:“贫道道什,齐州松鹤观。”

齐州松鹤观,叶轻默念了一声。

松鹤观的名气不小,前几年他们道观还来了几个道士来云梦泽观摩,不过她忘了当时躲哪儿睡觉去了,反正就是没看见松鹤观的人长什么样。

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想着,叶轻便放轻松了不少,低声对着道什问道:“前辈,您说今到底能不能捉到那只鬼啊?”

道什看着闹闹地城门口,说是要捉鬼,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集市,怎么会有鬼来这儿?

不过道什突然一愣,回头看向叶轻舟,问道:“你说只有一只鬼?你怎么知道?”

叶轻说话声一滞,恍然想起自己方才好像真的说漏了嘴,遮掩道:“小道学艺不精,乱说的。”

道什怪异地又看了一眼叶轻舟,见他还是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便没有那么怀疑了。

叶轻偷偷瞥了一眼道什,心中担忧渐浓,又问道:“前辈,令听说过云梦泽吗?”

道什闻言,立即自豪道:“自然听过,修道之人皆以进入云梦泽修习为目标,贫道前些年有幸前往云梦泽求学,待了几,那处的道意就是与别的地方大不相同!”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她怎么不觉得。

但是道什说他去过云梦泽,那顾珏找来的那个云梦泽弟子不就容易穿帮了吗?

现在去找顾珏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到时候把道什引开了。

城中打更人缓缓经过,礼部侍郎见时辰已到,便吩咐:“子时到!燃烟!”

三根有成人大腿粗的香立在城门下,一点燃,四周烟雾缭绕,熏得一些人直咳嗽。

叶轻撑着道什的肩膀咳嗽着,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点动静。

她回头看了看喧闹的城门,忍不住叹道:“这样能捉得住鬼才怪。”

礼部按照报名的顺序,一一喊出上台捉鬼的能人,看样子就跟上台表演差不多。

叶轻和道什看着更是觉得不靠谱。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件事貌似是顾珏督办的吧,他到底在想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她做法事,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坐在城门上看闹的顾珏突然打了个喷嚏,王诩见状赶忙递上披风,请示道:“主子,晚上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明再看结果也不迟啊!”

顾珏靠着椅背,懒懒地摆了摆手,他又不是来看这什么劳什子捉鬼大会的,知道结果干嘛?

第176章 徒有其表

王诩看着底下闹闹的,实在不明白,问道:“主子,为何今夜要如此闹?”

顾珏的目光也渐渐从叶轻的上移开,看向闹的人群,缓声道:“悄悄的办,皇上感觉不到本尊的用心。”

反正他相信最后一定是道长胜出,办成什么样无所谓了。

王诩默默地擦去了额头上的虚汗,主子的理由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想着,王诩的目光又看向捉鬼大会,见道长站得远远的好像没打算掺和进来似的。

叶轻和道什站在最边上的位置,两人就差抓一把瓜子啃起来了。

台上干什么的都有,跳巫族舞蹈的,洒水的,哭天喊地求鬼出现的,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老老实实念经的和尚,还突然暴跳起来,指着空气大喊鬼来了。

叶轻感觉甚是无聊地摇了摇头,转头往城外看去,只见方才还停留在远处的野鬼已经离开了,想必连它们都觉得很无聊。

“松鹤观,道什!”主事拿着花名册高声呼喊道。

道什闻声,叹了一声,对着叶轻说道:“贫道先走了,道友准备准备吧,没剩几人了,姑且快到你了。”

叶轻点了点头,看好戏似的看着道什,“前辈,您……努力!”

被所有人盯着看实在是一件难受的事,她还需要再准备准备。

叶轻靠在桌子边上看着台上的动静,只见道什并未上台,而是拿着罗盘在四处走着,敲定了一个地点便站定。

“有点意思。”叶轻看着道什站着的地方俨然就是今清晨看见的那只野鬼站着的地方。

只见道什扬了扬手上的拂尘,嘴里念叨着一声咒语,将周围散落的收集。

一团只有枣子大的黑烟汇聚在道什掌心,道什手指竖起,在空中画出一道金咒,手指顿住,咒语完成。

那凝结在半空之中的咒语像是受到感应一般,冲向黑烟,将黑烟团团包裹,随后那黑烟像是活了一般,从中生出一条黑线,往前飞去,像是在给他指引前路一般。

顾珏顿时坐不住了,看着老道士带人便往城外走,暗叫不好:“小道长怎么还不出手?”

要是真被那个老道找到了,那他与小道长的计划岂不就是泡汤了。

可是叶轻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因为她知道,道什还会回来的。

一个晚上了,终于有个有点门道的人出现了,城门下的其他人虽然心里泛酸,但还是好奇地跟着老道士一起走。

一盏茶的功夫还不到,就见他们一群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见小道友站在原地没动过,道什有些疑惑,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说,走到叶轻舟边便问道:“小道友看着像是知道了什么?”

叶轻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今晚的阵仗是人是鬼都知道了,它们肯定早跑了,还能被我们找到?”

道什用的办法的确是能找到鬼魂的所在,但这个方法受限于距离,只要它们再离得远一点,这个法子便不管用了。

今早见到的那只鬼是上了年头的,定然是有了神志,方才她也看见了,那只野鬼也出现在了不远处,这里的动静它很清楚是在干什么,找跑没影了。

看着老道士败兴而归,礼部官员们看着也有些不耐烦了,这一晚上尽看着这些牛鬼蛇神瞎搅和,愣是没出来个有用的。

于是礼部侍郎冷脸上前道:“还有没有能捉到鬼魂的?”

如今的他俨然与之前招待他们住进招待院子时大不相同,看来是对他们不抱有希望了。

叶轻低声笑了笑,没再回答礼部侍郎的话。

要抓,也得等人都散了才能抓。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很奇怪,为何云梦泽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皇上不要求他来抓个鬼吗?

叶轻伸长了脖子往城内看去,只见城内空dàng)dàng)的,老百姓们放弃了看闹的大好机会,早早地躲进了自家,生怕今晚真出什么大事。

看着台下百来号人,没有一个顶用,礼部侍郎也不伺候了,甩手便让所有人都撤了,回往城内走去,准备回禀皇上。

他却在走过城门后,隐约听见有几声马蹄声,他疑惑地看向前路,只见一声一名一声白衣的男子骑马而至,后跟着的正是钦天监监正。

这男子他是见过的,那云梦泽弟子入京,他便是随行领路之人,轿中坐着的人便是此人。

“道长!”礼部侍郎高声招呼道。

云联看向不远处的礼部侍郎,立即停住前进的马,下马回应道:“侍郎大人。”

礼部侍郎的脸色瞬间一改,和和气气地对云联说道:“道长,可是今夜太过喧哗,惊扰到您了?”

云联温和地笑了笑,皇上言语之中就是要他过来看看,这些朝廷官员们怎会不知道?

但他并未戳穿,依旧客气地说道:“并非如此,贫道想来京中百姓已被这些野鬼困扰许久,便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礼部侍郎闻言,目光一亮,立即说道:“道长能出手,真是百姓们的福气啊!”

云联默默笑了笑,对于礼部侍郎的客话并不甚上心,他望向城门,只见城门外灯火通明,在夜色下极是不和谐。

“见侍郎大人的脸色,想来今夜是没有收获?”

礼部侍郎苦恼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城门口的那些骗子更是觉得轻蔑,“可不是吗,还以为他们都是能人异士,没想到全是江湖骗子。”

云联并未做声,又是淡淡一笑,“贫道且去看看。”

说着,他牵起侧的马,往城门走去。

城门下的人已经散开了,搭在城门下的台子也正在被侍卫拆除,看见侍郎大人又回来了,连忙停住了手下的活计。

礼部侍郎跟着云联,见他四处走动,立即问道:“道长,可需下官将台子重新搭起来?”

云联看着华而不实的台子,摇了摇头,说道:“贫道有一长辈曾说过,若有道心,一眼便识鬼神,反之没有,就算布置得再华丽,也是虚有其表的金玉。”

说着,云联忍不住叹了一声,也不知小师叔怎么样了。

第177章 云联前来

礼部侍郎脸色微僵,赶紧命人把台子拆了。

跟在后的钦天监监正忍不住低声道:“这位置可是算出来的好位置,怎么回事虚有其表?”

云联闻言微微皱眉,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说得通。

他走在城门下,凭着感觉站在了道什之前站定的位置,环顾四周企图找到什么线索。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影,立即看去,只见小师叔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云联面色一喜,一想到边还跟着的其他人,马上又藏起了自己的表。

叶轻也是惊讶,没想到顾珏所说的靠谱之人就是云联。

云联岂止是在这件事上靠谱啊!

他就是云梦泽里最靠谱的人了!没有之一。

想到这里,叶轻不由自主的放心了不少,既然来的人真的就是云梦泽的人,还是云联,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于是叶轻便将其他的精力,放在了那只孤魂野鬼上。

确认了小师叔还活着,云联也放心了,便对边的两位大人说道:“这台子撤下之后,两位大人也回去吧,贫道不喜有人旁观。”

礼部侍郎与钦天监面面相觑,略有些为难。

“道长,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留下官再次协助吧!”礼部侍郎不放心道。

云联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师叔,还是坚决道:“皇上说此事贫道全权负责,两位大人此举又是何用意。”

见方才还和和气气的道长说话间脸色压抑,看样子是十分抵触他们在旁了。

钦天监默默拽了拽礼部侍郎的衣摆,低声道:“道上是云梦泽来的自然有办法,明一早我们再来看便是了,反正皇上也说了……”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坏了事,皇上怪罪下来,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礼部侍郎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担忧道长孤一人在城外,万一真的出了事,那他岂不是得罪了百姓,也得罪了云梦泽?

可是云联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目视着钦天监将人拖走,脸色才堪堪回暖。

城门下的台子一点点撤下,总算恢复了往的平静,但云梦泽的弟子突然出现,这令本要离开的其他人停驻了脚步,似要看看从大家出来的弟子有什么本事。

云联抿了抿唇,看着一直不散去的人群有些无奈,这样一来,他还怎么和小师叔说话?

“云联小道长?”

云联寻声看去,只见小师叔旁站着的人正向他打招呼。

道什见他看过来,难得的拘谨,缓缓挪到云联面前,招呼道:“云联小道长可还认识贫道?”

云联温和一笑,说道:“自然是记得的,道什前辈。”

道什闻言立马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贫道担当不起道长的这一声前辈,唤贫道道什便可。”

云联闻言颔首,行为举止很是大气。

见云联还没走,道什回拉来了还站在角落的叶轻,介绍道:“云联小道长,这位是叶轻舟,江湖散修。”

叶轻僵硬地笑了笑,立即拜会道:“云联道长好,福生无量天尊。”

云联心中暗暗记下小师叔现在的名字,回应道:“福生无量天尊。”

说着,云联又看了一眼周围旁观的人群,示意小师叔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轻也跟着看向了站在旁边的人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这些人全赶走,还能做到不暴露自己?

站在一旁的道什看着两人明明就是面对面,突然就不说话了,感到很是奇怪。

“你们再看什么?”道什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除了旁边站着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叶轻干笑了两声,说道:“方才看得久了,眼睛有点累。”

话毕,她将目光看向其他处,想要找时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却见城门上突然走下了一批人,正向他们走来。

“宵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群黑衣护卫拿着鞭子气势汹汹地走来,目视着城门外还杵着的人,似乎下一刻便要过来打人了。

“我们是受命在此处驱邪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领头的护卫冷笑了一声,讽刺道:“听说了,阵仗做的大,结果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护卫们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总算有人认出了来者是谁。

“金边海棠纹,他们是东厂的人!”

被点破后,东厂护卫们不但不高兴,反而更是不耐烦,呵斥道:“既然知道,还不快走!”

云联见状,上前知会道:“几位大哥,贫道是云梦泽遣来除祟的,不知可否通融?”

护卫一听说话的人就是主子提点过的云梦泽弟子,连忙道:“我们主子特意嘱咐过,道长可随意进出皇城。”

“那就多谢九千岁,有劳各位大哥了。”云联拜谢道。

说着,他缓缓看向一旁的小师叔,又对东厂护卫说道:“不知贫道可否留一人在旁协助?”

护卫似乎早就意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叶轻,随后道:“道长随意。”

说完,他们便驱赶着其他人入城。

云联温和一笑,转走向道什道友与小师叔。

“贫道与叶道友投缘,不知道友可否留下来协助?”云联轻声问道。

一旁的道什见状,比叶轻还要着急,立马说道:“快答应了,跟着云联小道长可是能涨不少见识!”

叶轻有些惊讶,细想又不知自己在惊讶什么,大抵是道什虽然嘴上说着很嫌弃她,但还是想要她多学点东西。

想着,叶轻由衷地笑着,对道什一拜,说道:“待贫道回京,定要与前辈好好聚一次。”

不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能遇上个真心朋友实在难得。

道什虽然面上看着勉强,但还是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届时你可得请我吃饭!”

一提到吃饭,尘世气便出来了,道什也管不得这些。

叶轻闻言立即答应了下来,目送着他离去。

城门外终于空了,相较于之前的闹,现在真是安静得异常。

叶轻抬头看向城门楼,只见上头之前还亮着的灯火已经熄灭,想来顾珏也已经回去休息了。

但叶轻还是轻声对着城门楼上说了句“谢谢”。

第178章 胆小怕事

城门外安静了下来,叶轻和云联对视了一眼,没有再站在城门底下,找了一处荫蔽之地藏了起来。

叶轻专心看着外头的动静,等着那些孤魂野鬼再找上门来。

但一旁的云联满心疑问,等待着解答,传音问道:“小师叔,大家听说您出事的消息都很着急,掌门还派了许多弟子下山,又名大师兄作法招魂。得知您没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叶轻愧疚地叹了一声,说道:“此事事发突然,没有告知你们,实在是迫不得已,很抱歉……”

云联见小师叔道歉,立即说道:“没有的事,大家都没有怪小师叔。九千岁很快就派人来云梦泽告知我们了,所以我们没有担心很久。”

听到顾珏的消息,叶轻不自觉的提起了几分兴趣,试探地又问了一句:“他有没有说其他的事?”

云联想了想,回答道:“九千岁只说了小师叔您还活着,和我们说,要是有疑问,等见到了小师叔自己问比较好。”

叶轻也能想到顾珏和顾珏的手下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态度,不过大概的意思便是如此,于是解释道:“东西在皇陵里取不出来,顾珏说必须要回皇宫才能知道打开皇陵的办法,但他离京太久,回京之后势单力薄,所以我便假死,助他一臂之力。”

云联闻言,大抵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难怪小师叔没有回云梦泽,而是来了京师。”

叶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还需在此处多待些时。云梦泽还好吧?”

本想着只要找到皇陵就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却没想到先帝如此鸡贼,既然带着东西一起下葬。

叶轻很是不明白,不过就是一本记载了道门阵法的破书,何德何能成了皇帝的陪葬品了?

不过为了防止还有其他没头脑的人干涉,所以她顺手也将墓道给炸了。

想到云梦泽,云联的眼中即有惦念,又有些痛心,“云梦泽还好,只不过这些时后山的阵法越发不稳固,掌门和师父每隔几便要去后山加固一次阵法,大师兄之前就偷偷与我说过此事,他担心后山的锁魔大阵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用不着云联提醒,叶轻自己估量着也知道锁魔阵已经开始破裂,全靠华阳和云阳的修为在硬撑,要是她在云梦泽,也能分担一些,可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将记载着锁魔阵阵法的图谱重新带回云梦泽。

“小师叔,接下来您和九千岁有什么打算?可需要云梦泽帮什么忙?”云联关心地问道。

九千岁前几书信一封,命云梦泽派一人来一趟京师,他们便有些担心是不是小师叔出了事。

赶巧大师兄和三师弟都离开云梦泽,掌门和师父实在担心,所以便让他亲自来一趟。

叶轻微微思索,缓缓说道:“为今之计,我先入朝政,辅佐九千岁拿到进入皇陵的办法,只要拿到图谱,我立即赶回云梦泽。”

云联闻言,意会地点了点头,小师叔很是聪明,即使以前没有参与过云梦泽任何事务,现在加入朝政想来也是不会有太大难度。

两人谈话之际,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风,城门外缓缓聚来了几个游散的鬼魂,但都不是叶轻大早上看到的那个。

但叶轻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对一旁的云联传音道:“之前传言来京师的那些鬼魂全是我用生灵变幻的,前几已经被驱散。但这几一直徘徊在皇城外的孤魂野鬼,便是混着我当初召来的生灵一起入京的,看着是有备而来。”

云联闭上双眼,打开五感感知着周围的灵气与怨气,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有些奇怪?”云联试探了几次那股怨气,疑惑地看向小师叔,希望得到解答。

但叶轻也是一头雾水,她要是知道怎么回事,也用不着大晚上的陪云联一起蹲在草丛里喂蚊子。

“一会你……”叶轻伸手在城门前比划来比划去,大概给云联画出了个之后行动的路线图。

云联虽然一知半解,但大抵是明白小师叔的意思的,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又在草丛等了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的时候,一缕孤魂缓缓从城外走来,慢慢停在了城门下,看着紧闭地城门发呆。

“动手!”叶轻一声令下。

两人从草丛中钻出,云联形极快,在孤魂周方位都布下了法阵,以防它逃脱,而叶轻手拈一张符纸,疾速飞到了孤魂门面,将符纸定在了它的头上:“太上敕令,定!”

见孤魂一点脾气没有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叶轻和云联更是疑惑了。

这啥玩意儿?等着被他们抓?

想着,叶轻寻思着周围都有法阵了,便摘掉了孤魂头上的符咒,问道:“你是何人?家住何处?来此作甚?”

孤魂一听,还未说话,便留下两行血泪。

叶轻往后退了一步,抵赖道:“不是我做的,我可没有凶你!”

云联见状,也很是无辜的说道:“这位苦主,你若是心中有怨,尽管说明,何必如此?”

他很是不明白,有些事解决就好了,为何总会有人选择先哭一阵?

孤魂见势,双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哭诉道:“小女子本是宫女,名唤苑莲,小女子心中有苦难言!”

叶轻闻言咋舌,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

苑莲一听便愣住,看着说话的道长半晌没再言。

叶轻心中暗骂:“得,彻底不说了。”

苑莲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石,愁苦许久才说道:“小女子本是良妃娘娘宫中的人,当年小女子再过几便能出宫,却没想到良妃娘娘正好出事,娘娘气不过,便将小女子活活打死,所以小女子才想着来看看良妃娘娘是否还活着。”

“若是还活着,你就要杀了她?”叶轻问道。

难怪这只鬼魂不像是厉鬼,又不是普通的往生鬼魂,原来是没搞清楚状况,又不敢进城面对杀死自己的仇人的胆小鬼。

第179章 金光转运

苑莲低着头,很是委屈的模样,但道长说的又是事实。

云联见它固执许久,便说道:“良妃娘娘已去世多年,姑娘不必执着了。”

苑莲听闻,喜出望外,与之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叶轻对朝堂之事不熟悉,后宫之事更是知之甚少,见苑莲如此,便以为只是个受了冤屈,被责罚至死的宫女,没再多想。

还没等到两人询问是否要送她上路,苑莲便着急道:“两位道长,我想投胎了!如今心愿已了,我终于能安心去了。”

苑莲屡次出乎叶轻的意料,令她微微有些无所适从,她勉强地笑了笑,点头道:“好,这就送你上路。”

说罢,她转头看向云联,“你来。”

超度亡灵之事,就用不着她出手了吧。

趁着云联超度苑莲的时候叶轻飞前往城外,摘了顾珏设下的符咒,换上了新的引灵符。

见以为道长离开,苑莲讪讪一笑,莫名其妙开始说道:“闻到了,是那个人的味道。良妃娘娘应当庆幸她已经死了,这肮脏的皇宫,终究要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云联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小师叔,有些不明白苑莲所说的意思,问道:“你说的人是谁?”

苑莲缓缓看向闭的城门,声音沙哑地说道:“他是天命之人。”

说罢,超度咒便起了效果,苑莲的亡魂随着咒术一同消散在天地间,只留下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天命之人?”云联低声念道,抬手掐指算了算,忽而觉得自己的手指发烫,不能再算下去。

叶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云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愣,疑惑道:“干嘛呢?小小年纪就发呆,会变傻的。”

云联立即回神,抬眼看向小师叔,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忽而想起方才苑莲的话,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他三缄其口,没有多说一句,只是问道:“小师叔,现在回城吗?”

叶轻转头看向闭的城门,门后可是站着一群人,要不是城门太厚,他们指不定看到了什么。

她缓声道:“趁着天未大亮,把其余的亡魂也送走。”

云梦泽自出事以后,遣派到各地祈福之人越来越少,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皇城附近出现这么多陈年老鬼,云梦泽的弟子却一直没有发现。

好在这些鬼魂的目标不是百姓,也没有杀戮的意思,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云梦泽也得背锅。

云联颔首,拿去拂尘在面前扬了两圈,朗声道:“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与苑莲差不多时间的陈年老鬼有不少只,看来那位良妃娘娘生前杀了不少人,就算是死后也这么招人恨。

虽然叶轻很想偷懒,但云联一个人超度亡魂恐怕天亮都送不完。

城门马上就要开了,不能再拖了。

“小子,看好了。”叶轻看着眼前众鬼,对云联出声道。

云联顿住手上动作,看向小师叔,只见她双手结印,形泛光,犹如神降。

叶轻放出自己的精气包裹住三只亡魂,连它们联立在一起,再念救苦往生咒。

云联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师叔的办法,这个法子他只见几位长辈用过,还以为这个法子是上乘功法,没想到用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

“这方法耗点精力,但比你那样一个一个来要省力多了。”叶轻说道,她知道云联在想什么,便说道:“我和你们师父说过教这个办法,但他觉得你们不过还是修习弟子,道法还未大成就要走捷径不好,所以就一直不肯教你们。”

叶轻送走了三只亡魂,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精气,看向云联,认真说道:“师叔相信云联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这个办法什么时候能用,什么时候不能用,云联能想清楚。”

云联目光闪烁,很是感激道:“谢谢师叔!”

他从没想过能得到小师叔的肯定,一直以来,被所有长辈关注的都是大师兄,他也觉得只要做好二弟子,辅佐大师兄就够了。

但是当他真的被夸奖的时候,心中还是难免高兴。

叶轻看着云联这般高兴,略微有些羞愧,想来她和华阳云阳他们这些年还是太厚此薄彼了。

云联尝试着使用小师叔所教办法超度众鬼,虽然一开始磕磕绊绊,但练了几次,还是成功了。

叶轻微笑看着他,她在叫云玄这个办法的时候,他不过两次便学会了,那孩子面对这些法子时毫无波澜,虽有感激之词,但他似乎已经将他们会教他功法这件事已经是习以为常。

可是云联虽然学起来艰难,却乐在其中,明明只是一个小技巧,却如获珍宝。

或许他们都错了,一直bi)着云玄学这儿学那儿,将他培养成未来的掌门,却因此让他丧失了斗志。

明明是积极向上的二弟子,却在他们的疏忽下,甘愿默默辅佐云玄。

想着,叶轻又觉得怅然了些。

“城门卯时开,加快速度。”叶轻抿了抿唇,云梦泽弟子之事,还是等她回去了再说,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图谱搞到手。

叶轻抬手将大半的亡魂包裹,念诵经文,与云联一同超度。

城中早起等待出城的百姓忽而见城门外几道金光冲天,纷纷叹为观止。

“神仙!”有百姓高呼着,连忙跪下来对着城门跪拜。

紧接着其他百姓也纷纷效仿,朝着城门不停跪拜。

城门守卫面面相觑,低声议论道:“那云梦泽的弟子果真有点本事,确实比昨夜那些神神鬼鬼的江湖骗子靠谱得多。”

卯时将至,百姓们迫不及待想要出城看看,不停催促道:“官爷,能不能早些开门!”

守卫严守着城门,不肯打开,虽然他们也想看,但上头吩咐过,不得打扰道长作法,要是这些无知百姓出去冲撞了道长,他们可担待不起。

百姓们仰着头看着天上的金光,一直到金光缓缓变淡,脸上很是失望。

见状,守卫们确定外面大概结束了,便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只见城外烟雾缭绕,当真恍如仙境。

第180章 江湖散修

守卫试探地冲着城外喊了一声:“道长,可以开城门了吗?”

弥漫的烟雾缓缓散去,从中走出两名男子,一人着素白道袍,一人衣着素雅、犹如谦谦公子,一前一后走向城门。

叶轻领着云联进京,见城门口堵着一群百姓,叶轻轻咳了一声,顿住脚步对后的云联恭敬道:“大师先请!”

云联有些失色,略有错乱地低声道:“小师叔,不必这样。”

叶轻低着头说道:“人多眼杂,现在我只是一名普通散修。”

现在的她需要低调,走在云联前头,她怕不是要被所有人针对。

云联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大局为重,他沉声一叹,往前迈步进了城。

“道长!”城门守卫恭敬道。

云联颔首,说道:“此后各位出城无碍,贫道现在入宫觐见,各位请便。”

说罢,他带着叶轻在百姓们的注视中往皇宫走去。

沿路的百姓见道长前来,纷纷拜见,态度竟然比见了大官还要虔诚。

叶轻坦然地与云联一起走向皇城,见云联还有迟疑,她出声问道:“之前皇上和你说了什么?”

云联摇了摇头,给了小师叔一个宽心的眼神,道:“不过就是指责云梦泽疏忽,转言便是要弟子帮忙除祟。”

叶轻点了点头,想来就是这样的,“那你这幅表……看着像是去送死一般。”

云联闻言,偷摸着“呸”了两声,嗔怪道:“弟子是在担心自己等会说错话。”

叶轻看着他挑了挑眉,没想到云梦泽的二弟子竟然如此可,随后说道:“你只需要分我一些功劳,我好借故邀功。”

闻言,云联又问:“一些?”

叶轻点了点头,确认道:“是,一些就够了。”

她的份不如其他人,就是半道出现的江湖散修,太过出众不是好事。

她只需要让皇上觉得,她就是个渴望进入朝廷建功立业的市井小人,不再对她起疑心。

云联甚是听话,更何况小师叔已经挑明,反正是对小师叔有利,他照做便是。

想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如果招待院时突然听到一阵嘈杂,似乎是里头有人要出来。

叶轻心中咯噔了一下,与云联交换了眼神,急速从街道离开。

招待院的人听说城门外的那些鬼祟被除了,纷纷不敢相信,想出来看看,明明听院子里的其他人说道长就快到了。

但他们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看见人影。

道什冷眼看着凑闹的所有人,说是来凑闹,还不是因为嫉妒叶道友被道长看中。

看着一群人还守在门口,道什甩袖往回走,才懒得和这些人瞎搅合。

叶轻和云联一路遁形遁影,躲去了百姓们的关注,省下了不少时间。

云联走到皇城门前,不需要任何令牌,自有人带他进宫。

守卫有些为难地看着叶轻,“道长,这个人不能进去。”

云联转头看向叶轻,说道:“此人协助贫道除祟有功,他自然是功不可没。”

守卫一听,立即对边的同伴说道:“你去通报一声。”

随后,他义正言辞对云联说道:“道长,虽是如此,皇城有皇城的规矩,还望道长莫怪。”

云联转头看向叶轻,见她点头,没再多言。

两人在城外等候许久,出来迎接两人的正是昨夜见到的钦天监监正。

监正上前便对云联一拜,问候道:“道长劳累一夜,可是需要休息一阵再进宫面圣?”

云联摇了摇头,“不用了,告知皇上后,贫道便要启程返回云梦泽。”

监正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旁边还站着的人,换言道:“听闻昨夜阁下协助道长有功,还问阁下姓名。”

叶轻恭敬扶手作礼,说道:“在下叶轻舟,江湖散修罢了。”

一听说是江湖散修,并非有名仙家,监正的脸色顿时变化,转移了目光看向云联,恭敬道:“道长请吧,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轻默默看领路的监正,很快便适应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毕竟和顾珏待久了,耳濡目染,早知这个官场就是个趋炎附势之地。

监正领着两人走在宫道中,时不时往后看,只见跟在后面的少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目光更是轻蔑。

叶轻知道监正的想法,但她看归她看,碍着谁了?

寻常人一生能有几次进入皇宫?还不许她看看了?

不过皇宫就是皇宫,豪气!拿金粉铺屋檐,实在是钱多的没处花了。

再想想他们下雨还需要修屋顶的云梦泽,叶轻忽然觉得有些心塞。

要不她偷偷扫掉一点金粉卖了?凑点维修钱?

不过叶轻想了想,总觉得有些缺德,还是算了。

看了一路的繁华宫的大门,三人总算走进了一个。

叶轻刚踏进御书房,就见房间内藏品字画无数,看着就很值钱。

“下官参见皇上!”监正先行跪拜。

云梦泽虽只是个道门,但其地位不逊色与任何一处,云联出自云梦泽,自然是不需要给任何人跪拜的。

叶轻虽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给皇上跪下了。

她跪可以,就看这个皇帝受不受得起了?

底下的人刚刚跪下,顾宪忽然觉得自己肩头一阵压力,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上,更是有缓缓掐住他脖子的趋势。

顾宪连忙看向云联,只见他面色如常,并不觉得他边有什么东西。

顾宪喘着粗气,纳闷地想着:“兴许是他这几太过烦忧,这才会有幻觉吧!”

想着,顾宪的说话声都有些无力,“起来吧!”

随后,他看向云联问道:“道长可是驱鬼成功了?”

云联颔首道:“城外的邪祟贫道已经尽数祛除,百姓们往后可平安出入京师。”

闻言,顾宪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一件事能顺他的意了,随后他看向云联边的少年,问道:“此人是……”

云联侧为皇上解释道:“昨夜贫道觉得此人甚是有缘,便带他一同除祟,这位道友帮了贫道不少忙。”

“哦?”顾宪看着站在下的叶轻舟眯了眯眼,目光中有些探究。

第181章 入朝为官

叶轻低着头,上前参见道:“草民叶轻舟,拜见皇上!”

“姓叶?”顾宪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不过想到叶家已经被尽数铲除,不可能还留有后人,眼前此人应当只是巧合。

“朕见你年纪不大,既然有如此本事能让云道长看上,不知你出何处?”顾宪说着,目光注视着叶轻舟,企图看出他的端倪。

只见叶轻略有些紧张地对着顾宪介绍道:“草民……草民家住定海,幼时因水患与家人走散,机缘巧合下入道观修习,束发后便离开了道观四处云游。”

顾宪见他颤颤巍巍,反倒不觉得有异,回想定海水患,确实十多年前有一场不小。

“二位替朕驱除邪祟,想要什么尽管说!”顾宪难得地慷慨,只要这两人不过分,他都会应。

云联一脸的淡然,此番下山所有任务全都完成,还见到了小师叔,已经是没有其他心愿了。

就算是有心愿,朝廷皇帝也帮不到他们云梦泽什么。

“贫道仅要一匹快马,随后便返回荆州。”云联温声道,面对皇上不卑不亢。

顾宪闻言眉头一皱,问道:“道长不多留几?朕正今晚摆设宴席款待道长。”

云联默默一笑,皇上不过就是说说罢了,若真是要款待,沿路过来时宫中宫人怎么毫无表态。

招待院中的那间房间,应当就是留给他的。他已然帮忙超度了亡魂,对于皇上已经暂时没有了价值,但他毕竟还是云梦泽的弟子,留下他正好能与云梦泽拉近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云梦泽才极其不与外界联系,朝廷、江湖,党派林立,不论他们云梦泽站在哪一方都会得罪人,倒不如孑然一,自立门户。

叶轻以为云联僵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便仓皇说道:“皇……皇上!草民有一请求!”

顾宪略有些不悦的将视线从云联上移开,看向叶轻舟,问道:“哦?你想要什么?”

叶轻舟低着头很是拘谨地说道:“草民……草民……”

她刻意憋了许久,最终唯唯诺诺地说出:“草民想要入仕,想要一份官职!”

听到叶轻舟的话,顾宪没来由的送了一口气,这样的要求才像一个正常人会提出来的。

像云联这般连眼色都不会看的人才会提出只要一批快马便足矣。

他作为皇帝,如此拉拢一个道士,他居然都不放在眼里,云梦泽是不管事太久了,所以才如此自傲了吗?

云联见皇上眉目间戾气颇重,更是不想继续待下去,于是说道:“皇上,云联不过一道门弟子,从小生长于山野,没见过山下凡物,自然无无求,求道唯心之所向,不被左右。”

他的一席话是在告诉皇上,如何决定是他的事,与云梦泽无关。

叶轻低着头,脸上有些感慨之色,云联真的长大了许多。

顾宪虽然还是对此感觉不满,但还是下令放人,不过还是留了话:“云梦泽往常都是每年前来祈福,去年却未至,若是云梦泽出了什么变故,不妨与朕说一声,朕也好派兵相助。”

云联抿唇微笑,和气道:“如今太平盛世,世间妖邪减少了许多,故此道门才认为不必每年祈福除祟。”

顾宪噤声,听着云联这话,勉强认为他是在夸人。

云梦泽弟子要走,听闻道长除祟成功,百姓们纷纷出街相送,顾宪虽没有出面,还是吩咐官员将人送至城外。

看着下还跪着的叶轻舟,顾宪凝视了他许久,见他一直低着头,一再确定此人无疑,方才说道:“既然你有如此才能,便去钦天监当值如何?”

叶轻闻言,心中暗道甚好,面上更是既惶恐又欣喜,摆足了普通人的作态。

虽然她没经历过,但也看过不少这样的人,装装样子她还是会的。

果然如叶轻所料,顾宪看着甚是满意,没有多加过问,便命太监带她下去。

走出御书房的叶轻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后跟出来的太监时,又立即勾着背,又回到之前那般憋屈的模样。

跟出来的德明公公见道长一出来便蔫儿了,当真和王诩说的一样有意思。

他领着叶轻往前走,直到走进无人宫道,突然将叶轻拉到一边。

“你!”叶轻警惕地看着德明公公,动作之间,手中已经攥着一张炽火符。

德明公公环顾四周,见没人跟着,这才小声提醒道:“道长莫要慌张,主子已经吩咐好了。”

叶轻一愣,“主子?”

皇上可不会让人就换他主子,而她认识的人之中,唯有一人的下属这么叫他。

“你是……”

叶轻还没把话说完,德明公公赶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默默摇了摇头。

见状,叶轻立即明白了什么,意会地点了点头。

见道长上道,德明公公立即放开了她,和善道:“往后道长在宫中行走,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属下。”

叶轻甚是感激地点头道:“多谢公公。”

德明公公赶忙摆手道:“道长客气了。”

说着,他侧给道长让出一条道,示意道长跟着他走。

“前面便是钦天监了。道长可知钦天监为何处?”德明公公边走边问道。

叶轻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朝政之事,她知之甚少。

德明公公感叹了一句,“按理说道长进入道录司更合适些,似乎是皇上疑心重了,才会让道长去钦天监当差。”

叶轻不解地微微皱起眉头,“道录司又是什么?”

德明公公见道长果真是一点也不懂,便从最基本开始说起,“道录司隶属礼部,主掌道教事宜,与各家道观对接,正是这司。”

叶轻立即意会,因为她和云联认识了,所以皇上就不放心了,这疑心多的,恐怕是什么都不相信,只信自己之人才会如此。

德明公公续说钦天监,“而钦天监主管历法、推演天气星象,虽是大府,却鲜有权势,道长去了那处其实也好。”

叶轻点了点头,钦天监的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也低不到哪里去,要是有人得一圣恩,拿天命左右皇上意向,那便是不小的位置。

想着,叶轻心中大抵有了方向。

第182章 德明公公

德明公公见道长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但他也不多问,主子的事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无需多问,只需在主子有需要时解答便是。

现如今东厂及各州府暗卫皆知主子难得有了心仪之人,说不定就是未来主母,他们自然要好好敬重着。

叶轻哪里知道德明公公心中的小九九,只当顾珏手下皆是如此,多问道:“敢问公公,贫道是住在宫中,还是宫外。”

德明公公闻言,一拍脑袋懊恼道:“属下把这事儿忘了,要不道长今夜先在王府将就一晚?”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她现在的份,似乎不能住在顾珏那儿吧!

想着,她于是说道:“我先在招待院住几,闲暇时再找宅子。”

德明公公见大好的主子和道长独处的机会就这么没了,甚是惋惜,只能应。

“宫中住着的都是后妃与未成年的皇子,虽说钦天监可留人夜宿,但都是轮流当值的星官,不得长住。”

叶轻闻言点头,“明白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钦天监,院内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到了来者上,见来者并非达官权贵,随即又各自做事去了。

“钦天监为官者二十二人,其中监正一人,监副两人,主簿一人,五位官正,四位五官灵台郎,五官保章正与五官挈壶正各一人,五官监侯、五官司历、五官司晨各两人,漏刻博士一人,位高者正五品,位低者从九品。”德明公公说着,将人带进了内院。

叶轻暗自记下,她记得有不少人她在除祟大会上便见过了,全记下不是难事。

但她还有一事不明,问道:“皇上给了我什么职位?”

皇上只说同意她进入入朝为官,却一直未说给她什么位置,虽说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到底关系着她记下来的谋划。

德明公公有些犹豫地看着道长,支支吾吾半晌,终是在即将进屋见监正时说道:“属下也不知,但皇上说了给道长官职,便是会给的,就看监正怎么说了。”

闻言,叶轻的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屋子,见此屋进入人员复杂,行人脚步沉重,手中拿着的皆是卷轴与书页,大抵猜到此处便是钦天监内务处。

德明公公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员,低声提醒道:“道长,属下只能送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便要道长自己走了,往后若是有事,尽管来找属下,若是要寻主子,也可命属下转达。”

叶轻闻言抿了抿唇,“往后有麻烦公公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至于找他……还是免了吧!”

她现在不方便找顾珏,而顾珏要是想见她,以他的手,是轻而易举之事,犯不着让德明公公跑一趟。

德明公公遵命颔首,见该说的都说了,便正式将人带进了内务处。

“监正大人!”德明公公跨过门槛地刹那便变了脸色,看着钦天监监正很是殷勤。

齐子真早就接到皇上的旨意,老早就等人过来了。

昨夜他没看清到底是谁,今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如云梦泽二弟子的眼。

直到他见跟着德明公公走进来的人仅是一名少年时,眉目间皆是不解。

难道如今已经人才辈出至如此了?九千岁得势,云梦泽弟子尚青,屡建奇功的镇北将军李决明也不过及冠,就连除祟大会脱颖而出的都是年轻人。

看来如今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想着,齐子真站起迎接道:“公公别来无恙!”

他说着,走到了两人面前,内务处正忙碌着的官员监正起,也紧跟着站起迎接。

叶轻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顿时内心百感交集,这些官员现下要做什么?莫不是还要过问她一轮?

想着,叶轻偷偷环视了面前官员脸色一圈,有不耐的,也有好奇的,但似乎没有认识她的,大抵这钦天监内没有顾珏的人。

齐子真见他愣住了,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络道:“你愣着做什么,真以为有了功劳就能悠哉度了?”

叶轻赶忙道:“草民没有!”

齐子真闻言一愣,看向德明公公问道:“他怎么还称草民?”

德明公公立即解释道:“皇上没有安排官职,需大人您安排。”

齐子真低眉微思,方才来的公公的确没有说明到底给这个叶轻舟安排了什么官职,他便以为皇上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钦天监果然是个不被重视的地方,皇上应该是连钦天监到底有没有空余都不知,所以直接把人塞过来,让他来安排吧!

想着,齐子真闷闷不乐地走到一旁翻看着桌上的名册。

德明公公见势,这里已经是钦天监自己的事了,他留在这里不好,便说道:“皇上的旨意咱家已经带到,人咱家也给大人您送来了,咱家便告退了!”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便要离开内务处。

还没走出屋子,就听闻后的齐子真问道:“当真是本官安排?”

德明公公转颔首道:“皇上的意思咱家已经转达,其中道理,还需大人自行斟酌。”

话毕,他看向道长,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便离开了钦天监。

道长已经安排好了,他需尽快知会主子,也好看看主子下一步的安排。

留在钦天监的叶轻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众人,不卑不亢的态度与圣颜面前又是两样。

“贫道叶轻舟,江湖散修,各位见好!”说着,叶轻微躬拜见。

听闻来者竟然是修士,齐子真更是纳闷,不过人是由德明公公带来的,肯定不是带错地方的,便问道:“你可知钦天监为何处?”

叶轻颔首道:“路上德明公公已说明。”

“看来在此之前你是什么都不知道。”齐子真挑眉看着叶轻舟。

叶轻很是实诚地点头,往后是再次出做事的,到底会不会,这些人一看便知,无需隐瞒。

齐子真困扰地揪着脑门前留下的几缕碎发,“还以为来的人真是人才,没想到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道士。”

果然,像王玉那样的人,当真不是哪哪儿都有的。

第183章 我为清灯

齐子真又盯着叶轻舟看了许久,监副见状,出声提议道:“齐大人,任五官挈壶的张大人马上就要告老,不如让他顶上?”

齐子真一听,觉得甚好。五官挈壶这个位置不高,但对于这个半道而来的道士来说足够了。

从五品的位置,用来嘉奖一个有功之人,也算合适。

再者,五官挈壶掌管刻漏记时,下有刻漏博士一人,上下皆有照应,好好。

“那你任五官挈壶这个位置,趁着张大人还未告老还乡,你也好跟着他学一段时间,待他离任你再上任。”

齐子真说着,提笔书写了一份奏折,递交给了司礼监。

司礼监在收到奏折后便立即送往裕王府。

顾珏看着手中的奏折,手指轻叩着桌面,嘴中念道:“五官挈壶?张宁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小道长怕是要在他手上吃些苦头了。”

王诩闻言,问道:“要不要命人帮帮道长?”

顾珏抬手阻止道:“不用,道长没那么脆弱。”

要是什么都帮道长做了,道长未必会记得他的好。

说着,顾珏将奏折交到王诩手中,他没有任何异议,就表示司礼监可以将这份奏折呈交给皇上了。

一层接一层,奏折从钦天监出发,不过半便又回来了。

叶轻在钦天监打了半下手都没等到五官挈壶张大人,却等到了回来的奏折。

看着眼前堆满的文书,叶轻只觉得自己略有些头疼,她好歹也是未来的五官挈壶,怎么就成打杂的了?

不过好在她要在此处待上一些时,多了解些也好。

一连被催促多次,即将告老还乡的五官挈壶张宁终于从家中进宫,在众人的眼神示意下看向了坐在角落默默放开公文的年轻人。

“你就是叶轻舟?”

叶轻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立即抬头看向来者。

只需一眼她便知来者是张宁,起恭敬一拜道:“张大人!”

张宁瞥了叶轻一眼,还没说什么,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老夫和下一任五官挈壶说话,你们各忙各的吧!”张宁屏退了周围看戏的其他人,拖了一张凳子坐在了叶轻对面。

叶轻见状,赶忙挪开面前堆叠的公文,腾出一块地方与张宁相视。

“张大人可是有话要与在下说?”叶轻收起了贫道的自称,她没忘记方才她说自己是道士时,齐子真的脸色。

叶轻说完,见张宁还是一副不悦的模样,一时间没想明白她到底说错了什么。

张宁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叶轻,闷声说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钦天监,这里不是给你修习的地方,进了朝廷先想的必须是百姓,听明白了吗?”

叶轻看着张宁,目光中满是不置信,在张宁没来之前,她一直坐在此处,周围有不少属官对张宁议论。

其中不乏说话刻薄、对下属严厉、恃强凌弱此等评价居多,她以为这样的人应当是欺软怕硬地鼠辈之流,却没想到见面是个正义凛然之人。

如今这世道,不说是朝政,就算是民间,也无法完全做到上下有序、秉公执法。

但张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这个一个初出茅庐之人对她说这些,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要是张宁再年轻些,她指不定会拉拢此人。

见叶轻舟就这么愣住,张宁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轻蔑,“怎么?听到不能受贿行贿失望了?”

叶轻连忙摇头道:“不是,只是觉得现如今会说这些话的人,少了许多。”

这下反倒让张宁呆滞住,心中不自觉地有了几分行为,但嘴上说话还是讨人嫌,“说话人人都会说,当初刚进官场,谁不是自诩高洁,后来呢?还不是做了塘中的污泥。”

叶轻面上有些尴尬,虽然他们现在坐在角落里,但旁边依旧有官员正在工作,他们相隔不远,能听的不能听的应该都听到了。

张宁却是一点也不在乎,他侍奉了两朝皇帝,能让他忌惮的人早就被他熬死了。

若不是年岁已高,他当真想在这混沌朝局中继续站着,就算只有一两人清醒着,他也能做一盏明灯。

可惜啊,他马上就要告老还乡了,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想着,张宁沉声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叶轻舟。

叶轻忍不住战栗,方才明明还是一脸感慨,怎么看她的时候就是一脸仇视。

“你会什么?”张宁看着她问道。

叶轻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会道法一事。

她还未想好,便听到张宁说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学会东西是你的本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叶轻意会地点了点头,遂说道:“道门之事,凡记载,皆知。”

张宁闻言先是一震惊,随之便是不相信,若要真有这个本事,那还来朝廷做什么?

见张宁这幅样子,叶轻心中了然,遂道:“儿时入道非我本意,我意在为皇上分忧,匡扶天下百姓。”

果不其然,她这一句刚说完,张宁便是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

一听到她为民为国,张宁便没那么挑刺了,带着叶轻便在钦天监里转悠。

德明公公毕竟不是钦天监的人,只能把她带进来,而张宁却是在钦天监当值三十年的元老,跟着他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听闻年轻人有志向,张宁便忍不住把自己所学倾囊相授,这几来钦天监的次数,竟比这两年来这儿加起来都要多。

张宁一边拄着拐杖,一边使唤着叶轻舟把历年历法搬出来,一个一个地要她说出此为何意。

叶轻从小便通晓阳五行八卦,看历法这种事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小事,但一整下来,全是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她听得头脑都要发胀了。

建国这么多年,每年都有历法颁布,她一个个搬出来,看完了再搬回去,离开钦天监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见叶轻舟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房间,正想来找他喝酒的道什手上拿着酒壶,惋惜地摇了摇头,“还是让他好好歇歇吧!”

第184章 睡觉最大

叶轻无力地躺在上,连洗脸的力气都没了。

她都多少年没有干过苦力了,就算是帮顾珏提过东西,也没有这么重啊!

要不是有人在,她早召来游魂替她搬了。

“睡一觉有力气了再收拾……”叶轻嘟囔着,渐渐要进入梦乡。

天大地大,现在睡觉为大。

但她刚要瞌睡下,就感觉自己体一轻,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就见自己被顾珏抱在怀里。

“你怎么来了,你要干嘛?”

被顾珏这么一吓,叶轻仅有的那么一点瞌睡虫都没了。

顾珏紧皱着眉头,借着夜色将叶轻抱回了琼玉,直接将人丢给了内侍。

“把人收拾干净。”顾珏说着,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衣服,随后道,“也给本尊准备水。”

“是!”内侍们左右搀扶着道长,想要将她带下去。

叶轻现在一心就想要睡觉,被顾珏这么一闹腾,哪儿还能睡!

于是她很是气愤道:“顾珏,你想干嘛!”

顾珏正被内侍左右环绕,脱掉上的衣服,听闻道长的质问,侧过头看向她说道:“你太脏了,本尊晚上抱着你睡不着。”

叶轻闻言,恨不得脱了自己的鞋丢到顾珏脸上。

见道长还是不不愿的模样,顾珏轻叹了一声,拢了拢散开的衣袖,屏退了其他内侍。

只见他闪来到叶轻边,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人抱起。

叶轻刚想反抗,就听到顾珏沉声道:“道长是知道的,本尊说一不二。”

他们今晚就算打起来,他也会把道长往水里带。

见道长忿忿地看着他,顾珏苦笑地解释道:“累了一,沐浴之后睡,明上也不会那么酸疼。”

那般苦子他不是没过过,一过就是七年,可比道长现在的子难得多。

但道长毕竟是女子,现在装作男子的模样,虽然她不说,但心中自然是憋屈的。

听闻顾珏这番话,叶轻也没有那么抵触了,拍了拍顾珏的肩膀,说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顾珏低头看向怀中的道长,故意不放人,“道长累了一天,走路这种小事,本尊便替道长代劳了。”

叶轻还想再说什么,就见顾珏眼神一沉,就知道他肯定又是不改口了。

也好,有人力帮她,她乐得清闲。

顾珏见她终于乖顺,将人放进了浴池。

本来就是想直接睡觉的,但现在跑进水,叶轻便觉得浑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渐渐有了困意。

“道长。”顾珏见浴池中的道长昏昏沉沉的,唤了几声都没反应。

遂嘴角轻勾,脱去了外衣,也走进了浴池。

困归困,但听闻边有动静,叶轻还是睁开眼看去,却见顾珏就坐在她边。

“你怎么在这儿。”叶轻说着,默默远离了顾珏,她可是还记得之前她和顾珏曾在浴池中打过一次。

顾珏脚上用力,又游到了小道长边,轻声道:“本尊多不见小道长,甚是想念。”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抬脚便将游来的顾珏踹开,她就像老老实实泡个澡,然后跑回去睡觉,怎么就这么难?

张宁今还说要她明早些到,学一学修理漏刻。

她愣是没明白,为什么一个五官挈壶要学修理漏刻晷?

想到又要搬东西,叶轻就觉得自己浑酸疼。

顾珏轻抚着被道长踹到的口,轻笑了一声。

叶轻见状,召水立盾,将自己结结实实围了个圈,终于得到了清净。

她趴在边壁上正要小憩一会,忽而感觉到水下有动静,紧接着便是顾珏直接从水盾底下钻了进来,将她圈在了臂弯中。

顾珏这次没再放任她胡闹,抱着她的腰放在了他边。

叶轻还想再跑,就听见顾珏一声冷喝:“别动。”

她抬头看去,只见顾珏拿起了水边的瓶瓶罐罐,倒在了他的手心。

叶轻一脸惊恐地看着顾珏,问道:“你要干嘛?”

这些个乌漆嘛黑的东西倒在手上,顾珏受得了?

叶轻看着药膏的成色,闻了闻味道,应当是舒筋活络的方子。

见状,叶轻也明白顾珏这是要做什么了。

“你早说要帮忙,我就不躲你了。”叶轻心虚地嘟囔道。

见道长不再反抗,顾珏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道长躲我作甚。”

他生得天人之姿,怎会让道长四处躲着他?

叶轻撇了撇嘴,一时间让她说为何要躲着顾珏,还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大抵怕待在他边,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吧。

想着,叶轻叹了一声,忍着肩膀的酸痛,靠在边壁上浅眠。

顾珏温声说道:“五官挈壶脾气虽然差了些,但为人处世对你只有裨益。”

叶轻微酣着,听到顾珏的话,淡淡地回了一声:“官场中像张大人那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很少?”

顾珏握着药瓶的手一顿,随之便是会心一笑,缓声道:“世人一物,一人称其愚,世人唾之;两人称其愚,世人心摇;三人称其愚,世人藏而不现。久之,昔者成今过街老鼠。道长说说,这个笑话可是好笑?”

叶轻本是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心也随着顾珏所言,感慨良多。

顾珏看着沉默不语的小道长,“小道长这才初入官场,便是如此忧国忧民,实在是百姓之福。”

叶轻默默看了顾珏一眼,实在没有力气与他调侃,摆了摆手,任他捏扁搓圆,反正她先睡下了。

顾珏看着小道长,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脸,还未靠近便被她一把抓住。

“我真累了。”叶轻抓着顾珏的手渐渐有些无力,在睡着的瞬间,两人的手一起落入水中。

顾珏浅笑着,将睡着的叶轻揽入怀中,轻轻洗去她上的污渍。

内侍仔细听着浴池内的动静,不管是打架还是其他,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

“主子到底能不能行啊!道长都来了!”

“你问这个,要是让主子听到了,还不剥了你的皮!”

和宦官提能不能行,此人莫不是缺心眼。

被这么一提醒,方才说话的内侍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打了自己两巴掌,低声念叨恕罪。

第185章 请走后门

王诩也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声音也是纳闷,主子以往可是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什么的,怎么屡屡在道长这儿吃瘪。

忽而,浴池中传出一阵水声,趴在门上的内侍们不敢再听,赶忙站得老远,乖顺地等着给主子更衣。

王诩见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叹声,以主子的功力,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趴在外头,他们既然都听了这么久了,那就说明主子压根就没打算管他们。

想着,王诩后退了两步,守在了门边,随时准备接应主子。

浴池大门打开,顾珏抱着已经熟睡的叶轻缓缓走出,轻声对着一旁的王诩问道:“宅子准备好了吗?”

王诩颔首道:“回主子,准备好了。按照您的要求,规格不大,但陈设一应俱全。”

顾珏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小道长上湿漉漉的衣服,抿了抿唇,交托给了内侍。

叶轻再醒来时,下意识动了动胳膊,却没有意料中的酸痛,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周围。

这一看,她疑惑地睁大双眼,从上坐了起来。

“这哪儿?”叶轻警惕地看着周围,这里绝不是招待院,也不是之前在顾珏府上住过的房间。

难道顾珏给她换了间房?

想着,叶轻正下看看,刚一翻便受阻,她的衣摆似乎被什么压住了。

叶轻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摆,顺势回头一看,只见顾珏又安安稳稳地睡在她侧。

为什么她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叶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算了算时间,也快到卯时了。

也不知顾珏是故意还是无意,不论她怎么推搡,顾珏都没动静。

叶轻只好在他上贴一道符咒,将人直接悬浮起来,趁机抽出自己的衣摆。

“略迟了些,等会御风进去应当来得及。”叶轻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嘀咕道。

却听闻后的上突然传来声音,“坐本尊的马车,保你不被责罚。”

叶轻转头看见顾珏,只见他一脸刚睡醒的模样,睡眼朦胧,头发蓬松,明明也和一般人起无异,但就是要更好看一些。

他的衣裳半敞,露出的皮肤很是白皙,叶轻见状眉头微皱,顾珏上的白并非正常白皙,是一种近乎病白的颜色。

想着,叶轻竟有一种想给顾珏把把脉的冲动。

但是考虑到可能是以为被阉割才导致的病态,叶轻便也没忍心戳穿顾珏的病,只是问道:“贫道略懂医术,九千岁若是得了病,不方便与大夫说,可让贫道一观。”

顾珏闻言,眉头微微挑起,觉得小道长的话甚是有趣,便问道:“依小道长的意思,本尊确实有难处难以启齿。”

说着,他缓缓启程,靠近正坐在沿穿鞋的叶轻。

两人的距离近到,顾珏每一次的呼吸叶轻都能感觉到,叶轻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坐的距离又稍稍远了些。

看来顾珏的确是生病了,叶轻不知怎么的,心中微有些堵塞。

“把手给我。”叶轻伸手想要接过顾珏的手,却被顾珏直接握住,往前一拽。

拉着小道长到自己怀中,顾珏伸手抱住了她的细腰,低声道:“道长若是有起死回生之能,不妨帮本尊救一救已逝去十四年的小弟,也好圆了本尊对小道长的非分之想。”

“小弟?”叶轻疑惑?她还没见过顾珏的兄弟姊妹,原来是已经故去了。

看着小道长一脸单纯,顾珏刚想开口解释,又觉得这般人物难得,还是莫要荼毒了他的小道长罢。

顾珏都没打算解释了,叶轻却还在疑惑,兄弟和非分之想有什么关系?顾珏对她有非分之想又是什么意思?

顾珏没再没理会小道长还沉迷在道门与宦官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之中,翻下,行至门边召来守在行至门外的内侍。

他穿着衣服,对着小道长说道:“马车就在门外,小道长可要与本尊一同进宫?”

叶轻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开,上外衣便要往外走,“和你进宫,别说能少干点活,贫道估计往后在宫中都不好继续待着了。”

说着,叶轻决定比顾珏先一步离开这里,但她刚出门,看见门外的景色,立即觉得不对劲。

“这是哪儿?”叶轻转问道。

这里不是顾珏的府邸,风水灵气并不一样。

王诩见主子又要隐瞒对道长的好,便自作主张解释道:“道长,是主子买下了这座宅子,往后道长便住在此处,若是哪里有需要,尽管与府中下人说。”

叶轻想起她之前问过德明公公的话,看来是被一五一十的转达了。

“怕是住不了。”叶轻摇了摇头,走进房间与顾珏说道,“在我未在朝中站稳之前,我们两人切莫再有交集。”

若想要稳稳当当地拿到一股势力,就必须要和顾珏撇清关系。

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她和顾珏认识,便会人提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届时反对顾珏之人便会从中作梗,支持顾珏的人也会掺和进来,那她能得到的人脉又与当今朝局有何区别呢?

顾珏也知道这般况,但还是想找机会来找道长。

可惜道长不解风,竟然一点他的好都不记下。

想着,顾珏点了点头,懒懒地回道:“好,那便听道长的。”

叶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出门对门口的王诩说道:“把你们九千岁的马车拉到后门去,你们从后门离开。”

随后,她看向站在旁边的下人,刚想开口拒绝,便听到王诩说道:“道长放心,这些人是咱家从别处调来的,京中无人认识。”

认不认识是其次,叶轻没有何人共处的习惯,突然要和这么多人一起住,她觉得有些奇怪。

顾珏看了一眼有话未说的小道长,深知她心中所想,便说道:“这些人不伺候你,就打扫府邸,你不必不自在。”

小道长在道观里生活惯了,衣食住行皆是自己解决,自然是不习惯他的生活。

叶轻听闻这才安心,对着一旁下人大半的暗卫说道:“那就劳烦各位了!”

下人么哪敢当着主子的面受礼,赶忙跪下磕头。

第186章 告老还乡

叶轻撇了撇嘴,想来时间不多了,便对还在更衣的顾珏说道:“麻烦九千岁从后门离开,往后尽量少出现在贫道府中。”

顾珏深吸了一口气,平息着心中怒火,命令道:“半年之内,本尊要看到成果。”

叶轻算了算,很是爽快地说道:“半年就半年,九千岁也得记好了!”

说罢,她转离开了宅子,往皇宫赶去。

叶轻做事稳重,张宁再想挑她的错处,根本找不出能让她退缩的地方。

虽然在张宁手下做事每天都很累,但叶轻也明白,张大人着着实实是有在教她事的。

直至入朝一月,张宁终于迎来了告老还乡的一天,由叶轻舟正式替代他,成为新人五官挈壶。

张宁拿着行囊站在宫外,一声粗布衣裳,与过路的官员格格不入,上的衣服比皇城外站岗的侍卫还要粗糙。

侍卫冷眼看着门口站着的张宁,好歹也是两朝元老,如今年事已高辞官还乡,却没有一个人前来相送,实在有点可怜了。

不过这也是能够意料到的事,毕竟张宁在朝时,检举了不少贪污官员,朝中不少人记恨他还来不及。

张宁能够安全返乡,已经是官员们大人有大量了。

“大人,皇城门前不得久立,您还是尽早离去吧!”守卫好心提醒了一句,却被张宁冷声呵斥:“这皇城大门当年重修,选址就是老夫定下的,今老夫再看看都不行了?”

守卫有些为难,但皇命不可违背,他们只是一个小小守卫,哪里敢违抗,“张大人,您莫要让小的们为难。”

张宁闻言,依旧不愿离去。

这里是他待了三十年的地方,纵使有无数人希望他离开,这里带给他的回忆都是存在的。

守卫看着张宁还不走,相视了一眼,便准备动手驱赶。

“你们想干嘛!”张宁后退了两步,死死抱住边上的栏杆,就是不愿离去。

叶轻受完交接礼,听公公宣读完旨意,再看周围时已经没有了张宁大人的影,猜想着是已经离开了,便来门口碰碰运气。

没想到刚来就看见守卫正在赶一名老人离开。

叶轻连忙上前,见是被守卫驱赶的人,正是已经脱去官服官帽的张宁。

“两位大哥,小弟我是新上任的五官挈壶,想与前辈说两句话,劳烦通融。”叶轻说着,偷偷给守卫塞了两锭银子,“这点心意,还请两位大哥收下!”

守卫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招呼边的同伴往回走。

“等等!”叶轻喊住了守卫,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他,低声说了两句话。

守卫闻言很是感动,抱拳对她拜了一拜,好意提醒了一句:“大人,皇城门前不可久留,聊完便请离开吧!”

叶轻颔首,很是礼貌地表了声谢。

看着叶轻舟的举动,张宁很是轻蔑地冷哼一声,转头不愿理会他。

叶轻看着张宁这般表,提着手中的酒,走到了对街的石凳上,拍了拍边的位置,招呼张宁道:“前辈可愿陪晚辈聊会?”

张宁虽然面上不屑,但毕竟这些时和叶轻舟待在一处,算得上是宫中这么多人里最熟络的人了,遂缓步来到了石凳边坐下。

看着宫门进进出出的人,张宁的眼中缓缓流露出几分悲戚。

叶轻打开了一壶清酒,放在了张宁手边,说道:“路上风大,喝点酒暖暖。”

张宁看了一眼酒壶,却没接过,并不愿接受叶轻舟的好意。

叶轻也不介意,拿着酒仰头喝了一口,缓缓道:“前辈可知,之前晚辈亦是不屑于这种金钱之事,但后来有人告诉我,想要在这条路上走的长远,打点是必须的。”

张宁却是不相信这种混账话,呵斥道:“就是有你这种人,朝廷才会如此污浊不堪。”

说着,他便要起离开,却被叶轻拽了回来。

叶轻看着一脸气愤的张宁,笑道:“前辈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三十载,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人债和贪污不是一件事。”

见张宁要反驳,叶轻未等他再挑刺,便说道:“人债不止于金钱,而贪污也不限制于钱财。虽都为讨方便而生,但其实不一样。待人友好,在力所能及之处帮扶他人,令他欠自己一笔人债,就算不成好友,也能在往后遇事时行个方便。”

她此一言,却是绕晕了张宁,张宁忿忿道:“这又与受贿行贿有何区别?”

叶轻摇了摇头,道了声“非也”。

“人关系处理好,遍地皆是好友,不管是在宫中,亦或是其他处,行走都是便利的。但受贿行贿却不一样,钱能买来朋友,却买不来人心,今我能用钱使你为我所用,明也会因为钱,我们倒戈相向。故此,人债可有,贿赂一事不可行。”

张宁还有异议,他看向守卫说道:“你用钱了,还不是贿赂?”

叶轻也看向守卫,解释道:“朝中贪污官员生活尚可,而前辈您这些年下来,勉强维持生计,所攒积蓄不多,就算也不会在自己上。”

张宁一听,有些吃惊地看着叶轻舟,忽而想起他是会道法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么邪乎。

“前辈不用想这么多,晚辈没有刻意窥探您的意思。只是您作为一名从八品官员尚且如此,这些守在宫外的守卫又能好到哪里去?对于他们最大的帮助,莫过于钱财。”说着,叶轻指了指她方才给了钱的守卫说道,“他的脚扭了,只用了跌打膏来处理,跌打膏还很劣质,不管这钱能不能帮到他,对他来说,都是去看病的机会。”

说完,叶轻又解释道:“这不是道法,是闻出来的。”

宫中守卫众多,有内城守卫与外城守卫之分,在内城行走的多半都是官宦加子弟,而没权没势的守卫这会派到边缘守着。

门口站着的这些守卫是内外掺半,但在门口风吹晒的,免不了受苦,不少权贵子弟都会借口推脱,最后吃苦的还是这些普通侍卫。

第187章 忘年之交

张宁听来听去,叶轻舟不就是在告诉他,他往的想法过于片面,可如今他已经辞官返乡,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老夫已经离开朝廷了,你想要辩驳这些,也不该对老夫说。”张宁说着,扭开了头,不愿谈下去。

叶轻摇头道:“晚辈说这些不是想讽刺前辈的处事,反而很是佩服前辈的认真。与前辈相处的这些时中,晚辈甚是觉得前辈有为人师之风,今之后,前辈与晚辈之间便再无上下之分,晚辈望与前辈做一忘年交,不知前辈可嫌弃?”

张宁目光微闪,但还是嘴硬道:“谁要和你这个小毛孩子做朋友!”

说着,他拿着包袱便起,正要离开的脚步微顿,回拿起桌上的酒壶,勉强道:“不过你小子往后若是遇了难处来寻老夫,老夫会看在今这番话上考虑考虑帮你。”

跟着张行这些天,叶轻多少了解了他的脾气,知道张行这是在别扭,不过他此话倒是承认了他们之后能够做朋友。

见张行拿着包袱离开皇城门口,叶轻追上前说道:“前辈,晚辈送您出城吧!”

张行摆了摆手,看起来自有其风骨,说道:“小子,老夫隐约觉得你不简单,但皇宫更不简单,往后的路可不好走,没必要在我这个老头子上花时间,回去吧!”

他是告老还乡,又不是马上就死了,回去之后,他自有乐趣,只希望眼前这个说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年轻人,真的能如他所言,从始至终,一如当初。

目送着张行远去,叶轻沉声一叹,走得离皇城稍远了些,低声召唤顾珏的暗卫。

“道长!”暗卫闻声立即出现。

叶轻上前询问道:“你替我去问问顾珏,能不能派个人送张行返乡,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朝廷命官,路上怕是不好过。”

暗卫立即颔首,回应道:“属下这就回禀!”

不过暗卫刚准备走,又顿住了脚步,回到了道长面前,犹豫了一会,方才说道:“道长若是能将对别人的好心挪一点给我们主子,主子也不至于整天苦闷了!”

他这也不是说道长不好,就是觉得他们主子一直在付出,就没看见过回报。

世人又羡又怕的九千岁,何时受过这等气!

叶轻低眉轻笑了一声,“我与他皆有心事,何时坦诚?”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暗卫听着总觉得道长说着话有点像是在失落?

想着,暗卫越发觉得奇怪,还是回去给主子禀报吧!

叶轻看着暗卫离去,环顾四周没有别人,孤零零地站在巷子里,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哪里好,何德何能让顾珏这么照顾她?

道什走在街上买吃食时,便见前面走着的人看起来像极了叶轻舟,连忙追上前唤道:“叶道友?”

叶轻闻声看去,见来人是道什,立即招呼道:“道什前辈。”

道什将手中袋子里的果子递给叶轻,问道:“你怎么失魂落魄的?前段时间听闻你进宫做官了,难道是官场不顺?”

叶轻摇了摇头,说道:“今是贫道上任第一天。”

这才第一天便告假出来送人,也不知回去该怎么和齐大人交代。

道什睁大了眼睛看着叶轻,惊讶道:“你真成那个什么五官挈壶了?”

叶轻闻言,点了点头。

道什收起手上的纸袋子,跟着叶轻一块往皇宫走去,接着问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钦天监难吗?”

他就知道他的感觉不会错,叶轻舟看着年轻,但上总有种很老练的气场,若是不看他的外表,总会觉得此人是个得道高人。

当除祟大会,他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更是有点傻里傻气,但以他行走人间这么多年,还是决心赌一把,就赌叶轻舟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果然,他还是赌对了,叶轻舟与云联道长联手除祟,还在宫中拿到了一份官职,那岂不是就表明,他在宫中也有了个朋友。

“接下来……”叶轻看着近在眼前的皇宫,本还涣散的精神缓缓凝聚,正色道:“接下来,我要搅乱这朝中混沌的风云。”

到底会越搅越乱,还是破开云雾见苍天,便待时间验证了。

叶轻缓缓走近皇宫,忽而发现不对劲,转头看向还跟着她的道什,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是……顺路?”

道什一愣,他可没说过自己也讨了份官职的事,叶轻舟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

叶轻随口答道:“官员嘴碎议论了。”

进了朝廷才知道,原来话家常这种事,不只是街头民妇才会做的事,这些自诩权贵的达官贵人们也干这种事。

平里闲下来没事做了,便三五成群地聚着,聊着宫中近来发生的事。

听他们说这些,她都不用费心去打听了。

道什忍不住嘟囔道:“还以为能吓到你,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

在除祟大会之后,便有道录司的人来寻他,想着左右也无事,民间百态他前半生已经见过了,便想见识见识官场百态。

他原以为叶轻舟也会来道录司,却没想到听到他去了钦天监这个消息。

“下次休沐,你我好好庆贺一番如何?”道什提议道。

叶轻点了点头,这自然是好的。

道什现下在道录司当值,便等于她在道录司也有了消息来源,和他多些接触不是坏事。

叶轻在宫外溜达了许久,本以为回到钦天监免不了责罚,刚进门迎面便撞上齐子真,却没想到他压根就没有计较的意思。

“将张老送走了?”齐子真看了看叶轻舟后,没有人跟着。

叶轻点了点头,答道:“送走了,多说了两句话,耗费了些时间,恕罪。”

齐子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回来就去做事吧,本官还有事,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说完,他提步匆忙离开了钦天监。

叶轻平里见到的齐子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今天却是行色匆匆,怎么这么奇怪?

第188章 纸人小弟

果不其然,她刚走进门,就听见其他官员议论道:“听说皇上近病了,找了太医都不管用,现在把钦天监、礼部的人叫了过去,恐怕是招惹了邪祟。”

“可不是吗?自从城门外的邪祟除了以后,皇上看起来便有些不正常了,城外的邪祟到底除了没?”

众人议论着,纷纷看向了一旁正在偷听的叶轻舟。

叶轻闻言,无辜地抬头看向众人,说道:“云联道长说是除了的。”

反正云联不在,他们想追究也没办法。

官员们深知云梦泽的地位,被叶轻舟这么一提醒,便不再议论除祟的事。

但叶轻的兴趣确实被调动了起来,凑上前问道:“大人,皇上到底怎么了?”

好歹叶轻舟也是新来的,相较于之前的那个张宁,这个叶轻舟看起来要好相处许多,有了比较,官员们不自觉地对叶轻舟的态度好了一些。

不过他们现在谈论的是皇上,也不敢太伸张,便有官员低声开始解释道:“还不是自从你与云梦泽来使除祟之后才有的事,从那以后,皇上就一直心悸、头疼,晚上也睡不安宁,换了好几个太医都没辙!”

“是啊,所以齐大人和礼部道录司、僧录司的两位大人也过去了,万一真是出了什么邪祟,你这个新上任的五官挈壶便要派上用场了。”

说着,围在叶轻舟边的官员们讪讪地笑了笑,讨好似的络招呼道。

叶轻抵触地缩了缩脖子,突然说道:“下官想起今还未计时,先行告退了!”

说着,她灵活地从人群中穿了出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面前的公文微思。

当她与云联禀报时,刚说到“良妃娘娘”时,便被皇上打住,当时他就已经有了抵触。

只不过这半月里她也没见着皇上有什么异样,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想着,叶轻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捏了一个纸人出来,取了自己的一点指尖血,点在了纸人的脑门上,低声道:“我血为饵,引魂前来。”

她的话音刚落,钦天监院内立即起了一阵大风,叶轻手上纸人的眼睛紧接着闪了两下。

“果然是皇宫,冤魂也多。”叶轻咋舌道。

随之,她低声对着附魂的纸人说道:“帮我找个人,带句话。”

纸人受了叶轻的指令,点了点头,爬下了桌子,沿着墙根离开了钦天监。

叶轻在进入皇宫后便可以查看过宫中部署,纸人在宫中按照叶轻的指示在宫中行走。

走着走着,小纸人顿住,抬头看着高高的匾额,上书着“司礼监”三字。

小纸人疑惑地点了点头,吃力地爬过门槛,正要翻进去的时候,就被侍卫一把揪住。

“谁在宫中乱扔纸张,扫洒太监呢?”侍卫说着,便要将纸人丢到门外。

却见那纸张像个人一般站了起来,气冲冲地重新爬上了门槛,指了指里头,又指了指钦天监的方向。

“什么意思?去西边?”侍卫纳闷地看着纸人,这东西哪儿来的?谁搞的?为什么这么像个人?

小纸人见侍卫一点都不懂,忿忿地跺了跺脚,猛地指着司礼监内,又指了指自己。

见侍卫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小纸人背过,露出了它背后的符,随后再指了指院内。

“你……道录司得往这条路走,好像就是在西边。”侍卫见小纸人指来指去的,看见它后的符就明白了,大抵是道录司的东西溜出来了。

小纸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问道长该怎么办时,突然听见又有了脚步声。

它站在门槛上,仰着头看向来人,只见来者和道长描述的一样,穿着一紫色,是这里头长得最好看的人。

终于见到真人了,小纸人立马从门槛上跳下来,跑向顾珏,抱着他的鞋不撒手。

“道长让你来的?”顾珏看着拇指大小的纸人,略有些熟悉感。

小纸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就听见眼前的这个人突然下令道:“关门。”

随后,它便被这个人带了进去。

顾珏凑近了观察这个只画了眼口的小人,如此拙劣的画技,这世间也是少有。

“顾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一直不吱声的小纸人突然开口说话,冒出的声音竟然就是叶轻的。

此时叶轻正借口去茅房,蹲在小角落对着另一个小纸人说着话。

顾珏看着毫无生机的纸人,挑眉说道:“若是本尊记得不错,道长说过半年内不会与本尊见面。”

虽是如此说,方才就有人前来禀报张宁之事,后脚道长便自己找来了。

道长终归是得由他罩着。

叶轻撇了撇嘴,倔强道:“这不算见面。”

说罢,叶轻立即问道:“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她问的着急,生怕等会就有人过来了。

顾珏低声笑了笑,回道:“道长何出此言?”

看着主子突然如此和蔼可亲,太监们吓得久久回不过神,他们听东厂跟着主子的人说起过这事,主子对那道长的态度有别于所有人。

平里只要他们做错了什么,便有酷刑等着他们。

但听说这位道长不同,她不论做出什么事,主子都不追究,主子甚至为了道长背弃了自己的原则。

这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厉害!

叶轻见顾珏卖关子,没那么多耐心,赶紧说道:“别卖关子了,皇上什么时候不出事,偏偏在我上任这段时间得病,我可不信什么缘分、机缘巧合。”

顾珏将纸人放在了一遍,低头翻看着桌上的奏折,与小道长谈论起宫中大事,反倒一点也没有那些大人一般紧张。

“只不过命内侍给皇上换了一种熏香罢了,是皇上自己想多了。”

皇上每使用的熏香多半都是安神之效,只不过这几的熏香中,被他加了几滴活血沉香,味道较之前要浓烈许多。

加之年底兴修,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内监已经要开始准备,他递了一份后宫修缮的奏折,将良妃娘娘故所良栖宫放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第189章 良妃之子

皇上不是生多疑吗?他只要稍微提上一些,皇上自然就会不由自主地多想。

之后他再命宫人平里说话时,时不时提及一些字眼,皇上自然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这一多想,头疼自然就来了。

顾珏却没有一点心虚,要是皇上行得正坐得端,可比怕一个已经故去多年的后宫妃子。

当年被可以掩盖的事,现在,他便要将这些事重新搬上台面。

叶轻道了声:“果然。”

如她所料,顾珏参与了这件事,只不过她不明白,顾珏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了皇上,还是为了良妃娘娘?

“顾珏,其余的我不过问,我只问一句,你要做的事会不会牵扯到其他人。”

她不管事,不代表事就不归她管。

云梦泽做的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天下安宁,百姓安定。

若是顾珏要做的事,有悖于云梦泽道义,那她便不能遵守。

坐在司礼监的顾珏缓缓看向面前堆叠的奏折,他又何尝不想少与人牵扯。

但却时常事与愿违。

“本尊只能保证,不会牵扯无辜之人,其他人,本尊不会留。”阻碍了他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铲除。

叶轻心中默叹,应道:“好,你说,我信。”

顾珏握着笔的手一顿,浅浅地笑了笑,看向小纸人时,它上微薄的一点灵力也消失,已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纸片了。

叶轻撕碎纸人,埋在了树底下,面色如常地走回了钦天监。

五官挈壶平里没什么大事,除了掌管刻漏记时外,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叶轻坐在位置上摆弄着张宁前辈做的小型漏刻,低眉微思着。

顾珏此举一下,宫中并无鬼怪,那她要怎么做才能博得皇上的信任?

他会这么做,她是理解的。毕竟靠自己的力量从一个从八品小官做到掌控朝局之人,就算是顾珏也花了好几年,之前她夸下海口,说自己会在半年之内爬高,顾珏定然是不相信的,所以才会找机会帮她。

顾珏做的这件事办完,之后她还有后招,足够让皇上信任她。

不过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她和良妃娘娘扯上关系?

而那个良妃娘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已经故去多年,皇上记着,顾珏记着,就连城门外的孤魂野鬼也盼着她死。

想着,叶轻转头对着一旁的灵台郎,问道:“大人,下官想问问宫中有没有那种冤案奇案?”

在苑莲口中,良妃一下子杀了一大批宫人,定是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不过就是个小官,哪儿能去调旧档来看,只能借由其他官员的口得知了。

灵台郎听叶轻舟这话,只觉得这大概是作为道士,比较打听这一类的事儿,便说道:“要说什么冤案奇案嘛,前些年倒是有一桩。”

叶轻闻言,竖起耳朵凑近听。

见状,灵台郎更是有了兴趣,讲的也起劲,说道:“前几年后宫有一口枯井,突然开始冒水,还莫名其妙泛着金光,你说邪不邪乎?”

叶轻闻言噤声,深知此时并非什么奇闻异事,便说道:“敢问还有其他的传闻吗?”

“这还不稀奇?”灵台郎看着叶轻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心中不感叹,果然是修道之人,就是比他们见多识广些。

见此,灵台郎又想了想,总算想起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太子妃与良妃同时得子,良妃之子一出生便夭折了,而太子妃的孩子没撑多久,被良妃娘娘给……”

说着,他的手作刀刃,在脖子前划了一下,“这本是后宫常见之事,可是听说,太子妃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所以将两人的孩子调换了,良妃杀死的,其实是自己的孩子。”

叶轻心惊,这的确是一桩惨案,也难怪良妃后来会疯掉,生产之后就得知自己的孩子夭折,担心太子妃得势,便加害嫡子,却不知嫡子才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又与皇上什么关系?为何顾珏在与皇上提及此事时,皇上会如此心忧?

于是叶轻便问道:“后宫妃子内斗,但是还是太子的皇上不管吗?”

灵台郎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皇上十有**是知道的,奈何皇后娘家实力无法撼动,就算知道是皇后掌控一切,也无可奈何。”

从灵台郎口中,叶轻听出了几分对皇后的畏惧与讥讽。

可良妃会不会动手,与皇后会不会反抗,其实不是同时存在的条件,即使皇后不动手,良妃也不安分。

倒是可怜了良妃的小皇子了。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初出茅庐,往后还望大人提携!”叶轻很是规矩地给灵台郎大人行了个礼。

见新人很是客,灵台郎对此也甚有好感,摆了摆手说道:“好说好说!”

叶轻坐回位置时,心中已有一计,若是猜的不错,皇上应当是对良妃娘娘心中有亏,可能是因为良妃丧子之事,亦或者是良妃之死一事,不管是哪件事,只要皇上在意,那便有机可乘。

趁着宫门还没下钥,叶轻遁形偷偷溜进东宫,现在皇上还未立太子,所以此处还保留着皇上还是太子时留存的模样。

皇上还是太子时,只有三个妃子,太子妃为一,其他两名妃子共居一院,叶轻在东宫绕了两圈,缓缓停在了无人的院子里。

皇宫里现下只剩下新生亡魂,以往的那些孤魂早已被前来祈福的云梦泽弟子带走,所以就算良妃的亡魂尚在,而已不会出现在此处了。

叶轻环视着院落,这里年久失修,已经有些残破,但还是看得出曾经有两人居住的痕迹。

她们格迥异,其中有一人张扬一些,所以所用物拾偏华丽,颜色喜浓烈。

叶轻走进陈设精致的房间,此处仅剩一些并不值钱的摆件,其他的藏品已经被搬空,但看布置便知这屋子的主人很是享受。

皇宫之内不会有尚存多年的厉鬼,皇上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既然如此,她便送皇上一个新魂。

经年无人前来的院子,却在傍晚时分突然起了一阵飓风,吹落满树的枯叶,枯叶渐渐汇聚,竟在房中凝聚出一个人形。

第190章 深藏不露

叶轻看着人形,缓缓掏出一张符咒,贴在了它的额头。

瞬间,周边的飓风骤停,由枯树叶堆积而成的人形这样间化作灵体,虚幻、隐约,却毫无生气。

叶轻领着它来到了院中树下,看着它呆滞地看着前方,叶轻低声唤道:“你站这儿就好。”

这个灵体与之前在皇陵召唤出来的不一样,那些灵体是生灵幻化出来的,本就自带灵气,但它不是,它是枯叶,没有了任何灵气。

虽然表呆滞,但容易cāo)控,不会在宫中乱走。

叶轻在它脚下又布了一层阵法,确保万无一失,看着它低声道:“贫道过几再来看你!”

说完,她摆了摆手,离开东宫时,重新遁形,在下钥之前,离开了皇宫。

叶轻离开后,一道影缓缓落在东宫围墙上,他走向树下的灵体,看了一会才离开。

沉寂了许久的东宫良栖宫迎来了客人,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昨齐大人去面圣后便没有再回来,叶轻第二起了个大早,特意去钦天监听墙根。

便听见齐大人与监副正聊起此事。

“皇上头疼不止,御医也拿不出个办法。”齐子真无奈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房梁。

皇上昨天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三天内一定要查出原委,轻了减俸禄,重了那可就是杀头的罪。

昨天面圣时,已经有一批御医被拖下去杖责了,他总觉得,或许他很快也会如此了。

监副疑惑道:“不是说京城的邪祟已经被驱赶了吗?况且云梦泽来使在宫中待过一段时,不是也说没什么事。”

齐子真叹道:“怪就怪在这里,道录司与僧录司昨夜招来了一大批道士和和尚,在宫中祈福,也没看见有什么动静,但是皇上却一直说头疼。”

这下,御医说不是病,修士说没有鬼,皇上顿时更气。

另一位监副见状,想起外头还有一位修道的,或许可以试一试,便说道:“齐大人,那个叫叶轻舟的不就是道士,不妨让他去试试?”

齐子真不假思索便反对了,“这件事本官昨便想过,但上次是因为有云梦泽弟子在旁,成了事也有云梦泽一大半的功劳,毕竟谁也没有亲眼所见,谁都不知道那个叶轻舟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要是成了,本官自然服气,但若是不成呢?钦天监可赔不起。”

他是钦天监监正,要是真找不出来宫中的鬼祟,只能说是他并不合适此事,皇上再想怪罪,他也不会有命之忧。

可是要真的把叶轻舟派去了,事要是搞砸了,那叶轻舟多半是没命了。

他没命不要紧,距离科考还有小半年,张宁大人刚走,他要是也出事了,五官挈壶谁来顶上?

这么一说,监副也跟着齐子真一个样,靠着椅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叶轻舟听着里头的话,低眉思考了起来,齐子真想的的确不错。

之前她为了藏住锋芒,刻意不邀功,反倒成了狐假虎威,齐子真定是不放心让她代表钦天监前去查看。

她要做点什么才能让里头的几个人放心?

叶轻正想着事,突然看见有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状,叶轻抬头看向来人,只见来者是灵台郎大人。

“有事吗?”叶轻问道。

灵台郎看着叶轻舟发呆了半天,闷闷道:“都叫你半天了,想什么呢?”

叶轻笑了笑回道:“没想什么。”

听着他不老实,灵台郎也没多问,毕竟谁都有发呆的时候,便指了指外头,说道:“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道录司的。”

一听是道录司,叶轻眼睛一亮,正愁没有更多消息,道什就找上门了。

她很是激动地从位置上站起,对灵台郎答谢道:“多谢大人。”

话毕,她立即跑出钦天监的院子,便将道什果然站在门口等着。

“前辈找晚辈何事?”叶轻上前问道。

她有预感,道什是为了皇上头疼的事前来。

果然如叶轻所料,道什愁苦地叹了一声,说道:“皇上患上头疼症一事你可知?”

叶轻点了点头,“听说了,怎么了?”

她现在的份毕竟只是个小小的从八品小官,听到的事只能是大概,所以在道什面前她也得装傻。

道什将叶轻拉到一边,低声道:“皇上上压根就没有鬼祟的邪气,但他这样子又想是思虑过多,不知道友有何办法?”

叶轻低眉想了想,惋惜道:“前辈就说这些,我哪有什么办法应对,还需亲自看看,才知分晓。”

说着,叶轻感知到不远处的门口正站着几个人,似乎是在偷听。

道什一听有些着急,“别说你先看,老夫也想看,但我们是什么份,怎么可能看得到皇上的真容。”

他能知道的报,还是从左正一大人那儿了好久才出来的消息。

若是能亲眼见上一面,他或许还能知道更多。

原以为叶道友能有什么办法,看来还是得亲眼见上一面才能知道啊!

“不过……”叶轻突然出声道。

她低头微思,手指摩挲着下巴,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

道什见状,立即凑上前问道:“不过什么?”

叶轻看了看左右,便见躲在门口的那群人赶忙藏了回去,心中偷笑了一声,说道:“办法是有的,就是有点大不敬。”

道什闻言,立即让他噤声,“你先说说怎么做,要是要得罪圣上,那这件事我们不干涉也罢。”

叶轻闻言点了点头,道什倒还算理智,于是便道:“晚辈能驱使纸人替我前去查看。”

说着,叶轻拿出一张纸,作了个纸人出来,口中念叨了几声,那纸人似乎就有了生命一般,站在了叶轻的手掌上。

看着这般奇事,躲在钦天监门口的几位大臣们纷纷傻了眼。

这种术法,应当不是每个道士都会的吧!难道这个叶轻舟真的有点本事?

这件事立即传到了齐子真的耳朵里,他正在为这件事犯愁,就听闻叶轻舟真的会道法,赶忙带着监副一起那看。

第191章 病急投医

只见叶轻舟正驱使着一个纸人在地上走来走去,看着就像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孩子。

“只要让这个纸人溜到皇上面前,晚辈便能借由纸人的视角查看皇上的况。”

道什听闻,眼睛一亮,赶忙说道:“你能确保不被发现的话,那边试一试。”

叶轻立即收回纸人,冲着道什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不被发现倒是不敢保证,不过不让皇上追究我们倒是可以做到。”

闻言,道什便同意可以如此做。

叶轻刚将纸人放出去,便看见齐子真仓皇从钦天监中跑了出来,一把捞起地上的纸人,阻止两人继续胡闹下去。

“你们这是胡闹!这里是皇宫,不是乡野市集,皇上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吗?”

齐子真低头看着手里的纸人,只见它原来还是安安分分的,突然就动了起来,吓得他立马撒手,跳的老远。

“你……这……快收走!”

叶轻冲着小纸人勾了勾手,它便很是听话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短腿很是灵活地爬到了叶轻的手上。

随之,叶轻手掌合上,再打开时,原本在手中的纸人化作点点尘屑,飘散在了空中。

“大人莫怕,这只是聚灵附体的小招数。”叶轻解释道。

她方才见齐子真吓得脸都白了。

齐子真闻言,确实嘴硬说道:“本官没有怕!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官害怕了!”

叶轻见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就当刚才看到的都是假的,谁让齐子真的官职比她大呢?

“不过……”齐子真上下打量着叶轻舟,考量之下,朝他招了招手,说道,“外面说话不方便,进去再说!”

叶轻呆呆地点了点头,随着齐子真往院内走去。

道什见状也想跟上,却被钦天监的人拦在了门外。

“道友,那老夫呢!”道什仰着脖子看向钦天监内,高声呼喊道。

叶轻回头看向被拦在门口的道什,对齐子真解释道:“这位是下官好友,松鹤观的道什,现于道录司任职。”

齐子真闻言颔首,但就是没有放人的意思,“道录司的人便去找道录司的商量,叶大人是钦天监的,既非同道,便不要过多牵扯,以防结党营私之嫌。”

叶轻眼角微抽,她和道什能结什么党,一起修仙吗?

道什见钦天监的人拦着,多半是要独揽功劳了,甚是不解,他又不是来抢功劳的,就是对此事好奇罢了,这么警惕做什么?

想着,道什对门内的叶轻招呼道:“道友,老夫先走了,若是有困难记得来寻老夫!”

他也没见着叶道友出手,不过见他今使用聚灵术如此娴熟,道行应当不低。

他加入官场不为名不为利,就是来体验体验人生,奈何官场人心复杂,总以为他贪图什么,何必呢?

想着,道什抚了抚袖,转离去。

看着他仙风道骨的背影,齐子真突然问道:“叶轻舟,你说的松鹤观是什么来头?”

叶轻不假思索道:“天下人知,道有云梦泽,佛有云居寺,却不知天下道门前三另外两家,一是苍明山青龙观,二是齐州松鹤观,虽不及云梦泽出门,倒也是自成一派,道意颇深。”

齐子真噤声,他好像刚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嘀咕道:“这样的人才,不如挖来钦天监做事?”

叶轻没理会齐子真的小心思,对于道什,他什么都不求,还是留在道录司更适合他。

“大人想要下官做什么?”叶轻寻了个话头,转移齐子真的注意。

齐子真立即想起还有要事要说,便将人又带进了内务处,并严令止其他人靠近。

虽然叶轻舟会道法这件事许多人早有耳闻,但到底没有亲眼所见,万一一传十十传百,把道法传成妖术,他们钦天监名声也不好听。

所以当初他为什么要招惹这个麻烦?齐子真不开始回想,

叶轻乖乖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看着齐子真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耐心等待着齐子真开口要带她面圣。

齐子真一边走着一边考虑,毕竟把一个刚上任的小官带到皇上面前,万一搞砸了,还得是他这个监正背锅。

可是这个叶轻舟看起来又有点门道。

叶轻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走来走去,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微微有些无奈地移开了眼。

齐子真看着一脸天真无辜的叶轻舟,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要怎么才能知道皇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叶轻想了想,答道:“若是能当面细问,得到的结果已经是最详尽的,但若是不能靠近,远远看看,也能看出些门道。”

反正总比他们现在坐在这儿纸上谈兵来的强。

闻言,齐子真咬了咬牙,说道:“那好!明我带你去见一面皇上,不过皇上愿不愿意让你看,那就得看皇上的意思了。”

叶轻颔首,她也知道齐子真虽然是监正,但也不像顾珏那样,说要见皇上,就能见的。

为了让皇上更加害怕,叶轻偷偷溜去了良栖宫又加了点东西。旁人远远看向东宫,便会有雾气弥漫,好似里头真的有什么东西一般。

她这一招,在次进宫赴职时,还未走进钦天监,便被齐子真拽着去了皇上的寝。

“真邪乎,昨天才说要带你去看看,昨夜便又添新事,皇上气得取消了今早朝。”齐子真背后一阵虚汗,他今早天未亮,便被喊进宫来,一来便看到眼底无非的礼部尚书,看来昨夜又是一夜未睡。

一打听才知道,昨夜东宫突然变故,宫墙之内起了浓浓迷雾,命侍卫进去查看,一走进去便迷失了方向,根本看不清前路,只好全部撤回。

毕竟是曾经住过的东宫,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的确怪渗人的。

所以他随口提了提叶轻舟,礼部尚书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跑到皇上面前举荐,皇上听了果然应了让叶轻舟来面圣。

别以为他不知道,礼部尚书这是要甩锅了,凭什么要钦天监担着!

没想到他再三推脱,皇上还是执意要叶轻舟过来一趟,大概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第192章 以退为进

叶轻早就意料到会出现这般状况,立即跟着齐子真往皇上寝走去。

只见寝外候着一大波人,内更是什么味道都有,药味、烧符纸味、檀香味杂糅在一起,叶轻刚进来就觉得头疼。

她看向屋中的香炉,宫中的人已经排查过了,没从香炉中发现什么,大抵是顾珏已经把沉香换掉。

也就是说,现在皇上的头疼完全就是自己在多想。

“皇上,钦天监五官挈壶叶轻舟来了。”德胜公公见来人,低声唤醒上躺着的皇上。

顾宪有气无力地抬眼看向来人,出声问道:“叶轻舟……你可有办法治治朕的头疼?”

这下,叶轻知道自己真的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不过她丝毫没有慌张,镇定自若道:“回禀皇上,下官自有办法!”

齐子真见叶轻舟才刚进门,皇上一问话就答应,他真的看清状况吗?

顾宪眼前一亮,这么多天以来,叶轻舟是第一个给他准确答复的人,遂说道:“你要什么,尽管吩咐宫人,只要治好朕的头痛症,朕大大有赏。”

叶轻微笑颔首,转面向屋中跪着的大臣和嫔妃,朗声道:“除御医外,其他人且退了吧!”

听他这一说,屋中众人很是不满道:“皇上龙体欠安,怎由得你在此胡来,本官必须要看着!”

“就是,皇上心忧得很,臣妾在此也好为皇上宽心。”

叶轻看着七嘴八舌的大臣和嫔妃,冷不丁地来一句,“娘娘们、大人们,皇上若是想要治好头疼,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要是她边也来这么多人整天叨叨个不停,别说头疼,她的头估计得炸。

听到叶轻舟这话,屋内骤然沉寂下来。

顾宪看了一眼德胜公公,示意他屏退所有人。

“皇上有旨,留太医院柳大人、郭大人,其余人退下吧!”德胜公公高声说道。

方才叶轻舟的话他们还有些不满,如今皇上都下旨了,他们不得不离开。

这大好的侍疾机会,竟然给了一个刚上任的新官,论谁心里都不好受,各宫娘娘心中憋屈着,摇曳着姿缓缓离开了寝。

看着所有人离去,叶轻松了一口气,耳边终于清静了。

“请打开寝的门窗,摘掉室内所有带有气味的东西,包括熏香。”叶轻说着,抱手俯微鞠,对周围的内侍与两位太医院大人都是毕恭毕敬。

柳甚作为太医院院使,听闻叶轻舟的话,顿时茅塞顿开,拦住了边想要阻止的郭御医,说道:“叶大人是想换气?”

叶轻点了点头,解释道:“下官懂得道理不多,但这么多人聚在一间屋子里,人闷也会闷出病来。再者,仅是下官闻便能闻出这些天屋中更换了不下五种熏香、七种花束,皇上头疼愈来愈烈,多半便是与此有关。只需开窗通风几,皇上的头痛症便会渐渐减弱。”

顾宪虽然心里还有事,但叶轻舟的话着实有道理,那些人走了以后,耳边顿时清净了,开窗之后闻到的空气也是清新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皇上的闷气短已解,那时常听到呜咽声,又作何解释?”御医不服不忿地问道,这样的解决办法他们又何尝不知道,但屋中那么多达官贵人,他们哪个得罪得起。

叶轻舟真是好命,得了皇上相互,否则就是方才那么多大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闻言,叶轻再次环视了一圈寝宫,目光瞅准屋内的环形物体,只见窗边便摆着一块玉环。

不过她并未声张,对皇上说道:“微臣今感觉宫中煞气略重,似乎是从东宫中发出来的,下官斗胆,想去东宫看一看。”

顾宪皱眉,并不愿承认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生出了鬼怪,脾气顿时不如之前温和,对于叶轻舟之前的轻抚头疼之感谢也淡化了许多。

“东宫不过是多年未打扫,近潮气略浓才起雾,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顾宪摆了摆手,想要让叶轻舟退下。

叶轻却并不这么认为,她在钦天监做事,近来天气如何,他们钦天监怎会不清楚,最近天干得很,前几齐大人还下派了小心火烛的告示,皇上为了打发她,竟然说出露气重这种话。

不过她没那胆子与皇上对抗,低声试探道:“云梦泽弟子来过皇宫,明明没看出有什么端倪,偏偏就是皇上头疼这几生出异象,微臣是怕……”

顾宪闻言,心中一惊,叶轻舟说的不无道理,但为何是在他的东宫?

看着叶轻舟颔首跪在前,顾宪有些晃眼,之前见到的叶轻舟畏畏缩缩,一副市井小人的模样,但现在他说起话倒是不卑不亢了?

原来这小子是在利用他的同心获利吗?

顾宪朝着德胜公公招了招手,命他将自己扶坐起来,他冷眼看着叶轻舟,问道:“怕什么?”

叶轻低眉,声音微弱道:“皇上九五之尊自然是不怕的,但在宫中居住的娘娘、行走的大人们许多,微臣以己度人,想来他们也是惶恐的。”

顾宪闻言冷声一哼,讽刺道:“哦?朕怎么不觉得你惶恐?”

叶轻眼睛微眯,没有任何遮掩道:“还请皇上恕罪,的确是微臣当初欺骗了皇上,微臣一傲骨无法在民间施展,从小受苦,长大后又看着一些百姓流离失所,便萌生了想要建功立业、为民造福的念头,所以才……”

顾宪大骂一声“混账”,但他头痛刚好些,现在气盛,头又开始疼了起来,看着叶轻舟更是不悦,质问道:“既然有心,便去参加科考,坑蒙拐骗来的东西,你也敢要!”

叶轻心中冷笑,坑蒙拐骗?皇上这些年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坑蒙拐骗?上行下效,她作为百姓,也只是效仿罢了。

“皇上!”叶轻大喊了一声,将顾宪吓得不轻。

她跪拜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微臣家中贫寒,监考官员根本不让微臣通过,微臣只能出此下策!”

第193章 扮猪吃虎

顾宪顿时被叶轻舟的话堵得没话说。

朝中贪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没想到连地方都已经污浊至如此,司礼监到底有没有再认真排查,怎么到现在还没根除。

看着趴在地上的叶轻舟,顾宪沉沉地叹了一声,钦天监监正今还与他说过叶轻舟的好话,说他在钦天监认真做事,恪尽职守,是一个认真做事的好苗子。

事已至此,是他颁布的旨意,现在撤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顾宪摆了摆手,看着叶轻舟就来气,便让他先下去。

叶轻再一次爬下,直言道:“皇上,微臣态度有假,但所学之事是真,宫中确有邪祟,若是不尽快祛除,恐会生变啊!”

顾宪皱眉道:“道录司僧录司联合排查,你们钦天监也从旁协助,都查不出所以然,你此言是在说他们学艺不精吗?”

叶轻立即说道:“皇上,微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宫中异象似乎是民间小把戏,大人们不知晓也是常事。”

顾宪顿了顿,良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问道:“你的意思是东宫里的那些迷雾是小把戏?”

叶轻知道皇上又要挑刺,便说道:“兴许是有百姓亡魂祈求皇上帮助,这才进了宫,只是找错了地方。”

她倒是看出来了,皇上别的本事她没看出来,挑刺的本事倒是一绝,要是去做个绣娘,一定是一把手。

顾宪听着她这话,之前的气焰倒是消下去几分,便说道:“去东宫看看可以,不过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准外传,否则杀无赦!”

叶轻不卑不亢地看着顾宪,缓声道:“微臣是皇上的臣子,对皇上不利的传言,微臣不会肆意外传。”

她说了,只是肆意外传,偶尔和别人讨论讨论也不算犯事。

叶轻舟此话深得顾宪的欢心,他看向德胜公公,微微点了点头。

德胜公公一会,上前对叶轻舟说道:“大人,请随咱家来。”

叶轻却抬手拒绝,“此时还不是时候,想必皇上是夜幕之后才会听到呜咽声吧!”

顾宪闻言颔首,“确实。”

叶轻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那便只能在那时再进入,还请皇上微臣前去准备些东西,待酉时之后,微臣再进入东宫查看。”

方才叶轻舟的问话令顾宪有了几分兴趣,听到他现在的请求,不算过分,便应了。

叶轻告退之后,离开寝宫时暗暗看了一眼一旁的德明公公,转离去。

她在花园假山边等了一会,便见德明公公端着一碗茶走了过来,想必这就是开溜借口了。

“道长有何吩咐?”德明公公低声问道。

叶轻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说道:“酉时我会支开皇上,带人进入东宫,届时你留在皇上寝,将窗前那块玉环换成别的东西,长的圆的方的都行,就是不能用空心的。”

她可以制造假象,在东宫里制造迷雾,放个灵体作游魂,让皇上信以为真,但皇上能听到的呜咽声还是需要解决。

德明公公微笑着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叶轻挑眉,看着德明公公意料之中的神,顿时明白了,问道:“你们主子让你这么做的?”

空心物拾放在风口会产生气流冲击声,这一点只要玩过哨子的人都会知道,没理由排查不出来。

大抵是德明公公在每次排查的都时候就换个物拾,迷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德明公公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笑意却又告诉叶轻,的确如此。

叶轻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随后说道:“你先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不好。”

她还能埋怨不成?是她说的半年内不与顾珏联系,他做了什么,自然也不能过问了。

她在寝宫待了一早上,回到钦天监时已经是午时,齐子真站在院内来来回回走动,生怕叶轻舟回不来了。

不过看见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时,齐子真突然怒火中烧,上前就揪住叶轻舟的衣领,斥责道:“当着皇上的面顶撞那么多妃子大臣,你不要命了!”

他要不要命无所谓,他们钦天监不能受到牵连!

叶轻愣了愣,很是不要脸地回道:“大人放心,下官很好。”

齐子真被叶轻舟气得都快没脾气了,见他一个人回来,后也没跟着其他人,问道:“怎么样了?是被罢官了,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进天牢了?”

叶轻走回自己的位置,拿着被她放置了结界的书箱,从里头掏出自己吃饭的家伙。

看着叶轻舟桌上渐渐被摆满,齐子真诧异地看着桌上的罗盘、八卦、铜钱剑,还有一些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你这些东西……怎么拿出来的?”齐子真看着不过就是头大的书箱,怎么装进这么多东西。

叶轻没做解释,转言说道:“酉时下官要进东宫一趟。”

钦天监众人随之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叶轻舟被皇上认可了?

叶轻没再多留,以采买之名溜出了钦天监,喊上道什出去吃饭去。

“你说皇上同意你去东宫看看了?”道什一只手收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菜吃饭,听到叶轻舟的话很是诧异。

叶轻点了点头,看着一大桌的菜,扒着饭碗吃了起来。

道什好奇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他可是听说了,礼部、钦天监的人都是无功而返,结果叶小道友一去,就把皇上的头疼给治了。

叶轻笑了笑,不敢邀功,“皇上哪是头疼,就是被烦的,一屋子的人,不停更换的刺鼻熏香,不头疼才怪,我也是钻了空子。”

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顾珏将沉香加入皇上的熏香中,导致他头疼是起始,但真正让皇上一直头疼的确实那满屋子前来“关心”的达官贵人,至于窗前的玉环,那只是对皇上病再添一把柴火罢了。

叶轻掐头去尾,对道什只说了非她与顾珏做的事,反正这件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她没什么好遮掩的。

第194章 窃玉偷香

道什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就不怕那些贵人们祸害吗?”

叶轻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叹道:“自然是怕的,但我是为皇上办事,大人们想要怪罪,也得看皇上三分面子。只不过一会进入东宫,我定要事成,届时有了皇上依仗,在宫中也会好过一些。”

道什闻言,沉声也是一叹,现在朝中寒门子弟不好过,他们这种半道入朝的更是艰难。

他在道录司尚不起眼,虽然无聊了些,但命无忧。

可是叶小道友现在可是在钦天监做事,那是实实在在的从八品官员,不说得罪皇上,就是得罪随便哪位大人,都是不好受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两杯清酒下肚,总算结束了这顿饭。

看着酒楼内的两人的确没有异相,藏在暗处的人缓缓退去。

看似半醉半醒地叶轻感应到暗处的人离去,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与道什继续打着马虎眼。

卫军回到皇宫后,立即走进御书房参见皇上,将方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

顾宪略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叶轻舟的确不错,若是可塑,将来可做他的眼线。

想着如此,顾宪对酉时有了几分期待。

叶轻在宫外晃dàng)了小半,带着暗处跟着的人一会逛逛纸钱店,一会又去城外寺庙求了个平安符,将那些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差不多时候了。”叶轻看了看天色感叹道。

跟着她一路的人也感叹,终于结束了。

便见叶轻舟终于肯回宫,他们也终于能撤了。

看着别家护卫这么跟着,顾珏手底下的暗卫不仅嗤之以鼻,就跟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喊累,一点都没有做暗卫的天分。

叶轻舟一进宫,消息便在宫中传开了。

随着叶轻走向东宫,还没到东宫大门,就见路边站着一堆宫人,更是有大臣也站在此处。

不过再往前走,便有侍卫拦着,他们想进也进不了。

叶轻走向东宫前的宫道,见门前只有德胜公公,没有皇上,上前问候道:“德胜公公好!”

德胜公公闻声,立即回应,“叶大人终于回来了,要是再晚些,咱家可就要派人找您了!”

只见叶轻略有羞愧道:“需要采买的东西太多,路上耽搁了,还望公公见谅!”

她往四周看了看,疑惑问道:“皇上如今在何处?”

德胜公公言道:“皇上尚在御书房,东宫现成了晦之地,皇上大病初愈,来此处不好!”

叶轻咋舌暗叹:“怎会不好,皇上这些天头疼,听到的呜咽声,已经是今溃散的征兆,可能已经被吸了些精气。”

德胜公公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拉着叶轻舟小声问道:“吸了精气会如何?”

叶轻看着他,突然摆了摆手,不再往下说:“皇上是真龙天子,肯定不会出事的,只是普通人被吸去了生气精气,定会觉得浑乏力,对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更是会手脚发虚、头昏脑涨、恶心想吐,严重的话,可能会……”

说着,叶轻做一手刃,在脖颈前划拉了一下。

“不过皇上是天子,不会出事的!”

听着叶轻舟声音发虚,德胜公公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安了起来,接着问道:“咱家就是问问,若是普通人遇到了这种况,该要如何处理啊!”

叶轻闻言,略有沉思地想了想,说道:“需打散吸**气妖孽的魂魄,再将苦主生魂拔出,放回就好了。”

说着,她立马又补充了一点,“苦主最好跟着,否则生魂在路上运久了,会散开的。”

她此话并无破绽,就算皇上去问了其他人,也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只有皇上过来,他边的那些内侍也会跟来,这样寝的守卫就会松懈许多,德明公公也好动手。

德胜公公闻言一懵,很是机灵地转了话题,道:“距离酉时还有时间,道长再准备准备便可进去了,咱家还有事,先走一步。”

“下官明白,有劳公公走一趟了!”说着,她毕恭毕敬地朝德胜公公鞠了一躬,目送着他缓缓离去。

酉时一到,叶轻在东宫门口燃了一炷香,随后抬步缓缓走近了迷雾重重的东宫内。

原先做好的灵体所在的位置,叶轻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在何处,她闭着眼走到了良栖宫的树下,等待着时机。

她在燃香的时候,偷偷在门口布了阵法,可以知道外面来了什么人。

她左等右等,居然没等到皇上过来。

“难道皇上不怕死了?”叶轻疑惑道,略有些困扰。

“他方才召见了礼部道录司、僧录司,这会在赶来的路上。”

迷雾之中突然传来了顾珏的声音,叶轻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很快找到了他。

“合着还是去求证了。”叶轻不冷笑,她还是没做到让皇上完全相信的地步。

感叹归感叹,叶轻抬头看向顾珏,问道:“那你怎么来了?”

不是约定好了半年内不联系吗?顾珏突然找来,莫不是计划有变。

顾珏低笑了一声,俯在叶轻的唇边轻啄了一下,低声道:“自然是来窃玉偷香了。”

外面站着一堆人,只因为这层层迷雾看不见他们,他们要是真的在这里做了什么,他们也发现不了,这样想来还刺激的。

叶轻捂着嘴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珏,“还以为你是为了正事而来,没想到你死不改!”

她话刚说完,就感觉到顾珏又贴了过来。

他捂住了叶轻的嘴,靠在她耳边说道:“道长可要小心了,外面的人可不少,皇上也快到了,声音太大,别人可会误会的。”

他也想让所有人误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叶轻忿忿地推开了顾珏,低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别告诉她是为了这档子事,顾珏没那么无聊。

顾珏也知道小道长是生气了,立马就老实了许多,解释道:“原是有一堆话想与道长说,想告诉道长,本尊想她了,奈何道长不解风,只好作罢。”

第195章 真龙显形

顾珏说着,将一张纸塞进了叶轻的手,语气突然正经了一些,“原先驱散的那些游魂,现在就在京师如今的城镇中游dàng),虽然没有作祟,但也是把百姓吓得不轻,这里是各个城镇分布游魂的地图和数量,道长何时有需要,便可将他们解决。”

叶轻收了一块迷雾,给了自己一点视野,低头看了看顾珏给她的地图,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有何不对劲的地方?”顾珏见小道长脸色不对,立即问道。

叶轻一边看着一边摇头,说道:“数量不对。”

她在幻化灵体的时候算过数量,只有两百只,但是按照顾珏这个地图,少说也有四百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珏闻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说道:“本尊会派人继续追查,看看是谁在捣鬼。”

叶轻微微颔首,思虑之下说道:“你的人不管看到了什么,切不可贸然行动,一切等我们商议之后再定夺。”

不管是苑莲,还是其他城镇中的游魂,好似是有人故意将这些游魂塞进来的,到底意何为?

而且,这些凭空出现的游魂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再cāo)控这么多游魂?

叶轻想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待眼前的事处理好,她要书信一份给云梦泽。

突然出现这么多游魂,定然是有地方大乱。

想着,叶轻立即对顾珏说道:“顾珏,去查查有没有地方近来突然爆发瘟疫、洪水、旱灾此等天灾!”

一下死了这么多人,要是**不可能不被发现,定然是有人降灾人间了。

顾珏闻言,立即点头,“本尊这就去查。”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没走,直愣愣地看着叶轻。

叶轻感觉到皇上已经坐在东宫外了,她需要马上动手,等会迷雾散去,顾珏不能待在此处。

“你快走,一会皇上要是看见你,不好解释。”叶轻催促道。

顾珏回着“好好好”,但是脚步却一步未动。

他伸手拉来叶轻,俯环抱住了她,低声道:“小道长如此绝,说半年不见便是半年不见,可知本尊半不见你,便会寝食难安?”

叶轻低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内心,不让自己现在就沉沦,她轻声嘀咕道:“又不是不回应你,只是现在你我都有重担在……”

顾珏心中一跳,问了一句:“本尊喜欢道长,谁都阻止阻止不了,就算明娶了你,皇上前来指手画脚,也不行。”

他知道道长是在埋怨他还有事没与她说明,但是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过往都交托给了她,只是道长还没权衡好心思,不肯接受罢了。

道长虽然一直在推开他,但现在将他推开的距离短了,总有一天,小道长会心甘愿住进他的琼玉。

想着,他看向了门外,虽然还是迷雾,但也猜到了外头的人都在等待,便低声对叶轻说道:“道长知道的,本尊说话算话。”

言毕,他转消失在了迷雾之中,叶轻想要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他的影。

会不会有一,顾珏会真的这么消失在她的眼前?

叶轻突然心烦意乱了起来,念了多少遍清静经都没用。

再等等,等到半年结束,她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拿到了进入黄陵的办法,等到云梦泽的事解决。

她也害怕顾珏会对她失望,但是在顾珏和天下人面前,她只能选择天下百姓,人间支撑不了再一次浩劫。

那样尸横遍野、万鬼齐哭的场面,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越是这么想,叶轻越发觉得口发闷,对顾珏的愫就越是压抑。

她伸出双手,于前结印,金光咒一出,东宫之上突然出现一朵黄云,那云如朝如旭,在傍晚时分的天空中格外显眼。

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睛看着天上的异象,只见那朵黄云突然下放了一道光柱,刺眼的黄光照进了东宫,将被迷雾笼罩的东宫包围,一点点驱散宫内的浓雾。

“真龙显形了!皇上真乃天子!”跟着皇上一道来的官员见状,立即拍起了马,高呼着话,跪在了地上,朝着天上的黄云与皇上跪拜。

一旁的其他大人皆是,闻声纷纷跪地参拜。

顾宪受着所有人的参拜,甚是受用,很是满足地看着东宫内。

只见原先满是迷雾的宫,渐渐变得清晰,笼罩着东宫的黄光也随着渐渐变淡,缓缓归于黑暗。

顾宪看着内况看向边的卫军,坦然道:“你们进去帮帮叶大人。”

卫军闻言立即受命,分了两支队伍进入了东宫。

顾宪看着放在宫前的香渐渐燃进,心中竟然有了几分惶恐。

突然进去的卫军仓皇地从里头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指着内说道:“皇上!叶大人说良栖宫里有东西!”

“良栖宫?”顾宪疑惑地说道,惊讶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目光看向东宫,心跳略有些加快。

“皇上!”德胜公公看着皇上就这么走了进去,赶忙跑上前说道:“皇上,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晦气,快……”

“这里是朕曾住过的地方,你说这里晦气?”顾宪很是不悦地看着德胜公公。

闻言,德胜公公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扇了自己两巴掌,赔罪道:“皇上恕罪,是老奴说错话了!但是老奴也是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啊!”

顾宪听着他的声音甚是觉得烦人,对着边的卫军问道:“确定叶轻舟就在良栖宫?”

卫军立即颔首,回禀道:“回皇上,属下找到大人时,大人站在良栖宫中的树下,似乎是在做什么法阵。”

顾宪闻言,加快了脚步走向良栖宫。

他若是记得不错,良妃生前极宫中的桂花树,每到秋季,她便会采些桂花做圆子。

现在也快入秋了,良妃去世也已经快要二十年了,一晃眼,二十年都过去了。

想着,顾宪眼中有些悲戚,走向良栖宫的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自从良妃去世,他就再也没有踏入良栖宫半步,没想到再来时,却是这般光景。

第196章 故地重游

顾宪一踏进良栖宫,就看见叶轻舟站在那颗桂花树下,拿着罗盘走来走去。

那颗桂花树许久没人照料,已经干枯多年,看着叶轻舟站在树下徘徊,顾宪微微晃神,竟然看到了良妃的声音。

他闭眼镇定后再看去,便能看见叶轻舟了。

叶轻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皇上正盯着她,出言问道:“皇上您没事吧?可是被这里的瘴气熏到了?”

顾宪回过神来,晃了晃神说道:“朕无事,只是故地重游,略有感叹罢了。”

他这话说完,心中很是惊讶,不解自己方才怎么会在叶轻舟面前如此失仪。

不过叶轻倒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认为皇上如此实属正常,人有七六,故地重游会伤感也是正常之事。

“皇上,微臣有了发现。”叶轻说着,引领着顾宪走到了桂花树下。

叶轻看着直站在原地的鬼魂,对着皇上解释道:“方才浓雾褪去,微臣便看见有孤魂在这棵树下徘徊,担心它逃脱,便用术法将她定在了原地。”

顾宪闻言,看向叶轻舟所指的方向,却什么也没看到,顿时皱紧了眉头,“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对的。”

毕竟是民间来的道士,保不齐会有些小把戏。

叶轻知道顾宪心里想什么,便说道:“皇上,还记得微臣曾说过,这件事只有微臣这种民间方士知道,朝中观中夜修炼之人无法解决,便是此意了。”

顾宪回想起,叶轻舟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便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市井之法。”

叶轻微笑了笑,从包袱里拿出了几片柚子叶,呈递到了顾宪面前,说道:“微臣找这些柚子叶许久,皇城繁华,无农耕之地,根本找不到这些柚子叶,微臣只能沿路出城寻找,正好在城外寺庙找到了此物。”

顾宪将信将疑地拿起柚子叶闻了闻,问道:“寻此物作甚?”

叶轻解释道:“柚叶湿敷于双眼,可见鬼。”

这些话,在初见顾珏时,她便解释过,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

她的道行比一般道士高深许多,当初也是和云阳华阳他们一起开的天眼,看到的比其他了更多了。

不过道行低一些的道士是看不见这些鬼祟的,更别说是寻常人。

她找来这些柚子叶,就是想让皇上也看见这些东西,从而相信她真的有本事,但又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特别有本事,从而对她产生猜忌。

顾宪眼睛一亮,但随后便是迟疑,柚子叶不过是寻常之物,为何会有见鬼之效?

叶轻舟若是趁他不注意做些轨事,岂不是防不胜防?

想着,顾宪对着后卫军招了招手,与他说道:“你试试。”

卫军很是惊恐地看着叶大人手中的叶子,要是叶大人说错了,那就是欺君之罪,他就会得罪叶大人,可要是没说错,他就是对不起自己啊!

见鬼什么的,太令人害怕了吧!

可是迫于皇上的威力,被喊上前的卫军只能按照叶轻的指示,将柚子叶湿敷在了眼睛上。

叶轻趁着这空dàng),继续装模作样的修复法阵去。

“摘下来吧!”叶轻蹲在树边,看似是在认真研究孤魂和阵法,实际上,确实在研究树下的蚂蚁洞。

卫军摘下眼睛上的叶子,突然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大喊着:“我的眼睛!”

他双手护着自己的眼睛,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顾宪见状,冷声呵斥道:“大胆叶轻舟,竟敢谋害朕!”

叶轻闻言,转头看向后方,见卫军蹲在地上一脸的苦不堪言,缓缓道:“就疼那么一下,别装了,睁眼。”

这个方法她又不是没给人试过,至于疼成这样吗?

被直接戳穿,卫军心虚地停住了声音,干笑了两声抬头看向皇上,解释道:“方才是真的很疼。”

说着,他就要看向叶大人,只见他后真的站着一个垂着头的鬼魂。

“啊!”卫军吓得一股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桂花树下,“皇……皇上!有鬼!”

叶轻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随即,她看向皇上,缓缓说道:“若是皇上不信,可再让别人来试验,微臣确实并无虚言。”

说着,叶轻不卑不亢地半跪在了地上,等待皇上的裁决。

但她的心中,却是早已知道结果。

顾宪看着叶轻舟动不动就跪下,冷声喝道:“朕在你们眼中,就是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叶轻低头回道:“不是。”

心里却说道:“是的。”

顾宪拿起一旁的柚子叶打量,随即说道:“德胜,准备一下,朕要试试。”

他是天子,自然要有一双看得见鬼怪是非的双眼,这是天命,他注定要成为最民主的天子。

德胜公公低声劝道:“皇上,龙体为重啊!”

他这才说完,就被皇上一眼瞪得不敢再言,只能命人搬来软座,取来干净的水,为皇上湿敷双眼。

当顾宪感觉到一阵刺痛,双手紧攥着扶手,没有吭出一声,缓缓摘下眼前的叶子,看到树下的孤魂时,也没有一点的震惊。

看到这般的皇上,叶轻不自觉的想起了另一个人,他曾经也是这般无所谓,或许说对这一切都很好奇更贴切。

“这是什么?”顾宪指着树下的孤魂问道。

他很确定,此人他从未见过。本以为还能再见良妃一面,却没想到今生确实无缘了。

叶轻指了指孤魂脚下的法阵,说道:“微臣方才布阵,查看了它生前所有记忆,它似乎是良妃的娘家人,生前一直被良妃娘娘托梦,近乎成为了它生前的执念,在死后,便自己找来了良妃嘱托的地方。”

她打听过,良妃是皇上还是太子时,于民间捡来的难民。

先皇曾经还因为皇上这般商量之举而夸赞过他,皇上曾经想要帮良妃找到家人,但一直没有结果,只能猜测是因为灾祸而断了联系。

这就是良妃即使再得宠,比皇后嫁给皇上还要早,却并未走上更高位置的原因。

第197章 日出东方

所以她现在提及良妃的娘家人,皇上也无从查证。

顾宪闻言,赶忙着问道:“它可说了良妃托的什么梦?”

“下官未问。”叶轻幡然醒悟一般,连忙走回了树下,拿着罗盘凑在孤魂边,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叶轻随后又是突然一副明白了的模样,连忙走向顾宪,匆匆说道:“皇上,微臣实在看不懂,只能见它所说的转述了。”

顾宪颔首道:“说。”

他倒要看看此人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意何为。

叶轻抬眼看了看顾宪的脸色,见他此时既不像是在伤感,又不像是在愤怒。

更多的,像是在看戏一般。

叶轻心中疑惑,朝廷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对这个良妃到底是还是不,明明再提到故地重游时,他的眼中是满满的怅然。

但提到良妃的夙愿时,眼中便再没了温度,仿佛将自己置事外。

叶轻心中斟酌了许久缓缓说道:“它说,良妃夜夜托梦,均是在忏悔当年所做之事,辜负了皇上对她的宠,奈何孤魂无处归,已是在无尽地狱之人,只能托付血缘亲戚,替她前来看一眼。”

她既不说破又不点破,凡是留了三分余地。

皇上与良妃的旧事,或许不止偷梁换柱这一件,万一他俩耿耿于怀的不是这一件,那她明说这件事,不就穿帮了吗?

她只把话说一半,剩下的留给皇上自己体会,他会自圆其说的。

想着,叶轻突然想起还有事没有补充,便立即说道:“它还说,它从未见过皇上,只能寻着良妃的气味找来,所以便找到了此处。至于这浓雾,微臣像是气与皇上的龙气相撞,才会产生这般异象。”

所以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良妃说要托梦见一见皇上,它却在良栖宫的原因。

还不是因为她不敢真的在皇上寝宫动手脚,万一出事了,被人抓包了,她的计划就泡汤了。既然皇上对良妃还是有记挂,此次地方又偏僻,正适合她下手。

顾宪闻言默然,在德胜公公的搀扶下,坐在了软座上,回想起了往事。

“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为何要娶她为妻!”

当时的良妃才刚入王府,他也以为可以和良妃共处,共享余生。

可是父皇也说了,若是不娶东方家的女儿,便不能做太子,他是不得已才……

再说了,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将来他要做帝王,不可能后宫只有她一人。

当初许诺的话,只不过是一时迷,她居然当真了!

“妃,本王也是有自己的苦衷!”顾宪那时还只是个王爷,皇上尚未立储,五子夺嫡,他不得不依仗东方家的势力再上一步。

再言,父皇是真的有意传位给他,不然不会嘱意让东方晓嫁于他。

现在再面对良妃,他虽然心中有愧,但更多的,确实对她不理解而感到生气。

“妃,待本王坐上东宫之位,将来便是帝王,到那时,你便是后宫嫔妃,何等殊荣!”顾宪规劝道。

良妃却是根本听不进去,甩开了顾宪的手,大声道:“我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她以为她这真意切的话能感动到他,却没想到这些话在顾宪心里只是笑话。

良妃虽然在闹腾,但顾宪在三个月后依旧大婚将东方家长女东方晓娶为正妃,同年入主东宫。

后来她与东方晓同时怀上孩子,他明明知道是东方晓背地里捣鬼,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知道她们暗地里互换了孩子,他依旧没有插手。

他要是插手,定会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他还是太子,随时有可能被驱赶下来。

他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挡他成为帝王,即使是亲生骨也不行。

只是他没想到,良妃就算是死了,心中还有芥蒂,他在她生前已经对她足够好,她还是不知足吗?

叶轻站在一旁,听得见顾宪的所有心声,不仅感叹,许诺的人是他,嫌弃她的也是他,合着要当天子的第一步,就是要所有人对他马首是瞻了?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随意许诺,给了别人期许,却又随意地击碎别人的理想,实在是可恶至极。

想着,叶轻更是觉得顾宪人品有问题。

“如今朕就在它面前,它已是完成心愿,将它送走吧!”顾宪从位置上站起,甩手便要离去。

叶轻赶忙上前问道:“皇上,您的眼睛……”

顾宪伸手触碰了自己的双眼,再看向树下的孤魂,决心还是将这个术法留下来,“朕乃天子,本就应该看清世间万物,叶大人处理完这里的事,来御书房找朕。”

说罢,他便带人离开了东宫,一如当年娶进东方家长女一般绝。

叶轻看着顾宪的背影,低声念道:“东方晓?”

看来这个皇后也是不简单的角色。

不过提起东方家,她这个常年待在山里的人都有耳闻,不过都是听云梦泽的孩儿们提起的。

就是说这个东方家权倾朝野,家族中每一个子弟都聪慧过人,鼎盛之时,东方家子弟更是担任了朝中大半官职。

对于现在的顾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在东方晓当上皇后之后,就没怎么再听到东方家的传闻了,当时她也没太当回事。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朝中真的没有人姓氏为东方。

当年发生的事,叶轻隐约觉得好像和这个东方家脱不开关系。

她暗自记下,回走向桂花树下,当着守卫的面用炽火符烧毁了灵体中的所有枯叶,自然就什么都不剩了。

看着无端燃起的火,站在一旁都看的守卫忍不住惊呼出声,在叶轻离开东宫后,更是聚在一起讨论起刚才发生的事。

“这个叶大人真是神了!”

“我觉得也是,你们看方才皇上看他的眼神,颇为赏识啊!”

“既然如此,你我何不早与那叶大人熟络?若是他有青云直上的一,我们也好沾沾光!”

“好啊!”

但叶轻此时心中却想着皇上突然又要找她,难道是要找她的茬?

第198章 抗旨不遵

叶轻一路思索,想着自己方才虽然有点越矩,但皇上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生气,不至于事解决了之后,把她叫过去私底下谈话吧!

难不成方才人太多了,他不好下手?

寻思着,她好歹也是过大于功啊,皇上不赏点她什么都说不过去了!

叶轻内心正是踌躇,路边的宫人又是一脸惊异地看着她,更是觉得意外。

她一路向御书房走去,正巧进门送茶水的德明公公,传音问道:“公公,是我。”

德明公公闻声,手中的托盘差点没拿稳,警惕地看向周围,却看到道长正站在不远处,不过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遂摇了摇头。

叶轻又道:“无碍,德明公公只需心想,贫道便能知晓。”

德明公公眼睛一亮,心想道:“道长想要问什么?”

叶轻见他上道,很是满意,便问道:“皇上归来后,可有异状?”

德明公公摇了摇头,“皇上回来之后并无异样,也未发现属下更换了玉环。”

叶轻意会颔首,正巧两人一路并肩走到御书房内门前,立即拉开了距离,看起来很是生疏的模样。

德明公公对着叶轻点了点头,先行进通报。

叶轻没在外头等上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皇上的声音,“宣叶轻舟进。”

随后,德明公公弓着腰走出了御书房,宣召叶轻进,并小声提点道:“道长,属下并未看出皇上有何意图,若是有任何异动,立即给属下示意,九千岁就在附近。”

叶轻心中一跳,顾珏在附近?他在哪儿?

叶轻颔首记下,抬步走进了御书房,佯装认真地下跪拜,高声道:“参见皇上!”

顾宪闻声,放下手中的奏折,他病倒的这几,岸上的奏折堆得有些高了,看着这些奏折,他少有的感觉自己还掌握着大局。

见叶轻舟跪在下面,他出声道:“起来吧!叶卿此次除邪有功,朕大大有赏!”

叶轻舟面色瞬间缓和,皇上不问东问西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皇上,微臣不敢居功。此次除祟成功,钦天监与礼部的大人们也是认真排查,若不是有各位大人提点,微臣也不能轻易找到线索。”叶轻说的真意切,全然就是要将自己的功劳推掉。

越是如此,顾宪越是觉得此人不自傲,可重用。

顾宪拿起在朝官员名册录,翻了一翻,只见钦天监没有位置给叶轻舟晋升了,便问道:“叶卿这般技艺,不若去道录司做演法如何?”

叶轻心中大动,钦天监五官挈壶正只是一个从八品官员,而道录司演法却是从六品,结结实实地跳了一大截,而正六品便能上朝,要比她预想的更快了一些。

“皇上,请恕微臣抗旨之罪!”叶轻咬了咬牙,还是拒绝了这个奖赏,她还不至于就这么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她要的是皇上信任她,而不是站的有多高。

若是因为手上掌握了权势,让皇上忌惮她,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至少皇上如今已经开始相信她的言行了。

顾宪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问道:“朕将你升官你还不愿,不是你说的要入朝为官为民为国?”

顾宪看着叶轻舟如此,自以为此人是要得寸进尺。

却没想到叶轻舟接下来说道:“皇上,微臣入朝不过一个月,朝中制度尚不了解,上下阶级也未熟络,如今突然晋升,只怕会引得其他大人不服。皇上愿意奖赏微臣,已是微臣福分,微臣何德何能再与皇上讨要赏赐!”

她这两所言全都是在以退为进,但事实也摆在了她眼前,皇上的确吃这一。

看惯了顾珏那种说一不二的子,她这种畏首畏尾的,反而会让皇上觉得新鲜。

顾宪听着叶轻舟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这么一看,他入朝也才一个月,正是对边官员都不熟悉的时候,等到他开始有了人脉,便不再好控制了。

想着,顾宪的目光又定格在了官员花名册上,思略许久道:“也罢,既然你才刚刚入仕,还是多学学为好,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上书到司礼监,他们会回你。”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司礼监确实是个重要之地,总管了宫中所有宦官事务,又负责批答奏章、传宣谕旨。

光是王玉一人在司礼监,便有司礼监总管、掌印大监、东西两厂提督,前两年他放过权,否则他的手上还会有一个南京守备的官职。

在京官员每需呈一份奏折,在外的官员这是每半月必须呈递一份奏折,这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数目。

所以司礼监的所有官员恐怕是朝中最清楚制度规章之人了。

叶轻颔首,有皇上这句话,她就算正大光明去司礼监都没关系了。

“多谢皇上提点!”叶轻感激道。

顾宪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叶轻舟此次的确有功,不赏不可,便说道:“听闻叶卿乔迁新居了?”

叶轻点头回答道:“微臣在京中居无定所,如今在朝中做官,便拜托友人替微臣寻了一处好宅子,已住进半月了。”

顾宪意会,立即安排道:“德胜。”

“老奴在。”德胜公公闻言立即应声。

顾宪斟酌了几分,缓缓说道:“既然叶大人乔迁之喜,便替朕准备一份厚礼,送到叶大人府上。”

德胜公公立即面露喜色,如同跟着叶轻一同沾光似的,连忙应道:“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办!”

皇上又问候了几句便不耐烦了起来,打法叶轻离开御书房,叶轻也乐得自在,在离开皇上视线后,迈着大步往外走。

现在天都黑了,即使繁华如皇城,也有累的时候。

叶轻独自一人走在宫道中,现在皇城已经下钥,她还走在宫中,这些侍卫也没一个上来驱赶,想来是皇上已经知会过了。

明明这一天其实没有做什么事,但叶轻还是觉得有些疲惫,还未洗漱便躺在是上,回想起今发生的一切。

却满脑子都是顾珏在屋中的那一吻。

“我真是疯了!”叶轻暗骂了一声。

第199章 宣读圣旨

下人见道长一进门就往房间走,一头往上栽,连忙劝说道:“大人,九千岁说……”

叶轻闻言,立即从上坐起,一脸迷茫地看向门口,问道:“顾珏?他来了?”

但她定睛一看,外头根本没人,便问道:“寻我何事?”

下人面色一滞,缓缓说道:“九千岁说了,每定要督促大人沐浴之后再入眠。”

他们明白,现在道长府里做事,他们的主子便是道长,不可再叫九千岁为主子。

但是九千岁果然很是了解道长,她一回府就直接往上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叶轻眼角微抽,本是要在上再赖上一会,就见下人簇拥而上,直接将她拽起送进了浴室。

“主子脾气臭就算了,下人规矩也这么多。”叶轻在浴室中随意找了个地方又坐下歇脚。

站在外头的下人听去了,忍不住笑道:“大人现下我们的主子可是您!”

叶轻忿忿道:“那你们还听顾珏的,把我从上拽起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着实有些为难,九千岁的话他们要听,道长的话他们也得听,这倒是令他们两难了,遂说道:“大人,九千岁也是为了您好!”

叶轻突然想起什么,立即站起走到门边开门,出言制止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再提九千岁,听到了吗?”

还好皇上现在对她是放心的,没有派人跟来,但若是真的派人来了,听到他们张口闭口九千岁,她能有好果子吃?

下人颔首,低声提醒道长:“道长放心,暗处有我们自己的人,不会有人靠近的。”

叶轻闻言立即摇头,眉头微皱地看着暗处的人,说道:“你们回到你们主子边,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

暗卫分队头领立即出现,劝说道:“道长,主子担心您的安危,还是让属下跟着吧!”

叶轻知道这些人有这些人的难处,但是若是让皇上知道她这里戒备森严会怎么想?

“你们待在这里可以,但是除非我真有了命之忧,不然绝不能出现。”叶轻说着,顺着皇上的想法猜测,又说道:“若是我等到皇上重用,他定会安插眼线进府,你们在他手下待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下人与暗卫纷纷噤声,道长的顾虑他们明白,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职责。

暗卫头领上前道:“道长,属下明白,即起属下以危机时刻保护道长为首,必要时不会出现。”

下人中为首的名唤文晏,亦上前道:“大人放心,奴才们皆是普通人,唯大人马首是瞻,那三字奴才不会再提。”

叶轻闻言颔首,心里念道:“从今天开始,她也不会再在别人面前提起顾珏的名字,在外人面前,他们两人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既然要让皇上全心全意信任她,就绝不能让皇上知道她与朝中势力有牵扯,更别说是皇上一直忌惮的顾珏了。

虽然她知道顾珏一定会心有芥蒂,但她也明白,他会理解的。

次一早,在看到浩浩dàng)dàng)的队伍进入府内,下人们便明白大人昨夜的话的确是必要的。

叶轻整理好衣冠,连忙赶到门前迎接,见来人是德明公公,眼底闪过几分欣喜。

“道长!”德明公公尝试着心想。

叶轻果然听到了他的心声,问道:“何事?”

德明公公一边指挥着太监将东西抬进叶府,一边心里想着:“道长,皇上安排了一批人前来协助道长打理家务,他们……”

“无碍,来就来。”叶轻已经猜到皇上会派人前来,之前只是话语试探,现在便是时刻监视她的生活起居,这边算是皇上对她信任的重要一步了。

德明公公见道长如此自信,想来应该是料理好了一切,便放心了,开口对着叶轻谄媚说道:“叶大人深得皇上厚,昨夜皇上命人连夜准备了这些东西,一大早便差咱家给大人从来。”

叶轻立即意会,回应道:“劳烦公公了,进门吃口茶暖暖子吧!”

说着,她转头对府内喊道:“文晏,取本大人存了多年舍不得喝的毛尖给公公沏上。”

她的话一出,便被一旁的小太监记下,毛尖可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在朝中大臣家里提都不值一提,何况还是存放了多年的茶叶,叶大人竟然拿这样的茶水款待,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德明却是明白道长的意思,随后立即冷脸,拿出圣旨开始宣读,“钦天监五官挈壶正叶轻舟接旨!”

叶轻立即跪地接旨,“微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大人除祟有功,朕深感欣慰,念其乔迁之喜,朕赐礼来喝。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雕花红木桌椅三组,紫金宝瓶五个……”

叶轻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值不值钱,听着名儿应当都是家中能用到的,她倒是不怎么嫌弃。

德明公公念完一长串的物拾名字,叶轻听着头昏脑涨之时,便听到他又道:“叶卿新居无人打理,朕赐奴隶十人、护卫三人,愿叶卿无后顾之忧,心怀朝政,钦此。”

听着圣旨末尾,叶轻又有了几分想法,抬头讪讪地看向德明公公。

德明公公回到宫中时满脸的怒意,回到御书房后更是沉着脸许久不想说话。

顾宪略有疑惑,他就是让德明去给叶轻舟宣个旨,怎么看着就像是招惹了什么大仇人似的,便问道:“不是让你去宣旨吗?怎么这副模样?”

德明公公忿忿地说道:“皇上,虽说老奴只是个奴才,但今去宣旨,叶大人这般对待,老奴只觉得是在贬低皇上您!”

“哦?”顾宪来了兴趣,他见叶轻舟那模样,也不像是会欺负人之辈,“你说说看,怎么个贬低法?”

德明公公一提起今早的事,便觉得甚是委屈,“叶大人拿了存放多年的毛尖款待,还对皇上的赏赐很是不满意,命老奴带回了五个奴才。”

“有这等事?”顾宪闻言,看着德明公公,只见他面色犹豫,看起来是有事欺瞒。

第200章 属官官正

一旁的德胜公公看不下去,戳穿了德明公公的话,说道:“老奴怎么听说叶大人家境贫寒,平里家中只用清水饮用,见德明前去宣旨,才拿出茶叶。”

德明公公脸色一僵,小声嘟囔道:“哪有人拿那种东西款待人的!”

顾宪略有不满地呵斥道:“怎么你是在宫中待久了,胃口也养叼了?”

见德明这一句话有问题,顾宪便猜测他说的下一句也是有错的,便冷声问道:“从实招来,为何叶轻舟会命你带回五人?”

德明公公闻言,本来是僵着脸,被皇上这么一问,面容瞬间耷拉了下来,如实交代道:“是叶大人之前便买了下人在府中伺候,用不着这么多人,便让老奴带回来了……”

顾宪拍案骂道:“胡闹,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可知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德明公公闻言脸色瞬间不好,埋头喊冤道:“皇上,老奴知错!只是宫中近来一直有传闻,说叶大人会妖术,是他用术法迷惑了皇上,才让皇上如此重用,所以老奴才……”

德明公公这么说话,他心里也甚是惶恐,道长让他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要是皇上真的信了,那道长岂不是……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皇上大喝一声:“朕乃天子,有谁能迷惑朕,这些人平里散漫渎职,现在竟然开始质疑朕,反了!”

顾宪见德明公公满脸惊讶,冷声道:“朕念你一时糊涂,罚你三月俸禄,可有异议?”

德明公公立即摇头,“老奴知错!”

岂止是知错啊!道长真是绝了,竟然如此了解皇上,三言两句便让皇上完全信任他今所说,如此一来,皇上定会更加重视道长。

早上顾宪对德明公公说的话,没过多久便原封不动地传遍了宫中大小官署,没见识过叶轻舟之人,本就对他很是好奇,现在听到皇上这般维护,更是想见上她一面。

但那些被叶轻舟抢了风头的官员,一听到叶轻舟的名字便气闷,恨不得将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踹出朝廷。

叶轻回到钦天监时,看到院内所有人的表各一,迎面撞上个监副,他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监副大人……”叶轻正想打招呼,就听到监副一声冷哼,从她边走了过去。

齐子真与另一位监副听闻叶轻舟回来,也走出了内务处迎接,正巧见监副冷脸,便上前安慰叶轻舟道:“他就那样,之前替皇上看诊头疼病,他出了不少力,虽然于事无补,但他心里还是有芥蒂,你别介意。”

叶轻摆了摆手,她没那么在乎这些官员对她的名声,相反,这些人越是记恨她,她在皇上那里就越好找到靠山。

“此次诸位大人都有功劳,不过下官乔迁,皇上的赏赐便早来了些。”她昨见自己的功劳分散,看皇上那个样子,应当也是会给参与的官员一些奖赏的。

齐子真闻言眼睛一亮,低声夸奖道:“刚来朝廷,你还是避些锋芒要好,你是个会做人的,想来再多待些时,定能平步青云。”

他还是很看好这个半道来的江湖道士,他总有种预感,叶轻舟的能力还不止这些。

叶轻闻言,很是感激道:“多谢大人信任!”

随后她便以工作为由,回到自己位置上做事,但钦天监中一些人还是心有芥蒂她此次出了风头,便将不少杂七杂八的事物甩给她来做。

为什么他们在朝廷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还得不到皇上一句夸奖,这个叶轻舟就借由了云梦泽弟子的光入朝,还用她那什么巫蛊之术迷惑皇上的信任。

叶轻也不反抗,反正闲来没事,便帮忙处理其他大人塞来的事务,反正做的不好也不是她的锅。

她这么一做事,一连三个月都没有反抗,交回那些大人的事务也越做越好,近乎挑不出刺。

这一切都被其他中立派看在眼里,作为钦天监监正的齐子真更是关注此人。

叶轻舟老实本分,做事又很是认真,再过两个月便是科考,届时会有一批新人入朝为官。

所以通常在年末之时,官员们便会送礼行贿,以求上级能在科考前给他们安排一个好位置。

不过今年,叶轻舟的名字却被齐子真直接安排在了钦天监官正的位置。

这个奏折上递给了司礼监与皇上,近乎没有迟疑的通过了。

叶轻舟还在外头游dàng),就听见有人在喊她放置的傀儡,连忙返回了钦天监,只见齐子真就站在她面前:“齐大人?”

她连忙从位置上站起,问候道:“齐大人有何吩咐?”

齐子真见指了指叶轻舟面前的公文,说道:“你如此认真,本不该叫你,但还是有一事要与你说一声。”

叶轻疑惑问道:“何事?”她进来也没犯什么事吧!

齐子真见叶轻舟有些紧张,连忙宽慰道:“你别紧张,就是一会公公会来宣旨,之后你便是秋官正了。”

此次晋升的一共有三人,就属叶轻舟提升的最大。

叶轻眼睛一亮,官正可是正六品,钦天监官正一共五人,分、夏、中、秋、冬五官正,主推演历法,定四时用。

既然是正六品,那就代表着她也可以上早朝了。

听到叶轻被提携,共事的其他大臣脸色很是难看,纷纷置气。

叶轻也没管这些人什么,官正可是除监正监副以外钦天监最大的官了,除了高监副一直看她不顺眼外,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任官正一职,少不了齐子真的提携,司礼监那边有顾珏担着,自然是好说话的。

至于皇上那处,她这三个月来,工作认真,就算回了自己的府邸,除了睡就是看书,更是拒绝了一众邀请,除了皇宫,和与道什偶尔吃个饭,就没再出门。

她的这些事全被皇上派来的那些下人看在眼中,自然皇上也能知道。

如此一来,她认真做事,不与官员外交的名头,很快就能让皇上知晓了。

这事也要多谢谢皇上,派了这么多人监视她,反倒成了她的传话筒。

第201章 媒人上门

“多谢大人提携,下官定认真处事,绝不辜负大人期望。”叶轻抱手作揖,若是没有齐子真帮忙,她恐怕没有这么快到达现在的位置。

齐子真见他如此认真,感慨道:“若是人人都想叶大人如此认真做事,朝廷一定是一番新景象。”

他其实也是赞同张宁的,如今朝局混沌不堪,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些受贿行贿的官员从中作梗,今年晋升的三名官员中,唯有叶轻舟一人是他与另一名监副主张提携的,其他两人,一人是大理石少卿嘱意提拔的,还有一人不知贿赂了高监副多少,竟然让一直冷脸的高监副开口提拔。

虽然他是监正,却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小官,落到别人手里连口喘息的余地都没有,除了背地里和沈监副发几句牢,其实也无能为力。

齐子真叹息了一声转离开,叶轻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低声对边的鬼魂说道:“你先散了,接下来由我顶着。”

鬼魂一听,立马开溜,生怕道长反悔。

叶轻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公文就头疼,之前她那一副认真做事的模样,全都是做了个傀儡,寻了一个前朝状元的魂魄附装出来的。

她连云梦泽的事都不管,怎么会去管朝廷的这些破事?

不过叶轻也不傻,平里前朝状元做好的公文她都有再看一遍,对这些东西还是很上手的。

司礼监培养出来的传旨太监果然没有让叶轻失望,没让她等多久就来了。

待叶轻接下圣旨再回头看自己的桌子,上面原先堆满了的公文现在全被人搬了回去。

往欺负叶轻舟的大人们本以为这下完蛋了,定会被叶轻舟报复回来,却没想到他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到位置上收拾起了东西。

原先任秋官正的大臣调离了钦天监,位置正巧空了出来,一个下午的时间,钦天监的大臣一边处理着手上的公务,一边偷瞄着叶轻舟有什么异象。

一直到散值,也不见叶轻舟找他们说话。

其他四名官正倒是对叶轻舟很是好奇,只见他翻看着上一任秋官正留下来的簿子翻看,看这样子很是认真。

这回倒不是叶轻装出来的,只是因为官正这个位置她没接触过,平里五位官正也没有将事交给她来处理过,所以对于推演历法和定时还不甚熟悉。

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搬东西,又翻看了往年的历法,总算明白了大概。

叶轻舟的名号不说朝廷所有人,单单钦天监内,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其他四位官正也是看风向之人,现在皇上和监正都很是看好叶轻舟,他们若是太过于苛刻,那便是与皇上作对。

所以四位官正虽然也没照顾叶轻舟多少,但到底也是没欺负人的。

叶轻自从接管了官正,便被其他四人拖着熟悉职位,每看的书比她在云梦泽一年的都要多。

原先她看书总是以理解为主,看书多少只是外人衡量的标准。但现在却不是了,只要她看的足够多的,其他四人便不会再催促她继续换新的看。

叶轻一脸疲惫地回到府中,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文晏拿着一叠本子走了过来,叶轻只觉得有些发憷,不会回了自己家还得再看吧!

文晏将拜帖和邀请函放在了桌上,请示道:“大人,这是今的拜帖,需要小的给您推了吗?”

自从大人当上官正,这些拜帖和邀请就源源不断,每更是有媒婆找上门来,却被大人通通拒了。

叶轻看了一眼看帖,她不喜欢闹,这些个活动她可没兴趣参加,便说道:“全退了,往后再有这些东西,不用问我,直接推了。”

说着,她便要往软塌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回到府里我赶着睡觉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和他们周旋去。”

文晏收起桌上的名册,颔首道:“是,小的明白了。”

屋内的话尽数被门外偷听的人记下,再原封不动地传给皇上,见此,顾宪更是觉得叶轻舟此人有些稀罕。

他可是听闻叶轻舟现在朝中风评不错,认真做事、待人也算友好。所以不少大臣家的女儿嘱意想与叶轻舟见上一面的。

“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顾宪斟酌道,“马上就到年宴了,今年年宴喊上叶轻舟。”

德胜公公有些诧异,往年年宴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参加,叶大人才正六品便有了参加年宴的殊荣,皇上的确是看中叶大人。

叶轻为了更好拒绝这些拜帖和邀请,更是为了躲开那些媒婆,几乎是每都躲在钦天监里,竟然发现了看书的乐趣。

却没想到她这一举动,更是被不少人夸赞年少有为、孜孜不倦,来求亲的人更多了。

叶轻有些无可奈何,她哪儿娶得?她可是个女子,就算现在是朝中大臣,也改变不了是女子的事实。

她本以为这些事躲掉就算了,没想到皇上派给她一个她并不是很想要的殊荣,参加年宴。

叶轻看着文晏递来的册子,本想着让他拒了,毕竟往递来的拜帖和邀请函,抛去联络感的外壳,全是安排她与各家小姐见面的。

但这一次,文晏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册子放在了大人面前,说道:“大人,这是宫里人送来的,说是要您除夕当进宫赴宴。”

叶轻闻言,惊讶得嘴都没合上,皇上没发错人吧!她怎么就又得进宫了?

好不容易年末有了几天假,她还想着在府里睡上几,这么又有事儿做了?

她迟疑地打开册子,只见上面确确实实写的是她的名字,她顿时闭上了双眼,沉默了许久,唏嘘道:“想要的偏偏得不到,不想要的接踵而来!”

不过既然是年宴,顾珏应当也会到场,自从她与下人说了府中不能再提他的名号,她便再也没见过顾珏,距离他们的半年之约只剩一个月了,算这时间,应当是在科考之前。

四个月没见过顾珏,年宴上可偷偷看上几眼,这变成了叶轻前去年宴的唯一动力。

第202章 国色天香

叶轻平里不打扮,就连顾珏派来的下人都快忘了他们大人原本是女儿郎。

想着好歹也到了年末,就算是男人也该饬饬自己了,便在年宴当摁住洗把脸就要出门的叶轻,左右开弓对她上下其手。

“大男人的打扮什么?”叶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边的人帮她描眉画鬓,有人替她重新束发,还有人为她整理衣服,她就这么站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下人立即辩驳道:“描眉画鬓并非女儿家所行之事,只要是变得更好,男人描眉画鬓又如何呢?”

叶轻闻言一愣,没想到还有此等解释。不过顾珏整熏香抹粉这些人只怕是早就看习惯了。

虽然是宴会,但举办在宫中,她又是以臣下的名义参加,自然是着官服,看着下人们很是失望的收起一件又一件华丽的衣裳,叶轻提醒道:“这些衣服不要在府中出现第二次,若是被人看见了去,那你们是问!”

她刚让德明公公在皇上那儿给她建立了一个穷人的形象,可不能因为这几件衣服给毁了。

看着些衣服华丽的架势,就知道这是顾珏命人做的。

下人颔首,但还是觉得这些衣服有些可惜。

道长的样貌虽不如九千岁那般出众,但放在人堆里,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样子。

再加上道长这修道之人独有的神仙道骨的气质,更是觉得道长出众了许多。

他们方才只是简单的打扮,道长眉宇清明,双眼澄澈,皮肤虽不及九千岁一半细腻,但这般却给他添了几分男儿气质。

若不是知道道长的份,他们还真以为道长是男子。如今这么一大半,众人倒是期待起了道长穿上女装的样子,不知是违和,还是清丽动人?

叶轻听到这些人的心事,看着他们满眼写满了不争气,合着和顾珏待久了,满脑子想着怎么长的更好看?

样貌是爹生娘养的,再怎么改也做不了太大改变,再说了,她都这把年纪了,还作什么娥?

趁着眼前这些人没对她下手,叶轻抄起斗篷便往府外走去,迎面便是两名护卫。

“大人,小的请示随大人入宫。”护卫铿锵道。

平里大人们上朝,虽然人多眼杂,但护卫也是多的,自然安全。可是今不一样,守卫都汇集在宫中护驾,沿路守卫甚少,他们的份虽然不能进宫,但护着大人到宫外就够了。

叶轻拒绝道:“大冷天,大过年的,我已经吩咐了后厨做了饺子,你们在家里好好看家,等我回来。”

虽然这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作监视之用,但平里对她的好确实没话说。

大过年的,谁不想好好过年,偏偏她就要遭这个罪。

护卫闻言略有些感动,但还是不放心大人一个人出门,便劝阻道:“大人,这大雪天的,还是让小的送你吧!”

叶轻看向街上飘扬的白雪,即使上披了一件斗篷,还是觉得有些寒冷,便有了几分想要让他们劳心送一程的心思。

她正要开口,便听到远处缓缓传来了几声铃铛的响声,疑惑地往街头看去,只见一辆很是眼熟的马车正在缓缓驶来。

这时候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这年夜饭,城中闹起来也得等到夜幕之后。

可是这辆马车的出现,吵得整条街的人耳朵都振聋发聩。

马车有八角,轿檐挂着铃铛,铃铛乱响,随着马车缓缓向前,跟随着马车的随从敲锣打鼓,好不闹。

叶轻眼角微抽,猛然想起与顾珏的初见便是如此的聒噪。

“九千岁?”护卫看着朝他们缓缓靠近的马车眯了眯眼,眼中写满了不满和愤怒。

叶轻注意着在场每个人的表,除了顾珏派来的自己人,其他人全都是一脸和顾珏深仇大恨的表。

只见马车缓缓靠近,最终停在了叶府大门。

护卫立即将大人护在了后,质问门外的人道:“九千岁来此,有何贵干!”

王诩见此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大声呵斥道:“大胆奴才,见到裕王下,还不下跪?”

九千岁是别人对主子的敬称,而裕王可是皇上正儿八经赐的王位,这些人张口闭口九千岁,却不提主子的王位,定是对主子不满。

护卫相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听话地跪在地上,“参加裕王。”

叶轻可是听出了边两人一点敬意都没有,随后也是礼貌地扶手参见道:“参见裕王。”

她现在和顾珏可是不熟的份,自然是要做到礼数。

护卫见大人礼数为做周全,低声说道:“大人,裕王是司礼监掌印大监,您也得跪!”

叶轻闻言,恍惚间想起这真的和顾珏第一次见面有些相似。

但这一次,坐在华丽马车中的人主动推开了窗门,看向站在叶府大门口的叶轻。

顾珏看着站在原地的小道长,眼底没来由的有了几分笑意,细声点名道:“本尊听说叶大人名讳许久了,今一见,竟有几分仙子之资。”

叶轻眉头一挑,这又是什么夸人说话?

“若下官哪担得起这般夸奖,裕王下才是国色天香。”

她这话一说完,就听见有人笑出了声,疑惑道,她这么说有错吗?顾珏长得不就是很好看吗?

顾珏无奈地摇了摇头,国色天香还能夸男人?小道长莫不是这几被繁忙事务砸傻了。

但,这是道长夸的,他接受。

“叶大人夸人还真是……别出心裁。”说着,顾珏朝叶轻勾了勾手,说道:“叶大人倒是合本尊眼缘,方才听叶大人出门无轿,正好本尊顺路,今与本尊共乘如何?”

护卫心里暗骂,哪来的顺路,裕王府和叶府隔了五条街,裕王还真会顺路,顺到他们这儿来,又正好赶上大人出门。

不行,这件事必须要让皇上知道。

叶轻看了一眼护卫,他们一定是会将此事尽数告知皇上的,倒不如……

“我问你们,这个裕王的来头真的很大吗?”叶轻低声问两名护卫。

她现在的份是刚刚入朝的江湖散修,不认识顾珏很正常。

第203章 以己度人

护卫点了点头,眼中略有几分畏惧。

叶轻立即点头会意,决定道:“本大人如今在朝中尚未站稳脚跟,实在不能和他硬碰硬,若是今夜本大人回不来了,定要替本大人进宫鸣冤。”

护卫见大人如此决绝,便咬牙低声道:“大人,若是在宫中遭遇不测,定要与皇上直说,皇上会保护道长的。”

叶轻当然知道,顾珏此时出现,实在合她心思,太是时候了!

所以她借由今天这一出,定能让皇上有危机感,知道他再不出手,就要被顾珏下手了。

如此一来,她便能更快让皇上信任她。

叶轻点了点头,在王诩的引导下走上了马车,却坐在了车门前,似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和顾珏共处,毕竟在外的名声,九千岁可是从来不与外人亲近的。

她今即使借驾也不当太过亲近。

顾珏哪管那么多,看到小道长坐在车外,伸手便将人带了进来,对外吩咐道:“出发。”

叶轻瞪着顾珏,低声道:“你不觉得这样太奇怪了吗?”

顾珏从来不与外人接触,今偏偏过来接她,她知道顾珏的意思,但是外人不知道。

看到他俩这么亲近,她怎么和皇上解释。

顾珏有些吃味,没想到回到了京师,和小道长亲近亲近还要顾及旁人耳语,很是不满道:“再奇怪,遇上本尊便不那么奇怪了,凡事皆有本尊顶着,你怕什么?”

叶轻闻言,浑的刺渐渐收了起来,坐在顾珏边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再过一段时,皇上定能信我。”

顾珏微微颔首,应了一声,看起来却是一副并不认同的模样。

他微微收了收宽大的袖子,伸手为叶轻倒了一杯茶,“天寒,喝杯的暖暖子。”

叶轻接过茶杯,看着顾珏的表似乎若有所思,便问道:“你是不是有别的办法。”

顾珏微笑了笑,没有打击小道长自信心,但还是告知了她接下来的部分打算,“皇上没那么容易相信人,小道长现在做的一切,只能让皇上认为,你是个可以担任眼线之人。至于信任,怕是很难做到。”

他在皇上边待了这么多年,抛去这些年的锋芒,在他还是个普通太监,在皇上的提拔下任掌印大监,知道后来接手二十四监,任督公,所有人都觉得皇上很是看重他,但他很清楚,满朝文武中,皇上最是怀疑的,便是他了。

让他担任这么多官职,不过只是物尽其用,在接手之后,他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关于二十四监的各种安排,必须请示了皇上才可执行。

宫中所有宦官皆是不服他这个突然而来的大监,当年他吃过多少苦头,全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皇上看重他、信任他,但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得不到。

这半年里,小道长的确很努力,皇上也有了想要重用她的心思,但这绝不是信任。

他明白小道长的办法是想安安分分地让皇上觉得她是个没有心思之人,从而重用她,这样的办法,他又何尝没有试过。

如今的道长,不是也尝到这样做法的苦头了吗?

朝中眼红她的官员已经开始给她下绊子,接下来的路小道长会走的很苦,即使小道长愿意,他也是不忍心的。

叶轻闻言噤声,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听到顾珏这么说时,她心中的确是不服不忿,很是不赞同他的说法。

可是她心中又是相信顾珏的,便更是觉得两难。

叶轻尝试着争辩,想为自己扳回一局,道:“那我便做他眼线,如此一来,他定会……”

她说着,越发觉得心虚,话语声也越来越小,看着杯中的茶水发愣,气闷道:“我这半年来做的事,是不是都白费了?”

顾珏及时制止了小道长的内疚,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道长的手背,认真道:“非也,小道长的确可以做眼线之用,并且做皇上最信任的眼线。”

叶轻闻言,疑惑地抬头看向顾珏,问道:“我要怎么做?”

她承认,在动脑子这方面,她的确比顾珏要逊色许多。

顾珏没有急着回话,放着叶轻一个人坐在那儿干着急,等她渐渐平和下来,从屉子里拿出了一旁精致的小糕点放在了她面前。

“你现在是官员,不比女眷可以闪躲,一会进宫免不了要喝点酒,现在先吃点东西垫一垫。”顾珏说着,提着茶壶将叶轻的茶水又满上。

看着茶点,叶轻的心也没有之前那般急躁,浅尝了两口,微甜的味道很是适合她的口味,心更是愉悦了不少。

顾珏见势,这才说道:“想要做皇上信任的眼线,莫过于监视本尊。”

叶轻闻声看向顾珏,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诩跟在马车边,听着马车里时不时传出主子的笑声,道长的声音也从不悦到平和,心中更是高兴。主子闷闷不乐小半年了,也就是看到道长会这么开心。

突然叶轻的一声惊叫吓得王诩差点没站稳,“你疯了!”

发觉自己的失态,叶轻立马捂住了自己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珏,再次问到:“你真的没说错?你可知这么做风险有多大?”

顾珏却很是认真,所谓风险他早已估量,现在只是在询问道长的意见。

“风险有我承担,道长只需考虑愿不愿意。”

叶轻置气,“你说这话,是在质疑我的处事能力,还是觉得我就该活在你的影之下。”

这么久以来,顾珏总是这么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傻。

顾珏没想到小道长的反应会这么大,愣了半晌才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道长能够平安度。”

叶轻将手里的茶杯放回了桌上,回道:“我活着这么多年,大事小事什么没经历过,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无需九千岁多cāo)心。”

她承认,她是喜欢顾珏,但她绝不会喜欢到可以对他百依百顺,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想着,叶轻拉开车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马车,干脆利索地跳到了地面,自己走自己的。

第204章 别有企图

王诩立马喊队伍停下来,一路的吹拉弹唱瞬间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道长。

见道长一脸的愤然,王诩着急地跺了跺脚,他方才也是听到了的,主子的确是在为道长好,只是道长不愿意做被护着的人,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王诩赶忙跟上道长,“道长!道长您慢点儿!”

见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愿,王诩只能小跑着跟上,解释道:“道长,主子也是为您好。主子这些年没为谁低声下气过,习惯了那般说话,道长多担待。”

提到这事,叶轻就来气,更不想理人,拢了拢斗篷继续往前走。

王诩心中直哀嚎,两位主子生气,他也成了憋屈的,但面儿上还是劝说着:“道长,老奴看得出道长和主子是互相欢喜的,主子这般提议,其实也是有人终……”

“终什么终!他没脸没皮惯了,我还要脸呢!”叶轻瞪了马车一眼,甩袖继续往宫里走去。

被顾珏带了一段路,还有不少距离等着她走,才没时间和王诩继续耗着。

王诩看着慢慢走远的道长,又回头看向坐在马车里的主子,很是两难。

却听顾珏出声将他喊回:“不用跟着了,我们走。”

“主子……”王诩还想再劝,就见马车果真往前走,九千岁也确实没有要哄道长的意思,只能回到马车边。

他都没靠近,就觉得一阵冷在直冲着他的门面。

王诩低声道:“主子,您要是真喜欢道长,就不该这么气她,虽说道长不似女儿家,但好歹也是个女子,您老是这么执拗,道长再喜欢也顶不住您这么气她啊!”

顾珏坐在马车中,默默地看着道长用过的茶杯,许久没有说话。

叶轻一路走在路上,看着漫天飘扬的大雪有些愣神,“我在干什么?”

她明明可以御风飞到宫门前,为什么要自己走?肯定是被顾珏气傻了!

想着,反正京城的人现在都知道她会术法,叶轻便肆意了许多,聚了一团雪踩在脚下,借力飞到了宫门外,回头一看顾珏的车架还在慢悠悠的走,叶轻冷哼了一声,转头径直进了宫。

裕王下准许叶轻舟上马车的消息不胫而走,叶轻还没进宫,这些消息便被各位大臣知晓了。

正在准备更衣的顾宪听闻这个消息很是惊讶,撇去没什么人敢上王玉的马车,就凭王玉平里从不让人靠近这一点,叶轻舟今居然能坐上他的车架已是不可思议,难道……

“可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顾宪眼神逐渐狠,若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叶轻舟就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禀报的卫军想了想,回禀道:“叶大人似乎与裕王下起了争执,半道便下车了,一路上骂骂咧咧的,似乎骂了一句……一句……”

卫军支支吾吾,犹豫这话自己该不该说。

顾宪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就生气,催促道:“有话快说。”

卫军闻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微臣听到,叶大人骂裕王下不要脸……”

他的话音刚落,顾宪也愣住了,一时间没想到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德明公公暗自将这一切收进耳中,他也不知主子们是何打算,暗卫也没和他通过气,看着皇上现在这样子,好像是在怀疑道长了,便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奴才看着道长气质非凡,似有男生女相,莫非是裕王爷对叶大人有所图谋,这才让叶大人恼羞成怒了?”

主子对道长的心思那叫一个昭然若揭,可是外人却是不知道的。

被德明公公这么一说,顾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盯着他好一阵愣神。

宫闱之中,太监和宫女总会有些奇异心事,他这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原来顾珏也是的取向也是这么的……

想着,顾宪忍不住冷颤,随之而来的便是长长的叹息声。

他看向跪在面前的卫军,摆手让他退下,“既然裕王和叶大人之间并非坏事,便无需多管。”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需要他注意,王玉到底是对叶轻舟有意思,还是说对叶轻舟有别的企图?

他现下正重用叶轻舟,王玉突然这么做难免不会有其他嫌疑。

想着,顾宪又喊回了刚要离开的卫军,命令道:“去查查裕王近来与叶轻舟还有没有其他联系。”

看着卫军领命撤下,顾宪心中还是有事难以释怀,便对德胜公公说道:“命叶轻舟年宴之后来见朕。”

德明公公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待人不注意,立即通知暗卫禀报九千岁。

叶轻来到年宴宫时,大部分的官员已经来齐,看到她的到来,不少官员投来了好奇和嫉妒的目光。

叶轻默不作声地环视了宴会一圈,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三品官员以上,以及他们的家眷。

她平里接触的人多半都是钦天监,或者职位差不多的官员,想今这些官员,她还真没见过几个。

不过叶轻舟这个大名,在场的许多人倒是印象深刻。

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叶轻被小太监领到了角落的位置,刚坐下没多久,就见皇上边的德胜公公走了过来。

“叶大人,宴会之后皇上要见您。”德胜公公的声音不大不小,内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叶轻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受了意后立马就把头埋低。

她是真不想这么高调,被所有人盯着,哪有什么好事。

“哟,德胜公公怎么站在门口?是来迎接本王的?”顾珏还没走到门口,坐在内的众人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德胜公公闻言,面色先是一僵,随后迎合地笑脸道:“裕王下大驾,有失远迎,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王爷先请入座吧!”

说着,他便要给裕王领路。

却见裕王就没接着再理他,正转头看着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的叶大人,恍然想起方才听说的话,目光也带上了几分疑惑。

顾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了叶轻面前,俯看着坐在位置上的她,调笑道:“小野猫还生气呢?本王长得倒不至于让叶大人如此为难吧!”

第205章 宫中年宴

叶轻闻言怒瞪着顾珏,一口怒气在口闷着,恨不得伸手推开眼前的人。

“皇上命我年宴后议事。”叶轻对着顾珏传音。

只见顾珏眉眼一弯,心想道:“知道,道长小心些。”

叶轻应了一声,随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义正言辞对顾珏说道:“王爷,本官是朝廷命官,还请您自重!”

顾珏挑眉,虽然是笑着,但话语中皆是威胁之意,“叶大人初出茅庐,还不知道本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若是大人不答应,大人您觉得自己还能留在朝中吗?”

叶轻都还没表态,就听到詹事府詹事大人起喝道:“王玉,你别欺人太甚!”

虽然他们不知道叶轻舟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到达今天这样的位置,但王玉这般欺辱朝廷命官,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顾珏闻言,目光转移到了詹事大人上,眼睛微微眯起,写满了不悦,“詹事大人管的真宽,手都伸到本王面前来了?”

詹事噤声,方才的理直气壮显然少了许多,他也怕惹怒了王玉。

中正在坚持之时,在偏旁观许久的顾宪终于走了进来。

“朕尚未进就听见你们嚷嚷,究竟所为何事?”顾宪说着,很是不悦地看向詹事和叶轻舟。

叶轻心里摸摸嘀咕,合着只瞪没地位的人呗!

詹事背脊发凉,尚不明确皇上到底站在哪一边,他也不敢造次,想了想,便说道:“回皇上,老臣第一次见叶大人,前来打个招呼。”

“哦?是这样吗?”顾宪说着,看向叶轻舟。

叶轻闻言一愣,目光在詹事大人和顾珏上徘徊了一圈,要她偏袒顾珏,此时时机不妥,可是要她为詹事说话,心里也不愿,想着,叶轻便说道:“皇上,微臣卑jiàn),能与各位大人一起庆贺除夕已是幸事,那些琐碎吵闹的声音,今微臣权当听不见。”

顾宪听着叶轻舟这话,骤然间有些看不清眼前之人,更是不清楚她的立场,到底是愿意和王玉同流合污,还是和其他大人一般趋炎附势。

叶轻舟此话模棱两可,但又很是讨巧,若是觉得他说的不对之人,便是那发出吵闹之声的人。

可要真的觉得他说的对又不可,他此话一出定是得罪了詹事大人,毕竟在皇上问话之时,他并未声援詹事大人。

叶轻说完此话便再没吱声,只做一个听从皇上安排之人。

一时间,宫内寂静地有些吓人,詹事大人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努力地不再吱声,恨不得现在坐回去,权当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如此一来,宫门边便呈现了一种三足鼎立一般的气氛,叶轻舟不卑不亢地站着,皇上正有探究的眼神一直观察着她,而一旁的王玉似笑非笑,似乎看戏一般。

几声金玉搓擦之声打破了中的平静,众人往门外看去,只见是皇后与贵妃缓缓而来,她一踏进宫,皇上的目光便从叶轻舟的上一看,冷漠地看了一眼皇后,随后撇下姗姗来迟的皇后,独自走上高高在上的龙椅。

叶轻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虽说她已经听闻了皇上的心意对良妃更甚,对于皇后是一种似乎有些仇视,但又不得不依靠的感。

可是两人相濡以沫二十年,为何看起来更像敌人了?

她倒是看这位皇后很是可亲,虽然皇后已经有了些年纪,但她保养得十分好,脸上看不出一点褶皱。

她一举一动皆散发着端庄尊贵,本是柔似水的模样,目光中却是浓浓的威严。

叶轻看着东方皇后有些发愣,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

东方晓缓缓往前走,忽的在顾珏与叶轻两人之间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看向叶轻,头上的凤钗不过微微摇晃,站定之后如同一张浓墨画卷。

叶轻见皇后停下来看着自己,第一时间便是躲开眼神,但心中又是疑惑,遂又扭回了头,低头请安道:“微臣叶轻舟,参见皇后娘娘。”

东方晓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突然会心一笑,打趣道:“本宫远远看还以为是谁家小姐扮了男装前来,原是近来宫中赫赫有名的叶大人。”

叶轻脸色一僵,似乎是因为听到自己被说像女子才生气的。

东方晓立即赔笑道:“是本宫眼拙了,叶大人莫怪!今是除夕,叶大人岁安。”

叶轻闻言,本着自己是小官,不能使脾气的准则,立即回应皇后道:“祝皇后娘娘年年有今,岁岁有今朝。”

看着下其乐融融,顾宪只觉得心中很是膈应,冷声道:“皇后何时与叶大人如此亲近,朕怎么不知道?”

东方晓听闻,并没有被指责的尴尬,反而坦坦dàng)dàng)地回应道:“本宫只是看到这般大的孩子,便会想到本宫早夭的孩儿罢了。”

这下轮到顾宪下不来台了,他根本不愿提起当年的事,便冷声命令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回来。”

东方晓冷声笑了笑,转缓缓走向高座,跟在她后的贵妃这才敢落座。

叶轻见状,忍不住挑了挑眉,看话本里头,皇帝的后宫总是在争宠,怎么今亲眼一见,并非如话本所说。

顾珏见小道长对皇后娘娘很是感兴趣,轻笑了一声转走向自己的位置。

叶轻和顾珏的位置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她伸长了脖子才能看到前面的人,索就盯着面前的吃食更好些。

吏部尚书家眷林夫人见女儿时不时看向门边,便知道女儿这是对那小子有点意思了,便低声询问自家老爷道:“老爷,那便是叶轻舟叶大人?”

方才局势可是当今圣上、如今只手遮天的权宦与他对峙,可他没有一丝害怕,与皇后娘娘相谈尚有底气,看起来像是个做大事的。

虽然他如今官位低、俸禄低,但要是他有上进心,女儿又喜欢,她是不介意叶轻舟做他们家的赘婿。

第206章 心想事成

吏部尚书林枫点了点头,他深知自己夫人的打算,但还是出言打断了她,“如今局势不明,暂时静观其变,先不要招惹了他。”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个刚刚入朝的小官,摇一变成了秋官正,半年前还是个街头算命的,现在便能与他们一同上朝议事了。

若说其中没点蹊跷,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都知道了,皇上定然是也知道的,但皇上却并未责罚叶轻舟,甚至提携她。

现在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九千岁都对他刮目相看。

明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正,被夹在了两个大人物中间,如今尚未有定局,他就伸出橄榄枝,万一叶轻舟不堪重负,退出官场,或者被其中一方势力迫害,就此倒台,他也会有损失的。

虽然父亲的话听起来有理,但林小姐还是忍不住偷看叶轻舟,她很是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在众多官员中脱颖而出,仅凭一人之力便抓住宫中的邪祟。

那一天上的黄光她也看到了,可她不觉得那是真龙降世,明明就是叶大人术法高超。

有些东西他们的确是害怕,但害怕之中有带着几分好奇,越是不让他们接触,他们就越是想要看看。

而叶轻舟就是一个可以将他们恐惧的东西捉住之人,留给他们的便会是好奇了。

这样一来,一直被家里严令止各种事宜的闺阁女子们,对叶轻舟此人更是好奇了。

叶轻低头吃着东西,总觉得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抬头看向四周,那些官员又在互相敬酒,压根就没搭理她。

不过这些视线似乎并没有恶意,叶轻就不甚在意。

不过她倒是看到一些有趣的事,竟然有些女子在偷偷看顾珏,她静心偷听她们的心声,居然清一色是:“如果九千岁是正常男人就好了!”

“九千岁有能力,长得又是一等一的好,可惜好过头了。”

“要不是爹娘不愿,我定要嫁给九千岁,还能攀上一个裕王妃当当。”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沉声叹了一口气,原来凡人的原则仅用美色就能轻易突破了吗?

当你注视他人时,他人也在注视你,中如此出现了一个循环。

叶轻低着头吃东西,偶尔抬头看向四周,不与人交际,但目光又是对周围的好奇,反倒引得了不少人的注视。

以往不是没有像叶轻舟这样位阶的官员参加宴会,但他们总是拿着酒杯对各位高官祝酒,巴不得所有人眼熟他。今夜所有人都在等叶轻舟前来祝酒,但他坐在角落吃得正开心,谁都不理睬,一副根本就没打算讨好他们的模样。

“奇了怪了,这个叶轻舟到底什么路数?”林枫自夫人说过话后便时不时盯着叶轻舟,见他不找他们祝酒就算了,连向皇上祝酒的意愿都看不出来。

一旁的礼部尚书笑林枫少见多怪,“他连皇上都不怎么巴结,你还指望他来讨好我们?”

随时如同看好戏一般,但他也觉得叶轻舟有些奇怪,低声嘀咕道:“说他想让皇上做靠山也不是,逢年过节也没见他皇上送过礼,说他勾结裕王,也不像,反倒是裕王想从中作梗。明明在朝中势单力薄,却也不见他拉拢过谁,他不会真想做个清官吧!”

林枫听着礼部尚书的话,打趣说道:“周大人还不知道吧!叶轻舟可是张宁带出来的徒弟。”

礼部尚书一听,立即意会,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钦天监张宁,当年张宁可是因为兵部多报了一点军饷,冲上朝堂与兵部尚书当堂对质。

虽然兵部之后依旧什么时候没有,但兵部的人从此见到张宁就膈应。

明明一个钦天监记时辰的小官,却整天瞎嚷嚷,只要是知道谁贪了银子,不管多少都得批斗一番,闹的朝中大臣见到他就绕道走。

如此想来,叶轻舟的确有几分张宁的“风采”,不和他们拉扯关系,连面子上的事都不做。

若是这叶轻舟师承张宁的古怪脾气,到处揭发他们,他们也不得不做点什么。

朝中官员现下都在观望,这叶轻舟到底是敌是友还尚未可知。

顾珏默默将底下的事收入眼底,忍不住轻笑,他这是低估了小道长,方才让她在马车上吃点东西,就是怕喝酒上头,却没想到小道长在这儿吃的更欢了。

他向后勾了勾手,唤来跟着的小太监,低声问道:“道长桌上的可是素斋?”

他记得道长是不吃的,就算喝酒也是和清酒,看她吃得如此欢畅,想来她那桌上应当不是他面前这般。

小太监点了点头,说道:“依照吩咐,御膳房今年为城外普济寺、长观都送去了素斋,叶大人桌上菜肴便是御膳房多做的一份。”

顾珏闻言,微有疑惑,他可是未听说御膳房今年有这等打算,便问道:“依照谁的吩咐?”

想来应当不是皇上的,他年末将所有亏空找回,如今国库刚回到正轨,他笃定皇上此时只许国库收入,不许国库再拿出。

小太监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是皇后娘娘用自己的私房命御膳房这么干的。”

顾珏微皱的眉头在听闻此话后骤然松开,摆手退下小太监后,转头看向高座上的皇后,默默举起酒杯祝酒。

东方晓见他如此,意会颔首,亦是拿起酒杯,无声回应了他。

她的动作立即被顾宪察觉,顺着东方晓的目光,顾宪看向下的王玉,目光中闪过几分探究。

顾珏见势,立即面向皇上,朗声道:“皇上,往年咱家都有祝词,不过今年回望,皇上似乎什么都不缺了,咱家思前想后,便祝皇上心想事成如何?”

皇上如今最想做什么?就连他也只能猜到大概,不过按照皇上今的调度,似乎是要整修皇陵,其意图可谓十分明显。

顾宪闻言,先是沉默了一会,看着王玉信誓旦旦地笑着,心中一沉,随后也跟着仰头笑了起来,“好一个心想事成,朕喜欢,赏!”

第207章 道祖赐福

叶轻见皇上明明不喜欢这句祝词,却还是给了顾珏赏赐,看来这些场面话不说还真是不行。

她坐在席上,很是努力地想着有什么能祝贺人的话,想来过去这么多年,云梦泽过年时也没这么大cāo)大办,晚辈们很清楚她是什么样人,所以她奉承话基本没说过,直接包个压岁就回去睡大觉了。

叶轻都没想出个对策,就被顾宪点到了名字,“叶轻舟,朕赏你参加年宴,是赐福于你,你也不说两句?”

“赐福!”叶轻闻言,忽而想起了什么,闻言站起,面向皇上一鞠,朗声道:“多谢皇上恩赐,微臣无以为报,仅一颗赤子之心报效国家。”

顾宪噤声,紧抿着唇许久,方才说道:“朕让你起来不是要你表忠心,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叶轻闻言意会,方才她总算想起了几句好听的话,这下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于是说道:“皇上,微臣祝您,诸恶避让,岁岁平安,众善奉行,年年康宁,道祖赐福,天随人愿,福生无量天尊!”

这些话她隐约听到云玄云联那几个小子学过,他们年初是要下山赐福的,所以总要练几句话搪塞人。

不过她这个常年留守云梦泽之人,除了睡就是在藏书阁看完书再睡,也没别的追求了。

经由叶轻舟这段时间的表现,顾宪对他的要求已经逐渐降低,在顾宪眼中,叶轻舟就是一个不善交际、不看场面,却又踏实做事,为人正直之人,有利有弊。

大抵就败在此人入朝便在张宁手下带着,若是为人再圆滑一些,定是一个可塑之才。

顾宪一直在考虑发展叶轻舟,但却又总是琢磨不透此人,如此想来,还是再考察一段时。

“叶卿此言甚得朕心,好一个道祖赐福,倒是与皇后今所为相合,皇后,你说是吧!”顾宪说着,看向了边的东方晓。

东方晓突然命御膳房准备素斋,没有知会他这个皇上,若不是看在是东方晓自己出资,此事他定要好好与她议论一番,

东方晓闻言,面色不改道:“皇上,去年国内收成不错,少不了有神灵庇佑,本宫此举也是代表我们二人在感谢上苍。”

她可不想顾宪做事没头脑,为了少让他酸里酸气,她特意嘱咐送素斋的卫军表明,这顿素斋是她与皇上一同的心意。

就算顾宪会生气她自作主张,也会看在她为他挣了一个好名声而忍气吞声。

他们夫妻二人虽然相看两相厌,但到底也是共处了十几年,可谓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之人了。

顾宪听闻,面色果然缓和了不少,本还僵持的气氛,立即被他的笑声打破,“皇后果然是体恤民,为民造福!”

说着,他冲着边的德胜公公喊道:“德胜,将朕前些时得来的金玉珊瑚赏给皇后!”

东方晓微微一笑,眼中确实毫无波澜,不为所动,对于皇上的恩赐也只是淡漠地回了声感谢。

但她随后看向下还站着的叶轻舟,目光中倒是带上了几分兴趣,说道:“皇上,叶大人您还没赏呢!”

顾宪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把叶轻舟晾在了一边,不过想到叶轻舟似乎与王玉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犹豫着赏了一点:“就赏叶卿白银千两吧!”

叶轻闻言眉头一挑,皇上还真是慷慨,赏别人都是阔绰,到她这就是白银了。

不过一千两白银,也够她用上好久了。

“谢皇上赏赐!”叶轻高声呼道。

叶轻舟的大起大落皆被诸位大臣看在眼里,皇上似乎对叶轻舟有了些疏离,但却有没有怪罪叶轻舟怠慢之罪,依旧赏赐了他,看来他们还得继续观望。

叶轻明明是当事人,但想的却没有他们这么多,皇上一看就是在怀疑她和顾珏的关系,所以才会冷落她。

只要知道皇上是嘱意她的,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想着,叶轻将今放在了一会怎么面对各个官员上,她作为后生,的确应当给这些朝廷命官祝贺,但她要怎么做,才能显得不生硬,又有诚意,还能节省?

这一个个问题,导致叶轻在接下来的宴席都低着头深思。

宴会上歌舞一个接着一个,她都不曾抬头,无意间又引得不少姑娘家的赞赏。

“想到了!”叶轻低声惊呼,立马偷偷起寻了一个小太监,使了一锭金子,请他买一叠红包来,随后回到自己位置上从小腰包中取出一叠符纸和朱砂笔。

坐在叶轻不远处的官员便见他突然开始奋笔疾书,面露疑惑,他们都知道叶轻舟勤奋,但也没有勤奋到这种程度吧!

小太监拿人手短,很快就送来了一叠红皮壳子,站在叶大人边看着他将一张张符文塞进红包中,很是不解。

大过年的,哪有人这么送红包的?

看着自己亲手包的一叠红包,叶轻满脸的成就感,想到等会大臣们的表,不由得偷笑。

官员进宫也是要守岁的,众人陪着皇上皇后一直等到亥时一过,纷纷向皇上皇后祝贺。

得了皇上皇后的欢喜,大臣们便能讨到赏赐,叶轻和顾珏方才已经说过奉承话,便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看着大臣们排队祝贺。

顾宪听着底下所有人的祝贺话,心甚是喜悦,但听多了,又觉得无趣了起来。

五皇子顾看着兄弟姐妹都上去说话了,咽了口口水,总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唯唯诺诺地走到了中,对着高座上的皇上说道:“儿……儿臣祝父皇……祝父皇……体健康,万事顺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说话时,声音很是低微,顾宪勉强能听到一切,对五皇子更是不满。

他膝下这么多皇子,就是这个五皇子最不堪重用,平里畏首畏尾,什么都怕,比市井小民还要卑jiàn)。

顾刚出生时,他亦是对这孩子寄予厚望的,但这么多年来,顾越发胆怯,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有再多厚望也经不起他这么浪费。

第208章 东方皇后

顾宪看着埋头说话的顾,冷声回应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顾颔首,但面上却是高兴的,今天父皇终于没有斥责他了,也算是今年的第一件好事了!

百官庆贺结束,皇上皇后便先行退场了,留下官员们相互应酬。

这便是一年即使贿赂上级也不会落人口舌的子,叶轻看着中的官员来来往往,趁着人多没人注意她,便将手上的红包一桌一份。

各家小姐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叶轻舟的动作,见他放下东西就走,力气拿起桌上的红包偷偷打开,只见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张符文。

“这……这是什么!”官家小姐没见过这些东西,吓得把符文丢在桌上后退。

方才还相谈甚欢的官员听到自家女眷的呼喊声转头看去,看见桌上的符咒面色骇然,纷纷看向罪魁祸首。

叶轻发完一圈还剩下几份,正准备回位置,突然听闻后的质问,回应道:“这是赐福符,添福之用。下官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财,唯有赐福于诸位,祝各位来年吉祥安康!”

说着,叶轻郑重地双手抱十,朝着所有人微鞠一躬。

官员们看着手里的符面色僵硬,对这份礼说不上喜欢,但也没理由拒绝。

他们都知道这叶轻舟有点道行,至少比那些江湖骗子厉害些,有这份符,多多少少能添点什么。

加之各位大人的家眷就有不少信这个的,一听是赐福的东西,赶忙把符收好。

看着叶轻舟坐在位子上清点剩下的红包,林枫忍不住和边的礼部尚书感叹道:“我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从来不给人送礼了。”

礼部尚书经由此事,也是知晓了缘由,跟着林大人一齐感叹道:“穷。”

叶轻知道他们又在碎碎念,但一点也不在意,她穷怎么了,又没花他们钱。

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在皇上手里拿点银子,可不能直接掏给这些官员。再说了,她就千两白银,这些肥的流油的达官贵人们怎么可能会稀罕她的银子。

寻思着时辰差不多了,叶轻正要将东西收好,准备前去面圣,却没想到被人叫住了。

“叶大人,这符咒……”顾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轻还以为五皇子是在质疑符咒的用途,便说道:“五皇子放心,此符真实可靠。”

顾闻言,赶忙摇头解释道:“叶大人,我只是想多要一张,可以吗?”

“啊?”叶轻一愣,俨然没想到五皇子找自己是为了这事。

看着叶大人有些为难,顾心中更是胆怯,的确了,这种赐福的符咒不可多得,他现在的境遇就算是有天神赐福,也是无力回天了。

“是我贪心了,打扰叶大人了!”顾说着,低着头便要离开宫。

叶轻伸手拦住,她转头看着顾,却意外看见他一脸颓意地坐在龙椅上,受着文武百官朝拜。

“怎么会这样?”叶轻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知,这是通了天眼的后果,时常会看到别人的生平往事,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的未来。

顾疑惑地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手,很是恭敬地看向叶轻舟,问道:“叶大人还有其他事吗?”

叶轻将手上剩下的所有红包递给了顾,笑道:“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五皇子能看得上下官,下官高兴还来不及。”

她还真不是因为方才看到的东西才对顾示好,纯粹就是因为这些符纸确实不值几个钱,全给他拿去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她以为眼前看到的官场已经足够浑浊不堪,没想到顾面临的是比她还要沉闷的现实。

凡人皆是艳羡皇家子,可世间不论什么地方,斗争、攀比、排挤这些凡人的暗绪,都不会消失。

如顾这般,过着光鲜亮丽的子,却承担后果的,大有人在。

顾看着手中的符纸,眼中满是开心,抬头想要感谢叶轻舟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他的影。

在他后,顾珏正默默注视着一切,看着五皇子没见识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低声道:“自己无能,多少张符纸也帮不了你,我的五弟。”

叶轻刚离开宫,便有小太监迎上来带路,“叶大人,皇上已等候多时了。”

叶轻点了点头,跟上小太监一路上七弯八绕的,向御书房走去。

看着小太监绕路的动作太明显,叶轻顿住脚步问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小太监见被戳穿,嘿嘿一笑,低声对她说道:“叶大人,皇后娘娘命奴才给您带句话。”

叶轻闻言,眉头一蹙,甚是不解,“皇后娘娘?”

提到东方皇后,她就觉得奇怪,她与皇后娘娘可没有什么交集,可今皇后似乎对她格外照料,她也不记得自己与皇后有什么渊源。

小太监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说,裕王虽不成气候,但到底也是对大人您极好的,裕王到底值不值得您托付,您心里应当早就有答案了。”

话毕,他转继续往前走,留下呆在原地陷入深思的叶轻。

叶轻只觉得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响着令她头脑发蒙。若方才的话真是皇后娘娘说的,那她定最少是已经知道了她的份,更是清楚她与裕王的关系。

那么皇后今这番话,是在提点她,还是在威胁她?

叶轻紧抿着唇,方才见东方皇后似乎对她没有敌意,那她是否可以认为,皇后是站在她与顾珏这边的。

她抬头看向前路,只见小太监正在不远处的路口候着,更像是在望风一般。

叶轻轻叹一声,走上前道:“先见皇上要紧。”

小太监见大人还没决断,忍不住惋惜。皇后娘娘鲜少管裕王的事,若非她看不下去了,也不会站出来说。

结果没想到,叶大人还真就是个不领的主。

可他就是个做奴才的,多说了、说错话了,定是要被责罚的,便只能老老实实地把人带去御书房了。

顾宪等了许久才等来叶轻舟,见他走进御书房,更是满脸的不悦。

第209章 谋逆之罪

“叶大人来的这么晚,可是对朕摆架子了?”顾宪说着,重重拍了一掌桌子。

叶轻见势,立即赔罪道:“皇上请恕罪,微臣一时私心,与大人们多聊了几句。”

说着,她很是内疚地低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般,等待着责罚。

顾宪皱眉问道:“怎么,你也想拉帮结派了?”

叶轻矢口否认:“皇上冤枉,微臣自入朝一来,大人们对微臣颇多关注,微臣自以为或许是自己过于孤僻,这才恼了各位大人。”

她说着,将头埋得更低,一副受进了委屈的模样。

那些官员平里的确有刁难她,但那都不是事,解决起来压根就没花费她多少心思。

不过她要让皇上知道,朝中又不少人针对她,以至于她要与其他官员示好,以求得保命。

顾宪自然是听出了叶轻舟话里有话,什么颇多关注,他看是颇多针对才对。

宫中动向他岂会不知,自从叶轻舟因东宫之事立了功,便被不少人视为眼中钉。

他还想看看能解决鬼魅的叶轻舟是否有能力化解,却没想到他竟然忍气吞声。

如此一来,他只要稍微给叶轻舟尝点甜头,她定能全然听他命令。

“那裕王呢?你又为何与裕王同乘?”顾宪眉头紧皱,叶轻舟可以跟任何人联手,唯独不能和王玉。

王玉手中的势力已经足够多了,管人还不够,还要拉扯一个叶轻舟管鬼神吗?

叶轻双眼微眯,皇上果然派人一路跟着。

她巴不得皇上整盯着她,听到皇上的问话,叶轻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下官不敢说。”

顺着叶轻舟的目光,顾宪见分明看的就是周围的太监,其中意味很是明显,便出言屏退内侍道:“你们都下去吧!”

叶轻见太监侍卫都退下,还留了一个德胜公公在中,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顾宪说道:“德胜公公跟了朕几十年,朕信他。”

他可以听叶轻舟的要求,但不会一切都顺着他,毕竟现在他还没在叶轻舟上看到值得他一直花心思的地方。

叶轻没再得寸进尺,立即说道:“裕王今突然出现要带下官进宫,下官不敢反抗,只能上了马车。”

顾宪点了点头,这般解释倒是有可原,毕竟叶轻舟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正要去招惹王玉,那可是死无全尸的下场了。

叶轻见皇上没有反驳,便接着说道:“谁知上了马车后,裕王便开始与下官谈条件,他说……”

她说着,话语突然顿住,一副略有些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的模样。

顾宪闻言,冷哼一声,他就知道王玉没安好心,但见叶轻舟说着说着又停下来了,催促道:“你接着说。”

叶轻高声呼道:“在说之前,下官想请皇上免下官死罪!”

顾宪眉头一挑,问道:“哦?怎么个死罪法?”

难不成叶轻舟真与王玉勾结了?

叶轻闻言立即摇头道:“裕王现在是王爷,微臣顶撞了王爷,是死罪!还请皇上恕罪!”

顾宪闻言,心中似有石头落下,心顿时舒畅了许多,说道:“朕赎你无罪,说吧,裕王到底找你何时?”

叶轻抿了抿唇,正色道:“听裕王的意思,是要微臣往后听从他的安排,只要下官认真做事,保证下官步步高升。”

顾宪闻言,眉头一皱,他早就怀疑王玉拉拢朝臣,只是碍于一直找不到证据,没想到在叶轻舟这里找到了突破口。

但仅仅只是一个拉拢朝臣,还不至于对王玉定罪,还需再多点证据。

想着,顾宪定神看着叶轻舟,此人虽然没什么头脑,但贵在刚正不阿、又不与其他朝臣接触,是个极易控制之人。

现在王玉又对此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应当是因为他前段时对叶轻舟十分关照所致。

“若真如你所说,裕王是有谋反之心了?”顾宪紧盯着叶轻舟,bi)问道。

叶轻闻言皱眉,恍然想起方才东方皇后命小太监给她传的话。皇后娘娘很清楚她和顾珏的打算,但不放心她。

东方皇后大抵是猜到了皇上会直言,命她强行站队。皇后娘娘此话,是在担心她背叛顾珏。

想着,叶轻有些疑惑,东方皇后又与顾珏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出手帮顾珏?

想来顾珏在宫中树敌无数,皇后没必要为了他与其他朝臣,甚至是皇上作对,只怕是另有原因,难不成东方皇后也看中了顾珏的美色?

叶轻越是往下想,越是惊恐。

“回皇上,微臣不知。”叶轻很是认真地回道,见皇上有发怒迹象,她立即补充道,“皇上,微臣与宫中其他大臣交往不深,只是听到了一些有关裕王的传闻,仅凭裕王之词,微臣实在不好说裕王的不是。即使皇上赦免了微臣之罪,微臣也不敢妄自诬蔑王公大臣。”

顾宪坐在高座上睥睨着叶轻舟,听着他来来去去都是在兜圈子,略有些不耐烦,拆穿道:“不敢诬蔑?朕怎么听说叶大人方才在大街上骂裕王不要脸了?”

叶轻噤声,还以为附近都是顾珏的暗卫,她说两句其他眼线远远的也听不见,没想到还是被听去了一些。

不过看皇上这样子,应当是没听到其他的。

顾珏来接她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后来的事出乎了她的意料,便不受控制的骂了一句,好了,现在报应果然来了。

叶轻怅然,方才她明明说自己和顾珏不熟,转头就骂人,此事却是不妥。

“微臣……微臣……”叶轻总不能说顾珏勾引自己吧!这话皇上信吗?

不过除了这档子事,叶轻还真想不到什么理由了,便说道:“裕王说,只要微臣听命于他,他便赏赐微臣美女十名,微臣一时气愤,这才……”

叶轻说着,挠了挠耳根子,一副极是害羞的模样。

顾宪听到这话,突然大笑,方才他还有德胜说起王玉对人家叶大人有意思的事,原来是因为这样!

一旁的德胜公公闻言一愣,随之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210章 静观其变

叶轻没明白这两人到底在笑什么,疑惑地挑了挑眉头,跪坐在原地等候安排。

“叶卿起来吧!”顾宪捕捉到了叶轻舟的小动作,发觉他已经跪了许久,便命他起来了。

叶轻心中暗喜,听皇上这话,应当是听信了她的话。

“多谢皇上。”

既然皇上信她,那接下来……

顾宪盯着叶轻许久,或许此人便是扳倒王玉的一个契机。

之前放权,完全就是因为他心中有愧,但王玉不能见好就收,就别怪他无了。

“叶卿。”

叶轻抬头看向皇上,“微臣在。”

顾宪靠着椅背的子突然前倾,双手支在岸上,正色道:“既然裕王看得上你,往后你便跟在裕王边,只不过……”

顾宪说着,突然一笑,随后道:“只不过往后裕王有什么吩咐,叶卿都需告知朕,朕也能安心叶卿与裕王的安危。”

叶轻一脸惶恐,低下头掩饰眼中闪过的一丝精光,“皇上,微臣……”

顾宪以为叶轻舟是害怕了,便借口道:“叶卿这么做,也是为了朝廷的安危,裕王乃国之栋梁,每次出手都是大动作,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朕甚感惋惜。”

叶轻闻言冷笑,皇上怕是巴不得顾珏出事,不过话自然不能这么说,于是她说道:“皇上,微臣明白了,只不过微臣刚拒绝了裕王,现在又向他示好,会不会显得有些生硬?”

顾宪颔首,的确不能心急,今晚不少人知道叶轻舟来面圣了,王玉自然也是知道的,若是叶轻舟回去之后就找了王玉,那一点也太多了。

“此事不急,先静观其变,朕需要时自然会通知叶卿。”顾宪说着,很是和蔼可亲地看向叶轻舟,如他这般的人的确需要多加照顾,像他这种人,就是在必要时顶罪的不二人选。

叶轻颔首,严肃跪地一拜,“微臣谨遵皇上圣旨!”

叶轻离开皇宫时,天都快亮了,喧闹了一夜的京城,如今也归于平静。

好在此时的雪已经停了,叶轻也没觉得特别冷。

她快速御风回到府中,只见文晏站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人回来了!”文晏一见叶轻的影立即对府内喊道。

听闻此言,府中紧随着亮起了几盏灯。

文晏赶忙将手暖炉递给大人,将人送进府中,“奴才们做了点吃食,正等着大人您回来。”

叶轻听他这话,好似其他人都没睡,便问道:“你们等了一夜?”

顿时,叶轻心中有了几分愧疚,她在宫中耽搁了一段时间,也没差人回来报信。

文晏咯咯笑了笑,解释道:“这不是要守岁吗?都在等着呢。”

叶轻意会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拍脑袋有些懊悔,“早知道不全给顾了!”

文晏没听懂大人的碎碎念,问了一句,“大人说了什么?”

叶轻赶忙摇了摇头,“没什么!大过年的,明支点银子给大家伙压压岁。”

她就一个人,府里的下人却有十几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多大的官儿。

这钱掏出去,别人的岁是压住了,她的钱又得少。

文晏见大人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很是可的小酒窝,说道:“大人,那位已经替您支了压岁钱,还留了句话给您。”

自从叶轻在说过不准再提顾珏的名字和称号,府里下人定是要说起,便会用“那位”来指代。

叶轻顿住脚步,看向文晏,等着他的后文。

文晏见大人总算来了点兴头,便说道:“那位说了,今白银千两糊弄不了大人您这个财迷,给大人准备的压岁,已经放在大人房中了。”

说完,文晏赶忙解释道:“大人,不是小的开的门!那位进门了,小的才知道的。”

叶轻也没有要怪罪文晏的意思,毕竟现在的她和顾珏打起来都是不相上下的。

“大人,您是想回房看看,还是先吃点东西?”文晏凑近说道,满脸的好奇。

叶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说道:“还是先吃东西吧!”

说着,她便往后厨走去,在宫里吃食还是两个时辰前,她早就饿了。

叶轻一进后厨,就见下人们围着一个火盆取暖,见她过来,下人们纷纷让出位置。

“给我腾个座儿就好。”叶轻将人摁了回去,也坐在了火盆边。

下人们往旁边挤了挤,给大人让出了一个座位。

叶轻看向了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她记得都是皇上赏给她的,在府里相当规矩,不过守的都是别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这儿就一小地方,哪儿来这么多习惯,她也没心思去定什么规矩。

想着,叶轻朝那几人招了招手,“坐下吧,天儿怪冷的,站那儿烤不到火。”

几人面面相觑,终是在瞩目中坐在了椅子上。

后厨端来了刚煮好的饺子,叶轻也不拘束,坐在板凳上端着碗就吃,看着下人们一脸的怪异,叶轻笑问道:“你们不会没这么吃过饭吧?”

下人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头一次看见大人您这么吃。”

叶轻知道,这些人虽然说是下人,但个个拎出去都是一条好汉,用不着对任何人卑躬屈膝的,就算有了听命的主,也都是大人物。要不是看在顾珏和皇上的面子上,她哪有人愿意照顾。

“我哪儿是什么大人物。”叶轻叹了一声,不由得回想起还没下山的时光,“之前跟着师兄一块修习时,他们整辟谷,还教唆我不能吃饭,我哪儿接受得了,就每偷偷去后山挖红薯烤着吃,结果还把山给点着了。”

众人哄笑,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大人亲和了许多。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在加入暗卫前条件艰苦,不得不踏上刀口tiǎn)血的子,现在的生活看似安逸,危险越一点也不比之前少。

说到这儿,叶轻转头看向厨子,问了句:“有红薯吗,烤点儿。”

在山里待久了,一看到火堆就想烤点什么吃吃。

厨子闻言乐呵呵地笑着,拿出了几条来,放进了火堆。

“大过年的吃红薯,大人您也是第一人了。”文晏调笑道。

叶轻也跟着笑了笑,逗趣道:“怎么,不想吃啊!”

下人们一听纷纷摇头,还真别说,烤红薯味儿真香!

第211章 背叛师门

一群人围坐在一块,一直到天亮。京城各家有大年初前往城外上香祈福的习惯,叶轻信道,除了自家师父,谁也不拜,拜谁谁倒霉。

所以她也没强求府里的人去烧香拜佛报平安,愿意去的求自己的去,不愿意去的,就和她一样,睡一天的懒觉没人管。

府里的下人纷纷散开,叶轻也晃晃悠悠地回自己的房间,越是靠近自己的屋子,她的脚步也渐渐加快。

顾珏会给她准备什么?叶轻心痒痒,回想文晏说的话,低声嘀咕道:“不会给我送了一屋子的钱吧!”

想着叶轻挑了挑眉,对屋里的东西更是期待了。

她轻推开房门,向屋内看去,却并未见到什么金子银子。

“奇怪?”叶轻突然有了点失落感,关上门往里走,却见桌上摆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大红衣服。

叶轻拿起衣服左右看了看,怎么看怎么像成亲用的婚服,“媒人催婚催上门了?”

一提到媒人,叶轻忍不住战栗,那些媒人一刻钟说的话,比她一整说的还要多,今天说那个姑娘闭月羞花,明天就说另一个姑娘沉鱼落雁,她命人赶人了,媒婆还得站在大门口喊。

她寻思着自己也没哪里讨人喜欢了,怎么就招惹了这些麻烦?

叶轻正想询问文晏时,突然听到上有响声,遂放下衣服,缓缓靠近。

“那件婚服,小道长可还喜欢?”

帘帐之后传来了顾珏的声音,将叶轻吓了一跳,她伸手拉开帘子,只见顾珏一脸睡意地躺在上,看样子是刚睡醒的模样。

叶轻还未说话,反手丢出几张符咒,将房内的声音与外界隔绝,提防有人偷听,随后才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顾珏翻了个,面向叶轻,懒懒散散的看起来公然无害的模样,他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本是想给小道长一个惊喜,没想到小道长更愿意和下人们待着。”

他说着话,好似随时又会睡过去一般,昨晚为了等道长,他愣是等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就睡着了。

果然还是小道长的好睡些,没有小道长的子,他可是经常彻夜难眠。

顾珏忍不住寻思是否要将这张搬回自己府上。

叶轻眼角微抽,看到顾珏她是开心的,但不是金子,她总觉得有点失落。

“那件衣服是怎么回事?”叶轻看着那衣服似乎是自己的尺码,心里微微有些慌张。

回想起之前顾珏在马车里说的话,叶轻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顾珏伸了伸腰,从上坐了起来,一把抱住站在前的叶轻,将她抱到了桌前,拿着衣服与她比划。

叶轻拍下顾珏的手,重复问道:“你还真想这么做?”

顾珏闻言,本还是一脸的困意,瞬间正经了起来,他看着小道长认真点了点头,说道:“是,本尊想娶你,不仅是为了之后的计划。”

叶轻的手骤然攥紧,心跳声如鼓声一般,起伏之间差点要跳出叶轻的喉咙眼。

“你知道,我心里还有别的事。”叶轻略有抗拒地往后退了两步。

顾珏紧跟着往前走,他的步子更大些,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声音极低,带着几分该睡醒的闷声,叶轻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

“道长,你还要憋屈到什么时候?”顾珏轻掐着叶轻的双肩,让他正视自己。

叶轻伸手打开顾珏的掣肘,瞪着顾珏愤然道:“憋屈?若你肩上担着的是天下苍生,你还敢吗!”

她想和顾珏在一起,就算顾珏的份神秘,就算她还未还俗,若是她上没有这份重担,她立马回云梦泽与师兄说自己要成亲。

可是她不敢!锁魔阵的异动越来越明显,不知道哪一天会垮掉,说不定明天就是又一场人间浩劫。

她已经见识过什么叫做饿殍遍野、血流成河了,她也在当年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朋友,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让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受到牵连。

“我是输给了你,但我不能输给天上苍生,我曾与你说过,待我的事结束之后,我便决定和你的事,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叶轻红着眼质问。

她入世之后做出了种种改变,如今跟着顾珏加入官场,就是为了早解决云梦泽之危,也好早给顾珏答复,但他这般不理解,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昨夜顾珏在马车上提到过此事,她已经拒绝过,却没想到他又提一次,叶轻心中更是气愤。

顾珏温声安慰道:“道长,我不想bi)你,摘掉我们之间的感,让你入我王府是最快让皇上命你做眼线的办法。”

说着,他看向桌上散乱的婚服,感慨道:“的确,让你嫁进来的确是我的私心,可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就是要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门。”

叶轻紧抿着唇,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她一直低头沉默,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与顾珏争辩。

顾珏也不着急,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清晨响了一阵爆竹的声音后,窗外传来下人出门烧香的声音,渐渐远去。

叶轻的心大起大落,随着门外的声音渐淡,缓缓沉寂,她抬头看向顾珏,沉声问道:“顾珏,你知道嫁于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顾珏闻言,稍过一会点头道:“知道。”

道长今若是点头,便是认定了自己是背叛了师门。虽然云梦泽说了可结道侣,但道长此时与他成亲,没有经过云梦泽的准许,更没有掌门来征婚,与道长而言,便是与云梦泽有了脱离。

道长平看起来机灵的很,但在一些事上,确实执拗得很。

看着道长低着头,满脸纠结的模样,顾珏叹了一声,伸手将人揽入环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道长莫怕,只要你愿意嫁,其他的事我都会解决。”

他话音落下,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小道长的回复,便接着说道:“让皇上更相信你,让他命你部署皇陵,这不是我们最后的目标吗?如今这么做,虽然有悖于之前定下的计划,但也是最快让皇上信任的办法,道长,你不会不明白的。”

第212章 无中生友

可是小道长依旧没有说话,顾珏疑惑地皱了皱眉,噤声轻听,却听见怀中人微弱的酣睡声。

看着小道长即使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顾珏略有些心疼,将人抱回上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了边,看着桌上的婚服。

那是女子着的婚服。

若是小道长嫁于他,以小道长现在的份,穿的应当是男子的婚服进入王府,所以他心中总觉得对小道长有亏欠,便偷偷做了一件女子婚袍。

小道长看重成亲的意义,他也是。

现在的他边哪有什么亲人,要么是要的做到最强,要么是盼着他死。他只有道长了。

“叶轻,你担心的、害怕的,我会与你一同承担,但也请你不要一直推开我。”说着,顾珏轻叹了一声,轻轻为她拢好被角后,离开了叶府。

躺在上本是在酣睡中的叶轻缓缓睁眼,看着顶陷入了深思。

“我到底有哪里值得你喜欢?我何德何能……”叶轻说着,皱眉闭上了双眼,眼角隐约有泪落下,流入发间,转瞬不见。

别人府邸大年初一闹闹,只有叶轻府中,除了酣睡的呼声,没别的了。

府里除了大早上出门烧香的,剩下的全在睡觉。

下人们心里嘀咕,到底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跟着的这个主子好还是不好,给足了他们逍遥自在,但他们着实没了用武之地。

到底是现在这样安逸好呢?还在刀林剑雨中证明自己好呢?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今大年初一,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起的,一直到晚上,叶轻总算忍不住起了,去后厨找了点吃的。

年初满朝文武齐休三,之后便是轮流休假。

叶轻在府里待了三天,谢绝了无数前来拜访的来客,第四天一到,天都没亮,府里就看不见她的人影了。

下人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很是纳闷,“那些客人有那么可怕吗?”

文晏开怀一笑,“可怕倒是不可怕,你没发现我们大人不与生人接触吗?”

大人整天在家里呆着,吃睡之外就是在书房里看书,有兴头了,就在院里的花圃上干活。

本来还栽种着花花草草的坪子,全给大人铲了,种了一堆他们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儿的草木。

他见道长是乐在其中的,大抵是与常人相反了吧!

“干活去吧!大人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好。”文晏留下一句话,离开干活去。

主子没让干的事,他们少管。况且九千岁还盯着呢!前段时间他就是给大人递茶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结结实实挨了暗卫十鞭子,伤口到现在还疼着。

叶轻早早到了钦天监,虽然眼前摆着的是刚修订好的今年历法,但心里所想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排了班的官正与冬官正已经钦天监便看见坐在位置上的叶轻舟,顿时一愣,面面相觑,确定他们没有记错子,今天就是他们轮值啊!

“叶大人,你怎么来了?”官正傅岳上前问道。

叶轻闻声,心神才缓缓归位,抬头见来者是傅大人和李大人,赶忙打招呼道:“两位大人新年安康!”

见两位大人神疑惑,叶轻解释道:“反正家中独在下一人,倒不如来宫中找点事做做。”

叶轻心中忍不住犯嘀咕,她这几被顾珏的那个问题困扰的已经够烦了,结果还是有拜帖不断送上门,她也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讨人喜欢了,便也没管其他,还是找点其他事做,分散分散注意力。

可是她自觉自己已经很努力不去想顾珏了,还是会控制不住想到昨夜和顾珏争吵时,他略有神伤的表。

傅岳见叶大人一脸心思的样子,虽然他们不是很熟,但毕竟是共事的,大年初一叶大人也进宫帮忙了,还是要慰问慰问几句的,便说道:“叶大人是有心事?”

叶轻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边两位官正,突然有了一丝丝想法,出声问道:“在下能否问两位大人一些事,私事。”

傅岳与李朝昌闻言,眼睛陡然瞪大,衣服很是吃惊的模样。

在他们眼中,叶大人可是那种每醉心于工作之人,他们差点都忘了叶大人也是有七六之人。

叶轻见两人愣住,还以为两人时不愿意,便说道:“两位大人若是不愿……”

她还未说完,就听见两位官正赶忙说道:“愿意愿意,叶大人请说。”

他们也想听听叶轻舟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私事。

叶轻闻言颔首,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又顿住,憋了许久改口道:“其实也不是在下的事,是在下一个朋友的事。”

“事是这样的,在下的朋友很是喜欢一个姑娘,但在下怎么看那位姑娘都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脾气差,长得也一般,家中虽有点势力,但与朋友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可是即使这样,在下的那位朋友还是很喜欢那位姑娘。两位大人,你们这么看?”

说着,叶轻忽然想到一点,立即补充道:“在下那朋友脾气也不行,太干净,生活起居过于讲究。但是自从遇到那位姑娘,许多事随着姑娘来,往常非珍馐不吃,却吃得下姑娘的干粮,非锦被不盖,却为了保护姑娘,一连半月以天地为……”

叶轻说着,声音渐渐发虚,越发觉得顾珏对她是真的好,但她却没有做出什么回应顾珏。

这么久以来,都是顾珏一直如火如荼,而她从来都是伸手推开他,让他一直神伤。

傅岳听着,捋着自己的胡须思考着,还真没想到,叶大人平看起来正经,却也有如此烈的一面。

虽然用朋友指代,但仔细听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叶大人说的就是自己啊!

“还想请问叶大人……的朋友,是否真心喜欢哪位姑娘?”傅岳意味深长地问道。

叶轻很是干脆地点头,她很确定顾珏的心意,这么久以来,是她一直不确定自己罢了。

傅岳又问道:“那位姑娘可曾表露过心迹?”

第213章 娶妻娶贤

叶轻随之也点了点头,她曾经犹豫过对顾珏的心意,但如今她担忧的却是自己配不上顾珏,更是忧心若是因为沉沦顾珏带来的温柔,她只怕会更无心理事。

李朝昌一听,马上想起一个人,对着边的傅岳傅大人打趣道:“我记得傅大人家中似乎有一位,要比叶大人所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朝中有几位大人惧内,傅大人就是其中一个,傅夫人可是朝中有名的悍妇,也就是傅大人惯着,他们其他人可担待不起。

傅岳随和地笑了笑,虽然有些介意边的人老说自己夫人是母老虎,但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别人说归说,他却是觉得家里有个闹的,累了一天回家也能有人陪你聊聊天。

“傅某与jiàn)内成婚二十年了,jiàn)内虽不才,也不如别人温顺,但她甚是理解傅某。每个人娶妻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有人娶妻当娶贤,有人择美为妻,傅某独独喜欢理解之人。”

即使他的妻子不美丽、不温顺,但她能够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安慰他,在他有难时帮助他,陪他一起度过,他别无所求,这般足矣。

“叶大人,欢喜之事逃不开躲不过,都是缘分,既然喜欢,又何必受世俗牵绊,难处都是能化解的!”

叶轻默默看着不停给她猛灌鸡汤的傅大人,别的没听进去,倒是记住了傅大人说的“每个人娶妻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反正顾珏品味独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说不定他看上她,就是口味独特的一种?

这么想着,叶轻的心也没好到哪里去,遂苦笑了一阵。

李朝昌将傅岳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便打断了他。他在旁边听了半天,也算是听懂了一些,便说道:“叶大人是担心那位姑娘会自卑,才会如此苦恼?”

叶轻听到李大人所言,立即点了点头,可算说到点子上了!

李朝昌是家里从小定的亲,与家里那位没什么波折就在一起了,整举案齐眉,也没这么多事。

“我是觉得,喜欢也不是什么大事,如叶大人你所言,不过就是你一个人的私事,妨碍不到别人。若是真要将这件事往大里算,那也是两人没有约束好自己,偏要涉及他人之罪了。”

叶轻闻言一愣,反问道:“若是男女双方皆有繁重事务,放下事务在一起,岂不是会耽误很多事。”

李朝昌总觉得这话有点奇怪,问道:“叶大人要是总觉得会耽误,那定是会耽误的。但若是觉得能齐头并进,取得的效果定然是比一个人奋斗要好上一些。”

“李大人此话在理。”傅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很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叶大人就是觉得成亲麻烦,所以才会这么抵触,要是知道成亲之后,家中夫人也会帮忙,定然不会如此想法。

“虽然那位姑娘在叶大人心中有些卑微,但她既然有被叶大人您记挂在心的本事,便一定有叶大人您自己忽略的优点。”傅岳好言相劝。

叶轻陡然回神,拒绝道:“我说了,是我朋友遇到的事,不是我。”

奈何傅岳和李朝昌都是两根老油条了,怎会不知叶轻舟此话的路,也不甚在意,见他开始深思,两人便离开他的位置,回去做事去了。

叶轻神色很是苦恼,单手支着脑袋,目视着前方,回想自己到底有什么优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忽而眼前一片影,遮挡住了她的光线。

叶轻抬头看向眼前,只见顾珏正站在她的桌前,“你怎么来了?”

不同于叶轻的淡定,傅岳和李朝昌看见裕王前来,脸色顿时僵住,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请安。

叶轻看了一眼跪下的两人,犹豫了片刻,站了起来准备也装装样子,却被顾珏拦住。

“叶大人何必局促,昨本尊的提议叶大人思考得如何了?”顾珏说着,很是随意地拿起了叶轻桌上的历法翻看。

小道长看得也还仔细,册子上被她标注得满满的。

想来小道长从一个修习道法之人,到现在作为朝廷命官,可以游刃有余得解决这些事,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叶轻瞪着顾珏,传音道:“这里是钦天监!”

顾珏听是听到了,但没有一点收敛,接续说道:“看来叶大人是没有考虑本尊的心意。”

说着,他抬手示意了门外。

随后便有几个大箱子被抬了进来,叶轻看着箱子很是疑惑。

顾珏解释道:“这些都是本尊的一些收藏,愿博美人一笑。”

跪在一盆被无视的傅岳和李朝昌闻言很是诧异,他们没意会错吧!裕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对叶大人暗示什么吗?

虽然之前一直传闻叶大人可能对女人没兴趣,毕竟那么多人家上门提亲,也没见他有什么回应,但刚才叶大人的话,明明是对一个姑娘倾心了!

王玉这只阉狗,竟然要对叶大人下手!

叶轻僵硬地笑了笑,拉开了和顾珏之间的距离,生硬地说道:“裕王既然有这么多积蓄,那我便上交给国家,年初也能给百姓们发些福利。”

顾珏看着叶轻挑了挑眉,心想道:“道长这么做不心疼?”

叶轻目光愤然,“心疼!当然心疼!你送到这儿我能收下吗?下次送我府上!”

她能不心疼吗?可是她也不能当着傅大人和李大人的面收啊!

顾珏意会地点了点头,心想道:“小道长要是喜欢,本尊再送些去你府上。”

叶轻这才好受了些,但面上依旧没有好脸色,看着顾珏冷声道:“裕王下来钦天监可有正事,若没有还是请回吧!”

说着,叶轻没再理会顾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他就自己找上门了,着实令她有些头疼。

顾珏却紧跟着叶轻,走到了她边,续问道:“叶大人喜欢什么?本尊什么都能给你找来。”

叶轻缩着脖子,一脸惊恐地看着顾珏,他是吃错药了?

昨天带给顾珏的打击太大了?

第214章 心不由己

一直被无视的傅岳忍不住发话,“裕王下,叶大人初入朝堂,不知何时得罪了您,若是有别的不满,寻监正和皇上诉说便是,裕王屈尊来此,下官们担待不起。”

顾珏冷冷地瞥了说话的傅岳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他用不着别人担待。

叶轻可是见识过顾珏杀人的,见他看着傅大人的眼神越发森,赶忙说道:“裕王下,下官还有正事要做,若是没有其他事,还是请回吧!”

说着,叶轻传音轻斥道:“快些离开,再待下去,我是无所谓,你难道想被皇上再安上一个勾结朝廷命官的罪名吗?”

她好不容易在皇上那儿帮顾珏摘干净,他又跑来。

皇上要是知道他们关系这么亲密,还能安心她做眼线吗?

顾珏撇了撇嘴,在小道长的怒视中终于后撤,无奈摊手道:“看来叶大人今是没空了。”

说完,他突然低笑,说道:“那本尊明再来。”

话毕,他便带着太监们离开,留下一地的箱子,令叶轻看着头疼。

有了顾珏这句话,叶轻接下来几是家里不能待,钦天监不能留。待在家中有媒人上门说亲,留下钦天监又会被顾珏逮到,没来由得对她说些调戏意味的话。

顾珏明明知道她是不吃这的,难道是要做给别人看?

叶轻抬头看向站在面前对峙着的顾珏和齐大人,齐大人啥时候有这个勇气和顾珏说话了,以前不是以保命为先吗?

想着,叶轻看向了昨天替自己说话的灵台郎冯大人的位置,现在是空无一人,冯大人刚才听到顾珏来了,麻溜就跑没影了。

齐子真抬着头看向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裕王,默默咽了口口水,心里默哀:“叶轻舟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最不能招惹的!成心要气他吗?”

两人僵持了一会,就在叶轻以为齐子真如今硬气了,就听到他说:“裕王下前来,下官有失远迎,不如进来喝杯茶?”

说着,他就要把人往内务处带,可顾珏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理会。

齐子真暗暗咋舌,又凑上前问道:“是下官考虑不周,来人,把茶水端到此处来!”

顾珏拒绝道:“不用了,本尊不喝。”

说着,他转继续看着小道长,却又被齐子真挡住了视线。

“齐大人,你可知道触犯本尊意味着什么?”顾珏说着,冷然盯着齐子真。

齐子真咽了口口水,但还是没有后退,“裕王下,叶大人是新官,不知道哪里冒犯了您,您直说就是了,下官替他给您赔个不是!”

说着,齐子真拿起送来的茶杯,递向裕王,却被他直接无视。

王诩见状,直接将齐子真推开,扯着嗓子骂道:“当真以为裕王下好说话了,什么人都敢在此处造次?”

叶轻看着被推开,手上的茶水撒到自己上的齐子真,一时间只觉得头疼又内疚。

她看向顾珏,心中很是气闷,传音道:“如果你天天这样,闹个不停,我真没时间去思考我们之间的可能了。”

顾珏神一滞,本就心不甚愉悦,听到小道长的话,更是不满,转甩袖离开。

齐子真一头雾水地看着方才对视着的两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看着顾珏离开的背影,叶轻心很是怅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后,看向齐大人,问候道:“大人您没事吧!”

齐子真没别的本事,就是心大,擦去前的水渍,豁达道:“没事,哪有什么事!”

不仅没事,他还觉得有点庆幸,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竟然和裕王叫板,自己既然还只是被推了一下,啥事也没有。

难道真如传闻所言,这裕王下看上了叶轻舟?

想着,齐子真颤抖了好几下,对这般畸形的感很是抵触。

顾珏坐在回司礼监的软轿上一脸沉,王诩跟在轿边,想说话又不敢说。

主子这一看就是因为道长生气,也只有道长能灭的下去啊!

这一路,所有内侍都不敢吱声,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

顾珏气愤得捏碎了软轿扶手,吓得抬轿的太监立马放下轿子,所有人跪在了地上静候发落。

顾珏看着跪了一地的太监,他都走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小道长出来追他,小道长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过就是这几多去钦天监走了几遭,只要钦天监那些家伙对他动怒,他就有理由在皇上那里发泄,届时,他在顺势提出要娶小道长,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但是看到钦天监里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为小道长说话,他心里就直冒火。

明明知道他们都以为小道长是男子,他心中还是芥蒂。

他绝不能让任何人觊觎他的人!

可是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小道长竟然对他有些失望!

越是想着,顾珏越发觉得气不过,冲着跪地的太监们骂道:“本尊养你们作甚,现在连抬轿都不会了吗?”

王诩见状,小心翼翼地发问道:“主子,咱们去哪儿?”

要不回钦天监?只要道长好生宽慰,主子定然不会生气了。

但是顾珏此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愤然道:“回司礼监。”

可是回了司礼监,顾珏一个人待着更是生气,整个司礼监的人一声不敢吭,生怕殃及池鱼。

叶轻坐在钦天监,也觉得自己如坐针毡,还是以出去方便为由,跑到了花园假山角落,找来了暗卫。

“你们主子……”

叶轻话都没说完,暗卫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抱怨道:“道长您是不知道,司礼监现在就跟冰窖似的。”

叶轻闻言抿了抿唇,她是知道顾珏这么做的意思,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在意。

说出来她也觉得可笑,她竟然会觉得这般的顾珏是在对她步步紧bi),强bi)着她一定要答应那天晚上的问题。

顾珏出现得越是频繁,她心里就越无法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明明都是很清楚对方在做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叶轻更是觉得苦恼。

“告诉你们主子,我答应了。”叶轻留下一句话,转离开。

第215章 有伤风化

傅大人和李大人说的没错,她叶轻虽比不得别人好看,没有别人贤惠,但她有自己的优点,她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左右自己的生活,与那些待在闺阁里的小姐不同。

她与顾珏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没必要牵扯到天下苍生,一直以来,是她把自己困在死循环中,久久不能自拔,才导致自己疑惑,也伤了顾珏。

从今往后,她会帮着顾珏在朝中稳固地待下去,而顾珏想来也会帮她找到解决云梦泽危机的办法,他们都不是彼此的累赘,而是彼此的动力。

他们之间不再是生硬的合作关系,至于其他,她与顾珏之间的事,他们自己解决,牵扯不到外人,也不应当因为外界而左右。

她是喜欢顾珏的,顾珏也是倾心于她的,这就足够了。

叶轻回到钦天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无比快,几乎要跳出嗓子一般,但她很清楚,自己是雀跃的、高兴的。

暗卫飞进司礼监,看到满院子的太监,走路全靠轻功,放东西也不敢大声。他虽然不知道道长答应了主子什么,但主子的要求,道长答应了,一定会让主子很高兴。

想着,暗卫抬步走上前,但又害怕被刚出来,遂偷偷喊道:“王诩公公!”

王诩听到有人喊他,暗骂了一句“不要命了!”,随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见来人是一直跟在道长边的暗卫,立即问道:“你怎么来了,道长怎么了?”

他这话刚说完,边突然起了一阵风,方才还在里头沉着脸的顾珏就站在了他们边。

顾珏赶忙问道:“道长怎么了?”

暗卫看着突然出现的主子,被惊吓地咽了口口水,随后道:“道长说,她答应了。”

顾珏闻言,脸色瞬间缓和,走回书房的脚步都欢快了许多。

不过想到方才道长说的话,顾珏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王诩过来!”

王诩一听,立马跟了上去,“主子您说。”

顾珏抿了抿唇,疑惑道:“你说道长时不时被本尊气到了,所以才答应的?”

王诩有些为难,他也不是道长啊,怎么会知道道长的想法。

“奴才以为,一定是道长想通了才会同意的,毕竟道长也非感用事之人。”王诩只能客观地说一说,毕竟这里真正了解道长的,唯有主子了。

顾珏轻声应了一句,没有再多言,便进了总务书房。

众人见主子没有表态,很是疑惑,纷纷看向王诩大监。

王诩恍惚间看见主子笑了,便知道他此时应当是息怒了,便对司礼监的其他人摆了摆手。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宦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沉默了一整天的司礼监终于有了人声。

守在司礼监外的探子只知道自从裕王从钦天监回来后就是沉着脸,想来应当是被叶大人气到了。

裕王从年初,便去钦天监扰人,宫中都传遍了,说裕王看上了那个新来的秋官正。

叶轻舟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没人提了,现下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顾宪有意培养叶轻舟,早早在钦天监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对于这几钦天监发生的更是了如指掌。

“王玉竟然还能被惹毛了。”顾宪正看着奏折,听着德胜和德明两人在耳边聊起此事,忍不住打趣道。

从王玉进宫,他注意到这个孩子开始,王玉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却似乎从来不曾和他表露过真实想法。

说起来,他还从未见过王玉如此生气,就算是有大臣得罪了他,他也不过就是直接爆发,可不会想现在这样忍着,难道王玉是真喜欢叶轻舟?

若真是这样的话,叶轻舟的用处可就比之前还要大了许多。

德胜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裕王长大的人。裕王自从皇陵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若他将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见裕王如此,定是欣慰的。

但作为皇上的左膀右臂,他觉得突然改变的裕王,会成为本就晴不定的朝堂里更大的变数。

“皇上若是觉得不妥,不若为叶大人择一门亲事?”德胜公公试探地问道。

顾宪没有着急回应,只说道:“不着急,待他们二人表态了,朕再有想法也不迟。”

以他对王玉的了解,想必他受了这样的气,用不了几便会有动作了。

不过在第二早朝时,顾宪见王玉突然请求赐婚有些愕然,他以为王玉会命他责罚叶轻舟。

届时他再以化解为由,命叶轻舟多去裕王府走动走动,这样一来,也算是顺理成章。

听到裕王说要娶了叶轻舟,不只有皇上惊讶,满朝文武都很是吃惊。

“这……这……这有伤风化!”有老臣闻言很是气愤。王玉平里在朝中就甚是猖狂,现在竟然公然做出这般有伤风化之事,也就是他这个阉狗才会做出之事。

有大人出言抗议了,其余人也有了底气,纷纷对皇上喊道:“不可!”

林太师为三公之一,在朝中更是肱骨大臣,王玉获封王位之时,他正好病重告假,回朝之后便听闻如此耸人听闻之事。

现在又听到王玉为太监,竟然当众求亲,求娶之人更是朝廷重臣,他怎能做事不理!

“皇上,此事不可!”林太师大斥着上前,怒视着顾珏,见他气定神闲地站着,一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愤然对皇上道:“自古以来,宦官当政是为荒唐!即使王大监治理司礼监有方在先,寻到皇陵有功在后,皇上为之嘉奖已是其荣幸,赐王位实在有失妥帖!更是因为此事,才会让其认为皇上对其很是宽容,这才会有今天这般荒唐事!”

林太师说着,更是毫不客气地对不远处的王玉冷哼了一声。

顾珏淡淡地看了一眼林太师,并未着急发作。他在朝中的确势力颇大,但到底是会受到这些老家伙的制约,这些人本事不大,坏就坏在他们在朝中有累积多年的人脉,一旦他有什么举动,定会受到这些人的阻碍,但他若是要动摇这些人的地位,也会左右为难。

第216章 宦臣娶妻

顾宪坐在龙椅上,看着下站着的两人,一边是他极为信任的林太师,一边是掌权内监的王玉,他左右都是不能得罪的。

不过为王玉赐予王位,他人会觉得不妥,但于于理,是他应得的,故此,其实也并未有不妥之事。

“此裕王王位之时已经过去半年了,此事不必再提,朕所行自有估量。”顾宪说着,眼神从林太师上移开,看向王玉。

他到此还是不明白,王玉为何会选择叶轻舟。朝中都传他与提拔叶轻舟,王玉不可能不知道叶轻舟会是他安排的人,既然如此,王玉现在求亲,难道就不怕被他监视?

或者说是,王玉就是想通过叶轻舟,来向他传递假消息?

顾宪想着,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王玉做事不会没有目的,那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娶一个并不能完全信任之人,他到底有何目的?

毕竟“太监娶男妻”此等事,可是前无古人,闻所未闻之事。

顾珏见皇上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便知他大抵是想到了什么,便有恃无恐道:“皇上,咱家见着叶大人便喜欢的紧,就算您不赐婚,咱家也有的是办法将人掠进王府。”

顾宪闻言呵斥:“这是什么混账话!”

叶轻舟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怎能由得王玉胡来!

顾珏却是满脸的不在意,他混账,不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吗?用不着皇上再次记挂。

“皇上,咱家在朝中这么多年,几时向皇上提出要求?只因咱家实在喜欢,否则定不会做出让皇上为难之事。”

顾珏比叶轻还要了解皇上,皇上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若是拿他上的官职向皇上威bi)利,皇上不但不会同意,反而会斥责。

但他将往事重提,皇上反而会念及他的好。

三公九卿又如何,他在宫中这么多年所做之事,不比任何一人要少。

听到王玉的话,顾宪意会地点了点头,他的确从来没有因为个人私事来找他诉求,求娶叶轻舟的确是他难得的一次来求他。

原以为王玉这辈子都不会与他有更亲近的距离的,今这般,倒是给了他几分别样的感。

算起来,叶轻舟此后也算得上是他的近亲了。

如此想着,顾宪看向王玉和叶轻舟的表也有些异样。

林太师见皇上没有要回绝的意思,立即又道:“皇上,裕王封王之事在民间便一直被诟病,若是再赐婚,恐民间舆论殃及皇上您啊!”

顾珏闻言立即看向皇上,皇上极名声,林太师这么说就是戳中了皇上的痛脚,皇上定然是会考量风评一事。

顾宪确实皱紧了眉头,对此事确实在意,正要启唇与王玉说说此事免了。

顾珏便说道:“太师这是什么意思?咱家行得正坐得端,何须皇上来替咱家担这担子,左右不是您娶妻,您担心什么?”

有什么非议都在他上,想要百姓议论其他人,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让百姓们记住。

顾宪一听,心中豁然,百姓们似乎的确是从来都骂王玉的,何事殃及到他上?

“既然裕王喜欢,朕便不好拒了裕王一番真心,不过此事有悖人伦,裕王,你可知就算朕应,黎民百姓也会不解你!”

顾珏颔首,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清楚,就算小道长还是之前的份,他也不好将人娶回家,左右都是会被人诟病,倒不如早把小道长娶回家,还能安心些。

“皇上,臣王玉求您赐婚!”顾珏说着,郑重地收起衣摆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众臣哗然。平里王玉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就算是上了朝,他不仅不用给皇上下跪,更是可以享有在中一座的资格,可他今却跪下了。

顾宪眼神触动,这是王玉第一次真心为自己下跪。

“好,朕了!德胜,替朕拟旨,准裕王和叶大人择吉完婚,赐叶大人新宅一座,婚礼嫁娶事宜由礼部全权督办,规格以亲王待遇,婚礼当,叶大人由皇宫出发。”

顾宪话音刚落,中便是此起彼伏的“不可”声,但顾宪没有给他们拒绝的余地,改口便提起了耕之事,摆明了就是不会再改了。

站在中的叶轻作为此时的主角之一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其他且不说,皇上之前明明摇摆不定,但顾珏一下跪,皇上便直接答应了这门亲事。

加之之前的种种迹象,叶轻略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但这其他人眼中去成了叶轻舟很是抵触这件事,纷纷对其表示了同。

早朝匆匆结束,叶轻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堆人团团围住,齐子真紧张地问道:“叶大人,你没事吧!你若是不同意,趁着圣旨还没下,赶快去抗婚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赐婚那是这样的!这不是荼毒一个根正苗红的国家栋梁吗?皇上为了拉拢顾珏,还真是煞费了苦心!

“我……”叶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是自愿的。

吏部尚书也过来说话,他的女儿可是寄心于他了,现在突然被赐婚,也不知女儿受不受得了,“叶大人,齐大人说的不错,以皇上宠信你的程度,只要你向皇上抗议,皇上定然不会纵容裕王胡作非为。”

“谁说本王胡作非为?”

叶轻闻声看去,只见顾珏双手插在腰间,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见状,叶轻嘴角也勾起浅浅的微笑。

见王玉前来,方才还大声抗议的官员们瞬间没了声响,纷纷为其让道。

顾珏冷呵一声,对于这些雷声大雨点小的人很是不屑,无视了所有人,迈步走到了叶轻面前,轻声道:“走吧,本王的未婚妻。”

说着,顾珏的手很是自然地搭在了叶轻的肩膀上,将人往外带,留下愣在原地惊愕的诸位大臣。

太监娶男妻之事不久便传遍了京城,叶轻府上还好,倒是没有媒婆敢来了,拜帖也少了。但裕王府反倒很是闹,宽大的门前挤满了人,纷纷讨伐着王玉有失人伦,危害朝廷栋梁。

第217章 同流合污

叶轻自打有了“未来裕王妃的名头”,在宫中行走也没人敢招惹她,以前总有看她不爽的官员来找她麻烦,近来这些人也不蹦了。

不过顾珏的况可要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裕王府外天天堆着抗议的人,要不是怕裕王府门口的守卫,早就扔烂菜叶子了。

顾珏无心搭理门口的人,全心全意cāo)办起即将到来的婚礼。

但随着门外的呼喊声愈演愈烈,顾珏便发现了不对劲,“寻常百姓哪来的积极,看来是有人暗地里cāo)纵着,所以才没完没了。”

顾珏说着,放下手中的图册,目光中闪过狠辣,下令道:“命门口的人不必忍着了,看到有煽动暴乱的人,杀了便是。”

他可是给过这些人机会,是他们自己不消停。

伴随着门外的求救声,顾珏气定神闲地勾画着婚服的样式,这才是他的作风。

门外的百姓不停叫骂,没等到阉狗收敛,反倒等来了拿着刀的侍卫,当即砍死了好几个声音最大的。

阉狗恼羞成怒、残忍杀害抗议勇士之事马上传开,京中的反对声越开越大,但裕王府的守卫没有一丝手软,来一个杀一个,一下来,京师衙门外堆了一座尸山,看着更是触目惊心。

叶轻在宫中听到这些消息后,哪管还未下值,立即出了宫,赶到了裕王府,只见裕王府门外还聚集着一批人,呼喊声振聋发聩。

她见地上的血色不少,看来的确是死了不少人。

“让开,我要见裕王。”叶轻冷着脸站在门外。

守卫见来人,赶忙将道长迎进门,顾珏更是前来迎接,却在看到小道长一脸沉时,表也僵住了。

“为什么杀了那些百姓?”叶轻质问道。

她听到传闻还不信,特意绕路去了京师衙门,门口果然堆了不少死人。

顾珏抿了抿唇,说道:“他们煽动百姓带头闹事,该杀!”

叶轻置否,他们俩这档子事,还不够别人议论吗?仅仅只是因为议论就杀人,顾珏还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你杀了他们,悠悠众口就堵住了吗?”叶轻紧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和顾珏撕破脸。

顾珏闻言微微皱眉,冷声置气道:“本尊何须堵住悠悠众口?”

他从来不用刻意迎合别人的想法,道长的出现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也不会再有第二人值得她费心。

叶轻一直都知道顾珏的习惯,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做这些并不利于自己的事。

的确,杀了那些乱嚼舌根的百姓或许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可是这样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要比带来的收益要更多。

更何况那些被杀的人都是老百姓,他们总会被一些人带动,说些有的没的,顾珏这样一棒子全打死,也怪不得朝中会有那么多反对之声了。

“是,你不需要堵住他们的口,他们是平民百姓,你是九千岁,是裕王下,他们怎需要你劳心?”叶轻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对他生气,可是说话时还是有些控制不住,“顾珏,你比我清楚何为君王之道,若你还要你的位置,就不该如此!”

话毕,叶轻推开面前的顾珏,转往王府外走,看着门外站满了的百姓,一口气堵在口。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叶轻,高声招呼边的人道:“这位就是叶轻舟叶大人!”

百姓一听,连忙聚上去问候。王府守卫见状,立即拦人,却被如山前来的百姓推搡得有些站不稳。

“叶大人,您受苦了!”

“叶大人,您为何不与皇上抗旨,难道您也要与阉狗同流合污吗?”

“叶轻舟,我本以为你是个难得的清官,没想到你也和那些贪官一样,找到机会就攀附!”

百姓的话越说越难听,原是还未叶轻舟担忧,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出口的话越来越难以入耳。

叶轻微微皱眉,沉声道:“在下的事,在下自己承担,无需各位cāo)心,还请各位离开吧!”

她明明好言相劝,却等来了百姓直指她怒喝:“叶轻舟,你不识好歹!”

叶轻闻声,冷冷瞥了他一眼,她忽然之间明白了顾珏为什么动手,这些凡人不仅多管闲事,还不让人指明,要是被揍了,那也是活该。

但她依旧不理解顾珏为何要动手杀人。

“你们辛苦了。”叶轻看着守卫感慨了一声,转离开了裕王府门前。

听着后越来越大声的抗议,叶轻额头青筋隐约暴起,想到顾珏做的那些事,暗道:“不行,还是要进宫一趟。”

顾珏闹出这些事,递到定会有大臣状告,皇上对顾珏不满依旧,难免不会责罚。

想着,叶轻刚在下值之前返回了宫中,企图觐见皇上。

德明公公见道长前来,赶忙将她拉开,低声道:“道长,皇上还在气头上,您还是别进去了!”

叶轻看向御书房门口,也没听到里头传出什么声音,便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德明公公轻叹了一声,缓缓道:“自从皇上赐婚圣旨下来,便有大臣前来劝阻。主子这两又杀了几个人,朝中大臣更是不安分,上奏折的上奏折,前来觐见的现在还在书房里跪着,摆明了就是要让皇上治罪主子。”

叶轻闻言,便要走向御书房,“那我就更要去找皇上了。”

德明公公连忙拉人,劝说道:“道长!您就信主子一遭吧!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道长哪儿都好,也会担心主子,可是也真是因为怕道长担心,主子已经收敛了许多事。

叶轻抿唇,脸上还是写着不甚相信,“你们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偏偏是我,既然看不清了。”

德明公公看着道长转离开,急的直打自己耳光,道长这哪儿是看不清,其实就是在意所以才想得多,只是在山中不知山高罢了。

诸位大臣跪在御书房中等着,却一直未等到皇上表态,时不时偷偷看上一眼,却见皇上正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折。

第218章 大婚出逃

“裕王下,皇上宣您进宫。”

顾珏正挑选着成亲时的用具,便听到公公传旨,冷冷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德胜公公擦去额上的虚汗,心底略有些惧怕道:“王爷,皇上命您即刻进宫!”

顾珏抬眉看了德胜一眼,缓缓放下手里的清单,起道:“王诩,替本尊更衣。”

顾宪遣退了所有谏言的大臣,批了一叠的奏折才得到姗姗来迟的王玉,一见他进门,气得直接摔了一叠奏折在他跟前。

顾珏低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奏折,缓缓俯将奏折一本本捡起,从容道:“皇上唤咱家来,所为何事?”

顾宪见他一脸淡然,更是生气,呵斥道:“你还有脸问!今天那些大臣都告到朕面前了!你看看你手里的奏折,全是指责朕赐婚的!”

顾珏闻言,打开了两份奏折翻看,其中文辞皆是指责他有伤风化、有辱人伦,就算披着文雅的外衣,说的也都是骂人的话。顾珏看着这些却是没有任何表,仿佛不甚在意一般。

“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顾宪说着,愤然拍了拍桌面。

只见顾珏淡然地将奏折放回顾珏的桌上,走到桌边代替了德胜公公的位置,挽袖为皇上研磨。

他的动作闲散,说起话来,都好似漫不经心,“皇上,这些话咱家受得住。只不过……”

说着,顾珏轻声笑了笑,问道:“咱家自己娶妻,又祸害不到别人家去。这些大人这么多管闲事,到底是瞧不上咱家这个太监,还是以为皇上赐婚都是儿戏?”

被他劝动赐婚的是皇上,现在旁敲侧击想要收回成命的也是皇上,道长与他的婚约甚至已经在他手上了,谁也抢不走。

顾宪闻言,转头看向王玉,似乎从他的眼神中意会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

自裕王再次离开皇宫,大臣们再想觐见,都被皇上一口回绝,宫中更是挂起了红纱帐,的的确确如皇上之前所言,要叶大人从宫中出嫁。

叶轻作为这件事的主角,却从未有一丝成亲的喜悦,每依旧要么待府中,看着下人将行李搬送到新宅子去,要么就是待在钦天监,接受着官员们来来去去的注目。

众人传闻叶轻舟是因为不满意这桩婚事才会如此沉,但叶轻自己知道,她和顾珏此时都在冷战,这次没人愿意拉下脸和对方先和解。

顾珏自恃小道长会明白的,但一等就是半个月,小道长还真没再来找过他,眼看着明就要大婚了,送去叶府的嫁衣也没说合不合适,顾珏更是气闷。

叶轻看着桌上的两件嫁衣,一件是顾珏在年夜送给她的,还有一件,是明大婚要穿的。

“明明嫁给顾珏,我是该高兴的,可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叶轻的指尖在衣服上的花纹划过,花纹依旧是顾珏最喜欢的海棠花纹,但仔细一看,这海棠花似乎攀附着一个框架绽开的。

叶轻迟疑地打开了嫁衣,只见嫁衣衣襟是规矩的云纹,绣上纹着金边海棠,但这海棠似乎根源在嫁衣背面,她翻看嫁衣后背,只见背上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八卦图,边缘的海棠全是依附着八卦图生长。

文晏站在旁边看着大人许久了,见大人盯着嫁衣发愣,忍不住说道:“待在王府的兄弟偷偷和小的说了,王爷为了画嫁衣的纹样,五天没有休息,画了上百张都不得满意,最后做出来的嫁衣也是王爷亲自盯工的。王爷对大人您真的很用心了。”

叶轻放下嫁衣苦笑,“是啊,他对我是很用心了。”

可是她呢?

她竟然找不到自己于顾珏做过什么事。

想着,叶轻摸了摸细腻的花纹,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斗篷往外走。

文晏见状,连忙跟上前。见大人这幅模样,怎么看都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的。他便连忙问道:“大人,您这么晚去哪儿?”

叶轻继续往前走,没有因为文晏而停下,眼见着他要喊人来拦,便解释道:“我只是出门散散心。”

文晏哪敢放人,劝说道:“大人,明就是您和裕王下的大婚了,今尽早休息可好?”

叶轻忿忿看了他一眼,重复道:“我要出门走走。”

她现在根本睡不着,在府里待着也是心烦,倒不如出去逛逛。

“大人您哪是到处走的人呐!万一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小的该怎么和下交代?”文晏小声嘟囔着,脸上写满了郁闷。

叶轻闻言,只丢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话毕,她便走向马厩,牵了一匹马,什么都不说地往城外而去。

文晏伸长了脖子看着大人离开的方向,立即转对护卫说道:“你去通知裕王,就说大人出城了!”

随后,他看向暗处的暗卫,示意他们立即跟上。

但暗卫追出城门,却看见方才道长骑着的马就在路边,附近却没了人影,便知道道长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甩开了他们。

叶轻御风飞到了轿外的山上,听着山腰佛寺的弥弥禅音,方才堪堪精心。

“明大婚。”叶轻随意地躺在地上,看着今已经暗下的天空没有一丝星辰。

叶轻这几想了很多,左右还是想不到自己到底有哪里值得顾珏喜欢。

她都这把年纪,活了这么多年,上一次让她这么头疼的问题,好像还是师父把她丢回了云梦泽。

叶轻本想着在郊外躺一夜,想明白了再回去,却隐约听见有声音正在向她靠近。

难道是顾珏?

叶轻想着,隐匿了自己的形,观察着四周。

只见从森林中走出了两人,一人和尚打扮,头比天上的圆月还要亮,旁边的书生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酸文酸字,听得叶轻头疼。

“无患,到底到了没啊!”林十七有气无力地跟着无患往前走,他好像休息休息,奈何无患却说,一旦休息了,接下来的路就不愿意再走了,所以他从早上就没再休息过。

无患仔细听了听声音,“应当就是这附近了。”

林十七无力地抱住离他最近的一棵大树,说什么都不愿意走了,“你下午就说过这句话,结果呢!”

第219章 进京赶考

无患噤声,他再次确认声音离他们很近了,正色道:“这次是真的,快到了。”

林十七心不甘不愿地叹了一声,一脸苦瓜相地跟上了无患,他整个人都没力气了,将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无患上。

“亏你还是望月楼少主,这么欺负秃驴不好吧!”叶轻说着,收起了遁形咒,从丛中走了出来。

林十七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无患后,见说话的人竟然是之前见过的玄清道长,很是惊讶地走了出来。

“玄清,你怎么在这儿?”无患上下打量着叶轻上的衣袍,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玄清不是穿道袍的时候。

林十七也紧跟着问道:“你不是要和那个太监成婚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叶轻语塞,问道:“怎么连你们也知道了?”

无患双手合十,微微一躬,用叶轻觉得最欠打的语气缓声说道:“此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贫道与十七自然是略有耳闻。”

叶轻眼角微微抽搐,没有接着再提此事,改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京师了?”

说着,她忽然想到科考的子快到了,便问道:“林公子来科考的?”

林十七点头应道:“是啊,马上就要科考了,今年想再试试。”

他说着,看向了叶轻,想起之前她在船上与他说的话,感慨道:“虽然道长提醒过在下,但有始有终,不管这次科考如何,都准备这么久了,不来考,心里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叶轻闻言一愣,要不是林十七提醒,她都忘记自己曾经还和他说过这些。

“好一个有始有终,那贫道便祝林公子旗开得胜!”说着,叶轻伸手就要从腰包里拿东西,却被无患制止了。

无患一看玄清的动作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她平里抠门得很,见了小辈从来不会给点意思,要是得了她的满意,便一人一张符咒。

好在玄清平时不出云梦泽的大门,丢人也没丢到山外去,最多就是闻名了他们云居寺。

“祈福符咒就免了,十七启程前去过云居寺,住持亲自为他祈福过了。”无患这才刚说完,就见玄清果然把手缩了回来,兴致缺缺地看着他。

叶轻忿忿地看了一眼无患,问道:“林公子来考试,那你呢?”

无患平里是和林十七同进同出的,但也不至于来考个试也得陪着吧!

云居寺现在这么清闲的?让自家大师兄到处云游?

无患指了指前路,说道:“应友人相邀,前来普济寺开坛讲经。”

叶轻顺着无患所指看去,感慨了一声道:“难怪小破寺庙这么吵,原来是你要来。”

无患闻言,微微笑了笑,他与林十七的事一如往常,反倒是玄清近来的子可是十分有趣。

他们来京师的这一路可是听了不少传闻,玄清葬与皇陵的消息一经传出,云山都闹开了。

要不是有个锁魔阵牵绊,华阳和云阳当即就要冲下山,好在他的师父慧禅住持及时拦住,才让云山暂时没有大乱。

自那以后,云梦泽和云居寺便一连招魂了好几,回应他们的却比当初找云玄时更没有头绪。

要不是九千岁后来派人前来通风报信,估计师父也要拦不住华阳掌门他们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玄清竟然会选择进入官场。原是最不和人打交道的玄清,突然做出改变,这比得知她殒命还要令人惊讶。

后来他与十七因为赶路前来科考,便离开了云山,一路上听说玄清化名的叶轻舟在朝中做了不少丰功伟绩,听起来似乎深得皇上宠信。

无患和玄清待久了,一看朝中局势便了然其所作之事,却没想到才过一段子,便听京中传言,说叶轻舟要嫁作裕王为妃,听得他俩是一愣一愣的。

本还想着在路上再晃晃悠悠几,一听到这个消息,两人便马不停蹄地往京师赶来,就指望着在大婚之前,找个机会和玄清见上一面,问个清楚。

却没想到他们还没进场,就碰到了玄清。

“现在是怎么回事,裕王妃?”无患调笑道。

叶轻闻言,满脸写着不乐意,回怼道:“小和尚有时间出来讲经,不如抽点时间研究研究云山后山的事。”

她沦落成现在这样,还不是为了锁魔阵的事,无患倒好,整游山玩水,她没动手敲他脑壳就很不错了。

无患抿了抿唇,惭愧地笑了笑,长久以来都是云梦泽处理云山事务,而他们云居寺则负责对外,所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他们云居寺有不对之处。

“贫僧有错,待回到云居寺,定号召弟子协助。”无患说着,双手合十微微一躬。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患紧接着便问道。

叶轻叹了一声,随意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找了几根木材搭成了火堆,缓缓说道:“说来话长。”

无患笑了笑,“长话短说。”

叶轻瞥了他一眼,随后说道:“当初找到皇陵,便以为事终于能告一段落,却没想到皇陵主室大门只有皇上才知道怎么打开,所以我诈死,以假份进入朝廷。做了这么多,也只是想让皇上信任我,再借顾珏的力量,任皇陵督工,如此一来容易探听到打开主室的秘密。”

“至于成婚。”叶轻说着,紧抿了抿唇,提到此事,似乎有什么事哽咽在喉,声音也被她压低,“我做了这么多,只能让皇上相信我是个忠臣,却不能让皇上信任我,所以顾珏便提议此计,如此一来,皇上定会命我做裕王府的眼线,只要报几次消息给皇上,皇上对我的信任定然会比之前要多。”

无患闻言点了点头,此计确实能获得皇上的信任,只是在外人看来,的确是荒唐了些。

林十七在旁边听得起劲,他可是听别人说这月十六便是裕王大婚,今是十五了,要成婚的“新娘子”却孤一人在郊外,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既然你马上就要大婚,又为何会在此处?”林十七忍不住问道。

第220章 月下谈心

叶轻低头看着燃烧着的火堆,叹道:“我只是在疑惑顾珏到底……”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两人,立即噤声,不再多言。

虽然林十七没听懂叶轻到底要说什么,但无患却大抵猜到她的意思了,轻轻皱了皱眉,略有些担忧。

林十七抱着他的书箱子,明摆着就是一副看戏的样子,见她一脸的犹豫不决,猜测大概是婚前的焦炉惶恐?

于是他便问道:“若你真逃婚了,之前的计划怎么办,全泡汤了?”

叶轻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是啊,事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她若是现在抗旨拒婚,之前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烦死人了!”叶轻丢点手里的树枝,愤然地站了起来往山下走,没走远又折了回来,说道:“你俩进京要找我,便去东大街叶府,或者进宫寻钦天监,再会了!”

话音一落,她便转往山下飞去,留下坐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两人。

“还走得动吗?”无患坐在火堆边,拿着柴火正准备往火里添,要是十七真走不动了,他便再添点柴火,在此处再休息休息。

林十七锤了锤自己的膝盖,长叹一声:“苦哉!”

但他还是乖乖跟着无患上路,“都走到这儿了,也不差这一两步。”

无患掩去了火光,浇了些凉水在上面,便带着林十七往普济寺而去。

现下城门已经关闭,她想要正大光明走进去是不行了。叶轻便想着直接御风飞进去,她还未靠近城门,突然一个力道将她往城门外推。

叶轻定睛一看,顾珏正在半空中向她而来。

顾珏刚想揽住叶轻,就被她一个闪躲过。叶轻一见顾珏,便气不打一处来,他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

顾珏见小道长偏要进城,轻叹了一声,再次拦住了她,“道长,我们聊聊。”

叶轻停在半空看着顾珏,闷声道:“聊聊就聊聊。”

她又不是养在闺中的姑娘家,人都来找她解释了,她为何不听?她就是气在顾珏一直不找她,她自己一个人想法,只会想的更多。

两人正要往城外飞去,叶轻就被顾珏一个偷袭,直接被带上了山顶。

“顾珏,你就是故意的!”叶轻看着底下,虽然不高,但要真是摔下去,定然是很疼的。

顾珏就是仗着她武功不好!别忘了,她的道法不比顾珏武功差。

“这里能看到这座京城。”顾珏突然说道。

叶轻这才明白,顾珏不是要威胁她才把她带到山顶的。想着,她方才将视线转向山下。

长得高望得远,加之叶轻本就是开了天眼的,看到的更是比寻常人更多。

夜晚的京城在远处看却很是光亮,街上挂着街灯攘攘,时不时还会有人影攒动,似乎是在嬉笑打闹着。

可现在的京城又与别的时候不同,整座京城窗上都被挂上了红布条,京城的最中心,皇城门外铺了一条红毯一路直通裕王府。

“以前,本尊从不会向他人解释。本尊手中权势众多,就连皇上也要看本尊三分面子,那些官员、侍从都应该听命于本尊。”顾珏仰头说着,一举一动皆是自信,满是上位者的高傲。

但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边的叶轻,困扰道:“而你,我原以为你会明白我、理解我,但是我错了,小道长还是会有小脾气的。”

叶轻听着顾珏这般像极了哄小孩的话,忿忿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理解你,你什么都不说,我能知道什么?”

所谓的理解,都是相处多了,形成了习惯,愿意设处地为对方着想,可顾珏上发生的许多事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

顾珏不说,她又怎能理解?

顾珏听着小道长细碎的念叨声,低声笑了笑,伸手将人往怀里搂,缓缓说道:“那些人是朝中大臣派来带头闹事的,寻常百姓怕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聚众闹事?将那些故意惹事的人拔除,门外凑闹的百姓很快就散了。”

每个大臣家中都会豢养几名死士,他们与这些人志向不同、立场不同,就算是见了血,也是给他们家主子的警告。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小道长一直记挂着,却成了他们之间僵持的理由。

叶轻闻言,低着头无话,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事都是你做,恶名也是你背,所有事宜你都仗着我。”

说着,叶轻抬头看着顾珏的双眼,认真地问道:“顾珏,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若她是顾珏,定然不会对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动,她从来都是孑然一,如今与顾珏有了牵扯,却还是改不到上的孤傲,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值得别人费心。

顾珏愣住,世人皆说“女人心海底针”,合着小道长也是跳脱不开的。

顺着小道长的话,顾珏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小道长要真让我想,一时间还真想不到。”

叶轻有些气馁,她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吸引人,或许顾珏就是因为某些原因迷惑了双眼。

趁着他们还没成婚,这些事还是尽早说明了为好。

见小道长垂头丧气,顾珏憋着的笑便忍不住了,伸手揉了揉小道长的碎发,柔声道:“小道长不知,我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幸得有人收养,却从此活在了约束里。”

童年是他最不愿提起的事,如今做了这么多事,也是为了摆脱那些人的控制。

可是在小道长面前,他可以毫无防备地把上的伪装全卸下来,也愿意触碰心里那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痕。

“小道长的模样,是我最向往的,这便是你最初吸引我的时候。后来跟着小道长一路走,虽然你对人世间的感实在匮乏,但当时的你,与我正好相反,走在了最光明的路上。”顾珏说着,眼底闪过一丝伤感。

见小道长看他的目光也有几分感触,顾珏立即遮掩过去,继续道:“小道长做事认真,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其实时刻都在为别人着想。明明抵触我躺在你的上,在我说过躺在你边便能安寝后,每晚再去,你边总留了一个位子。”

第221章 请多指教

叶轻撇了撇嘴,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当时她全然觉得顾珏就是个太监,两人躺一块也不会出什么事,谁能想到事发展完全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就因为这个?”叶轻问话,挑了挑眉,合着顾珏喜欢她,只是喜欢她躺过的罢了,既然如此,顾珏怎么不和一块成亲去。

顾珏细想了想,心中也是担心小道长会生气,却还是如实说道:“说到底,我也不知小道长到底有多少地方吸引我,但我知道,若是从今往后边只有一人,此人定是你无疑。”

说着,他俯抱住叶轻,“我们之间还有诸多的不信任,但只要小道长愿意说,我会愿意配合,两人相处亦是经营。”

叶轻靠在顾珏膛,看着繁华的京城,目光中微微有些怅然,“这些子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我又为你做过什么?可是想来想去,却发现似乎一直都是你在付出。”

顾珏怀里别扭的小人,感慨道:“为何一定要对等呢?只要道长心里记挂着我,而我掂量着道长,这边足够了。”

他们面对的难关,只要他们愿意携手,都不会是问题。

时间还很长,他会陪着小道长慢慢学会人世间的感,他们会走的很远。

叶轻看着顾珏,忽然没来由的想笑,被顾珏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之前困扰着她的这些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只是她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是啊,他们的子还有很长。

“从今往后,贫道的不懂事,便要裕王下多多教导了!”

顾珏闻言会心一笑,顺着小道长的话也说道:“即起,本尊的傲慢,劳烦玄清道长多多担待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月光的披洒下,周如同镀上了一层银光,宛如神降。

叶府的人着急等了一夜,还以为大人真不回来了,文晏忽然感觉到后院似乎有人前来,连忙赶去后院查看,只见一道人影缓缓离去,而大人的房中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烛光。

下人轻声询问管家:“要去看看大人吗?”

文晏摇了摇头,方才来后院的人分明就是主子,既然主子来了又走,应当是将大人送回来了。

“天色不早了,明还有不少事要忙,莫要打扰到大人。”文晏轻声叮嘱后,带着闻声赶来的下人们一齐离开。

下人们已经好几没有好好休息,一连几将行李搬去新宅子,又得准备大人的大婚,趁着天还没亮,下人们赶紧睡上一觉,保证明不会出错。

叶轻刚醒来,房门外的人就已经开始忙活了,她也是知道这些人辛苦的,连劳烦后厨多做些吃的。

文晏见大人醒来,连忙上前道:“宫里来人了,说要接您进宫。”

叶轻闻言眼睛稍稍眯了眯,距离约定的时间明明还有一个时辰,现在叫她进宫,莫非……

“是何人来传旨?”叶轻问道。

文晏立即回应,“是德禄公公传的旨。”

叶轻意会的点了点头,德禄公公是德胜公公的干儿子,是他传的旨,应当就是皇上找她了。

“你们继续准备着,我先进宫。”叶轻朗声对院子里忙活的下人说着,却又低声对文晏说道,“将此事告知他。”

文晏受命颔首,立即命人准备马车送大人进宫。

叶轻靠在马车上浅眠,车入宫门时,守卫并未命她下车,但换下了驾车的人,由侍卫带她继续往宫里走。

她虽然一声未吭,车门也从未打开,但宫里走了这么多次,弯弯绕绕她都记得很清楚,马车一停下,她便知道此处是皇上的寝。

顾宪此时刚起,正由着贵妃更衣,听闻叶轻舟来了,立即屏退做事散漫的贵妃,换上麻利的内侍穿衣。

叶轻靠着马车,感应着房内的一切,轻声嗤笑。

随后便有人将她领到了寝偏,只见皇上屏退了所有人,内仅剩他们二人。

“参见皇上。”叶轻镇定自若地跪拜。

顾宪见他面无表的模样,揣测道:“怎么?是不满朕的安排?”

叶轻闷声说道:“臣完全听命于皇上。”

虽是如此说着,但她的表依旧没有任何光彩。

顾宪见他这样子,哪儿是愿的模样,但事已至此,他可不会让叶轻舟回头。

“既然叶卿听命于朕,那朕便直言了。”说着,顾宪从座上走下,站到了叶轻舟面前,亲自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朕先前说过,命你做朕的眼线,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叶轻心中一跳,果然如她和顾珏设想的一样。

“皇上的意思,是让微臣进入裕王府监视裕王?”叶轻试探地问道。

顾宪立即纠正道:“朕先前说了,仅需要叶卿将裕王的安排告知朕,别的事便不需要叶卿cāo)心了。”

叶轻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微臣想起来了!”

随后,她佯装一副受惊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微臣明白了,定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叶轻舟如此忠贞的模样,顾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只是此事委屈卿了!”

叶轻心中冷笑,这件事有悖人伦,都已经被骂了这么多了,皇上才出来说好话,她缺这么一句?

“皇上,微臣不委屈。”叶轻说着,扶手高举过头顶,向皇上一鞠,感慨道:“微臣乃修道之人,本就是清心寡,之事早就抛之脑后,若是微臣能为皇上、为黎民百姓做些什么,臣在所不辞!”

看着皇上越发信任她,叶轻心中虽然有愧,但立即被她一扫而空,背道而驰之人,生死皆与她无关。

顾宪命人带着叶轻舟下去梳洗装扮,等待吉时送出宫。

外人看着是一副君臣和睦的模样,但两人心中皆为对方留了一道。

见宫人带着叶轻舟远去,顾宪的脸色一改,全然不是之前感慨的模样,冷声对边的德胜公公说道:“命叶府的那几人好好看着,若是叶轻舟有了二心,不用过问,格杀勿论。”

第222章 再拜天地

他可不会全然信了着突然出现的云游道人,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几乎全是与叶轻舟有关,说他没有参与其中,他可不相信。

在帝王家,不给自己留个后手,这可不是能不能成事的问题,若是无路可退,那可是要没命的。

钦天监官正与裕王下大婚,两人皆是权贵,却没人来喝。

大婚十里红妆,锣鼓喧天,红轿从皇宫出发,在城中绕行一圈才抵达了王府。

叶轻坐在轿中,听着外面只有锣鼓声,沿街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叶轻拉开车帘看去,只见应当在王府等候的顾珏自己骑马过来了。

“王爷,这不合规矩!”德胜公公连忙上前劝说。

按照规矩,裕王是王爷,不用降段来亲自迎亲,现在他突然现,众人很是意外。

顾珏调转马头,并入送亲队伍,对于德胜公公此话满是不屑,“本王成亲,按照本王的规矩。”

德胜公公还想再言,却在看到裕王的冷眼后,只能闭上嘴。

叶轻看着顾珏着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何等的英姿飒爽。

“这厮到底是不是太监?”叶轻低声嘀咕道。

她仔细回想,顾珏除了会往脸上涂脂抹粉,其他事似乎与她在宫里看到的太监不太一样。

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想着,她又看向顾珏,只见他似乎知道她在偷看一般地回过头看向她,扬唇轻笑。

叶轻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窝心。

她时常见顾珏着紫衣大袍,一华贵,自傲贵气,也见过他穿着素净青纱,恍如俊逸少年。

现在见他着红衣,宛如浓艳红花,华而不俗。平里披散着的头发也全部束起,看起来很是精神。

“先不看了,坐好,等回了王府,小道长想看多久看多久。”

叶轻忽然听到顾珏的心声,脸颊一红,立马钻回了马车。

看着小道长可的样子,顾珏心更是轻快,管世人同不同意他与小道长的姻缘,他与小道长之间,由不得外人插手。

马车缓缓驶向王府,顾珏毫不避讳地直接让叶轻走了正门。

没有亲朋好友的喝彩,繁文缛节一切从简,但陈设布置,还是能看出他花了不少心思。

不过虽然她穿的还是男式嫁衣,头上还是被带了个发冠,压得她脖子很是难受。

顾珏捕捉到了边之人的小动作,低声说道:“猜到小道长不喜欢这些繁琐礼节,一会拜了天地,小道长就轻松了。”

叶轻闻言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低声催促道:“那就快点!”

顾珏轻声笑道:“没想到小道长这么着急嫁给本尊。”

他话刚说完,就被小道长狠狠捏住了手背,不过碍于面子,他面上没有丝毫显露。

德胜公公盯着一对新人从进门到拜堂,原以为是个困难之事,却没想到除了进门跨了个火盆,马上就到了拜天地。

这……这都是什么事!哪有新人拜堂如此草率!

可是方才裕王已经警告过了,他也不好再出言提醒,只能任由裕王胡来。

叶轻从未听顾珏提起过他的双亲,而她的双亲早就殒命,从记事起就跟着师父,所以上的高堂位置全是空的。

两人心中虽有惦念,但还是按礼拜了天地。

顾珏料到不会有人来庆贺,所以也没有大摆宴席,留了几座给手下,便带着叶轻往后院走去。

“这……后面的礼数呢?”德胜公公再也忍不住,冲着往后院走的两人大喊。

王诩和文晏见状立即拦住,说什么都不让德胜公公往后院走。

“公公,我们吃酒去!”文晏说着,就要拉人去酒席上。

王诩见势挽住德胜公公的另一只手臂也劝慰道:“王爷今天高兴,我们还是莫要扫了王爷的兴致,德胜公公,您说是吧!”

见德胜公公还在犹豫,文晏马上补充道:“就是就是,要是您在这个时候找王爷,王爷脾气要是上来了,您可得遭殃了!”

这下德胜公公总算放弃了掺和,他就是受了皇命来这里主持新婚,没必要触了裕王的霉头,裕王残暴可不是什么传言,他可得保住自己的小命。

“也罢,今是裕王下的大婚,王爷说的算!”说罢,德胜公公便在两人的陪同下坐上了酒席。

文晏见势,得意地看向王诩,两人相视,得逞一笑。

叶轻盖着盖头,看不到前路,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路,刚想要撤掉头上的盖头,却被顾珏拦住了。

“别着急,带你去见几个人。”

叶轻的手一顿,很是疑惑的问道:“谁?”

顾珏不着急解释,只是道:“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看不见前路,叶轻只能死死的抓着顾珏,一路跟着他在后院七弯八绕,地上突然从青石板变成了红毯,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人声。

叶轻很是警惕地顿住了脚步,没有再向前,只听顾珏说道:“别怕。”

“前面有门槛。”顾珏将人带进了房间,缓缓摘掉了小道长头上的盖头。

叶轻眼前一时间没了遮挡物,还有点不习惯,紧闭着眼一小会这才睁开看着周围,只见她面前的衣架上正挂着顾珏之前送她的嫁衣。

“方才是叶轻舟与本尊拜的天地,道长可愿与我再拜一次?”顾珏柔声问道。

外面已经戒严,不会有人看到,女子成婚一生只有一次,他不想让小道长有遗憾。

叶轻看着被挂起的嫁衣,心里暗道:“之前怎么没觉得这件衣服这么好看。”

她微微笑了笑,转头催促顾珏道:“我要换衣服了,你快出去!”

顾珏却是赖皮地不想出门,“拜过一次天地了,你已经是裕王妃了,我能……”

“你不能!”叶轻直接打断了顾珏的话,将人从房里推了出去。

顾珏站在房门外,一刻也不想等,试问房中人道:“嫁衣繁琐,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却听到房内人毫不客气地回道:“我又不是你!”

叶轻利索地换上衣服,却在镜子前愣住了神,穿上这件衣服,她是真有一种要将自己全心都交给顾珏的感觉。

“师父,你的徒弟今天就要出嫁了。”叶轻怅然道,但一想到门外还有个等候她的人,笑意便又重新挂上了她面容。

第223章 同甘共苦

在顾珏第六次过问“好了没有”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打开,叶轻一嫁衣从房中走了出来。

叶轻有些紧张地看着顾珏,她之前就穿着道袍,后来又着男装,鲜少有穿女装的时候,这衣服一穿上她就感觉浑不自在。

顾珏看着叶轻直发愣,呆了许久憨笑着说道:“好看!”

叶轻一见他笑,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块笑了起来。

“那……接下来呢?”叶轻看着顾珏问道,她左右看了看,院子里四下无人,但她又总是能听到人声,难道是前院传来的?

顾珏见小道长四处张望,立即将人带到自己面前,拿起手上的红盖头重新为她盖上,“接下来,跟我走。”

他说着,拿起了叶轻的手缓步向前走,时不时提醒她注意门槛。

叶轻只听到一声开门声后,之前听到的嘈杂声更是明显,料想到可能是顾珏准备的惊喜,叶轻没有使用五感窥探,任由着顾珏带她往里走。

“新人入堂!”突然一声老者的声音响起。

顾珏很清楚的感觉到小道长抓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低声道:“别怕。”

叶轻撇了撇嘴,闷声犟嘴:“谁怕了!”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笑声,似乎是因为她方才的话。

眼前被遮掩,所以其他感知就更为敏感一些,她很清楚自己刚才说话声有多小,可是周遭的人都听到了,看来他们的内力比她想象的要更深厚一些。

“两位新人,准备拜天地了!”方才喊话的老者提示道。

叶轻也在顾珏的协助下找到了正确方向,待老者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一齐冲着天地跪拜。

起后,两人缓缓转。这次叶轻能感觉到高座上是有人的,到底是什么人不能出现在前院?

“二拜高堂!”

两人一齐又是对着高堂一拜。

“夫妻对拜!”

叶轻虽然隔着盖头看不清顾珏,却还是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这是他们第二次对拜,属于玄清和顾珏的对拜。

“礼成!”老者喊话时带着浓浓的喜色,将两位新人如此登对,很是满意。

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没见过珏小子的新媳妇,一个个很是好奇,便有人催促道:“礼成了,可以掀盖头了!”

突然一个很是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掀什么掀,孙媳妇没同意就不能掀。”

叶轻疑问,“孙媳妇?”

话毕,堂上比方才还要安静。

顾珏眼角微微抽搐,略有些无奈地看向高座上的老者。

老者轻声问道:“你没说?”

顾珏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于他的事,道长应当早要知道的,奈何道长似乎忘了他把生辰八字交予她这件事,所以他也没有再提。

“我先帮你掀盖头吧!”顾珏轻声对叶轻说道,随后缓缓揭开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叶轻这才看见他们周围原来站了不少人,而高座上的确坐着两人。

“师兄?”叶轻轻唤道。

云阳一脸笑意地看着玄清,他能亲眼看着小师妹出嫁,也算替其他几个完成心愿了。

“九千岁前些子送信来,说要与你成婚了,望云梦泽能有人前来观礼。”云阳说着,伸手拍了拍叶轻的肩膀,解释道,“观里现在的况你也清楚,你华阳师兄想来,奈何只能来一人,那老家伙猜拳输给了我,所以就是我来了。”

叶轻略有些头疼,果然多不见,两位师兄还是正经不到哪儿去。

但随后,云阳便正色开始说道:“师兄我了解你,你心里一旦有事,就装不下另一件事,现在能接受九千岁的存在,就说明你是真的喜欢。”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顾珏,而后对叶轻说道:“九千岁在见我之后,同我说了你的顾虑。玄清,只要心中留有一道字,不论处何地都为道门之人。云梦泽崇尚自由,所以完全不介意弟子成婚,此事也是由你点了头的。玄清,莫要将自己框住,众生皆平等,你也一样。”

“至于后山的事,尽力而为便可。”云阳再次提醒。

在玄清踏出山门时,他与华阳便说了此话,只是玄清实在是个认真之人,渐渐的便将此事看得比自己还要重。

叶轻叹声,苦笑道:“师兄,事关重大,玄清不会忘的。”

从她接下这件事开始,便已经准备好为天下苍生献,只是如今她愿意换一个方向去看待这件事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拗!”云阳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让华阳过来了,那家伙教育人还是有一的。

叶轻“噗嗤”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云阳的肩膀,豁达道:“事我抗,你们不也得扛着,不过往后我有顾珏帮忙了,你们还得加把劲啊!”

云阳看着玄清这幅表,突然觉得她有点欠揍,打掉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嘟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兄有过伤。”

他是历过劫的,只不过那位姑娘听说他是道士,便说什么也不肯嫁,所以他就一直没再找道侣。

不过也好,华阳不也单着吗?有人衬托,他也不孤单了。

云阳闷声一叹气,将心中所有不悦全部散去,看着眼前的小师妹和九千岁,伸手拉住了两人的手,将他们的手交叠到一起,郑重说道:“往后你们二人要同甘共苦、相守余生,于众人非议而坦然,于世间百态而顺心,诸位道祖赐福,愿新人白首不离,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叶轻颔首回应,眼眶却是隐隐有泪将落。

顾珏抓着叶轻的手,很是认真地对云阳道长鞠了一躬,“多谢道长,在下定铭记在心。”

云阳看着两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在玄清带人上云梦泽时,他就知道九千岁对她不一般。

只不过……他与华阳算出的劫数,既然不是九千岁,又会是谁?

云阳脸上的愁容一闪而过,这些事还是等他回了云梦泽找华阳商议去,今天是师妹大喜子,还是不触霉头了。

叶轻看向坐在另一边高座上的老者,这间屋子里的人全都是有些年纪的前辈,但似乎都很听这位老者的话,方才他还叫她“孙媳妇”,所以,他和顾珏是什么关系。

第224章 作案工具

“这位是?”叶轻看着老者问道。

顾珏拉着她走到了老者面前,介绍道:“他是我的外公,东……”

东方打断了顾珏的话,自言份,“珏小子是我外孙,只不过外公家不住京城,在京城东边的小城里,若是孙媳妇你受了欺负,便来永平找外公,外公替你出气。”

顾珏看向东方,眼中有些疑惑,却见东方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此事错综复杂,外孙媳妇不知道这些也好,免得受到牵连。

叶轻转头看向顾珏,见他没有反驳,便低声说道:“顾珏从来没有与我说过他的家人,所以我以为……”

之前顾珏告诉她,他姓顾时,她便多想他是否与皇室有关,可是入京这么久,除了见他在司礼监忙来忙去,还真没感觉他和那些王爷一样被人拥戴、指点江山。

东方闻言,低笑了一声,解释道:“珏小子有他自己的活法,他不愿意提起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有可原。”

叶轻闻言,看向站在周围的前辈们,便听顾珏解释道:“他们皆是我最敬重的长辈,你住进裕王府,多的是时候与他们碰面。”

叶轻一愣,问道:“他们住这儿?外公不是说……”

顾珏耐心解释道:“其中诸多原因,一时说不清楚,小道长放心,他们都是家中长辈,自己人。”

叶轻一头雾水地看着长辈们,耐心地和各位打着招呼。

“外甥媳妇长得虽然没有珏小子好看,但也是标致,看来外甥孙应当也是出挑之人了!”

“是啊!家里没一个长得丑的,外甥媳妇要努力啊!”

叶轻听着面前的长辈说话,一愣一愣的,她没听错吧!她和顾珏这才刚成亲,这些长辈就开始讨论她和顾珏的孩子了?

话说顾珏真的不生气吗?没了根,还被长辈这么戳痛脚,他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顾珏嘴角微微抽搐,他的这些长辈还真是嘴巴不把门,好在平里他们也都严肃,否则这裕王府迟早要被抄了。

“轻儿累了,晚辈先带她下去换衣服。”顾珏说着,便拉起了叶轻的手往外走,忽而想起了什么,转对后众人说道,“后院的酒席就劳烦二舅四舅了。”

二舅东方珩看着主角撒丫子往外跑,高声问道:“那你俩呢?”

顾珏摆手道:“你们自己吃!”

叶轻被顾珏拉着往前跑,另一手扶着头上的发冠,生怕脖子给扭了。

两人跑到无人的回廊,顾珏终于停下的脚步看着叶轻,“你的院子我命人收拾了,不过……”

“不过什么?”叶轻左右看着,这里四下无人,如果她记得没错,这里应当是顾珏院子的后门。

顾珏放肆一笑,俯将人拦腰抱起,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过今天可是大喜子,王妃得与本王洞房。”

叶轻瞪大了眼睛,在经过回廊的柱子时狠狠抱住了柱子,说什么都不松手。

“洞什么洞,大白天的!”叶轻说完,狠狠地“呸”了一声,她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奇怪?

顾珏低声一笑,但佯装正色地说道:“大白天正好,时间长久,够我们温存好些时候。”

叶轻一听,抱着柱子的手更紧了,呐喊道:“你别忘了,你可是个……”

顾珏没等她说完,一只手打开了她抱着柱子的手,一只手托着她的细腰,将叶轻整个人再次送入怀中,低声说道:“是个太监?”

见他眼中不怀好意,叶轻弱弱地点了点头,偷偷地开始挣开顾珏的束缚。

顾珏怎会如此作罢,这次不再给叶轻机会,弯腰将她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叶大人乖点,一会也能少吃苦。”说着,他一个巴掌打在了叶轻的股上,算是对她刚才负隅顽抗的惩戒。

叶轻忿忿地看着顾珏的后脑勺,秉承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叶轻伸手一抓便抓住了顾珏的腰封,借力从他肩上翻了过来,并顺带将人直接往前一摔。

顾珏立马意识到了叶轻的不对劲,在翻的刹那间抓住了小道长的双肩,他一战定,两人成僵持之象。

顾珏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带,邪笑道:“叶大人别着急,要脱等进屋。”

叶轻耳朵通红,全然是羞涩之状,但还是听到了顾珏提醒她的字眼。从刚才开始,顾珏对她的称呼就变了。

“王爷没工具,还是别着急作案了。”叶轻说着,双手反擒顾珏的手,不让他随意动作。

顾珏看着她挑了挑眉,虽然小道长说的话也是给躲在一边的德胜公公听的,但他听着还是不甚舒服呢!

“叶大人怕是不知道,宫中太监……”顾珏说着,松开了叶轻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挣开了她的束缚后,立即再将人往怀里带,凑近她的面前低声道:“想要讨好皇上和贵人们,太监们可是会玩很多花样,叶大人可要一一试试。”

叶轻看着顾珏挑眉,她自从下了山,可是看了不少话本,太监……真的可以吗?

看着小道长一脸的怀疑,顾珏轻叹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无奈,缓缓说道:“看来叶大人是真的很想试试了。”

说着,顾珏掌心一阵罡风,将人往房中推去,虽然有力道,但不足以伤害到小道长。

“宫羽,杨柳木。”叶轻话音刚落,四周草丛便伸出无数藤条在她后结了一张网,将她托住。

顾珏脸色一黑,他竟然没有将小道长推进房间。

看见顾珏这般脸色,叶轻尴尬地呵笑了一声,“这……没办法啊!下官就算是散修混子,那也是修过道的,裕王真想要打过下官,还是要费些气力的。”

顾珏又岂是轻易认输之人,其他事他听小道长便罢了,此事,他可不让。

借着出恭的由头前来偷看的德胜公公听着两人方才还好好说着话,这头就打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做如何,还要不要看下去了。

至少这说明叶大人的确不是和裕王一条船上的!德胜公公如是想着。

第225章 幕后之人

“公公在这儿蹲着做什么?这可不是出恭的地方。”文晏说着,顺着德胜公公的目光看去,将他的确是在偷看两位主子,眼中是浓浓的探究。

德胜公公一惊,回首一看,后就站着叶府的管家。他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会怕了这个毛头小子?

“咱家就是路过,见王爷和大人打起来,在想着要不要劝架呢!”德胜公公说着便是一副很是困扰的模样。

文晏随意地看了德胜公公后一眼,立即搀着德胜公公的手臂,谄媚道:“害!公公担心什么,王爷这么喜欢我家大人,定然是不会伤了我家主子的,他俩估计就是打闹着玩玩。”

德胜公公不死心地往后看了一眼,见两人打得更凶了,满地的剑痕和符咒,这哪儿是打闹着玩玩!

“那若是叶大人伤了王爷,咱家也不好和皇上交代。”说着,德胜公公就要掰开文晏的手往回走。

文晏立即将人拉住,“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家大人很有分寸的!”

他俩正在纠缠之时,文晏见王诩大监也找了过来,立即打了个手势。

王诩会意,立即上前拉住德胜公公的另一只手臂说道:“德胜公公不是说要陪咱家喝酒吗?酒才喝一半,快回去接着喝!”

德胜公公见两人都来了,自己也是没办法再回去了,不过看这架势,大抵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一会也好回去与皇上交代。

见德胜公公走远,顾珏马上服软,将自己的剑一丢,认输道:“王妃道法高强,为夫认输!再打下去,为夫家当都要打没了。”

叶轻也是打累了,攀着个柱子坐在了回廊边,看着满地的狼藉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要赔吗?”

顾珏听着小道长的话,好似听到了一句笑话一般,“赔什么,这座王府以后都是你的,你砸多少就砸多少,就连为夫也是你的。”

说着,顾珏原本站着的地方没了人影,他再出现便是在叶轻的边。

顾珏弯腰抱起了瘫坐着的叶轻,将人往房里抱。

“不对劲。”叶轻沉着脸说道。

顾珏低眉看了一眼怀中的人,问道:“何处不对劲?”

叶轻怒视着顾珏,愤然道:“你丫的,就在耗我体力!”

她是个修士,没有顾珏这样习武之人的耐力,顾珏和她耗了这么久,就是在耗费她的体力!

顾珏得逞一笑,将人抱进了房间,抬手一道风便关住了房门。

既然已经嫁给顾珏,就算她现在的份是叶轻舟,也需要在王府久住。

顾珏给她辟了间院子,全部依照她的喜好来安排,更是无需她动手,只要坐着看就好了。

叶轻这几闲来无事,顾珏又给她向皇上告了一个月的婚假,鬼知道顾珏是那什么理由请的假,反正她和顾珏是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和以前一般盖着棉被纯聊天。

不过叶轻这些子倒是发现了一间顶顶有意思的事,那白天见着的长辈们如今却是在王府里做着下人的活计,有当园丁的,也有清理内湖的,亦有后厨打点的。

她算了算,都不是什么太重的活,估量着是顾珏对这些长辈有什么安排。

东方珩看着外甥媳妇如此上道,明明知道他们的份,却没有声张,“不愧是珏小子看上的姑娘。”

叶轻寻思着闲来无事,便在院里坐着,合计着算个来年运势什么的,反正这种东西也不需要大摆阵仗,算算图个乐,却忽而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小道长做什么呢!”顾珏拿着本册子缓缓走进叶轻的院子,见她面前摆着许久不见的罗盘八卦,好奇地问道。

叶轻抬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顾珏见势立即噤声,顺从地坐在一旁等着道长结束手上之事。

只是叶轻越算,眉头皱得越紧,“不算了!”

叶轻放下手里的铜钱,没敢再算下去,她见顾珏坐在一旁有些忧心的模样,便说道:“定是方才分了心才会传出这般卦象,赶明儿我再算一次。”

虽然这么说着,但叶轻很清楚自己方才指尖发烫,卦象是实打实的凶险。

开卦解卦可是他们云梦泽的必修,她的解卦水准虽然不如师兄精准,但好歹也是排的上号的。方才一卦,险象环生,是出生灵涂炭、九死一生之象。

顾珏一眼便见小道长的手有些颤抖,立即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吉凶有定,人未定,我会陪你的。”

叶轻闻言,看着顾珏抬眉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见小道长安定下来,顾珏将手里的册子放在了桌上,推到了小道长面前,说道:“这是你之前说要查的,已经登记好了。”

叶轻闻言,拿起册子翻看,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有人在捣鬼。”叶轻很是肯定的说道。

皇陵一战,她聚来的灵散的都快差不多了,按照当初召来的数量,到目前为止,最多就剩三成,能有百只就已经很稀奇了。

可是现在皇城周边的城镇中,这些游散的鬼魂越来越多,可见是有人估计召来了它们。

“我记得上次你给我看的地图,游魂的范围还算大,现在已经快到京师了。”叶轻自诩记不错,上次顾珏给她看的地图,便是她之前安排的那般,游魂散落在周围的城镇中,待时机得当再来京师。

届时她再找个由头把这件事往皇陵上引,就能借机接手皇陵之事。

可是现如今被有心之人这么一搅和,之前的计划需得重新安排了。

“看来cāo)控这些游魂之人,目的也是京师。”顾珏虽不是幕后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京师乃国都,若是这么一大批游魂进京,绝非小事。

叶轻颔首,忽而感觉到了什么,缓缓闭上了双眼,“它们在靠近,不出三便会进京。”

顾珏本想再瞒着小道长一段时间,毕竟小道长进了京城,一忙就是半年,这才刚休息几,他还未舍得让小道长现在就忙活。

第226章 追封罪臣

见顾珏一副有话没说的样子,叶轻早就猜到他是知道这件事的,顾珏的眼线遍布全国,那些游魂都快到京城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叶轻缓声说道:“此事待皇上下令我们再动手,不过有件事还请裕王下帮个忙。”

顾珏看着叶轻挑了挑眉,问道:“你叫我什么?”

叶轻见顾珏找了由头就没正经,伸手便掐住他两只耳朵,大声道:“我就是想让王爷帮个忙,一点点小忙。”

虽然两人都在朝中告了假,但他们就算在府里,也没闲着,顾珏遣人继续盯着城外的动向,更是自前往城外普济寺。

叶轻见顾珏离开王府,立即书写一封密信立即递交给皇上派到她边的守卫,“此信马上送给皇上,一刻不能耽搁。”

卫军少见大人如此着急,收了信立即出门。

他一出门,守在门口的东方琉立即通知了其他人,纷纷围住了坐在院中的研究地图的叶轻。

“外甥媳妇,你这是在做什么?”东方珩将叶轻正看着京城布防图,疑问道。

叶轻见长辈们前来,转头看向暗处的守卫,暗卫立即意会,将院子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叶轻指了指布防图中城门的位置,说道:“根据王爷送来的消息,那些东西应当会从正门进入,晚辈在想,要在那里伏击最好。”

虽然她不明白顾珏到底和长辈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起来顾珏似乎有许多事都会与他们商议,叶轻自然也是放心他们的。

东方琉都未仔细看布防图,就很是清楚城中大抵是什么况,便说道:“东坊西坊皆有百姓,再往里就是皇城,只要是引进京师,再哪里打起来都不好。”

叶轻明白这一点,但她困惑的是,“我不能贸然出现在这些鬼魂面前,自然无法知道它们前来京师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只能让它们先进来,知道它们到底是何目的,才能下手。”

她现在的份不宜锋芒太露,所以她才会让顾珏帮忙,去城外找个帮手。

东方珩闻言颔首,外甥媳妇这么说倒是不无道理,想起方才东方琉说的事,便再问道:“那方才送出的信是什么?”

叶轻轻笑一声,“方才的信,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自从上次城外闹鬼,顾宪便命礼部在城外又修了一座道观。

但一听说又有一大批鬼魂从城外往京城而来,顾宪的脸便沉得吓人。

“周大人,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宪说着,将城外走来的急件丢在了周利面前。

礼部尚书周利哆哆嗦嗦地拿起急件,只见上书着城外又出现一批鬼魂,数量比之前还要多。

周利擦去头上的虚汗,禀报道:“皇上,会不会是之前从皇陵来的游魂没有被清扫干净,所以才……”

顾宪怒瞪了周利一眼,皇陵而来的游魂是云梦泽来使亲自驱除的,肯定不会有剩下。

况且现在出现了这么鬼魂,可是大大超出了沈源报来他当时看到皇陵有鬼魂的数字。

“皇陵近进展如何?”顾宪沉声问道。

周利弓着腰,说道:“皇陵……进展尚可……”

顾宪盯着周利的目光如刀剑一般,冷声再问:“到底进展如何?”

周利害怕地上半趴在了地上,启禀道:“上个月,皇陵堆积的杂石就已经被搬清,底下人发现……发现……”

顾宪皱眉,上个月的事,为何他到现在还不知?司礼监到底干什么吃的!

“德胜,王玉呢?”顾宪质问道。

德胜公公出言提醒道:“皇上,裕王与叶大人告假一月,此时不在朝中。”

顾宪愤然拍桌,对下的周利问道:“发现什么?还不快说!”

周利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道:“皇陵墓道中有不少尸骨,主墓室前更是有大量骸骨,其中发现一人着罪臣叶寒的官服。”

“什么!”顾宪惊异地站了起来,王玉从皇陵回来后便与他提起过此事,只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又是揭露皇家秘辛之事,所以他便刻意掩盖。

却没想到此事果真有问题。

“叶寒尸骨之事,还有几人知晓。”顾宪冷脸问道。

周利怎会不知皇上想要的答案,但派去清理皇陵的人太多,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说没人知道,是不可能的,“皇上,就算罪臣叶寒没有卷款而逃,但说不定他还是贪了污,只是被先皇惩戒,没逃出去罢了。”

反正是死无对证了,他们怎么往叶寒上泼脏水,他也反抗不了,难道他还从地上跳起来不成。

顾宪冷冷瞥了一眼周利,骂道:“蠢货!”

若真是卷款逃了,款呢?墓道里怎会什么都找不到。

现在叶寒不仅没有卷款逃离,更是和大批督工、工人一起死在了皇陵之中,就是因为死无对证,他现在才更无言以对。

“传朕旨意,就说先皇当年彻查叶家一案有误,如今查明,还叶家一族清白,追封叶寒为三品定国伯,叶寒家眷抬诰命,子嗣追封县主,于城外普济寺诵经七,修陵祭拜。”

叶寒的案子始在先皇,但先皇死后,叶寒也没了踪影,他一时间也没找到证据,又适逢他刚登基,所以他也就草草给叶家定了罪,在朝中树立威信,这末便是在他的手上。

现如今当真出了事,他只能对不起先皇了。

周利思前想后,提疑道:“皇上,城外那些鬼魂会不会就是皇陵里跑出来的,看这数量,好像对得上。”

顾宪闻言,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能,却听见德明跑进的声音。

“皇上,王府来信了。”德明公公低声对皇上耳语,将道长的信交给了皇上。

顾宪眼睛一亮,展信见:“王爷今自离府,往城外普济寺去。”

“普济寺?”顾宪想起城外普济寺前些子似乎来了个人,“德胜,普济寺近是否有来宾?”

德胜公公闻言,立即说道:“云居寺的无患大师这几便住在普济寺,据说过两便要开坛讲经。”

顾宪若是记得没错,云居寺和云梦泽可是在一处,那个叫无患的和尚没理由不认识叶轻,加上王玉和叶轻的关系,难道……

第227章 意外收获

“德胜,你带人在城外守着,看见王玉,立马把人带进宫。”顾宪说着,书写了一份手谕,明明白白写着要王玉进宫,以防他再次抵赖。

德胜公公立即领命,拿着手谕便出了宫。

而后顾宪遣周利立即着手追悼叶寒一事,一定要将他摘得干净。

叶轻在家里躺着,听到宫里传出的一份份消息,忍不住干笑,“现在事败露了,迫不得已才补救,皇上啊皇上,你欠叶家的,可不会就这么还干净了的。”

当在皇陵,她厌恶极了叶父上的官袍,将尸骨收好后,就随便把官袍丢在了旁边。

当时看见顾珏命人把官服在另外一人上,她还有些不明白,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她也不期待皇上会重查此案了,毕竟如此掉脸面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但让世人都知道,叶寒并未卷款逃离,而是被先皇困死在皇陵,他到底是不是清白,世人又不傻。

而后便是送信之事,一是表忠心,其二便是要告诉皇上,此时的的确确与皇陵、与“妖道叶轻”有莫大的关联。

事闹得越大,皇上一直遮遮掩掩,不让别人插手的皇陵便不得不被搬上台面。

她就想看看,皇上是惜命,还是看重那个谁都不知道里头到底放了什么的皇陵。

先皇大抵是料到了他的亲儿子回来掘墓,这便是先皇决意灭口所有参与建筑皇陵官员的原因之一了。

不过依照她入朝后对皇上的观察,已经顾珏信誓旦旦告诉她的,皇上惜命,但也面子。

所以他们接下来要下的一剂猛药,便是等着城外的游魂京城,届时京中所有人都看得见异常,到那时皇上便不得不向百官求助。

顾珏孤送信至普济寺,见无患见信并未惊讶,问道:“猜到了?”

无患摇了摇头,无奈道:“只是此事像极了玄清会做的事,未感意外罢了。”

见顾珏并未带人,无患已经猜到了一二:“阿弥陀佛。裕王下,玄清子直,与您这般喜玩弄人心之人走近,贫僧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不过既然玄清心中欢喜,便由不得贫僧多言。与裕王下,贫僧仅有一言,勿忘初心罢了!”

顾珏听着无患虽然忠言,但实在逆他的耳朵,淡淡笑了笑说道:“本尊与道长之事,我们自己会解决,无需他人担忧。”

无患见顾珏这样,便是不准备将他的话听进去,见顾珏转便要走,无患最后告诫道:“裕王下,不论是你还是玄清,你们两人的份本就与寻常百姓有差,戴王冠必承其重,你们免不了要与他人牵扯,届时保江山还是保家事,还望裕王下慎重!”

顾珏脚步微顿,眉头皱了皱,决然地离开了普济寺。

道长之前摇摆不定,便是无法在众生与自之间抉择,不过既然小道长如今就在他边,如百姓与自这般选择,他都要。

他一路回城,见城门口站着德胜公公,径直从他边驾马而过。

“裕王下请留步!”德胜公公大声喊道,见裕王下顿住,立即大跑向前,将皇上的手谕递向马上的裕王,说道,“皇上命王爷即刻入宫!”

顾珏淡淡瞥了一眼德胜公公手里的手谕,应了一声:“知道了。”随后便驾马离去。

小公公跟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看着裕王下扬长而去,气短地对着前方的德胜公公问道:“公公,现在怎么办?裕王下会进宫吗?”

德胜公公早就是老狐狸一条,已经看出了端倪,“裕王下若是不打算进宫,根本不会从城门底下经过。”

说着,他将手谕收了起来,唤小太监牵来马匹,赶忙往宫里赶去。

待他们回到御书房,便听见皇上已经是怒不可遏。

“王玉,朕问你,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宪怒声质问。

顾珏却很是冷静地站在原地,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皇上发怒,听到他的质问,这才缓缓开了口,说道:“回皇上,咱家的确早就知道。”

顾宪闻言点着头,大步从高座上走了下来,直指着顾珏问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上报?你居心何在!”

顾珏本是毫无表,听到皇上这一声质问,突然一微笑,说道:“皇上,此事并非咱家管辖,若是强了旁人的风头,今皇上您还是会看到奏折的,只不过其中所言变了。”

他再朝中树敌无数,不论做什么都会被弹劾,既然如此,为何不如何高兴如何处之。

顾宪噤声,随后立即反应了过来,说道:“还有并非你管辖之处?朕赐予你官职已是破例,却没想到你竟然渎职。”

顾珏挑眉看向皇上,好似他又在说笑话,“皇上,咱家在朝中如何做事,百官们都看着呢!”

“你!”顾宪怒视着眼前一脸自信的王玉,王玉就是得意在如今朝中无人可比,而他堂堂皇帝,手中竟没人能代替这么一个太监!

顾珏很清楚,虽然他在朝中屡屡被弹劾,但要是他倒台了,朝中官员必定受乱。那些浑铜臭油肥的官员们早就过惯了安逸子,哪里还肯cāo)劳。

与其说他现在如中天,独揽大权,倒不如说是朝中事务根本没人愿意管。可惜皇上站的太高,只看见表面的平静,底下的肮脏污淤,皇上即使知道,也不会愿意涉足。

顾宪沉着脸,走回了高座,严肃地看着顾珏,问道:“既然你早已知道此事,可有想到什么对策?”

顾珏扯了扯嘴角,回禀道:“回皇上,既然此事与咱家并无关系,咱家便专心准备与叶大人的大婚了。”

顾宪皱眉,“那东厂……”

“东厂监管官员与百姓,妖邪鬼怪不在东厂的监管范围。”顾珏很是耐心地提醒皇上。

他们东厂又不是背黑锅的,凭什么事都要东厂来背。

顾宪张嘴看着王玉,话到嘴边又无话,便一拍桌子,冲着外头喊道:“替朕将周利和齐子真找来!”

第228章 生辰八字

被突然喊来的礼部尚书和钦天监监正交换了眼神,咬定就是上面不给旨意,他们也不敢有动作。

所以这个问题踢来踢去,倒成了顾宪自己的错了。

顾宪沉着脸,看着他养的这些“贤臣”,很是气愤道:“朕现在要你们想办法,将城外那些东西除了!”

礼部尚书周利提溜着眼珠子,提议道:“不如再找云梦泽帮忙?”

顾珏站在一旁直接泼了一盆凉水,“云梦泽离京甚远,等那群道士过来,恐怕城外的游魂已经在皇宫中狂欢了。”

齐子真在一旁看得好好的,就见周大人一个眼神,只能开口说话,“既然云梦泽远,京师附近还有白云观、奉天庙、普济寺,联合出手应当也能挡住。”

顾珏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是毫不留地说道:“上次那些虾兵蟹将就不见那些和尚道士管用,据说此次城外的游魂不容小觑,真能挡住?”

听到裕王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周利看着他问道:“如此看来,裕王下是有解决办法了?”

齐子真本没想表态,但他刚说完话,就被裕王驳回,心中不爽地附和道:“是啊,裕王下既然想到法子,又何须下官前来。”

顾珏坐在一旁看向两人,眼中写满了疑惑,问道:“你们不就是管这个的,不叫你们来叫谁来?”

说完,他还看闹不嫌事大地看向皇上说道:“皇上,您看看两位大人,这才叫渎职。”

“裕王你……”

要不是齐子真拦着,周利差点没冲上去和王玉对峙,不过静下心想一想,他也不是能打得过王玉的人,还好刚才没有真的冲上去。

周利静下心来看向皇上,正色道:“皇上,此事定和那妖道叶轻脱不了干系,是时候请出护国寺的人了。”

顾宪闻言皱眉,似有不愿,但也只能如此了。

坐在一旁的顾珏倒是抓住了周利方才所说,出宫前先去了一趟司礼监,拿了近况簿才回王府。

“所以现在民间是说,那些鬼魂都是皇陵里,先皇害死的冤魂?”叶轻说着,扬了扬眉,这么一来,叶轻这个已死之人的罪责又被摘干净了。

顾珏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护国寺方丈明将会开坛做法,届时会请来普济寺、白云观等京师周边有名的大师一同做法。”

叶轻“噗嗤”一笑,“这会皇上倒是聪明了,知道海底捞针是没用的。”

说罢,她看着手里不停转动的罗盘,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顾珏很是关心地问道。

却见叶轻摇了摇头,站起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懒懒散散道:“他们要是成了,贫道道号倒过来写!”

见小道长有成竹的模样,顾珏浅笑了一声,继续悠哉地看着手里的册簿。

城中百姓人人惶恐,这次更是比之前还要吓人,据说有人曾在晚上看见街上有人走来走去,喊了他们也不会,走近一看,那人竟然没有脸。

百姓们还没撑到护国寺方丈开坛,白天都不敢出门。

护国寺方丈携手其他高僧、道长一同开坛,城外游魂节节败退,倒是让城中有了几天安生子。

顾珏幸灾乐祸地看着霸占他软塌的小道长,之前是谁说护国寺能成,道号倒过来写的?

叶轻正嗑着瓜子,见顾珏这表,也抓了一把放他手上,说道:“别急啊,好戏才刚开始。”

百姓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可七天都没到,城中便出现了大批游魂。

有胆大的偷偷打开窗户看,只见那些鬼魂全部都朝着一个方向。

“难道是皇上做了什么事,才会吸引这么多鬼魂?”

“虽说我们皇上不靠谱了些,但这些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出现百鬼夜行的奇景?”

“没做?要不是有九千岁担着,给当今圣上擦股,何止是百鬼夜行啊!我们恐怕都是其中一员了!”

虽然害怕街上的东西,但茶馆依旧火爆,老板关上门做生意,客人们在茶楼里聊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全都是在说昨夜有人看见百鬼夜行的方向是皇宫这件事。

这件事大街小巷全传遍了,顾宪自然也是知晓,立即喊来护国寺的人,却等来一句“无能为力”,气得当一连杖责了十几位官员。

“皇上……”周利跪趴在地上,不敢乱动,一动就会扯到股上的伤,说话也都哆哆嗦嗦的。

顾宪皱眉看着他,冷声道:“怎么,周大人这是被打了才想到办法了?”

周利低着头不敢多言,只道:“皇上,臣听闻云居寺的无患高僧近暂居城外普济寺,不如请他来试试?”

顾宪眼前一亮,立即道:“快将无患师父请来!”

待皇上走后,挨了板子的诸位大臣见周大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纷纷斥责道:“周大人若是早些想到,我们也不必受这皮之苦。”

周利也是挨了板子了,没什么好脾气,忿忿道:“本官方才若是不说,众位大臣恐怕还得挨板子!”

说完,他扶着腰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很是艰难地离开了皇宫。

无患早得了叶轻的传信,得知皇上有请,很是爽快地跟着公公一同进了宫。

“贫僧早就听闻城中之事,奈何有心无力,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无患听到皇上所求,立即推脱道。

顾宪刚燃起的希望,就这么被浇灭,很是不甘心地说道:“之前云梦泽来了个道士,他就能驱散这些妖邪,你们云居寺不是和云梦泽齐名吗?这么到高僧您这儿就不行了呢?”

无患颔首,微笑道:“道者有驱邪法咒,贫僧一己之力是无法代替的,除非皇上能找来以为通晓道法之人,贫僧从旁协助,此法应当可行。”

“通晓道法?”顾宪默念着,看向礼部尚书道:“将道录司底下的道士都找来给高僧看看!”

无患却道:“不用这么麻烦,只需给贫僧看看生辰八字即可。”

周利闻言,立即取来了道录司名下所有道士的生辰八字,却得到了无患的频频摇头。

第229章 身体抱恙

“这些人都不合适。”无患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齐子真见状,犹犹豫豫要不要做,一旁的高监副见状,出声询问:“咱们钦天监的秋官正不就是个道士吗?不若让他试试?”

齐子真正纠结着要不要说,就听见一向很是针对叶轻舟的高监副说出来了。高监副就算再讨厌叶轻舟,她也是钦天监的人,万一出了事,他们都得被波及,高监副怎么还不明白!

一听到叶轻舟的名字,下百官便开始议论纷纷,其中言语时常带上裕王王玉的名字。

顾宪很清楚,他都不用找上门就知道王玉不会放人,便对礼部问道:“裕王大婚,合婚时用的生辰八字可还在?”

周利有些为难地说道:“启禀皇上,裕王下并未给臣生辰,连带着叶大人也未给。裕王下说,人是他要娶的,八字合不合无所谓。”

顾宪看着不争气的周利愤然,“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上报!”

周利立即道:“臣写过奏折,应当是司礼监没递给皇上您。”

他也犯不着因为裕王下不给生辰八字来找皇上诉苦吧!他巴不得少和裕王、叶轻舟掺和,少了八字合婚这一环,他高兴还来不及。

顾宪怒瞪了周利一眼,转头对德胜公公说道:“德胜,召叶轻舟进宫。”

虽然他诺王玉准假一月,但现在事态危急,婚假一事延后也是有可原之事。

但德胜公公还没离开御书房,便退了回来。

顾宪见状略有疑惑,正要责问之时,便看见王玉从御书房外走了进来。

“听闻又有人觊觎咱家的小猫了。”顾珏说着,路过中的大臣们,径直走向皇上书案旁的椅子。

顾宪见他一副悠哉的模样,便说道:“裕王近倒是有闲心来宫里走动,看来假期可以免了。”

顾珏立即摆手说道:“皇上,您一言九鼎,准了咱家与叶大人的婚假,现在突然又变,恐怕不妥。”

顾宪才没有心思和顾珏闲话,若不是宫中有防护,城里的游魂早就进宫了,现在他必须要拿出个法子应对。

“先回宫赴职几,待事解决,朕延后你们二人的假期如何?”

顾珏很是不满意地摇了摇头,遗憾道:“如此虽好,但叶大人这几辛苦,需要好好休息,看来是不能进宫赴职了。”

他这一言激起千层浪,百官直指王玉放浪形骸、毫无拘束。

顾珏才懒得理会这些只会嘴上逞强,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做的官员,他看向站在其中的无患问道:“真没别人了?”

无患微笑了笑,说道:“裕王下不必着急,仅需让贫僧看一眼王妃的生辰八字便可知晓。”

顾珏饶有兴趣地看着无患,他还以为这和尚能想出什么法子,合着还是小道长那一,“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说佛法还牵扯到生辰八字。”

无患面色一滞,但依旧保持微笑,说道:“小僧也是与一修道好友学的,足以判断此人是否能与小僧合作。”

佛门非中原所生,自然用不到生辰八字,不过佛门入国已有多年,渐渐与本源同化,几乎无人真的去深究,也就是想顾珏这样喜欢膈应人的才会抓着不放。

百官中有知晓此事的,但没听过的还是大半,不过他们现在都寄希望于叶轻舟了,哪还管什么同宗同源,纷纷低声催促着。

顾珏转头看向御书房中跪着的官员们,都占着人多起哄。

只不过无患问什么不好,偏偏问生辰八字,他还未问道长生辰之事,也从未见道长提起过。

“裕王,无患大师只要一个生辰八字便知道是否需要叶卿进宫,难道要朕将人带来亲自问吗?”顾宪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就因为这件事威胁不到他王玉,他才会如此轻松。

顾宪估量着,不如先将叶轻舟绑进宫,王玉也好听话办事。

不过他又想,王玉不是这种听话之人,若是真惹急了,弄个玉瓦皆碎,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珏转头冷脸看着座上的皇上,脸上的不悦已经很是明显,他最是讨厌别人要挟。

御书房中的气氛突然凝固,跪着的官员们看着两位大人物对峙,吓得更是不敢吭声,他们现在算是知道了,叶轻舟就是王玉的逆鳞,就算是皇上都碰不得。

百官们正期待着皇上会不会斥责王玉以下犯上之罪时,就见王玉突然发笑。

“皇上见外了,为国为民分忧本就是咱家与轻舟分内之事,轻舟卧病在,若是知道自己能为百姓做些事,定然高兴。”他说着,冲着德明公公招了招手。

德明公公立即会意,递来纸笔。

顾珏算了算时间,随手胡诌了一个生辰八字丢给了无患。

无患接过,掐指算了算,颔首道:“合适!此命格恰好与贫僧相符。”

顾珏心中冷笑,转头对皇上很是遗憾地说道:“皇上,轻舟近体不适,恐怕不能胜任。”

顾宪怎会不知道王玉的小心思,王府的眼线来报,叶轻舟在王府里悠哉得很,怎么可能是重病之。

“德胜,取鹿茸三只、人参五只送去王府。”说着,顾宪看向王玉,命令道,“今叶卿再休息一,明朕必须要在宫里看见他。”

讨到了好处,顾珏见好就收,立即起抱手说道:“咱家领旨,现在就回去告诫轻舟。”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

看着王玉走的这么爽快,顾宪倒是看明白了几分,“合着就是来讨好处的!”

顾珏回府时,就看见小道长盘腿坐在树底下,本以为她又在推演什么,走近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顾珏气笑,蹲在了叶轻面前疑惑道:“左右寻思着,我也没亏待你什么,怎么就每天睡不醒的样子。”

叶轻迷迷糊糊的睁眼,见顾珏蹲在眼前,不由得微笑着,问道:“进宫回来了?可有什么收获?”

顾珏点了点头,“事安排好了,你明进宫寻无患便可。”

他也就说这些,要是让小道长知道他在外败坏她的名声,这只小猫的爪子可是会挠人的。

第230章 你长胖了

“明天?那我得准备准备了。”叶轻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起初还好,但她方才站定,腿脚如同针扎一般发麻。

“麻了麻了!”叶轻大叫着跳到了顾珏的上,“王爷,替我跑个腿吧!”

顾珏挑眉看着叶轻,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小道长才会想起他。

“想去哪儿?”顾珏问道,双手缓缓贴近小道长。

叶轻看了看院子,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进房,我的乾坤袋在里头。”

“遵命。”顾珏唯命是从地回答道。

一人挂在一人上缓缓往房间走去,这还没走几步,叶轻便埋怨道:“别碰腿,麻着呢!”

“好。”顾珏的手换了一个地方托着。

叶轻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手放哪儿呢!”

顾珏不仅不放手,更是调戏意味地捏了捏小道长的股,调侃道:“小道长最近长胖了,不能拖着腿,只能抱这儿了。”

“谁胖了?你说谁胖了!你给我说清楚!”

“好好好,我胖了。”

叶轻也就休息了几,回到宫中时,却感觉遇见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总感觉很是陌生的样子。

“顾珏的名头也太吓人了。”叶轻嘀咕道。

她回到钦天监,往喜欢来她这儿找事的高监副今也乖乖地坐在内务处没出来瞎晃悠,看样子和方才看见的官员一样,都是怕了她背后的王玉。

狐假虎威的感觉也不错嘛!叶轻有些沾沾自喜道。

齐子真听闻叶轻舟回来赴职了,赶忙走来,见他面色红润有光泽,哪里像是昨裕王描述的那般凄惨。

他还以为叶轻舟嫁入裕王府,就被裕王蹂……躏、糟……蹋什么的,毕竟那些阉人为了报复,什么做不出来?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

“看来,叶大人过得滋润的。”齐子真讪讪一笑,调侃道。

叶轻低头看了自己,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难道外头传言她嫁进裕王府过得很凄惨?

“还行还行。”叶轻敷衍了两声,没想和齐子真分享自己的生活,便问道:“昨王爷回府,让下官进宫后找无患大师,还请问大师在何处?”

顾珏说昨天无患没有出宫,应当是住在宫里了。

齐子真颔首道:“正要与你说这件事,无患小师父昨夜暂住宫中,今已经前往护国寺了,叶大人若要找无患大师,需前往护国寺。”

叶轻意会颔首,道谢道:“多谢监正大人指点。”

说罢,她转便往护国寺而去,见她离去,钦天监内缓缓出现非议声,叶轻就算听到了也懒得理会。

叶轻刚想问路去护国寺,出了皇宫就见文晏驾着马车。

文晏见大人出门,立即跳下马车上前道:“王爷说,大人您没去过护国寺,问路还得花上点时间,所以让小的再次等候。”

叶轻嘀咕道:“既然知道无患去护国寺了,还要我来宫里跑一趟。”

说着,她弯腰上了马车,却见本应当在府里睡大觉的顾珏就在马车中。

“你怎么在这儿?”叶轻低声问道,更是警惕地拉开车帘往外看了几眼。

顾珏深知附近不会有人,伸手将小道长拦腰拉入怀中,“护国寺离这儿远,昨晚你准备东西睡得晚,趁此空档好好休息。”

依照皇上的急子,今晚便要小道长和无患拿出个结果,所以小道长今晚恐怕是睡不着了。

叶轻点了点头,坐在了顾珏边,但没有一丝睡意,她只要有事没做完,便睡不下。

虽然为祸京师的这些游魂不是从她手里出来的,但和上次一样,可能都因她而起。

她很清楚,这些游魂绝对不是皇陵里出来的,那些个孤魂野鬼早就飘散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留在墓道里的鬼魂也在墓道打开之后离开了。

本想着还能见一见叶父,却没想到除了尸骨,什么都没留下。

不过现在城内城外的游魂冲着皇宫来,她多半是猜到目的了,只不过到底为什么突然过来,她有些没想明白。

“道长。”顾珏突然出声。

叶轻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顾珏心中还在介怀昨之事,无患一定是料到他不知道小道长的生辰八字,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想来他们从认识到成婚,已经两年多了,他却不知道小道长的生辰。

“道长,礼部那里要求补一张合婚帖子,你的生辰八字是?”顾珏找了个借口说道。

叶轻又不是不知道顾珏在想什么,挠了挠头,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距离她降临人世都过去好久了,她没事记那玩意儿干嘛?

生辰过个几年便够了,她原本也没想过成婚,所以忘了就忘了,只是现在发生的事,与她之前估计的完全不相同。

顾珏听到叶轻这话,只觉得她是刻意隐瞒,一直以来,小道长都在刻意规避自己的份,他原以为道长是担忧他们之间差距,所以才隐瞒不说,却没想到,道长到现在还是没放下。

“既然道长不愿意说,那便不用说了。”说罢,顾珏扭头看向马车外,脸上写满了不悦。

叶轻看了他一眼,很是不明白,她这么久不愿意说了?她说的就是实话啊!顾珏没事又摆什么臭脸?

文晏驾着车就听见马车里突然没声儿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马车刚到护国寺,大人就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往护国寺里走。

文晏试探地问道:“主子,要等大人回来吗?”

顾珏正在气头上,嘴硬道:“不等了,回王府。”

文晏虽然心里嘀咕着不用过多久主子就会自己过来接,但还是没有刚顶撞,对着暗卫知会了几声后,便驾车回了王府。

叶轻抬头看着护国寺的匾额,上前知会守卫道:“下官乃钦天监秋官正叶轻舟,前来拜会无患大师。”

守卫面面相觑,现在叶轻舟这个名字还有谁不知道,连忙进去通报。

还没等多久,无患就自己从护国寺里跑了出来。

“大师,您怎么出来了!”守卫慌张地看着无患,这可是解决城内闹鬼的关键人物,可不能出了什么闪失。

第231章 红衣女子

无患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贫僧只是有话要与这位大人说,无碍,阿弥陀佛!”

叶轻也是疑惑,就被无患拉到一边去了。

“出事了?”叶轻问道。

无患摇了摇头,解释道:“昨被带进宫中,一夜未归,十七应当等急了,你一会叫个人替我去普济寺打声招呼。”

叶轻噤声,无奈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让护国寺的人帮忙带话,又不是什么坏事,还能不让你做了不成?”

无患微笑了笑,温声道:“十七最不愿牵扯势力,若是让他觉得因为和贫僧有关系,定然会觉得此次科考不公,所以……”

叶轻闻言呵笑,丢了一句,“本事不大,事倒多。”

无患闻言,脸色一僵,对于玄清突然而来的粗口很是不满,“玄清下了一趟山,都不净口了。”

他倒不是在责怪玄清,只是如此污言秽语牵扯到十七,总觉得有些怠慢。

叶轻幽幽地看了一眼无患,小时候无患跟在她后学着她说话,结果他俩一个被慧禅大师罚不能吃饭,一个被华阳拽回去面壁思过,到底是谁变了。

“是,贫道有过。”说着,她悠悠念起了净口神咒,“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

“行了行了,我也没怪你。”无患听着玄清念咒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玄清在云梦泽中的地位,导致她极少被约束,他方才那番话,定是会让玄清有些不适。

叶轻也明白无患的意思,她方才随口一说的确得罪人,“该怪的,往后不说了。”

说罢,她转言道:“林十七那里我会知会,我来此,是问你今晚打算怎么安排?”

她和无患哥俩好,虽然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但私底下都觉得“贫道”“贫僧”这个称谓实在太累,所以都是“你”“我”相称。

无患颔首温声道:“且听玄清安排。”

叶轻看了看一眼不远处的守卫,压低了声音,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注意份,你现在是大师,我是小官,应当是我恭敬你才对,”

无患一愣,随即在玄清的提醒下直了腰杆,看着的确是有了些底气,“届时朝中官员会到场,你的阵法?”

叶轻抿了抿唇,“这件事我考虑到了,阵法一类,只要不是道行深的,应当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只不过我更担心这些鬼魂到底是谁召来的。”

无患闻言,亦跟着玄清思考了起来。

两人等到太阳即将落下时离开了护国寺,直接前往京城大街。这条街直通皇城,也是百姓们传言看到很多游魂的一条街巷。

平里一到晚上便缩在自己家里的百姓一听说有人来除邪了,胆子也跟着肥了不少,也都上街看闹。

叶轻看着偷偷躲在暗处的官员和百姓,眼角微微抽搐,“再这么下去,来的人比鬼还多。”

凡人在有时候,好奇心都能战胜畏惧。

无患站在一旁,听着玄清的话微微一笑,目光却紧紧盯着城门口。

大街上明眼看是没人的,看闹的都被赶到了暗处,准备动手的叶轻和无患也都站在了房顶俯瞰。

太阳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落下,夜幕逐渐拉开,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传来歌声,为夜色添了几分妖冶。

叶轻看着街上突然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撑着伞缓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叶轻仔细听了听,像是一首童谣。

红衣女子缓步往前走,却在叶轻设下的阵法前顿步,她转头看了看周围,绕道继续往前。

叶轻却见暗处似乎有人影,暗骂道:“守卫怎么赶的人,为什么那里有人?”

她方才明明很准确地和守卫说了,法阵五十米内不得有人,若是被伤了,后果自负,没想到还真有人不要命了。

“小虎,我们站这儿真的好吗?这儿都没人……”暗处,一个叫做周小福害怕地拽着王小虎的衣角,他们是偷跑出来看鬼的。王小虎说这里看比较方便,他们就过来了。

可是这个位置看的是很清楚,但这样一个位置不应该早就挤满了人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带头的王小虎见同伴这么胆小,平里就是怂包一个,真是不争气。想着,他教训道:“不是你要我带你出来长长见识的吗?现在怂了?”

周小福看着街上的那个红衣女鬼好像看到他们了,更是害怕,劝说道:“小虎,我们不看了吧!我害怕!”

王小虎轻蔑地看着边的怂包,很是扫兴地说道:“你要是害怕自己回去,下次不带你了!”

他说着,看向周小福,只见他长大了嘴巴没说话,他刚想问怎么了,就见周小福拔腿就跑,气愤地骂了一句:“真是个怂包!”

骂完,他转头看向街上,只见刚才还站在街上的女鬼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正低头看着他。

这个女鬼刚刚还在唱歌,怎么……怎么……没有脸啊!

女鬼缓缓抬手,她的指甲又长又脏,指甲缝里好像全是血渣,随发出一股恶心的恶臭。但此时王小虎已经不敢再说话,只能不停地往后退。

“回来吧你!”叶轻翻从屋顶跳下,伸手拽住红衣女鬼,直接将鬼往阵里丢。

那红衣女鬼还想反抗,却被叶轻一巴掌拍在脸上,摁进了超度大阵。

女鬼在阵中一点点湮灭,仍是不甘心地发出嘶吼声。

它的声音在街道上回dàng),越来越多的游魂显形,只不过现在的他们目的更强,那便是杀了惊扰它们的人。

叶轻见状,向后一翻,稳稳落在了超度大阵之后,抬头对屋顶的无患大喊道:“无患,护住百姓!”

言毕,她抽出背上的桃木剑,目光紧盯着正冲着她而来的游魂。

无患应了一声,低声诵经后,一道光印渐渐出现在他后,这道光印如同卷轴一般拉开,无患拉着光印一端,飞而下,将所有巷口全部遮住,以防游魂袭击百姓。

一道梵音响起,光印缓缓泛着黄光,屏退了许多新魂。

第232章 大动干戈

叶轻看着街上的游魂眯了眯眼,对缓缓落在边的无患说道:“少新多久,看来幕后之人攒了久。”

能够留下这么多亡魂,并且囤积,幕后之人一定具有能够在短时间内移动的能力,并且有一个不小的据点。

可是这样的人算起来也不少,真要找起来还是有些费劲的。

无患手执佛珠一念一转,他们与亡魂无冤无仇,就算看见玄清亲手超度亡灵,它们没有一只逃离,全都对他们很是敌意。

“它们会不会被下咒了?”无患疑问,这种咒术一类,还是玄清比较清楚。

被无患这么一提醒,叶轻也想起来了,“云梦泽的确有cāo)纵众鬼的术法,但同时cāo)控这么多,就算是我和两位师兄联手都有些困难。”

无患理解地点了点,可是能够让这么多亡魂全都听话,这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叶轻伸长脖子,将城外的亡魂好像也是听到了号召一样,不停涌进城中,转头正要对无患说话,忽而想起巷子里还有围观的人,便改口道:“无患大师,就按你之前说的,你负责抓住几只鬼审问,下官负责超度这些亡魂。”

无患立即意会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叶大人去吧,万事小心。”

叶轻淡淡应了一声,手里本就有一把桃木剑了,随即再拔出背后的铜钱剑,脚尖一踮,飞靠近群鬼。

见街上人的动作,看闹的百姓担忧地惊呼了一声,生怕人真的出事了。

人群中站着的一人,也是跟着惊呼,但看清街上除邪的人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恩公?”苏炳成看着叶轻很是激动。

他们一家之前受了恩公的帮助,自从知道恩公去世,为了不让别人疑心,便在后院偷偷立了个无字碑,供奉着。

现在看见恩公竟然还活着,苏炳先很是高兴。

叶轻双剑一削一个准,余光见人群中有一个人很是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苏炳先,立即移开眼,背过去。

见道长如此避讳,苏炳先马上就明白了,道长以另一个份回到京城,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目的。

现在所有人都在传,道长是妖道,是罪臣叶寒之女,虽然现在罪责已经被洗清,但道长名义上还是已故之人,要是他这个时候和道长相认,道长的份一定会被人怀疑。

想着,苏炳先按耐不动,决心不给道长添麻烦。

叶轻心中有些紧张,偷偷看了一眼苏炳先,只见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渐渐有些放心。

街上的新魂叶轻很快便能解决,剩下的几个已经有了神志的亡魂,叶轻反手抄起丢给了无患,无患接住后,立即用钵罩住以防他们逃脱。

见玄清不再丢人过来,无患拿出木鱼,盘腿坐下,从容地念起了超度经文。

边的亡魂有散去之象,叶轻逮着准备逃走的厉鬼,揪着捆仙绳一个一个拴起来,再丢到超度大阵中。

见大事不妙,亡魂们趁机便想逃离,但叶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他们走。

叶轻飞拦在了城门下,一脚定下方位,召起地上的土石,直接将城门封死,随后贴上一张驱邪符,生生断了亡魂们的退路。

“兑巽,泽风大过。”叶轻手指向前方,周涌出强劲的风直冲向面前的众鬼。

风中带水,叶轻随即踩中坎位,道:“水极为冰,封。”

被潮气之风吹到的亡魂在一声令下后,上的潮气立即结成冰,将他们生生冻在了原地。

“无患,快!”叶轻双手控制着眼前的亡魂,不让他们再动。

无患受命,盘着的双腿立即站起,冲向众鬼,高诵经文。佛光微显,将无患整个人笼罩,随着经文一遍遍诵读,他上的佛光似乎受到了感召也跟着一明一暗。

稍微有些能力的鬼魂企图挣脱束缚,和叶轻对抗,却直接被无患提了起来,丢进了他们后方的超度大阵。

叶轻见无患还能一心二用,难得夸奖:“大师可以啊!”

无患也不示弱地回应:“叶大人的能力也是超乎了小僧的预计。”

玄清的两个咒术都不小,而且又在短时间内触发,她同时又控制着后方的三个大阵,其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也难怪华阳掌门会一直如此纵容玄清,这般奇才,的确有资本不修习。

两人在街上收拾了两个时辰,终于把街上密密麻麻的亡魂收拾得干净。

叶轻收起阵法的时候,手指尖隐隐发抖。无患刚想询问是否有恙,话未出口,就见一道影从眼前闪过,今一直未见人影的九千岁立即托住了有些没站稳的玄清。

“你还好吗?”纵使之前他的确生气,但那件事先搁置着,他的小道长不能受伤。

叶轻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好久没有这么大动干戈了,就是有点累。”

自从上一次人间浩劫之后,她就极少大动气力,这还是她百年来第一次用这么大的法阵。

“不对。”叶轻突然想起什么,借着顾珏之力站了起来,缓缓走向被无患用金钵罩着的鬼魂。

她注视着钵里的五只鬼魂,许久才出声:“从哪儿来的?再在此之前见过什么人?”

但鬼魂似乎听不懂叶轻在说什么,更准确的说,它们似乎是听不见,一个个很是木讷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轻一脸疑惑地看着金钵,转头看向无患,“你这个玩意儿是不是坏了?”

无患闻声赶来,查看了一眼金钵,很是确定地说道:“东西没问题,是不是你在拽鬼的时候,把它们拽傻了?”

叶轻立即推卸责任,“拽它们的时候,我根本没用劲。”

顾珏站在一旁观察着,越看这些鬼魂越是奇怪,提出了个设想:“它们就像没有绳子牵引的木偶。”

他这话刚说完,立即受到叶轻和无患两人很是赞许的目光。

无患将金钵一收,刚才还呆滞着的亡魂立即活蹦乱跳,叶轻赶忙再用捆仙绳把它们捆住,很是郑重地将捆仙绳的一段交到了无患手上,语重心长道:“接下来,就麻烦大师了!”

第233章 亡魂供词

无患看着手里的捆仙绳,一时没缓过来,就见玄清一个“虚弱”地倒在了九千岁怀中。

顾珏立即意会,对无患说道:“王妃才疏学浅,方才已经是献丑,接下来的审问,就有劳来自云居寺的无患大师了!”

说罢,他很是好心地追加提醒了一句:“大师如果太过劳累,护国寺的那群老和尚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看在小道长的面子上,他对无患已经很是客气了。小道长能做的只有这些,做多了只会让皇上起疑,既然小道长放心让无患和尚去做,那便不是什么大事。

无患看着顾珏就这么把人带走了,转头看向还在挣扎的五只亡魂,沉声道:“乖顺些,否则贫僧立即把你们超度了。”

亡魂们这些是听到了也听懂了,满上就乖乖的站好。

它们招谁惹谁了,死了以后不能投胎,遇上俩吓人的,现在又遇上俩对付不了的,鬼生艰难啊!

顾珏轻手轻脚地将人抱上了马车,坐稳后便让文晏立即回府。

感受到马车动起来了,一直在装晕的叶轻马上睁开了眼,悠悠问道:“我装的像吗?算不算工伤?”

顾珏看着明明脸上毫无血色,笑得却十分灿烂的小道长,轻叹了一声,拿着靠枕放在了小道长后背,缓声说道:“算,明我再去皇上面前争取一番,不算也得算。”

有了顾珏这句话,叶轻美滋滋地靠在车上闭目养神,“审问这种事,又累又烦,我才懒得管,我佛慈悲,无患一定不会怪我。”

闻言,顾珏微愣,合着道长是因为事繁琐,才把这件事丢给无患和尚的。

“皇上定会问起大批亡魂进入京城的原因,不是由你回答也好。”顾珏剥了一颗葡萄递到了小道长唇边,她自进宫后就没吃东西,定是饿坏了。

叶轻一进马车,闻到糕饼水果的味道就饿了,只是她现在双手抬都抬不起来,不然那些吃食还能留到现在?

顾珏投喂,叶轻只管张口就好。

“早上你问我生辰……”叶轻打破了沉默,想起早上顾珏还生气来着,她想了一天才明白,顾珏是气她不告诉他。

顾珏抿了抿唇,赌气道:“道长不愿说也没关系,往后我不问了。”

叶轻摇头,她哪是不愿意说,要是真想得起来自己的生辰,哪还有得着礼部八字合婚,她早就自己亲自动手了。

“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都是他给弟子们过生辰的,后来他隐退,我的生辰就没人帮忙过了,时间一久,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师父隐退之后,师兄们忙得自己都顾不上,哪还记得她?所以渐渐的,过生辰这种事,她和华阳云阳都忘了。

不过看到顾珏真的想知道的,叶轻就提议道:“左右是想不起来了,要不我往前挑个好子定下,就算是我的生辰八字了?”

到时候也好做点手脚,就用最合适顾珏的八字就好。

“就用成亲那的吧!”顾珏温声道,哪还见白天的气闷。

叶轻连点了好几下头,笑语盈盈:“好,就用那。”

虽然叶轻舟半路被裕王带走,但他的本事,路边看闹的百姓都是有目共睹,守卫们也对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但确实有两把刷子的大人有几分崇拜之意,所以也没有去皇上面前乱嚼舌根的想法。

无患带着亡魂回到护国寺,护国寺的那群老家伙巴不得领点功劳,很是爽快的就接受了无患的委托。

见这好歹也是护国寺,能在这儿待着最少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便放心让他们去干。

“也不知道十七在普济寺待的怎么样了?”无患躺在上许久未入眠,外头的天灰蒙蒙的,也快亮了。

此时在普济寺睡的正香的林十七猛地打了一声哈欠,从上弹坐了起来,见禅房里没有别人,木讷地重新躺回去睡大觉了。

护国寺几位方丈连夜审问,总算从五只亡魂口中得知了一些东西,连忙刚来递给无患大师查看。

无患终究是没睡下,藏起眼底的萎靡,翻看着方丈们记下亡魂的供词,看着看着眼皮子一跳,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拿起这份供词,询问了一句:“这份供词可有备份?”

方丈立即点头,回应道:“已经呈递了一份交给皇上,留了一份在寺中考究,最后一份就是大师手上的这份了。”

无患意会地点了点头,收起手里的供词,理了理袈裟,说道:“小僧需出门一趟,有事要寻叶大人商议。”

小和尚赶忙跟上前问道:“可需要为大师准备车架?”

无患和善地笑了笑,摇头道:“无需,王府离此处不远。”

说着,他便扬长离去,趁着午饭时候来到了裕王府。

叶轻正扒拉着碗里的饭,便看见无患突然出现在面前,立即顿住了手里的动作。

“王爷,大师说有事求见。”暗卫启禀道。

顾珏颔首,淡淡应道:“嗯,下去吧!”

无患看着侍卫退下,疑惑道:“看来并非是小僧不见外。”

侍卫未通报就见他领了进来,看来是有人事先知道他会来。

叶轻无所谓地摊手道:“咱俩谁跟谁,有事说事,吃饭就免了。”

顾珏没有和别人一起进食的习惯,要是无患敢坐下,顾珏就敢拔剑。

无患也是察言观色之人,他一进门,九千岁的脸色就不对劲了,本还想着来蹭饭吃,现在只能说完事,出城找十七去了。

想着,无患将亡魂供词递给了玄清,缓声说道:“依照它们的供词,它们原是待在一个容器中,后来才被放出来,但是还是时常能听到咒语控制它们。”

“容器?”叶轻看着供词若有所思,低头解开自己腰间的腰包放在了桌上,解释道,“云梦泽有个术法,就是作一结界,另辟空间,用于储存物体器皿的为低级咒术,往高了,可存山海、留人气,也的确能留住鬼魂。”

这样的术法她也会,不止她会,云梦泽的弟子也是会的。

第234章 京华风云

因为弟子们下山祈福,时常会碰上难缠的鬼怪,所以云阳便将这个术法教给了弟子,在他们敌不过的时候,便设计将妖精鬼怪装进乾坤袋,带回云梦泽一起解决。

可是这么多鬼魂,需要做多少个乾坤袋才装得下?

叶轻继续翻看供词,看到一行“控者言,毁井,乱阵”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无患问道:“这份供词已经给皇上了?”

无患抿唇点头,护国寺的人只会听取他的意见,不并不会真的顾及他的感受,所以在把这份供词交到他手上之前,定是已经写作奏折呈递上去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皇上不会自讨苦吃的。”无患开解道。

叶轻将供词往桌上一放,呵笑着说道:“不会自讨苦吃?要是让皇上知道宫中被安排了别人的东西,他就算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会把东西毁了。”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顾珏,征求意见道:“顾珏,你说是吧!”

顾珏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小道长和无患说的是什么,但看样子应当不是什么坏事。

叶轻见顾珏不问,担心他是因为觉得她屡次隐瞒而失望,所以头一次主动坦白从宽,“云梦泽之前在皇宫里放了个法阵,是用来联合其他法阵用的,目的也是为了天下太平,不是什么坏事,你别担心!”

顾珏眼睛一亮,随即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无患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直打寒颤,收起桌上的供词放进袖子,转要走,“贫僧自觉多余,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不被人待见就算了,跑了一趟腿不给午饭也算了,竟然还在他这个出家人面前腻歪。

“阿弥陀佛!”无患静心念道,转便往城外走去,忽而察觉暗处有人跟随,眼神中略有不满。

“糟了,人跟丢了。”暗处的眼线看着他们跟了一路的人,刚经过一个拐角就不见了人影。

无患缓缓从空中落下,停在了眼线后,低声道:“施主可是在找贫僧?”

眼线回首见和尚竟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后,所有人全部后撤,一连警惕地看着无患。

无患呵笑,“施主如此害怕是为何?明明是你们跟着贫僧的。”

眼线们被他这么一说,忽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面相觑了一眼,打圆场道:“我们是元通方丈派来保护大师的,惊扰了大师,还请大师莫怪。”

无患明眸微抬,唇角轻勾,寂静的小巷中仅剩他手里拨弄佛珠的“咯哒”声。

眼线们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无患大师,突然觉得背脊发凉,他们看着他也是和蔼可亲的,怎么他一不说话,总觉得有几分杀气。

突然,无患手里的佛珠不动了,反倒是眼线们心中传开咯哒的响声,忽而觉得有些腿软。

“转告你们的主子,无患源于云居寺,不愿涉及朝堂,自然是不想和任何人过多牵扯,但若是上赶子的在小僧面前晃悠,小僧也会烦忧。”无患说着,脚尖踮地,悠然飞起,离开了黑衣眼线的视线。

看着无患离开,眼线们没一个刚上去追,相互问道:“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复命吧!”头领很是郁闷地说着,带人往回走。

他们只是奉命来盯人的,现在已经被发现了,还盯着做什么。

“那个和尚真有些本事。”元通方丈闭着眼盘腿坐在蒲团上,缓缓敲着木鱼,听闻手底下的人还没跟多久就被发现,竟然觉得有些意料之中。

昨见那无患有大罗神通,但杀招都是那个叶轻舟出的,还以为所谓的大师不过就是摆设,没想到竟然有几分本事。

屏退了手下,元通缓缓睁开双眼,看向面前的金佛像,心中一股闷气化作感叹:“佛祖,这京中的风云,恐怕是要变了。”

另一头,甩开了跟虫的无患优哉游哉地上了城外的小山,还没到普济寺,就看到寺外翘首的十七。

“十七!”无患高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山,来到林十七面前。

林十七见无患第一眼,就看到他眼底的倦意,问道:“昨晚城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一夜没睡吧!”

无患抿唇点头,没有多聊这件事,转言道:“我还没吃午饭,还有吃的吗?”

林十七一脸惊异地看着无患,调侃了一句:“你这么惨的吗?帮忙驱邪,连口饭都不给吃?”

调侃归调侃,但他还是把人带了进去。

林十七找佛寺后厨讨了点剩菜,利索地下了一碗面,放在了无患面前。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厨艺倒是很有长进。

到哪个地方不得找个饭馆好好吃上一顿啊?

无患坐在小矮凳上端着腾腾的面就吃着,几口垫了垫肚子,便放下碗说事:“马上就要科考了,你好好准备准备,这几我赞助护国寺,要是有事来护国寺或者裕王府都行。”

林十七想都没想就摇头,“我林询若是不靠自己拿到状元,那这次科考又有什么意义?”

他知道,现在不论是无患还是玄清道长在京中的地位都是不容小觑的,他只要攀附他们的关系,最少也能在科考中混点名头来,但是这样一来,他来参加科考就没有意义了。

无患知道林十七这脾气,便没有再劝,改口谈起另一件事,“你们望月楼的封印……”

“无患。”林十七出声制止了无患继续说下去,他以为无患又在劝他回去,便不想再听,“我已经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考试,考不上就回去,你不用一直劝我了。”

无患抿了抿唇,明白十七心里不好受,便不再提及,只是安慰道:“也罢,你安心备考吧!”

言毕,他端起碗,将剩下的面全部吃完,见十七还在气头上,只能无言离去。

林十七坐在小矮凳上看着见底的碗,无奈地叹了一声。

裕王府,赊香居。

饭后吃撑地叶轻快乐地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正准备偷溜出门找道什出去闲逛,却没想到收到了一份拜帖。

第235章 后顾无忧

叶轻早就说过不再收任何人的拜帖的,所以看到文晏递来拜帖时有些意外。

“大人……”文晏提防有人偷听,上前窃语,“来者是个中年人,在小的说不见客后,他说这份礼是送给叶轻恩公的。”

“小的不知此人是何人物,拿不定主意,便将东西拿进来了。”文晏低头解释道。

叶轻查看拜帖,只见落款就是苏炳成,立即询问:“送帖子的人呢?”

文晏赶忙回道:“那人将东西交给小的后,只说大人您看了只会明白,他便不逗留让大人为难了。”

叶轻闻言,接过文晏手里的东西返回了院子,正巧撞上午睡刚起的顾珏。

“这是什么?”顾珏记得小道长是不接任何人送来的礼的。

叶轻看向顾珏,提醒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吗?”

顾珏不假思索便道:“苏家。”

叶轻颔首,“这是苏炳成送来的,昨晚他看到我了。”

闻言,顾珏眉头立即锁紧,叶轻见他一副要永绝后患的模样,赶忙拦住他,“我看他没什么恶意,再说了,他要是想要揭穿我,昨晚那么多人,他早就说了。”

苏炳成昨夜回府后,便召来了夫人和自己的两位胞弟,他们一听闻恩公还活着,很是激动,说什么都要亲自拜会。

但苏炳成明白,恩公隐瞒份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恩公有她自己的事要做,我们不能给她添乱,反而要报恩!”苏炳成挑明道。

苏炳扬闻言颔首,当时母亲的魂魄再显时,他和三弟下江南行商正巧错过,但回来一听说母亲死后还在担心他们,而正是恩公平息了家宅的怨气,送母亲超度,还他们的小侄儿健康长大,这份大恩大德,他们怎么都是要报答的。

可是他们刚从江南回来,就听说恩公去世的消息,实在痛心。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我和三弟一定会支持大哥和恩公!”

苏炳扬话音刚落,三弟苏炳源也是重重地点头,随后憨厚地问道:“既然恩公还活着,我们要不要把后院的无字碑给推了?”

苏炳先一愣,开怀一笑,“推!”

苏炳先想着方才解决了那么多亡魂,恩公肯定是虚脱了,便准备了不少补品作礼,送到裕王府。

叶轻看着满满当当的补品,顿时觉得皇上还真是有些吝啬了。不过叶轻很快便看见补品之下放着一本书,疑惑地拿了起来翻看。

“这是苏家在国内的产业大概。”顾珏解释道。他手底下管了不少商铺,一眼就看出小道长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叶轻放着,只见这本册子里夹了一片绿叶,她轻轻拿起叶子查看,忽然明白了什么。

苏炳先这是放心不过顾珏,想告诉她,她有苏家罩着。

有这份心意,叶轻已经很感动了。她没想到自己刚来京师做的这件事,自己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让苏家人一直耿耿于怀。

“其实凡人也可的。”叶轻看着这片像极了路边随手摘的树叶,越看越欢喜。

顾珏略有吃味地说道:“小道长从未说过我可。”

叶轻闻言,惊诧地看向顾珏,可这个词,放在他上,怎么看都违和吧!

“你……”叶轻你了半天,愣是夸不出口,便说道,“夸了,你不也是凡人吗?”

说完,她便赶忙开溜,不敢多等让顾珏反应过来找她麻烦。

顾珏早就料到小道长的打算,不过也没打算真把她揪回来。

“文晏。”顾珏见小道长的影渐渐远去,脸上重新恢复冷然,看向桌上的补品若有所思。

文晏应声上前,“小的在。”

顾珏随手拿起小道长放在一边的苏家产业名册,丢给了文晏,命令道:“抄一份。”

文晏拿着册子突然见觉得自己像是拿了一块烫手的山芋,犹犹豫豫地说道:“主子,这样不好吧!”

苏家明确表示要站在大人这边,这不是好事吗?主子要是把这些产业都铲了,大人还不得和主子闹翻?

顾珏冷冷瞥向文晏,听着他这话,这么都觉得有些奇怪,“想什么呢?本尊是让你抄一份,命手底下的产业稍微帮扶苏家。”

苏家人现在站在小道长这边,往后便是小道长的羽翼,他自然是要好好栽培。

文晏一听,马上松了一口气,嬉笑着掩饰他方才误会主子的尴尬,“小的这就去办!”

这也不能怪他啊!以主子之前的手段,杀伐果决,说要端一窝,就绝不会放走一个,现在突然说要扶持别家产业,他当然一时间不敢相信。

不过这件事放在大人上,倒是也没有那么不敢置信了。

叶轻难得有闲心喊道什出去喝酒,却被道什直接拒绝。

“老夫怕……”道什站在道录司的门后,偷偷露出半张脸,一脸想去又不敢去的模样。

谁不知道裕王下盛宠叶官正,他虽然是个道什,但也是害怕高官的。

叶轻无奈地看着道什,靠在门边上就这么和他唠起嗑儿来:“你怂什么,王爷又不会把你怎么着。”

道什嗤声,才不相信他说的话,“我还没见过裕王这么关心过谁,你看看现在朝中,还有谁敢招惹你。”

顺着道什说的,叶轻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顾珏是真不会计较她和道什待一块,毕竟道什这一把年纪,看起来都能做她爹了。

“既然这样,上次我让枫月楼留的两坛梨花酿就自己喝了。”叶轻见他还缩在门后,便准备放弃地往外走。

道什一听,自己的脚就这么不停使唤地跟着叶轻舟出门了,“走,喝酒去!”

叶轻顿住脚步看向道什,挑眉一问:“现在不怕了?”

道什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怕什么,裕王那种大人物,怎么会和贫道这种糟老头子计较?”

暗卫每的任务,便是将道长的行程转达给主子。

顾珏正翻看着宫里送来的考生名单,听闻小道长又跑去和道什喝酒,倒是不多计较,“小道长有她自己的喜好,不用多管。”

第236章 能省则省

虽然皇上承诺婚假延后,但此事终了,还需上朝一议。

叶轻依旧站在朝堂最边角的位置,颔首听着朝堂官员上报急,目光却是忍不住看向端坐在中的顾珏。

有一说一,顾珏是真的怎么看都好看的。

“叶卿。”顾宪突然喊道。

叶轻立即回神上前,“微臣在。”

随后,顾宪又喊道:“无患大师今可来了?”

德胜公公立即回应:“大师正在外候着。”

“赶快请进来!”顾宪立即下令。

只见无患今也饬得干净,缓缓走进了大。众臣见他微笑,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几分佛光,无患每行一步,都似有梵音响起,步步生莲。

叶轻心中暗道:“云居寺这一,云梦泽说不定也能拿来使一使。”

因为诸多原因,云居寺的表面工作做的的确要比云梦泽要好上许多,虽然这些错眼见佛光的小伎俩,她用都懒得用,但凡人的确很是吃这一。

“叶卿与无患大师除祟有功,朕代表黎民百姓、文武百官表示感谢。”顾宪正色道。

叶轻皮笑不笑的颔首回应道:“能为百姓造福,为皇上分忧,实乃臣分内之事!”

面上是如此说,但心中还是念叨着:“皇上找他们来不就是要赏赐吗?早赏早完事,反正皇上抠门,也赏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无患虽然不需要向皇上心里,但他到底还是需要对皇上表示敬意,便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只是绵薄之力尔!”

顾宪看着两人不卑不亢,很是满意,朗声道:“朝廷能有叶卿这样的栋梁,百姓能有云居寺这般的福祉,实乃一大福气。”

他话音一落,中大臣们立即跪拜,高歌道:“皇上圣明!”

叶轻心中却是冷笑,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话还要说多久。

来来去去又周旋了几句,顾宪总算谈论起赏赐之事。

每次朝中大臣做出什么贡献,皇上张口闭口都是赏赐,叶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皇上实在抠门,所以每次都是由他先提,就不假借别人之口,他也好趁机压价。

皇上金口玉言,百官们就算觉得赏赐不得当,也不敢申辩。

“贫僧孑然一,没有什么想要的,若是皇上许贫僧在京中小住几,便再好不过了!”无患温吞地说道。他还要在京中待到十七科考结束,普济寺的宣讲已经结束,他们老是住在普济寺也不太好。

过段子,十七就要住进考试院,玄清那儿他到底是不方便过去的。所以,他就没有地方去了,今趁机讨个住处的赏。

顾宪闻言,忽而想起之前云梦泽来使进京时,也是说什么都不要,轻声调侃了一句,“大师和云联道长还像。”

嘀咕归嘀咕,但云居寺这样的名门大宗,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无患大师说什么都不好,他还能省下一些。

不就是要个居所吗?国内地大物博,还能少了住的地方?

顾宪刚想开口给无患赏一处闲置的别院,但人待在外头他实在不好看顾,便说道:“朕便随了无患大师的心愿。”

说着,他喊来周利,“礼部尚书,你便负责与护国寺对接,在寺内辟一间上好的禅房给大师,定不能怠慢!”

“是,微臣领命!”礼部尚书立即说道。

叶轻站在一旁眼角止不住的抽搐,心中对于皇上的抠门更加深了一点。

不过无患倒是不介意,毕竟住哪儿都是住。

见无患不反驳,顾宪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移向无患旁边的叶轻舟,问道:“叶卿可有什么意愿?”

叶轻默默扯了扯嘴角,赏赐这东西,往多了说,皇上指定不满意,往少了说,她自己又觉得吃亏。

正在纠结到底讨什么赏的时候,叶轻余光瞥见顾珏打了手势,立即意会。

“皇上,微臣如今并无缺失,裕王下待臣很好。反倒是城中百姓近受了不少惊吓,微臣斗胆,请皇上拨款安抚百姓!”叶轻说着,扶手向皇上一个叩拜,却在起之时,看向皇上,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顾宪见状,眼前一亮,叶轻舟所言重点再前半段,意在他已经取得了王玉的信任。

此次若不是叶轻舟提醒,他都不知王玉阻断了他多少消息,皇陵之事事关重大,就算是王玉挡着,他也必须铲除。

“叶卿……”

顾宪刚想夸奖叶轻舟几句,就被坐在下的王玉打断了话头。

“皇上,咱家的王妃体恤百姓,体谅皇上,皇上当真是不管不顾了?”顾珏对于打断皇上圣言这种事,从来是毫不避讳,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

顾宪闻言微微皱眉,问道:“裕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珏轻呵了一声,很是不满地说道:“咱家的王妃体抱恙,依旧在京中奔波,协助无患大师清扫邪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您说是吧!”

顾宪抿了抿唇,大有一种被王玉拆穿的心虚,冷声道:“朕又没说不赏。”

顾珏闻言颔首,一副恍然间想起什么的模样,娓娓道:“咱家的王妃咱家照料得很好,不愁吃不愁穿,咱家少一顿,都不会让王妃少一顿。”

他这话,引起了朝中多半大臣的不适。他们本就不看好太监娶妻这件事,更是对朝廷命官嫁给太监这种事嗤之以鼻,现在公然提起,总觉得有些犯恶心。

顾珏好似完全没有看见底下朝臣的反对目光一般,紧接着说道:“王妃在府中安好,但在朝中可就不是了。”

说着,顾珏从袖中拿出了一大卷纸,朝德胜公公招了招手。

德胜公公立即意会,上前接过裕王下递来的纸张,打开查看,神色大惊,连忙将纸张呈递给了皇上。

顾珏看着皇上的脸色也从疑惑到愤怒,轻笑了一声说道:“皇上,咱家早就听说了,这高监副平里对咱家的王妃百般刁难,这些可是钦天监有目共睹的。咱家又是护短,随手一查,便查到这高监副受贿行贿,桩桩件件,实在有违皇上信赖!”

第237章 连环之计

顾宪还不傻,没有就这么被王玉唬住。钦天监高监副行贿之事证据确凿,但王玉此番作为,还不是为了腾出个位置,好让他给叶轻舟升官?

“高监副的确德不配位,来人啊!将高陆拿下,送至大理寺等候发落!”顾宪高声下令。

而后他的目光在叶轻舟上扫了一眼,说道:“至于监副的位置……”

下百官心中咯噔了一下,也都觉得皇上这是要给叶轻舟升官了,私底下眼神交汇着,准备一会儿就上前阻拦。

但叶轻却见顾珏眉头轻皱,看来皇上是不打算将监副这个位置给她了。

果然如叶轻和顾珏所料,顾宪没有提升官之事,“马上就要科考了,届时人才济济,空缺应当很快就能补上。”

可是叶轻也没有错过顾珏的目光在她后众官之间徘徊了一圈,突然笑了。

难道还有转机?

叶轻疑惑的目光引起了顾珏的注意,顾珏只是投以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既然会提起,就不会有损失。

百官正暗自窃喜,皇上还是有英明神武的时候。现在叶轻舟抱上了王玉这条大腿,若是还升了官职,岂不是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到时候他们也得看叶轻舟三分脸色。

但在官员之中,有一人格外出众。齐子真听着周围的议论惴惴不安,昨天裕王爷的提醒他还铭记于心。

高监副行贿之事他早就知道,若是归咎起来,他和沈监副都有包庇之罪,虽然裕王没有直接说明,但他还是有几分担忧。

“本王知道大人与本王对立,但事不关叶轻舟,与其科考之后,朝中官员暗地里塞了再塞一个‘高监副’,为何不成人之美,选择本王的王妃?”

裕王的话,他想了很久。高监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作为,但他在朝中很是有人脉,他也不能撼动高监副几分。就连之前举荐,他与沈监副都得看高监副的安排。

所以裕王的话初听还是为了自己的势力着想,但仔细一想,不论叶轻舟到底是谁的势力,对钦天监到底是没有坏处的。

他也不算是裕王的对立,只是看不惯阉狗当道罢了!要是真去计较,裕王这些年做的是都是不错的。

可是他若是公然出面支持叶轻舟,岂不是会被旁人以为他也站队在了裕王一党?

齐子真纠结了许久,就在德胜公公准备宣布退朝时,他牙关一咬,上前启奏:“皇上,臣有异议!”

顾宪见齐子真出面,难不成是为了高监副之事,便沉声道:“高监副一事证据确凿,齐监正不必求。”

齐子真心里嘀咕:“我巴不得高监副早点下台,谁会为他求?”

“皇上,臣不是为了高监副之事!”齐子真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站在前方的叶轻舟,正色道:“臣提议,让叶大人做监副!”

顾宪顿时来了兴趣,他可是记得这个齐子真是朝中有名的保守派,凡是皆考虑利弊,再行定夺。当时将钦天监交到齐子真手上,他还是看好的。

“哦?齐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齐子真颔首道:“臣想清楚了,虽然叶大人入朝时间短,人文关系做的的确不好,时常脑子缺根弦……”

叶轻杵在一旁,除了默默微笑还能做什么呢?难道她现在就要拽着齐子真狠狠揍一顿吗?

她哪是脑子缺根弦吗?她为什么懒得理朝廷中人,他们心里就不能有点数吗?

不过看在齐子真出面说的份上,叶轻也懒得和他计较。

“虽然叶大人可能不是最好的人选,但他目前是最合适监副一职的人选。叶大人可能不懂朝中事宜,但他好学上进,单纯友好,与臣和沈监副多次交道,也算知根知底。若是等到科考之后,等考生加入,考生也是不懂官场道理的,钦天监诸多事宜也要从头教,倒不如给叶大人来的合适。”齐子真说着,憨厚地笑了笑,自己也有点心虚。

他不是没听到其他大臣的议论,合着他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遭孽的不是他们的官署,他们当然不着急。

虽然吧,他肯定是要被诟病成裕王党羽了,但他又不真的站在裕王那边,他行得正坐得端,还会怕了谁去?

顾宪的目光在齐子真和叶轻舟上来回打转,随后看向文武百官,问道:“其他大人可有异议?”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说同意,他们其实就是不满王玉势力再次扩大,可说反对,叶轻舟上着实没什么错处,而且齐大人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听着底下商谈不断,朝臣们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反对与同意各占了一半,也不得罪任何一方。

顾宪看着底下朝臣又在打马虎眼,遂重新看向叶轻舟,只见他神色如常,不悲不喜,好似一幅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见皇上正看着自己,叶轻扯了扯嘴角,扶手一拜,道:“臣不想让皇上为难,此次赏赐,臣不要也罢!”

顾宪言语一滞,余光看向坐在一旁的王玉,见他眼中略有杀意,心中本还有犹豫,见状忽然下定了决心。

叶轻舟,他得保住。

“叶卿张弛有度,朕很是欣赏,今便提拔你为钦天监左监副。今齐大人可是为你说了,往后定要好生协助。”说罢,他眼睛微微看向一旁的王玉,其中意味已经很是明显,而后轻咳了一声,又道:“朕相信,叶卿定能做一个令朕满意的贤臣。”

叶轻意会,立即一拜,朗声道:“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低着头,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狡黠,暗道:“顾珏说的对的,她的确没有他了解皇上。”

这次一环一环,等皇上反应过来,定是要气绝。

也不知是皇上故意不去深究,还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叶轻舟确确实实坐上了监副之位,婚假之后回朝,朝见皇上更是与裕王同进同出。

为了不让皇上起疑,顾珏任由叶轻摆布,乖乖陪着她演戏,再看着她将密信送了出去。

第238章 君王一位

“所以举报这些官员真的没有问题吗?”叶轻看着顾珏又在放开他的花名册,上前有的被画了红圈,有的又被直接划掉,她才刚把举报提刑按察使司的密信送出去,顾珏就把这个名字划掉了。

这些密信看似举报与裕王勾结的佞,但其实是顾珏提前与这些官员过近乎,佯装是与他们靠近,然后她一张密信,便离间了皇上与这些官员。

顾珏随手将墨笔丢进水中,看着清澈的水逐渐污浊,得逞地笑道:“此乃一石三鸟之计。”

叶轻眼睛一亮,连忙从桌前走到顾珏边问道:“怎么说?”

顾珏抬眼看着小道长,缓缓解释道:“道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此为其一。”

叶轻颔首,他们这么做,起源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忠心,她自然是知道的。

“其二,这些官员在朝中没少与我作对,此次借刀杀人,皇上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我有勾结的官员。”

叶轻立即明白,难怪顾珏前几突然和这些官员来往,就是做给皇上看的,“那第三呢?”

“第三,他们暗地里掳掠,烧杀抢夺,上下行贿,百姓心有怒气不敢发,此计将他们拔除,皇上就算有损失,也是做了一件好事。”顾珏说着,勾唇笑着握住了小道长的手,柔声道:“小道长这次不问原因就先信了我,我很高兴。”

叶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嘀咕道:“说得好像我从来没信过你似的。”

说着,她疑虑地摸了摸下巴,一边设想一边说道:“所以,换位思考,皇上也会觉得这是一石三鸟?”

既得到了她的忠心,又铲除了疑似裕王党羽,还能杀了这些为威作福的臣。难怪皇上动手这么快,她密信递上去没多久,举报的那些官员人就已经消失了。

顾珏颔首,又追加了一点可能,“先前皇上为了与我抗衡,招揽了不少官家子弟入朝,马上就要考,朝中官位充盈,皇上会如此积极,也是想要给科考弟子腾出位置。”

先是由官员举荐,提拔过去子表现优异的官员,这样就保证了认真做事的官员能有机会被提拔,再加上年宴上,皇上再会对朝廷官员做出调度。

按道理来说,应当是会有空余位置的,但朝中官员见有空余,便会大力举荐自己的同党与家中子弟,这样一来,好不容易腾出的位置,很快就就被瓜分完了。

之前所谓的年末调度,皆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皇上不管小道长举报的这些官员到底是不是和他勾结,皇上有了由头,就会下手。

叶轻离开了顾珏的书桌,走向圆桌,寻了一个凳子坐下,单手托着下巴思索道:“快要考了,也不知道十七复习得怎么样了?”

顾珏见道长纠结,以为是她不知该如何帮忙,便说道:“今年的题目至今还未到我的手中。”

往年试题目都是由国子监拟出几个题目,交由皇上选择后,再开始印刷试卷。但是今年国子监竟然没了动静。

叶轻疑惑,“今年的考不是你负责吗?”

皇上将这件事交到顾珏手里时,她还未进京,不过这件事她后来还是听钦天监里的人聊起,便知道了。

顾珏微微一颔首,“将考将托到一个宦官手上,就算皇上说了,朝中官员也不会在意。”

这可是他们笼络人心的好时候,怎么可能把机会交给他。

所以就算他是负责人,手里掌握的科考信息着实不多。

这几朝中大臣纷纷在皇上和其他考官面前举荐自己的亲故,就是为了得到一点题目的消息,奈何皇上今年似乎另有计划,到现在国子监还不知题目,想来是皇上亲自拟题了。

叶轻摸着自己的下巴,转头对顾珏问道:“那你呢,不招揽人才吗?”

顾珏闻言,没有一点犹豫地摇头了,“与其再添不知本心的外人,不如好好栽培自己的手下。”

谁知道招揽来的人,会不会是计谋之一呢?

想着,他看向洋洋散散的小道长,默默一微笑。

尽管多么忽悠,顾宪三缄其口,一直到试当,才将题目命德胜公公亲自护送到了考场。

“庆丰十六年季试,题目为‘论君王一位与亲之心’。”

此题一下,四百考生大半哀嚎,都没想到皇上要问的竟然是帝王之位。他们学了这么久的臣子之道、辅佐之能,突然间就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林十七安坐与席,听到题目后冥想片刻,便欣然起笔。

“若作臣子,博览群书、尽忠职守,是为本职,但知君主何思,更能亲心,上下友好,为名造福是为君臣共谋……”林十七洋洋洒洒写了许多,他虽不管望月楼,但从小被他爹bi)着学,还是知道如何领导的。

他们望月楼没有云梦泽、天机府那么神秘,也不想和云居寺那样普度众生,他们只想在望月楼的管理下,江南一带的百姓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求富贵,只求无忧。

他以为真正的国家,就应当是像望月楼那般,君臣亲善友好,百姓安居乐业,可能不富裕,但没有战乱,吃饱穿暖的子,已经足够让百姓感到安泰。

虽然官员们不与裕王共享信息,但裕王到底还是主考官,看见他亲临,愣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顾珏坐在高座,睥睨着底下左右考生,只要有人作弊,立即退下去杖毙。

他看了一圈,终于在最末尾找到了林询,见他写了一大片,又是一副很是自信的模样,低笑着摇了摇头。

叶轻站在王府大门后左等右等,终于看到顾珏的马车缓缓驶来。顾珏刚踏进王府,就被小道长往院子里拽。

“没想到小道长喜欢在光天化下做事。”顾珏逗趣笑着,却遭小道长怒视了一眼。

叶轻见四下无人,赶忙低声问道:“怎么样,林公子考得怎么样?”

顾珏见小道长如此期待,还是给她说了预计,“试卷三后就会出结果,这三该送礼的送礼,该请客的请客,道长应当知道结果了。”

第239章 再接再厉

叶轻闻言一叹,的确,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真要无患他们去送礼,又是绝不可能的事。他们既不屑于贿赂官员,又想得到好成绩,以现在这个世道,的确有些难了。

“看来林公子今年可能又考不上了!”叶轻感慨道,心中却是在纠结如何与无患他们解释。

王诩听闻主子回府,立即找来,见主子和道长有事在谈,便乖乖在门外候着。

顾珏见小道长正想着自己的事,便出门询问:“何事?”

王诩立即禀报:“李将军不将至。”

顾珏闻言颔首,“北边战事年前便平息了,他的确该回朝了。命底下人做好准备。”

“遵命!”王诩领命立即撤下。

顾珏见人走远,目光缓缓看向城门方向。叶轻忽而发现顾珏人不见了,转头看去,只见他站在门外笑得意味不明,心中暗道:“又有事?”

国子监连续三个夜改出试卷,将结果公示于考场外的公告栏上。

林十七起了个大早跑去看公示,隔着个大老远,就看到无患那个锃亮的后脑勺。

“来了?”无患见十七过来,温吞吞地笑了笑,但笑容却是有些勉强的。

林十七着急看结果,没有发现无患的异状,扒开人群挤到了前头,看了三遍榜单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无患见林十七垂头丧气地从人群中走出,上前安慰:“十七,没关系的。下次再考……”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十七打断。

林十七心中气闷,伸手推开站在面前的无患,大骂道:“谁都知道我考不上!你们就是在看着我丢脸!”

他话音一落,紧咬着后槽牙,转便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十七!”无患呼喊着,正要追上前,却被后之人拦住。

“让他好好静静吧!”叶轻拍了拍无患的肩膀,低声道。

无患转头见她带着面罩,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赶忙将她拉到了没人的地方,“你怎么过来了?”

叶轻见他这警惕样子,先说道:“你别紧张,别人看不见我。”她用了符,只有无患看得见她。

无患闻言,意会地点了点头,指着她脸上的面罩说道:“别人都看不见你,你戴面罩干嘛?”

叶轻面色一滞,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这不……增加点气氛吗?”

说着,她还是把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看着林十七离开的方向,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有朝堂的法则,林公子在江湖中洒脱自然,在朝中定是要受些委屈。”

无患却不这么认为,“如今的朝堂并未所有人期待的那般。”

叶轻知道,就连无患都猜到现在的朝廷已经出问题了,但是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就算林公子真的进入了官场,他呆不久的,倒不如一开始就断了机缘。”

单看林询的面向,额窄而平,并没有什么官缘。又观他脾,太过理想,憧憬改造现在这个混沌局面。但当他真的见识浑水已经搅不开了,她担心他会崩溃。

无患心有仁意,还是觉得既然有想法,应当放手一搏,不让自己有悔意,反驳道:“可不应当是随心而动吗?若是不尝试一次,十七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说着,他忽而想到了什么,自嘲道:“十七他……这次应当是想放弃了。”

叶轻耸了耸肩,这不是林询第一次尝试了,也不是他最后一次说放弃了。他以后的路还是要他自己决定,是在这上头死磕,还是改道做适合他自己的事,全看他自己了。

“我来找你不全是因为林公子的事。”叶轻拉回了无患有些丧气的思绪,提及了百鬼夜行那件事,“若是林公子当真放弃了,你回云山后,亲自去一趟锁魔阵,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还在。”

无患微惊,“你的意思是,魔物跑出来了?”

叶轻摇了摇头,这件事她也不敢肯定,随即,她说了自己的猜测:“能控制这么多鬼魂,还有云梦泽的置物结界,也知道宫里有封印,幕后之人与云梦泽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很清楚,云梦泽弟子不可能有这么高深的道行,支撑起这样的大阵,可若不是云梦泽的弟子,最糟糕的就是后山的东西趁机跑出来了。

无患立即点头,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定是会亲自去查看的。

“给华阳掌门他们传信了吗?”无患询问道。

叶轻摇了摇头,前段时间云阳前来参加她的大婚,这几恐怕才回到荆州。她不传信,就是担心云山真的出了内鬼,传信回去要是打草惊蛇,可能要办坏事。

无患另生一计:“我传信回云居寺,让方丈与华阳掌门亲自说。”

叶轻眼睛一亮立即点头,这个办法是最好了。

随后她又追加了一句:“不仅是后山锁魔阵,让慧禅方丈和我师兄多多注意其他封印,幕后之人既然知道宫里有封印,其他地方的封印他定是知道一二。”

“好!”无患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转离开。

叶轻见他走的方向,应当是找林十七去了,便也自己回府去了。

林十七怒气冲冲地回了考试院,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这才刚走到城门,就看见一群人骑着马向他这儿冲来。

“让开!”李决明见前路站着个人,立即喊道。

林十七正气愤着,指着坐在马上当街横冲直撞的人便骂道:“这条街又不只是你们的,凭什么要别人让开!”

见路人不让,还出言顶撞,李决明赶紧驭马停下,看着这个奇怪的书生很是纳闷。

“想起来了,今天是放榜的子。”李决明记得这个子,就是打算趁着考,回来招点人手。看眼前这个书生脾气这么差,多半是落榜了。

疾风营副将见将军被顶撞,立即上前呵斥道:“大胆,竟敢当街顶撞镇北将军!”

“没……”考虑到落榜考生的失落心,李决明正想说没什么要紧事,不必追,就听到这书生又开始破口大骂。

第240章 贵人现身

“又是官!这京城里处处都是官员,那又有什么用,除了结党营私,贿赂行事,你们还会别的吗?我考了这么多年的科考,就因为我不送礼,一点希望都没有,凭什么!你们都是目不识珠!”

李决明听着书生大骂,一头雾水。又不是他改的试卷,他也没受过贿赂啊!咋就骂他头上了?他招谁惹谁了?

“这位考生可是体有恙?是否需要带你去看看大夫?”李决明想着莫不是这书生落榜后,又被他刚才骑马吓到了,只怕有些精神失常。

生了病早点救治,还能救回一条人命。

但林十七可不领,直指李决明又骂道:“你才有病!”

“嘿!”李决明翻下马,揪着林十七的领子,“问候”道:“瞧把你能的!大男人受点挫折就没完没了,你要真有本事,就证明给别人看,当街骂人算什么本事?”

林十七掰着李决明揪着自己领子的手,但他的力气比不过李决明,丝毫撼动不了他的手,更是觉得自己没用,气馁道:“证明?我怎么证明啊?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他们就是看不到我?难道真的要我送上礼物,卑躬屈膝,换来一个官职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得到的官职,他不要也罢!

看到手里抓着的大男人说哭就哭,李决明脸上写满了嫌弃,马上就松开了手,反驳他的话道:“你就是对官场有偏见,那地方再势利,也有会审时度势的人,只是你已经被这个偏见蒙蔽了双眼,考不上就说有猫腻,你这种人,本将军见多了。”

自古以来,多少考生落榜,难道要没一个考生都哭丧自己是因为怀才不遇,狗官瞎了眼?

要是真有实力,不会拘泥于一个办法死磕。

林十七闻言,气得双手都在颤抖,要不是答应了父亲,只要他在外使用望月楼的功法,就属于犯规,就不算是自己独立,他早就出手揍人了。

“你不会懂的,像你这种已经坐在高位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这样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的心。”林十七说完,径直就要往城门走去。

李决明却再一次拉住了他的手,说道:“处高位的人,也是从泥潭里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说罢,他把林十七重新拽到自己面前,睥睨地看着眼前的小书生,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你说你有才华,却因为朝廷不公而没有中举。正好本将军的军师在战场上被敌军掠去杀了,你由来暂代本将军的军师,若是能成,本将军便认你是个有才之人,可若是你并不如所说的那般,那便是你自己没能耐,怪不了其他人。”

“我……”林十七开口就像拒绝,但是心中又在犹豫。

李决明见他这怂包样,便嘲讽道:“怎么,不敢了?”

副将见将军就这么随随便便在街上捡着个人就拿来当军师,万一是个细作怎么办,便想着劝一劝将军:“将军,此事不可啊!万一此人别有居心,岂不是会害到将军您?”

李决明抬手表示拒绝,就这个弱书生还能是细作?副将也太高估他了。这般畏首畏尾,进了官场迟早也会被踢出来。

“既然不敢,那就别嚷嚷什么怀才不遇。”说着,李决明转上马,不准备继续待在这儿和怂包耗着了。

林十七见人要走,马上喊住:“好!我会证明自己的!”

玄清道长之前不是给他算过吗?说他科考会落榜,但是会遇上一个贵人。现在正如道长所说,他的确落榜了,既然第一个中了,那么第二点是不是也会成真。

那么现在他面前这个将军,会不会就是他的贵人?

李决明看着突然又答应的林十七挑了挑眉,问道:“你叫什么?”

林十七正声道:“林询。”

无患与玄清谈完话,便去考试院找人了,可考试院的人却说林询早就走了。他担忧地在京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十七的踪影,又跑去城门口询问,好在守卫说并没有青衣书生往外走。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无患找回了考试院,却见林十七已经回来了,而且看着居然有些高兴。

“十七?”无患疑惑地看着林十七,难道是悲极生乐?

林十七听到无患的声音,赶忙上前道:“无患,你知道我刚才遇见谁了吗?”

无患摇了摇头,京中除了玄清,他们好像不认识其他人。

林十七很是激动地拉着无患,就差蹦起来了,“无患,你还记不记得玄清道长给我算过的那一卦。今我遇上那个贵人了!”

“贵人?”无患一愣,是有这件事,但他怎么记得玄清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像是胡诌的。

可是林十七全然信了这件事,拿起了自己的包袱便要往外走,他回来就是为了知会无患的,“贵人,也就是李将军,他说要我做他的军师,所以我马上就要去军营里待着了,所以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无患很是不放心的跟上去,念叨:“那个李将军你也不认识,他随便说了一句,你就要跟人家走。不先了解了解吗?”

林十七想都没想就摇头了,“他位高权重的,能图我什么?”

他知道无患是在担心他,但是他要证明自己,这是个机会!

“行了,要是真出了事,我还是有能力逃掉的。”林十七说着,走出了考试院,缓缓远离了无患的视线。

无患微皱着眉头,低声骂道:“玄清,你又惹祸了!”

他话音一落,只飞到了半空,直接往裕王府飞去,还未靠近,便被一群黑衣人拦下。

“闲人勿近。”暗卫持刀拦在了来者面前。

无患冷声道:“我要将你们王妃。”

暗卫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此人是道长的好友,但没有道长和主子的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闲人勿近。”暗卫再次重复。

无患现下心真是不爽,看着眼前的暗卫眯了眯眼,一掌拍开了面前所有人。

叶轻刚回府,正喝着茶,就看见无患落在了她面前,后头跟着一大群暗卫。

第241章 镇北将军

暗卫见道长在,赶忙跪下认罪,“道长,我们拦不住他,请责罚。”

叶轻摆了摆手,没打算罚人,“下去吧,你们打不过这秃驴的。”

无患看着像是这会嘴炮之人,但其实真动起手来,算得上是云居寺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云居寺的大师兄啊!

见暗卫没退下,叶轻直言道:“我和他聊聊,你们可以下去了。”

暗卫闻言遵守,但还是藏在暗处监视。

无患沉着脸单刀直入地问道:“之前你说十七会遇上贵人,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叶轻挠了挠头,她说过吗?叶轻仔细回想了片刻,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算贵人这种事,怎么可能掐掐手指头就算出来了?我之前那么说,就是想给他一点希望。”叶轻心虚地说道。

见无患看起来一副被抢食的模样,叶轻试探地问道:“不会真被我言中了吧!”

无患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忿忿道:“现在十七信了你的话,已经跟那个什么李将军走了。”

“李将军?”叶轻低眉想了想,在朝将军里,似乎没人姓李,难不成林公子被人贩子拐了?

不对,不是人贩子。

叶轻仔细一想,给了无患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那个李将军是顾珏的人,林公子在那儿不会有事的。”

她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在了空位上,示意无患坐下,“你家十七不是想试试吗?要真是有一番作为,我自会为之前说的话道歉。”

叶轻说着,闲适地喝起了茶,见无患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她咋舌了一声,又劝道:“他也老大不小了,做什么事有他自己的分寸,旁人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做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无患沉声呵斥:“十七是林家的,何时成了云居寺之人。”

叶轻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无患只以为玄清是在说自己多管闲事,也对,望月楼都不管他们的少主了,他这个外人反倒瞎cāo)心。

叶轻听到无患心中所想,还想解释什么,无患便不由分说地离开了王府。

“这大概就是在山中,不知山貌吧!”叶轻叹道,忽而想起之前的自己似乎也是这般。

“小道长怎么知道李将军是我的人?”顾珏在屋内旁听许久了,要不是小道长传音让他先不要出面,他早就出来了。

叶轻无辜地耸了耸肩,说道:“平里若是提起朝中那位大臣,你总是嗤之以鼻,无患方才一提起那位将军,你倒是没有表态。”

和顾珏待久了,他的一些小习惯,她也知道了一些。

顾珏没想到小道长竟然了解这些,略有些意外,但又是由衷的高兴。

想着顾珏既然都承认了,那个李将军应当就是能信任之人了,叶轻便问道:“林询在那个李将军麾下,没什么问题吧!”

听着小道长叫得亲密,顾珏还未回答,便纠正道:“他叫李决明。”

叶轻抿了抿唇,敷衍地点头道:“好,那敢问裕王下,李决明将军为人如何?”

顾珏漠然道:“没你的相公好就是了。”

说罢,他转走向书房,压根就没想和小道长议论李决明,钦天监和疾风营能挨着什么边?

叶轻看着顾珏的背影,忿忿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于是叶轻趁着回钦天监当值的功夫,缠着沈监副要了一份宫中大小官员的名单。

“你想要练手也用不着这么多吧!连边塞戍军都要?”沈监副疑惑地看着新上任的叶监副。叶大人与裕王的婚假这才刚结束,叶大人便这么用功,不愧是齐大人在朝上力荐之人。

叶轻点着头,很是小声地对沈监副说道:“还不是因为齐大人说了,下官不懂朝廷关系,所以就来借此机会恶补了!”

沈监副一听,立即会意,将他负责看顾的花名册递给了叶轻舟,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相较于人际关系,认真做事也很重要,不然齐大人也不会力保你,以后好好干吧!”

人际关系和认真做事其实缺一不可,不可偏颇,叶大人有如此积极向上的心,实乃吾辈学习之楷模。

叶轻连忙应和,接过花名册后连声道谢,而后便钻到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寻找。

这种生辰八字,祖籍何地的册子不仅礼部有,钦天监也会有,只不过是先有礼部统计,钦天监再派人摘抄。

不过这种花名册里常有人谎报虚报,甚至动用关系直接不填,就是怕有人作祟。

但是她要找的可是军营的人,营中纪律严明,定是让营中将士如实报上。

叶轻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从京中守卫到边塞戍军全找了个遍,终于在最后一页名叫“疾风营”的部分找到了李决明的名字。

“这……”叶轻掐指算了算,大致算出了点什么,便听到沈监副催促道:“叶大人,早朝要开始了。”

叶轻立即记下李决明的生辰八字,捧着花名册还给了沈监副,“多谢大人。”

宫中官员可不少,沈监副还以为叶轻舟这一借就得好几天,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就换回来了,“大人可是看完了?”

叶轻点了点头,回道:“大致记下了,多的未记,倒是认识了几位参与钦天监交集的官署大臣。”

沈监副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院中的晷说道:“到点了,上朝吧!”

叶轻颔首,与沈监副一同往朝堂走去。

他们钦天监与其他官署不一样,他们有轮班制,钦天监官员时常要比其他官员早入宫一两个时辰,及时登记今的晴雨以及昨夜的星象。

叶轻和沈监副走在宫道中时,不过只有寥寥数人。

对于叶轻舟这个一路扶摇直上之人,百官想近乎,又怕陷泥沼,愣是没一个敢上前搭话。

叶轻也不搭理他们,安心准备上朝。门将开之时,一队着戎装的将军缓缓从外走近,便听周围官员窃窃私语道:“镇北将军此行归来,是大功一件啊!”

第242章 苏家商会

“可不是吗?北边那些粗鲁蛮人在边塞赖了多年,这下被镇北将军直接打了回去,北边至少能安稳五年,可不就是大功吗?”

“这么说来,疾风营要在京中待上一段时了?”

叶轻见那群说话的官员突然没声了,窥探了一下他们心中所想,嚯!各怀鬼胎。

不知为何,叶轻总觉得李决明似乎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就算是顾珏的人,也不用这么盯着吧!

她正想着,一声锣响出现,顾珏的软轿缓缓靠近大,经过归朝的疾风营将士时,软轿突然停下。

“镇北将军,许久不见。”顾珏掀开帘子打了声招呼。

李决明却是一脸漠然地走过,听闻后的太监骂了一声“大胆”,方才倦倦地转过看向高高在上的裕王,“方才经过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还以为是舞坊的舞姬进了宫,没想到是九千岁。”

说着,他顿了顿,改口道:“现在应该要叫裕王爷了。”

顾珏盯着李决明眯了眯眼睛,眼中满是危险,沉声道:“将军北上数载,脾气倒是见长。”

李决明也是不甘示弱道:“多年不见,裕王下依旧还是老样子,冥顽不灵。”

见两人对峙,众位大臣可是高兴坏了,私底下讨论哪一方势力会赢。

叶轻看着两人这架势却是不同的想法,原来镇北将军明面上与顾珏是死对头,还好她刚才没有打招呼。

“上朝!”德胜公公一声高呼打破了门前的尴尬。

见镇北将军到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叶轻,都知道今早朝是什么内容了。

这会皇上倒是毫不吝啬嘉奖,功勋奖励说给就给,可把叶轻嫉妒坏了。

见小道长憋着嘴,顾珏很是意会,出言道:“镇北将军真是深得皇上宠信,军功一件便递了去年皇上赏赐所有朝臣的了。”

大臣们心里念道,虽然王玉这话阳怪气,但理儿的确是这个理儿。

顾宪面色一滞,王玉这话大有讥讽之意,听得他很是不舒服,便回道:“镇北将军保了塞北多年平安,实是为国为民,朕理应嘉奖。”

顾珏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皇上,又转头看向底下的朝臣,咋舌道:“大人们听到了没有,往后好好奋进,才能得到皇上的认同!”

说着,他转头看向皇上,郑重颔首道:“咱家也是,一定一切以百姓为首,天下为先!”

顾宪的脸色很是难看,正要骂人之时,便听王玉突然话锋一转,“皇上莫气!咱家这是深感惭愧,在朝多年,竟没有在外多年的镇北将军报效更多。”

看着摆在眼前的台阶,顾宪冷哼一声,还是顺着王玉给的台阶下。

“裕王既然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就不算太晚。”顾宪说罢,摆了摆手。

德胜公公立即会意,大声道:“退朝。”

也不管其他大臣有没有上奏,皇上便冷着脸离开了朝堂。

顾珏见终于把皇上气走了,心一阵舒畅,往外走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经过李决明侧的时候,顾珏顿住了脚步,看向他,调侃了一声:“镇北将军盛宠,本王与诸位大臣真是望尘莫及啊!”

大臣们连忙否认:“裕王下心中所想,莫要强加于人!”

顾珏挑眉看着否认的大臣,反问了一声:“真的是本王强加?”

大臣们很是心虚,吞吞吐吐道:“是……”

顾珏冷笑一声,只道:“也罢!”便转离开了大。

他一离开,朝堂的大臣蜂拥向镇北将军,说尽了讨好的话,叶轻倒是没什么兴趣,从拥挤的大门挤了出去。

熟悉了一下午钦天监监副的事务,叶轻抽空认真算了李决明的命盘,越发觉得不对头。

掐算着时间,顾珏在钦天监下值时,准时出现在了钦天监门口,等着接叶轻回府。

不过今接到的小道长却是一直深思着,马车驶出皇城大门,小道长依旧低头掐算,嘴里念叨着什么。

“顾珏。”叶轻摩挲着下巴,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镇北将军是将军,应当是杀伐之命,但我算了好几遍,他却是个上臣的命格,你说这奇不奇怪。”

虽然说着不管林询,但无患好歹也是她玩了多年的朋友,真要不管,也说不过去,所以她就找来李决明的生辰八字算一算,看看他是不是会有什么危险。

有那个万一,她也好让无患带着林询去躲一躲。

可没想到她算出来李决明的命盘却不是她意料中的那般。

顾珏虽不知道小道长是从何处哪来的李决明生辰八字,但也明白她的意思,遂说道:“小道长放心,近些时,他不会外出打战,更不会离开京城。两次百鬼夜行,皇上已经是提心吊胆,便从郊外调了一批人马将京师与皇城团团围住,现在他回来了,皇上定会将他留至皇陵之事告一段落后再定夺。”

只要皇陵之事没敲定,皇上便会一直这么疑神疑鬼。

“明白了。”叶轻颔首,既然李决明不会离开京城,那林询也是不会跟着走的,无患也能放心。

两人一回王府,叶轻便马上钻进书房书信,告诉无患这个好消息。

顾珏正要进门,就被王诩喊住,“主子,苏家人求见,属下已经将人偷偷从后门领到偏厅了。”

顾珏颔首,问道:“可有说是因何而来?”

王诩回禀道:“因商会之事。”

“若是因为此事,便回他们,让他们安心做事,无需多心。”顾珏留下一句,径直走进了小道长的院子。

府中自己人多半,但也有外来的眼线,能不与人交集,他便不会出面。

叶轻写了信出来,正要让文晏帮忙送出去,就听到顾珏和王诩的对话,出门问道:“你帮苏家了?”

顾珏并没有隐瞒,全盘托出,“我手中势力协助苏家商会,不过一月,苏家产业便扩大了三倍。”

苏家商会不显山不露水,当他看到账目时也有些惊讶。

叶轻何止是惊讶,简直就是惊吓,一个月的时间便将商会扩大了三倍,这到底是顾珏的势力援助有影响力,还是苏家商会有这实力?

第243章 坚实后盾

“我以为苏家的商会就是京城西坊那样的。”叶轻对山下事务并不是很熟悉,她很清楚自己对于很多事物认识有些片面。

但苏家商会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当年苏老太爷在朝中势力也快有我今的一半了,可是老爷子左右逢源,人世故做的极好,就是后来入狱,也有一批官员冒着杀头的罪名替他求。苏家懂事故,又经历过劫难,只要给点机会便会往上爬,他们是你今后不错的助力。”顾珏的眼中难得出现几分欣赏之意。

叶轻倒是听到了少闻的字眼,反问道:“不是你的?”

苏家非顾珏手下,他突然出手帮忙,要说没理由,她还是不信的。

叶轻心里的小九九顾珏很是清楚,笑道:“我何须助力,自然是要给小道长的,连我都是小道长的。”

小道长一句话,他手中所有权利拱手相让都没有关系。毕竟他在京中多年,有些东西并非明面上能够交易转让的,但小道长不同,她下山的时间不长,对于朝廷了解不深,他倒是不怕小道长被大臣们糊弄,真正会威胁到小道长的,正是多年来一直桎梏他的皇上。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纵使他手中势力累积多年,也有担心皇上发怒的时候。

所以小道长后要是有一座靠山,也好在乱时有所庇佑。

叶轻手中微微攥紧,为了这样自己发红的耳根,轻咳了一声扭开了头看向旁边的景色,虽然这些扭扭捏捏的话她不说,但对象是顾珏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既然我选择和你走上同一条路,就不会轻易离开,我们是彼此的助力。”

他们是合作关系,更是夫妻,虽然有名无实,但有同心同意,便已经足够。

顾珏低头看着面前的小道长从前他绝不敢想自己会全然信任一个人,现在他是信的,深信不疑。

林十七以为李决明口中的军师,就是指点将士冲锋陷阵,协助将军指定战术,谁成想,堂堂疾风营的军师的职务,只是在城中巡视。

李决明听到他的嘀咕,很是不客气地为他揭露这个事实,“你就是个半道子入营的,真让你指挥军营,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林十七瘪了瘪嘴,也只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用边防军巡城,这样真的好吗?

“疾风营不是边防军吗?怎么开始巡城了?”虽然不喜欢被家里摆布,但他也是真心喜欢诗中描述金戈铁马的壮阔沙场。

拿精悍的疾风营做守城护卫,皇上真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提到这件事,李决明虽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他是军人,当以上级命令为首,“边关战事以平,自然是要归朝的,哪有天天打仗的道理。”

去年国库赤字,他们边塞过的那叫一个苦闷,趁此机会回来歇上一段时。

林十七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嘀咕道:“巡城哪有什么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怎么总觉得自己是被坑了?

李决明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林询已经打心眼里不认可这个职位,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倒是觉得现在这般也不错,相比无荒无人烟的大漠,这里才是真正有人味儿的地方。他们现在干的的确是巡城,但也可以照顾百姓,还可以看看京城官员如何治理。只要有心做事,什么事都能做出乐趣。

不过这个林询,眼光放的有些高了。虽不清楚他的出,但按照现在的况来看,应当是哪家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了。

林十七加入了几天军营,就跟着李决明巡了几天的城。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来怠惰。

一早晨,李决明照常出门巡城,却见本该跟着的林询不见了,好奇问道:“军师人呢?”

士兵们本就不看好这个刚来的军师,现在将军好心好意带他熟悉京城,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懈怠,提起他就来气,“今一大早出门去了,去的好像是护国寺的方向。”

士兵大胆猜测:“该不会是心灰意冷,想要剃度出家了吧!”

李决明冷眼看了他一眼,“他再废物,也是本将军带来的军师,容不得你放肆。”

士兵一听,心中很是不服,但对于将军的话又不敢不听,只能低头认错。

“下去领十杖军棍。”李决明皱眉冷声道。

士兵面容都耷拉了下来,但还是领了罚,“是!”

李决明坐在马上,看向护国寺方向,心中还是有些期待那个书生能看清楚现实。很多时候,并非是事实不公,自己不努力也有很大一部分。

有时间抱怨的人,往往就是还未尽全力的人。

“将军,我们还等吗?”副将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可不想触将军的霉头。

李决明沉声应道:“不等了。”林询回来与否,影响不到他,更影响不到疾风营。

说罢,巡城队伍出营,围绕京城巡视了起来。

林十七出了军营,直奔向护国寺。反正现在科考也结束了,他认识无患这件事也不用瞒着了。

护国寺的人一听是无患大师的朋友,便放人让林十七进去。

但林十七找到无患后,他却像是压根就没看到林十七一般,一直不搭理人。

无患闭着眼坐在蒲团上,一顿一顿地敲击着木鱼,嘴里念着经文,就是不回应林十七絮絮叨叨的抱怨。

虽然玄清书信告诉他十七不会有危险,但十七到底是抛弃他直接和一个陌生人走了,怎么想都觉得生气。

无患这么一回想,心里愈发窝火,敲木鱼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为什么就是有这么多阻碍,难道我真的要会望月楼吗?”林十七跪在无患旁边的蒲团上,心里很是憋屈,无患一直不理他,又觉得委屈了。

无患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生硬道:“施主为何要证明自己?若是为了凡间虚荣,贫僧劝施主就此作罢。”

他原以为十七是想要改变朝廷现状才会想来参加科考,但复一,他每次都来参加,俨然是已经忘了初心。

第244章 清心寡欲

林十七神色很是难看,没想到无患在这个时候也落井下石,可是无患生气好像也是对的,毕竟他先前的确惹到无患了。

他抿了抿唇,讨好似的说道:“我知道是我之前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你要是真不想见我,那我走好了,等你过几不气了,我再来找你。”

说罢,林十七三步一回头地往外走,但就是不见无患说一句挽留的话。

无患闭眼皱着眉头,叹了一声看向后,却见林十七已经离开了,低声道:“我气你不知我为何生气。”

言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回首继续诵经。

离开了护国寺,林十七看着面前几条大路,他在京中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要不还是回去吧!

但是想到回军营了,也没有正经事干,想想都无聊。

“对了,玄清道长!”他现在就缺一个诉说对象,玄清道长是道门出来的,应当也是能答疑解惑的。

想着,林十七抬步便往裕王府走去,却未抬头看看沿街屋顶的追逐之战。

叶轻在城里绕了大半圈了,就是甩不掉后跟着的暗卫,终是体力不支地找了一处屋顶坐下,忿忿地看着一直跟着她的暗卫,“我又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你们主子这么防着我做什么!”

最近跟在她边的暗卫不是之前的那几个人了,似乎是顾珏察觉到她老师甩开暗卫出府吃独食,所以换了一批轻功极好的人看着她。

暗卫低头回道:“主子说了,属下们的职责是保护王妃,以及……”

叶轻挑眉看着言又止的他们,问道:“以及什么?”

暗卫领命续说道:“以及盯着王妃,莫要让王妃沾花惹草。”

叶轻听到这话气得直接从屋顶上站了起来,顿时腿不酸了腰不疼了,破口骂道:“谁拈花惹草了!他顾珏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招摇过市,多少姑娘家盯着他!反倒说起我来了。”

上次年宴她看到了,也听到了,多少小姐对顾珏芳心暗许,要是顾珏真是个男人,指不定被多少姑娘家缠着。

现在倒是说起她的不是了,她可不搭理人。

暗卫开解道:“王妃错意了,主子的意思是有太多人窥视王妃了,主子不得不防。”

到现在还有官家小姐试图打听王妃,据说还有人想嫁进裕王府做妾,还扬言说做裕王和裕王妃哪个人的妾都可以。

主子一听就气了,当即找了几个媒人去说亲,帮那些嘴碎的小姐亲自安排了婚事。

可纵使这样,顾珏还是觉得不对劲,钦天监的齐子真看小道长的目光越来越奇怪,还有那个无患,说是和尚,但怎么看心思都不纯。小道长不通事,要是被其他人拐跑了,他怎么办?

叶轻要是知道顾珏心里这么想,气都能气笑了。

可是她现在就是想去找无患唠唠嗑,这些人一直这么跟着,她这么施展得开。

但他们已经绕着京城跑了三圈了,叶轻愣是没甩掉他们,略有些气馁道:“行吧,你们跟着也行,但是我和无患说话时,你们就待在门外,不许听也不许看。”

以前那几个暗卫她都已经打好招呼了,现在换了一批,她可得把规矩再讲一遍。

暗卫们颔首,这些规矩,他们这些属下都是知道的。

见孺子可教,叶轻转往护国寺飞去,径直从空中飞了进去。她来找无患都是暗地里,自然不能走正门。

无患听见后有脚步声,很是欣喜地转头看去,见来人是玄清,脸色瞬间一改,继续念自己的经。

“喂,你要不要区别待遇得这么明显啊!”叶轻随便找了个蒲团直接坐下,悠哉悠哉地看着周围的香灯古佛,感叹道:“京城的和尚也这么阔气,佛像用金子做。”

无患的木鱼声顿住,看着玄清的坐姿毫无规矩,略有些嫌弃,“你怎么来了?”

叶轻见他这眼神,自觉有些不体统,马上就改了坐姿,表明此行来意:“宫中前我能查的都查了,封印应当是在后宫中,我进不去。”

她现在的份说是王妃,但有谁承认,况且她现在是男子份,更是不能进后宫的。

她亲自看一看封印,没有残缺是极好的,她就省了一些事,主要就是想在附近布下阵法,要是有人靠近,她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是前朝根本没有封印的迹象,后宫她也不能轻易进入。上次东宫一行,她也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如此一来,封印应当是在后宫西边了。

无患颔首,轻轻放下木锤,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遂离开了佛堂,往无患禅房走去。暗卫见王妃就这么进去了,犹豫要不要去禀报主子。

“还是别了,主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是担心王妃罢了,王妃进去只是说事,又非其他,若是因为这种小事耽误了主子做事,又离间了主子和王妃只见的感,我们可担待不起。”

说话的暗卫的观点深得其他人的心思,众人点头,警惕地看着禅房,提防着里头真出了什么事。

叶轻对无患的心思可谓是纯得不能再纯,坦坦dàng)dàng)地坐在了他的房间。

无患从屉子里拿出一份书信放在桌上,说道:“你提醒之后,我便书写了这封信,待你确定,便能送出了。”

叶轻大致浏览了一下,没有什么错处,便说道:“倒是要劳烦慧禅方丈了。”

不过无患方才的话,叶轻听出了异样,问道:“你不打算回去了?”

无患微微扬唇,缓声道:“我还是不放心。”

叶轻看着无患的双眼,只见他往澄澈的眼中,有了迷雾,略有遗憾的说道:“无患,现在这般,你可曾后悔?”

无患面色一滞,没想到自己隐藏得这么好,竟然被玄清发现了,他亦如玄清所说,对她也提问了一遍:“玄清你呢?后悔吗?”

叶轻闻言自嘲一笑,:“我终究是人。”

他们互唤对方的法号道号,却叫不回往的清心寡了。

无患也是一叹:“我又何尝不是?”

第245章 予言封口

林十七找到裕王府上,却被告知道长不在府上,只能垂头丧气地往军营走去。他在自己营帐中一坐就是一下午,终于在晚上下定了决心。

李决明正坐在帐中查看前线回报,听闻外头有人走来,抬头看去,只见是一天没看见人影的林十七,“回来了。”

李决明说着,低头继续做事,早知道林询不会真的就这么走了。

林十七站在桌前,看着李决明这么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默叹道:“他到底在自傲什么?他是去是留,没有一个人在意,在望月楼他是少主,离开了望月楼,他什么也不是,凭什么要别人在意他的感受。”

“将军。”林十七低声喊了一声。

李决明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他,“嗯?”

林十七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将军,是我眼高手低了,没什么能耐就期待着去改变。”

李决明闻言,还以为林询是真的想开了,正要高兴他懂事的时候,又听他接着说道:“将军,明我便离开京城回家去了,辜负了将军的期望,甚是惭愧。”

既然他所期待的一直没有达成,倒不如回到最初,把他能够做好的事做好。虽然回了望月楼他心里还是有遗憾,可是这样一来,爹娘一定会很高兴,其他人也会觉得这样才是应该的。

“走……这就走了?”李决明从位置上站起,走到林十七的边,再次问道:“不是你说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么快就认输了?”

林十七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缓缓说道:“仔细一想,证明不证明。只是在心里图个爽快罢了,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了。”

李决明见他一个大男人唉声叹气,走到圆桌边坐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拿出两个碗,酒囊里的酒倒满酒碗,递给了林询一碗酒,说道:“你倒是别着急走,再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入仕,为什么要科考。有的时候经历得多了,反倒没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啊,就是涉世未深。”

林十七看着面前的酒碗,浅尝了一口,辣得没敢再喝,不过李决明的话,好像有那么一些道理。

他低眉想了想,主动询问道:“将军从军几年了?”

他看李决明年轻的,怎么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李决明认真想了想,说道:“快十年了。”

“十年?”林十七有些惊讶,“将军才二十出头吧!竟然从军十年了?”

李决明笑了笑,没多在意林询的说辞,反正这小子没见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于是说道:“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只是宫中的一名小侍卫。后来我遇到一个小太监,他比我还小,却对宫中所有事都了如指掌,虽然与他并不相熟,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可以搅弄风云之人。”

林十七初听没觉得,但稍微想想便是吃惊,“你是说九……”

李决明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林询意会便好,不用再说下去。而后他继续说道:“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他从不起眼的小角色,扶摇直上,成为所有人都得抬头仰望枭雄。”

林十七是真没想到李决明和九千岁有这层关系,可是李决明告诉他这个做什么?

“将军,我只是不想再做无用功了,所以才辞职的,你别多想……我……”林十七惊恐地看着李决明,他还不想死。

李决明先是一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见他怂得跟只鹌鹑似的,马上就明白了,笑骂道:“我说这些不是要灭你的口,只是想说,因为那个人我才得以机会从一个侍卫成为今的镇北将军。或许在你看来,旁人的力量令你难以启齿,觉得不是你自己得来的成就,但别人给的只是机会,能不能把握机会,才是你的本事。”

说着,李决明仰头喝下了一碗酒,为自己又倒了一碗,正想给林询满上,却见他碗里的酒压根儿就没少。

林十七抿唇想了许久,“将军,我再好好想想。”说罢,他处于礼貌,拿起碗将就地喝了一口便放下,准备离开。

奈何他平喝的酒都是果酒一类,没有李决明这样的酒力,他起刚往门口走,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李决明看着醉晕过去的林询开怀一笑,喊来士兵把人抬了回去,独自斟酌时回想着林询之前说的话,或许他这个地方真不是林询喜欢的地方。

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待着,也难怪会有脾气。

“鬼目!”李决明低声喊来贴近卫。

鬼目闻声悄然进入营帐待命。

李决明微思片刻,而后说道:“你去裕王府,就说本将军凯旋归来,府里想开洗尘宴,请他过府一叙。”

鬼目颔首领命,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营帐中。

听闻李决明的邀请,顾珏有些奇怪,思虑片刻后与鬼目说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鬼目点了点头,侧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文晏,飞离去。

叶轻闻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看着文晏沉着脸,逗趣道:“怎么?老相好?”

文晏的脸顿时羞红,气哄哄道:“才没有!”

说罢,他便转跑开。

叶轻纳闷,文晏年纪不大,但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乖顺懂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脾气。

顾珏见此,轻笑了一声,解释道:“鬼目和文晏是同一批进入暗卫营的,只不过鬼目后来被我派去保护李决明了。”

叶轻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看向文晏的眼色更是丰富多彩。

“小脑瓜子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顾珏轻敲了敲小道长的额头,随后又抚了抚。

叶轻因为脑补许多而肆意的笑容,看向顾珏,问道:“镇北将军请你吃饭?”

顾珏颔首,看向小道长,说起了另一件事,“今家丁来报,林公子曾经来找过你,就在你去护国寺的时候。”

叶轻咽了口口水,听到顾珏提起她去找无患的事就有些心虚,绝口不提无患的名字,只说道:“他来找我做什……”

第246章 请客吃饭

叶轻话还未说完,忽而想起看见无患的时候他那眼神,马上就明白了,“难怪……”

“可是这和镇北将军请你吃饭有什么关系?”叶轻还是不明白。

顾珏温声道:“明你与我一同去就知道了。”

叶轻迟疑地点了点头,她也是有点好奇能被顾珏看上的李决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林十七昏睡得谁都叫不醒,一直到第二大中午才幽幽转醒,“头疼!”

他掐着太阳从上爬起,迷茫地看着周围,他不是和李决明谈话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醒啦!”与林十七同一帐子的士兵听到响动走了进来,见他醒来打了声招呼。

门帘掀开,外头的阳光刺得林十七所有的瞌睡虫都没了,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士兵回道:“刚过午时,给你留了饭,一会起吃。还有,将军托我转达林公子,今林公子什么都不用干,在京城里转转吧!”

林十七愧疚地点了点头,昨晚的话他还是记得的,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现在又开始动摇了。

“将军呢?”

士兵回道:“将军今说是家里有事,所以回家去了。”

“这样啊,谢谢小兄弟了!”林十七很是客气地回了声。

士兵摆了摆手,很是不习惯别人这么和他说话,见林十七也没别的事了,就回到校场继续cāo)练去了。

想来左右无事,林十七便在京城中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护国寺,看着眼前的大门,林十七心想:“也不知无患消气了没有。”

他正想敲门,大门便被打开了,里面走出的守卫看见林十七时也是惊讶。

“真是神了,大师说有人拜会,还真是有人来拜会了。”守卫打量着来人,见他曾经是来过的,便说道,“施主请进吧,大师在禅房。”

林十七木讷地点了点头,略有些踌躇地向无患禅房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到无患的声音,“这是想清楚了?”

林十七瘪了瘪嘴,走进禅房,闷声道:“要是下得了决心,我还找你做什么?”

无患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也是。那便说说吧!”

在无患边,林十七只觉得吊着许久的心终于得到了放松,将昨夜李决明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无患。

镇北将军府。

李决明和顾珏的关系外人并不知晓,所谓的洗尘宴就是办在李决明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四菜一汤而已。

“去年朝廷军饷扣得有点多,所以府里没什么钱,王爷多担待。”李决明讪讪地笑了笑,他也不敢大动干戈,毕竟外头的人也不知道他院子里坐着一尊大佛。

上次皇上赏赐的那些东西,说是赏给他的,但皇上直接把奖励送去了疾风营,他也没好意思多拿,就全部充公了。

顾珏看了看眼前的菜肴,没什么胃口,开门见山地说道:“将军请本尊来,不是为了吃饭吧!”

李决明刚想开口,但又觉得有点突兀,便对一旁的裕王妃说道:“这就是王妃吧!小的还没见过您,幸会幸会。”

叶轻就打算坐在一旁看戏来着,结果突然被点名,有些意外,回应道:“见过将军。”

顾珏皱眉,“有事说事,别打本尊王妃的主意。”

李决明闻言缩了缩脖子,哪有驰骋沙场的气魄,说起了讨好的话:“九千岁今天这衣裳、这妆发,甚是好看!”

叶轻边听边吃饭,听到李决明这话,差点噎着,为什么这个镇北将军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顾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尊知道,若是没有其他事,往后别来烦本尊。”

李决明一听,赶忙说道:“有!有事!”

他看了一旁的裕王妃一眼,见九千岁没屏退他,应当是能给他听去的,便说道:“裕王掌握朝中事务,应当知道末将前几收了一个军师吧!”

顾珏点头,一旁的叶轻也来了几分兴趣,难怪顾珏要带她来,原来是为了林公子的事。

李决明搓了搓手,局促地说道:“就是吧……说出来怪难为的,害!末将见他还是有点小能耐的,待在疾风营里当个小军师有点屈才了,九千岁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官职。”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没找九千岁要求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顾珏却是没犹豫多久就同意了,让在场的两人都很意外。

他看向同样看着他的小道长,解释道:“你朋友,自然是要帮的。”

叶轻面带笑容地低头扒饭,但是还是出声提醒道:“林公子可能不会接受。”

李决明有些意外,没想到王妃也知道林询,听到王妃的话,李决明立即说道:“末将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叶轻颔首,微笑着说道:“将军有心了。”

李决明一愣,耳根子一红,憨憨地笑了笑,本还以为和九千岁成亲的叶大人一定是什么勾人之人,不会好相处,没想到竟然如此随和。

顾珏轻咳了一声,李决明赶忙收回目光,看向九千岁,说道:“那就有劳九千岁了!”

顾珏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大搭理他,拉上小道长说道:“回王府再吃。”

若不是看在小道长与林询认识的份儿上,他是不会来将军府的。

李决明立马明白王爷这是嫌弃他宴请的寒酸,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喊道:“下次!末将一定好好请客!”

顾珏早就料到李决明请客吃饭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离开前便知会王诩需备午饭,两人一回府就有吃的。

叶轻坐在饭桌上,问起了方才的事,“你真要出手?”

顾珏点头,优雅地夹菜吃着饭,说道:“之前科考出来的人没几个能用,基本都被皇上发配到了小城,留下的几人也没有能担大任的,所以朝廷现在还有空缺。”

叶轻只觉得这件事有点好笑,皇上千方百计要空出位置任用贤才,没想到一场科考,揽到的全是钱才。

“那这件事便劳烦裕王下了!”叶轻说着,给顾珏加了一筷子的菜。

见小道长难得地讨好,顾珏出手帮忙也觉得乐意了许多。

第247章 先入为主

无患轻挽袖口,为林十七斟了一杯茶。

“将军说的是他说的,你又是如何觉得的?”

他是想明白了,不论是他还是玄清,亦或是其他人,都无法为十七做决定,既然如此,他便为十七开解,如此已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责任。

林十七看着手里清澈的茶水,怅然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会不会得到我想要的,可要是不走一遍,我又觉得……”

“觉得不甘心吗?”无患轻声问道,见林十七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且问你,你想要什么?”

林十七怔然,嘴张了半天没吐露一个字,而后惭愧地低下头。

“以前……我是想要为国为民效力的,可是考着考着,我也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想赢。无患,我是不是错了?”林十七声音很闷,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

以前他是忱的,觉得朝廷乱象、民不聊生,他应当要出一份力,可是决定参加科考后,功利心越来越重,当初的心渐渐黯淡,成为了现在这样,只想着赢别人,想着证明自己才是百姓们最正确的选择。

可现实是苍白的,他无可奈何,也知道不管他到底存不存在,对于百姓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一直以来,是他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无患见他气馁,开解道:“既已知错,那便改。虽然方向错了,但你饱读诗书却真实存在着,只要你放下之前的小心思,踏踏实实好好做,一定会比现在好。”

“可是……”林十七面露难色,还是难以融入现在的生活,“在军营里作军师,我能做什么?”

见十七还是有偏见,无患起将窗边的蒲扇取来,递给了林十七,说道:“用它来写字。”

林十七惊异地看着无患和他手里的扇子,纳闷道:“这是扇子又不是笔,怎么写?”

无患笑了笑,优哉游哉地为自己扇起了风,说道:“是啊,你知道它是用来扇风的,不能用来写字,是因为你用过。可若是你没有用过,我先与你说这是写字的,你也未尝会觉得不妥。你不也是没有真的去了解军师的责任,就随意论断了吗?”

林十七看着无患手上的蒲扇发愣,自省了许久。

无患见他没有反驳,还自顾自的想了起来,便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林十七考虑了许久,终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郑重道:“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他拿起茶杯喝掉,认真对无患说道:“你放心,小爷我不会被轻易打倒的!”

林十七说着,放下茶杯便要离开,才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向无患,问道:“你会在京城待多久?”

无患一愣,这个问题他没有准确想过,不过应当是快了,“过几便会离去,云山之事还是放心不下。”

林十七眼神一黯,低声道:“这样啊,你要是走了,那我……”

无患手心一紧,心中似有什么破土而出。

但林十七突然话锋一转,仰头一笑,说道:“你要是哪天准备走了,一定记得喊我,我给你送行。”

他都缠着无患一路了,若不是因为他的原因,无患早就离开京城了。无患本是普济天下的高僧,不应当停留在他边。

无患眼中的光亮渐渐淡去,自嘲地笑了一声,“好。”

林十七在离开时,轻轻关上禅房的门,看着无患的脸慢慢的消失在眼前,他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他漫步回了军营,正巧撞上拿到九千岁消息的李决明,“将……”

“林询!”李决明大喜,拿着信纸走到林十七面前,神采奕奕道:“知道你更喜欢朝堂,所以托人给你寻了一个好去处,明就能上任,你看看!”

李决明说着,将附着信纸一块寄来的证明递给了林十七。

林十七将信将疑地结果证明看了看,眼神从平淡到惊讶,但很快又趋于平静。他将证明还给了李决明,惭愧地鞠了一躬,“将军,这个我不能收。”

李决明看着被塞回来的证明,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决定了,要离开这里?”

这样也好,追随自己喜欢的东西,自由洒脱,江湖可比这个暗无天的朝堂好玩多了。

林十七立即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的,将军对我一直很好,反倒是我眼高手低了。卑职不需要换地方,就在疾风营里好好做军师,从头做起,做到卑职应尽的职责,往后诸多劳烦,还望将军指教!”

李决明朗声一笑,伸手拍了拍林十七的肩膀,说道:“好!你能缓过神来,就不算辜负本将军的期望。”

林十七谦卑地笑了笑,上那股子傲气正在悄然褪去。

从那起,林十七不再翘班早退,也不嫌弃疾风营为何沦落到巡城。

因为他发现,其实巡城也有有趣的地方,疾风营的士兵们都是精锐,但他们也能卸掉铠甲,替街坊邻居搬重物,帮儿子外出的阿婆修理屋顶,他们被百姓们称颂却没有一丝自傲。

“谁说保家卫国一定得在战场上,乡里乡亲帮衬着也是做好事。再说了,我们的军饷都是百姓交上来的税,是他们的血汗钱,做这些是应该的。”

士兵们坐在火堆边,听到军师的疑惑都有自己的见解,但都没觉得自己为百姓做的这些事是什么值得记挂在心上的大事。

林十七一怔,也附和道:“对!为国为民不一定要站在最高的地方,只要出发点是好的,就算我在渺小,也在为百姓出力!”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杯子与边的士兵碰杯。

士兵一眼就看出来军师杯子里的不是酒,调侃道:“军师怎么不喝酒了?是怕喝醉再出丑啊!”

林十七攥着杯子,心虚道:“我是会喝的,只不过你们军营里的酒太烈了,我不习惯。”

说罢,他突然响起方才的话有点不对头,问道:“我什么时候喝醉后出丑了?”他记得在军营里喝醉,只有一次吧!

第248章 兜兜转转

林十七记得,他那次就喝了李决明一杯酒,之后就不省人事了,难道还发生了什么?

知道这件事的士兵们憋着坏笑,终于有一人在林十七的催促之下说了实话。

“那天晚上军师喝醉后,我们几个把你抬回了营帐,谁知你自己又从上爬起来,说什么都要去将军的营帐。”

林十七一脸的震惊,抵赖道:“你们记错了吧!我怎么会这样?”

他酒品这么差?

士兵接着又说道:“这还没完,你揪着将军一直不撒手,还骂骂咧咧的,念了一堆听不懂的酸诗,最后啊”

他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大笑,看在军师沉着脸,一副马上就要转离开的份上,马上收敛了一点,但脸上还满是坏笑。

“后来怎么回事?”林十七预感不好,但也没觉得他做了什么。难道他真把李决明怎么了?

士兵见军师当真害怕了,便说道:“其实没什么,就是军师你把将军的盔甲拆了,想要自己穿,结果一个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再然后你就昏睡过去了。”

那时睡的,将军都慌了,还以为军师是被盔甲压死了。

林十七只觉得自己有点头疼,难怪那天起自己上酸痛,合着睡前干了这档子事。

“要不是家里管得严,我也想参军来着。”林十七打了哈哈,就算这么圆过去了。

看着外面聊得正欢,李决明便没有出去扫兴待在营帐中准备整理今的事务,明也好递送上去,翻开奏折一看,确实已经写好了的。

军营里能有这么工整的字迹,李决明是不觉得再有第二个人了。林十七这些子的确变化了不少,心了,也肯踏实了,每除了上街巡视,回来就是帮忙整理军营内务,往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写出来的一篇奏折,林十七最近都帮他写好了。

“将军?”林十七从营帐外探头进来,见李决明正忙,试探了喊了一声。

李决明抬头看去,见他这幅姿态,问道:“有事?”

林十七点了点头,指了指外头说道:“大家伙儿都在外头玩儿呢,您要不也出去吃点东西?”

今天难得的闲时,所以大家伙就计划着一起玩会儿,他们都在外头玩,就让李决明一个人忙,总觉得有点心里过意不去。

李决明摇了摇头,“我要是出去了,他们不自在。”

林十七意会地点了点头,“明白!”他话音一落,转便走出了营帐。

李决明正要找其他事做,就问道了一股香,再抬头看,就见林十七端着一盘子走了进来。

他将放在桌上,说道:“我烤的,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还是能吃的。看你没吃饭,多少吃点。”

不都说好兄弟要同甘共苦吗?他们在外头喝酒吃,李决明在营帐内挨饿办公,实在太不人道了。

李决明看着摆在眼前的,朗声一笑,“再给本将军来点酒!”

“好嘞!”林十七乐意跑腿的,马上就送了一坛酒回来。

李决明结果酒坛子,突然有些发憷,问道:“你喝了多少?”

得知自己酒后发生了那些事,林十七立即意会李决明这话是什么意思,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没喝!喝了也不会再出事的!”

说着,他忿忿地转往外走。

看着林十七恼羞成怒的背影,李决明掩不住自己笑容地喝起了酒来。

顾宪对比了疾风营近来的奏折,发现奏折内容从之前没什么条理,到现在字迹工整,思路清晰,有些诧异,好奇地所问了一句:“镇北将军近是踏实练字了?”

李决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知道皇上这是在讽刺他的字太难看了。

“前几找了个军师,这些奏折都是军师写的。”李决明赶忙解释道。

顾宪闻言点了点头,对这般得体的奏折很是满意,更是建议百官:“这份奏折你们拿去传阅,往后这便是奏折的模板。”

李决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就表示皇上很是中意林十七的能力?

他帮林十七要来的官职,林十七不想要,那以他的实力得来的位置,他应当是会接受的。

见有机会,李决明立即说好话,“皇上,末将这军师还是机缘巧合下找到的。他可是今年科考落榜的书生,遇见他时,他正巧要离开京城。”

一听闻是参加科考的,顾宪便来了兴趣,之前中举的那一大帮子人,没几个能用的,反倒是落榜的人倒是有点真才实学。

顾宪颔首,多问了一句:“镇北将军的新军师是何名讳?”

李决明见正是希望,立即道:“军师姓林名兰,单字询。”

果不其然,顾宪下了朝,立即命国子监找出林兰的试卷,亲自审批。

顾宪端坐在御书房中,见皇上的脸色从疑惑到喜出望外,再到沉,出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顾宪将考卷一递,说道:“你看看。”

顾珏弯腰接过,展卷仔细看了起来,虽然那个叫林询的看起来就是个混世而为的贵公子,没想到是真有点才学。

“语言犀利,直击要害,却又不失得体,是个佳作。”顾珏对文不对人,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

王玉好学,看了不少书,自当掌管二十四监更是勤奋,他笔下的字,被不少大家称颂,连他都说这个叫林兰的书生写的好,那就是真的写的不错。

“裕王认为,此人当做何职位?”顾宪是当真想要询问意见。或许这个叫做林兰的书生不是他见过最好的,但相较今年中举的其他人,的确是极佳。

顾珏低眉微思,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之前给林询安排的国子监司业的位置,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头上。

“咱家以为,国子监正是适合他的去处。”顾珏说着,微微一颔首。

顾宪又问,“什么职位更合适?”

顾珏眼露精光,将心中计划往下压了压,提议道:“咱家是以为,此人虽有大才,但到底是平民出生,若是官职太高,恐被其他大臣威胁,做五经博士正合适。”

第249章 重改试卷

顾宪闻言,考虑着王玉此话的可能,却又否认了这件事,“平民?你的裕王妃也是平民出,做的不比那些贵族大家差,你怎么不说了?”

顾珏自愧地低笑,赔罪道:“是咱家浅薄了。依皇上之见,该将此人放在什么官职呢?”

顾珏瞥了他一眼,细想了想,王玉说的有理,这个书生适合的去处莫过于国子监与翰林院,翰林院休书,而国子监教书,而翰林院如今并不却人,反倒是国子监空缺更多。

这个叫林兰的书生字迹工整,有条不紊,休书可,作教书亦可。

若是听了王玉的意思,作五经博士,虽未尝不可,但研究五经的人才多了去了,此人明明可解燃眉之急,却用作一个没必要的地方,实在浪费。可往下算,又无空缺职位,往上也只剩司业的位置了。

“德胜。”顾宪手指轻叩桌面,突然喊道。

德胜公公立即应声,“老奴在。”

顾宪指了指外头,说道:“把国子监祭酒给朕喊来。”

德胜公公看了一旁的裕王一眼,迟疑地弓腰走了出去。

顾珏勾唇笑着,如今局势已经明显了,皇上总是喜欢与他赌气,只要他提出一个限度,皇上绝不会与他重样,既然如此,皇上只会往高了提。

而国子监如今空缺的位置里比五经博士的官职还要高的,就剩一个司业了。

国子监听德胜公公那边喊得急,立即赶了过来,一进御书房就看见端坐着的裕王,心里有些发憷。

平里要是撞见裕王,准没好事,比看黄历还准。

“微臣参见皇上!”胡大人颤颤巍巍地跪下朝拜,见旁边还坐着一个,敷衍道:“参见裕王。”

顾宪点了点头,示意德胜将林兰的试卷给祭酒大人看看。

胡大人疑惑地接过,快速的看了一眼,此文通篇下来其实没有闪光之处,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说说有何感想?”顾宪看着祭酒问道。

胡大人如实答道:“中规中矩,并无不妥。”

顾宪冷呵,问道:“此文与科考中举之人相比如何?”

胡大人一人,还以为皇上是发现了什么,可今家中并无外人过往,也无人前来询问,皇上应当是找不到证据的。

于是嘴硬道:“此文不比科考中举书生佳作。”

顾宪眯了眯眼,中举的书生那么多人,出来的都是废物,这要他如何相信那些人写的都是佳作?

一旁的顾珏看着底气十足的胡大人,可惜的摇了摇头,要是他承认科考有问题,倒不会出什么大事,案底被翻出来,他寻了其他大人分担便是了。

现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所有罪责可就他一个人担着了。

顾珏倒是希望胡祭酒供出来的,到时候多拽几个人下马,他还是乐得其见的,不过现在成这样了,该添的柴火,他还是要添的。

“皇上,此书生在祭酒口中如此平庸,咱家倒是想看看真正的佳作是什么样的?”顾珏慢悠悠地说着,一副看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林询的文确实就那样,但那今年中举的考生相比,那还是好了不少。

顾宪明白王玉的意思,心中气愤比面子更甚,立即说道:“德胜,去国子监将今年科考的试卷全部搬去司礼监。”

顾珏挑眉,推卸责任道:“皇上,您不会是想让咱家一个人改吧!”

顾宪还真有这个打算,但想了想,要真把这个职权交给王玉,指不定要翻了天,便说道:“借用你的司礼监做改卷用地,所有宦官全程监督,改卷大臣从各部抽调,试卷信息密封,一卷两份成绩,取中值,若发现徇私枉法,大理寺查处!”

顾珏闻言,立即起拜会,谦逊道:“皇上这是说什么话,不论是司礼监还是二十四监,不都是皇上的,任由皇上调配。”

听到他这话,顾宪冷哼一声,王玉说的倒是好听,他要是真调配,司礼监真会听他的吗?

胡祭酒一听很是慌张,埋头说道:“皇上,考卷被微臣放在隐秘的角落,还是让微臣去取吧!”

他这话明显就是要毁坏证据,顾宪和顾珏都不傻,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哪能劳烦胡大人!”顾珏说着,看了一眼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侍卫会意,立即进门守着胡祭酒。

见状,顾珏回对皇上一鞠,请命道:“皇上,此等小事,让东厂的人办便是了,别说是什么隐秘的角落,把国子监拆了都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此刻,顾宪听着王玉这番得意之词,难得觉得顺心。

“去吧,直接送去司礼监,夜看管,不得他人靠近。”顾宪冷脸说道。

若说之前他还对胡祭酒有所期望,那么现在,他便坐实了胡祭酒心中有鬼。

胡祭酒被扣押东厂之事一进传出,朝中大臣纷纷愤然,对宦官只手遮天之事更是厌恶,但御书房之事随后传出,之前还在叫骂的大臣瞬间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司礼监整整三,只有人进门,没有人出门,就连吃饭睡觉都在司礼监内进行,参与科考徇私之人趁这三抓紧转移手中账目,但账目还未出府,就被西厂直接扣押。

“皇上,这是这几扣押官员的名单。”顾珏将名册递上,但红唇未启,似乎有话没说完。

顾宪看着手里的名册,列出了十多人,位高者五品,看着些人的名字,他也明白王玉到底想说什么了。

“查吧。”顾宪扔掉手里的册子,无力地躺在椅背上看着屋顶,已经查出这么多人了,他已经不在乎到底还有多少人牵扯在内。

这些涉事官员多半都是礼部之人,王玉话说了一半,意思却已经很明朗了。

他要彻查礼部。

礼部不查,这件事便不算完。

若真要查,不止是礼部,整个朝廷所有官署都得查一遍。都不用动手,他也知道定是会拎出大批官员,这样难免会元气大伤,动及根本恐内忧外患,只能暂时先动礼部。

第250章 负隅顽抗

顾宪一直都知道朝中官员私底下的勾当,也没想放任,只是牵一发动全,他实在是不敢动。

若是此举将他的心腹也拔了,他还怎么与王玉抗衡?

顾珏领命,他就等着皇上这句话。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瘫坐着的皇上,沉声道:“皇上不必忧心,此举看似伤了朝廷元气,其实是洗心革面。科考之后,真正的英才从无处可去,到将来因皇上此举得到他们应得的位置,朝廷不仅会缓过来,更是会更进一步。”

与其留着这些蛀虫,为何不把位置留给有用之人?

顾珏与顾宪完全不同,他不能忍受手底下的人中有任何异党,或许容忍一时得到风平浪静,但再顾,异党同化坚定不移的其他人,届时便有一大批的所谓“忠臣”群起而攻。

一时的放纵,是对自己将来的不确定再添筹码。

叶轻这几将顾珏早出晚归,今好不容易待在府里,好奇地询问道:“你今怎么没有进宫?司礼监的卷子改完了?”

顾珏坐在院中的软椅上,见小道长过来,伸手将她拉到边坐下,将背后的靠枕放在了小道长的后腰,这才缓缓说道:“卷子昨夜便改完了,司礼监正在计分。至于今为何没有进宫……”

他说着,王诩正巧从外头进来,见道长也在,便说道:“主子,周大人回了。”

“周大人?周利?”叶轻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顾珏点了点头,说道:“回了什么?”

王诩冷笑着说道:“周大人说,绝不与阉狗同流合污。”周大人还是看不清局势,如今朝中和礼部找沾亲带故的都被东西两厂扣押审查了。

送去大理寺说不定还有出来的念头,到了他们主子的手上,不少一层皮,估计是出不来的。

阉人怎么了?他们是比常人少了东西,但做事不必任何一个人差。

顾珏早知周利不会顺从,将桌上放的一叠纸往前推,说道:“加急送入皇宫,吩咐暗卫乔装周府护卫截杀,本尊很不喜欢那个叫周利的。”

王诩意会,颔首撤下。

叶轻坐在一旁看着顾珏如指点江山一般发话,只是默默点头,没有再多问。

顾珏都做好给叶轻解释的准备了,却见她问完他进不进宫就没话了,面色有点凝固,问道:“小道长没有其他要问的了?”

叶轻闻声转头看向顾珏,耸了耸肩说道:“没有啊,问了我也不明白。”

她入官场后,搞懂钦天监的制度已经很费脑子了,她才没兴趣过问其他的事,反正她也管不着。

顾珏的话都到嘴边了,好不容易得来在小道长面前威风的机会,小道长竟然没兴趣打听。

叶轻都打算回房看书去,就见顾珏一脸很想讲的样子,便老老实实地坐着,佯装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请问裕王下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

顾珏满意地点了点头,搂着小道长靠在椅背上,悠悠说道:“此时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讲起……”

“那就长话短说。”

“好的。”顾珏很是听话的缩短了自己要说的话,反正不少事小道长不需要知道。

“朝廷的根已经烂了,就算皇上想给朝廷添加新的人才,那也是治标不治本,而且新入朝的官员也都是旧官员的亲属,脱离不了之前的制度,所以现在彻查,才会起到效果。皇上虽然忧心,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更新换代本就是必要之事,只是皇上一直畏首畏尾,这才拖到了现在。”

叶轻听着,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你提议皇上重新改卷,将真正的人才重新召回朝廷?”

见顾珏颔首,叶轻又问:“那些召回的人才后来的去处呢?直接入朝?”

这也不太可能吧!新官上任什么都不懂,还是得要有人带领,全都是新入朝的官员,朝廷还不是得大乱?

顾珏看着小道长问到点子上了,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是打算让这些人直接入朝的,我没插手。”

叶轻问了为什么?她看得出来顾珏是不看好这些人的,但这是为什么?

“虽然不少寒门子弟的确有真才实干,但为何古往今来,在官场上叱咤风云的都是高官后人?自然是因为这些人有着寒门子弟无法企及的人脉关系,寒门子弟需要四处跑、四处求的事,高官子弟一顿饭就能解决,让有真才实干却没有人脉的人进入朝廷,有利也有弊,但对于现在的朝廷,现在的皇上,显然是弊大于利的。”

他并不是在否决寒门子弟无法出头,而是难出头。天下犹如一张大饼,已经被高官贵族瓜分了一大半,剩下的还有以下各个阶级剥削,留给寻常人的份额已经很少了。

想要做到天下大同,合理分配,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不过这些寒门子弟一旦入朝,免不了要被朝中大臣拉扯,他知道,皇上也会知道,届时那些人还是得动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关系。

叶轻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她从最低的官阶开始做起,慢慢积累人脉其实是正确的?

那顾珏为什么要一上来就给林公子一个国子监司业的位置。

“所以你帮林公子其实并不是因为我?”叶轻问道。

顾珏眼神一晃,赶忙解释道:“帮小道长是天经地义之事,想到这个计策才是顺道。”

叶轻知道顾珏不做无用功,她也不需要顾珏真的帮她做这种人债,遂摆了摆手说道:“帮理不帮亲,再说了,林公子只是和无患比较熟。”

她和顾珏帮不帮还得看他俩意愿,若她是顾珏,指不定懒得动。

不过通过林公子这条线,顺藤摸瓜查到礼部一脉,顺势拔掉周利一党,趁机肃清朝野,杀鸡儆猴。

有周利等贪官的家底,加上顾珏手里运营的商铺,国库的收入只怕又翻了好几倍。况且有这么一出,其他官员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好一段子了。

顾珏懒洋洋地从一旁的桌子上去了一个花名册,沾了一点红墨在笔尖,抬手在国子监上花了一个红圈,又在礼部二字上画了个叉,随即看向旁边的刑部。

第251章 天生异象

叶轻只见这份名单上,打了红圈的有许多,五军都督府、工兵户三部、都察院、大理寺……几乎朝野大半官署都被顾珏做了标记,没有做标记的,不过二三了。

至于那些被打上叉的,叶轻就算不知道,看到方才被打叉的礼部,也大概猜到了。

朝廷召回了一大批落榜考生,再官员的瞩目下入朝为官。礼部新官最多,局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好在顾珏没有真的准备袖手旁观,在皇上即将发怒时,他及时出手,上奏道:“如今朝中新官问题莫过于不熟悉所在官署如何运转,其他部门已经渐渐调节过来,唯礼部有慌乱。如今之计,皇上不妨开放档案使用权,新官可任意调动之前留下的公文进行学习。如今官位虽已定,但还有被推翻的可能,若是新来的大臣无法适应,皇上也不必再耗时间。”

顾宪闻言,甚觉有理,便说道:“那就依照裕王的说法来办,朕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必须将朝政运转回来,否则不论科考成绩如何,官位都会被取消。”

此一言,是为了让那些以为入朝为官就地位稳固的考生一个警示,入朝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表示他们之后便是高枕无忧,在他们后还有不少人正等着有机会入朝试炼。

底下官员纷纷议论,有说这个办法违背规矩的,也有人说此法不止现在可以用,以后照样也行。

但不管如何议论,再没有人出来反对皇上使用此法。

林十七站在朝堂上左右张望,他是怎么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还是入了朝堂,虽然在疾风营里的确快活,但站在这个大上,他还是觉得没来由的满足。

国子监隶属与礼部,因为科考徇私一案,国子监也被彻查了一半的官员,林十七这几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不仅要规范从今往后的制度,更是要对接下来马上就要入学的王公贵族们制定计划。

他已经好几没有去护国寺了,如果真有时间出去转转,也能去疾风营看看那几个兄弟,还有一直对他不错的李将军。

“李将军,你怎么来国子监了?”叶轻见李决明在国子监外头打转,很是意外。

皇上莫名其妙喊她去御书房一趟,她寻思着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怎么老是被叫去御书房?

结果顺路来礼部喊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一同过去时,就看见了李决明。

李决明看到裕王妃在这儿也很是诧异,但想到他和林十七认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末将……末将来这儿……”李决明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这儿干嘛。

叶轻往国子监里看了看,转头问道:“别末将末将了,我的官位没你大,将军可真是折煞我了。不过,你是来找林公子的吧!”

李决明憨厚地笑了笑,点了个头,“末……我就是太长时间没看见林询了,过来瞧瞧!”

他也不知道私自帮林询搭了桥是对是错,现在的朝廷实在太难了。

叶轻轻声一笑,看得出李决明有些过意不去,宽慰道:“朝廷永远不会一帆风顺,将军您应该比我懂。林公子既然下定决心要来试试,如今这般局面是迟早的事,您就不必忧心了!”

说罢,她余光见齐子真和新任礼部尚书已经在不远处等候,便对李决明又说道:“将军,林公子不是温室里长大的,他有自己的想法,适不适合,他自己清楚。”

纵使她说明白了林十七不会在朝野待很久,无患和李决明都决心要帮他这一把。也对,试试也是好的。

叶轻颔首与李决明拜别,转走向齐子真,一同往御书房走去。

李决明又看了一眼国子监,坚定地点了点头,“人家自个儿的事,我来瞎掺和什么。林十七,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可千万别再改了!”

说罢,他转离开了国子监的门前。

叶轻一路上问了齐子真好几遍皇上召见他们做什么,齐子真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最后丢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便一同走进了御书房。

“参见皇上!”三人齐齐拜会。

顾宪颔首,唤三人起,“此次将你们三人叫来,就是因为这个。”说着,他将一份奏折递给了德胜公公,再由德胜公公将奏折送了下来。

礼部尚书看完,面露骇色,立即递给了钦天监监正齐子真。

齐子真是知道这份奏折的,翻看了两眼便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立即递给了一旁的叶轻舟。

叶轻一看,马上就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了。不过这份奏折的落款期,是她婚假的那段时间,况且那个时候她也没升官,难怪不知道这件事。

“此次唤三位前来,就是因为奏折中的事。叶轻舟,你最是熟悉这类事,可有什么对策?”顾宪见底下三人都看了奏折,便说道。

奏折是昨才递来的,奏折从书写到他看见,足足花了数月时间,可顾宪也不能说是司礼监的问题。

毕竟从裕王成婚,到科考,再到彻查朝堂,奏折就不断往御书房里送,他昨才有时间回看之前的奏折,却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档子事。

三月前,钦天监上递了一份奏折,其中书写夜观星象,后宫有乱,上奏的官员中就有当时还在职的夏冬中四位官正,以及五官保章正。

之前她任职的五官挈壶正是用于记录漏刻的,而这五官保章正便是掌管天文星象之事。

叶轻是当真不知道此事,再说了,三月前的星象她早忘了,都仨月了还不显灵,这种星象不忘了留着做什么,过年祭祀吗?

但见奏折如此,叶轻突发奇想说道:“微臣没有看过三月前的星象,不好妄加定论,不过五官保章正与四位官正联合上奏,应当是确认了此事,皇上应当谨慎。”

顾宪敲了敲书案,郑重道:“朕就是要问你怎么做!”

叶轻话语一顿,出于道家的素养她还真不能随口胡诌,便说道:“皇上莫急,要真会出事,这三个月里早就出事了,今晚微臣便观星象,明给皇上一个答复。”

第252章 荧惑守心

齐子真噤声,此事其实也不关叶轻舟的事,三月前的事,的确没有很多人放在心上。

在来御书房之前他便问过其他几位官正,他也不记得当到底有没有看到凶兆,只记得第二五官保章正急匆匆地拿着奏折前来要他签字,咬定那天夜里就是看见了凶险的星象,很有可能会威胁到整个后宫。

三月前的事,所有人都只是记得个大概,而且后宫有乱这种事,也是常有的事,为什么此次皇上就如此认真?

顾宪看着三人站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对策,很是烦心地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叶轻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找顾珏问清楚。

“小道长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顾珏饶有兴趣地发问。

叶轻从桌上拿了个橘子便坐下,看着顾珏说道:“从进钦天监开始,那个五官保章正就时不时地看我两眼,我本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后来你来过一次钦天监,所有人都对你避让,唯独他不是,就像你边的其他暗卫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以我就知道他是你的人。”

宫中没东西她是知道的,但钦天监的人又咬定星象有问题,定然是顾珏有了指示。

再说了,她掩盖了这件事有一个好处,就是她也能借机会去后宫一趟,找一找那个封印法阵。

“说吧,要我做什么?”叶轻挑眉问道。

顾珏扬唇一笑,就知道小道长理解他,便说道:“要辛苦小道长再去后宫放个冤魂,然后说星象确实有意,其他的事我自己来便好。”

叶轻点了点头,“这不是难事,你想要什么样的冤魂?”

顾珏起,从画篓中取出一卷画轴递给小道长,说道:“这是良妃生前画像。”

叶轻次上朝,面色凝重高呼道:“皇上!微臣夜观天象,近天象,恐有荧惑守心之象!”

“荧惑守心!”

叶轻舟话音刚落,朝堂群臣皆沸,纵观所有星象,唯荧惑守心最为凶险。此天象,纵使是帝王也得胆寒,顾宪亦然。

果不其然,在听到天象为荧惑守心时,顾宪的脸色顿时变了三分,沉声问道:“之前的奏折不是说只是后宫乱象吗?怎么变成荧惑守心了?”

叶轻早就想好说辞,立即回禀道:“皇上,此劫被搁置了数月,累积下来煞气十足,若是再僵持下去,恐怕还有变故。”

顾宪抄起桌上的砚台便要往下砸去,突然一道罡风吹过,沉重的砚台如同砸到叶轻舟面前无形的屏障,并未伤到叶轻舟分毫,直接落在了地上。

顾珏端坐在一旁,优雅地收拾着袖子,看来方才是他出了手。

“皇上气归气,可别砸了咱家的王妃。”

顾宪正想破口大骂,却见王玉冷着脸,少见他如此严肃,看来是真的把叶轻舟放在心上了。

也罢,接下来还有用得着叶轻舟的地方,砸伤了又得歇上一段时间。

想着,顾宪努力平复心,面对底下的叶轻舟问道:“荧惑守心可有解决之法?”

叶轻看着面前的砚台,心中一阵唏嘘,荧惑守心可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就算真的有,她也不会说。

“皇上这可是真为难微臣了,荧惑守心怎会是微臣这种三流道士会解决的。”叶轻说着,俯首跪拜在了地上。

她不管,这件事她就不掺和。顾珏显然是要拿人开刀了,她才不想和这局里的任何人有瓜葛。

顾宪噤声,看向礼部尚书,“道录司僧录司可有解决办法?”

礼部尚书新官上任三把火,礼部里的官员他也不熟络,昨他也是去问过了,都是同一个答复,“昨微臣便去问过负责道录司与僧录司的大人,他们连三月前的星象都解不开,更别说是荧惑守心了。”

谁人不知星象大吉为五星连珠,而大凶便是荧惑守心。

传言荧惑到心宿之位,为荧惑守心,只要出现这种天象,那必定是皇位都会出现动摇。如今朝局这么不稳定,可能真的和荧惑守心有关系。

“叶大人哪来得到的荧惑守心?昨夜可是天!”出声的是道录司正一,昨夜听闻礼部尚书过问后,他也观测了天象,昨夜明明就是乌云密布,哪来的星星?

叶轻心中窃笑,正愁没人佐证她,这就有人来送台阶了,于是便说道:“山人自是有妙计的,微臣昨晚所作之法是穿透云雾观星,耗费了不少精力,今四肢乏力强撑着进宫面圣,竟在正一大人口中成了撒谎之流。”

顾宪看了看道录司正一,又看向了叶轻舟。

他是相信叶轻舟能力的,毕竟当初东宫之事,这群平里冠冕堂皇之人一个都不顶用。

“够了!”顾宪现下心正糟,出现了荧惑守心,就代表着他可能受累,当下之急,是找到办法破解,而不是争论。

叶轻闻言埋下头,很是顺从,却在无人注意时眼中闪烁着精光。她昨夜的确没有观星象,但是她看了天气,近来三月都是雨天气,根本不会有星空出现,就不会有人佐证她荧惑守心到底存不存在。

“皇上!微臣虽然无法解决此凶相,但或许可以替皇上找出根源,至于解决之法……恕微臣无能!”叶轻突然发言,给了顾宪几分希望。

顾宪眼睛一亮,只要找到源头,或许就能解决了!

“好!叶卿尽快找,需要什么便于裕王说,由他调人!”

叶轻听皇上难得的大气,便说道:“皇上,此星象就在皇宫之上,所以……微臣可能需要进出皇宫。”

顾宪低眉思索了许久,侧目看向坐在一旁的王玉,还是有些迟疑。

“皇上看咱家作甚,皇上莫不是忘了,先前皇上便赐予咱家可以只有进出皇宫的令牌了。”顾珏好心提醒道。

顾宪脸色一滞,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既然最担忧的王玉都防不住了,还担心叶轻舟做甚?

“那也给叶卿一块令牌,尽快找出宫中邪祟!”

第253章 花园禁地

叶轻埋头之际,面露欣然之色,再抬头时,恢复了往不卑不亢的神色,“谢皇上恩典!”

顾宪正是心烦地时候,一手捏着眉心,另一只手拜了拜。

一旁的德胜公公立即会意,命大臣们退朝。

看着叶轻舟再一次在皇上面前得了宠信,不少大臣真是有了几分拉拢的意思了。

不过这个叶轻舟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他们到现在还没看明白。

“叶大人真是气派!”道录司正一看着旁边窃窃私语,想去拉拢叶轻舟的大臣就来气,凭什么好名声都给叶轻舟占去了。

一个不入流的闲游散修会两句讨好的话,傍上了大靠山就高枕无忧了,若不是皇上忌惮裕王,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留意。

叶轻听着正一大人的心声,越听越是想笑,缓步走到了正一大人面前,拜会道:“不入流的闲游散修自然是没有在朝廷里养着的正一大人气派!只不过很多事光有气派是不够的。”

说罢,她皮笑不笑,转离开了朝堂。

道录司正一再怎么气愤,却还是没有办法真的动手与叶轻舟匹敌,毕竟他是真真入了皇上的眼,在这个关键时候他若是对叶轻舟动手了,皇上定会治他祸乱之罪,到时候可就不是受气这么简单了。

“本官倒要看看,这叶轻舟要怎么对付这荧惑守心!”道录司正一说罢,愤然甩袖离去。

在他后不远处,顾珏看着他眯了眯眼,眼中写满了不屑。

顾珏缓步走出了朝堂,行至司礼监说道:“道录司正一,把他找个理由废了。”

王诩颔首,但忍不住抹了额头一把汗,这正一大人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道长,这下好了吧!连命都搭上去了。

有了皇上给的令牌,叶轻进入后宫可算是如鱼得水,想去哪儿都不会有人拦着。

为了让皇上放心,叶轻每都会上报进展,就算是遇见锦衣卫,也是坦坦dàng)dàng)。

“现在只剩御花园没有找了。”叶轻想了想地图,这几她几乎走遍了后宫西面,但这一路也没发现什么异状。

只要再去最角落的御花园,便算完事了。

叶轻想着,孤往御花园走去,遇见后妃便要行礼,御花园的后妃不少,她可算得上是举步维艰。

但她这一路下来却是发现,几乎所有妃子都不往御花园的北边走,不只是离宫太远,还是地方太偏。

可叶轻就喜欢这种地方。

想着,她抬脚便要往北面走去。可叶轻还没走上去御花园北面的桥,就听到了东方皇后的声音。

“大人请留步。”东方晓今一早便听闻钦天监监副正往御花园过来,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人过来了。这才刚见着人,她就要往地走去。

叶轻转看向东方皇后,尊敬地行了个大礼,“参见皇后娘娘!”

虽不知这东方皇后到底和顾珏是什么关系,但看皇后之前派小太监和她说的那些话,可以看出,至少她是少有的对顾珏没有敌意的人。

“大人请起!”东方晓迫不及待地向看看叶轻舟的正脸,上次宴会草草见了几眼,若不是当时时机不当,她定是要拉着叶轻舟好好聊聊。

所以现在人都送上门了,她自然是要好好看看。

叶轻见东方皇后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略有些疑惑地问道:“皇后娘娘,微臣脸上可是有东西?”

东方皇后温和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本宫只是觉得,叶大人长得和裕王很是般配。”

叶轻一愣,她和顾珏成亲以来,听到不少嘲讽他们的话,觉得她和顾珏般配的,东方皇后是第一人。

“谢皇后娘娘夸奖!”叶轻心有疑惑,却也不能当面过问,还是回府了问顾珏好了。

东方皇后缓缓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御花园北面,好心提醒道:“御花园北面是宫中地,叶大人若是没有旁事,还是不要过去的比较好。”

叶轻闻言,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出言问道:“微臣斗胆一问,对面为何成了地?”

她是真对后宫不熟,也没听过御花园有地这件事。

“大胆,竟对皇后不敬!”站在皇后后的宫女出言呵斥道。

见东方皇后也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叶轻立即道歉道:“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微臣……”

“你才大胆,本宫还未斥责,你便替本宫做主了?”东方晓说着,抬手就给了方才呵斥叶轻舟的宫女一个巴掌。

宫女顿时傻了眼,在掌事嬷嬷的摁压下跪在了地上,回过神后立即想要祈求原谅:“皇后娘娘,白苏知错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啊!”

东方晓淡淡地看了她一样,随后看向掌事嬷嬷。掌事嬷嬷立即意会,马上将人拖了下去,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木棍打在上的声音,随着惨烈的求救声缓缓减弱,叶轻似乎猜到了那个宫女的下场。

若不是顾珏的份,叶轻当真会觉得东方皇后或许真的是顾珏的生母。

方才说杀人就杀人的东方皇后再看向叶轻时,又恢复了和蔼的神色,缓缓解释道:“那处地是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有的,谁也无法靠近。渐渐的,便成了宫中的地。”

东方晓却未告诉叶轻,那皇上本是出于好奇,曾经命人去地查看,却没想到派去的人进了地后好似不能呼吸了一般,拼了命地爬了出来,最后还是因为太久没有呼吸而丧命。

皇上试了许多次,还是不得其法,最后只能罢休。

叶轻遥望北面,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这已经是宫里最后一块没有找过的地方了。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近荧惑守心,恐是后宫乱象所生,皇上命微臣彻查此事,或许对面地就是根源,微臣不得不查!”叶轻说着,将皇上赐予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的令牌呈递给皇后看。

东方晓看着令牌显然有些生气,“荧惑守心?本宫巴不得真有!也罢,本宫就不打扰叶大人做事了。”

第254章 封印结界

叶轻再次行礼准备转,刹那间头脑回转了过来看向皇后。她总觉得东方皇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东方晓依旧微微笑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即使再活泼好动的女子,在这深宫大院里一待便是二三十年,早已磨掉了所有子。

见东方皇后和叶轻舟正聊着,同在花园中的其他后妃皆是不敢靠近,见叶轻舟直接走过石桥往北边走去,更是脸色骇然。

东方晓的笑容在叶轻转之后便消失了,她侧脸对边的嬷嬷说道:“立即通知裕王,将这里的事告知于他。”

不管这么说,御花园北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都不得而知,万一真是深渊地狱,裕王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就这么没了,他还不得气死?

叶轻舟进入御花园地之事,同样传到了其他人耳朵了,大臣们是进不来的,但皇上马上就赶了过来,见花园里已经聚了不少后妃皇子,黑着脸遣散了一批人。

他侧目看向东方晓,质问道:“方才为何不拦着?”

东方晓没有一丝畏惧,高昂着下巴缓声道:“本宫见叶大人手上有皇上亲颁的令牌,自然是不敢拦着。”

顾宪顿时气盛,指着北面便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份,你还……”

东方晓看着顾宪眯了眯眼,反问道:“用不着皇上提醒她是什么份,本宫看是皇上忘了她的份才对吧!”

闻言,顾宪顿时语塞,对于东方晓方才的话,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回复。

在御花园的另一头,叶轻优哉游哉地走在花园里,这里人迹罕至,所以草木生得极好,这才刚走过一片藤蔓林,叶轻就感受到一股力道想要将她推开。

“太上敕令,三清神明,聚我云梦,汇我甘霖,贫道云梦泽玄清,前来拜会!”叶轻恭恭敬敬地朝着无心的气墙行礼。

方才的力道她有些熟悉,应当是云梦泽和云居寺的法术各掺了一半,而这周围灵气颇丰,应当是生出了什么精灵。

听到来者自报家门,守在地中的精灵仔细看了看来人,终是决定让人进来。

叶轻以为精灵会打开结界,却没想到它是直接伸手将她拽进来的。

“道长莫怪。”精灵见玄清道长的神,立即道歉,“云清师祖交代过,封印结界是大事,永远不得开启,但若是遇到自称玄清的云梦泽后人,可以将她带进来。”

叶轻闻言挑眉,合着老头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那师祖还说了什么?”叶轻好奇打听道。

精灵摇了摇头,想着眼前的人是师祖嘱意之人,便是什么都能说的,便说道:“师祖只是在结界上加了一道屏障后就离开了。”

屏障?叶轻挑眉,她见过藏书阁里记载的符,这种封印之外不会做屏障的,因为封印本就具有强大的气场,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显然这个屏障是后来老头子在云游之前自己过来加上的。

“为什么加屏障?”叶轻不甚明白。

叶轻再次行礼准备转,刹那间头脑回转了过来看向皇后。她总觉得东方皇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东方晓依旧微微笑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即使再活泼好动的女子,在这深宫大院里一待便是二三十年,早已磨掉了所有子。

见东方皇后和叶轻舟正聊着,同在花园中的其他后妃皆是不敢靠近,见叶轻舟直接走过石桥往北边走去,更是脸色骇然。

东方晓的笑容在叶轻转之后便消失了,她侧脸对边的嬷嬷说道:“立即通知裕王,将这里的事告知于他。”

不管这么说,御花园北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都不得而知,万一真是深渊地狱,裕王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就这么没了,他还不得气死?

叶轻舟进入御花园地之事,同样传到了其他人耳朵了,大臣们是进不来的,但皇上马上就赶了过来,见花园里已经聚了不少后妃皇子,黑着脸遣散了一批人。

他侧目看向东方晓,质问道:“方才为何不拦着?”

东方晓没有一丝畏惧,高昂着下巴缓声道:“本宫见叶大人手上有皇上亲颁的令牌,自然是不敢拦着。”

顾宪顿时气盛,指着北面便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份,你还……”

东方晓看着顾宪眯了眯眼,反问道:“用不着皇上提醒她是什么份,本宫看是皇上忘了她的份才对吧!”

闻言,顾宪顿时语塞,对于东方晓方才的话,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回复。

在御花园的另一头,叶轻优哉游哉地走在花园里,这里人迹罕至,所以草木生得极好,这才刚走过一片藤蔓林,叶轻就感受到一股力道想要将她推开。

“太上敕令,三清神明,聚我云梦,汇我甘霖,贫道云梦泽玄清,前来拜会!”叶轻恭恭敬敬地朝着无心的气墙行礼。

方才的力道她有些熟悉,应当是云梦泽和云居寺的法术各掺了一半,而这周围灵气颇丰,应当是生出了什么精灵。

听到来者自报家门,守在地中的精灵仔细看了看来人,终是决定让人进来。

叶轻以为精灵会打开结界,却没想到它是直接伸手将她拽进来的。

“道长莫怪。”精灵见玄清道长的神,立即道歉,“云清师祖交代过,封印结界是大事,永远不得开启,但若是遇到自称玄清的云梦泽后人,可以将她带进来。”

叶轻闻言挑眉,合着老头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那师祖还说了什么?”叶轻好奇打听道。

精灵摇了摇头,想着眼前的人是师祖嘱意之人,便是什么都能说的,便说道:“师祖只是在结界上加了一道屏障后就离开了。”

屏障?叶轻挑眉,她见过藏书阁里记载的符,这种封印之外不会做屏障的,因为封印本就具有强大的气场,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显然这个屏障是后来老头子在云游之前自己过来加上的。

“为什么加屏障?”叶轻不甚明白。

第255章 睡眠障碍

“胡说!”顾宪指着地的手若有颤抖,质问道:“良妃死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是最近开始闹出动作?”

叶轻眼帘低垂,对答如流,“皇上,微臣找过答案,每年年初,钦天监都会给皇上呈递一份历法,去年可谓是流年不利,今年亦如是。”

其实历法都是好坏参半,谁也不能说一定是整年大凶,但只要认定了流年不利这件事,看见历法中忌颇多,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加之去年她为秋官正时,也参与了今年的历法,今年当真是凶险之年,并非她信口胡吣。

顾宪丧气地坐在了凳子上,闭眼长叹了许久,终是面对了现实,问道:“以你之见,荧惑守心和御花园地到底有什么关系?”

叶轻扶手一拜,问道:“皇上可知地来历?”

顾宪摇了摇头,现在的他正头疼,没工夫和叶轻舟兜圈子,便直言道:“地的来历只有先皇知道,朕继位时,地已经封闭了。”

皇上说的与东方皇后所言不谋而合,看来皇上的确对封印毫不知。既然如此,她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皇上,微臣看了地中的印记,应当是云梦泽与云居寺的手笔,当是为了封印住宫中怨念,只是没想到时间长了,封印松动,导致那些封印了许久的怨念跑了出来,怨念积月累,已经达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叶轻心里偷偷道歉,形势所迫,她不是故意污蔑的。

顾宪心中一惊,也就是说,那些失去的亡魂只要是有怨念的都被堆积在了地中,难怪谁也无法靠近。可是这样一来,那些怨念的数量岂不是很多?

“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顾宪强忍着眉心的酸痛,紧攥着袖口问道。

叶轻摇了摇头,但还是不忘给自己记上一功,“逃出来的怨灵凭微臣之力实在无法抵抗,但为了不让其他怨灵再逃出,微臣已经修好了地的封印。”

顾宪已经听不进其他,他只知道地之内有不该留存的东西,随时都可能会找他的麻烦。

想着,顾宪离开的脚步略有些虚浮。

见皇上要走,叶轻赶忙宽慰道:“皇上,说不定怨灵只待在地,不会出来的!”

顾宪闻言,脚步一顿,但随即感觉到一阵风向他后背吹来,顿时脚步都不哆嗦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走远了好大一截。

嚯!合着也是个练家子!叶轻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心想道。

听到叶大人的解释,一旁的后妃听得很是忧心,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了,没多久的时间,御花园只剩下看风景的东方皇后和盯着叶轻的顾珏。

叶轻抬眼看向顾珏心虚地笑了笑,打招呼道:“裕王下今怎么有空来御花园了?不是听说您正忙着配合礼部改革吗?”

顾珏皱着眉,伸手便将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小道长拉到面前,低声质问道:“怎么?知道我今不盯着你,就能胡来了?你知不知道万一地里真的有什么,你怎么办?”

叶轻见顾珏满眼都是担心,本还想插科打诨转移话题不解释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一切,想让他放心,“你放心,对面是云梦泽的法阵,不会……”

叶轻说着,忽而想起这里还是御花园,旁边还有个皇后娘娘,便立即噤声,拉着顾珏转对东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微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了!”

东方皇后深谙小两口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就见叶大人转就拉着裕王往御花园外走。

顾珏刚走两步,回头往东方皇后看去,轻轻一颔首,见对方回应,遂跟着叶轻离开了御花园。

叶轻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这才解释道:“御花园的结界是上一次浩劫后留下的,其中缘由不便告知,但那东西对凡人无用,最多就是生人勿进。我借下进宫彻查的缘由也是为了要找这个封印。”

顾珏早猜到小道长在后宫里兜兜转转压根就不是在找什么触发荧惑守心的关键,更像是在找东西。

“找到了之后?”顾珏更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叶轻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其实找封印并非她原本的计划,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还记得年初的百鬼夜行吗?”

顾珏颔首,他自然是记得的。

叶轻遂接下去说道:“我一直怀疑那些亡魂被驱使来是有目的的,它们的目的就是这个封印。”

顾珏习惯的没有多问,亦如小道长不多问他朝政的事一般,对于道门之事,他了解的并不多,道长解释了他也不一定听得明白,他只需知道道长在做这些事时不会有危险就足够了。

“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告知我,别再让我担心了!”顾珏说着,伸手环抱住了小道长。

在听到月聘嬷嬷告知他小道长独自进入御花园地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放下手头所有事过来了,差点以为小道长真的会遭遇不测。

叶轻靠在顾珏前,默默点了点头,她是真不知道顾珏的反应会这么大,若真有下次,她定是会告知的。

自从东宫之事后,顾宪虽然得到了短暂的好眠,但一连串的事,他的头痛症越发严重。前几听闻荧惑守心后更是睡觉半夜便会惊醒,深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自从白从御花园回来,他便总是精神恍惚,总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知道夜晚,更是彻夜难眠。

顾宪深怕自己真被盯上,唤来宠妃侍寝陪伴,却被接二连三的拒绝,所以便硬着头皮去了皇后宫中,结果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回皇上,皇后娘娘睡下了,您请回吧!”月聘嬷嬷低声回道。

顾宪方才明明看见内的灯是亮的,他一进门,灯便暗下了,明显是不欢迎他来。

“那就把她叫起来,朕今就是要在这儿睡下。”顾宪一副坚决不走的模样,直接站在了寝门外。

东方晓的脾气,想必良妃死了也是怕她的,所以还是这里最安全。

第256章 调虎离山

东方晓怎会不知道顾宪想着什么,隔着房门对外喊道:“皇上可记住自己的份,您可是九五之尊,不是怂包!”

说罢,寝内真就无声了。

顾宪气得指着房门的手都有些颤抖,“好你个东方晓,你竟然……”

说着,顾宪突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几没有睡好觉,方才一个气盛,竟给他气晕了过去。

也真是因为晕过去,顾宪难得的睡了一场好觉。

次醒来,他本想着责骂东方晓一般,但想到昨夜睡得不错,便心略有舒畅地不去过问了。

可是又到晚上,顾宪又开始害怕起了会有亡灵来找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德明公公守在门外,听着皇上翻来覆去不得安寝的声音,送上了一杯茶水,“皇上,可是需要咱家请娘娘过来?”

顾宪忿忿地哼了一声,“那群胆小的女人,平里巴不得住在朕的寝,现在除了这档子事,全都生了病,朕还指望她们?”

说着,他拿起茶喝了两口,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大晚上的喝浓茶,你是巴不得朕睡不着吗?”

德明立即解释道:“皇上莫怪!这茶是安神用的,所以咱家才跑得浓了些。”

听到他这般解释,顾宪的脸色才好了许多,但也不再喝,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茶下肚,顾宪的的确确有了几分安心,恍惚间涌上来一阵困意。

正要睡着之时,突然一阵风声,窗户被吹开,外头的风猛地灌了进来,令顾宪的头更加酸胀,方才的困意不再。

“来人!”顾宪一手捂着头,缓缓从上坐起,看向宫外。

但似乎无人听到他在喊话,顾宪只能自己下关窗,但边根本就没有鞋子,令他更是纳闷。

“皇上。”

顾宪听闻有女子喊他,吓得不敢再动。东方晓不可能来寝找他,其他妃子更是怕得躲远,那现在找他的人,是谁?

他僵硬地抬头看向前,只见窗外又吹进一阵风,将屋内的帘子帷幔吹得到处都是,在帷幔之后,隐约可以看见有个人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你是谁?”顾宪故作镇定地下了,一点一点挪向不远处的剑架。

说话之人越来越近,顾宪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心中大惊,但它停在了他不远处便不再动了,只是讪笑着看着他。

顾宪看着已经化作鬼魂的良妃心里发憷,它越是这样不言语,他心里越是害怕。

“害死你的不是朕!你来找朕做什么!”顾宪说着,拔出了宝剑向良妃鬼魂砍去。

那鬼魂在剑气的挥砍下烟消云散,但随着窗外又一阵风,内又响起了一声轻唤:“皇上。”

一如刚才。

顾宪惊吓着从上坐了起来,第一眼便看向窗户,只见窗户关得严实,窗外的光透进,看样子是早晨了。

他看向边,他的鞋也还在,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来人!”顾宪有气无力地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这回终于有人应答。德胜与德明一前一后走进了宫,见皇上浑湿透,惊呼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顾宪摇了摇头,只是说道:“替朕更衣。”

见边终于有人,顾宪也不紧张了,但随即却是长久的深思,他对边的两人问道:“良妃走了多少年了?”

德明公公看向德胜公公,略有些为难该不该说。但德胜公公还是老实回道:“回皇上,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顾宪重复了一声,轻呵道,“都二十年了,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

京中发生这么多事,都是从皇陵开启后才出现的,究竟是皇陵的原因,还是那个死去的叶家后人神通广大,亦或根本就是有人在背后cāo)控这一切?

这其中有太多太多巧合,他不得不多想。

“德胜。”顾宪喊道。他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只要有问题,他一定要追查到底。

德胜公公立即应声,随时待命。

顾宪向他招了招手,低声道:“告诉裕王,平阳有山匪作乱,让他前去追查。然后……”

德明在一旁听得仔细,将皇上的所有打算暗自记在心里。

顾宪的打算还没决定多久,就已经传到了顾珏的耳朵了。

“哦?皇上打算提前净大检?还想把本尊支开?”顾珏懒懒的躺在软塌上,听着王诩转达德明传来的意思。

看来皇上是怀疑他了。净大检向来都是司礼监负责,皇上想要接管司礼监,除非是他不再京城,所以才会来这么一招调虎离山。

顾珏见小道长正朝他这儿走来,立即低声对王诩说道:“去宫中通知皇后娘娘一声。”

叶轻可是听到了这一句,很是不解,她早就在怀疑这件事,所以顾珏和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要出城多久?”叶轻本想问清楚,但话到嘴边,却问了这件事。

顾珏笑着抚了抚小道长额前的碎发,说道:“三足够。”其实他根本不用出城,平阳据点的暗卫就足以动手,但他还是需要出城几演给皇上看看。

叶轻嘴角有些耷拉,只说道:“记得安全。”

顾珏看着小道长难得关心他,伸手抱住了她,低声道:“小道长也是,照顾好自己。”

若不是皇上那里说不过去,他是真舍不得离开小道长的。

王诩出去送信,又带了一份口信回来,“主子,剿匪的队伍已经在门外等您了。”

“这么快!”叶轻皱眉,皇上这是巴不得把顾珏赶走。

顾珏轻拍了拍小道长的后背,安慰道:“我早去早回,小道长一定要小心。”

说罢,他带上王诩直接出了王府,与一同剿匪的将军回了个面,便径直离开了京城。

叶轻坐在院中许久,心思越发活跃。回想起他们在墓道中说的话,顾珏想要回属于他的位置,而她只想要皇陵里的一样东西。她帮了顾珏,顾珏就有能力帮她找到打开皇陵的办法。

也正如顾珏所想,从龙庭回来后,他便得到了王位,有了更大的权势,看似和皇上一直在周转,但他掌控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多,朝廷的命脉也随他心意,说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也不算过分。

第257章 再穿道袍

可是现在皇上突然要净大检,顾珏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竟然是找东方皇后,其中到底有多少关系是她不知道的。

叶轻想着,缓缓低头,视线看向自己的腰包,自从不别乾坤袋,她便将所有东西放在了腰包里,自然包括顾珏曾经给她的生辰八字。

之前她一直不看,是觉得她也有事没有告诉顾珏,不知道顾珏的过往,对两个人都是公平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顾珏上有太多事是她不知道的,接下来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她必须要和顾珏保持步调一致,才不会给他带来祸事。

“文晏。”叶轻的手紧攥着腰包,喊来了文晏。

文晏立即出现,颔首待命。

“准备水,我要沐浴。”叶轻说话时,眉心之色凝重。

大人昨夜才梳洗,今大白天的,怎么又要沐浴了?文晏只是心里不解,但还是吩咐后厨烧水去。

叶轻沐浴后,在房间内点燃了一根素香,穿上了久违的道袍,知会文晏道:“这几我不出门,你也别让旁人进来。”

文晏见大人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了,立即点头,喊来暗卫守门,以防大人被打扰。

叶轻回到房间内,盘腿坐在上,面前放着香炉与写着顾珏生辰八字的红纸,八卦图与罗盘分别在两侧。再次确认屋内无异样,叶轻缓缓闭眼,开始卜命。

顾珏自出了自家王府,便一直被随行的将军跟着,走哪儿跟哪儿。

但将军深谙裕王下不好惹,虽然是跟着前边的队伍,却是不敢靠近,见前边的马车突然停下了,立即上前查看。

“王爷可是有事需要末将协助?”将军亲自上前问道,态度算不上殷切,但也是中规中矩。

现在的形式谁看不出来,裕王在朝中的势力一直不变,但如今朝堂局势大变,拔掉的人都是皇上的亲信,这样算起来,裕王下可不就是赢了皇上?

虽然不能确定这场博弈到底是谁输谁赢,但目前看来,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眼前这个只手遮天的太监了。

顾珏懒懒地靠在马车上,听到外头有人问话,回道:“本尊想停就停,将军可管不着。”

将军面色一滞,沉声回道:“王爷,山匪猖獗,还是早些抵达目的地为好。”

现在离京城还不够远,可不能让裕王停下来,万一京城有人传信出来,皇上的计划可就要受到影响了。

顾珏微微应了一声,却并不搭理将军,也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将军只能回到后方继续盯着,以防裕王趁着这个时候离开。直到天色渐晚,他想要过问是否在此处扎营时,却听闻马车中传出裕王的声音:“走吧,晚上就别休息了,赶路要紧。”

将军吃惊,看着裕王的队伍就这么出发了,气得差点要摔掉手中的剑。裕王的部下休息了半天,他的士兵看着裕王一整天,竟然没有不能歇息就要上路。

可他们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跟着。

第二裕王又是走了一半便停下,将军见状,立即命部下一半休息,一半看守,一会再轮班。

却见裕王的随太监前来说道:“王爷说了,可以打道回京了!”

将军不解,“这离烈马寨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就回京了?”

王诩笑着回道:“王爷在得知要剿匪后,便已经派人上路了。这不!烈马寨已经被剿灭了!”

说着,他将前方回禀的书函递上,再向后招了招手,立即有一辆蒙着黑布的车驶来。

“这是什么?”见车前来,将军草草看了两眼书函立即抬头看去。

王诩侧给将军让路,说道:“将军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将军疑惑,对士兵递了个眼色,随后拔刀缓缓走向罩着黑布的马车,抓着黑布用力一拽。

“这……”将军有些傻眼,黑布之下是一个牢笼,困扰了朝廷和百姓许久的烈马寨三位当家如今就被关在牢笼中。

王诩站在一旁将将军的神尽收眼底,见他书函看了,人也见了,便说道:“如今山匪已平,是时候回京城了。”

他的话音一落,前方的车队立即调头,看样子便是马上启程回京。

将军心里暗道这哪行,这才出来两天就回去,裕王现在回去岂不是正好与皇上撞个正着。

见将军还在前方拦着,王诩的脸色瞬间不如之前那般和蔼了,冷然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左想右想,还是不能让裕王就这么回去了,裕王他惹不起,圣怒他也是惹不得的。

想着,他只能再找理由:“末将还是觉得亲自去烈马寨看看更好些。”

王诩嗤声,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想再给了,“如今山匪也剿了,山匪头子都给将军您抓来了,将军还想劳烦王爷千里迢迢跑一趟,您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将军连忙低头否认,“大监您误会了,末将这是不放心……”

王诩一听更起了,骂骂咧咧道:“不放心?你这是不放心咱家,还是不放心裕王下啊!”

“这……”将军答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说道:“大监,末将也是听命行事,还请莫要为难末将了!”

王诩自然是知道的,大家都是属下,要是不牵扯彼此的利益,他也没必要针对,便好言相劝道:“将军有何为难,只需书信一封,差人送回京去,明明就是完成了皇上的嘱托,回京也是正常的事,要是真有事,那也有裕王下顶着,轮不到咱们这种小人物的头上。”

将军默默听着,眼神倒是越发光亮了,王诩大监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他只需将所有黑锅全扣在裕王下的头上,反正皇上早就想要裕王下的把柄了,他做这般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想着,将军立即书信一份命人带回京城,随即跟着裕王缓缓回京。

他们走到城外送君亭时,正好赶上士兵将皇上的口谕送回。

士兵连忙跑到将军边,附耳说道:“将军,皇上说可以回来了。”

将军点了点头,没再阻止前行地队伍,与裕王一同回了京。

第258章 净身大检

叶轻回溯着顾珏的过往,睁眼即是惊醒,她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大喘着粗气,越想越觉得胆寒。

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抬眼就见顾珏正坐在屋内的桌边。原来她闭眼了三四天了吗?

“小道长有什么想问的吗?”顾珏倚靠着椅背,直视着小道长。

她面前摆着的就是他当初给小道长的那张生辰八字,看来现在的小道长已经知道了一切。

不知小道长知道了他的一切,是否还能如从前一般。

叶轻扶着额头,无力地摇了摇头,“你让我缓缓。”

内容太多太杂,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顾珏见小道长只是难以消化,并没有将他推远,心中堪堪有些好受。

见小道长呆愣着坐在位置上,顾珏轻叹了一声,起离开了房间。

叶轻看着顾珏离去的方向抿了抿唇,她有回看鬼魂生前往事的能力,想这般回顾生人的往事,这倒是她极少做的事。

她一顾珏的视角从小看到大,知道他的往事,更是知道他根本就……

不是太监。

得知这件事,叶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惊吓,总之她就是觉得现在很奇怪,总觉得再看顾珏,不似之前那般了。

她正纠结之时,却听到有脚步声缓缓靠近,转头看向门口,便见顾珏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听文晏说,小道长已经三没有进食,多少吃点。”顾珏说着,将刚出锅的面放在了桌上,转便要离开。

“你等等。”叶轻连忙下追上顾珏,却又不敢太靠近。

她从腰包中拿出两张黄纸和朱砂笔,利索地画了两张符递给顾珏,说道:“这符可以用作障眼法,你应当是有用的。”

且不管之前顾珏到底是怎么在净大检中蒙混过关的,但现在皇上如此针对他,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既然她知道了,自然是要帮忙的。

顾珏有些惊异地接过小道长递来的符纸,交接之间,两人的手指无意擦过,叶轻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玄清,你是傻吗?怎么看着这么做贼心虚!”叶轻低声骂道。

靠着门板,叶轻抬头试图放空,但心跳却没有放缓的打算,“明明已经停止卜命了,怎么还跳个不停?”

一边是因触碰到顾珏而发烫的手指,一边是加速跳动的心,叶轻略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顾珏在进宫接受净大检前都没再见小道长,在王府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小道长前来,心中有些失望地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不过看着小道长给他的符纸,顾珏的心瞬间好了不少。

王诩还以为主子会很生气,却突然听到马车里传出笑声,很是惊讶。

叶轻听着马车远去的声音,终于从门口探出头来。

“大人想看便看,躲着做什么?”东方琉看着外甥媳妇一直躲着很是不解。

明明就是很担心,却又不上去问候,看着像是在躲着珏小子一般。

东方珩见有事儿也走了过来,见外甥媳妇一脸愁苦,疑问道:“昨珏小子亲自下厨说要给你煮点吃的,怎么今就这样了?”

他昨天还在和老家伙们感叹小两口如胶似漆真不错,没想到今小两口就闹翻了?难道是珏小子煮的太难吃了?

叶轻一愣,原来昨天顾珏给她的是他自己做的。

“只是……有些事没缓过来。”叶轻说着,抿了抿唇。

不过一想到眼前的两人来头都不小,瞬间不敢多言了,干笑了两声,说道:“前、前辈,晚辈突然想起宫里还有点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叶轻连忙跑回房间换掉上的道袍,拎着衣摆就跑出了王府。

东方珩和东方琉略有些呆滞地看着跑出去的外甥媳妇,对视了一眼,见对方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的事,咱们还是莫要掺和了!”东方琉说着,拉着兄长回府里去了。

净大检突然被提前,宫中太监私底下议论纷纷,总觉得皇上这是在针对裕王,但净大检这事,每隔四年便会举行一次,今年本就该净大检了,只是提前了半年罢了。

举行净大检的意义就在于有些太监在阉割之后可能还会长出一些,所以就会在大检的时候重新割除。亦或是有的太监伤口没有愈合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更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偷偷进宫,以净大检验明份。

所有人都在猜测皇上和裕王到底什么时候开战,但顾珏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顾宪更是在期待着结果。

“皇上是在等什么?”东方晓轻笑着走进了御书房,见顾宪果然翘首以盼地看着外头。

顾宪见来人,很是意外,但也觉得来者不善,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东方晓反客为主,很是自在地坐在了软座上,朝德胜招了招手,讨了一杯茶吃。

“夫妻一场,本宫来坐坐有何不妥?”

顾宪冷呵了一声,他才不相信东方晓来找他只是来坐坐,“为了王玉的事吧!”

东方晓顾左右而言他,“听说皇上这几没睡好,是梦见良妃妹妹了?”

听到这话,顾宪的脸色瞬间沉,开口便要让东方晓立即出去,“若是没有别的事,皇后还是会你的康宁宫待着吧!”

东方晓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道:“不知皇上梦见大皇子没有,毕竟也在本宫手里教养过一阵,本宫还是想念他的。”

“出去!”

顾宪猛地一拍桌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直指着御书房的门请离东方晓。

东方晓在天子一怒面前毫无惧色,莫名来了一句:“皇上,就算您是天子,还是有很多事并非在您的掌控中。”

说罢,她再不做逗留,利索地转离开。

德胜公公捧着茶水见皇后离去,连忙放下茶水送人出去。

“常膈应皇上,达成!”站在御书房外,东方晓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都好了许多。

月聘嬷嬷见皇后出来,立即上前低声道:“娘娘,裕王下在宫里等您。”

第259章 亲生母子

顾珏的份旁人不知,但皇后宫中上上下下都是知晓的。

东方家势大,东方晓是皇后,在脾气上更是分毫不让,将后宫吃得死死的,偌大的康宁宫一个外面安插的人都没有,所有的宫女侍卫全是东方晓亲自挑选。

早年有后妃前来献殷勤,塞了几个人进来,结果第二天这些个宫人就全断气,躺在后妃宫外。

不只是如此,就算是皇上想要塞人进来,东方晓也不手软,来一个杀一个,直接在顾宪寝外一字码开。

皇上曾因为这些事与皇后发过脾气,但皇后就像是没听见一般,下次遇到了这些事她还敢如此,久而久之,便没人敢再给皇后塞人了。

反正康宁宫全是自己人,顾珏便直接坐在了正等着。宫人见裕王来了,便猜到皇后定是会很高兴的,连忙送上了茶水和糕点。

但顾珏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拿起吃喝。

东方晓听闻顾珏来了,连忙赶回来,进门便看见他端坐着,手边放着的茶和糕点都没了气。

毕竟不是在她边长大的儿子,对她还是有戒心。

“珏儿来了!”东方晓说着,并没有坐在高座上,而是坐在了顾珏边,看样子当真宛如寻常母子一般亲密。

顾珏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想过来告知一件事罢了,“净大检之事皇后娘娘不必担忧,我已经安排好了。”

东方晓正想和顾珏说这件事,皇上大抵是真的起了疑心,这次净大检全程由德胜公公看着,她想安插人手进去都没用。

“什么办法?会不会有意外?”她都寻不到办法了,顾珏又能想到什么办法?

顾珏并未说小道长给符咒之事,只是说道:“轻儿帮了忙,皇后娘娘不必担心。”

说罢,他起便要往外走,却被东方晓喊住:“珏儿,母妃说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了?”

顾珏闻声,侧脸看向后,轻笑了一声,满脸写着无所谓,“皇后娘娘,从前我不靠那些东西爬上来,将来我也不会去争,我要什么,皇后娘娘很明白。”

东方晓看着亲生儿子远去的背影,略感一些无力,她看着一点未动的茶水糕点,命人将它们撤了。

月聘嬷嬷见娘娘满脸的怅然,宽慰道:“娘娘,裕王下毕竟教养于他人之手,与娘娘有些生疏也是常事,但裕王下也没就这么冷落了您,每隔三五个月便会来看您一次,依老奴所见,裕王下或许也是没习惯娘娘您罢了!”

东方晓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月聘嬷嬷已经把话往好的说,若是说些不好听的,那便是她从未参与过珏儿的成长,她是个失职的母后,他不认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若是再来一次,本宫依旧会这么做。后宫之中,骨又如何,本宫只有活着,才能给他最好的。”

她若死了,珏儿只怕连良妃的手掌心都逃不出。

因为宫中净大检,大臣们平里总能在宫道里看见的太监们今一个也没看见。

不过谈论起净大检提前,大臣们便有的是要说的话。

“我看皇上就是起了疑心,各位大人也不想想,那王玉平里花天酒地也不少,现在又娶了妻,虽说这妻为男子,但到底是娶了,若是没个把儿,怎么栓得住那姓叶的。”

“我看非也。净大检每隔四年就有一次,怎么他之前就过了,我看是皇上多想了。”

“真是多想吗?净大检往年可是司礼监负责,今年皇上直接越过了司礼监插手这件事,明摆着就是不给徇私的机会了,我看呐,皇上这是要开始下手了!”

此次净大检到底所为何事,众说纷纭,但顾宪现在是奏折都批不下去,全心等着结果。

“德胜!”顾宪突然喊道。

德明公公闻声走进,回话道:“皇上,德胜公公不是被您派去监督大检了吗?”

如今御书房里就剩他这一个太监了。

顾宪点了点头,“是朕糊涂了。”

说着,他朝德明招了招手,让他上前,“朕只是有些话无人诉说,想找人唠唠嗑儿。”

德明公公颔首,躬走到了皇上边,低声道:“皇上若是不嫌,老奴愿意听着!”

顾宪看向德明眯了眯眼,笑容意味深长,短叹两声:“也罢也罢!”

随后,他便对德明说道:“你说这结果会是什么?”

德明公公自然知道皇上说的是净大检的事,便回道:“宫中秩序斐然,加之裕王下用心看守,定然不会有漏网之鱼。”

顾宪冷笑一声,没有拆穿德明这是在为王玉说话,反而说道:“知道为什么朕总是找德明说话,而不是找你了吧!”

德明公公心中咯噔一声,但面上却是不显,头埋得更低了,回道:“老奴知道,老奴不会说话,德胜公公在皇上边跟了多年,自然是最了解皇上的。”

顾宪笑了笑,没有说话。

御书房中突然沉默了许久,顾宪再说话时,是一声长叹,他道:“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若真有一丝希望,朕想来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他这么一个人,或许能够打破如今朝堂的僵局,朕的座下的帝位他倒是有些合适。”

帮理不帮亲,王玉在处事上,除了手段狠辣残忍了些,其余做事都是最好的,宫中这么多皇子,竟然没一个能比得上他。

但若是他真骗了天下人,也难登帝位。

德明公公静静听着,因为他知道,皇上还有后话。

“但大半是如往常一般的结果了,只不过,既然事态已定,朕给他的好子,是时候收敛了。”

顾宪说着,看着门口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承认,是因为对王玉还有愧疚,才会赏赐给他这么多权利和财富,可虎子再小也是虎,养大了也是会吃人的,他不能因为二十年前的愧疚,让自己和朝廷陷入险境。

“皇上!”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德胜公公的声音。

第260章 得寸进尺

德胜公公拿着结果走了回来,将记录呈递给了皇上。

德明见他回来,很是自觉的让出了皇上边的位置,站在了御书房门边。

顾宪打开花名册立即寻找王玉的名字,看见结果,终是一叹,将册子丢到桌上,沉声道:“德胜,那些人可以动手了。”

德胜公公一会,随即颔首,离开了御书房。

德明公公见屋内局势,皇上和德胜公公之间有许多事是他不知道的,现在德胜公公去哪儿,他也是不知道的。不过看这架势,皇上的确是要对主子下手了。

顾珏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听闻王诩报来的消息并不意外,懒懒地靠在马车上,说道:“吩咐底下人,皇上怎么动手都别管,他要什么便给什么。”

既然皇上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大乱的场面,他自然是要好好配合。

王诩立即意会,颔首应是。

自打净大检之后,谁都看得出来皇上有意疏远裕王。

平里御书房批阅文件,皇上总是要喊上裕王,遇上什么事便过问过问他的意见。但自从大检之后,皇上便再也没有召见他,早朝时给裕王赏赐的座位也因为诸多理由撤下了。

除此之外,皇上更是借大检的余力,直接接管了司礼监。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顾宪也没有直接垄断,只是对二十四监其他几个部门下手。

宫中锦衣卫与东厂本就势不两立,之前东厂总是压锦衣卫一头,现在裕王下失宠了,锦衣卫的腰杆都直了不少。东厂却是信任主子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平里见装腔作势的锦衣卫从眼前走过,个个都当做没看见他们似的。

皇上要醉仙楼的所有掌控权,顾珏二话没说,直接上交。皇上想要京师所有商铺的全部利润,顾珏也是拱手相让,连商铺的账本地契都一并递了上去。皇上想要插手二十四监的管理,顾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皇上安插人手进来。

反正顾珏现在是两手空空,守着家里一辈子都数不完的钱闲的发慌,反倒是腾出来时间陪小道长了。

不过自从小道长看了他的生辰后总是躲着他,反正现在他有的是时间让小道长习惯。

顾珏不顾王诩接连劝阻,自己搬着心的乱榻放在了小道长的院子外,殷勤地给自己抱来了一堆果盘坐在软榻上等着小道长出门。

“小道长,现在你的夫君失业了,下半辈子可是要靠小道长您养活了。”

顾珏说着,觉得自己躺累了,想换个姿势,转头就见舅舅站在一旁看着他。

“二舅有事?”

东方琉手里拿着扫帚,看着满地的瓜皮果核,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你小子是要造反啊!吃归吃,拿个东西兜着不行?”

顾珏低头看了看地上,并不是很在意,“外甥这不是听舅舅整在府里说无聊,给您找点事做吗?”

东方琉瞪着顾珏,差点没抡起扫帚往他头上砸,一边扫着,一边骂骂咧咧道:“我也不欺负你,现在全京师都知道你没了权势,不过啊他们还不知道一件事,就是你还失了媳妇儿的宠!”

“人财两空,你这个小混球也是因果报应!”

“外甥媳妇不搭理你也是应该的,看看你这样儿,我外甥媳妇秀外慧中、冰清玉洁、倾国倾城的,就不搭理你!”

顾珏听着二舅又是损他,又是讨好小道长的,原本心里还是憋屈的,听着听着就笑了。

“行了二舅,我和小道长之间的事,我们自个儿处理,您扫完地就回去歇着吧!”

东方琉看着不争气的外甥,气不打一处来,地都不想扫了,直接把畚斗丢在了他的榻前,“吃完丢里头,再让我看见你乱丢,小时候怎么收拾你的,长大了我还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顾珏应着声,摆了摆手,催促着东方琉离开。

东方琉一走,顾珏就更自在了,占着小道长的院子大门就是一通好话。

文晏在里头都听不下去了,很是艰难地从院子里挪了出来,解释道:“主子,大人一大早就进宫当值去了,您……别喊了!”

顾珏揣着果盘的手一顿,放在嘴边的一瓣橘子愣是吃不下了,他抄起橘子皮便往文晏上丢,骂道:“早不说!”

文晏干笑了两声,畏惧地躲在了院子大门后,只探出半个头,说道:“这不是怕主子责罚吗?”

说着,他立即讨好道:“主子您放心,等大人回来,小的一定告诉大人您在外头等了一上午!”

都知道小道长不在了,顾珏也不太想待下去,也不管乱榻了,跳下就走,还没走远便想起什么,转指着文晏提醒道:“一定要说啊!”

文晏憋着笑,连忙点头,见主子走远,终于笑得差点没站稳。

叶轻从宫里回来就看见自己的院子外放着顾珏的乱榻,立即问文晏是怎么一回事。

文晏立即将白天的事告知,虽然他之前没出面,但东方二老爷和主子说的话,他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怎么被罢了官,脑子也罢没了?”叶轻脸上写满了疑惑,指了指外头拦着大门的乱榻又说道:“把这玩意儿给顾珏送回去,有东西挡着门,糟蹋了我这院儿的风水。”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想出门来着,就见门外还有东西,直接翻墙出去。

“顾珏!”叶轻寻到顾珏的院子,刚想进院,但又觉得不妥,只好站在院子外头喊。

“小道长找我?”顾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叶轻后。

叶轻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蹦反而跳进了顾珏的院子。

她刚想出去,就见顾珏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为她沏了一杯茶。叶轻见状,也只好坐下。

“皇上见你今没上朝,想要见你派遣到边塞。”叶轻提到这件事眉头都皱了起来。

皇上明摆着就是得寸进尺,顾珏现在已经在让步了,现在居然想要将他调离京师,这不明摆着就是不打算让顾珏回来了。

第261章 暖春寒冬

顾珏喝着茶,见小道长除了愤懑便没有其他神采,大抵是猜到了,“但是皇上没有成功?”

叶轻点了点头,将朝堂上的事告知顾珏,“李决明带着几位大人力排众议,联名反对,说是你要是去了边关,不管是祸害边塞百姓,还是被敌军拉拢了去,对国内都不是什么好事。皇上想了想就说也对,就干脆还是把你放在京城看着你。”

想来皇上最怕的还顾珏一个生气真去投奔了北国。所有人对顾珏鄙夷也好,愤恨也罢,但他的实力确实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要真是去了别的国家,皇上上哪儿哭去,所以还是亲自看着顾珏比较保险。

顾珏闻言呵笑了一声,这般结果他早就意料到,况且他不会离开的,他还要在京中看好戏。

叶轻从桌上顺了一颗桃子吃了起来,继续道:“还有一件事。皇上命所有大臣停下手里的调查,反正就是不能再管任何有关于良妃的事,但是又让钦天监和礼部一定要找到破解荧惑守心的办法。”

说着,她不满地扯了扯嘴角,皇上还真是喜欢花最少的力气,占着最大的利益。

顾珏闻言,兴致要比方才浓了一些,“哦?如此看来,皇上是不打算理会‘良妃’了?”

叶轻却持相背意见,“皇上越是这么说,就越是代表他对良妃心中有亏,亦或是,良妃上牵扯的事,是他宁愿担着荧惑守心的危险,也不愿意说出来的。”

说着,她看向顾珏,良妃可是也与顾珏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难道皇上明面上是不想牵扯出良妃的事,其实是在怕顾珏的份被搬上台面?

顾珏见小道长盯着自己,点了点头,表示她想的都是对的,自嘲的说道:“如今几位皇子真正顶用的没几个,皇上这么长时间一直纵容我,并不是因为那层关系,从他知道我的份开始,大概并没有让我继位的打算,但我依旧独揽大权,为的不是别的,而是腾出时间亲自教育他捧在手心的那些儿子,可惜了,还是养出了一群废物。”

能人有几个是养在温室中的,如此惯着那些皇子,除了养出一骄纵的毛病,他也没见着他们有其他本事见长。

叶轻刚想问话,但是担心有人偷听,便低声问道:“可你不是……”

这话说着有些忌口,叶轻目光微微向下,但又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立即收回了视线,闪躲着说道:“你明明可以告诉皇上的,皇上要是知道你是正常的,或许还是有机会。”

顾珏笑了笑,所有人都以为他掌权是为了得到皇权,其实并不是。

“小道长以为我没了太监的份,真的可以正吗?”顾珏说着,见小道长把桃子啃得坑坑洼洼,宠溺地笑着,拔出了后腰的小弯刀,又拿了颗桃子,亲自帮她削去了外皮,切成了小块。

叶轻不明白,“难道不是吗?”

现在这么多人反对顾珏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的宦官份吗?

顾珏将放着桃块的碟子推到小道长面前,缓声道:“夜路走多了,就算是白行走,上也是一晦气。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打算换另一条重新来过。”

路是他选的,在这条路上吃了这么多的苦,说放弃就放弃,他还是会不甘心的。

叶轻抿了抿唇,其实想想,还是能明白顾珏的意思,她在云梦泽不也是这样,懒懒散散的,过着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要是师兄真要她为人师表,好好教导子弟,她定是会直接掀了云山。

“虽然这些话说着也是没多大意义,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叶轻说着,温和一笑,似将多的僵持如冰化开。

顾珏这个人也是她选择的,体有残缺的顾珏她也是欣然接受的,现在他的体没有受过任何痛苦,她应该要为顾珏高兴才是。

顾珏眼底光彩微动,伸手拉过面前的小道长,双手环之,“本觉得这一生都会行走在黑暗中,却是小道长亲手将我带到白昼,吾之色彩,皆为卿所予。”

听着顾珏的声音,叶轻渐渐觉得外头带回的寒气都消散了。

“不过……”顾珏抱着小道长,轻轻靠在她的耳边说道,“既然小道长都已经知道了,也接受了。欠下的洞房是不是也能补上了?”

叶轻体一僵,立即想要推开顾珏,但锢着自己的双臂却毫不动弹。

顾珏低笑了一声,将面前的小道长拦腰抱起,往房间内走去。

“顾珏!”

“我在。”

叶轻终是没逃过顾珏的魔爪,走进了房间。

偷偷在院子外听着的王诩和文晏听着里头的动静从院子到房间内,正要好事将成的偷笑,就听到房间内有起了打斗声。

王诩顿时头疼,“得!库房又得出一笔维修的费用。”

但到底,叶轻当夜是没有离开顾珏房间的。

裕王府**帐暖,但顾宪的寝中确实另一方景象。

由于叶轻一时没把控好,送进宫的亡灵今夜更是猖獗了一些,就连打算之后用来之后一击的另一个亡灵也出来了。

寝内妖风四起,顾宪近借助了安神药才能入眠,近吃了后在上躺着,就感觉周越发寒冷。

他恐惧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缝看向前,只见寝内的窗户并没有被打开,关得严严实实,但寝内确实越来越冷。

“谁!谁在那儿?”顾宪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不远处闪过的黑影,吓得藏在了被子里。

裕王府累得睡下了的叶轻被他这一声叫的醒了过来,一脸迷茫地坐在了上。

顾珏见她坐着,立即拉着散落的衣服给小道长搭上,“夜里天寒,别着凉了。”

又见小道长在思索着什么,顾珏立即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小道长哪里不舒服?”

叶轻盘算了手里所有布下的法阵,才得知是皇上宫里出来事,而且是她布置的那两只亡魂出了点问题。

第262章 夜夜梦魇

“还好还好,没有真出手。”叶轻说着,先用母符安抚了放置在皇上寝中的两只亡魂,这次对顾珏解释道:“毕竟还是幻化生灵比较有活力,但总是控制猫猫狗狗太容易穿帮,所以我就干脆找了两只亡灵幻形丢进了皇上的寝宫。”

顾珏面色一滞,他的小道长还真是……将这些事说的好清淡,好生厉害!

“所以你说的出手又是什么?”顾珏又问。

叶轻解释道:“毕竟是亡灵,有点自己的小思想小绪,控制控制就好了。”

顾珏闻言,意会地点了点头,扯掉搭在小道长上的衣服,翻坐在她面前,轻轻将她推到,“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继续吧!”

叶轻一愣,刚想说她怕一会再控制不好,那些东西又乱动了,但陷于顾珏的温柔乡中,也没时间搭理皇上的死活了,反正那两个家伙被她下了制,不能杀人的。

另外一头,顾宪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无力地躺在上,后背满是冷汗,令他难以入眠。

突然中又是无端起风,顾宪僵硬地扭过头,只见一女子浑是血地爬到他的前,而它的边,还跟着一个红眼的小鬼。

“不是朕!你们别来找朕了!”

寂静的皇宫中,皇上的哀嚎显得格外敞亮,已经夜深人静的后宫突然亮如白昼,所有人都赶往皇上的寝。

进门却见皇上正双眼无神地躺在上,任谁呼唤都没反应。

郭御医跪在龙榻边诊脉,越诊神越发糟糕,长叹道:“这恐怕是心病啊!”

皇上龙体康健,并没有什么疾病,但看皇上如今这样,显然就是被吓到了,也不知皇上看到了什么,活生生被吓成这样。

德胜公公看着只出气不进气的皇上很是心疼,出声呵斥道:“心病心病!你们倒是给个法子让皇上好起来啊!”

御医们有些为难,这心病要怎么治啊!

“不若将叶大人请进宫看看?”有后妃小声提议道。

之前那个叶大人不是从地全而退吗?那就是有真本事的,既然如此,就让他看看皇上怎么了。

上次皇上这般,不也是那个叶轻舟治好的?

御医们面面相觑,很是不想有这个结果,他们才是医人者,怎么皇上生的病全找那个叶轻舟去了。

“行了,别犯嘀咕,我们也治不好皇上,若是皇上真出了事,我们谁也担待不起。”郭院判见御医们很是不满意叶轻舟,他也不希望是个术士来医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御医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能任由着宫里的公公出宫去找叶轻舟。

但是公公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了裕王的一句话:“裕王说,叶大人晚上累了,歇下了,所有事都等叶大人醒来后再考虑。”

“这……”德胜公公气得直跺脚,但宫里除了皇上和皇后,就是裕王最大了,就算现在裕王被削权,也是大臣们无法比肩的,也没人再敢去招惹了。

寝内的气氛有些凝固,郭院判左思右想,决定道:“下官先用药给皇上吊着,其余的只能等叶大人前来了。”

德胜公公一叹声,“只能如此了。”

而被所有人心心念念的叶轻,此时正窝在上睡得正香,上三竿了,还是谁都不搭理。

“小道长?”顾珏侧脸看着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小道长,虽然不忍心把她叫醒,但宫中的事听起来确实有些着急。

叶轻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顾珏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昨夜宫中大乱,皇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魔怔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叶轻闻言,马上睁开了双眼,“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着,她立即跳下,一瘸一拐地换上衣服回了自己院子梳洗一番,便准备进宫看看。

她才刚出王府大门,就见顾珏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上车吧!看样子,等小道长挪到宫里,都天黑了。”顾珏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今他的声音要比前几懒散在家轻快了不少。

叶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上了马车,“要不是你,我能这般?”

有些人也就是表面上看着是个太监。

看着马车离去,东方琉耷拉着兄弟肩膀啧啧称奇,“昨还吵架呢,今天就一起进宫了?”

东方珩侧目看了一眼东方琉,调侃道:“要不怎么说你没老婆呢!夫妻头吵架位和都不知道。”

东方琉是他们这些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又因为常年居住在府中,也就不曾寻找婚配,所以他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东方琉见兄长都人攻击的,忿忿地指着他说道:“你!不就是老婆吗?谁稀罕啊!”

说罢,他瘪着嘴,埋头离去。真是气死他了!

两人到宫里时,宫中官员都快下值了。

顾珏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停在了皇上的寝外。大臣与后妃等了一天,渐渐的也都散了,只留了自家的下人在此处等着消息。

一见裕王的马车来了,下人宫女们纷纷给自己主子报信去。

看着此等敬重皇恩,叶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走进了寝。

她一进寝,立即看向角落躲着的两只亡魂,目光沉,很是不满。

“叶大人可算是来了!”郭院判连忙上前,打断了正在教育亡魂的叶轻舟,将人带到了龙榻前。

“叶大人您瞧瞧,皇上这是怎么了?”

叶轻闻言转头看向一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皇上,心中略有歉意。

“皇上?”叶轻尝试着唤了两声,见没有反应,便念起了净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躺在上许久的顾宪像是挣脱了锢一般,猛吸了一口凉气,从上坐了起来,惶恐地大喘气。

顾宪余光见前有人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叶轻舟,这才放心了许多。

“皇上可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叶轻明知是何缘由,还是问了话。

第263章 枕下金器

顾宪不停点着头,指着不远处说道:“好几晚上,朕都看到有人站在那里,昨夜……昨夜她爬到朕的前……”

叶轻大抵是明白了事的经过,反正就是因为她一时没把控好,才让皇上接受不来,魔怔了呗!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皇上怕了。

却是不能一直这样怕下去的,这样显得她怪没能耐的,时收时弛,方能稳固前进。

叶轻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在寝宫中走了两圈,经过藏亡魂的地方时,叶轻对它们两只摇了摇头,示意接下来不要轻举妄动。

两只亡灵本来也是一方恶霸,莫名其妙就被道长抓了起来,还以为要被打到魂飞魄散,谁成想它们居然被道长拉来吓人。

道长的修为比它们高处太多,它们当然是不敢反抗的。

叶轻见它们乖顺,遂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小太监面前,低声说了两句后,小太监立即退下。

他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把金制剪子。

叶轻拿着剪子上呈给了上的皇上,说道:“寝宫中的确有当微臣在地看见的魂魄碎片的残留,皇上只需将此物放在枕下便可。”

顾宪将信将疑地拿起剪子,见剪子质地不同,多言问道:“为何是金子?”

叶轻解释道:“世分阳,这金子便为阳,可抵气用。”

顾宪点了点头,亲自将剪子放在了自己的枕下,问道:“这般便可了?”

叶轻摇了摇头,起走到了站在一旁的御医面前,扶手一鞠,打了声招呼道:“郭院判。”

郭院判闻言回了礼,“不知叶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下官想看看御医给皇上开的安神香成分。”叶轻恭敬说道,她一进门就问道了一股浓浓的香味,香味大抵是安神之用,她也闻出来了大概,只是有几位药她不甚明白。

郭院判一愣,还以为叶轻舟要说什么,原来只是看看安神香,这自然是能看的。

想着,郭院判便取来一块未点的安神香,以及太医院留档的安神香成分剂量。

叶轻拿起香块闻了闻,和屋里点的确实是一种东西,遂拿起了旁边的纸张查看。

“皇上有头疼的旧疾,这安神香的剂量未免重了些,不知可否改成食补药进点香三头并进?”

郭院判为难地看向安神香,这也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

顾宪也不为难他,解释道:“是朕要加大安神香剂量的,朕近晚上睡不着,也就只有点着安神香才能有点睡意。”

叶轻扶手对皇上一拜,道:“请皇上恕微臣以下犯上之罪!”

顾宪皱眉,“你方才是无心,朕没怪你。”

叶轻却摇头,她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皇上,臣要说的是,安神香固然能安神,但是点多了,点久了,对皇上的龙体并不是好事,皇上近的头疼其实也和这些熏香脱不了干系,这些……其实御医们也是知道的。”

被点到名的郭院判低下头,他没叶轻舟这般底气刚和皇上直言,虽然他们都知道熏香点多了难免头疼,但皇上一直说睡不着,一直嚷嚷着要点,他们也不敢熄了。

顾宪脸上的不乐意已经很是明显了,“若是不点,朕睡不着!”

叶轻心里直犯嘀咕,怕归怕,皇上这是自己糟践自己子,可是与她无关的。

“皇上,您这是成瘾了。”可惜顾珏不在,现在白脸红脸只有她一个人唱了,“皇上,臣并未说不用安神香,只是减少剂量,改用药补,到底有没有用,皇上试上几回便知了。”

说着,叶轻将手背到后,朝郭院判招了招手。

郭院判立即意会,上前道:“皇上,是药三分毒,何况是如此大剂量的安神香,还是用药膳来补较好些。”

叶轻接着郭院判的话说道:“皇上,微臣以为,太医院的御医们一本领,自然有的是办法帮皇上养好龙体,仅靠一个安神香,既是拖累了皇上的龙体,更是让御医们的才华无处施展,不若还是让御医们试一试吧!”

皇上怕死得很,宫中这么多官署,就属太医院人最多。现在皇上硬拖着不给御医政治,白白养了这么多人,那就是白白浪费钱,她将这件事提出,皇上自然是明白的。

果然皇上一听到浪费了不少钱财,立即改口,“朕自然是相信御医的,郭院判,替朕开方!”

郭院判闻言,立即召来御医上前诊治。

皇上拖了十来天,终于肯让他们看一看了。

十几位御医联合会诊,各开一份药膳,再由郭院判一一过目,择最优的选用。

郭院判看着手里的药方,终于宽心一笑,正要递给抓药太监,忽而想起旁边还站着个叶轻舟,便拿着药方上前问道:“叶大人,您可要看看?”

叶轻摆了摆手,推辞道:“诊治开药这活,下官比不上各位,既然郭院判觉得可行,那便是能用。”

她方才站这儿就听到御医们开药方的声音,知道他们都开了些啥,毕竟是御医,没人开的很离谱,反正吃也是吃不死人的,就随他们去了。

反正接下来不用吓皇上了,万一皇上被吓习惯了,那岂不是既悲催又励志?

叶轻趁着御医出去抓药做药膳的功夫,也告辞了皇上,在离开时,朝角落的两只鬼招了招手,将它们收在袖中,便离开了皇上的寝。

叶轻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将两只鬼放了出来,低声道:“行了,你们到晚上的时候随便逛,逛满五,我就送你们超度去。”

两只亡魂一听不是魂飞魄散而是超度,立即来了兴趣,连忙点头道:“道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叶轻再次叮嘱道:“只是在宫中闲逛,其他的便不用做了。”

本来让两只亡灵同时出现吓皇上,是她打算用来压轴的,现在因为昨晚的事,打乱了顺序,不过也不算碍事,反倒是比之前的效果要好上几分。毕竟她也没想到皇上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第264章 内忧外患

皇上刚好没两,便着急对顾珏手底下的产业再次出手。

顾珏整待在府中,几乎是皇上要什么便给什么,现在他周,除了偌大的王府,还有数不尽的家财,就剩下他边的小道长了。

叶轻坐在顾珏的软塌上,两人靠着软塌在树下吹着秋风,好一个自在。看着府中的收支账目,叶轻忍不住咋舌,“以前还没觉得你这王府有这么多人,现在一看,人实在多了点。”

也就是明面上看着人不多,府里除了东方家的前辈,剩余的就是她从叶府带过来的下人,以及顾珏平里用来伺候的内侍,拢共也就是三十来人。

可是这账目上,却是足足有两百号人的吃穿用度。

顾珏平里说的,这王府的所有角落全都有暗卫盯梢,她之前是不信的,现在她信了。

顾珏从来不管府里的账目,全都丢给王诩来管,现在小道长想管,他自然是乐意。

“小道长若是担心府里没银子了,这倒是不必,库房里暂时够用。”顾珏闭眼浅眠,他在朝中混迹这么多年,每年积蓄是不可能的,库房里单单金银,就够王府富裕过上五十年。

叶轻倒是不担心这个,“我也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想感叹一下。”

说着,她疑问道:“我一直想问,开酒楼真的能赚这么多钱?”

顾珏平时开支就大,如果只是有醉仙楼以及手里暗桩的收入,不可能会积攒这么多财富,难不成顾珏还有其他的收入?

顾珏闻言睁眼,仔细想了想,回道:“除却酒楼,还有投资的商会、产业,若是小道长感兴趣,我命王诩调来账本。”

他不是那么喜欢把钱存在手中,所以早年有了钱,便将这些钱财投资给各个前景不错的产业和商会,时间一长就收回了不少钱财。现在国内不如前几年了,他的钱也就没再投出去,所以就一直留着。

现在想想,库房里的那些,应当要叫做“老婆本”。

叶轻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有钱真好!

所有人都以为裕王大势已去,但明眼人仔细一瞧,就发现皇上其实从收回裕王的权利后,便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些东西。

二十四监,皇上除了常调度,能起决定作用的司礼监,皇上依旧无法调度。东厂西厂更是宁愿关门遣散,也没有选择同意皇上的应召。

国内所有的商铺,皇上除了收钱,翻看旧账本,根本无法对这些商铺下达新命令。

顾宪很清楚,王玉看似服软,其实心底还是不服气的。一气之下,他便命锦衣卫查抄了几家铺子,更是将二十四监中带头不听命的宦官就地格杀。

本以为其他人会有松动的时候,却没想到二十四监依旧如往常一般,不理会出掌印大监之外的任何调度。商铺要么关门不干,要么也是不搭理上头。

顾宪已经足够烦闷,但宫中有出了其他事端,这让他更是无奈,若不是这几恢复了作息,定是会头疼旧疾发作。

自他在枕下放了金剪子后,寝宫中果然再没了闹鬼的事,加上太医院的药膳调理,这几睡的也是极好。但似乎他寝宫中的亡魂似乎跑出去了,为祸后宫,吵得后宫一直不得安宁。

不少宫人和后妃曾言在后宫看见鬼魂,描述的居然与他之前所见相差无几。

皇上都被吓成那个样子了,后妃们看着也没必要扛着,便纷纷去御书房外请命,想着既然那个叶轻舟能帮皇上驱鬼,也能帮帮她们的。

这一个两个的,顾宪还能当做没看见,直到第三,御书房外跪了慢慢的后妃和宫人,大声请命想让他驱鬼。

德胜公公见皇上看奏折时眉头也是皱紧的,便悄悄出门劝说道:“娘娘们还是请回吧!”

贵妃带头下跪请命的,现在见德胜公公都出让劝说了,很是忿忿地埋怨道:“公公您是不知,现在要是稍晚些出门,宫里总有东西晃dàng),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袭击人,再这样下去,宫里上下人心惶惶啊!”

德胜公公见贵妃的喊话声越来越大,连忙劝说道:“娘娘别喊了!皇上正烦着呢!”

贵妃娘娘一听,眼前一亮的问道:“皇上是准备处置宫里的鬼了吗?”

德胜公公向后瞧了瞧,低声道:“贵妃娘娘可别说了!皇上是因为宫外的事烦着,现在顾不上后宫!”

说着,他缓缓上前,凑到贵妃面前,说了实话:“现在宫外一团乱,粮油盐的价格乱涨,其他物价也是涨得不可收拾,已经有不少消极怠工了。别说是御书房了,宫门外还跪着一堆百姓呢!”

既然是贵妃带的头,那边让贵妃再把这些娘娘带回后宫去。皇上现在已经很是生气了,万一娘娘们再把皇上惹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贵妃转头看向自己宫中的太监,见他点了点头,可见德胜公公所言非虚,便笑道:“本宫也不是想让皇上忧心的,皇上以百姓为先,此为好事,本宫与诸位姐妹不能为皇上分忧,就不能再给皇上添堵了,都回去吧!”

妃子们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但贵妃都这么说了,她们如果还要待在这儿求皇上,定会显得她们小气,便只好都退去了。

康宁宫内。

东方晓倚靠着软塌,见太监从外头跑进来禀报,嘲笑了两声:“她们都回去了?”

太监颔首道:“贵妃娘娘带着其他娘娘都走了。”

东方晓冷呵一声,这个时候“识大体”的贵妃总算派上用场了。

月聘嬷嬷看着主子还躺在榻上,不明白的问道:“娘娘,这个时候不应当是您出面,让那些妃子散去吗?怎么白白将功劳给了贵妃娘娘?”

平里皇后娘娘的确是对皇上冷言冷语,很不待见,但之前要是遇上这样的事,娘娘还是会出面的,之后娘娘便会借此机会邀功,给康宁宫添些收入。

但这几娘娘却一直懒在宫中,不曾外出看上一眼。

东方晓懒懒地看了月聘嬷嬷一眼,回道:“本宫又不是那群怂包,去求顾宪,岂不是显得本宫也怕鬼?”

钱和面子,她还是选了面子。

第265章 熊心豹胆

顾宪看着奏折,越看脸色越差,见德胜回来,直接将手中的奏折丢到他脚边,冷喝道:“这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德胜公公略有疑惑地捡起地上的奏折看了看,神亦是不大好看,上前轻手轻脚地再将奏折放在了皇上手边,宽慰道:“皇上,或许是有人诬陷呢?”

“诬陷?”顾宪冷笑了一声,“有人来报信,朕不相信,派锦衣卫亲自去查。这就是锦衣卫呈递上来的结果!”

没了二十四监的约束,也没了王玉的掣肘,既然有大批官员暗中勾结。

自从京中物价上涨,他便从其他地方调来物质,却没想到被这些个混账玩意儿截了胡,直接垄断了京中油价。

现下他无法调动东西两厂,手中的锦衣卫维持宫里宫外的秩序就已经忙得有些出乱子了。

“不对!”顾宪忽而好像发现了什么,立即离开位置,将方才生气时丢在地上的账本捡了起来。

德胜公公看着皇上捡东西,也立即前来收拾。又见皇上拿着一叠账本不停翻看,而后走到墙上高挂的京都地图前,手里更是不停翻动这账本,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

“王玉!”顾宪紧抓着账本的纸页,越想越是愤然,竟将账本揉得稀碎。

德胜公公见皇上如此生气,很是疑惑,却又不敢多问,只是试探的问道:“皇上,需要传召裕王吗?”

顾宪扭头猛然看向德胜,眼中满是杀意。在这个时候提起王玉,这个老家伙是在火上浇油吗?

德胜公公将头埋得极低,不敢再言,正当他以为皇上要处治他时,便听到皇上说道:“去,把王玉给朕带来!”

德胜公公闻言一愣,皇上这会说的不是将裕王喊来,更不是请来,竟然是带来,可见皇上已经气盛。

“是,奴才这就去!”

德胜公公喊上锦衣卫连忙去裕王府抓人,刚进王府,便见裕王下已经在正厅坐着,似乎早就料到他们回来似的。

顾珏再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从容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对侧的王诩说道:“你留在府中,回头见道长回来,与她说本尊进宫了便可。”

王诩闻言颔首,应了声是,便站在原地看着主子随着德胜公公进宫去了。

人刚走,王诩面色再不如方才和蔼,冷然道:“来人。”

暗卫闻声前来,站在院中待命。

王诩缓步走出正厅,站在暗卫面前说道:“去宫中守着,一旦发现主子有危险,立即带着主子撤退。”

暗卫颔首,立即消失在了院子中。

王诩看着暗卫离去,余光见东方二老爷正坐在回廊边,他冲着东方琉点了点头,上前低声道:“二老爷,公子进宫了。”

东方琉轻瞥了一眼王府大门,应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便转离去,好似他之前未来过一般。

虽然皇上说的是将裕王带进宫,可真要他们给裕王下上镣铐,押送进来,德胜公公还是觉得自己没这个胆子,只能让锦衣卫好生看护着,不能让裕王下逃了去。

轿子在御书房外停下,德胜公公正要进门通报,便听见皇上怒声道:“让王玉滚进来!”

德胜公公看向裕王,讪讪一笑,“裕王下,请吧!”

顾珏淡淡地瞥了一眼德胜公公,抬步走进了御书房,他才进门,入眼的便是皇上猩红的双眼,淡然笑问道:“皇上这是又没说好觉了?”

顾宪却觉得他这是明知故问,便将手中的近京中各大商铺的收支账本全丢给了王玉,“你自己看看!”

顾珏弯腰捡起,左右翻看着,并不觉得哪里有不妥,便问道:“皇上这是又看中那间铺子了?”

见他说起话来时如此的不在意,顾宪忽然觉得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在王玉的眼中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如此想着,他更是生气。

“好啊!到现在还在跟朕装傻!”顾宪抓起桌上的笔,走到一旁的京都地图前,直接在地图上标注了好几处。

顾珏见皇上这意思,大抵是明白了,确实依旧陡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顾宪画完,将手里的笔丢在地上,大步走到王玉面前,质问道:“京中大乱,乱的都是从你手上交出的铺子,那些还在你手上的,却安然无恙!”

闻言,顾珏微笑了笑,只说道:“侥幸罢了。”

顾宪后槽牙紧咬地点着头,心中更是窝火,又问:“李决明是你的人吧!”

他早就看出来了,镇北将军明面上与王玉势不两立,但纵观满朝文武,反对王玉的人当中,也就是李决明没对他使过绊子。

上次早朝时,他要将顾珏发配到边塞,李决明更是直接出面制止,说两人之间没有关系,他可不会相信!

顾珏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与眼前两鬓斑白,头发凌乱的皇上对比很是鲜明。

见他不否认,顾宪指着京都地图红着眼说道:“现下东西两厂停用,锦衣卫、京卫府忙得不可开交,城外的疾风营却是安然无恙。王玉,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所有交到他手上的势力、产业全部乱,保留在王玉手中的却是什么毛病都没有,怎么?这是觉得他这个当今皇上做的决定是错的,只是要公然抵抗他吗?

“不敢当。”顾珏谦卑地颔首,打算盘这种事,他可不敢邀功。

顾宪伸手紧抓住面前之人的衣襟,厉声道:“王玉,你可知道勾结朝廷命官,牵连军方势力是什么罪责?”

顾珏低眉看着抓住自己衣服的手,脸上满是不乐意,却还是保持镇定地回道:“皇上是想说咱家要谋权篡位?”

顾宪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只要王玉敢确定这件事,他再不会手下留。

可顾珏的镇定超乎了他的想象。

顾珏皱着眉,伸手拿掉了皇上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独自走到茶案便坐下,缓声道:“皇上,咱家先回答您之前的疑问,回答完了,您就会知道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着,将倒好的一杯茶,放在了旁边座位的手边,手作一“请”的姿势,示意皇上坐下再说。

第266章 儿臣之父

顾宪自然不会真坐下,他还提防着王玉会不会下毒,回走上了高座,离王玉隔开了一段距离。

顾珏见状,意会地笑了笑,开始解释:“皇上,您亲自盯着收回的那些商铺,可曾见过咱家与他们通过信?”

他问完,稍等了片刻,见皇上不做声,接着说道:“咱家自交出后,便再也没有管过那些店铺,况且您也是知道的,这些子咱家没有出过裕王府,皇上拿走的权利,咱家也没有再联系过。”

“那么,现在换咱家要问皇上了,京中为何会乱呢?”顾珏说完,仰头喝下了杯中的茶水,幽幽转头看向皇上。

顾宪话语一滞,尽管他现下与王玉势不两立,但他所言也的确是事实。

若按他这么说,那些商铺是……

“皇上是没看清,还是看清了不愿意承认?”顾珏放下茶杯,从位置上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走向皇上。

他双手负于后,上微倾,说道:“无碍,咱家作为臣子,自当替皇上分忧,微臣来替皇上好好掰扯掰扯其中缘由。”

说着,他直起子,低眉看着坐着的皇上,一字一句地将今京中之事再现:“皇上针对微臣,将收回商铺和权利直接当做收回了人心,收回便是收回,抓在手里便再没管过。”

“住口!”顾宪双拳紧握,并不承认这件事。

顾珏却如同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皇上收回商铺后,只想再继续收回其他铺子,可曾有一分一毫想要维护商铺的运营?您说这些商铺是受了臣的影响,真的是这样吗?如今京中物价飞涨,真的和皇上没有关系吗?”

顾宪一掌拍在书案上,猛然站起与王玉对视,怒斥道:“王玉,朕命你住嘴!”

顾珏冷笑一声,没有停止奚落,继续说了下去:“皇上,臣再问。锦衣卫京卫府也好,东西两厂也罢,甚至是城外的疾风营,皇上自建立后只有建功之后的嘉奖,若是败了、累了,可有过安抚?您以为的拉拢,其实不过一顿饱餐,一份体恤罢了!”

以他与李决明的交,怎会撼动整个疾风营。

当皇上因为疾风营在边塞没有建功,便扣押粮草,导致数十万将士在冰天雪地忍冻挨饿时,是他提前安排好车马,不断将粮草送去边塞。皇上以为的官财拉拢,其实只是一顿普普通通的军粮。

那些军粮,或许在奢靡的京城,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米饭,甚至皇宫中人不屑食用。可这些米粮,却养活了待在边塞奋力抗战的将士五年之久。

人心不是一瞬间击垮的,所累的是长年累月的失望,而如今上位者的不管不顾,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着王玉的话,顾宪顿时泄了一口气,无力地跌坐回了位置,他抬头看向王玉,仍旧是不松口:“朕任用他们,他们本就应当替朕处理好所有事务。”

顾珏听着这话笑出了声,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皇上,反问道:“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拥护您做皇上,您本应当替所有人治理好天下,您做到了吗?”

说着,他看向被勾画的京都地图,感叹了一声:“皇上将天下视为国土,是冷冰冰的,但在他人眼中,是家,那是有温度的。皇上若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理,国土亦是散沙。”

顾宪逮到王玉所说直言,愤然而起,直指他骂道:“你还说不是意图谋权篡位!”

顾珏看着皇上,眼中的失望缓缓增大,心中的信仰在次次颠覆后,又一次崩塌,“皇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个位置。”

他这个回答,却换来了顾宪的嘲讽,顾宪却是不相信,且不说皇位至高无上,人人都觊觎,就说王玉自始至终一直在揽权,现在却说他不在乎皇位,谁信?

“朕倒要听你说说,你想要什么?”顾宪眼帘微低,不置信已经占据了他现在所有绪。

顾珏低笑了一声,抬头看向皇上,喊出了他平生二十三载没有喊出的称谓,“父皇,儿臣想要的,无外乎是您承认儿臣的存在了。”

即使“父皇”这个称呼他几乎每天都会听到,但从王玉口中喊出,顾宪只觉得如鲠在喉,不敢应声。

“大监在说什么,朕不明白。”顾宪盯着王玉,忽然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难怪东方晓要对自己说那句话,“皇上,就算您是天子,还是有很多事并非在您的掌控之中。”

眼前的这个人,就一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顾珏听皇上这个时候唤他“大监”,看样子就是不打算承认了,便冷然道:“看来父皇是不愿意承认儿臣了。”

顾宪盯着眼前的人,突然发笑,“你忍了十几年,狼子野心终于暴露了。今朕就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不管你是不是朕的儿子,现在的你,永远别想继承皇位!”

他绝不相信顾珏仅仅只是为了得到承认布局这么久。

顾珏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父皇还不明白吗?若是儿臣想要,不需要您给,儿臣自己就能拿到。布局多年,只是想活着。”

是,他只是想活着,现在他爬到一个无人可以加害的地位,愿望并不多。若他还是宫中那个小小的扫洒太监,仅靠依仗旁人活着,哪一死在深宫的某个角落,也无人知晓。

顾宪听着他这番话,满满是威胁之意,反向威胁道:“朕今就要收走你所有权势,更有的是理由将你斩首示众!”

这些子叶轻舟递来的证据已经足够多的,虽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加上今他的言行,足够给他定罪了。

这些子叶轻舟递来的证据已经足够多的,虽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加上今他的言行,足够给他定罪了。

这些子叶轻舟递来的证据已经足够多的,虽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加上今他的言行,足够给他定罪了。这些子叶轻舟递来的证据已经足够多的,虽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加上今他的言行,足够给他定罪了。

第267章 一人之下

顾珏脸上的笑意消失,终是化为失望,他做到了最好,也给了皇上想要的,却还是得不到皇上一句承认。

原来被抛弃了,就再也得不到原生的一点温暖吗?

想着,顾珏便不再与皇上周旋,冷声说道:“既然皇上不怕,那便试试吧!”

看来想要得到父皇的承认,他要换另一种办法了,只是如此,恐怕父皇难以接受。

顾珏没再多话,转离开了御书房,与站在门边的德胜公公擦肩而过时稍稍驻足,看了他一眼后方才离去。

听见裕王的脚步声走远,德胜公公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自己在发抖,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哪是他,恐怕所有人都没想到,所有人畏惧的九千岁,正是天子之后,他现在的王位,也无虚假。

德胜公公没敢再地上躺多久,估量着皇上当是气着呢,他可不能离皇上太久,万一真给皇上气伤了,那可不好。

但他走近一瞧,却见皇上正倚着想事,若不是皇上还有呼吸和眨眼,他还以为正是被气晕过去了。

顾宪看着房顶长叹一声,这孩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

当初他发现他的大皇子还活着的时候,王玉就已经是太监了。那时的王玉只是个直监小太监,负责宫中各的扫洒。

待他得知王玉就是他的皇子后连忙赶去看他,却见王玉正跪在地上,被六皇子当马骑,周围皇子、太监对他不停嘲笑。

虽然他不喜东方晓,但王玉是他第一个孩子,若是没有意外,王玉应当会是东宫太子。可是差阳错,本该是至高无上的太子,却成了被臣弟戏弄的太监。

顾宪记得,当时的王玉不过才八岁,堂堂皇子被阉割进了宫,还被其他人戏弄辱骂,一声声嘲笑直戳他脊梁骨,他怎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暗中提点当时的司礼监大监,将王玉调到相对轻松一些的都知监,都知监只是负责御前清道,只要在他这个皇上出门的时候干活便可,更是不用面对其他主子,这样他心里才不会那么难受。

后来子一长,他见王玉安分,便没有再管,等他再注意到王玉时,他已经爬上内官监的大太监了,而当时的王玉,不过只是十四岁的小孩儿。

这样的进步,使顾宪不得不再一次把视线看向王玉,他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极其冷静,对人对事都十分干脆利落,该断绝的绝不多留片刻,该维系的他也会笑脸相迎。

对比其他的皇子,顾宪对这个遗落的大皇子越来越感兴趣,同时,心中对王玉的愧疚愈发深厚,便暗中清理了平里给王玉使绊子的太监。

谁知王玉自没了阻碍之后,在内监风生水起,仅仅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掌管宦官十二监、四司、八局,一同内监二十四监,后年,王玉以揪出一连串的朝廷贪污案,顺势接管群龙无首的东厂,同年任西厂总都督。

顾珏是他的儿子,有他的智慧,能得到这般成就,顾宪一直很自豪,可是也觉得万般羞愧,他不希望自己最有能力的儿子竟然是个宦官,所以便执意瞒下这件事。

他总是害怕王玉会知道什么,所以三番两次的试探,可是随着王玉成长,当初他赏赐给王玉的权势却成了他如今最大的威胁,他不得不忌惮王玉。

直到一次契机,他得到了皇陵地图,加之王玉带着东厂拔除了几名所谓的佞,实际上是他安插在东西两厂的眼线,他越发觉得王玉已经是他无法控制的了,所以便动了心思,想要趁机除掉他。

虽然对他有愧,但从王玉入宫以来,他便一直暗中照料着,更是让他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算有愧也已经赎完了。

他无法容忍有人威胁,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为什么事并不是像他所想的发展?王玉不仅安然回来了,更是找到了皇陵,借机拿到了王位。

而这个时候,他以及无法撼动王玉的地位了。

难道真的如王玉所说,是他做错了?

叶轻下了值回府得知顾珏进了宫,便一直放心不下,在王府门口等着。

大批百姓见王府有人出来,连忙跪在了王府门前高呼:“求裕王重新掌管商会!”

“请裕王管管京都吧!”

“九千岁,帮帮忙,让一切恢复平静吧!”

“叶大人,您劝劝九千岁吧!”

百姓们叫苦不迭,高官相斗,受苦的都是他们这些百姓,他们也没招惹谁,现在却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虽然九千岁残暴不仁,那也是对朝廷的大臣,从未伸手掣肘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宦官也罢,他们认了,只要让他们好好过子,是谁都可以啊!

叶轻正等着顾珏,见百姓们接连跪下,却并未上前搀扶。

曾几何时,这些百姓指着王府大骂,那些子,她是听够了骂人的话。

顾珏就算对朝廷官员再不好,从未怠慢过任何一个寻常百姓,若非主动招惹,他为何要出手伤人?

这些百姓在温饱的时候对顾珏指责谩骂,现在因为知道皇上无能了,过来求顾珏,谁给他们的面子。

叶轻已经不是当初刚下山的时候了,所谓道心可不是普济天下,刀剑在上划出的一道道口子,伤口愈合了,疤还留着,她可没这么大度。

“来人,关门!”叶轻冷眼看着门前跪着的百姓,走下道德制高点,说这句话是,她只是裕王妃。

王府下人早就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了,听到道长说关门,立即就把门关上了。

叶轻正要往院里走,就见二舅站在路边修建这盆栽。

“二舅有话要说?”叶轻看向快要被剪秃了的盆栽,预想到等顾珏回来,定要气愤地找二舅算账的。

东方珩干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剪子,转看向外甥媳妇,说道:“外甥媳妇,我来找你呢,主要就是因为……”

第268章 生平往事

他说着,搓了搓手,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珏小子恐怕是要和皇上对着干了,你可想好了?”

叶轻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只是因为这个,便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且不说我和顾珏已经拜过天地,单单看顾珏的本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二舅不必质疑晚辈的想法。”

东方珩撇了撇嘴,嘀咕道:“那你方才杵门口作甚?”

叶轻话语一滞,不自在地咳了声,回道:“到饭点了,我等顾珏回来吃饭。”

说着,她埋头往后院走去,掩饰自己的慌乱。她也是会怕的,凡是都有个万一,万一皇上急了,和顾珏大打出手呢?

门口不能等,叶轻便去顾珏的院子等,还没坐多久,就看到顾珏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怎么样?”叶轻立即迎上问道。

顾珏心本还不甚晴朗,见到小道长后,心中舒服了不少,他低头抱住了小道长,缓缓道:“他不认我。”

叶轻轻拍着顾珏后背的手一顿,跟着叹了一声,轻声道:“有我呢,我在的。”

听见自己肩头微弱的应和声,叶轻紧接着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想到方才的事,顾珏眼底满是冷意,“什么都不做。”

门外的百姓他也看到了,只要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现在的局势只会越来越乱,对皇上来说,就是惩罚。

他要等皇上亲自来求他。

叶轻见顾珏心低落,便寻了其他事做,与他吃了晚饭,两人坐在屋顶上看着傍晚的京都。

只不过现在的京都不如之前繁华了,夜市也消停了,商铺也关了大半。

“苏家商会趁此机会捞了一大笔,今早差人给你送了江南的锦缎和海产,海产在后厨养着,什么时候想吃了,便让后厨做,锦缎待年末给你做新衣服。”顾珏恣意地躺在屋顶,天上星星不少,但最亮的一颗就在边。

叶轻在屋顶躺着还要铺上软垫子的顾珏,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做衣裳?原来裕王下还有这般手艺?”

顾珏笑了笑,散漫地说道:“不止是衣裳,我还会做别的,为了讨主子欢心,宫里的太监多多少少要会上一些技巧。”

为了学好制衣,他可是差点没把手给剪了。

叶轻突然沉默,这些事在顾珏生平里微不足道,她也忽略了,可是这对顾珏而言,学会的过程是多难忘。

“我想听你以前的事。”叶轻说着,靠在顾珏的肩头,虽然他的往事,她已经知晓,但她更希望是顾珏亲口告诉她的。

顾珏意会小道长的意思,在她边,那些曾经他视为罪恶的过往,缓缓揭开。

二十年前,朝中有一大家,名为东方,东方家主东方为内阁首辅,家大势大,权势滔天,朝中大臣只能望其项背。

但是东方家与顾珏不同,顾珏为了保住自己,定会扒着所有关系,不让自己掉下去。东方家除了政事,其余的一概不管,反倒成了专精。

却也因为如此,成了先皇眼中的“刺头”。

为了安抚东方家,先皇将东方家长女东方晓赐婚给了太子顾宪,如此,这段婚姻便成了维系东方家和皇室的纽带。

东方晓成为太子妃后,专心辅佐太子顾宪,竟比早入东宫的良妃还要早怀上孩子。

先皇体每况下,夺嫡之争一触即发,东方家为了长女,全力支持顾宪,直到顾宪登上皇位。

所有人都知道,为了让新帝没有后顾之忧,扶持他自己的人手,东方家全部子弟从新帝登基后的一个月内,全部退出朝堂,经商的经商,从农的从农,已经做好了不再干涉朝政的准备。

东方家从满朝文武三成东方,到只剩下东方皇后一人,可见东方家已经做好了决心,只想让皇后和大皇子平安度。

可是顾宪自己最清楚,东方家真正退隐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挟了东方,如果想要东方晓的孩子成为太子,东方家从今往后不得涉政,朝中势力全部归还。

为了皇后和太子,东方只能妥帖,亦深知为帝者的担忧,所以才带着所有人离开,再也没有出现在京都之内。

可是顾宪还是担心,只要东方家还在,他们就还有在凝聚起来的可能,东方家送他登上皇位,亦会对他的皇位有威胁,他绝不能容忍。

所以当顾宪知道与东方晓同时怀孕的良妃准备掉包时,他也没有任何阻拦,默认了良妃所有动作,更是意图暗中使手段,将太子丢失之罪嫁祸给皇后和东方家,彻底摆脱东方家的控制。

当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出生,出自皇后的大皇子被送到了良妃手上,而二皇子则送到了皇后的中。

良妃在拿到大皇子后,假传她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偷偷派人将大皇子丢出宫,而她的亲生孩子,则被当做嫡出养在皇后的宫里。

良妃知道,有东方家在,东方晓就一定是皇后,而她的孩子就会是太子。既然她只是个妃位,永远无法顶替东方晓,那么就让她的孩子,顶替东方晓的孩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太子”中毒亡,而罪魁祸首就是良妃,良妃百口莫辩,被打入冷宫,从那以后,良妃整天在宫中疯疯癫癫,说太子是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害他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

叶轻疑问:“真正的凶手是谁?”

方才顾珏说的都是他降临人世前的事,她还真不清楚。

顾珏摇了摇头,“谁都有可能。二弟很聪明,或许是皇上担心二弟也会威胁他,亦或是皇后不养了,或者……良妃企图暗害皇后,二弟只是被拉来挡刀的。”

深宫之中,唯自己利益最高,亲生骨也得排后。

叶轻胆寒,有些庆幸自己和深宫没多大关系,否则定是被吞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良妃永远不会知道,当年我被丢出宫外,东方家的人便在宫外候着,及时将我抱养。良妃的一举一动,自始至终都在东方家视线内。所以两名皇子掉包,东方家所有人都知道,包括皇后。”

第269章 举步维艰

顾珏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就算现在看得淡了,还是会觉得膈应。

“从我记事起,便知道自己的份,八岁时我便决定要回到宫中,夺回属于我的位置。”顾珏说着,目光逐渐坚毅,“东方家虽然退出政坛,但在皇宫中依旧有人脉,加上皇后里应外合,我很轻松地入了宫。为了不张扬,我自愿入直监,从一个最底层的扫洒太监做起。”

因为他的年纪着实不大,去其他地方并不合适,所以入了宫做粗活更妥帖些。

“皇上知道我的份,是因为宫中内线有意透露,借了他的愧疚,我得到了更多机会。皇上以为他的帮忙能让我过上一些好子,可他不知道的是,内监二十四监,我几乎每个地方都去过,打扫过宫,清理过马粪,打过水,烧过火,洗过衣服,洗过粪桶,洗过浴池……我流了多少汗,挨了多少打,才到今天的位置,作为父皇的他,却觉得他所给的恩惠,足够弥补了。”

顾珏说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子过得好了以后,他上那一块都没刻意照顾过,唯独这双手,他是夜呵护着,曾经吃过的苦,他不想再尝一遍了。

那时皇上对他刻意照顾,所以司礼监大监也对他格外“关照”,除了皇上过问时,他所做的活还算体面。皇上不在意时,他就在宫中不知道哪个角落咬牙活着。

一次御花园聚会,他撞见后宫妃嫔和大臣偷偷交谈,似乎是说南方水坝公款一事,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东方家在宫外给了他一些帮助,而他在宫内收集证据,却意外发现一件欣喜之事,司礼监大监与贪污公款也有关系。

他暗自上报给了皇上边的太监,皇上本就对他多有关注,这一报,他终于有了和生父亲面对面的机会,可是他们却没有相认。他告诉皇上御花园一事,更是将所有证据呈上,只说是跟着后妃,她将此物埋在树下才找到的。

公款贪污案如洪流破冰,一发不可收拾,皇上根据证据,拔除了朝中不少官员,他便借此从内官监大监,一跃成为司礼监掌印大监。

“做了掌印太监后,我便有了自己的府邸。白里在京中胡作非为,晚上便在前辈们的指导下学文习武,没有一休憩。”

所以府中那些东方家人,既是他的长辈,也是他的老师。

这一点叶轻是在卜卦之前全然没想到的,原来顾珏的武功全是在长辈们手里学的,那岂不是……府里的二舅四舅他们全是高手!

“辛苦了!”叶轻说着,环抱住了顾珏,难以想象如今这个光鲜亮丽的人竟然有一段最艰难的过往。

顾珏回应了小道长的拥抱,见她叹声连连,好似受苦的事她一般,温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我更在乎现在和将来。”

叶轻仰头看向顾珏,用力点头,“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现在和将来,更为重要。

叶轻想着,心中怅然。皇上不承认顾珏,那么探听开启皇陵的秘密就遇到了阻碍,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小道长。”顾珏突然喊道。

“怎么了?”

顾珏想了想,提醒道:“近皇上定会召见你,若是有事,记得通知内监。”

今皇上说有证据,当是从小道长手里拿走的那些,无外乎是他折磨了那家大人,欺负这家大人的儿子,或者是又对罪臣动用了私刑,这些罪责罪不至死,皇上不承认他,更是对他起了杀意,应当会找小道长问话,出更多证据。

叶轻颔首,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皇上找她了。不知今顾珏给他带了这么大的惊喜,她给皇上带来的惊喜,皇上瞧不瞧得上眼?

这夜,顾宪再一次被惊醒,可是这一次他无法动弹,只能扭动自己的头。中无风,更是安静非常,但他依稀见不远处,良妃牵着二皇子的手,正缓缓向他走来,没走一步,上便开始淌血,还没走到前,便化作了血滩。

顾宪紧张地咽了口水,看着血迹缓缓消失,而方才良妃和二皇子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泥沼。

泥沼中站起了一个孩子,他浑恶臭,伤痕累累,他每走一步前方都有荆棘,可是这个孩子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扯开了面前所有障碍走到了前。

顾宪瞪大了眼睛看着孩子越长越高,最后长成如今的王玉,生怕他下一刻拿出刀子捅向他。

可是他等了很久,前的“王玉”似乎也在等候,突然顾宪见王玉后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叶轻舟。

顾宪惊讶地看着两人,突然一个晃神,再次睁开眼睛,却见窗外已经亮了。

“方才是梦?”

就算是梦,顾宪还是觉得渗人的很,忍不住喘气了粗气。

德胜公公闻声赶来,见皇上一脸苍白,连忙上前问候道:“皇上,您这是哪儿不舒服,怎么满头大汗的?”

说着,他立即命小太监寻来帕子递给皇上。

顾宪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就连内裳后背也是湿着的。

“德胜,把叶轻舟给朕喊来。”顾宪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王玉定会有所行动,他不能坐以待毙。

德胜公公立即答应,转就要前去传召,这门儿还没出,就听到皇上有把他喊回去的声音。

“皇上,还要传召叶大人吗?”德胜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宪低眉想了许久,负气道:“先不了,替朕更衣,朕要批阅奏章!”

王玉昨那般底气,就是仗着之前朝中事宜由他运转。他可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就算学不会这些经营之道,也总会有人才经营。

至于叶轻舟……昨夜的梦他还心有余悸,这个叶轻舟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势力?他到现在依旧存疑。

内侍再给他更衣时,他又对德胜说道:“跟在叶轻舟边的那些侍卫还有传信回来吗?”

德胜公公被皇上这么一提,也开始纳闷,“这么一说,那些侍卫似乎已经两个月没传信了。”

第270章 云山有变

这些子里,叶大人上奏的信倒是没有断过,便忘了皇上还在叶大人边安插了眼线,这么一想,这么久没有递信,的确有些不寻常了。

“皇上,可要派人前去过问?”

顾宪摇了摇头,冷声道:“这么久不吱声,恐怕已经被人解决了。”

当年他也尝试着在王玉边安插人手,没有一次成功,叶轻舟嫁入裕王府这么久了,王玉就算真发现了,也不是意外之事。

“继续派人盯着裕王府,可以的话,收买叶轻舟边的下人做内应。”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叶轻舟的。

昨与王玉争辩之后,他便总觉得哪里奇怪,今早醒来才发现,叶轻舟上呈给他的总是避其要害,似乎只是在应付她。

若真是如此,恐怕叶轻舟这个棋子也是不能用了。

德胜公公颔首意会,互送皇上前往御书房。

叶轻左等右等没等来皇上的传召,却等来了无患的道别。

“十七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此行离去,当是要好一段时方归。”无患温声说着,目光时不时看向一旁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九千岁,速战速决,说完就走。

但叶轻还是看出了不对劲,拦住要离开的无患问道:“云居寺出事了?”

无患不是第一次在外头云游,慧禅方丈应当是放心的,可若不是慧禅方丈督促他回去,那便是源头出了问题。

无患轻叹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上次寄了信件回寺,昨才等到回信,却见师父上书,让我暂时别回云山。我想……定是云居寺出了变故。”

若非如此,师父不会如此强硬地让他别回去。

被他这么一说,叶轻的预感也不好,立即从腰包中拿出三张符咒递给无患,“这一张是与我通讯的,这两张是紧急况保命的。”

无患接过,立即感谢。

但叶轻却是愣住了,方才呈递之间,她碰到了无患的手,心中的预感很不好。

无患修的是通明禅心,相当于将自己所思所想摈弃,脑子里装的全是佛法,作四大皆空,而他的心想法便很容易浮于表面。像她这样的算命修士,就是无患的克星。

更何况她可是比一般算命的道行还要高。虽然只是轻微触碰,但观其面相,掐指微算,可知大概。

不过这般太过于草率,她平时不屑使用,因为没有十足把握,但也有六七成了。

“天机不可泄露”这一事暂且靠后,叶轻还是决定提醒无患:“路上一定要小心!”

无患瞬间明白玄清的意思,他们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玄清没少嫌弃他。每次他下山,玄清临别前说的话从来不是珍重,而是让他记得带些吃食,或者带几本山下的话本。

现在玄清如此珍重的道别,当是预感到了什么。

“我会的,多谢!”无患双手合十朝着玄清便是一鞠,转离去。

顾珏见人终于要走,低声对边的王诩耳语了两句。

无患这才刚走出裕王府大门,边看见方才还在九千岁边的王诩公公竟然牵着马站在门外了。

王诩见无患大师出来了,将手中的马绳交到他手中,说道:“大师此行所为要紧,骑马要更快些。”

说着,他将另一只手上的包袱也递给了无患大师,又道:“府里来不及做干粮,但还有些馒头,您先就着。”

无患双手接过,负于背后,便朝着王诩公公便是一拜,“多谢!”

王诩见状后退了一步,“这、这个使不得!”

他非主意此事这人,怎受的大师这般大礼。

无患温和一笑,转又对裕王府大门便是一拜。

九千岁受着最多的指责,却是做着善事。

由于事态紧急,无患没多余时间再次进府拜谢,只得事结束了,再回来感谢了。

他立即上马出城,没有多余耽搁。

但越赶路越觉得肩上的包袱有些过于沉重了,就算是装满了馒头,应当也不至于如此的。

想着,无患停下马,大概包袱查看,自见包袱里有两个袋子,一袋放着馒头,另一袋却是份量十足的银子。

“九千岁还真是……计较。”

无患低笑了一声,拿着一个馒头咬在嘴里,将包袱收好,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赶路。

王诩目送着无患大师离去后,便进府通报,但心中还是疑惑,“主子,用银票不是更方便些吗?”

顾珏看向大门,哼哧了一声,忿忿道:“就是要用银子,越沉越好。”

在他面前碰到小道长,他没动手就已经是看在小道长的面子,压死那秃驴。

顾宪努力了小半月,但京中的事态却越来越糟糕。

那些刚入朝的大臣见风使舵,早被各大势力瓜分干净,他堂堂天子,竟发现手中没一个可用之人。

“德胜。”顾宪沉着脸,面色很是不好。

这些子他几乎天天待在御书房,奏折不停呈递上来,使得他现下已经很乏力了。

德胜公公看起来也是精神不济,他也是陪着皇上熬了好几的,听到皇上叫唤,还是连忙上前候命,“皇上,老奴在。”

顾宪看着眼前无尽的奏折,终是下了决心,“让叶轻舟来见朕。”

德胜公公有些意外,皇上这个时候召见叶大人做甚?

虽是疑惑,但他没有片刻耽搁,立即去钦天监传信。

叶轻正巧在下值出宫的路上,迎面撞见急匆匆的德胜公公,正要打招呼,就听到他说道:“叶大人,皇上急召。”

叶轻早就料到皇上会找她,很快便应了,与德胜公公一同前去。

京中哀声四起,皇上不上朝也知道大臣们说什么,便真就不上朝了。

叶轻许久没见皇上,今再见,他面容枯槁,头发虚白,不过几,像是苍老了十岁。

“听说皇上找微臣有要紧事。”叶轻端正地站在皇上面前。

顾宪抬眼看了看叶轻舟,放下笔的动作较于往有些迟缓。

“叶卿有驱邪之能,不知能不能招来邪祟?”

叶轻闻言,心中微惊,皇上这么问,是发现宫里的两只鬼魂是她招来的了?

“会是会些,但不比驱邪所学。”她说的还是有些婉转。

第271章 道元经世

但叶轻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便多问了一句,“皇上招邪又是为何?”

顾宪抬头看向面前的叶轻舟,低笑了一声,说道:“如今cāo)作朝中与朕对立之人,还有其他吗?”

叶轻眉头一皱,再问道:“皇上想清楚了?”

顾宪见叶轻舟这副表,大抵是意料到了什么。叶轻舟在探他的话,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叶轻舟。

之前的诸多猜测,恐怕都成了现实,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忠臣”,恐怕早已经被收买。

“朕的言行举止自有考量,无需叶大人提醒,叶大人只需做好臣子的本分即可。”

顾宪再次提醒叶轻舟,他再怎么样,还是他的臣子。只要他还是皇帝一,就没有人能左右天下。

叶轻像是听到了一场笑话似的看着皇上,就算现在被皇上看穿,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应该紧张的是皇上才对。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和顾宪动手,而是慢悠悠地在中坐下,娓娓说道:“皇上,这本就是上一辈的恩怨,叶寒与苏奉贤是先帝嫁祸,大仇我是不会算在你头上。”

但小怨她还是会计较的,只不过这些子也把皇上吓个不轻,心里痛快了许多,也不会做轻举妄动之事。

顾宪从叶轻舟口中听到叶寒和苏奉贤的名字很是震惊。苏家除了苏奉贤外都还活着,近更是趁火打劫,混得风生水起,他还在疑惑之前闷声不响的苏家怎么突然有了动作,现在看来,当是有人相助。

至于叶寒……叶轻舟,都姓叶。

“叶寒只有一个女儿,你是叶寒什么人?”顾宪指着叶轻舟质问道。

叶寒之女不是在皇陵被王玉杀了吗?除非……除非这件事也是假的!

“这不可能!”顾宪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叶轻舟,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萌生。

叶轻见皇上这副表,意会地笑了笑,“看来皇上是知道微臣的份了,不错,我是叶轻。”

她可是堂堂云梦泽师叔,却被造谣成妖女,这笔账她肯定是要讨一讨的。

顾宪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脚步有些踉跄,差点没站稳。但他好歹也是坐在皇位上见过无数风雨之人,很快便缓了过来。

叶轻方才提到叶寒和苏奉贤,说她不会找他算账,这就代表着叶轻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他。

既然如此,他就暂时命无忧。

想着,他终于心安了一些,质问叶轻道:“你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叶轻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毕竟这件事也着急的。

“我要皇陵里的《道元经世》。”

她此番下山就是为了这本书,这本书里记载的东西至关重要,关乎到锁魔大阵能否再度被封印。

听到叶轻所求,顾宪更加有恃无恐,也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之所以这妖女止步于皇陵,就是要因为不知道如何打开皇陵大门。所以她进京的目的也很是明显了,就是为了找到打开皇陵大门的办法,然后找到那本经书。

“叶大人,不对,现在应当叫你叶轻才对。只要你站在朕这边,一起对抗王玉,朕便帮你打开皇陵之门。”

普天之下只有天子一人能打开皇陵之门,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了,所以他就是有这个底气和叶轻谈判。

叶轻看着顾宪慢慢直的腰杆,全神贯注于他的内心。

“皇陵门上的锁只有天子精血能打开,王玉就算是皇子,可他是个太监,就永远接受不了天子精血。”

叶轻皱眉,问道:“天子精血?”

她怎么不知道凡人之间还有传递精血这种法术了。

精血为人气根本,若是没了精血,大半元气也会被抽空,那么这个天子精血难不成也和这个道理相仿?

难怪先帝死后,庆丰帝立即上位,合着这个天子精血代代相传?

咦,好恶心。

叶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预想到如果顾珏知道接受皇位需要别人的心头血,还是重复使用的,肯定说什么都不接受。

顾宪冷笑着看向叶轻,利道:“朕可以封你为国师,只要扳倒王玉,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可以打开皇陵,皇陵里的无尽财富你可以拿,那本经书你也可以拿去,这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叶轻呵笑了一声,看向皇上不怀好意地向他透露了一个真相:“皇上你错了,顾珏不是太监。”

说罢,她转要走,临走前顺走了桌上的一串荔枝,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御书房。

德胜公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这是怎么了!裕王和叶大人竟然……

“皇上。”德胜公公为难地看向皇上,现在该怎么办啊!

因为皇上和裕王闹僵,德明公公近也不来御前伺候了,就留他一人这心七上八下的,迟早有一天被吓死。

顾宪忽然觉得体有些无力,向后倒去,好在德胜公公及时扶住,但他还是向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到了地上,开始喃喃自语。

“他的权利是朕亲手给的,现在又将所有东西都会,他定是不高兴。他若有野心要这皇位,那朕……岂不是绊脚石?”

顾宪到现在还坚信王玉对皇位有意,本来他觉得王玉是太监,便没了登基的希望,可是现在他不但是正常之,还极有手段,而他更是惹怒了王玉。

想着,顾宪突然紧紧抓住德胜公公的袖子,哆哆嗦嗦地说道:“去!快去把国库里的珠宝金银给裕王府送去,一定要挑好的!”

他可以妥协,给王玉皇位,但前提必须是他得在皇位上寿终正寝,他不甘心看着自己辛苦得来的位置被抢走!

叶轻一进王府就看到等候着她的顾珏,不由自主的微笑着。

顾珏见小道长手里提着书箱,上前接过,问道:“不打算当值了?”

叶轻颔首,“与皇上说了,我若还在宫中当值,他一定会更早驾崩。”

随后,她将方才的所有事一并告诉了顾珏。

今所言,他们早就商量过了,互相交了个底,他俩这也算都不用入宫办公了。

第272章 长脾气了

两人都在计划着过段时间出去玩一圈,去看看杜蘅和陈氏夫妇也好。这头还没计划好,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主子,宫里来人了。”王诩站在门外知会道。

叶轻注意到边的顾珏脸色瞬间沉,看起来很是不好,便轻声问道:“不如我去看看?”

顾珏摇了摇头,从容起,慢悠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走吧,一起去看看。”

德胜公公亲自带着五箱大礼前来,见裕王和叶大人前来,立即命人把箱子打开。

叶轻看着这五大箱的金银珠宝,心中感叹道:嚯!皇上这是要下血本了!

但顾珏却是眼不斜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德胜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见裕王这满不在意的眼神,德胜公公就觉得慎得慌,犹豫了许久说道:“回裕王下,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算是前段时间怠慢裕王下您的赔礼。”

顾珏冷眼看了五个箱子一眼,一甩手,箱子的盖子齐齐盖下。而后他转往府内走去,留下一句:“本尊不想要。”

用这些东西就想讨好他,想都别想。

德胜公公马上就想跟上前,却被王府里的侍卫拦住,他便大声喊道:“裕王下,明还请上朝,皇上有要事要议。”

还好皇上已经预计到裕王爷也不会接受这些东西,又准备了另一计划,也不知裕王爷会不会答应。

顾珏顿住脚步,侧目看向德胜公公,漠然道:“本尊在朝中可是没了官职,上朝似乎不妥帖。”

德胜公公立即说道:“王爷这是哪里的话,您有王位在,又与皇上有着……关系,您上朝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现在也是知晓裕王份之人了,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皇帝,自然是要好好近乎的。

顾珏转看向德胜公公,要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时,便听到边的小道长说道:“不是什么危险之事,皇上当是要走怀柔政策了。”

现在知道顾珏的份,想要保住自己的命,皇上不可能在没有底牌的况下招惹顾珏。

顾珏闻言,定睛看德胜公公,微思片刻,回道:“那便有劳公公通报,本尊明会进宫的。”

说罢,他便带着小道长回了后院。

王诩拦在德胜公公面前,不然他往前一步,现下主子走了,这些人就不必留在府中了。

“德胜公公,请吧!”王诩说着,抬手作了手势,示意德胜公公立即离开。

德胜公公看着眼前的王诩,曾几何时,他也是看不起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的,但现在看来,王诩竟是会看人的,他不得不暂时低头。

反正现在事已经通知到了,他的任务也做完了,走就走。

“东西带上,撤!”

王诩看着德胜公公临走前还要把金银珠宝一并扛回去,都不跟他客客,可见宫里头那人是真生气了。

当夜里,所有大臣都收到了明早朝的消息,很是纳闷,皇上不是正逃避这些事儿,躲着不早朝吗?难不成是想到办法了?

怀揣着这个想法,大臣们早早地便在奉天等着,见门开启,便陆陆续续地进门候着。

顾宪今上朝比之前要更早一些,急匆匆地从寝赶来,受着文武百官朝拜,却并未在意,目光却一直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看样子是在找人一般。

德胜公公亦是在找裕王,可找遍了大,也没看到裕王下的影。

“你确定昨他说回来?”顾宪低声询问道。

德胜公公也有些着急了,王爷说回来的,难不成在耍他?

“是啊,裕王下说了,他回来的!老奴也不知……”

“裕王下到!”

正当两人着急时,顾珏终于出现。

只不过今的排场与之前大不相同,今天没有软轿相送,亦没有诸多内侍相随。他孤一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门外,孑然一走进了大。

他缓步走到前便停下,没有走到皇上又给他准备的御座。

顾宪见他就这么站着,忽而觉得自己和王玉之间无比生疏。

“朕今召集所有大臣,只为一件事。”顾宪说着,看向人前的王玉,表明:“从今起,朕归还裕王所有权利,望裕王铭记圣恩,造福百姓!”

顾珏冷静听完,缓缓抬头看向皇上,漠然说道:“皇上金口玉言,都收回去了,还是别还了。”

当他是什么?让他别管,他要双手奉上,现在知道自己管不了,又要他接下这烂摊子,真是好没道理。

他也知道,皇上这么做是想讨好他,想让他放出一条生路,或者说,想让他等他驾崩之后再继位。

可是他做这么多,皇上还是觉得他想要这些权利,果然,皇上最看重的,只有这些了。

顾珏和顾宪之间推搡博弈,却在大臣眼中变成了不识好歹,指着他便骂道:“为人臣,就当虚心接受,皇上委派你做事是看得起你,若不是皇上提携,你还只是个打扫宫的小太监!”

“就是,也就是有了些小成绩罢了,被皇上责骂两句还有脾气了!”

“如今百姓于水火,裕王下若是能不计前嫌,救救百姓们也好啊!”

顾珏听着背后的骂声中,也就几个人的话稍微好听些,其中不乏钦天监监正。

若不是看在小道长的面子上,估计这些大臣也会倒戈。

“呵。”

顾珏一声笑声,使得朝中大臣马上住了嘴,警惕地看着前的王玉。

“反正本尊在各位大臣心中就是这么个不堪的人,无所谓如何挽回了。本尊说了,不管。”

说罢,他甩袖便往外走。

“慢着!”顾宪咬牙看着这些大臣,事不做,还尽给他添堵。

顾宪指着方才说话最大声的几人命令道:“来人!将他们几人押入天牢!”

被扣押的大臣们一脸的不敢置信,纷纷质问道:“这是为什么?臣没说错啊!”

德胜公公站在一旁不听打手势,示意各位大臣可千万别再说了,可是大臣们好似没看到一般叫苦不迭。

第273章 偷偷唠嗑

顾宪黑脸蹬了德胜一眼,而后看向那些个不会说话的大臣,厉声道:“他是裕王!你们是臣子,以下犯上,当罚!”

大臣们听到皇上这话全部愣住了,一时间都没明白皇上这是唱的哪儿出?

皇上这些子不是还在和裕王对峙吗?怎么今一看,又成了以前的讨好模样。

顾宪看着这些大臣更是恨铁不成钢,若是他们能出点力,整治整治当前的局面,他也不用这么费力讨好王玉。

顾珏淡漠地看了一眼被擒住的几位大臣,讥讽道:“皇上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已经是闲云野鹤一枚了,还得树敌。”

说罢,他甩了甩衣袖,踏出了奉天的门槛。

顾宪看着王玉离开的背影,一拳砸在了案上,没再搭理堂下大臣。

卫军纳闷地看着皇上,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押着的大人,他到底是抓还是不抓啊!

顾珏悠悠坐着回王府的马车,他就是要等到皇上没了再和他周旋的耐心,届时他再和皇上提条件。

他只要他的皇子份,告诉所有人他本名顾珏,并非王玉,只要皇上昭告所有人这件事,他会无条件上交自己手中所有权利,并且替皇上管理好所有商铺和军队。

可是到现在,皇上依旧只称他“王玉”。

自那早朝后,确实有几名官员入狱了,其他人也深知不能再招惹王玉,毕竟皇上都低头了。

可是打那之后,王玉就再也没有上过早朝,就连入宫都没再有。有人去钦天监想找叶轻舟问问,却没想到打听到连这个裕王妃也是多没来当值了。

“这就奇了怪了,我怎么有点看不懂现在这局面了?”沈监副送走一波又一波来问话的,心疲惫地坐在了齐大人边上。

齐子真闻言,目光缓缓移向空了多的监副之位。

那叶大人从御书房回来,便默不作声地将他的所有东西收走了,而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原以为是叶大人惹怒了皇上,糟了贬谪,可等了这么多天也没等到上头有旨意表示叶大人被罢官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皇上终于想明白了,不再威胁裕王,又或许,皇上想再些裕王的话?”齐子真不怎么想揣摩这些大人物的意愿,他只要安安分分地看顾好钦天监就足够了。

沈监副总觉得齐大人不对劲,小跑出门看了看门外没人,赶忙将门关上,又利索地跑了回来,偷偷问道:“齐大人这是怎么了,往你也是不喜那宦官之人的,怎么感觉你有些变了?”

这种感觉都持续好久了,要说是因为叶监副嫁作王玉为妃,所以作为同僚照顾照顾也就算是说得过去。

但近,官员们私底下闲话王玉,齐大人也不参加了。之前百官呵斥王玉的时候,齐大人说的话也耐人寻味的。

“那是你看错了。”齐子真眼神微有些慌张,没敢看沈监副的眼睛,继续低头看着公文。

沈监副一脸“我早已看透”的表,拽了拽齐大人的衣袖,“你放心,我都关好门了,不会有人知道。”

齐子真放下手里的公文,在沈监副的手上拍了一巴掌,抽走自己的袖子,没理会他。

沈监副笑了笑,靠在了椅子上,看着齐大人说道:“齐大人这是觉得朝中由王玉治理其实也不错,对吧!”

说完,见齐大人还是不理自己,沈监副搬着凳子往齐大人边挪了挪,低声道:“我早就觉得那王玉有本事,奈何他的……嗯哼,他若是安心做臣子,其实也不错啊!”

齐子真是真没想到沈监副居然也是看好裕王的,平里沈监副从不站队,还以为他也是无心争斗之人。

“裕王……好的。”齐子真没透露太多,但是现在这局面,裕王是唯一能拯救百姓的人了。

沈监副眼睛一亮,知道齐大人也是看好裕王的,那就更有话说了。

“这件事我憋了好久,终于能和人聊聊了。”沈监副兴奋的搓了搓手,把自己无意间看到的事说个出来,“齐大人可记得净大检那会,五皇子恰好娶妃,在宫外辟了新府?”

齐子真点了点头,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五皇子出宫乔迁的子是钦天监挑的,当时贵妃定下子时,净大检还未提前。结果五皇子出宫之与净大检撞了,贵妃娘娘还因此来钦天监大骂了一场。

五皇子也是倒霉之人,一直都是皇上最不看重的皇子,现在好不容易成年出宫,竟然也没挑好子。

他记得负责与礼部对接,一同送五皇子出宫的人就是沈监副,难不成……

“后宫之事,你不该看也不该听!”齐子真严肃叮嘱道。

朝廷男子的明争暗斗虽然厉害,但怎么也敌不过后宫妃子的口腹蜜剑,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是莫要和后妃牵扯上关系。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早就和别人说了去,要不是看在咱俩共事这么多年了,这件事定是要烂在自己肚子里的。”沈监副给了齐大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大家都是公里行走的,哪儿还不知道这些生存道义。

齐子真见沈监副也是明白人,便没再多言,“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能让沈监副这么个大嘴巴都不敢到处说的事,到底多神秘。

沈监副耳语道:“那虽然说是和礼部侍郎一块儿送人出去,但五皇子又推脱排场太大,他不习惯,便将我们打发走了。”

“我都打算回钦天监了,结果就看到裕王出现在后宫,还进了皇后的宫中。”沈监副越说越小声,生怕有人听了去。

他知道裕王武功深不可测,当时还特意离得很远,就见裕王在康宁宫待些时间才出来,看样子有些气愤。最让他奇怪的是,皇后好似想挽留裕王一般追了出来,可把他看晕了。

齐子真皱眉,再次叮嘱沈监副:“此事不能再让第三人知晓了!”

“哪儿能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还要命的,哪儿敢到处说。

一个裕王,一个皇后,他哪一个都惹不起。

第274章 中断联系

齐子真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见沈监副都对他说了事儿,他也不避讳了。

“家父原是钦天监监正,后来他担心后继无人,才举荐我入朝,他一直到庆丰九年才觉得告老还乡。”

“家父说,皇上刚继位当年,皇后与良妃同时生产,当夜的星象很是奇怪。天上两颗星初时极亮,后来暗了一颗,另一个微微泛着紫光。”

“两颗星?莫非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沈监副低声问道,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而且此事是宫中秘辛,明面上没人敢提。

齐子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家父猜测其中一位皇子可能是未来的东宫之主。可是眨眼间星象大变,原本亮的那个星辰骤然暗下,而暗淡的那个星星越来越亮,一片乌云飘过后,天上只剩下一颗星,那个是紫薇帝星。”

齐子真也不知道这颗紫薇帝星到底是暗下的那颗星重新燃起,还是后来居上的星登上帝位,亦或者它们两颗都泯灭,出现了新的帝星。

但他一直有一个疑惑,当年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真的如传闻一般全夭折了吗?

“太子的生平的确如天上星象一般,骤然消逝。但你不觉得,裕王越来越像那另一个星了吗?”齐子真当初有这个猜测时,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沈监副亦是发愣,“这么一说,裕王和皇上皇后确实有几分相似,可皇后之子不是……害死了吗?”

话声末尾,他特意小声了些。

齐子真继续给出了自己的猜想,“倘若皇后和良妃的孩子被交换了呢?”

沈监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咽了口水,伸手擦去了额头的冷汗。

如果按齐大人这话顺下去想,皇上重用裕王,却有忌惮裕王似乎说的通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猜了,我怕会不小心说漏嘴!”沈监副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多想。

哎呀妈呀,后宫太可怕了!

可是沈监副还是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或许,裕王真是那颗紫薇帝星!

能力是有能力,就是吧……未来皇子恐怕……

想着,沈监副忍不住叹了一声,打开大门,回到自己位子上继续做事去了。

谁也没想到,小小钦天监的内务处内,方才讨论的全部都是事实。

或许期年之后,两人会很感谢今这番议论。

裕王府内的两人要么整吃吃喝喝,实在无聊了,就闷在书房里看上一天的书。

要是觉得缺了点乐趣,便会合伙拆了裕王府。

以上,均为裕王府其他人所见,毕竟主子和道长打架,他们凑不近。

东方琉站在院外,听着院里传出碎东西的声音,大致猜到里头两个小王八蛋又打碎了什么。

算到最后,他也逐渐崩溃,“我要拆了他俩!”

要不是东方珩及时拦着,恐怕三个人一起打架,真要把裕王府全拆了。

王诩急匆匆地赶来,见所有人都围在院外,赶忙说道:“散了吧,这都第几回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遣散了所有人,凑了上前敲门道:“道长!林大人找您!”

叶轻召了一堆兵鬼将和顾珏打得正是火,听到王诩大监的声音,有些疑惑:“林大人?哪位?”

说罢,她立即躲开顾珏的袭击,召来土墙格挡。

王诩怕里头听不清,便大声回应道:“回道长,是您的朋友,林询大人!”

“吼那么大声干嘛。”叶轻从院中一跃而出,落在了王诩附近。

她对着里头的顾珏喊了声:“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回来再一决胜负!”

说罢,她撇下王诩,直接飞到王府大门,见果然是林公子,只不过他看起来略有些焦急。

“林公子?”

林十七温声转头看向喊话人,刚刚传话的人不是说道长在府里吗?怎么又到了外头?

不管这些了,他还有要紧事。

“玄清道长!我来是想问无患和你联系过吗?”

叶轻摇了摇头,她给无患的传讯符没有回音,也未曾见他传信回来。

林十七这下更着急了,“在下过几便辞官回荆州去了,无患太久没和在下联系,在下实在担心。”

在国子监办事这段子,他在积极改进国子监的制度,也做了几位皇子的老师,可是和无患比起来,他更担心无患。

毕竟无患离开前那样子,他已经记挂好几天了,这才没忍住找来裕王府。

“而且而且!”林十七脸上的愁苦更深,又道,“杭州老家也很久没有和我联系了,这件事太不对劲了!”

被林十七这么一说,叶轻也觉得有问题,无患回云山,她递了一封信回去,询问云梦泽是否安好的信,她也递了一封,都过去两个月了,一封回信她都没收到。

她一直以为是锁魔阵又出了问题,所以他们暂时没回信。

现在看来,不止是云梦泽有变。

叶轻从腰包里拿出一块桃木木牌递给林十七,嘱托道:“若是见了无患,转告他若是有空帮忙去云梦泽看看,云梦泽也和望月楼一样,很久没消息了。”

这木牌是进入云梦泽结界的钥匙,而且材质是桃木,应当能替他赶走一部分的鬼怪。

林十七心惊,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接过木牌立即点头。

叶轻还是担心林十七的安全,转头喊来两名暗卫,“你们护送林公子到荆州。”

暗卫听命,颔首应声:“是!”

林十七知道玄清道长的担心,有人护送也是好事,他没理由拒绝。

叶轻还是放心不下,在腰包里翻找了好一阵,找到一些能用的交给林十七。

“这一些都是有攻击的,遇到紧急况,丢出去即可。”叶轻说着,给了林十七一叠符纸,又拿出另一叠符纸给他,“这一叠是保命的,隐符、闭气符、传送符,我就剩这些了。”

林十七看着手里满满当当的符咒,知道道长是好心,他收下了保命用的,将另一叠还给道长,“道长别忘了,我林兰再怎么说,也是望月楼少主!”

第275章 云山变故

叶轻自林十七走后,便试图用符咒传信,奈何云梦泽把结界修的太牢固,她根本无法把信送进去。

她又尝试把信送去云居寺,但没得到任何人接受,正是纳了闷。

忽而叶轻感觉一阵闷,打开罗盘掐指算,不敢置信地跳下了,跑出院子看天象。

“荧惑守心,真的来了。”

顾珏见小道长半夜不睡觉,也跟了出来,听到了她的话。

“皇上他……”

顾珏说着顿住了,抿了抿唇,没说下去,皇上毕竟是他的生父,正要看着他死,他似乎做不到。

叶轻闻声转头看向顾珏,刹那间预感到了异样,立即喊来文晏。

“道长吩咐!”文晏立即出现在门口,没有踏进。

叶轻面露疑虑地说道:“你去打听打听,京都近来是否来了奇怪的人。”

“是!”文晏领命后立即退下。

顾珏缓步上前,将手里的披风搭在了小道长肩上,低头为她系好带子,问道:“有变?”

叶轻颔首,将自己的疑虑,以及林十七说的事告知顾珏:“荆州云居寺、云梦泽,江南望月楼,似乎都出事了,我怀疑下一个出事的,是京师。”

这件事太巧了,偏偏三家同时出了事,若是行事之人意图毁坏封印,那御花园地里的封印,便也是那人的目标。

顾珏微思,朝着暗处招了招手,说道:“所有暗卫出动,紧盯京师各处,发现异动立即来报。”

“是!”

叶轻听着暗卫远去,紧接着,各处暗卫也紧随其后,但还是留了一部分护着王府。

“回去吧,现在深更半夜,文晏带回消息不会这么快。”顾珏说着,替小道长拢了拢披风,深夜风寒,在外面等着不知道要等多久。

叶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遂回了屋,但一夜未眠。

她听到府门推开的声音,文晏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便立即起穿衣。

“怎么样?”叶轻走出院子,迎上赶回来的文晏问道。

文晏将打听到的事说出:“皇上昨引见了一位云游高人。小的打听过了,那位高人是道录司举荐的,说是近在江南一带有名的方士。”

江南?

叶轻不由得多想了一些,又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文晏回道:“宫内,皇上与之彻夜长谈。”

叶轻眉头一皱,嘀咕道:“早知道就不和皇上那么早摊牌了,现在想进宫都没法子。”

顾珏手中握着内监传回的消息走来,见文晏已经在汇报,便上前说道:“道长不用进宫了,皇上有意要藏起那人,内监去探查时,那人不在皇上宫中。”

文晏打听到这件事,还没赶回来就已经飞鸽传书回来了,他今在书房时便收到消息,也知会内监去皇上宫中探查一番,却什么都没查到。

叶轻注意到另一件事,“也就是说,皇上带了别人进宫,瞒住了内监眼线?”

所以这件事顾珏之前并不知晓。

顾珏点了点头,但他很确定,内监遍布宫中各个角落,不可能放一个大活人进宫。

“或许,是那个方士有本事瞒过所有内监。”叶轻说着看向了顾珏,两人对视着,都发现了不寻常。

林十七一路快马加鞭赶到荆州,却发现往里人声鼎沸的荆州城变得很是萧条。

“你们不用跟着了,这地儿我比你们熟。”林十七想打发一路护送的两位护卫,接下来的路,他们跟着不合适。

暗卫颔首,毕竟道长说了,护送到荆州即可,便骑马转入胡同口,离开了林十七的视线。

林十七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见往满座的客栈也是无人,便招呼瞌睡的小二打听。

“小哥,在下听闻荆州向来闹,这才来此处游玩一番,怎么今瞧着,城中无人了?”

小二提起这件事就唉声叹气,“这位公子有所不知,云山出事了!所以那些待在荆州城等着上山拜访的侠客们全都跑了,您看看现在的荆州城,就剩生根的老百姓了。”

林十七一听立即站起,冲向小二再次确认:“你确定?云山真的出事了?”

小二被他这么一吓,瞌睡虫都没了,惊恐地看着刚才还坐在椅子上,哧溜一下就到他面前的大侠,叫苦不迭道:“小的哪儿来的胆子敢骗您啊!就那云居寺,听前几从山上逃下来的大侠说,寺庙里没活人了,全死透了……”

“无患!”林十七呼吸一顿,心跳漏了一拍,二话不说的丢给小二一锭银子,立即转跑出了客栈,不顾马匹,直接飞前往云山。

“无患你不能有事!”

云山结界,任何人不得使用内力,林十七一直欠锻炼,还是咬牙爬上了云居寺,推开大门,却愣在了原地。

云居寺的正院干干净净,正如小二说的,一个人也没看见。

林十七心跳加快,生怕无患也出事了,却依稀听到有人诵经,连忙寻声赶去。

只见无患一人跪在大佛前诵经,周围更是没看见其他人。

看见无患没事,林十七终于松了一口气,脚步无力地走向无患。

他心里预感很不好,压抑着声音试探道:“无患,云居寺是不是出事了?”

见无患没反应,林十七又问道:“无患,其他……其他僧人呢?”

林十七红着眼问道,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堵着。

云居寺的其他僧人虽然与他相处不多,但他每次来寻无患,他们都是友好招待。

明明是普济天下的佛门,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可是无患依旧没有理会林十七,继续诵经。

林十七总觉得这段经文不对劲,仔细一听,心中大惊。

无患念的,是他常常普济其他亡魂时所念的《无量寿经》。

林十七立即意会了这里发生的事,无患越是不理他,他越是心慌,“无患,你没事吧!”

他蹲在无患面前,见他并非盘腿坐着,而是实实在在地跪在佛前,可见无患心里有多自责。

“无患,你别吓我!你看看我,我是十七,我来了!”

林十七得知这件事时,双手都在颤抖,更何况是无患。

第276章 无量寿经

“佛说经已,弥勒菩萨,及十方来诸菩萨众,长老阿难,诸大声闻,一切大众,靡不欢喜……”

声停,无患缓缓睁开眼,见面前之人是林十七,再度开口说话,声音却是沙哑:“十七……”

他还未说完,眼前一暗,头重脚轻地栽倒。

好在林十七立即接住,没让无患受伤。

林十七一直照料着无患,在云居寺里环绕了两圈,寺里果真一个人都没了。

他翻了云居寺的厨房,煮了些吃的端回无患的禅房,现在他醒来不至于饿肚子。

这才刚进门,就见无患已经醒过来,在上坐着了。

“醒了?”林十七把吃食放在桌上,立即走到无患边。

虽然他不会看病,但搭无患的脉,已经是平和之状,看来体是无恙的。

林十七没马上就问云居寺的事,只是说道:“你看起来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就要去端饭菜。

却听到后的无患说道:“我赶回来的时候,全寺上下两百六十八人,只有我……只有在外的我活着。”

如果他没有在京师耽搁那么久,早些回来,会不会能挽救什么?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他觉得自己就是云居寺的罪人,他愧对了所有人。

即使念了两百六十七遍《无量寿经》,他也无法赎罪。

林十七知道,这是无患的家事,他再怎么劝,都是无法感同受的。

他便转言问道:“知道此事是何缘由吗?”

无患紧抿着唇,闷了好一阵才说道:“虽不是亲眼所见,但金大佛上的封印被人打开了。”

云居寺的僧人尸体几乎都在门口至佛堂的路上,当是为了拦住来人而牺牲的。

林十七闻言惊讶,“佛封印,那不是……”

无患点了点头,低声叹道:“此事若不是巧合,其他封印恐怕也有危险。”

林十七有些害怕,云居寺的封印被解,望月楼许久没和他联系,难道望月楼也出事了?爹娘不会也……

无患注意到林十七的变化,猜测道:“望月楼怎么了?”

林十七低头闷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家里人很久没与我联系,我有些担心。”

无患立即遣林十七启程,“回去看看吧,出来大半年,再怎么说也该回去报平安了。”

林十七还有些犹豫,“那你呢?”

现在无患的状态很差,他要是走了,无患怎么办?

无患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我去云梦泽看看,只怕锁魔阵里的东西出来了。”

令他疑惑的是,云山出了这么大的事,云梦泽为何不知?难道云梦泽也没过?

见林十七还在纠结,无患便又道:“我不会寻短见的,不报仇,我不甘心。”

他终究做不到大度于世,他是人,他有牵挂,与他相伴这么多年的师父和师弟们牺牲,他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十七终于颔首,还是嘱托无患:“要是真出事了,你定要联系道长,她一定有办法的!”

说着,他将玄清道长交给他的木牌交到无患手里,随后拿起自己的包袱离开了云居寺。

无患看着手里的木牌,低声长叹一声,脚步一行一顿,走向了佛堂。

沉寂了多的云居寺,被一人隐忍的哭声打破。

林十七虽然是望月楼少主,但他与宗门中其他人不同,就喜欢舞文弄墨,所以离家出走跟着无患四处游历是常有的事。

不过林十七到底是个听话的孩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写一封信寄回老家,虽然回信少有,但到底也会有几封,这都这么久了,家里一直不回信,林十七越发觉得心慌。

从荆州赶到杭州,林十七快马加鞭跑了十,一刻也没有停下休息,终于在夜里赶到。

他战战兢兢地推开望月楼的大门,只见望月楼和云居寺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爹!娘!”林十七疯狂在家里寻找,但望月楼里真的没人。

他屋里的跌坐在地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痛哭道:“爹!娘!孩儿对不起你!都怪孩儿不着家,没见着你们最后一面!爹啊,娘啊”

“少爷?”

林家在望月楼留了眼线,听闻大晚上有人偷摸进来,还趴在地上哭,走近一瞧,居然是少爷。

林十七一把鼻涕一把泪,抬头看向来人,见他是望月楼的弟子,立即从地上爬起问道:“只有你活着了?”

弟子连忙“呸!”了三声,“少爷别咒了!”

林十七闻言,双眼顿时发光,“其他人呢?楼主是否安好?”

弟子颔首答道:“自然安好,楼主预感到有异样,立即布阵,虽然损失了几人,但大多弟子们只是受了伤。”

林十七暗道,看来望月楼的封印也出事了。

“异样?”

弟子指了指揽月塔,说道:“两个月前,一个穿道袍之人闯了进来,在揽月塔做了个法阵,只要有人靠近,他就杀人。若是普通术士望月楼有办法对付,但这道士浑黑气,只要靠近,上便没了气力,好像连魂都要被吸走了似的。”

他们无法靠近,所以楼主只能让所有人先撤出望月楼,从长计议。

望月楼其实主楼有五座,均是围绕着揽月塔而建,保护着揽月塔中的封印。

“好,我知道了。”林十七说罢,立即跑去揽月塔查看。

但他根本靠近不了,只能远远地看着。只见揽月塔上有一道抓痕,痕迹上散发着黑气,云居寺的那尊大佛上也有同样的痕迹。

林十七惴惴不安地再次找到了那名弟子,问道:“你确定做法之人穿道袍?记不记得是什么样式的道袍?”

弟子立即点头,这件事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人道袍素白,但领口和袖口均是云水纹。”

素白云水纹袍,那是云梦泽的标志。

“不好!”林十七暗道一声,若是云梦泽里有内鬼,其他人岂不是很危险?

他嘱托弟子道:“替我向我爹娘带句好。在此事没有结束之前,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不敢休息,立即跑出望月楼,朝荆州城赶回。

第277章 黑气实体

可惜道长只给他传送符,没给他传音符,不然他也不用跑这么大老远了。

而这张传送符的距离有限,还是留着以防万一用比较好。

留在荆州的无患在云居寺的各处坐了许久,见往的朋友都不在了,沉声一叹,带上云梦泽的通关木牌离开了云居寺。

从云居寺大门拐出,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云梦泽的地界,但现在看到的云梦泽结界与往大不相同。

无患伸手触碰结界上隐隐约约的黑烟,那些黑烟像是感受到无患上的佛光,立即散开。

借用玄清的木牌,无患这才进入云梦泽的结界,可他刚踏进云梦泽的地界立即被上一个束缚陷阱,他闪躲过,而后又着了其他陷阱的道,解开略有些费力,便老实待在原地等着前来查看的弟子来救他。

没过多久,云联便带着一批弟子下山前来查看,见陷阱抓住的是无患,有些诧异,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地前来解开陷阱。

“无患小师父,你怎么来了?”云联上前问候道。无患之前来云梦泽几乎都是来找玄清的,但玄清已经下山这件事无患也不是不知道,那他找来所为何事?

无患将手里的木牌递给云联,郁闷道:“贫僧以为玄清给的这牌子可以在结界内畅通无阻,便没有提前知会就来了。”

云联接过牌子,确定就是玄清师叔的,心中预感不好,便问道:“可是小师叔遭遇险境了?”

无患摇了摇头,目光注意到云梦泽看起来虽然没有异样,但如今明明是大白天,但云梦泽结界境内却犹如夜幕将临一般昏沉。

“云居寺的结界被毁,望月楼似乎也出了事,贫僧是玄清前来确定云梦泽是否安好。”

听到云居寺出事,在场的云梦泽所有人都很是吃惊,云居寺就在他们旁边,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听到。

云联眼神一暗,转移话题道:“小师父先进道观坐坐吧!”

无患注意到云联的变化,跟着一行人上了山,又见云联故意支开其他弟子,便知道他应当是有话要说的。

“云居寺出事,小道也很是悲痛。但还请无患小师父相信,云梦泽不是故意袖手旁观的。”云联说着,沉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他一直没敢和道观里的其他弟子说,就是怕弟子们会多想。

无患素来清楚云梦泽的门规,也清楚他们的为人,大部分还是心肠的,定是不会置之不理,他前来也是想知道原因。

“贫僧想问为何,云梦泽看起来像是消息闭塞了一般,结界外的那层黑烟又是怎么回事?”

云联闻声又是一叹:“是了,瞒得了道观里的弟子,瞒不了从外头进来的人。小师父随我来!”

说着,云联打开房门,将无患领上后山的锁魔阵。此时的锁魔阵中,掌门与副掌门正在极力修补法阵。

无患在来云梦泽前便来查看过,阵中除了比之前多了一团黑烟外,似乎并没有异常。

云联指了指阵中的黑烟说道:“自从这团黑烟出现,云梦泽的结界外便也出现了黑气,它似乎有意要溶解云梦泽之前的防护结界,我们迫不得已才将结界加厚,但是这些黑气除了遮挡阳光,更是阻止一切外来信息进入,我们待在云梦泽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又无法对外请求支援。”

无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将方才结界外的事告知云联,“贫僧触碰那些黑烟,想来它们是怕佛光的。”

云联刚想说催动云居寺大佛说不定能平定这些黑气,但想到无患方才说了,云居寺封印被毁,大佛只怕……

“自从这团黑气出现,锁魔阵便没有消停过,似乎随时都要破阵而出,掌门更是发现,阵内的东西似乎在借着黑烟的扩散离开锁魔阵。”

无患盯着黑气,眉头缓缓皱起,这些东西一旦产生,就代表着阵内的东西正在实体化,待他凝聚足够的力量,离开这个锢阵法便不是难事了。

华阳依稀听到阵边有人说话,转头看向来人,见是无患回来了,便分心道:“无患师侄?”

无患立即拜会华阳掌门,说明自己的来意。

却见华阳的脸色更是不好看,怅然道:“看来阵里这家伙开始动作了!”

云阳闻声也睁开眼,忿忿道:“一旦让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无患亦是知晓,上前问道:“晚辈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现下的云居寺他不想回去了,若没有替其他人报仇,他无颜面对所有人。

华阳凝神想了想说道:“劳烦师侄再去催一催玄清,一定要拿到《道元经世》,越快越好!”

现在玄清不在观里,云玄和云讯前去找风致和丘垣了,仅靠观中的弟子和他们两人,恐怕撑不了多久。

无患立即受命,与云联一同下了山。

云联见他双眼微红,看起来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的模样,便提议道:“小师父不妨休息一晚,明一早再启程?”

无患摇了摇头,他睡不着,只要一闭眼,昔的云居寺便会浮现在眼前,他怕自己沉沦在梦境再不愿出来。

“贫僧还要劳烦道长一件事。”

云联立即道:“小师父请讲!”

“望月楼林询可能会回来寻贫僧,届时还烦请道长将人看住,现在外面并不安全,他待在云居寺,贫僧会放心一些。”他相信不论望月楼时候安好,十七都会回来找他。

云联是知晓林少主的,也知道无患小师父与林少主是多年的好友,意会地颔首说道:“贫道定会看顾好林少主,望小师父一路平安。”

无患点了点头,转走出了结界。

如今天色已晚,但无患没有停歇,趁夜下了山,连夜出了城。但还未进入下一座城池,他便顿住了脚步。

果然在第三,林十七急匆匆地往北走,半路被无患拦住了。

“我就知道云联道长拦不住你。”无患说话是带着浓浓的无奈,他担心十七,十七同样也关心着他,这样他们只会更危险。

第278章 满盘受敌

林十七挠了挠头,他在结界外喊话半天,进不去,好不容易见着有个人出来,他开口便要他进去先待着。

他这么聪明机智,哪儿能就这么被诓了,当即便问了无患的下落,所知听到无患不放心他,要他在云梦泽将养着的消息。

“无患,你先别急着生气,先听我说完!”林十七便将望月楼的揽月塔也出事的消息说了,还说了云梦泽似乎有内鬼的事。

就是怕云梦泽里有内鬼,所以他才不敢多待着。

无患低眉思虑许久,还是决定让林十七回云梦泽,“这是进入云梦泽的木牌,其他人可以不信,云联道长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说着,他又将玄清给他的传音符交给了林十七,并告知如何使用,“云梦泽境内应当是无法使用了,要用它你便下山再用,城内有守卫和九千岁的眼线,也算安全。一定要记得,云梦泽有事立即传信给玄清道长。”

他本该用传音符交代玄清早寻找《道元经世》之事,但想到荆州到京师路途遥远,要是十七再想传信,再跑一趟太过费神。

玄清的传音符与他人不同,要更快更隐秘一些,云梦泽的其他人当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才想着自己跑一趟,给十七留个保障。

无患又想起云梦泽结界外的黑烟怕佛光之时,便低头解掉上的袈裟,认真叠好,郑重地交给林十七,“带着它,山里的东西便不敢近你的。”

林十七摆手拒绝,无患已经失去够多了,他不能再把无患的袈裟也拿走了。

“危机在前,已没有这么多顾虑了,云居寺之责便是天下苍生,无患亦然。”说罢,无患拉过林十七的手,将袈裟放在了他的手中,转牵马离去。

看着手里的袈裟,林十七脸上的愁绪更深,但他明白无患的意思,只能高声对着离去地背影喊道:“你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平安回来!”

无患连夜奔赴京师,将至城门时体已经接近虚脱,几近是靠马驮进的城门。

这一路他换了五匹马,自己却没休息过,终于到达京都。

京中暗卫见道长的那个和尚好友出现,立即回裕王府通报。

叶轻立即命人将无患带回来,却没想到再见无患时,他成了这般模样。

“文晏,准备一间客房,上一壶水,再煮些清粥。”叶轻吩咐完,便带着无患赶紧去客房躺下。

见小道长亲自为无患抓药煎药,送水又喂粥的,顾珏略有吃味,但并未多说什么。

无患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醒来也是挣扎着睁眼,看样子是不敢多睡的。

“玄清。”无患想要下,但自己的腿脚发软,只能吃力地从外头喊道。

叶轻闻声赶来,见无患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休息都不休息的回来。”

无患指了指桌上的水杯,叶轻立即会意,倒了一杯水给他。两杯清水下肚,无患稍稍有了些力气,说道:“云居寺……云居寺的封印被解,全寺所有人被害,无一活口。”

叶轻不敢置信地看着无患,提着水壶的手有些无力,只能将水壶放回了桌上,沉声一叹。

无患没想继续和玄清说云居寺的事,他转言说道:“望月楼的封印也被破了,但人没大碍。十七说,破了封印的人,着你们云梦泽的道袍。”

叶轻闻声,面色陡然沉,虽不排除有人栽赃陷害,但自家人捣鬼的确也是可能的,加之之前发生的诸多事,倒真有几分出自云梦泽的手笔。

“前几宫中突然出现一个人,深得皇上欢喜,我总觉得不对劲。”叶轻苦恼道,她和顾珏这几尝试了很多方法想要探查那个“云游高人”,但都是一无所获。

无患也知道宫中有封印之事,恐怕玄清口中的那个人来者不善,便问道:“还有其他办法阻止吗?”

叶轻沉声一叹,从腰包中取出天机府、桃源谷和百刹堂的传书递给了无患。

为了镇压锁魔阵,云梦泽联合五处设置封印,云梦泽紧挨着的云居寺为一处,左有巴蜀天机府,右有姑苏望月楼,下有云南桃源谷、广海百刹堂,最后一处乃是皇宫地中的封印。

依照现在的状况可以知晓,有人知晓破解封印之法,并且正在帮助锁魔阵里的东西逃脱。

看着无患沉默,叶轻终是问出了思虑很久的话:“你还好吗?”

无患抬着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淡漠地回了句:“尚安。”

顾珏终于在小道长待在客房中两个时辰后忍不住敲响了房门,“道长,还没聊完吗?”

叶轻终于回神,打开房门见外头的辰过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无患房中待了许久。

她转头见无患还在看天,应当是不会做别的事了,便带着顾珏离开了院子,回到主院才说话。

“宫里那人应当就是冲着地封印来的,我必须要进宫一趟。”叶轻这两个时辰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在封印外放置了法阵,别人靠近她一定是知晓的。可见宫中那位应当还没找到封印所在,她必须要赶在他找到封印之前拦住。

“我跟你一起进宫。”顾珏提议道。

叶轻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一建议,“还不知宫里那人的深浅,我一个人去也好脱。”

顾珏颔首,知晓道法的厉害,便转言道:“那我便在宫外等你。”

叶轻看向顾珏,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在夜色将至时,裕王府门外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两道影子一闪而过,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马车上,叶轻偷偷将桃木剑缩小,藏在了袖中,马车一停下,她便跳下向宫门走。

宫门的守卫是认识叶轻舟的,可如今宫门已经下钥,谁都不能进入。

“大人若是有要事,明再来吧!今宫门已经下钥。”守卫说话还算客气,毕竟叶轻舟谁人不知,他可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之一了,就是不知道为何,近不怎么见叶大人。

叶轻借口道:“今钦天监临时换班,由本官当值,劳烦两位通融。”

第279章 偷入皇宫

守卫本想就这么放行的,但另一名守卫却拦住叶轻,改口道:“大人,虽是临时换班,也是会有文书的,烦请出示证明一下。”

叶轻面色一滞,借口道:“文书沈监副落在钦天监了,只传信给下官,下官无法证明。不如两位大哥先放下官进宫,下官找到文书再给两位大哥送来。”

听到叶大人的话,守卫都很为难,他们也不想得罪宫里的达官贵人,可是没有证明他们真的不能放人。

他们只能老实交代道:“上头下了严令,我们实在不敢违抗。”

叶轻知道她如果硬闯一定会拖累守门的,只能暂且退一步,“那便不为难两位了,下官再寻沈大人想想办法。”

说罢,她转离开了宫门前,藏进了王府的马车。

“没进去?”顾珏明知故问,见小道长嘀咕着什么看样子是遇到了难事。

叶轻无奈解释道:“之前剩下的朱砂和黄纸都写了符咒送给无患和林公子了,之后便受到桃源谷的传书,一时忘记了补上。”

要是她能写符文,早就直接一个遁形符进去了,那还要在门口和守卫耗着。

顾珏掀开车帘看向宫墙,问了一句:“宫中可有什么屏障?”他记得云梦泽就是一堆屏障和结界,小道长的私宅外也是重重叠叠的法阵,他们之前寻找皇陵时所住的客栈亦是被结界包围。或许修道之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叶轻方才靠近宫门的时候就感应过了,回答道:“近距离内是没有的,但隐约能感觉到宫中有他人法阵的气息。”

顾珏点了点头,随意道:“那便无碍。”

除了神鬼莫测的法术,其他事并不能难倒他。

说着,他拉着小道长走下马车,“跟我来。”

两人走到马车另一面,借着马车挡住了宫门外守卫的视线。

“内监回复,现下宫中十二时辰轮班,十步一岗,一宫道一巡逻队,直接进去很容易被发现。”顾珏盯着皇城,似乎是在掐算时间。

叶轻松了一口气,她是不是该庆幸没有用遁形符,要是没找到关键,半路上就被抓住了。

“那我要怎么进去?”叶轻也开始想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是悄无声息地进宫,并且能够维持许久,直到她找到关键所在?

顾珏微思后问道:“是不是只要找到宫里有别人的结界就能确定他大概的位置?”

叶轻立即颔首,是这个理儿没错。

顾珏指了指天,说道:“我带你飞到最高,到一个别人察觉不到的高度,你能找到宫中结界吗?”

叶轻听闻后眼睛一亮,确定道:“我能。”

顾珏带着叶轻凌驾于众生之上,俯瞰整座京师。叶轻低头在皇城中寻找自己感应到的结界在何处位置,毫不避讳地告诉顾珏:“宫中的结界有两处,一个是御花园,一个是皇上的寝宫。”

看来那人应当是找到御花园地了,只是顾忌到她在御花园北面放了满地的法阵,所以还在考虑破解之事。

但皇上的寝宫为何也有结界?

顾珏下句话便回答了叶轻的疑问,“内监已经有好几没有看见皇上离开寝宫了,就连德胜也在宫外守着,不曾进入。”

叶轻凝眉设想道:“难道皇上被囚了?”

可是在她的认知中,皇上没有这么傻吧?被囚了不会喊人?德胜公公都还在门外。

除非有另一种可能。皇上动不了,甚至不能说话。而最坏的打算就是,寝宫中已经没有皇上了。

顾珏的脸色也是沉下,看起来是也想到了坏打算。

“你想去哪儿?”顾珏言简意赅道。

叶轻的目光在御花园和寝之间徘徊,终是选择了皇上的寝。

国不可一无君,皇上如此猜忌自己的皇子们,看来还没有立储的打算,要是突然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还不得乱了?

至于御花园,她设下的法阵没那么容易破解,而且她要是解开寝的结界,躲在御花园的人不会不知道,定是会来找她。

“去寝。”

顾珏目光在叶轻上稍停,随后带着她飞速下落,眨眼间来到了寝之上。

“为何不下去?”叶轻见顾珏停下,不解地问道。

顾珏示意叶轻看寝,说道:“寝被围得水泄不通,屋顶也有人埋伏,轻易下去会露出风声。”

叶轻这才注意到寝周围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难怪她现在才发现。合着皇上也没那么信任那个“云游高人”,否则也不会让这么多人护着自己的寝。

“现在怎么办。”叶轻低头在腰包里翻找,拿出几瓶药粉,目光在蒙汗药和毒药之间徘徊了一会,还是选择把毒药收起来,说道,“这是蒙汗药,要不把他们全迷晕?”

顾珏摇了摇头,再次示意小道长看底下,说道:“寝附近还有巡视,很快便会发现异常。不过再等等我们就能下去了。”

两人没等多久,一群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

叶轻惊讶地看着底下,但眼睛立即被顾珏掩了起来,耳边响起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小道长别看,你仍存道心,这些事就交由我来做便好。”

叶轻心中百感交集,又对顾珏此举的感动,亦有对无辜受累的守卫的愧疚。

她只能低声念起回度往生咒,祈祷这些人早登极乐。

“我们下去吧!”

过了一会,耳边再次响起顾珏的声音,叶轻睁眼再看,底下又站着一批守卫了,只是这些人上的气息与之前那些人完全不同,叶轻猜测,当是暗卫们处理了原先的守卫,并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两人缓缓落地,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叶轻继续多愁善感,将目光看向笼罩着寝的结界。

“确实是云梦泽的守月阵。”叶轻沉声道,心中顿时想了许多。

守月阵是云梦泽最初的守山大阵,但由于更新换代,就加强了,但这守月阵依旧是起源。所有弟子进入云梦泽初始,就是要了解云梦泽,所以守山结界也是要知晓的。

可以说云梦泽的所有人都会守月阵,但现在的守山大阵又是区区守月阵无法比拟的。

第280章 明事真理

“很难解?”顾珏见小道长看着结界发呆,便低声问道。若是不好解,他们再想其他法子。

叶轻摇了摇头,守山大阵都是她做的,破解这么一个守月阵,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她连双手结印都不用,一只手慢慢贴上结界,稍微一用力,结界便如摔碎的琉璃一般直接破碎。

叶轻心中仍留着一点期望,毕竟守月阵是入门级的法阵,可能只是外人学了去。

“你要进去吗?”叶轻问道。

顾珏静默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万事小心。”

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叶轻还是知道顾珏心里在想什么。内什么况他们都不知道,万一里面真出了什么事……

皇上虽然与顾珏不亲近,但到底是生父亲。

叶轻看了看寝,确定没有其他陷阱,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宫,一点一点向内挪去。

但偌大的寝宫连盏灯都不点,难道皇上真的不在宫中?

黑暗中,叶轻闭上眼,放大自己的五感,立即感应到上有人,马上赶了过去,却在前停下。

前还有一道结界拦着,这才是皇上无法离开榻,出了声外人也听不到的原因。

“皇上?”

叶轻只见皇上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上,而空中悬浮着一团黑,正吸取着皇上上的精气。

顾宪见有人来,如同看到希望一般向那人怕来,却见来者竟然是叶轻,顿时无力地再次倒在了上。

叶轻抬手震碎了拦在面前的结界,正想打碎空中的黑,但那黑在叶轻接近的时候就强行要吸取她上的三魂七魄,而且这个气息她最是熟悉,是锁魔阵里的家伙。

叶轻手中蓄力,伸手便要强行击退黑。但黑仿佛有了神志一般闪开了叶轻的攻击,并绕过叶轻向外逃。

担心黑会攻击外头的其他人,叶轻立即追了出去,只见那黑离开了寝立即飞上半空,遁入黑夜。

叶轻看向顾珏,叮嘱道:“你们也要小心。”

说罢,她立即回到了寝内,只见皇上现下是彻底一点精气没有,无力地躺在上。

叶轻聚力与指尖,将自己一部分的精力传送给皇上,保住他最后一口气,随后结印出一个法阵,给皇上下了一道阻隔,将他限制在阵法之内。

顾宪见叶轻看似并无恶意,心中本还留着几分怀疑,但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还活着,便有气无力地说道:“朕错了,朕听信了人谗言,他说只要抽取朕上的一点精气作为报酬就能为朕召出强大的军队。朕也是没了办法才想出这种外门邪道,朕不想死!叶卿,救救朕,朕不想死!”

叶轻看他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看样子就是缓过来了。她正想为皇上召回其他精魄时,突然感觉自己后有人。

她反手招呼后之人,一道疾风如弯刀一般挥向后之人。那人向后一翻,虽然躲过了叶轻这一击,但略显狼狈。

叶轻乘胜追击,拿出袖中的桃木剑刺向那人。在擦肩而过之间,叶轻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桃木剑划过他,在他上留下一道伤痕,伤口散发出淡淡的黑气。

顾珏听到内的动静,轻轻推开房门观察,之间内两人正在打斗,他没让小道长缠斗太久,立即加入打斗。

只见内一道清风袭来,明真忽然就被扼住咽喉,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凡人,他乃修道之人,为何会被一个卑jiàn)的凡人掣肘。

叶轻听到他的心声,讽刺道:“凡人?卑jiàn)?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明真。”

明真在自己的脸上施了法,看起来与之前是不一样的,但师叔戳穿了他,他不觉得意外,但却对她的话提出了质疑,“难道不是吗?”

“修道之人有修道之人的悟,凡人也有属于他们的坚韧。吾谓之凡人,是因为他们生来平凡,过着平凡的生活,享受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子,但他们并不卑jiàn)。”叶轻看着明真的眼中带上了慢慢的失望。

她从前是觉得凡人上多了许多修道之人没有的坏脾气,但这正是凡人独有的特点,他们又七六,会为了自己的去奋力,只是在努力的过程中,会有人走了歪路而已,但这不能决定所有凡人都是坏的。

叶轻叹了一声,再道:“我们也是人,但与凡人不同的是,我们学会了术法,这不是拿来骄傲的资本,它是保护天下、保护凡人的责任!你如此说,是因为你有了点小道行,自认为与凡人不同了,但你现在所做的事,是在糟践你自己,与那些走了歪路的凡人有何区别!”

明真听着师叔的话,气得浑颤抖,若不是被束缚着,他定是会扑上去质问:“一点小道行?师叔,我觉得我的资质不比任何人差,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个看门的!”

说着,他红着眼嘲笑了一声,眼里充满了对不公的愤懑,“看门也就罢了!明明是大师兄做错了事,凭什么罚我!只是因为我是个外门弟子,所有人都欺负我!可师叔你好好看看,我也是有能力的,我一个人就颠覆了所有宗门!是你们识人不清!”

叶轻抬手对着明真的脸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作为一个长辈,看见晚辈堕落,还执迷不悟的痛心。

她无戳穿:“如果没有锁魔阵里的魔物帮忙,你连云梦泽都出不去!”

说着,她在内画出一圈结界,拽着明真的领子就要把他丢进去。

明真还想挣扎逃离,但叶轻显然没了什么好脾气,抓着明真直接往法阵里摁,低头看着被她摁在地上的明真,叶轻紧咬着后槽牙,看着不争气地明真心里堵得慌。

“这么久了,你还没想清楚!打你是因为云梦泽有门规,你们疏于职守,不该罚?但是你好好想想,当初责罚你真的很重吗?”叶轻盯着明真的双眼反问道。

第281章 麒麟神血

叶轻说着,双手拽着明真的衣领,让他正视自己,她很是铿锵地说道:“云梦泽从来都没有内外门弟子之分,只是因为来得晚就抬不起头,那是你们心里自卑在作祟!为什么拿出一点自怨自艾的时间去努力,让自己发光发,让别人看见你?被尊重并不是全靠别人交托,更是你用自己的实力去证明的!”

说罢,她松开明真的衣服站了起来,睥睨着地上的明真,转走出了法阵,看着双眼空洞的明真说道:“我给你时间想清楚。”

她需要明真好好想清楚,锁魔阵里的魔物到底是怎么蛊惑他的,她需要知道锁魔阵魔物的真实目的,还有它到底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

叶轻看向顾珏,嘱托道:“派人看守着他,他上的法术已经被我封住了,若是有其他动作,立即捆住。”

说完,叶轻交给顾珏一根捆仙绳,便转走向上的顾宪。

顾宪见叶轻走来,方才的打斗他也是亲眼所见,现在是全然相信此人是有能耐的。

“叶卿,你能救朕对不对?救救朕!”如果可以,顾宪恨不得上去拉住叶轻。

叶轻睥睨着上的皇上,好心纠正道:“皇上您说错了,我已经不是您的臣子了。”

虽然没有明令,但她已经将所有东西搬出钦天监,已经和朝廷没关系了。再者言,和钦天监监副是叶轻舟,关她叶轻什么事?

叶轻注意到皇上的手直哆嗦,看起来应当是无意识的,看来有些中风之象了,便说道:“皇上乖乖待在法阵内,便是暂时无忧。现在能救你的唯一办法,就是除了吸走你精魂的怪物,否则皇上你这辈子剩余的时光就只能待在法阵中了。”

顾宪见有希望,连忙问道:“叶卿……不对,裕王妃,你快去破解那歹徒,你有什么需求,朕定满足你!”

叶轻的目的很明显,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要天子精血。”

顾宪顿时瞪大了眼睛,立即摇头,心头血怎取得,要真取出来了,他还有命活吗?

“除了这个要求,朕都能答应!不就是皇位吗?朕传位给顾珏,你看这样好不好?”顾宪说着,看向了不远处的王玉。

现在国内一团糟,丢给他管理一阵也是好事,待他活下来,再拿回皇位也不迟。

叶轻自然是听到了顾宪的心声,直言道:“我有办法引出心头血,不需要开膛破肚。”

顾宪噤声,想了许久还是没有答应下来。

“皇上应当明白,所谓的天子精血,不过就是开启皇陵的钥匙,除此之外并无他用。而皇陵中的其他东西,我分毫不动,我只要《道元经世》。”

听到叶轻这番话,顾宪显然有些动摇了,再问道:“就算你不要,总有人会要。”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坐在不远处旁观的顾珏听到这番话,缓缓走了过来,正色道:“你放心,凭本尊手上的财富,看不上皇陵里的破铜烂铁。还有,你的皇位,本尊也不稀罕!”

说罢,他一甩袖,转又走回方才坐的位置。

顾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然间想起那天夜里梦到的,开口喊住了顾珏:“珏儿,父皇对不起你。”

顾珏闻声,后背一僵,定在了原地,动作迟缓地转过来看向上的皇上,纵他权势滔天,繁华一生,似乎在这一刻,都能卸下。

被承认,或许在旁人眼中不算什么。就算是现在,顾珏也不能相信皇上是全心全意承认他的份,但是他从弃子一路爬上来,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念,就是这么一句话罢了。

叶轻看向顾珏,想确定他是否安好,就见他叠手对着上的皇上一拜,这是恭恭敬敬的晚辈礼。

从她认识顾珏开始,顾珏还从未给别人行过礼。可是顾珏礼毕后,转便走出了寝,连叶轻都不知道他要去何处。

叶轻低声一叹,稍等一会,转头看向皇上,问道:“皇上,您想好了吗?”

顾宪似乎还有顾虑,问道:“朕真的能活吗?”

叶轻坚定地点了点头,“最坏的打算就是一辈子活在屏障里。”

顾宪看着顶发呆了良久,终是同意了这件事,“救回朕,朕定大大有赏。”

叶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没兴趣。”

说罢,她便盘腿坐在龙榻前,在作法前,她突然抬手,关着明真的法阵随之变暗,有意不让他看到。

叶轻关闭自己的五感,将她的精气缓缓灌进屏障,紧贴着顾宪的体。

顾宪只觉得上顿时轻松了不少,紧接着就感觉一股力量正在从体的每一处一方进入,惶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坐在一旁的叶轻。

还没等他发牢,叶轻就提醒道:“别紧张,贫道乃修道之人,不杀生。说了保你命,就不会害你。”

由于精气进入顾宪的体,她便能看到他体内的经脉血液,缓缓向心脏靠近。但他如果一直这么紧张,她恐怕不好动手。

听到叶轻这句话,顾宪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叶轻便趁此机会进入顾宪心脏,心脏中,有一颗如同金豆一般的东西最为瞩目,这东西应当就是天子精血了。

叶轻引导精气包裹住精血,将它带出了顾宪体。

顾宪只见自己的口好像被戳了一些,随后便有东西从体里出来了。

“这就是精血?”顾宪问道。

当初继承这个东西时,他亲眼看着先皇驾崩后,御医再剖开先皇的口,取出心脏里的所有血。看到满满一大碗的血,他只感觉恶心,但想要继承皇位,他只能喝下。

可是万万没想到,所谓精血,原来只是这么一小颗!

在顾宪体里叶轻还不好感觉,但现在提取出来,就这么一颗小金豆的确是蕴含着极大的灵气,若是拿来附着在随便一件法器上,都是不错的加成。

叶轻仔细端详了一会,剔去了精血的金色外衣,再一看,心里骂道:“这玩意儿不就是麒麟血吗?”

第282章 喜上加喜

麒麟说是神物,找遍天涯海角都不一定能找到。但云梦泽祖师那个老家伙早年间不知道从哪儿掠来了一只麒麟幼崽,还想着等它长大了,用它当坐骑,却没想到还没等到麒麟长大,云山就遇劫了。

后来浩劫结束,他们也没再找到麒麟幼崽。合着是被先皇抓了!

喝下洒了一堆金粉的麒麟血,除了恶心和膈应,她想不到还有其他用处了。

叶轻将麒麟血缓缓放进瓶子中,在腰包里放好,没多耽搁,转走出寝,嘱咐门外的“守卫”道:“看护好里面的人,绝不能让他们离开寝半步。”

说着,叶轻撤下了困着明真法阵的黑幕,以便守卫盯着。

守卫立即应声,方才大批暗卫逐渐进宫,已经代替了宫中小半的守卫,宫中发生的所有事,都会在他们的监控之中。

她缓步走下寝的台阶,迎面撞上顾珏带着一众皇上前来。

“你这是……”叶轻疑惑地看着众皇子,怎么感觉这些人看起来都很气闷,脸色比皇上还要差。

顾珏见小道长出来,她方才的脚步轻快,看来是已经到手了,便问了一句:“要启程了?”

叶轻点了点头,开门的钥匙她已经拿到了,当然要去开门那东西。

顾珏提议道:“等会我陪你一块。”

叶轻闻言,指了指一众皇子,“可是你这……”

“让皇上立个储君,有人看顾皇宫便可。”顾珏解释道,他知道自己会跟着小道长离京去皇陵,届时京中无他恐怕更加管不住,有个储君至少能撑一撑场面。

有顾珏一起去皇陵,叶轻当然高兴,也不急这一时,便跟着他一同再次走进了寝。

叶轻再靠近门时,再次给明真挂上黑幕。

见又有人进门,顾宪立即警惕了起来,但看到来者是顾珏和叶轻,心里又有几分踏实,但看到他们后头跟着的皇子们,顿时脸色又沉了下去。

“带他们来做什么?”顾宪冷声道。

即使如叶轻这种初涉官场的人也看得出来皇上对这些皇子很是冷淡,皇上一面觉得皇子们不争气,一面又不放权让皇子们做事,周而往复,能有成果才怪。

顾珏直言道:“立储。”

虽然方才被皇上承认,但他们并不会因此更亲近。

顾宪立即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朕还没死,为何立储?”

顾珏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冷静回应道:“过段时我将会离开京师,皇城需得有人坐镇。”

顾宪闻言,目光看向一旁的叶轻,随后又回看顾珏,问道:“二十四监与东西厂……”

顾珏应道:“本尊不在京师这段时,他们会替本尊看顾。”

他只是说了重启二十四监,再次掌管东西两厂,却并没有提到把权利和人心上交。

顾宪吃瘪,但也清楚,这时间试来试去,那些人每一个肯臣服,他也不期望再劝会听话了,毕竟现在他保命更要紧。

但为了以防万一,顾宪没有选择尚可的四皇子和七皇子,而是下令抬五皇子顾为东宫太子,辅佐治理天下。

顾受宠若惊,当即一个没站稳,跪趴在了地上,“儿……儿臣……儿臣定竭尽全力!”

他从小到大没受过这般瞩目,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要翻做主了!

叶轻淡漠地看着激动的五皇子,更是对皇上心寒。皇上还是不为大局考量,选五皇子做太子,不过就是为了等康复之后,再夺回皇位罢了。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可皇上却从来不信任其中任何一个。她到底是该为顾珏高兴呢?还是该气闷呢?

顾珏也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也没多管,不论是顾还是其他皇子,在他不在京中的这段子,他们除了安定民心,也没别的作用。

喊来德胜公公,让他准备立储的事,顾珏便带着叶轻正正当当地离开了皇宫。

德胜公公也是满脸的不解,但看皇上默许了这件事,便只能命人cāo)办了。

叶轻将即启程的消息告诉无患,并嘱托道:“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与顾珏不在京中,有件事想要劳烦你。”

无患听闻已经找到大概皇陵的办法,有些欣喜,见玄清有事相托,便问道:“何事,你直说便是。”

叶轻将明真之事说出,“这些子,你估计要住在宫中了。”

看好明真和皇上,必要时帮衬新太子。

无患颔首,这些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阿弥陀佛,望你们二人马到成功!”

若是真能找到那本经书,便是提前结束了浩劫,也能少让无辜的人受罪了。

“借高僧吉言,福生无量天尊!”

在离开之前,顾珏命所有官署、组织、商铺恢复往常,传书给李决明,嘱咐他看顾好京都安全。

他连夜的布局,第二一大早,百姓们便发现物价回去了,商铺也都开了,城中巡逻的士兵也恢复了往常。

百姓们还想问问是哪位大人的功劳,但所有人都只字不提,只是做好自己的事。

而后又传来太子的立储大典不举行,这消息喜上加喜,百姓们纷纷上街庆贺,大家都说太子是祥瑞、是福星,平息了百姓们的苦子。

但顾珏没有邀功,搭理都未曾。待小道长打理好一切,两人早早离开京都,直接向南而去。

之前他们绕着国内转了一圈,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皇陵的位置,便不做停留,直接向龙庭赶去。

皇陵墓道外的乱石已经清理完毕,沈源将军直接就不要墓道上方的铺盖了,直接挖出一条长坑,能够只管地看到主墓室和侧室的门。

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直观看到有没有人企图偷入皇陵。

比如此时,沈源便抓到了有人正在主墓室门外鬼鬼祟祟的。

“你是谁?”沈源看着那人背对自己,立即道,“转过来!听到没有!”

叶轻都要拿麒麟血把门开了,就听到有人喊住了她,顿时有点不耐烦,将麒麟血再次装进瓶子,塞进腰包里,叶轻转看向喊住她的人。

沈源看着主墓室门口的人吓得直哆嗦:“你……你……你不是……”

第283章 皇陵开启

叶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妖女是吧!一年不见,将军说话都不利索了。”

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已经死掉的叶家后人,沈源更是吓傻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沈源就是不信邪,他待在皇陵这些天,除了妖女死的那一,也没见着其他神神鬼鬼的,可见当所见,就是妖女在捣鬼。

可是明明这妖女已经被杀,他也是亲眼看见过山上的那座坟的,这都是怎么回事?

叶轻双手环看着坑道上的沈将军,无奈道:“其中缘由跟你说到天亮都说不清,总而言之,贫道来此处,皇上是知道的,沈将军你就不用多管了。”

沈源一听,当即就认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怎么可能,本将军可不相信你这妖女的鬼话,要么现在离开这儿,要么拿出皇上的手谕!”

叶轻耸了耸肩,老实道:“贫道没有皇上手谕,也不会走。”

沈源听着她这话,大呼这还了得,立即命人下去抓人。

但叶轻却指了指沈源的后,说道:“虽然没有手谕,但是贫道有他。顾珏,你和他说吧!”

顾珏本是与道长约定,待她取了东西就走,便坐在马上等着,方才见沈源带着一堆人围住了坑道,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众人后。

沈源疑惑地转头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队伍后头真的站着一个人,夜里昏暗,他眯着眼看了好一阵才看清。

这不看清就罢了,知道是谁来了,沈源的脸色比方才看到死而复生的妖女还要难看。

“你……你怎么来了!”

叶轻面对着开门机关研究着,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忍不住调侃道:“沈将军是不是就会说这一句话?”

沈源不悦地转头看了一眼坑道里的人,示意了手底下的人一眼,小兵立即会意,派出一半的人手下去抓人,留一半保护将军。

顾珏站在原地,看着许久不见的沈源,出声打了声招呼,“沈将军多不见,清瘦了许多。”

沈源且不论九千岁来此处意何为,单单是听他这句话,便忍不住腹诽:“他们在皇陵整天清理砂石的,自然是比不得富养在京师的大人们了。”

见有小兵要靠近,顾珏出声询问:“小道长可要帮忙?”

叶轻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后,回复道:“小事。”说罢,她抬手便启动了方才在坑道边留下的爆破符。

“轰”地一声,坑道被炸,霎时间尘土飞扬,将进入坑道的几名小兵全部埋进了沙土里。

趁着他们逃出来还要花点时间,叶轻赶忙将麒麟血引导到机关上。

“住手!没有皇上的命令……”

沈源还来不及阻止,就见平里僵硬无比,不论他们怎么撬都纹丝不动的石门突然发光。

石门上刻着的纹路现在像是浇灌了火光,金黄中带着微微的赤红,这般纹路从门边渐渐延伸,逐渐蔓延至整道门。

突然地动山摇,尘封了依旧的石门突然发出闷声,石门中心的那条纹路像是将石门一分为二,从中间裂开,一点点地向外打开。

“上面的人爬下!”叶轻见声音不对劲,立即对岸上的谁有人说道。

“巽字,地风升。”她向后一跃,定下方位,将后被沙土掩埋的小兵全部吹上坑道,随后立即支起一座护盾挡在前,“坤字,迎风石!”

坑道之中,突然有一块石头拔地而起,挡在了叶轻面前。在石头落定的那一刻,墓门终于打开,墓室如同一张大嘴一般猛地吸入周遭的空气,若不是有石头挡着,叶轻恐怕也得吸进去。

他们稍等了一会,待墓室中的空气与外面对等,风也渐渐小了。

叶轻立即看向顾珏,确认他无恙。顾珏缓缓撤下围绕在自己边的罡气,亦是看向小道长,确定她还安全。

两人视线交汇,见对方都安好,遂点了点头。

还没等沈源等人缓过来,就见九千岁和妖女已经走进了墓室。

“将军,现在怎么办?”小兵问道。

沈源气地抓着地上的沙子又砸到地上,指着墓门说道:“还能怎么办?叫上所有人,跟进去!”

叶轻环视了主墓室一圈,见墓室内干净整洁,也没有传说中的珠宝千万,但也没看到有她需要的东西。

主墓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侧室和耳室的门也被打开。

叶轻出了主墓室的门,走向侧室,打开一开:“嚯!难怪皇上说什么都要得到皇陵。”

但叶轻看了两眼又关上了门,里头除了金银财宝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右侧室也是一样,没有找到她需要的。

寻常建这种大墓,一个侧室用来装财富,另一个用来安放家眷,也就是活人殉葬。但先帝的不一样,殉葬的都在墓道中,两个侧室放的全是财宝。都说“钱财乃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顾家人就不是了,死了也得带上自己毕生积蓄。

想着,叶轻眼睛无意识看了一眼顾珏,他好像也是个敛财的。

侧室没有,耳室叶轻也找了一遍,还是没有,随后她的目光缓缓定格在了主墓室中央的棺椁上。

“顾珏,帮个忙。”叶轻狡黠地看向顾珏。

待沈源带着人进来时,恰好就见九千岁一个抬手把先帝的棺椁给掀开了。

顾珏一脸的无奈,看向边的小道长说道:“下次直言就是了,老是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怪渗人的。”

叶轻咋舌,忿忿地掐了一把顾珏后腰的嫩,随后掐腰道:“我很少有求于人的!”

顾珏吃痛地闷声,但听到小道长这幅傲的表,没忍住又笑了。

叶轻看着他又是痛苦又是笑的,觉得甚是奇怪,打了个寒颤,转往打开的棺椁走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随后飞而起,两只脚站在棺椁两边,俯瞰着里头的所有东西。

沈源看着墓室里的景,吓得差点没厥过去,还好有小兵立马给他扶住了。

闷了二十几年的尸体,保存的再好也有一股味儿,叶轻实在是不想亲手碰,在腰包里找了一通,桃木剑铜钱剑她可舍不得往死人上捅,随即她拔出了一根铁锹。

第284章 游子终归

正要动手时,叶轻又停住了动作,转头看向顾珏,问道:“我这样可以吗?”

毕竟这里头再怎么说躺着的也是顾珏的爷爷,她这么不敬,好像也不妥。

顾珏话语一滞,向小道长递手,说道:“下来吧,不用你亲自动手的。”

叶轻疑惑,但还是在顾珏的帮助下,从棺椁上跳了下来。

沈源这头才刚缓过来,就听到九千岁冲着他说道:“沈将军,过来!”

“我?”沈源惊恐地往九千岁那处移,一小步一小步,每一步心都很是艰难。

顾珏见他终于挪到过来,便接着说道:“劳烦沈将军带人在里头找一本经书。”

“这怎么能行!”沈源一听就拒绝,他才不会做这种事,这可是有辱皇室之罪啊,那可是要灭族的啊!

顾珏就知道他会拒绝,随后便说道:“看来沈将军不同意,那本尊便把这棺椁拆了,散落在地上找。”

沈源虽然对九千岁很是不满,但也很清楚他是说到做到的。相比于自己找和看着整个棺椁被拆了,沈源还是清楚那个罪责更重一些。

但是找也不能他亲自找,于是沈源转头看向跟进来的士兵们,随便点了一个人说道:“就是你了,李铁牛,过来找东西!”

被点到的李铁牛听到将军这话便下跪了,边哭边求道:“将军,小的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儿子,您就饶了小的吧!”

沈源呵斥了一声,“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入军营就没回去过,哪来三岁的儿子?”

李铁牛一听,顿时哭得更惨了。

周遭的其他人似乎都意会了什么。

看着李铁牛哭得这么惨,沈源都换了一个人,“那就你吧!张二狗,过来!”

张二狗吓得也是腿软,也想按照李铁牛的话再来一遍,可他都还没说,就被将军堵住了话头,“你的老母、老婆、儿子,本将军会给赡养费用,快点过来!”

这下看没有退路了,张二狗只能很是委屈地走到棺椁前,不敢往里头看。

叶轻提醒道:“只需找到一本名为《道元经世》的经书即可。”

张二狗咽了一口口水,眼睛一闭,翻进了棺椁开始翻找,也没看到有什么书,但他又往尸体底下找了找,只见尸体底下还藏着一个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问道:“除了这个盒子,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没找到什么书。”

叶轻看到盒子第一眼,便知道里头放着是什么,立即接过盒子。

但这是存放在棺材中的凹槽里,周围全是尸液,整个盒子也是滑腻恶臭。

叶轻召来一堆清水洗涮了好几遍,自己的手也洗了好几遍,这才接受这个盒子。

“上了锁。”顾珏见盒子上挂着一个金锁,没有出手。看样子还记得这个盒子之前的恶心模样。

叶轻盯着金锁,随即满是不在乎的说道:“泡在尸液里的金锁,就是摆着好看。”

说着,她轻轻一掰,整颗锁就这么被掰成两半。

叶轻很是道义地把锁又扔回了先帝的棺材,然后缓缓打开了盒子。

这盒子密封地很好,即使外面的花纹被腐蚀得模糊不清了,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渗进去。

盒子中,一本经书被卷了起来,叶轻见盒子放在一边,手有些颤抖地打开书,认清书上的字就是《道元经世》!

“终于找到了!”叶轻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又是止不住的欢喜,拿着书就要往外走。

顾珏紧跟其后,路过沈源将军时,他停住了脚步,说道:“将军可是亲眼所见的,墓室里的所有东西,本尊并未动过。劳烦将军将先帝棺椁重新安置,至于其他东西,皇上自有定夺。”

他答应了皇上,说不动就不会动。反正皇陵里的东西也就是数量比较惊人,真要挑出什么好东西,那还是有点费时的。

不像他的藏宝阁,件件都是珍宝,绝不滥竽充数。

九千岁和妖女走后,沈源看着宏伟的墓室,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这……”

不过他立即想起来,妖女还没和他解释为什么她又活过来了!

可是叶轻已经与顾珏驾马离去,直奔荆州。

半路上,顾珏实在没忍住,拉着小道长在客栈开了一间房,说什么都要小道长好好洗洗。

叶轻心虚地笑了笑,她扒拉过棺材里的东西,顾珏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对她很宽容了。

两人一路上没歇多久,接下来近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云梦泽。

好在龙庭与荆州城相隔不是很远,两人又赶了四天的路,终于上了云山。

叶轻与无患一样,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云山结界的不对劲,“难怪我怎么传信,云梦泽都不回复,合着是这玩意儿给挡住了。”

说着,她掌心聚出一团白色的团,缓缓贴近结界,瞬间白在结界上蔓延开,如同火焰一般,烧灼着黑暗,顷刻间云梦泽结界外的黑被焚烧殆尽。

道观里的其他人立即感觉到不对劲,马上就下山查看,只见小师叔带着九千岁回来了!

“二师兄!小师……玄清前辈回来了!”弟子脑子传的倒是快,满上就想到小师叔的份还没公布,便马上改了口。

顾珏闻言低笑了一声,在云梦泽诸位弟子的带领下与小道长一同走进道观。

叶轻一进道观,入眼的就是席地而坐的所有道士,所有人都面向后山吟唱经文,援助后山修补阵法的掌门与副掌门。

见玄清小师叔回来,弟子们欣喜着,但也没有放松警惕。

云联闻声赶来,见小师叔回来,喜出望外地大步上前问道:“师叔回来可是带回东西了?”

叶轻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顾珏,对云联说道:“这几照顾好九千岁,留一半弟子待命,剩下的也别这么干坐着,去巡山吧,总之不能让其他人上来。”

云联听师叔这意思,就是要三人合力修补封印了,还是忍不住提议道:“前辈,还是让几位弟子帮帮忙吧!多少些力。”

第285章 修复封印

叶轻笑着摇了摇头,云联的心意她领了,但是云梦泽必须有人住持大局。“上面有我们三个老家伙足够了,你大师兄和你三师弟还没回来,观里有你这个懂事的,我们也放心。”

云联闻言,只好点头,目送着师叔走向后山。

“本尊相信她。”顾珏也看着叶轻离开的背影,语气比所有人都坚定。

云联寻声看去,九千岁的话仿佛回应一般响着,在感染之下,他的信念也坚定了许多,点头道:“九千岁说得对,前辈们一定可以的。”

因为这句话,云联对九千岁的印象又好了不少,他侧为九千岁引路,说道:“九千岁这边请,小道带您去客房,之前的房间小道还为您留着。”

云联多少从师父口中听到小师叔和九千岁之间的关系,对他也更重视了一些。之前这个房间有些东西被小师叔带走了,其余的他们都还保留着,并且会按时打扫,还算整洁。

但云联看到九千岁站在门口没有进入,猜想他可能对旧物不太满意,便提议道:“不如九千岁先坐会,待小道安排出人手,再派人下山采买?”

但顾珏也不为难道观里的人了,缓缓走了进去,端坐在椅子上说道:“不用了,道长去忙吧!”

小道长未归,他也是不安心睡下的。

林十七在云居寺打扫,突然看见山体一阵,紧接着后山顶上出现一道光柱直冲云霄,他赶忙放下手里的扫把往云梦泽跑去。

他刚出云居寺,就隐约感觉到云梦泽的人走出了结界,正在山上巡逻,他愈发觉得是不是出了事。

憋着一口气猛地跑回云梦泽,就见道长们都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的经文他虽然没听懂,但所有人的力量最终都汇集到后山。

林十七这下慌张了,已经准备好说辞通知京师的玄清道长了,余光就见云联道长从后院走来,连忙拉住他,问道:“云联,这怎么回事?阵法被破了?”

云联安抚道:“玄清师叔回来了,几位前辈已经在后山修复法阵了。”

听到这话,林十七顿时安心了,将已经掏出来的传音符又塞了回去。

“需要在下帮些什么忙吗?”林十七问道。

云联温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缓缓看向后山,一时间云梦泽所有人都看向了后山,心中期盼着前辈们能成功。

叶轻与华阳云阳三人在锁魔阵一待就是九,根据书中记录重新将阵法封印。看着一切重归于平静,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几个老家伙竟然阻止了一场浩劫!”云阳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华阳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脸上依旧是欣喜的。

只有叶轻还沉着脸,似乎在想事。两人见师妹一直沉默不语,便好奇问道:“师妹这是还有心事?”

叶轻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再下山一趟,京中还有事没有处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明真的事告诉两位师兄,这毕竟是自家的丑事,必须要做个了断。

听到师妹的话,华阳和云阳都沉默了下来,两人语塞了许久,还是由华阳先开口说道:“你放手去做吧!既然明真叛离了云梦泽,便再与云梦泽没有任何关系。”

叶轻意会,起对着两位师兄一拜,说道:“那师妹先行告退了!”

看着她脚步急促地往山下走去,华阳目光中有些担忧,云阳见状调侃道:“果然是出嫁了的,着急去见丈夫了!”

华阳却是沉声叹了一口气,看着师妹的背影说道:“你忘了,她的伤还没好,如今大量消耗,她只怕伤得更重了。”

玄清的伤近百年了,一直没养好,这也是因为她挡住顶着魔头所有压力保住了云梦泽的根基,虽然现在还好好活着,但他们都是见过小师妹顶峰时期的手,如今的她,不过只有以前五成实力。

云阳怎会不知道,只是师妹一直未提,看起来也是正常,所以他便以为师妹是量力而行,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可是华阳却不这么认为,师妹的确对除自己以外的事物毫不关心,但在大义上,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叶轻没管后头两个老家伙对着自己的背影嘀嘀咕咕些什么,脚步不停地往山下走去。

但她还没走到进入云梦泽的结界,突然喉间一股腥甜,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她还想回去给顾珏报个平安,但她还没来得及进入云梦泽,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叶轻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顾珏眼睛不敢闭上地守在她边,深怕她就这么咽了气。

云阳看着一脸沉的九千岁,想解释来着,但他又被华阳拉住了。

华阳上前说道:“玄清的脉象贫道已经稳住了,她一直没醒来是因为太久没休息了。”

听到华阳掌门的话,顾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搭理他们。

见状,华阳只能先带着云阳离开,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熬些药材给小师妹补子。

顾珏安静地坐在边看着熟睡的人,期待着她能醒过来。

终于在第二头落下时,叶轻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茫地看着顶,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道长!”顾珏一见小道长心里,腾的站了起来,俯视着上的人,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睡得太久的错觉,方才似乎看见了顾珏眼角有泪?

“我没事,就是困了,现在睡醒了。”叶轻隐瞒了自己的体状况,她现在的况恐怕只有她自己好好养着才行,告诉顾珏只会让他跟着担心。

顾珏听到小道长亲口说没事,这才放心了一下,又问道:“渴吗?饿吗?我去给你做些吃食。”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叶轻伸手拉住,“顾珏,你坐下,我们说会话。”

叶轻抿了抿唇,她之前想过,就这么隐瞒顾珏一辈子,但他们实在没必要如此。顾珏坦然的将自己所有的过往告知与她,那她还在躲藏着什么呢?

第286章 岁月亘长

顾珏疑惑地坐下,往日小道长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叶轻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过往告知顾珏,但还是免不了想让顾珏有个心理准备,“我想……我似乎没有正式地介绍过我自己。”

顾珏一愣,没想到小道长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但他很是期待这些事能被小道长亲口说出。

“其实我是云梦泽的弟子,算是云玄的师叔,道号你也知道,就是玄清。”

顾珏闻言点了点头,“知道。”这件事早在上一次来云梦泽时他便多少猜到了。

叶轻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

“我不是叶轻,可以说叶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真正的叶轻的确是被送到了京师外的道观,但先帝并没有放弃追杀,真正的叶轻也因此受了重伤,观主无能救治,便决定向云梦泽求援。”

叶轻说着,叹了一声,下床披上外衣便往外走,示意顾珏跟上。

两人走出云梦泽,在叶轻的带领下,顾珏被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密林中。

“这便是她的墓。”叶轻说着,从地上捡了些树杈捆在一起,扫去墓碑上的尘灰。因为叶轻的身份隐秘,云梦泽只给她立了碑,却并未在碑上刻字。

叶轻蹲在墓前感叹道:“外面传闻叶轻被送上了云梦泽,却不知真正的叶轻其实在半路上就因为伤势恶化而去世了。”

顾珏听闻这件事亦是没有丝毫意外,他曾经对小道长有过疑心,便抓了长清观道长盘问,所以他早就知道真相。

“三年前,锁魔阵异动,于是我便决定下山寻找《道元经世》,当年封印锁魔阵就是靠着这本书,但是后来藏书阁突然一场大火,弟子们着急救火便没有关心其他,待火势消灭,再去清点时,被放在藏书阁最顶层的《道元经世》已经不见了。”

后来便是云梦泽难得的自查,却没查出到底是谁偷的,只能归咎于是外人趁乱所为,毕竟云梦泽被外人盯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可是《道元经世》再出现时,就是京城中有人谣传这本书在先帝手里,而那本记录着道家法阵的经书就被当做可延年益寿的神书随先帝入棺了。

叶轻听到这件事时气得头上差点冒烟,凡人能不能别把看不懂的东西当做神物?

“因为锁魔阵之事,我便假借叶轻的名字如今,就是为了找到先帝遗棺,带回《道元经世》。”叶轻低着头,这么久以来,她都在骗顾珏,也不知顾珏会不会生气。

顾珏温声一笑,却是不懂小道长在纠结什么,“我喜欢的是你,并非你的名字。”

叶轻闻言眼睛一亮,但随之又暗了下去,低声道:“但如果……你说见到的也是假的呢?”

“什么意思?”顾珏挑眉看着眼前的人,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面前的人就是他认识的小道长。

叶轻后槽牙微微咬紧,自嘲地笑了一声:“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件事便不瞒你了。待你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喜不喜欢我,是你的选择。”

她说着,苦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至少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与几位师兄师姐跟随师父修习,因为百年前的浩劫,云梦泽起初的几人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下六人。其中两位,你是见过的,就是华阳和云阳,还有两人闭关静养去了,剩下两人,一人是云梦泽的云清师祖,也就是我的师父,另一人就是我。”

“大战之后,我也受了重伤,便跟随师父一起闭关。但后来师父决定外出游历,我便被送回了云梦泽。因为受了重伤,师父便将我变成了小孩模样养着,只要我的伤势慢慢好转,我也能恢复原来的样貌,看起来就跟普通人长大一般。”

她在加入云梦泽后便一直保持这般样貌,所以现在伤势慢慢好转也没再长大。现在因为修补阵法,她也不清楚师父这法术会不会导致她又变回婴童,但这件事,顾珏是有权知道的。

顾珏再开口没问其他,倒是问了一句:“真的活了很久?久到不记得了?”

叶轻点了点头,她连自己上山前叫什么,家住何处都忘了,上了山后满脑子都是修炼,活了这么多年岁,除了学了一堆术法,其他的就真的一概不知了。

看到小道长的反应,顾珏轻声一笑,伸手揉了揉小道长额前的碎发说道:“不碍事,不能一起白头到老,那就举案齐眉。在有限的年岁里,我都会陪着你。”

叶轻闻言感动之余又是无尽的心酸,她不希望看着顾珏老去。活了这么久又有何用,她还不是什么都不懂?

顾珏伸手抹去了小道长眉心的褶皱,低声询问道:“那么玄清道长,可愿与我回京。”

每次小道长回到云梦泽,他就会担心,他害怕在小道长心中,云梦泽比他要更重要。

叶轻看着顾珏扬唇笑着,颔首道:“贫道已入世,也嫁作王爷为妃,京中亦有事务未完,自然是要与夫君一同回京的。”

顾珏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伸手拉住小道长的手攥在手心,这般的稳妥令他更是心安。

锁魔阵收尾的事全权交给华阳和云阳了,叶轻便和顾珏下了云山,往北赶去,京中还有要紧事需要他们处理。

——

顾璟自当了太子,手上堆了不少事务,看起来很是繁重的样子,但决策权却并不在他手上。

他屡次想请教父皇,但还未靠近父皇的寝宫便被人拦住,禁止他再靠近。

他在朝中也没有什么人脉,遇到什么不会的事没地方问,想问裕王,又怕被天下人诟病,便只能自己闷在东宫的书房中自己琢磨。

可是他真的很努力想要自己解决这些问题,但一直被困在最简单的问题里。

东宫之中,顾璟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产生怀疑,他虽然想要被重视,但在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废人!

第287章 刮筋洗髓

无患在得知玄清回京后,便立即将明真还给了她。

“怎么了这是?你的脸色看起来也太差了!”叶轻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一块布的明真,疑惑地看向无患。

这“杰作”出自无患之手?他什么时候这么“残暴”了?

平里无患总是微笑着,就算是遇到事儿了,嘴角也不耷拉下来。明真是怎么着了,把这尊笑面佛惹毛了?

无患冷脸看了一眼明真,毫不犹豫地告状道:“他已然学会了蛊惑人心的本事,有许多次我都在无意间听到十七的声音。”

模仿十七的声音就罢了,说的都是些极其没素养的词艳曲,他绝不容忍。

叶轻眼角忍不住抽搐,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见到就是因为这个,顿时没了兴致。

“行了,魔头在他体里待过一段时间,他自然是沾染了一些魔,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这个。”叶轻说着,伸手解开了明真上的捆仙绳。

绳结才刚打开,他们眼前便没了明真的影,随后他们的后就接连传来惨叫声。

叶轻看着连番踩进陷阱后,被悬在屋顶的明真,简直就是没眼看,遂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说云梦泽亏待你,但是你看看,这满地的陷阱,全都是你们入门第一年教的,属于闭着眼都该会的法术。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不仅感知不到这些陷阱的存在,连破解都不会,到底是云梦泽亏待了你,还是你眼高手低?”

她方才都提醒了,明真竟然也是没听懂的一股脑往外冲,就算有魔物的加持,他本质上还是个心有高山,处泥沼的渣滓。

明真在这时还是想着辩解,看着底下嘲笑自己的师叔,他愤懑道:“我只是一时失察!这些陷阱我会的,做的比其他外门弟子都要好!”

叶轻最烦的就是听到外门弟子这几个字,对明真也是越来越没耐心,“你会?你要是真的会,就不会在顶上吊着了!你好好想想,我今用的还是你能对付的法阵拦你,倘若我真要杀你,你以为还能留到现在?”

明真畏惧地缩了缩脖子,问道:“师叔……你要弟子做什么?”

叶轻将明真放下,栓在了柱子上,冷静地与他谈判,“既然你进入过锁魔阵,也被它蛊惑,它定是对你说了什么。你告诉师叔,它有没有说过它的目的?师叔能保你活着。”

虽然锁魔阵被封印,叶轻隐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它想要凭明真逃脱法阵,这不是最稳妥的法子。

但它还是让明真去毁掉封印,甚至对付云居寺所有僧人。

叶轻不相信明真是杀害云居寺所有人的凶手,慧禅方丈何等聪慧,在得知来者穿云梦泽道袍的时候,定是会让人偷偷去云梦泽求援。

可是根据无患所说,除了云居寺里,别的地方没有尸体,云梦泽更是没有接到任何传信。这就证明了,出手杀人的是阵里的东西,它早就有能够离开法阵的办法,虽然不能将自己所有力量带出法阵,但支配自己的分就足以大杀四方。

既然如此,它又为什么要破坏五个封印,将云梦泽锢起来,后来她带回《道元经世》封印法阵,也不见它出来反抗?

这么做到底是何道理?

所以她猜测,它一定留了后手,一个所有人都猜不到的后手。

听到师叔的话,明真像是一惊,随即仰天带下,一脸嘲讽地看着她,说道:“云梦泽师叔?百年前浩劫的立功者?其实也不过如此!”

说着,他三白眼看着眼前的人,高傲地说道:“当初它战败是因为你们人多,现在云梦泽里就剩下你们几个,师叔,你觉得你们还有能力再次阻止他吗?”

叶轻后槽牙紧咬,明真这话虽然听起来很是不舒服,但这些确实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所以才会选择用修补阵法来闭眼一场大战。

“所以你是承认了它还有后手?”

明真冷声一笑,“承认了又怎么样,师叔不是最明事理吗?我们现在站在对立面,你们封印了法阵是英雄,而在我看来,待它重新掌握人间,我才是救世主!”

他已经厌倦了这么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世界,凭什么他就要被人瞧不起,他在云梦泽待了这么久却只是一个外门弟子,绝对不是他的错,就是他遇人不淑!

他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赞赏他的人,世人称他为魔,他却奉他为神!一个可以开创新世界的神!

叶轻眉头紧皱,看来好好说话这死孩子是听不进去了。

一旁的无患传音问道:“动手吧!你狠不下心,那便我来。”

叶轻回应道:“毕竟是自家之地,真要狠下心是不可能的,我先将他的魔拔除,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只要明真上没了这层顾虑,她再给明真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知悔改,她便放弃明真。审问一团黑她一个人不行,那便叫上云梦泽的两个老家伙,加上无患,再喊上其他人,总会有办法的。

叶轻看向无患示意点了点头,两人向明真边跃去,两人一左一右架在明真边,把握着他的左右命脉,将明真上的魔往外头拽。

叶轻闭眼能见明真体内,他上的经脉血液全染上了黑,就算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明真只怕也成了废人,

叶轻轻叹了一声,废人总比死人强。想着,她念着金光咒,探入明真经脉的灵气化作手掌,将依附在上面的黑刮个干净。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只是她与无患每次动作,明真都要承受着自己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被撕扯的疼痛。

“啊”明真疼得忍不住颤抖,但他无法脱离两人的控制,只能不间断地承受这般难忍的钻心痛楚。

可是旁边两人脸色同样是不好看,叶轻和无患本还有些信心,可是他们发现明真体里的黑根本刮不完,刮干净了还是会重新长出来,这样只会让明真更痛苦,更是有可能将他的经脉全部刮断。

第288章 拒绝套娃

叶轻看着这样不是办法,只能收了手。

无患将叶轻撤出,也没有继续下去。

“现在怎么办?”无患问道。

叶轻的愁绪都凝聚在眉心,凝结出两坨小山了,“找华阳,华阳的化解之术比我厉害,他应当有办法!”

想着,叶轻便走出了房间,面向云梦泽传信。云梦泽结界外的黑被她烧毁了,云梦泽应当是能够收到她的消息的。

无患说什么都不看着明真了,耳边总有声儿实在令人烦躁。叶轻便只好自己看着他了。

明真见师叔不吃这,便乖顺了几天。

可是叶轻这几盯着明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轻咳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松快松快自己的肩膀,慢悠悠地说道:“坐了这么久也怪累的,出去活动活动。”

她说着,迈出了门槛,走到一边立即面向云梦泽,也不知道师兄受到之前的消息没,放在现在是一定要来人了。

“云梦泽所有人听令,手上没有活干的马上来京城,后卿没有被封印!”

叶轻刚将信息传出,突然感觉背脊一凉,一直被她困着的明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后。

“明真还是低估了师叔。”明真咧嘴笑着,但怎么看都没了之前的神采,俨然换了一副表和说话的习惯。

叶轻向后一跃,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又让“明真”的位置在她可约束范围内。

看着明真这幅脾气和说话习惯,叶轻当真是想起了多年前的老朋友。

“我一直在怀疑你的真实目的,现在想明白了。”叶轻将手负于后,偷偷召出了桃木剑。

“明真”挑眉看着叶轻,笑问道:“哦?怎么说?”

叶轻总觉得他这幅表很是油腻,皱了皱眉表示不满,随后说道:“太多疑惑了,现在就清楚了很多,锁魔阵里的东西根本就是不是你,而是明真的魂魄。”

所以他们修复锁魔阵压根就没收到多少阻挠。

“明真”闻言,点了头表示她说对了,还很是惋惜地说道:“只是可惜了,想要打开锁魔阵,还得费些周折,只不过,就算你们打开了,这个小道士也活不了多久。”

叶轻心中笑骂了一声,“难怪云梦泽低级的陷阱你都不认识,只知道硬闯,但又担心我识破,所以干脆直接认栽。”

“明真”笑了笑,他真该让明真活着听一听他小师叔今的陈词,多慷慨激昂!

“所以灭了云居寺满门的,是已经脱离了锁魔阵的你,而后你为了不让华阳他们发现,就放了一个会挣扎的明真的灵魂。”叶轻气就气在锁魔阵为了锢里头的东西,在阵法完好无损的况下,外界是听不到也看不到里面的况的,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锁魔阵里到底是什么就直接封印了。

他们布局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被他耍了。

“毁了所有封印,是担心你们反应过来利用封印再抓住本座,毕竟当年顶峰时期云梦泽十二人的实力本尊还是有些忌惮的,要是当年把你们全杀了,就不会有今天这么麻烦。”

“明真”说着,缓缓走向玄清道长,多年不见,道长竟然还是这幅模样,他还以为重伤了她,她没多久就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在阵里困了百年,玄清还活的好好的,真是太可惜了。

叶轻见他靠近,跟着往后退,但“明真”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向前走。

眼看着就要把人往墙角bi),“明真”伸手一个用力掐住了玄清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将其拧断。他不希望在今后还会有麻烦。

可是“明真”却发现手上提着的玄清是尸体似乎不大对劲,仔细一看,竟然只是个傀儡。

“明真”立即看向周围,只见玄清其实一直站在门口。

“就算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自大。”叶轻皮笑不笑,好心指了指他的脚下。

“明真”低头一看,自己已然走进了玄清设下的陷阱,苦笑了一,自己已然被重新锢。

叶轻为了以防万一,一个接着一个的锢法阵往他上。

“道长?”顾珏见小道长许久没有回府,便招来了皇上的寝宫,见暗卫都被赶了出来,里头隐约还传来吵闹声,立即刚进来查看。

“明真”见状,嘴角一勾,看着来者说道:“王爷,我在这儿!”

叶轻被他这句话恶心到了,表扭曲地看着“明真”。

但顾珏好似没听到一般,径直向叶轻走去,问道:“他是谁?”

叶轻见顾珏根本没放在心上,就觉得很是好笑,随即介绍道:“他是魔神后卿,被关在锁魔阵百年的家伙,云梦泽被他骗的团团转,反正现在他是逃出来了。”

顾珏闻言点了点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派人加强看守就好了。”

后卿见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就聊了起来,很是生气,指着顾珏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顾珏这才看了一眼后卿,但又回顾小道长,疑问道:“他刚才和我说话,是不是想蛊惑我?”

叶轻憋着笑点了点头。

见后卿一脸的疑惑,叶轻只好解释道:“我一般不叫他王爷,况且……他的眼睛可以看到鬼魂。”

她之前给顾珏的能力还没收回来,所以后卿这样仅靠着话语惑人,对顾珏根本不起作用。

后卿瞪着两人气愤地扒着法阵,想要撕开法阵冲出来撕了这两人,但法阵了上百层,他一时间出不来。

“玄清,你不可能痊愈,这样大费周章给我下法阵,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后卿看着玄清冷笑着说道,他记得清清楚楚,在意识消失前,玄清就剩最后一口气,就算现在活过来了,也不可能恢复巅峰实力。

再加上前几云梦泽封印锁魔阵,现在的玄清也就只能靠脑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叶轻面色一滞,但随后看着后卿说道:“谁告诉你本道长做法阵是用自己的灵力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灵力耗尽了,所以就学会了抽取自然灵力为己所用。

第289章 肉身之痛

魔神后卿,擅长蛊惑人心,嗜食人魂魄。

云梦泽初代十二人耗费半数才将其镇压,今魔神重现人间,叶轻已经预感到接下来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安生子了。

暗卫、内监轮流看顾后卿,叶轻平里无事也回来坐坐。有了玄清做依仗,无患时不时也会进宫瞧瞧。

“你正门走进来的?”叶轻拎着一串葡萄坐在门槛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见无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很是好奇地问道。

无患微微颔首,“走到宫门前,未有人阻拦,便直接进来了。”

叶轻撇着嘴,叹了一声,提醒道:“下次还是翻墙吧,我进来都还在翻墙。”

“为何?”无患不明白,既然能走正门,为何还要偷偷进来?

叶轻示意无患看向东边,若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有人偷偷的哭呢!

“太子这才刚上位,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仰仗、没人教他,你这天天进宫都走正门,人孩子能不觉得脸疼吗?”

虽然现在皇宫多半都是顾珏的人,但面子上还是要给太子留点的。

无患拢了拢自己的衣袍,坐在了玄清边上,从果盘里拿起了一颗橘子剥开,“九千岁不管?”

他以为九千岁会帮忙的。

叶轻瞥了一眼无患手上的橘子,将还剩一半的葡萄串递给了他,无患很是自觉地将剥好的橘子还给她,两人坐在皇帝寝宫门前一人吃葡萄一人吃橘子,很是悠哉。

“顾珏能帮的都帮了,有些东西他管不了。”就比如裁决之事,顾珏也只是摄政王,只能给太子做参谋,真要直接给太子拿定主意,那就是涉及皇权,有悖他之前的约定。

谁知道太子比想象中的还要优柔寡断、畏首畏尾,就比让他批个援助水坝的拨款,他就开始担心北方的旱灾,这都还是小事,要是让他确定一下布防图,他就更较真了,生怕除了差错。

宫中大臣本就对他这个太子很有意见,其他皇子哪个不比他优秀,可皇上偏偏就选了五皇子,这下大臣们对顾的偏见就更大了,只是递上个折子,寻常拜见也没见着几个。

叶轻想到是顾生而自卑,所以怕搞砸了别人怪罪,但这么胆小怕事,很难做好事的。

无患微微后仰看向店内,只见龙榻上,皇上的枕边也摆放着一个果盘,虽然在结界中有些施展不开,但见皇上还能吃东西,看起来就是没什么大碍。

叶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说道:“皇上现在也是随遇而安了,自从听到我说死不了,就没一直嚎了。”

说着,叶轻看了看手边的果盘,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后卿,吃下最后一瓣橘子,缓缓起。

她又朝无患丢了一个橘子,便拿着果盘往后卿那处走去。法阵对施法者没什么锢,叶轻很是轻易地就将果盘递给后卿。

后卿一脸惊异,没有接过,盯着玄清问道:“怎么?你现在也有好心的一天?”

叶轻见后卿没有接着,便替他放在了地上,转就往回走,“吃不吃,不吃拉倒。”

见她这幅样子,后卿倒是多少相信叶轻这是真好心,便坐在地上吃起了水果。

无患也是一脸的疑惑,看着玄清回来,便将手里的橘子递上。

叶轻看了一眼,摇头拒绝,“你吃吧,没毒。”她说着,悠悠又坐了下来。

无患手里拿着橘子顿时不敢吃,“没毒?所以那……”他指着后卿正吃着的水果。

叶轻点了点头,靠在门边上就要浅眠,声音懒散地解释道:“除了你手上的,还有之前那串葡萄,其他都是有毒的。”

“对他有用?”无患问着,吃了起来。

叶轻缓缓睁眼,眼中满是戾气,“不致死,但也够折磨他一阵。当年他害我师兄师姐,就算杀不了他,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好生劝阻后卿吃东西,他肯定不会上当,搭不理的效果才是最佳的。

养伤的这些年,她除了待在云梦泽哪儿都不能去,藏书阁和后山便成了她常去的地方。她识草认花也是因为太过无聊才学的,做一些小毒药还是信手拈来的。

她给后卿的毒,如她告诉无患的一般,死不了也不好受。后卿现在再怎么说也是借了明真的体,明真是,她损害不了明真的灵魂,还动不了明真的了?疼不死他!

叶轻还没闭眼多少会,就听到后卿一阵咆哮:“玄清!就算这样,本座也不会离开这具体的!你的诡计绝不会得逞!”

后卿只以为玄清下药是因为想要bi)他离开明真的,好攻击他的魂体。

但叶轻还就是单纯地想要欺负后卿,她闭眼偷笑,朗声道:“你就应该把明真留着,他还能告诉你这些东西能不能吃!他再差劲也是云梦泽的弟子!”

“玄清,待本座出去,定要手撕了你!”后卿的声音越来越大,更是不停撕碎面前的法阵,状态很是凶狠。

叶轻才懒得和他对着骂,这几天累得很,她想好好睡一会。

“太子下。”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快就会万劫不复!”

顾躲在角落,听着凭空出现的声音,很是恐惧,“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怕我,你应该害怕的,是君权、是皇位,只要坐上了,就会处地狱,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顾双手盖住自己的耳朵,企图隔绝这些声音。但他的心里很清楚,他现在已经是处地狱了,他以为的处高位就能受人尊敬是假的,以为自己一定能胜任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越发瞧不上他,从前是皇子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现在当上太子了,依旧还是一个人。

“听不见,我听不见!我什么都没听见!”顾缩在墙角不停地自我安慰。之前就听说东宫闹鬼,没想到是真的!

对了!叶大人给的符咒!

顾连滚带爬地来到前,拿出年宴上的那些个红包,攥在前又缩回了墙角。

“叶大人!救命啊!您这红包太多了,我受不住了!”

第290章 望日有变

叶轻是真没在这些符咒上设其他法术,听不到顾的求救。但赐福是真的,她以为五皇子太衰了,平里上带上一两张也能讨个好彩头,谁能想到他一整叠都带在上,好运一来就是一大个,直接给人砸晕了。

“你不是一直想见皇上吗?今夜的寝宫无人阻拦,你能见到想见的。”那神秘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便消失不见,再没说话。

顾抱着红包大喘气,犹豫了片刻,还是跑出了东宫。

今夜说来的确奇怪,平里不停巡视的守卫不见了,父皇寝宫外的人也都不见了。

顾猜想可能是正好撞上换岗,连忙跑进寝想要找父皇说,却见父皇躺在龙榻上面容枯槁,见他来了,不停求救。

“父、父皇,你怎么了?”顾不敢靠近,接连往后退。

躺在上的顾宪吃力地伸手想要抓住顾,一边往他这边爬一边呕血,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子……太子救我……”

顾本是来求救的,现在却反被父皇求救,又见他是这幅惨状,吓得魂都要没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寝。

兴许是心之所向,他再睁眼便已经回到了东宫。这下他再不敢到处乱跑,缩在墙角就等着天亮。

叶轻这几起比之前都要晚,大早上听见敲门声很是不乐意,磨蹭了许久才起见客,走到正厅见顾珏已经招待了来人。

“被吵醒了?”顾珏温声说着,拿着披风走近为她披上。

叶轻懒懒地点了点头,尽管敲门声一响起,家丁就打开门了,但她听得多听得远,还是被吵醒了。

她歪头看向正厅里坐着的人,能让顾珏都亲自接待的会是谁?

只见正厅里坐着的,真是被吓得不轻的太子。

“太子近与何人有接触?”叶轻看着太子这一声的污浊之气,莫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一见来人,马上就把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了叶大人。

叶轻盯着顾的双眼,借由他的双眼,可以看到他所发生的一切,大抵是明白了事的原委。

“你在这儿等着。”叶轻丢下一句话转离开了正厅,她的腰包还在房间里,她得回去做点保命驱邪的东西给太子带着。

顾珏见小道长离开,神又恢复淡漠,缓缓走上了高座,继续无视底下坐着的顾。

顾在位置上踌躇了许久,想和摄政王说话,又不敢说话。传说中摄政王凶残非常,很是不好说话。

顾珏余光见底下坐着的顾扭扭捏捏了许久,很是不耐烦,便冷声说道:“有事说话。”

“好!”顾一紧张,不自觉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一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珏见他要说什么,便将茶杯放下,正襟危坐看着他。

顾这才发现,正厅之中,真正像太子的是摄政王而不是他。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说道:“摄政王,九千岁!能不能收回我的太子之位,我不想要了!”

顾珏看着顾挑了挑眉,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你的太子之位,本尊做不了主。”

顾很是恐慌地摇头,脚上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往摄政王脚边爬去,“我求你了!我不想当太子了!你这么有本事,就算是皇位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是我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我真的不想当了!”

他说着说着,毫无志气地哭了出来,不停哽咽着,若不是心里还有一丝理智,差点便要抱上摄政王的腿。

叶轻拿着一叠符纸和一些防的东西回来,就见太子跪在顾珏脚边哭,满脸的疑惑。

“这是作甚?”叶轻说着,上前俯将太子从地上扶起,疑惑地看向顾珏,想要得到解答。

没等顾珏说话,顾就拉着叶大人说道:“叶大人,您劝劝九千岁!我不想做太子了,这个位置谁想要就拿去,我不想要了!”

叶轻也是一愣,和顾珏一样,没想到太子这么早就败下阵来,劝说道:“您别这么着急把太子之位让出来啊!您这位子多少人想要还得不到呢!不再努力努力?”

顾立即摇头,“我不想要!”

说着,他转便要往外跑,但是心里又是害怕,又跑了回来指着叶大人手里的东西问道:“叶大人手里的东西是给我的吗?”

叶轻点了点头,把东西递给了太子,“这些都是驱邪的,带着就好了。”

顾眼睛一亮,抱着所有东西就往外跑,反正就是不提再要太子的位置了。

顾珏看着顾离开的背影难得的露出疑惑的眼神,叶轻见状,解释道:“后卿昨夜蛊惑了他,给他设了梦境,让他看到了皇上,所以才怯场了。”

叶轻说着,叹了一声,自责道:“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每逢望鬼怪的实力就会大增。”

她这几也不知道怎么了,昏昏沉沉的,很多事都记不到脑子里。

忽然她问道:“是不是马上就要七月十五了?”

顾珏颔首,昨夜是六月十五,下个月就是中元节了。

叶轻低声喊了一句不好,便再次走出正厅,回到房间去了,不只是云梦泽,还有其他人也得联络了。

顾自离开摄政王府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东宫,明摆着就是不当太子了。

顾宪躺在上听着顶许久,终是一叹。

“来人!”他对外喊道。

立即有内侍走了进来,待命道:“奴才在。”

顾宪看了他一眼,摆手道:“去,把你主子叫来。”

内侍没有离开,而是惶恐地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有皇上一个主子!”

顾宪冷笑一声,他就算躺在上也知道,如今宫中俨然已经被顾珏掌控。罢了,不承认也无妨。

“那就去把摄政王喊来。”他说着,摆了摆手,继续闭上眼浅眠。

顾珏没让顾宪等多久就来了,站在离不远处看着上的人许久未言,依旧是平常的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

顾宪指了指前的凳子,温声说道:“坐下吧!”

第291章 宦官掌权

顾珏看了看边的凳子并未坐下,冷淡说道:“皇上有事便说吧,朝中还有不少事要打理。”

顾宪闻言一愣,有不少想要与顾珏亲近的话一时间噎在喉间没有说出。

他明白,自己欠顾珏的实在太多。

“朕……”他注视着顾珏许久,好一阵才下定决定说道,“朕决定改封你为太子,在朕驾崩之后,便是由你继位。”

这些子他想了很多,自己躺在上就是一个废人,也干涉不到朝政。万一得罪了顾珏和叶轻,一个撒手不管朝政,一个将他上的护罩撤去,所有事都乱了。

他自称天子,想要与天同寿,可是他却落得如今的下场。能够苟活于世已经是奢望,他还要奢求其他的作甚?

固执了一辈子的顾宪,视皇权重于一切,但和自己的命比起来,他也就看淡了。

叶轻坐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转头看向后卿,总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和皇上说了什么,怎么态度变化这么大?

可是也不应该啊!她在龙榻上设置的屏障不可能被困在法阵中的后卿影响的,难道真的是回心转意了?

“朕说这句话是要你明白,你终究是能继位的,不论将来朕是否脱离了现在的局面重登皇位,储君也会是你。”

叶轻听都听笑了,是了,皇上没变。她又稍坐了一会,便见顾珏缓缓走了出来,跟上问道:“如何?”

顾珏顿住脚步,看向小道长,呼吸略有些沉重。

叶轻在他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和嘲讽,温声安慰道:“别太难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其他皇子态度更差,至少现在皇上承认了你是最有能力的皇子。这段时你劳苦功高,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

五皇子顾虽然坐上了太子之位,但真正做的事并不多,大多都是顾珏cāo)盘。可是这些事外人看不见,就算知道了,也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她也明白,百姓生于平常,对于朝堂之事、外之事向来都是只嘴上图个快活,说些有的没的,这都没关系,但一旦汇聚起来,这便是一把伤人的剑。百姓是如此,朝中官员不帮忙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这只会令朝廷更难走下去。

顾珏笑了笑,揉了揉小道长的头发,俯抱住了她,说道:“我知道的,又你在边,什么路我都走得下去。”

叶轻听着耳边的声音很是疲惫,顾珏因为重整朝中官署的事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听闻皇上召见,便立即赶了过来。现在他又拿了太子之位,接下来只怕是会更累。

皇上将太子之位重新交给宦官王玉这件事不出一便传遍了整座皇城,百姓们听闻了这件事,夜里都不睡了,跑到街上大声抗议。

但原太子顾却不这么想,立马就把太子印和送到了摄政王府,更是送了不少珍藏来。他这一举动,百姓们看着很是疑惑。

民间反对声愈来愈烈,摄政王府门前围堵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却被王府里的人无视。

下人们冷眼看着门外的人,也是一副不搭理的样子。他们两位主子都忙着呢!哪有时间和百姓们胡咧咧。

顾珏接任太子之后,并未像之前一般雷厉风行地拔除异党,反而将手底下的事宜安排妥当,吩咐官员们办事。

大臣们很是意外,便总是聚在一起讨论王玉此番作为到底是何目的。

“诸位大臣不用猜了,太子不会害朝的,他……本就是皇子。”齐子真一官服穿的端端正正,笔直地站在人群中看着左右大人。

他和沈监副早就猜到了这件事,得知大监任太子,便知道他们猜的**不离十了。

大臣们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一直被他们厌恶的太监竟然是皇子,这是什么奇闻?

“皇上边的德胜公公说了,的确如此,太子现在名讳为顾珏了,皇上亲口承认的。”有一官员出声说道。

大臣们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与德胜公公有些亲故的协律郎。

“可是……”有大人想反对,但碍于顾珏现在是太子,便只能低声再言,“可是他终究是太监啊!怎能做太子!”

齐子真低眉沉思,这件事也是他一直顾忌的事,“或许只有还会有转机,但现在能担大任的皇子,诸位大臣还能列举出谁?”

大臣们想要说话,又突然语塞。他们之中多半是有自己想要支持的皇子,可是要把这几个皇子拿出来和现在的太子作比较,还是有些失色。

“待皇上的病好转,定是第一个反对太子之人,到时候他还能不能坐在这位置上还未可知,静观其变吧!”

“有道理,总归他不是外人,也是想着朝政的。”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着聊着便聊起了太子给他们分配的任务,倒是没了之前的聒噪。

齐子真看着眼前大臣们的转变,眼里写满了惊诧。他注意到,这些大人手里的任务并不多,可以说有些人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汇聚在一起就是一件不错的事。

可是纵观全局,这件事可谓是事无巨细,可谓太子有多细心。

有顾珏在,停滞了一个月的早朝终于又提上了章程,不过他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与之前不同的是,椅子前又多了一张桌子。

“本尊不喜东宫,让你们去王府议事也是不愿意,所以就这样吧!”顾珏说着,拿起了面前的奏折。

“剑南蝗灾的拨款,户部审批得如何了?”

户部尚书闻声上前:“太子要批的数额太大,臣批不了,还需皇上定夺。”

顾珏抬眼看了看他,没有提皇上如何,转言问道:“多少合适?”

户部尚书直接打了个对折,态度强硬,看似没有回旋的余地。

顾珏点了点头,修改了奏折上的数额,命王诩将奏折送到户部尚书面前,而后说道:“赈灾银两从京师出发到剑南,本尊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本尊会派人去剑南查看,若赈灾银少于九成,本尊便拿你顶罪。”

第292章 披荆斩棘

顾珏要的不是款项,要的是从根源整治这些吞赈灾银的贪官。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但他也不好辩解什么,太子已经把路上的损失算在里面了,九成的确是应当送到剑南的数额。

顾珏又批了几处灾,所有赈灾银两都会被监视,他偏偏不从小地方出手,底下盘根错节,他也有难以照顾到的地方,所以抓住大的,他们自然会通知小的。

朝臣们都是知道太子以前什么作风,他手下的暗卫各个精悍,现在他又有太子之位,要杀他们比之前还要简单,便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

尽管有顾珏在高位上紧盯着,还是有不少大臣妄图钻空子,加上之前朝中本就空了不少位置,便借机能者上位,其中便有不少东方家的人。

朝臣们见东方家重回政坛,惊讶之余又是高兴,至少有东方家在,朝就不会倒。

苏家在前两个月的大乱中明哲保证,反而坐上了京师商会头把交椅,为了响应太子掌权,苏家带头开仓放粮,出资援助灾区,并顶替了京师东坊势力,成为了真正cāo)控京师所有商行之人。

如此一来,反而没有再闭门谢客,更没有胡乱涨价。

苏炳成很明白,苏家商行能掌控京师财权只是一时的,待朝局稳定下来,苏家的权利还是会将权利上交。他们苏家大起大落过了,没想过重回风光,只要安稳过子就够了。

京中治安由疾风营协助,重点巡逻王府门前,明令止所有人打闹,所有刺杀顾珏的杀手,还没接近目标就被疾风营解决,都不需要暗卫出手。

混乱了将近半年的京城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虽然百姓们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不知是害怕疾风营,还是真的稳定了一些,近些子倒是没有再去街上闹事。

京城茶楼中,说书人讲着当今太子从一个小太监逆袭成一人之下的故事,后妃宫闱之争、小人物拼搏上游这些故事越听越上瘾,百姓们虽然不屑,但还是坐下当故事来听。

“太子一嘴便群臣,五处灾有三处款项到位,其余两处,太子二话不说直接拔除,下令彻查,惊险这二人贪污多年,家中藏款巨大,连孩童把玩的都是真金白银,可谓是奢靡至极!”

说书人惊木一敲,而后说道:“到底皇位花落谁家,后宫争斗究竟谁人获利,且听下回分解。”

只听他话音刚落,台下听书的客人便高声质疑道:“你这说书的怕不是太子派来的,这些子说的都是这么写个混淆视听的,怎么不说说太子先前陷害忠良、私刑朝廷命官的本子了?”

说书人当即呵斥,“说书不就听个乐呵,我就说这个,不听你换别家去!太子现在说的事哪一件不是好事,之前他将手里的权利上交,朝都成什么样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原样,你们还要追究之前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那些个张扬跋扈的传闻,有哪些是他们亲眼见过的,但现在他们正在体会的事,就是他们亲经历的,这些还惦记着旧事的人何时能睁眼看看?

那抬杠之人一听就不乐呵了,马上就想到该如何骂回去:“现在的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功劳都是东方家、苏家商会还有疾风营的,换了旁的皇子,也能做到如此,凭什么给一个太监脸上贴金!”

茶楼角落,一名青衣长袍的书生放下了茶钱起,回首看着还在吵架的两人,大笑了脸上,感叹道:“太子还真是担天下骂名,行正义之事啊!”

说罢,那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楼,将今听到的抛去脑后。

林十七虽然和九千岁交不深,但无患相信他,玄清道长也相信他,可见九千岁真的就是有本事之人,他也相信九千岁。

林十七离开茶楼直奔王府,看门的守卫对他有点印象,但依旧没有放行。

“道长可在?九千岁呢?”林十七冲着守卫问道。

但守卫却未禀明两位主子去了何处,只是说道:“王府暂时不见客。”

林十七一听就知道两人应当是不在府里了,想了想,便再问道:“无患呢?他是不是住在王府里?就是一个光头和尚,和你们王妃认识的那个。”

守卫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无患大师是在的。”

在林十七的再三恳求下,守卫终于还是进府去客房禀明。

无患很是惊喜,感谢了前来通报的守卫,立即往门外刚来,见来人真的是林十七,好奇地问道:“十七,你怎么来了!”

但他转念一想,脸色立即沉重了许多,将人拉到一边问道:“可是云山出事了?为何不用传音符亲自跑来?”

林十七见无患着急了,赶忙解释道:“云山没事,云梦泽的其他人很快也要到了,我就一个人,所以来的快了些,想着来帮点忙什么的。”

无患大喜,带着林十七立即进宫见玄清,云梦泽终于有人来支援了。

“你这么着急作甚?京中出了大事?”林十七跟着无患一路疾行,没明白一向端正的无患突然就不顾及仪态了。

无患给他指了指天上的光柱,解释道:“如今是白天,还不明显,哪里是玄清设下的结界,暂时关住了后卿,但估计关不了多久了。”

现在离中元越来越近,后卿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大,玄清这个趁其不备设下的陷阱法阵在中元节那定然是撑不住的。

林十七一愣,“后卿?他不是在锁魔阵里吗?”

无患叹了一声,将后卿调换了明真的魂魄之事告知,两人行进的速度更快,要不是宫里的守卫认识无患大师,定是要拦人的。

叶轻正坐在门槛上啃西瓜,见无患来了,递了一块,又见他后跟着个林十七,倒也不奇怪,也给他递了西瓜。

“我师兄他们出发了?”叶轻猜到林十七来的原因了。

林十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华阳掌门他们坐镇云梦泽,来的是云玄、云联、云讯以及其他弟子。”

作者有话

《开卦》开坑171天了,即将在月底或者下个月初迎来结局,本来这个故事会更长,但是由于作者君自己的原因,后期故事就加快了很多。

也是作者君自己心态不好,写了60万,追订不多,评论几乎没有,连推荐票也是偶尔才能看见一两张,一个人过了半年的单机生活,加上网站一直没给推荐,作者君也不知道继续写下去的意义了。

不过看客们请放心,作者君是负责任的人,《开卦》会顺利完结,不会烂尾的!

写这片感言的目的也不是想给你们带来负能量,只是想告诉屏幕后的你们,《开卦》马上要完结了,谢谢各位的支持!给各位拜个早年,岁岁安康,事随人愿。

第293章 中元期至

叶轻拿着瓜皮站了起来,“云玄他们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两位师兄应当也回来了,如此一来胜算也多了几分。

奈何时间不等人,后卿的实力越发强大,隐隐有突破法阵的征兆。

林十七也是着急,问了许多次:“救援还是没来了?”

叶轻近的感知一直外放,还是没有感应到有人前来,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后就是中元了,京师就咱仨,怎么可能挡得住?”林十七这下才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跟着父亲好好习武。

无患轻拍了拍林十七的肩膀,低声道:“这几我们多看顾着,能托多久是多久。”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点头应下。

叶轻侧目看向后卿,见他面对着围墙,已经有许多没有理会他们了,目光愈发凝重。

“师兄,要不你们继续赶路,我们在路上除祟吧!”

云梦泽弟子行至半路,见路上诸多邪祟,无法坐视不理,花费了一些时间除祟,可是这一路下来,路上的亡魂越来越多,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除不干净的,马上就是中元了,届时鬼门大开,路上的亡魂只会更多。”云玄说着,三尺青峰点在亡魂眉心,眼前的黑随即dàng)清。

云联见大师兄发生,打开他们之间的障碍,来到他边说道:“师兄,不能再停了,师叔那边撑不住的!”

鬼门一开,大批亡魂来人间游dàng),到时候人间怨气暴增,这些怨气亡魂都是后卿最喜欢的东西。想要除尽街上的亡魂,除非把间大门给赌上,否则只会越来越多。

云玄明白这件事,立即下令布阵:“摆安息阵。”

“是!”弟子们闻声听令,以大师兄云玄为中心围成一圈,云玄长诵安息度魂咒,敕令一下,结印于土地,光芒骤起,缓缓向四周扩散。

他们无法继续停下来驱魂了,只能留下法阵代替他们起些作用,随后立即继续赶路。

还未到七月十五那一,叶轻便已经警惕心到了极点,十三当夜便直接住在宫中,无时不刻地盯着后卿。

但后卿依旧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令叶轻觉得很是奇怪。

叶轻这些时总是犯困,却依旧扛着没睡,顾珏也在忙着朝政,两人各自奔忙,却为了同一件事,天下安泰。

七月十四夜幕将至时,叶轻突然心悸,再抬眼看法阵时,法阵中已然没了后卿的影。

她立即察觉不对劲,转一看只见后卿正一脸沉地看着她。

“道长当年设下陷阱抓本座时不见害怕,今怎么看起来这么惊讶?”后卿笑得很是渗人。

叶轻冷笑一声,左脚微微向后,已然做好对抗的准备,她的左手微负于后,催动纸人赶紧去找无患和林公子。

但纸人还没离开寝宫大门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捏碎。

“你们名门正派不是自诩光明磊落吗?道长怎么尽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后卿就是喜欢看到别人害怕的样子,玄清到底是不一样了,都会找人求救了。

叶轻微微眯眼,后卿讽刺的这么明显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懂,“光明磊落?我们云梦泽不搞这一,我们喜欢问心无愧,简而言之,就是打你、没商量!”

她说着,腰包里的桃木剑与铜钱剑同时出现在她手中,十二道金符环绕周,不停灼烧着后卿上散发出来的黑。

后卿倒退一步,云梦泽玄清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的十二道金符,这十二道金符近乎就是与她相连,相当于她的十二只分,但这些分各有用处。

他现在的势力也不在顶峰,这些金符竟然能够伤到他。

叶轻可不喜欢在打架的时候说这么多话,提着双剑直接上前,这事儿还多亏了顾珏,她现在的手可比以前好多了。

后卿直面向他而来的剑,在玄清的剑即将刺中他时,与灵魂瞬间游散,让她扑了个空。

叶轻对付他也有经验,在看到眼前的后卿消失之后,一脚踩定地面,见后卿出现在坤位,立即道:“坤字,地风升。”

后卿立即躲过,却听闻玄清下一句口令:“山地剥!”

方才从地上拔地而起的小山瞬间崩塌,化作数以千计的小石砸向周边,将后卿掩埋。

土砾之中,黑如同污泥一般顺着间隙缓缓流出,最终汇聚在一起,又形成了人体。

后卿安然无恙地站在土砾上,睥睨着玄清,嘲笑道:“时隔多年,是玄清道长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本座?”

他是魔神,是不死之,区区沙土怎会伤害到他。

叶轻唇角微抽,看样子并没有被嘲讽到,而是指了指后卿脚下,朝寝宫外喊了一声:“无患!”

只见后卿脚下的土砾之中突然长出一些小芽,随后这些小芽刹那间形成藤蔓将后卿束缚。而听闻叶轻召唤的无患从外头跃进,真对着后卿施法:“佛光!”

顿时,灌注了叶轻法术的藤蔓、无患的佛光再次将后卿捉住。

“这就是慧禅的徒弟吧!本座这么多还未与你打过招呼。”后卿渗渗地看向无患,突然笑了起来,说话时也是满满地洋洋得意,“本座被锁魔阵锢这么多年,也有你师父的功劳,当时杀他的时候,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好有骨气!”

“可惜啊!本座要毁佛像的时候,他就没脑子直接来挡了,本座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不想让他太痛苦,所以才亲自扭断他的脖子。你不感谢感谢本座?”

无患牙关紧咬,他该感谢什么?云居寺所有弟子死无全尸,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后卿。

叶轻立即意识到不对劲,提醒道:“无患,他在挑拨你的心绪,别上当!”

“道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也是心中大动了吗?”

叶轻看着方才被他们束缚住的后卿挣脱,闪来到她的面前,她还未来得及后退,便对上了后卿的双眼。

第294章 鬼门非门

叶轻顿时呆住,在她反应过来之后,眼前已然没了后卿的影。

无患很是疑惑地前来询问,“你方才怎么愣住了?”

他也无权质问,毕竟是他走神在先,后卿蛊惑人的能力高强,一针见血,他方才也是乱了心神,可是后卿方才没有对玄清说什么,玄清这是怎么了?

“后卿呢?”叶轻有些无力,心跳得很是快速,令她着实有些难受。

无患遗憾道,“逃了。”

他是被九千岁的暗卫通知来的,本以为能捉回后卿,没想到后卿中了第一次的陷阱后便长记了。

叶轻指了指宫门,“边追边说!”

无患颔首,与叶轻并驾离开了皇宫一路追寻后卿的踪影。

“方才我在后卿眼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叶轻牙关紧咬,她的双眼被开过天眼,时不时能看到一些未来和过去的零星片段,方才的那些,显然就是将来要发生的事。

“我看到又是一场人间浩劫,天下大乱,百姓紧闭门户不敢出,飞禽走兽皆不见,众鬼齐哭。”

“我看到……我输了。”

这是她愣住的原因,天眼看到的并不具体,只是零散的片段,而她看到的,就是自己倒在血泊之中。

若是如此,浩劫能结束也甘愿了,若是后卿依旧留在人间,她不甘心!更何况她还有牵挂的人。

叶轻眼中的神伤渐浓,无患也有些顾忌,却只是安慰道:“兴许是受伤,云梦泽的人要来了,不会有事的!”

如今天色已暗,再过一个时辰鬼门就要开了,后卿选择这个时候逃脱,意图已经很是明显了。

“必须马上找到他!”

叶轻与无患相视颔首,分头行动。无患回了一趟王府,喊上林十七,开始在京师找人。

鬼门非门,并非只在一处,它更像是一处在盛之时出现的结界,它随处都会有,也没有人能准确知晓它下一次出现的位置。

但是后卿想要进入间,最近的位置就是在京中寻找间入口,所以他应当是不会离开京师。

顾珏虽在宫中忙着事务,一听说寝的事,立即派人支援小道长。

一时间空dàng)的街道出现了许多影子,都在寻找着一个其貌不扬,却浑邪气的男子。

“鬼门要开了。”叶轻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逐渐便红,心中惴惴不安。

子时一到,空dàng)dàng)地街上立即出现大批的亡魂,他们如同生前一般在街上游dàng),更是有亡魂重复着他们生前的动作,售卖、打闹皆有,但他们统统是面无表,只是习惯地重复着动作罢了。

这些亡魂本是没有恶意,他们不必理会,但亡魂在看见叶轻的一刹那,如同看见猎物的饿狼一般向她扑来。

叶轻明显在他们上看到了后卿cāo)控的痕迹,就如同上次京中百鬼夜行一般。

当时问了那些鬼魂一个问题,到底是谁cāo)控他们,鬼魂说是两个人,但叶轻现在想明白了,那两个之中一个是还没被取代的明真,另一个便是还未成型的后卿。只是在鬼魂心中,并无形状之分,所以只说了是两个人。

显然,cāo)控了两次百鬼夜行的,都是后卿,而这一次的规模更大,更张狂,看得出来,后卿的实力正在加强。

突然一声剑鸣,天边一角闪烁金光,随着光亮越来越近,三十名云梦泽弟子一齐落地,立即着手驱邪。

叶轻总是松了一口气,也加入阵列,与弟子们一齐布阵。

“其他人呢?”叶轻见云玄、云联、云讯都来了,不应该只有这三十人才对。

云玄立即解释道:“无患小师父和林公子那边都遇上伏击,弟子便派人前去帮忙了。”

叶轻意会颔首,对周围的弟子道:“留一半的人处理这些亡魂便好,剩余的立即集合,守住京都,找到间入口,找到魔神后卿!”

他们要确保后卿不会逃出去,去找其他地方的鬼门关,更要把守住京师的门,这样才能堵住后卿的路。

“是!”弟子们听令,分为三队,一队留下来继续抵抗亡魂,另外两队分散开,一队去京都各个角落设置结界,将京都包围住,而另一队则是和小师叔一起找人。

叶轻不敢多坐停留,立即继续在大街小巷寻找,终于在巷子深处找到了明真的体。

“只剩空壳了。”叶轻看出现在地上躺着的只是明真的躯体,体内没有后卿的魂魄了。

刚来的弟子见明真如此皆是漠然,他们既觉得可惜,同时也觉得可恨,云梦泽待他们哪里不好?明真竟然要投靠魔神!

叶轻只能解释道不同不相为谋,又道:“将他带回云梦泽,埋了吧。”

到底是出云梦泽,他离经叛道,但云梦泽不是。

“既然只有空壳,后卿去哪儿了?”云讯很是纳闷。

他这句话说完,云联立即意识道不对劲,盘腿坐下,取了明真一缕发丝在香炉中燃烧,发丝成烟,飘散在空中。

“他在城中东南角。”云联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大师兄也在那儿!那里是鬼门关!”

边的人立即心动,云联也收好法器向东南角赶去。

叶轻顺路留下记号通知无患和林十七,一步不敢停地往东南而去。那里离城门近,不管是离开京城还是进入鬼门关,对他们都是威胁。

“贫道上辈子是薅了哪位神仙的胡子,这辈子怎么总是遭天谴!”叶轻气得牙关紧咬,自从锁魔阵有动静,她这三四年就没消停过。

众人立即赶到,只见城墙之上俨然出现了一道门,但亡魂并未再从鬼门关里出来。

叶轻看着异状立即问道:“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这些亡魂都无主的,除非有人cāo)控他们做事,否则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生前习惯行事。

中元这一天,鬼门大开,亡魂就会回到阳间探亲,或者再体验体验人间生活,只要不挑事就不会出事。可是现在这么久没有亡魂出来,只怕里头出了问题,亡魂被拦住出不来,或者是出了意外,再也出不来了。

第295章 初入炼狱

弟子们听闻面面相觑,马上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指着鬼门关说道:“大师兄方才进去了!”

难怪大师兄刚才那么反常,原来真的出了问题。

叶轻看着大敞的鬼门关,抬脚便要进去,却被弟子们立即拦住。

“师叔,师兄说不定就是进去看看,一会就出来了!”

“是啊,师叔,大师兄不会有事的。”

云联和云讯对视一眼,明白师叔不会如此鲁莽,便问道:“师叔,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轻着急进去救人,言简意赅道:“云玄散过魂,三魂七魄尚未稳定,他会进去,多半是被后卿钻了空子。”

弟子们一听终于想起大师兄的事,连忙说道:“师叔,让晚辈们进去吧!”

叶轻摇了摇头,让他们镇定,说道:“不放心,你们和后卿那家伙对上,求救都来不及。”

“我进去看看,有事就撤出来。”

说罢,叶轻转头叮嘱云联在外面接应,说罢便进入鬼门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顾珏着急忙慌赶来的时候,却见人群中已经没了小道长的声音。

云联见来者,立即命弟子守住鬼门关,自己拦在了九千岁面前,很是客气地说道:“九千岁,师叔只是进去看看,要是太久没出来,弟子们会进去寻找的。”

顾珏皱着眉看向墙上那道幽暗的大门,方才暗卫来报,小道长消失在了城墙上,他才刚过来的。

暗卫们看不见,他是看得见的,墙上的应当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了。

“人能进去吗?”顾珏突然问道。

云联一听立即警惕,提醒道:“九千岁问这个作甚,凡人进入间不仅危险,还会折寿的。”

顾珏听到他这话,淡淡地看了一眼云联,说道:“本尊相信你师叔,不会进去的。”

他只是担心小道长进去会不会有事罢了。

间之所以有此称呼,自然是因为这里煞非常,永无白昼。叶轻缓步走在路上,周围皆是荆棘藤蔓,遇到她便躲开了。

“此间有灵,皆听我令,寻我小徒,烦请带路!”叶轻双指点在眉间,试图与间的生灵沟通。

但她试了数次,竟然没有一个亡灵回应。

忽然,路边的藤蔓动了动,叶轻转头看去,只见藤蔓缓缓伸出一根藤,暗暗为叶轻指了个方向,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叶轻意会,低声道:“多谢了!”

说罢,她立即朝着藤蔓所指的方向赶去,只见云玄倒在路中不省人事。

叶轻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亡魂,便立即上前查看。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叶轻探到云玄还有气息,终于放心了一些。

此地不宜久留,她赶紧就要带着云玄离开。但叶轻刚走几步,直觉使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天眼逐渐看远,只见炼狱之中,后卿埋头啃食着地狱的游魂,本是游散魂体的他,隐约有了实体。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盯着他,后卿回头看向叶轻,咧嘴一笑,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叶轻带着云玄,没再多留,还没等后卿说完就带着他离开。

“话真多,贫道可没耐心听完,下次记得精炼点。”

鬼门关外,众人眼巴巴地盯着,终于看见有人出来了。

叶轻放下云玄,哼哧哼哧地大喘气,差点没累到坐地上,指着昏厥的云玄就说道:“这倒霉孩子平时吃的都是什么,怎么这么沉!”

正当她略有些站不稳的时候,顾珏及时在她后接住,“还好吗?”

叶轻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累,没事。”

云梦泽中有主修医术的弟子立即上前查看,出诊之后,给了大家一个放心的眼神。

“把你们大师兄和明真带上,一会跟我走。”叶轻立即安排,随后看向云联,郑重道:“云联,你的任务重些,立即联系云梦泽派个人去云居寺,然后通知天机府、望月楼、桃源谷、百刹堂,联合开启封魔大阵。”

云联颔首,“弟子遵命!”

叶轻随后看向云讯,“云讯,你带着其他弟子在鬼门关列阵,随时准备应战,但切记,定不能进入间!”

他们毕竟是,进入间对自己本是有折损,不到不得已,便不能进入。

云讯亦是明白,与其他弟子立即应声,“弟子听令!”

叶轻点了点头,领着弟子往王府走去。因为无患和林十七都借住在王府,顾珏又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所以直接辟出了一个院子给他们,现在云玄自然也是和无患住在一个院子。

“你们在这照顾好云玄,等会看到无患和望月楼林少主回来就与他们说声,我去宫里了。”叶轻领着弟子进房后,便离开了院子,路上撞见文晏又交代了两句,便出了王府,往皇宫赶去。

现在封印大阵虽然被毁,但他们依旧能利用地理优势再做一个法阵出来,只是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弟子们在鬼门关守着,而叶轻自一人前往御花园地,意图改变阵法,作封魔之用。

如果御花园时,叶轻见南面假山有些奇异痕迹,看上面留下的气息,大抵就是后卿留下的。但她没多做停留,立即往北面走去。

精灵感应到有人进入,见来人是之前的道长,减轻了一些防备。

“相比您已经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贫道此时来,是要改阵法的。”叶轻首先解释自己的来意。

精灵守护封印,离不开此处,但是精灵乃自然之灵,想要知道外面的事并不是难事。

方才她进来时,就见精灵很是警惕,当时已经探查过外界了。

精灵为叶轻让出了前路,但还是提醒道长:“京师的封印是师祖亲自加持的,道长上似乎还有重伤,恐怕不容易修改。”

它能感应到,眼前之人上的伤很重,而且还有其他的症状,只是尚未明显,它感应的有些模糊。

叶轻微笑了笑,很是无所谓道:“劳烦您担心了,待这些事结束,贫道自会好好休息。”

只是现在,她放不下心好好休息。

第296章 封魔法阵

《道元经世》中的阵法,叶轻在回云梦泽的路上便记下了,想要改变这个阵法不是难事,只是要花费不少精力。

“糟老头子出去遛弯了,还得给徒弟留个难题,等你回来,看我不薅了你的胡子!”叶轻埋怨着,盘腿坐在了地上。

云梦泽众人在鬼门关外守了一天一夜,眼睁睁看着间大门关上,渐渐在墙上消失,周围再没了结界的感测,便立即往师叔的府邸撤去。

“王妃已经一天没有回府了。”文晏很是礼貌地回应面前的各位道长。

云联立即发问,“施主可知师叔去了何处?”

文晏想了想,回道:“王妃不在府中,便是在宫里了。”

“多谢!”众人礼貌颔首,立即转往皇宫赶去。

担心进不了宫,众人直接御剑进宫,于高处俯瞰皇城。

“师叔在那儿吗?”云讯指着皇宫东北角,那里隐约有师叔的踪迹。

众人确定了三师兄没看错,便缓缓落地,还没碰到地面,便感觉到满地的陷阱,顿时不敢降落。

“确定了,是师叔的手笔。”云联看着这些陷阱,立即明白了。

云讯看着四周,没看见有人,疑惑道:“师叔在哪儿啊?”

“四处找找,留意陷阱。”云联说道。

众人躲躲闪闪,找遍了整个御花园都没找到人影,倒是找到了几个沾有魔气的印记。

云联站在一棵大树前若有所思,这棵大树散发的气场不一般,但是周围也没有其他入口。

“难道有别的办法?”云联观察着四周,企图找到办法验证能否进入。

“可是云梦泽弟子?”

突然一声响起,吸引了所有弟子的注意。

云联感觉似乎就是面前的声音,立即应声:“弟子正是出自云梦泽,道号云联,敢问前辈是何人?”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的纹丝不动的大树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小门,小门缓缓打开,可见其中站着一个小精灵。

“我是此地的守护灵,阁下若是出自云梦泽,当是认识这位道长了!”精灵说着,指了指法阵边缘正在强撑着的叶轻。

“师叔!”云联急之下就想上前,但担心守护灵不同意,只能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里面的况。

师叔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隐隐有些要倒下的感觉。

精灵让开了路,示意同意他们进来,说道:“她撑不了多久了,若是还想她活命,就赶紧让她休息。”

叶轻却强硬道:“就差一点了,我还撑得住。”

她花了一天一夜破解原来的法阵,眼看着就要解开,解开之后再画阵法就会容易许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弟子们方才只是远远看着就看到师叔脸色很是难看,现在近看,她脸色更是惨白。

“师叔,若是让九千岁知道……”

“那就别让他知道!”

叶轻咬牙说着,继续向法阵注力,再次吞下喉间的腥甜。

弟子们干着急,云联见师叔这是说一不二了,便立即坐在了她后,将自己的灵气送给师叔。

弟子们见着,也送上自己的灵气,多少帮些忙。

《道元经世》中的阵法,叶轻在回云梦泽的路上便记下了,想要改变这个阵法不是难事,只是要花费不少精力。

“糟老头子出去遛弯了,还得给徒弟留个难题,等你回来,看我不薅了你的胡子!”叶轻埋怨着,盘腿坐在了地上。

云梦泽众人在鬼门关外守了一天一夜,眼睁睁看着间大门关上,渐渐在墙上消失,周围再没了结界的感测,便立即往师叔的府邸撤去。

“王妃已经一天没有回府了。”文晏很是礼貌地回应面前的各位道长。

云联立即发问,“施主可知师叔去了何处?”

文晏想了想,回道:“王妃不在府中,便是在宫里了。”

“多谢!”众人礼貌颔首,立即转往皇宫赶去。

担心进不了宫,众人直接御剑进宫,于高处俯瞰皇城。

“师叔在那儿吗?”云讯指着皇宫东北角,那里隐约有师叔的踪迹。

众人确定了三师兄没看错,便缓缓落地,还没碰到地面,便感觉到满地的陷阱,顿时不敢降落。

“确定了,是师叔的手笔。”云联看着这些陷阱,立即明白了。

云讯看着四周,没看见有人,疑惑道:“师叔在哪儿啊?”

“四处找找,留意陷阱。”云联说道。

众人躲躲闪闪,找遍了整个御花园都没找到人影,倒是找到了几个沾有魔气的印记。

云联站在一棵大树前若有所思,这棵大树散发的气场不一般,但是周围也没有其他入口。

“难道有别的办法?”云联观察着四周,企图找到办法验证能否进入。

“可是云梦泽弟子?”

突然一声响起,吸引了所有弟子的注意。

云联感觉似乎就是面前的声音,立即应声:“弟子正是出自云梦泽,道号云联,敢问前辈是何人?”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的纹丝不动的大树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小门,小门缓缓打开,可见其中站着一个小精灵。

“我是此地的守护灵,阁下若是出自云梦泽,当是认识这位道长了!”精灵说着,指了指法阵边缘正在强撑着的叶轻。

“师叔!”云联急之下就想上前,但担心守护灵不同意,只能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里面的况。

师叔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隐隐有些要倒下的感觉。

精灵让开了路,示意同意他们进来,说道:“她撑不了多久了,若是还想她活命,就赶紧让她休息。”

叶轻却强硬道:“就差一点了,我还撑得住。”

她花了一天一夜破解原来的法阵,眼看着就要解开,解开之后再画阵法就会容易许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弟子们方才只是远远看着就看到师叔脸色很是难看,现在近看,她脸色更是惨白。

“师叔,若是让九千岁知道……”

“那就别让他知道!”

叶轻咬牙说着,继续向法阵注力,再次吞下喉间的腥甜。

弟子们干着急,云联见师叔这是说一不二了,便立即坐在了她后,将自己的灵气送给师叔。

弟子们见着,也送上自己的灵气,多少帮些忙。

第297章 众生与我

顾珏只听到小道长有身孕的事,脑子里轰隆一响,其他的就什么都没听到了。

“她怀孕了!”一时间顾珏脸上的冷漠尽数化去,缓缓走向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叶轻,他紧握着她的手,小道长的手太冷了,他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长云注意到九千岁握着师叔的手在隐隐颤抖,感觉到初为人父的喜悦,但他还是有些话要让九千岁一并知道。

“九千岁,不知师叔是否与你提及她身上有伤之事?”

顾珏转头看向长云,终于对外人说了话,“伤势严重吗?”

长云惋惜地叹了一声,“若是师叔未与你提起,今日晚辈便当这罪人,提醒提醒九千岁。你们是夫妻,这些事知道也无妨。师叔身上本就有成年旧伤,一直养在云梦泽,一方面也是因为掌门想要师叔在道观里好好养伤,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养伤需要大量的天地灵气,否则便无法好转。”

“但由于事态紧急,师叔才不得已下山,脱离了云梦泽的充盈灵气,师叔的伤势这几年就没见有好转,紧靠着山下这一点微弱的灵气,师叔就是在入不敷出。”

“晚辈查看了师叔现在的情况,她似乎打过好几场大战,表面上看似无病无灾的,但她耗费的都是自己的阳寿,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顾珏咬牙看向床上昏睡不醒的小道长,想起她之前说过,她已经存活了许多年,立即问道:“修道之人不是能活很久吗?她燃命作战,伤害很大吗?”

长云又是一叹,这就是他最愁的地方,“修道之人到达一定境界的确可以延年益寿,但不是长久之计,师叔这么多年为了养伤,已经是将道行堵在自己的伤势上了,已经很多年没有进展了。加上师叔这么浪费自己的寿元,只怕……”

顾珏的说话声有些颤抖,他怕长云接下来要说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只怕什么?”

长云面露慌乱,他也不像师叔这样的,可是师叔下山以后就不受控制,她每次亲自动手,需要花费多少药材才能补回来,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属于亏空状态了,别说恢复之前的活蹦乱跳了,就是醒过来都要花上一些时日了。

“九千岁,您也是担心师叔的,晚辈就这么与您说了,师叔现在不适合怀孩子,她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根本无法让孩子健康活下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更糟糕,他没有说罢了。

他们从开始给师叔强行灌输灵气开始,就发现师叔的孩子已经开始汲取母体营养,之后应当会越来越多,师叔要是想保这个孩子,只能放弃自己的伤。

可是这样,师叔真的能撑到十月临盆吗?

“取掉孩子,她会受苦吗?”顾珏没有犹豫多久便问道。

小道长和孩子,他只会选择小道长,就算孩子与他们血脉相连,但他尚未见过一面,取代不了小道长在他心中的地位。

长云没想到九千岁会如此果决,微想了想,回道:“需要养上一阵,但比怀着孩子要保险。”

顾珏意会地点了点头,刚想同意,却又顿住了。

“等她醒来,过问她的意思再决定吧。”顾珏没想到杀伐果决的自己竟在这一刻没有狠下心,他害怕小道长想要孩子,醒来之后发现孩子没了会伤心。

如果小道长想要,他会好生劝阻,他只想小道长好好活着。

长云点了点头,也觉得九千岁说的对,他们背着师叔做决定,要是师叔不同意,也是难事。

碍于朝中还有事务,顾珏无法时时陪在叶轻身边,只要朝政结束,他便立即回到王府陪着。

云玄醒来后本想向师叔道歉,却未等到师叔醒来,便立即赶往宫中与师弟们重制封魔大阵。

各地的信封不断往京师送,云居寺、天机府、桃源谷、百刹堂的封魔大阵已经准备完毕,就等时间一到便开启。

叶轻一睡就是半个月,要不是云梦泽的弟子一直说小道长脉象平稳,顾珏的理智只会比现在还在崩溃上一些。

较于他刚上任时百姓的反对,时间渐长,顾珏这个太子倒是渐渐被百姓们承认。

百姓们的心思没有达官贵人那么多,他们只要自己能过好日子就够了。但是朝中大臣们给顾珏下的绊子还是不少,一逮到机会便试探皇上的下落,或者以太劳累的借口,企图让太子分权给其他皇子。

这些无关社稷的事,顾珏理都不理,倒是被他当做闲暇读物丢到皇上寝宫给他解闷去了。

虽然现在的奏折没有之前多了,但顾珏依旧要忙到很晚,可是为了有时间多陪陪道长,他每晚便会带着一叠奏折坐在她床前。

叶轻意识迷离之间,总感觉手边发烫,双眼微微睁开,又觉得甚是迷茫。她看向手边发烫的源头,原来是拿着奏折的顾珏靠着她的手浅眠。

一听到床上的人呼吸右边,顾珏立即清醒了过来看向床上的小道长,见她终于醒过来,满眼的欣喜,但随之又是满满的心疼,问道:“小道长感觉怎么样了?头晕吗?乏力吗?”

问着,他突然想到这些事他并不熟络,便想要出门去喊小道长的那些弟子们。

但顾珏还没离开床边,便被叶轻拉住了。

“我没事了。”叶轻说着,身体微微往床内挪了几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你困了就睡会。”

见顾珏还是不放心,叶轻又道:“我之前只是耗费了不少精气和灵气,睡一觉补回来不少。况且云梦泽教出的弟子医术不是说说的,有他们在,我不会出事的。”

顾珏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一些,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现在的顾珏是叶轻认识他以来,见过最邋遢的样子,发丝凌乱,下巴泛青,衣袍满是褶皱,看样子是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长云道长说,你有了身孕。”顾珏说着,伸手包住了小道长的手,微笑了笑。

第298章 万鬼同章悲

叶轻有些惊讶,随之便是浓浓的担心。

“我……”

顾珏转身与小道长并肩坐在床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声说道:“道长想要这个孩子吗?”

叶轻抬头看向身边的顾珏,也问了这个问题:“那你呢?想要这个孩子吗?”

顾珏在小道长问起这个问题时,心中便有了答案,无疑的,他想。但是长云道长也说了,小道长现在不适合怀胎。

“如果道长不想要,以后再怀也可以,我们都年轻,也有时间……”

“顾珏,你知道了。”叶轻看着顾珏的双眼,想来他应当是已经知道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这么说。

顾珏抿唇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说道:“小道长,保护自己更重要。”

叶轻低眉想了许久,问了一声:“如今是几日了?”

这个问题难得需要顾珏想一想,这些日子他王府、宫中两地走,其他事便鲜有分心。

“小道长睡了半月,今日当是八月初一。”

叶轻闻言摇了摇头,“没时间了,必须要赶在这个月十五解决所有事。”

叶轻正色看向顾珏,“待魔神之事结束,养伤也好,养胎也行,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魔神后卿拖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到了顾珏眼中的顾虑,继续说道:“顾珏,你肩上的重担不会轻易卸下,我也是。其他人不懂我,你应当明白我的。”

顾珏紧抿着唇,反问道:“你现在已经这样了,还要上场吗?你不要命了?”

屋外守着的弟子闻声赶来,立即问道:“九千岁,师叔是否醒了?弟子们可否进来看一眼?”

叶轻叹声,对外喊了一声:“我没大碍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看向顾珏,也是反问着,“我不出手,难道要看着后卿为祸人间吗?若是拦不住他,迟早要祸害到我们头上,早晚都是一样,为什么我不能上场?”

顾珏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小道长吵起来,伸手抱住了她,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为什么一定是你,不是别人?我的心大不到哪里去,除了你以外,其他都可以是过客,你还不明白吗?”

叶轻隐约听到耳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回应了顾珏的拥抱,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父皇丢弃我,母后算计我,东方家视我为工具,我只有你了。”

叶轻闻言,双眼微红,她以为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心中了无牵挂,但是她现在是真栽在顾珏手上了。

“顾珏,你听我说。”叶轻说着,推开顾珏,与他对视,认真说道:“我除了是你的妻子,还是云梦泽的玄清,是百年前浩劫的参与者,后卿一直记得我,此战是我的责任,我逃不掉。”

“与其畏首畏尾,倒不如准备充足,认真面对。你是一国太子,是百姓们的希望。而我和所有修道者,亦然。”

顾珏鼻尖一酸,他是明白小道长的意思的,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小道长,她已经伤重,云梦泽没有别人了吗?

但他没再过问,她说的如此认真,便是不回头的意思了。

顾珏看着叶轻的小腹再问:“真的要留下?”

叶轻轻抚自己的小腹,微笑道:“这一战,谁能活下来,就是谁命大,它也一样。”

为人父母,她也希望孩子可以顺利出生,乖乖长大。但是只能怪在它出现的时机不对。

叶轻心中其实尚有忌惮,毕竟她在后卿眼中看到的那些场景,尚不知结局到底为何?

——

听到师叔最后还是选择留下孩子,弟子们只觉得很是遗憾,但也尊重师叔的决定。

叶轻在养伤养胎之际,向各处发出了指令,只待八月十五阴盛之时,将后卿引到人间处置。

顾珏为太子,维护人世间的稳定,而各处的道家仙盟则时刻看护着非人的情况,除了封魔大阵之外,更是建了信息往来的结界,方便通行一些。

叶轻这些日子也没闲着,除了指导弟子们布阵之外,便是夜观天象。

终在一日,她看见了天边妖星。

从那之后,人间河水倒流,时而酷暑,时而飞雪。

才至初十,万鬼同悲,争先逃出地狱,结果发现人间与地狱好像没好多少。

云梦泽看着这情况很是头疼,分出人手拦截地狱游魂,提防他们攻击凡人。

游魂也是委屈,说了多少次,他们也是逃难的,躲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攻击凡人。

叶轻闲来无事,便亲自审问捉住的众鬼,“阴间怎么了?至于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敢待了?合着我们不可怕了?”

她可是记得这些个鬼魂一个个的怕他们这些修道的怕得要死,现在却全往他们这儿躲。

怎么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亡魂们也是有苦难言,看见修道之人便痛哭流涕道:“道长,救救我们吧!我们生前也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都死了还不得安宁!大魔头进了阴间以后,把地狱里的恶鬼吃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在阴间其他地方肆虐,眼看着阴间也要被他吃干净了!道长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云梦泽弟子见鬼魂要靠近师叔,赶紧拦住。师叔现在肚子里还有小师侄呢,怎能让污秽之物靠近?

“要扒拉就扒拉我们,别靠近我们师叔!”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亡魂一愣,道长这是啥要求?

管他呢!它们现在很难过。

于是乎,众鬼寻着一个道长便扒住痛哭了起来,往日一个个害怕他们身上的法器符文,现在和阴间里的大魔头相比,道长们都可爱了许多。

叶轻沉默微思,缓步走过众鬼和弟子们,走向了不断涌出亡魂的破口。

云玄立即意识到小师叔的意图,劝阻道:“师叔,你不能进去!”

叶轻挑眉看着他,问道:“我不进去,你进去?还是他们进去?上次找你,地方我都摸熟了,进去看看就出来。”

说着,她伸手推开云玄,二话不说直接进入阴间。

但为了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叶轻还是给自己加了一层护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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