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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钑龙》


第1章 幸存者

监狱里阴森森的,靠东边的地字第一号牢房里烛火摇曳,节级铁臂膊蔡福和皇城使张如晦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床板上的大汉;门外站岗的两名狱卒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打扰了两位大人的正事。殿前司狱主管军兵之狱讼,在这座监狱里,铁臂膊蔡福就是天,就是活阎王,但是比之皇城使张如晦,蔡福又是一个小人物。

皇城司掌宫门出入、保卫宫廷、宫门启闭等事,皇城使的奏章可以直达皇帝,那是一言兴邦一言丧国;张如晦更不是一般的皇城使,是金门羽客林灵素的徒弟。林灵素在当今圣上面前炙手可热,就在这座监狱里,已经先后弄死了小王先生王仔昔和兵部侍郎王寀,今天这一位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大汉狼腰猿臂,棉布衣服敞开着躺在床板上,本来和其他五个人一起被认定死亡,没想到三个时辰以后突然有了呼吸;铁臂膊蔡福认识大汉,汴京城中的武进士青面兽杨志,脸上的青色胎记就是杨志绰号的由来。

京城都是纨绔子弟,勋爵子弟能够靠自己本身中武进士的人少之又少,每榜最多一两名,剃光头是司空见惯的事;杨志因此被认为是长得丑就要读书的范例额,不知道被多少老人拿来教育子女。不过杨志的命不好,虽然做了一个小官,但是弄丢了押运的花石纲,在外面躲了好一阵子。

张如晦神情严肃,身为神霄派的三大弟子之一,张如晦的功力见识比蔡福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晓得杨志不死,必定与杨志修炼过的内力有关。对于练武之人,这种生死相交的关头,就是一生一死,如果杨志靠着自身功力化解了龙血的霸道,那么杨志的功力就突破了一个瓶颈,前途不可限量。

杨志足足三天三夜没有醒过来,但是呼吸越来越均匀,让蔡福两人惊讶不止的是,杨志脸上的那一块青色胎记,在这几天里竟然慢慢消退,面积变小,颜色转浅。根据张如晦请来的御医判断,杨志很快会醒,张如晦和蔡福更加不敢离开,只能死死地守在牢房里;照顾杨志的犯人一老一少,也一直呆在牢房里,张如晦眼神忽然一亮,杨志的面部表情有反应了。

羊智慢慢地睁开眼睛,迎面就看见蔡福的一张笑脸,羊智的第一反应不认识,看蔡福的衙役打扮,自己是被水浒城的服务人员救了;可是另外一个意识提醒羊智,你是认识这个人的。羊智的脑海里一阵折腾,最终羊智才发现自己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青面兽杨志的记忆;羊智的脸色一变,差点晕过去,自己难道灵魂附体了。

在蔡福的眼里,杨志这是刚醒过来,身体虚弱的表现,和气地说道:“杨兄,不急,六个人吃了龙肉,三个人喝了龙血,只有你活了下来,这就是命大。”

杨志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想起面前的人是铁臂膊蔡福,缓缓说道:“有劳蔡节级了。”

“嘿,认识我就好。”蔡福很高兴,和杨志也就是在瓦子里见过几次,杨志一醒来就认出自己,不枉自己费了几天的神;张如晦急着要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林灵素,板着脸说:“蔡节级,把人看好了,我这就去向上面报告。”

蔡福点头答应说:“张大人,你放心,一切有我。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一步也不离开房间。”

羊智趁机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排列着混乱的记忆,自己在水浒城游玩,不小心从城楼上摔了下去,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在这里。龙血,羊智突然想起蔡福先前的话,暗暗乍舌,难道在宋朝这么奢侈,连龙都有的吃;要知道在后世,别说龙,就是老虎豹子,有钱人想冒着犯法的风险吃上一回,都找不到地方。

至于自己,算了,有钱也不会去水浒城一趟就疯癫得从四米高的城楼上掉下去;羊智告诫自己,自己现在是杨志,要忘了过去,忘了羊智那个名字,忘了那段没钱没车没房子的日子,好不容易到了宋朝,当了移民,权当出国拿了个绿卡,好好地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杨志的那部分记忆大致清晰,现在是宋徽宗时期,杨志中了武进士,被安排到应奉局押运花石纲,走海路的时候船翻了,杨志逃生后,在扬州躲了一年多。靠着随身携带的十两黄金做起生意,杨志挣了大约三千贯的财物,趁着大赦回开封谋个差事军械坊的差使。

那天军械坊的一伙人正在喝酒,听到隔壁的茶水铺前人声喧嚣,跑去看到一条奇怪的蛇,长近两米,黑色鳞片,头如驴头,两颊绿色像鱼,头顶有很小又开叉的角,和传说中的龙有几分相似;兴许是酒喝多了,杨志等人杀死了这条蛇,把肉烤了吃了。

杨志记得还有三碗蛇血,自己吃完蛇肉后喝了一碗蛇血,就感觉全身经脉发胀,人就给要爆炸一样,后来就全不知道了。羊智敢确定,杨志后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羊智体会着自己不熟悉的身躯,似乎也没有伤。

羊智,不,杨志;杨志纠正着自己的身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直到天亮才醒过来,兴许是思维有点正常了,杨志的精神好了许多,竟然能自己坐起来。蔡福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喜道:“杨兄,恢复的不错,我这就让人拿点吃的过来。来人,去拿一盘馒头和一锅稀饭来,带点咸菜。”

不多时,早饭送来了,杨志一看,稀饭咸菜都差不多,唯独馒头是后世的包子,蔡福对自己不错,都是肉包子。蔡福把咸菜稀饭推给杨志,自己端过一盘馒头说:“你几天没吃饭了,只能先喝点稀粥,慢慢调理。”

杨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自己饥饿得吃下一只整羊,蔡福却只给自己喝粥,但是两个记忆都在告诉他,蔡福说的是对的;杨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斯文地一口一口喝着稀饭,不时吃上两口咸菜。蔡福盯着杨志说:“杨兄,你现在是不一样了,以前虽说比我们好一点,但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现在喝粥都象在品菜,慢条斯理的。”

第2章 造化

蔡福能分辨出来,这是一种气质,刑部尚书范致虚那种大人物吃饭就是这么个范,杨志这些年应该遇到不少事,修炼得有几分火候。杨志喝了大半锅粥,虽然没有饱的感觉,但是不用蔡福提醒,杨志也不敢喝了,饿狠了的人有时候撑破肚皮,就是在毫无饱感时发生的。杨志放下锅筷,问道:“节级,到底现在什么情况?”

蔡福苦笑了笑,现在汴梁城的好事之徒给这条倒霉的小龙画了像,供人猎奇,并且越画越多,一时间满城风雨;林灵素更是口口声声在朝堂上说,屠龙后会被老天报应,一大群林灵素的信徒挤在监狱门口,就等着看幸存下来的青面兽真容,到底是何等妖邪的人物,敢为汴梁的百姓招来大祸。

杨志忍住心中的悲戚和无奈,回了个理解的笑容,就是后世来人也晓得,在封建王朝,龙是帝王的象征,屠龙的另外一个含义就是造反。蔡福想了想,起身去看牢房外无人,回头低声说道:“所有人画的龙都是没有脚的。”

没有脚,就是传说中的无爪龙,杨志听了顿时一喜,朝廷禁忌,五爪龙代表帝王,没有爪子的龙还不算龙,顶多是半龙半蛇之间,杨志低声谢道:“节级大恩,容杨某后报。”

蔡福无所谓地说:“杨兄,我敬你是条好汉,后面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狱卒一声惊呼,响声如雷,蔡福跑出去,不多一会跑回来,面色慌张地说:“大雨,大雨。”

杨志已经从高高的天窗看见,雷声、雨声轰鸣,雨水迸溅进牢房,很快汇流成行,土坯的黄土墙壁片刻功夫便被洇湿,一条条水流顺着墙缝渗透进来,外面是一场暴雨;杨志明白自己的处境,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安慰蔡福说:“命中注定的事,耽误蔡节级时间了,节级还有其他事,忙去吧。”

蔡福看看杨志,扭头走出杨志的牢房,监狱里真的是有很多事要做,殿前司狱关押着都是军队里出身的犯人,桀骜不驯的人太多,对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是在监狱里,一语不合也敢动手打人。每天监狱里要是没有几场打斗,蔡福和狱卒都会感觉不适应。

杨志没想到,大雨如注,一口气下了七天,中间一次停顿都没有,杨志躺在床板上,或是挣扎着起来蹒跚走动时,都能听见走道和左右牢房里的人议论,据说汴梁居民的房子尽遭淹没,城外水高十余丈;可是户部侍郎唐恪到黄河边视察,黄河并没有决堤泛滥,雨水的水色也很清澈,没有人知道这水是从哪里来,汴梁到处都在传说是龙在实施报仇。

奇怪的是,杨志在北宋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杨志身体的转好而清晰,总是停留在杨志进入武学到吃怪蛇之间,也搜寻不到梁山的印象,不过想起王伦、林冲来了,王伦是一个喜欢打扮成读书人的混混,有点神出鬼没的样子;林冲是应奉局下面的一个同事,私交不错。杨志甩甩脑袋,似乎大脑中有一只手不停地在拍散杨志对记忆的凝聚和追踪。

一阵脚步声传来,牢门打开了,是清理马桶的犯人;脚步声如此均匀,很明显,是个有功底子的好手,杨志眯缝着眼,装作漫无目的地打量,一个身材瘦长的背影映入眼帘。背影是如此的熟悉,杨志只感觉心中一刺,身上汗如雨下,杨志的另一部分记忆想起来了;一座大殿,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大殿,唯一能见到的就是这个背影。

犯人转过身来,是一个大约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老人,和蔼地问道:“你怎么了?”

杨志张张嘴,神情疲惫地表示自己难受,老犯人装作不解地望了望杨志,才走到铁栏门门口喊人,就在老犯人转身的一霎那,杨志瞥见老犯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那寒光是如此的逼人,全不似老人这个年纪能有的眼神。

门外的狱卒迅速冲了进来,不多一会,监狱的郎中和小牢头蔡庆一起跑来,老犯人拎着马桶走了,跟在狱卒身后走了;郎中给杨志检查了一番,郎中摇头说:“还是中了邪,身体虚,脉象各方面都很好,睡一觉以后再说。”

杨志赞同说:“我是感觉有些累,突然就浑身大汗,不过汗一出,感觉好多了。”

蔡庆是个英俊漂亮的小伙子,一身黑制服都掩盖不了小嫩肉的阳光,唏嘘道:“杨志,你千万别吓我,今天亏得有犯人来你房间,要不然还没人知道,你要是还没过堂就死了,陪葬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监狱里,杨志再英雄,也不过是个犯人,蔡庆是蔡福的弟弟,高高在上,说话也是无遮无拦;杨志努力赔笑道:“有劳二位了,还有刚才那位犯人,对了,蔡大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蔡庆脸色一变,疯了般地冲出去,犀利的哨声在整个牢房里回荡,随后就是蔡庆尖厉的叫声:“有人混进牢房了。”

郎中微笑道:“青面兽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和你一个姓,叫杨介。”

“泗州杨一刀。”杨志一声惊呼,大宋公门第一仵作,不仅能从死人身上追寻线索,据说杨介一把手术刀可以与华佗比较,让病人断臂重生。杨介笑着摇摇头说:“我是刚到监狱,正在看你的病历,根据记录,你是死了三个时辰以后突然醒的,连仵作都验过尸了,清楚地做了死亡结论,没想到你只是休克假死。”

杨志不知道杨介的用意,只能不回答,杨介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刚才探过你的脉搏,沉稳有力,纵使没有复原,和人动手应该没问题;那个犯人不是来和你动手的,是来看你死活的,应该是见过你的人,甚至是你的熟人。”

杨志的脸色平静如常,就象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杨介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在和犯人谈论案情,站起身来说:“职业病,杨英雄莫怪。”

第3章 报应

杨志哪有心情去怪,杨志心中直打鼓,看杨介态度,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任凭杨介在牢房里走动,查看线索;杨志自己则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记忆里的那个大殿。思绪飘渺中,杨志捕捉到大殿的牌匾“乌鹭殿”;杨志很奇怪,自己在大殿里做什么,为什么呆那么长时间。

大殿,杨志想起二十世纪流行的宫殿记忆,一种通过自我浅度催眠增加记忆力的方式,心中忽然警觉,莫非那个原来的杨志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记忆的碎片是一层一层的,因为自己的附体,部分记忆失却了。杨志睁开眼睛,就听到蔡福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杨志,天塌了,死了两名狱卒和一名犯人,你要被提审;杨神医,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介从容地笑笑说:“出事前,我见过那个凶手。”

杨志被提出牢房,第一次过堂,审案子的是皇城使张如晦和刑部尚书范致虚,宋徽宗派大太监李彦前来旁听。范致虚国字脸,目光炯炯有神,说话中气十足:“杨志,那一日为何在军械坊隔壁茶铺门前屠龙?”

杨志这一阵子反复琢磨,下定决心不承认屠龙,龙是代表皇帝的,不管怎么说,都会让人觉得不妥,反正就是一个死字,不承认还有一丝活的希望。杨志闻言,立即答道:“卑职没有屠龙,那天是杀了一条怪蛇。”

张如晦大怒,这杨志看上去是个直肠子的军汉,没想到如此狡诈,一句话就推卸了所有的事情。张如晦冷笑道:“那么多百姓看到你屠龙,虽然龙被你们吃了,但是有图画为证。杨志,不要狡辩,龙有万形,就算没有龙爪,龙还是龙。林真人说了,就是因为你们屠龙,老天才会报应汴梁的百姓。”

报应?自己到宋朝就是报应,一个屌丝,天天在网上写一些关于宋朝的乱谈,显示自己的能耐和不甘,结果如愿以偿地被老天送来了。杨志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天到该下雨的时候下雨,该天晴的时候天晴,和任何人都没关系,非要与我扯上联系,我也没办法。只是林灵素祈祷无效,又该说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搪塞话。”

张如晦一顿,范致虚、李彦目露精光,吃了龙不死的人,果然有些门道,杨志能猜到林灵素“天机不可泄露”一句,说明杨志不含糊。汴梁暴雨的第三天,林灵素就开始登城祈求,一连三天无效,昨天更是被一帮役夫用扁担、箩筐袭击,赶下城楼。林灵素狼狈不堪地回到宫里启奏说:“大雨不停,乃天意告诫陛下,据臣推算,此水因太子而起。臣不敢漏泄天机,或许太子祈祷,能让雨停。”

林灵素话里包含祸心,一句“此水因太子而起”,把皇太子赵桓扣得死死的,太子不出面祈止大雨就是心虚;出面后雨停了赵桓就是赎罪,大雨要是还下就证明赵桓德行有亏。除非象杨志说的,下雨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太子赵桓才能置身事外,范致虚两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张如晦怎么问下去。

张如晦惊惧交加,杨志关在监狱里,怎么能猜到师傅林灵素说的话,一定是有人传消息;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城司重地,谁这么大胆,有这么大的能量,太子,蔡京,张如晦不寒而栗,晓得自己一只脚踩进了泥潭。张如晦喝道:“妖言惑众。杨志,真人的能耐岂是你能知道的?立藏、道坚被开封府示众你可知道?”

杨志冷冷地说:“林灵素不会与我讨论经书、兵法吧?要不然我就和他说说道家?”

张如晦又气又怒,杨志是武进士出身,竟然要和林灵素说道家,这是打脸打到家了,张如晦大喝一声:“来人,大刑伺候。”

李彦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说:“皇上和太子都说了,不能严刑逼供。”

张如晦气势顿减,杨志躬身谢过李彦说:“张大人,要不然这样吧,我就和你赌,太子出面祈祷后,大雨在一天中停止。大雨不停,我画押认罪。”

杨志记得《宋史》等书都记载,宋钦宗焚香祈祷后,大雨立停,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添加了一天时间;张如晦正在憋屈的时候,一口答应。范致虚暗道有意思,按照杨志先前的理论,就是太子不出面大雨也该停了,只不过杨志这一手会给太子赵桓留下深刻的印象,简在帝心,对杨志将来大有好处。

李彦冷冰冰地说:“杨志,我们今天来,是来问有人进你牢房一事,把经过说说。”

杨志把有人进来到出去的经过说了一遍,自然省略了自己认识髡叔的细节,一切都装作毫不知情;张如晦不信道:“那个老犯人没和你说什么?”

杨志苦笑道:“我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蔡福插话说:“有人买通两名狱卒进到你牢房,出去的时候杀了那两名狱卒和原本应该干活的一名囚犯。”

杨志耸耸肩,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杨介突然说道:“那名凶手不是为了灭口,是为了争取时间逃走。凶手在牢房里的动作没有异常,原本应该只是为了看看杨志的病情。我去看了三人死亡的现场,囚犯是被点了穴道,无力做什么;但是从脚印和狱卒死去时的姿势可以看出,两名狱卒很可能是怕担责任,想阻碍凶手离去才被杀。”

范致虚颔首道:“合理,要是想做其他事,狱卒绝没有胆子安排这件事,如果只是为了看看杨志的病情,受点银子狱卒就感觉无所谓。马上让杨介、杨志、蔡庆提供凶手特征,画影图形捉拿;另外抄两名狱卒的家,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众人答应一声散了,杨志被带回了牢房,加双岗看押,有皇城司的人在,蔡福两天没有露面,但是到第三天中午,皇城司的人匆匆地走了,牢房的岗哨也撤了。杨志躺在草堆上,望着铁窗上的那一缕阳光,微微一笑,命肯定保住了;就是案子和记忆深处的东西太诡异了,想了几天,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4章 冰窖探险

杨志躺在草堆上,任凭一股热气在身体里游走,杨家没有家传的内功,这是逍遥门别支的化鹏功,一个游方道士传给杨志父亲的,是希望杨志练习能去掉脸上的青斑;化鹏功入门简单,只要练习得法,形成呼吸自然,每日躺倒或睡觉的时候就可以自动吐纳,与龟息功有几分相似。

杨志的父亲请教过当时还在御拳馆的天下第一高手周侗,周侗说化鹏功一旦突破瓶颈期,登堂入室,便可以与兵器合一,功力暴涨数倍。但是在逍遥门,除了创建化鹏功的那位前辈,从来就没有第二个人练到那种境界,所以化鹏功才会成为逍遥门允许随意外传的功夫。

但是眼下这股热气很舒服,杨志躺在那里,任凭热气象一只小怪兽一样,在自己身体里滑动,体验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感觉,一时竟然忘了时间,忘了身在狱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志听到髡叔的叫喊和铁链声,才从练功中缓过来。

髡叔给杨志的碗里添上稀饭,递给杨志说:“中午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以为你太辛苦,喊了两声见你没反应就算了,晚上还是这样,可把我吓坏了,以为你和你的那些同伴一样,病又犯了。还好,看你神清目朗,应该是睡过头了。”

听髡叔再次随口说起死去的那些同伴,杨志心里有些难堪,作为现代人,杨志认为自己应该为死去的战友尽点心;第二天遇到蔡福来的时候,杨志问了一声,蔡福踌躇片刻说:“这些人都被丢到监狱后面的冰窖里了。当时你死而复活,我们怕是诈尸,慌里慌张地把一个个尸体扔掉,你是因为髡叔,他搬你的时候认为你还有气,和我叨唠了半天,硬等到狱医来确定你是活了过来。”

杨志躬身施礼说:“蔡大人,能不能让我去地窖里看看?”

蔡福盯着杨志说:“杨大侠,你恐怕是想把尸体捞上来吧?其实你何必呢,他们的家人怕沾责任,都说不要了。尸体在地窖里不会坏,你捞上来又没有地方能送去,要是尸体腐烂再引起瘟疫,那就是你我的罪过。”

杨志的嗓子噎了下,蔡福说得没错,自己还在狱中,那种想法是多余的;杨志想想不甘心地说:“蔡大人,算小人欠你一个人情,你让我下去一趟,每个人带点遗物上来,也算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好歹都是在一个饭锅里吃过饭的同僚。”

蔡福见杨志是诚心实意,不似作伪,赞了句:“杨大侠是真汉子,我成全你,就让髡叔和蔡庆陪你去。”

蔡福还真是一个守信的人,过了两天,蔡庆便带着一个五十米长的绳索来,喊了髡叔和杨志,一路来到后面的冰窖;这是监狱的一个死角,人迹罕至,除了一株上百年的老槐树,院子里连野花都没有一棵,菌类倒是遍地可见,阴森森的,有着一股死人的味道。蔡庆把绳子的一头绑在老槐树上说:“杨志,我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放你下去后,要是够不到底,你就自己攀上来;我让髡叔在这里守着绳子,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

杨志答应一声,先把绳子从冰窖的井口放下去,看绳子放到最后变软了,杨志晓得冰窖没有三十米深,就顺着绳子滑了下去;就在进入冰窖的一霎那,杨志忽然想到,髡叔会不会知道冰窖里有古怪,特地让自己来犯险。好在杨志目前这副身躯确实是高手的身躯,不仅一路落地动作干净利落,而且对冰窖那种寒冷的环境似乎也能抵抗得住。

冰窖里其实没有大量的冰,但是阴冷,地上和墙上都覆盖着薄薄的冰层;地面上堆满了尸体,八名军卒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叠在最上面。杨志翻过这些军卒的脸,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八人平日里的一举一动,虽然骄悍懒惰,但是依旧有袍泽之情,杨志从每个人身上取了几样值得纪念的东西,撕了各自的衣服打成八个不同的小包。

正当杨志要攀上去的时候,墙角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你是谁?”

杨志吓了一跳,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缓了缓才转过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一个人倚墙而坐,四肢全部被砍断。杨志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目清秀,细眉凤眼,衣服的材料不错,身上已经结了不少冰霜;中年男人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老天待我不薄,临死的时候还能见到一个人。我是郑州书生。”

杨志摇摇头,没听说过;郑州书生喘了口气问:“兵部侍郎王寀知道吗?”

杨志的记忆猛然舒醒,就在前几个月,因为和林灵素斗法,兵部侍郎王寀以妖孽谋反之罪被杀,其中有一条,就是王寀与人修行双修之法;郑州书生望着杨志的表情说:“我就是那个人,其实不是什么双修,王寀自幼没练过内功,我是利用自己的功力替他打通一道道经脉,结果被人污蔑。我不是要你为我做什么,而是有一个秘密不能带到阴间去。”

杨志果断地摇头说:“我对秘密没兴趣。”

杨志不怕事,但是也不愿惹事,说完掉头就走,郑州书生依旧一个字一个字说出秘密:“在王寀家老宅后面的那棵银杏树下埋着一个铁盒子。”

话语说完,杨志就听到一记奇怪的声音,回头一看,郑州书生已经咬舌自尽,想必是铁盒子的秘密一直支撑着他,在冰窖里靠着饮冰生存,现在找到一个人说出去,已经是生无留念。杨志一步跃到郑州书生身旁,发现他确实死了,生机已断,只能喟叹一声,带着八个同僚的遗物顺着绳子攀出冰窖。

髡叔一把扶住杨志,问道:“里面的人全部死了?”

“都死了。”杨志瞬间明白了髡叔问的是郑州书生,故意装作不知说:“我把八个人的遗物都带上来了,可以请蔡节级通知他们家人,就当了了一桩心事。”

“那就好,那就好。”髡叔五十多岁,嘟囔着老态龙钟;但是杨志此刻已然不敢轻视,能判断自己复活,不动声色中让自己去一趟冰窖,髡叔绝不是简单的人;殿前司狱的犯人都是来自军伍,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疏忽了。蔡福拿到东西,有一种明显的如释重负,夸奖了杨志几句,步伐轻快地走了。

第5章 铜板

杨志在监狱里的生活条件渐渐转好,饭菜中有了油水,一枝花蔡庆透露的消息,是太子和蔡相派人来打了招呼;太子赵桓是因为杨志在被审问时对自己的信任,但是杨志与蔡京那个权相有关系,让蔡庆和髡叔都有点不理解。

杨志笑笑,也不解释,蔡京是自己中进士时的考官,算得上杨志的恩师,不过蔡京的门生弟子遍天下,恐怕早就不记得自己,只不过是这次自己踩了林灵素一脚,才被老师记起来。要不然自己就算押运花石纲出事,也无需东躲西藏,遇到大赦回来,花了钱只能在器械铺谋个差事。

不过杨志拥有现代人的主动意识,既然两位权贵现在伸出橄榄枝,杨志也考虑出狱后怎样利用这个关系。杨志在放风的广场晒着太阳,正用心琢磨,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的还是功夫不弱的好手,一共有四个人;杨志抬头朝铁门外望去,只见四名军官冲了进来,朝蔡庆出示了公函,立即在犯人里搜查。

犯人一阵骚动,混乱中,髡叔挤到杨志身边,一个趔趄撞在杨志身上,杨志只感觉一个类似与蒲包的东西掉落怀中。髡叔跑开后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四名军官围住,军官很客气,为首的虬髯大汉拱手说:“师叔,何苦呢?殿帅是看重你的本事,只要你答应,就可以从这里出去,在衙门里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兄弟也好沾点光。”

髡叔摇头说:“老夫没这个福分,你们二师叔死在地窖里,要不是你们四个,他怎么会被林灵素擒住。高殿帅要老夫去,不过是为了《太玄经》,我进监狱十几年,那东西怎么会放在我身上,兴许是你们师傅带到棺材里去了。”

“老东西,不要胡说。”马脸的军官叱喝道:“师傅的棺木是我们亲手钉上的,如果你不交出来,我们就把你女儿卖到窑子里去,把你徒弟送到甘州。”

髡叔哈哈大笑:“他们不是我的女儿,不是我的徒弟,十年都没来看过我,你们要是这样做,还真代师叔出了一口恶气。”

虬髯大汉拦住马脸军官说:“师叔,人不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儿女,你现在这样子还坚持什么?”

髡叔不在乎地说:“我今天骗了你们,明天我拿什么骗高殿帅,再说,你们只要杀了我向高殿帅表白心意,有没有《太玄经》又有什么关系。”

满场唏嘘,囚徒们都不是怕事的主,吆喝的人顿时四起;军官们的脸色发白,一枝花蔡庆赶紧吹响哨子,让狱卒押送犯人回监。杨志叹了口气,伸手到怀中拿了那个袋子,攥在手中,跟着犯人们回了自己的监室;髡叔的事情不好管,作为凡人,与官差作对那就是找死。

等铁门关上,狱卒离开,杨志仔细看那个布包,里面也不是什么《太玄经》,而是一枚铜钱,准确地说,不是铜钱,是铜片,带着花纹的铜片。正面是一座寺庙的样子,北面是一个吉字,很象是庙里的信物;杨志把铜片收好,就听见蔡庆慌乱地跑来,让狱卒开门说:“杨志,快去看看,髡叔不行了。”

等三人跑回广场,髡叔已经一动不动,双眼圆睁着死去;杨志伸手合上髡叔的眼睛问蔡庆:“那四个人武功很高?”

髡叔既然是四人师叔,按照杨志的观察武功还在,应该不会这么快倒下;蔡庆嗫嚅着说:“他们叫嵩山四狼,是嵩山派仅存的高手,四个人联手施展了一招,髡叔就倒下了,然后被他们拳打脚踢致死。”

监狱里人命不值钱,尤其是髡叔对抗官差,死了只能是白死,杨志在监狱的库房里还有钱,出钱买了头棺材,请蔡庆帮助下葬。就为了这件事,髡叔的四个师侄还是不依不饶地找来监狱,只是听蔡福说杨志的后台是太子和蔡相,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又过了半个月,杨志已经完全康复,宰相蔡京的一纸公文送到,殿前司狱把杨志放了;蔡庆一路相送,边走边说:“杨大哥,你是真牛,皇城司送来的犯人,你是第一个走出监狱的,有的犯人在我还没当狱卒之前就进来了,到现在也没出去,案子也没人过问,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挂着;原先我哥以为,你最起码也要流放二百里。”

杨志有些得意,哥要不是预先晓得结果,也走不出这监狱的大门,蔡庆也是,你就不能希望哥有点好,流放二百里,那也是流放,前程自由都没了。杨志在库房领回自己的钱袋、佩刀等物,刚走出监狱大门口,就被蔡庆介绍给两名虞侯:“二位大人,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杨志。”

两名虞侯冷眼看看蓬头垢面的杨志,很不满意以两人的身份等一个囚徒等这么久,哼了一声说:“杨志,殿前司高殿帅要在府中见你,他最近得到一把乌兹钢刀,听说你有一把祖传的宝刀,想和你交流交流。”

杨志顿时打了个激灵,林冲持刀闯白虎堂的戏段一下子闪在脑海中,殿帅府道路曲折,自己又不熟,就算明知道有诈,也识破不了。杨志急忙拱手施礼,从钱袋里掏出四两碎银子,一人塞了二两银子说:“二位,你看我这形象,一声臭味,恐怕冲突了高殿帅,要不然这样,我回去剃个头洗把澡,明天再去登门拜访如何?”

两名虞侯收了银子,态度和缓一点说:“杨志,你也知道高殿帅的脾气,要不然我们哥俩受受累,陪你回去换套衣服,再去殿帅府。”

蔡庆不明就里,也一个劲地劝说:“杨大哥,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一旦高殿帅看上你了,你就会平步青云。”

杨志在心里大骂,还平步青云,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那种天天在浑水里捞鱼的货色,会有心思去看乌兹钢刀,真要这样,大宋朝能把黄龙府踩成一个农庄;表面上,杨志笑呵呵地与蔡庆告别,把两名虞侯带到杀猪巷的家中。

第6章 拖延时间

杀猪巷的房子还是杨志父亲留下的产业,一个小二楼加上一个十来个平方的小院子,坐落在杀猪巷与第一甜水巷的交叉口,院门正对着嚣四姐家的肉铺。宅院虽然不大,但是在寸土寸金的汴梁,依旧是一笔小小的财富,让杨志不至于无家可归。

嚣四姐正靠在竹椅上晒太阳,看杨志回家,溜达着过来就说:“杨志,我还以为你死在大牢里出不来了,哎,你那胎记怎么没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嚣四姐比杨志大一岁,是杨志从小门对门的玩伴,虽然女承父业,但是长相还是有三分俊俏,体格强壮瓜子脸,眼睛大而明亮,说着话毫不在意地伸手去摸杨志的脸;杨志从记忆中认出嚣四姐,立马有了主意,任由嚣四姐看完才说:“四姐,帮个忙,带两位虞侯道前面钱家酒肆,点些好酒好菜;他们是高殿帅的手下心腹,怠慢不得,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过来。”

平日里杨志见到嚣四姐有些躲闪,今日的态度让嚣四姐很受用,答应一声,拽着两名虞侯就去了;杨志洗澡、剃头、刮胡子很花了点时间,换上一身新衣服,带上一包走江湖时买的蒙汗药,才慢腾腾地朝钱家酒肆走去,下定决心等会要把两名虞侯灌醉,今天说什么也不去殿帅府。

离钱家酒肆还有几步路,杨志看到巡街的厢虞候辛朴带着两名巡逻的士卒走过来,杨志故意走近问:“辛哥,忙着呢?”

辛朴望见杨志惊讶地说:“杨兄弟,从监狱里出来了,恭喜恭喜。你让哥哥怎么说你好,没事吃什么龙啊。”

杨志陪笑道:“哥哥说的是,以后遇到古怪的东西不沾。正好我约了高殿帅手下的两位虞侯,哥哥不如一起坐坐。”

辛朴以为是杨志约人吃饭,想打通高殿帅的关系,毫不犹豫地让两名士卒继续巡逻,自己跟着杨志进了钱家酒肆。两名虞侯见杨志带着名军官过来,不高兴地说:“杨志,这么久,高殿帅等急了,饭就不吃了,我们走吧。”

杨志拿出后世的疲沓劲,搂住两人说:“现在正是饭点,要是高殿帅有应酬,不是冲撞了好事,给自己找麻烦吗;再说酒菜都点了,哪能不吃啊。老钱,再来一斤白切羊肉。”

两名虞侯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摆脱杨志的双手,互相看了看,无奈坐回位置,四人围着方桌坐下,正好一人一面;辛朴嗜酒如命,边喝边问杨志案情,杨志就趁兴说着。两名殿帅司的虞侯很谨慎,没有回答自己的姓名,酒也喝很少,杨志站起身形,去酒肆后面又端来一瓶旨寿酒,先开了瓶,趁人不注意把蒙汗药放进去,一路晃回桌子,药已经完全融化在酒中。

旨寿酒是樊楼的名酒,在杨志和辛朴的劝说下,两名虞侯勉强地喝了两杯,随后和辛朴一起趴在桌子上;杨志喝的还是原来的坛装白酒,装醉把酒瓶、酒坛全部打碎,酒香撒了一地。钱掌柜是个忠厚的人,和伙计向其他客人解释,杨志刚才监狱里放出来,和朋友们喝多了。

一直到天黑,两名虞侯才醒,看杨志和辛朴还在沉睡,慌忙喊醒杨志,一定要杨志到殿帅府去;好在汴梁没有宵禁,三人步伐蹒跚地出了酒肆,沿着马行街往前走。杨志看两人不肯罢休,暗暗冷笑,在路边的墙上扣下几颗石子,走到半路上,看见一辆两匹马的马车经过,暗暗用石子打在马蹄上,随着拉车的马一惊,马车顿时横冲直撞。

杨志一带两人,三人就扑向马车,杨志一把拽住惊马的缰绳,活生生用自己的力气将惊马掉向,撞倒一名虞侯,马蹄正踩在虞侯的背上;另一名虞侯慌乱中,被两匹马踢伤。等杨志制住两匹惊马,两名虞侯都已经不能动弹;马车夫盯着杨志,大声夸道:“好功夫。”

车厢里一位老者走了出来说:“杨志,这么巧?”

杨志在灯光下仔细一看,竟然是刑部尚书范致虚,急忙拜见;范致虚问了杨志情况,得知杨志一天过程,含笑道:“这样吧,用我的马车送两人去殿前司,我正好与你一起去见高俅,欣赏一下两把宝刀。”

范致虚是官场老手,审案的名家,岂能不知道高俅那样的人,对黄金珠宝地契有兴趣是正常的,怎么会对一把好刀如此看重,其中一定有名堂;眼前的杨志也是够精明的,看上去一个粗大汉,竟然能想到这一点,倒也不容易。范致虚心中还是有底线的,最起码见不得杨志无缘无故地出事。

杨志大喜,急忙谢过,高俅要是存了不良的心思,自己不管怎么躲,最后总是要去的,但是有范致虚陪着,很多事情就有了证人,变得简单;众人到了殿前司,两名虞侯自有人送去治伤,门口军官问清楚来意通报后,把范致虚和杨志引到客厅。不多一会,高俅从里面气宇轩昂地出来,与范致虚见礼后各自落座,杨志弃刀上前拜见;高俅与杨志认识,笑呵呵说道:“杨志,你是真难请啊,本官等了一天。”

杨志急忙解释今天的行程,听说三人中午喝醉酒了,高俅的脸就有点不快;等听说两名虞侯被惊马踏伤,高俅冷冷地盯住杨志说:“没想到一天之中出了这么多的事,杨志,你的命是有点不好。”

我的命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杨志怒在心中,表面上没有丝毫胆怯,低声说道:“小人卑微,不过想想刚才的情景,小人还是幸运的,至少到现在还是完好无缺。”

高俅冷喝一声:“来人,给杨志看看我的刀。”

高俅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侧面掠出,人如猎犬,弯刀寒光如雪,朝着杨志就劈过来;杨志穿越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有点慌张,根本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往后一让,竟然避过了这一刀。

第7章 比刀

来人有些意外,他手下留有分寸,是因为预先调查过杨志的本事,按照杨志过去朋友的说法,杨志应该碰出点血来,见见红;可是杨志躲得很轻松,身形的自然反应可以用得上舒展这个词。杨志躲过去后,身形站定,轻声赞道:“好功夫。”

来人三十多岁,身材瘦削,猿臂狼腰,两眼炯炯有神,脸上却有无尽沧桑的味道,把刀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说:“在下杭州方七佛。”

范致虚惊讶出声:“南刀方七佛?”

方七佛高傲地笑笑,刑部尚书这样的文人都知道自己,足以说明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江湖上有六刀客的说法,南刀方七佛就是其中的一位。另外五位分别是北刀耶律元、苦僧哀虎禅师、天下第二刀沈富豪、铁韦陀晁和、一刀断魂张燕翼,分别在大宋、大辽、西夏的境内,尤其张燕翼,是西夏权相张元的幼子,现在掌管着西夏的极乐堂。

杨志只是感觉方七佛眼熟,见高俅望着自己,就将自己的刀取过来摆在桌上;高俅顺手拿过去,一把抽出杨志祖传的宝刀,看到没看就问方七佛:“方大侠可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方七佛显然下过功夫,也没有看刀,傲然回答:“此刀叫龙雀,是赫连勃勃遍寻能工巧匠所铸,后周太祖郭威送给本朝太祖,当年杨业叛汉投宋,这把刀就是太祖给杨家的信物。相传此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一百多年来,一直被杨家世传,在江湖上就渐渐埋没。”

就是杨志来说,未必能说得如此清楚,方七佛的埋没一词充满着对杨家和杨志的轻视,让杨志充满不悦,就算是穿越而来,也不喜欢别人如此对待自己;杨志看了看方七佛,猛然想起在那里见过眼前这个人,也同时想起花荣等另外几张脸。是杭州,在江南押运花石纲的时候,杨志和花荣、林冲、徐宁在西湖的宋嫂船上吃鱼,花荣就到断桥旁与方七佛见面,只不过方七佛当时是一个渔民的打扮,操着当地的口音,一板一眼地和花荣讨价还价。

杨志一副心服的样子点点头,连一个字都没回,让方七佛一愣,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只能望望高俅。高俅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把两把刀看了一遍说:“果然都是好刀,方七佛,本官听说善使刀者,可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可惜这些年没见过。”

方七佛笑道:“此事简单,杨志是武进士,想必是一代高手,小人不才,与杨志切磋一番,看能不能入殿帅的法眼。杨志,你我演练几招如何,也让我这个小地方的人,见识一下汴梁高手的风采;告诉你,高殿帅的这把刀是西域的乌兹秘刀。”

方七佛的问话很毒,大宋人就讲地缘高低,江南在汴梁人眼里,那就是苏轼、蔡京等人的流放之地,杨志要是不接受方七佛的挑衅,传出去以后就不用在汴梁做人,打不过别人没关系,但是不敢打就是人品问题。杨志心里还有有些胆怯,但是料定方七佛说得再凶,也不敢当着高俅和范致虚的面杀了自己,于是微笑着站起来说:“方大侠既然有兴,我们就练上两招。”

经高俅允许,方七佛和杨志走到门外的天井里,杨志脑海中闪过知道的刀法,拿不定出刀应该摆什么架势,最后还是回忆起杨志最后一次与人比武的情况,选定杨家破虏刀法第一式。可是面对方七佛的时候,杨志就感觉对方刀还未出,就是站在对面,都是巨大的压力,仿佛一片乌云就要压过来。

杨志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弱,呼吸已经能够平静下来,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抽出手中的钢刀,凝神摆出破虏刀的第一式夺魂。杨家破虏刀出自军旅,一共七式,夺魂、流星、风舞、狂沙、落日、天飙、必杀,每一招都是简简单单,杨志想起刀谱开头的八个字“兵行诡道,天地无穷”。

方七佛一看杨志的刀式,立即抢先出手,高手对阵如下棋,先手得势,所谓后发制人,往往是因为本门武功所限,讲究方寸之间决胜负。方七佛的刀法出自东海,讲究刀走直线,速度第一,砍劈沉厚,刺击动作极少,靠的就是力量、速度和反应;两步之间连斩十九刀,已经将杨志全身笼罩在刀光之中,乌兹秘刀上面的丝绸花纹在月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杨志根本没法看清楚对面刀锋的走向,但是方七佛传来的杀气不会假,杨志本能地运刀反击,追魂一式五刀,每一刀都比上一刀凌厉,最关键的是杨志挥刀之间,竟然带有凌厉的哨声,顿时在杨志面前形成一道斜斜的刀幕。众人只看见秘刀的光芒一散,杨志的龙雀刀已经转化为天舞,钢刀犹如江水,滔滔不绝涌向方七佛。

方七佛的弯刀连续地斩砍,可惜抽刀断水水更流,方七佛被杨志一口气逼退六步;正当众人以为后面更精彩的时候,杨志突然收刀,一步退出圈外说:“方大侠武功卓绝,我已经无能为力。”

杨志是实实在在不想再打,可是这么一做,让方七佛难以下台;战场上进退本来没什么,方七佛的武功刀法不在杨志之下,可是今天是练给高俅等人看。方七佛也是大有身份的人,无法舔着脸要求杨志再战,喟叹一声,将乌兹秘刀插入刀鞘,递还给高俅说:“多谢殿帅提点,小人今日有幸与青面兽一战,心愿已了,特此告退。”

高俅本来就感觉方七佛丢了自己面子,看方七佛孤傲依旧,心中不喜,碍着范致虚在座,一挥手说:“到账房取五十两银子做路费。”

这是彻头彻尾的蔑视,凭着南刀的名头,方七佛上哪里弄不到五十两银子,好在方七佛还记得这里是殿前兵马司,谢了一声飘然而去。

第8章 明月夜

范致虚和杨志纷纷起身告辞,高俅并没有招揽杨志的意思,也没有说今天要看刀的目的,意兴阑珊下,命人赏了杨志五十两银子。杨志跟着范致虚出来,到了御街大路上拜谢搭救之恩,范致虚问杨志:“你不是刚放出来,如何得罪了高殿帅?”

杨志苦笑着说:“我不知道,最多是我给照顾我的老犯人髡叔买了一口棺材,恐怕不小心捋了虎须,不想就得罪了高殿帅。”

“那是嵩山四狼的师叔,你不知道,嵩山一气门有一部心法叫《太玄经》,据说可以长生不老,林灵素和高俅都想找到献给皇上。”范致虚毕竟消息灵通,晓得杨志说的髡叔是什么人;杨志好笑道:“那一气门应该是长寿的无数,年长者最起码两三百岁,按照髡叔的年纪能排上第五代弟子就算不错的,嵩山四狼找他要《太玄经》,岂不是太不可思议。”

范致虚大笑道:“杨志,你也是个趣人。不过是你的命好,蔡京专门提到过你的名字,蔡福兄弟又是蔡家的耳目,让高殿帅缩手缩脚,必须师出有名,否则你天大的本事也早已死在狱中。既然我们有缘,以后有事还可以来找我。”

范致虚的马车缓缓而去,杨志下意识地感慨,范致虚何尝不是一个有趣的人。杨志带着龙雀刀,揣着五十两银子,一路顺着御街,到了路口往西走到新门瓦子,南转回到杀猪巷家里。杀猪巷在靠码头的背面小巷,街道正面是几家不小的青楼,再往南便是龙津桥,桥头东西两侧都是教坊,十字街口茶坊食店林立,此刻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明月,残云,孤星,阵阵小风,笑春楼前大红灯笼高挂,门帘半卷,不时有客人和美女出入,都是嘻嘻哈哈;楼上飘出婉转的歌声“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青面兽的身体确实不错,杨志竟能把五十米外传来的轻微歌声听得清清楚楚,唱歌的女子如诉如泣,像是在说那位被软禁的南唐后主李煜,又像是在说女子自己在青楼的命运;杨志虎躯一震,自己不是李煜,自己带着现代的知识而来,目前又是武林高手,就算拯救不了大宋,最起码能给自己找一条活路,能为天下苍生做一点事情。

杨志空有志向,一时想不好该如何做是好,转身走进巷子,进了自己的家门,对面嚣四姐家漆黑一片,想必是早已休息;杨志关上院门,进屋走到二楼,站在自家的窗口,再次望着不远处那一片热闹的天空,心中有着一丝疲惫,一丝惆怅,有一股想抽烟喝酒的冲动。

白天人声喧嚣,哪怕是在监狱的囚徒,大街上的陌生人,都有着那么一份人气的亲切;独自在夜晚,杨志反倒有了背井离乡的凄凉。就是在自家小楼,与监狱里似乎没有区别,杨志想起了穿越前生活中那些细小的温暖,想起那些晚饭后,与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人群中,在霓虹灯下散步的情景。

杨志按了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索性回到屋中间坐下,盘起腿来练功;杨志的呼吸越来越悠长,不多时,头上便开始冒出腾腾的热气。杨志的内心变得一片澄明,只觉得每一条经脉都随着自己的呼吸在灵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很快进入心神忘我的境界,整个人进入执念状态。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杨志舒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每天早上都有人送生猪到杀猪巷,此刻楼下满是赶猪的声音、杀猪的声音,还有肉铺的叫卖声,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杨志练了一夜功,神清气爽,梳洗完漫步走出自己的小屋,顺着杀猪巷的石板路往外走,不时与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一直走到吉五六的面馆,杨志很自然地走进店里。

吉五六三十多岁,带着狡谐的笑容,穿着满是油污的围裙迎上来:“杨大侠,稀客,吃点什么?”

吉五六的面馆最出名的是片儿川,就是后世的雪菜猪肉笋片面,肉片鲜嫩、雪菜提味、笋片爽口,面滑汤浓,在杀猪巷号称一绝,开封城里很多人慕名而来。但是杨志在监狱呆了一段时间,就是对大荤感兴趣,看有半只羊挂在灶台上方,杨志点了一碗羊肉面,要了半斤白切羊肉,自己倒了半小碟酱油,坐到了靠门口的桌子上。

路人一阵嚷嚷,杀猪巷的三位爷,年高德旺的钱大爷、摔跤手出身的张二爷、财大气粗的陶三爷并肩走过来,正要进店看见杨志,张二爷一竖大拇指:“杨志,了得啊,听说南刀方七佛拿你都没办法,监狱里一趟没白去。”

张二爷早年也是汴梁五跤王之一,腾云门的第一高手,结果与名教头王升比武时摔折了腿,从此退隐江湖,靠着杀猪刀过日子,好在威名犹存,过去的徒弟不时来帮衬,张二爷在杀猪巷算得上一号人物。杨志笑笑说:“讨高殿帅欢心,方七佛就是和我玩了两手,真动起手来,我不够人家瞧的。”

三位爷都是一愣,青面兽杨志什么人,自小就是不认输的狠角色,多少年来,几时看到过如此谦逊,陶三爷大笑说:“杨志,你真是转了性子,可喜可贺,吉五六,杨志今天的账算我的,等会我一起结。”

杨志也不矫情,拱手谢过;钱大爷三人到了里面入座,吉五六已经把杨志的面和羊肉送了出来,杨志慢条斯理地把一大碗面和半斤羊肉吃得干干净净,才和钱大爷他们打声招呼,心满意足地离开面馆。刚才吃面的时候,杨志想到了一个过去的朋友,叫谢石,杨志没什么可以忙的,就到潘楼楼下的十字街,向北绕过赵十万宅街、东楡林巷、枣冢子巷,到了旧曹门街,进了谢石的卜馆。

第9章 谢石测字

谢石是CD人,擅长测字算命,和杨志在酒楼认识的,两人经常来往。卜馆里一个人也没有,谢石独自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书,见杨志进来,调侃道:“怎不去隔壁北山子茶坊喝茶,那里面仙洞、仙桥,仕女络绎不绝,通宵品茶的都有,比我这里强多了。”

杨志在谢石对面坐下,伸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那不要花钱吗,我现在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生活困难,能省就省了。”

谢石一袭青衫,白面浓眉,五柳长髯,听了杨志的话,嗤之以鼻说:“昨晚上高俅不是才赏给你五十两银子,再说你只是革职,军队里欠你的军饷还是可以去要的。”

谢石一眼就瞧出杨志的来意,经过吃龙这件事,杨志是不可能再进入军队,大宋重文轻武,武进士的身份在民间几乎是没什么用;但杨志在汴梁还有房屋,还能做生意,将来的日子比自己这个外乡人要好得多。杨志喝完杯中茶,靠在椅子上说:“我照顾一下你的生意,帮我测一下,我以后会怎样?”

谢石淡淡地说:“十两银子一测,你写个字吧。”

杨志看见谢石手上的玉扳指,提笔写了一个“玉”字,谢石盯了一会说:“玉与下雨的雨同音,预示着很快就要天降甘霖,是吉兆;但是玉是王中一点,说明某个人只有这一件事能让上面满意,没有什么前途。说句实话,你额头的青斑看不见了,在相术上讲,就是变身,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额头没有抬头纹,运气颇佳,按说经常有贵人出现,而且心思纯洁,可是你?”

杨志做过官、混过江湖、蹲过监狱、经历过生死,这样的人要说心思纯洁,谢石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杨志掏出一锭十两的雪花纹银,放在测字的案几上,没有说一句话,陷入了沉思。谢石给杨志添了水,又端出两碟点心,就埋头看自己的书;杨志想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问:“你是不是打算回CD?”

杨志沉思的时候,谢石假设过许多问题,偏偏没想到杨志首先问的是自己,心里有一股暖流,点点头。来京城谋取出路的外地人太多,但是能够出人头地的凤毛麟角,长时间没有人关注,对谢石来说也是一种挫折,所以谢石确实考虑离开开封两年,正好避开即将混乱的局面。杨志断然否决道:“你不能回去,只有在东京,你才有机会。”

谢石笑道:“我没有机会,现在只有跳进泥潭的人才有机会,这和我的理想不一样。”

杨志也笑道:“你为什么从CD过来,就是CD不能满足你的理想,在大宋,只有东京可以满足你,铁口神相,布衣傲王侯。我刚才想好了,要做点生意,先做点马匹的生意,想办法从辽国和西夏贩马回来。”

大宋就缺马,缺到朝廷鼓励中原的英雄去辽国、西夏盗马,官府规定,只要把马卖给官府和军队,不问来历,在实际付款方面,也是打了外国烙印的战马值钱;杨志懂马,武功高强,还真是做这一行的胚子。谢石立即猜到了杨志的意思,点头说:“谁叫我挣了你十两银子,如果你主意已定,我就留在汴梁,帮你相相马,你不在汴梁的时候,帮你照料马行。”

杨志就是想起谢石不仅会相人,还会相马,才有如此一说;见谢石答应,杨志也感觉一阵温暖,虽然是两个落魄人抱团取暖,但是谢石是杨志穿越后确认的第一个朋友。两人相视一笑,谢石起身关了店门,和杨志一起来到杨楼街庄楼卖马市。

庄楼是酒楼,却不是那种接待文人雅客的酒楼,庄楼是汴梁城中最接地气的酒楼,第一眼望去,三层高楼的门面就象城外某个小镇子上的酒楼,没有丝毫奢华;进到店中,全是普普通通的桌椅和普普通通的瓷器,就是吉五六面馆的瓷器也比庄楼要好上那么一点。

店里坐着不少小贩脚夫,篮子扁担等物就搁在身旁,应该是累了,进来买一碗酒解解乏,顺便吃些便宜的饭菜填填肚子;最多的是形形色色的壮汉,一看就知道是楼外马市里的买家卖家,一个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连说话都大声,争执起来象吵架一样。

杨志和谢石在汴梁多少有点名声,一进庄楼,二楼就有人在喊:“杨志、谢石,上来。”

两人抬头一看,是新门瓦子的一名管事,叫花子虚;瓦子是瓦肆的俗称,开封玩闹之徒聚散的地方,新门瓦子在汴梁五十多家瓦子中算是大的瓦子,论规模仅仅次于桑家瓦子,花子虚负责的就是采购,和杨志、谢石算是一般可以来往的朋友。

杨志两人走上二楼,花子虚对面坐着一个老人,身材魁梧,碧眼黄须,虬髯过腹;老人身后站着一个大汉,生得赤发黄须、骨瘦形粗,一双眼睛大得出奇,看两人衣装打扮,应该是北地的人。花子虚向两人介绍说:“这是BJ来的皇甫端皇甫老板,专门做瓷器生意,皇甫老板原来是辽国人,前些年才以经商的名义到BJ落户。”

皇甫端满脸堆笑说:“二位既然是花子虚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快请坐。”

花子虚喊伙计填两副碗筷说:“皇甫老板,这是谢石,算命算得特别准,这位是青面兽杨志,前一阵子吃龙那件事知道吗,杨大哥是唯一活下来的人,那就是能耐。”

杨志心中狐疑,这么巧,难道真是有缘,出门就遇到了皇甫端;听到花子虚胡诌,杨志挥手说:“别胡说,那是怪蛇。”

皇甫端面色一僵,仔细打量着杨志说:“幸会,幸会。晋永和元年夏四月,一黑龙一白龙见于龙山,慕容皩率群臣观看,离龙只有二百余步,二龙盘旋嬉翔,解角西去;慕容皩认为自己受命于天,于是在龙山建龙翔佛寺,把新建的宫殿命名为和龙宫,龙城作为前燕、后燕、北燕的都城和陪都长达百年之久。杨大侠能见到异蛇,也是福泽深厚。”

第10章 蜃楼高手

皇甫端身后的大汉轻轻地哼了一声,杨志这才发现,那大汉竟然是一个高手,抬头笑道:“皇甫老板,桌上空位置多,不如请这位兄弟也坐下,免得在酒楼中突兀。对了,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皇甫端示意大汉坐下,看似不介意地说:“我请的一个伙计,叫王伯龙。”

“王伯龙?”杨志在嘴里念叨了一遍,猛然想起一个人:“大漠一阵风?”

皇甫端和王伯龙同时变色,不要说在中原,就是在辽国,能知道王伯龙是大漠一阵风的人少之又少,可是杨志几乎是一思索便顺口说出;王伯龙有些狐疑,但是以他的身份还不屑于藏头藏尾,微笑着说:“没想到在汴梁还有人知道我,真是又惊又喜。”

杨志笑道:“我在扬州的时候,遇到过几个东北的参客,听他们说过王兄的大名。”

王伯龙有些惊讶,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掂量,王伯龙出自天下五大武林圣地之一的大漠蜃楼府,并且是蜃楼府的六绝之首,对于杨志这样没什么名气的人自然不在乎;可是与杨志单手一接触,王伯龙更加惊讶,杨志内力浑厚,犹如深渊大海,不管王伯龙如何加力,杨志始终保持着脸上笑容。

杨志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军官,若不是这次吃了那条龙没死出名,不过是在汴梁的街头小些名气;王伯龙暗暗把功力加到了八成,杨志的内力变得越来越缥缈,让王伯龙有陷入大海的感觉,霎那间,王伯龙认出了杨志的内力,是南海逍遥岛的路子,顿时心头大震。

北蜃楼,南逍遥,星宿伏虎千劫渡。大漠蜃楼府、南海逍遥岛、西域星宿阁、云泽伏虎殿、幻海千劫门是武林中的五大圣地,近百年来一直都很神秘,几乎很少派出弟子参与江湖之事,王伯龙来大宋是肩负着特殊使命,没想一到汴梁就遇到逍遥岛的弟子。

酒楼里人来人往,王伯龙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高手相搏,又到了紧要的关头,王伯龙正担心如何撤力不受伤,猛然感觉对面一空,杨志已经脱开手掌,端起了茶杯。王伯龙的手掌向前微微伸了伸,立即恢复常态,皇甫端、谢石晓得两人刚交过手,但是面色都是丝毫不变。

花子虚没有察觉,一个劲地在问:“杨志、谢石,你们是来喝酒的吗?”

花子虚是个实在人,丝毫没想过汴梁的人不谈生意,谁来这座酒楼喝酒;谢石笑道:“我们是来看马市的,就是想认识一些外地的商人,杨贤弟没了官职,我的卜馆生意也不好,想找点生计。”

皇甫端立即明白了,微笑道:“那就是巧了,我找花老板,就是为了在长安找一个好伙伴,如果谢先生、杨先生有意愿,那就太好了。”

花子虚有些不安,出言提醒说:“皇甫先生,我们可是商议好的,我连瓦子的事都辞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皇甫端和王伯龙一愣,他们看重的就是花子虚的老实,但是没想到花子虚实在到这个地步。好在这次来汴梁有万全计划,这些都是小事,皇甫端笑着说:“花老板,你放心,我们的合作不会有问题。我还有个朋友叫燕顺,过两天就会到汴梁,到时候,我介绍给谢先生认识。”

杨志没有吱声,谢石随口说了声好,缓缓说道:“那就不打搅三位谈生意了,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转转。”

花子虚如释重负,连忙说:“你们先去忙吧,过两天有空我再去找你们一起喝酒。”

杨志和谢石失去了在酒楼找其他马贩子的兴趣,告辞出了酒楼,走到门外相视而笑。谢石边走边说:“皇甫端睿智老练,王伯龙武功高强,一个契丹人,一个大盗前来汴梁,不会是卖马那么简单。”

杨志颔首说:“到市场打听一下,皇甫端带来几匹马,最好能看看是什么样的马。”

谢石意外地看了看杨志,感觉杨志确实变了,以前杨志也很仔细,但是脑子没现在这么活络,监狱的生活真是锻炼人。杨志直视前方,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昨天才和方七佛动过手,王伯龙的功夫不在方七佛之下,那种武功我从来没见过,恐怕是江湖某个隐秘的门派。”

谢石是杨志的真朋友,晓得杨志练的是化鹏功,杨志的父亲有时候让杨志练上一点,好在杨志意志力坚强,偷偷地想练出一个结果,即使有时候遇到困难,杨志依旧会练到一定程度才罢手。谢石低声问道:“是不是你有所突破了?”

杨志笑着点点头,在阳光下分外自信。当时杨志的父亲怕杨志是个好面子的人,贪多嚼不烂,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喝了那所谓的龙血,杨志发现自己在很多地方已经可以融会贯通。虽然穿越没有带来什么点石成金的系统,但是老天还是待自己不薄,依据青面兽脑海中的学识,那种蛇血有洗髓的效果,帮助自己打通了经脉。

谢石忍不住替杨志高兴,调笑着说:“这种事还和我保密,难怪你现在能和方七佛动手不落下风。”

第11章 回鹘朋友

宋辽百年无战争,童贯率领的大宋西军前两年战胜西夏,现在在开放的心态下,就连首都汴梁都象个不设防的城市。站在马市里,穿着各种服饰的外族人到处都是,飘近耳朵的一半是汉语,一半是听起来半生不熟的各族语言;和谢石指指点点走了十几个摊位,杨志这才发现,青面兽竟然有点语言天赋,能听懂契丹、西夏等四种语言。

宋朝的马市已经和后世差不多,一眼望不到边,但是规划得很整齐,每个摊点都是用木头建好的栅栏,其中不仅有马,还有骆驼、牛。杨志很有兴趣地看着两头白骆驼,这种白骆驼比一般骆驼稍微高一点,两个驼峰,全身雪白如练;杨志记得白骆驼产地贺兰山和居延海现在都是西夏地盘,随口问谢石:“现在完全放开了西夏那边的通道?”

谢石含笑说:“童贯和他手下的将领大发其财,这些天流传着一个小财主的笑话,说童府装修招待一名工头吃饭,用了金碗银碗玉碗,等工头吃完饭,童家把金银玉碗送给工头不算,连在一旁伺候的两个侍女一起赠送,那工头因此回乡成了当地第一富户。”

杨志好笑道:“那高俅心里不堵的慌。”

高俅出身市井无赖,招兵专招那种一技之长的人,没有手艺的人不要,杨志原先在军械作坊,晓得殿前兵马司中专门为高俅生产商品出卖的人多达五千多人,但是高俅就是这样捞钱,比起童贯来还是远远不如。说话间,两个高鼻长髯的回鹘人迎面走来,绸布缠头,披着衣服,杨志本能地生出感应,走在前面的人是高手。

谢石客气地招呼:“伏承、摩比难,你们还没走啊?”

身材瘦长的伏承有名家的气度,客气地行礼,用一口标准的汉语说:“谢先生,我们在等后面的商团一起回去。国内已经来信了,这次送来三百匹于阗马,目前已经进了大宋境内,要我们在汴梁打开局面。”

由于河西四镇敦煌等地先后落入西夏之手,汉唐以来的丝绸之路被西夏人隔断,这次童贯指挥大军击败西夏,高昌回鹘才开始试着回复贸易。不过波斯、大食等地的商人现在多走海路,高昌最能拿得出手的商品就是马匹;大宋由于大辽、西夏的原因尽失马场,就算目前夺回熙河六州,打到岷山下,养马的地方还是有限,对马匹的需求是无限的。

谢石动容说:“那可是大买卖,天山高昌、龟兹、焉耆、乌孙、于阗各地都产马,乌孙马最为高大,龟兹马天骥龙麟,于阗马则以五花马为主。伏承,这是我的兄弟杨志,我们俩正准备开一个马行,能不能让些马匹给我们,小本买卖,二三十匹就行。”

伏承在开封也需要朋友,纯粹走官府的路线,那就是权贵眼中的肥羊,谢石和杨志都是小有名气的人,肯定能派上用处,伏承点头说:“谢先生说哪里话,我们上次请你帮忙找医生,才救了我们性命,马匹算什么,肯定给你留三十匹,到时候我去卜馆找你。”

杨志没想到伏承如此慷慨,急忙趁热打铁说:“要不然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杨志还是穿越前的认识,礼多人不怪;没想到伏承摇摇头说:“杨大侠豪气冲天,多谢了,只是我们饮食习惯差距太大,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别扭。二位慢慢看,我们就先走了,告辞。”

摩比难身材魁梧,但是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跟在伏承身后走了;杨志望着摩比难的背影有些疑惑,低声对谢石说:“那个摩比难武功高明,恐怕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不会武功,等他走动的时候,我才有一种遇到高手的感觉。”

谢石听完一惊,这说明杨志的功夫比摩比难差了不是一点点,杨志已经是能和南刀方七佛相争的人物,那个摩比难的功夫要高到什么程度。杨志和谢石又找了两个认识的马贩子问了一下情况,皇甫端这次只带来了十匹马,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进了马市就被人买走了。两人观察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马市,商议着一路走到州桥,到了繁华地方。

汴梁闹市中屋宇雄壮,门面广阔,店铺,里玲琅满目,应有尽有。沿街的少男少女,挎着马头竹篮,叫卖声清奇如歌,悦耳动听,篮子里有牡丹、芍药、棣棠、鸭梨等等,都是鲜花、水果之类的新鲜货。沿街酒楼和饮食店大部分都摆出了外卖柜台,热腾腾的小吃,香气四溢,杨志忍不住腹内的提醒,买了一包鸭舌条和一包炒蛤蜊,和谢石边走边吃。

味道不错,鸭舌条鲜嫩可口,蛤蜊口感丰满,以一个现代吃货的眼光看,开封百姓口福不浅,难怪靖康年后,大批宋朝的臣民逃命南方,不管是错把杭州当汴州,还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一个个心幕中依旧时时闪动着汴梁的富华景象,频频回首那餍足人心的生活;留下来的词赋散文,充斥着对往昔的无限眷念和对现实的无限伤感。

但是古建筑再好,世面再繁华,相对于杨志,有的只是回忆;谢石微笑着品尝着鸭舌,杨志的性格改变了不少,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两个成年男人这样边走边吃,实在是有点另类,画风太美,引得路人不断地观看;不过杨志和谢石都是心比天高的人物,不为这点事伤神,自顾自地逛着街,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拐过弯,就是九星棋社,汴梁第一棋楼,门前簇拥着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原来棋社正在摆赌局;谢石本身就是围棋的好手,也是九星棋社的常客,示意杨志一起进去。门口的两个伙计有点发懵,杨志的装束派头一点都不像下棋的,可是杨志现在是开封的名人,还有谢石带着;伙计无奈,只好堆起笑脸迎了上来:“谢先生,杨大侠,来下棋?”

第12章 赌棋

谢石含笑问:“今天谁坐镇?”

“杜瘦棱杜老师。”伙计殷勤地回答:“杜老师是我们棋社九棋士之一,输了的话十两银子赔三十两银子。”

谢石点点头,赌局吗,就是在人认为有赢的机会才可能参与,杜瘦棱的棋艺可以让自己两子,排在九棋士最后一位,这个赔率正好,在荣誉和金钱的刺激下,会吸引一些好手入局。杨志随口问道:“可以押注吗?”

“不可以。”要是允许押注,那些有钱人三天两头找些高手上门挑衅,棋楼还怎么做生意,伙计利索地解释:“只有下棋的人才可以下注,一百两封顶,一天三局。”

杨志明白了,棋社的赌局只是为了吸引眼球,并没有准备在胜负上大赚特赚;说着话,杨志二人跟着伙计已经进入一楼大厅,一大群观看的人挤在大厅,却无人上场,孤单单的棋桌上坐着一个有些意兴索然的中年人,胡子拉碴,被太阳晒得发紫的皮肤,还带着一些酒气,应该就是杜瘦棱。

墙上挂着今天两局棋的棋谱,杨志和谢石边看边聊,伙计回到门口忙自己的事去了;棋社的掌柜洪宝慢慢走过来,朝谢石行礼说:“谢先生,有没有兴趣去试试手,杜瘦棱已经连赢两盘,人有些疲乏。”

棋手下棋,掌柜经营,是天经地义的事,洪宝这么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杜瘦棱要是真的疲乏就不会去喝酒;谢石微笑着介绍说:“这是我的好友杨志,我是带他来棋楼长长见识,杨志,这位是洪宝洪掌柜。”

洪宝微微颔首,他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杨志,不过九星棋社的来头大,对于一个破落子弟洪宝不感冒;但是谢石是老板曹千里的朋友,洪宝装作刚刚认识的样子对杨志说:“原来是吃龙的杨英雄,难怪谢先生谦虚,要不然你和杜瘦棱来上一局?”

洪宝有挤兑杨志的意思,杨志就算中过武进士,那也是武人,在重文轻武的大宋,不招人待见;谢石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杨志上前一步,拦在谢石前面笑嘻嘻地说:“洪掌柜言之有理,我是一个粗人,难得有附庸风雅的机会,今天就当交给学费。”

穿越前的杨志在大学的时候就是业余三段,参加网络棋赛是人生少有的乐趣之一,看了棋谱知道杜瘦棱的棋艺未必比自己高明,就着洪宝的话就走到棋桌旁,坐到了杜瘦棱的对面,摆上五十两银子做赌注。

杨志身材高大,一看就是武林中人,样子不象是来下棋的,更象是来砸场子的,杜瘦棱只管下棋,没资格拒绝对方,只能客客气气地请对方落座,让对方执黑子先行。杨志也不客气,接过伙计送上的茶,就走出中国流的开局,黑方第一着走星位,第二着走邻角小目,第三着走三九点。

杜瘦棱猝不及防,众目睽睽下不愿失了身份长考,等三十多手后,发现对方是以星小目的配合为基础,以小目为主向边上捞实地,已经落后太多,只能不顾一切地杀进黑阵中。旁观者鸦雀无声,杨志面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充分发挥先行的优势,通过攻击黑阵中的白棋,始终控制全局的主动;搏杀到一百零三手,白棋大龙被歼,杜瘦棱无奈弃子认输。

人群中一阵叹息,杜瘦棱一代开封名手,竟然输得如此没有还手之力;二楼的雅间里,曹千里看了棋谱也是目瞪口呆,站在桌子旁不知如何是好。桌子上摆着棋盘,坐着的是天下第一棋手刘仲甫和龙眉凤目的宋徽宗赵佶,曹千里和杨戬、徐知常站在左右;宋徽宗赵佶敲击着案几说:“有趣,有趣,金角银边草肚皮,原以为杨志不会下棋,没想到另有乾坤。千里,再安排一个人和杨志下一盘。”

皇帝金口一开,曹千里哪敢拒绝,出门对洪宝低低吩咐几句,洪宝干净利索地下楼,给杨志送上一百五十里银子说:“杨大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老板看了您的对局,惊为天人,想请您和棋社的叶柯修再下一盘,这次不是赌局,无论输赢,棋社愿意奉上五十两银子的辛苦费。”

人群中一阵骚动,杨志两盘棋挣两百里银子还是让人眼红,能击败杜瘦棱的棋手不是没有,只是吃这碗饭的人不敢或不愿来九星棋社生事。叶柯修是九星棋社排名第五的棋士,棋社派他出面,包含着赢回面子的意思,杨志淡淡地笑笑说:“掌柜的这么大方,杨志从命便是。”

叶柯修上前与杨志再对一局,面对三连星开局的宇宙流,同样是应对失误,五十手后便完全落了下风,再次陷入杜瘦棱的窘境。杨志落子如飞,招法奇特,厚势确定后稳扎稳打;叶柯修频频长考,最后还是大龙被歼,面如土灰地中盘认输。

九星棋社是百年棋社,多少名手在此折戟沉沙,没想到今天遇到如此尴尬的境地;洪宝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三大供奉之一的王憨满脸堆笑地走到杨志对面的位置坐下。杨志摇头说:“说好的,就下一盘。”

大厅里全是笑声,老百姓就是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强者被打脸的热闹,杨志说的有道理,王憨点点头说:“只要你把这盘棋下了,无论输赢,我送你一百两银子。”

杨志上下看看王憨说:“你不是东家。”

王憨与祝不疑、晋士明齐名,棋力能和棋王刘仲甫一争高下,只是没做过皇帝的棋待诏,在九星棋社屈居第三,另外两名供奉是做过棋待诏的孙侁、李百祥,名声虽大,未必比王憨强。谢石急忙过来解释:“王先生,杨志不认识你,语言冲突还请见谅。”

王憨露出无所谓的笑容说:“我只是一时手痒,想和你朋友下一局,还望谢先生成全。”

杨志摆摆手说:“如果只是喜欢下棋,我陪你,不用银子;让人换一壶新茶,拿碟点心来。”

第13章 钦命查案

王憨晓得下棋是伤神的事,连忙吩咐伙计照办;杨志吃了半碟点心,喝下一杯新茶,便示意王憨可以开始了。王憨自恃身份,只能让杨志先行,杨志依旧采用宇宙流的开局;王憨小心应对,可还是被杨志围成巨大的实地,虽然王憨棋力强于杨志,在收官的时候抢回来不少实地,最后还是以一子告负。

东家曹千里早就下楼来了,曹千里是个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杨志身材相仿,体格匀称,面容削长,顴骨高高隆起,双睛光华隐现,神采异常;曹千里看胜负已分,朝杨志拱手说:“杨大侠,我是棋社的老板曹千里,今日让我等见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佩服。刘老先生在楼上,想和你们见一面,可否移步。”

曹千里是曹国舅曹佾的后人,幻剑宗的宗主,什么时候对人如此客气过,谢石和杨志都明白什么刘仲甫都是托辞,但对方若是大人物,想躲只能结怨,杨志拱手说:“那就有劳曹宗主引见了。”

杨志一进房,看见宋徽宗赵佶,急忙拉着谢石下跪磕头,赵佶示意两人起来说:“这是在外面,无需如此多礼,你就叫我赵大官人就是了。杨志,你这种开局是跟谁学的?”

这可是几百年后的开局,但是宋徽宗的问话不能不答,杨志急中生智说:“这是小人小时候一个练气的师傅教的,说是从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与虬髯客的棋局中悟出来的。只不过一子定中原的下法太过奇妙,小人师父改成了围中间实地的下法。”

宋徽宗赵佶点点头说:“果然能人遍布四野,杨志,你要是能找到你那个师傅,让他来汴梁见我。今天,我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杨志急忙跪下说:“小人愿意为大官人效劳。”

“起来吧。”杨戬替宋徽宗赵佶出面说:“你可知道青盐?”

杨志自然知道,青盐是西夏的经济支柱,产自盐州一带,青盐品质纯净,略带青绿色,可当货币使用;宋夏的几十年战争,其实就是为了盐在战斗。杨志回了一声“知道”,宋徽宗赵佶露出欣慰的笑容,起身离开,在徐知常的陪同下去了其他房间。

杨戬继续往下说:“西夏为此强求我朝收购青盐,以换取物资;虽然我朝严禁私贩入境,可惜财帛动人心,在利益面前铤而走险的人太多,走私之风无法禁绝,私贩的数量相当巨大。大官人想派个人去西北调查实情,以便决定对应之策。”

杨志晓得自己既然听到了这件事,就是无法脱身,慨然说:“小人愿往。”

杨戬低声说:“我们无法提供身份证明,你只能以私人身份调查。”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小人明白,只是调查出来的结果如何传递?”

杨戬赞许地说:“这些你和曹老板联系,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说。”

杨戬说完也走了,曹千里露出一丝苦笑说:“赵大官人想知道的是,童贯的西军有没有参与走私青盐;我们已经派了五批人,全部死在了麟州、延州等地。西军的将领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稍微有陌生人搞出动静,恐怕就会忍不住杀人;杨志,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只能说一切小心,我在延州有两个点,可以为你传递消息。谢先生留在汴梁,作为你的接应。”

这是要把谢石作为人质,曹千里说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已经做好杨志和谢石同时变色的准备,可是两人神情平静,就象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谢石连个恐惧的眼神都没有,杨志不动声色地说:“曹宗主,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常人,很难涉及到西军的高层,最后查出来的,充其量是几个下级军官带着一些士兵捞外快。”

西军现在横行大宋,但是杨志说起来,就象在说一个街头的老百姓,曹千里暗中点赞问:“你说说看法?”

杨志沉稳地说:“曹宗主请放心,不管如何,为了大宋的利益,杨某都会全力以赴。不过在下生死是小,耽误了大官人的事情是大,如果是榨场某些人中饱私囊的密谋,私人身份足够;要是牵扯到上层,你们还是应该派出官员协助调查,既然怀疑西军参与,那么很多军事禁地就会成为仓库和通道,不要说老百姓,就是地方官吏都是无法进入的。”

曹千里不是官,杨志的话就是直白了许多,捞钱是军队里人所皆知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调查,就是驻扎在汴梁的禁军,看看殿前司的军用仓库,就知道藏了高俅多少私货;延安六路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地区,问题只能是更加严重。曹千里踌躇片刻说:“我给你一百两黄金作为费用,看能不能买通军官混进去。”

一百两黄金是不少。但是杨志心中有那么一丝怒火,曹千里哪怕装腔作势跑出去一趟,回来再这么说杨志的感受也好些,现在的态度说明,曹千里要不然是以为杨志在要钱,要不然就是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难道这些人就没有人考虑过,去的人会有危险,杨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就是前面曹千里派出的五批人,应该是有活口在童贯的手中,所以宋徽宗赵佶都没有底气。

杨志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说:“曹宗主能不能把前面五批人的资料和那两个小组的情况给我?”

曹千里自然答应,等杨志和谢石走后,曹千里到隔壁见到宋徽宗赵佶说:“大官人,一切办妥了。”

赵佶环视众人问:“你们认为杨志能成功吗,会不会和花石纲一样,半路上逃掉?”

杨戬摇头说:“杨志喝了怪蛇血之后,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出事的那天我去过现场,杨志额头的青斑还在,现在已经一点都看不到痕迹。昨天晚上,高俅请南刀方七佛出手,与杨志不过打个平手,今天围棋更是一鸣惊人,按照老奴估计,杨志的这些变化是血脉打通了,只要谢石在我们掌控中,杨志就不会跑。”

徐知常赞同说:“等杨志出发的时候,看杨志怎么安排便知道。”

第14章 好久不见

宋徽宗赵佶很快就知道了,曹千里被杨志二人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杨志他们趁机要了盐茶马的牙人资格,和谢石在汴梁开了志石马行。那可是多少人打破头想要的东西,不过国事那么繁忙,杨志的事不过是宋徽宗赵佶即兴安排的一件小事,很快就忘在脑后;听说新门瓦子出现了一个新的歌女李师师,美艳动人不说,还有一副金嗓子,表演起来浅吟低唱,声情并茂,赵佶去看了一次,心思就扑到了李师师的身上。

杨志和谢石经过商议,决定带着茶叶去延安府,自盐茶税改革以来,朝廷鼓励商人运送茶叶、粮食、布匹去边关,价格的差距是明显的。两人在熟悉的信阳茶行买了中等的毛尖,五百文一斤,总共是一千斤茶叶;杨志又去李记骡马行雇了两辆骡车,都是两头骡拉着的好车,骡马行每辆车配一个伙计跟随。

杨志把一切安排好,回到志石马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着与谢石聊天,忍不住问道:“徐宁,你怎么过来的?”

与杨志一起去南方押送花石纲的三个同伴,在杨志回到汴梁才知道,林冲到泗州十方寺出家了,花荣调到了大名府,只有金枪手徐宁回到了金枪班,升为金枪班的八大教头之一。那时候为了重新谋职,杨志曾经去找过徐宁,但是徐宁一直不在家,渐渐的,杨志也明白了,心也淡了,两人虽然都在汴梁,半年多根本没有来往。

徐宁身材伟岸,双臂粗壮有力,保养得很好,看上去有一代高手的风范,只是目光有些游离;徐宁见到杨志,急走两步,上前行礼说:“杨兄,好久不见。”

杨志还礼说道:“徐贤弟,一直听说你在皇上身边很忙,难得今日有空。”

徐宁赫然笑道:“听杨戬总管说兄长马行开业,小弟特地前来贺喜。有了杨总管这般靠山,兄长日后一定财源广进;总管吩咐了,以后马行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来找我传话给他。”

谢石和杨志明白了,杨戬这是布置了一条应急通道,让徐宁传个话,不显山不显水;至于杨志的任务,杨戬肯定是没告诉徐宁。杨志露出欣慰的笑容,拍着徐宁的肩膀说:“兄弟来得正好,我明天就要出发了,等会找个地方聚聚。”

谢石微笑着说:“不急,杨志,后面库房那边还有人找你。”

杨志晓得谢石话里有话,请徐宁暂坐,杨志直接来到库房,只看见一个瘦瘦的黑衣人正伫立在库房的茶叶前,看守库房的两名伙计象避瘟神一样躲在远处;黑衣人听到杨志的脚步声,扭过头来,不过二十岁上下,面目有点象猴子,阴森森的眼神,手中还握着把柳叶弯刀。杨志认识,是桑家瓦子的飞刀表演者,飞天大圣李衮,杨志没好气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李衮难得露出笑容,低声下气地说:“我被桑云青赶出来了,想跟着你混碗饭吃。”

杨志上下打量李衮一番说:“说人话,要不然我踢你出去。”

李衮换了副笑容,低声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曹千里曹宗主让我来的,说跟着你做一笔大买卖,洪宝刚才专门来了一趟,已经和谢老板谈好了。”

这是曹千里给自己一百两黄金不放心,担心自己跑了,派一个人来监视自己;杨志点点头,掏出二两银子递过去说:“那就辛苦你了,你就专门看着这批货,等会上街把需要的物品配置齐了,明天和我一起出发。”

李衮谢了一声接过银两,杨志回到前面铺面,谢石已经让人买来酒菜,三个人就在屋里吃喝起来;徐宁一直担心杨志对自己有看法,没想到眼前的杨志是个穿越的灵魂,对往事的感受没有切肤之痛,所以说话的态度还是把徐宁当做一个一般朋友来看。徐宁正在暗自庆幸,就听杨志问:“你可知道林冲为什么出家?”

徐宁的手一晃,酒都洒了出来;徐宁咳嗽了一声,掩饰说:“现在酒喝得少了,真是不胜酒力。林冲的岳丈张河洲得罪了大人物,被调到麟州,林冲花了钱想把岳丈调回来,结果没想到钱花完了,事情没办成;谁想到张河洲战死在横山的消息传来,他老婆就上吊自杀,林冲灰心丧气下,就辞了军职,去十方寺出家。”

杨志没想到林冲的真实生活比施耐庵笔下更为不堪,喝了一口酒,压压心中的火问:“那个大人物是谁,骗了林冲钱财的人又是谁?”

徐宁苦笑着摆摆手说:“兄长,你就不要问了,我是为你好,这两个人就是杨总管也不敢得罪。”

杨志理解地笑笑说:“我就是这么一问,我要是真想知道,找林冲的旧同事一问不就全晓得了。”

谢石也向徐宁劝酒,徐宁一想杨志说的有理,这种事虽然晓得的人少,但绝不是机密,自己何必给杨志留下不好的印象。徐宁与谢石喝完酒说:“调张河洲的是童贯大人,没帮上忙的是王黼。”

杨志一听就晓得徐宁先前不是胡说,童贯与蔡京、梁师成号称三相,在朝中三权鼎立;宣和殿学士王黼虽然年轻,但是简在帝心,能在昭德坊大白天赶走原门下侍郎许将全家,就是杨戬那个身份,恐怕也是轻易不敢得罪。杨志决定等日后与林冲见过,再来谈论这些隐情,后面和徐宁只说些江湖轶事;徐宁见状,渐渐放下心来,喝到天黑才告辞回去。

第15章 遇袭

杨志第二天,和李衮一起带着骡车出发,离开汴梁,往西北而去;延安府属永兴军路,下设延州、富州、丹州、坊州,名臣庞籍、范雍、韩琦、范仲淹等在此御敌。干戈迭起,硝烟不散,为兵家必争之地,是大宋西北边陲的第一大城。

白于山黄土梁峁连绵、沟壑不断,只有一条官道,千回百折的小坂连接而成,中间的戍堡叫白于城,延安再往西的必经关隘,道路险仄,离延安城有九十里路。小城隐若铁瓮,一亩地那么大,城墙高六米,厚四米,北靠陡壁,南临悬崖,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常年驻扎着五十名官兵。来往的商旅不能留关过夜,只能穿关而过,住在两面山下几百米远处的村子里。

杨志等人歇脚的地方叫长平村,顺着官道上的岔路拐进村子的小街,泥街很短,两边的店铺都很简陋,唯一鲜亮的招牌就是街头的杜家客栈,客栈隔壁是一家卖廉价货物的百货店和羊肠酒家,酒家堂前是小街最热闹的地方,堂后油锅爆响,让人有到家的感觉。今天镖队在杜家客栈住下,羊肠酒店就挤满了人。

羊肠酒店只有四张桌子,杨志一行坐了靠外面的两张桌子,车夫伙计在左,杨志和李衮在右。里面左边桌子上坐着三个寂寞的旅客,一个秃顶酒糟鼻子的老头就着花生米在喝酒,一个愁眉苦脸的书生拎着酒壶在发愣,一个醉醺醺的壮汉趴在桌上,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呓语。右边的桌子则和谐很多,老爷、夫人、公子、管家,正好坐了一桌,菜很丰富,酒更是好酒。

酒博士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细汉子,穿着短褂,眼睛有些发红,忙得不亦乐乎。众人坐在店堂里,能够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村落,三十多幢泥屋、草屋、石屋,七零八落地散在高低不同的田间小路上,村民在小街和村落中走动。李衮喝着淡薄的村酿,埋怨道:“杨掌柜,还不把你私藏的酒拿出来,等到了地头,我买两桶好酒给你。”

杨志笑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李衮,这才刚出延安城你就受不了了,告诉你,后面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既然来了黄土高原,就要体验一下当地的风情,酒少喝一点死不了人,明天还要赶路。”

羊肠酒店位置有限,门外还有不少客人等着,杨志一行只是小本生意,自然要尽快吃完饭回去休息。不能象镖队或者是大商人,下面有伙计烦神,大老板和镖局的货主镖头毫无顾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况且身边几桌的客人太过蹊跷,杨志暗暗打出注意安全的信号,李衮看见,故作不满地闷头喝茶。

正说笑,酒博士端菜上来,杨志刚好站起身来,碰翻了托盘,菜洒了一地,杨志一手抓向酒博士,竟然没抓着,一柄流星锤已经无声地袭来。打出这一锤的是右边桌上的管家,原来低声下气的脸色变成了阴冷,稍有些得意;老爷、夫人、公子也都同时出手,扑向杨志和李衮,可惜杨志和李衮的动作太快。

第一个倒下的是管家,链子锤被杨志突如其来的一刀挑断,反折回来的铁锤把管家的头打得粉碎。夫人、公子双双夹击杨志,老爷扑向李衮,少林金刚指一往无前,逼得李衮连退五步,老爷突然眼前一花,李衮失了踪影,随即感觉左肋下一麻,一把飞刀插在身上,如同数百只蚂蚁在咬噬,立即觉得半身动弹不得。

夫人和公子被杨志一刀逼退后,酒博士迅疾退往厨房,却冷不防一双筷子插入心脏。酒博士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望向秃顶老头,老头冷冷说道:“魔君的徒弟不过如此,临阵后退者死,对任何人都一样。”

醉醺醺的壮汉终于站了起来,大笑道:“原以为今天不需要我出手,没想到破虏刀法重出江湖,好一招败刀,蜀中鹤鸣峰的人,加上铁指邢克和鬼道夏古,连一招都没撑过就送了命,不错,不错。杨志,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无恶不作石大侠,这位是崆峒醉书生郑闯,我叫张三,汉人。”

杨志和李衮一听心顿时沉了下去。江湖恶人无数,敢叫无恶不作的只有石敢当一个人,十七岁时石敢当一把火把自己全家烧毁,父母兄妹全死在这把火里;在天龙门学艺成功,第一个死在石敢当手上的就是天龙门掌门,石敢当的师傅杜全,杜全在得意弟子手里没能走满百招;这些年,死在石敢当手上的江湖高手足有三十余人,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至于小人物和无辜百姓,恐怕连石敢当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

醉书生郑闯,自诩是崆峒门人,智谋绝伦,一套铁扇功夫独步江湖,是狂龙卓厉的左膀右臂,曾经帮助卓厉连续两次智取了延安六路的槽银;但最难应付的还是张三,幽州大侠张三,幽州在辽国境内,一个客居在大宋沧州的侠客,却在辽国幽州一呼百诺,想想就是一件让人心惊的事情,并且没有人知道张三的真实姓名和来历,犹如天降豪杰,就凭他不愿意参加暗杀,可见此人对自己武功的自信。

不过杨志和李衮还在微笑,似乎刚刚听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两人都明白,已经没有退路,甚至连逃走都不可能,屋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地把跟来的伙计杀掉。杨志上前一步道:“张大侠,你们如此有优势,为什么不一起出手?”

张三放声大笑道:“没想到当世之中,还有敢这样和我说话的。杨志,就冲这一点,我答应你,只要你比武赢了我,我们拍拍屁股就走,就当今天做了一个梦。如果你输了,就是一个死,杨志,你敢答应吗?”

杨志淡淡一笑道:“张大侠一诺千金,在下先谢了。就依张大侠的主意,我们一阵定输赢。”

第16章 盛名之下

杨志话音一落,两边人都愣住了。李衮不清楚杨志从哪里来的自信,张三誉满北方,盛名之下无虚士,杨志虽说武功高明,前几天还和方七佛切磋,但怎么看还是有一定差距,要是送了命,可是无妄之灾;石敢当、郑闯则是满腹狐疑,杨志不像个信口开河的人,难道杨志真的是绝顶高手?

张三和杨志两个当事人倒是淡定自若,杨志这几天内力突破的速度极快,私下里练刀晓得又有所突破。况且对方高手如云,若是群殴,几乎是必败之举,只有一对一的单挑,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一口答应下来。

张三看看石敢当,又看看郑闯,两人都没有表示异议,表示异议就是对张三的功夫不信任,张三要是甩手一走,今天就等于输了,可是事关重大。张三笑道:“郑先生,我今天是帮忙,行还是不行,你给一句话呀。”

郑闯一咬牙道:“我没异议。”

打斗早就惊动了村子里的人,纷纷跑到小街上观望,不多时聚集了上百人;杨志招呼了一声李衮,让他和其他人继续守在酒店里,不用管外面的纠纷;石敢当昂首阔步地走出去,叫了一声“无恶不作在此”,立即让准备围观的人群四处逃逸,观看的窗户一个接着一个关掉,留在现场附近的不到十人,李衮不放心,还是跟了出来。

张三在风中立定,望着杨志道:“你的信心来自于你的刀。南北朝时,夏国国王赫连勃勃铸百炼钢刀,号大夏龙雀,与吴楚湛卢相提并论,说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元嘉四年,北魏灭夏后,白浮图寺有僧人携刀逃往昆仑山,怕被人发现秘密,尽毁刀环,磨去刀背铭文,再次出现是虬髯客张仲坚的兵器,从此流落海外,直到成为柴荣的佩刀。”

杨志点头道:“张大侠竟然能知晓刀名,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张三冷笑道:“这不算什么,很多人知道的更多,虬髯客曾创下虬刀门,可惜虬髯客天赋秉异,他的刀法不是常人可以练成的,虬刀门自传下刀法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高手,不到三代便回到中原,后来这个门派也没了,刀法也失传了,只剩下朱雀刀,成为权贵炫耀的装饰品。”

杨志笑道:“张兄切中时弊,难怪在辽国不得志。”

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是个和宋徽宗赵佶类似的皇帝,宋徽宗喜欢做一个文人,天祚帝就是一个职业猎手,一年四季穿梭于群山湖泽之中,也没有目的地,到了平原离辽国五京的哪座城池近,就到哪座城池休息。宋徽宗好歹还能在汴梁天天上朝,天祚帝连心腹大臣都难以找到;这样的皇帝,张三怎么会得志。

张三收起笑容,一霎那似乎变了一个人,接近九尺的高度、虎背猿腰长臂、笔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处处透露出贵族般的高贵气质,只是有些冷,天地似乎一下子在张三周围凝固。杨志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去拔刀,甚至连运气准备的模样都没有,等着张三雷霆般的一击。

张三一声长啸,脚步一迈,已经到了杨志近前,杨志的刀就在这一瞬间,封住了张三的去路,除了石敢当少数几个人,大部分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动作,就见两人已经站在一起。张三的武功与众人想象的很不一样,招式变幻无穷,时而如雷电交加,动作快如鬼魅,时而如苍鹰搏兔,简练致命有效。

杨志的刀越来越慢,就象面遇狂风骤雨,在与死神搏击的人,始终让人提心吊胆;好在杨志的运气不错,身体变得可以随意扭曲变化,总能在张三的拳脚到达之前,刚刚好地闪过去。五十招过去,杨志没倒;一百招过去,杨志还是这样艰难,但是已经没有人敢断言了,石敢当和郑闯的脸色也变得很严肃。

二百招,李衮的心都沉到了海底,来之前曹千里评价过杨志的功夫,现在看,曹千里的眼光还是不够,没有看出杨志的深浅。又过了二十招,正当人们近乎麻木的时候,张三忽然右脚踢出,这一脚看上去很自然,张三整个人浮在空中,犹如云中漫步,实际上人无过顶之力,杨志很难判断出后面的变化。

出人意料的是,杨志选择了坐下,如道士用功,盘腿而坐;杨志这一坐,改变了张三算好的距离,也为自己的出手争取到了空间。张三在空中竟然做了一个停顿,换成左脚踏足,一举消弭了杨志的打算;众人没想到的是杨志端坐的身形一晃,整个身躯滚动起来,龙雀刀随着身体翻腾。

看上去两人没有接触,张三随即弹出一丈外落下,可是郑闯等人能够看见,张三左脚鲨鱼皮靴靴底化成十余块碎片飘落;张三无奈地摇摇头,朝郑闯一拱手道:“郑兄,麻烦和卓老哥说一声,我已尽力了。”

说完,张三迈着虎步而去;杨志依旧坐在地上,这一战消耗了太多的功力,也许坐着是最容易恢复体力的办法。李衮没有过去看杨志,而是望向郑闯;郑闯犹豫片刻,一声唿哨,下令全部撤退,看热闹的人中,店铺里,田野里,纷纷有人离开。石敢当欲言又止,没奈何地和郑闯一起离去,带走了三具尸体。

这些杀人魔王真的走了,杨志心中的疑惑更浓,但是身体要紧,杨志先运功保自己;过了大约一刻钟,杨志才用刀撑起身体,慢慢地走回酒店,店里已经没有一个外人。杨志找到一个空房间运功,吩咐李衮为自己护法。一个时辰以后,杨崇走出房间,已经恢复正常,请来隔壁杜家客栈的杜掌柜询问,才知道羊肠酒家是六天前被那个酒博士盘下来的;长平村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杨志在江湖上名声大涨,后面再也没有人来找麻烦。

第17章 平夏城

李记骡马行安排了两名车夫,一个叫茅十六,一个叫康其年;杨志招募了一名叫翦如的伙计,另一个伙计就是李衮。在长平村休息了一夜,离开的时候都是扬眉吐气,可是让李衮等人诧异的是,杨志没有去曹千里说的延州,而是从长平村前面的三岔路口改变了道路,一路赶着骡车到了怀德军的治所平夏城。

怀德军辖汤羌、灵平、通峡、镇羌、九羊、通远、胜羌七砦和萧关,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绍圣四年,章楶知渭州时,杨惟忠率部出葫芦河川,筑二城于石门峡江口,好水河之阴,耗时二十二天而成,宋哲宗赐名为平夏城和灵平砦;夏崇宗李乾顺及其母梁太后亲自领夏兵数十万围攻平夏,苦战十四日而退,据说梁太后气得抓破了自己的脸面,平夏城因此一战成名,成为大宋一座牢不可破的雄关。

李衮等人认为杨志是担心石敢当他们沿途还会拦截,出于安全考虑改了线路;杨志压根没这么想,来平夏城是早已做好的决定,是因为平夏城的县令王庶是自己的好友,同榜进士。杨志这次只动用了五百两银子买茶叶,一个是为了探路,另外一个就是考虑到有任务,准备了失败的备案;所以与谢石商量后,圈定平夏城作为打入西北市场的契机。

考虑到边军辛苦,杨志除了茶叶,给王庶另外带了一套瓷器和两套汴梁祥福堂的服装,加上十瓶樊楼的和旨酒。王庶对杨志的到来非常高兴,种师道是西北驻军中唯一不拿上司童贯当做一回事的将领,所以怀德军的小鞋是始终穿不完;宋夏榷场贸易被童贯设在保安军、镇戎军、麟州、延州等地,几乎没有商人来怀德军。

王庶的身材还是和以前一样修长精干,眼中闪着笑意,说话和风细雨;王庶和杨志稍微寒暄就先让人验了货物,报告给种师道,然后按照惯例七百文一斤收了杨志的茶叶,给了杨志七十文一斤的青盐。这些青盐都是怀德军查抄的走私货物,种师道没有中饱私囊,而是开了盐契给来怀德军的商人带回去,但是一年来,杨志是第一单。

事情办完,杨志安排李衮等人在客栈住下,自己带了礼物随王庶回家;平夏城是军镇,也没有什么好玩的,看时间还早,两人就出城打了一次猎。杨志是第一次骑上战马,开始还有些担心,但是过上半个时辰就逐渐熟悉;杨志那具身体本就擅长骑马,胆怯心一去,青面兽原来的种种本身都显示了出来。

葫芦河川是没人的地带,山势起伏,乱石横生,就是野兽多,两人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就射杀一只林麝、一只红腹锦鸡和两只兔子;大部分是王庶的功劳,杨志只射杀了林麝。看杨志取了麝香,王庶深有体会地说:“杨兄,你在汴梁太久,弓马有些生疏。”

王庶清楚杨志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这段时间在武林中名声大振,可是久不上马杀敌,杨志在弓马上的功夫明显落后了。杨志笑道:“我现在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弓马没有用处,每年能赚点钱养活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王庶可惜地摇摇头,他原意想劝杨志加入边军,可是杨志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能作罢。两人回城,在王庶住的单独小院里,王庶让军中的厨师烧了野味,炒了几个菜,配上杨志带来的酒,就对坐在一张小餐桌上吃喝起来。两人说些往事,王庶言谈中很随意地问起吃龙的事情,杨志只能暗暗心惊于边关将领们对京都消息的顺畅,于是把自己的经过淡淡说了一遍。

杨志说完话锋一转:“贤弟久在西北,熟悉当地人物,可知道蜀中鹤鸣峰、铁指邢克、鬼道夏古、无恶不作石大侠、崆峒醉书生郑闯这些人,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

王庶笑着说:“你还真问对人了。童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控制西北,除了皇上的信任,他还得到了两个人的帮助,一个是麒州折家,一个就是狂龙卓厉。麒州折家你比我清楚,是神木一带的土皇帝;狂龙卓厉是纵横西北的马贼,连西夏人都畏惧三分。所有不听话的人,不是撤职就是被暗杀,王厚夺回河湟不久就无奈回了汴梁。”

杨志唏嘘道:“我们在汴梁只听到捷报连传,哪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

“听传闻兄长一招之下杀了鬼道夏古,真是大快人心,他们表面上是江湖豪客,其实就是童贯下面负责暗杀的人,我们怀德军的好几名军官就是死在他们之手。”王庶拣起一块鹿肉说:“蜀中鹤鸣峰是一个修真人的松散地,青城派、天师道、唐门、金丹门都在那里有人;不过石敢当他们半路退走,让人琢磨不透,这些人凶残,兄长以后还是要多多小心。”

杨志点头说:“张三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石敢当他们退走更是意外,要么在长平村就是试探我,要不然就是他们那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就看回去的路上能不能解开这个谜团了,如果没有人找我,那就是一场误会。”

杨志在心中猜测,这些人就是来判断自己是不是曹千里派来的人,长平村是延安城西去的必经之路,回头的时候再歇息一夜就知道了。杨志没想到种师道是个惜才的人,听王庶说杨志不愿在边军,特地写了两封信送来,一封是给弟弟秦州知州种师中,一封是给好友泾原军兵马钤辖杨可世,种师道在信中请两人给杨志以帮助。

杨志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面子大,而是王庶费了大力气,临走时对王庶说:“贤弟,有空回汴梁,一定记得来找我,就算我不在,我的同伴谢石一定在。如果条件允许,过一段时间我还会再来,你需要什么物资一定要和我说。”

第18章 传信

杨志从平夏城出来,心里大概有了个数,西北的宋军已经乱了,骄兵悍将,从上倒下都有一股舍我谁与的气势。这要是打打仗,兴许还能把火气发在西夏人头上,但是这样憋着,一个个不是整天想着弄钱,就是勾心斗角。难怪等西军平定方腊,北上幽燕的时候,十五万大军挡不住辽国的九千哀兵。

杨志用一百两银子从平夏城买了两匹没有烙印的好马,自己和李衮各骑一匹,让李衮在前面开道,自己和骡车走在后面。茅十六边赶着骡车边笑着说:“杨爷,你以前来过平夏城吧,我看你一路对环境很熟悉。”

茅十六是个敦实的汉子,一张普通得谁都感觉熟悉的脸,手里的马鞭垂在车前,杨志笑笑说:“我十五岁的时候来过一次。”

杨志只能随口一说,来的路上杨志发现自己熟悉这一带,可是一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来过的;记忆这东西,并不随着武功高强而增长,根据自己穿越带来的知识,杨志觉得自己的记忆在某些地方被封闭了,或许是在海上出事的时候遭受的意外。

茅十六笑着点头,并不怀疑杨志说的话,在他的心目中,杨志是个大人物,武功高强,又能做生意,绝对是个活得滋润的人。

杨志回头看看后面的骡车,康其年和翦如正在聊天,康其年身材魁梧,曾经在洛阳做过七年厢军,终因进不了禁军而离职,到车马行找了份差事;翦如是杀猪巷口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杨志看着长大的,听说杨志开了马行,就过来想跟着长长见识。两人正说得高兴,望见杨志投来的目光,翦如忙不迭地站起来问:“杨大哥,有事吗?”

杨志摇摇头说:“没事,不过翦如,你白天在车上最好多睡觉,晚上才能有精神看着货;不睡觉的时候,多向两位师傅请教赶车的技术。”

茅十六一扬马鞭,笑着说:“没技术,熟能生巧罢了。”

前面忽然传来唿哨声,李衮已经勒住了马,只见石敢当牵着一匹乌骓马站在路当中,秃头在阳光下油晃晃的全是汗水;杨志看四周没有埋伏,放马上前问:“石当家的,是有事还是劫道?”

“有事。”石敢当毫不含糊地说:“卓大当家说和你是熟人,长平村的事就算翻篇了,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有空的时候去云梦山看看。”

卓大当家就应该是狂龙卓厉,怎么会和自己是熟人,难道杨志真的失忆了;不过云梦山在大宋腹地,卓厉鞭长莫及,杨志沉声说:“多谢各位的好意,杨志心领了,麻烦石当家转告卓大当家,一年之内,杨志必上云梦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石敢当翻身上马,转眼绝尘而去。李衮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狂龙卓厉虽然凶残,但是绝对是言出必行的主,后面应该没有事了;至于云梦山的说法,那是杨志私事,外人没法管得了。

杨志回到延安府,在市场上寻摸了几天,最后把青盐和盐契按照一百文一斤卖给了一个汴梁的盐商潘树民,两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商议,杨志的盐换四十匹马;由于在汴梁,青盐一百五十文一斤,杨志的盐有盐契,可以直接卖给盐铁司,潘树民很满意这笔生意,特地在延安府的潘楼请杨志吃饭。

延安府的潘楼和汴梁无二,酒楼门前一样是用枋木和绢花扎缚成高大彩楼,门面窗户全用红绿装饰成欢门,门前设有装饰性的杈子和六盏贴金红纱栀子灯。楼下都是散座,供买酒不多的散客坐,潘树民和杨志在楼上最里面的一间酒阁,点了白切羊肉、清蒸肥鸡、红烧草鱼、肉丸子,另外配了四样蔬菜鲜果,要了两瓶旨和酒。

潘树民对杨志很在意,名扬江湖的英雄,可以从种师道那边拿货;杨志对潘树民看重的就是汴梁人,杨崇知道潘树民家在哪里,就是出了事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两人存了差不多的心思,几杯酒下肚就说好了长期合作,潘树民是商人,对杨志就没有多少戒心,更想在杨志面前显摆自己的能力;于是在杨志有心的询问下,潘树民对延安府的私盐生意几乎一点都没隐瞒。

杨志谈笑间就获得了十几条有价值的线索,包括曹千里的人是怎么出事的,与曹千里在开封给的资料出入很大;杨志敢断定,曹千里的手下肯定有问题,否则不可能在短短七个月中,一批又一批的人出事。两人越说越投机,酒越喝越多,喝到最后,两人都喝醉了,杨志勉强起身,踉跄着走下酒楼。

杨志回到客栈,被李衮搀回到房间,立即站直了身子,眼睛清澈有神,丝毫没有醉酒的迹象,杨志对李衮说:“潘树民肯定也没有醉,和我一样在装,所以我没有去柜台买单,就是为了掩饰自己是喝多了。你晚上机灵一点,注意外面的动向,但是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有客人来了,也要听我的信号再出手。”

李衮一听就明白:“你是怕有人只是按照惯例来查一遍,万一我们伤了人,就无法离开延安府。”

杨志颔首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比我们本事大的人海了去,这次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杨志已经敢肯定,潘树民是童贯的人,透露那么多消息给自己,其实应该是一种试探,潘树民看似连话都说不出来,但绝对是假象,因为杨志出门后,就听到了潘树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李衮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了,杨志很快就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第19章 夜袭

寒夜,无云有月,杨志住的客栈就在白马塔的背面,面对着南城墙,四四方方占了一块地,门外松柏梅菊,一片祥和的模样。客栈的墙看上去并不高,只有一盏气死风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客栈大门、侧门、角门都关着;但是这难不住已经飞上房顶的两名黑衣人。

黑衣人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地从屋檐倒钩进走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看;杨志请来的车夫和伙计早已睡下,发出酣睡的呼吸。杨志房间的呼吸明显悠长,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杨志酒还没醒,一名黑衣人做了个监视的动作,一人守着门,一人悄悄地敲开门,溜进屋内。

正当黑衣人去摘杨志床边包袱的时候,杨志忽然睁开了眼,一脚踢翻黑衣人;外面的黑衣人手一抬,三支飞镖鱼贯进屋,杨志躲闪的时候,屋内的黑衣人已经乘机逃走。杨志根本没有追的打算,等李衮从隔壁过来,点起油灯,摘下三枚飞镖一看,笑着说:“我们真走运,是燕子镖。”

李衮本身就是暗器高手,问杨志:“对方肯定有女的,你为什么不追出去?”

杨志把李衮拽到窗口,指着路上的一个拐角说:“客栈外面停着一辆带车厢的马车,应该是对方的禁戒线;这个法子不错,一辆马车就可以监视一个开扩地带,人还不受苦,可以清楚地看见谁进来的,谁夜里出去的。入我房间的人只是诱饵,看我到底是有没有其他目的,我现在是生意人,应该怎么做?”

李衮反应过来,追出去,那是江湖豪客的行为;现在杨志是生意人,自家的钱财和性命比任何事都重要,就应该不动声色地躲在客栈里,不去冒险。杨志正是看到了对方的高明,做的就是等待和观察;杨志心里提防的是李衮,路上一切没事,但是回到汴梁,李衮会向曹千里汇报,做得越多,到时候需要解释的内容就越多。

杨志让李衮坐下,喊翦如去泡了一壶茶,拿来一袋炒花生和一袋肉干,三个人挤在小房间里,喝茶聊天。翦如晓得李衮只是名义上的伙计,实际上是武林高手,所以对跑腿的事情,一点怨言都没有;全部忙完,翦如坐下来喘了口气说:“杨大哥,你以后也要教我功夫,要不然出了事,一点忙都帮不上。”

杨志随手抓了把花生笑道:“你刚刚开始,急什么,再说我们做的是正当生意,你学会看马赶马才是第一需要。翦如,你要知道,李衮这次是帮忙,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会全部交给你,将来马行扩大了,你就做个管事。”

“那敢情好。”翦如有一点小兴奋:“杨大哥,你和谢老板说一声,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李衮摇头笑道:“翦如,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马行是杨掌柜说了算,谢老板只是帮衬而已。”

杨志并不讳言:“我们是合伙开的马行,虽然钱是我出的,但是马行的股份一人一半,李衮说说没关系,翦如你可不能这么想。其实要是说看马,谢石能教给你的东西更多,在这一点上可不能犯糊涂。”

李衮知道杨志是在纠正自己的话,岔开了话题:“杨掌柜,现在马已经到手,你是不是准备回汴梁了?”

李衮想象过这次西行会遇到的困难,但是没想到杨志会悄然地把这一切都放下,看架势根本不会去延州,李衮开始担心回去不好交待。杨志的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任何变化:“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不需要为难。”

李衮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可能左右杨志的,喝了一杯茶叹道:“我无所谓,大不了就是撂挑子不干了!杨掌柜,你的马行在汴梁,以后需要别人照应的事情还多着呢。”

翦如听不懂两人的话,但是明白谈论的问题一定很严重,干脆埋着头吃东西,什么也不顾;杨志嚼着花生,笑着劝李衮:“走一步看一步吧。李衮,如果你离开马行,要是有个好的前程最好,要不然,还不如和我一起贩马?你应该看到,我和谢石在方方面面还是有些关系的,这个世道,能挣几个小钱花花就不错了。”

李衮爽快地答道:“好啊,只要你不嫌累赘,我是求之不得,如果回去真被人责骂,我就回来找你。”

李衮的回答看似爽快,其实模棱两可,是一句空话,杨志了然于胸,笑道:“那我就等着你的消息。”

三人聊着天吃完了一袋花生,肉干也去了半袋,杨志看壶中茶水也没有了,就打了个哈欠说:“不早了,我们都睡吧。”

李衮和翦如点头答应,说笑着退了出去,杨志坐在床上盘腿练功,把呼吸尽可能地调整均匀,化鹏功最大的好处就是随时能入定,随身能结束。杨志吐纳之中,将心中的浊气和酒气全部呼出心肺,顿时觉得浑身舒坦,灵台清明。

杨志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窗边,看见拐角的马车还在那里,这等无所顾忌,肯定不是江湖中的手段,而是西军的风范。对方没有公开冲突,是因为自己是从汴梁来的,怕后面有背景,还是因为狂龙卓厉自称是自己的熟人?

第20章 狡猾

长夜漫漫,终于鱼肚泛白,天蒙蒙亮;杨志喊起李衮去赶早市,在街上买了商品,没有多逗留,立即带人赶着四十匹马出城,至于两辆骡车,一辆装上了草料粮食,一辆上装了大黄、枸杞与甘草等药材。杨志和李衮轮换着查看尾巴,发现两队官军的斥候,各有十人,一直跟出五十里地,看商队确实是往汴梁方向才回去。

杨志带着马匹回到开封,加上伏承送来的三十匹马,志石马行的马圈里一下子有了七十匹马,可以让谢石慢慢卖。这些马都是西夏和西域的好马,吸引了不少买家,就是徐宁过来一趟,也选中了一匹五花马;中等马头,颈长高举,四肢坚强,蹄质结实,五花色纹被剪成花瓣,看上去外形俊秀、灵活、轻快、结实。

徐宁来就是传一个话,杨戬想见杨志一面,听了李衮的汇报,曹千里、杨戬早就心急如焚,杨志不能答应得好好的,什么都不做,所以立即要徐宁来通知,约在九星棋社秘密与杨志碰头。杨崇曾经在这里一日三胜,现在哪怕不下棋,跑来逗一圈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杨志独自赴约,见面只问了曹千里一个问题:“如果延州的两个小组出事,曹千里认为哪一个叛变的可能性大一点?”

曹千里没想到杨志会唱这么一出戏,在杨戬目光的逼视下,斟酌着说:“一个小组是幻剑宗的弟子组成的,一个小组是招募的人组成的。要说信任感,自然是本宗弟子为先,但是如果说泄密的话,幻剑宗只是江湖中的一个小门派,不敢说本门的弟子每个人都受得了外面的诱惑。”

曹千里没有把话说死,童贯权倾西北,撒钱又痛快,就是换做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有放心的结果;杨戬已经隐约猜到杨志的想法,目光闪动着不可测的深邃,皮笑肉不笑地说:“杨志,把你的打算仔细地说一遍?”

杨戬满头白发,看上去随时都会死掉,但是杨志和曹千里都知道,这是外表的假象,这个老太监兴许比自己活得都要命长。杨志不慌不忙地说:“我回来查过盐铁司公布的盐契数字,延安六路,只有怀德军向关中和汴梁提供青盐,每年都开了大量的盐契;其他五路,自从王厚离去以后,在两年内就再也没有抓到私盐贩子。而在民间都知道,怀德军道路最为难走,走私的份额不足延安六路的十分之一,所以可以断定其他五路一定有问题。”

桌上有一壶新沏好的茶,杨志也不客气,说完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证据,但是杨志已经不是一腔热血的毛头小伙子,懂得在杨戬这些政治人物面前该退缩就要退缩一点。一旦用力过大,就算拿到证据,将来形势反转,倒霉的还是自己;如果杨戬和曹千里有心害自己,暗地里与童贯互通款曲,最后事情没办成,还会给自己扣上一个打草惊蛇的罪名。

杨戬哼了一声说:“我们已经能够断定是这种局面,才要你暗地里调查。”

杨志笑笑问:“何不命廉访使查看各地库房,再用假消息辨别延州人员的情况?”

杨戬一愣,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把主意打在这个上面。”

廉访使就是原来的“走马承受”,原先都是由太监担任,宋徽宗上台以后,改由皇帝亲近的人担任,一般是管理一路或一州一府官员的廉政工作,并且要向朝廷汇报,地方上的经略安抚使等封疆大臣对廉访使都不敢得罪,往往敬而畏之。杨志的意思既然已经断定有猫腻,那么就可以查仓库,一旦五路大员要转移物资的时候,就是能发现线索的时候。

而曹千里的手下如果有人背叛,这时候就是西军的耳目,不可能不动;曹千里只要发出一个假的消息,就可以让那些人原形毕露。最后甚至可以利用这些背叛的人来指证西军的将领,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曹千里不敢再说话,静等杨戬的决定,大多数时间里面对和颜悦色的杨戬,曹千里总有一点挥之不去的不自在。

杨戬的阴冷和草菅人命是人所共知的,曹千里根本不相信杨戬的笑容和和气会是真的,这次要不是宋徽宗赵佶亲自开口,曹千里才不想管朝中狗咬狗的破事。杨戬身形修长,起身踱了几步,望望门外才说:“童贯本身是宫里出身,廉访使也未必可靠,说说你的下一步计划。”

曹千里松了一口气,随便怀疑自己信任的人并不好受,杨志的办法简单有效,不会冤枉好人;杨戬这么一问就代表认可了杨志的方案,至于是不是廉访使出手,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曹千里问杨志:“你准备做什么?”

“如果你们同意,我还是去运青盐。”杨志淡定地说:“我有个朋友叫花子虚,有钱,这次我带着他和潘树民一起去平夏城,把种师道手中的青盐尽可能运回汴梁。曹宗主可以利用这件事放出假消息。”

狡猾,杨戬自然晓得花子虚就是自己的心腹花太监的侄子,杨志这么做就是告诉杨戬,他负责跑腿,杨戬要是想在里面挣钱,安排花子虚出面就可以了。杨戬不由得看看杨志,杨志若是有这等在官场上的智谋,怎么会在前面的那几年把自己的事情弄得一团糟,难道真的是开了窍。

曹千里也清楚花子虚是谁,笑着说:“这样最好,青盐总摆在边关也不是事,延州的鉴别我自己处理。”

第21章 提醒

谢石现在退了原来的租屋,就和两个伙计住在马行;杨志回到马行的时候,谢石已经准备了酒菜,一大盆红烧肉和一大碗鱼汤,另外让伙计炒了一碟花生米和两样蔬菜,酒是从庄楼打来的一斤村酿;加上还没回家的翦如,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说笑着吃喝起来。

两人伙计都是马市里的老手,一个叫周胖鱼,一个叫方貂,都是手脚利落的人;吃饭前就和翦如开了半天的玩笑,吃饭的时候,周胖鱼忍不住问杨志:“东家,那么大本事为什么不去开个镖局什么的,做这种卖马的生意?”

杨志笑着说:“我这叫什么本身,就是混一口饭吃,再说,我和谢老板要不开这个马行,谁会聘请你们?”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老板的话有时候只能当笑话听,谢石咪了一口酒,体验着酒的甜味说:“你下次去平夏城,最好还是夺请几个伙计,马回来的时候有人押,这次要不是李衮和康其年懂得赶马,四十匹马都未必能带回来。”

杨志点头说:“这次去,我带四车茶叶和四个伙计过去,我已经和康其年说了,希望他跳槽到我们这里来上班,至于李衮,我再喊他一次。周胖鱼、方貂,你们要是有这方面的熟人,也可以介绍给我,工钱不是问题。”

翦如有些受伤,叫嚷着:“杨大哥,我也认识人。”

“你也认识人?”杨志笑着说:“就是杀猪巷的那几个混混,要来有什么用。”

“不是他们。”翦如急着分辨说:“是卖膏药的徐京,还有相国寺对面的叫花子燕小七。”

谢石摇头说:“翦如,他们是懂马,但是他们是江湖人,心思不会在生意上。”

谢石晓得这两个人,徐京外号老猿,是在外地犯了事逃到汴梁来的,硬是打倒了牛二,才能在州桥附近占了一个场子;燕小七原先就是马市里的名人,专门跑大名府贩运马匹,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得罪了高衙内,所有的马行都被告知不得聘请,燕小七丢了饭碗,成为一个叫花子,江湖上送了个外号叫浪子。

这样的两个人到了马行,万一哪天神经被挑动,在外面惹了事,就会给马行带来灾难。谢石是看相的,晓得杨志这一次从监狱里出来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武功上的进步是最不打紧的事,关键是杨志开了窍,在很多事情上变得游刃有余;这一次要是能完成宋徽宗的嘱托,很可能重新做官,节外生枝的事最好没有。

周胖鱼赞同说:“掌柜说的是,燕小七有着贩马的路子,就算汴梁的马市没有了饭碗,到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找个生计决没有问题。那里有不少老板都来请他,可他就是和高衙内赌这口气,不肯走。”

杨志心中一动,南京应天府就是后世的商丘、西京河南府就是洛阳,离开封都不算远,燕小七宁愿讨饭也不过去挣钱,应该不是和高衙内赌气那么简单。杨志下定决心,不请两人做事是一回事,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玄机;杨志咽下一块红烧肉说:“不急,这不才回来,总得歇个三五天再出去,我们再到处打听打听。”

吃完饭,伙计们都去忙着干活,杨志向谢石讲了去见杨戬的过程,谢石一听就明白:“你是想把这份利润分给曹千里和杨戬,不过也对,吃独食是要出事的;再说种师道盐库是满的,咱们根本没能力消化,不过这样一来,杨戬和曹千里就会名正言顺地派人来。”

杨志不屑地说:“曹千里不敢和杨戬争,估计来的还是李衮;杨戬麾下高手如云,弄不好会安排几个皇城司的人过来,如果那样,这件事就妥了,到延州就算出了事,也是皇城司和童贯对决,我们只是做生意的。”

这可不像以前的杨志,那热血,那傲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这样的杨志,才会让人放行,马行才会有希望。谢石笑着提醒说:“你可不要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杨戬如果从御拳馆挑选高手,最后出头的还是你。”

杨志笑道:“御拳馆里都是江湖名宿和军中退休的好手,三位供奉,二十八名教头,五十名武士,无一不是高手;御拳馆与禁军中教头比试十年,禁军都没能请出一次供奉。要是杨戬真派出他们,我也不枉冒这种风险。烈焰飞花伤心客,很多御拳馆的人都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谢石从炉子上取下水壶冲茶说:“烈焰飞花伤心客是他们的自称,权贵中有一种传言,说三人进入御拳馆时蒙着面,击败二十八名高手的时候,连面罩都没有被摘下来,平日里指点武士武功依旧戴着面罩,实际上除了皇上和杨戬等少数几个人,没有人认识他们。”

“换一个角度看,这三个人的来历有问题,否则怎么怕人见到真面目。”杨志接过谢石递过来的茶,顺口说道,忽然想起这句话是名将王厚对自己说的;杨志喝了口茶,定定神,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又恢复了一点,王厚就是王寀的哥哥,接见自己的地方就是王寀家老宅,在城南的草场巷顶里面,自己是去送观摩御拳馆与禁军比试的请柬,那位收复河湟的名将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发表得罪人的评论。

想起郑州书生在冰窖里的遗言,说在王寀家老宅后面的那棵银杏树下埋着一个铁盒子。此刻杨志的好奇心像个火苗一样窜起来,什么世道,一个个弄得神神秘秘,但自己去看一看是真是假总没有关系吧。杨志抬头看谢石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走神了。”

谢石点点头,并不为怪,杨志现在奇怪的地方太多;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等翦如喂好马回来,杨志便起身告辞,带着翦如回到杀猪巷。

第22章 夹层

等翦如回了家,杨志没有往杀猪巷里走,反而转身去了草场巷;大宋朝虽有幽燕之痛,但是开放的程度是盛唐远远不及的,就是首都汴梁也没有宵禁,只是每天夜里关上三个时辰的城门,城里面任由居民走动。草场巷原来是后周太祖郭威囤积粮草的地方,宋朝以来,粮仓军营渐渐搬去城外,草场巷变成了居民区,只是到了夜里,行人依然稀少。

杨志来到王家老宅的后面,发现院门紧锁上了封条,扔了两个石头进去,里面毫无动静;杨志暗暗一运气,脚尖借力,身体轻飘飘地踩上了墙头;杨志正在欣喜,没想到穿越以后第一次使用轻功,用力过大,竟然一下子越过围墙,直接掉在园子里。亏得杨志本身的反应够快,身形一转,一掌打在墙上,借机平衡身体,落在了院子里。

杨志落地的声音还是有点大,但是宅子里没有人,只是惊得野猫叫了几声;借助月光,杨志围着屋子又查看了一遍,只有三进的瓦房和一间厨房,所有的门都敞开着,到处都是抄家后的破落景象。前院宽大是停车场,后院很小,一颗银杏树屹立在在半截倒塌的杂物房边上。银杏树枝繁叶茂,苍翠挺拔,杨志抽出短刀,迅速在银杏树四周挖了起来。

大约挖了半个多时辰,杨志的短刀碰到了一个硬家伙,杨志扒开四周土一看,还真是一个铁盒子;挖出来以后,杨志不由得一惊,窄窄的铁盒子竟是镔铁打造的,一把铜锁锁着。杨志直接敲断了锁,打开来一看,里面布卷包着一本《太玄经》和一个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杨志犹豫了分把钟,把《太玄经》和人皮面具包好塞入怀中,把地面的坑填好,收好短刀,手里拿着空铁盒翻出了王家老宅。

镔铁盒是有点重,但是对杨志这样身怀绝技的人不算什么,在路上没有人在意,再次回到杀猪巷的时候,正遇上巡逻路过的辛朴;辛朴喝了点酒,带着士卒走过来问:“杨兄弟,听说你开马行发了大财,手里是什么好东西?”

杨志一亮空盒说:“在路上从一个收破烂的手里淘到一只铁盒,质地不错。辛哥,要不然到我那里坐坐?”

辛朴晃着手说:“坐什么,我还有巡逻,改天吧。”

与辛朴分手,杨志回到家中,关上院门,从井里打了桶水,升起炉子烧开水,顺便从怀里掏出《太玄经》来看,很薄的一本书,五个练功的穴位图非所思议,不到三百字的说明枯涩难懂,很没有看头。杨志暗想,恐怕就是因为这样,嵩山一气门的心法才会失传,不像传说中那样神奇,郑州书生的武功虽然高明,但是就算没有负伤,与以前的自己不过在伯仲之间。

但是《太玄经》是一本惹事的书,在书后面的空页上还莫名奇妙地画了一幅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图,杨志叹了口气,把《太玄经》和银两摆在一起;碰到随身的银票时,杨志猛然记起,真正的青面兽回汴梁的时候,带着三千贯,买一个位置大约只花费了一千贯不到,剩下的钱换成了银票,应该放在家里。杨志感觉自己似乎应该想起什么,目光在家中扫视,开水烧好后楼上楼下走了一遍还是没发现端倪。

杨志不死心,按照游戏中寻找密室的方法,举着蜡烛一米一米丈量着地面,轻轻地搬开每一件家具查看,一方面是看能否找到线索,另一面是希望某件物品能唤起被隐藏的记忆。当杨志掀起供奉桌下的帘布时,终于忆起一楼的夹层位置,操纵的机关在地窖的盲点。

杨志走到半米深的地窖口,把手伸到石板下面看不见的一侧,摸索到一个铁柄,转了四圈,再往里一推,供桌下的石板滑开,就出现了一个夹层,杨志钻到桌下,借着蜡烛光观看,有些失望;夹层很小,除了青面兽存放的一千两银票什么都没有,想必在不如意的时候,原先的杨志已经把值钱的玩意都卖了。

但是思绪纷沓而来,让杨志不得不坐在地上借助吐纳来平息大脑中的混乱,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往事如流水,一件又一件地浮现在杨志的脑海里。杨志记起了那个大殿,是六盘山里的乌鹭殿,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曾经跟随父亲去那个地方,混进监狱里那个身材瘦长的老人就是乌鹭殿的那个香火道人,和父亲一样是自愿去西夏打探情报的细作,好象就叫乌鹭。

那也许是个代号,就象父亲装作药材商人,没人知道是杨门之后,可是从乌鹭殿回来,父亲就再也没有去过六盘山;难怪自己熟悉去平夏城的路,可那个乌鹭为什么会去监狱里面看自己,狂龙卓厉真的和自己是熟人?

吐纳自然停止,杨志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杨志把《太玄经》和银两都放进了夹层,恢复原样;蜡烛已经烧完,只有烛油斑斑点点地落在地上,杨志听外面已经是三更天,把家具放回原来的位置,洗洗上楼睡觉。只是睡了一阵子,太阳的光线就照到了室内,杨志伸伸懒腰起来,决定去找蔡福蔡庆,查查这个乌鹭的情况,后来找到没有。

杨志想想,在镜前试过人皮面具的效果后,还是把《太玄经》和人皮面具随身携带,钱财是身外之物,但是《太玄经》不能丢失;杨志到殿前司监狱门口,请人通报找蔡福,看门的狱卒笑道:“杨爷,您现在可是名人,在我们这里走一遭,出去就是一鸣惊人。”

杨志递过去一两碎银子说:“还不是承蒙各位照看,出去的时候没有伤筋动骨。”

狱卒收了银子,笑容更盛:“杨爷,您等着,蔡节级已经来了,我这就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枝花蔡庆笑着跟出来,拉着杨志到偏僻处说:“杨老板,我哥哥说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你对我说就行了。”

蔡福肯定是怕自己连累到他,杨志笑笑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出去的犯人哪有回来的,杨志肯定有事;蔡庆已经和蔡福请了假,出来就是想从杨志身上捞点油水,满意地说:“那就恭谨不如从命。”

第23章 王公伯侯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到附近的潘楼分店,还没到饭点,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就是酒店门口的闲汉都没有过来搭讪,明摆着不需要找人去定阁间,何必自讨没趣。跑堂伙计一声招呼,把两人引上二楼的隔间,杨志坐下问伙计:“今日可有牛肉?”

大宋朝禁止杀牛,一般只有牛生病或老了耕不动田,才可以向官府申请杀牛,就是潘楼这样的店,也不是天天有牛肉卖。伙计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爽快地说:“您二位巧了,今天早上刚送来的黄牛肉,雪花一般,肥瘦正合适,大师傅刚刚用酱烧好,现在还热乎着呢。”

杨志笑笑说:“那就给我们来上二斤,另外上一份糖醋鲤鱼,一份红烧鸭,两样时令蔬菜,两瓶清风酒。”

汴梁名酒多达二十几种,清风酒就是潘楼的招牌酒,可是在延安府的潘楼,杨志没见到这种酒;不多时,酒博士送上菜来,帮着杨志把清风酒打开,顿时满室酒香。杨志吸了一口问酒博士:“延安府的潘楼是你们分店?我在那里酒没看到这样的好酒。”

酒博士帮杨志和蔡庆倒好酒说:“这位客官好见识,潘楼在外地有十几家分店,看上去房屋、菜品都相似,唯独这酒,是他们万万模仿不出来的,在汴梁,我们都是总店酿酒,各大分店都是卖完了再去拿。”

杨志抿了一口说:“好酒,酒博士,这里不需要你了,你且下去。”

酒博士答应一声,告退出去;杨志见帘子外无人,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蔡庆说:“前些日子多承二位照顾,这是一点小意思,略表寸心。”

蔡庆一般收礼,都是人在牢中的时候,家人送上银钱财物,就是希望犯人在监狱里可以过得好一些,象杨志这样已经出狱的人回头来酬谢,蔡庆还是第一次遇到;蔡庆顺手接了银子,放入怀中说:“杨大侠真是重感情的人,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听说杨大侠现在做贩马生意,行情还不错吧?”

“还可以。”杨志又递上一两银子说:“记得当时有两个照顾我的犯人,对我相当不错,髡叔已经死了,麻烦蔡牢头给另外一位买点好吃的。”

蔡庆收了银子说:“这我要回去问问家兄。”

杨志点头说:“那是自然,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在我的身边,呼吸均匀,像个高手。”

蔡庆面色一僵说:“杨大侠,你说的是你醒来那天吧,那个人不是照顾你的,他是狱中的大人物,大悲侯。”

狱中的大人物,就是监狱里面的犯人头;杨志好奇地问:“大宋好像没有这个爵位。”

“当然没有。”青面兽杨志就算武功再高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一枝花蔡庆得意地说:“汴梁监狱里有王公伯侯的说法,开封府狱的寂寞王、刑部大牢的一言公、都司狱的苦伯和我们说到的大悲侯。他们背后都有朝中的权贵,在监狱里吃香的喝辣的,除了不能走到监狱外面去,过的是神仙日子。那天大悲侯是听说你死而复生,就跑去看热闹,没想到还被你看见了。”

“你和他很熟?”杨志故意装作不明白,举杯向蔡庆敬酒;蔡庆喝完杯中酒说:“我和他不熟,我进监狱上班的时候,大悲侯已经在监狱里了。但是我哥哥蔡福跟他熟,说大悲侯原来是军中的一名军官,因为犯事被抓了起来,刚从西北押来的时候,把监狱里的三十六套刑具全部过了一遍,大悲侯硬是不认罪。”

杨志不想蔡庆起疑心,就没有再往下问,只谈论些汴梁的趣事,蔡庆趁机请教了些拳脚上的问题;杨志知无不言,两人越说越投机,酒越喝越尽兴,于是兄弟相称。两人喝到第二瓶酒的时候,两斤牛肉已经吃得干干净净;蔡庆拦住正要开瓶的杨志说:“小弟今日还在值班,出来太久了不好,改日回请哥哥。”

杨志明白,蔡庆跟自己出来就是为了拿钱,现在银子收了,酒菜也用了,自然急着回去向蔡福回话。杨志笑笑,把酒塞到蔡庆手中说:“也好,我等会还要去御街长廊看看香料那些货物,这酒就请贤弟带回去,以后我们找时间再约。对了,兄弟,那个到监狱里来的人后来抓到没有?”

蔡庆露出一丝尴尬说:“不瞒哥哥,听说殿前司和开封府都没有追查下去,我估计那就是个悬案了。哥哥现在在外面,这件事上还真是要小心。”

杨志谢了一声,送到门口,蔡庆心满意足地先走了,杨志回头结了账,才慢慢吞吞地离开潘楼;现在已经到了上客的时候,伙计在忙个不停,看见杨志出门,跟在后面招呼“客官走好”。

杨志走在大街上,顺着人流朝御街长廊走去,这次去西北,发现一个情况,就在平夏城里,象王庶一样孤身居住的官员也有,但是不少的将领似乎带着家眷,李衮住的客栈那条街上也有不少的妇女,杨志觉得再去的时候,带些汴梁的香水胭脂香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御街长廊是汴梁一道独特的风景,原来是过节扎花棚的地方,从宋仁宗时期就专门造了两排长廊,平时租给商人做店铺,过节的时候用来悬挂花灯,两头都不耽误。因为每天要搬着货物来回不方便,汴梁本地的商人并不在意,于是长廊渐渐地成了南洋商人摆摊的地方,专门卖香水、香料、玻璃器皿等物件。

杨志兜了一圈,发现大部分是阿拉伯人的,在靠南面有三个欧洲人的摊点,老板身材高大,金发碧眼,鼻梁高耸;杨志上前用英语试着对话,虽然很多意思不一样,但是在乡音的亲切下,双方连比带画,还是谈成了一笔买卖,香水的价格比在其他地方便宜了三成,每瓶五钱银子,杨志一下子买了二十瓶。

第24章 乌鹭

杨志付完钱,接过老板包装困扎好的木箱,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远处有人在窥视,杨志不知道是不是针对自己来的,于是顺着沟边往回走。御街里面的刀御廊原先也可以做买卖,但是从政和年间开始,官府竖起了红黑两道栅栏,在红栅栏外又用砖石甃砌了两道御沟,沟里面养着荷花,岸边种植桃李梨杏等树,现在正是繁华似锦的时节。

中心御道禁止人马行往,刀御廊自然做不了生意,只能成为御街上的一道风景;杨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风景,到了州桥拐到西大街,走进水果批发的市场。市场里人来人往,许多小贩提着篮子挑着箩筐来倒点水果去街上卖,也有些图便宜的老百姓来买,杨志拎着个木箱反倒有点显眼。

杨志不在乎,走这条路就是因为水果市场四通八达,如果那个人是跟踪自己的就不得不进来,以免自己从对面的门走掉。杨志从西面侧门出去,三两步就走进了梁家珠子铺,店里没有客人,伙计迎上来,杨志示意自己看看,就站在雕着松鹤图案的窗后,装作欣赏挂在高处的手链,眼睛却瞄向窗外。

等的时间有点长,连珠子铺的伙计都感觉有些诧异,难道是自家掌柜看走眼了,挂在那两棵装饰树上的手链有珍品;但是杨志站着不动,伙计又不好过来查看,心中倒也有几分着急。杨志没有着急,但是充满着好奇和期盼,一直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慢慢地转过街角,迟疑地看看对面的都亭驿;杨志确定,对方跟踪的就是自己,这个老人装作犯人,到监狱和自己照过面,乌鹭殿的香火道人。

都亭驿是辽国使团居住的驿馆,大凡辽国的商人和权贵、使节前来,都居住在里面;老人显然很清楚杨志不会进去,失笑地摇摇头,朝梁家铺子走来,杨志不想影响珠子铺的生意,大步走出店面,两人在街边相遇。

老人看看杨志说:“身手长了不少。”

杨志放下箱子,施礼说:“见过世叔。”

老人一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既然你认出我是谁,我们就到前面的春来茶馆坐坐。”

春来茶馆就在前面五间铺子的位置,中间隔了淮阳纸画店、徐婆瓜屋、城西胡饼、老夏梨店,杨志点点头,跟着老人走了过去,一前一后进了茶馆,在里面的包间坐下。包间并不大,最多能容纳五六个人,一张长方形的松木桌,里面是三人的座位,靠门口是两人的座位,还有一只木方凳在墙边放着。

杨志把木箱放在方凳上,和老者一人一边坐下,点了一壶龙井和两样点心,茶博士摆好茶点,斟满两杯茶水,晓得两人不想被人打搅,退出去的时候,顺手放下了包间门口的帘子。杨志起身重新施礼问:“不知道世叔怎么称呼?”

老人淡淡地说:“我们是在乌鹭殿认识,你就叫我乌鹭吧。杨志,能不能把龙雀刀给我看看。”

又是一个要看刀的,杨志把刀解下来递给乌鹭,乌鹭看得很仔细,从刀柄到刀鞘,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最后把刀还给杨志,惆怅地说:“睹物思人,看到这把刀,就想起了和你父亲纵横西夏的时候。”

杨志要是在监狱里没有看到乌鹭眼中那一丝寒光,兴许会被乌鹭打动,但是现在,杨志只能表面上配合,收好刀,殷勤地说:“世叔既然来了汴梁,不知可有居所,要不然就到寒舍居住,小侄现在做贩马的生意,长年累月不在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不用,我回来有五年时间了。”乌鹭不敢肯定杨志对自己的态度,端起茶杯说:“其实这一年,我在你身边出现过几次,但是你都没认出我来,听你身边的人和谢大夫说,你恐怕失忆了,我还一直担心,现在好了,咱爷俩总算相认了。我就住在枣子巷一百零五号,有时间就来看看我这个孤独的老头。”

杨志颔首说:“世叔放心,小侄不会忘。只是小侄有一事不理解,世叔要看小侄,可以直接向监狱申请,为什么要混入监狱,还杀了人?”

乌鹭眼里再次闪过寒光,冷冷地说:“是因为我想对你施展追魂术,可惜杨介在场,让我功败垂成。”

追魂术,杨志穿越前看过数以百计的武侠小说,估计就是催眠术的一种,按照宋朝的科学分辨不出来。杨志试探着问乌鹭:“世叔是想知道些什么,还是要我去做什么?”

杨志没有发怒,让乌鹭高看一眼:“是想从你里嘴里问出些东西,你武功高强,其实在你入狱前,我两次在你醉酒的时候下手都没成功,所以想在你身体虚弱的时候试试,可惜天不遂人愿。”

“世叔因此杀了人,我要是现在喊来捕快,兴许还能拿几个赏钱。”杨志露出莫名的笑容说:“不过我不想这么做,我只想知道,世叔你为什么回来,想知道些什么?”

乌鹭的脸色顿时发青,看得出来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低声说:“这要问你的父亲,当初我们五兄弟找到了西夏的青坑,就是制作瘊子甲的铁矿,那里戒备森严,只能画了图形回来。但是我们在沿途发现了一座银矿,原本是一辈子的富贵,你父亲却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厚,结果上面要我们带着大军前去,在半路上遇到西夏人的伏击,全军覆没,只有我和你父亲逃了回来。王厚出面硬顶,我们才无罪退出军队。”

杨志沉思片刻问:“是不是五年前你发现了异常?”

“不是我,是王厚。”乌鹭的情绪并不稳定:“他派人送信给我,收复河湟后发现,西夏人到现在也没有在那一带开采银矿,但是童贯和高俅都知道了这件事,蹊跷的是当年你父亲和王厚交上去的路线图不见了。”

第25章 毒箭

杨志笑道:“那就恭喜师叔了,现在只有你知道地点。”

“恭喜个屁,当年是有木里南带路才发现的,后来几次地震,地面早已变了样子。”乌鹭带着怒气说:“童贯和高俅是什么货色,他们在查王厚和我们五个人的底,包括我们的家人。除了我是一个人,诸空、贾和尚、木里南的家人都已经死了,就是你家里也被人搜查过,你们父子以为机密的那个夹层,里面的东西全被陆谦送给了高俅。”

杨志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卖掉的,闻言好奇地问:“世叔知道里面的东西?”

乌鹭老脸一红说:“我是去找地图,看你父亲是不是留下了备份,夹层里都是些金锭银票,大约值个两千贯的样子,还有你那座屋子的地契。估计他们以为你肯定老死牢中,想过一段时间占了房子,没想到你出来了,武功又变得如此高强。”

杨志记下了陆谦这个名字,打定主意以后要高俅十倍偿还,笑着说:“世叔,我父亲既然告诉王厚,就是不准备占为己有,我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我要是你,今天连刀都不看,这把刀在殿前司狱摆了那么长时间,高俅想必看了无数遍,要是有秘密,哪能轮到你我现在发现。”

乌鹭嘿嘿笑道:“是这个理,但是有些事不做一遍不放心。”

杨志想想问:“世叔知道狂龙卓厉吗?”

乌鹭迟疑了一下说:“他是王赡的后人,是我们这个潜伏小组的成员,当年王赡自杀的时候,卓厉才十七岁,逃走后听说拜在某一个大派的门下,改名叫卓厉,练就了一身鬼神莫测的本领,成为北方的大豪。”

看来石敢当没瞎说,狂龙卓厉还真是和自己有些渊源,杨志喝了半杯茶,放下杯子劝乌鹭:“世叔,既然如此,何不找个地方安度晚年?”

乌鹭眼光变得深邃,问杨志:“乌鹭殿那个地方,是养老的地方吗?卓厉和童贯勾勾搭搭,那个地方也变得不安全,现在最安全的就是汴梁,除了你,没有人认识我。只要你不说,我就是安全的。”

乌鹭说完就走了,杨志没有动,只是回头看了眼茶馆里的动静,没有客人,茶博士在柜台边看店外的风景,乌鹭不慌不忙地朝外面走去。但是乌鹭就在走出店面的一瞬间,忽然倒下了。外面传来惊叫声,杨志从店里冲出来的时候,附近的巡逻士兵也快到了;乌鹭胸前中了一箭,全身发紫,倒在地上。

杨志心中一惊,有人射死乌鹭,那么那个杀手一定是跟踪自己和乌鹭来到茶馆,看清楚了自己和乌鹭在街上交谈的过程;能够一箭射中乌鹭这样的高手,而且使用毒箭,一定是江湖中的人,不会是街头的混混。杨志趁着查看呼吸的时候,取走了乌鹭身上的钥匙,然后站起来等待官府处理。

开封府派来的是窦鉴,杨志只说是遇到的一个生意人,想向自己推销香水,没谈妥,这人就走了,在店门口被人刺杀。茶博士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是能证明乌鹭出去的时候,杨志还在里面喝茶;窦鉴检查了乌鹭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汴梁城有上百万居民,大宋又不要路引,查清楚一个人的身份需要很长时间。

杨志回到店中付了茶叶钱,把木箱子请茶博士代为保管,就站在衙役们画出的圈子外,仔细地观察在周围看热闹的的百姓。杨志趁着人群往前挤的时候,悄悄到了人群外,然后围着人群绕了一圈,查看有没有这样的高手。

杨志转到人群的北面,突然心生感觉,那是一种高手的自然反应;杨志往附近的人群瞧去,发现是一个胖乎乎的生意人,脸色阴沉。杨志随意地走了过去,为的就是不让对方察觉被锁定,但是换了一个高处来监视这个人;等人群散去,窦鉴带着衙役抬着乌鹭的尸体离开,杨志发现那个生意人慢慢地朝西走去。

杨志远远地缀在后面,发现目标和自己前面做的一样,在人多的地方观察自己有没有被跟踪,最后目标进了甜水巷前的温氏珠宝行。大白天人来人往,杨志没有上去冒险,而是在街市上兜了两个圈子,发现无人跟踪,迅速地来到枣子巷一百零五号,瞅着没人,用钥匙打开门进去,把乌鹭的住宅搜查了一遍。

乌鹭看样子过得比较清苦,房间里的东西摆放得很随意,没有银两之类的东西,木箱里最多的就是乌鹭根据回忆画的地图,还有一份阵亡将士名录;杨志把地图和名录带走,去茶馆拿着箱子回到了马行。

花子虚已经过来和谢石谈好,他会和杨志一起去平夏城,只不过每次给马行五十匹马的份额,其余的生意都由花子虚做主,花太监请了威武镖行来保护花子虚。谢石把情况说完,对杨志说:“这一趟有风险,要是他们在路上翻脸,加上李衮,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杨志不在意地说:“没事,花子虚是花太监的侄子,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我会小心的。我买了二十瓶香水,这几天我再进点其他货,不能买马,买些其他东西回来也是好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招人,人手不够,五十匹马也未必能赶得回来。”

第26章 伏杀

到了天黑的时候,杨志换了一身黑色的武士服,来到温氏珠宝行,看前面的店门已经关闭,悄悄地找到后门僻静处,想瞅了个无人的机会飞身上墙;杨志伏在墙上,没有急着下去,对方的箭术是一项令人害怕的技能,不能轻易涉险。院内有辆驴车,正在上货,从敞开的门外里看,伙计和婢女正在忙着串铜钱,让人惊讶的是不管是散装的铜钱还是成贯的铜钱,竟然都是整箱地放在屋内。

杨志估计驴车要走,悄然无声地回到巷子里等待,不多时珠宝行的后门开了,一个瘦巴巴的老头赶着驴车缓缓地出来,随后珠宝行的门就关上。杨志听驴车在石板路的声音,显然拉着很重的货物,正准备跟上,猛然心头一动,继续藏在树后;就看见墙上飘下一个身影,不急不忙地远远跟在驴车的后面,分明是保护的高手。

杨志笑笑,不管驴车,只管缀着那名高手,竟然一路到了汴河边的高家米行,杨志看前面是开阔地方,就在三岔口附近的树林里找了个隐蔽的观察点;驴车进了米行,大路上显得很安静,高手轻松地往回走的时候,杨志借着月光看的清楚,正是白天那个生意人,身形虽然臃肿,但并不影响走路的步伐。

杨志伏在树后仔细观察,如果对方真是杀了乌鹭的凶手,为什么看不到手中有弓箭,乌鹭死的现场没看见,现在也没有看见。生意人走到前面的岔道口停住了脚步,距离米行不到半里地,对着月色看了半天,直到一个身影一闪出现在身边,竟然是赶车的老头,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匣子。老头看看四周,对生意人说:“杜寒,你太谨慎了。”

杜寒思索着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在那个香火道士死的现场,能感受到杨志在找人。”

老头凶光一露说:“那我们现在就赶过去把他杀了,免除后患。”

杜寒笑笑说:“我相信,凭着你鬼箭的身手杀他是轻而易取的事,但是不用我们烦神,杨志还要去平夏城,有的是要杀他的人。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份丢失的线路图,你再去找那个王雄问问,他在秘阁监做了十几年吏员,一定知道些什么;王雄那个人就喜欢钱和美女,对如烟阁的白牡丹是念念不忘。”

鬼箭庞稷,一个专门替人解决问题的人,只要肯花钱,庞稷就能替你解决所有的问题;死在庞稷手上的名人无数,青云门的十大护法、辽国的飞龙营都指挥使耶律鹰、天师府高手段南、潇湘剑客宫不在等等,无一不是一流的高手。近十年,庞稷似乎销声匿迹,没想到成了汴梁城中的一个车夫;杨志屏住呼吸,晓得自己一个人绝抵不过两人联手,只能等两人分开后再做打算。

庞稷笑道:“说到底还是钱,现在你每天都要掺上三百贯假钱,一年十万雪花银,够花。”

杜寒瞪了庞稷一眼,递给庞稷一叠银票,就施施然走了;庞稷没有回高家米行,而是和杜寒走了一个九十度,杨志明白,两人这是要互相查看一下,身后有没有尾巴。杨志不急,杜寒的住所已经知道,能跟上庞稷最好,跟不上就等以后的机会;杨志等两人都走远,才在路上现身,直接到高家米行的另一侧路上等着庞稷。

庞稷果然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回来,由于装作一个车夫,所以脚步走得并不快;走到杨志藏身的草丛边,庞稷已经察觉有异,但是还是迟了一步。杨志压根没想过正面挑战,记忆起对方是杀手,听到庞稷准备暗算自己,杨志就下定决心不择手段地杀了对方,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杨志没有声音地已经出手,宛若一头雄师从草丛中窜起来,动作比雄狮更快,更危险,龙雀刀在空中闪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化作数十道刀影;庞稷感受大了巨大的压力,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不动,让人心烦意燥。庞稷虽然来不及拿出匣子里的弓箭,但是两臂一振,藏在两侧衣袖里的袖箭已经顺着匣子射出。

可是袖箭落了空,刀影虽在,杨志已经转到庞稷的背面,一刀横斩过庞稷的身体。庞稷感受到危机,身形急速躲避,但是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发射弩箭用力的身体难以换力,一躲避免了一刀两截的下场,依旧被杨志斩断背后的脊椎和动脉,顿时瘫倒在地,血液四溢;庞稷虚弱地问:“什么刀法?”

“破虏刀第七式必杀。”杨志从容收刀入鞘,伸手拿过庞稷手中的匣子,打开一看,是一把比钢铁还要坚硬但非常轻的紫檀木弓,做工精致,弓弦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弹性相当好,弓背上刻着虎翼两字。杨志正待再问庞稷两句,却看见庞稷睁大着眼睛,已经死了;杨志在庞稷身上搜了一遍,除了银子就是银票。

银子也就二十多两,银票两叠;一叠应该是庞稷自己的,另一叠是杜寒才给的,加起来有三千两,杨志把银子和银票揣入自己怀中,带着虎翼弓大步离去。袖箭在庞稷的袖子里,衙役们应该能看出庞稷不是一般人,至于能不能分辨出是鬼箭,杨志无所谓。杨志回到家中,把一切清理干净,所有的银票都准备随身携带,才放心地睡下,一直睡到天明。

等太阳当中,杨志懒懒地下楼的时候,杀猪巷里已经有人在谈论汴河边的杀人案;杨志到达马行的时候,窦鉴和威武镖行的总镖头陈恩已经在喝茶等候。早上接到报案,得知死者使用带毒的袖箭,窦鉴就拉着陈恩去观看,两人经验丰富,对江湖上的名人了如指掌,断定死者就是鬼箭庞稷。

庞稷就算靠着射箭扬名,但是自身也是江湖中一流好手,更何况在现场发现袖箭已经射出,能在这种情况下杀了庞稷的,肯定是顶尖的高手。案子没有头绪,窦鉴也不想破案,听陈恩说要和谢石、杨志商议西行的事情,便一起过来。

第27章 镖局生意

不过窦鉴心里对杨志还是有所怀疑,茶馆门口那个死去的客商,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杨志,杨志说是不认识的推销香水商贩,只能暂且相信;庞稷是江湖中有名的箭手,最喜欢用有毒的箭,很符合杀死那个客商的标准,又死于刀伤。

杨志是用刀的好手,只不过在窦鉴的印象中,杨志未必能杀得了庞稷;另外现场没有射死所谓香水商贩的箭,而砍死庞稷的那一刀在真气的灌注下形成了一个宽宽的伤口,无法对照出是什么形状的刀砍的。窦鉴很有艺术地聊了半天,向杨崇讨要龙雀刀看看,说让高太尉都想欣赏的刀,一定有其中的奥秘。

杨志晓得窦鉴想干什么,大大方方地解下刀递了过去,龙雀刀杀人不沾血,杨志又特地擦了一遍,窦鉴欣赏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蛛丝马迹,只好说了两句笑话,把刀还给了杨志。陈恩等了半天,看两人闲聊结束,急忙插话问道:“杨掌柜,花老板这次聘请了我们镖局,不知道你们的货保不保?”

陈恩接近五十岁,号称摩云手,在威武镖局总镖头的位置上坐了十多年,算得上杨志和谢石的前辈;杨志笑了笑说:“如果一起回来,自然就麻烦镖局保镖了,只是花老板这次做的买卖大,我五十匹马还好说,他要是想一次性带回三四百匹马,恐怕就够为难的了,弄不好在延安等地要呆上一两个月。”

西夏还是不允许马匹过来,西军和当地大族控制的生意两人插不进手去,靠着市场上零散走私来的马匹,想要几百匹很难;杨志上次要没有潘树民的帮忙,就是四十匹马也可能要三五天的功夫。陈恩颔首说:“花老板知道这个情况,他已经请杨总管向童大人打招呼了,估计他弄来马匹的速度应该比你快。”

这就是生意,陈恩只有让杨志感觉到没有镖局不方便,才能让杨志把生意一起交过来,还能要和好价钱;但是杨志明白,陈恩带上自己的买卖不需要增加一个人或一点费用,用后世的说法就是纯利润,所以杨志不急,慢条斯理地说:“这样也好,我到西边也想看看过去的朋友,就不跟车队了,随身有事就离开;只是这笔生意太大,不知道是哪位镖师负责?”

陈恩低头说:“花老板和杨掌柜的货,自然是我亲自出马。”

杨志一拱手说:“那就没问题了,具体的事情你和谢老板商议吧,反正出发还有几天。”

谢石明白,杨志到延安六路肯定会有种种事情,把货物交给镖局,最起码出了事有个赔钱的主,问清楚花子虚明天签约,谢石便决定明天一起和花子虚到镖局去。陈恩高高兴兴地和窦鉴走了,威远镖局本来就常走延安六路,无论官场上还是黑道上都有关系,别人眼里的险途在威远镖局来说是小菜一碟。

杨志送两人出门的时候,随口问窦鉴:“殿前司是不是有一个虞侯叫陆谦?”

窦鉴点头说:“是有这个人,他在高殿帅面前很得宠,高家的很多私事都是陆谦出面的;你不会和他有仇吧?”

窦鉴不得不问,陆谦是高俅麾下有数的高手,可是凭着杨志能和方七佛打个平手,陆谦明显地不够看,但陆谦要是被杨志伤了,高俅脸上不好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杨志笑笑说:“我是想和他见上一面,看能不能通过他与高殿帅搞好关系。”

窦鉴和陈恩都不相信,杨志能在东京汴梁闯出一个青面兽的名号,就是因为杨志凶猛霸道,除了少数几个人,高管权贵很少有放在眼里的。杨志不在乎两人信不信,继续说:“窦捕头要是没事,晚上帮我约一约陆谦,我们一起吃个饭,你就知道我的诚意了。”

窦鉴明白,就算自己不搭这个关系,杨志还是能找到陆谦;窦鉴不希望杨志惹出事来,于是一口说定,晚上三人在巢氏酒家见面,不见不散。客人走后,谢石让伙计们都出去干活,关上门低声问杨志:“庞稷的死与你有关系吗?”

杨志便将乌鹭和温氏珠宝行的故事说了一遍,谢石大喜道:“真有你的,连庞稷这样的一流杀手都被你干掉了,说明你武功进步不少;温氏珠宝行你准备怎么办?”

杨志淡淡地说:“庞稷一死,他们肯定受惊,估计暂时会消停一段时间,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假钱又不是他们一家,我懒得管。如果他们还来找我们麻烦,那我就想办法把他们一锅端。”

谢石摇摇头说:“正因为受惊,他们肯定会调查线索,那个人怀疑过你,这次还会怀疑你,所以你对自己的安全要注意。既然第一个出现的是庞稷,后面出现的应该还是杀手,我的意见是先下手为强,我们不出面,布一个局,让开封府介入假钱案;就在今夜,我去开封府飞刀留柬,出首温氏珠宝行。”

在外人眼里,谢石过去是一个文弱的相士,现在是一个看店的老板,但是杨崇知道,谢石的身手不错,轻功更是擅长,况且温氏珠宝行怀疑也只会是针对自己,绝猜测不到谢石的身上去。杨志想了想说:“晚上我去找陆谦,趁着现在帮杨戬做事,正好把家里的东西要回来,正好窦鉴和陆谦能为我作证。”

两人说定,到了黄昏时分,杨志便早早地来到巢氏酒家,巢氏酒家在汴梁并不出名,算不上大酒楼,却是江湖人吃安稳饭的地方。巢氏酒家的老板叫巢泷,当年和周侗齐名,一样是御拳馆的供奉,退休后就开了这家酒店,只当是和老朋友相聚的一个场子;可是汴梁的黑白两道给面子,约定不在酒店闹事,渐渐地就成了江湖人谈判的地方。

第28章 师伯

杨志没想到的是,进店的时候看见巢泷坐在酒店大厅的一张椅子上,正在欣赏一只古色古香的红玛瑙环,血一样的鲜艳厚重;就算杨志两世为人,没有玩过这种宝石,也知道单一纯色的原石可遇不可求,一块只有红色的原石上会出现多种不同的红色,尤其是象玛瑙杯这样的大件,纯色相当于绝品。

杨志一进去,伙计就大白天关上了店门;巢泷示意杨志在自己的对面坐下,把玛瑙杯放在了桌上说:“前几天从当铺找来的一个玩意,说是中山国的遗物,难得的是杯体纯净通明,光素无纹,闲来没事的时候把玩把玩。杨志,你可是有七八年没来过这个酒店了,记得最后一次,是你打了张怀素的一名弟子,跛子刘带你来找我调解。”

杨志起身施礼说:“当时年少无知,多谢巢老爱护。”

巢泷露出一丝笑意说:“你现在确实不同,变成另外一个人,难怪能与方七佛争雄,打败张三,杀了庞稷。你放心,我不会对窦鉴那小子说的,我看过庞稷致命的现场,其实只过了一招,是你们杨家的破虏刀最后一式必杀,在汴梁的杨家子弟还有十来个,能练成七式和练过内功来的人只有你,只是没想到化鹏功和破虏刀融为一体的威力这么大。”

杨志就象一个人在大街上被扒光了衣服,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为好;巢泷似乎陷入回忆,半天才说:“教你化鹏功的那个道士是南海逍遥岛的不舍子,是我的师弟,我们都是不上进的弟子,三年未能闯关成功,被逐出了逍遥岛。我后来拜在金台大师的门下,不舍子则对武术失去了兴趣,到处游走;后来遇见了你,算是他今生最大的成就。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让我去得罪张怀素。”

落魄野人张怀素以左术名震天下,一身金刚不坏之躯罕逢敌手,当时在汴梁结交权贵,风头无二;杨志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吕注和蔡攸有面子,到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巢泷有渊源。依着巢泷的名声和地位,没有必要骗自己,杨志苦笑道:“师伯,你又不早讲。”

巢泷盯着杨志说:“人前的时候不要叫我师伯。那时候,你是一心向往官场上的荣华富贵,化鹏功在你身上不过是满足你父亲愿望的玩具,我自然不能耽搁你的前程。现在,你已经把自己看做一个江湖人了,武功突破了瓶颈,我要再不说,你以后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大。”

杨志愕然问道:“什么麻烦?”

“南海逍遥岛的麻烦。”巢泷目光变得柔和一些说:“那就是一个不讲理的门派,化鹏功是不限制传授的功夫,但你是第二个练成化鹏功的人,不管你是机缘巧合,还是本身是天才,逍遥岛都不会管,他们只可能希望收回这门功夫的练功诀窍,要你加入逍遥岛。”

杨志稍微一想便明白,所谓怀璧其罪,可自己是喝了那种龙血,在生死间才突破的瓶颈,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法,要不然就是交给他们也无所谓。巢泷很明显是猜到了这一点,才说自己有麻烦,杨志虚心请教:“师伯,那我该怎么办?”

巢泷笑笑说:“如果你想成为逍遥岛的一员,就跟着他们上岛,以你的武功,当一个护法绰绰有余;如果你不想去受约束,就写一份心法给他们,化鹏功上百年都没人能练出来,你的心法他们练不出来也正常。”

杨志晓得巢泷说的是玩笑话,江湖门派最重视的就是武学传承,遇到本门绝技被突破,不想探个究竟的人少而又少,想必巢泷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巢泷已经叫伙计开门迎客,重新拿起玛瑙杯端详,窦鉴从店外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到窦鉴身边说:“老爷子,看出来什么没有?”

巢泷转动着玛瑙杯说:“这件作品心到,眼到,手到,天到,玉石匠师是预判了色丝变化,才大胆地做出了制作玛瑙杯的决定,后面就是在细微处考虑,杯型简单有点怪异,很可能是色丝的变化造成的,为了通体的透明红,只能放弃了在外型上对完美的追求。天到就是除了刀工,还有运气的成分。金矿中的狗头金、啸天犼就是这个道理,天然而成,不能有一刀的加工。”

杨志懂了,这才是巢泷对自己这件事的看法,一看取舍,二看运气;杨志笑着颔首说:“前辈说的在理,晚辈受教了。”

窦鉴趁机问:“杨志,陆谦等会就到,当着巢老的面,你总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杨志点头说:“我在监狱的时候,陆谦去过我家,把我家夹层中的财物和其他东西一卷而空。”

窦鉴倒吸了一口冷气,杨志家能有多少财物,问题是杨志是官宦世家,和江湖上又有联系;陆谦前去,肯定不是自己贪图钱财,而是受了某个大人物的派遣,去寻找某一件东西,所以才把夹层里所有的东西拿回去交差。杨志没抓到现场,陆谦肯定是死活不承认,关键是杨志能一口咬定陆谦,肯定是杨志的某个朋友看见的,只要陆谦不承认,杨志会继续找陆谦的麻烦。

窦鉴有些头疼,巢泷让伙计把玛瑙杯收起来,问杨志:“你想要什么效果?是追回东西,还是别的?”

姜果然是老的辣,一眼看出杨志另有目的,杨志从容地说:“我希望陆谦告诉我是谁要他来的,想找什么什么。”

这下连巢泷都无语了,杨志的这个要求比追回东西更高,陆谦要是说出这两样秘密,陆谦身后的那个人一定会要陆谦的命。窦鉴试探着说:“这是要陆谦去死,他一定不干。”

杨志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我只好把故事说给杨戬杨总管听,就当是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话。”

第29章 陆谦服软

陆谦长得一表人才,穿一身平常虞侯的公服,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剪裁的,使得陆谦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陆谦脸上带着明朗诚恳的笑容,一进店就向每个人打招呼,就连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也不例外;杨志注意的并不是陆谦的笑容,而是陆谦的眼睛,里面有那么一丁点冷酷而可怕的东西。

哪怕杨志只是看见这么一点,那也已经足够了,不管陆谦有再多的理由,他本身那种贪欲是成为别人爪牙的前提。杨志等陆谦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听说陆兄到寒舍去过几次,可惜小弟当时蒙冤在狱,没有好好招待陆兄,今天这一餐就当是赔罪。”

陆谦一愣说:“此话从何提起?”

杨志笑笑说了个日期,就在陆谦琢磨着如何否认的时间,巢泷咳嗽一声说:“大丈夫敢作敢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老夫保证,几天店里的事情哪说完哪了,只要你们有和解的诚意,从此一笔勾销”

巢泷的身份让陆谦更加紧张,杨志晓得明确的日期,就说明自己的行踪落在了别人的眼里,看样子巢泷也是知情人。陆谦这一迟钝,落在巢泷和窦鉴眼里,就晓得杨志所言非虚;就连端菜上来的伙计邓乞丐嘴角都露出不屑的神色。

巢氏酒家只有三样菜,削得能照见人影的卤肉片,鲜得让人不舍的佛跳墙,鱼头还在动的糖醋鲤鱼;所以客人来就省下了点菜的时间,大厨自顾自地烧菜,伙计直接上菜。巢泷带头动筷子说:“你们三个都很长时间没来吃饭了,窦鉴你最后一次来,都是在九个月前,杨志、陆谦都有很多年没登门。”

巢泷说得满腔惆怅,杨志急忙站起来赔罪:“巢老,是晚辈糊涂,在此罚酒一坛。”

陆谦和窦鉴都以为杨志是说得玩,没想到杨志真的走到墙边,抱起一坛五斤重的酒坛回来,举起来就喝;穿越前杨志能喝一斤老白干,汴梁村酿如酒酿,杨志自以为没问题,没想到坛里的酒醇香无比,酒的浓度比旨和酒还高,杨志骑虎难下,咬咬牙还是把五斤酒喝得干干净净。

等五斤酒下肚,杨志只感觉全身舒坦,昏昏欲睡;大宋朝全是粮食酿的酒,就这样,杨志丝毫不感觉头疼。邓乞丐赞了声好酒量,从邓乞丐来做伙计这么多年,杨志是唯一一个喝完一坛酒没栽在地上的人;换一个角度说,那些人是慢慢喝完一坛酒的,有时间和菜肴散发酒气,杨志可是空腹。

杨志望着陆谦笑笑,陆谦很为难,他晓得巢泷这样的人要脸,很看重外人的态度,自己如果不能让巢泷满意,传出去多多少少是个不好说的事。巢泷退下来多年,但是巢泷训练出来的很多人现在都在禁军和枢密院任职,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可是要是象杨志这样豪放,陆谦自问做不到。

巢泷招呼邓乞丐:“把杨志扶到后院休息,让厨房给他做一碗酸辣汤醒醒酒。”

陆谦顿时明白巢泷的意思,心下大喜;巢泷是要杨志不在场的时候商量一个结果,然后他来告诉酒醒后的杨志,这要比陆谦当面说好多了。陆谦等邓乞丐搀着杨志进了出了后门,起身朝巢泷恭恭敬敬地施礼说:“巢老,实不相瞒,杨志说得没错,我就是不承认,有窦鉴这个神捕在,也是能查出来的。但是这件事,我是奉命行事,事关军中机密,恕我不能透露。”

窦鉴悠悠地说:“你搜查了杨家,应该什么都没得到,所以杨志才会被放出来?”

这是简单至极的道理,陆谦要是发现杨志不法的证据,杨志应该还在殿前司的大牢里;尽管陆谦没说名字,但是窦鉴和巢泷都清楚,那个命令陆谦的人就是殿帅高俅。陆谦只能点头承认,巢泷沉声说:“那就好办了,杨志既然没有把柄担心,所要的不过是杨家的钱财,陆谦你要是能退还给他最好,如果不能,就把下命令的人名字告诉杨志,让他自己去衙门里烦神。”

巢泷看上去帮了陆谦大忙,但是陆谦却感觉嘴里发涩,要是自己说出那个名字,岂不是前程尽毁,前面十几年心血白白浪费了。陆谦苦笑着说:“巢老,杨家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归档了,这样吧,事情是我做的,我赔偿杨家一千两银子如何?”

一千两银子肯定少了,俗话穷家值万贯,杨志家世代是军官,肯定不是穷家;巢泷浅笑道:“真是人老了不值钱,想不到老夫的面子也就值一千两银子,也罢,这件事本就不应该老夫操心。”

巢泷说完,就不再说话,只是招待两人喝酒吃菜;窦鉴在心里暗暗埋怨陆谦不知好歹,既然想讨好高俅,决心自己把事情摆平,多出一千两银子会死吗?窦鉴敬了巢泷一杯酒说:“巢老,这件事你还得费心,杨志要是不肯善罢甘休,跑到杨总管那里去胡说八道,对陆大人会很不利。”

杨总管,那就是杨戬了,杨志和杨戬还能说上话;陆谦只感觉头疼,小人物就是这么悲哀,一不留神就会摊上事,一不留神就得去背黑锅。陆谦晓得窦鉴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杨志真的有这个门路?”

窦鉴不慌不忙地说:“杨志现在和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在一起联手做生意,过几天他们就要去延安府,威远镖局负责保镖。”

陆谦心中最后的侥幸被打破了,低声说:“巢老,窦兄,我也是为难,杨家所有的财物不过三千两银子,我如果家境殷实,多给一点没有问题,可是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虞侯,每个月的俸禄就那么多,你们看,两千两如何?”

真是物以类聚,高俅就是一个手紧的人,没想到陆谦也是个手紧的人,偏偏两个人都想做大事;但高俅不是能得罪的人,窦鉴望望巢泷,巢泷果断地说:“官场本就无奈,这件事就这样,窦鉴你辛苦一趟,去陆家取钱,我负责杨志。”

第30章 金牌调人

杨志并没有醉过去,早运功将酒排出体外,一碗酸辣汤更是出了汗。对巣泷的决定杨志没意见,杨志就想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人在哪?巣泷很欣慰,只给了杨志一句话,你师傅叫苦道人,具体情况等你从延安府回来的时候告诉你。

杨志笑着说:“师伯,你知道这件事?”

巣泷颔首说:“这件事虽然机密,但是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未必瞒得过童贯,虽然皇上对你有点好感,我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祸是福,自古伴君如伴虎,荣华富贵有时候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但是富贵逼人的时候,想让都让不了。”

杨志晓得巣泷是劝自己不要想着糊弄杨戬,低声说:“我明白,杨戬和高俅是圣上的一双手套,得罪他们还不如得罪童贯。但是我对做官已经没有兴趣,如今就想挣点钱,过过好日子。”

巣泷惊奇地说:“杨志,你现在确实改变了很多,你们杨家可是世代以报国为念,想着光宗耀祖。况且升斗小民,都是蝼蚁一样的命,官场上虽然黑暗,但是比起老百姓来,官员的处境还是好了很多。”

杨志笑笑说:“师伯,我们杨家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在走这条路,不在乎少我一个。”

巣泷想了想,让邓乞丐去把厨师也喊来,介绍给杨志说:“这是我的两个伙计,跑堂的叫邓乞丐,算是我徒弟,你们是同门师兄弟;这位大厨你或许听说过,鱼修罗。”

杨志当然听说过,一骑绝尘鱼修罗,与死去的铁掌李勉号称燕山双煞,称雄于北方武林;鱼修罗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穿着满是油烟味的外套,像所有的厨师一样面色红润,笑嘻嘻的一双眼睛,一团和气。巣泷等两人互相行过礼说:“鱼修罗是自己人,周侗去汤阴后,他就到我这里做了厨师。”

自己人,这个定位很重要,能被巢泷认为是自己人,就意味着足够的信任;杨志点头问:“周侗是在教岳飞吗?”

巢泷三人面露惊讶,巢泷立即问道:“杨志,你怎么会知道岳飞?我们和他一直没有来往,现在他们怎样?”

周侗在汤阴县过着隐居的生活,几乎不与外界联系,巢泷知道岳飞,还是因为七年前鱼修罗带来的消息。杨志尴尬地笑笑说:“我还是听林冲说的,说周老收了一个了不起的弟子,具体情况也不知道。”

林冲是周侗的弟子,三人没有起疑心,鱼修罗赞同说:“周老也是这么说的,说岳飞的成就将来必在卢俊义和林冲之上。”

巢泷点点头说:“周老的眼光是没得说的,杨志,你和乞丐练上几手,给我看看。”

杨志明白,巢泷这么要求肯定有原因,闻言笑着说:“要不然我和邓兄弟切磋一下拳脚。”

鱼修罗大叫一声开始,邓乞丐就突然出了手,少林罗汉拳;不过邓乞丐的罗汉拳与杨志在大相国寺见识过的罗汉拳不一样,招数简练实用,缺少了佛门的慈悲之气,但是招招连绵,没有漏洞。杨志施展的军中人人都会的太祖长拳,完全是军队中的搏杀之术,三十二式在化鹏功的支撑下,深得稳准狠三个字。

两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但是巢泷和鱼修罗经验丰富,看出杨志是那种经历过生死战的人,临场应变的能力远远超过邓乞丐,不出意料的话,邓乞丐在二十个回合之内就会落败。杨志一个缠丝手,崩开了邓乞丐的一拳,跳出圈外说:“差不多了,邓师弟,到此为止吧。”

巢泷故作不悦地说:“杨志,我是希望你指点乞丐,不是要你顾我面子。”

杨志手一摊说:“师伯,有你和鱼大侠在,还需要我指点,别挤兑我了。”

门口挂不营业的牌子,店里没有什么客人,鱼修罗去下了四碗肉丝面,众人刚在前面坐下开吃,路上脚步声杂乱,窦鉴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说:“杨志,你还没走?”

“怎么了,这么晚还送钱过来?”杨志猜是谢石的飞刀留柬起作用了,故作诧异地问:窦鉴摇头说:“我刚回去,就有人来报信,说甜水巷的温氏珠宝行制作假钱,我带人去看了,珠宝行里干干净净。”

杨志笑道:“那是好事,想必有人恶作剧。”

“好什么。”窦鉴没好气地说:“现在禁军、厢军都出动了,现场是没有查出假钱的迹象,但是温室珠宝行有密室,密室里面留下了四名伙计婢女和一名皇城使马天方的死尸。我们问了周围的邻居,珠宝行中午关的门,说老家有急事,匆匆忙忙地走了;赶快把面条吃了,跟我一起去办案子。”

杨志看看窦鉴:“我现在可是老百姓。”

窦鉴脸色一板,拿出一面金牌说:“是李彦公公传来的皇上口谕,要你参与办案,这是调你的金牌。”

窦鉴心里有气,从李彦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杨志就是杨戬的人,李彦传来的命令就是对皇城司和开封府的不信任;杨志腾地站起来,岳飞被十二道金牌从朱仙镇调回襄阳,现在提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杨志冷冷地问:“需要我怎么做?”

窦鉴能明显感受到杨志情绪的变化,瞬间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压力;窦鉴没有隐瞒说:“死去的皇城使马天方是个探案的高手,应该留下了线索,但是皇城司不愿与我们共享资料;皇上让李彦来调你,是想借助你的江湖经验。。”

窦鉴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不像一个名捕的样子,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马天方的死恐怕与皇城司的内部有关;杨志突然笑起来:“窦鉴,你谎话都不会说,军队都出动了,还要什么江湖经验,金牌应该是给你办案的,皇上没有调我。”

窦鉴脸都没红,坦然承认:“是我的主意,但是金牌调人,无论军民都必须服从。”

窦鉴如此绑着自己,杨志感觉到了危机。

第31章 林中激战

杨志不动声色,与巢泷告别,跟随窦鉴出了酒店,原以为还要去开封府见李彦,没想到被窦鉴直接带出了开封城,还有一队十人的衙役跟随;到了城外陈桥驿,还有从各处赶来的二十名衙役。窦鉴递给杨志一枚信号筒说:“你走黎阳那条线,二十里之内搜索,发现情况点燃信号筒,我会尽快赶过来;我和当地的衙役分两路追击。”

陈桥驿是从开封往北的必经之路,往北的三条线路,要过了陈桥驿才会分开,分别往濮阳、登州、黎阳;杨志的注意力在先到的那二十名衙役身上,这些人看上去有些怪,没有寻常衙役的油腻样子,一个个动作简练,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杨志接过信号筒,爽快地说:“没问题。”

杨志独自奔入道旁的树林,只跑了六七里路,就找了一棵大树隐蔽起来;杨志的心里不踏实,要观察一下是否有人跟着自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听到树林里人影窜动的声音,杨志在高处能清楚地看见,缀在自己身后跑来的,就是陈桥驿的那二十名衙役,一个个手持朴刀,三五人一组,成散兵攻击阵容。

杨志恍然大悟,难怪自己看那些人有些奇怪,原来是军队里的战士,只是穿着一身衙役的衣服,只是不知道是高俅的手下还是童贯的手下。杨志在心里苦笑,自己把这两个人都得罪了,真是命运不济;只不过高俅派陆谦去杨家应该另有原因,而童贯更不能埋怨自己,宋徽宗开口自己不能不办。

杨志看出对方是百战精兵,二十名士兵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浪费精力向前面追逐,在搜索无果的情况下,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每个小组之间的距离不到五十米,一旦有人遇袭,其他人可以迅速驰援。杨志不担心这二十个人,杨志担心的是窦鉴参与了多深,窦鉴身为汴梁第一名捕,武功高强足智多谋,追踪之术更是一绝;如果窦鉴要对自己袭杀,很多事就要另作打算。

窦鉴一直没有出现,杨志稍微松了一口气,没有高手主持,二十人虽然凶悍,但是拦不住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个向自己栽赃的局;不过杨志不甘心就这么逃走或者突围,还是想知道谁要置自己于死地。杨志打量了一下包围圈的位置,看自己的这棵树并不是正中间,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当包围圈缩小到树下的时候,运起体内真气,将一把树叶洒向圈中;趁着所有人注意力朝上的时候,一步飞跃到圈外落地,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杨志一个斜飞,变换着角度冲往林外,就听见后面有弩箭的声音,一支弩箭从身边擦过,声音凌厉。杨志接着微弱的月光,全速冲刺,眼看着就要闯到林外,杨志忽然感觉不妥。

对方是能猜到自己身手,怎么这么大意,林外一定有埋伏,杨志没有急着出树林,而是冒险横飞了两米,攀上了另外一棵树。从树顶上看见林外大约有一百骑的弓箭手,站在不同的位置,都在做着射击的准备;杨志在换气的功夫想明白了,对方就是要误杀自己,林中的一语不发,和林外的骑兵都是为了以后不承担责任。

杨志怒从心头起,立即围着树林开始旋转,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当五名衙役冲过来的时候,杨志突然暴跳而起,刀如闪电,眨眼间就杀了两个人;剩下三人一惊,等反应过来,已经列不成阵势,不过三招之内全部送了命。增援的人飞快赶来,但是由于距离有远近,被杨志逐一搏杀,连续死掉十一个人,剩下的九人变得很谨慎,分在两边只发射弩箭。

杨志迅疾倒掠而退,九人怕失去杨志踪影,发出信号的同时,不得不追赶,跑不到半里路,在杨志又一次伏击时死了五个,剩下的四人没命地往回逃,先后被杨志用夺来的弩箭射杀。林外的军队开始冲进树林,杨志换上一名衙役的服装,装作负伤的样子朝林外跑去,两名士卒听杨志说要求援,就把杨志带到为首的将领面前。

杨志和将领一见,两人都是一愣,不过杨志算计在前,不等对方开口,已经冲上去一刀架在将领的脖子上说:“李从吉,李大哥,老天待我们不薄,虽不是兄弟,也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飞彪营指挥使李从吉做过杨志一段时间上司,闻言急忙说:“杨志,误会,误会,我们是在追捕逃犯,不是在追杀你。”

杨志笑笑说:“那帮杀手放出信号,你的手下就杀进树林,还说不是一伙的。李大哥,我知道你们手眼通天,但是我只想活命,要是你不愿和我一起死,就跟我一起出树林,让你手下人放下武器,呆在原地别动。”

李从吉晓得杨志杀红了眼,此刻一句话不对就可能杀了自己,急忙下令手下将士放下武器,被杨志一路挟持出树林,然后命林外的骑兵只留下一匹杨志选中的马,把马匹全部放走,人员全部跑进树林;等一切办好,杨志轻声笑道:“李大哥,告诉你背后的那个人,要他把脖子洗干净了准备挨刀。”

杨志话音未落,已经翻身上马,溜溜地跑远,绝尘而去;李从吉脱离了杨志的刀锋,还是觉得有些恍惚,等树林里的官兵跑出来提醒,李从吉才想起来还是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做,要不然无法回去交代。李从吉急忙命令手下去寻找马匹追赶杨志,可是等官兵集合起来,追赶下去,杨志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窦鉴看见信号,带着手下人跑来,听李从吉说杨志是温室珠宝行的同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李彦吩咐行事的时候,窦鉴就猜到其中有猫腻,没想到如此的肮脏。并且李从吉做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数百官兵和衙役想要被封口,那就是天方夜谭,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其他人的眼线。

第32章 机密的恶果

这种机密的事情预先不可能与更多的人说,其他军队由于没有得到通知,都是纷纷派人前来联系,没有配合的动作和抓捕的对象,就算有人看见杨志,也以为是衙役去某个地方报信不会阻截,于是杨志从容地在大众的视线里消失了。一群人正在着急,蔡京的长随黄允钦和枢密院虞候王雄飞马奔到,代表朝廷来监督案情。

王雄是童贯的手下,平日里就趾高气昂,此刻更是嚣张:“窦捕头,刑部的烟花挺漂亮的,可是抓到了疑犯?”

李从吉的官衔比王雄高了好几级,看不惯王雄的做派,冷声说:“疑犯杨志杀了二十名衙役逃走了,目前正在追捕中。”

黄允钦闻言下马说:“死了二十个人,那可是大事,不知道尸体何在?他们和杨志是怎么走到这片树林的?”

黄允钦虽是蔡京的长随,但做过两任县令,现在本身有七品的虚职,一直负责打点蔡京不方便开口的事情;面对这样的人,窦鉴不敢说谎,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黄允钦颔首说:“我明白窦捕头的意思,这二十人不应该出现在这条路上,除非他们是跟踪杨志而来;窦捕头,会不会是他们发现杨志异常,或者有线索没有告诉你。”

这在办案中是经常出现的事情,为了某种原因,地方捕快对窦鉴这样的名捕有抵触情绪,擅自行动;在众目睽睽之下,黄允钦话里在为自己开脱,窦鉴不能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二十具尸体根本换不掉,在黄允钦面前想要遮盖都是不可能,结果被赶到现场的仵作查出来,死者全部不是衙役,而是禁军的战士。

擅用禁军,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夺取的皇位,皇家最担心的就是禁军出问题,要不然按照军中资历排一千个人,也轮不到高俅执掌禁军。身为当事人的李从吉直接被抓进大牢,几天审下来,李从吉所有罪名全认,一口咬定杨志是温室珠宝行的同伙,自己安排禁军冒充,只是担心衙役无法应付。

更出人意料的李从吉认罪的当天夜里,在监狱里畏罪自杀;满朝哗然,当年的钑龙刀案和张怀素案已经够神奇的了,没想到开封府的底线又一次下降了。从有人飞刀留柬报案,到窦鉴与杨志出城,其中一点时间都没耽搁,李从吉听到通知出发,已经速度算快的了;就算李从吉有这个心,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哪能运作到这个地步。

宋徽宗大怒,就算再不关系朝政,也明白其中必有蹊跷;开封府抄了李从吉的家,起出了五百两黄金和神霄派的大量书籍,内府的官印还在黄金上面,想必是李从吉拿到手还没时间处理。确定李从吉是林灵素信徒,矛头直接指向神霄派,林灵素尽管矢口否认,还是被发还温州,窦鉴被开封府以失职罪名免职。

对于杨志是温室珠宝行的同伙,刑部尚书范致虚和太子赵桓都不相信,杨志既然是被金牌调去查案,没有理由在温家的人还没有找到前暴露自己。但是杨志杀了衙役和逃走的事实,让范致虚等人无法开口,开封府发出海捕公文发到各地追捕,悬赏三千贯捉拿杀人凶手杨志,问题是杨志失踪了。

马行没有受牵连,当时注册的老板是谢石而不是杨志,加上杨戬特地打了招呼,马行连罚金都没有付;可是谢石以马行无人为由,回掉了和花子虚的合作,威远镖局的契约自然没签。在曹千里的安排下,谢石和杨戬在九星棋社见了一面,杨戬试探着说:“谢老板能不能亲自去一趟延安六路,以你的眼光,应该更在杨志之上。”

杨戬对谢石的眼光是心里有数的,谢石曾给权相蔡京测字,竟然测出蔡京少年时改过名字,这是连蔡京的儿子都不知道的隐私;宋徽宗赵佶听说后,写了一个“朝”字让人拿给谢石看,谢石直接说写字的人不是人臣是皇帝。至于谢石说的什么“朝”字十月十日代表着天宁节,在杨戬眼里就是胡诌,肯定是去的人在言谈举止中露了马脚;但是谢石的观察力绝对是顶尖的。

老太监语气柔和,谢石晓得那是假象,杨戬实际上就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家伙;不过犯不着得罪人,谢石微笑着摇头说:“做这种事,最关键的悍勇,我虽然在洞察细微上比杨志强一点,但是做这种事,我和杨志差了十万八千里。马行的生意我准备再做一两个月,要是不行,只有把马行关掉。”

曹千里面对杨戬投来的阴沉目光,无奈地笑着说:“谢老板,当初你和杨志从我这里拿走了一百两黄金。”

谢石从怀中钱袋掏出黄金说:“曹老板,物归原主。”

杨志一出事,谢石就把马匹折价全卖了,预先换好黄金,等着曹千里来要;曹千里有些尴尬地接过黄金,晓得这件事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会有极大的影响。看谢石的退意已决,杨戬忽然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们说,杨志现在在哪,如果是误杀,杨志为什么不回汴梁?”

曹千里和谢石都在心中诋毁,你以为杨志傻啊,哪怕是误杀,杨志最好也是流放三千里的下场,更何况能布置这种局的岂是一般人;杨志要是回来投案,弄不好不是死在监狱里,就是死在流放的路上。谢石摇头说:“应该没人知道,杨志走南闯北,只要放得下,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

杨戬苦笑着说:“杨志当天回过家,开封府查抄杨府的时候发现,陆谦去看过的那个夹层是空的,后院的地上有翻过的痕迹,应该是杨志取走了某件东西。可惜开封府这帮废物,硬是没有发现杨志的藏身之处,也不知道杨志现在是在汴梁没走,还是已然逃得远远的,躲在什么地方。”

第33章 蓝五爷

杨志当夜并没有走远,满腔愤怒中总算保持了一些清醒,回去自首认罪是绝对不能做的,那就是准备死在监狱的打算,杨志想起郑州书生留下的人皮面具,决定试一试灯下黑,绕道跑到汴梁城附近无人处,将马匹放跑,然后靠着郑州书生的那张人皮面具,大模大样地进城走回杨家。到了杀猪巷,杨志沿河岸走到后院翻进去,拿了金银细软和虎翼弓离开;随后买了十斤酱肉和十斤馒头,躲进了王寀家老宅。

杨志连续作战下体力消耗极大,王家老宅外面贴着封条,没有人进来,是个恢复的好场所;杨志整整打坐了一天一夜才收功,打了点井水解渴,酱肉馒头吃得一饱,又再睡了三个多时辰,醒来后精神焕发。杨志猜测汴梁已经热闹非凡,等到晚上,换上一身还是在扬州时的衣服,戴上面具,趁着夜色翻进无人的巷子,专门找没有熟人的巷子走,从酸枣门出了汴梁。

城门口是有寻访拿人的衙役,盘查得比杨志进来的时候更严,但是杨志戴上面具变成另外一个人,年纪看上去大了十几岁,根本没有人在意。杨志暗叫运气不错,在城外找了家村头客栈休息了半夜,天才蒙蒙亮,杨志便结了房钱赶路,在二十里外集市上买了辆驴车代步,一路朝嵩山而去。

杨志拿了髡叔和郑州书生的东西,心里一直放不下,现在正好有时间,杨志决定去看看郑州书生和髡叔的那个一气门到底是什么样子。一路晓行夜宿,杨志沿途买了些布匹丝绸,一本正经地装作一个小商贩,总在村镇住宿,倒也无事;这天中午杨志正在马岭镇一个面摊上吃面,就发现有人在自己对面坐下,招呼自己:“蓝五爷。”

杨志抬头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一身青色长衫,看起来并不太老,也不寒酸,身材适中,说话态度也很和气,是那种你随时都可能看见的普通人;或许辛苦了几十年,在家里有点钱,有点小地位,面对朋友有一种说不出的随意。杨志有些意外,但是不知道对面是谁,只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苍老一些,笑着问:“你没认错人吧?”

杨志的话回得突兀很不礼貌,但是老者没有生气,反而用同情的口吻说:“嵩山一气门的混天手蓝彬蓝五爷现在连老朋友都拒之千里,看样子真是心里害怕,一心一意想做个寻常百姓。你退出江湖早,不知道我柏一崖也早退出江湖了,现在只是老朋友唠唠家常。”

杨志心中一喜,总算知道这张面具是谁的,郑州书生弄一张自己师弟的面具,肯定是想浑水摸鱼,做一些不轨的事情;柏一崖在江湖上名气比蓝彬大多了,大力金刚指是江湖一绝,人称柏二先生。杨志苦着脸说:“柏老二,你我装作不认识岂不最好,我现在只是一个做布匹生意的小商贩。”

柏一崖向老板要了碗面,点头说:“我知道,嵩山一气门中,孙老大被徒弟嵩山四狼毒死在山门里,老二韩传鹰被四个师侄杀死在监狱里,老三郑拓与王寀一起被杀,老四杜豺五年前就病死了,只有你十多年前就不辞而别,在江湖上消失,做一个小商人,悠哉悠哉。”

杨志这才知道髡叔和郑州书生的姓名,不免有些奇怪,蓝彬十多年前就退隐了,郑州书生郑拓做这张十年后的面具做什么,难道是郑州书生杀了蓝彬想冒充?杨志对嵩山一气门没有丝毫的感情,心里想着事,脸上丝毫没有愤怒和悲戚的样子。柏一崖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真的和江湖没有联系了,不过能在这个时候看到老朋友,还是很愉快的事。我现在就在镇上开了家马岭客栈,什么时候路过来坐坐。”

杨志笑了笑说:“有的是时间,不过今天我还要赶路,等货出了手,回头来找你。”

柏一崖能说出嵩山一气门的情况,说明柏一崖与江湖中人还是有来往的,杨志也怕被蓝彬的熟人看出破绽,还是不处为好;两人吃碗面,互相告别,一个回客栈,一个继续赶路。杨志靠在布包上,晒着太阳,偶尔地挥一挥鞭子,心里就在琢磨,按照柏一崖的说法,蓝彬既然是嵩山一气门的老五,当年突然归隐是有些蹊跷。

嵩山一气门在嵩山南麓的当阳山下,离苇沟村不过半里地,是一个能住下上百人的大宅子,院门敞开,从门外看去,院内的茅草已经有一人高,附近的住户还是认识蓝五爷的,一个个站在杨志的身边小心翼翼,点头哈腰。杨志问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你叫什么名字,是门中弟子吗?”

壮汉急忙回答:“小的的叫阿牛,就是这里的住户,靠种田老爷家的地过日子。”

杨志手上多了五两银子,吩咐阿牛说:“找人在半个时辰内把院子里所有的茅草清干净,扔到外面来,其他的东西一律不准动。”

阿牛忙不迭地接过去,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招呼了二十几个男女,跑进去割草;杨志则悠闲地去村庄里逛了一圈,等过了半个时辰回来,院外的空地上已经堆满了茅草,院子里被清理得寸草不存。杨志缓步走进去,门窗上挤满了蜘蛛网和灰尘,桌椅大部分倒在地上,每一个衣柜都已经被打开,餐厅里可以看见碗碟的碎片。

杨志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看过去,不由得在心中可惜,嵩山一气门应该是个修行为主的门派,但是看这宅子的规模,可以想象当时的气派。髡叔给自己的铜片,似乎找不到答案,杨志在苇沟村和嵩山一气门都没有看见类似的建筑或图案。杨志站在院里沉思,难道髡叔的意思不是一气门,就听见有人进院子的动静,只见七个人走进院子,最前面的一个人得意地叫道:“五师叔。”

第34章 不错和尚

杨志认识说话的人,是嵩山四狼中的那个驴脸军官,穿着一身老百姓的衣服,趾高气昂;虬髯大汉面色比上次在监狱见到还要阴沉,关键的是跟在嵩山四狼后面的一个人,紫脸膛、灰白胡子、眼睛闪着豺狼一样的冷光,阴阴地笑着:“老五,以为我们一个个都死绝了,想回来重新收拾一气门了?”

从这声称呼,杨志便明白是与蓝彬同辈的高手,但是不知道是孙老大还是老四杜豺,故意哼了一声不说话;虬髯大汉上前一步施礼说:“五师叔,四师叔也是好意。”

那就是杜豺了,杨志故意哑着嗓子问:“老四,五年前你不是病死了吗?”

杜豺呵呵笑道:“我那时遇到贵人了,因为公差,不得不诈死埋名,没想到你们都以为是真的了。老五,我知道你是回来找《太玄经》的,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只要你自废武功,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杜豺果然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他实际是担心蓝彬是回来查孙老大他们是怎么死的,杨志冷冷地说:“找《太玄经》就要自废武功,老四,你太过分了。”

杜豺收起笑容说:“齐震山,你们去陪老五玩玩。”

虬髯大汉就是齐震山,闻言和另外三个人往前走,正是在监狱里杀死髡叔的四个军官;杨志既然知道四个人有联击之术,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在四个人散开往前走的时候,杨志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最左边的一只狼面前,龙雀刀同时出鞘,一招流星,宛如羚羊挂角,刀影一闪寒光,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砍下了那只狼握着一把钢刀的手臂。

鲜血怒喷,嵩山四狼猝不及防,其余三郎只能拼命地扑过来;杨志宝刀翻转一刀天飙,瞬间砍出十一刀,院子里顿时变了天,就像大漠中狂风飞舞,空气中充满了枯竭和死亡的味道。嵩山四狼由于距离不同,扑过来的时差正好给杨志各个击破的机会,几声嚎叫中,齐震山踉跄而退,另外两狼就像泄了气的皮囊倒在了地上。

杜豺面色大变,盯着杨志手中的刀怒喝道:“你是谁?”

杨志并不答话,像一头怒狮一样,追上还未站稳的齐震山,一刀将齐震山砍为两截;杜豺身形发动,几步的距离竟然来不及救人,只是在和杨志动手中抢占了一个先手。另外两个年轻人一看杜豺出手,立即跟着出手,三个人用的都是剑,而且招术相同,配合得比较默契。

四个人激战了十多个回合,杨志是连连倒退,杜豺心中着急,晓得一旦杨志脱离了剑网就将是凌厉的反击,就凭杨志刚才杀死嵩山四狼的举动,自己三人很难承受杨志的反击。杜豺想好了退路,在进攻的时候每一步都拖在后面,就在杨志从剑网中消失的一霎那,杜豺掉过身就逃。

两名年轻人来不及做出判断,看杨志一退一进,刀光漫天而来,各自施展出同归于尽的招数,虽然阻止了杨志三招,双双送了性命,但是杜豺已经逃出了院子。剩下的那只狼还没走到门口,已经被杨志追上,杨志一脚将人踢倒,厉声质问:“你们为什么要杀老夫?”

那只狼伤口还在流血,不断磕头道:“五师叔,我们是受四师叔威胁,才杀死师父和两位师叔的,四师叔怕你来寻仇,所以就想杀了你。”

杨志将刀插回刀鞘,面无表情地追问:“你们不是在开封吗,怎么回嵩山了?”

“我们在两位师叔的遗物中没有拿到本门铜符,高殿帅很不高兴,四师叔带我们回来就是想找一找,看是不是遗留在本门。五师叔救我。”血流的太厉害,杨志急忙点住对方的穴道止血问:“高殿帅要本门铜符做什么?说了我就饶了你。”

“那铜符是天师府的,可以要求天师府帮一个忙。”眼前的嵩山一只狼已经连狗都不如,再也没有往常的嚣张气焰,杨崇什么话都没说,又踢了一脚示意他快滚,杨志心里知道应该杀了这只狼,可是心里对一个伤残下不了手;再说杜豺已经逃掉,不在乎多一个人泄漏消息。

可是那人还是没走出一气门的大门,就被人一掌击毙了;杜豺的尸体被扔了进来,瞪着的眼睛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与不甘心,跟进来的是一个始终微笑的和尚,身材伟岸,举止从容。

和尚望着杨志说:“杜豺说你的刀法快而简练,像是军队中的刀法,王厚王寀久掌兵权,韩传鹰、郑拓和你躲在军中并不奇怪,郑州书生的后招就应该是你了;可惜人算究竟不如天算,你没有办法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杨志望着和尚问:“你为什么不和杜豺一起来一气门,现在又杀了他,否则你们赢的机会要大得多。”

和尚笑道:“原来以为是他们本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总不好插手,再说要是蓝彬,光是嵩山四狼就可以解决,没想到你竟然能杀败他们,不错。”

“你是不错和尚。”连续听和尚在说“不错”,杨志终于想起了江湖中的这一号人物。杨志穿越后考虑问题的习惯一时半刻还是改不过来,对江湖中的人物反应有些迟钝,也是刚刚想起来;不错和尚在江湖中是个边缘人物,据说说话很少指责人,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熟悉他底细的人都知道,不错和尚就是杀人也喜欢说一声“不错”。

“不错。”不错和尚裂开嘴笑着说:“你和杜豺一样,都有个误区,以为一起来的人就是同道,却不知道我不是高俅的走狗,我做事只是为了花心和尚。”

“惠洪,他不是在岭南服刑吗?”杨志对这个名人还是知道的,喜欢花前月下的腔调,杨志记得就有一首:“上元独宿寒岩寺,卧看篝灯映薄纱。夜久雪猿啼岳顶,梦回清月在梅花。十分春瘦缘何事,一掬归心未到家。却忆少年行乐处,软红香雾喷京华。”

这首诗传遍汴梁,坐实了惠洪花心和尚的名声,当时的惠洪出入皇宫相府,炙手可热;后来蔡京复相,帮助张商英的惠洪和郭天信双双发配岭南。不错和尚笑着说:“他思念中原的繁华,逃了出来,徐知常就找到我,说只要帮高俅的忙,他就压着海捕文书不发出去。和尚是个苦命的人,怕被花心和尚说见死不救,只好勉为其难。”

第35章 钑龙刀的秘密

纵然不错和尚说得风趣,可是刚才杀人的那一幕让杨志很不舒服,一起来的人关系不好,见死不救没问题,可是随便杀人不应该。杨志盯着地上的死尸,皱着眉头说:“出家人不应该杀生,会有报应的。”

不错和尚耐人寻味地望着杨志说:“你相信报应?”

和尚禅锋夺人,杨志越发感觉其中有秘密,扫视一气门说:“我只相信,人在做天在看,高俅让你们来做什么?”

最后那只狼死得不冤枉,刚才没有说实话,有不错和尚这样的高手在,就不会是杜豺偷偷地回来,高俅一定有所安排;不错和尚悠然地说:“施主很谨慎,情有可原,在今天诡谲多变的江湖,想要活下去,不仅要有靠山,还要多一个心眼。高俅让他们回来,是找韩传鹰的女儿和徒弟,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留在他们那里。”

杨志微微一笑说:“大师说笑了,这种小事随便找嵩山四狼就能解决,还用得着杜豺和你出马。”

不错和尚摇头说:“和尚没说笑,韩传鹰的徒弟梁庆加入了崇福宫,拜在董盛道长的门下。”

杨志无语,嵩山崇福宫是皇家道场,在嵩山几乎与少林寺齐名,主持董盛以四十九式风雨剑法,位列江湖十大剑术名家;梁庆要是在梁庆门下,杜豺和嵩山四狼还真是不够瞧得。杨志于是不再吭声,准备掉头继续查找铜片的线索;不错和尚不急不躁地说:“施主不必拒人千里之外,贫僧杀了杜豺,是有一桩买卖要和你谈,关系到你一生的荣华富贵。”

杨志哂笑道:“我都这把年纪,荣华富贵有什么用处?”

“陈抟老祖的墓室。”不错和尚快速地说了一句,杨志停住了脚步,陈抟老祖从唐朝活到宋朝,不管是养生、炼丹、武学都有一般人难以望项的造诣,据说死前自己建造了密室,一生所学都与尸体一起下葬。徐知常就是说自己曾经去过陈抟老祖的墓室,才被宋徽宗看重,信任程度远在王老志、林灵素这些大师之上。

不错和尚愉快地笑了,只要是练武人,没有谁能拒绝这份诱惑,看着杨志望向自己,不错和尚说:“我准备去华山一探,蓝施主要是有空,不如一起,路上也好做个伴,我杀了杜豺,就是希望你能替代他。”

杨志不置可否地说:“我对你不放心,说说你的线索。”

“钑龙刀。”不错和尚多了几分信心:“熙宁八年,右羽林军大将军、秀州团练使赵世居因谋反被赐死,钑龙刀就是一件最重要的证物,赵世居转送给王安石的好友李士宁。钑龙刀是一把表面涂金的宝刀,上面雕刻着一只飞龙,是后周太祖郭威的佩刀;在皇帝眼里,赵世居送给李士宁,不如说是结好王安石,其心可诛,这也是此案办成大案的原因。其实他们都弄错了,这把刀是李士宁要去的。”

杨志穿越而来,对这些事并不清楚,不过晓得不错和尚不会在自己这个陌生人身上下大工夫,犯不着编谎话来骗自己,于是耐心地听下去;不错和尚显然在回忆:“李士宁其实是苗光裔的后人,改名换姓以道士身份到开封,就是为了钑龙刀。这把刀是曹丕的随葬品,刀冢的镇墓刀,里面有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杨志缓缓地提醒不错和尚:“就算有再大的秘密,这把刀出现在人间,就说明曹丕的墓被人盗了,秘密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不错和尚颔首说:“盗墓的就是郭威、柴荣、苗光裔、郑恩等人,当时郭威急需军饷,墓中的金银财宝和武器被席卷一空,所有的书籍被送到了华山少华山石洞里,交给了陈抟老祖。后周、大宋先后立国,等到陈抟老祖死去,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秘密,这就说明秘密依然存在,李士宁是苗光裔的后人,就是基于这个判断才从巴蜀来到汴梁。”

有点意思,杨志立即猜到不错和尚没有说实话,李士宁要是就凭借这个判断来行事,那就是莽撞到家,李士宁肯定还有别的线索;苗光裔是宋太祖赵匡胤手下第一怪才,任职钦天监,传说苗光裔可以呼风唤雨预知未来,如果说对秘密有突破的话,苗光裔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人。

杨志嘴角露出一丝嘲笑说:“这些隐秘的事情等你知道,就没有一件会是隐秘了。”

“不错。”不错和尚没有动怒,微笑着说:“按照常理来说,我不应该知道,可是不巧的是,我偏偏是赵世居的小儿子赵喾。李士宁对我父亲说,苗光裔算准我们太祖这一支以后还能做皇帝,我父亲才会把钑龙刀给他。”

杨志明白,钑龙刀再有秘密,不外乎是宝藏之类的玩意,对于想拿回皇位的太祖一支来说,钑龙刀实在算不上什么;李士宁也不会只说这一句话,类似于证明的东西肯定一直说到赵世居相信。杨志审视了不错和尚一眼说:“如果你真的是赵喾,你根本到不了这里。”

不管赵世居是不是冤枉,宋神宗只要杀了赵世居,就不会让他的后人脱离视线,哪怕不软禁,也会天天派皇城使盯着,赵喾根本没有机会学一身武功,更不用说出来闯荡江湖。不错和尚笑道:“不错,你比同门的几个人强多了,难怪能活到最后。说我招摇撞骗也好,说我胡说八道也罢,我问你,去不去?”

“去,要不然你肯定和安排人向官府告密,说我杀了杜豺等人。”杨志瞬间做了决定:“不过你说个时间地点,我过去与你会合。”

不错和尚见杨志看穿了自己的用意,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了十天后在少华山红崖谷见面,就大摇大摆地先走了。杨志明白,别看不错和尚说了半天掏心掏肺的话,只要汴梁城里还有一个赵喾被软禁着,不错和尚就不怕自己说出去。

第36章 天师令

不错和尚一走,杨志就仔细地把杜豺等人的身上搜了一遍,意外地发觉七个人都没有带官府的腰牌,除了加起来的一千多两银票,就只有齐震山身上的一封信有价值。准确地说,应该是半封信,信的内容没有什么出奇地方,是一封问候的家常信,是军中的一名士兵写给家里兄弟的,最后署名是海德,时间更在一年多前。

让杨志感兴趣的是,信被人从斜角一路撕下来,看不到前面收信人的称呼,齐震山作为大师兄,能带着师弟做出杀师的事情,必定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怎么会把这样一封信藏在身上,除非这封信有用,譬如与人接头之类的用处。

杨志看到一气门后面有两口深井,石头扔进去试了试,都在十几米深的样子,杨志把七具尸体扔进井里,把两口井震塌,用土埋了起来;杨志把驴车牵进院里,关上门休息了一夜,才准备离开。就在清晨出门的时候,阿牛鬼头鬼脑地站在门外,杨志含笑问道:“阿牛,有什么事吗?”

“蓝老爷,昨天我看见一件奇怪的事,有一个和尚牵着八匹马从山神庙方向下来。”阿牛查看着杨志的眼神,忐忑不安地说;杨志晓得阿牛是担心自己有没有兴趣,没有兴趣就没有赏钱,宽厚地说:“前面带路,和我一起去山神庙看看。”

山神庙不远,杨志跟在阿牛后面,从岔道往上去,不到五里路的距离;山神庙不大,但是看上去多年没有修缮了,庙外还有栓马桩。难怪杨志来的时候没有发觉异常,杜豺等人应该是从高处监视一气门;最让杨志欣喜的是,山神庙与铜片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看阿牛手指的方向,杨志大步流星地朝庙里走进去。

庙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座泥塑的山神像,什么都没有;神像前面的空地上能看到许多的垃圾和食物残渣,杜豺等人看样子来了好几天,一直住在山神庙里。带着红霞的阳光将大梁隔柱蒙上一层光彩,有了一点朦胧的错觉,杨志只感觉眼中有亮光闪动,抬头看见几只破旧的风铃在风中晃动,年久日长,风铃已经没了声音,只是金属的光泽虽然褪去大半,依旧耀眼。

杨志掏出五钱碎银子,让一脸欣喜的阿牛先回去;看着阿牛走远,杨志高高跃起,摘下一枚看上去完整的风铃,风铃上的小铜片和自己怀中的铜片一模一样。杨志在山神庙里跃上房梁,查看了整个上面,什么都没有;跳下来仔细看了庙里的四周和地面,毫无异处,最后只剩下山神的塑像。

杨志围着神像转了一圈,不认为髡叔会把东西藏在神像肚子里,那样做什么都不方便,最后杨志的目光落在了神像背面的佛龛里,踮起脚尖攀上三米的高处,伸手在八个佛龛中仔细摸,终于在一个佛龛中摸到小神像的底座有点高。杨志移开小神像,从活动底座下面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铜牌。

杨志落到地面,擦得灰尘仔细观看,铜牌做工讲究,上面三个繁体字,天师令。虽然不清楚这块铜牌具体有什么用处,但是杨志确定,这就是杜豺等人原来要找寻的东西;杨志将铜牌收好,下山回去关上大门,就驾着驴车离开了一气门。

不错和尚是个高手,却不是个高明的骑手,八匹马混乱的马蹄印给杨志指点了方向,一路跟着来到附近的缑家集;大宋朝最缺的就是马匹,一个和尚在这样的一个小镇上卖掉了七匹马,本就是稀罕事,杨志都没有用心去打听,就在喝大碗茶的地方听说了。杨志摇摇头,不错和尚不缺七匹马的钱,这么做就是为了吸引自己和别人的注意力,不排除引诱官府一路反调查去嵩山一气门。

杨志反而有些相信不错和尚说的是真的,只有把蓝彬弄得无处藏身,蓝彬才会和他合作,至于杜豺等人,恐怕早就列入不错和尚的预杀名单,因为他们是高俅的爪牙,绝没有与不错和尚合作的可能。如果不错和尚说的是真的,那么花心和尚惠洪就应该已经到了中原,和不错和尚联系上了,不在乎有没有什么海捕文书。

杨志忍不住一拍板凳,不错和尚真实的目的其实就是找到陈抟墓,一面发掘秘密,一面隐藏起来,那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找蓝彬帮忙,不排除是因为蓝彬退隐已久,事后杀掉蓝彬也无人知道。杨志考虑了半天才继续往西边走,傍晚时分,在缑家集过去两个集镇的西沟集折价卖掉了布匹。

在西沟集住了一夜,杨志次日赶着驴车进了洛阳,大宋朝就这点好,只要交付关税,没有路引也可以一路通行;杨志在车马交易的卖掉了驴车,正在琢磨着买一匹什么样的马,就听见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说话:“西门大哥,这次亏得你在汴梁,还愿意陪我跑这一趟,要不然和陈恩一路,闷也把我闷死了。”

杨志侧眼一看,原来是花子虚,与花子虚并肩行走的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浊公子,目如朗星,唇红齿白,步履潇洒,说话的态度温文尔雅,似乎不沾一点风尘:“可惜了,没见到杨志,他是最近半年在江湖中崛起速度最快的高手,假以时日,天下使刀的好手都要重新改一个名次。”

花子虚点头说:“不过杨志够狠的,一口气杀了二十个人。”

西门公子无所谓地笑笑说:“他不杀人,人就要杀他,我在你叔叔那里看过开封府和刑部做的现场调查,那些士卒是追杀杨志过程中被杀的,只不过高殿帅暗地里使劲,李大人他们只能装糊涂。按照我的看法,过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改过来。”

“改过来。”花子虚吃惊地说:“李从吉已经死了,现在就算翻案也没有证人。”

西门公子颔首说:“正因为没有证人,还不是上面一句话就能否定的事,太子、蔡相对

这件事都有看法。贤弟,我西门庆什么时候在这方面猜错过,谢石留在汴梁,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我们就等着瞧热闹吧。”

第37章 故知

原来是西门庆,看上去比花子虚强多了,不仅长得一张好皮囊,而且能看出来身负不错的武功;杨志的脚步一直没停,为了避免麻烦,走到拐弯的地方,朝马市深处走去。任何一个市场都讲究店铺的位置,马市深处的几家明显显得萧瑟,栅栏里的牲畜不仅少,而且品相也差。

杨志在一个栅栏前停了下来,里面拴着五匹马和两头骆驼,老板带着讨好的笑容走过来说:“老哥,还是你有眼光,我这几匹马是刚刚运过来的,你看这马的骨架,还有马腿,都是耐跑的相,所以显得瘦、马毛不起,只要好好养上一个月,肯定能威风起来。”

杨志晓得这是商家的吹嘘,要是总能在劣马中淘到千里马,那真马市的生意就没人干了,杨志看了看马口,挑了匹正在壮年的栗色马,经过讨价还价,二十两银子成交。杨志付了钱,牵着马去钉了马掌,配上马鞍等东西,才慢悠悠地出了马市,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从洛阳到少华山骑马不过两天的路程,杨志不着急。

杨志一连五天,都在房间里练功,闲来没事的时候就翻翻《太玄经》,杨志不敢按照《太玄经》来练功,兴趣都放在那幅地图上,把地图当做训练自己脑子的工具,强迫自己记下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在记忆的过程中,杨志发觉这幅地图应该只是整体大图的一部分,描绘地图的人其实不清楚那个地方,只是按照原图照抄下来。

杨志每天出门买吃的,顺便看看有没有蓝彬被通缉的公告,到了第七天早上依旧没事,杨志便放下心来,一路打马朝少华山赶去。杨志预先买了两套衣服,在接近少华山的时候,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取下面具,恢复了杨志本来的面目,一身劲装,身背虎翼弓,挎着龙雀刀,纵马进入少华山地带。

少华山是秦岭的支脉,自古以来就是关中名山,隋末绿林好汉王伯当曾在此聚义,杨志见山路前有座酒店,酒旗招展,三间石头砌的屋子,店前两棵大槐树,郁郁葱葱;屋后是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院里子另有两间草屋,种着果树,养着猪羊。杨志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那匹劣马系在左边的槐树上,早有伙计跑着迎了出来:“客官,是饮酒还是住店?”

杨志看看天说:“天色尚早,吃点东西还要赶路。”

随伙计进店,只有一大间是餐厅,另外两间一间是大通铺的客房,一间是厨房,餐厅里只有几件简陋的桌椅,摆成两处,厨房里传来炒菜的香味。店里已经有一位客人,正在埋头饮酒,面前一盘羊肉、一盘花生米、一屉馒头;但是客人坐的位置极好,背靠着墙,无论厨房还是门口有人进来,都能看见。

杨志进去的时候,客人抬了抬头,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瘦削、唇薄鼻勾、双目阴沉;杨志把报复和弓匣放在桌上,那名客人竟然气息一颤,杨志便料到遇见了江湖同道,对方认识这把虎翼弓。

杨志没有点酒,看完客房,就要了馒头和羊肉,还有一壶茶,然后问伙计去红崖谷的路,伙计殷勤地说:“从我们这里去红崖谷,非要从山岭上越过才行,大约有三十多里山路,少华山东、中、西三峰相连,南边是深不见底的绝壁,北边是攀登艰难的陡坡,灌木丛生,松柏摩天,最窄处不过十来米,客官要小心。”

旁边客人笑着说:“你也是去红崖谷,我们正好同路,小哥贵姓?”

杨志拱拱手说:“庞稷,请教先生大名?”

客人摇摇头说:“不对,你要是庞稷的徒弟还差不多,不过虎翼弓在你手里,你说是庞稷就是庞稷吧,在下南宫幽。”

“原来是鬼见愁南宫前辈,幸会。”杨志端起手中的茶杯说:“不知道厨房里是哪一位,伙计,叫厨师出来。”

伙计一愣,南宫幽哈哈大笑说:“杨志,现在到处都是画影图形捉拿你,你胆子倒不小,一路到华山而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志指指伙计说:“这座酒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怎么可能专门请一个炒菜的师傅;伙计双臂长而有力,一看就是个练过武的人,那边有大茶壶,何必专门为我泡一小壶茶;前辈如果不是店里的人,就应该带有行李,可是客房里没有,你身边也没有行李,并且你能喝酒吃肉,说明你的情况不是没有行李的穷人。”

南宫幽笑笑说:“是我的失误,要不然我们重新摆一桌?”

南宫幽恶名远扬,杨志怕后面还有手段,摇摇头说:“鬼见愁的威名远在,晚辈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一步。”

“且慢。”快活刘握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说:“杨志。我说的话你还能信吗?”

快活刘是蔡京身边四大高手之一,原先也是汴梁的混混,和杨志很熟,身材瘦小精悍,喜欢穿新衣服,整天兴高采烈地笑着,眼中满满的自信;杨志和快活刘是同类的人,自然晓得快活刘的另一面与野兽毫无差异,苦笑着说:“老刘,我明白,你是奉恩师命令来的,既然遇见了,你说吧,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尽量帮忙。”

“你们真是一对奇怪的师徒。”快活刘无奈地说:“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很多做学生的看不惯蔡相,已经反目成仇,可是你仍然坚持维持着关系,却从不登门拜见;蔡相呢,门生无数,表面上根本不在意你这个没用的学生,但是你出事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就连蔡攸都说,你们之间肯定有故事。”

杨志只能继续苦笑,虽然现在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但是隐隐约约中,还是有一部分记忆被封锁。听说蔡京安排蔡福他们暗地里照顾自己,杨志就猜测其中有隐情,只不过两人虽然都生活在汴梁,却是不同的世界,杨志也没有去琢磨。

第38章 好机会

作为穿越者,杨志是不赞成原先那个杨家人的传统想法,大宋就是一个大染缸,再白的布都会洗出花里胡哨的颜色,有关系就要用,否则就是在浪费资源。对于蔡京,杨志在汴梁时不是没有过设想,只是童贯、梁世成、杨戬、蔡攸都在与蔡京不和,杨志一个小人物,不打算招惹是非。

但是陈桥驿的伏击是个信号,与这件事最没有关连的是蔡京,遇到快活刘,杨志就有了几分希冀,此刻杨志不想世人的议论,杀人放火都做了,还把持着所谓盗亦有道的底线不就是个笑话。快活刘笑着招呼杨志坐下,让伙计去关了柴门,房间光线一暗,站在南宫幽身后的快活刘突然一掌拍在南宫幽的后心,南宫幽当场毙命。

杨志不由得一怔,上前试探南宫幽的呼吸和脉搏,都已经一动不动;快伙计示意伙计把南宫幽的尸体拖到厨房的地窖旁,自己和杨志跟在后面,看着伙计用化骨粉把南宫幽尸体销魂,神情淡然地对杨志说:“我们这次来是执行一个任务,原来的人选是南宫幽,但是你比他更合适,为了你以后的安全,我只有杀了他。”

杨志看着南宫幽的尸体开始腐烂,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说:“这么严重,老刘,我可没答应。”

杨志心里翻腾的时候脑子更好使,连南宫幽这样的高手都随意处置了,除了说明蔡府的人视人命为草芥,更说明这次的任务艰巨。看着南宫幽的尸体很快化成一滩腐水,快活刘拉着杨志回到前堂,让伙计开门重新上菜,自己去厨房拿了一坛没开封的酒,拍开酒坛厚厚的泥封,满室的酒香。

快活刘给自己和杨志、伙计各倒了一碗酒说:“这是王都尉家的柳条青,只是他们自家人自酿自饮,我也是偶然拿到两坛,杨志你是真有口福。要是我没猜错,你也是为了的书籍而来吧,不错和尚这次邀请了不少高手,为的就是把这批书籍送到辽国。”

杨志正在喝酒压惊,听了这句话只感觉压力山大,杨志放下酒碗说:“还能不能好好喝酒了,你要是有这个判断,通知官府抓人就是,难道不错和尚还能拘捕不成?”

“为什么不能?”快活刘自然听出杨志的推脱之意,笑着说:“你都能杀人逃走,不错和尚为什么不行?目前他还是高俅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面子,再说藏书洞还没有找到,送书去辽国只是一个情报。”

杨志瞬间醒悟,这是在辽国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装作没听懂,继续埋头喝酒;快活刘可不想放过杨志:“杨志,把酒放下,你也知道,我们和辽国已经百年没有战事,现在的矛盾是辽国禁止卖马给我们,我们禁止书籍出口到北方。当今流行道教,这批书籍是陈抟老祖的藏书,一旦被辽国获得,就会引起谁是中华正统的争执。”

杨志把酒碗放下,拿起筷子拣了块羊肉说:“我们大宋几乎是清一色的汉人,辽国的汉人虽多,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契丹等胡族,正统之争本就是个笑话,只不过是双方朝中的权贵显示自己在做事的一种表现。不过如果利用的好,有心人能借此激发朝野北伐的情绪,希望促成与刚刚崛起的金国南北夹击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

伙计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快活刘赞许地说:“不愧是武进士,一眼就能看穿整个事情的关键,不瞒你说,我们的人原来是缀着花心和尚,怕郭天信是诈死,一个个回中原还要兴风作浪。结果中途抓捕了两名与花心和尚联系的人,才知道安排这件事的,不是死去的郭天信,而是活着的不错和尚,还有殿前司的人暗中协助。”

杨志明白了杜豺等人活着的时候在做什么,就是装作江湖人,帮助不错和尚来办成这件事;杨志把羊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说:“既然如此,你们应该避得远远的,向蔡相如实禀告,置身事外,免得殿前司的人最后没办好事受牵连。”

快活刘低声说:“蔡相有个计划,想趁此送一个人去辽国做卧底。”

杨志摆摆手说:“老刘,别指望我。”

快活刘颔首说:“杨兄弟,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重新回到官场,南宫幽有一份武翼郎的腰牌,在兵部没有留底跟;将来说起来,就说陈桥驿的事情是为了帮助你卧底,对于李从吉的暗杀,你是将计就计。”

徽宗政和年间,定武臣官阶五十三阶,第四十二阶为武翼郎,其实就是供备库的副使,一个记记数据的闲差。杨志笑笑说:“老刘,你真是一副好算计,在辽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做不做官有什么区别。我答应你去试一试,但是有些事要看机缘,真去不了也不要怪我;腰牌给我,另外帮我准备两千两银票。”

快活刘欣然从怀中掏出银票,点了两千两递给杨志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蔡相的孙子蔡随天,他去过辽国,从现在起就跟着你,你来安排他做事。”

蔡随天拱拱手说:“杨叔,我是蔡彧的儿子。”

蔡彧其实是蔡京的长子,不过是蔡京与一个歌姬生的,在蔡府没有一点地位,最关键的是蔡彧二十岁不到死了,蔡随天想必经历过与蔡家其他人不一样的经历。要知道,蔡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度沉浮,权势倾天,就是蔡京的义子养子做官的比比皆是,亲孙子跟着快活刘在江湖上奔波,恐怕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杨志看看蔡随天说:“随天,你明天就去大名府开一个富亭酒店,找一个交通方便的地方,最好和这座酒家一样,看起来不显眼,但是建好地窖、夹墙,在后院准备一辆骡车,每天准备干粮和检查骡车,随时准备出行。在当地不要进行任何行动,你的任务就是开酒店,生意越兴隆越好,等有一天我出现,你就要开始工作了。”

第39章 代号钑龙

穿越前谍战小说看多了,杨志就算没吃过猪肉,可还是看过猪跑,说起来顺溜得很;快活刘和蔡随天是惊呆了,他们预先在蔡府与好几个人商议过方案,选中南宫幽的原因就是因为南宫幽的设想,带着投名状去辽国谋个官职,刺探情报。蔡随天是准备作为随从前往辽国,负责从幽州往汴梁传递消息。

杨志的想法迥然不同,这个方案从一开始就注定蔡随天是安全的,大名府是大宋的北京,毫无危险,甚至可以说是不起作用。难道是杨志担心蔡随天出事,故意让蔡随天在大名府悠哉悠哉过日子,日后要是有功劳,也可以分上一点;蔡随天的脸色有些阴郁,不管怎么说,杨志这都是不重视自己的表现。

杨志看在眼里,缓缓地说:“我不知道到了辽国会是什么情况,蔡随天的酒店就是一个备用点,我们有派出间谍的想法,辽国的有志之士就没有同样的想法吗?辽国一直利用西夏制衡大宋,大名府就是谍战的最前沿,每一个外人去,都可能被官府和辽国的细作关注,所以蔡随天一开始什么事都不要做,甚至被人发现是蔡相的孙子都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

蔡随天明白是自己想多了,脸色微红地说:“我姑父梁寻要从陈留县令调到大名府担任通判,我可以接着这个由头去大名府开酒店。”

快活刘和杨志都点点头,大宋为加强控制在各州、府任命通判,监察官吏,号称“监州”,辅佐知州或知府处理政务,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须通判连署方能生效。大名府的通判不过是梁寻在仕途中的一个台阶,但是对蔡随天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阶梯,让一切看上去很自然,一个不受欢迎的家庭成员,自愿去外地经商,想必许多蔡家的子弟都会松一口气。

看杨志和蔡随天都各自有了计划,快活刘才问:“还有一个小事,在兵部虽然不用写你们的姓名,但是也要建立档案,南宫幽原来用的代号叫钑龙,蔡随天的代号叫潜龙。”

龙可是很忌讳的词,杨志皱皱眉头,想起不错和尚说的钑龙刀的故事,随口问:“钑龙,和钑龙刀有关系吗?”

快活刘意外地看看杨志说:“南宫幽曾经是赵世居的亲卫,得知可以取龙为代号,就自己取了钑龙的名字,先前我之所以认为你比南宫幽合适,就是我担心南宫世家和赵世居的余党另有打算。”

看样子不错和尚说自己是是赵世居的小儿子赵喾,并没有瞒过蔡京、快活刘他们,现在掩而不说,恐怕还是有大手笔在后面;杨志没有多耽搁,给两人看了虎翼弓,告诉两人庞稷是自己杀的,吃完饭立即出发,翻过少华三峰,从一条小路来到红崖谷。红崖谷一面是红崖绝壁,整座山在阳光下都是淡红色,气势宏伟;另一面是猴王峰,形象逼真,奇险无比。

谷中巨石林立,茂林倒映,手掌大的花斑蝴蝶,在树木花草中翩翩起舞;仙女潭象一块天然巨石形成的浴缸形水池,长约两里地,宽约六十米,急流奔涌,浪花滚滚。触目之下,满是奔跑的兔子和山羊,杨志的马从潭边飞过,激起成群的野鸭,扑腾着逃往水中,仓皇地叫个不停。

谷里没有人烟,很容易看见不错和尚坐在河边,正在一个人沉思,杨志纵马到和尚身边问:“这里就是红崖谷,你是在等人吗?”

不错和尚早就注视着前来的一人一骑,闻言冷冷地看着杨志说:“不错,我是在等人,但不是等你,你是谁?”

不错和尚嘴里说着不错,态度却是不耐烦的很,说明杨志的擅入很出乎他的意外;好在和尚没有赶人走,杨志笑笑说:“我叫杨志。”

不错和尚离开汴梁的时间与杨志差不多,怎么会没听说过杨志的姓名;可是不错和尚眼中根本没有反应,脸上更是茫然,似乎杨志就是一个毫无印象的小猫小狗,不值得关注。杨志讨了一个无趣,于是很自觉地牵着马去了另一侧,离不错和尚有两百米远,杨志掏出羊肉、馒头吃了一饱,就把马拴在一根石柱上,让马吃草,自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过了半个时辰,太阳渐渐西坠,阳光黯淡下去,杨志起身拾了些干柴,生起了火。一只兔子从潭边跑过,被杨志追过去,一石头砸死;杨志把兔子剥了皮,放在火上慢慢烤起来,香气四溢的时候,杨志往上面洒了一点盐,抓起一只兔腿慢慢啃起来。不错和尚看天色完全暗下来,除了杨志,谷中再无一人,踱着步走过来,在火堆旁坐下说:“杨施主,化个緣。”

杨志递过一只烤熟的兔腿,不错和尚微微一愕,随即接过兔腿说:“施主大智慧,是我着了皮相,不错,佛门多少戒已经不留心中,多犯一个吃荤根本算不上什么。多谢,好像盐少了点。”

杨志递过盐包,不错和尚往兔腿上加了点盐,大口地吃起来;杨志晓得,不错和尚肯定自己带着干粮,找自己化缘要吃的,其实是不错和尚与自己套近乎的一个手段,是因为不错和尚没有等到蓝彬,心中有些着急,恐怕已经有拿自己当备胎的打算。不过杨志观察了,不错和尚附近没有马匹,应该是来了一个人,把马骑走了。

杨志和不错和尚不慌不忙地把一只兔子吃完了,杨志又去拾了些干草树枝,保持火堆的旺盛,不错和尚等杨志坐下,方才看似随口地问:“施主身上的那把弓肯定是名贵的宝物,不知道能否让贫僧欣赏欣赏?”

杨志从身后取下弓匣,打开来取出虎翼弓,递给不错和尚;不错和尚仔细看完弓箭说:“庞稷原来真的死在你手上,殿前司说你和温家的同党,还真是冤枉你了,你来少华山做什么?”

第40章 谈价

杨志神秘地一笑说:“我是在躲避追捕,顺便来碰碰运气,听徐知常说,陈抟老祖的藏书在少华山,反正我最近没事,不如多看看,就当游玩。”

不错和尚只是自己的跳板,杨志说起谎心中没有一点负担,徐知常是杨志想好的一个桥段,总不能说是蔡京或者自己算出来的吧,不错和尚既然离开高俅,以后和徐知常见面询问的机会极少,即使传到徐知常耳朵中,有人查问,杨志大不了再说个理由。

不错和尚见杨志始终只是让自己看匣中的箭并不递过来,无奈将虎翼弓还给杨志说:“徐知常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看样子陈抟老祖的墓室不是找不到,而是徐知常想留给自己用,得了官职以后反悔了。”

杨志笑笑说:“谁知道,不过看这座山不错,是个风水宝地。”

不错和尚赞同说:“好就好在瀑布的数量上,在上面是六道瀑布,水流激荡,最后在一个山口出来,按照风水的说法,就是六六大顺,虽然比不上九九归一那种大吉,但是对于山野之人,已经是最高的机遇了。杨志,你可知道当年为什么要把书运到这里来?”

杨志很客气地摇摇头,不错和尚叹了口气,低沉地说:“乾祐三年,后汉隐帝刘承祐与亲信李业密谋,企图一举铲除前朝旧将势力,被王殷、郭威得知。郭威采用谋士魏仁浦之计,伪作诏书宣称刘承祐令郭威诛杀诸将,致使群情激愤,从河北出兵攻打开封,论兵力刘承祐远不如郭威,但是郭威缺钱,正好有人送来曹丕的墓地图纸,盗墓就成了无奈之举。陈抟老祖和少林福居大师闻讯赶来迟了一步,只能利用条件,将墓中出图的书籍全部运走,包括一些郭威不需要的东西。”

“郭威出自寒门,成长于军旅,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贪。”杨志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树枝说:“可是那些书籍在墓地里时间已久,就是竹简恐怕都腐烂了,留下来用处也不会大。”

不错和尚微笑起来说:“说得不错,那是你不知道曹丕这个伪君子是如何地奢侈,书籍共分三种,第一种是金箔书,大部分字迹还是清楚的,少林、军中共出动了两百多人,抄录了两个月才抄完,以至于金箔送到军中的时候,郭威已经占领开封,做了奖励三军的军饷;第二种竹简书都做过防潮处理,和纸书一起被封闭在一个单独的隔墙里,就是纸书也没有出现那种风化的情况,一共六百三十四册图书,被陈抟老祖运走,少林留下了两百七十一册佛经和山水地理的书籍。”

杨志装作不在意地问:“郭威、柴荣后来没要这些图书?”

不错和尚肯定地说:“没要,都有求于陈抟,怎么可能要这些没用的东西。杨志,你

说说,你为什么来寻找这些古书?”

“好奇。”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我现在是逃犯,只能做些自己喜欢而且能做的事情。”

不错和尚露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说:“是不是徐知常告诉你,这些藏书中曹丕留下了王越剑谱和东方朔的《赤刀谱》、张角注释的《太平经》?”

杨志心中一阵惊骇,王越是三国第一剑手,曹丕都是他的徒孙,真有剑谱可谓是武林秘籍;东方朔的《赤刀谱》是第一次听说,张角注释的《太平经》却是极有可能,《太平经》据说有多少个版本,张角能领导黄巾起义,自然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南华仙翁,很有可能是张角显示自己天授的一个托。

杨志定了定神说:“大师对藏书如此清楚,莫非是陈抟的后人?”

不错和尚看杨志眼中并无自己猜测的贪婪目光,反而有了恐惧之色,暗暗称奇说:“贫僧是太祖之后,后来太祖在少林寺听福居和尚所说,就记在自己的笔记中。想福居和尚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胡说,杨兄弟,你这样到处瞎跑是得不到入山的途径,和贫僧合作如何,找到书籍,《赤刀谱》归你。”

不错和尚晓得杨志是使刀的高手,家里又世传龙雀刀,估摸着杨志就是为《赤刀谱》而来,其他的东西对杨志的吸引力恐怕不够;杨志淡淡地笑着说:“不敢奢望,那种宝物有德者收之,我听明白了大师的意思,只需要大师到时候允许我誊抄十本书就可以了。”

不错和尚畅快地一笑说:“是我矫情了,陈抟老祖或许把书送人了也未尝可知。杨志,就这样,除了王越剑谱和张角注释的《太平经》,你可以任选十本书带走;誊抄太费时间,而你我缺的就是时间。不过有一个前提,你要和我一起把书送到瓦桥关。”

瓦桥关位于河北平原中部,因地属古瓦桥,以地为名,五代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瓦桥等三关便为契丹所有;后周世宗柴荣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瀛、莫二州和“三关”,改瓦桥关为雄州。大宋为了防止辽军南侵,壅塞河北九河中徐、鲍、沙、唐等河流,形成一道沿流曲折八百里,宽处达六十里的水上长城。

如此一来,不仅是南北交兵都限于道路,就是走私等行为也受制于山川地理,就算不错和尚能找到这批图书,运输的问题更大,所以需要高手护送是正常的。快活刘他们的情报没错,这也解释了不错和尚为什么在嵩山杀了杜豺的举动,杜豺是高俅的人,不管不错和尚如何善待,都是一条喂不熟的狼,肯定会泄密;而蓝彬要是参与,就和自己一样,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好在没人知道自己就是蓝彬的秘密,杨志暗中庆幸,这是自己火中取栗的唯一依靠;杨志颔首说:“既然你们是走私,肯定有接应的人,我就送到瓦桥关,但是我不过关,看到雄州城便离开。”

不错和尚立即点头答应,心说到时候怎么会让你离开。

第41章 石洞

两人说着闲话,不错和尚也不隐瞒自己是赵世居的小儿子赵喾,感慨着如果不是赵匡义夺了哥哥一支的江山,自己现在应该如何尊贵,杨家也不会不被朝中重视。杨志还真没办法反驳,一则是年代久远,除了瞎扯说不上名堂;二是随身携带的这把龙雀刀,确实是宋太祖赵匡胤在先祖杨业还没有投降时就定下的赏赐礼物,比起后来宋朝历代皇帝的不重视是天壤之别。

等到半夜,就听到马蹄声急促地响想起,大约五匹马从远处狂奔而来,不错和尚立即面露欣喜之色;五骑跑到近前,接着火光看清楚,为首的也是一个和尚,后面四个人都是武林高手的风范,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马上的和尚高叫:“不错,蓝彬和南宫幽没有这般年轻。”

杨志等和尚下马,笑着说:“惠洪大师,别来无恙。”

花心和尚惠洪比不错和尚耐看多了,三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比不错和尚矮半个头,但是身材修长,一身雪白的僧袍在火光下分外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尽的风流倜傥。惠洪曾在汴梁混迹接头多年,与杨志有过几面之缘,闻言认出杨志,稽首说:“施主现在想必是半仙之体,头上的青斑真的完全消失了。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四位是断魂手文张玉、铁锥东方臧、入云龙公孙胜、蹑云剑金卫。”

文张玉相貌英俊,器宇轩昂,看上去像一个大侠,含笑向不错和尚与杨志示意;东方臧应该是西南苗疆的人,服饰古怪不说,身后背着的大铁椎也是别具一格,东方臧说着幸会,和剑客打扮的金卫一起走到火堆旁。杨志仔细打量的人是入云龙公孙胜,公孙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钓鱼翁,即使在夜里,一顶斗笠还是戴在头上,手中握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材料的钓鱼杆。

不错和尚招呼大家坐下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蓝彬两人没有到,不过杨志凑巧来了,我们照样可以破解七星阵法。我去看过了,地点与笔记中的一样,只不过门口设了一个七星阵的机关,好在这些年我沉淫于这些技巧,多多少少还是懂得一些的;趁现在还有时间,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去探险。”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不错和尚找来的,对于要做什么都心里有数,没有人多一句话,各自补充食物或者直接睡觉,不到一刻钟就全部处于休息的状态。杨志与这些人不熟,不敢睡得太死,只能闭目养神,一直煎熬到了天亮;烟霞早起,白云蓝天,翠绿满眼,仙女潭和红崖的反光更让山谷中浮光掠影。

各自吃了早饭,一行人便在不错和尚的带领下,从潭边的一只竹筏渡过仙女潭;瀑布冲击得潭水奔流,源源不断,潭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楚地看见鱼儿在水里游动,山色的倒影有红有绿,绚丽无比。花心和尚感慨说:“池水暖温暾,水清波潋滟。白居易没有骗我。”

公孙胜笑着说:“我还是喜欢李白的那两句,观鱼碧潭上,木落潭水清。杨志,你说是吗?”

杨志一开始没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两人是在考自己的学问,回头看了看岸边说:“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朵云彩。”

这是徐志摩的名句,杨志只记得这四句,随口拿出来应景;惠洪和公孙胜都是一愣,杨志这四句像词,意境几乎不在白居易和李白之下,两人都在脑海中回忆,是否有人写过这样的诗词。不错和尚拍手称赞说:“不错,不错,直白易懂,这首长短句有白居易的作风,意境更像是闲散之人。”

正在撑筏的东方臧呵呵笑着说:“没劲,你们说一点江湖趣事也好。”

“还说趣事?到了。”

其实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蹑云剑金卫是看见水面上漂浮着几截木头,话音一落,便从竹筏上腾身而起,一连三步都踩在木头上,接着那一点点的浮力,漂落在岸上;东方臧加紧用力,不过是迟了几分钟就靠了岸。瀑布水花四溅,几个人的头发都有湿湿的感觉,不错和尚指了指最大的一道瀑布后面说:“那里面有一个天然石洞,我上去后,你们就看着我手中旗帜的位置进去。”

不错和尚说完,率先走到瀑布前,将身一纵跳入瀑布中,随后就看见瀑布后面有红旗招摇,惠洪带头上去,随后杨志、东方臧、文张玉、公孙胜、金卫一个个接着进入。杨志跳进去才发现,洞口进去是一个石板铺成的甬道,一直延伸过水流,到达里面的钟乳石洞;石洞里石笋遍生,还有人工打制的石桌石椅,俨然别有洞天。

不错和尚领着众人往里面走,走到洞后才发现,是一个开阔地,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个多个骷髅,有的插着箭,有的插着刀矛。而一扇巨大的石门就在开阔地的那头,石门上面刻着太极的图案,两处铜锁正是太极的两个鱼眼。

不错和尚指着骷髅说:“这是以前来探路的人,都已经死在这里。我之所以没有移动他们,就是要你们看清楚,他们是被七个裹着铁皮的木头人杀掉的,只要我们一进入那个区域,就会踩动机关,木头人从不同的角度出来,我带着人试了两次,出来的木头人只有七个,但是每次出来的角度都不同,木头人之间是有阵法的,七星变幻。”

杨志霎那间便明白,不错和尚原来等蓝彬与南宫幽,恐怕还是不准备自己出手,只是两个人没来,不错和尚不得不亲自参与。公孙胜忧虑地说:“那就是和少林的木头巷类似,我们纵然有七个人,就算能以一抵一,但是阵势变化的时候,木头人的配合肯定精妙,我们七个人恐怕会自己影响自己,弄巧成拙。”

第42章 破阵

一时间无人接话,在场的都是老江湖,深知阵法的厉害就是实力的倍增,尤其木头人裹着铁皮不畏刀剑,其实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与这些机器对阵,稍有不慎就会身陷险地;杨志想了想说:“不如我来试试吧,我需要三个帮手。”

现在没有红外线这些玩意,杨志估算着陈抟埋下的机关应该是重量驱动木头人,试一试没坏处;不错和尚松了口气说:“杨兄弟尽管施展,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杨志在石洞里走了一圈,最后砍了三根石笋,重量都和一个人的重量差不多,把底部削成平面;杨志把石笋搬到开阔地前,请东方臧、公孙胜、金卫帮忙扔到空地,竖着摆放。公孙胜眼神一亮,挥动长竿,就把一个石笋吊到了空地上;东方臧是把石笋稳稳当当地扔过去,金卫是一个回旋把石笋摆在位置上,再回旋回来。

就听着机关声响,就看着木头人从各个角度走出来,众人明白过来,会心一笑,木头人毕竟不是人,分不出眼前是石头还是人,只要那块区域有站立的重量,三根石笋不砍碎,木头人是不会退回去的。一阵刀光矛影,三个石笋或碎或倒,木头人随后退了回去。

不错和尚苦笑着点头说:“不错,在懂行的人面前,就是这么简单。杨兄弟果然不像我们江湖中人,心中自由沟壑,下一次我们多砍几棵石笋,争取出手的时间。”

杨志等人又送了八根石笋过去,木头人果然换了角度出来,但还是原先的七个,长相兵器都没有变化;杨志心神大定,率先接近战场,抓住时间一个冲刺,从木头人背后杀了一个木头人。可是陈抟老祖的设计还是奇妙,被杀的木头人其实还是有回身的动作,只是杨志手中的龙雀刀削铁如泥,顺手连铁甲都砍了。

东方臧用大铁椎、公孙胜用鱼竿各自摧毁了一个木头人,金卫手中也是一柄宝剑,模仿杨志的方式杀了一个木头人。不错和尚则是瞅准机会发射了两支火箭,正中两个木头人的身体木头上,瞬间燃起火来,不一会就烧成枯木;最后一个木头人被大步走上去的东方臧砸到,花心和尚惠洪和断魂手文张玉的功夫都在拳脚上,就没有出手。

不错和尚踢着木头人的尸体是信心大增,往常头疼的第一关谈笑间就杀过来,实在是一件快事;公孙胜看了石门上的铜锁,一脸愁容地回来,拉住不错和尚说:“大师,那个铜锁有古怪,好像是子母连环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不错和尚停住脚,不在乎地说:“惠洪就是开锁的专家,要是惠洪都打不开,我就派派屁股走人,再也不打这批书籍的主意。”

杨志等人这才知道惠洪有如此能耐,难怪不错和尚要把惠洪从岭南弄回来,一直以为是为了朝政的演变,没想到在不错和尚眼里,惠洪就是一个开锁的。惠洪和尚面不改色,笑笑说:“雕虫小技有时候才能派上大用处,昔日孟尝君就是靠着鸡鸣狗盗之徒,才得以从强秦脱身,今日宋辽夏的三国国运,就看我这撬锁的功夫。”

撬锁也是绝技,众人都退到三十步外,留惠洪一个人在那里行动;过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惠洪先后配好两把钥匙,喊公孙胜上前帮忙,两人同时旋转钥匙,就听得石门内机器转动,一声崩簧的响动,石门向两边滑开。惠洪和公孙胜身形倒飞,各自施展轻功往回逃,以免被随之而来的机关击中。

两人落地的时候,只看见不错和尚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石门方向,竟然没有一点暗器射出来,往常能预想到的毒水都东西一点都没有。众人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不错和尚和公孙胜反复探路,然后毁了门锁,招呼大家进去,都没有再发现任何机关;杨志看石门里面,就是一个天然的居所,然后经过住的人改造,变成了一个洞天府邸。

里面的家具一看就是闲散之人做的,木头的、铁的、石头的都有,虽然每一件做得都不错,但是怎么看都不成套,只能说得上实用而已。公孙胜对着一个石鼓在发呆,惠洪和尚看了一眼说:“入云龙,不就是一个石鼓,再精妙也是石鼓。”

公孙胜摇头说:“惠洪,你这次恐怕看走眼了,这是陈抟老祖亲手做的石鼓,模样古朴不说,就是这雕刻的功夫也是世间罕见,你们仔细看看,这个石鼓上没有一丝刀痕,看上去就像浑然天成一样。假如换做我们去刻这只石鼓,你们说,会是什么样子?”

其余六个人,每个人都过来看上一番,不得不承认公孙胜说得对,换做自己下手,恐怕三五处刀痕还是有的,毕竟石鼓是伸缩的圆形,不像平面那么好处理。不错和尚是最后一个欣赏的人,把玩半天放下石鼓说:“公孙老哥,这石鼓归你了,大家伙吃点东西,等会继续往里面探路。陈抟老祖的气魄就是不一样,按照我的估计,除了石门外的七星阵明刀明枪的防御外,应该没有什么其他歹毒的设置,就是看我们有没有福泽找到和花心和尚开锁的技术。”

众人大笑,到达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机关埋伏,只要生命无忧,一天找不到就找两天,两天找不到就找三天,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总是会有一个结果的。各人掏出自己准备的干粮充饥,文张玉看了一眼花心和尚说:“不错大师,听说东方朔的《赤刀谱》就在藏书中,不知道能否分给在下。”

所有人都一愣,要是杨志说这话还有三分道理,你文张玉一个掌上功夫为尊的人要刀谱干什么,不明摆着就是要夺杨志所好吗。不错和尚笑容依旧地说:“所谓宝物,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杨兄弟曾说只要十本书做留念,大家看这样可行,我们都是自家兄弟,每人十本书,至于什么刀谱剑谱,谁先拿到就是谁的,旁人就不要计较。”

第43章 书库

不错和尚不管是不是真的赵家子弟,所图谋的肯定是江山大事,再珍贵的刀谱剑谱都不会放在眼里,可是文张玉等人都是江湖中人,一本武林秘籍就能改变自己和门派的命运,虽然表面上无人反对,心里都暗暗下定决心,要趁机拿些有价值的秘籍。

陈抟毕竟是一代圣贤,包括他的门人都是胸纳百川的人物,当一天一夜后,不错和尚等人打开书库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啼鸟斋的书房名称,墙上还有一首注释的诗:“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绶纵容争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愁闻剑畿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撷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无花和尚惊了半晌,叹口气说:“既入宝山,又见到老祖手笔,于愿足矣,我本是在岭南等死的人,还在乎什么身外之物,公孙先生,要是看到佛教诗集,随手帮我拿两本,我就在门外喝杯茶,不进去了。”

公孙胜含笑说:“大师果然是南宗高僧,小老儿知道了,我也是这般心思。”

佛门禅宗自五祖弘忍以后,因北方神秀的渐悟说和南方慧能的顿悟说形成南北两宗,北宗较多地受天竺禅法的影响,南宗则完成了从禅学向禅宗的过渡;无花和尚惠洪本就是南宗的杰出人物,只不过更沉迷花前月下的那种错觉,悟性绝对是第一流的。不错和尚拦住说:“我们来是要把书籍全部运走,既然你们不挑书,你俩可不能偷懒,现在就开始帮我打包。”

众人一起笑起来,不错和尚三人开始打包,杨志四人自去前面的书架寻找自己喜欢的书籍,杨志扫了一眼书架,回头问不错和尚:“画算书吗?”

不错和尚大笑着说:“一幅画一本书。”

杨志径直走到墙角的画轴架上,一卷一卷打开,无花和尚想想,也跑过来观瞧,一幅左慈的东海仙山帛画、一幅蔡文姬的胡箫图和一幅曹植的洛神帛画已经被杨志拿走,无花和尚看了是捶胸顿足,只能找了一幅延寿的百僧图聊以**。公孙胜和不错和尚看了失笑,人啊,贪心常在,不管是英雄还是高僧,都有自己的喜好。

杨志另外选了七本比较适合携带的纸质书,分别是少林寺福居和尚写的《华山实录》抄本、西晋马朗的三卷《围棋势》、陈抟本人撰写的《指玄篇》和《无极图》,还有一本汉代的《淮南万毕术》。文张玉三人找的是武林秘籍,好在陈抟关于这方面的笔记不少,但是传说中的王越剑谱和东方朔的《赤刀谱》、张角注释的《太平经》毫无头绪。

陈抟老祖编写的《指玄篇》、《无极图》、《易龙图》、《先天图》在大宋的权贵和僧道两门流传已久,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宋太祖时期的宰相王溥曾经撰写了八十一章来笺注《指玄篇》的要旨。不错和尚顺手翻了翻,确实与流行的版本差不多,想必杨志看重的是陈抟亲笔手迹;无花和尚就拿了一本汉代的《金刚经》和《诗经》,公孙胜拿的是关于华佗和张仲景的医学笔记。

看着文张玉三人有些垂头丧气,公孙胜笑着说:“不错了,各取所需,不错大师大师请我们来就是帮忙运送书籍的,能拿到手的都是意外之喜。不错大师,这些书籍估计一天就能捆绑好,但是一次性恐怕运不走。”

不错和尚淡定地说:“诸位只要帮我把书运到火堆旁,我另外还有一批人手负责运输的活,一发信号,半个时辰就能赶来。后面各位负责保护书籍的安全,只要我们能一路到了瓦桥关,贫僧酬谢各位每人一百两黄金。”

不错和尚的眼睛光芒毕露,这种淡定反而带着一种压制人的气势,让其他人产生畏惧心理,说不出话来。杨志见过张怀素、郭天信眼中都有这种夺人的凌厉,那是心怀大志的人常有的表情,除了自己的理想,世上的一切都可以放弃;杨志暗暗地叮嘱自己,以后和不错和尚打交道,一切都要小心。

七个人把书籍转移到火堆,不错和尚从隐藏的地点拿出油毛毡铺在地上,然后点起了六处火堆,形成一个标标准准的六边形。杨志看了暗自点赞,不错和尚的聪明实在是不可小觑,大宋对烟花已经开放,不错和尚没有选择那种简单的信号,而是不怕麻烦做出这样的火堆,就是为了避免引起官府的注意,那么接应的人其实就在少华山上,估计在自己到之前就已经隐蔽在那里,为的就是防止有意外。

二十几个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出现,更证实了杨志的判断,山路崎岖,马车不方便,不错和尚的人准备的是独轮车和毛驴,将书籍先装了三分之一,不错和尚留公孙胜、杨志、文张玉在火堆旁看守剩下的书籍,自己和花心和尚等人把书籍运往山外。过了五个多时辰才回来,只有不错和尚与金卫带队,花心和尚他们留在了山外的某处地方。

不错和尚和金卫、文张玉押着第二批书籍连夜出发后,火堆旁只剩下公孙胜和杨志,杨志的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穿越到大宋,见到了不少梁山的好汉,除了长相身份与《水浒传》不同,名字是确确实实不假;在水浒城参观的时候,听说最早的水浒好汉出自民间评书的记载,莫非历史上真的有这些人,还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让杨志身边的人物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不过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无力反抗无法躲避的时候,能做的就是面对现实,杨志拿出羊肉问公孙胜:“先生要不要尝一点,虽然是山野口味,但是做的还是不错。”

公孙胜毫不在意地接过去,捻起一块就往嘴里送,边嚼边说:“味道确实好,像是京城里厨子做的,我是被花心和尚折腾的,不仅出门急,在路上更是连打尖的时间都没有,说不错和尚与人家约好了时间,不能失信。”

第44章 三个宋江

很平常的一言一语,说明两人都有谈下去的兴趣,公孙胜故意透露了一些口风,杨志才明白,不错和尚为什么会招揽自己这样的不速之客,是时间上来不及,只好冒险赌一把。杨志从篝火上拿下瓦罐,给公孙胜和自己都倒了一碗开水,装作随口问:“老哥可听说过宋江这个人?”

既然书中的梁山好汉一个个在身边出现,杨志最关心的就是宋江与吴用两个人,但是杨志晓得不能急,只能慢慢来;公孙胜迟疑了一会问:“杨兄弟是想问哪一个宋江?”

杨志一愣:“莫非有两个宋江?”

公孙胜摇摇头,笑着说:“这种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在宋辽,估计一百多个宋江肯定是有的,但是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是在童贯常捷军中担任总教头的宋江,字保义;一个是楚州知府衙门的押司宋江,字公明;一个是青州一代的侠盗,及时雨宋江宋三郎。”

杨志不得不对公孙胜重新评估,这三个人隔着千里之遥,所处的地位风马牛不相及,公孙胜却全部知道;杨志笑笑说:“我在京畿常听人说起宋江如何了得,应该是那个宋保义。”

“错了。”公孙胜眼中容沙子:“在汴梁最出名的应该是押司宋公明,这个人是楚州的吏首,尚书左丞王黼、翰林学士承旨冯熙载都很看重这个人,如果这两人再进一步,宋公明很可能调到汴梁在六部或者更高的位置任职;说不定凭着王黼的面子,请皇上赏一个进士出身给宋公明,也未尝可知。”

杨志本身是武进士,对官场上的事情门清;押司属于吏,在穿戴上,他们可以穿黑色的长衫,和秀才一样可以结一根长长的儒绦衣带,脚蹬靴子。在官府供职一定年限后,押司可以得到升级为官的提拔,但是如果是宋徽宗赐一个进士出身,那就大不一样;就像蔡攸,不学无术,八辈子也考不上进士,但是靠着宋徽宗赏的进士身份平步青云,现在已经跻身宰相行列。

杨志回想着在网上浏览过的资料,给三个宋江圈了一个大概的猜测,被张叔夜收降后杀死在白虎山的应该是及时雨宋三郎,在江南参与平定方腊的是宋保义,而被折可存杀掉的不是宋公明就是宋三郎。如此看来,故事就应该在这两个宋江之间,杨志笑笑说:“听起来就有趣,就像三国时,魏蜀吴都有一个叫马忠的大将。”

公孙胜颔首而笑,试探着问:“杨兄弟是否准备到辽国去避祸,还是准备一展宏图?”

杨志摇头说:“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安身的地方,这次帮助不错大师走一趟,挣点外快,但是要是投奔辽国做官,这种事我做不出来,等到了瓦桥关再说。”

公孙胜点点头,杨家世代忠烈,杨志的话不像假话;公孙胜缓缓地问杨志:“你可清楚辽国现在的局势?”

杨志明白公孙胜问的是金国,斟酌着说:“金辽两国交战,得民心者得天下,辽国连战连败,现在只能和完颜阿骨打议和,但是金国提出的条件必定苛刻,最后不管是议和还是打下去,估计辽国的上京、中京、兴中府难保。金国现在是开创之初,名将辈出,纵然斡鲁古骄悍被换掉,与大局没影响;反倒是辽国,除了耶律大石和郭药师,再无名将。”

公孙胜呆了呆又问:“杨兄弟,如果辽国被灭,对大宋有何影响?”

杨志冷笑道:“金国一旦得志,必定南下,老哥要是问宋金交锋的成败,我真是不好回答,只有说太原是双方征战的关键,太原在,中原就在。中原英雄无数,但是能否是良将掌军,才是成败的关键,如果不是庸人掌军,燕云十六州早就是大宋的土地。”

公孙胜盯了杨志半天,才苦笑着说:“没想到杨兄弟眼光如此卓绝,在你眼里,似乎金军和辽军都是不堪一击,但是结果让人难堪。”

不过杨家三代征战边关的时候,确实是胜多败少,只不过一直未能掌控边军大权,杨文广之后,杨家的名将似乎就没有了,不如折家、种家出名。杨志心中有底,是从武器装备而来,宋朝的军械火器都已经相当有成就,只是火药的配方还不够完善,杨志有信心在这方面取得进展。

杨志喝完碗中的水说:“这些事都不是我们该想的,所以我要到瓦桥关才做决定。”

公孙胜喝了半碗水,把瓷碗放在地上说:“我是蓟州人,也就是辽国的汉人,有些事是回避不了的。宋辽百年无战事,边境的白发老人都不知道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们这些居住在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早已被异族盘剥怕了;我从二十五岁逃出来,至今没有回去过,说实话,辽国的汉人是希望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最起码以长城为界。”

杨志打了个哈欠说:“公孙老哥,你的说法很符合王黼、童贯的想法。”

公孙胜岂能不知道杨志是故意不想谈下去,一把拽住杨志说:“别装睡,你内力充沛,哪有这么容易困倦的,我们中州堂与赵良嗣双龙会不一样,不赞成与金国谈判,准备单独收回燕云十六州。哪怕是朝廷不赞成,我们也要行事。”

杨志被缠得没办法,坐直身体说:“老哥,如果没有朝廷的支持,没有金国的配合,你们那什么去打仗,难道动动嘴皮子,辽国就会把地盘让给你们?天下之争,没有那么简单,大义在先。不对,你们不会是准备拿出不错和尚的那个所谓名头吧,那你们就把不错和尚害惨了,他可是准备去辽国过好日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巴巴地把书籍送过去。”

公孙胜肃容说:“杨老弟,别管不错和尚,我只是问你的意见,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干?”

杨志坚定地摇头说:“老哥,人各有志。”

第45章 生而尽欢

杨志是在公孙胜肃容的时候想通的,两人的交情还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公孙胜就说出那么多秘密,目的不外乎就是打探自己的心意。再说,杨志现在确实只想着避祸,对于中州堂、双龙会什么的没兴趣,不管目的如何,这些帮会说穿了就是制造舆论,想左右大宋是战是和。

公孙胜经验老道,笑着问:“你的志向是什么,为什么活着?”

杨志被问得沉吟半晌,两世为人肯定不会为了找一个地方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杨志慎重地说:“生而尽欢,死亦无憾,我曾经想做大人物,金戈铁马,咤叱风云,但是现在明白了,人生要有机遇;可看出天下间许多事是虚幻飘渺,我唯有恐惧,怕自己不甘平庸,兴之所至,无所不为。”

杨志的这段话就因为一个诚,说得平平淡淡,有着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公孙胜沉默良久说:“少林,你应该去少林寺一趟,周侗就是从那里出来,彻底变了一个人。”

杨志谦虚地笑笑:“我哪里能和周大侠比,现在宋辽金夏弱肉强食,两百年的北方和平很可能随着辽国的失败而被打破僵局,少林寺又能如何,我又能如何?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公孙胜正色道:“杨兄弟果然是执着之人,到了瓦桥关,分手之前务必与我打声招呼,我带你去一个人,然后你再决定去留。”

公孙胜如此严肃,杨志料定不是想害自己,若是公孙胜想害自己,就应该把一切埋在心里,到时候给自己一个出奇不易。杨志坦然答应:“老哥放心,分手前你我一定把酒言欢。老哥和不错大师是好友,想必会和他一起去辽国吧?”

“我也不知道。”公孙胜还是有一些苦恼:“不错和尚的计划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两人跟着第三趟运输的队伍到了山外的一个山坳里时,不错和尚宣布了下一步的计划,休息一天以后,公孙胜、文张玉、金卫带着不错和尚的手下装作镖局的人,押着这批书籍,按照不错和尚画好的路线去瓦桥关;花心和尚与东方臧装作一对主仆,由东方臧驾驶着马车,花心和尚扮作一个富翁,在车队前面开路;杨志则一人一骑负责在后面接应,不错和尚自己负责游走安排。

当所有人都出发后,杨志收拾了现场,在草屋和帐篷里意外地看见了官府的衣服碎片和坏了的靴子,找遍了山坳,杨志没有发现搏杀和埋尸地方,便能确定这些痕迹是与不错和尚勾结的人留下的;少华山属于华州管辖,看样子不错和尚也花了不少力气,在这里埋藏了不少人手。

杨志没有拿出蓝彬的面具,只是粘了胡须,戴上斗笠,化装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骑着马跟在车队后面五到十里远的范围。在经过集镇的时候,杨志打听了一下,现任的知州姓贺,是一个调来不久的京官;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杨志在杨柳集赶上了车队,装作不认识,在车队打尖的斜对面饭店点了一壶酒和两个菜,一直吃喝到车队离开半个时辰,杨志才懒洋洋地结账动身,继续前行。

就这样一路半个月,专门沿着城外的便道,走过了灵石、太谷、阳泉等地,来到了河北西路路治真定府,这里已经是边关地带,虽然常年没有战争,但是边军的巡逻更依旧频繁,车队只能和其他商人一起进了真定城。不错和尚早有安排,花心和尚与杨志被一艘小型的乌棚客船顺着滹沱河,绕到真定城东南三十里的牛辛坡,与东方臧会合。

等过了祁州蒲阴县,到达北马集,车队和杨志等人便各自在不错和尚安排的客栈住下,前面保州是军队查走私最严密的地方,要是没有人引路,一头撞上去,只有吃官司的下场。杨志住在平安客栈,路边一座二层楼的土房,屋后有一个石头砌的大院子,可以停放马车和牲畜,楼上下一共六间客房和两间大通铺,杨志住在楼上最里面的一间,顺着两面窗口,可以看见公孙胜等人住的青云大车店的货场和不错和尚栖身的土地庙。

集市里的店不够讲究,简陋得单间连门都没有,只有厚油布当做遮掩的门帘,里面就是一张床,唯一的家具床上的一张小方桌,好在窗户糊得严实,一点风都漏不出来。店主是个木讷而平常的人,安排杨志住下,说完不包伙食以后,就下楼去烧开水,尽一个老板最大的职责。

杨志望着老板的背影,脸上多出一份困顿,想想还是在床上铺开自己的被褥;杨志静静地聆听,发现整个二楼只有自己一个客人,在走私猖獗的地带这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入住平安客栈前,杨志在北马集逛了一圈,客栈并不是很多,但是商旅云集,辽人、汉人、西域人都有。

那么不是不错和尚预先租下了整个客栈,就是客栈里要发生事情,等杨志下去要开水的时候,看见一楼也是空的,便明白要发生事情的只有自己。杨志把弓匣和龙雀刀都解下来放在桌上,拿出在集市上买的一瓶酒,就着刚才没吃完打包的酱肉自斟自饮;出于小心,杨志没有喝开水,而是把开水从西面的窗户倒掉。

店家又上来一趟,送了一盏油灯,杨志有口无心地谢谢,店家立刻转身走了;杨志从两个窗口望望,看不见店前的情况,只看见天空开始变暗,星星开始流动。同伙的两处地点,青云大车店的后院点着一盏灯笼,有人在整理马车和骡车上的东西;土地庙前,不错和尚正在散步,走得并不远,离开庙门不到十步便往回走。

杨志摇了摇头,继续喝自己的酒,过了半个时辰,出去解手的时候,看店家还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回头先在二楼楼道里摆放了一排石子,吹熄油灯,换到了最靠楼梯的房间坐下。既然能感觉异常,杨志还是小心为妙,打坐是同样的休息,还能保持身体的状态。

第46章 火烧客栈

过了一会,杨志就听到楼下传来动静,店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形灵活,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只不过没有发现杨志躲在第一间屋里,还是轻轻地走了过去;杨志只能暗自庆幸,自己练的化鹏功与龟息功相似,也是一点呼吸都没有,才能瞒住对方。店家走到半路,突然有地板摩擦的声音,很短,立即就没了;杨志明白,这是店家踩到石子了,从房间里走出来问:“店家,有事吗?”

店家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忍住惊慌,全身戒备说:“客官,我就是进来看看,晚上常规的检查安全。”

“你怎么做到走路没声音的,这可不是一个平常人的行为?”杨志怕后面还有变故,不打算来虚的,一边问一边逼近店家;店家看出杨志的意图,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怕吵醒你,走路小心,自然没声音。”

杨志微微一笑,已经拔出了龙雀刀,刀如流星,带着一道反射的光弧,横斩而去;店家纵身一闪,双手摆动袖箭射出,企图借着距离短先射死杨志。店家选择了鱼死网破,可惜动作上慢了半拍,杨志的身形在中途意想不到地斜滑,避过了袖箭,一刀变成斜砍,将店家砍成两段。

杨志仔细检查了店家的袖箭,发现尺寸形状和庞稷的一模一样,顿时便明白,店家是庞稷的弟子或亲人,庞稷很可能也是不错和尚的人。不错和尚安排自己住在平安客栈,就是想对自己下手,为庞稷报仇,只不过庞稷的徒弟经验不足,让自己逃得生天。

上次杀庞稷的时候,杨志为了证明庞稷身份,没有取下庞稷的袖箭;今天杨志看箭匣里还各有三支短箭,就把两只袖箭筒拿下来绑在自己的两臂,左右试发了一支确定大概的方向,对于准头,杨志不在乎,箭上有毒,射在人身上的任何部位,都会立即毒发身亡。

杨志没有急着出客栈,而是蛰伏在楼上,一个窗口接着一个窗口察看外面的情况,街上依旧是静悄悄的,大车店和土地庙还是没有动静,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周围繁星点点。杨志晓得不错和尚心智极高,不会就这么简单地布局,肯定能看出庞稷的弟子武功不如自己,哪怕是直接安置暗器杀了自己也方便得多。

杨志觉得自己漏了某一个细节,把杀庞稷那夜的事情到今夜的事情迅速推敲了一遍,想起公孙胜说的双龙会,心中一动,莫非庞稷是另外一方的人,杀了自己只是对方的要求,所以不错和尚坐观成败。杨志不敢心存侥幸,凝聚心神,在客栈找了一套伙计的衣服换上,把自己需要带走的东西都绑在身上,静静地等待着四周的变化。

过了半个时辰,就听见街上火把顿起,嘈杂声不断;杨志看合围的方向就是自己呆的平安客栈,立即把东西包好,将酒油倒在各处,卸下四扇木窗也洒满了酒,就在衙役和土兵冲进客栈以后,杨志将五六处火折同时点燃,扔在不同的地方,一楼和二楼几乎同时起火,人群乱做一团。

杨志将四扇木窗点燃扔进客栈,封死了客栈大门,并且趁乱跳入人群,挤在人群中从后门冲出客栈。院子里除了杨志的马,还有店里的一头驴和一头骡子,杨志连续拉断三根缰绳,马、驴、骡子立即嘶叫乱跑,杨志趁乱射杀一人,黑夜里死者身边人的嚎叫声刺激了所有人的情绪,加上杨志的暗地鼓动,所有人没命地往篱笆门那里跑。

杨志始终走在离马不远的地方,一出篱笆门,杨志快走两步,翻身上马,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冲出人群;骑在马上的都头纵马上前阻拦,被杨志一支袖箭射去,立即栽下马来,剩下的人吃惊之下一哄而散,被杨志挥舞着龙雀刀闯出包围圈。杨志算好的突围之路经过土地庙,也做好了不错和尚等人截杀的准备,可是一路狂奔过去,杨志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杨志一路纵马狂奔,最后跑上了荒郊的一个山丘,查看四周没有埋伏,也没有人追上来,才放松缰绳,找了个视野开阔地下马休息。杨志虽然逃得生机,却有拳头打在空中的郁闷感,不知道不错和尚到底想怎么样,让杨志无法再按照自己的预想去行事。难道混入辽国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吗?

杨志不甘心,在山丘背后休息了半夜,次日天一大亮,杨志就戴着面具,放走了马匹,装作蓝彬走回北马集。集市已经被军队戒严了,所有人不得入内,杨志点点头既然晓得不错和尚的目的地,杨志便绕过北马集,在前面村庄买了头驴和一只大藤箱,先赶到保州等着。杨志找了间最接近城门的保南客栈,要了二楼窗口朝南的房间,正好能看到南门进出的车队,杨志买了烧饼和酱肉,还有一坛酒,安心地坐在房间里等待着不错和尚等人解禁以后前来保州。

可是杨志等了五天,这些人消失了,根本没有来保州;杨志从南来的客人嘴里得知一天一夜戒严就解除了,而前来保州的路程不过两天,莫非是不错和尚准备等军队放松戒备再走,还是联络的人没到。

杨志目光浏览着窗外,忽然看见一个认识的人,皇甫端;皇甫端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随随便便进了对面的一座春风酒楼。杨志反正没事,坐在那座酒楼照样可以眺望城门的动静,于是便慢吞吞地出了客栈,来到春风酒楼二楼。

看皇甫端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杨志选择了一个凭栏赏景又可以听见皇甫端说话的座位,要了一壶酒和三个菜,自斟自饮。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有人上了楼在皇甫端对面坐下,客客气气地说:“皇甫先生,不好意思,路上遇见一个过去的朋友,耽误了点时间。”

皇甫端声音低沉地说:“伍奇欧尼,你好歹是保州的都蕃长,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第47章 伍奇欧尼

唐朝在广州设有蕃坊,坊设蕃长、都蕃长,管理胡商事务,都蕃长和蕃长由胡商自己推举,经唐政府任命;都蕃长除了管理胡商事务外,还协助唐政府招徕外商,到了宋朝,生意人遍天下,胡商多的地方报请官府都设有蕃坊。伍奇欧尼笑着说:“皇甫先生,你太紧张了,你应该知道那个人原来是在东京汴梁开珠宝店的,有的是实力,他愿意买你的马匹,出的价钱又高,你为什么不高兴?”

皇甫端冷冷地说:“伍奇欧尼,杜寒是朝廷的要犯不说,你知道他买了马做什么吗?是把马杀掉,或者卖给那些强盗,正当的生意人,有这么做的吗?有的是实力,就是那些千万富翁也架不住这么折腾,除非他根本不在乎钱。”

杨志听到杜寒的名字,从侧面看了一眼伍奇欧尼,坐在那里个头和皇甫端差不多,四十多岁,大鼻子,黑色卷发,皮肤苍白,脸上有一种淡淡的从容。伍奇欧尼没有察觉有人在观察自己,只是面对熟人的不满,似乎想再劝说一番:“皇甫先生,这件事并不怪我,你和王伯龙有想法,别人就没有想法了吗,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荣华富贵。皇甫先生,你是生意人,本来就不该去参加双龙会。”

皇甫端冷笑着说:“伍奇欧尼,莫非你是中州堂的人?”

杨志扫了一眼伍奇欧尼后,就把目光投在楼下的人流中,用心聆听,听到双龙会和中州堂,才晓得在边关的争夺已经是如此的激烈,就像皇甫端和伍奇欧尼这样的生意人都卷了进去。看这架势,双方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这两者的对立,对宋辽的实力都是一种消耗,甚至会使民心疲惫,最后得利的只有金国。

一霎那,杨志产生了好奇心,历史上的靖康之耻真的只是巧合吗?看现在这架势,金人是有张有弛,远交近攻,徐图进取,一点也不像刚刚开化的民族那样只想着武力解决问题。伍奇欧尼的声音传来:“皇甫端,王伯龙今天自身难保,你还是想想看,你怎么离开保州。”

“自身难保。”皇甫端轻蔑地一笑说:“王伯龙是大漠蜃楼府六绝之首,就凭你们。”

“什么。”伍奇欧尼失声道:“大漠蜃楼府。”

北蜃楼,南逍遥,星宿伏虎千劫笑。像伍奇欧尼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大漠蜃楼府的威名,五大圣地虽然很少派出弟子参与江湖之事,但是只要出现就是大事。跑堂的伙计闻声走过来问:“客官,还需要什么。”

伙计的步伐稳重,匆忙之中每一步落地的重量都是一模一样,杨志放下酒杯,也装作被惊动的样子扭头观看,另外三桌的客人几乎都是同样的神情和动作。伙计身材敦实,看外表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一双手掌巨大,身形站定有一种凌然的杀气。皇甫端应该也感觉到了杀气,微微一笑说:“你们莫非准备在酒楼上就动手?”

伙计呆板地说:“客官说笑了,我是问你们需要什么?”

伍奇欧尼吩咐说:“再添两个招牌菜,一个红烧驴肉,一个油爆虾。”

伙计答应一声下去了,杨志明白,伍奇欧尼毕竟是本地人,不敢轻易杀人,喊伙计过来只是为了震慑皇甫端,告诉皇甫端不要轻举妄动。杨志见识过王伯龙的本身,如果对付王伯龙的是不错和尚几个人,那王伯龙就死定了,除了花心和尚,剩下的人几乎每个人的身手都不在王伯龙之下。

客人们都看出不妙,纷纷起身走人,杨志的酒才喝了一半,喊来伙计把酒菜移到楼下去;伙计看出杨志是身怀武功的人,晓得杨志这么做就是表示置身事外,态度客气了几分。

杨志选了一个门口的位置坐下,依旧是边吃喝边看风景,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不错和尚的一名手下匆匆地跑来。

杨志立即去柜台结了账,出了春风楼在附近的店铺闲逛,不多时站在草席铺里就看见伍奇欧尼三人簇拥着皇甫端出来;杨志不慌不忙缀在四人身后,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跟了几条街,一直看见他们走进军营附近的一个居民区。那个居民区位置很突兀,和军营共享着一个开阔地带,杨志不敢再过去,转到了附近的巷子口,在一个面摊前坐下。

杨志要了一碗素面,和卖面的老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一听说老头在这里摆了二十年摊子,杨志可惜地摇摇头说:“老哥,这里没什么人,要是换一个地方做二十年买卖,你可就发了。”

蓝彬的年纪与老头相仿,一声老哥让老头倍感亲切,一指伍奇欧尼进去的居民区说:“看你也是个做买卖的人,其实早些年生意还是不错的,那里居住的都是军人的家属,或者是沾亲带故的人,一个个苦哈哈,来吃面的多。现在换了做大买卖的,每天大鱼大肉,来吃面的就少了。”

老头说完就去滚烫的锅里捞面,搭配上三根青菜,撒了一把香葱;杨志接过来笑着说:“军队的那些老爷们也干,是不是军人少了。”

“不是。”老头还是知道一些底细的:“这些人做的是马匹生意。”

杨志没有再问,吃碗面就离开了,问路找到蕃坊;伍奇欧尼是保州的都蕃长,想找到人还是比较容易的,杨志走了几家店铺,很容易就从香料铺的胡商嘴里知道了伍奇欧尼的住所,伍奇欧尼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大的在厢军中当差,小的照顾家里的珠宝生意。杨志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买了二两胡椒才离开。

杨志回到保南客栈,意外地看见客栈里人满为患,墙壁上的房间牌子全部被摘掉了,生意是出奇地爆满;客栈伙计看见杨志,眼睛笑成一条缝迎过来:“老爷子,逛街回来了,您先回屋里歇着去,等会我给您把开水送过去。”

第48章 帮忙

杨志看伙计手里拿着药包,诧异地问:“有病人?”

伙计含糊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拿着药包去了后面的厨房,杨志摇摇头,像一个老人那样,稳步地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廊里虽然没有人,但是杨志还是察觉至少有两个人在看着自己走路,中间的一个房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有伤员在里面;杨志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房间,顺手关上门。

杨志查看了房间、包裹、藤箱的暗记都没有动过,说明没有人进来,杨志那天之所以选择可大藤箱,就是看虎翼弓的弓匣能装进去,今天出门的时候,也没有把虎翼弓带在身上。杨志打开藤箱,附身检查了虎翼弓,也没有问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杨志忽然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声音,晓得有人在门缝中偷看,把买来的胡椒又包上一层布,放入箱中,才关上藤箱。

偷看的人看杨志躺倒,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杨志一直听着动静,也不在意,趁着天还没黑,美美地睡了一觉。兴许认为杨志就是一个行脚商,后面没有人来窥视,但是杨志两次不经意地下楼,听到了只言片语,有两个人带着两名伤者,逃到了一群商人中,之所以进城就在保南客栈住下,因为是伤者支撑不住了。

现在一起住在店里,是因为那几个逃命的人为感谢相救的恩情,包了十一个商人在客栈的吃住费用;院子后面的马车、骡车证明了商人闲谈的话,饭菜都是从对面春风酒楼喊来的,杨志嘴角露出笑意,看样子逃命的人很有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王伯龙。杨志没有专门去打听,事不关己,不能牵扯太深。

到了第二天早上,又赶来两个人,在伙计的引导下敲响了杨志的房门,杨志一眼就看出两人与王伯龙年龄差不多,外面是草莽的桀骜不驯,骨子里却是名门大派的高高在上;伙计点头哈腰地说:“老爷子,掌柜的说楼上太吵,让您去他的屋子里歇息,另外这两位客官帮您付了房租。”

杨志来的时候是专门挑了这间客房,伙计怕老年人有自己的情怀不愿意换房,但是杨志明白,自己就是一个商贩,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装作不高兴地问:“我和掌柜的一个房间?”

“那哪能啊。”伙计连忙说明:“掌柜的搬去和我住,您老一个人一间房。”

杨志点点头说:“那还差不多,昨天我看了货,很可能这两天要进货回来,两个人我不

放心。”

伙计一时做声不得,总不能为了客人说自己掌柜手脚不干净吧;杨志拎起藤箱,叫伙计

拿着包袱准备离开,身材单薄的那个人突然问道:“可是蓝彬蓝五爷。”

杨志看看他说:“蓝五爷没有了,现在只有蓝彬。”

那个人颔首说:“世人皆醉我独醒,五爷好福气。”

杨志笑笑,跟着伙计来到后院的掌柜房间住下;谁知道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问话的那

个人找来了,开门见山地说:“在下张迪,是大漠蜃楼府的弟子,我大师兄王伯龙请你过去

谈谈。”

还真是王伯龙,杨志摆出一副冷冷的模样说:“老夫已经退出江湖,不想再和江湖中人打交道。”

张迪微笑着说:“一气门已经是烟消云散,前一阵子杜豺等人失踪后,一气门就等于不存在了,家师兄心存不忍,所以想把一个关于一气门的秘密说给你听,或许那天蓝五爷改了主意,准备重出江湖时有用。”

杨志故意考虑了两分钟才说:“前面带路。”

张迪笑笑带路,江湖人所谓的退出江湖,一般都是在不如意的时候,现在嵩山一气门高手死亡殆尽,蓝彬有可能成为一门之主的时候,很可能改了主意。躺在床上的果然是王伯龙,看见杨志进去,勉强一笑说:“得知前辈在此,晚辈是深感荣幸,只不过昨日被宵小袭击受伤,才请前辈前来一叙。”

大漠蜃楼府的人什么时候对人如此客气,其中必定有问题,杨志淡淡地说:“几步路没问题,只不知王大侠有什么关于一气门的秘密。”

王伯龙看似随意地说:“不到一年,你的四个师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与林怀素、高俅有关,他们想得到你们门中的《太玄经》;但是整个行动是在很早以前开始的,高俅去边关的时候,派了一个烟叟刘若去找杜豺,杜豺便在门中装死,后面引发了种种故事。”

烟叟刘若是江湖中一个神出鬼没的人物,名震黄河九曲,杨志听说过这个人,点点头说:“是非因果,大抵如此,一气门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怪不得外人。”

王伯龙颔首说:“五爷的气度确实比杜豺高多了,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们蜃楼府有《太玄经》呢?”

杨志是真的愣住了,《太玄经》神奇到蜃楼府都要收藏,那还真是一件宝贝;王伯龙得意地说:“五爷,你离开一气门的时候,你师父闵生经还没有死,你那四个师兄都没有得到《太玄经》,很可能这本书是被闵大师烧掉了,只要你在保州帮我一个小忙,三个月后,我派人将《太玄经》的抄本送给你。”

这是一个打探的好机会,杨志还是装作踌躇地问:“先说说什么小忙?”

“帮我们找一个人。”张迪代替王伯龙说:“他叫皇甫端,身材魁梧,碧眼黄须,虬髯过腹,这种外表很容易认的,我们现在一个是人手不够,而是不方便。”

杨志皱了皱眉说:“我昨天见过这个人,他和保州的一个什么都蕃长在一起吃饭,就在对面的春风酒楼。”

王伯龙是和皇甫端一起来的,自然晓得皇甫端认识伍奇欧尼,但是事情如此顺利凑巧,反而让王伯龙有些不敢相信;杨志笑笑说:“这等小事算不了什么,你们要是真讲信用,一年以后,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把《太玄经》的手抄本给我。”

第49章 打算

杨志说完笑笑,回头就往外走,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情,自己又不是真的蓝彬,《太玄经》在自己手里,就当与神楼府结个善缘。可是杨志被人拦住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挡在前面,年轻人生得棱角分明,年纪轻轻的就有名家的威严风范,目光凌厉夺人,沉稳地问杨志:“蓝大侠,你真的能忘记武林吗?”

杨志身形一顿说:“昨日种种死,今日种种生,武林是什么?我不知道。”

杨志穿越而来,白捡了一身功夫,并没有从小练功的那种情怀和梦想,对武林更是淡泊,所以说起来给人平淡至极的感觉。在王伯龙等人听来,蓝彬确实把武林放下了;年轻人目中露出尊敬的神情说:“前辈,我等从小苦练,就是为了人间正义。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消沉,那些弱者怎么办?”

杨志停止脚步问:“你是什么人?”

“高托山。”

欲求生快活,需下死功夫,杨志穿越前空有一身技术没有机会,从心里很看重下功夫苦练的人。王伯龙这个师弟高托山目光端正,心怀天下安危,怎么看都和王伯龙等人的习惯作风不同,让杨志有了不少好感。

这也是杨志以貌取人,王伯龙在历史上可是名人,辽国汉人,先为强盗后降金,是攻占辽国南京的先锋。在与南北宋交战中,破孔彦舟、郦琼,取保州、河间、青州,在金国非女真族将领中,功劳排在第一位,被封宁昌军节度使、广平郡王;即使与岳飞、韩世忠的军队交手,王伯龙依旧是胜多败少,只不过王伯龙作为辽国人和汉族人,帮助女真横扫天下,被史家诟病。

杨志想到自己伪装的身份,只好继续装老人,低声说:“你问我的,我说不出大道理,刚入一气门的时候,只梦想做大人物,鲜衣怒马,逍遥江湖,恨不得一日武功学成,以自己才能成为武林第一人。后来才明白,性情使然不过虚幻而已,留在门内,退隐江湖,落下的只是痛快二字,现在珍惜的,已经没有什么珍惜的了,平常之人,命如蝼蚁。”

杨志明白,自己从武打小说中的感悟只能装装,当不得真,说完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蓝彬气度见解都是超人一等,嵩山一气门其实还是有人才的,只不过门派到了该凋零的时候,老天肯定造化弄人,令人扼腕叹息。

张迪问王伯龙:“是否伸量一下这老儿武功?”

王伯龙摇头说:“一气门功夫不弱,郑州书生的功夫就深不可测,在汴梁横行的时候连林灵素都不是对手,蓝彬虽然退隐,就凭他刚才的感悟,功夫看样子没丢下,要是有所突破,你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实收,反而容易折了本门的威名。”

杨志回到屋里,拿出书坐在房间里看了一会,想好对策,等伙计进来时说:“中午我就准备走,把我的毛驴喂好。”

伙计一愣说:“老人家,你要买的货呢?”

杨志笑着说:“换一个地方,我去雄州看看。兴许有的货那里更便宜,左右不过是一天的路程,中午走正好在保塞镇过夜。”

保塞镇是一个走私云集的地方,如果凑巧,确实能淘到便宜货;但是如果不凑巧,恐怕连命都会丢掉。不过自古富贵险中求,没有挡人财路的事,伙计答应一声,急忙去准备。王伯龙听说,心中有些犯疑,可是自己负了伤,又要救皇甫端,只好随蓝彬去。

杨志出了保州城,骑着毛驴一路往保塞镇,在半路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毛驴放了,恢复成杨志的样子走在山道上。蓝彬一旦到保塞镇采购了商品就会成累赘,不去反而更容易找到借口,杨志决定在路上等着不错和尚,不说狠狠地敲上一笔,也要寻找机会闹出点事来。

保塞镇只是平原上的一个集镇,往西是太行山,往北可以说是一马平川,骑马就已经可以直接逃往辽国;因清苑县是宋太祖赵匡胤祖籍,又为大宋军事重镇,故开国时在清苑县治所设保塞军,保塞镇是最前沿的阵地,都取保卫边塞之意为名。宋辽百年没有战事,保塞军变成保州,保塞镇就逐渐因为地形的优势成为两国走私汇集之地。

快活刘原先设想的方案是杨志跟随不错和尚混入辽国,现在看已不可取,中州堂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为己任,就是逆了辽国的龙鱗,和不错和尚勾结的只是辽国的某些权贵,迟早会出事。杨志要是与中州堂对立,闹出事来正好顺水推舟逃往辽国,必要的时候还能拿中州堂做交易,成为留在辽国的投名状。

杨志还有一个地方可去,是这几天杨志等人时想到的,就是杨志先祖杨业在辽国的庙。杨业战死金沙滩,大宋没有给他立庙,辽国却给杨业在古北口立庙,直接用了边境老百姓对杨业的称呼,叫杨无敌庙,并且允许过往客商官员凭吊,借此立威,震慑嘲笑宋人。

杨志听出使辽国的官员说过,杨业的死地是雁门陈家谷,与古北口两地相距数百里,辽国人那么做,是因为古北口在辽国两京间的交通要道,也是宋、辽交聘使者往返必经之路,辽人就是借此立威,震慑嘲笑宋人。再加上古北口地势奇特,两山环抱,关口下水向南流西形成一个弯曲,真要是抓人极其方便,当年也有监视有志之士前去庙宇的动机。

杨志相信,过了一百多年,杨家也在大宋衰落,现在的杨无敌庙应该只是一座普通的庙宇,再也没有人关注;自己作为杨业的后人前去凭吊再正常不过,即使被人发现,一个被大宋通缉的要犯,在辽国游荡是最合理的做法。至于被辽宋两边知道后引起的后果,杨志觉得按照常理,辽国官府的做法应该是招揽自己,而不是把自己送回大宋,自己正可以根据形势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50章 屠龙会

保塞镇是平原上上一个大镇,没有地势的险要,只是在镇外有一处驻军的寨子,离着镇子不远,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战斗力如何。杨志问了问路上的农夫,得知镇上有四千多居民,加上来往的商人,平时有七八千人,店铺、妓院与酒楼林立,虽然比不上繁华的大都会,倒也热闹升平。

由于辽人和宋人的鼎力支持,边军都是不闻不问,保塞镇的影响力不亚于沧州大城,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促进了这个边塞的兴旺,也滋养了种种难缠的人物。农夫说着说着,接过杨志递过去的五文铜钱,指了指方向,摇摇头就下地去了。

杨志随着道路上的人流走向镇子,好奇地一路观看着风景,镇里的建筑物看上去就风格迥异,高矮不同,既有中原的豪门气派,也有塞外的嚣张;镇口的一面矮墙上贴着大宋的抓捕逃犯画像,杨志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画像贴在第三显眼处,前面两人是花心和尚和不错和尚。

两个巡视的衙役迎面走来,看看杨志,又看看画像,踟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好,最后干脆装作没看见迎面来的杨志,说着话往斜里走了,正好与杨志错过。杨志笑笑,保塞镇与传说中的一样,大宋的法律只是一张没人去捅破的纸,两名衙役分明是不愿送死,只是一路上故意躲藏。

可是杨志没走几步,就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是一个歪瓜裂枣般的男人,长相虽然不难看,但是整个外形给人一种不堪的想法,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褂,挑着一副担子却目光游离。杨志听谢石说过命相,所谓细节都是糊弄人的,但是与现代人讲究的一样,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会让人喜欢或者让人厌恶。

杨志晓得江湖上奇人异士多,以貌取人不对,但是这个人暗地里跟随自己一路走进镇子,那就是心存不轨。杨志暗暗留神,来到十字路口最繁华的一座酒楼,信步就走了进去,酒店外面是中原的建筑,但是里面的坐席分为两种,一种是八仙桌,另一种是游牧民族习惯的用餐案几,倒也是别有特色。

灰衣人跟着了到酒店门前才离开,站在台阶上的伙计一眼就看出杨志是个英雄人物,殷勤地把人带到二楼;路过柜台的时候,杨志看了一眼柜台后的掌柜,是一个辽人,胖的有点走不动路的样子,身上没有入乡随俗,依旧穿着辽人的服饰。望见杨志的目光,掌柜友好地笑笑。

杨志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感觉很奇怪,这么好的地点,酒楼看上去也不错,除了一楼有三桌客人,二楼竟然没人。杨志刚在二楼的一个靠窗座位坐下,掌柜的笑着走过来,示意伙计离开,打量着杨志说:“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青面兽杨志氧大侠。在下耶律磊,是这座酒楼的掌柜,这是小店的菜单。”

杨志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有现成的熟肉就行,另外上一壶茶和一笼馒头。”

耶律磊笑着说:“难怪杨大侠能不动声色地逃到这里,果然是个小心的人。杨大侠不用担心我这里是黑店,今天是黑石帮的弟子包了二楼,要和屠龙会谈判。”

屠龙会,好大的口气;杨志不愿惹事,试探着说:“是我唐突了,早知道我就在楼下不上来了。”

耶律磊含笑说:“是我暗示伙计带你上来的,想趁着没人的时候问一句话,杨大侠来到这里,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杨志立即意识到耶律磊不是一般的人,这座酒楼有着特殊的使命,只是不知道他们是那一路神仙;杨志笑笑说:“去古北口祭祖。”

耶律磊不敢置信地看看杨志,过了足足两分钟才说:“杨大侠豪气冲天,张三爷,还是你来吧。”

张三提着酒葫芦,从隔间里走出来说:“原来你杀了鬼箭庞稷,难怪气势如虹。不过你现在去辽国危险,权臣萧奉先扬言要拿你的龙雀刀,作为天祚帝的生日礼物。兴许你连这个镇子都出不了,黑石帮就是萧奉先养的一条狗。”

萧奉先不熟悉,但是吕奉先的下场那样,萧奉先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杨志看看张三问:“你离开了卓厉,怎么不回沧州?”

张三喝了一口酒说:“高俅和柴家都在插手沧州,民不与官斗,我反正一个人,无牵无挂,就到保宁镇来消磨时光。”

张三的号召力在辽国,必须呆在离辽国近的地方,保塞镇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杨志善意地笑笑说:“是祸躲不过,不知道黑石帮有什么样的高手?”

“高手。”张三不屑地摇头说:“杨志,你好歹是武进士,不要装作一个莽汉,双拳难敌四手,俄虎还怕群狼,在任何帮会里,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耶律磊笑着说:“杨大侠问的是黑石帮的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如果是契丹人,单挑就有可能;要是宋人,杨大侠就另做打算。”

张三恍然大悟,杨志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笑着对耶律磊说:“我还是带杨志到后面去吃喝,免得影响你生意。”

张三是担心黑石帮的人见到杨志就要起歹意,杨志明白张三是好意,微笑着说:“可能来不及了,”

杨志说起衙役和灰衣人的模样,耶律磊点头说:“那就是黑石帮的第一探子段景住,想不到还真是好眼光。那些衙役回去必定禀告,驿站的孟一刀恐怕要来打抽风。”

张三拉起杨志说:“跟我来。”

里面别有洞天,是耶律磊藏酒的地方,单独的一张小桌子,三把小椅子,两人各坐一张。桌子上是猪耳朵、猪舌头、酱牛肉、腌兔肉;最为奇妙的是,坐在这里,可以听见二楼的说话声。杨志不由得佩服耶律磊的心思,好铁用在刀刃上,晓得有机密的人都认为楼上开阔,便于私下交流,正好落入耶律磊的下怀。

张三无声地喝了口酒,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杨志会意地点点头,用手在空中写着,黑石帮知道我进了酒楼,这么做会不会是暴露酒楼有密室?

张三同样在空中比划:“耶律磊是辽国的暗探,谁都知道他有密室。”

第51章 出面

杨志感兴趣的是密室里的装备,除了专门用来地听的听瓮没有,耶律磊安置了胡鹿、箭囊听枕、听管,胡鹿是一种类似于葫芦的野猪皮空心枕头,专门窃听人马走动的声音;箭囊听枕是用箭囊吹气制成,更加方便。最实用的是听管,用一根根内节凿穿的毛竹连接制成,直接在墙里竖到二楼,可以清楚听见人的谈话。

杨志和张三附耳在竹筒下,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二楼传下来:“现在保塞镇死水一般寂静,我们屠龙会就是要让这浑水翻腾起来。”

“方大侠。”另一个声音显得阴柔,但是说话人的中气绝不比前一个声音差:“别看你们屠龙会一副万马奔腾的样子,要是我们黑石帮出手,你们就是庙里的泥菩萨,自身难保。我大哥说了,既然我们双方志向相同,何不联手来打造一个局面,听说你是江南人,那里花石纲正热闹得很,何不回去发展,总不会你想屠的是我们大辽的龙吧?”

张三轻声介绍,一个是屠龙会的大当家方腊,一个是黑石帮的帮主萧嗣先;萧嗣先是辽国天祚帝的宠妃萧贵哥的弟弟,枢密使萧奉先的二弟,因为与完颜阿骨打在宁江州交战失利,被罢免官职,于是到了保塞镇发展。关于方腊,张三只知道原先是个油漆商人,短短两年便在保塞镇站稳脚跟,创建了屠龙会。

杨志微微一笑,没想到方腊现在竟然还在北方发展,是因为躲避朱勔的东南小朝廷,还是想在北面寻找盟友,建立屠龙会这样一个异数,或许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志向,吸引辽国或者西夏的关注。从萧嗣先的口吻中可以听出,辽人对方腊的想法还是有所察觉,恐怕只是慑于屠龙会的实力,不能挑明。

方腊笑着说:“那是你们兄弟和耶律磊争斗的事情,方某没兴趣,屠龙会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千金屠龙术,御风千里行,岂是你们这些化外之民可以理解的。萧嗣先,你们兄弟不在乎钱,何必与我们苦苦争夺这个小镇,一口价,以小南门为界,各做各的买卖;至于秘籍利器我不在乎,不会干涉你们你们的行动。”

萧嗣先阴阴地说:“看样子,你也知道杨志到了保塞镇,就在这座酒楼里面;好吧,看在这一点上,我答应你,不再要那十一家商人的赎金,在拿到龙雀刀以后把抓的人都放了。但还是老规矩,马匹的生意必须是我们黑石帮经手,屠龙会不得擅入。”

方腊不屑地说:“萧帮主,不是我们要抢生意,关键是现在包括辽人都不愿卖马给你们,如果我们屠龙会不接手,他们甚至愿意绕道保州,最后损害的还是镇上的生意。耶律磊,你是和事佬,说一句公道话。”

可是萧嗣先根本没给耶律磊说公道话的机会,直接跳了话题:“耶律磊,把杨志叫出来吧,让我和方老大看看,吃龙不死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耶律磊的笑声完全是商贾的味道:“萧将军,我是生意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你应该知道,皇上对杨志的兴趣比龙雀刀大,听说汴梁吃龙事件后,皇上就想见见杨志,现在人到了保塞镇,没来由把人交给你。再说,杨志那一身功夫,来去自如,也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阻拦的。”

萧嗣先和耶律磊在楼上交涉,杨志不慌不忙地吃了点食物,一口喝干碗中的茶,大步流星地走出密室;张三依旧喝着自己的酒,不时靠在竹筒上听听,并不阻拦杨志出去,先前避避黑石帮的锋芒,只是为了有转圜的余地,萧嗣先现在上杆子找杨志,杨志要是不出头,那才是怪事。

杨志再度走进酒楼大堂,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没有一个正常的食客,泾渭分明地坐在同道的两侧,段景住也在大堂,只不过是站着。对于杨志的出现,大部分人都面露惊愕,两个穿着胡服的高手猛然抢近杨志身前,一个施展出弹腿,一个用的是大摔碑手,分别从上下两路攻向杨志。

弹腿动作简单,爆发力强;大摔碑手至刚至猛,掌势浑厚。可惜一个照面,两人就被杨志的刀光逼退,等两人站稳的时候,看杨志的刀已经插回刀鞘;汉人那里一阵喝彩,看对手丢脸总是一件快事。

杨志寒着脸喝道:“让开,我上楼去见萧嗣先。”

杨志的煞气一时间贯穿大堂,两名高手气势被夺,晓得自己与杨志差距太大,看自家坐着的人都没有出手的意思,踌躇了一下,还是让开了道路。段景住看杨志穿过人群走上楼梯,忙不迭地高喊一声:“青面兽杨志求见萧帮主。”

杨志走上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嗣先,身高一米八,宽肩厚胸,站在那里就像山顶的一根粗大树干,让人不敢轻视;方腊则要文雅得多,四十多岁的人,笑容洒脱豪放,又给人一种和和气气的感觉,唯独眼睛有着融化岩石的光芒。耶律磊还是尽了地主之谊,给三人互相介绍。

萧嗣先看见杨志挎着的龙雀刀,就很想出手抢过来,但是晓得杨志不是街头的良善之辈,一阵斗殴恐怕是免不了的,嘿嘿笑道:“杨志,看在耶律大老板的份上,你把龙雀刀献给我,我保证你在镇上平安无事。”

杨志不在意地问:“要不然,你把我交给大宋官府?”

这是赤裸裸地打脸,萧嗣先好歹是辽国英雄,要是把杨志交给大宋官府,那还在江湖上怎么混,黑石帮恐怕从此就低人一等。萧嗣先顿时感觉放不下脸面,横空一拳打向杨志;萧嗣先自幼练拳,一拳下去可以打死一头牛,曾经在辽国的校武场,把一名对手打得骨头散了架,寸寸断裂。

杨志的刀封住了拳头,刀刃上的寒气逼得萧嗣先中途变招,双拳瞬间拆分出七个变化的动作,左拳翻腾着越过刀光,捶向杨志持刀的右臂。这一捶,短平快;杨志身形微错,手腕抖了个小角度,龙雀刀始终罩着萧嗣先的双拳,让萧嗣先拳在半途施展不开,不得不退到圈外。

方腊眼睛一亮,赞了声“好功夫。”

第52章 一赌输赢

方腊作为萧嗣先的老对头,自然晓得黑石帮的帮主有多大能耐,杨志能够两刀逼退对手,难怪曾与族弟方七佛动手不败,确实是有真材实料。方腊一时之间,有了爱才的心理,如果杨志能为自己所用,那不吝于是如虎添翼。

萧嗣先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保塞镇只是由军营和附属设施在平原上扩建起来的一个镇,原先只有一条街,简陋得像是一个赶集的场所。后来被走私客发现了妙处,很快成长为一个遍地黄金的场所,镇外依旧有军营,但是镇里面完全没人管,靠的就是拳头说话,眼下除非萧嗣先不顾生死,与杨志厮杀一场,否则动手的情况让方腊和耶律磊传出去,对萧嗣先的威望是一个极大的影响。

耶律磊嘴角露出不屑的神色,作为知根知底的人,耶律磊清楚,杨志武功未必高于萧嗣先;只不过萧嗣先虽然是辽国有名的勇士,平时打起架来不顾生死,但是萧嗣先是个极其自私的人,一旦真正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萧嗣先不会主动退后。辽国在宁江州大败,与萧嗣先的临阵退却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萧家全力以赴,也只保下了萧嗣先一条命。

耶律磊在一霎那做了决定,笑着说:“刀光剑影在酒楼不合适,要不然我们赌一局。”

杨志收刀说:“赌钱不会,也没有本钱。”

方腊摇头说:“我们没准备带你参加,我们赌的就是你,在这个镇上,你的命归谁。”

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怪笑道:“这样的赌局,怎么能少了我孟一刀,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立即带人进镇查抄非法窝点。”

“怕了你了,老孟。”耶律磊明显与孟一刀很熟:“杨志,孟大人是保塞镇的父母官,军营和驿站都归他管。”

孟一刀穿着官府,颧骨很高,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手指很长;杨志是用刀的好手,立即猜测孟一刀的刀应该是柳叶长刀那种细长型的兵器,讲究的就是力量的均匀,刀如流水。孟一刀似乎没听清耶律磊的介绍,也没认出杨志就是官府要缉拿的要犯,直接坐到了中间的一张八仙桌前。

方腊三人很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各自走过去坐在了一方,玩的是牌九;客随主便,耶律磊让三人看过自己拿来的两粒白玉骰子和三十二张象牙骨牌。四个人码好牌,坐庄的耶律齐立即掷起骰子,楼上顿时变得很安静;四个人在赌,一个人在看,只有骰子滚动的声音。

孟一刀押的是天门,上家是方腊,下家是萧嗣先;杨志原先只想看场好戏,这些镇上的大人物真的以为就是一只踩在脚底下的蚂蚁,是生是死只不过一句话的问题。可是看到四人赌钱的架势,杨志收起了轻视的想法,方腊、孟一刀、耶律磊的举止其实都很讲究,一点也不像是商人和军伍众人,隐隐然有点不小的气派。

骰子停下来,点数是九,从耶律磊开始,四个人按照先后顺序抓牌;方腊抓了牌没有看,直接把牌翻了过来,红七加地牌,竟然是地九。孟一刀抓了鳖十,直接扔在了桌上。萧嗣先摸了摸自己手中的牌,面色有些发白,把牌往桌上一扣,都没翻过来,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下楼去。

耶律磊一直没有看自己的牌,笑着对方腊说:“方老大真是好手气,来,一局定胜负,看看庄家的牌。”

耶律磊翻过牌,却是一副天杠,通吃三家;方腊微微一笑,站起来朝耶律磊三人拱拱手,告辞而去。孟一刀没有起身,不慌不忙地说:“耶律大老板,赌也赌完了,孟某现在开始办正事,杨志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我现在要把人带走。”

耶律磊慢慢地收拾着象牙骨牌,慢吞吞地说:“孟大人一心为公,可喜可贺,可是酒楼是一个做生意的地方,孟大人何不在酒楼外面等着。”

孟一刀变色轩眉说:“都是大宋的地盘,谈什么楼里楼外,耶律大老板莫非想包庇逃犯?”

耶律磊把骨牌放进精美的楠木盒,恢复了平常的笑容说:“孟大人,我是为你着想。盛名之下无虚士,杨志是这几个月崛起速度最快的高手,我担心我一离开二楼,孟大人就会血溅五步。”

孟一刀脸色越发阴沉:“我在大街上还有四十名衙役士兵。”

“来不及。”耶律磊摇头说:“杨志能杀了鬼箭庞稷全身而退,刀法必定快捷,最多不过三招就能一生一死,你估计那些人能冲上来吗?”

“我对手下的弟兄有……”孟一刀说到一半,突然胆寒得说不下去了;杨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出虎翼弓,弓箭在手,箭头上更闪着幽幽的蓝光。孟一刀是老江湖,刚才耶律磊又提醒过,自然猜到那是庞稷的独门杀器,鬼箭见血封喉。

耶律磊恍若不见,苦口婆心地劝孟一刀:“那些都是跟随你多年的兄弟,你忍心让他们白白送死?谁家没有妻儿老小,还是活着好。我记得你今年娶的小妾才十八岁吧,正是豆蔻年华,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

“我明白,我明白。”孟一刀的额头已经滚下豆大的汗珠:“耶律掌柜,让杨志把弓箭放下;杨兄弟,杨大侠,我先前就是想开开玩笑,弄点钱财。”

杨志冷冷地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保塞镇这个地方蛇鼠横行,就算在汴梁,杨志也听说过,当地官府敲诈钱财,从不抓捕逃犯,孟一刀突然对公事有兴趣,肯定有问题。耶律磊的态度也不够明确,杨志其实已经做好了杀出保塞镇的准备,射杀孟一刀,或者问出幕后的人,是杨志现在不多的选择。

孟一刀和耶律磊都是老江湖,杨志问话时的杀心被两人洞悉无疑,晓得孟一刀只要一个答得不对,杨志真的会杀人。孟一刀暗暗把杨志的祖先问候了个遍,脸上挤出笑容说:“杨大侠见笑了,我就是想捞点钱,抓了你领赏。”

耶律磊在心里叹了口气,孟一刀就是找死,抓杨志的赏钱并没有多少,不比任何一个逃犯多,达不到孟一刀一天受贿的数字,杨志要是相信,那就是怪事。

第53章 北去

杨志果然不为所动,强硬地坚持:“一个名字。”

孟一刀变色道:“楼上只有我们三个人,但是楼下还有几十个人,杨志,你就没想过后果?“

孟一刀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屠龙会和黑石帮的人都还没走,那些高手应该能听见自己的话;孟一刀的小伎俩有了效果,三个人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大批的人离开酒楼出门的声音,并且速度很快。冲上来未必能从杨志手中救下孟一刀,留在酒楼很可能要被官府找去问话,都选择了躲开的正确做法;孟一刀知道不妙,毒箭瞬间取人性命,不敢再逞英雄,咬着牙恨恨地说:“一群狡猾的东西,杨志,我说,是高殿帅。”

孟一刀一生争强好胜,这句回话想必是不多的几次低头,杨志收了弓箭说:“你和高俅有旧,何不去开封等地享受荣华富贵,偏偏要留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耶律掌柜,我能请你和孟大人喝一杯吗?”

耶律磊看得意犹未尽.微笑着说:“这可是我的酒店,还是我请你们喝酒吧。”

楼下脚步杂乱,应该是冲进来十几个人,直接奔着二楼而来,孟一刀立刻喜露颜色,一手抽出钢刀,指向杨志笑着说:“杨志,你还是逃不掉,你们快上来。”

孟一刀话音未落,就看见自己胸前中了一支弩箭,涌出来的血转眼变成黑色,不敢相信地望着杨志,瞪大着眼睛倒在地板上,连同着板凳一起倒下。冲上来的衙役、士兵全傻了眼,头都死了,还怎么动手,杨志目光凌厉地说:“孟一刀忘了,鬼箭不是每次都靠虎翼弓,袖箭也是必备的手段。你们来了多少人?”

杨志的杀气立即遍布整个二楼,让人不寒而栗;耶律磊急忙出面劝阻说:“杨大侠,孟一刀是自己找死,他们是听命办事,并没有和你死磕的意思,千万不要乱开杀戒。你们说是不是?”

孟一刀已死,耶律磊是镇上的大人物,加上担心自己的死亡,一名衙役讪笑着说:“谁说不是,这位英雄与杨志的画影图形有几分相似,但是仔细一看,绝对不是。孟一刀指鹿为马,我们哪能做这种事,我们这就回去。”

杨志暗自叹息,难怪保塞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还是官府不作为,就连孟一刀的尸体都没有带走;耶律磊笑着说:“杨志,你今天是输给了我,不会不认账吧?”

杨志走过去拾起孟一刀的腰刀,是一把细长的弯刀,黄白色,刀上有明显的暗花纹,刀把上有长期被人握的痕迹;杨志摘下孟一刀身上的刀鞘,是鱼皮和香木做成的,轻而奢华。杨志把刀插进刀鞘,递给耶律磊说:“打搅了酒楼的生意,这把刀就当做赔偿吧。至于你们所谓的赌局,杨某并不认可。”

耶律磊看着杨志,突然一挑大拇指说:“好汉子,有种。在保塞镇敢杀孟一刀,不把屠龙会、黑石帮、北酒楼放在眼里的,你是第一个,我喜欢。“

张三还是从隔间里走了出来,叹了口气说:“杨志,你够狠,但是不有趣,孟一刀毕竟是这里的最高官员,方方面面都会受到波及;你现在甚至在保塞镇一个时辰都呆不下去,只有你离开了,所有人才会安心,才好交代。”

杨志无所谓地笑笑说:“我看见酒楼后院有几匹马,我买一匹。”

耶律磊接过孟一刀的刀,笑着说:“不是买,是抢。我们做正经生意的,怎么可能卖马给杀人凶手。”

杨志满心无所渭,根本不在乎,只要有马,就能驰骋在北疆;最后杨志骑着一匹青鬃马,带着十斤肉干、五斤馒头和耶律磊给族弟耶律大石的一封信,离开了保塞镇,消失在北面茫茫的原野里。保塞镇的方方面面才开始忙碌起来,衙役们开始处理孟一刀的后事,向保州汇报孟一刀的死讯,做调查文章。

杨志虽然看过辽国的地图,耶律磊还指了路,但是走入茫茫的原野,才知道什么是一眼望不到头;好在北面还有燕云十六州管辖的七十多个州县城池,到处是散居的契丹部落和汉人的村镇。不过为了防备黑石帮的追杀,杨志还是在晚上换成蓝彬的模样,在一个游牧的小部落歇了一晚上,重新买了一匹黑马和十几张上好的羊皮,前往耶律大石管辖的辽兴军。

杨志明白,远远地沿着长城往东北走,就算绕点路,最后总是能到达古北口;买羊皮就是为了裹住弓匣和龙雀刀,让人看不出破绽。路上果然看见辽军和一些江湖人士在盘问骑着青鬃马的年轻人,甚至有两个骑马的契丹人当面询问了杨志,只不过蓝彬的样子已经接近五十岁,年纪相差太大,契丹人连搜查行李的兴趣都没有。

正是夏季,沿途的风景很好,山峦翠绿,麦田飘香;杨志一路问人,四天的功夫就到了辽兴军管辖的密云县。辽兴军的州治就在密云县,密云县东北就是古北口,杨志想要去杨无敌庙,预先拜访耶律大石是最保险的事。杨志在城外恢复成本来面目,背着弓匣,一路步行走到城门口,最起码有十几骑看见杨志,风一般地驰马围过来,一句话不说就动手。

杨志拔出龙雀刀,在人群中翻滚,虽然面对长兵器吃亏,但是杨志发现了机会,就是对方的急迫心里;辽军擅长野战,一般利用长索和长矛来冲击偷袭,可是眼前这帮契丹人并不是像辽军野战那样游斗,而是希望能在三两招中就杀死自己。马匹密集的时候,契丹人多反而施展不开,只能指望着杨志招架不住;混战中被杨志连续三次踩中长矛,借力跃起,一刀砍翻了一名骑马的契丹人,跃上了战马。

契丹人这才如梦初醒,各自控制马匹开始绕圈子拉开阵势,准备搏杀杨志;两声响箭射过,一队辽军骑兵射着箭冲过来,契丹人只能纷纷逃避,为首的军官看见杨志说:“你好像来迟了一天,耶律磊的信使昨天就到了。”

第54章 掂量

说话的军官三十多岁,古铜色的皮肤,面目坚毅,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在马上讨生活的人,杨志苦笑着行过礼说:“为了安全,绕了一点路。请问将军怎么称呼?”

那名回礼答道:“在下辽兴军统制坡里括,听说黑石帮的人在城外转悠,准备袭击你,耶律将军怕你出事,特地派我来迎接你。杨志,有件事必须提醒你,黑石帮的人是萧家的人,你不得寻思报复。”

两人纵马并行,杨志点头说:“我明白,他们是为了我身上的龙雀刀,听命而已,彼此并没有私人恩怨,再说,我也惹不起萧家的人。等我去过庙中祭祖,会立即返回中原,不会让耶律将军为难。”

坡里括并不相信杨志说的话,在他眼里,杨志祭祖是真,想躲在辽国避难也是真,就算离开了古北口,杨志还是会在燕山到太行一代的宋辽边境藏身。坡里括大笑着说:“杨志,你到了这里,还能回去吗?将军对你已经有了安排,等会见面,你们自己聊。”

密云城不大,说话间一队就到了城中的军营,军营就在城门口的右边,紧紧地挨着两面的城墙;辽人善骑射,对军营很不讲究,营寨是用木石垒起来的,看上去一夜之间可以搭起来,一夜之间就可以拆除掉。军营的气氛很悠闲,辽军将士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练武、喂马、磨兵器,看着坡里括带着一个汉人进来,沿途的军官都没什么反应。

中军大帐周围的戒备森严一些,不过是有了站岗的士兵和巡逻的小队,但是杨志看到了不同,就是一路上遇见的辽国官兵不管是在溜达还是在做事,身体素质和精神面貌上远远超过汴梁的禁军,与种师道在西北的精兵有的一拼。杨志晓得契丹人好武,原以为坡里括怎么也要安排两个人来掂量掂量自己,没想到坡里括什么都没做,直接带着杨志进帐参见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头颅两侧留两绺长发,结辫下垂,高大强健、短髯如戟,站在中军帐里,自有一股横扫天下的气度,凝神望着杨志,目光闪烁生辉,徐徐地问:“杨志,这个时候来辽国,不应该是祭祖那么简单,说说你的来意吧?”

耶律大石文武双全,是辽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契丹族文进士,后来又以九千破十五万击败童贯,逃到西域建立了西辽帝国。杨志目光湛清,双手向上摊开说:“杨某只是一个逃犯,想趁此机会祭奠祖先而已,没有任何企图,对于你们的所谓国家大事也没有任何兴趣。”

两人年纪相仿,一样的雄伟挺拔,看在坡里括等人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耶律大石是一只雄鹰,杨志就是一只野鹤。耶律大石换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问杨志:“你是大宋的武进士,又就在军中,对我们辽金之战的局势是怎么看的?”

杨志望着摊在桌上的地图问:“现在前线战况如何?”

耶律大石指着地图说:“海北州,趋义州、辽通、祺、双、辽等地尽失,萧德勒岱主持上京战事,有功者无甄别,将校怨怒,士无斗志,全仗副帅萧托卜嘉支撑。”

杨志摇头说:“问题还是出在内部,若没有耶律章奴在辽上京、高永昌在东京的叛乱,金国怎么可能轻易占领了辽国东京和沈州。当今的关键,是你们国内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只要自家不乱,哪怕是屡败屡战,金国依旧难以有大的进展,否则上京一旦失去,说什么都是假的。”

耶律大石沉默不语,杨志的见解正触动了他的心事,辽国现在面临着帝位之争,对天祚帝的不满,让很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耶律敖卢斡身上。耶律敖卢斡是天祚帝的长子,自幼驰马善射,看重读书人,平时对人友善,喜欢称赞别人的长处,掩饰别人的短处,深得众望,在朝廷内外都被认为是中兴之主。

可是天祚帝正在盛年,身强力壮,根本不会有退位的可能,让很多人扼腕叹息;况且萧家姐姐萧夺里懒是皇后,妹妹萧贵哥是元妃,现在的权势远远超过耶律家,萧奉先希望自己的外甥秦王耶律定接任大统,内部的争斗是不可避免的。

正因为如此,耶律大石对杨志的来意更加怀疑,一个从没有到过北疆的人怎么会对辽国的局势看得比自己还清楚。耶律大石想起国师天心大师的话,仔细打量杨志的面容,果真看不到青色胎记,应该是面相上的说的异变,生死反转,贵人之相。

耶律大石打定主意:“杨志,皇上想见你一面,所以你的去留本将军做不了主,我陪你去祭祖,然后带你去中京拜见皇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志无奈地笑着说:“不会我不同意,刀斧手就冲进来吧,我客随主便,反正祭完祖,一时也没什么安排。”

耶律大石很满意杨志随遇而安的态度,要是杨志现在慷慨激昂地说一番大禹义的话,那就让自己为难,大大地煞了风景。耶律大石一面下令设宴招待杨志,一面写了奏折向天祚帝禀告,到底如何处置杨志,耶律大石明白自己做不了主。

辽国的酒席比大宋简单多了,就是一席一只烤全羊,加上酱牛肉和几样蔬菜果鲜,虽然不丰盛,但是实惠,很对杨志的胃口;就是马奶酸涩,杨志很不习惯。酒过三巡,有辽国的将领在席间问起大宋的局势,杨志直接摇头说:“我是个生意人,不清楚具体情况。”

所有人都当作一个笑话,耶律大石可不敢当作笑话,耶律磊在信中说了张三的判断,杨志的态度不看好辽国,所以没有表露留在辽国的愿望。耶律大石看手下人没办法,只能自己问杨志:“我们契丹人就喜欢谈论武艺和疆场,杨志,不妨点评一下后面的战事。”

杨志放下筷子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只要上京还在辽国手里,完颜阿骨打就不敢轻易进行灭国之战,但是上京若失,金国很可能联宋灭辽。一旦你们两面受敌,就只剩下西迁一条路。”

“胡说,信口雌黄。”

第55章 比试1

辽国五京,上京临潢府管辖的以西拉木伦河流域为中心的契丹本土,之所以金国全力以赴难以攻下,不仅是因为上京是辽国的首都,还因为临潢府是契丹人汇聚的地方;目前东京辽阳府已经被金国占领,中京大定府以北都是金国的土地,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都是汉人为主的区域,上京实际上就是国运一战的所在。

辽军将领纷纷驳斥杨志,宋人打仗远不如自己,真是大言不惭;耶律大石等为首几人反而陷入沉思,杨志说出来的前景到底是一个人胡诌,还是大宋与金国已经开始谈判,杨志特地透露点消息。耶律大石考虑了一会,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安静,问杨志:“如果你在上京,准备如何迎战?”

杨志推辞了两次,见躲不过便说:“高筑墙,广积粮,金军最薄弱的环节就是攻城,只要粮草充足,仗着器械的防守,三五年内应该没有问题。只要辽国国内能够休养生息,前线没有将领倒戈,战事胶着还是应该能做到的。”

“我大辽没有倒戈的将军。”帐外传来一声怒斥,六个和尚鱼贯走进帐内,为首的一个和尚身材瘦小精干,穿着一身皂色的僧衣,目光祥和;说话的胡僧身材魁梧,黑色宽袍,说话神色从容自然,走到杨志面前,傲立如山。四名随行的僧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两则太阳穴高高鼓起,进帐后就站立在营帐门口。

包括耶律大石在内,帐内的将领纷纷站起来行礼,瘦小的僧人挥挥手说:“无须多礼,我只是听说来了中原的英豪,特地过来看看。杨施主豪气冲天,确实有一股高手的气魄,天心大师,恭为辽国国师,尸位素餐,只想问问,杨施主要是到了上京,能否守住?对于辽金的整个战局有何高见?”

原来是天心大师,杨志知道这个人,在辽国武林的地位与中原的周侗相仿,从大般若功中悟出不灭六幻的绝学,是一个宗师级的人物。杨志没想到天心大师的话锋也是如此锐利,一句话就把自己逼到了绝处;你不是说辽人不行吗,那么你又如何?

杨志向天心大师行礼,面色平和地说:“我就是一个商人随口说说,现在上京吃紧,对于辽国来说,上策是图谋收复东京辽阳府,哪怕打不下来,围魏救赵牵制金国的兵力也好;中策是整顿中京大定府,让在那里的女真、回鹘、汉族等各族归心,减轻上京的压力;下策才是在上京决一死战,那是辽国的国都,辽国胜利也没什么,金国大不了过上一两年卷土重来,辽国败了则是根基动摇。”

耶律大石等人的脸色分外难看,杨志的三策还是牵扯到先前说的那些隐患,辽国国内要是不团结,上中两策根本无从谈起,只剩下上京决战。天心大师身边的胡僧嘿嘿笑着说:“杨志,你们宋人狡猾,晓得我们大辽不会给你这样的人机会,所以乱嚼舌头;这样吧,佛爷试试你的功夫,你若是胜了佛爷,便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

契丹人推崇武力,胡僧的话正合帐内大部分将领的心意,看耶律大石要开口被天心大师阻止,坡里括急忙介绍:“杨志,这位是藏龙寺的主持明轮大师。”

杨志没听说过,但是耶律大石与坡里括表现出来的神态表明,这位明轮大师应该是一流的高手,杨志颔首说:“不知道大师准备如何赐教?”

明轮大师面色严肃地说:“比武,你只要能在佛爷手上走满一百招,就算你过关了,但是要是在一百招内丧命,只能怪你命不好。不过佛爷是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只要你输了,只要献上龙雀刀,佛爷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耶律大石很不为然,提醒杨志说:“明轮大师是秦王耶律定的师傅,杨志不可无礼。”

杨志听了朝天心大师拱拱手说:“没想到辽国比武竟然是这般规矩,明轮大师能杀我,

我还不能伤他。”

四周的辽将都感觉脸上发烧,比武嘛,就应该双方平等;天心大师淡定地说:“杨志,耶律将军是一片好意,怕替你惹来事端;明轮大师何等人物,怎么会讨你这个巧?明轮大师,要不然你们签一个百招内的生死文书,以示公平。”

明轮大师慨然答应,杨志虽然最近有了一些名声,但是原先不过是一个汴梁的小军官而已;杨志冷冷地问:“如果明轮大师输了呢?”

天心大师微微一笑说:“杨施主,如果是这样,老衲保证你在大辽的安全,任何人想要伤害你,就是在和老衲作对。”

天心大师的地位在辽国是说一不二的,耶律大石心中一喜,关键就是看杨志的本身如何,立即让人准备生死文书;辽人崇尚武功,法律允许生死决斗,所以文书有现成的版本,手下的吏员很快就将文书送了进来。明轮大师晓得了天心大师的用心,心中不住地冷笑,见杨志签了文书,立即提笔画押,随后丢了笔,出帐到了比武场。

杨志走进场中的时候,明轮大师神光电射地凝视着杨志的身形,脊梁在瞬间挺拔,两肩微微张开,僧袍应劲拂动,登时生出一股滚动的气流,地上的草根灰尘平白无故地漂浮起来。杨志的表现就差多了,慢慢地抽出龙雀刀,摆出了一个起手的刀势,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刀尖,似乎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杨志站在场中,其实感受到了对方发出的气劲,那股气流犹如波涛,不断旋转,令对手难以避重就轻;杨志既然不能化解进击,只能以静制动,等待着对面的明轮大师先出手。明轮大师脸罩寒霜,右手一指点出,气剑圆浑,已臻天人合人的至境,周围的颜色似乎一暗,旋转的气流化作排山倒海的攻势;杨志的刀已经动了起来,像一条灵活的鱼,顺着气流的间隙,奔向明轮大师。

第56章 比试2

耶律大石和坡里括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里的惊异,明轮大师的武功在大辽的朝廷可以排进前十,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是很正常;但是杨志在大宋恐怕只是勉强跻身江湖一流好手的行列,厉害至此,那就是不可想象的,耶律大石的脸容立即阴沉下去。

两人内力一接触,杨志就被震得身形微晃,却又一个斜步避开了明轮大师的反击,天心大师大笑道:“生死之道,贵在无我,杨志已达通明境界,竟能预测气剑的变化,够明轮喝一壶的。“

明轮大师指头灵活多变,用气剑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圆,看似随意,事实上遥遥将杨志罩住,只要杨志一个应付不好,后面的杀招就会接踵而至,至死方休。杨志全神贯注,死里求生的威胁下,穷智竭力,力争每一招的进攻退守尽量少犯错,化鹏功加上破虏刀法,整个人在气剑的攻击下摇摇欲坠,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候从生的角度退出。

辽国将领和围观的官吏士兵,深悉明轮大师的本领,一开始从没有想过明轮大师伏会有输的可能性;可是杨志在连绵的攻击下竟然盘旋了五十招,让所有人不得不正面来看待这个问题,耶律大石轻轻咳嗽了一声,天心大师神色坦然地说:“杨志练的是南海逍遥化鹏功,难怪王伯龙在汴梁没有拿下他,今日之战不管胜败,杨志都可能因此再进一步。”

就在说话间,明轮大师的左手突然多了一个金色的钵,观战者立即看到杨志的龙雀刀一歪,整个人露出了破绽;杨志的感觉更加恐怖,不禁刀有脱手的感觉,就是整个人都有一种要前倾的错觉。明轮大师一指点来,杨志已经无法再施展刀法,只能弃刀后退;观众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杨志的龙雀刀脱手,几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龙雀刀没有坠地,竟然朝着金钵飞去,明轮大师左手轻轻换了一个角度,以便托住龙雀刀不妨碍自己的行动;天心大师脸色一变,因为杨志在后退的途中突然冲向明轮大师,一脚踩进了可以出刀的位置。刀鞘,杨志的刀鞘在内力的激荡下,犹如一片乌云,势不可挡地劈向了明轮大师。

明轮大师的身形一顿,没看见怎么动作,整个人横移开两步,气剑换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向杨志;“蓬“一声的劲气交击爆响,杨志在众目睽睽之下封住了气剑,趁着明轮大师招式用尽的时候,刀鞘背转化为为刀,拖过明轮大师的左臂。明轮大师的左臂虽然向后拗曲,避开了断臂的一击,但是袍袖化作碎片,金钵和龙雀刀都掉在了地上,很明显左臂还是受了伤。

杨志一招天飙,不顾一切地狂攻上手,避得明轮大师后退一步;杨志争取到先机后,招招同归于尽,保持攻势不变,一时刀光四射,把明轮大师紧紧裹住。耶律大石等人看得惊心动魄,晓得杨志的刀法一旦发挥所长,就把与明轮大师在武功上的差异扯平;除非明轮大师不顾自己的安危,拼着一死反击,但是明轮大师左臂已经负伤,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九十九,停。”就在围观的人群心脏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天心大师在提示的声音中,突然一步到了场中央,双臂一振,分开了杨志和明轮大师。明轮大师后退了五步,杨志足足后退了七步才站稳,天心大师朗声笑道:“百招已到,你们没有分出胜负,就当平手结束。耶律大石,重新摆宴。”

人群发出欢呼声,虽然是平局,但是就从杨志多退了两步看,杨志的功夫还是不如明轮大师,辽军将士感觉到保住了基本的面子。杨志拾起龙雀刀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金钵对龙雀刀的吸引力,甚至是袖箭和身后的虎翼弓都蠢蠢欲动,立即醒悟,那个金钵是一个磁铁打造的兵器,明轮大师身上没有一块铁皮,最适合用这种武器。

杨志没有说破,收起龙雀刀;早有辽军小校将金钵拾起来递给明轮大师,众人议论着走回大帐,坡里括陪着杨志,天心大师示意耶律大石走到僻静处说:“耶律将军,天佑大辽,在如此时刻,还有杨志这样的人从中原来到北地,但愿他能成为第二个姜维,纵不能扭转乾坤,也会为大辽出一份力。”

耶律大石明白天心大师起了爱才之心,杨志能和明轮大师打成这样,即使辽国的年轻一代,能做到的不过二三人。耶律大石很有信心地说:“杨志在宋朝武进士出身,却一直不得重用,高官厚禄应该是有作用的;但是他出自杨家,那种观念恐怕一时改不过来,只能让他在上京或南京自由经商,就像先前在宴席上一样,不时讨教点主意。”

“不够。”天心大师沉着地说:“要把杨志逼得没有退路,他才会死心塌地地为大辽效力;这样,我负责杨志一路到上京,然后带他去拜见皇上,最后在大宋、西夏、高丽、回鹘等国使节都在场的情况下,让杨衮的后人耶律岳来见杨志,赐给杨志盔甲。众目睽睽之下的阳谋,杨志要不然当场拒绝,要不然就百口难辨。”

杨衮是辽朝大将,燕云人,契丹名耶律敌禄,出自后梁杨师厚的银枪节效军,历经河北战乱,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杨衮等部成为辽军,曾随辽太宗耶律德光南征中原,驰援北汉与柴荣、赵匡胤作战。当时在北地,杨衮与杨业的父亲杨信齐名,两家交好,名震天下的杨家枪其实是杨衮所创,只不过杨衮把枪法传给了少林寺和杨业。

耶律大石自然明白天心大师的心思,无独有偶,杨衮一族在辽国的境遇与杨业一支在大宋的状况相同,都是不得重用;到了这一代,耶律岳虽然是天心大师的弟子,武功高强,依旧无法领军,天心大师在推荐杨志的同时,也是希望耶律岳有一个出头的机会。不过天心大师的这个主意成功率很高,杨志有了商人的底子,拒绝一套赏赐的可能性很小。

第57章 祭祖

十二骑二十四匹马在山坡上勒住了战马,在夏天的阳光下,长长的影子拖曳在草地上有些模糊,却掩饰不住眼前的瑰丽景色;山峦重叠,满目青翠,碧空如洗,到处是放牧的牛羊,迎面吹来的风除了灰尘,还有断续的驼铃声。长城已经是清晰可见,当年秦始皇为了抵御胡骑修建的长城,现在是辽国人的一道内地风景,让杨志确实有些压抑。

天心大师默默地看了看杨志,轻声说:“庙就在山脚下,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天心大师的两名弟子沙净和佛难陀似乎有话要说,只是看天心大师已经下马,只好和八名辽军的战士跟着下马,看着杨志一个人纵马下山;天心大师明白弟子的心思,沉沉地说:“在这里看得远,看得高,当年我武功未成的时候,就时常到杨无敌庙来,高兴时来,惶恐时也来,因为我感觉再难,也没有杨业当年的艰难。现在蒙皇上看重,封为国师,但是对国事又能做什么,杨志是一个例外,这个年轻人有可能改变我们大辽,以及大宋、金国、西夏的命运。”

天心大师的胡子都白了,说话时难得的有些伤感,靠一个宋人来改变大辽的命运,总是有些难以启口;沙净和佛难陀忽然感到自己很渺小,甚至很可笑,什么都没经历过,竟然还想着如何参与朝政,换做自己,绝没有师父天心大师这般眼光和魄力,一时都陷入各自的心事。

“你们看。”天心大师有点动情地说:“这天,这山,这风,都是我们大辽的,如果我们不努力,也许有一天就不是我们的,是金国,或者大宋的。我们必须要振作,从全局来看我们已经没有了和金国一拼到底的本钱,现在就是要争取时间,中原的历史上汉高祖刘邦有白登之辱,唐太宗李世民有渭水之盟,但是后来都翻盘了,就是把自己做强。现在契丹等族的人不少都投奔了阿骨打,我们需要汉人的帮助。”

辽国是汉族与契丹等胡族分治,在打仗方面很少依靠汉族的军队,除非是杨衮那样的名将,契丹人在这方面把自己看得比汉人高上一等。沙净是回鹘人,佛难陀是契丹人,地位都高于汉人,闻言默然;天心大师心情有些沉重,连自己的徒弟都看不到后果是什么,大辽未来的前景将十分暗淡:“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佛难陀有些失望,对天心大师失望,对自己失望,作为萧家的子弟,佛难陀明白天心大师说得不错,应该给予支持,但是怎么也应该与萧奉先通融一下;佛难陀斟酌着说:“师父,上京决战在即,如果为此造成矛盾,反而不美,虽然您对枢密使不看好,但还是应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天心大师微微皱眉说:“在你眼里,我和耶律大石就是这么不识大局的人?带杨志见过皇上,我会和杨志去中京大定府,不管杨志怎么想,,他做官也好,经商也罢,只有在那里起步。”

杨无敌庙坐落在古北口河东两山环抱之中的一个山脚下,就在大路边上,庙宇坐北朝南,庙前只有两棵大槐树和三处栓马桩,影墙破损,山门很旧;山门上有一块高大的匾额,上书“杨无敌祠”四个大字,山门两侧全部是一片空白,辽人既然为了嘲笑宋朝,自然不会过于宣扬杨业的战绩。只有苏辙的诗写在上面:“行祠寂寞寄关门,野草犹知避血痕。一败可怜非战罪,太刚嗟独畏人言。驰驱本为中原用,尝享能令异域尊,我欲比君周子隐,诛彤聊足慰忠魂。”

杨志在山门前磕头后进庙,走了一圈,发现共有前后两殿,都有东西配殿和禅房,前殿正殿是先祖杨业的塑像,高约两米,身披铠甲,头戴战盔,舒眉朗目,方面阔口,灰白胡须,一副威风凛凛的姿态;龛下左右塑有两排全身披挂的武士,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后殿与配殿只是一些武士的雕塑,应该只是为了有点规模的摆设。

杨志在上香前就发现,香炉里有这两天才上的香,庙宇打扫的干干净净,心中虽然纳闷,还是摆上祭品,点燃檀香,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九个头。杨志一直跪到香烧完,才又磕头站起来,作为穿越的人不相信鬼神很难,但是相信又与自己学到的知识完全违背,杨志在檀香中醒悟,自己这些日子武功大涨,但是做事有些乖僻,是因为心中矛盾所致。

杨志刚站起来,就听见战马嘶鸣,有人来了,杨志走出庙门一看,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一个身材强壮的正在逗弄自己骑来的马,另一个文静一点的则站在几步外在观看。逗马的小乞丐看杨志走过来,上前大声问:“你到我家来做什么?”

“你家?”杨志回头看看庙宇说:“你姓杨?”

面前的小乞丐一愣,文静的那个小乞丐跟过来说:“我们居住在这里,有时候还拿山神庙的香来给杨无敌上香。”

杨志明白了,辽国的战事已经打了几年,他们想必无家可归,寄居在庙中,点点头说:“那真是麻烦你们了,我叫杨志,就是杨业的后人,今天过来拜祖的,你们叫什么名字?”

“杨家的后人。”两个乞丐眼神一亮,强壮的乞丐说:“你是从大宋来的吧,我叫李大延,他叫吉鸿。”

两人的气质和潜质不差,但是毕竟在辽国,杨志还是小心为上,点点头问:“你们的家在哪里?”

“镔州。”李大延的神情有些黯然:“那里现在被女真人占领了,我父亲是百夫长,战死在城外,吉鸿家是药材商,被金兵屠杀了满门。我们没有办法,逃出来以后就一路向南,到了这里才安身,附近的村庄和部落不错,除了能乞讨,有时候还能够干些活挣点吃的。”

杨志有些动容,从镔州逃过来,一路步行的话最起码要三四个月,还要穿越辽金两军的防线,那时候两人应该比现在还小,杨志试探着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第58章 能带刀吗?

李大延豪气地说:“再过两年,我们就去当兵谋一个出身。”

杨志看看两人说:“我来辽国是准备经商,需要请伙计,你们有没有兴趣跟我走?”

李大延与吉鸿互相看了一眼,李大延回答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们,现在到处在拉军队,我们可不想这么早去当兵,那些女真人可凶呢。”

杨志笑笑说:“我和天心大师一起来的,他可以证明。”

天心大师作为国师,名声真不是盖的,两个小乞丐知道,立即表示见到天心大师就可以跟着杨志走;杨志很干脆地把两人带到了天心大师的面前,说了这件事,天心大师笑着说:“恭喜你了,现在就开始招伙计了,反正马匹有的多,你们两根小家伙会骑马吗?”

“会。”李大延翻身上马,吉鸿的动作笨了一点,但是可以上马的,一行人直奔上京而去,李大延的马术不错,几乎可以达到一个骑兵的水平;吉鸿在杨志的照顾下,是勉勉强强地可以跟上速度。辽国现在的发展已经很不错,沿途驿站完善,众人晓行夜宿,奔走了两天,便来到上京临潢府。

南河水奔放,上京城宏伟,天心大师刚在城门口出现,进出的百姓与守城门的官兵无不行礼,更有数以百计的信徒上前要求天心大师赐福;天心大师只能让八名辽军士兵先把杨志送到驿馆住下。负责驿馆的礼部员外郎耶律德元闻讯立即赶来,先是询问了八名士兵一路的经过,才到房间来拜访杨志。

耶律德元是定远将军耶律内刺之子,穿着一身文官的衣服,身材高大,满面胡须,说话声音洪亮,介绍完自己说:“杨大侠此来必定轰动上京,还望轻易不要离开驿馆,免得被宋金两国奸细找到行刺的机会。”

杨志总算有点明白耶律德元为什么能做这份差事,和一般的契丹人相比,耶律德元更像宋人,能掰扯,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宋金两国奸细现在行刺自己做什么,要杀自己的只有萧奉先那个权贵,杨志笑笑说:“我就是一个来做生意的商人,随天心大师来拜见辽帝,不至于有那么大动静。”

“杨大侠客气了。”耶律德元特地把大侠两个字说得重些,驿站早就送来辽兴军的邸报,辽廷上下感兴趣的是杨志在军事上的见解与伤了明轮大师的武功,至于做生意,包括耶律德元也认为,那就是杨志一种以退为进的托词。可是耶律德元一听杨志下面的话,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杨志最关心的还是马匹和马鞍的价格。

杨志一路上已经听天心大师介绍,上京临潢府是由皇城和汉城组成,皇城是契丹皇族与贵族率领契丹人的居住地,全部是毡帐;汉城在南,是汉、渤海、回鹘等族和掠来的工匠居住的地方。辽上都鎏金、染织、造马具、制瓷以及造纸等手工业门类齐全,工艺精湛,不仅能造出精致的仿定窑白瓷,契丹鞍与端砚、蜀锦、定瓷更被宋人评比为“天下第一”。

而最好的契丹鞍就在上都的三家工坊官坊、萧家坊、天雄坊,其余二十几家工坊的产品虽然差上一些,但是与大宋自己生产的马鞍比,还是要好上许多。耶律德元不置可否,笑着说:“皇上的捺钵已经到了上都,等杨大侠与天心大师去拜见过,回来再说。”

捺钵就是汉语中的“行营”,辽国虽以辽上京和辽中京作为首都,但是由于皇帝的巡狩制,其政治核心不在首都,而在捺钵,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杨志明白,自己到了上都,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听从辽人安排的,更何况自己还准备潜伏在辽地,更不能搞坏关系,于是宾主都特地说些江湖趣事和人俗风情,相谈甚欢。

天心大师是三个时辰后来的,见面就说:“虚名所累,虚名所累。”

杨志笑着说:“这才说明大师在辽国军民心中的地位,相信只要大师振臂一呼,便能激

起辽人死战之志。耶律大人,国师来了,我能否到城中去逛逛。”

天心大师摇摇头说:“杨志,今天不合适,皇上要单独见你。”

天祚帝耶律延禧要见自己,并且不让天心大师同行,杨志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来接杨志的人是特母哥,就在驿馆官员的办事房里。杨志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等好运,在宋朝中了武进士,也只不过远远地看到皇帝一眼,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九星棋社。不过天祚帝召见是不能不去的,杨志跟着耶律德元后面来到办事房,使者特母哥满头华发,正在独自品茶,驿馆的两名官员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

耶律德元和杨志进去,特母哥还没说话,只是抬抬头,一股阴冷之气立即充斥房间;兴元和尚上前行过礼,介绍了杨志,特母哥打量了一番杨志,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说:“皇上听多少人说起你,想见见你。”

杨志不卑不亢地点点头,没有说话。这让特母哥很惊讶,多少江湖人物,多少阀门名士,听说天祚帝召见都表现出异常,要不然特别害怕,要不然就特别激动,还有些心机深沉的人会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少有人象杨志这样,怎么说呢,就是坦然,好象是街坊请吃饭一样,很平常的感觉。

特母哥扫视了杨志一眼,问道:“你应该有把刀,刀呢?”

去见辽国的皇帝,能带刀吗?

杨志刚才把刀特地摆在了房间里,耶律德元急忙回去把刀拿来,递给特母哥;特母哥接过去,拔刀出鞘,刀光如一寒秋水,刀纹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美丽,特母哥赞声好刀,就收刀入鞘,抓着刀带头朝外走去,杨志这时候才放下心来。特母哥自己抓刀,就不会来白虎堂那一套。

杨志随特母哥上了马车,出了驿馆,已是黑夜,马蹄声在平静的街道上显得异常响亮,特母哥坐在马车里,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杨志?”

第59章 口气

杨志坐在对面,认真道:“如假包换。”

特母哥放低声音问:“龙血是什么滋味?”

杨志客气又肯定地说:“那是以讹传讹,就是一条怪异点的蛇,没那么夸张。”

杨志说得如此肯定,特母哥不由得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把进宫见天祚帝的礼节讲了一遍,毕竟杨志是天心大师看重的人,那也是个不好惹的和尚,能帮就帮点吧。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就穿过城门进入皇城,在一座豪华的宫殿前停了下来。特母哥带着杨志,下了马车,一路快步,走到御书房。

杨志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进宫,一路看见的是雕梁画栋、透花棂窗,图案精美,可谓鬼斧神工;再看到阿鲁斡鲁朵牌匾下巨大的三重平台,九间九檩的三层重檐楼阁,还有浮雕着腾云起雾的盘龙柱,杨志大有不枉今生的感慨,也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应该能实现一个小目标。

特母哥眼神一直盯着杨志,这个年轻人的淡然让人不安,想到那样传说,特母哥又有些理解,经过生死的人往往气度非凡。御书房前,有护卫通禀进去,不多时,出来一个汉人道士,面色红润,白发飘髯,道袍上仙鹤飘逸,俨然有仙翁之态。老道望着杨志,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杨志禁不住心慌,难道我应该认识这个老道?杨志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故作镇定地摇摇头。其实看见杨志只是一个江湖草莽的样子,老道就有些失望,见杨志不认识自己,就更失望,只好说道:“贫道寺公。”

寺公,杨志听说过这个人,是辽国道教的第一人,地位不在天心大师之下;杨志忽然明白了,今天为什么特母哥来请自己,天心大师不得跟来,就是为了让寺公在这里掂掂自己的分量,杨志在寺公的注视下,躬身施礼说:“小人失敬,没想到道长在这里。”

寺公冷声道:“不必多礼。”

说话间,寺公暗中运力,罡气顿时充满四周,特母哥的官袍微微飘动,站在御书房门口的两名护卫虽然身怀武功,冷不防被罡气卷到,跌出去几步。反倒是站在寺公正面的杨志,似乎根本没发现寺公的企图,也没感受到寺公的罡气,从从容容地行完礼,没有一点耽搁或滞顿。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天祚帝没有催促外面,静等着寺公的发挥;就见寺公脸色发青,训斥道:“不知道尊长的东西。”

杨志把脸一板,冷冷道:“老不以筋骨为能,道家更是讲究的祥和,前辈应该多修行养性。”

杨志决定不再退让,这是皇宫御书房,没有天祚帝的允许,就算再给寺公三个胆,他也不敢随意动武和出口伤人;就算寺公失去理智,一旁的特母哥总不能也失去了理智,可是特母哥并没有出言阻止。很显然,契丹人崇尚武力,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能耐;寺公脸色一变,正待施展出无上绝技,给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教训,耶律余睹及时发声道:“皇上口谕,传杨志觐见。”

寺公后退一步,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杨志跟在特母哥后面进了御书房。左边坐着一个将军,身材魁梧,虎目浓眉,不怒自威;右边坐在寺公上首的一个汉人老者,龙眉凤目,五柳长髯,表情逸然。正当中案几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应该就是天祚帝,虽然是契丹人,但是面似满月,目如曙星,和宋徽宗一样,一点也不像亡国之君。

杨志按特母哥说的礼节行完礼,天祚帝平淡地说:“站起来回话吧,这是书房,大家放松点。”

杨志刚刚站定,寺公就问道:“杨志,听说你吃了龙,到底怎么回事?”

杨志苦笑着把谎言又说了一遍后,分辨道:“那不是龙,吃了死人是一种意外。”

特母哥不动声色地向杨志介绍,武将是亲军副都统耶律余睹,文官是北院户部尚书傅遵;耶律余睹听出杨志的推却之意,不悦地说:“好大的口气,杨志,我问你,你说要广积粮,若是让你经营现在辽国的粮食,你会如何做?”

耶律余睹与寺公关系莫逆,不愿看好友吃瘪,此刻顾不上脸面,一心要让杨志出丑,就是天祚帝,都感觉到这个题目太大了。辽国实际上一直缺粮,只是现在大宋对粮食没有限制,冒险走私的商人无数,保证了辽国国内粮食的供给;杨志踌躇半天说:“辽国对商人最不看重,但是很奇怪,辽国都是有实力的人做粮食生意,所谓协议应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粮食是国家根本,朝廷一旦开始征收粮食,会造成民间一波搜刮的风波,到时候龙争虎斗,那种级别的搏杀,我一个老百姓根本插不上手。”

耶律余睹顿时呆住了,杨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包括寺公在内,屋内的人都听懂了,有实力的人,那就是贵族。粮食总是在贵族手中转,契丹人弱肉强食,预先说好的东西十有八九不会被执行,地方上最后只可能横征暴敛,必定会引起种种矛盾;龙争虎斗,有点意思,天祚帝目光更加锐利,一指身边的耶律余睹问道:“如果你有足够的背景呢?比如耶律余睹将军和你一起来做这件事?他是朕的重臣,有足够的权力,又会如何?。”

杨志低声道:“要是耶律余睹将军肯出面,就能保证合同的正常进行,辽国南院便可利用大宋的岁币采购宋朝官方的粮食,不足的部分从民间补充。”

岁币是大宋花钱买平安的手段,澶渊之盟后宋朝每年给辽朝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宋仁宗时增加到绢三十万匹,银二十万两,每年定期缴纳。按照现在的价格,一年岁币采购个三五十万石粮食不成问题;虽然这些年大宋的粮食在不断涨价,但是相对于辽国,还是便宜了很多。

第60章 天祚帝

傅遵摇头说:“不行,契丹族吃的是牛羊,主要还是要靠牧场,如果仅仅是米粮,就是燕云十六州就可以勉强提供,何必再费这个周折,白白便宜了大宋;听说大宋的银矿快要枯竭,就是谈也要等大宋先开口。”

傅遵的话暗指杨志居心叵测,杨志无奈地摇摇头说:“以大辽现在的战斗力,与女真争夺牧场,就是在主动消耗自己的战斗力,一轮一轮地损失自己的有生力量。就目前而言,辽国的人口还是多于金国,恐怕也是最后的优势。”

傅遵愣住了,哪有说得这么直白的,打仗就像是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天祚帝反而笑了说:“杨志,朕希望你不是纸上谈兵,国师与耶律大石都推荐你,你跟着天心大师去中京辅佐耶律淳,只要你有所作为,我答应你,给一千匹马给你做本钱,到南京去做生意。”

特母哥明白,听杨志有心经商,天祚帝早就做了打算,就是看看老天是否真给大辽送来个人才,特母哥一声大喝:“杨志,还不谢恩。”

谁都能看出杨志是一千个不情愿,但杨志最后还是跪下磕头谢恩。耶律余睹张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反倒是傅遵笑了起来,对杨志说:“杨志,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北院就在中京,哪天方便,我们抽个时间聊聊。”

当着皇帝的面,敢这么随意说话,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杨志看看天祚帝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天祚帝示意杨志暂时出去,杨志行完礼,还是特母哥把杨志领出洛阳宫,到了宫门外面,特母哥给了杨志一块夜间行走的腰牌,面无表情地说道:“在这里等一下,皇上看完刀,你就能好好地回去好好睡一觉。”

杨志谢一声,晓得看刀是一个借口,天祚帝要是真有这嗜好,第一时间就是欣赏宝刀,现在应该是商量如何安置自己,毕竟自己刚刚到辽国,寸功未立;杨志谢过说:“多谢大人提携。”

特母哥回到御书房,天祚帝问:“那小子什么反应?”

“很正常。”特母哥疑惑地说:“似乎没把挣这些放在心上。”

傅遵说:“这是正常的,他既然能逃到大辽来,心中肯定是做过种种算计,强迫他做官,应该是能预料到的一种,现在的关键,给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合适。”

是呀,天祚帝也回过味来了,责怪道:“傅遵,你早不说,我直接封个官不就行了。”

特母哥和耶律余睹都摇头,就差一点以手覆面,金兵疲惫,从显州暂时退兵后,天祚帝又恢复了往日的游猎,如今连见一个人都计较;特母哥提醒道:“圣上,杨志的那把刀?”

“刀不错,明天你还给杨志。”天祚帝不在乎宝刀,看了一遍便失去了兴趣;特母哥应了一声说:“怨军惨败,不过编制还在,不如让天心大师出面安抚,杨志就担任怨军的一名军官。”

傅遵脸一白,特母哥这还真是一个损主意,同时也是一个好主意。金国兴起后,辽东的契丹贵族和军队纷纷逃亡,辽东民众沦为难民,饱受流离失所,纷纷投靠军队。辽军因此编制了怨军八营,共二万八千多人,可是皇叔耶律淳率领怨军,在寒冬不发放冬装,以致怨军暴动,头领武朝彦被就地正法。但怨军因此丧失斗志,在沈州一战即溃,虽然陆续捜拢了五千残兵,但是耶律淳不相信他们,供给不足,北院的枢密使萧奉先更是视若不见。

杨志和天心大师得罪了萧奉先,要是能将怨军重新训练起来,那杨志的能力绝对在名将之列;训练不出来,平庸之辈正好放弃,天心大师与耶律大石也不可能说出话来。天祚帝立即下旨,天心大师、耶律内刺担任怨军正副都统,杨志担任怨军统制,调往中京大定府听用;天祚帝看傅遵拟完旨说:“告诉耶律内刺,杨志暂时不参与指挥军队,给杨志三百人,让杨志负责随军商团,筹措粮草,最关键的是冬天的棉衣。”

傅遵急忙答应,天祚帝确实聪明,看到了杨志目前最能榨取的价值,杨志不是想经商吗,把商团给你,只要怨军五千多人的粮草棉衣解决就是大功一件;统制一职和腰牌是为了杨志行事的方便,毕竟一个宋人本身再大,很多东西还是需要大定府的北院支持。

等傅遵和特母哥出去宣旨,天祚帝对耶律余睹说:“你对晋王说,让他到了中京后,盯住杨志,看看宋人是怎么做这些事的,有些事情他可以直接拿主意。”

耶律余睹是晋王耶律敖卢斡的姨夫,也是耶律敖卢斡的坚定支持者,立即猜到了天祚帝的意思,离开宫殿后立即去晋王府拜见了耶律敖卢斡。耶律敖卢斡正在书房看书,听家人一说,急忙来见耶律余睹。耶律敖卢斡三十多岁,身长九尺,朗眉星目,算不上英俊,但是有一股松柏的气势,只是眼神有些疲惫,穿一身读书人的长袍。

听耶律余睹说完全部内容,耶律敖卢斡笑道:“父皇的想法是对的,宋人战斗力虽差,在粮食转运和物资筹集方面的手段确实高明,要不然也不可能维持住西夏的战事。不过杨志一介武夫,真的适合做生意?”

耶律余睹满意地点点头,耶律敖卢斡比天祚帝在谋略上还要细致,尽自己所知分析说:“我对这个杨志很有兴趣,这个人很聪明,武功高绝,他明白在辽国若踏入官场,就是他的软肋,随时会被萧奉先做手脚陷害;反而是经商,只要他做得好,看风向不对就可以抽身走人。”

耶律敖卢斡也是明白人,毫不在乎地说:“如果这样,只要控制杨志的钱财就可以。我到了中京,只是跟着杨志,看他如何做事便可;假如杨志真是一个人才,哪怕做点出格的事,我也会酌情考虑。”

第61章 取经的故事

耶律敖卢斡为人仁厚,纵然耶律余睹暗示杨志一个不好就会逃走,耶律敖卢斡还是认为用人不疑,不要胡乱猜测。耶律敖卢斡这么一表态,耶律余睹就不好往下面说了,耶律敖卢斡这样的人物,将来万一做了皇帝,必定是一代雄主,绝不是个善茬;如果现在就留下自己搬弄是非的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

耶律余睹只能提醒说:“晋王,此去中京,萧奉先必定安排人员掣肘我们,杨志就是其中一个变数,真要出了点差错,朝中必定议论纷纷;到时候,不仅皇上会拿他做文章,贵族同样会拿他做文章,甚至贵族的文章更大。万一有事,可以让天心大师多出面,他是杨志的推荐人,又是杨志的上司,在民间地位超然。”

天心大师看杨志和耶律德元送傅遵回来,微笑着说:“流言总比想象中传播的快,皇宫里的事也不例外,第二天一大早恐怕就路人皆知了。杨志,说说你对怨军的想法,和你后面如何筹集粮草。”

杨志手一摊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总不能真的纸上谈兵。”

耶律德元咳嗽一声说:“家父就在中京的枢密院,怨军五千多人大多是契丹人与汉人,

但是士气低沉,一方面大定府现在物资确实紧缺,另一方面他们有病变的前科,上上下下都不放心。只不过五千多人是个不小的数字,就地遣散或者调往南京,皇叔耶律淳有些舍不得,所以怨军现在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皇上命国师担任都统,实在是一步妙棋,杨都统要是能把物资调集到,想必很快就会有战斗力。”

这五千人经过了毁家、兵败、不信任以后,必定是抱着得过且过、不行就玩命的心理,天心大师的威望和能耐既能安抚这些将士,也能压制他们的桀骜不驯。剩下的就是钱粮问题,杨志能当上这个都统,傅遵说的很清楚,就是负责随军的商团;杨志点点头问:“辽国的军队难道不发军饷?”

耶律德元尴尬地点点头说:“我们与大宋不一样,物价甚低,虽有盐酒之税,实际上收不到多少钱。商人聚集在五都与燕云地区,主要的还是以物换物,流通货币是宋钱,不到交易额的十分之一,所以战士们自备武器、盔甲、粮食,军饷都是靠打仗的战利品来补充。”

耶律德元没有说下去,这些年连战连败,不但没有战利品,每次打完仗都是一个让枢密院和户部头疼的窟窿。杨志想了想,转头问天心大师:“天雄寺的钱粮如何?”

天雄寺是辽国的皇家寺院,天心大师就是天雄寺的主持,闻言笑着说:“天色已晚,大家休息,明天再说吧。”

杨志回到自己的房间,李大延与吉鸿已经在炕上睡着了,留了大半个炕给杨志;杨志洗了洗,关上房门和衣睡下,对未来也没有把握,只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想了一阵子,杨志觉得疲惫,很快就进入梦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杨志起床梳洗完毕,就被天心大师派人喊去,见到了大森禅师。

天雄寺高僧无数,大森禅师在佛学中地位并不显赫,但却是天雄寺不可或缺的人,因为大森禅师负责天雄寺的运行,管钱。大森禅师也有五十岁的年龄,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平易近人,未说话先微笑:“杨施主一战成名,又蒙皇上看重,现在驿馆内外现在都是想一睹风采的人,幸亏有方丈在,老衲才能抢先一步拜会。”

杨志岂敢托大,施礼道:“现在在下是靠着天心大师混饭吃,大师这么说,真让晚辈无地自容。”

天心大师示意佛难陀到门外守着,问道:“杨志,兵者,国家大事,趁现在你我还没出行,说说你的打算?”

杨志认真说:“昨夜只有一成把握,现在看见二位前辈,晚辈便有了五成把握。”

大森禅师淡然道:“战国时吕不韦父子相议,耕田可获利十倍,那是几十年的累积而成,两年十倍利润的生意,一成把握已经不算小,只不知增加的四成从何而来?”

杨志没有回答,沉默片刻问:“听说辽国有六百多寺,可有寺庙愿更上一层楼的?”

“更上一层楼?”大森禅师有些疑惑;杨志点头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就是积极向上才能高瞻远瞩的意思。要想看到无穷无尽的美景,就应当再登高一层楼;想要取得更大的成功,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同样要想在某一个问题上有所突破,就得换一个更高的角度审视它。”

大森禅师连连点头道:“施主说的有理,可是必须有真东西才吸引人。”

杨志笑着说:“我有一个唐玄奘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天心大师与大森禅师都是高僧,自然晓得唐玄奘是谁,也知道有一本《大唐西域记》,记述唐玄奘西游亲身经历的一百一十个国家的传闻、山川、地邑、物产、习俗等。天心大师阻止了大森禅师的激动,笑着问:“能否口述一段。”

杨志随口说了一段《西游记》中袈裟大会的段子,天心大师沉默良久,问清楚有五十段到七十段,颔首说:“杨志,我有些看不透你,但是从这段故事来说,对于在辽东、辽西传教是大有益处,形象生动,言简意赅,一个佛字在心,最适合在契丹等族中传播。我要你整个七十段的故事,不用找其他寺庙,天雄寺可以送三千头牛羊给你。”

大森禅师暗暗点头,天心大师这个举措很正确,要了这个吸引人的故事,牛羊也是给怨军的,就算别人知道也没关系。佛门的底蕴果然不同,晓得更有需求,出手大方;杨志笑笑,这样的故事有上千本,要是每本都能换这么多牛羊那就发达了,杨志提醒说:“大师,你是怨军都统,这些牛羊最好是我们掌握了怨军以后,在大定府交付。”

一旁大森禅师心领神会地说:“杨大人放心,天雄寺在大定府就有牧场,只要主持吩咐,随时可以交付。”

第62章 不看好

杨志兴高采烈地回到自己房间,却看见李大延与吉鸿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外,正要询问,耶律德元已经走出来说:“杨统制回来得正好,我有一个朋友,是西京归化州的富商,叫韩传弘,听说你负责怨军的商团,想和你谈谈。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杨志跟着耶律德元进屋,立刻看见了韩传弘,耶律德元给双方介绍。韩传弘一身江南天碧坊的绸缎服饰,腰间挂着一块镶着夜明珠的玉佩,玉树临风,一对眼睛炯炯有神,正在欣赏那把虎翼弓;四名保镖分别站在不同位置,好像随时准备迎接不测的事情发生。

韩传弘把虎翼弓放回弓匣,站起来说:“原来传说是真的,杨统制杀了鬼箭庞稷,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当年鬼箭刺杀了万夫长、镇远将军贺哲,贺家悬赏一千两黄金要庞稷的人头,庞稷死在汴梁,一直不知道是谁杀的,杨统制若是愿意,就把这虎翼弓送到贺家换一千两黄金。”

不愧是生意人,杨志清楚这把虎翼弓的价值,单独卖出去,最起码三五百两黄金,若是遇到特别喜欢的,卖个一千两黄金也不是不可能。杨志摇摇头说:“多谢韩兄好意,我杀庞稷不是为了赏金,贺家要是相信愿意给,我就接受,不想给也无所谓,虎翼弓是难得的兵器,后面我还要经历沙场,缺不得。”

韩传弘脸上没有任何不满和变化说:“杨统制志向高远,算我没说,只是不知道怨军的商团你准备如何筹建?”

杨志不隐瞒说:“中京已经变成前线,我准备去了再说,看当地有没有活跃的商人,不知道韩兄是否有兴趣?”

韩传弘既然来了,肯定是有兴趣,闻言笑道:“吸引商团最关键的就是军队本身,只要不断打胜仗,能够从对手手中抢到物资,商团就会闻风而来,否则,你就算是有再大的诚意,商人也是避而远之,毕竟当军队失败的时候,商人不仅挣不到钱,甚至连性命都堪忧。”

韩传弘这是对怨军的前景不看好,杨志只能沉默不语,正副主帅一个是国师天心大师,一个是耶律德元的父亲耶律内刺,耶律德元就站在一边,杨志说什么都不好。反倒是耶律德元无所谓地说:“怨军的怨气太重,谁带都一样。”

杨志眼角的余光看见李大延的脑袋在门外一闪,心中忽然一动,自己对两个小乞丐的来历缺乏推敲,就像韩传弘一样,兴许很多人知道自己会逃到辽国,早就准备了迎接的方式。杨志抬头看见韩传弘沉稳的目光,淡淡地说:“兵无常势,兴许天心大师到后,怨军大放光彩也说不定,韩兄要是及早参加,必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韩传弘微微一笑说:“愿闻高见。”

杨志望望耶律德元,耶律德元顺口补充说:“传弘是韩德让的后人。”

韩德让是当年杀杨业的辽军主将,所以杨家对韩德让的情况一直流传下来,韩德让辅佐萧太后,为辽国立下汗马功劳,成为唯一一个葬在大辽皇陵中的汉人和臣子,因为韩德让无子,辽廷于是规定皇室每一代都贡献一个亲王作为韩德让的后嗣,一开始以辽圣宗的儿子耶律宗业为嗣;这一代天祚帝,就是以皇子耶律敖卢斡为嗣。

杨志猛然醒悟,这就是个陷阱,眼前的人就是辽国晋王耶律敖卢斡,只要自己冲撞了耶律敖卢斡,就是天心大师也保不住自己的人头。杨志明白自己不能装作一点都不知道,故作怀疑地看看耶律德元说:“韩德让没有后人。”

耶律敖卢斡笑了起来,杨志的这个举动说明杨志没有想隐瞒什么,干脆地说:“本王耶律敖卢斡,过继为韩德让后人。”

杨志急忙下跪行礼,耶律敖卢斡拉着杨志起来说:“杨统制能来上京,是我大辽之幸,还望如实相告,怨军的粮草如何筹集?”

杨志在瞬间便明白耶律内刺父子是支持耶律敖卢斡的人,坦然说道:“微臣的意思是以战养战,五千多人中总有不怕死和武艺高强的人,趁着秋收到金国的地域去抢掠,慢慢地把野性和信心建立起来。不打仗的人就趁着秋天打猎捕鱼,把鱼和野味腌起来,作为食物储备;另外去采集乌拉草做棉衣,今天早上,微臣已经从天雄寺订了三千头牛羊,后面再想办法采购。”

耶律敖卢斡和耶律德元脸上闪过惊异之色,耶律德元称赞着说:“杨统制确实有见解,不过食盐也有些困难,我听说女真人养猪解决冬天食物,那猪比一般的猪要肥大得多,要是知道其中秘密就好了。”

杨志一听养猪,还是肥猪,就想起很多小说的桥段,在汴梁也看到过阉猪,阉割后的猪失去了生殖机能,性情变得驯顺,便于管理和提高肉的质量,长得膘满臀肥。杨志猜到女真养的是阉猪,笑了笑说:“这个问题不大,要是上京有养猪的人家,我们今天就可以去看看。”

耶律德元家在汉城外就有养猪场,耶律德元立把自己事安排好,众人骑马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杨志对养猪人说把猪的**割掉,养猪人就是一愣,但看杨志付了一头猪钱,还是按照杨志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去做。耶律敖卢斡看完操作过程,立即让手下去皇城调了一名会阉割的太监来,先后阉割了四头猪。

杨志对养猪人说:“这几头猪会变得比较懒,不爱动,但是长得肥,你要好好记下来。”

耶律德元半信半疑地说:“就这么简单,杨志,你放心,我会盯着的。”

回城的路上,一行人纵马慢行,耶律敖卢斡对杨志说:“贺家的赏金我会安排人去替你

要,但是虎翼弓你最好做好能出售的准备,我那个叔爷耶律淳最喜欢收集宝弓,虎翼弓是我朝名将耶律斜轸的武器,耶律淳是必定要了的。”

第63章 幽州韩老四

杨志对虎翼弓并没有那么宝贝,回到驿馆,当着耶律敖卢斡的面把毒箭毁了,便笑嘻嘻地连虎翼弓的弓匣一起交给耶律敖卢斡,连钱都没有提。耶律敖卢斡却知道自己不能干这种事,一个是杨志看上去像个人才,而是现在为了继承皇位竞争激烈,不能在外面留下这样的话柄,毁了自己的贤名。

耶律敖卢斡一犹豫,耶律德元就明白是什么意思,立马开口说:“杨志,我们关系投缘,但这是给耶律淳大人,你总要说了价格,晋王才好做。”

杨志笑笑说:“要是有瘊子甲,给我一套;要不然就请耶律淳在中京批三百两黄金的棉衣给我。”

杨志的这个要求不高,西夏的瘊子甲虽然珍贵,但是对大辽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不说每年的进贡和两国私下的采购往来,光是天祚帝将皇族之女耶律南仙封为成安公主嫁过西夏国主李乾顺,西夏在宋朝罢兵以后,一次性就送来上千套瘊子甲。自然西夏的瘊子甲也是分等级的,青甲是一般的骁骑,黑甲则是高级武将,对于耶律敖卢斡,身边的将士就分到几十套,从自己的亲卫中腾一套瘊子甲不是大问题。

等耶律敖卢斡等人走后,耶律德元才介绍今天的第三位客人,幽州韩氏的老四韩洙,分店遍布五京十六州的大通米行老板。韩洙是标标准准的汉人,看上去粗豪的彪型大汉,穿着裁剪合体的青衫,满脸虬髯,目露精光;韩洙的来意比较简单,愿意提供三千石粮食,但是要杨志把将来可能得到的一千匹马交给自己。

耶律德元介绍完就出去了,屋内只有两人,杨志低沉而温婉地拒绝说:“幽州韩氏可是有名的大族,韩四爷难道连局面都看不清吗?我要是能得到一千匹马,金国必定已经撤军了,你们根本不需要考虑到宋朝去避祸的事情。如果我失败了,你们要么投降金国,要不然有多远走多远,三千石粮食就算扔在了水里;韩四爷,说出你的真实来意吧?”

“好汉子。”韩洙悠然地说:“我不在乎这些粮食,我只希望大辽的百姓能过上安乐日子,但是我不能白送你,只要开了这个先例,就会有成群的苍蝇嗡嗡飞来,把我们韩家压榨一空。杨志,既然你认为是一笔好生意,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交?”

杨志目光投向韩洙,微笑着说:“既然四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千匹马我给你,但是要增加五百套棉衣。”

韩洙豪气地说:“生逢乱世,眼见尽是无奈的事,所闻皆惨绝人寰,现在很多辽人都对大辽不抱指望,你一个宋人还在尽心尽力,好,我答应你,给你一千套棉衣,希望你的拳头比完颜宗翰的厉害。”

完颜宗翰是金国的右路元帅,韩洙这么说,要不然完颜宗翰就是厉害无比的角色,要不然就是与韩洙有仇;但这都不是杨志要管的事情,杨志要想在辽国留下来,避免金国迅速灭了辽国进攻大宋,首先要完成的小目标就是帮助怨军重整旗鼓。现在看,辽国的上上下下其实心里很清楚,耶律敖卢斡、韩洙的出现就说明还是有人想延续辽国的命运。

杨志斟酌着问:“韩家有没有组建商团的想法?”

韩洙摇摇头,面对现在的局势,韩家不看好天祚帝,也不想火中取栗。杨志没有勉强,直接带着韩洙去见天心大师,将粮食和棉衣的运输交接一起丢给了还未离开的大森禅师,现在自己要人没人,还是交给天雄寺负责安全一点。

天心大师和韩洙也认识,满意地说:“韩四爷能主动帮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

杨志苦笑着摇摇头说:“大师,我连日后可能得到的马匹都让出去了。”

四人大笑,天祚帝的许诺又不是白纸黑字,就算杨志建功立业,日后是否真的会给一千匹马也未尝可知,韩家不过是变着花样在资助军队,就像天雄寺张口就是三千头牛羊,杨志的故事再美妙,值这个价吗?

杨志后面又见了四个人,都是想卖些东西给杨志的商人,可是杨志实在没有东西可以交换,只能让四人留下在上京或中京店铺的地址,以便日后联系。随后又被沙净和佛难陀拦着记录《西游记》的故事,一直到说完了两段故事,杨志才有了些闲工夫,带着李大延和吉鸿,在一名士兵的陪同下出了驿馆,到街上溜达。

毕竟是辽国的都城,贯通六门的三条大街是城市的主干道,驿馆在东南角,出去便是南门大街,街两侧楼房店铺连绵,有旧有新,不像汴梁那么奢华,大多是实用、朴实无华的木石建筑,只有一些贵族的府邸才是砖墙。只是天色已经昏暗,驿馆外灯火通明,七层高的南塔上都点着火光。

陪同杨志的士兵叫薛李豹,二十岁上下,身材魁梧,是耶律大石派给天心大师的八名亲兵之一,本身就是上京人。薛李豹介绍说,因为皇城里没有多少店铺,所以就算是契丹人,也是喜欢到汉城游玩,大部分的契丹权贵都在汉城里有自己的庭院,在家里模仿着汉人的礼仪和派头。

杨志颔首赞同,生活习惯的改变其实是汉化的一个重要过程,对于塞外的胡族,一切以利益为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民族间的仇恨往往因为现实妥协,辽国的分治制就是一种具体而微的反映。最强大的是自然是契丹族,但是对于下面的女真、回鹘、汉族等势力来说,因为汉族在人口上占优势,能保持与南方中原的联系,成为契丹族不可缺少的帮手,上京的分为皇城与汉城,就能看到辽国至上而下的态度。

街上繁华热闹,各族男女摩肩接踵,人流从四处涌来,又朝四处散去;市面上食店酒馆茶室旅店应有尽有,走到十字路口,薛李豹指着一座全木式三层酒楼说:“那个就是上京六大酒楼之一的赤山酒楼,里面的桌子都是宝石的,从汴梁与平壤请的大厨,酒都是从中原和西域运来的。”

杨志笑笑问:“薛兄弟上去过?”

薛李豹不好意思地说:“是陪耶律将军去的,接待黑水来的床古儿酋长。”

杨志无所谓地说:“那我们就上去坐坐。”

第64章 街头迎战

杨志心里很好奇,冲着赤山酒楼卖的酒,就说明酒楼与中原有联系,辽国在西域设立了北庭都护府,西域的酒源源不断是正常的,可是大宋的酒是朝廷管制的,要是想稳定地运到辽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杨志进楼,就是想看看赤山酒楼的酒是中原村里的佳酿,还是汴梁等地的名酒。

酒楼外面看没什么,除了牌匾上的赤山酒楼四个字苍遒有力,与周围的酒楼并没有多少差别,但是杨志一走进去,立即被宝石的反光亮瞎了眼,薛李豹说得没错,桌面和墙上的装饰,真的是用水晶石和不知名的矿石做的,在烛光下展示着流光溢彩。伙计迎了上来,客气地把四人带上二楼,杨志打量着店里的环境,顺便看看自己带来的人,李大延昂首挺胸地跟在后面,吉鸿的脸上却有一种故地重游的表情。

四人坐下,伙计报上酒名,汴梁的名酒有丰乐楼的眉寿与和旨、忻乐楼的仙醪、清风楼的玉髓、邵宅园子正店有法清大桶等,另外还有大名府的银光、杭州的珍珠泉、扬州的琼花露、登州的蓬莱春等各地的好酒。杨志故意流露出一丝怀疑的样子,微笑着问:“是瓶装的还是坛装的?”

伙计一天到晚招呼客人,最习惯客人的这种又想消费又有怀疑的心思,立即叫酒博士把十来种的瓶装酒都拿过来给杨志看;外地的酒杨志不熟悉,可是汴梁的几种酒,杨志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于是点点头,要了两瓶仙醪酒。菜肴是酒博士推荐的,红烧牛蹄筋、烤鹿肉、酱牛肉、炒蘑菇、炒厥菜、羊肉汤;不多时端上来,果然色香味俱全。

李大延和吉鸿埋头大吃,杨志和薛李豹饮着酒说:“薛兄弟是当地人,可知道在上京哪里能招到人?”

薛李豹明白,杨志要准备一个商团,掌柜、伙计、马夫、保镖那可不是一点点人,点头说:“城里的用人一般都在城西南的人和市,但是要想招去远处发财的人,只有在城外的紫濛岗,那个地方靠近军营,不会出什么乱子。杨统制要是有兴趣,明天我陪你过去。”

杨志肯定是要招人的,就这么说定了,四个人都是能吃的主,又没有虚假的客套,很快就风卷残云,把酒菜一扫而空;临潢府晚上是要宵禁的,杨志看时间差不多,便结了账往回走,没想到刚回到驿馆门口,就发现同时十多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驿馆对面的一溜店铺还没有关门,闹哄哄的挤满了人,可是占了一半都是身材魁梧的江湖人物。

薛李豹面露惊异之色,低声说:“是明轮大师的大弟子萧乙薛。”

杨志一听就明白,萧乙薛是来找回场子的,都说契丹人蛮横,果然不假,一点遮掩的想法都没有,或许萧乙薛就是选择驿馆这样官方的地盘,准备一战扬威。杨志不想惹这种好勇斗狠的事,但是看见一个身材伟岸的年轻人迎面走来,心中暗叹一口气;来人不到三十岁,身材匀称,肩宽臂长,面目粗犷,见了杨志自我介绍道:“我是萧乙薛,原本想到驿馆拜访,想想还是在大街上热闹些。“

萧乙薛应该是上京的名人,他刚拦住杨志,看热闹的人就蜂拥而至,杨志毫不在意地说:“不知萧兄有何指教?“

萧乙薛不像外表那样鲁莽,含笑说:“家师念你原来是客,手下留情,你却趁机伤了家师博取名声,萧某要给你一个教训。”

杨志心中大为懔然,不是因为萧乙薛的武功,而是因为萧乙薛的说辞,就冲这几句话,萧乙薛不是阴险狡诈之辈,就是背后有人指点。辽国的政坛也是暗流激涌,杨志可不想成为其中的牺牲品,洒然笑道:“萧兄说笑了,当时天心大师在场,究竟怎么回事,进驿馆一问便知。“

萧乙薛冷哼一声,长剑突然出手,萧乙薛的兵器很古怪,似剑而曲,剑尖像一条蛇,剑身带着弯钩;杨志一直关注着萧乙薛的动作,就在萧乙薛拔剑的时候,已经一个滑步到了侧面一丈开外的距离。杨志是因为身后有三个自己人,怕贸然动手伤了他们,可是李大延和吉鸿的脸色变得煞白,还带着惊惶不安,全部落在站在台阶上的天心大师和沙净眼中。

萧乙薛既然拔出了剑,就没准备再给杨志拔刀的机会,猛提一口真气,抢先发难,蛇钩剑先声夺人,寒芒烁动流转,诡异的剑招震慑全场;杨志两足错分,身形闪避之间,龙雀刀反手抽出,在闪让的第五步时,一刀看在蛇钩剑的舌头上,火花四溅,登时惹起围观者的一阵喝声,也有对萧乙薛错过机会的叹息。

契丹人大多懂得搏击之术,观众中不乏高手,晓得杨志这一刀的高明,避剑的时候反手拔刀,靠的就是一股巧劲,说明杨志的内力已经运用自如。萧乙薛丝毫不理别人的叹息声,蛇钩剑颤动,发出如同哨子般的鸣响,凝而不散;杨志立即生出奇怪的感应,对方的剑就是一条毒蛇,笼罩着自己的全身。

杨志一声大吼,龙雀刀快如闪电地旋转一斩,将蛇钩剑正要跃起的蛇影砍了回去;但是萧乙薛剑上的弯钩专克刀剑,在兵器与招数上都占优,蛇钩剑奇异的变化,交织出一张大网,封住了杨志的进路和退路。杨志就在五步内周旋,灵台保持空明清澈,心如明月,精确地防住了袭来的兵器,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三十多招过去,赶来的二十骑马蹄声都没能让两人停手;萧乙薛的剑招让人产生了冰寒的的骇人感觉,围观的人群主动往后退了又退。萧乙薛在盘攻时突然变招,蛇钩剑电射往前,迅疾无伦地刺向杨志,那种速度似乎是霎那间提到极限,肉眼已经无法看得清楚;杨志嘴角飘出笑意,突然钢刀一顿,狠狠劈在刺过来的蛇头上。

第65章 辽国第一勇士

萧乙薛的内力似乎差了一筹,身形一震,杨志便占据了上风,当杨志一开始进攻的时候,所有人才看到杨志的真实实力。龙雀刀不断划着弯曲的弧线,刀刀斩向萧乙薛,最关键的是这种刀法正好能脱离蛇钩剑的钩招,让萧乙薛兵器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只能在滚动的刀浪中步步后退。

天心大师是第二次看到杨志的进攻招式,低声对身边的沙净说:“杨志连砍十二刀,其实就是一招刀法,传言杨令公施展破虏刀中的天飚一式,在重围中伤了韩德让,现在看确实不假。”

沙净疑惑地问:“可是杨家百年来已经没有这般用刀的好手,就是杨延昭、杨文广当年都是以枪法闻名天下。”

“内功。”天心大师笃定地说:“杨令公当年是宗师级的人物,曾代表杨衮与赵匡胤在少林寺切磋,内力必然不弱,只不过杨家出自军旅,后人中练内功的人少儿又少,杨志练的是逍遥岛的化鹏功,如今突破瓶颈,破虏刀的威力就体现出来了。”

说话间,杨志已经一个回旋,脱离与萧乙薛的接触,距离拉远至两丈远,收刀入鞘说:“萧兄,天色已晚,眼看着就要宵禁,不如就切磋到这里算了。”

萧乙薛方才真正领教了杨志的惊天功力,晓得自己实际上差了一筹,闻言收了蛇钩剑,掉头就走;跟着萧乙薛来的人都意兴索然,纷纷离去,围观的人群意犹未尽,但是看主角都走了,想起违反宵禁的惩罚,转眼就散。杨志看见天心大师站在台阶上,走过去正要说话,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杨志,请留步。”

杨志回头一看,正是刚刚赶来的一队辽军中的为首将领,四十多岁,身形雄伟,个头与杨志差不多,容颜俊伟,步行时腰板挺直,双目神光内蕴,人还没到跟前,杨志已经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述的逼人气势。没看怎么动作,天心大师已经下了台阶,走到杨志前面,笑着说:“萧斡里剌将军,你怎么到了上京。”

萧斡里剌是辽国第一勇士,名声几乎不亚于天心大师,杨志就是在中原也早有耳闻,跟着天心大师见礼;萧斡里剌向天心大师行完礼后说:“北院调我到中京担任京州军都统,我到上京是来选一批军官的。没想到见识到一场龙争虎斗,杨统制的刀法别开生面,有些事想当面请教。”

萧斡里剌的武功绝对比杨志高明,请教一词不过是给杨志面子,天心大师不待杨志回话,微笑着说:“大街上人声嘈杂,不如到驿馆内长谈。”

萧斡里剌大笑,连连说好,回头招呼手下到驿馆的长廊中休息,自己与天心大师、杨志、沙净来到一间静室。四人坐下,沙净端来香茶,给每个人倒了一碗,萧斡里剌一口喝完,放下碗问杨志:“我听耶律大石说了你对辽金战事的看法,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参与,要知道,辽国上层对汉人并不重视。”

也就是萧斡里剌敢这么信口胡说,换一个人立即被拉到外面重责,杨志苦笑着说:“我现在是在辽国避难,你以为我有推脱的机会吗?好在只是组织商团,并没有要我去阵前搏杀。”

萧斡里剌摇头说:“你是不知道前线的激烈状态,真是大部队,要不然获胜,要不然溃败,真还没有多少凶险,唯独商团是物资重地,我们大辽和金国都会派出精锐的小分队,随时刺探,随时袭击。你负责这一块,战斗应该是最激烈的,就算不会战死,如果物资出了事情,你同样脱不了干系。”

杨志想了想说:“那就需要组建一支专门的护卫队,而不能让商人自行安排保镖随行。”

萧斡里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商人。”杨志不客气地说:“各家商人投入保镖的力量不一样,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安全和货,就算有人协调,也难免会有漏洞,最后被对方一一击破。怨军可以单独成立护卫队,商人的保镖只负责自己家人的安全,相当于军中的家将,但是真正与金人作战的是护卫队。”

天心大师点头说:“可以,老衲从天雄寺再抽调一部分僧人和佃户加入,杨志你估计护卫队需要多少人?”

杨志估算了一下说:“三百劲骑。”

萧斡里剌赞同说:“怨军可以先试一下,如果效果好,我在京州军军中同样复制。不过,天心大师,你应该看见萧奉先的长子萧昂在场,萧乙薛不是自己贸贸然跑来的,很可能是萧昂甚至是萧奉先的意思;你们到了中京最好能四处打点一下各部门的官员,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天心大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苦修僧,自然清楚萧斡里剌所指,颔首说:“户部尚书傅遵,北院枢密副使耶律敌烈,军械监遥设,京州军副都统萧糺里,四人是结拜兄弟,在中京任职都超过了十年,军中的事物根本绕不开这四人,就是萧奉先与秦王耶律定,也要顾忌三分。萧斡里剌将军,耶律淳王爷调你来,恐怕也是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萧斡里剌听天心大师挑明,心中大喜,晓得天心大师贵为国师,一般是不会参与这些争斗,但是现在天祚帝把怨军的胆子和与金国的作战交给了天心大师;为了大辽的前途,天心大师就不得不参与进来。萧斡里剌低声说:“显州之败,疑点重重,怨军不过是两三万件棉衣,当时的物资还不是特别紧缺,但是户部迟迟没有拨给;京州军的战斗力在那里,一战即溃更是不可思议。”

杨志听懂了,耶律淳是南京留守,但是显州兵败后,天祚帝并没有让耶律淳回去,反而是把守卫中京的任务交给耶律淳,耶律淳只有征调自己的心腹前来,避免再次稀里糊涂地大败。萧斡里剌跑到上京挑选军官,就是为了给中京的京州军整训,即将重新编制的怨军,就成了萧斡里剌希望结盟的对象。

第66章 重中之重

耶律淳和萧斡里剌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杨志想到的却是在汴梁逃走的杜寒,杨志一直没有证据确定杜寒是哪一方的人,只不过根据不错和尚与公孙胜的说法,杜寒很可能是双龙会的人。历史上金国的崛起就充满诡异,一方面是女真的战斗力确实强大,另一方面就是辽宋两国发生的事情扑朔迷离,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有时候像双龙会这样没有青史留名的江湖力量,恐怕才是真相所在。

不过杨志初到辽国,也没有报效辽国的想法,只是为了自己的任务和生存,想在辽国立足,自然不会多话,但是对参与盗书的一事必须说,就算不错和尚那伙人中没有辽国的探子,但是杨志不说,很可能就成为不错和尚与中州堂日后要挟自己的把柄。杨志想了想,问萧斡里剌:“将军从幽州而来,这两天可曾听说,有大批书籍到瓦桥关,或者是某处突然出现大量的藏书。”

萧斡里剌不是只晓得逞强的莽夫,身为大辽第一勇士,实际上也是足智多谋的人,一听杨志的意思便明白,杨志的话是有的放矢,立即回忆起最近一段时间的情报,最后想到一丝线索说:“雄州的宋军好像秘密押送了一批物资到边关,是不是书籍就不知道了,杨统制,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有话直说。”

杨志便把盗书的事情说了一遍,回房拿了那几本书给天心大师和萧斡里剌看,萧斡里剌把《华山实录》抄本、《指玄篇》和《无极图》还给杨志说:“你以后在辽国还要栖身,好东西不要一次性拿出来,如果少林和陈抟的后人知道你把这些书献给了辽国,也会不远千里来找你麻烦,《围棋势》与《淮南万毕术》只是小术,我这就进宫送给皇上,顺便说明此事。那些人要是私自与大宋联系,运进陈抟老祖的东西,那就是想挑起大宋与我们大辽的争端。”

杨志斟酌着说:“《华山实录》抄本的原件在少林寺、《指玄篇》和《无极图》在汴梁更是满大街在卖,珍贵只是在陈抟老祖手书,要是皇上没兴趣,明天我送到大宋驿馆,为怨军换点粮食棉衣如何?”

天心大师击掌称赞:“杨统制为怨军真是做了能做的一切,宋徽宗信奉道教,《华山实录》抄本未必有兴趣,但是对《指玄篇》和《无极图》一定会如获至宝,肯定会拿粮食棉衣来换。萧将军,你意下如何?”

萧斡里剌笑着说:“这当然好,就是怕寺公不满意,我立即进宫禀告,争取杨志一大早就去宋朝驿馆。”

天祚帝果然对书籍不上心,连见萧斡里剌一面都没有,就下旨留下四本书,让天心大师与杨志去和宋朝谈书籍换粮食棉衣的事。萧斡里剌回到驿馆,与杨志等人商议后,才兴冲冲地离去;等萧斡里剌走后,杨志便对天心大师说:“商团只对户部负责,不知道傅遵是否喜欢看书?”

沙净答道:“傅遵喜欢钱,四人中只有遥设喜欢看书,遥设看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书,关于机械工匠方面的。”

杨志点点头说:“那我就帮助傅遵挣钱便是,反倒没有太大的难处。”

杨志负责的是商团,只要能挣到钱,多给傅遵送一点就是,傅遵再能折腾,还能比童贯、

高俅无耻?天心大师唯有苦笑,自己枉为国师,修行了一辈子,在辽国看上去普度众生,实际上还是消除不了人心的贪念,有些事真的只能按常规来解决。

杨志一大早就带着耶律德元与沙净去了大宋驿馆,现在宋辽是兄弟之邦,百年无战事,两国在位的皇帝谁年纪大谁是兄长,所以宋朝在辽国的上京、南京、中京都设有驿馆,上京的驿馆号梅花馆,离杨志住的地方就两条街,几步路就到了。宋朝的驿馆是单独建造的,有点陈桥驿的风格,只是小了很多,不过门外还真种了两株梅花,让杨志大为惊奇。

上京驿馆负责的宋朝官员叫张适,得知有辽国的官员大清早上门感到非常诧异,听耶律德元介绍杨志,张适是实实在在吃了一惊,就是站在张适身后的几名随从都有些不知所措。杨志直接把两本书递给张适,说了自己逃到少华山,遇到不错和尚参与了盗书一事,最后逃到辽国;杨志不等张适感慨就说:“我现在负责怨军的物资筹集,愿意把这两本书送回大宋,换取价值千金的粮食棉衣,还望张大人成全。”

张适心中早翻过惊涛骇浪,暗暗叫苦,杨志送来两本书不是为了千金的物资,而是证实盗书一事的存在,让自己传回消息,在国内彻查;可以说那些人就是杨志的仇人,杨志是在借刀杀人。张适故意露出一副慎重的样子说:“杨统制,你现在是辽国官员,此话未必可信,再说,如何确定这就是陈抟老祖的亲笔?”

杨志笑道:“大人把两本书送回汴梁便知道分晓,不过我明白大人的担忧,这样,只要大人同意,我再送上三份证据与情报,不让大人为难?”

耶律德元与张适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有沙净微笑如常,张适扫了一眼右侧的一名吏员,缓缓点头说:“杨志,你可不要挑起两国争端。”

杨志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左慈的东海仙山帛画铺在桌上,张适出自名门,一眼就敢断定这是汉朝的东西,等看到左慈的签名与陈抟的备注,张适的神情越发紧张起来。杨志笑笑说:“张大人可以先把两本书送回国内鉴定,等第一笔生意成了,这幅画还是一千金,这是第一个证据,画上的签名印章与两本书的签名印章相同。另外两个线索就是,不错和尚可能是赵世居的后人,那批书有可能在雄州的军营里。”

张适已经面无人色,他自然听明白了,杨志提供的线索才是重中之重,换做自己知道这些秘密,恐怕也只有逃到辽国。

第67章 尽管说

两千金的买卖谈成,杨志留下两本书,带着帛画离开,右侧的那名吏员才说:“大人,杨志现在留下帛画,就是想等书籍遗失的时候,证明书籍的存在;现在可是千钧一发,如果杨志所说是真,就是驿馆的快马也未必能安全到达汴梁,除非是请辽国的使团帮忙。”

石大人实际上是枢密院的虞侯,叫石摩劼,负责在上京收集辽国的情报,和张适一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从杨志送来的书籍和帛画就可以看出,杨志抓住了关键,宋徽宗喜欢这些,如果不送回去,一旦被宋徽宗知道,自己和张适就是欺君,能活命就不错了,做官的事想都不用想。

可雄州实际上是宋辽交通的必经之路,如果不错和尚是赵世居的后人,还有雄州军队的协助,那么可以说已经能切断驿馆送回去的所有通道。张适很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看着几个手下不安的脸色,强撑着点头说:“石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要把情报送回去。”

石摩劼原来想贪功从自己的情报网把消息传回去,听张适一说,立即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要是辽国是用假情报来搜查自己的情报网,那么只要动起来,就可能全军覆没。石摩劼没有说话,其他的人更不会说话,让张适有唱独角戏的感觉,只能没话找话说:“昨天杨志与萧乙薛一战,我们就应该想到是汴梁的青面兽,可惜重名的人太多,我们忽视了。”

石摩劼附和说:“杨家世代忠烈,谁想到会出这种事,张大人,你说杨志杀了鬼箭庞稷,是大功一件,为什么不敢承认,还要从汴梁逃走?”

张适长期在辽国活动,自然不是一个无能的人,立即醒悟到石摩劼的意思,杨志从一开始就有事不能对外说,所以杀了庞稷,也没有去领官府的赏钱。而禁军对杨志的行动,很可能说明杨志当时的位置或做的事,挡了禁军的路;死掉的李从吉不过是一个替死鬼,背地里一定有故事。

张适没有接话,从这个角度分析,杨志得罪的人不是高俅,就是童贯,现在都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张适猛然醒悟,杨志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高俅、童贯难堪,童贯推荐的赵良嗣时常往来于雄州,高俅的手已经伸到了沧州,如果不错和尚与雄州的驻军出了事,宋徽宗一定会怀疑两人与不错和尚有勾结。

张适沉吟问:“石大人,你对不错和尚熟悉吗,他最后公开露面的地方在哪里?”

石摩劼浅笑着说:“不错和尚在江湖上声誉很好,虽然谈不上万家生佛,但是有侠义慷慨之名,最后一次传来消息是不错和尚出现在汴梁,为了花心和尚的事找人说情,甚至挂单在大佛寺。”

不错和尚最后成为高俅的座上宾,皇城司不得不对不错和尚进行了一次调查,杨戬同样在枢密院有职务,石摩劼接到了详细的情况和任务。但是石摩劼不会对张适说,现在高俅刚刚荣升为太尉,杨戬与高俅的关系也在缓和中,这件事只要说出去,就会对高俅形成打击;石摩劼说话的同时终于猜到,杨志就是想四两拨千斤,在辽国推动对高俅和不错和尚的回击,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搅合其中,只要张适与杨志生意做成,宋徽宗高兴就行。

杨志这时候已经到了紫濛岗,杨志也没想到紫濛岗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人群汇集的地方就在军营的山坡下,一排搭建的草屋瓦房是办事的地方,但是在最里面,竟然是一座酒楼,并且是扬州的得月楼。杨志在扬州藏身一年多,几度去得月楼解愁,绝不会看错,等走进得月楼,杨志的感受更加炽烈,连装修摆设都是一模一样。

除了沙净、薛李豹,还有耶律敖卢斡派来的一名护卫章怒同行,杨志昨夜能教训萧乙薛,让耶律敖卢斡看清了杨志的价值,派一个护卫帮帮忙是小事一桩。但是对紫濛岗的两位老板来说,压力就足够大了,杨志的统制一职在权贵满城的上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但是天雄寺和晋王都写了亲笔信,面子不能不卖。

紫濛岗的背后是上京留守司的两位重臣,京州军都统耶律挞不也和右夷离毕事萧习泥烈,在这座楼里的大老板就是耶律挞不也的小儿子耶律里端和萧习泥烈的侄子萧其德。耶律里端身材伟岸,一身契丹人的装束,看上去雄猛难匹;萧其德青衫汉服,说话彬彬有礼,说着一口标准的汴梁话,听不到一点杂音。

杨志暗暗吃惊,耶律里端也就罢了,契丹人猛将如云,但是萧其德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是在汴梁一带生活多年,那就是萧其德找了不少人练习口语,那份毅力与细致很耐人寻味。杨志直接与两人明说,一个是寻找一批能做管事和伙计的生意人,另一个是招募一些能够参加怨军的猛士。

萧其德面带讥讽地说:“杨统制可能刚刚到上京,不清楚前线的局势,副元帅萧挞不也病死,通、祺、双、辽四州萧宝、耶律讹里等十五人各率户降于金,龙化州张应古率众降金,宁昌军节度使刘宏以懿州户三千降金。乾、显、宜、锦、兴中等路虽然还在我军手中,不是金人打不下来,而是诸路大饥,一斗粟要卖八缣,老百姓削榆皮食之,甚至吃人肉的都有,那些人留在怨军是无路可去。”

杨志沉声说:“按照下官所学,只要这些人还没有投降金国,依旧是大辽的子民,再说荒年大饥,官府的责任更大。所以怨军的重整不仅是五千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乾、显、宜、锦、兴中等路能否重整旗鼓,这五路是中京大定府的外围,五路州县在,大定府在;大定府在,大辽则在。”

萧其德听了脸色一变,默然半晌说:“是我唐突了,杨统制,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尽管说。”

第68章 没有想法

萧其德早从其他渠道和天心大师的信中知道,杨志为怨军做了很多事,筹集军粮棉衣,虽然除了晋王与天雄寺,还没几个商人来商团谈判,但是杨志已经凭着一己之力,为怨军争取到三千头牛羊与一部分过冬的粮食棉衣。萧其德一开始只是以为杨志想在辽国安身,所以不遗余力,可是听杨志现场一说,才明白怨军的意义巨大,难怪天祚帝和耶律淳对怨军不肯死心。

萧其德作为辽国的贵族,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耶律里端一拍桌子说:“老二,你要是早这么想就好了。”

杨志拱手谢过:“下官想亲自在现场挑人,如果有不愿意去怨军的人,还望二位老板帮忙说服。”

“谁不去,老子砍他的头。”耶律里端的样子让杨志想起施耐庵笔下的李逵,急忙拦住说:“耶律老板请息怒,这种事最主要是自愿,有的人是有后顾之忧可以说服,有的人如果真是怕死,就不用勉强了。”

章怒等人点头,杨志说的是至理名言,只不过很多人做不到这一点;杨志在管事的陪同下去,去人群中转了一圈,一千多人准备找事的人中,有逃兵、有奴隶、有平民,还有的人一看就是马贼一类出身。杨志明白了上京为什么允许这样一个地方存在,如果到拉人入伍的时候,这一千多人直接就会被编入军中。

杨志最后挑选了五十名护卫队的人,给自己做生意的人只看重两个人,一个叫罗吕,契丹人,商贾出身,后来破产了,可以做掌柜;还有一个叫刘魁,汉人,精于算学,可以做账房。这其中有些是奴隶身份的人,但是沙净代表天心大师出面,又有耶律里端两个大老板开口作保,都同意杨志打了一张欠条把人领走。

天心大师出面要了一百汉族的精兵,加上天雄寺抽调的五十人组成了一支两百人的护卫队,归杨志指挥。杨志得知章怒可以和自己一起去中京,直接任命章怒担任百夫长,另外从耶律大石留下的八名亲兵中挑了一个叫耿掸吉的,和薛李豹一起做自己的亲兵,罗吕负责自己的生意,刘魁、李大延与吉鸿三人是伙计。

杨志在天心大师同意后,将军队拆散,杨志在天心大师同意后,将军队拆散,调来的百夫长袁晃带着一百人随佛难陀押送物资,杨志与章怒、沙净赶往先一步赶往显州,与耶律内刺见面,商议军中的事情。天心大师明白,自己就是庙里坐镇的那尊佛,耶律内刺、杨志才是打点香火的和尚,自然全部同意。

显州是辽军现在的最前线,杨志等一百骑带着足够的粮食,一路风尘,过大定府而不入,直接到达显州怨军的大营,让副都统耶律内刺松了一口气。现在与金军连战连败,显州已经是人心不稳,显州节度使耶律马哥手下只剩不到两千人的军队,下辖两州三县六百户,都是怨声鼎沸,怨军的处境尴尬,既筹不到粮饷,也无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中京派人送来粮食,一开始耶律内刺还以为是耶律淳良心发现,听耶律马哥说才知道,是杨志把虎翼弓卖给了耶律淳换来的;所以听说杨志到了,耶律内刺亲自带着五名统制到帐外迎接。耶律内刺身材修长,体格健壮,快五十岁的人,依旧站得笔直如枪,等杨志行完礼后哈哈大笑说:“杨统制从中原前来,必能帮助我等重振军威。”

耶律内刺毕竟是契丹人,性格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一句话既是提醒杨志是宋人的身份,也是表示军队的权力不会想让。杨志谦逊一笑说:“下官负责商团,不会让大人为难的,至于阵前搏杀,全仗大人指挥。”

耶律内刺听得舒心,给杨志介绍身后的三位统制官,努也仁、萧柏皋、铁英,都是虎背熊腰的善战之将,也是怨军的老人,从辽国筹集怨军时就是统制。杨志打听过三人情况,努也仁就是女真人,只不过他们那一支因为反对女真立国,被完颜阿骨打屠杀一尽,没死的人都变成了奴隶,所以努也仁死心塌地地投奔了辽国;萧柏皋是辽州的契丹人,铁英是渤海的奚族人,都是当地的权贵,城池被金军攻陷,家破人亡以后参加的怨军。

杨志一一行礼见过,努也仁三人对杨志的到来并没有多大好感,但是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杨志连续与明轮大师、萧乙薛打成平手,说明武功超群,况且杨志运来了粮食,哪怕不多,但总是一个好现象,连耶律内刺都对杨志抱有希望,三个人这点道理还是懂得。

入帐坐下,耶律内刺张口还是粮食的事,纵然耶律淳拨来粮食,最多也只能支持一个月的;杨志一路上走过来,看到了显州的情况,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一个是金兵与盗贼的骚扰抢掠,关键是显州辽军的不作为,任凭对方来去自如,因此当地百姓不敢耕种,有钱人大多逃走,谁知道金军一年没有攻打显州,造成现在的不战而败的困境。

杨志浅笑着问:“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军中一点想法都没有?在各方面想想办法还来得及,要是真到冬天,那就一切都晚了。”

铁英脸上顿时掀起怒气:“杨志,这是你的商团需要解决的事情。”

杨志微笑着说:“辽军一般自备一个月粮草,现在中京已经开始拨粮,你们不打仗,商团怎么运行?”

努也仁苦笑道:“杨统制,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不瞒你说,怨军一年多来,屡战屡败,军心浮动,士气低落,此刻要是出军,必定是惨败。”

杨志点点头说:“但是我们可以轮流开拔到兴安岭与燕山去打猎,天雄寺会安排一批食盐过来,打的猎物可以腌起来到冬天吃。另外能不能调一些士兵去天雄寺的牧场,现在养上一千头猪,到冬天食用;那件事是天心大师的高徒佛难陀在与晋王协调。”

第69章 腰牌

耶律内刺晓得天雄寺还有三千头牛羊,加上杨志正在从宋国要的粮食,都是为冬天准备的,怨军的处境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颔首说:“我会安排三队人马轮流去兴安岭打猎,争取猎到两千头猎物腌起来,但是杨志,听说你准备在军中挑选两百人入护卫队,是不是马上进行?”

杨志点头说:“这是天心大师的安排,显州一代饥荒连年,怕物资运来的时候有人打劫,成立护卫队正是为了保证物资的供应。”

努也仁、萧柏皋、铁英听了都不以为然,杨志怎么看都不像商人,护卫队不过是让杨志逐渐拥有兵权的一个说法,萧柏皋冷笑着说:“现在怨军不过五千多人,我们每队两千人都还没有招齐,哪有人给护卫队。”

耶律内刺冷冷地说:“萧将军,军队是朝廷招募的,不是你们私人的。”

杨志笑笑说:“这样吧,听说还有一些受罚的士兵,我现在他们当中挑选一部分,然后

在显州招募一部分,不过二百人,怎么都能把人招齐。”

努也仁等人只能点头赞同,杨志说的是一个办法,但是杨志既然知道有受罚的士兵,说明杨志对怨军的状况还是了解的。众人客套完,耶律内刺便让努也仁带着杨志去闾山山边的采石场,处罚的士兵全部在那里干活;杨志让章怒带领所有的人马相随,既然来了显州,就要熟悉这一带的情况。

闾山是幽州镇山,与青州沂山、雍州吴山、冀州霍山、扬州会稽山齐名,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长子耶律倍性好读书,曾购书数万卷,置医巫闾山绝顶,筑望海堂;大同元年,辽世宗耶律阮护父亲耶律倍灵驾归,葬在闾山,设立显州在山东南,迁东京三百余户百姓来显州。

耶律马哥现在为了显州防守,正在不断采大石头入城,干活的人分三部分,当地的百姓和囚徒,为了一口饭吃的流民,还有军中处罚的士兵。杨志与努也仁的到来引起小小的骚动,看过努也仁出示的手令,负责石场的通判曹勇义连忙走来,问清楚情况,与努也仁商议:“努也仁将军,现在一个人顶一个干活的位置,要是再调人,这活就没办法干了。”

曹勇义晓得努也仁只是为了差使,可以商量,至于来挑选人的另一名统制官杨志,直接被曹勇义忽略了,一个来避难的宋人,还想怎么样。曹勇义惺惺作态,努也仁为难地看看杨志,杨志扫了一样采石场,干活的有八百多人,但是缺少车辆,辽国不缺牛马,如果用牛车与马车运输,能省下很多人,于是笑着说:“既然这位大人说了,我就先挑选五十人,能不能先把军中的弟兄召集过来。”

曹勇义和努也仁面色一变,有些踌躇,杨志便明白,显州的官员也犯了高俅一样的毛病,让不拿钱的士兵干活,贪墨工钱;杨志没有再啰嗦,这是自己到显州办的第一件事,要是轻易让人混了过去,后面的事就不用想了。杨志掏出了特母哥给的腰牌,杨志问过章怒,这块宫帐军的腰牌不仅可以在五京夜间行走,在京州军、部族军﹑属国军中可以命令同一级军官,作战时优先作为主将。

努也仁虽然与杨志是同一级军官,看到腰牌以后,也不得不去召集采石场的士兵,曹勇义牙疼地走到了另一边去;努也仁竟然召集了快六百人,站了干活人数的一大半。杨志没有多说话,只是让章怒上前询问是不是愿意到护卫队,愿去的就留下来准备接受挑选,不愿去的就回去干活。

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去护卫队,护卫队就算不是正军,但是无论如何比在采石场干活要强,杨志只是挑选了一百人就离开了,说过几天还要来挑选五十到一百人。怨军从两万八千人缩减到五千人,军官的比例极高,采石场受罚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军官,杨志今天伍什长以上的一个人都没要,让军官们很受伤,努也仁也很纳闷。

努也仁纳闷的不是杨志这种一步步来的手段,而是杨志挑选人的标准,杨志挑选的几乎就是两种人,一种是偶尔犯错的壮汉,一种是打架斗殴的刺头。这在辽军中,是挑选死士的做法,就是进攻冲锋在前,撤退时断后的战士,偶尔犯错的人服从军令,打架斗殴的刺头不在乎生死。

杨志没有回营,反而直接去了显州城,在显州城贴了一张告示,招募二十名辽东、渤海的流民;显州节度使耶律马哥立即派人把杨志找去询问,并让人请耶律内刺前来,这张告示很容易让人怀疑怨军的目的就在辽东、渤海,从而激怒金人。

面对两位显州的最高指挥者,杨志淡淡地说:“如果怨军只是想在显州不打仗混日子,重组怨军的目的何在?就算我们不去惹金人,明年开春以后,金人要是打过来怎么办?在这一点上,不能犹豫,不能打再不能说,军中的士气就会损耗殆尽,到时候就是想打仗恐怕都打不起来。”

耶律马哥也是军中宿将,亲手斩杀过叛将耶律章奴,晓得杨志讲的是实实在在的道理,打起仗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军队里的人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辽军现在几乎不能打仗,就是军中的老油条太多,真正敢于献身的将士死伤无数,能够百战成钢的人太少。耶律马哥不动声色地说:“说说你的计划。”

杨志低声说:“我总认为,在山前诸路劫粮的不是流民与马贼,而是金国人。对于怨军来说,冬天有粮食牛羊运来,是一件幸事,金人应该不会坐视,所以护粮一战是必然的,如果能在粮道上挫动金人的锐气,那么怨军的士气就可以慢慢上升。至于马战,我并不认为女真能比辽军强多少,辽军能赢就在士气与战术上。”

耶律马哥赞赏道:“杨志,希望你不是纸上谈兵。如果到时候,需要显州的军队出动,知会一声便是。”

第70章 赌一把

耶律马哥都这么说了,作为杨志的上司,耶律内刺更是不会否定,怨军的存亡关系到自己的前程,赌一把也好,失败了,损失的不过是杨志与四百人的怨军护卫队;要是杨志真能打上几个硬仗,对怨军的士气将是极大的鼓舞。

就在耶律内刺的患得患失中,杨志拿到了对金人的主导权,提出了肃清显州境内盗贼金军一事;耶律马哥只是晓得杨志见过天祚帝,并不清楚那天谈话的内容,但是杨志的建议对自己这个节度使有利,何况晋王耶律敖卢斡和萧斡里剌都与杨志联系过,尤其是萧斡里剌,是中京道的京州军副都统,耶律马哥当场表示会全力相助,调给杨志两百名契丹骑兵。

耶律内刺问清楚杨志不需要从怨军调集人手,只需要补充刚刚编制的两百人战马武器,便也同意了杨志的计划,让杨志以护粮的名义单独找地方驻扎。杨志和耶律马哥相视失笑,耶律内刺的建议其实说明,耶律内刺是知道怨军问题的,其中是有奸细,只不过现在军心要紧,没有证据,都不能拿到台面上说话;杨志去采石场招人,耶律马哥主动提供骑兵都是同样的想法。

耶律马哥派来的两百骑在第二天就到了护卫队,为首的两名百夫长分别是耶律珍和寇黑炳,得知杨志还差一名百夫长,耶律珍推荐了一个人,还在采石场当犯人的洪日荣。洪日荣是汉人,原先是归义州的伍佰长,善使一柄长斧,只因为被金军击败下了大牢,其他的官员都用钱赎罪,但是洪日荣是寒门出身,突围时家财尽失,因此在采石场服刑一年多都没出来。

杨志去采石场先见了一边洪日荣,五短身材,脖粗背厚,赤着上身干活,能看见身上的肌肉有如铁铸,一对虎目闪闪有神。洪日荣听杨志说要捞自己出去自然愿意,百夫长再小,好歹是个官,总比当犯人干苦力强;杨志问了捞人的程序,先回城在耶律马哥那里拿到赎人的公函,与耶律珍、章怒又去了一趟采石场,通判曹勇义没有阻拦,收了杨志二百两赎银,很痛快地放人。

杨志一开始还担心自己的银票来自大宋不好使,没想到曹勇义根本不拒绝,回去的路上,脸色阴郁的耶律珍才说,曹勇义在显州已经是孤身一人,一家老小都在涿州。现在显州大部分的权贵都把家里的一部分或者全部搬到了幽州等地,大宋的银票在那里通行,所以曹勇义不会嫌弃。

耶律珍四人都是军中老人,训练军队根本不需要杨志操心,洪日荣在采石场就是打架出名的狠人,怨军的一百人交到他手上,不到十天就被整的服服帖帖。杨志让薛李豹安排了流民中招募的人去最东边的归义州打探消息,自己与沙净去了一趟青岩寺。

青岩寺位于闾山南端,始建于北魏,盛于中唐,是辽国有名的大寺,分上院、中院、下院、文殊院、等十多处禅院;晨钟,暮鼓,日复一日,世间的王朝迭换仿佛只是过眼云烟,漫漫岁月,长短只是在人的心中。杨志补充完两百名战士,特地带着部下在山中拉练,顺便完成天心大师的嘱托,与沙净来青岩寺拜访。

踏上九十九级台阶,视野豁然开朗,殿宇雄峙高大,连绵的玉石雕栏之间,一座座禅院华丽精美,远远超过了杨志的想像,或是广场共享,或是相连不断;上香的人不是很多,但是相对于显州的百姓人口来说,比例实在不算低。其中老人、妇人为多,一个个脸色虔诚,手持香火,口中念颂着佛号,把香火插进香炉后,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仿佛佛祖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一定会保佑他们。

杨志与沙净走进上院的大雄宝殿,屋脊飞檐,佛像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杨志走到正当中的如来面前,递上二两碎银子,从僧人手中接过三枝细长檀香,放在旁边的细烛上点着,合掌拜了三拜,然后上前插在铜香炉中。轻烟袅袅,檀香味道弥漫,沙净低声念经的声音徐徐入耳,杨志平和微笑地问身边僧人:“我是受天心大师所托而来,不知道能不能拜见法泓大师。”

法泓大师是青岩寺的方丈,或许比天心大师差点,但是名望不在明轮大师之下;僧人四十多岁,笑着说:“沙净师弟同来,自然没有问题,请随我来。”

杨志闻言一怔,立即明白有很多人用过差不多的说法,实际上并不是人人都是天心大师安排而来,只不过是香客自抬身份;自己身边的沙净是天心大师弟子,自然就是人证,所以僧人丝毫不怀疑,连请示都免了。沙净与和尚是旧识,稽首谢道:“多谢智音师兄。”

三人绕过大雄宝殿,走过长长的殿宇长廊,在最后面的一个卧龙禅院见到了法泓大师,卧龙禅院并不大,突兀的山势挡住了阳光,给寺院增添了幽静的神奇色彩,就在禅院边上,一颗老松盘根虬干,树叶参天,十几米的巨大根部横卧于地上,宛如一条绵延的龙。禅院没有僧人往来,三人一路走到里面的一间禅房前,智音和尚在门外朗声回禀:“师父,杨大侠与沙净师弟到了。”

禅室里立刻传出一个纯正的汉语口音:“有请。”

禅房朴实无华,摆设简单,法泓大师与天心大师、明轮大师不同,是个汉人,虽然外貌已到暮年,但是精华内蕴,留着长须,手中转动着一串胡桃木的念珠,盘坐在禅床之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悠闲自得。不知什么原因,面对这位高僧,杨志有一种亲近之感,上前施礼参拜;杨志的身形被一股大力拖住,法泓大师微微笑道:“杨大侠无须多礼,在众人皆醉的时候,你到显州,想必是准备有一番作为吧?”

第71章 一招

“怨军的装备太差,战马武器在这两年的战斗中损失太大,但是现在国内的战马铁器都紧张,想要弥补十分困难;就算解决了粮食问题,把握依旧不大。”杨志很是惋惜,若是辽军能让怨军的战斗力上一个档次,或许是能有所作为;但是怨军现在在上层的眼里印象并不好,要不然哪轮到天心大师与自己来掌握军队。

法泓大师微笑着说:“天心大师还没到,你和耶律内刺将军可以谈谈。”

杨志明白耶律内刺的困难,他也是刚刚到怨军,很多部队其实是调不动的,所以让杨志单独立寨,杨志苦笑下说:“辽国现在的情况我真的看不透,完颜阿骨打随时都会出兵攻打,有些人怎么还放不下。”

法泓大师没有答话,青岩寺的香客包括山东五路的高官权贵,他当然清楚状况,但是清楚不代表青岩寺就必须出手,佛门本就与国争无关,只要完颜阿骨打接受佛教,金人来了也一样。杨志没指望青岩寺为了辽国做什么,接着说:“大师,这次恐怕还要请您帮帮忙了。”

法泓大师笑容不减,示意杨志继续;杨志装作发愁地说:“归义州是佛门信徒汇集之地,现在尸横遍野,血战连连,对百姓是一个打击。可是怨军要做反击,必须从归义州开始。”

法泓大师的笑容有些僵硬,归义州,是显州下面的三州之一,就是古代的广阳城,唐朝为了纳抚新罗和奚族李诗琐高部落所置,从一开始就有大批的佛教信徒,人口比显州还多,青岩寺的香火有一半来自归义州。但是现在归义州是前线,两年的厮杀,让归义州成了一个地域,但是辽国或怨军要反击,还是要从归义州开始。

法泓大师猜到杨志要说什么,淡淡的说:“你那点心思我明白的,可佛门是清净之地,有空来喝喝茶,其他的事就不需要再谈。”

智音和尚和沙净就像两尊泥菩萨,站在边上一言不发,杨志恶作剧地拍拍手问:“青岩寺对大辽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是诛心之问,现在显州还在辽国手中,青岩寺还是辽国的寺庙,法泓大师要是说没有,耶律马哥明天就能杀到寺里来;法泓大师停住了手中转动的念珠,缓缓地说:“杨志,辽军打不过金军,现在休战不是挺好,圣贤讲过,欲速不达,你为什么这么急?”

法泓大师是在找杨志麻烦,杨志很委屈地说:“天地良心!大师,躲避不是办法,你难道没看见休战是金国的手段,要不然这一年显州的战事是与谁在打仗?马贼不过是双方遮面的幌子,实际上战斗一直没有停止。金国没有大军出动,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慢慢消耗辽人的信心与物资,当年唐朝攻打高句丽就是这样,等双方决战的时候,高句丽已经没有一战的能力,那种状况与今日的显州是何等的相似。”

法泓大师终于叹了一口气,重新转动佛珠,闭上眼睛开始念经;智音和尚满面含笑地说:“杨大侠,师父到了念经的时候,还望不要打扰。”

杨志平静地说:“佛门,也是人间,躲是躲不过的。”

杨志朝法泓大师深施一礼,掉头就走,在院子里高声吟诵:“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沙净没有跟着杨志出去,既然奉了师父的命前来,总还是想找机会说上两句;杨志的词曲清晰地传来,法泓大师睁开上眼睛,对智音和尚吩咐:“请杨大侠回来。”

智音和尚疾走几步,就把杨志喊了回来,法泓大师问杨志:“你是宋人,图的是什么?”

“安身。”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我避难而来,原来想着在幽州做做生意,四处云游。耶律大石害了我,让我被皇上召见,只能来怨军帮忙;现在的处境是,要还天心大师的人情,只有辽国稳定了,我才能过安全的日子,”

屋内的三个和尚都不相信,杨志要是这样,就不会殚精竭虑为辽国着想;但是杨志的真实想法,恐怕没有人猜得到。法泓大师含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按武林的规矩,杨志,只要你能在我手中走过一招,我就答应帮你。”

“请。”法泓大师开出了筹码,杨志只有接住,不过看到沙净的脸上表情,杨志也知道这一招肯定是不好接。穿越前杨志看过不少的武侠小说,常常说什么万流归宗,穿越后附体在一个高手身上才知道,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熟,所谓绝技,都是多少年沉淀与苦练的结果。

杨家破虏刀虽然只有七式,每一招都是简简单单,但是从杨信开始到杨文广,四代高手写的评注和体会,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而原来的青面兽杨志自幼苦练,才有今日的成就,那些回忆时刻能记起。杨志既然爽快,法泓大师大师就没有多说话,四个人来到禅院内,太阳正在当空,照得人懒洋洋的,黄叶已经开始飘落,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金色。

法泓大师与杨志在场中站好,杨志明白,既然只有一招,法泓大师绝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胜负很可能在出手的一霎那就分出来,但是每一次与高手较量,都是磨砺的机会,杨志朝法泓大师深施一礼,抢先抽出龙雀刀,在两丈外做了一个起手式,恭敬以待。法泓大师颔首,募地全身袍袖无风自动,一拳击在空中,没有任何的玄妙变化。

法泓大师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没有招式的变化,三丈内可以伤人;杨志就感觉排山倒海的气浪冲击而来,掌中刀轻轻一晃,化出一张无形的气网,随着气网的层层破裂,一点点消除迎面的罡气。就在法泓大师最后的真气爆发的时候,杨志触电般一步,似退实进,龙雀刀颤抖着推进罡气中。

第72章 因果

沙净和智音武功不在杨志之下,虽然在一旁作壁上观,都明白杨志手中宝刀的颤抖是因为功力上与法泓大师还是有一定差距,但是杨志的刀正因为抖动,才大巧若拙,赋予变化在后面。两人都忘了这一招的可怕后果,看得如痴如醉,只想着自己出手,站在任何一方,又该如何。

法泓大师招数已老,但是奇迹般地拳头一顿,停在空处,正撞在杨志的刀锋上,身体借力悬浮在空中,僧袍如翼;杨志宝刀一挫,踉跄着退出六七步才站稳,一声长啸,恢复先前的起手式。法泓大师落地后,一抖僧袍,撤掉了内力说:“这是是少林寺百步神拳中的气煞,没想到杨大侠竟然接下了,逍遥门真应该为你庆幸。”

杨志迟了一分钟,抑制住翻腾的气血,才收刀说:“我不是逍遥门的弟子,只是跟着一个道士学了化鹏功。能挡住大师这一拳,是我投机取巧,我看过福居大师写的《华山实录》,知道气煞大概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法泓大师恍然大悟:“百步神拳就是出自十八高手之一的崔连之,他当时与杨衮动手的时候,施展的就是气煞,福居祖师说那种煞气坚硬如罡墙,悍不可破,杨衮施展的枪法是火焰穿云,刺穿中心最薄弱的一点,你的这一招叫什么?”

“风舞。”杨志如实相告,杨衮的枪法当时中原和辽国都是第一,功力远胜现在的自己,龙雀刀再是宝刀,冲击力与长枪还是不能相比,凤舞的妙处就是抢入对手近前,能够靠近煞气的漩涡里,才能一刀生效。杨志要不是内力大涨,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无法突破煞气强大的外围。

法泓大师微笑颔首:“施主果然是福泽深厚的人,食龙不亡,重现化鹏功与破虏刀的威名,想必这次对大辽也是有想法的。”

法泓大师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同意给杨志帮助了,杨志点头说:“杨某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三国的局面,但是必定会全力与金国抗衡。只是事情有因才有果,万一到了轮回之时,怨军只能尽力。”

法泓大师含笑说:“杨大侠原来对佛法也有精通,不妨说来听听。”

杨志对佛法哪有了解,反倒是青面兽原来的记忆里有不少与和尚接触听来的故事,只是

凌乱的很;杨志想起的穿越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段佛家因果的对话:“一日,佛陀问目连尊者说:‘如果你的敌人怒目冲冠,来势汹汹,情势已迫在眉梢,你会如何自处?’

尊者回答说:‘我有广大神通,即使是高耸的须弥山都能超越,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担忧。如果敌人从东方来,我就往西方去;若是从北方来,我便往南方飞。如此一来,敌人怎奈何得了我?’

佛陀告诉尊者:‘不论是罪或福,业力因缘是无法逃避的,善恶到头终有报!纵使拥有神通,依然逃不出因缘果报的轨则。’”

杨志说完,想起当时自己坐在单身租屋的椅子上,看着电脑里电视上一个和尚自杀后留给大哥的一封信,似乎身边还有一杯刚刚冲开的速溶咖啡,电视里的读信声言犹在耳,满屋咖啡香气四溢,一时恍然。

法泓大师三人却以为杨志说到此刻,另有感悟,因为杨志说的这段佛经故事还有下文。目连尊者后来因长久飞行,体力不支掉落山中,车辐老公以为是怪物出现,便举起车轴击打目连尊者,尊者懊恼羞愧,因疼痛失去意识。尊者百思不解自己为何会遭此灾殃?佛陀解释个中因缘,车辐老公是尊者前世的父亲,尊者起了一个恶念,想打自己的父亲,未付诸行动,但仍获此罪报。

法泓大师叹了口气说:“杨大侠,看样子你已经想到了老衲的担心之处,无论辽金谁胜,掉过头来都会窥视中原,有时候做了与不做是一样的。”

杨志被从沉思中唤醒,摇头说:“不一样,辽国已经是礼仪之邦,但是金国刚刚开化,就算是处在同样的位置,金国对中原的危害性更大,非达目的不会罢休。”

有些话杨志不能明说,现在的大辽与大宋没什么差别,都是权臣当道,纵然有几个良臣名将,但是总体上的进取心不是那么大;但是金国不同,和任何一个朝代开始的时候一样,猛将如云,从上到下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在历史上,从现在开始,不到十年的时间,就灭了辽宋,即使南宋有岳飞那样不世的名将,总体上依旧是金国占优;耶律大石创建的西辽就更不用说了,从开始到结束,与金国交手几乎没打过一次胜仗。

法泓大师愣了愣,立刻明白了杨志的意思,沉默片刻说:“既然杨大侠决心已定,老衲遵守承诺,有事请讲。”

杨志没有犹豫地说:“听说归义州有许多青岩寺的信徒,还望大师发话,让他们支持大辽。”

法泓大师问杨志:“你想怎么做?”

杨志说:“我想先发制人,听说金国的骑兵经常去归义州,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地盘,征收粮食物资,而怨军在显州筹集困难,不如以战养战,如果可能的话,在归义州补充一点兵源。”

法泓大师点头说:“这方面青岩寺可以帮你一点忙,今日寺庙中就有几位来自归义州的香客,但是你能否说服他们,就看你与这些人有没有缘分。至于粮食,不管你能不能从归义州抢到,青岩寺送你四百头牛羊,让怨军过冬。智音,等会你准备一个静室,让他们都来见见杨大侠。”

青岩寺能做的,其实也就是这么多,这个时候能来青岩寺上香的,除了那些十足的信徒,不是有钱有闲的人,就是别有用心的人,不管是心属大辽,还是金国的奸细,都值得一见。至于发动归义州的百姓,杨志从来没想过,怨军在显州都吃不饱,凭什么要归义州的百姓相信,辽国能给他们带来温饱。

第73章 知道

智音和尚一下子带进来五个人,向他们介绍杨志是怨军的统制官,想了解归义州的情况;智音和尚代表了青岩寺的态度,只是服从于官府,不是帮助杨志。杨志很理解这种心情,毕竟显州相当于前线,金人的铁骑随时会来到,青岩寺为了寺庙、僧人、信徒,做出一种姿态是必要的,怪也只能怪辽国的军队太软弱。

五个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人年纪与杨志相仿,一身武士的打扮,比杨志还高半个头,魁梧强健,散发披肩,宽敞的额头,鹰钩鼻高挺,双目深凹,如鹰隼般锐利,令人望之生畏。听完智音和尚的话,来人上前自我介绍,他叫乌长峣,是女真水纥石烈部的人,由于酋长长阿疏逃到上京,全部落成为完颜阿骨打惩罚的对象,族人全部变成了奴隶,乌长峣逃出来成为游侠。

第二个人是奚族人,叫李饶乐,智音和尚特地介绍,李饶乐是归义州的大户,奚王李大酺的后人,家族在辽国属于世袭的贵族,金兵打到归义州后,李饶乐为了表示自己忠于大辽,寄居在青岩寺,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李饶乐体型瘦长,光头,留着灰色的短髯,脸色冷冰冰的,对杨志不理不睬,似乎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

跟在李饶乐后面的是一对夫妻,都在三十多岁,原来是采参客,男的叫朴期卢,长着一张马脸,一般人的身高,但是手脚却比一般人长,看上去狡猾多智朴;女的叫乔三珍,相貌平常,看上去就是居家过日子的人。两人面对杨志与智音和尚最为客气,笑容谦卑。

最后是一个素衣的女人萧燕,在汴梁也能算上中等姿色,在辽国绝对是美女,二十多岁,见过杨志缓缓作揖,神色平静,一双眼睛迎上杨志锐利的目光,没有半点畏惧之色。智音和尚对这个女人很尊重,说是归义州属国军中千夫长萧吕兆的遗孀,萧吕兆战死后,就逃到青岩寺,整日念经拜佛。

杨志含笑的面容立即转为严肃:“夫人节哀,杨某奉耶律将军之命,调查归义州情况,就是想夺回归义州,让辽国的百姓安居乐业。”

乌长峣和李饶乐立即露出一种不屑的目光,辽军屡战屡败,显州周围四周,如果不是金人不想要,早就不属于辽国,一个汉人,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智音和尚微微一笑说:“杨大侠胸中自有锦绣,刚才在禅院,接下了家师的气煞,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乌长峣、李饶乐都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是辽国武林中人,又是青岩寺的常客,自然晓得法泓大师的气煞意味着什么,上一次接下这一招的人,是十年前的天心大师;杨志没在意乌长峣,杨志关注的是朴期卢与萧燕,朴期卢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被杨志瞧得清清楚楚,萧燕纹丝未动,但是杨志能察觉到这个女人在霎那间全身有一种戒备的反应。

杨志摆摆手说:“智音师父抬举我了,那是法泓大师手下留情。五位,我也不说空话,请诸位来,有三件事相求,一个是帮我描绘归义州的地图,第二介绍归义州的情况,第三件事就是给我说说女真人,我们语言或许有些障碍,你们和沙净师父说就是了。”

智音和尚忍不住看了杨志一眼,这三件事根本就不算事,杨志在怨军的几千人当中绝对能问出来,何必来青岩寺绕这么大个弯。乌长峣点点头说:“杨志,现在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准备对归义州动手;你是看到我们五个人,在瞬间做的决定,其实并不在乎我们说什么,只是为了不让我们反感,产生抗拒的心理。”

杨志没有辩解,也没有赞同,淡淡地说:“我是军人,你们是老百姓,能给我帮助就足够了。”

萧燕微微蹙眉问:“杨大人,我们随意说出来,你相信吗?”

杨志颔首说:“我会安排人验证的,目前只是集思广益,所以等会五位会到不同的房间,各自标注地图。”

李饶乐正要说什么,看见智音和尚投来的目光,悻悻地闭上嘴;沙净露出一副和善的笑脸,把五个人分别请入不同的房间,每间房子里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砚台和地图。屋内只剩下杨志和智音,智音苦笑一声说:“杨统制,高明,你到青岩寺,哪是来寻求帮助的,你是怀疑金国的探子就在青岩寺,既然如此,你何不封锁山门,把所有的人都过一遍。”

“智音师父,你多心了。”杨志淡淡地说:“金军出入显州等地,如入无人之境,哪需要什么探子,我只是对这几个人好奇。实际上,你的心里也在好奇,要不然怎么把这五个人挑出来。”

智音不置可否,试探着问:“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杨志没有说话,走出了禅房,茫然地看着远处的茫茫天地;智音和尚跟了出来,另外一间禅房里的乌长峣也走了过来。杨志感受着山风,对走近的两人说:“辽金血战数年,无数生灵涂炭,就像每一次国家兴起一样,民族与民族之间,国与国之间,殊死搏斗。历史上的往事宛如就在眼前,匈奴、鲜卑、突厥,辽东大地并不比中原平静;目前金国扩张,不会管百姓的死活,对于大辽,钢刀在头顶旋舞,只是不晓得何时能听到钢铁与自己头骨的铿然撞击声。”

乌长峣摇头说:“人死万事休,不死就有希望,金国现在的势力还是荒原为主,对于攻打中京,他们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要不然怎么会退兵,应该就地休整。”

杨志低声说:“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完颜阿骨打知道,时间在他的一边,他若是想灭掉大辽,就必须有一个学习的过程,所以他对地盘并不是最看重的。阿骨打现在看重的是,培养合适的将领与官员,在大辽、大宋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与机会,一旦时机成熟,金军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第74章 指点

乌长峣听懂了,依旧抱着些许怀疑:“你想不给金人这个机会,可惜你的官职太小,在怨军中只掌握了护卫队,面对金人的一支百人队,恐怕就会折戟沉沙。”

杨志笑笑说:“所以我需要你们提供地图这些帮助,乌兄,有空的时候,到军营里来玩,我另外一个身份是商人,可以谈谈有什么生意可以合作。”

乌长峣笑着回屋说:“那你应该跟李饶乐、朴期卢说,他们才是商人,有的是钱,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

不过一个多时辰,沙净就和李饶乐五人完成了工作,杨志得知法泓大师不再见自己,便和沙净向智音和尚告辞,出了寺门,和留在树林里的薛李豹等三十骑赶回军营。回到军营,章怒也带着二十几张标注的地图回来,杨志立即要求护卫队中去过归义州的官兵补充标注,一定要做出一张详细的地图。

过了两天的时间,章怒、耶律珍才绘制好一份比较详细的地图,杨志看了很满意,让章怒带着士兵熟悉地图上的情况,另外派快马送信给天心大师,说物资可以开始转运了,让加入商团的商人可以来显州。百夫长耶律珍跟进杨志的帐篷问:“大人是否发现了异常?”

耶律珍是耶律马哥的侄子,到护卫队还带着耶律马哥安排的一个任务,就是查出金国与马贼在显州的细作,去年秋收以后到冬天,从中京运往显州的物资被打劫三分之二,只不过耶律马哥刚刚上任,耶律淳不好多说。今年要是还是出现这种情况,耶律马哥是真的不好交代,所以耶律马哥让杨志、耶律珍想办法调查,青岩寺其实是耶律马哥提供的一个线索。

杨志肯定地说:“青岩寺本身没有问题,但是他的香客太多,州里说得不假,住在上面的人太多,今天我拿归义州说事,就见到了五个不一般的香客,青岩寺恐怕也有所怀疑,只是他们是出家人,很多事做不得说不得。我感觉乌长峣和李饶乐的问题不大,他们都是在难以取舍的时候,青岩寺只是一个暂时躲避的地方,反而朴期卢与萧燕,有些可疑。”

乌长峣是女真人,法泓大师的记名弟子,作为游侠,一个月总会离开青岩寺几次;李饶乐是归义州的大豪,人躲在显州,家业在归义州并没有受多少影响,族人与金人有来往。所以两人都在耶律马哥注意的名单上,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耶律马哥不敢大开杀戒,一定要有证据才敢动手,可是长期的调查一直没有结果。

耶律珍和沙净都是一怔,耶律珍拱手说:“还望大人指点。”

杨志摆出手中朴期卢的地图说:“沙净问了朴期卢,他因为做人参生意,经常来往于长

白山、显州之间,如今在青岩寺已经避祸快一年。我看他们夫妻俩面色红润,衣服九成新,应该日子还可以;你们说,他是一个商人,逃出来的时候应该带着钱,难道不能去幽州避祸,改行做点其他生意,非要在青岩寺坐吃山空。你们再看看他标注的这幅地图,是他常年来往于归义州与显州的途径,为什么要绕过黄沙岗?”

耶律珍仔细看了一遍,恍然大悟说:“是为了躲开黄沙岗上的驿站,我们大辽并没有过路关税,朴期卢另有目的。”

沙净谨慎地问:“会不会是担心军队抢劫?”

辽军的军纪并不好,驿站的那帮家伙经常会找各种理由洗劫过路商人,朴期卢的做法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杨志摇头说:“不是这个原因,绕开黄沙岗,更容易被马贼袭击,朴期卢不是武功高强、保镖成群的人;另外你们发现没有,在二十几张地图中,朴期卢标注的路线,与金军进攻显州的路线最为相似。”

“那么萧燕呢?”杨志说得有道理,沙净只能问另外一个问题;杨志冷冷地说:“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归义州只打了一仗就破城了,萧吕兆战死,萧燕一个弱女子,长得不错,是如何从金军手中逃出来的,并且能带着金银首饰逃出来。如果不是萧燕本人有问题,就是她被人控制了;如果是后者,控制他的人应该就在青岩寺。”

耶律珍问:“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杨志从回来的路上就在考虑这件事,断然地说:“青岩寺不能明着调查,那会打草惊蛇,你们暗地里找归义州的人,打听朴期卢、萧吕兆的情况,看有没有线索。耶律珍,你去向节度使报告,最好能找到参加过归义州之战的士兵,和与朴期卢做过生意的同行;沙净,你写一封信给青岩寺的智音,问青岩寺、李饶乐、朴期卢有没有兴趣加入怨军的商团。”

外地人都到显州来捞钱,本地人要是不参与,难免让人说闲话,现在显州城的生意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杨志向青岩寺开口,是一个正常的询问;青岩寺的回话隔天就到了,法泓大师不出意料地拒绝了,出家人对生意没兴趣,李饶乐、朴期卢已经进了显州城,约杨志在城内商量。

商人都是不拒绝机会的,尤其是辽国的商人,机会更少,除了五京十六州,就是榨场的贸易,要是想和大宋走私,李饶乐这样的地方大豪根本插不上手,更不用说朴期卢这样的小商人。但是商人都知道就地还价,姿态还是要摆的,两人进入显州城,就是为了给杨志心理压力,便于后面的谈判。

只是李饶乐和朴期卢都没想到,杨志挑选了二十名精干的人,在耿掸吉的率领下,每天在显州周围五十里的地带搜索消息,青岩寺方向是主要的三条道路之一,两人的车辆从下山开始,就在怨军的监视中。得知两人在显州城的东北角搭起帐篷,杨志让沙净跑了一趟,请他们晚上在显州唯一的酒楼闾山酒楼赴宴。

第75章 耳目

等帐内无人的时候,杨志坐在椅子上喘了一口气,穿越过来以后,其实两边的记忆都没有完全恢复,对于穿越前,杨志只记起了自己是奶奶带大的,读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大学,学的是商贸,毕业后也是到处打工糊口。对于生活中的很多细节,杨志其实大多遗忘,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屌丝的生活,有时候面对大场面,多少有些心慌。

好在青面兽杨志的这具身体确实强壮,到目前为止遇到的事情还没有让杨志特别为难的,只不过面对战场上的尔虞我诈,杨志作为一个菜鸟,确实有些吃不准。天心大师与耶律马哥都给杨志提示过,显州的抢劫军用物资很不寻常,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把耶律马哥从渤海的前线调来,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当地的权贵不可信。

杨志经过调查,汇集了耶律马哥的资料,除了金人是实实在在的,去年与开春来抢劫的马贼其实都很可以,一个是每次抢劫后都不留活口,而是怨军与属国军、京州军就在附近,连续五次在抢劫以后放出铁骑搜捕,对方都带着大量的物资,跑得无影无踪。耶律马哥怀疑的有三个方向,青岩寺、采石场、怨军,杨志奉命而来,每一步其实都是对这三方面的调查。

采石场上没有古怪,但是采石场在山里面还有一个金矿场,是皇家所有,据说都是俘虏与奴隶在干活,杨志无法涉及;同样青岩寺的三处牧场也是禁忌之地,到目前只有怨军一分为三,留在显州的驻军在监视之中。今天,杨志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就是似乎到了掀开帷幕的时候,杨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所以靠在椅子上慢慢思考。

杨志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金矿,那是辽国皇族自己的敛财之地,所安排的一定是心腹之人,就像满清的江南织造局一样,看上去是负责物资的,其实是皇帝的耳目。这样的人在显州,如果节度使想做什么事,也一定会打招呼,免得做得多错的多,最后吃力不讨好;自己到显州这么多天,一直没去关注那个人,杨志立即让人找来章怒询问。

章怒原本在晋王府就是处理情报的人,要不然耶律敖卢斡也不会派他来,章怒笑着说:“负责的人叫萧鲲鹏,是萧奉先的堂弟。”

又是萧家的人,天祚帝对萧奉先一家还真是没话说,杨志淡淡地问:“萧鲲鹏是怎样的一个人?”

章怒与杨志相处了这段时间,晓得杨志是性情中人,做事极其认真仔细,肃容说:“萧鲲鹏人不坏,但是贪财,这几年金矿的产量下降,晋王怀疑是萧家做了手脚,但是被萧奉先以显州战事影响为理由,在皇上面前搪塞过去。事实上,不管战事如何激烈,都没有打到显州,金矿上奴隶与俘虏的人数只有增加,没有减少。”

杨志沉吟问:“在显州主事的人还是通判曹勇义?”

杨志问得很含糊,但是章怒听懂了,点头说:“萧鲲鹏虽然带着家将上任,但是开采、运输这些事,还是要依靠显州,况且萧鲲鹏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矿上,负责的人就是曹勇义。统制大人莫非怀疑这个姓曹的?”

杨志站起来说:“采矿是个技术活,尤其是金矿,手续繁多,看管与工作都有大量的人涉及,如果没有显州的官员相助,萧鲲鹏再有本身也做不了这些事。他们既然有了相助的可能,有些事不得不防,我晚上会带着沙净、薛李豹去赴宴,让耶律珍和寇黑炳埋伏在采石场来我们护卫队的半路上,你和洪日荣在营寨里挖好陷马坑,各自带着部下在东西两侧埋伏,防止有人劫营,你去把他们三个叫来。”

“劫营?”章怒立即明白了杨志的意思,摧毁护卫队最好的做法,莫过于杨志死了或者撤职查办,这样一来,自己与耶律珍等人就算不被连累,也会被调回原来的地方,有人就能顺利地拿到商团的指挥权,那么杨志从各处筹集的物资就一下子落入他们的手。杨志未雨绸缪,没人来更好,来了就会给对方一个教训。

章怒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喊人;杨志清楚章怒的身份,说白了,就是晋王耶律敖卢斡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枚棋子,杨志只能寄希望于晋王还有后手,比如在显州埋伏着一支千人队什么的,萧鲲鹏既然是萧奉先的爪牙,就意味着什么事都会发生。辽国说穿了,还是一个部落为主的国家,军队往往只听上面的,杨志宁愿自己考虑得过分一点。

但是面对耶律珍等人下命令,杨志只是说为了以后着想,晚上练练兵;章怒、耶律珍心里有数,一口答应下来。寇黑炳、洪日荣都是纯粹的军人,接到命令就去安排,上司既然有兴趣玩玩,不久一个晚上的事情吗,明天白天睡觉就是。杨志把一切安排妥当,自己带着薛李豹和十名挑选出来的亲兵就往城里赶,同时命令耿掸吉继续监视青岩寺一路的动静,随时汇报。

在路上,杨志叮嘱薛李豹与亲兵,只要看自己放声大笑,就要准备动手,薛李豹跟随耶律大石多年,自然懂得这些安排,一口答应下来。杨志一行赶到闾山酒楼,沙净与朴期卢夫妇已经到了,一起上了二楼;酒店是木结构,外形看上去很像中原的酒店,飞檐雕窗,门楼讲究,但是走进大厅,就是帐篷里的感觉,客人们只能坐在铺着毛皮的地上,酒菜摆在矮餐桌上。

二楼总算有几张桌子,摆在有栏杆的一侧,包厢里依旧是坐在木板地上;杨志笑笑,选了一个最外面的桌子,直接喊店家点菜。闾山酒楼的菜单给人的感觉就是大荤,杨志点了烤驼峰、白切羊肉、红烧牛肉、红烧驴肉等十个菜,酒是幽州的烧酒;朴期卢有些不安地说:“杨大人,李老爷还没来,这样不好吧?”

第76章 抓人

杨志拣起一块驴肉说:“我请客,客人不来,是我没面子,我总不能不吃饭吧,沙净,你通知到了李饶乐?”

“那是当然。”沙净毫不客气地拿着馒头在吃,本来就是武僧,沙净不戒荤,只不过跟在天心大师身后有些收敛,但是和杨志在一起并不在乎,更何况今夜要是有事,也需要储备能量。

“大人英明,李老爷也可能有事耽误了。”朴期卢满脸堆笑,奉承了杨志一句,立即让自己的老婆去对面的客栈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来,乔三珍下楼去了客栈,不一会就带着两个伙计回来,伙计抬着一只大木箱子;杨志在楼上看得清楚,笑着说:“朴老板,这也太破费了,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朴期卢一愣,杨志是收礼的人,怎么能问得这么直接,让人感觉杨志有些迫不及待;朴期卢转念一想,杨志或许是有些担心,所以问清楚再决定收还是不收,朴期卢低声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人参兽皮,能给怨军弟兄们,也代表小人的一片诚心。”

杨志点点头说:“朴老板确实是大辽的良民,一切都是为了大辽,我一定会向天心大师与晋王禀告。”

两人说着话,乔三珍三人已经上了楼来,杨志一眼扫过去,顿时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抬箱子的两个伙计,其中一个竟然是王伯龙的师弟张迪。杨志晓得自己的猜测大体没错,只是在细节上失误了,朴期卢是金国的人,现在在酒楼上就准备给自己一个惊喜;杨志悠悠地站起来,走到箱子前在张迪身后站好,大笑着吩咐说:“把箱子打开,让我看看货,朴老板这么隆重,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张迪与另外一个伙计虽然很想立即动手,但是位置不好,就想着糊弄一下再说,就在两人弯腰打开箱子,直起身板的一霎那,杨志的双掌突然击出,正中两人后心;张迪察觉风声,晓得不妙,身体往前一冲,怎奈地上的箱子碍事,还是被杨志打得鲜血狂飙,负了重伤。但是相对于同伴,张迪是幸运的,另一个伙计直接瘫倒在地,被杨志一掌击毙。

乔三珍的反应也不慢,但是被薛李豹一拳打伤;朴期卢情知坏了事,故作慌张地站起来问杨志:“杨大人,你在干什么?”

杨志冷冷地说:“你这两个伙计是双龙会的人,金国的探子。”

朴期卢脸色阴沉地说:“杨大人,你可不能诬陷好人。”

杨志冷笑一声,指着靠在墙边的张迪说:“他叫张迪,和他师兄王伯龙都是双龙会的人,

朴老板,或许你是无辜的,但是出了这种事,是需要慢慢审查的,你如果束手就擒,我调查清楚就放了你,假如你准备反抗,那就是他们的同谋,同样杀无赦。”

朴期卢摇头,想往外走说:“你是宋人,可能故意扰乱我们的军心,恕难从命。我要到节度使衙门去告你。”

杨志示意沙净拦住朴期卢说:“这样吧,为了防止你逃走,我要捆着你去节度使衙门,你不放心我,沙净可是天心大师的弟子,你总可以相信他吧。”

“一丘之貉。”朴期卢心下大急,乔三珍受了伤,张迪失去了战斗的能力,现在的情况是危机万分,偏偏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杨志岂能给朴期卢逃走的机会,大喝一声“动手”,沙净和薛李豹带着亲卫就冲了上去。可是朴期卢夫妇的武功还是真不错,朴期卢一身短打的功夫,与沙净打得难分难解;乔三珍虽然带伤,拼命之下施展的是连环腿,薛李豹恐怕没有三十招还是拿不下来。

杨志不愿多耽搁时间,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瞅准时机一扬手,一根筷子落空,一根筷子插在了乔三珍的小腿上,乔三珍身体一晃,被薛李豹抢入空隙一拳打翻,两名亲兵立即把刀架在了乔三珍的颈子上。朴期卢见势不妙,一掌逼开沙净,准备跳下二楼,却被沙净的佛珠链一勾,倒拉进酒楼;杨志龙雀刀一闪,砍下了朴期卢返身劈来的左手,朴期卢强行调整姿势时,沙净一拳打在朴期卢胸前,就听得一阵阵骨裂声,朴期卢七窍流血毙命。

张迪、乔三珍都被捆了起来,杨志走到乔三珍面前问:“今晚你们还有什么行动?”

乔三珍倔强地摇摇头,杨志对薛李豹一摆手说:“赏给你们了。”

薛李豹露出会意的笑容说:“多谢大人,这女人的身子骨不错,来,弟兄们,去那边的包间。”

两个亲兵立即拉着乔三珍就走,乔三珍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姑娘,那还不知道薛李豹等人要做什么,一直骂着杨志,可是到了包间门口,乔三珍突然间就崩溃了,喊着:“我说,我说,你让他们住手。”

杨志挥挥手,让薛李豹把人带回来,冷酷地说:“乔三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吧,

你们是受谁指使,在显州还有那些同党。”

乔三珍喘息着说:“我们是受完颜娄室指派,在显州刺探情报的,今天他安排了两个高

手,想刺杀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都是朴期卢负责联系的。”

杨志冷哼一声说:“朴期卢已经死去,你自然想怎么编就怎么编。我不相信,这么长的时间,朴期卢一次都没有带你去过,看样子你是不死心啊。”

“不,不。”乔三珍自然晓得契丹人的野蛮与兽性,急忙申辩说:“我真的没有骗你,朴期卢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有时候让我送信到青岩寺的山脚下,那都是骑兵来接信,根本不让我知道秘密。”

杨志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几乎直穿乔三珍的眼睛,就是薛李豹等人在侧面看了也是不敢吭声,杨志慢慢地说:“金兵有几个识字的,如果是地图还差不多,既然喊你送信,总要说上几句话,一个字不许漏地说出来。”

第77章 怨军的兄弟还在

乔三珍见隐瞒不过,连续说了四个见面的情况,都是不同的人,称呼都不一样,相同的就是,都是骑着马,带着烙印的战马;杨志放过了乔三珍,时间紧迫,哪怕还能再榨出一些东西,对于今晚不会有多大帮助。杨志转向张迪,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蜃楼府的人,如果你不能说出有用的东西,我只能杀人灭口。”

张迪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是吗?”杨志扫了他一样说:“王伯龙、高托山现在在哪里?”

张迪没有答复,脸色越发苍白,杨志在张迪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紧张,晓得自己没说错,

悠然地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也在显州,既然不是刺杀我,那么就是对护卫队下手,夜袭。”

张迪一惊,这次连沙净都看出来了,晓得杨志没猜错;杨志不敢怠慢,立即押着人和尸体去了节度使司,向耶律马哥汇报,耶律马哥是知道一些机密的,双龙会在渤海闹得更为嚣张,于是亲自点了一千骑,与杨志出了显州城。就在大军出城的时候,城楼上的士兵忽然惊呼,杨志与耶律马哥回头一看,只见城中放起了两颗烟花,在空中火花四溅,分外耀眼。

“不好,有人报信。”耶律马哥立刻催动大军加速,千骑狂奔,离护卫队的营寨还有五里地,就看见营寨里火光冲天,杀声震耳,沿途的斥候看见杨志飞报,大约三百骑冲进了营寨,很多掉进了陷马坑,又被射死了几十人。章怒等人虽然从两侧掩杀,依旧不占优势,但是看见显州的烟花,对方就开始图为撤退。

耶律马哥一声令下,一千骑在营寨外分路包抄,杨志带着沙净等人冲进营寨,火光下,看见王伯龙骑在一匹马上,摆脱了洪日荣、章怒的厮杀,拖着长矛朝营寨外冲去。杨志纵马上前,紧跟不舍,大笑道:“王兄,汴梁一别,没想到在这里重逢。”

王伯龙厮杀已久,自然晓得杨志是生力军,也不答话,放马奔驰;王伯龙逃逸的方向正是采石场,杨志心中暗喜,王伯龙骑的虽然是一匹白龙驹,速度明显比自己这些人的坐骑要快,但是耶律珍和寇黑炳的骑兵正在那里,只要稍作狙击,就可以等到大军合围。

可惜追到跟前,还是让杨志失望了,耶律珍两人是堵住了逃跑的骑兵,但是采石场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冲垮了两百辽军,把人救了出去。耶律马哥和杨志追到的时候,虽然还是斩杀俘获了一百三十七人,但是王伯龙等人随着那支骑兵逃得无影无踪;让耶律马哥和杨志更无语的是,俘虏竟然全部是怨军的人。

一个被俘的大汉狞笑着对杨志说:“杨统制,你知道为什么叫怨军吗?天祚帝荒诞无道,当官的不管黎民百姓死活,辽军乱杀抢掠,老百姓才会埋怨。武大哥虽然死了,但是我们兄弟还在,我们这些人就算今天被你杀了,怨军的兄弟还在。”

杨志知道大汉说的武大哥就是武朝彦,天庆七年八月,耶律淳率领怨军讨伐金国,辽东已近寒冬时节,朝廷却迟迟不给怨军发放冬装,以致怨军情绪骚动,最终武朝彦率领部分怨军暴动,冲进耶律淳的营帐,中了埋伏,武朝彦兵败后,逃往大宋途中被捕遇害。当时形势紧急,还有一些人来不及起事,依旧隐藏在军中,耶律淳在这种情况下,率领怨军进攻沈州城,惨遭重创。

耶律马哥、天心大师、杨志等人先后调到显州,正是因为一部分的辽国上层根据怨军一年多来的战绩,怀疑怨军中隐藏着奸细。耶律马哥心情大好,就冲今天的事,已经证实了先前的猜测,并且捕获了一部分叛乱分子,直接下令将所有俘虏全部斩杀,另外派人通知耶律内刺在怨军营中搜捕。

努也仁、萧柏皋各自带着手下前去兴安岭、燕山打猎,留守的将领是铁英,杨志与耶律马哥各自暗中布置了眼线,没有发现外面骑兵有回来的迹象,十有八九是铁英的部下。只需要按照花名册查一下人员,便可以知道这批怨军是不是留守的人员;倘若是留守的人员,这么多人离开军营,要说军中将领一个个都不知情,那是根本说不过去的。

耶律马哥带着大军到达怨军大营的时候,一切已经水落石出,护卫队的营寨一出事,耶律内刺就下令全营警戒,不得进出,所有紧要的位置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当时已经发现人员缺少,只是怨军纪律松懈,经常有夜不归宿的,耶律内刺引而不发,等耶律马哥的信使一到,耶律内刺立马开始排查,很快就发现与统制铁英有关系。

参与这件事的人正是铁英,耶律内刺的隐忍让铁英以为还有机会脱身,想带着营中接应的二十多人一起走,结果错过了机会,只能强行闯营,最后寡不敌众,力战而死。耶律马哥与杨志进帐后,耶律内刺是满腹惆怅,怨军缩编的时候,将领比士兵多,八营的统制还有七人活着,铁英是耶律内刺亲自挑选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原形,想必中京与枢密院的那些人又会乱嚼舌头。

耶律马哥是官场老手,哪会不知道耶律内刺的担心,笑着对耶律内刺说:“你恐怕当时就是怀疑铁英,才让他到军中任职的吧?”

耶律内刺一听,如释重负,是啊,按照耶律马哥的说法,自己也可以这么说,自己不仅没过错,而且还有功劳,只是这一切都是杨志所为,上面还有天心大师,耶律内刺忍不住抬头看着杨志。杨志拱手说:“属下只负责护卫队的商团,对营中事务不了解,自会谨言慎行。”

杨志表明了不会乱说,不在乎功劳;耶律内刺大喜,赶紧表态说:“天心大师这两天就会到,杨统制放心,商团是为怨军服务的,以后有任何事,但说无妨。”

第78章 大风客栈

辽军总共杀死三百七十七人,逃走四十一人,相当于铁英一营的四分之一人数,让显州震动不小;大队骑兵进出的马蹄印与痕迹是无法销毁的,耶律珍一路追查到采石场,只是那伙人从岔道进山,直奔金矿方向,最后是在矿区附近失去了踪迹。矿区与采石场也成为耶律马哥与杨志的怀疑重点,只是金矿是皇家的,两人没权力去检查,只能轻轻翻过。

杨志倒没有特别在意,金矿里就算藏着一支队伍,对于商团来说也没有什么,远比不上努也仁、萧柏皋两营中是否有叛军重要。另外张迪、乔三珍在手上,那也是线索,乔三珍早被一帮契丹凶徒整得什么都说了出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沙净、薛李豹去了一趟青岩寺,把朴期卢夫妇的东西都拿了回来,除了价值两百两银子的钱财货物,也没有发现线索。

杨志并不感到奇怪,青岩寺要是有朴期卢的同伙,肯定第一时间处理了朴期卢的东西,只有两百两银子的钱物本身就是线索,杨志请人评估过朴期卢送自己的那箱人参皮毛,价值都在百两银子以上,没有人会拿三分之一的钱来送礼,还是做局,杨志断定,青岩寺必定有朴期卢的同伙,所以很多事情朴期卢才能瞒过乔三珍。

杨志让州里的画师画了王伯龙、张迪、高托山和被自己杀死的赵寻仇的画像,让沙净、耿掸吉带着人在显州城内外打听,看有没有人见过四人。王伯龙四人当时有些托大,从幽州来,在显州城内和郊外都住过客栈,王伯龙甚至进了怨军的大营与铁英见面,众人这才明白铁英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隐藏身份,因为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情。

杨志查到王伯龙在城内大风客栈的客房未退,特地去看了一遍,该带走的东西一点都没留下,但是杨志在墙角看见了一双扔下来的破靴子,杨志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找老板伙计问清楚是王伯龙一伙丢下的,杨志颔首说:“靴子我要带走,你们回忆一下,他们几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过他们?”

“没有。”伙计很干脆地说,老板也是摇头,杨志望着窗外对面的闾山酒楼,走到外面的柜台前,拿起柜台上的登记册慢慢翻看,李饶乐、朴期卢都住在这个客栈,难道真的这么巧,朴期卢是为了安排张迪两人伪装成伙计方便,李饶乐是为了什么。李饶乐是真正的富豪,在显州城里有宅子,住在客栈有些画蛇添足,根据记录,李饶乐在大风客栈的房间应该是包房。

杨志合上本子问:“李饶乐在客栈养了外室?”

掌柜的吓了一跳,低声说:“大人,这可不能乱说,李大户是个好爽的人,如果有这种事,也是另外安排住所;李大户之所以在这里开房间,是因为他常年在青岩寺居住,城里的宅子全是女眷,所以手下人来显州办事就住在小店。”

杨志点点头说:“那我们去他房间里看看?”

杨志混迹汴梁,看惯了大户人家的做派,李饶乐不可能有这种想法,手下人从外地来显州,不就是见他李饶乐吗,应该直接到闾山去,怎么可能在显州城停留。内眷的事更是明显的托词,再是女眷,总有管家之类的人,再说住两个人,不就是门卫一间房的是,何必在外面折腾。

房间里表面上看,除了店里的床桌椅等家具,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杨志在墙上还是看见了记号抹去的痕迹,并且不止一处,说明这间屋子就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杨志不动声色地问伙计:“对面酒楼抓人的那天,这间房有没有人?”

伙计心里话你不是看过登记册了吗,嘴里可是一点不敢反驳,反而挤出笑容说:“上午来了两个人,说是从归义州回来的,带着几箱的货物,马车就留在小店后面的院子里;傍晚的时候走的,到现在一直没回来。”

杨志放低声音问:“知不知道是什么货?”

伙计为难地看看掌柜,掌柜顿时就急眼了,训斥道:“大人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许隐瞒。”

掌柜的经验丰富,看出来杨志这个汉人与众不同,不就是一个住店的客人吗?哪怕是富商李饶乐,也不值得自己为他承担任何风险。杨志递过一两纹银,伙计脸上顿时有了光彩,低声下气地说:“因为五个箱子特地从马车上搬进房间,小人怕客人的财物出意外,所以关注了一下,应该是金银与铜钱。”

杨志问清楚两人长相与马车的样子,谢了一声出了客栈,吩咐跟在身边的耿掸吉说:“从归义州运来黄金白银,恐怕还是采购为主,查那辆马车的去向,另外查李饶乐是否在显州和中京采购过物资。”

耿掸吉答应一声,立即带人行动,杨志自己则去了节度使司的监狱,杨志一直关心着张迪的治伤情况,昨天听沙净说可以交谈了,便想着亲自去探望,再摸摸底。杨志见到张迪的时候,张迪正坐在地上喝水,几天的治疗,用了不少好药,张迪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之忧,只是还不能动手,但是狱卒为了谨慎起见,给张迪上了手铐脚镣。

杨志支走狱卒,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问张迪:“身体好些没有?”

面对杨志,张迪心中在犯嘀咕,这几天张迪一直在琢磨,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杨志看出了破绽;听到杨志的问话,张迪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冷冷地说:“死不了,杨统制果然是辽人的一条好狗。”

杨志不以为怪地说:“你是汉人,作为蜃楼府的高手,帮助金人,又为了什么?”

张迪分辨说:“我们不是为了金人,是为了燕云十六州回到汉人的手里。”

“哦,是吗?”杨志在张迪对面坐下说:“双龙会,一条龙是大宋,那另一条龙是谁?”

自然是金国,张迪一霎那,才感觉自己的信仰有些问题,睁大眼睛看着杨志。

第79章 一条狗

显州的监狱明显简陋,昏暗的房间里,照明的只有一根小火把,两名狱卒站在旁边,杨志心平气和地喝着粗碗里的凉水,不屑地看了张迪一眼问:“如果宋国不同意你们的方案,你们准备怎么做?造反,还是杀掉反对的官员?不要告诉我你们会罢手,就算王伯龙愿意,恐怕他也做不了主。另外,我们都是武林中人,如果中原武林不愿意参与杀戮,是不是在你们眼中就是懦夫;如果中原武林加入,蜃楼府会让出主导权吗?”

张迪听见了自己心脏滴血的声音,身负重伤,被捕入狱,哪怕最后被砍了头,张迪并不在乎,大丈夫生当轰轰烈烈,生命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听杨志解说,与金国的联盟最后必定会摧毁辽国,威胁大宋,张迪不同意,也不甘心。张迪抖了抖手中的铁链,讥笑着说:“杨志,你现在就是辽人的一条狗,自然会这么说。”

杨志的悲悯凝固在脸上,放下碗,喘了口气问:“张迪,你算哪国人,金人、辽人、宋人,还是高丽、回鹘、西夏?这些年,你在中原生活了多长时间,为中原的百姓做过什么,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也无所谓对错。”

张迪一下子傻了眼,他自幼在蜃楼府长大,对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概念极为淡薄,只不过老家在河北,一直自认为是宋人,可是除了蜃楼府的安排,张迪根本就没有在中原生活过。张迪能成为蜃楼府的弟子,智商并不差,想着想着,就感觉过去的信念支离破碎,却仍勉强回答:“我是宋人。”

“那么如果宋朝要取消双龙会,你会怎么想?”杨志站起来,走到狱室唯一的小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暮色淡入,现在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过是四点钟左右,天就开始黑了,苍穹的尽头似乎小小的几个点,大概是星辰的影子。杨志过来不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而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隔壁是否有人。

杨志在与张迪的谈话中,听到了隔壁的轻微动作,走近窗口,几乎就是一墙之隔,杨志静心聆听,听到了一个人的心跳声,很弱,但是就是心跳声;躲在隔壁的人应该是个内功高手,可惜还没有到天心大师那种级别,屏住了呼吸,但是无法完全掩饰心跳。铁链躁动,张迪重复着杨志的问题,涣散的眼睛里激荡着火花,愣是说不出一个答案,因为答案是唯一的,他张迪听从的就是蜃楼府的安排,根本不关大宋、大辽、大金的事情。

杨志回过头说:“你不强词夺理,说明还有药可救。你其实和我一样,都不再为宋朝做事,为的只是自己的利益。我看过你的伤势,就算好了,也不可能恢复原先的武功,蜃楼府和双龙会未必会再看重你,你应该重新考虑人生,你如果说出你进入辽国的三个联络点,只要抓到人,我就放了你,做官要钱都可以。”

杨志说着,走回张迪的身边,目光紧紧锁住张迪,因为杨志换一个角度才发觉,张迪的伤好得如此快,不一定是监狱的郎中照顾得好,或许另有蹊跷。张迪有些慌乱,还是没有说话;杨志伸出手,掀开张迪的衣服说:“外伤不能化脓,一旦中了锈毒被感染了,武功再好也没有用。”

张迪猝不及防,杨志看得清清楚楚,张迪没有受过刑,辽军的狱卒什么时候这么文明,看看乔三珍那生不如死的场面,杨志不相信耶律马哥会对张迪另眼看待。出现这种情况,说明有一个大人物来了,让张迪开了口,哪怕张迪没有投降,至少做了一笔交易,出卖了一些东西换自己的活命。

耿掸吉在耶律马哥的后院里,把杨志的所有安排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晋王耶律敖卢斡感慨说:“杨志还真是个人才,我们一直没有头绪的事情,被他理出了一根线头,无论是金矿,还是李饶乐的线索都要继续盯下去。章怒、耿掸吉,你们跟了杨志不少天了,有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没有。”章怒一口否定,耿掸吉也跟着说没有;耶律马哥苦笑着说:“我也看不出来,可是耶律淳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杨家世代忠于大宋,冤死的不止一起,杨志本身又是如此能干,不至于走投无路到这个地步。”

天心大师微笑道:“晋王与耶律将军无须担忧,杨志说穿了只是一个商人,统制一职是为了便于他组建商团给的职务,只要他把物资粮草供应上,其他的可以全部忽略。郭药师这次和我一起过来,就是接替铁英的位置,我们只需不让杨志掌握兵权就可以了。”

佛难陀低声说:“师父,这会让军中的将士感觉上面赏罚不明,一旦怨军再吃败仗,很可能有人拿杨志说事。”

天心大师笑道:“那你希望杨志怎么办?希望我怎么办?中京的有些人实际上是看不惯这件事,在里面挑刺,杨志在商团,他们会认为杨志在赚钱,伤了他们的利益;但是杨志如果领兵打仗,不出战就是消耗辽金两国的实力,打到归义州就是挑起辽金的战争。其实这些年投奔大辽的人多了去,杨志不过是得罪了两个人罢了。”

耶律敖卢斡和耶律马哥都笑了起来,天心大师说得是实情,杨志得罪的就是萧奉先与寺公大师,萧家接二连三地派人出面,都是铩羽而归;寺公大师明里什么都没说,但是在皇亲贵族面前,几次说杨志把陈抟的手迹送回大宋,就是心存故国。但是换粮食棉衣的事情,是经过天心大师同意的,耶律敖卢斡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那我就回去了,这里的事全部交给大师处理。”

佛难陀从外面走进来,向耶律敖卢斡等人施礼说:“回禀王爷,杨志离开监狱了,他想收买张迪,张迪按照我们吩咐的,没有睬他,杨志灰溜溜地走了。”

天心大师眼光一黯,原以为佛难陀是最适合接手自己衣钵的人,现在看,在天雄寺与萧家之间,佛难陀看重的还是萧家。

第80章 如芒在背

张迪在熬了六天后,终于开了口,说出了一路到显州的经过,由于出面联系各地人物的是王伯龙,张迪虽然写了六处住过的地方,杨志估计用处不会太大,但还是把口供给了耶律马哥。杨志其实关注的是张迪到显州以后的描述,王伯龙去青岩寺,在山脚下和朴期卢联系上以后,还单独出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才是关键;按照张迪讲的王伯龙来回时间,只可能是住在青岩寺或寺周围村庄里的人。

对于张迪的未来,杨志一开始想安排在自己的商团,但是耶律马哥拿出了晋王耶律敖卢斡的手谕,要调张迪去晋王府,杨志很明智地闭上了嘴。很明显,耶律敖卢斡认为张迪是座金矿,想挖出其中的资源,杨志要是再说什么,那就是在找事干;作为一个下属,应该比上司低调。

不过在张迪走之前,杨志还是抓紧时间与张迪谈了两次,得知军营方面的联络不是朴期卢,而是显州另外有人,杨志便有了主意。杨志去找耶律内刺商议的时候,正好遇到新任统制郭药师,郭药师身材高大,高鼻深目,一身银色的盔甲与白袍,显得英气勃发;但是杨志不喜欢这个人,总感觉郭药师眼神如刀似剑,太过锋锐,语声铿锵有力有点假。

杨志与两人寒暄半天,又一起去参加了一次酒宴,硬是忍住没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在杨志的印象中,郭药师虽然是一员骁将,但是与吕布相仿,身为辽将降金,后来又根据行事降宋,再投靠金国,被称为“辽之余孽,宋之厉阶,金之功臣”。正因为郭药师投奔宋朝以后,熟知宋朝的详实,完颜宗望才能以悬军深入,驻兵汴城下,约质纳币,割地全胜以归者。

这样的人说穿了,没有本性;而天心大师可能已经到了显州,却没有出来与自己见一面,杨志只觉得如芒在背,所以在经过十来天侦查后,杨志暗地里见了耶律内刺一面,说了自己想去附近剿匪的打算。耶律内刺立即同意了杨志的计划,反正是要和这些马贼交锋的,先下手为强,考虑到怨军里可能还有细作,耶律内刺答应对任何人都不说。

杨志则在一个晴天,带着一百骑出去打猎,实际上去捕捉战机;杨志只是在外面绕了一个圈子,实际上目的很明确,就是牛河堡,沿途遇到两小股土匪,都被杨志顺手消灭了,因此藏住了队伍的踪迹。

牛河堡在蛤蟆沟南,牛河梁上,坐落在绵延二十里的山梁中,方圆百里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岗,沟壑纵横。杨志站在牛河堡的城墙上,心中暗骂,说什么辽太祖俘汉民数百户,创城安置,这座城堡分明就是长城的一部分,应该是战国时期燕长城的一个兵所,附近长城的残缺依旧存在,只是长城内外都已经是辽国的地盘,不远处的东边,就是金军的出没之地。

这片山脉是牛河与大凌河的分水岭,将显州分成东西两部分,归义州在东,显州城在西;牛河堡是附近百姓叫起的头,在辽国叫慧和县。牛河堡现在根本就算不上辽国的土地,原住民早被吓跑了,金军、马贼等肆意出入,明刀明枪,将这一片山梁变成了咽喉要道;但是对商人来说,无人看守的牛河堡成了香饽饽,可以歇脚和躲避风雨。

一阵马蹄声从山谷中传出来,由远及近;杨志看着那一小队的二十多骑,忍不住笑了起来,领头的是个一脸凶悍的高个子,举着一支长矛,身后的人散开行进,大刀长斧都有。或许是一位附近没人,不需要伪装,一个个高声叫嚣,章怒脸色一变说:“女真人。”

杨志微笑着说:“那是马贼,查清楚后面有没有大队人马,准备动手。”

杨志、洪日荣、章怒带着一百骑,以打猎的名义到了牛河堡,不就是为了打击一些小股的马贼,至于女真人的身份,杨志根本不认同,契丹人有做马贼的,女真人同样会有人做马贼。章怒看远处斥候的手势,低声说:“后面没有人,估计是分离出来的小队。”

杨志冷冷地说:“全歼他们。”

章怒一声令下,薛李豹一箭射中为首的头领,五十张强弓一阵乱射,对面的骑兵纷纷倒地,只有四骑慌乱中调转马头,朝谷中跑去,被埋伏在那一侧的洪日荣带人一一射死。章怒一声呼哨,带着二十名骑兵冲下去,牵了十九匹马,拣了武器,搜了每个死人的身体,值钱的金银财物、身上好一点的盔甲衣服,全部被扒了下来,然后迅速地回到山梁上。

章怒递给杨志一封信和一筒烟花说:“将军,有收获,是铁骊部酋长铁七门给曹勇义的信,铁英就是铁七门的族人。铁七门在信中要求曹勇义提供商人出发的消息,完成上次的交易,可惜这群人死了,不知道到哪里交信,只剩下烟花联络的方式。”

杨志摇头说:“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没有其他的佐证,根本不能确定是哪一个曹勇义,回去把信交给天心大师,让他们去伤透脑筋,我们只管打猎,撤退。”

杨志明白,如果是显州通判曹勇义,他绝不会亲自出面接头,就算自己费尽心力抓到人,很可能被反咬一口;如果天心大师与耶律马哥出手,那自然是另外一回事。章怒等洪日荣带人回来,立即把搜刮来的那些首饰金银分了,至于战马武器,自然充公;可惜这伙人身上干货不多,一百名士兵每人就分到大约三两银子的钱物,杨志忍不住摇摇头说:“我们后面要做一票大的。”

洪日荣笑着说:“将军,够了,这次出来杀了八十多名马贼,得到六十匹马,每个弟兄最起码挣了十来两银子,无一损伤。真要是遇到带着货物的马贼,我们一百人恐怕还是不够瞧得。”

第81章 三岔口

杨志大笑着说:“谁说要去枪马贼的,你们说某个人要是收不到这封信,会不会着急,派人前来寻找?我们就在显州到牛河堡的路上搜索,看看运气怎么样,希望天黑后,有人主动放烟花联络。洪日荣,事关曹大人清白,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不过你当心,很可能有人在路上监视来人,要连后面的人一起抓。”

章怒和洪日荣哈哈大笑,杨统制果然腹黑,嘴里说着不一定是通判曹勇义,实际上就是按照这个步骤来,洪日荣在采石场呆了快一年,曹勇义的家人和手下大部分认识,只要在路上发现这些人,洪日荣就可以立即抓起来审问。下面的军卒没有听到三位长官的谈话内容,不知道一个个在笑什么,茫然地看着,直到章怒招呼撤退。

从山梁上走,虽然有四五条小路,但是能够骑马的路只有两条,蛤蟆嘴那个三岔路口,离牛河堡八十多里,是车辆马匹的必经之路;洪日荣在三条路上都放出四十里的斥候监视,不仅等显州的人,还希望看到归义州和渤海来的商队,那些地区现在都是金人的实控区,过来的商人打个秋风是正常的。

渤海那条路上陆续有三队商人路过,洪日荣准备下手,被杨志拦住了,只是暗暗派薛李豹带着人装作猎户,看了每队商人的长相。洪日荣抱怨说:“杨将军,那可是肥羊。”

杨志笑笑说:“慌什么,只要他们是去显州,还怕脱离咱们的手,今天关键是显州那边来迎客人的人。”

等到傍晚,五骑从显州方向疾驰而来,都是辽军的装束,闯过三岔口,快马加鞭,就拐上了去归义州的道路,杨志盯着五骑说:“应该是他们,后面的人到了三岔口,就通知章怒动手。”

洪日荣一愣说:“这可是辽军。”

杨志淡定地说:“你们侦查了十几天,看过巡逻的小队吗,再说,要是巡逻,用不着这么急,到了三岔口应该回去,或者停下来观察一下情况。这五骑根本没做考虑,反而直接去了归义州,是急着看看出现了什么情况,至于服饰,大辽举国皆兵,成年男子人人有一套军中盔甲。”

洪日荣正要说话,就听到马蹄声响,二十骑距离五骑七八里路的距离,从显州方向冲过来,同样是辽军的装束。不过他们到了三岔口是停顿了一下,望着归义州方向,好像在商量着什么,杨志面色一寒说:“动手,出了事我负责。”

要是换做章怒,就算杨志下令,还是有斟酌下,但是洪日荣视杨志为救命恩人,心里感觉就算杀错了,大不了灭口,于是一声令下,三十张弓立即射出箭矢,二十骑被射倒大半,想往回跑,却被薛李豹带着埋伏的骑兵拦住,又被射倒六人;留在马上的只有三骑,面对着薛李豹等围上来的二十骑叫道:“我们是显州的辽军。”

薛李豹勒令三人下马受缚,三人一阵狂啸,举起兵器冲过来,与薛李豹等人厮杀了十几个回合,全部砍落马下;三人的武功都不在薛李豹之下,只是杨志这次带出来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人,靠着人多杀了三人,只有两个负了轻伤。好在这次二十骑们没有全死,抓了六个活口,分开来审问,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四个人先后开口,他们是金矿的骑兵,奉命盯梢前面的五骑是不是出事,为首的三个人就是被薛李豹杀掉的人。

杨志命令把两个不招供的人带过来,让人打来山泉,掏出麻纸在水中浸湿,一张纸加一张纸地给两人蒙上去,蒙到第五张的时候,一个俘虏活活闷死了,另一个叫突元鱼的撑不住了,不仅说出自己的姓名,还说出发前见过通判曹勇义;杨志脸色严厉地说:“不要骗我,你是金矿上的骑兵,与曹大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曹大人怎么会见你?来人,再加一张纸。”

突元鱼带着哭腔说:“将军,我说的是实话,我们不是金矿的在编人员,是通过曹大人的关系安排进去的,为的是替曹大人办事。”

杨志冷冷地说:“曹大人在金矿上不过是负责监察运输罢了,会安排你们一帮不识字的人进去?”

突元鱼牙一咬说:“将军,我全部告诉你,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杨志点头说:“你说了实话,我就安排你连夜离开显州。”

突元鱼晓得自己想活命就没有退路,低声说:“我们是曹大人的人,从矿上把金子弄出

来,再在中京和显州换成物资运到渤海、归义州等地。今天前面有五个人负责联络,为首的是曹家的家将曹澜淮,我们在暗中保护他们,因为约定的人没有到,所以趁着黑夜过来看看,我们还带了一批棉衣,在前面的山坡上。”

杨志让洪日荣盯着突元鱼画下地形,等章怒到了立即出发,章怒抱歉地说:“五个人全死了,不过有人认出两个是曹家的人,我把尸体带回来了。”

杨志笑笑说:“没关系,我们有了大生意。”

在突元鱼的引路下,杨志等人找到了藏棉衣的地方,看守是四个采石场的衙役,全部被活捉,共找到九百件棉衣,全部在马车上。杨志连人带物一起拖回了显州,立即派人向耶律马哥与耶律内刺报告,天心大师不露面,杨志就当他还在上京。耶律马哥与耶律内刺一听说杨志找到棉衣,都亲自跑来。

等看见铁七门的信、曹澜淮的尸体、突元鱼的口供、被活捉的衙役,耶律马哥连细问都没有,当即下令抓捕曹勇义;就算曹勇义不是主谋,家人、手下都出了问题,失察连坐的责任是逃不掉的,况且这么多线索指向曹勇义,要是曹通判没问题,耶律马哥还真是不相信。耶律马哥心中有底气,自己是契丹皇族,天心大师是大辽国师,就算抓错了,曹勇义一个汉人,最多是叫两声屈,到时候再放掉就是;可是让曹勇义逃走了,耶律马哥无法向上面交待。

第82章 一个乱字

去抓捕的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曹勇义让手下在采石场掀起一场混乱,趁机逃走了;不过在采石场和曹家,耶律马哥的人找到了大量的钱物,有些正是去年怨军被打劫的物资。天心大师终于出面了,最后怨军和节度使司断定,曹勇义和铁英带着手下偷盗黄金、打劫物资,然后送到渤海、铁骊部、归义州等地销赃。

抄没的物资,金银铜钱等归节度使司,一千件棉衣、六百件武器、一万三千石粮食、三百匹战马、七百头牛羊归怨军,耶律内刺等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天心大师命郭药师一营负责看管仓库,催杨志赶紧把各处物资转运过来;护卫队虽然没分到东西,但是杨志预先扣下了五百件棉衣,和天心大师说了一声,人手一套发了下去。

洪日荣还是有些不甘心,私下里与耶律珍嘟囔,护卫队管的是商团,凭什么让郭药师管仓库;耶律珍笑笑说:“从我们的角度自然是这样,但是站在天心大师的角度就是另外一种看法,杨志确实是个干才,不管他打仗如何,但是运作军中物资和检查内奸,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可是那个张迪交待的地方,晋王都派人去了,都是无稽之谈。”

洪日荣知道张迪招供的这件事,不以为然地说:“张迪说得很清楚,那些只是他路过的地方,未必是王伯龙的联系点,再说,这与杨统制有什么关系?”

耶律珍沉默片刻说:“上位者,都是心思敏锐的人,他们担心杨统制抓住张迪等人只是小手段,是为了掌握军权铺路,一旦杨统制可以统领大军,保不齐就会出什么意外,有了铁英的先例,怨军架不住折腾了。”

洪日荣无奈地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怨军还需要这样操作?铁英本身就在怨军里,深得耶律淳和耶律内刺的信任,掌管着三分之一的军队,金人打过来,临阵倒戈便可,金人会用一个不掌握兵权的杨志来取代掌握兵权的铁英。”

“不是金人。”耶律珍郑重地说:“是宋人,他们可不知道铁英是金人的奸细,所以才会弄出这么一场好戏。天心大师那么看重杨志,都不敢在晋王面前为杨志担保,就是杨志现在的表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有如此才能,为什么在大宋吃不开,要知道权相蔡京可是杨志的老师,据说宋徽宗对杨志的看法也不错。”

洪日荣明白了,认真地问:“你们可是担心杨统制是无奈地前来避难,其实并无为大辽出力的想法?”

耶律珍咳嗽两声说:“日荣,言重了,天心大师对杨统制还是信任的,只要杨志能在军中有所表现,他们会看到的。”

“拉倒吧。”洪日荣不屑地说:“杨志就算在阵前杀了完颜宗翰,那些人也会认为杨志是为了大宋而杀。这些年,不要说宋人,就是契丹名将吃这种苦头的人还少吗?要不然你叔叔怎么会被派到显州来。”

耶律马哥原来是宫帐军的副统领,当时耶律马哥已经是彻底被贬为平民,只不过耶律家族花了大力气,才让他担任显州节度使;洪日荣自己更不用说,与金兵厮杀了一年多,最后是没有支援兵败,却被投进了大牢。耶律珍和洪日荣是生死之交,拍拍洪日荣说:“老洪,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现在的朝廷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一个乱字。不过你现在这种态度,有件事还真适合你,接触杨志,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是耶律马哥交给耶律珍的任务,但是耶律珍觉得现在洪日荣比自己合适,天心大师的安排是求稳,杨志必定心里有数,这时候自己去和杨志交好有点不像,但是洪日荣是绝对没问题。杨志对洪日荣有再造之恩,两人在一起谈谈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发几句牢骚骂骂人都没关系。

洪日荣做军官的时间比耶律珍长,尤其是汉人没有背景,看到的阴暗面远远比耶律珍多,闻言摆摆手说:“这种事我不参与,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说的话你信,其他人未必相信,到最后,杨统制的事情或许还没搞清楚,我们兄弟或者你家里会惹出是非。”

耶律珍晓得洪日荣所言不假,就没有再强求;洪日荣嘴里没答应耶律珍,但是在心里对杨志同样很好奇,洪日荣出了耶律珍的帐篷后,鬼使神差地就来到杨志的帐内,看见杨志正在看地图,洪日荣随口问道:“将军难道准备主动出击?”

杨志不清楚洪日荣的来意,抬头说:“显州附近乾、宜、锦、兴中四州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防御的力量,听说三五百金兵就敢横着走,人心浮动。我有个感觉,金军再次行动的时候,很可能从乾州、宜州杀过来,一举把怨军包抄在显州;我和天心大师、耶律内刺将军商量过了,让耶律珍和寇黑炳去上京、中京押送物资,我们到乾州、宜州打猎,一个是补充点粮食,另外绘制地图。”

杨志是宋朝的武进士,对于地图的绘制肯定比大多数辽将要好,并且乾州、宜州都是辽国的疆土,天心大师两人自然答应。洪日荣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意思,杨志肯定是准备按照自己的预测勘察地形,洪日荣问杨志:“将军准备带多少人去?”

杨志笑着说:“除了跟随耶律珍去押运物资的人,剩下的人全部出动,万一在两地遇到打秋风的金兵,也不至于慌乱。我和郭药师交接过了,连黄沙岗那条路都交给他负责,我们的人就当出去游玩一趟。”

杨志没有说谎,护卫队打猎的地方就在乾州,离显州不到两百里的路程,但是乾州打猎的地区要比显州多,兔儿山、金刚山等连绵的山脉,里面全部是猎物,乾州本身是为了奉辽景宗的乾陵,实际上既没有开阔的平原耕种,也没有大量的人口,金军占领后放弃,更是让乾州半死不活。

第83章 嘹唳清脆

群山峻岭之中,金刚山峰峦跌宕起伏,奇特险峻,山脉上有两大山峰拔地而起,探入云霄,山脚下碧水依山环绕,蜿蜒曲折。杨志坐在山脚下的一座酒肆中,听着沙净对山脉的指指点点:“这是千朵莲花,这是大金刚峰,这是大鹏金翅鸟,这是如来忿怒。”

杨志做过功课,知道金刚山上有一座定山寺,建于唐贞观年间,相传是唐太宗李世民东征时在此屯兵挥师,薛仁贵一箭定天山而修此庙。只不过薛仁贵攻打的是杭爱山,离这里还是有点距离的,杨志喝着酒,应付着沙净的絮絮叨叨,眼睛盯住的是酒肆的掌柜和伙计。

酒肆看上去不大,竹篱笆的围墙,一排茅草搭建的房子,房子外面是摆着四张方桌的草棚,路过的客人可以进来歇歇脚,喝点茶,点上一壶酒和几个菜。草屋延伸到篱笆边沿,没有路,如果想到酒肆的后面,只有从草屋穿过去,坐在草棚里就能看见,通往后面的门半开着,伙计已经去了好几次,应该酒店的仓库与地窖。

掌柜四十多岁,头上戴着顶旧毡帽,穿着一件八成新的棉袍,正坐在草屋的柜台后,盯着酒肆的一切动静,不时喊两个伙计干活。两个伙计都是壮小伙子,穿着当地人的服饰,来了十几个军汉,根本没难倒他们,陪着笑,上茶上菜忙个不停。秋末的太阳暖烘烘,金黄色的落叶不断坠地,山岗的影子映在酒肆,五株桦树在篱笆墙外傲然挺立。

天空中有鹰飞来,嘹唳清脆,翅影矫健,给杨志上菜的伙计没由来地停了停手中的工作,往天空瞄上一眼;黑色的兀鹰在天空之中飞倾侧回旋,似乎发现了猎物,发出短促而悠远的叫声,朝河边扑了过去。杨志在伙计的眼里看到了火花,笑着敲了敲桌子问:“你喜欢鹰?”

“鹰真好。”伙计眼里是满满地羡慕:“鹰会飞,能飞得很高。”

伙计的脸上有了一种希冀的热情,杨志掏出银针问:“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伙计和沙净的表情都是一僵,沙净知道杨志谨慎,但是没想到杨志到路边的小店喝酒会毫无顾忌地掏出银针。伙计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小人是渤海人,那里被女真人占领了,就逃到这里,幸亏被掌柜的收留,才不至于饿死。”

杨志用银针检查着酒菜问伙计:“想不想回家?”

“想。”伙计在摇摇欲坠,杨志的银针变成了黑色,薛李豹等人立即拔出了钢刀,如果不是杨志的谨慎,十几个人恐怕就要折在这里;薛李豹把钢刀架在伙计的脖子上,杀气顿现说:“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下毒?”

四名亲兵冲进了茅屋,把掌柜和另一名伙计也押了出来,一个个用契丹语骂着“找死?”

后院传来马嘶声,应该是有人骑马逃了,掌柜的脸色越发平静,甚至有了一丝安慰的笑意,杨志没有起身,也没有派人去后院搜查,等薛李豹搜遍了三人的身上东西,把短刀、钱财放在桌上,才淡漠地对掌柜说:“说出你和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我就饶你们不死。”

掌柜不屑地看看杨志,一句话也不肯说;杨志对薛李豹吩咐说:“给他们三个五百数的机会,从这两个伙计开始,每数到十,砍掉一根手指,二十根手指砍完后,每数到一百杀一个人,先伙计后掌柜。”

“明白,将军。”薛李豹转向两名伙计说:“不是我们不给你们机会,而是你们的老板不要机会,数数还真是累,一、二、三、四、五、六。”

数到十的时候,薛李豹砍下了其中一名伙计的小拇指,然后继续开始数数;当砍下三根手指头的时候,负伤的伙计哭丧着脸,哀求掌柜:“大人,说了吧。”

掌柜的摇摇头,薛李豹数到十,砍下了那个伙计的无名指,伙计晕了过去;另一名完好无缺的伙计,突然发狂似得叫起来:“我说,我说,我们是完颜宗翰将军派来的暗桩,掌柜的叫完颜也,和逃走的完颜稜是金军的伍什长,我们真的是契丹人,我叫契沐,只是被逼无奈,将军,饶命啊。”

完颜也、完颜稜,那就是女真完颜族的勇士,完颜也身边的两名辽兵立即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完颜也没有暴烈的反抗动作,只是阴毒地望着杨志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志指了指桌上的米饭说:“就是这个,这粮食有问题,乾州已经是饥荒一年,你们这样的山村小店要是有粮食,不知道被人抢了多少回。东北各族都擅长打猎,而且成年男子自备武器,你们店里有野味不足为奇,可渤海的大米,目前恐怕乾州当官的都未必能吃得上,你们竟然舍得在店里卖。”

完颜也昏沉地叹了口气,包围他的辽兵都粗野地大笑着;杨志突然一拳打在完颜也的胸前,随即点了完颜也胸前的膻中穴与天池穴,冷笑着说:“难怪完颜宗翰派你来,一个小小的伍什长,原来是内家高手。”

完颜也只感觉暗地里提起来的真气被杨志一拳打散,随着膻中两穴被点,一点真气也提不起来,全身无力;杨志冷冷地说:“完颜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联络方式,否则我就杀了你。”

“我没有可说的。”薛李豹的钢刀在完颜也的颈子划出了一条血痕,鲜血顿时染红了肩膀;对于女真人,薛李豹是打心眼里仇恨,根本不需要杨志动员;完颜也垂着头依旧不说话,杨志晓得金国刚刚崛起,此刻的女真一族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视死如归是家常便饭,挥挥手示意薛李豹杀了。

薛李豹一刀砍下完颜也的人头,杨志掉头问伙计契沐:“你是怎么加入金军的,附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暗桩?”

契沐看完颜也说杀就杀了,心中恐慌,一下子跪到说:“小人是在渤海被擒后加入女真的,小人知道乾州城里的一处联络点,我们每个月都去拿米。”

第84章 无虑河畔

杨志阴沉着脸说:“契沐,说谎要想好再说,现在乾州城内戒严森备,就算是有粮食,谁又敢从城门口大摇大摆地进出,你们还要隐藏身份,不要跟我说,为了一点粮食,你们竟然敢冒暴露身份的危险。”

契沐立即分辨:“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去城里那家客栈,只是拿领粮食的牌子,粮食摆放在城外的两个地方,一个叫七桦村,村头有七棵百年的桦树,就在村头的第一家;另一个地方是东面谷地的一片林场,树林里有一个看守林子的草棚,实际上是我们的中转站,并且运粮食都是白天领牌,夜里行走,不会引起人注意。”

杨志微笑着点点头,让薛李豹去看看外围是什么情况,洪日荣等人按照打战时候的行动规则,在外围有布置了骑兵,那个叫完颜稜的到底逃没逃出去。洪日荣一会就带着尸体过来了,完颜稜没逃出去,被辽军射成了刺猬,洪日荣在完颜稜的身上搜到了一枚金人的腰牌,坐实了这些奸细的身份。

流血过多的伙计也被包扎好弄醒,杨志让他看了两具尸体说:“告诉我你的姓名,契沐已经全部交代了,你要是想活命,就说点契沐不知道的事情。”

杨志看出来这个伙计比契沐对金国忠心,但是人一旦经历过生死,很多东西都会在一瞬间改变,反正有当无,大不了多杀一个人。伙计好奇地看看杨志,又看看契沐,既然契沐全部交代了,难道没说自己的名字,伙计一下子醒悟过来,肯定是杨志没问,所以契沐也没说,说明自己在这些辽兵的眼里,几乎相当于一个死人。

伙计踌躇着说:“我叫银忽律,是辽州人,我就是一个伙计,跟契沐知道得差不多。”

“那就是没有价值了,拉下去砍了。”洪日荣站在那里,巨大的身躯有着说不出的威慑

力,一脸厌烦的样子,直接给身后的辽兵下了命令;银忽律急忙挣扎着说:“慢慢,有一天夜里来人,正好是我值班,我听完颜也和那个人说,到显州接受什么商团的牛羊粮食,请完颜希尹将军派军队来增援。”

杨志示意洪日荣且慢,盯着银忽律问:“那个人什么长相,完颜希尹准备派多少人来?”

银忽律明白自己有了活命的希望,低声说:“那个人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和完颜也商量好,调集三百骑去接应。”

杨志与沙净的眼睛都是一亮,这个范围大大缩小了调查的对象,杨志拍拍手说:“那就暂时放过乾州的这些奸细,薛李豹,立即把尸体和这座酒肆烧掉,做出马贼打劫的痕迹,然后全军转道无虑河,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敢来劫粮。”

薛李豹一听就明白,杨志现在不对那两处粮食的存放地下手是时间来不及,烧了酒肆就是要让完颜也的同伴认为,是马贼洗劫了酒肆,不会去转移人和粮食;为了保险起见,薛李豹还去后面的山谷找来两具多日前的尸体,一起摆在酒肆里,放火烧掉。熊熊大火映红了天空,杨志等两百骑就悄悄离开了金刚山。

无虑河上游为南沙河,下游为东沙河,分界点是十字山,河水从十字山中出来,地势陡然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弯曲;就在弯曲的边沿,有一个唐朝时建的烽火台,烽火台下是一个岔路口,五条路分别通往中京、乾州、渤海、显州等地,除了中京到显州的是官道,其他的路已经年久失修,坑坑洼洼,道路旁杂树林连绵不断。

杨志一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预先知道有金人的伏击人马,行动的时候分外小心,斥候都是便衣前进,沙净、章怒、薛李豹等人分别带队。有心算无心,沙净等人很快就找到了大队人马的痕迹,一开始只是吊上了两个五十人的小队,等接近烽火台二十里的地方,杨志终于得到三百人聚齐的消息。

洪日荣看着沙净标出的位置,苦笑着说:“将军,林中茂密,金兵人数比我们多,战斗力更是超过我们,有难度;就算是明后天耶律珍他们到了,也未必有胜算,只是失去粮草牛羊,对我们来说事情太大。”

洪日荣说得很含蓄,却是实话,双方实力上有差距,护卫队骑兵的战斗力以二敌一,也未必能战胜金兵,更不要说人数少了一半;杨志沉吟说:“就看老天保佑不保佑我们,西北风到晚上停不停,沙净带选二十名身手矫健的士卒去上风口放火,你我各带一队人马在远处埋伏,不求全歼,只求破敌。反正我们的弓箭多。”

这倒是一个方法,三人商议好行动方案,各自带人去埋伏;等到夜深的时候,沙净带着人绕到西北面散开,趁着西北风大作,一口气在上风口点燃了六十多处,火燃烧起来,借着风势越滚越大,浓烟比风来的还要快,从杨志埋伏的地方看,金兵藏身的那一片树林已经是黑烟缭绕。杨志不担心沙净等人,只要放火前没被发现,现在金兵绝不敢冒着火势冲过去。

树林里马嘶人叫,已经乱成一片,越来越多的金兵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快速地向东面移动,金兵的素质还是可以的,如此仓促的时刻,还是有些队形,逃在前面的人甚至能够查看周围的环境。可是战争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杨志既然猜到了金兵逃跑的方向,又预先埋伏在这里,根本就不可能给对手机会;望见金兵簇拥的人群进入射程,杨志一声令下,梆子急响,两侧箭矢如骤雨。

金兵猝不及防下,顿时被射倒大片,后面的金兵并不慌张,靠着战友死亡的霎那间争取到时间,纷纷搭弓还击。可是辽军的素质并不比金兵差,差的是面对面搏杀的血性,现在有掩体做挡箭牌,辽军的死亡率明显低于金兵,更何况金兵聚集在路上,没有躲避的空间,几乎箭不被兵器打落,就能射到人马,对射了半个时辰,金兵已经剩下不到百骑。

第85章 一刀五斩

黑暗中,金兵不知道暗地里埋伏的敌人有多少,纵然是英雄善战,依旧是忐忑不安,尤其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斗志顿时在消减,等沙净等人在后方射来箭矢,金兵是彻底慌了,立即开始撤退,夺路而逃。杨志、洪日荣几乎同时下令出击,两百骑翻身上马,追逐而去。

金兵不是没想过依靠自己强爆的实力以少胜多,在剩下两名百夫长带领下分别迎战,两个人看上去都是骁勇之辈,各自使着一根熟铜打造的狼牙棒,在月光下发着灿灿的黄光。杨志看见一名敌将挥舞着狼牙棒冲过来,算准冲刺距离,手中长枪突然出手;杨志的速度明显出乎众人意料,狼牙棒还在半空,百夫长就决定自己胸前一痛,连人带并兵器栽下马去。

杨志身后薛李豹、章怒士气大涨,嗷叫着带着辽军杀了过去。另一侧的百夫长在二十招后,被洪日荣一斧子砍下了脑袋,主将既死,军中再无首领,金兵除了逃跑,没有其他办法;护卫队追踪了一夜,猎杀大半,只有十来人逃走,计点人头二百八十七个。杨志端详着狼牙棒,真的是完完全全的铜,一点都没参假,对跑上来的沙净说:“这根狼牙棒中四十多斤,值不少钱啊,把三个百夫长找出来,应该不是一般的人物。”

现在宋辽金夏都缺铜钱,铜的价格不亚于镔铁,能使用这么贵重的武器,应该不是一般的百夫长,最起码也是完颜族的英雄。沙净回头看看在伙伴下搜查死尸的战士说:“三个人都是使用的熟铜棒,除了被你们杀掉的,还有一个是被射死的。”

洪日荣拖着一具尸体过来说:“杨将军,我认识这个人,在采石场出现过多少次,是金矿的人。我已经命令他们仔细辨认,把所有在采石场见过的人都找出来,带回显州,让采石场与矿上的人辨认。”

曹勇义出事逃走后,采石场对于护卫队可以说是畏惧如虎,洪日荣现在水涨船高,找个当官的兴许还是不好说话,要是找下面的吏员和士卒,应该没人不敢不说实话。杨志点点头说:“安排人去寻找粮队,金人埋伏在这里,应该不远了,我们正好休息一下,明天与他们见面。”

洪日荣等人最后认出六十七个在采石场出现过的人,杨志抓紧时间写了公文,列举了战利品的数字,然后才在树下休息;斥候放出去三个时辰,耶律珍跟着斥候来了,粮队还有三十里的路程,得知昨夜杨志等人以少胜多,杀了三百金兵,耶律珍既高兴又后怕。

如果没有杨志来援,粮队纵然有三百护卫队和上百名商家的下属,但是面对三百精骑的袭击,恐怕还是凶多吉少。杨志拍拍耶律珍说:“我还有一些事要办,估计后面到显州不会有埋伏,你把采石场出现过的尸体全部带回去,请天心大师让人辨认,我这里有一份公文写了详细的过程与推测。”

杨志要做的就是搜尽金人在乾州的粮食,等运粮队一入眼帘,杨志就带着洪日荣等人扬鞭而去,重新回到金刚山一带,跟着契沐二人到了谷地林场的藏粮处。杨志一看地形,便明白这里的点是供应来往的队伍的,密林深处本来就是人迹罕至,外面又有应有的伪装,只是杨志怕周围有观察哨之类的埋伏,自己和沙净挑选了三十名好手,悄悄地化装潜入。

兴许是一直没遇到敌袭,林场外面的看守并不严密,除了扮作辽军士兵与乾州衙役的两队流动哨,林场只是在房子四周安排了四名哨兵。杨志和沙净开路,每队五人的流动哨,全部到死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房子四周都是开阔地,四名哨兵被射杀的时候,还是有两人发出犀利的尖叫声,惊得林中群鸟乱飞。

杨志没有停留,一纵身形,抢在对方做出反应前,扑到了屋子的门口;沙净的动作也不差,就比杨志落后一个身体,薛李豹、耿掸吉分别指挥士卒从前后包抄过去。金军勇猛,就算是听到同伴的惨叫,依旧是第一时间开门出来,走出了五个人,为首的大汉握着鸭嘴枪,还在不满地叫嚷:“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

杨志刀光一现,天飚狂舞,幻出五个身形,鬼魅般地连续斩出五刀,为首的大汉枪才抬起一半,脖子上的血就飚了出来,噗通跪在地上毙命;后面四人人人中刀,三死一伤,唯一的伤者也被沙净弹出去的念珠击毙。不过担心屋内有弓弩之类的暗器,杨志与沙净杀人后,并没有直接闯进屋子,而是分别站在大门两侧,倾听里面的动静。

预先问过契沐,这里大约有三十个人,屋子下面有地窖,容得下二十人的地窖;如果不出意外,屋内还有十个人,好在杨志做过方案,薛李豹、耿掸吉立即指挥六个带着大锤的士兵开始砸房子。这种屋子就是石块堆砌而成的房子,几锤子下去,边上的房子很快就塌了两面墙,里面立即射出箭矢。

屋内的人没想过杨志与沙净是江湖上的高手,其实就在屋外两人就确定了屋内六个人的大概位置,沙净一扬手,一串念珠从倒塌的墙间飞进去,疾飞的破风声刺耳,随后立即听到几声惨叫。杨志听出来有三个人倒下了,立即从另一侧空隙冲进屋内,左手腕袖箭连发,射死了靠近自己的两个敌人。

屋内剩下的一个人身手不错,慌乱中还是朝着杨志射出了一箭,杨志听到风声,身体斜旋,脚尖接连踩地点墙,避过弓箭的同时,冲近敌人身边就是一刀。对方来不及拿刀,顺手用弓一挡,人朝后退;杨志一刀砍断弓,突然心生警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主动退后两步,四支弩箭从地上射出来,正射在杨志刚才扑到的位置。

第86章 够狠

金人果然够狠,如果不是杨志预先知道有地窖,很可能就中了对方的埋伏,四支箭都喂了毒,蓝光闪烁,插在屋顶的木梁与草席中;地面上的大汉喟叹一声,竟然没有趁机跳进地窖,而是与杨志谈起价码:“你是马贼还是辽军?”

大汉是个汉人,中等身材,满脸的风霜,看不出实际年龄,说着一口纯正的汉语;杨志听到沙净等人进屋的声音,好整以暇地说:“辽军。你们如果束手投降,我可以不杀你们;如果你们能提供有用的东西,我兴许还会放了你们。”

大汉摇头说:“你就是青面兽杨志吧,果然一身好本事,可惜助纣为虐,辽金之争拖得越久,死的人就越多。今日成王败寇,被你们围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我们投降,不过是为了获得情报,害更多的人,宗翰将军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兄弟们,我先走一步。”

大汉说完就自杀了,杨志站在地面上,能听到地窖里的动静,似乎一个个人接连倒了下去;沙净拦住了要跳下去的杨志,抢先进入地窖一看,四名弓手全部自杀。杨志等人下了地窖,里面放着兵器、布匹、盐、金银等不少物资,分明是一个中转站,一张大方桌上还摆着两本账册。

等后面的章怒过来,才知道白天看守粮仓与马圈的只有三个人,大约有一千石粮食和七十匹马,还有一百头牛羊。杨志立即下令搬运物资撤退,让薛李豹收了账册,没想到到了林子外,负责最外围警戒的洪日荣又有了收获,拦到两辆来搬运粮食的马车;马车其实到了林子旁就准备掉头离开,但是洪日荣明白,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方,马车来就是与林子里的人接头的,果然扣下了马车。

杨志出来的时候,审讯都结束了,在严刑拷打下,一名车夫熬不过去交代,他们是在架子山的一处隐藏点,有五十个人伪装成马贼,专门负责打劫附近的行商,今天是送一批抢来的皮货人参,顺便准备运粮食回去。杨志看了马车上的四百件兽皮和三百斤人参,对着活着的车夫说:“带路,说的是实情,就让你活。”

架子山离这里不过六七十里地,是无人山区,给人一种旷野的感觉,靠着行走的路边,是大量汉魏时期的墓群,要想像这次悄无声息地摸上去,是根本没有可能。杨志问清楚情况,决定自己等二十几个人扮作商队,杨志与沙净装作老板,薛李豹带着十五个人装作保镖,耿掸吉带着六个人装作伙计,洪日荣带着一百骑在后面跟随,章怒带着剩下的人负责赶牛羊殿后。

杨志等人在两个时辰内就到了架子山,正遇上准备接应粮食的骑兵队伍,大老远地就放出响箭,五十骑呼啸而来,为首的一个人挥舞着大砍刀纵马疾驰,杨志笑笑说:“是王伯龙,给后面的人发信号。”

杨志怕王伯龙察觉逃走,故意躲在沙净身后,等王伯龙到了面前,才突然跃出挥刀,最前面两骑当即被砍成四截;薛李豹等人立即动手,与对方缠杀在一处。王伯龙已经能看到后面的滚滚沙尘,晓得杨志必有援军,急忙下令撤退;可是有杨志、沙净这样的高手,王伯龙是轻易脱身,可是下面的人马术再好,脱离了战斗的圈子,还被后面的骑兵追了半天,一口气死了大半。

杨志预先知道这伙人的地址,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路追到王伯龙等人藏身的小寨附近,王伯龙见身边不满二十人,知道守寨不可取,干脆下令分散逃走。杨志、沙净、洪日荣等人分头追击,最后只有王伯龙逃走,寨内的牛羊等物资全部成了杨志的战利品;杨志看在两地又获得一百五十匹马和两百多头牛羊,加上粮食、武器、皮货等物资,决定回显州交差。

杨志派章怒带着十名骑兵去乾州,把城内和七桦村金人的地点当做大礼,送给了广德军节度使韩平万。杨志明白,辽国现在与大宋没有差异,官场的习惯只能用可恶来说,一个人要想活得好,不是看你做了多少事,而是看你会不会处关系,有没有越界。

怨军的驻地不在乾州,杨志在这些深山老林里抓人,没有人会理会,要是杨志贸贸然跑到乾州人烟密集的地区去抓人,就算真抓到了奸细,也是得罪了韩平万。现在把消息通报给韩平万,至于韩平万想怎么处理,最后有没有回报,杨志根本不关心;辽金的战争并不是靠着几个奸细就能左右的,就算在乾州泄密跑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志回到显州,比耶律珍的商队迟了两天,两队人马都带着战利品回来,让天心大师与耶律内刺喜出望外;接近四百个人头挂在怨军营寨前示众。按照辽军的规矩,杨志上交了两百匹战马、四百件盔甲武器与一百头牛羊,剩下的东西中金银皮货武器分了,马匹牛羊人参等都卖给了特地赶来的萧其德。

杨志关心的是查找金矿上贼人的事,天心大师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是萧其德在酒楼上告诉杨志,萧鲲鹏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个话,说那些人不是宫帐军,是显州当时给矿上招的帮工,后来人走了,没想到是投奔金军去了。杨志点点头,萧鲲鹏的做事能力不敢说,但是做官的经验还是足的,离开金矿后投奔金军,一句话把所有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杨志微笑着说:“萧兄这次怎么会来显州?”

“想看看你。”萧其毫不掩饰地说:“你到了显州,就破获了铁英之案,让上京震撼不已,我就有点好奇,没想到在中京又听说你破获了曹勇义的身份,就想着来看看实地。到了这里才知道你在三四天的时间里,杀了近四百马贼,破获了金人的联络点。杨志,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你,萧某佩服你。”

第87章 寒风刺骨

“本王也佩服杨志。”晋王耶律敖卢斡从包间外面走进来说:“杨志,你的护卫队不到一个月,杀了叛军金兵近八百人,真是可喜可贺。我大辽将士要是都像你这样,女真何足为患,天心大师与耶律内刺都已经上书朝廷,希望能让你单独组建一军,作为怨军的先锋营。”

耶律敖卢斡明白,天心大师与耶律内刺是被逼无奈,怨军两年来从无胜迹,但是杨志一个月来连战连捷,如果还让杨志的这支人马做护卫队,让郭药师三营情何以堪。杨志和萧其德起身行礼,把耶律敖卢斡让到主座;重新坐下后,杨志敬了耶律敖卢斡一杯酒说:“王爷,那是两位都统抬爱,我不会打仗,要是有人向王爷征求意见,还望帮下官推掉。”

萧其德看看杨志,心里话有意思,杨志不愿意上战场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本来杨志就是来辽国避祸的,并没有什么要在辽国建功立业的想法,再说辽国的汉族将领再能打也被藐视,杨志不会不知道;但是杨志直接向耶律敖卢斡开口请求帮忙,就说明两人关系匪浅。萧其德是听说过虎翼弓一事的,现在看,十有八九是真的,耶律敖卢斡差杨志一个人情。

耶律敖卢斡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是来送贺家赏金的,一万两银票,大宋沧州金银铺的,在燕云十六州通用,现在怨军的物资渐渐充足,你还是自己留点银子在身边。如果你不想带兵,目前有个机会,宋徽宗派人到幽州了,想问问你陈抟书库的事情,你不妨过去一趟,正好把两本书换的物资要回来。”

耶律敖卢斡是知道的,杨志与其他将领不一样,护卫队分钱都是官兵平等,参与的人人均一份,杨志、沙净、章怒、洪日荣等人跟下面的士兵拿的一样多。因此,天心大师的上书只是一个形式,要是杨志真的管理一个营,够天心大师头疼的,各营之间赏赐不平等,就会造成将领之间的矛盾;杨志去幽州办事,正好把这个话题冷一冷。

杨志斟酌着说:“我还有几件事没办完,王爷,让宋朝的使者在幽州等一段时间吧,要不然就在中京见面。萧兄,要不然你再凑一点货,备足一千套棉衣,再从中京调集一批粮食,补上中原送来的数字,到时候在幽州拿了货物,我就直接给你。”

中京离显州不远,就算后面冰天雪地,骑快马不过两天的时间就能到;耶律敖卢斡不知道杨志还有什么事要操心,但是对延期感觉无所谓,兴许杨志就是一个托词,对大宋心存芥蒂,摆摆场面。萧其德听了大喜:“这没问题,有晋王在此,我去和天心大师说,绝对没问题,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幽州,在路上还能切磋切磋武艺。”

辽国地广人稀,做生意最大的开销就是运费,杨志的提议对萧其德最为有利,于是一口就答应下来。沙净和薛李豹在门外出现,沙净还是平常的样子,薛李豹的脸色都是一脸震惊,两人看耶律敖卢斡在场,欲言又止;杨志摆摆手说:“进来说话,晋王与萧大人都不是外人,但说无妨,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

“李大延。”沙净沉声说:“我们把银忽律带到了租下的屋子里,让李大延与吉鸿路过,

银忽律认出来是李大延,并且我们问了相关的人,在中京的时候,李大延曾经消失过两天,说是出去打猎迷了路。眼下耶律珍带着人已经抓捕了两人,只是没有告诉他们原因,只是李大延应该有所觉察。”

“能和完颜也直接联系,说明李大延的身份不低。”杨志所有所思,端起酒杯来饮了一口酒,东北的冬天就是冷,虽然没下雪,但是寒风刺骨,喝了酒就有一股暖意;耶律敖卢斡问完案情,狐疑地问杨志:“不就是一个通风报信的小贼吗?”

杨志摇头笑笑说:“不是小贼。一般的人就是传递消息,也要通过熟悉的人或者固定的渠道,李大延直接就找到完颜也,说明他知道这个地方和完颜也这个人,然后就可以调动各地活动的金兵,这就表示他说的话完颜也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这样的人物,最起码是完颜族的人,要知道王伯龙就在架子山都没通知,意味着这个人的身份连王伯龙都不应该知道,非富即贵,完颜族没有富人。”

完颜族的贵族,耶律敖卢斡和萧其德的眼睛一亮,难怪刚才杨志说还有几件事没办完;萧其德问清楚李大延身上没有明显的标记,搜查过没有能当信物的东西,站起来朝杨志拱手说:“杨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我来审问这个小子?”

杨志望望萧其德说:“萧兄,不会是准备严刑拷打吧?”

萧其德认真地说:“杨兄放心,我是斯文人,不会用那些粗活,但是我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杨志想了想说:“我相信萧兄的话,可是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我位卑言轻,等会我带你去见天心大师,向他说明情况。”

“无需如此,天心大师那里我去说。”耶律敖卢斡主动说:“我下一道命令,你们直接开始办案,这种事是老天照顾,要趁热打铁,不能错过机会。”

耶律敖卢斡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开始写公文;杨志却是心中一动,萧其德这么有把握,耶律敖卢斡又深信不疑,说明萧其德会的必定是催眠术一类的功夫,这在现在的武林中可是歪门邪道。杨志顿时有了好奇心,萧其德的来历恐怕也是大有来头,不是一个契丹贵族那么简单。

杨志看了沙净一眼,还是那么无动于衷,手握着念珠,态度从容不迫,当真是出家人练到了火候;那个佛难陀的武功可能比沙净高明,但是要论这样禅宗的修为,佛难陀恐怕还是比不过沙净。

第88章 押宝

萧其德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李大延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到让萧其德出手的程度,哪怕李大延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子侄,在萧其德眼里也是下等人。萧其德是想在耶律敖卢斡面前露一手,虽然萧家不看好耶律敖卢斡,但是不代表耶律敖卢斡日后一点当皇帝的机会都没有,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珍贵,萧其德就是想押一宝,既然其他皇子不在意自己,耶律敖卢斡就是一个机会。

众人饭后到了护卫队的小寨,杨志立即下令提审李大延,李大延还是有着一股子豪气,已经被带上手链脚镣,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见到杨志行礼说:“杨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志微笑着说:“大延,自从在杨无敌庙见到你,我就把你当做自家的兄弟,原本还指望以后把生意交给你,没想到还是大哥我走了眼。大延,只要你说实话,讲清楚你自己的来历,晋王在此,以前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一笔勾销如何?”

李大延摇头说:“杨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来历不全部告诉你了吗?”

杨志叹了口气,回头对萧其德说:“萧兄,我下不了手,还是你来吧。”

萧其德笑着走过来,打量了一番李大延问:“李大延,你没做对不住杨统制的事情吧?”

李大延瞥了萧其德一眼说:“萧爷,我们可是一起来显州的,我最近就做生意,都是赚钱的生意,你知道的。”

“是啊,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啊。”萧其德附和着,声音越发轻柔,一双眼睛含笑盯着李大延;李大延心生警觉,可是不知道怎的,萧其德的眼中似乎有一种魔力,李大延感觉自己的眼皮往下搭,越来越重,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杨志等人在一旁看着,都清楚李大延没有睡着,但是李大延的神情,就是茫然不能自己。

杨志在心里给萧其德点了个赞,确实是催眠术,只是萧其德内功精湛,施展催眠术到了一个随意的动作就可以完成,不需要被催眠的人主动配合;杨志以前只是在电影上看过,总感觉有些夸张,有一部叫《催眠大师》的电影,擅长催眠疗法的知名心理治疗师徐瑞宁在见到病人的一霎那,被伪装成病人的任小妍通过一个拨动挂钟指针的动作带进了催眠状态。

萧其德在慢慢地问李大延:“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延。”李大延的声音有着明显的一丝恐惧;萧其德等了几秒钟说:“不要慌,黑暗很快就要过去,你到家了,对,到家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大延应该见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挣扎,最后还是说了另外一个名字:“马和尚。”

不是完颜家族的,耶律敖卢斡等人都有些失望,唯独杨志心中一动没抓错人,马和尚是金朝开国的将领,史书上记载的人物,只是没有单独列传。马和尚是和完颜阿骨打的四儿子完颜兀术一起出道的,民间叫这位四太子金兀术,金史上改名叫完颜宗弼;马和尚和金兀术第一次出征,都是跟随金兀术叔父完颜杲。

杨志心中一动,难道吉鸿才是金兀术,李大延事事冲在前面,只是一个跑腿的;历史上金兀术自幼就喜欢穿汉服,看上去应该就是与汉人无异。杨志在瞬间就做了决定,这件事不能说破,更不能打草惊蛇,如果吉鸿真是金兀术,那么后面做一笔大买卖就有指望了,假如运作得好,甚至可以影响天下的走势。

萧其德并没有放弃,这么小的孩子用假名,肯定有一个不想被人知道的故事,萧其德低声问:“你是哪里人?”

“铁州。”

“为什么改名字?”

“老师要求的。”

“老师是谁?”

“杨朴。”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杨朴在辽金两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辽东铁州人,渤海大族,

早年在辽国进士及第,累官校书郎,为人慷慨有大志,多智善谋。金收国二年,杨朴归降于金,为完颜阿骨打所重用,金国章程礼仪文字等诸事草创,皆出其手;在此之前,金国只不过是一个部落,杨朴一人归顺,让女真从一个部落变成了真正的国家。

萧其德有些安慰,这条鱼也不算小,继续问道:“你的任务?”

马和尚有些波动,喃喃自语地说:“混入杨志身边。”

“你们怎么知道杨志要到辽国?”萧其德打听过杨志入辽后的事迹,也很好奇,杨朴是为什么盯上一个逃难的宋人;马和尚的神情狰狞起来,声音抬高说:“双龙会无所不知,杨志是来毁掉双龙会的。”

耶律敖卢斡、萧其德等人都知道双龙会,只是这个组织是大辽的敌人,无法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听说杨志能毁掉双龙会,都忍不住地回头看看。杨志做了一个我也不明白的无辜表情,眼睛死死地盯住马和尚;马和尚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似乎一下子激发了潜力,额头冒出滚滚的汗水,随即在催眠术中醒了过来。

马和尚毕竟年纪不大,经验也不是特别足,看着一屋子的人在观察自己,记忆里似乎刚才说了一些事情,心中着急起来;杨志看出马和尚的恐惧,颔首说:“马和尚,你的功夫不错,应该不是杨朴教的吧?”

马和尚顿时面如死灰,杨志一口气说出自己隐藏的三个秘密,难道事情已经彻底败露了?杨志想起来杨朴正是与马政签署海上协议的官员,决心再诈一句:“听说杨朴在海上出事了,渤海的船太差了。”

“不可能,那是高丽的船。”马和尚一时没在意,怀着对杨朴的信任,顺口反驳,马和尚说完,看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和杨志得意的笑容,马和尚怒喝一声:“青面兽,你竟然敢使诈,小爷。”

马和尚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耿掸吉一脚踹倒在地,耿掸吉冷哼道:“都是阶下囚了,还作死。”

第89章 马和尚,都说了吧

萧其德一声令下“动刑”,耿掸吉看看杨志,杨志劝马和尚说:“马和尚,都说了吧,酷刑之下,没有几个可以支撑得住,你要知道,一旦决定用刑,第一件事就是废了你的武功,何必呢?”

马和尚啐了杨志一口,杨志走过去捏碎了马和尚的琵琶骨,才让耿掸吉将马和尚提了出去,萧其德急忙提醒耿掸吉:“不要把人弄残了,最关键的是要把马和尚弄疲劳了就行,最好再劝劝。”

契丹人用刑是什么样子,萧其德心里太清楚,只是马和尚知道的秘密太有价值,耶律敖卢斡又在一旁,萧其德提醒一声。杨志与沙净不放心,跟着出去观看,天空变得暗淡,纷纷扬扬下起雪来;沙净又走过去,劝了马和尚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马和尚依旧是不肯多说,眼看着四周已经渐渐是白茫茫一片,雪虽然浅,顽强地填满了整个地面。

吉鸿等人也闻讯赶来,围在四周观看;只见耿掸吉骑上一匹白色的骏马,甩手抛出一根套马索,利用马匹的速度收紧绳索,将马和尚连人带铁链,拖在地上雪地上驰行。另外五名骑兵仿佛在玩游戏,骑着马追在耿掸吉身后,忽远忽近,时而给马和尚一鞭,或者让坐下的战马踩踏马和尚一脚。

杨志没有太重视耿掸吉和马和尚,而是一直在观察吉鸿,琢磨这个看上去文弱的人会不会是金兀术;吉鸿没有隐藏住自己的看法,或者说根本没想隐藏,望着场中的马和尚,脸上有明显的愤怒,眼光更出现那种深邃的凌厉。杨志肯定这不是一般人的反应,但是杨志吃不准吉鸿是希望马和尚生还是希望马和尚死。

六匹马奔腾了半个时辰,耿掸吉才在一个坡上一挥长刀,将套马索砍断,马和尚在雪地里滚动了很长的时间才停下。杨志上前踱到马和尚身边说:“可以说了。非要我们再费时间干什么,我给你一个保证,说完后我送你离开显州。”

马和尚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说:“我没说不说呀,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

杨志接过薛李豹递过来的酒囊,伸手捏开马和尚的嘴巴吗,把半囊酒灌下去说:“我就能帮你这么多,喝点酒暖暖身子,来人,把马和尚押进大帐,请萧大人审问。”

杨志说出马和尚名字时,能明显看到吉鸿身体颤动,吉鸿是知道这个名字的;耿掸吉和薛李豹把马和尚送去了大帐,杨志不在乎审问结果,走到自家的几个人面前,吩咐掌柜罗吕:“马和尚是奸细,大家心情肯定都不好过,晚上别省钱,买两只羊给大伙下酒,这天气也太冷了。”

罗吕是契丹人,对金国的奸细没有好感觉,闻言附和说:“东家费心了,小人这就去办理。东家就是太仁慈了,按照我们契丹人的看法,马和尚这样的人,连酒都不用给他喝,冻死了拉倒。”

吉鸿的脸色一变,杨志拍着罗吕的肩膀说:“老罗,这个人还有用,他要是开了口,我们兴许还能再抓上三五十个奸细。”

罗吕赞同说:“那是,东家你就是女真人的克星,不到两个月,查出来那么多奸细,我信你。”

杨志担心吉鸿在恐慌与愤怒中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喊吉鸿跟着自己进帐,边走边说:“我知道你和马和尚是在困苦中认识的患难之交,但是两国交战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马和尚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在出发前就应该想到会有败露的一天。不管马和尚交不交代,如果你不忍心,这两天弄点好吃的给他,也不枉你们认识一场。等会进帐的时候不要说话,干扰了审问,马和尚会再遭一趟刚才的罪。”

杨志进帐的时候,马和尚已经被催眠,萧其德竖了竖大拇指,杨志给马和尚喝酒,就是为了麻醉马和尚,便于自己施展,这说明杨志只是看了自己的一次审问,便清楚了其中的窍门。吉鸿自然不敢做声,一个是怕自己受影响,另一个就是知道,契丹人不会罢休,这次问不出来,下次还会继续。马和尚没撑住,迷迷糊糊中说出来,影响杨朴看法的是不错和尚的一封信,不错和尚在信中认为杨志逃到大辽,会对双龙会不利。

营寨的哨兵进来禀告,天心大师和耶律内刺到了,耶律敖卢斡让人把马和尚押下去,命令其他人离开,只留下杨志、萧其德、沙净、章怒四人相陪。天心大师很显然已经晓得李大延的事情,等听说问出来李大延是杨朴的学生马和尚,天心大师颔首说:“杨统制真是有心了,这一个月护卫队可以说是战果辉煌,让老衲惭愧。”

耶律敖卢斡恭敬地说:“国师,杨志是性情中人,我们不说虚的,刚才马和尚说杨志是双龙会的对头,我们还是讨论这件事吧。”

天心大师有些惊愕,扫了沙净一眼,看沙净确认才问杨志:“杨统制对双龙会知道多少?”

杨志苦笑着说:“我知道的,闲谈中都告诉了你们,只晓得这是宋金两国中的某些人组建的一个神秘组合,有些实力。可是你们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这些事,我还以为你们不清楚,或者没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耶律内刺是官场老手,猜到晋王与国师原来对杨志还不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所以有些东西隐瞒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杨志心里肯定有些不高兴,只好由自己这个副都统来转圜:“只是因为你初来乍到,商团的事情太多,我们怕你的精力不够,所以不想给你过多的压力。”

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天心大师微微一笑说:“双龙会其实是出自辽国,目前是四个人在负责,杨朴、赵良嗣、完颜杲、高俅。他们在江湖上收买高手,从宋金两国军队中挑选奸细刺客,目的就是分解我大辽,宋朝收回燕云十六州,金国尽得关外之地。”

第90章 换人

天心大师是得道高僧,平日里万家生佛,现在说出这样激愤的话,可见这位大辽国师对双龙会是何等地厌恶;耶律敖卢斡斟酌着问杨志:“你和不错和尚曾经一起盗书,你说说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杨志同样斟酌着回答:“高人,妙僧,雄主。”

天心大师与耶律敖卢斡顿时变色,高人,妙僧,雄主,这根本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出现,可是杨志偏偏没说错。高人,必定在某一个方面高明,不错和尚能纠结那么多高手去盗陈抟老祖的书库,这个评价用的上;妙僧,一个能几十年说不错混日子的和尚,岂不是妙僧;至于雄主就更好了解,杨志是一起的伙伴,不错和尚说放弃就放弃了,当得了雄主的赞誉。

因此不错和尚身上才有一种令人不安的东西,就算杨志这样的高手也不敢轻视,做一个评价都不厌其烦地用了三个词。而刚才天心大师提到的双龙会四个魁首杨朴、赵良嗣、完颜杲、高俅,除了勉强能算高人,妙趣一点都没有,雄主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边。

萧其德最先反应过来,问杨志:“某非杨统制认为杨朴四人只是幌子?”

杨志颔首说:“高俅四人都是宋金两国重臣,朝廷里就有那么多的事,在双龙会最多就是挂个名,就像庙里的神像,是给人看的。我相信,双龙会的具体运作,应该是不错和尚这样的江湖人,或者是两国权贵中的武林人士;毕竟双龙会的很多人是江湖草莽出身,江湖人更容易指挥他们。”

萧其德颔首说:“那就意味着还有一个,甚至几个和不错和尚差不多厉害的角色,只是现在我们不知道是谁。难怪不错和尚担心,特地写信给杨朴,因为你认为了他,算是在一团乱线中理出了一个头。马和尚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不投降,就送到中京吧。”杨志神情漠然地说:“这小子是个人才,只是要能为我们所用才行……”

杨志已经废了马和尚的内功,还真不在乎马和尚的结果,耶律敖卢斡想了一会说:“让礼部与金国联系,看有没有机会换点什么。”

“没那个交情,金人要是什么道理都不讲,硬是要我们放人,耶律淳和礼部顶不住。”天心大师不以为然,示意一直没开口的佛难陀把一个沉重的木箱摆到杨志的面前,刚才佛难陀进来的时候,大伙都看见了,只是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佛难陀打开木箱,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银器皿,杨志等人一脸愕然地看着天心大师。

天心大师随意一笑说:“杨志,你做的不错,这是香客们送老衲的东西,就当做送你的一些酬劳。枢密院来公函了,要将怨军扩充到五营一万人,杨志,你的担子不轻啊。”

杨志迟迟没有接话,一万人就是现在的规模扩充一辈,杨志明白了,和宋朝的做法一样,枢密院这时候扩军不是为了军队,而是为了安置流民,和金国争夺百姓与民心。但是天心大师预先准备了自己的酬劳,说明事情没这么简单,想到耶律敖卢斡说自己要去幽州,杨志缓缓地问:“大师,中京解决多少粮食物资?”

佛难陀怒斥道:“杨志,这是你一个小小统制该问的事情吗?要是感觉干不了就别干了。”

护卫队花了自己多少心血,就算不干了,也要发泄一下;杨志望望佛难陀说:“你是怨

军的什么人,还是枢密院的特使,眼下已经入冬了,又下了雪,根本筹集不到粮食,大师,有些人的打算不过是在怨军现有的兄弟口中分出食物棉衣,向上面交差,可是军中的士气怎么办?枢密院要扩军,这五千人的物资他们要送过来,否则不如开粥棚,就养着五千人到开春再说。”

天心大师掏出一份公函,为难地笑笑说:“枢密院已经任命了三位统制上任,他们从中京一路招人过来。杨统制,上面明白你不熟悉大辽的章程,已经来了正式公函,商团的事情就交给佛难陀吧,你正好去幽州与宋朝来的使者把那批物资敲定下来,枢密院希望能在原来的物资上增加一倍。”

萧其德摇摇头,都感觉现在显州的物资已经比较充沛,从枢密院到佛难陀都想分一杯羹,可是这些人没有想过,就冲与下面的士兵同甘共苦,佛难陀就做不到。如果从公正的角度看,就算把杨志换掉,也应该是沙净接手,沙净一直跟着杨志负责护卫队,熟悉情况;更何况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枢密院在里面做了手脚。

杨志接过公函,看完说:“既然有了军令,我明日启程,除了我的伙计,就带洪日荣与薛李豹同行,等拿到物资,再在幽州请南院安排人护送。不过大师,我有言在先,枢密院想翻一倍那是痴人说梦,我只能尽量争取多一点。”

佛难陀的脸上抽搐了一下,北院枢密使就是自己的族叔萧奉先,杨志说得是枢密院,指的就是萧奉先;天心大师颔首说:“老衲明白,耶律淳王爷也明白,所以公函上没有这个规定,对了,萧斡里剌和傅遵都有事情找你,你可以在中京停留三天,和他们见上一面,毕竟怨军的事情他们能帮上忙。”

杨志答应一声,立即与佛难陀当着天心大师的面开始交接;耶律敖卢斡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也不肯离开,直到两人交接完。佛难陀提出要清点物资,沙净面无表情地说:“师兄,杨统制不管细账,账本都在我这里,我陪你去看吧。”

佛难陀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答应,和沙净去了仓库;杨志收起那箱器皿,向天心大师与耶律敖卢斡告罪,与薛李豹去找罗吕、洪日荣等人。望着杨志的背影,耶律敖卢斡轻声说:“大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哪怕是一个商团,做得好的人也少。”

第91章 残云暗淡

天心大师回过头,面色严肃地说:“我知道,可是杨志是汉人、宋人,在枢密院和耶律淳王爷的眼里,杨志要是立下不世战功,我契丹人的脸面何存。晋王,此处没有外人,杨志不走,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就是老衲,也无法保全他;佛难陀接手,萧奉先就会拨来粮草物资,最起码怨军能渡过眼下难关。”

耶律敖卢斡摇了摇头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萧斡里剌和傅遵找杨志,必定是看上了他的能力,很有可能会运作把杨志留在幽州,毕竟南院是汉人的官制,对杨志来说没有一点障碍。”

萧其德点头说:“王爷,我打算明天与杨志同行,正好去幽州办点事。”

耶律敖卢斡明白,萧其德说是去办点事只是借口,实际上是看自己担心,才去盯着杨志;

耶律敖卢斡微笑着点头说:“我们马上去城里,与耶律马哥商量一下,杨志既然去,很多事不妨让他一次性办完。”

杨志来到自己在商团的帐篷,罗吕、刘魁、吉鸿正在烤羊腿,很诧异地看着杨志进来;杨志在罗吕身边坐下说:“明天一早我们要去幽州,你等会去找沙净,把我们手中的货全部给天雄寺,我们等到了幽州再购买物资。”

罗吕和刘魁大喜,幽州一个来回,稍微耽误点时间,一个冬天就过去了,怎么也比呆在显州这个前线强;至于折价,那是杨志这个老板的决定,亏了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作为伙计,尽量把价格抬高点,就算尽了力。吉鸿阴沉着脸说:“杨大哥,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想留在商团。”

吉鸿还是嫩了点,留在商团的说法无形中暴露了他的打算,杨志明白,马和尚出了事,吉鸿眼下的想法就是立一个大功回到金国去;杨志还准备找个机会探探底,于是低沉地说:“那可不行,原先在中京的很多事都是你跑的,等回到中京,我找到伙计接手,你再跟着天雄寺的运输队伍回来。”

杨志说得合情合理,刘魁等人晓得马和尚的事情让吉鸿心里不快,都帮着杨志劝了几句,吉鸿就答应了;洪日荣拿着四个酒囊,跟着薛李豹过来,见面就递过一个酒囊给杨志说:“杨统制,那边的军队交出去了,这次跟你去幽州,我可要吃香的喝辣的。”

杨志笑笑说没问题,众人开怀畅饮;罗吕、刘魁出去一趟,把货物全部转交。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雪停了,太阳透过云层,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杨志便带着洪日荣五人和十名亲兵出发,一人双骑赶赴中京大定府;刚到显州城下,就看见萧其德带着手下站在路边等着,萧其德大笑着说:“杨兄,我想想,还是和你一起去幽州,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正好晋王与耶律马哥也有事要安排,这是公函。”

“那就太好了,我正担心路上不热闹。”杨志兴高采烈地说,一目十行地看完公函,其实也没有什么内容,晋王耶律敖卢斡要两车丝绸和书籍,耶律马哥要五十坛烈酒,钱由萧其德垫付,杨志只需要带着萧其德去采购。这样的事情哪需要萧其德出马,平时估计只是派出个把管事就去办了,今天不过是给萧其德找个借口,欲盖弥彰。

残云暗淡,路上很多地方都结了冰,杨志与萧其德一路只顾着赶来,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交流;不过老天还是照顾杨志的,路上只飘了两三场小雪,都是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几乎没耽误杨志一行的行程。两天后的傍晚,杨志与萧其德就到了中京,杨志看到城墙的第一眼就有个错觉,像汴梁城。

等牵着马进城的时候一问萧其德,中京的城市布局还真是仿照汴梁的布局制度,有外城、内城和皇城三重。大街的两侧有对称布置的街道,南北向的经路各三条,东西向的纬路各五条,由这些街道组成的坊区,是汉族居住的地方,外城的北部有寺庙、廊舍、驿馆和官署;只不过城市的规模比汴梁小。

杨志抬头看了看,最显眼的就是那座接近百米的高塔,造型浑厚,规模宏大;罗吕跟着看了一眼,解释说:“那是崇圣寺的舍利塔,塔建在高六米的土台基上,八角十三层,塔外的第一层正面四面镶嵌着砖雕的佛、菩萨、力士和飞天像,背面四面砌成双层塔形,上层刻佛塔名,下层铭刻着菩萨名。”

杨志颔首称赞说:“就是在中原,这样的佛塔也不多见,可见辽国真要是想做好一件事,肯定能做好的。老罗,有没有熟悉的客栈,我们先住下来,明天办完事再逛街。”

罗吕老马识途,没走多远就拐进一条中等巷子,找到一家青马客栈,客栈附近都是酒肆店铺,十分繁华;客栈的老板姓何,跟罗吕是熟人,很殷勤地安排人住下。萧其德的家族在中京有宅子,萧其德看了客栈后就带人回家了;杨志让罗吕去隔壁的酒肆点了一桌菜,就在客栈中吃,薛李豹有些奇怪,饭间问杨志:“将军是怕在外面出事?”

杨志点点头说:“中京很复杂,要不是天心大师说傅遵大人要见我,我是一天都不想停留。我争取明天就把事情办完,后面的时间哪怕在城里,就当是在客栈休息了。”

洪日荣与薛李豹都晓得杨志与萧家的过节,现在没有天心大师与天雄寺撑腰,杨志根本没有抵抗萧家的能力,低调是应该的。几个人喝着酒,说些生意,谈论着枪棒,杨志发现吉鸿明显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个一餐饭也没说什么话;杨志心中一动,难道吉鸿是在考虑如何脱身,想去在中京的金国联络点。

杨志晓得吉鸿没有什么内功,与马和尚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如果吉鸿真的是金兀术,不应该是骁勇善战吗?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第92章 射杀挞不野

史书记载,金兀术第一次参战,完颜宗望判断错误,他们百骑遇到三百辽军,交战中金兀术弓箭射完,就夺了辽兵的长枪,独杀八人,生擒五人。杨志感觉自己需要多加观察,也许前面大意了,没有发现异常;杨志特地把吉鸿的床铺安排在自己隔壁,不过隔着一块松木板,杨志把吉鸿的呼吸听得真真的。

吉鸿的呼吸均匀,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杨志听了一个时辰,发现吉鸿并没有睡着,于是一边运功一边听下去;到了半夜,吉鸿的呼吸突然变了,无声地停顿了一下,没过多长时候,吉鸿的呼吸就变得悠长有力,那是一个高手的做派。杨志是行家,可以肯定吉鸿的内力远比马和尚高明,那么前一段时间,应该是吃了某种药物让内力不能使用,刚才恢复内力,就意味着明天,吉鸿要动了,这小子很聪明,怕出意外。

第二天一早,杨志就安排刘魁去把原先那些商户的账清理一下,虽然是商团的账,但当时为了速度,还是有不少采购是按杨志名义去的。杨志看过了账本,都是小笔的生意,大部分的货物在商团已经卖出去,杨志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结账,在中京这些商人的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免得这些人后面与佛难陀扯皮,大家不高兴。

还有两处欠账的地方,杨志就叫吉鸿去问一声,能拿多少回来拿多少回来;这是杨志故意给吉鸿的一个机会,所以杨志在吉鸿离开后,留罗吕在客栈等萧其德的消息,自己与洪日荣、薛李豹暗暗缀在吉鸿的后面。吉鸿很机警,在街上兜了两个圈子才走进一家卖马具的店面,肯定不是杨志有生意的店。

杨志让洪日荣两人在外面接应,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进店里,伙计笑嘻嘻地迎上来问:“客官,您要买什么?”

杨志打量着店铺,店面不大,装修得普普通通,卖的都是马鞍、马镫、马鞭等物件,但是吉鸿不在店里,应该是里面的房间;杨志笑笑说:“把你们掌柜叫出来,我有大生意和他谈。”

伙计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杨志在店里的一把胡椅上坐下说:“我没有多少时间,是大买卖。”

伙计看出杨志不好对付,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禀告,不一会,一个身材敦实的老板就

走了出来,看见杨志示意伙计回避,然后在杨志对面坐下说:“杨统制确实手段非凡,挞不野佩服。”

挞不野,杨志没听说过,但是挞不野步伐沉稳,要说武功应该不在自己之下;杨志颔首说:“让人佩服的是你,不惜轻易冒险,就是为了让手下人逃走。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双龙会的,还是金国的奸细?”

“金国。”挞不野看出杨志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回答得很痛快;杨志点点头说:“这么说,吉鸿就是金兀术了?”

挞不野脸一僵,什么话都没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吉鸿就是金兀术;杨志点点头站起来说:“我喜欢忠勇之士,你逃命去吧。”

“杨大人,对不起。”挞不野手一按着身边的桌子,一股极大的乌云飘起,犹如转动的黑鹰,利爪遮天盖地,让杨志在店铺里无从躲避;杨志吓了一跳,这可是传说中的摄魂爪,佝偻双魔靠着这种绝技在江湖上横行十年,从未遇到过对手。杨志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几乎是一步就窜出了马具店。

屋内一阵翻箱倒柜的巨响,在外面接应的洪日荣立即晓得不妙,挥舞着大斧就冲过来,正迎上挞不野的第二招;两人差距太大,洪日荣长斧飞出手,人顿时瘫倒在地。但是这一招架为杨志争取到机会,挞不野的第三招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在换气的时候,杨志的袖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挞不野,毒药见血封喉,挞不野顿时倒地身亡。

杨志顾不上救护洪日荣,拔出龙雀刀冲进店铺后面休息的房间,果然有后门,吉鸿与伙计逃得无影无踪;薛李豹冲进来,杨志让薛李豹搜查店面,自己回过头来查看洪日荣的伤势。摄魂爪果然名不虚传,洪日荣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面色惨淡如金纸;杨志扶洪日荣坐好,一掌贴在洪日荣后心,源源不断地输入功力,帮助洪日荣调整呼吸,让脏腑归位。

等巡逻的官兵赶来,洪日荣的头上已经在冒着热气,脸上有了血色;杨志收了手,没有说吉鸿的事,只说自己的伙计在这家店里失踪,死去的人叫挞不野。薛李豹与巡逻的官兵都傻了,杨志低声问薛李豹:“怎么了?”

薛李豹笑着说:“要真是挞不野,我们就立大功了。高永昌在渤海作乱的时候,挞不野就是高永昌座下第一高手,曾经刺杀辽军大将大昌朝、萧韩家奴,朝廷赏金五百两黄金。高永昌被阿骨打杀掉后,大辽东京道五十四州归入金国,挞不野下落不明,没想到被你斩杀在这个小店里。”

大定府的官员闻讯而至,带来了不少武林高手,经过一天的辨认后,确定死者就是挞不野,无不喜悦;大定府总管萧查剌阿不特地接见了杨志,询问了案情。萧查剌阿不是个武将,中京这种地方是大辽国家命脉,契丹族只能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哪怕在治理上差一些,但是契丹族的脸面不可以丢。

萧查剌阿不不到四十岁,看上去精明能干,问清楚案情后,抚掌笑道:“杨统制真是我大辽福星,显州战功赫赫不说,就是来中京一趟,都能有如此斩获,真的是天佑我大辽。”

萧查剌阿不是聪明人,照顾杨志的身份,没有说天佑契丹;对于吉鸿的身份不做推测,萧查剌阿不采取了和杨志一样谨慎的态度,画影捉拿。杨志清楚,吉鸿现在肯定知道身份暴露,应该已经在第一时间逃出了城。

第93章 保州出事了

官府的赏金杨志自然笑纳,回到客栈杨志给了洪日荣三百两黄金,自己与薛李豹一人一百两;洪日荣的伤势已经稳定,刚喝了一碗参汤,坐在床上,看着床头的黄金,咧着嘴笑道:“薛李豹还弄回来不少东西,快点,拿给将军看看。”

薛李豹趁着巡逻的人没到,把店里的黄金白银打了一个包,大约有一百二十两黄金,三百多两白银;杨志恍然大悟,辽人喜欢在马鞍马镫上镶上金银图案,挞不野店里有这些,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杨志忽然想到一件事,拿出一张早已画好的图纸对薛李豹说:“你赶紧找一个手艺好的铁匠铺,让他们在两天内帮我打十支袖箭,不要在乎价钱。”

袖箭的精髓在发射装置与箭匣,杨志并不担心有人会照着图纸打造,再说袖箭不止庞稷一家,庞稷本人不知道收了多少徒弟,这玩意对江湖上人来说未必是秘密。薛李豹看过杨志两次使用袖箭,一开始对杨志每次收回感觉不理解,后来才知道,杨志手中只有两支箭,闻言立即带着图纸出去办理。

罗吕和刘魁也来房间看望洪日荣,罗吕心细,直接让客栈的伙计把酒菜送到房间,杨志还是很仔细地用银针检查了一番;杀死挞不野是大功一件,但是金国与双龙会肯定会报复,杨志不能不小心。四个人边吃边聊,杨志趁兴问洪日荣:“你的武功跟谁学的,内力相当不错,要是换了耶律珍或章怒,挞不野那一爪,就能要了性命。”

洪日荣自然清楚,杨志早就知道自己身负内功,在给自己疗伤的时候,更是对自己的气息运行一清二楚;洪日荣笑着说:“我是长白仙翁的弟子,练的是风雷诀,只是没想到杨将军内力那么浑厚,多谢了。”

杨志一愣,很熟悉的名字,想了半天问:“白猿的看护童子。”

长白仙翁是辽国上一代高手,要是论辈分恐怕比天心大师还高一点,不过因为是在五十岁后成名,成名后几乎不在江湖走动,在辽国都没多大名声。杨志能想起来,是在大相国寺听周侗评论天下高手时说过,大概因为白猿死在周侗的师父金台手中,周侗对白猿的传人有点关注。

可是听在洪日荣的耳朵里,更多的是吃惊,白猿是天心大师之前的辽国第一高手,二十六岁就在宋辽两国的擂台上曾经连续击毙大宋三十七位高手,只是第二年打擂时面对在少林寺面壁出关的金台,白猿过于自信,不死不休,才被金台的大力金刚掌震碎心脉而死。当时长白仙翁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孩,苦练四十年,才算小有成就,后来收了洪日荣为徒。

洪日荣和很多人说过石门,都不知道自己是白猿的传人,杨志能想起,说明中原武林对白猿一派还是没有忘记。洪日荣颔首,有点悲哀地说:“可惜家师与我天资有限,无法把本门武学发扬光大。”

洪日荣是有感而发,化鹏功在逍遥岛已经沦落到外人都可以学的地步,就差编写手册在汴梁卖书挣钱,但是杨志练成了,跻身江湖一流高手;杨志笑笑,给洪日荣拣了块牛肉说:“金台大师专门研究过你师祖,他说白猿的身手敏捷于常人,是因为白猿小时候在猴群中长大,误食过千年灵芝一类,内力骨骼异于常人,就算是寻常招式在他手中都是威力巨大,更不用说风雷诀。只是风雷诀对人的要求极大,你和你师父的体质不如你师祖。”

洪日荣琢磨半天问:“杨将军,莫非你真的是吃了龙肉后才突飞猛进的,那五个人是怎么死的?”

杨志吃龙的事情同样传遍辽国,洪日荣、罗吕等人早就心中好奇,杨志摇头说:“那不是龙,只是一种爬行类的动物,或许与千年灵芝一样有效果,但是我当局者迷,说不清楚。我那五个战友死,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了这种变化,不像我,自幼练习化鹏功,有一种龟息的本能。”

罗吕赞同说:“东家所言极是,我们上京的一家药房,伙计听说鹿茸虎骨大补,有一个伙计偷吃了两大碗,最后干活的时候气短胸闷,大汗淋漓而死。洪将军,大补恐怕有助于提高功力,但是要注意量。”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喊:“杨志,出来。”

杨志一听声音,立即起身出房间,朝来人行礼说:“末将见过萧斡里剌将军。”

萧斡里剌哈哈大笑说:“你是准备临走前再去我那里是不是?”

萧斡里剌挥手让身后的亲兵散了,自己满面笑容地进房间安慰了洪日荣几句;杨志猜萧斡里剌这么急着过来肯定有事,提议说:“洪将军需要静养,萧斡里剌将军,要不然到我的房间里坐坐,末将正好有事请教。”

萧斡里剌随意笑道:“也好。”

可是两人进入杨志房间,关上房门,萧斡里剌顿时严肃起来:“杨志,保州那边出事了,十天前,宋军突然大规模进入保塞镇,各派实力都遭到绞杀,耶律磊、萧嗣先、方腊先后逃离保塞镇,我们大批的物资与财富没来得及转移。”

保塞镇是双方默认的走私通道,宋军突然单独行动,就意味着不需要这条通道,并趁机大规模掠夺财富;这种行为就是死磕,再也不考虑后果,按照往常的惯例,辽国必须做出反应,否则辽国的威望何在,辽国子民的安全何在。辽国的反应就是派出军队报复,这种事不需要告诉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告诉远在中京的萧斡里剌。

杨志看了一眼萧斡里剌的神情,忽然明白了,辽国担心这是宋朝蓄谋已久的行动,面对金国的威胁,不想挑起大战,但是又不甘心这样算了,怕宋朝得寸进尺,后面还会在边境其他地方来上同样的一手。杨志低声说:“宋军是在试探,关键的是方腊他们的货物有没有被扣。”

第94章 姿态

萧斡里剌晓得杨志说到关键的地方,宋军自然是在试探,如果连方腊的货物都抢了,就是地方上将领的一个打边草的行动,可以认为是那个将领的胆子比别人大,或者比别人贪婪;但是如果宋军只是抢了辽人的东西,那就是一个有预谋的行动,如此不怕打草惊蛇,说明大宋后面还有手段。

萧斡里剌稍微放松一点说:“方腊的货也被查抄了,死的人比萧嗣先更多。”

辽国在保州经营多年,就算保塞镇失去了,保州还有其他间谍网络,依旧有比较准确的情报。杨志心里有了底,不管自己穿越的是那个版本,方腊既然带着仇恨逃走,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到江南准备造反;杨志沉吟道:“那就是个人行为,不管这个人位置有多高,宋徽宗还没有下决心一战;或者是声东击西,吸引我们注意力,为金国的出兵做掩护。”

萧斡里剌死死地盯着杨志,萧奉先就猜测杨志会这么说,预先在耶律淳面前上了眼药,说杨志的一切行为,就是为了挑起辽金大战,为宋军北伐做铺垫。杨志感受到萧斡里剌的目光,淡淡地解释说:“宋军与辽金不一样,他的军队不是自带粮食,全靠沿途州府供给,若是出兵,粮草应该早就调动了,你们在中原的情报网收到了这样的消息没有?”

没有,萧斡里剌缓缓地说:“可是宋军中若是像你这样的将领,未必需要大规模转运粮草物资。”

杨志恍然大悟,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自己在宋朝不过是个最下层的军官,跑到大辽来以后有些显眼,在很多不知道的辽国权贵眼里,大宋像自己这样的人最起码成把抓;辽国与金国作战兵源损失极大,现在燕云十六州中,恐怕除了幽州等少数几个城市兵力过万,大部分的州里只有几千军队,真要被几万军队偷袭,很可能各个击破。

杨志只能苦笑,总不能说自己天纵之才,中原找不到第二个吧,萧斡里剌能不能听进去,就看他自己了;萧斡里剌轻轻地动弹了一下说:“杨志,不是我们对你不放心,而是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反复确认,要不然南京枢密院就可以做主,何必把官司打到上京、中京,你想想,再说两个理由。”

杨志想了想问:“你看到怨军关于马和尚的报告没有?”

萧斡里剌一笑,从怀中掏出报告说:“昨天上午到的,应该说你做得很漂亮,杨朴的学生,正在押送来中京的路上。”

杨志没有接报告,而是问萧斡里剌:“你们在报告中看出了什么?”

萧斡里剌清楚杨志为什么离开怨军,并且在杨志交出商团的当天,天心大师与晋王就在佛难陀的建议下停止了调查;萧斡里剌忍不住看了一眼报告问:“难道马和尚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马和尚没说的地方多了,吉鸿是金兀术的事就没说;不过杨志想谈的是杨朴:“马和尚知道杨朴出海,和我在河北听到的消息差不多,应该是宋金海上会谈,可是无论金国与宋国都不可能立刻弄出一个作战方案,不过既然联盟,双方就会做出一个姿态。按我的看法,保塞镇就是大宋的姿态,显州就是金国的姿态。”

萧斡里剌有几分相信了,宋金联手的判断不出人意料,国与国之间本身就是合纵连横,各显手段;按照马和尚说的时间,宋金最多是刚刚达成协议,要想调动大军根本不可能,另外也不排除两国都在拿协议做筹码。萧斡里剌问杨志:“你以为大宋会在什么情况下出兵?”

“中京沦陷。”杨志说得很果断,历史上就是在中京大定府被金国攻占后,宋朝怕拿不回燕云十六州,才仓促出兵;萧斡里剌思考片刻问:“如果你主持大宋军务,会选择什么时候出兵?”

“显州失守。”杨志从容不迫地说:“显州丢失,金国就逼近中京、上京,关系到国统存亡,辽国必定会全力一战,幽州等地兵力空虚,虽然苦战,但是机会难得。倘若等到中京失利,辽军在北面再也无法组建防线,主力基本上都会退守到幽州等地;宋朝再出兵,就是为金国吸引军队,让金国可以从容不迫地扫荡上京等地。”

萧斡里剌皱了皱眉头说:“你就这么不看好大辽?”

杨志双手一摊,不再说话;萧斡里剌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杨志的判断是正确的,拥有了八九个月的停战期,耶律淳与萧奉先并没有抓紧时间整军待战,反而是在推动双方的谈判,为了避免金人误会,甚至裁剪了乾州等地的军队。佛难陀接替杨志,其实也是有这个背景在其中,希望平息金人的怒火。

杨志主动结束了这种尴尬:“萧斡里剌将军,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朝中的事情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可以过问的。”

萧斡里剌摆手说:“不急,中京毕竟不是汴梁城,热闹程度还是差了些。我问你,如果你到了幽州,让你留在南院协助耶律大石,如何?原先我们同意耶律内刺的建议,就是有这个想法。”

杨志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我来辽国是为了避难,无意与宋军作战,再说,我要是统军,有些人恐怕更加担心。”

杨志的意思就是,我可以为辽国出力,但是不准备参加对宋朝的战争;杨志的这个态度让萧斡里剌放了心,杨志要是兴高采烈地说愿意为大辽出生入死,去横扫中原,那反而不可信。萧斡里剌点头说:“这个没问题,大辽本身就是契丹族将领掌控军队,不要说你,就是土生土长的汉人想独领一军都是不容易。我们希望借助你的长处,准备让你担任兵部员外郎,负责请教幽州等地的细作,耶律磊作为你的助手。”

杨志看看萧斡里剌说:“不好吧。”

第95章 需要圣旨

耶律磊是皇族,在辽国算得上一号人物,自己何德何能,做耶律磊的上司;幽州等地的细作,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宋朝的细作多一点,杨志不想挥动手中的屠刀。如果不是天心大师预先送了金银器皿,表明了希望杨志离开的态度,杨志甚至应该直接拒绝萧斡里剌的游说,自己在怨军好好的,要换地方干什么。

萧斡里剌摇头说:“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你在显州立下战功,却已经无法容身,拿到那批粮食以后,朝廷肯定会另作安排,我认为幽州是个不错的地方。至于耶律磊,他从保塞镇败退的时候丢失了大量物资,属于败军之将,南北两院非议甚多,责任不容推卸;况且耶律磊对你是相当佩服的,不会有异议。”

杨志还是不答应,耶律磊是个豪杰,也许对权力不在意,但是耶律家的那些人与契丹贵族会不在意吗?

可是萧斡里剌态度很坚决,说到最后才告诉杨志,耶律磊病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就连协助杨志,都是嘴上说说罢了,目前的安排就是为耶律磊挣点官位和履历。杨志明白,萧斡里剌是大辽第一勇士,能这样跟自己苦口婆心地说话,已经给足了面子,换一个人早就发飙了,自己必须见好就收:“那么需要朝廷给一份圣旨。”

萧斡里剌不是莽撞的人,晓得杨志说的是关键,一般的人在南院任职,正五品以上才会有圣旨,杨志的级别不够,但是杨志目前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受北院枢密使管辖,如果只有南院的任命,后面很可能卷入一场争执。萧斡里剌颔首说:“我会请皇上下旨,你在幽州先把怨军的事情办好,宋朝来的使者宗泽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宗泽,杨志只能苦笑,这个人起止不好对付,宗泽在大宋是个异数。宗泽十七岁闯荡江湖,游历天下,以无影剑的名声跻身江湖年轻高手之列;三十三岁,宗泽第一次参加科举,在殿试时批评朝廷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认为“朋党之祸自此始”,因此未能名登榜首,以“赐同进士出身”步入仕途,官职一直不高,但是能力无人敢否认。

萧斡里剌说完自己的事情就走了,留下了耶律磊在幽州的住址;杨志思考了一番,决定自己暂时什么都不用管,就等着朝廷的消息。第二天,杨志又去拜访了户部尚书傅遵,杨志知道傅遵喜好钱财,就从天心大师送的箱子里挑出一只金樽,用丝绸包好,在街上买了一个精美的木盒装好,当做礼物。

杨志到了傅遵府上,得知傅遵在家,递上礼物报上名号,立即被邀请进府;傅遵的府邸不大,大约只有蔡京在汴梁城中的一个小花园大,装修得不错,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有几分江南的色彩。穿过长廊,杨志在客厅见到了傅遵,傅遵身为户部尚书,官职远远高于杨志,杨志急忙上前行礼:“拜见大人。”

傅遵急忙把杨志扶起来,笑着说:“杨统制客气了,你我不是外人,无需如此多礼。”

傅遵嘴里不在意,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辽国以武立国,傅遵又是汉人,契丹的一帮将领看见傅遵,眼神里总透露出一丝轻蔑,行礼想都不要想,杨志的做派还是比较周到的,尤其是礼物,说明杨志没有契丹人说的那么傲。两人宾主落座,傅遵故作为难地说:“我知道你行程紧张,只不过天心大师所托,所以请你来见上一面,让佛难陀取代你,是枢密院的命令,上面想和谈,担心你在显州惹出是非,没想到你来了中京,就杀了挞不野,这也是天意。”

才知道傅遵想见自己,其实是受了天心大师的委托,解释让杨志离开怨军的理由,朝廷不准备与金人作战,所以不希望激怒金人,杨志的工作越有成效,耶律淳就越担心这件事,加上萧奉先对杨志有意见,天心大师不得不答应。

杨志懂了,自己毕竟是一个外人,契丹人还是想自己玩,傅遵没有说的,是天心大师也感觉到,毕竟自己没有被解职,真要是显州出了什么事,一道命令就可以通知自己回去;假如杨志的做法换一个人也应该能做到,佛难陀接手后做的不错,自己就应该在幽州另找出路。杨志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对傅遵说:“傅大人,天心大师过虑了,我去幽州也是为怨军办事,这点事情我还是拎得清楚的。”

傅遵微笑着说:“杨志你放心,这个人情,天心大师肯定会记得的。”

宾主相谈甚欢,坐了一会,杨志便起身告辞,这时候傅遵才脸上闪过一丝忧色说:“最近中京出了不少怪事,其中最诡异的就是杀人案,一连十一起,白天黑夜都有,都是毫不相干的人被杀,衙役和巡街的士兵赶到,一点线索都没有。”

杨志一愣,或许这才是傅遵找自己的理由,作为大辽的都城,出现这样的凶杀案,确实是扰乱民心;但是中京的水太浑,萧斡里剌没提说明在萧斡里剌眼里就不算事情,杨志笑笑说:“多谢大人提醒,我会小心的。”

傅遵无奈地一笑,傅遵要杨志来的时候才死了七个人,这几天又死了四个;杨志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但是不接自己的话茬,傅遵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自己替大定府和刑部开口吧。大定府和刑部想法很简单,就是自己督促手下破案,给所有人看到自己已经全力以赴,尽到职责。

最后就算破不了案,大定府大不了交出一个凶手,或者拿一名主办案子的捕头交差;至于要两个部门说自己不行求人,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年头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两个衙门的官员大不了被朝廷斥责几句,要是白纸黑字说自己不行,可能案子还没破,很多官员就被撤了职。

第96章 突兀

杨志从户部出来,和薛李豹各自牵着马在街上溜达,该见的人都见过了,洪日荣现在伤势未愈,最起码还要休息一两天,不急着离开中京,现在回客栈也没有事。街上人如潮水,毕竟是辽国的首都,纵然是显州那里形势危急,依旧没有影响到中京,大部分的人精神面貌不错,谈不上笑容满面,却也有几分汴梁的气氛。

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街道的两旁,店铺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有江南的丝绸,有西域的珠宝,有精美的家具,还有香水书籍等;小贩的叫卖声,顾客讨价还价声,人们的欢笑声,让杨志的心情有些放松,杨志看到有卖酒的酒坊,信步走过去问:“老板,你这酒是自己酿的,还是从外地进来的?”

“沧州、济州等地的货,我们这边的粮食气候酿出来不是这个味道,客官,你尝尝。”老板是个实在人,没有说那些噱头,直接从酒缸里舀出小半碗酒,递给杨志品尝,杨志慢慢喝了两口,感觉酒精度不是很高,有一种酒里掺水的感觉;大宋酿酒好的地方主要就在汴梁与杭州,其他地方的酒几乎只能说是村酿,都是这个水平。杨志索性一口喝干碗中酒,对老板说:“拿四坛酒给我。”

出了酒坊,薛李豹就把酒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什么话也没有,就是跟着杨志往前面走;杨志忽然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这纯粹是一种直觉。杨志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一两百米的路上查看四周,没有发现这个人,说明对方的小心谨慎;杨志泛起古怪的念头,不会是被跟踪了吧?

作为穿越的人,杨志从心里不敢否认玄学?即使没有看见人,杨志明白,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不是每一次都会出现,尤其现在,感觉很强烈。杨志看到前面有一个卖牛肉的店铺,老耿牛肉铺,幌子是黑白的,在门口迎风飘扬,白雪的照映下很惹人注意;杨志原本买了酒,是不打算在外面吃饭的,可是现在,杨志决定等等。

杨志回头对薛李豹:“小薛,我们就在这家牛肉铺吃完再回去,正好给他们带点牛肉。”

薛李豹无所谓,作为杨志的亲兵,还不是杨志说了算,只不过老耿牛肉铺有些小,站在店外看过去,只有两张靠门口的桌子,还没有挡风的布帘;杨志和薛李豹在门口的松树上绑好马,一前一后进了店,杨志在门口的桌子前对着大街坐下,正好能将道路两侧的情景尽收眼底。

“怎么了?”薛李豹不笨,能被耶律大石看重,派来跟着杨志,薛李豹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杨志微笑着摇头说:“没什么,天太冷,先让老板上两碗牛肉汤,再来两斤熟牛肉,要热乎一点的。”

薛李豹喊过老板吩咐,杨志一心看着外面的风景,为什么会有人跟踪自己?萧奉先的人想暗算自己,还是金国、双龙会的人要来报仇,中京对杨志来说是陌生的地方,可是对萧家他们,是经营多年的地盘,能调集的人手和潜在的实力足以让杨志粉身碎骨。杨志的住所不是秘密,甚至后面几天的行踪都不是秘密,在城外除了自己岂不是更方便,就算跟踪,也应该跟踪罗吕等人。

牛肉汤是现成,用牛骨头熬的汤,在灶台上一遍遍加热,时间应该不短了,牛骨头里的骨髓、胶原体等就都熬到汤里了,喝起来醇厚;牛肉切成了薄片,入嘴即化,满口清香,薛李豹还要了两个胡饼,就着汤吃。味道虽然比不上中原的,但是东西还是实惠的,杨志听着老板切牛肉的声音,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大街。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人有意外的停留,甚至路人的眼光都没有朝这座小店瞄上一眼,中京毕竟是大辽的都城,好吃好玩的地方多了去,老耿牛肉铺还真是不起眼。不应该啊,杨志看了足足五分钟,街上的行人基本上都换了一茬,还是没有发现;会不会是自己感受错了,直觉这东西不是科学,没有根据,出错也是正常的。

杨志喝了大半碗汤,吃了一个胡饼,老板把刚刚切好的熟牛肉也端了上来;杨志还是没有眉目,这么长的时间,连在附近店铺里的顾客都走了出来,杨志感觉自己进了一条死胡同。等杨志和薛李豹把熟牛肉吃完,杨志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和理由,郁闷地站起来付了钱,和薛李豹又称了五斤熟牛肉带回去。

可是就在杨志拐出这条大街的时候,杨志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眼光,杨志牵着马,慢慢地走着,脑海里在重复观察大街上时候看到人物场景,一定有自己遗漏的地方,那个人应该就在见到的人群当中。拐过弯没走多远,前面路边起了争吵,是两名衙役在和挑担子的人争论,听上去事情不大,就是挑担子的人碰到了巡逻的衙役,正在分辨责任。

杨志笑了起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大辽的衙役和大宋的衙役没区别,被碰到的衙役其实并不想抓人,只是言语敲打,想要挑担子的人拿出点钱。杨志的笑容忽然在脸上凝固,脑海里面灵光一闪,衙役,对,正是衙役,刚才坐在牛肉铺里,杨志可是看见了五个衙役,带着审视的目光,从牛肉铺前走过。

灯下黑,因为衙役一般都带有任务,那种审视的目光就算看见,也会毫不在意,大不了心里骂上两句;譬如杨志,先前对那五个衙役并没有怀疑,只是看了一眼,最多是身份的辨认与武功的估量。杨志猛地转过身去,按照杨志的身手,动作如此迅疾,大街上的根本无法反应,如果是跟踪的人,更不能做出动作,有动作,人就被锁死。

杨志看到了要找的人,人流依旧保持原样,该走近的走近,原本准备走远的依旧在走远,但是三名衙役在人流中就显得很突兀,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杨志的动作,靠街边的两名衙役充满了戒备,走在一辆轿子旁的衙役露出了笑容。

第97章 锁定凶手

杨志已经不需要分辨,街边的衙役没见过,轿子旁的人先前见过,从自己身后走过老耿牛肉铺;那名衙役微笑着走到杨志面前,行礼后自我介绍说:“小人是大定府的捕快宇文崖,在总管府见过杨将军,想和杨将军结识一番,有些冒昧。”

宇文崖中等身材,貌不奇特,说话谦和从容;杨志不相信宇文崖说的话,但这就是有合理身份掩护的好处,你可以傲慢地把宇文崖打发走,但是你无法提出其他的疑问,宇文崖的身份,就算是跟踪杨志也没有问题。可是杨志怎么会把宇文崖打发走,杨志心里的好奇都在告诉杨志,不可以这样,这个人跟踪接近自己都是有目的,杨志探测过宇文崖的武功不弱,临场的反应更是老到。

杨志微笑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宇文兄要是没事的话,就随我到客栈去坐坐。”

宇文崖迟疑了一下说:“杨兄,我今天还有一些公事要办,要不然过几天过去?”

好心机,欲擒故纵,杨志决定索性再送点东西:“原来这样,我明天在中京还要呆一天,后天一早动身,宇文兄要是事忙,等我回头过中京的时候,我们再联系,到时候我去大定府找你。”

两人说好分手,杨志回到客栈才知道,宇文崖的名声不小,客栈的老板伙计知道,罗吕也知道;宇文崖是大定府的两大捕头之一,另一个是慕容元,都是破过不少案子的好手,在老百姓中的口碑也不错。几个人聊着天,就说到了连环杀人案上面,客栈伙计穆狗子顿时来了劲,介绍起听来的消息。

十一个死者,老人、妇女、青壮都有,从街头流浪的乞丐到枢密院的一名千夫长,看上去没有任何关联;衙役与官军的反应也不慢,有四次是在半柱香时间内赶到案发现场,其中有两次,死者的血还是热的。可就是这样的快速反应,官府搜遍了附近的街道巷子,还是没有发现线索。

穆狗子说得唾沫星子四溅:“宇文崖宇文大捕头那么大的本身,可是愣是在现场一次次发呆。”

杨志随口询问:“这案子是宇文崖负责?”

“那当然。慕容元去年负了伤,到现在上班都是断断续续,我们大定府的案子几乎都是宇文崖负责。”穆狗子得意洋洋地说,一个小客栈的伙计难得有被人重视的时候;杨志点点头说:“穆狗子,就好像你是衙门里的人似的。”

客栈掌柜阿达尔岱笑着说:“杨将军你有所不知,大定府的仵作莽四野就在我们客栈长住,和穆狗子比较谈得来,要不然晚上我介绍你们认识?”

阿达尔岱看出来杨志有打听案子的兴趣,自然主动提了一句,杨志颔首说:“这样吧,等会我叫罗吕去隔壁弄几个菜,晚上我请莽四野吃饭,你一起过来。反正都是在店里,不碍事。”

契丹的姓氏复杂,多以居住地的山河或地名命令,所以他们的传统姓氏为“哈勒”和“莫昆”;当年东丹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投奔后唐,即被赐名李慕华,而他的五百名随从也被各赐穆、罕、罗、易、盖等汉姓,现在契丹人的大姓是李、刘、耶律、萧、哈勒、莫昆、阿、莽、蒋。

杨志听到莽四野的名字,一开始以为是契丹人,谁知道晚上见面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汉人,身材消瘦,青衫乌帽皂靴,脸上有两处伤疤,给人一种不喜言语的感觉。仵作吗,整天与死人打交道,杨志不以为怪,殷勤地请莽四野入座。莽四野却不敢怠慢,躬身施礼:“见过杨将军。”

杨志摆手说:“这是在客栈,你我不用多礼,喝点酒暖暖身子。”

众人酒过三巡,渐渐熟络起来,杨志趁兴问到连环杀人案,莽四野平和地说:“这件案子可谓是近几年来最古怪的案子。宇文崖的每次安排都没有错,可是一次次让杀人犯逃走,实在是我们无以面对,各方面要求破案的呼声都很高,对了,我听说有人曾经建议杨将军来中京侦破这个案子。”

杨志摇摇头说:“是户部尚书傅遵大人,被我拒绝了,我在中京还有一天的时间,对案情毫无帮助。”

杨志此刻有点明白宇文崖的想法了,连莽四野都知道这件事,宇文崖怎么可能不知道,宇文崖跟在自己身后恐怕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跟他争功。杨志搬出傅遵,并不是想炫耀,或者以施压人,只不过是让莽四野放心,自己是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至于在描述案情的时候隐瞒太多的东西。杨志想起看过的侦探小说,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们围住现场的四次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

“不是。”

“是不是同一批衙役官军?”

“不是。”

门外一阵喧哗,穆狗子带着大森禅师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年轻人显得很随和,朝大伙笑笑,便跟在大森禅师后面入座。莽四野示意杨志继续,这些案子已经延续了几个月,对每个办案人员都是一种压力,杨志说有办法,莽四野有点急不可待想知道答案。

杨志向大森禅师介绍了情况,才问莽四野:“你想想,有没有人四次都出现在现场?”

“没有,不。”莽四野的脸色严肃起来,还真有一个人,就是捕头宇文崖;杨志微笑着说:“不要急着下结论,仔细想想,那个人是被喊到现场的,还是出现在现场附近?”

莽四野相了半天,叹口气说:“他是在现场附近,有两次是和第一批衙役差不多时候到的,还有一次就是报案人。”

大森禅师身边的年轻人笑了笑说:“灯下黑。”

年轻人很熟悉大定府的情况,甚至了解案情,想通了问题,神情轻松,对杨志是满脸的赞赏之色。杨志敬了莽四野一杯酒问:“多想一下,另外七件案子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情况。”

莽四野点点头说:“我刚才想过了,凶手应该就是宇文崖,可是他为什么?”

第98章 恶人本王来做

杨志斟酌着说:“还不能最后确定,线索应该在第一个死者身上,查清楚死者的身份,然后看后面的死者与第一个死者有没有交集,会不会是现场的目击者,或者与第一个死者在某个地点某件事在一起。”

杨志只是指明一个破案的方向,但是真的要给宇文崖定罪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大定府或者刑部手中有明确的证据,宇文崖本身就是破案的高手,连环杀人案又是宇文崖一直在负责,恐怕就是有线索,也早被抹得干干净净。莽四野明显有些为难,他不担心上报以后,朝廷不对宇文崖采取措施,莽四野担心的是宇文崖背景深厚,一旦定不了罪,自己在中京将没有立足之地。

跟着大森禅师来的年轻人笑笑说:“莽先生肯定有些为难,越级反映上差的情况,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吧,这个恶人不如就由本王来做吧。”

年轻人拍拍手,两名侍卫走进来,年轻人吩咐两人立即分别去大定府与宫帐军报信,就说宇文崖有嫌疑,需要先把人看管起来。大森禅师在两名侍卫离开后介绍说:“是老衲糊涂了,听杨志说案情一时入迷,忘了介绍,这位是赵王耶律习泥烈,天心师兄的徒弟。”

耶律习泥烈是天祚帝的庶长子,兄弟间排行第四,由于辽国已经深受中原影响,耶律习泥烈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是嫡子,基本上已经断了登上皇位的可能。可是对于杨志等人,这个身份已经相当高了;杨志这才明白,晋王耶律敖卢斡那么示好,天心大师不感冒的原因;杨志在怨军的结局,恐怕也有自己和晋王耶律敖卢斡走得比较近的原因。

赵王耶律习泥烈既然显示了身份,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请杨志到一个房间单独叙话,耶律习泥烈是个聪明人,没有说那些蛊惑人心的废话,直接问杨志:“父皇已经任命我为西京留守,让我挑选一批人去西京大同府,我知道你在怨军中不得志,萧斡里剌希望你去南京,但是我认为西京更适合你。”

从官场的角度看,耶律习泥烈没说错,天心大师希望杨志离开怨军,萧斡里剌就算回到南京也不是前三位的官员,反而耶律习泥烈是西京留守,一言九鼎,又是亲自招揽的杨志,杨志的结果应该最好。但是在杨志心里,只要辽国被金国击败,中京失守,南京、西京不过是早迟几个月的事情,没有多大差别。

杨志不过是想在辽国避难,最终还是要回中原,在南京,杨志随时能溜回河北;西京连接的是西夏与西域,到时候杨志想跑都没地方跑。不过耶律习泥烈是赵王,再礼贤下士也有自己的脾气,杨志不能拒绝得太直接,微笑着说:“我孤身一人,到哪里都没有问题,我对萧斡里剌说听从圣旨的安排,对王爷同样是这句话。”

耶律习泥烈倒也不见怪,杨志说得没错,最后的决定还是在父亲天祚帝和朝廷手里决定,只要圣旨要杨志去西京,杨志就会去西京。耶律习泥烈对自己能拿到圣旨毫不担心,不管如何,对于天祚帝来说,自己是他儿子,可是比耶律淳亲多了;在耶律习泥烈的眼里,和大部分的辽国权贵一样,天祚帝不是什么明主,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有亲情。

宇文崖没有跑掉,不是来不及跑,而是根本没跑,耶律习泥烈的人到了大定府一通报,就有人在第一时间去通知宇文崖,可是中京已经宵禁,宇文崖还有一家老小,宇文崖只能束手就擒。慕容元连夜被找到大定府,总管萧查剌阿不把这件事交给了慕容元,就是确定宇文崖是不是凶手。

慕容元不傻,杨志的分析绝对是有道理的,要不然赵王与萧查剌阿不不会一听就相信,但是证据几乎不可能找到;慕容元比谁都清楚宇文崖的能力,属于那种考虑事情没有遗漏的人,所以慕容元直接向萧查剌阿不建议,暂时把杨志留在中京,协助自己侦破此案。萧查剌阿不立刻摇头说:“如此一来,我等的脸面何在,就算我无所谓,耶律淳王爷和萧大人那里也不好交待,这样吧,你私下去拜会杨志,与他商量一下案情,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我在和各方面商量。”

慕容元无话可说,杨志在显州的事迹慕容元是清楚的,但就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对杨志欣赏的天心大师也没有抵得住各方面的压力,还是往让杨志暂时离开了怨军;中京的案子要是被杨志破了,确实有打脸耶律淳的迹象,慕容元只能替上官分忧,离开萧查剌阿不的大堂后,自己找一个地方看资料到天亮,宵禁一解除,慕容元便出门到客栈找杨志。

慕容元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蓬松,穿着常见的青色粗布长衫;兴许是熬了一夜的关系,慕容元看上去有点没精打采,即使是来拜访杨志,总让杨志认为他心不在焉。不过杨志不敢轻视,不仅仅是因为慕容元的名声,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而是因为慕容元一进屋就选择站立的角度。

天刚蒙蒙亮,外面的素裹银装影响不到屋内,房间里的烛台上还点着两根蜡烛,慕容元进屋以后,很随意地站到了灯影之下。因为灯下黑,慕容元在暗影里如同一个魅影,杨志看不清他的脸;杨志在小说电影中都看到过,这种人往往是心里有秘密,自我保护的意识超强,不愿被别人注视。

杨志吩咐薛李豹去泡茶,露出一个询问的笑容:“慕容捕头前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慕容元对杨志同样好奇,因为一次吃龙肉改变了人生,虽然杨志现在是在辽国躲藏,但是不可否认,杨志表现出来的能力令人惊讶,两个月上下,杨志就带着不到五百人的护卫队,杀掉了叛军、马贼、金兵八百多人,连续破获了情报网,这样的功劳,要是换个契丹人,那就是大功一件。

第99章 早离中京

可惜杨志是汉人,并且是从宋朝刚刚投奔过来的汉人,虽然现在来辽国避难,杨志并没有表示自己将与宋朝彻底决裂,所以杨志即使屡立战功,但是依旧是现在的结局。慕容元仔细打量杨志,在杨志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沮丧,似乎杨志现在很满足这种情况;慕容元有些好奇,无论如何,杨志都不应该是这番神情。

杨志请慕容元入座,薛李豹给上了茶,慕容元施礼问:“杨将军,你对宇文崖的案子怎么看?”

怎么看案子,慕容元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既然已经锁定了宇文崖,就等于大定府认可了杨志的判断,慕容元本人可是名捕,还需要问别人,可是慕容元还是这么装糊涂。杨志猜到慕容元是想问证据的事情,可惜这不关自己的事,杨志微笑着说:“我没这方面的经验,慕容捕头应该比我更擅长。”

杨志直接关上了聊天的门,可以说,一句话就聊死了,没有留下任何模糊的空隙;慕容元苦笑着说:“杨将军真是谦虚,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案子确实是我自己的事,多谢将军点醒。”

慕容元也是有傲骨的人,上门讨教只是为了以后不出现麻烦,既然讨不了巧,那就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没有了张屠户,难道就不吃猪肉了。听了慕容元的话,杨志带着抱歉的表情说:“慕容捕头言重了,主要是我还要去幽州,军令不可违;如果真的有事,慕容捕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再讨论。”

慕容元也是官场的老油子,晓得杨志说的是场面话,如果仅仅是军令的事情,赵王耶律习泥烈都插手了,枢密院、宫帐军都在中京,随便哪一个都能改变怨军的命令。说到底,杨志不想插手,慕容元想恶心一下杨志,调侃地问道:“如果最后证明不了宇文崖是凶手,杨将军将如何自处?”

杨志不以为然地说:“如果那样,正好证明宇文崖没有问题,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果。”

慕容元顿时愣住了,杨志这么说就是把所有的话都圆了,到最后不管什么结果,都和杨志没关系。慕容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能在夹缝中生存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善类,杨志看上去大汉一个,心思敏捷不在自己之下,刚才自己想刺激杨志一下,没想到杨志顺着梯子就下去了,让自己后面的话根本没机会说。

慕容元郁闷地告辞了,衙门里还有大量的卷宗要看,留在客栈只是浪费时间。杨志一直送到客栈门口,看着慕容元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才回到房间里,洪日荣的伤势还不能骑马远行,杨志只能委托刘魁留在客栈照顾,但是杨志不想就这么浪费人力,所以给刘魁留了几个任务,调查中京的马匹与书籍市场,寻找好的厨师。

刘魁拍着胸脯答应了,在被杨志录用的时候,杨志就和罗吕、刘魁详细谈过,两人是知道杨志最后打算的,杨志在辽国就是做生意,目前安排的事情必定是为了以后着手。怕慕容元去而复返,节外生枝,杨志带着罗吕和薛李豹中午的时候就出发了,一路往幽州而去;等下午宫帐军来人的时候,杨志已经离开中京,估计在百里以外。

萧斡里剌是听说赵王采纳了杨志的思路,把目标锁定在宇文崖的身上,立即想到杨志肯定还有更细致的观察。萧斡里剌可是分析过杨志在显州的行动,几乎都是在细微之处发现线索,才会接二连三地侦破金人的潜伏网络;只是得到杨志已经离开中京的汇报,萧斡里剌只能作罢。

从中京到幽州,是辽国最好的一条路,不仅道路宽阔,而且每二十里有马铺和歇马亭,每六十里则设有驿站,提供草料、饮水、粮食,如果是军情紧急,甚至有备用的马匹,供军中更换。去幽州只是谈判,不在乎迟早,杨志等人一路在冰雪中踏马而行,遇到大的风雪就在驿站或马铺休息,夜晚住宿,白天行走。

过了黑熊岭,杨志就看见辽军的大队人马,与上京、中京那边不一样的风光;这里已经到了南院的管辖区域,连冬天草木的景色都是明显不同,冰雪覆盖之下,还是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良田。黑熊岭到闪电河一带的平原,有多达七条长河,不仅水草肥美,更适合种植;历史上从北方苦寒之地出来的胡族,都在这一带休整几十年或上百年,等人口增多,物资充沛后就开始入侵中原,从长城外到入关,徐图进取。

看得出来,经过契丹几百年的经营,幽州一带的各族百姓都比较安居乐业,军队的纪律比上京、中京的都好;杨志心中惋惜,辽人主要看重先祖龙兴之地,所以对幽州,始终抱着是物资的补充地想法和对付宋朝的前沿,无论是兵源还是布局都忽视了东北和渤海方面的考虑,也是后来金兵可以迅速平定云燕的一个原因。

历史上幽州兴起,是隋大业四年开永济渠﹐引沁水北达涿郡,隋唐两代图谋东北,都是在幽州集结兵马﹑军器﹑粮储。唐代中期﹐东北诸族势力强盛﹐唐朝置幽州节度使于此﹐以控制奚﹑契丹等族,最后幽州反而成为契丹的根基所在,可见造化弄人。杨志他们一路进了幽州城,幽州比中京更繁华,店铺云集,酒肆林立,街上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铁行﹑磨行﹑丝帛行等﹐应有尽有。

杨志到南院枢密院递交了公文,怨军的事情本不待见,杨志的官位又低,枢密院负责的李处温直接将事情转交给弟弟礼部侍郎李处能。既然是谈物资,总能在里面落下点好处,李处能心知肚明,立即派人去大宋驿馆通知,准备安排地方双方谈判;杨志自己带人找了一个客栈住下,专心等待消息。

第100章 找人

幽州虽然是大辽的南京,但是大宋的驿馆规模是三处中最大的,配备了兵部、户部、礼部和枢密院的人,驿馆负责的人是礼部员外郎韩琢,河北韩家的人,前枢密使韩缜的孙子。兵部负责的人是亲卫郎刘衍,户部的负责人是承务郎许景衡,枢密院是虞侯病关索王雄;因为幽州的情报网是另外有人负责,皇城司反而没有安排人。

宗泽虽然是宋徽宗赵结的特使,但是按照朝廷的官秩,宗泽的官位低于韩琢,很多事根本无法作主,得知杨志已经到了幽州,韩琢不同意到辽国的官府见面,而杨志也不愿去驿馆,最后宗泽只能提出在驿馆外不远的一处酒店塞外楼与杨志见面。塞外楼是宋商在幽州的聚会地,风景与室内装修都不错,菜肴的味道与汴梁潘楼差不多,是幽州最好的酒楼。

但是杨志还是拒绝了这个建议,杨志的态度很坚决,这次是辽宋官员见面,应该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或者第三方控制的酒楼,最后经李处能提议,双方确定在南山寺见面。南山寺是个古怪的地方,幽州四周没有南山,寺庙更不是在山上,之所以叫南山寺,是因为第一代主持静琬大师在寺门口刻了一块石碑,是陶渊明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南山寺里多的是竹篱笆、菊花、古碑、佛像,静琬大师死后火化留下两颗舍利子,也在一座古塔中收藏;寺中建有仁王殿、大雄宝殿、东西配殿、钟鼓楼、法堂、禅堂、斋堂,错落有致,庄严肃穆,树林蓊郁,清净幽雅。杨志提前踩了点,很满意这个安排,李处能长袖善舞,不是没有一点原因的。

宗泽看上去就像一个老农,皮肤黝黑,表情呆板,只是腰板挺直,目光深邃,和天心大师有的一比,仿佛不经意中就能看到你的心扉。宗泽与杨志行走在大殿外的广场,四周空空荡荡,僧人和双方的随从都远远地散在四周。宗泽含笑说:“杨志,你现在一鸣惊人,不管是辽国还是大宋境内的百姓,都把你看作一个英雄。只是两国的官场都对你不看好。”

杨志笑笑说:“你们入相了,我就是想给自己挣一个避难的机会,没有任何雄心壮志。宗大人,有话请直说。”

宗泽走了几步说:“把盗书的过程给我说说。”

宗泽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件事,杨志也不隐瞒,把自己在少华山遇到不错和尚的经过说了一遍,只不过隐瞒了自己可以装作蓝彬的事。宗泽听完,脸上失去了笑容,现在宗泽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宋徽宗在官员中选择了自己,因为自己在朝廷没有背景,性格古怪,不会被人利用,一旦确定不错和尚的底细,只能实话实说。

宗泽特地又问了一遍不错和尚与赵世居的关系,杨志摆摆手说:“不要跟我确认,不错和尚这么一说,我就是这么一听。其实这是小事,边军与不错和尚勾结才是大事。”

杨志的意思很简单,不错和尚有这个实力就会蠢蠢欲动,至于名义,还不是可以任意胡说八道,就算不用赵世居的名义,也会用张世居、李世居的名义。宗泽颔首说:“皇上没看错你,希望你能回去。”

杨志摇着头说:“宗大人,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出使辽国吗?”

宗泽在登州通判任上,发现权贵和宗室官田的岁纳租万余缗都转嫁到当地百姓身上,忿然上书朝廷,经过几年的辩论甄别,最后登州百姓得以豁免了沉重的额外负担,但是宗泽得罪人太多,不得不在六十岁的时候告老还乡。饶是如此,宗泽还被人诬告蔑视道教,原准备发配镇江“编管”,出了杨志这番事,宗泽才被委以重任。

宗泽没有再和杨志说什么希望杨志回到大宋的假话,杨志的言下之意宗泽明白,高俅这些人还在台上,杨志回去就是送死,宗泽放低声音说:“有些事忍一忍就过去了,我来的路上,路过汤阴,和周侗、王明见了一面,周侗对你还有印象,托我问声好。杨志,能不能看在武林同道的面子上,帮我一个忙,打听几个人的下落?”

杨志皱了皱眉,如果是逃到辽国的武林人士,只要不是出面做官的,肯定是不希望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按照宗泽的个性,还要把周侗推到前面说事,杨志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可是等一听详情,杨志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宗泽要找的人一个是十年前的进士孟钺,担任开封府仪曹才一天,就挂冠而去,从此没有下落,半年前,随同孟钺消失的一名护卫在麒州被折家的高手杀掉,才知道孟钺还在人间,很可能在辽国。

第二个人是一个落榜的秀才,是江湖上的名人,圣手书生萧让,他是被好友大悲手宫山陷害,被打成囚徒送到雄州,最后失踪。后面两个人是宋军的细作,宗泽连名字都没有,只知道一个代号叫海青,混在走私贩子当中进入辽国;另一个代号叫木鸡,在幽州潜伏二十多年,五年前幽州情报网被辽人破获,木鸡就没了下落。

杨志当场拒绝,孟钺和萧让还好,就当是帮他们的亲人与朋友一个忙;可是海青、木鸡的事就是一个陷阱,只要沾上,就把自己逼进了思路。宗泽当年并不负责这一块,知道海青、木鸡的人不知道多少,兴许两人已经死了,只是辽人没发现身份,当一般人处理了;也可能两人投奔了辽国,正在帮助辽人等着宋人落入圈套。

不管宗泽怎么说,杨志都没有答应,薛李豹与王雄等人能看到杨志的态度很差,虽然没有什么失礼的动作,但是已经从一开始对宗泽的尊敬变成了不耐烦,直到宗泽从袖中拿出那张物资清单,杨志的神情才缓和一点。

第101章 粮草被劫

杨志不知道,找人是宗泽自己的私事,还是宋朝官府的安排;假如是官方的安排,消息迟早会泄露,甚至宗泽会对某些人提起,与自己谈过这件事。不过杨志没有向李处能说这件事,李处温、李处能都是萧奉先的爪牙,杨志要是说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借着押运物资的方便,杨志到密云县和耶律大石说了几个人的情况。

耶律大石竟然全部听说过,对杨志说:“你不在边关,对这些事情不清楚,圣手书生萧让失踪的时候,大名府还给我们发了公文请求协助寻找;海青、木鸡都是我们搜捕了很久的人,可是当时被他们逃掉了,经过这么多年,就更没有线索了。宋朝想必一样,只不过宗泽和你说,是病急乱投医,很可能他们原先准备提四个人,让你答应其中一两个,宗泽的目的应该是孟钺,孟钺的护卫来往于宋辽夏,说明孟钺没有像其他三人躲起来,还在活动。”

杨志一直观察着耶律大石的表情,其中的蹊跷杨志全部考虑过,孟钺要是真在辽国,手下在麒州出现,那就意味着孟钺是有任务的。从宗泽的介绍中,杨志无法判断孟钺的身份,所以寄希望在耶律大石这里能发现线索;可是耶律大石很冷静,似乎就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公事,让杨志无法看透。

一旁的坡里括笑着说:“要是孟钺的那个护卫是送情报回去的,被折家人杀死,那就是一个笑话,也算是对那个人的最高赞誉。”

“哪有那种好事。”耶律大石轻松地说:“如果是送情报,何必往麒州,直接到太原就行了,哪怕是不能暴露身份,宋辽之间交通便利,大同到太原的一路上并没有关卡。最大的可能死者是去调查折家的,才会被对方杀死;此案扑朔迷离,在找到孟钺之前,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郭药师垂着头没说话;耶律内刺手中钢刀在空中挥舞,暴跳如雷:“日他的!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粮草被劫了?”

“不知道。”郭药师干脆说实话,让盘问他的几个人有些无奈;运粮的路线是佛难陀设计的,郭药师只是负责行动的人。很显然对方知道运粮的线路,整个行动是有的放矢,等郭药师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定局;等辽军撒出大队人马搜索,还是与去年一样,每一条路都被仔细梳理过,雪地里没有一点痕迹,运粮车再一次消失了。

辽军随后搜查了沿途的村落与密林,几乎每一个能看到的房屋与帐篷,都被过了一遍,还是找不到;怨军上上下下都在纳闷,这些车子是怎么消失的。郭药师被狠狠地打了脸,有气无力地坐在一边,就等着上司们做决定。

耶律马哥不动声色地喝自己的酒,这是怨军自家的事情,无法插嘴;杨志走后,佛难陀重建了护卫队,采石场召集的人被重新发回了怨军三营,耶律珍等人也回到了显州节度使司,耶律马哥基本上与怨军的商团没有了交接。沙净往火盆里填了些木炭,拎起铜水壶给帐内的每个人换了一碗热水。

佛难陀望着天心大师提议说:“师父,要不然通知杨志,让他与宋朝的谈判加大筹码,把这次的损失弥补回来?”

耶律内刺摇头说:“杨志已经去接受物资,就说明谈判已经结束。”

“那怎么行?”佛难陀站起来,阴森地说:“谈判的结果必须要家师认可,杨志擅自做主,就是违反军令。”

沙净淡淡地说:“那是杨志拿自己的东西换物资,用不着和别人说。”

佛难陀不满地看了一眼沙净说:“他既然要求大辽避难,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大辽的,他自己做不了主。”

沙净不慌不忙地问:“师兄,你的一切是不是大辽的?”

佛难陀顿时哑语,沙净的问话就是一个坑,佛难陀要是一心向佛,舍得权力与财富,这个问题自然很好回答,可是佛难陀偏偏不是那样一个人,强行回答,佛难陀怕传出去对以后有影响。天心大师摆摆手说:“这件事与杨志无关,耶律内刺将军,老衲将回上京一趟,想办法将这批物资补上,你和佛难陀、郭药师要准备和押送的方案。”

天心大师身份在这里,不能任由佛难陀胡说八道下去,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耶律内刺答应说:“国师放心,我们一定小心准备。”

天心大师带着沙净出帐,纵马远去;怨军的将士都在议论纷纷,担心军中的粮食会再次等不到补充,耶律内刺等人都出面安抚,一面表示粮食会源源不断运到,另一面就是威慑,让所有人不要再传播不该有的消息。天心大师跑到中京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马和尚在监狱里被人救走了;马和尚难道是金国的大人物,要不然那么多金国的俘虏在监狱里,金人怎么偏偏去救马和尚。

天心大师在户部找到傅遵,天已经黑了;还没等天心大师开口,傅遵就摆摆手说:“不要跟我说再发送一批粮食物资,你知道我们辽国军队是自带干粮,户部目前连家底都掏出来了。怨军本身就是聚集起来的一朵奇葩,在杨志手中看上去有了点指望,可是现在出了这种状况,天心大师,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傅遵其实就是想挑明怨军是三不管的一支队伍,朝廷原来的预案就是稳定,天心大师不以为然地说:“我明白你的难处,我准备回天雄寺筹集粮草物资,但是有些话不说,如鲠在喉。”

“如鲠在喉也不能说。”傅遵指了指窗外的广场,那是皇城的外围,给契丹族人住的地方,偌大的广场上全部帐篷,大部分的地方一片漆黑,唯独西北角篝火通明,传出粗野的大笑和叫嚷的声音。傅遵悠悠地说:“如果仅仅是帐篷,那些人贪墨来的钱财去哪里了?”

自然在汉城的宅院里和城外的庄园里,契丹贵族谁没有置办大量的房产。

第102章 冰下

杨志押送着物资回到中京,萧斡里剌已经带着圣旨等候了五天,南京、西京都没有得逞,杨志被留在中京,成了萧斡里剌的部下,在宫帐军里负责肃清金军从中京到显州的潜伏网,立即接手的案子就是寻找怨军被劫走的粮草。因为萧斡里剌和耶律马哥的坚持,辽军到目前为止还在监视着出事的那一带,杨志把粮食棉衣交给大森禅师,自己带着沙净、洪日荣和两百宫帐军赶往出事地点。

出事的地方是半山腰,。大冷天的没有一点喧哗,整座山宛如是银子铸成的,闪闪发光,在太阳的照射下有那么一点灿烂。西北风刀子似的刮过人脸,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枯枝在冰柱和积雪的重压下无力地吱吱作响,辽军将士们将皮棉袄裹得紧紧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摆出一副努力寻找的样子,深怕错过什么被上司责骂。

寒风刺骨,杨志没有心思欣赏雪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已经完全消失的痕迹;杨志相信辽军的说法,郭药师带着五百骑,不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与去年的被劫相比,就是怨军没有太大的伤亡,并且从头到尾都在战斗。因为附近辽军增援的时候,对方还没有完全撤出战场,根据大部队追击的速度看,粮车绝对没有运走多远,应该还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劫匪分三个方向逃走,杨志都根据参战辽军的指引走了一遍,最后把目光摆在离出事现在二十多里的三岔口,顺着三岔口的一条小路过去是悬崖,悬崖下面是一个湖泊,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反光刺人的眼。杨志问向导:“有没有到下面湖泊的路?”

向导是本地的猎人,点头说:“绕过去十几里地,有一个山洞可以钻过去。”

杨志立即要向导带路,大队人马到了山洞口,才发现山洞很窄,最多只能容纳两三人并行,杨志派出一队十人斥候在前,让薛李豹带着另一队斥候在后,跟着向导前去探路。杨志带着足够的松木火把,薛李豹等人一进洞就发现,山洞里有人行走的痕迹;好在过了不少日子,山洞的那头并没有埋伏,两队斥候都安然出了山洞。

杨志留配合的三百辽军守住洞口,自己带着两百宫帐军陆续穿过了山洞,不过五里地走到了湖旁,稍微搜索,便看见大批的粮车在结了冰的湖底,部分空的运输车辆藏在迷路和各种暗处,正好能不被悬崖上面看见。车辆是被退下去的,滚动的痕迹被不断下的雪掩盖,一个是天黑的影响,一个就是逃走的劫匪吸引了辽军的注意。

很明显,在辽军追击到悬崖边的时候,对手在悬崖下还在忙碌,对手大胆而狡猾,真正做到了灯下黑。等后来辽军重新搜索的时候,劫匪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冰雪覆盖了一切,即使偶尔有几个人到悬崖边扫一眼,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杨志下令继续搜索,根据对方在林中的痕迹,向导发现了两条出去的小径,都是只能一人行走,很明显,车辆上的粮食与物资靠着蚂蚁搬家的做派,被劫匪运走了。杨志派人回去通信,让洞外的三百辽军一起过来,带着五百人摸索着走出山地,还是在燕山山脉,只不过是在山的那一边,更接近兴中州和锦州。

线索到这里中断了,但是不能说没有收获,最起码知道案子是怎么回事,找到了丢在湖底的粮车,杨志不熟悉兴中州和锦州的情况,不愿贸然行事,带着本部人马回了中京,其余的事情交给了地方上处理。

消息传到显州的怨军大营,郭药师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当时郭药师就经过了那段悬崖,只是一心想追上前面的敌人,对于悬崖边,下意识地就认为没问题,即使有人跳了崖,十有八九也是死,没想到的是粮车跳崖。耶律内刺只能摇头,郭药师、佛难陀比杨志还是差了不少,扔到湖里的粮食就算起出来也要到春天,粮食恐怕只能晒干当做马料了。

杨志回到中京,不需要十二个时辰呆在军营,还是和洪日荣等人住在青马客栈,杨志洗完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走下楼准备吃饭,看见慕容元掀开厚厚的门帘,提着两个食盒走进店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门口的一串风铃半死不活地响着,杨志微笑着问:“慕容捕头,这么巧,是来看朋友?”

慕容元轻车熟路,直接把食盒摆在里屋的餐桌上说:“我担心劫走马和尚的人还在中京,会对杨统制不利,所以过来商量一下防卫的措施。”

慕容元不愧是官场的老油子,这个借口找的很好,杨志杀了那么多金人,现在又负责侦破金人的潜伏网,杨志对金人的威胁可以说比萧斡里剌还大,金国的细作要是行刺,不行刺杨志行刺谁。在这一点上,慕容元与杨志可以说是同行,不管杨志怎么表态,慕容元都不会尴尬。

杨志自然不会打笑脸人,今日不比往常,那时候在中京是客,很多事可以爱理不理,现在被调入宫帐军,专门负责中京道的安全,以后难免会和慕容元打交道,慕容元来访,可以说是杨志意外的机会。杨志拉着慕容元坐下说:“我听说马和尚的事情了,大定府监狱是模仿汴梁监狱的,管理应该很严密,还出了这种事,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牵扯到金国的奸细,就在杨志可以过问的范围内,慕容元没有感觉不妥,打开食盒,拿出菜肴说:“有一名叫苗突虎的节级被收买了,带人化装进监狱,救走了马和尚,是我们走了眼,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重要。”

慕容元有感而发,苗突虎的身份掩藏得很好,为了马和尚不惜暴露;杨志心里更加确定,吉鸿就是金兀术,金兀术与马和尚的关系还真是很好,只有皇子的力量,才能让金国军中将领做出如此让步。

第103章 奇怪的一掌

薛李豹走了进来,杨志表面不动声色地吩咐薛李豹去把菜热一下,再买两坛好酒来,才回过头问慕容元:“对方如此大的动作,从监狱一直到城外,就算苗突虎逃走,总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杨志对这个案子还是有兴趣的,慕容元心中窃喜,却并不流露:“苗突虎本身没有家眷,平日里只带着一个小牢子木龙三,苗突虎在逃走的时候,木龙三被派去送信,牵制其他人,案发后被我们抓住了,杨将军要是有兴趣,明天可以到总管府来,我提出来给你看看。”

杨志一听就明白,苗突虎不是死间就是弃子,要不然按照慕容元的手段,恐怕早就问出东西,在中京道收网了。杨志不想惹这个麻烦,沉吟半晌,直接问道:“其他地方就一点线索都没有?”

慕容元见到这种情况并没有失望,杨志如果贪功或者一头撞进案子,慕容元反而要担心,杨志是不是另有目的,现在看杨志是诚心实意想帮助自己破案。慕容元一副逍遥闲适的姿态笑着说:“就是因为一点线索没有,我才不甘心,说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时的得失论英雄,这不我就找你来帮忙了吗?”

杨志点头致意:“看样子慕容兄是有了线索,要不然不会费这么大的周折。”

杨志与慕容元都在下意识地改变对对方的称呼,就是想建立彼此间的信任,免得在具体说到案情时言而不尽;慕容元在心里给杨志点了一个赞,面上依然笑着:“苗突虎不是冷血到极点的人,所以在不得不动手的情况下,依旧留下了两个活口;亏得天雄寺的大森禅师有救命的丹药,两个人重伤未死,我们根据他们看到的人画了画像,来接应的人中有杨兄的旧识王伯龙。”

杨志点头赞道:“慕容兄快人快语,痛快。不过按照现在的时间,王伯龙早就带着马和尚逃走了,慕容兄的想法,是不是还没有逃走的那些人?”

杨志估计慕容元从画像中找到了线索,很可能有官府认识的人,慕容元果然一笑道:“可惜那个人失踪了很久,是鸣箭堂的人,叫快刀野成斌,鸣箭堂是辽东的一个杀手组织,专门替权贵收钱做事,快刀野成斌当年的价码是杀一个人三百两黄金。”

慕容元是放出了一个诱饵,只要杨志有兴趣,自会一点点踏进案子;对慕容元的用心,杨志洞若观火,大定府与宫帐军有着潜在的竞争关系,大定府自然希望杨志一面帮着破案,一面希望造成杨志是私人主动加入,不会因此引起宫帐军来抢功劳。杨志失笑道:“慕容兄何必如此吞吞吐吐,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明天向萧斡里剌将军汇报,调卷宗看一下。”

杨志还是把决定权给萧斡里剌,慕容元本来心知不会有轻而易举的好事,杨志同样参与,对破案就增加了一线希冀,慕容元敛起笑容,正色说道:“杨兄所言极是,是我矫情了,我带来了画像,杨兄不妨先睹为快。”

慕容元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是四张画像和两页卷宗,卷宗应该是慕容元亲手誊抄的,主要侧重在对案件的分析上;苗突虎带人化装救人,唯一的缺陷就是大定府的监狱离巡防铺和城门口太近,马和尚穿着囚徒衣服离开监狱,只有在巡防铺换衣服,扮作官军出城,王伯龙选择了杀人,五死二伤。

薛李豹、洪日荣和沙净带着酒菜进来,热气腾腾,杨志只要了一杯酒,示意众人先吃,自己反复地看着卷宗。两名伤者都是苗突虎的朋友,一个是被苗突虎砍伤,另一个是王伯龙要补一掌的时候被苗突虎喊停,总算是拣了一条性命;杨志看了半天,停下来喝了半杯酒说:“那个叫蒋鹰头的伤者怎么知道王伯龙要补一掌,苗突虎救人的时候并没有多说,蒋鹰头的功夫很高吗?”

慕容元愣了愣,拿过卷宗仔细看了看,回忆了一下说:“一个老兵而已,杨兄,你果然有门道,蒋鹰头是被王伯龙一拳打伤的,就算王伯龙要杀他,他的第一反应也应该是拳头或者兵器,除非是他知道王伯龙的杀手锏在掌上。”

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会知道王伯龙的绝技在掌上,蒋鹰头能知道这一点,就算不是王伯龙的同谋,也是对官府隐瞒了内情。慕容元当机立断,留下卷宗给杨志慢慢看,自己匆匆告辞离去;第二天一早就传来消息,蒋鹰头是苗突虎的同伙,蒋鹰头供认不讳,在蒋鹰头家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

大定府挖出了蒋鹰头,对案情并没有大的突破,因为没有人与蒋鹰头联系,留给蒋鹰头的应急方案,是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有个传递消息的死信箱,只要蒋鹰头把苗突虎留下的一块玉佩放在一块活动的青砖背后,就会有人来找蒋鹰头。

巷子叫第三巷,是一条死巷子,背离着大街,平时很少有人走,慕容元可以肯定,没有人会天天来看青砖背后有没有东西,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认识蒋鹰头,看见蒋鹰头进第三巷,才会去看青砖有没有被动过。慕容元的调查对象就是第三巷的住户和巷子口的几家店铺,但是几天调查都没有结果。

大定府的动作也很快,一份公文送到宫帐军,请求调杨志来协助办案,萧斡里剌很爽快地批准了,这件案子上上下下都知道,不能推诿;杨志接到命令,带着薛李豹、沙净到了大定府的缉捕房,与慕容元一起来到第三巷。

慕容元都查过一遍了,杨志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按照惯例看了巷子,杨志只问了一个问题:“第三巷围墙那边是什么情况?”

慕容元很明显考虑过这个可能,调查过情况,看看围墙那侧的高楼说:“那边是萧府,萧奉先大人二公子萧昱的别院,萧昱住在皇城,别院平时就空着。”

第104章 隔壁的杜掌柜

既然空着,就不应该是蒋鹰头的上线,谁会整天闲着没事,站在高处看一个没多大作用的细作来联系,要是蒋鹰头是千夫长以上的人物还有这个可能。杨志看了所有的住户,都是一般的百姓,只好随慕容元走出巷子;巷子口道路两侧有十来家店,卖百货的、卖珠宝的都有,三家酒肆的生意也不错,还没到中午,都已经能看到不少客人。

跟在两人身后的衙役已经苦着脸,这种大海捞针的做法几乎注定不会有结果;杨志也没指望有结果,笑吟吟地拉着慕容元走进最大的一间酒肆,沙净和衙役等五人一起跟了进去。辽国的公差比大宋还嚣张,酒肆的老板伙计都陪着笑脸迎上来,杨志要了靠门口的桌子,让薛李豹把门帘卷了起来。

慕容元明白,杨志这是投石问路,在酒肆停留,就是为了传递出一个信号,我注意了这一带,如果现在有人过来查看或者事后有人询问,那十有八九就是相关的人。这种事没有负担,七个人点了酒肉,吆五喝六地吃喝起来;杨志和慕容元说着闲话,眼睛瞄着门外,其实从杨志的角度看不到几家店面,只不过是个心理作用罢了。

慕容元现在谈的是连环杀人案,蒋鹰头的案子虽然有瑕疵,但是已经到了可以结案的地步,再加上杨志的介入,慕容元没有负担;但是连环杀人案死死地压在慕容元的肩头,宇文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认,让慕容元走进了死胡同。若非是赵王耶律习泥烈的身份压制,宇文崖的那帮好友早就把宇文崖捞了出去。

慕容元说的是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死者,那是檀州一个跑单帮的小商人,到中京来看狱中的小舅子,看完人就被杀死在一个偏僻的街角。慕容元叹口气说:“我审过他小舅子,就是一个寻常的混混,打伤了人,关上一年半载就会被放出来。当时现场的证物我也看过,一辆驴车被人拆散了,包裹里的钱财都没有了。”

慕容元正是从这个案子中看到了不同寻常,杀人越货,拿到钱财还不早逃早好,把驴车拆散了干什么?这个举动本身就说明,凶手是在寻找某样东西,拿走钱财,不过是遮人耳目的手段。杨志同样勾起好奇心,问慕容元:“在檀州查到商人的身份没有?”

“查过了。”慕容元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有发现肯定追查到底:“前天回信才到,这个商人胆子很大,与狂龙卓厉都做过生意,那边怀疑是狂龙卓厉的手下,负责销赃。他小舅子不清楚,只是知道商人每年虽然挣不到什么大钱,但是他姐姐一家日子过得还不错。”

慕容元的目标大概放在了赃物上,杨志虽然不大赞同,但是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杨志吃了两块牛肉,端起酒杯正准备喝酒,突然看见百货小店的门口,一个带着皮帽的人朝酒肆这里看了一眼,有些眼熟。那个人是来买东西的,看后就进了小店,没多会拎着一只铁锅出来;杨志看到正面猛然想起,是汴梁温氏珠宝行的掌柜杜寒。

既然杜寒来买百货,应该就住在附近,杨志没有急着冲到门外,而是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多谢慕容兄给我接触案子的机会,来,我敬大家一杯。”

在座的人中杨志官衔最高,众人吩咐起身,一阵碰杯后,各自喝了自己杯中酒落座;杨志通过窗口看杜寒在过马路,随口问过来涮酒的伙计:“你认识窗外的那个人吗?”

“他是隔壁珠宝行的杜掌柜。”伙计对街坊是了如指掌,十分肯定地说;杜寒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不过做珠宝是杜寒熟门熟路的买卖,不过是换一个城市,其他的没有影响。杨志等伙计离开,杨志低声对慕容元说:“准备行动,就是珠宝行,派一个人带沙净去珠宝行的后门。”

慕容元查过珠宝行,那是一家小店,掌柜伙计只有三人,立即安排一名衙役带着沙净去从酒肆后门出去,起身笑着说:“杨兄,别看隔壁的店小,东西是真的不错,我带你去瞧瞧,有瞧得上眼的尽管开口;伙计,不要收拾桌子,等会我们回来继续吃。”

大辽做官的欺诈老百姓是家常便饭,伙计暗叹着珠宝行流年不利,慌不迭地点头答应;另外两桌客人也在摇头,天下乌鸦一般黑。薛李豹与两名衙役被留在门口,只有杨志与慕容元走进店里,珠宝行里一个顾客都没有,杜寒正靠在火盆旁一张靠椅上,和一名伙计在聊天,看有人进店,笑着站了起来。

看清楚杨志,杜寒的笑容有点僵硬,汴梁的事诡异难测,杜寒虽然逃了出来,但是到现在杜寒都没想明白,自己杀了皇城使马天方,可是官府怎么还是得到了消息;因为没有和杨志直接照面,下意识里,杜寒认为杨志并不认识自己。杨志打量着杜寒,确定自己没认错人,笑吟吟地说:“杜掌柜,有些事需要问你,请和我们去衙门一趟,有些事需要询问。”

杜寒不是傻子,猜到自己肯定是某个细节出了问题,被杨志锁定了,杜寒并不慌张,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闻言走到杨志面前,掏出十两纹银说:“这位官爷,天寒地冻的,能不能就在店里询问。”

杨志刀光一闪,已经砍断杜寒的双臂,杜寒与慕容元都脸色一变,杨志的出手没有先兆,动作又快,杜寒来不及躲避,慕容元来不及阻拦。不过杜寒身手不弱,慌乱中还是射出了一支袖箭,只不过短箭打在杨志的身上掉落在地,杜寒惨叫一声:“瘊子甲。”

袖箭虽然短小,但是在射程内的威力绝不比强弓小,杨志没听说练过什么刀枪不入的功夫,唯一的解释就是穿了西夏的青唐瘊子甲,可以抵御弓箭。杨志微笑着说:“杜掌柜,答对了,这件瘊子甲据说是西夏千夫长以上的人才有,看样子真的是能挡住刀剑。”

第105章 直扑赌坊

慕容元一把砸倒杜寒说:“杜掌柜,不好意思,我们必须按照朝廷的规矩来,来人,把杜掌柜带回去。”

两名衙役答应一声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看住两臂在不断流血的杜寒,柜台旁的伙计也被慕容元铐了起来;杨志随口问杜寒:“杜掌柜,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我们可以等你说完再走。”

杜寒扫了杨志一眼,青面兽还真是狡猾,要是当着他们的面交代事情,还不如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可是杨志没有给自己包扎,看样子就是想让自己的鲜血流尽而死。杜寒的头脑已经开始混乱,屋后传来撞门声,就听见沙净高声问:“哎,伙计,你要上哪儿去。”

留在后面的伙计想从后面小门出去,被沙净拦住,抓了回来;杨志低声对杜寒说:“杜掌柜,人的血要是流到一定程度,就是神仙也难救。只要告诉我你的身份,在中京的上线是谁,我就给你止血,放了你。”

两名衙役目露异色,慕容元一动不动,被铐起来的伙计惊慌地提醒说:“掌柜,你可要想想家人。”

“家人。”杨志冷哼一声说:“杜掌柜,如果你死了,你后面的人真的会善待你的家人?恐怕到了金国的地盘,女的会被女真人霸占,男的全部变成奴隶。”

杜寒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寒冷,思维变得迟钝混乱,喃喃说:“我是金国的汉人,在中京的上线是满天星。”

杨志立即点了杜寒的穴道,止住血流,让两名衙役替杜寒包扎;杨志走向刚才开口的伙计问:“谁是满天星,说了就放了你。”

伙计不屑地看看杨志,强撑着说:“我不是杜寒那个软骨头。”

薛李豹立即上前砍下伙计的一个手指,慕容元没想到杨志根本没打算把人弄回衙门审问,直接在珠宝行动用私刑。杨志面无表情地对伙计说:“我不是慕容捕头,你们也不是罪犯,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说吧。”

伙计没吭声,薛李豹又砍下了一根手指头,一直砍到第八根手指头,伙计再也支持不住了,苦声说:“满天星就是宇文崖的夫人芳娘。”

杨志转向被沙净抓住的伙计问:“你准备去哪里报信?”

那名伙计苦笑着说:“我告诉你,我们不能直接去找芳娘,一般都是通知两条街外六星赌坊的方欲昏。”

杨志和慕容元对视一眼,立即带着三名犯人出发,沿途召集衙役和官兵,直扑六星赌坊;六星赌坊中午没有多少赌客,四个看门人昏昏欲睡,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让他们惊醒,可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官兵把刀架在脖子上。慕容元看着沙净带人冲进赌坊,上前问看门人:“方欲昏在吗?”

“在,正在与萧乙薛大人喝酒。”方欲昏在中京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萧乙薛更是大人物,虽然看着刀锋有些害怕,看门人还没有失去精气神;慕容元笑笑,让人押着看门人跟进去。赌坊里来了官兵衙役,方欲昏和萧乙薛并肩出现在楼上,大声喝问:“什么人?”

方欲昏身材修长,看上去像个文人,但是那种叱咤风云的气势将江湖客的身份暴露无疑;衙役们有些害怕,方欲昏和萧乙薛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将来报复起来,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杨志从人群中走出来说:”这位想必是方老板吧,在下杨志,我们有些事想请你去宫帐军调查。”

萧乙薛双眼一翻说:“杨志,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统制,凭什么抓捕方老板。”

杨志微微一笑说:“我不是抓捕,是请方老板过去喝茶问话。有人说方老板是金国的奸细,我总要问问清楚吧;只要方老板真是清白的,到傍晚就可以回来。”

杨志的态度不卑不亢,让萧乙薛无法发作,薛李豹把杜寒三人押进了赌场,让方欲昏惊恐万分;方欲昏也是精明的人,晓得对方摆明了车马炮过来,其实不在乎能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而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份。自己现在要是跑,有杨志、慕容元这样的高手,未必能杀出大定府,要是不跑跟去喝茶,别说傍晚,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宫帐军的大营。

方欲昏瞬间就想明白,自己的生机在萧乙薛的身上,只有把一切与萧乙薛连起来,才能拖延时间到天黑,另外想办法。方欲昏笑了起来:“杨统制既然说了,小人自然愿去宫帐军说清楚,只是萧大人在此,我们饭还没吃完。”

“没关系。”杨志的态度让人不可思议:“我们只是查证,方老板可以和萧大人继续,我们正好需要检查赌坊,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冒用方老板的名义。什么时候,方老板的饭吃好了,我们再出发。”

方欲昏暗暗叫苦,晓得自己看错了杨志,说错了话;杨志真要是个没头脑的家伙,那么显州一带的情报网是怎么被挖出来的,今天自己和杜寒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的。由于事发突然,杨志这次没按常理出牌,赌坊根本没做准备,不要说武器那些禁止拥有的东西,就是与双龙会联系的一些文件都还没销毁。

方欲昏表面上无所谓地笑着,与萧乙薛回屋喝酒,心里忐忑不安;可是方欲昏现在不敢说什么,一个是慕容元已经安排人手开始搜查,另外身边的萧乙薛也是聪明无比的角色,方欲昏怕弄巧成拙。赌坊里很快搜到兵器、食盐等违禁品,让慕容元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回去有了交代的东西。

方欲昏在后面的小院看守严密,几名打手在方欲昏传话后,允许官差进入,杨志亲自带人搜查,这间小院里也就五个房间,卧室、餐厅、会客室、书房、办公室,看上去一目了然,家具不多,摆设也不多。杨志猜测有密室之类的地方,让人搬开每一件家具,结果在书房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摆着金银珠宝,还有一些方欲昏与别人往来的信件,其中就有不错和尚、王伯龙、完颜宗翰的信件。

第106章 不用再考虑了

慕容元傻眼了,就在衙役报告杨志查到信件的时候,方欲昏挟持了萧乙薛,满脸阴笑地出现在楼上。按照萧乙薛的武功,方欲昏根本不够瞧,可是方欲昏的经验老到,一听说杨志命挪开家具,就晓得密室保不住,那些信件会被发现,立即往酒里下了蒙汗药;萧乙薛就是吃了这个闷亏,昏厥过去,被方欲昏捆绑起来,成了方欲昏手中的人质。

方欲昏看上去很有耐心,即使人质在手,也没有立即催着慕容元干这干那,反倒是客客气气地让慕容元拿主意。慕容元表面上没有焦躁不安,心里不能不嘀咕,慕容元嘀咕的,不是萧乙薛的生死,而是萧乙薛是不是真的是中了招,还是与对方同谋的。作为一个高官,暗地里来赌钱是常有的事,但是高调地到赌坊做客,与赌坊老板一起饮酒,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利益关系。

慕容元的眼睛带着深思的表情,看着方欲昏,忽然笑道:“听说你有双能听见筛子的耳朵,我想考考你。”

方欲昏笑了笑说:“那是开赌坊的噱头,不弄些名堂,怎么吸引顾客,慕容捕头,真真假假,不必认真。”

慕容元点头说:“方老板这么一说,应该就是真的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打机锋了,直接说,你想要做什么?”

方欲昏身边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心腹,方欲昏看见杨志大步流星地从后面走进赌坊的大厅,皱了皱眉说:“我还没考虑好,不过我想请杨将军把查到的东西交给我。”

杨志笑笑说:“你很聪明。”

杨志手上是方欲昏的罪证,要是交给方欲昏毁了,就算以后抓到人,方欲昏也可以不认

罪,方欲昏原以为杨志这么说,不会把东西交给自己,没想到杨志让一名衙役先送上来一半说:“把萧大人放了,我就把另一半给你。”

方欲昏的眉头皱得更紧:“杨将军不但刀法可怕,而且心智极高,不过我这个人比较愚钝,是真的不懂,杨将军难道认为我会在中京就把萧大人放了?”

杨志点点头说:“如果你的上线和下线全部被抓了,你却大摇大摆地跑回去,金国和双龙会的人会怎么想你?只要你把萧大人放了,让你身边的人束手就擒,我会向萧斡里剌将军请求,让你继续在六星赌坊做老板,只不过是在衙门的监视之下。六星赌坊是你的心血所在,不会不在乎吧。”

红木的桌椅、大理石的地面、珍惜的花卉,还有二楼房间里满墙名贵的字画,平日里对于方欲昏来说,就是一种享受。方欲昏叹了口气问:“你早就调查过我?”

杨志摇摇头,没有言语。赌坊吗,是个三教九流的地方,人来人外,大部分的赌坊老板根本不在乎什么情调,只要赌徒送钱来就好;杨志在汴梁也去过很多次赌场,只有专供达官贵人的黑白坊才有六星赌场的这种风格,让人在赌钱的时候,有一种休闲的感觉在里面,犹如后世的许多休闲会所和茶馆,赌钱、餐饮、商量事情都在同一个地方。

杨志不知道方欲昏是不是在模仿黑白坊,但是能从环境分析出来,方欲昏的心底里是将赌坊当做了一个事业,现在只是在赌,方欲昏的心目中,是大金的事业关键,还是赌场的理想更在乎。慕容元有些佩服地望着杨志,从方欲昏的反应里能看出,杨志的话是有效果的,如果方欲昏答应,那就太好了。

方欲昏又叹了口气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是杨将军,你的官职太小,不说别人,就是萧大人醒来不肯善罢甘休,你也护不了我。”

“我和晋王应该有这个资格吧。”一声豪迈的笑声从外面传进来,萧斡里剌和晋王耶律敖卢斡并肩走了进来,两人身材伟岸,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雄霸的气势,杨志、慕容元等人纷纷施礼。耶律敖卢斡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继续做事,自己找了一张靠门的桌子坐下,静观事态的发展。

方欲昏的心沉了下去,耶律敖卢斡坐下,身边有三个人象影子般站在耶律敖卢斡身后,无一不是高手;而萧斡里剌身边,则是著名的幽州六煞,任一个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杨志也看到了,这种情况下,方欲昏应该没有了逃走的打算,在萧斡里剌和晋王耶律敖卢斡的眼里,未必会在意萧乙薛的生死,甚至不排除两人希望剪除萧奉先的党羽,逼着方欲昏杀人。

杨志微微一笑说:“方老板不用再考虑了吧。”

方欲昏一声叱喝,命令手下人全部放下兵器,把萧乙薛放在地上,选择了被擒的命运;慕容元带着衙役们上去抓人,萧斡里剌的虎掌在杨志肩头拍了一下,很满意杨志的这种处理方式,找到奸细难,招降奸细就更难,但是今天,方欲昏这条大鱼是有指望了。

慕容元押着方欲昏下来,萧斡里剌坦然地说:“我跟你说说对芳娘的追踪,杨志住在青马客栈,其实就是我们的一个诱饵,希望你们对青马客栈下手,或是在杨志上下班的时候伏击,因此在杨志的四周,有他从显州带回来的三十名好手。在杨志与慕容元来赌坊的时候,已经有二十个人去监视芳娘,最新的消息,是芳娘上街了,他们抓了一个从赌坊赶去的赌徒。

方欲昏明白,那是自己的一名手下,装作一个好赌的烂赌徒,每日流连在六星赌坊,实际上是一个备胎,在赌坊出事的时候,可以以外人的身份离开,给芳娘通风报信。没想到杨志做事周密到这种地步,不仅预先的安排没起作用,还把报信的人也折了进去;杨志递给方欲昏一个善意的笑容说:“方老板,不用装作懊悔,连杜寒的手下都知道你和芳娘的身份,不是你们的价值不高,就是你们放松了警惕。”

第107章 芳娘的线路

“杜寒。”方欲昏面露惊讶之色:“杨志,庞稷真的是你杀的?”

杨志点点头说:“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

“杜寒这个混账。”方欲昏破口大骂,杨志与萧斡里剌莫名其妙,慕容元反倒听明白了,解释说杜老板在大定府叫杜永泉,杜寒肯定是杨志在其他地方知道的名字;等听说杨志是在温氏珠宝行知道杜寒的,方欲昏苦笑着说:“天意,老天注定要我失败。”

方欲昏和杜寒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事,谁能想到杨志认识杜寒,就是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漏洞,让双龙会在中京的网络出现了一个裂痕,谁也不知道杨志与慕容元还能追查出什么。慕容元是彻底地轻松,芳娘身份的暴露,让宇文崖的案子有了转机,宇文崖未必与芳娘的事有关系,但是已经不重要了,上面的人那些人肯定巴不得把宇文崖也塞进去,这样显得破获的情报网更加有价值。

萧斡里剌让杨志和慕容元赶紧去盯着芳娘,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虽然明知芳娘上街有问题,但是萧斡里剌怕章怒的能力不足,就是在现场也看不出问题;另外赌坊肯定有大笔的财富,萧斡里剌两人过来,不是为了跟下面人抢功,而是要把赌场的东西变为己有,对于宫帐军来说,这些都是战利品,可以按照军队的规矩处理,上交一小部分,大部分自己人分了。

杨志、慕容元心知肚明,闻言如释重负,两人只带了几个手下就赶去与章怒会合,芳娘已经走过了四条街,现在正在一家香水店里,与老板娘聊天;香水铺是个对街敞开的门面,阳光下能见度很好,站在对面的远处就能看到,芳娘早已试完了香水,但是与老板娘谈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杨志请慕容元盯住芳娘,自己带着章怒、沙净,把芳娘逛的四条街路线重走了一遍。章怒一边走一边描述当时的情况,听上去没有任何意外,要是杨志怀疑给人通风报信,恐怕每家铺子都要查。章怒说完,懊恼地抱怨:“还不如把这女人抓了,在大刑之下还怕她不说。”

杨志玩味地笑着说:“她要是真的不说你怎么办?要知道,她有时间处理掉与其他人联系的痕迹,能做到方欲昏、杜寒的上线,岂是一般的人物,我们没什么,大不了是少立一点功,但是慕容元就惨了,会被人认为为了破连环杀人案,逼宇文崖认罪,拿宇文崖的家人开刀。你要知道,做我们现在的事,不是为了简单交差,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沙净暗自点头,杨志的信念才是破案的关键。契丹军人眼里,只要怀疑上谁,不怕弄错,直接抓人上手段,往往十有八九是屈打成招,不招认的大部分不是放了,而是杀头。所以这些年来很多案子的结果都是莫名其妙的,宇文崖和慕容元能成为中京的名捕,就是他们查得案子基本上都是有证据的,并不是两人到了神探的地步。

从杨志的一系列表现来看,杨志在这方面的能力应该还在慕容元之上,就像现在杜寒等人都指认了芳娘,杨志还是想找到证据,虽然增大了破案的难度,但是避免冤枉了无辜的人。杨志忽然觉得自己在路上遗漏了什么,站住问章怒:“芳娘一路走过去有没有停顿,或者脚步放慢的地方?”

没有停顿,但是脚步放慢是经常有的情况,女人吗,逛街的时候遇到自己有兴趣的地方,总会多看上急眼;杨志安排章怒负责盯梢等暗地里的工作,就是杨志发现章怒有一个有点,就是观察事情仔细,并且记忆力好。章怒果然回忆起芳娘放慢脚步的七个地方,杨志又重新走了一遍,仔细观察周围的店铺。

在西二街,杨志停下了脚步,这个地方说穿了就是美食一条街,全部是酒肆茶馆,街背面的巷子大部分是各种各样的青楼,从坐着聊天到风流快活的地方都有,就是这时候都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路边。芳娘路过的时候不是饭点,作为单独出行的良家妇女,芳娘不应该是匆匆走过,放慢脚步,不外乎是查看某一家店铺出没出事,或者是想找到某一个人。

杨志很随便地吩咐沙净,去找巡街的衙役和附近的街坊问问,平时在西二街的小摊贩多不多,沙净问了一圈,大约有十来个人,都说西二街这里的小摊贩白天并不多,因为这是邢泰瞻邢爷的地盘,不允许那些人在街上与自己酒肆争夺生意。杨志特地到邢家酒肆里面看了看,立即明白所言不虚,邢家酒肆已经有了大商场的雏形,除了一般的地方卖酒菜,另一半从水果到花朵百货,什么都有。

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商场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邢泰瞻一个黑道人物,竟然与小商小贩争夺这微薄之利,看起来中京不好混;杨志微笑着摇摇头回到街上,目光扫视着芳娘放慢脚步的那段路两侧的店铺,看见一辆载着大酒桶的马车,缓缓地从面前走过,酒桶很醒目,马车很精致。杨志问章怒:“这是哪家的酒坊?”

章怒看了一眼说:“杨将军,你这算问对人了,这家酒坊在中京很出名,叫星河酒坊,看见左边的星河酒家没有,两家是一个老板,星河酒坊的酒不比汴梁的寿眉酒差,但是在中京,星河酒家专卖,其他人要买,只能从星河酒家拿货。”

“哦,我们进去喝两杯,看看星河酒坊的酒是不是像你说得那么好。”中京的好酒基本上都是从中原和幽州运过来,星河酒坊出好酒,倒是让杨志有些好奇;正好星河酒坊也在芳娘的视线范围,查看一下,坐下来喝杯酒,换个思路也不错。章怒和沙净无所谓,杨志是上司,喝酒肯定是杨志掏钱,何乐而不为。

第108章 星河酒家

星河酒家的摆设不错,屋梁家具都是精雕细刻的精品,没有南方的桌椅,客人都是一个人一个案几和放在地上的胡床,胡床上面铺着貂皮,不仅暖和,也上档次;酒也是好酒,章怒,没有说错,喝在嘴里就是有一股寿眉酒的味道,菜肴则入乡随俗,叫了一个烤羊头和白切牛肉。完全是契丹人的口味。

杨志喝了几杯酒,似乎已将今天的公事全都忘了,只顾得上美酒;章怒抱着一个羊头啃着,酱汁从羊头上缕缕滴落在案几上。沙净显得有些心事,酒喝得很少,菜也吃得不多;杨志皱了皱眉问:“沙净,我是自己吃自己的,都不心疼,你还在乎,莫非酒菜不合口味?今天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了,就算是后面一点收获都没有也可以接受。”

沙净苦笑着说:“我不是心疼,是在想先前在路上见过的人,一个戴着帽子的公差似乎是我们天雄寺的佃户,还有一个卖零食的小贩,也很面熟。”

杨志和章怒都是一愣,对于天雄寺的情况自然是沙净清楚,可是沙净这种说法,对天雄寺真的不利,天雄寺的佃户其实就是没有身份的奴隶,根本不可能去做公差,那么很可能是假冒的;另一个眼熟的小贩,十有八九也是天雄寺的人。天雄寺安排这样的两个人上街,就在中京的沙净竟然不知道,确实让人不好猜测。

杨志忽然招手叫了个伙计过来问:“你们店里最好的菜有哪些?”

伙计毫不迟疑地报着菜单:“炸鹿茸、酱汁羊耳、明鱼骨、清烩鹿筋、冰花牛肉、清烧羊排、黄焖熊胆、烩鲍鱼丝、红炖熊掌、香糟猩唇、天鹅方肉、爆大虾。”

杨志挥手示意停止,点道:“炸鹿茸、烩鲍鱼丝、爆大虾,加一份羊杂汤。”

吃了没多长时间就加菜,伙计的态度立即客气了许多,点头哈腰地去了后厨;做生意嘛,肯花钱的都是好主顾。但是大堂里的其他客人都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每个人好像都在偷偷地看着杨志三人,甚至连柜台后面的掌柜都扫了杨志一眼。掌柜的三十多岁,一副生意人的精明样子,满脸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沙净本身不吃素,眼光更是一流,听杨志点菜,就晓得是杨志在打岔,不愿意自己在公开场合说这些问题。门外蹄声急响,健马长嘶,杨志听得清楚,有五个人下马,把马匹停在门外;转眼就看见五个人掀起布帘进来,都是官员,身材高大,说话态度从容,脸上洋溢着轻松的表情,看得出来,彼此的关系很不错。

其中一个汉人模样的看见沙净,脸上露出了喜色,离开伙伴,几步走过来笑着问:“师兄几时回的中京?”

沙净站起来说:“我是和杨统制一起回来的,耶律岳,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志杨统制;杨志,这是我师弟耶律岳。”

耶律岳很明显清楚杨志的身份,拱手施礼说:“家师来信说过,杨兄大我一岁,我是今天才到中京,见过兄长。”

耶律岳是天心大师的弟子,杨衮的后人,和杨志确实有渊源;耶律岳确实仪表不凡,举手投足都是高手的风范,但是杨志晓得经过一百多年,耶律岳恐怕记得的只有耶律,杨姓的念头早已淡薄。杨志不卑不亢地回礼说:“早就听说贤弟的大名,相逢不如偶遇,不见外的话,一起喝杯酒。”

耶律岳摆手说:“兄长和师兄莫怪,我这次是来迎接赵王的,我们请了兵部的莫青书莫大人,明日有空我来拜访你们。”

沙净颔首笑道:“你去忙你的吧,赵王知道我们的住所,就是青马客栈。”

酒店的掌柜看样子和那位莫青书是熟人,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殷勤地将五人引上二楼;杨志看了沙净一眼,举起酒杯说:“那位莫大人的官职很高吗?”

章怒明白,杨志看着沙净,其实问的是自己,笑了笑说:“莫青书是兵部四主事之一,我们大辽和宋朝一样,兵部不辖兵政,所谓主事就是做文书的事情,很清闲。请莫青书肯定不是耶律岳他们的意思,星河酒家的酒菜价格不菲,四个来向赵王报到的小官员哪有钱来消费。”

不是耶律岳等人自己的意思,那就是赵王的意思,兵部虽然不管战事,但是在部分将校的安排上还是有权利,杨志在汴梁见得多了,一句话,就是看文章怎么做,那份公文怎么写;譬如赵王出任西京大同府留守,从西京战略位置的重要性看,和从赵王在皇族中地位看,完全就可以做成不同的意思,因而影响赵王在人员上的权限与安排。

杨志望着楼梯,若有所思地说:“这位莫大人要不是在兵部沉浸多年,有着自己的人脉,就是深得兵部尚书的信任。”

章怒摇头说:“都不是,莫青书原来是京州军的一名千夫长,因为巴结上了萧奉先,两年前才坐上这个位置。其实军中的人大多看不起他,可是莫青书没有了驰骋疆场的想法,倒也自得其乐,听说捞了不少钱。”

大辽是举国皆兵,常年保持六七十万的军队,战事一起可以调集两百万大军;在如此庞大的军队中,一名千夫长确实算不上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莫青书的想法没有错,与其在疆场上出不了头,还不如找一棵大树升官发财。可是契丹是马上民族,佩服的是勇士,莫青书的做法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没有理想没有抱负,被同僚看不起是正常的;但是对莫青书一点也不会产生影响。

杨志随手敲击了两下案几,再次把目光投向空空荡荡的楼梯,低声问章怒:“星河酒家是不是有背景?”

章怒摇头说:“我不清楚,能在中京这样的地方出名的酒肆一定是打点过某些人,黑白两道才不敢招惹。但是星河酒家有自己独到的优势,从这条街向西面拐过去一条街,就是兵部的办公地点;我在兵部帮忙的时候,也是经常过来吃饭,因为附近的三四条街,实在是没有比得上星河酒家的。”

第109章 眼光

眼光,是进入杨志脑海中的第一个词,不管星河酒家的老板什么身份,能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本身就是眼光独具。不过杨志跟着想到了下一个问题,酒店是为了赢利,看的是客流量,如果仅仅是为了兵部开的,那么就有了大问题。杨志扫了一圈店里的客人,有了五桌的客人,围成了五个吃饭的圈子。

杨志静下心来,暗中运用内力,凝神听起其他四桌的动静,一桌是商人,正在商议开春贩马去幽州;另外三桌竟然全是官员,拐角一桌的两个人还认识莫青书,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易兄,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大辽的悲哀。莫青书这样的败军之将,因为走了萧奉先的路子,现在是春风得意。”

易兄在笑,声音柔和:“前线连战连败,在莫青书上面的人先后被萧奉先拿去顶罪,他才一路升迁上来。朝廷如果再次吃败仗,你说莫青书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莫昆老弟,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莫青书不来碍咱们的事,随他去,来,喝酒。”

易和莫昆都是辽国的贵姓,东丹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投奔后唐,被赐名李慕华,五百名随从被各赐穆、罕、罗、易、盖、莫昆等姓。后来后唐发生政变,耶律倍遇害;辽太宗耶律德光去世后,耶律倍长子耶律阮最终夺回了皇位,追谥耶律倍为让国皇帝,庙号义宗,五百随从只要活着回到辽国的都赐官身,成为贵族。

莫昆老弟很显然心有不甘,压低声音说:“易兄,这星河酒家的价格你我是知道的,莫青书每次来都去楼上三个包间,听说点的都是最贵最好的菜,你说他凭什么。我们兵部被枢密院夺去实权,眼下与清水衙门无异,就算在其中有点手段,要说每次都消费那么贵,莫青书也太有钱了。”

易兄想必晓得一些内情,劝说道:“老弟,你我一个月就来三五次,可莫青书几乎隔三岔五的过来,和店家熟悉;也许莫青书只是好一个面子,有人请的时候大鱼大肉,自己来的时候在包间里不过点些平常酒菜,充充门面。不过在中京捞钱的路子多了去,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

杨志迅速看了看周围,最后打量了两人几眼,易兄身材适中,一张冷黄脸,就算笑起来也让人觉得有些不协调,带着一顶貂皮的帽子;莫昆老弟看上去比易兄彪悍了许多,就算坐着,也比对方高半个头。两人还在继续交谈,易兄在莫昆老弟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恢复原来的姿势说:“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莫昆老弟开始发抖,看不出是兴奋还是惧怕,杨志能听到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这样的话……,得死多少人啊?”

杨志没有再看,能听得出莫昆老弟是从无意识的嘟囔中清醒过来,想必易兄说的东西太多吓人,富贵险中求,大部分人没有富贵,就是因为抓不住机会,或者不愿意冒险。杨志的嘴角渐渐泛起了微笑,事情越来越好玩,大辽的首都与汴梁一样,到处都是暗流汹涌,可惜易兄太谨慎,没有让自己听清楚。

杨志一开始也只是知道自己内功大涨,听力而随之增高,是后来与沙净处长了,听沙净说了倾听的功夫,才弄懂其中的窍门,自己一有空就勤加练习。只不过练习的时间短,提高的程度不大,今天能听到易兄两人的对话,杨志已经很满意;好在易兄无意中也透露了不少线索。

杨志唤过伙计问:“楼上的包间与我们点的菜不一样?”

伙计的脸抽搐了一下,强笑着说:“客官说笑了,同一家酒楼的菜哪会有一楼二楼的分别,都一样。”

杨志微笑着颔首问:“楼上还有空包间吗?”

伙计意识到了杨志的用意,可是偏偏不能打坝,只能含糊着说:“两个包间有客人,还有一间包间没有人。”

杨志冷不丁地说:“把我们的酒菜移到楼上包间去。”

伙计一愣说:“客官,你们已经吃到一半了。”

看伙计推脱,杨志越发确定其中有鬼,伙计身材不高,绝不是练武的人,虽然在推脱,眼中没有阴险狡诈或者心虚的样子,满满的为难。杨志立即明白,是掌柜的吩咐,不能让人上楼,淡淡地说:“没关系,我们不差钱,这样吧,已经吃的菜我们不要了,到了包间重新上一份,我照样付钱。”

杨志就是一副蛮干的架势,故意把伙计的为难看成自己快吃完了,强调自己不差钱;沙净和章怒憋着笑,两人都明白杨志肯定有目的,大口吃肉,免得等会真扔了浪费。伙计说不出话来,杨志三人要是熟人还能说两句软话要个商量,可是杨志等人分明是第一次来店里,周围还有几桌客人看着,伙计脚一跺说:“客官,你等等,我上去把包间收拾出来。”

杨志猜到伙计要去和掌柜的商议,也不为难伙计,端起酒杯示意伙计先去;伙计快步地上楼,不多一会,掌柜的就含笑而来。掌柜的是个精明的西域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契丹话:“三位客人,真不好意思,楼上包间其实都是给客人预留的,只是伙计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那客人什么时候到,但是已经答应别人,包间就只能留着。你们看这样可行,错在小店伙计,三位就在楼下用餐,今天的酒钱就免了,当我们交个朋友。”

杨志点头说:“不知者不怪,谁没有弄错的时候,掌柜的,你也不要怪伙计了,我答应你,在下杨志,不知道的掌柜的贵姓?”

掌柜的面色如常,但是杨志还是听到了掌柜的心跳加快了节奏,这是对自己名字的反应,杨志断定对方不是熟人,微笑着等待着回答;掌柜的迟疑了半分钟,才缓缓地说:“客官一看就是军中人物,小人刘仲戡,星河酒家就是小人的产业。”

第110章 府中无物

刘仲戡与杨志攀谈几句,又有客人进来,刘仲戡便去忙自己的事;杨志一听,又是兵部的人,看样子章怒没说错,到这里的人确实是兵部的人居多。杨志心里怀疑有问题,就没有继续吃喝下去,而是要了食盒,把后面的四个菜拎了回去;沙净全部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杨志才允许其他人吃。

薛李豹带着人是傍晚时候回来的,审案子不用他们,慕容元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抓了芳娘,薛李豹只能撤走。杨志得知慕容元已经带人去检查宇文崖的住所后,立即安排章怒带人去住所外面守着,等慕容元走以后,看看有没有人来找芳娘,自己明天再去检查那栋房子。第二天一早,杨志就请沙净去把耶律岳请来。

杨志问了耶律岳,楼上的三个包间里只有他们一伙人,没有其他客人,当时莫青书带着耶律岳等人特地每个包间都看了一遍才选了正中间的包间;耶律岳等人吃到天黑才离开,都没有其他客人前来。耶律岳是知道杨志身份的,专门抓捕金国细作的人,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件事,担心地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杨志不在乎地说:“昨天我要包间,掌柜刘仲戡没给我,我就是想知道他骗没骗我。”

杨志的心里自然不是这么想的,刘仲戡不让自己上楼,绝不是怕自己听到莫青书和耶律岳等人的谈话,毛病肯定出在两个空包间里。耶律岳还是带来赵王示好的消息,希望杨志以后能主动去西京发展;至于耶律岳的家庭,耶律岳说得很少,几乎是一句带过就告辞了,根本不给杨志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耶律岳走后,杨志靠在椅子上想到中午,陡然明白了,没有其他原因,是掌柜的刘仲戡要窃听,莫青书等人都是下级军官,不要说不知道军中机密,就算知道,也是西京的事情为主,所以刘仲戡要听的不是机密,而是要通过对话分析耶律岳四人,选择某个人去做某一件事情。

一个酒店的老板如此用心,杨志已经不需要再去推敲什么动机了,很明显,是莫青书与刘仲戡的双簧,莫青书负责把人带来,刘仲戡是最后决定的人,和后世的那些间谍手段没什么差别,就是找到有用的人,找到有用人的软肋,然后是打蛇七寸,逼着对方落水。芳娘上街,应该就是为了在星河酒家门前露个脸,两人不需要做任何交流,芳娘的出现就是在报警其他人,自己有危险。

杨志睁开了眼,洗洗脸走了出去,沙净一直在门口晒太阳,看杨志出来,笑嘻嘻地问:“有头绪了?”

“有了。”杨志刚开始没在意,随即想起问:“你是找到那两个人了?”

沙净点点头说:“我昨天晚上给大森师叔送了信,他是专门管佃户这一块,对下面的人很熟悉,刚刚派人送信来,两个人都查明了,装公差的那个叫罕扎,装小贩的那个叫卢青,两人都是收了别人的钱,说是去找一个卖唱的女子娇奴,衣服是找他们的人给的,说这两个身份可以进所有的场所。”

杨志想了想问:“那两个人现在在大森禅师手中?”

沙净小心地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大森师叔派人押着两人去找那个花钱收买他

们的人。”

杨志放缓语气说:“那个装公差的,在我们面前都没有露出破绽,应该不是第一次装

扮公差这个身份;这就说明他们没有和大森禅师说实话,既然有一句假话,就不排除还有其他假话,你要派人去通知大森禅师,最好把两人关押,不要轻易带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沙净的武功悟性都是第一流的人物,一旦听明白杨志的意思,立即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赶紧手书一封,派人送交大森禅师,自己跟着杨志赶往宇文崖的住所。宇文崖的住所现在热闹非凡,衙役、官兵从屋内一直站到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布满街道两侧;杨志打心里感慨,古今中外的人,都不缺少一颗八卦的心啊。

大定府、刑部、京州军已经把宇文崖的院子搜了几遍,可是什么线索都没得到,宫帐军的人等杨志一到,便从街头的四面涌了出来,跟在杨志身后进了院子。慕容元看见杨志施礼笑着说:“多谢统制美意,可惜慕容元迟钝,挖地三尺也没有完成使命,我这就带人退出去,把此地交给将军。”

刑部和京州军来人都是想顺手抢一个功劳,一切唯慕容元马首是瞻,闻言吩咐离开了院子,不过依旧留在大街上等待消息。杨志看看,慕容元没有说谎,地上墙上梁上都有搜查过的痕迹,每一件家具摆设都做了处理,应该是因为慕容元的原因,搜出来的金银首饰都放在客厅的房间里,上面贴了封条。

杨志让手下分成各个区域查看,自己在走动中思忖着这一切,慕容元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侦缉经验丰富,常规的问题不会有缺陷,就算宇文崖夫妇棋高一着,那也是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可是宇文崖的院子并不大,两进的庭院,四间房屋,住着夫妻两人,连佣人和丫鬟都没有一个。

原先官府都认为宇文崖节俭,但是现在把宇文崖当做嫌疑犯,自然认为宇文崖夫妻这样作态,是为了便于他们做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杨志示意薛李豹带着里正上前,和颜悦色地问里正:“附近是不是住房很紧张,很多人没有房子住?”

里正很干脆地回答:“不是这样,现在很多人迁往幽州,空房子不少,就在后面巷子就

有两处房子是没人住的。”

杨志眼中露出钢刀般的眼神打量着里正问:“那两处房子为什么没人住,主人是谁?”

里正在杨志强大的压力下,小心翼翼地说:“回将军,那两处都是很多年没人住了,一

处主人姓蒋,十年前战死疆场,家里的几个夫人卷了钱财逃走,变成一座荒宅;另一处小宅

子的主人叫窦庸,三年前把宅子托付给宇文崖,每半年请人打扫一次。”

第111章 井中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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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出其不意

杨志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径直离开了审讯室,杨志不是不忍心看衙役用刑,而是知道慕容元对自己有想法,想试探一下自己到底做没做过捕快之类的事情;杨志能感觉到,他的身后,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目送他离开。

慕容元有一种很无力的想法,原来作为两大名捕,自己就被宇文崖盖了一头,不得不装病在家;好不容易宇文崖出事,自己再度被启用,没想到又遇见杨志这样的怪物。一个练武人,驰骋疆场的大将,竟然对侦缉这一类的事熟练无比,原以为杨志在显州取得的战果是运气,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合作,慕容元明白,那不是运气,是悟性。

有些人做了一辈子捕头,在破案的时候还是懵懵懂懂,可是悟性好的话,看见猪跑,就可以猜到猪肉的滋味,杨志很显然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杨志面无表情,但是慕容元做了一辈子捕快,能明显看出杨志对刑讯有点新手的模样,这就让慕容元更感觉无力,自己考虑得心力衰竭,其实在有天赋人的眼里根本就好不值得。

慕容元苦涩地瞪着铁窗外阴郁的天空,面上的表情并不比在挨打的宇文崖好多少,可是慕容元是审问的主官,他的走神,让手下人认为,是对宇文崖的不满意,下手得越发重了。宇文崖可真是一个铮铮的铁汉,在如此严重的刑讯下,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声,这让行刑的衙役更加赶到下不了台,只有一心一意地拷打。

杨志在门外听了一阵,看慕容元还是没有动静,示意薛李豹把芳娘带来,杨志需要宇文崖的口供和秘密,不能让宇文崖就这样被活活打死。芳娘是个美艳的女子,看上去三十上下,举手投足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吸引男人的目光,可是面对杨志,芳娘只有一张阴冷木讷的脸;杨志不以为然,都把人家夫妇抓到了大牢,难道还指望别人笑脸相对。

杨志指了指审讯室说:“我希望你劝劝宇文崖,都到这时候了,多少说一点,慕容捕头和我才好交差。只要你们说出有价值的内容,我可以请晋王来和你们谈条件。”

芳娘似乎被杨志吓了一跳,抬头看看杨志说:“你是宋人,还不了解辽国,出了这种事,就是晋王也没有权力保住我们的性命。其实从我们夫妇答应别人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做好了这种准备,我想说的是,宇文崖对得起捕快的职业,他也不是嗜杀的人,那些人是不得不杀。”

芳娘开口说话,是一个好的想象,杨志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我相信,宇文崖是那种信念坚定的人,不会去杀一些无辜的人泄愤,如果我没说错,那些人不是派来联系的人,就是看见宇文崖杀人的人。官府之所以在案情方面原先没有进展,一方面是宇文崖的遮掩,另一方面就是杀人的动机完全不一样,容易引起误判。”

芳娘沉默了一下问:“你是怎么想到宇文崖身上的?”

这件事不是秘密,在中京的高层很多人知道,不过杨志还是得到了灵感,芳娘打听消息的时候,应该是宇文崖出事后,说明芳娘联络的人中,还有身份比较高的内应。杨志无法装神秘,实话实说:“我在宋朝看过类似的案例,所以对查案的人也有所怀疑,原先宇文崖的身份就是官府的死角,我一说,大家就懂了。”

芳娘没想到杨志这样回答,意外地看了看杨志问:“宇文崖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杨志摇摇头说:“说实话,我不知道,宇文崖要是能逃过一死就是造化,要看他是不是曾经种下善因的人。”

芳娘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坚定地摇头说:“你让晋王来,是和宇文崖谈我的生死,可是我需要,如果宇文崖死了,我宁愿一死。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明白,其实我们夫妻的秘密入不了杨大人的法眼;听说你已经找到井下的东西,为什么还不按照名单抓人?”

杨志双手向上摊开说:“那是上面的事情,我和慕容捕头已经把资料全部上交了一份,我们没有乱抓人的权力,只有刑部与大定府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我明白,你们夫妇没必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在纸上,井下的发现也许只是秘密的一部分,我希望宇文崖和你能说出更多的内容,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芳娘冷笑着说:“杨志,收起你这副假慈悲的嘴脸,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一路走来,已经杀人无数。可是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只要上面想对你动手,你迟早是一具死尸,不需要这么得意。”

杨志打心底有了尊敬,芳娘能在这时候侃侃而谈,与自己言语交锋不落下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但是杨志的本意就在于让芳娘发挥,才能出其不意地试探:“你以为谁会安排人来救你,刘仲戡吗?”

芳娘的脸色顿时一僵,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那种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让杨志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答案。沙净和薛李豹都面露喜色,他们也看到了芳娘的表情,说明芳娘知道刘仲戡这个人,不管是不是奸细,但是肯定对芳娘很重要;芳娘发疯一样冲向杨志,被薛李豹一脚踹倒在地,伤心地痛哭起来。

杨志让人喊出慕容元,两人立即带队前往星河酒家,杨志多留了一个心眼,让章怒带人去兵部外面监视莫青书,毕竟现在没有证据,杨志吩咐章怒,不需要进兵部,只需要在前后门等着;如果发现有不寻常的人找莫青书,或者莫青书开始出逃,都要严密地跟踪监视,在没有拿到公文之前,哪怕让莫青书发现都行,就是不允许抓捕。

杨志其实打心里希望莫青书是奸细,毕竟这是萧奉先的一条走狗,出了事就是打萧奉先的脸。

第113章 茶罐

刘仲戡提前一步离开了,星河酒家的生意还在照常营业,刘仲戡指定了一名伙计负责,自己以去星河酒坊看酒为名,离开了中京。这是常有的事情,星河酒坊每逢酿出新酒或者是酒家准备大规模订购的时候,刘仲戡都会去上一趟,呆上个三五天;店里的伙计都习以为常,两家虽然都是星河的名义,但是酒坊与酒家不是一个老板,刘仲戡只是用预先付定金的方法,独揽着酒坊的销售,与酒坊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容元不相信这么简单,带着人立即追了下去,慕容元感觉自己必须做出点成绩,另外对于中京道的情况,慕容元绝对比杨志熟悉,所以当仁不让地把星河酒家丢给了杨志,自己去追捕刘仲戡。杨志把派人伙计找来,调查清楚全部是中京当地人,找到家人和里正作保后,杨志训了一次话,就让他们照常营业,只是章怒带着人进驻了酒家,希望能等到刘仲戡回来。

杨志找了一名叫山六的伙计带路,仔细搜查刘仲戡在后院的住所,雁过留声,杨志根据刘仲戡出行的时间,估计刘仲戡是听到在井下查到东西才动身的,匆匆忙忙之下,未必能把痕迹消除得干净,应该会留下一些线索。

刘仲戡在后院是单独锁门的两个连在一起的房间,卧室与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地窖是专门藏东西的;中京城里的商号大部分是这样的摆设,老板可以拥有一个私人空间,并且把一些贵重物品自己看管。地窖里已经没有金银,只有酒和布匹;书房里没有几本书,书柜上摆放着二十几罐茶叶,都是白瓷的包装,看上去精致漂亮,是江南窑厂的产品。

杨志打开瓷罐看看,里面都是空的,回头问山六:“你们掌柜的很爱喝茶吗?”

契丹人以肉食为主,稍微有些条件的人都讲究喝茶水去油脂,可是一般的契丹人都喜欢喝那种茶砖类的粗茶,口味重带劲;这些瓷罐一看就知道是精品包装的绿茶,如果货真价实的话,江南瓷罐装的就应该是江南的茶叶。星河酒家并不是模仿中原的酒楼,而是迎合契丹等族客人的场所,杨志感觉有些怪异。

山六不知道老板出了什么事,看杨志没有查封酒家,以为刘仲戡不过是得罪了那个权贵,陪着小心地讪笑着说:“这些茶叶都是包间里用来招待贵宾的,掌柜的只是看罐子不错,就摆在这里做一个装饰。”

杨志不相信如此简单,露出一丝笑意问:“你们当着顾客面泡茶,还是泡好一壶茶给客人送进去?”

招待贵客是应该用好茶叶,可是星河酒家还没有达到安排一个人当着顾客面泡茶的习惯,杨志无论在包间还是后厨,都没有看见给客人单独泡茶用的小火炉。在汴梁这种情况多,大多也是在青楼或者有歌女相伴的大酒楼,房间里,美女煮茶,每一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看着茶道,欣赏着美女,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山六给了明确的答复:“泡好后,将一壶茶送进去。”

这就印证了杨志心里的怀疑,这些茶叶罐价格不低,没有人会免费赠送,既然客人看不到茶叶罐,刘仲戡买茶叶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这些罐子,为了没用的包装多花钱,有点买椟还珠的味道在里面。从这一点看,刘仲戡不是对江南有心结,就是那座茶庄有问题;杨志的态度更加温和,问山六:“知道这些茶叶是在哪家茶庄买的吗?”

山六愣了愣,摇摇头说不知道,刘仲戡都是自己去买茶;杨志得知山六已经做了两年多伙计后,又问了所有的伙计都不知道茶庄在哪里,基本上已经能断定茶庄有问题,要不然这种小事哪需要掌柜的亲自跑腿。杨志吩咐薛李豹,立即安排人手,悄悄地在中京寻找这个茶庄,就是发现了,也不要打草惊蛇。

薛李豹听了一愣,中京这么大,有几百家茶庄,要是找出这家茶庄,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不过薛李豹现在对杨志有点茫然的信任,既然杨志说了,立即带着人去寻找。杨志见手下人各忙各的,让山六等伙计也去前面做生意,自己靠在书房的座椅上,顺手翻阅刘仲戡的那几本书。

都是建筑和烹饪方面的书籍,除了一本《水经注》以外,杨志在《水经注》的目录页上看见了一个藏书印,仔细辨认后认出是大相国寺下属十方禅院的藏书印,十方禅院是相国寺的分院,在汴梁城外的蔡河边,杨志收起《水经注》,这或许是刘仲戡的一个秘密。章怒一头撞进来汇报,萧斡里剌来了。

萧斡里剌穿着便装,带着五个手下,悠然地在二楼包间里等待着酒菜上来,看见杨志走进来,笑嘻嘻地说:“听说慕容元出了中京,刑部可在告你们,说把宇文崖夫妇摆在监狱里不审问,尽在外面瞎胡混。”

杨志笑笑说:“将军,这是刑部想插手这个案子。”

萧斡里剌示意杨志在身旁坐下说:“我明白,到了摘果实的时候,谁的手脚都不会慢,可是他们不知道,所有与宇文崖有书信来往或者被宇文崖在便签中记录的人,我们都已经安排了人调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这座酒家是你们发现的新线索,说说情况。”

萧斡里剌心里很痛快,从赌坊开始,他和晋王就捞了不少钱,牵连到宇文崖一案的人更多,最后的成果不会少;萧斡里剌与杨志不同,他和耶律淳商议过了,杨志的发现是个好机会,只要是有证据的,哪怕是证据勉强一些,也要扩大战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愿归顺的官员一律问罪,并且是重重的问罪。

杨志将试探芳娘的事说了一遍,萧斡里剌叹了口气说:“杨志,你还是不了解大辽,慕容元之所以自告奋勇地追上去,一个是为了刘仲戡,另一个是为了酒坊,哪怕酒坊与刘仲戡毫无联系,慕容元也会把他们牵连进去,为的就是得到酒坊和酿酒的配方。”

第114章 求死有道

杨志是真的一愣,他听出了萧斡里剌同样的欲望;杨志确实没考虑到慕容元此行还有这种用意在里面,中京的好酒大部分都是从中原进口,星河酒坊虽然谈不上独一份,也是中京不多的本地酒。原先恐怕还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无法扩大生产规模,萧斡里剌等人想得到酒坊,就是有把握扩大规模。

不过杨志不想牵扯到这些事情中去,说到底,萧斡里剌和慕容元只是在前面跑腿的角色,后面应该是耶律淳、萧奉先那些人,人的欲望真的是毫无止境,大辽的管理其实远不如宋朝详尽,不要说耶律淳等人,就是萧斡里剌,也有跑马圈地的权力。在耶律大石帐内,杨志就听耶律大石与天心大师交谈过,辽国的隐患就在于权贵,恨不得一辈子挣下几辈子的钱。

杨志微笑着说:“将军要是想建一座酒坊,大可以从幽州等地买一座酒坊,酿酒需要的是粮食,在幽州可比在中京方便。星河酒坊据说酿酒几十年,可是在中京没有发展到人所皆知的地步,恐怕就是因为受了粮食与天气的限制。至于配方,将军不妨发一道军令给慕容元,让他如果拿到配方,把配方抄一份给你。”

杨志提到军令,是想要萧斡里剌知难而退,没想到萧斡里剌反而大喜说:“杨志你所言极是,可以把这座酒坊摆在宫帐军的作坊下,你忙你的,我这就回去办理公文。”

萧斡里剌兴冲冲地走了,杨志只能替慕容元祈祷,希望慕容元背后没有人,否则慕容元就是在夹缝中难受。杨志没估计到最先难受的是自己,大定府的官员来得很快,带来了枢密院和宫帐军共同签署的命令,这个案子交给大定府处理,杨志可以退出了;杨志明白,这是萧斡里剌和对方达成了妥协,立即下令自己的人撤出,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晌午,慕容元垂头丧气地出现在青马客栈,他找到了刘仲戡,但是是一具死尸,就在离城不到百里的一个山坳里,刘仲戡被一支箭射穿了喉咙,随身带着的财物被洗劫一空,看上去像是马贼动的手,杀人越货,但是慕容元是什么人,还看不出其中的究竟吗?刘仲戡好歹是酒家的掌柜,出城的时候骑着快马,肯定带着武器,怎么会无缘无故离开大路,跑到山坳里。

杨志听完情况,明白慕容元沮丧的原因,被洗劫的绝不止钱财,还有许多可以证明刘仲戡身份的东西,现在一切都死无对证;杨志晓得慕容元还是有了线索,只是慕容元不说,杨志也没有办法,只能劝慕容元:“你再审审那些在牢中的人,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慕容元摇摇头说:“现在哪还轮到我去审案,总管大人亲自在审理此案。”

总管萧查剌阿不也需要刷声望,这个已经定型的案子是最好的凭借,杨志无奈地劝慕容元回去休息,案子是查不完的,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萧查剌阿不得到好处,心里不会不明白,以后对慕容元肯定另眼相看。慕容元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看杨志,他没想到杨志如此淡定,难道有些传说是真的,杨志并不在乎建功立业,还是杨志感觉这样的机会满地都是。

两人正感觉话要聊死,萧斡里剌的旗牌官送来了命令,请杨志去留守司一趟,都元帅、秦晋国王耶律淳要见杨志;杨志不敢怠慢,出了客栈与慕容元分道扬镳,赶到留守司衙门,报名求见。门口的小校进去通报后,很快满面笑容地出来,说都元帅有请,杨志在小校的引路下,一路来到留守司的大厅,萧斡里剌、萧查剌阿不也、傅遵都在。

耶律淳身材伟岸,雍容大度,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帝王的豪气,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忧郁;杨志听说过,耶律淳的危机在于当年举办怨军的时候保证过了头,或许满足了契丹贵族集团好大喜功的秉性,辽国君臣满心以为金军必定会在辽军的威压下臣服,谁想到辽州惨败,转瞬间耶律淳遗笑天下。

数年之名声,毁于一旦,而且毁得如此彻底成者王侯,败者寇;不论你的动机如何,输了,你就失去了话语权。耶律淳的心情从那时候起就由巅峰跌至低谷的心情,所以在无奈与期待交揉,耶律淳不肯回南京,就逗留在中京,希望能重树威望;但是事与愿违,这两年依旧连连受挫。

杨志上前参拜耶律淳,耶律淳让杨志起身,看看杨志,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杨志虽然一副猛将的身躯,但是契丹不缺名将,杨志明显不如萧斡里剌等人。不过耶律淳还是露出了笑脸,杨志这几个月不仅解决了怨军的供给,而且先后破获了显州和中京的金人情报网,是辽军少有的胜利,让耶律淳在同僚和下属面前的脸面好看不少。

耶律淳问杨志:“宇文崖夫妇死不开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杨志微笑着摇头说:“末将见过两人,都是心志坚定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开口,他们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求死,原本是希冀没有证据可以脱身,另外可能有求死之道。”

“求死之道。”萧查剌阿不也的神情严肃起来,宇文崖可是关押在大定总管府,要是两人死了,萧查剌阿不也也脱不了责任;杨志点点头说:“末将昨天看到宇文崖的时候,他虽然不想芳娘死,但是请求慕容元时没有绝望之色,说明一切还没有脱离他的估计,只是宇文崖已经被慕容元废了武功,末将也猜不透他的死法。”

傅遵严肃地说:“杨志,这么看,你是觉得我们无法在宇文崖身上扩大成果了?”

杨志几乎想骂人,都破获了这么大一张网,还要扩大成果,一个个和宋朝的童贯那些人渣没区别,都是想吃现成的,宇文崖好歹是个人物,就凭那份傲骨也不会低头。不过杨志没有和傅遵争执,只是无奈地说:“末将不擅长刑讯,或许刑部或其他部门有高手。”

第115章 利益惹的祸

萧斡里剌差点没有笑出来,在中京,论审讯,就是宇文崖与慕容元的名声最盛,现在慕容元都拿不下来,哪还有别人;萧查剌阿不也迟疑了一下说:“上午慕容元说没空以后,萧嗣先萧大人已经主动去审问了,或许他有办法。”

傅遵听了有点不相信,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慕容元说没空审案,萧查剌阿不也就算了,傅遵不相信,萧查剌阿不也可不是善茬,手下要是真的不给面子,慕容元恐怕当场就被革职查办;再说,萧嗣先那个眼高手低的家伙,还有办法去审慕容元拿不下的案子?

萧查剌阿不也不怕傅遵怀疑,但是怕耶律淳认为自己投靠了萧奉先,急忙解释说:“其实也是慕容元提的醒,只是慕容元不堪大用,下不了手;萧嗣先听说后,主动请缨,下官也认为有的事总有人需要去做,就同意给他一个机会。”

杨志等人都听懂了,肯定是拿芳娘做文章,只不过慕容元嘴里也许能威胁宇文崖几句,可能还真做不出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可是萧嗣先的想法不同,也下得去手。傅遵想了想,有些疲倦地说:“如果这样,我们很快就能知道杨统制说的事会不会发生。”

如果宇文崖夫妇真的有手段去死,那么在老婆芳娘可能受辱的时候,宇文崖必定是绝望到家,再无生的留念,就应该施展手段了。傅遵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小校跑来报告,总管府来人禀告,宇文崖夫妇在狱中双双自杀;耶律淳等人无比震惊,不是因为杨志的判断,而是监狱戒备森严,萧嗣先又在场,宇文崖夫妇是怎么死的?

来报信的吏员被领了进来,一说过程才知道,芳娘的绣球扣里藏着毒药,在审问的时候,趁着宇文崖激动吸引了众人注意力的时候,咬破布扣而死;宇文崖在芳娘死后,跟着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喷血而亡。萧查剌阿不也目瞪口呆,如此要犯在监狱死掉,必须让人都毫无意见,连忙起身请示耶律淳:“王爷。”

耶律淳摆摆手说:“人死了,总比他们在外面杀人强,对老百姓也算有个交代,你回去写一份报告,只要枢密院和刑部不追究,我这里尽管放心。”

人是在萧嗣先面前死掉的,枢密院和刑部是萧奉先的一亩三分地,怎么可能追究此事,萧查剌阿不也大喜,谢过耶律淳,和吏员告辞而去。耶律淳跟着屏退左右,等厅中只剩下四个人,萧斡里剌才对杨志说:“王爷不日将回南京,准备调你一起去幽州,说说你的打算。”

杨志起身拱手说:“末将自然是遵令而行。”

傅遵笑笑说:“杨志,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说虚的,中京的案子你要继续破下去,一直到你拿到调令为止;但是幽州那里你要早点布局,我可是知道,你原来就准备在幽州做生意的。王爷愿意照顾你,你好好珍惜机会。”

杨志可不相信自己如此走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把疑惑藏在心中,再次拜谢耶律淳;四个人又谈了些关于生意上的闲话,杨志表示自己主要是在酒楼和造纸方面,会让手下的人在幽州收购一座酒楼和一家纸坊,另外安排人从中原招揽工匠。耶律淳笑着颔首说:“你打算做马匹生意了?”

杨志无奈地说:“马匹生意必须和中原交易才有大利润,这样的事容易招人是非,除非是皇上下旨,否则不做也罢。”

辽国禁止与宋朝经营马匹交易,杨志要想安安稳稳地留在幽州,自然是不能涉及其中,不过杨志对辽国的酒楼不敢恭维,在这方面倒是信心十足。纸坊纯粹是一种遮掩,杨志穿越前学的是机械,曾在造纸厂工作,多多少少看过流程,算半个内行,但是纸坊的最后成果,还要看能不能找来中原的工匠。

杨志在汴梁的兵械坊从事的是火药,也知道黑火药的配比,但是杨志根本不会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在辽国,杨志就是要长袖善舞,好好地生存下去。杨志心中想的就是,假如一日能回中原,再把火药的技术发扬光大,不管是女真还是契丹,只要敢于入侵中原,就给他们迎头痛击。

耶律淳有些意兴阑珊,傅遵曾经猜测杨志有经商的手段,现在看不过如此,酒楼和造纸能挣多少钱,耶律淳只是顾忌傅遵的面子,又说了几句才端茶送客。傅遵猜到杨志肯定有暗地里经营马匹的可能,只是现在八字不见一撇,不能多说;等杨志离开,傅遵喊住萧斡里剌,低声说:“杨志是担心我们会拿他当替罪羊?”

萧斡里剌没有回答,只能微微一笑,说实话,不要说杨志,萧斡里剌自己都有这个顾虑。天庆五年,天祚帝率领十万辽军亲征女真军惨败,丢失辽东五十余州,辽国文武官员们对天祚帝失去信心,决定拥立耶律淳为皇帝,然而耶律淳却向天祚帝告密,并将为首的萧敌里、萧延留首级献给天祚帝;另一个主谋耶律章奴逃往金国途中被擒处死,天祚帝认为耶律淳忠贞不二,于是加封耶律淳为秦晋国王。

杨志与耶律淳非亲非故,绝不会比耶律章奴、萧敌里更有价值,杨志要做贩马的生意,就等于主动给耶律淳送去了一把架在脖子上的钢刀,顺带着萧斡里剌都要被牵连其中,所以杨志决定放弃马匹生意,萧斡里剌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在心底赞同。

傅遵有些担心地说:“杨志不是个可以轻易利用的莽夫,我们原先地设想有些问题,你可要当下心,不能让那小子看出破绽,要不然让王爷多安排些人手。”

萧斡里剌无所谓地说:“都是没用的安排,杨志有在官场厮混的经验,又游走过江湖,逃到我们大辽,更是抛弃了脸面,这样的人肯定油盐不进,真想拉拢杨志,最好是以诚待人。”

萧斡里剌这是对耶律淳的做法有不同意见,傅遵反弄得无法开口,赞同不是,不赞同也不是,说到底,都是利益惹得祸。

第116章 懈怠已久

杨志回到青马客栈,看见章怒站在客栈的门口等着自己,杨志忙问出了什么事,章怒上前说“晋王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正在楼上的房间里歇息,他找你有要事商量,我这就为你通禀。”

耶律敖卢斡还真是看重自己,如果有事,喊章怒通知自己就是,老这样礼贤下士,杨志打心里有些承受不起,晋王,杨志忽然明白了,耶律淳为什么要自己去幽州,生意是假的,不愿自己投到晋王门下是真的。因为自从杨志出仕以来,耶律大石、天心大师、晋王耶律敖卢斡就是杨志的靠山,天心大师已经表明了态度,耶律大石还没有进入中枢,晋王就是杨志唯一的选择。

天祚帝是个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物,现在正在壮年,所以对帝位的继承根本没有做考虑,但是天祚帝的六个儿子和契丹权贵却不得不现在就开始做打算,尤其是在金军随时会打过来的情况下,对于大辽的国祚考虑得比太平年间更多一点,从几年前拥立耶律淳事件就能看出这一点。

天祚帝的六个儿子中,老三燕王耶律挞鲁只对钱财感兴趣,老六许王耶律宁现在才十二岁,其他四子都是雄心勃勃的人,各有权臣佛道等势力相助,天祚帝应该是喜见这种局面的,契丹族讲究强者为王,就是父子兄弟也不例外,几个儿子相持不下,才会对天祚帝更加依靠,更加看重大统上那层薄薄的纸。

杨志和章怒走进耶律敖卢斡休息的房间,忽然心生警兆,耶律敖卢斡正坐在胡床上和一个身穿胡服的人在谈话,那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只是相貌奇伟,哪怕坐在那里,依旧散出一种高手的气息。耶律敖卢斡拦住杨志行礼,介绍说“杨志,这位是四群牧的牧监耶律撒八大人。”

杨志负责了一段时间的商团,知道四群牧是辽国眼下比较强大的一个牧区,是山后乌古迪列、迪斡、耶鲁瓦、辟沙河四个牧马部落的总称,有三万控弦之士,每年可以为朝廷提供两万匹好马;作为牧监,耶律撒八其实比中原的知州权力还大,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实实在在的一个土皇帝。

耶律撒八的官位也远远高于杨志,杨志客客气气地施礼,耶律撒八含笑说“这段时间杨统制的风头无二,连续破获显州与中京的奸细,斩杀八百金人和叛军,是大涨了我大辽的士气。”

杨志连说不敢,耶律敖卢斡叫杨志坐在另一张胡椅上说“杨志,公道自在人心,只是我大辽懈怠已久,有些事一时半会不尽人意。听说今天都元帅找你了?”

杨志心说这才是耶律敖卢斡的来意,也不隐瞒,就说耶律淳准备把自己调往幽州任职;作为都元帅,耶律淳有权调动宫帐军的下级军官,杨志说出来,并不显得耶律淳有什么阴暗的想法。耶律敖卢斡没有说话,耶律淳是天祚帝的亲叔叔,耶律敖卢斡不能轻易说自己爷爷辈人物的坏话。

耶律撒八没有那么多顾虑,端着茶盏问杨志“晋王待你如何?”

耶律敖卢斡对杨志没的说,从初次见面就开始帮助杨志筹集物资,还把亲卫章怒派到杨志身边,让章怒打着晋王的招牌,无形中为杨志减去了许多麻烦。杨志到显州,耶律敖卢斡还去了几次,就是协调天心大师等人与杨志的关系;可以说,没有耶律敖卢斡,杨志兴许就在商团的事情上栽掉了。

这是一个讲究知恩图报的年代,杨志明了,正因为如此,自己的身上已经多多少少打了耶律敖卢斡的印记,耶律淳和萧斡里剌要自己去幽州,就是想消除这种印记。杨志现在还没有正式投靠耶律敖卢斡,只要杨志离开上京、中京这一带,别人就会慢慢忘记这种关系,杨志也会和耶律敖卢斡疏远。

杨志明白了,耶律敖卢斡今天来,同样是想知道自己一个态度,是决心投靠晋王府,还是准备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小官员。契丹人性情耿直,不喜欢墙头草,杨志没做任何考虑就说“王爷,你的恩情末将铭记在心,日后如果有事需要尽管吩咐;你是知道的,我来辽国是避难,有些事是无法做主的。”

杨志说的含糊,但是耶律敖卢斡和耶律撒八都听懂了,杨志说的听从吩咐,那是报恩,杨志并没有准备进入晋王的集团。耶律撒八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端着茶杯微微一笑;耶律敖卢斡理解地点点头说“我明白,大辽本身就是契丹族为主,不要说你是才来几个月的宋人,就是那些土生土长的汉人,有时候也未必受重视,说说你去幽州的打算?”

耶律敖卢斡确实是个君子,没有任何责怪杨志的意思;杨志暗自颔,就说了自己开酒楼和造纸的打算。耶律敖卢斡眼神一亮,他饱读汉族的书籍,猜到了杨志的几分用意,斟酌着说“酒楼我是鞭长莫及,如果纸张好的话,你多多提供给我们,无论中京还是牧区都需要纸张。”

杨志答应一声,这不是事,自己生产纸张就是要销售的,只是杨志想到一件事,有些犹豫地看看耶律撒八;耶律敖卢斡摆手说“撒八和我舅舅是我的左右臂,有话但说无妨。”

杨志晓得耶律敖卢斡所言不差,耶律撒八和耶律敖卢斡的舅舅耶律余睹先后想拥立耶律敖卢斡为帝,结果耶律余睹逃到金国,耶律撒八被杀。杨志点了点头说“中京与上京是金军进攻的主要地点,晋王府的生意和家眷应该找个理由6续迁往南京或西京。”

晋王府哪有什么生意,但是耶律敖卢斡两人立即醒悟,杨志指的是像耶律撒八这样跟随耶律敖卢斡的人,杨志是在暗示耶律敖卢斡要开始经略南京。耶律敖卢斡目露精光问“杨志,你是否还有线索,认为金军会进攻,我大辽难以抵挡?”

(本章完)



第117章 好理由

对于杨志接连破获金人的奸细事件,晋王集团内部讨论过多次,有一种观点就是,杨志在金人的内部有伙伴,可以源源不断地为杨志提供情报,虽然章怒一直没有现这种迹象,但是耶律敖卢斡还是有多怀疑的。

杨志哪有什么伙伴,杨志靠的是穿越来的优势,就是知道宋金辽夏四国缠斗的过程与结果,有些事大前提确定的情况下,一切细节都是浮云。杨志只能从形势上解释“王爷,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从接二连三破获的案子可以看出,金人对大辽是志在必得,现在的和谈不过是对方需要休整罢了。一旦金人休整完毕,战争就会随时而来,可是我们大辽做好了战争准备没有?”

没有,从显州前线到都城中京,还在党同伐异争权夺势,杨志的遭遇只是众多事件的一个体验,大辽上下没有枕戈以待,很多朝臣还寄希望于所谓的和平当中。耶律撒八放下茶盏问杨志“你的看法如何?”≈1t;i>≈1t;/i>

杨志微笑着说“民心浮动,士气低落,有那么多的高官投奔了金国,从山前六路到中京和上京的防御做了改动吗?”

耶律敖卢斡和耶律撒八都是一惊,耶律淳和萧奉先没有改动,在他们的印象中,金辽交战,还是大规模的骑兵交战为主,根本没考虑过城池的防守战,所以所有城池的防御体系都没有做过改动,一旦遇到金人攻城,恐怕根本没有什么防御力。至于民心浮动,士气低落,那是人所皆知的事情,更是无法改变。

耶律敖卢斡料定杨志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示意杨志继续,杨志没有隐瞒说“如果莫青书是金人的奸细,有一个诱敌的机会。”

跟踪莫青书是章怒负责,杨志相信,章怒肯定向耶律敖卢斡汇报过,现在章怒敢回来,很可能耶律敖卢斡另外派了高手在暗地里监视。杨志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效果,就算莫青书真的是奸细,要多长时间才能拿到证据都是没准的事,杨志担心自己随时会被调往幽州,决定把这件事转交给耶律敖卢斡。≈1t;i>≈1t;/i>

耶律敖卢斡果然一副我知道的神情,他听懂了杨志的意思,徐徐地说“一旦确定,就传出假情报,然后引诱金人前来,给他们一个教训。杨志,现在星河酒家出事了,刘仲戡要是断了这条线怎么办?”

杨志肯定地说“王爷放心,在我离开前,我应该能找到一两个奸细的线索,交给王爷和宫帐军。”

杨志是宫帐军的军官,要是有线索只给晋王府,那就是吃里扒外,只能通过章怒的泄露,在萧斡里剌那里,杨志也准备说诱敌之极,至于最后上层同不同意,效果如何,那就不是杨志关心的事情了。耶律敖卢斡试探着问“你不担心萧斡里剌?”

杨志笑笑说“我去幽州是做生意为主,不准备再多带人,沙净、章怒、薛李豹等人原来是为了我驰骋疆场才调来,现在自然应该让他们回去。”≈1t;i>≈1t;/i>

杨志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理由,既向外面表明自己与各方的合作到此结束,同时日后如果有案情的消息泄露,这些人回到各自原来的部门,耶律敖卢斡他们得到消息,萧斡里剌也无话可说,总不能说章怒他们离开宫帐军就不允许做事吧。

耶律敖卢斡看穿了杨志的用心,并没有怒,只是看上去随意地说了一句“杨志,你以后会知道,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耶律敖卢斡面无表情地出了青马客栈,无论是暗中监视的那些人,还是晋王的亲卫,都看不出耶律敖卢斡的喜怒,上了马车,耶律敖卢斡才对耶律撒八说“让舅舅想办法去南军,出任统领。”

辽国在幽州负责南面辽宋边防的最高军政机构是南京兵马总管府,一般由南京留守兼任都元帅,下设南京统军司、南京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司两个统兵机构,前者领契丹、奚、渤海兵,后者领汉军。耶律余睹是宫帐军的副都统,皇亲国戚,与南军的统军和马步军都指挥使级别相当,担任南京统军司统领应该没有问题。≈1t;i>≈1t;/i>

耶律撒八微笑着答应,他其实认可杨志的思路,晋王在上京中京实在没有多少施展舞台的地方,纵然朝中大部分大臣看好,但是上有天祚帝压制,下面有耶律淳和萧奉先等人的阻扰,耶律敖卢斡很有风险。但是幽州现在是个机会,名义上的留守耶律淳还在中京,耶律余睹去了就和李处温一样,是掌控实权的人物。

杨志不知道自己的羽毛扇动,产生的气流已经影响到辽国上层人士的决定,还在焦急地等待薛李豹和沙净的消息,不知道两人查茶庄查得怎么样了。一直等到下午,薛李豹总算传来消息,有这样白瓷瓶的茶庄有二十三家,根据星河酒家伙计说的刘仲戡出门时间,薛李豹准备将路程以外的全部裁掉。

杨志晓得薛李豹进入一个误区,也可能刘仲戡没有去茶庄,而是茶庄的伙计或是其他人带给刘仲戡的;杨志有宫帐军的腰牌,可以在宵禁时行动,所以立即带着人出门,与薛李豹、沙净会合,一家家查。杨志出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看茶叶,就算是江南的茶叶,杭州与徽州的茶叶就相差很大,茶庄懂,杨志懂,薛李豹未必清楚,虽然在茶罐里放了一点星河酒家的茶叶,但是茶庄老板要是装作认不出,杨志怕薛李豹被糊弄过去。

杨志在这时候上门,让很多茶庄都心生警觉,但是杨志出示了宫帐军的腰牌,茶庄的负责人都不敢隐瞒,至少有三家老板认出茶叶是一家叫绿柳茶庄的,杨志问清楚绿柳茶庄的地点,就直接上门。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家家户户点起了蜡烛油灯,离宵禁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绿柳茶庄的门板已经关上,从门缝里透出缕缕烛光。



第118章 绿柳茶庄

杨志让薛李豹带人绕去后门,自己直接派人上去敲门,没多一会,里面传来不满的嘟囔声“谁啊。”

不过听到几个军卒的吵闹声,茶庄里面的人恐怕感觉得罪不起,还是勉强地打开了店门,杨志看见两个伙计伸出了头,示意军卒把人带过来问“掌柜的在不在,我想买一点茶叶,大约一百斤,要上等的好茶。你们店里的茶叶都是哪里产的,什么价钱?”

杨志上来就谈生意,让伙计安心了一些,辽军本身纪律就差,再说一百斤好茶也算得上大生意,一名伙计堆上笑脸,大着胆子说“将军,您算来着了,附近的几条街,就属我们家的茶叶最好,掌柜的在店里,您请,到店里您挑了茶叶,你们当面谈。”

杨志往街道两头望望,街上只有气死风的灯笼在晃悠,还有三家小店开着门,一家卖百货的,一家酒肆,一个面店;地上的积雪经过一天太阳的照射已经化了不少,行人们踩在上面出急促声音。杨志回头看看伙计,伙计有一个下意识的回避,杨志敢断定,在那间温暖而有灯光的茶庄里,等待自己的绝不是笑脸。

杨志微笑着看看店门,茶庄的门面不小,门前柱上挂着的一个“茶”字灯笼,下面的正

门从左到右十块门板,刚才伙计开门,只下了中间的两块,伙计是一个个出来的;杨志手一摊,递给说话的伙计十文钱,吩咐没说话的伙计“去把店门口的门板全部下了,这是给你们的辛苦费。”

两个伙计大吃一惊,意识到杨志要干什么,出来时仅存的那点勇气荡然无存,一阵风吹过,隔壁药房屋檐下的风铃半死不活地响了两声。杨志一挥手,两名士卒立即押着那名伙计过去下门板;都是杨志从采石场和紫濛川中挑出来的亲兵,跟随杨志几个月,早就对杨志的动作心领神会,另外一名亲兵顺手就把匕抵在了说话的伙计背后,看着伙计哆哆嗦嗦地收下十文铜钱。

十块门板全部被下了下来,屋内的烛光明亮,掌柜的端坐在柜台后面,并没有像招呼客人一样跑出来迎接杨志。杨志阻止了士卒火,等士卒卷起沉重的布帘,杨志大步流星地走进茶庄,笑着对掌柜说“把你们从江南运来的茶叶给我看看。”

风吹进了店里,蜡烛的光在晃动,老板那张毫无特点的脸让杨志感觉特别真实,老板费力地想了想问“你就要江南的茶叶?那里的茶叶偏瘦,几趟一泡就没味道了。”

“茶叶第一泡譬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幼女,第二泡为年龄恰当的十六岁女郎,而第三泡则是少妇,其中第二泡味道最好,泡到第四、第五次就没有意义了。”杨志靠近了一点柜台说“我准备开酒楼,茶叶需要码相好,喝到嘴里适中,江南的茶叶最合适。”

杨志说话间已经走到柜台前,老板听着一迟疑的时候,杨志的龙雀刀已经出手,架在了老板的颈子上;老板愕然地看着杨志,杨志冷冷地说“客人已经进店,你还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店里的生意怎么会好,出来,让我教教你怎么做生意。”

老板在愕然中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将军,你误会了,我是个残疾人,出不来,不管是谁到店里来,我都是坐在这里谈生意。”

两名亲兵到柜台后把老板架了出来,老板的两条腿下面空空荡荡,竟然没有脚,掀起裤腿,双腿从膝盖下面全部断掉。杨志低头审视了一番,开始收刀,露出笑容问“你这样怎么做生意,卖东西无所谓,进货的时候怎么办?”

“青柳茶庄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买卖,我大哥负责进货,来往于辽宋各地,我就专门看店。”掌柜面色坦然,还叫伙计帮他拿过两根拐杖;杨志身形忽然一动,收到一半的龙雀刀改变方向斜斩,刀光一闪,送拐杖过来的伙计顿时从肩到腰,斜斜地被砍成两截。掌柜的被两名士卒挟持,运功的时候还是被现,两名士卒被内力震死的同时,手中的短刀还是有了一个垂死的反应,虽然没有伤到掌柜,但是为杨志争取到了时间。

掌柜的没有双腿,在拿不到拐杖的时候,只好灵机一动地抢一张长板凳,当做拐杖舞动起来,板凳夹着雄浑的掌力,虎虎生威;杨志现对方的内力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临时抓到手的板凳不称手,如果是两根拐杖,肯定是一个做支点,一个出击,但是现在掌柜的靠板凳移动身体,出掌的协调性差了太多。

不过三五招,杨志便占尽了上风,掌柜的知道自己无法逃走,索性坐在板凳上挥舞着双掌防守,两人苦战了十几招;杨志担心对方有同归于尽的招式,等薛李豹从后门进来,前后布置好弓箭手,杨志一招天飚后,便滑退到一丈之外,直接下令射箭。掌柜的内力充沛,双手不停地拨打着箭矢,顺手反掷出去,先后伤了三名士卒,杨志不得不喊道停止射箭。

杨志再次挥刀上前的时候,掌柜的内力已经消耗了不少,杨志的刀越走越慢,掌柜的双眼眨都不敢眨,双掌环绕成圈,形成一个防卫的护体;薛李豹在掌柜身后突的一箭,向掌柜后背心射去。掌柜在半空中身形一旋,施展的是空中幻渡的身法,想要让薛李豹的箭射向杨志,争取险中求胜的机会。

可是掌柜的人在半空才现,杨志竟然与自己几乎同时飞起,角度几乎也差不多,自己根本不可能有借力打力的可能,顿时惊骇欲绝,眼睁睁地看着杨志袖中的袖箭射出,直奔自己的胸膛。掌柜的牙一咬,拼命打出最后一掌,却不可思议地看到杨志的身体像一个弹簧,在半空中快地从想不到的角度退走了。

掌柜的掉落在地的时候,大叫一声“杨志,奈何为贼!”

(本章完)



第119章 拐杖

杨志稳稳地落地,声音在茶庄里飘荡“铁手葛南山,你和毒蜂文四泰这样的败类混在一起,还好意思说贼不贼的。如果文四泰不是想暗算我,他应该拿着你的拐杖,我一刀下去,他应该能本能地用拐杖挡一下,但是他挡了吗;没有,因为他刚刚放弃了拐杖,正准备拿出自己的短刺行凶。葛南山,成王败寇,既然想参加天下的争雄,就要输得起。”

铁手葛南山是燕山帮的三当家,汴梁御拳馆教头陈宗恩的师弟,武功极为高强,在燕山帮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双铁掌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杨志见过陈宗恩与人动手的情况,听说过葛南山与陈宗恩的关系,并且葛南山当年因为打探一件秘密,被狂龙卓厉斩断了双腿也不是秘密,所以能一下断定葛南山的身份。

毒蜂文四泰是宋朝通缉的要犯,曾经跑到汴梁去作案,甚至到大宋皇家的书画院里去偷取名画,只不过没料到书画院内高手如云,最后身份暴露逃走;杨志看过张择端画的画像,和真人可以说是惟妙惟肖,所以一眼就能认出。

葛南山平躺在地上,面露微笑,没有分辨,丝毫看不出失败后的懊恼,反而有一种深深的解脱,在围上来的契丹士兵眼里,葛南山显得有些苍白疲倦,眼睛还是睁得很大;一直到杨志走到面前,葛南山还是保持着这个笑容,断断续续地说“这些年都是一直提心吊胆,今天总算能睡了好梦。杨志,我没做到的事情祝你成功。”

葛南山气若游丝,在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震断心脉而已,度快到杨志来不及反应;杨志是真的愣住了,葛南山不怕死,而且智谋人,有薛李豹等契丹人在身边,最后一句话足以让自己深陷困境。葛南山绝不可能知道快活刘的安排,对自己在辽国的目的也不可能清楚,所以抓住一个仅有的机会,用一句模拟两可的话,给自己下了一个套。

现在要是有人直接跑来与杨志联系,指认杨志是大宋的奸细,萧斡里剌绝不会相信,既然奸细是秘密工作,哪有这么容易现的道理;但是对于契丹人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杨志不是在燕云十六州长大的汉人,对于辽国的忠心从一开始就存在问题,杨志投奔辽国,肯定是有所目的的,要不然杨志就该隐名埋姓躲在大宋的某一个地方。

杨志不是没这么干过,上一次在海上丢失了花石纲,杨志就在扬州躲了一年多,所以葛南山既然这么说,萧斡里剌等人就会往下想,杨志想做什么事,与葛南山一样打探大辽的情报吗?杨志还无法去解释,因为无论杨志怎么说,萧斡里剌表面上都会相信,都会安慰杨志;但是萧斡里剌心里怎么想的,就不是杨志可以知道的事情。

杨志只不过几秒钟的迟钝,立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下令搜查,这次行动来得如此突然,绿柳茶庄应该来不及做出反应;并且杨志现,现在的这些情报人员还是比较粗糙的,与后面的高科技时代不能相比,差距不仅仅体现在设备和技术上,就是各方面的思维与细节,也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茶庄里现了八百斤茶叶和四百两银子的金银,就连毒蜂文四泰的身上都没有现银票金叶子之类的东西,杨志的感觉就是不合理啊,葛南山哪怕再心有大志,可是文四泰和葛南山都是江湖中的人物,大手大脚惯了,中京也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两人不可能这么清苦啊,哪怕是为了逃生,都应该准备一些金银放在店里或者是身上。

杨志让人把其他三名伙计押过来审问,都是中京的本地人,薛李豹已经问了一遍,什么都不知道;杨志没有去鉴定三人的身份,人交到监狱,自有人去三人的家里找证人。杨志只是把三人分开询问,文四泰和葛南山平时的作息习惯、与那些人往来、店里有没有什么老顾客、在中京有没有分店或者仓库之类的地方。

三个人的回答差不多,其中并没有什么线索,葛南山两人都是老江湖,不会在一般人的眼里轻易留下破绽;按照伙计们的说法,他们三人晚上回家,只有葛南山和文四泰住在店里,杨志又去葛南山和文四泰的房间里看了一下。简易的陈设,木制的家具,每一件物件都搜查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杨志纵身跃上房梁,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查看了每一根木料,还是没有现,无奈地跳下房梁;当地的里正已经被找来,慕容元也派来了四名衙役和仵作,只不过慕容元自己没有过来。杨志让衙役按照惯例记录里正和街坊的口供,自己还是把眼光留在店里,当看完所有的东西,杨志看到在地上的拐杖和柜台的账本上,情不自禁地笑了,是不是灯下黑,自己太想出成果了,忽视了眼前的东西。

杨志走过去,拿起那一双拐杖,拐杖一入手,杨志就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葛南山恐怕怕暴露身份,没有用铁杖,但是就算是木杖,重量也不比铁轻多少;杨志如果猜测地不错的话,拐杖应该是高丽的铁木打制而成。杨志在拐杖的底端现了一个机关,可以刺出两把锋利的小刀,杨志用龙雀刀砍断机关,割开外面的木块,在里面的紫铜板的夹层里,现了一块小小的铜牌。

青铜牌薄如蝉翼,上面是一个青狼的图案,根本不需要问人,薛李豹和来送食物的沙净都认识,天雄寺司库的凭证,辽国很多权贵与天雄寺有金钱来往,都是通过司库进行的。沙净拿过铜牌仔细看了看说“这是天雄寺东院司库的钱牌,我可以去寺内查查,到底是谁的东西,至于里面有什么,我就没办法了,你只能去找萧斡里剌将军,要他想办法在户部完成手续。”

(本章完)



第120章 几分把握

沙净说这话有几分把握,天雄寺不是后世的银行,不管放贷还是收金银房契等东西入库,都是与自己熟悉的人做,并且是有身份的人,非富即贵;葛南山只是一个小小的茶庄老板,按规矩是没可能与天雄寺生业务的,除非葛南山在中京另有身份。沙净是天心大师的得意弟子,也是将来有可能接掌天雄寺的人选之一,仅仅是去查一下钱牌的主人,办事的僧人应该会给几分面子。

杨志明白沙净还包含着一层心思,假如这个钱牌牵扯到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天雄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合作还是通风报信,最起码可以把天雄寺摘得干干净净,免得被牵连其中。这件事对沙净来说,是件功劳,他是个僧人,并不以为荣华富贵是自己的追求,天雄寺主持的位置,或许才有吸引力。

杨志让沙净独自去办这件事,甚至没有人安排人同行,就是告诉沙净一个意思,我信任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我都相信;沙净不是笨蛋,稽施礼说“杨兄请放心,沙净虽然是个僧人,但也知道国事为大,绝不敢在其中隐瞒什么,得到消息立即回营,如实相告。”

沙净一直称呼杨志的名字或者杨将军,这句杨兄有点庄重,就连薛李豹都所有感受,在边上愣了愣,欲言又止;杨志淡然一笑说“自家弟兄,说多了就见外了。”

杨志回到宫帐军自己的帐篷,却看见萧斡里剌四个人正在饮酒,都带着几分醉意;萧斡里剌的衣服敞开,露出肌肉鼓鼓的胸膛,眼中并没有多少醉意,最起码与外面给杨志的印象不一样,萧斡里剌以眼角向杨志示意,示意他走过去。杨志看见一名萧斡里剌的亲兵抱着酒坛子进来,顺手接过酒坛,微笑着走到四人身边。

萧斡里剌示意杨志坐下,然后给杨志介绍其他三个人,最靠近萧斡里剌的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袭价值千金的貂裘,手里端着精美的银盏,形象健康、高大英俊,有一种教养良好的气质,几乎不在晋王耶律敖卢斡,长得和耶律敖卢斡也有几份相似。萧斡里剌大大咧咧地介绍“这位是燕王耶律挞鲁,最喜欢做生意,对你在商团的做法很感兴趣,听说你准备在幽州开酒楼,希望和你谈谈。”

谈谈,杨志哭笑不得,酒楼这种小生意怎么会入燕王耶律挞鲁的法眼,在显州可是听萧其德提起过,耶律挞鲁能力通天,不是别的,光是大辽对大宋的马匹走私生意三分之一是耶律挞鲁的。杨志脸上洋溢着笑意,不卑不亢地站起来朝耶律挞鲁行礼,耶律挞鲁满意地挥挥手说“四人场合,大家随意一点,杨志,坐下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分别是耶律敌烈将军和张令徽将军。”

耶律敌烈应该是皇族,顾盼之间,傲气逼人,穿着一件银狐皮裘,闻言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举起银盏朝杨志示意;张令徽脸色苍白,服饰虽然华贵,但是怎么看都比耶律敌烈差了一筹。杨志对耶律敌烈没什么印象,但是对张令徽很熟悉,因为张令徽也是怨军的统制,要是没有杨志出现,张令徽应该是商团的负责人。

张令徽笑容温和、举止优雅,微笑中仿佛带着些神秘,望着杨志说“我和杨统制神交已久,今天亏得是燕王,我们才能在此见面。”

四个人都是大人物,就算都是嗜酒如命,但是跑到自己帐里来饮酒,却是第一次,莫非在陌生人的帐中,饮酒别有情调,可以醉得特别快,特别厉害。杨志在心中不屑地转着念头,萧斡里剌等人要是抱着这个心思,应该去城里的烟花柳巷,或者是随军的军妓营,到自己这里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志与张令徽寒暄了两句,早有人送上一套碗筷;但是都是宫帐军常用的物件,萧斡里剌等人用的银盏银碗只有四套,看样子萧斡里剌等人没打算自己会回来,估计是准备喝完酒再休息一会,才会安排人去找自己。杨志拿过案几上的一个大海碗,倒下一碗酒,端起来敬四人说“末将来迟,先罚三碗酒。”

杨志一口气喝了三碗酒,才透出口气说“好酒。”

耶律挞鲁把一盘鹿肉递给杨志说“这肉也好,早上才打的小鹿,宫中的御厨做的。”

杨志尝尝,确实不错,肉片嫩滑,火候适中;杨志不确定耶律挞鲁只是想知道自己开酒楼的设想,还是想入上一股,就当做自己没听明白,把自己想开的酒楼模样大概地说了一下,从装修到经营方式,一点都没有隐瞒。

耶律挞鲁听了连连点头问“你会烧菜吗?”

杨志打心眼里没想过耶律挞鲁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个问题,杨志也知道在目前这个时代,酒楼都不大,像汴梁的潘楼、丰乐楼、樊楼那样的大酒店没有几家,杨志想在幽州开酒店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现在酒楼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一个技术行业,掌柜的必须烧得一手好菜,这样既不怕厨师捣鬼,也能让菜肴不断出新。

杨志其实会烧一点菜,相信自己的水平在这个时代不算太差,但还是笑笑说“我会酿酒。”

杨志能明显感受到耶律挞鲁的眼光一亮,酒楼嘛,是个小生意,但是如果是酒坊,那就是大生意;耶律挞鲁含笑说“那也是一种方式,丰乐楼、樊楼都有自己的名酒,樊楼据说有三百多处卖酒的地方,杨志,等你的酒出来,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和萧斡里剌一起去尝尝。”

萧斡里剌因为专心练武,没有其他的嗜好,唯一的喜爱就是喝酒,立即笑着说“燕王放心,我会盯着这件事的,只要酒一出来,我派快马通知你。杨志,那么你现在就要开始酿酒了,要是等酒楼开业,你恐怕就来不及了。”

(本章完)



第121章 珠花

沙净在天雄寺查到的结果让人意外,葛南山的铜牌竟然是奚族六部大王回离保的,大森禅师找到当时办理这件交易的僧人,才知道回离保远在幽州,派了一个家奴过来,送进司库的东西是一千一百两黄金。家奴带着离保远签名的公函,所以僧人并没有察觉不对,后来双方又用铜牌经过几次交易,僧人到了茶庄,认出是文四泰出面与天雄寺打交道。

可是等萧斡里剌派人去幽州查访,才现那名家奴早就死了,回离保的回答是家奴当时说信件丢了,中途带着黄金回府,没想到是桃僵李代,被贼人钻了空子。回离保地位尊崇,比萧斡里剌更受耶律淳等人信任,这件事只能是不了了之,黄金自然被宫帐军取出来充公;萧斡里剌不是吃独食的主,杨志一次次弄来钱财,暗里地分了杨志五十两黄金。

杨志新的任命也同时下来,南院兵部员外郎,杨志在这个位置反而不能有太多手下,萧斡里剌还没回幽州,杨志暂时等于是闲差。晋王耶律敖卢斡和耶律大石都在考虑重新布局,章怒、薛李豹等人各自调回原来的地方,官位都上升了不少;但是洪日荣和沙净没有离开,还有十多个杨志在怨军中带出来的亲兵,要和杨志一起去幽州。

洪日荣的借口是伤势未好,怨军的统制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赵鹤寿这些人现在还在中京闲置,怨军中实缺紧张,洪日荣的要求很快被同意,耶律内刺甚至派人传话给洪日荣,最好能在南院另谋高就。沙净本身没有官职,去显州与师父天心大师谈了一次,回来就告诉杨志,去幽州没问题。

赵王耶律习泥烈是和杨志同一天离开中京的,双方到了黑龙驿的三岔路口才分开,赵王耶律习泥烈一行转到向西去大同,杨志等人南下幽州。分开的前一夜,在黑龙驿,耶律习泥烈单独和杨志喝了一餐酒,说了许多事务,谈到大同的未来,耶律习泥烈问杨志“宋夏双方都在枕戈以待,我很好奇,宋军真的能打败西夏吗?”

耶律习泥烈见识过西夏军马,战斗力不在契丹军之下,只是西夏的军队少了点,可是西夏已经几次向辽国求援,一开始辽国以为是西夏想拉辽国下水,可是等多次打探才现,西夏军最近几年确实被宋军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杨志微笑着说“王爷,打仗是国力的较量,西夏虽然军队不弱,但是论国力,与大宋还是有一段差距。只不过王爷放心,我估计宋夏现在都无心较量,最多是一些小纠纷。”

国与国之间的小纠纷肯定是无时不在的,耶律习泥烈会意地说“我如今到大同,不会多事,对于我们契丹来说,与金国的战争才是生死之战,可惜我帮不上忙。”

杨志劝慰说“大同是五京之一,关系到西域的安危,同样离不开王爷。日后如果有机缘,末将去看望王爷。”

耶律习泥烈笑了起来,微笑中仿佛带着些神秘,微笑着道“有的是机会,离开中京的时候,有人要我转交样东西给你。”

杨志一愣,难怪耶律习泥烈单独请自己吃饭,敢情是有事,杨志眨眨眼问“什么东西?”

耶律习泥烈笑道“杨志,你不是一向很聪明吗?也有不知道的时候,不为难你,是我妹妹斡里衍。”

杨志摇摇头,人心难测,自己和斡里衍素未谋面,不给提示哪猜得出来,耶律习泥烈从怀中掏出一朵珠花说“斡里衍和我是一母所生,她是听耶律挞鲁说你要开酒坊,想要你为她酿十坛女儿红,等出嫁的时候用。我知道江南的风俗是女儿一出生的时候就准备女儿红,但是我们大辽没这么多讲究,斡里衍只想嫁人的时候有自己的酒,这朵珠花就算是酒钱。”

杨志不是傻子,十坛女儿红才多少钱,斡里衍、耶律习泥烈是缺钱的主吗;珠花的含义丰富,杨志不敢乱猜,杨志做出一个高兴的样子说“王爷见外了,不过是十坛酒,就当是末将献给公主的,哪能够收钱。”

耶律习泥烈眨了眨眼说“你是不是一向都这么愚钝?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收,斡里衍能跑到幽州和你算账,到时候你连腿都不知道怎么断的。”

杨志最近与萧其德、萧斡里剌等人谈论武功,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这位公主是寺公大师的弟子,自幼苦练剑术,与佛难陀、耶律敌烈、檀邪云被公认为辽国年青一代的四大高手,风头更在萧乙薛之上。杨志苦笑着问“公主什么时候到中京的?”

“她没有过来,是托人送到我这里的。”耶律习泥烈把珠花放在了桌上,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斡里衍没有其他的意思,珠花就是酒钱,希望你能拿出与众不同的酒来。我明白,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无论年纪多大,都绝不是那种肯为女人放弃理想的男人。”

杨志摇头道“你看错了我,也看错了自己,所谓情到深处不由自己,只是我们还没遇到心目中的偶像。”

耶律习泥烈淡笑道“哦?我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听说你练的是逍遥岛的功夫,所以恕我直言,你在东北的前景并不乐观。按照你们江湖上的说法,你越界了,一脚踩进了别人家的菜园子,幽州燕云殿中不知道多少高手等着伸量你,希望你最后不是鼻青脸肿地离开幽州。”

杨志大笑,辽国燕云殿就相当于大宋的御拳馆、西夏的极乐堂,高手如云;如果真的像耶律习泥烈说的那样,燕云殿想考量自己,杨志还真的是不敢托大,暗自一定要想些办法才行。耶律习泥烈看杨志收了珠花,同样大笑,杨志不知道的是,斡里衍已经秘密调往幽州,就是专门主持燕云殿即将展开的一系列行动,那朵珠花,其实是为了杨志在幽州而准备的。

(本章完)



第122章 燕云殿

杨志到达幽州北面的通天门,向守门的军校出示了公函,意外地被拦住了,不多时,从城里跑来一骑,是一个满面笑容的老头,五十多岁,光头,身材肥胖,穿着绸缎的长袍。沙净急忙提醒杨志说“是喜龙。”

杨志一路上听沙净介绍过,燕云殿实际上是三十六阁,包括契丹天龙八阁、燕云十六阁、西域十阁、奚族白马阁、渤海东青阁。天龙八阁都是契丹族高手担任,阁主的尊号分别是喜龙、毒龙、蟒神、木神、夜叉、天王、阿修罗、迦楼罗,沙净曾经跟随天心大师进过燕云殿,认识不少阁主。

喜龙很显然听到了沙净的声音,等杨志三人行过礼后,笑嘻嘻地说“现在认识我的人都是这么称呼我,至于自己的本名,我已经忘了差不多了。杨志,无须客套,是殿主的命令,邀请你去燕云殿一趟。”≈1t;i>≈1t;/i>

燕云殿主萧忽古是辽国的一个传奇人物,原本是天祚帝父亲耶律浚的侍卫。大康元年,耶律浚母亲萧观音遭诬陷被杀,萧忽古刺杀策划这一事件的主谋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事败被捕入狱。副点检萧十三和耶律乙辛担心太子耶律浚日后登基报复,便与同知北院宣徽使事萧得里特图谋陷害耶律浚,暗里派右护卫太保耶律查剌诬告都宫使耶律撒剌、知院萧撒、护卫萧忽古阴谋废旧君立新君。

辽道宗耶律洪基诏令审查,耶律乙辛等人没想到耶律撒剌三人死活不招,最后在皇族的压力,因没有证据,耶律撒剌和萧撒没有被治罪。萧忽古在监狱内被废掉武功,琵琶骨尽碎,全身经脉被打断,等待秋后问斩;可是谁想到萧忽古在一晚上忽然恢复了武功,破狱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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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谁都以为萧忽古逃之夭夭的时候,萧忽古其实化装成一个百货店的老板,暗地里留在了中京,耶律浚最终被耶律乙辛派萧达鲁古、萧撒八前往上京杀害。萧忽古为了给耶律浚报仇,先后刺杀多次耶律乙辛等人,杀掉了西北路招讨使萧撒八和上京留守萧挞得夜;天祚帝登基后,召回萧忽古,一开始是夜叉阁主,十年前掌控燕云殿。

杨志很奇怪萧忽古找自己做什么,也不多问,骑马跟着喜龙来到燕云殿;燕云殿确实是一座宫殿,只是在南门外,而且看上去相当陈旧,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喜龙随意介绍,这是安禄山时期建造的宫殿,原先是庆祝安禄山叛军攻克长安,在幽州建行宫,后来由于僻静,才被燕云殿的第一代殿主耶律庵撒哥选中。

宫殿门口的辽军与其他地方辽军没什么差别,查看了喜龙的腰牌后,便放杨志、沙净跟着喜龙进去,洪日荣等人被阻止在殿外。宫殿里很安静,穿过城门,一直到前面巨大的广场,沿途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只有巡逻的士兵偶尔路过,广场上,汉白玉的栏杆,五只铜鼎各在一方,不知道煮的是什么东西,都在热气腾腾地冒着雾气。≈1t;i>≈1t;/i>

杨志放眼望去,只有十一个人,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在散步,还有的在吃东西,就算看见喜龙三人,也没有人走过来。杨志的感觉更像是监狱的放风,燕云殿不应该是高手如云,到处是切磋武艺的人吗?杨志去过汴梁的御拳馆,练武场上全是练武的人,纵然没有什么第一流的高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显摆,至少气势夺人。

还是有人看到了喜龙,也有人对杨志有兴趣,西边铜鼎旁的一名白老人开口想问“喜龙,能让你亲自去把人领进来,一定是不一般的高手,后面的沙净就不要介绍了,那个汉人是谁?”

白老人穿着一件旧长袍,看上去有一些落魄,只是隔着六七十步的距离,说话的声音传过来平和,就像在身边说话一样;杨志暗暗吃惊,就凭这一手,老人的功夫就比自己强太多,喜龙倒是见怪不怪,随意地说“杨志,这几个月在北面名声鹊起的一个年轻人,殿主想见他,我也好奇,就主动跑了一趟。杨志,给你介绍一下,渤海东青阁的阁主,鹰云飞。”≈1t;i>≈1t;/i>

喜龙的声音丝毫不弱于鹰云飞,杨志看喜龙没有过去的迹象,只好远远地朝鹰云飞施个礼;离三人最近的一个瘦子笑着说“喜龙,宁漏一村,不漏一户,杨志,在下不是什么阁主,在下是六亲不认宋阔。”

六亲不认宋阔,十八年前就是名扬燕山的大盗,据说连宋阔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都被他洗劫一空,窝边草吃得杠杠的;十年前宋阔突然销声匿迹,不知道多少人拍手而庆,没想到是到了辽国,进了燕云殿。杨志看宋阔四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施礼说“见过前辈。”

宋阔颔说“孺子可教,可是杨志,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给我施礼,是有求于我,还是欣赏我。”

一个不讲理的人,大家都是在辽国当差,你是前辈,杨志出于礼貌给你行礼,还要什么原因,难道要杨志说他崇拜你这个强盗,六亲不认,果然没有白叫;杨志看着宋阔,摇摇头说“都不是,我是看到前辈眼中的寂寞,才心有所感。”

宋阔的嘴一下子没合上,寂寞,冬夜里的寒冷,流星般的孤独,若非如此,做一个强盗其实不是更加自由自在;喜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杨志不过二十多岁,就能体会到宋阔这种寂寞,岂不也是寂寞的人,杨志要是达到了那种境界,还真的是出乎喜龙的预料。宋阔冷冷地盯着杨志说“我们是同病相怜。”

两人都是宋人,逃到辽国避难,帮助辽国做事,无论如何,其实都是忘不了往日的岁月,忘不了对中原的思念,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宋阔说完就直接走了,可是杨志望着宋阔的背影,总觉得自己与宋阔不一样,可是偏偏想不出在哪里不一样。



第123章 血刀门1

喜龙笑着拍了一下手说“宋阔就是那个德性,不过他的武功确实好,到燕云殿十年,心无牵挂,武功进步得很快,就是三十六阁的阁主,也有几个不是他的对手。兴许是不得志,让他更加寂寞,不管他,我们走。”

喜龙毕竟是契丹人,在燕云殿资格深厚,又是三十六阁中第一阁主,自然不会对宋阔在意,杨志等人穿过广场,走进大殿,才觉真正热闹非凡的地方就是大殿,足有上百人。殿中很宽敞,按照契丹的规矩摆着酒席,一个个坐在案几后的胡凳上,服装杂乱,有道有俗,有男有女,尤其是年轻一辈的人多,只是正当中的主座上是空的,没有人。

酒席中人正在兴高采烈谈论着什么,就是喜龙三人进来,也没有多大影响,一名年轻人正在言,说的竟然是杨志“杨志的武功最多和萧乙薛相当,杀掉葛南山和挞不野的时候,杨志都使用了暗器,甚至有毒的暗器,不登大雅之堂。”

喜龙就像什么都没听见,等年轻人停下来的时候给两人介绍“杨志,这位是蓟州阁的萧蚣兴,血刀岳七公的大弟子。”

杨志淡然地点点头说“久仰。”

很多人都笑了起来,杨志的脸上没有一点久仰的样子,甚至连和萧蚣兴行礼的意思都没有;萧蚣兴的手因为握拳而凸出青筋,冷冷道“我应该替契丹武林教训教训你,免得你目中无人。”

座中忽然有人打断了萧蚣兴他的话“只可惜你杀不了他。”

萧蚣兴身材伟岸,紫面秃,带着黄金耳环,长的虽然是契丹人的样子,但是装饰是汉人,有种让人不踏实的感觉,萧蚣兴看看说话的人,回头微笑着看着杨志,不怀好意地道“杨志,我想和你切磋一下,不会让我失望吧?”

萧蚣兴能在一瞬间,转变愤怒为微笑,杨志不知道是萧蚣兴心中愤恨的即兴表演,还是燕云殿早就设计好的套路,但是晓得自己不能后退,要是后退,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挑战自己,更加不得安宁。杨志颔说“你现在的样子看来不太好,我想确定一下,不影响你交手的挥吗?”

萧蚣兴恢复了冷冷的表情说“那不正合你心意。喜阁主,我也知道你一直很讨厌我,如果我败在杨志手中,你该觉得很满意了吧。”

喜龙笑着摇摇头说“你一定要出手,就和杨志签生死状,要不然你肆无忌惮,杨志投鼠忌器,从一开始就对杨志不利。”

萧蚣兴的脸色变了,喜龙的说法是把萧蚣兴放在火上烤,萧蚣兴咬了咬牙,道“我没问题,只要杨志……”

杨志忽然大笑,道“我更没有问题。”

大辽崇尚武功,不限制武斗,既然两人都没有问题,喜龙挥挥手,先前刺激萧蚣兴的那个人走了出来;喜龙特地做了介绍,铁枪禹佑奇。禹佑奇中等个子,一副江湖人物的做派,看上去很习惯做这种事,让殿上的辽兵去拿来,挥笔如风,写好文书三份,让杨志和萧蚣兴签名画押,两人各留一份,最后一份交给了喜龙。

萧蚣兴将文书揣入怀中,望向喜龙说“我和杨志比刀法,要是杨志死了,那把龙雀刀归我。”

喜龙笑着说“你可以去外面动手了,至于龙雀刀,你想多了,但是我答应你。”

人群拥挤到广场,甚至后面的宫殿房间里也走出来许多人,广场正当中留下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杨志和萧蚣兴分别站到了东西两侧。杨志不敢托大,早早地拔出了龙雀刀;萧蚣兴的兵器竟然是一把青龙偃月刀,刀头阔长,形似半弦明月,刀身穿孔垂旄,刀头与柄连接处有龙形吐口,长杆末有鐏,除了不知道钢火如何,看刀的外形,绝对不在龙雀刀之下。

萧蚣兴一舞刀花,抢先出手;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萧蚣兴必须争得这个主动,龙雀刀是短刀,要是被杨志杀到身前,青龙偃月刀的威力就无法挥出来。萧蚣兴刀不是特别快,但是轻灵、狠毒、辛辣,这一刀全力向前,看上去不考虑退路,所以长柄刀的威力被挥到极致,天地为之动色,但是刀风中没有一点声音。

杨志的刀忽然间切入偃月刀的刀影中,一开一合,已经破了偃月刀的节奏,就像一只小鸟,进退中啄住了一只蚯蚓;萧蚣兴一个狐步,身形伴随着长刀转弯,偃月刀轻飘飘地绕道了杨志的背面,度转眼间提高了数倍,刀身与空气对撞,出犀利的尖鸣声。宋阔看了神采飞扬,忍不住说了一声“好。”

可是杨志在长刀的笼罩下不见了,几乎是贴着偃月刀的长柄转了个弧度,比萧蚣兴快了那么一点点,龙雀刀在空中连续反砍了五次,快连续的刀光就像流星雨,看上去没有伤害,但是炙热的温度只有当事者才能感受。等两人再次面对面的时候,杨志已经抢到先手,一招流星,龙雀刀轻飘飘地砍在空处。

旁观的人看得清楚,这空处正是萧蚣兴的偃月刀再起的空挡,逼得萧蚣兴后退了一步,招式还没施展开就必须变招;杨志一招得手,连续七刀砍在空处,逼得萧蚣兴连续后退了七步,让杨志攻进了偃月刀的圈子,变成两人近身搏杀。此刻,几乎所有人都看出偃月刀因为距离的原因,威力已经打折,萧蚣兴虽然仗着功力深厚,强行变招,也不过挥出六七成罢了。

鹰云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喜龙的身旁,微笑着说“还好,杨志的内力只能砍出七刀,要是一连砍出九刀的话,萧蚣兴连十招都撑不下来,现在能拼个三十招左右。”

一连九刀,喜龙摇摇头,北刀耶律元刀如闪电,苦僧哀虎禅师刀拙难挡、一刀断魂张燕翼刀法诡异,都做不到一口气九刀的变化;不过按照杨志现在的水平,就是萧蚣兴的师父血刀岳七公出手,恐怕最多也就是五五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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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4章 血刀门2

燕云殿中高手众多,很多人都看出萧蚣兴不妙,蓟州阁中早有人回去报信,等血刀岳七公和另外三名老者赶到的时候,杨志与萧蚣兴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萧蚣兴不愿在众人面前丢脸,面色青,偃月刀忽然断成两截,变成短刀和短矛,刀矛同时合击,刀走偏锋,矛刺杨志心脏。

一心二用,又加上出其不意,两般不同的武器,让大部分人都捏了一把汗;观众的呼吸似乎也随着这一招而停顿,直到看见龙雀刀的刀光一闪。杨志这一刀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轻快,很灵巧,宛若闪电惊虹,就在两样兵器要伤到自己之前,一刀砍在萧蚣兴的胸前,随即后退;没有剧裂的声音,所有人只看到萧蚣兴人一下子僵在进攻的动作中,胸前溢出了一条血线,其后才是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尸体倒下。

龙雀刀在阳光下没有一点血珠滴落,果然是杀人不见血的宝刀,宋阔的脸色变了,岳七公的脸色也变了;观众们出不同的惊叹声、叹息声,广场上洋溢了嗡嗡的杂声,人群自觉地给岳七公让开了一条路。≈1t;i>≈1t;/i>

鹰云飞叹了一口气,喜龙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最后一招,才是杨志和萧蚣兴真实的水平,杨志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当长刀变成两般兵器的时候,杨志就晓得自己不可能招架住萧蚣兴的奇招,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萧蚣兴变招时的破绽,趁着萧蚣兴中门大开,用最快的度杀了萧蚣兴。

喜龙看过耶律元的出刀,杨志这一刀的度,绝对不在耶律元之下;喜龙没有走进场中,因为岳七公脸色严肃地走了进去,脚步是说不出的孤独。岳七公凝视着萧蚣兴的尸体,过了很久,才抬起头轻轻地对杨志说“我要和你决斗。”

观众们眼中出现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已经多少年没看见阁主级人物与人生死搏杀,一般的情况下,能做到阁主的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很少有一头冲入风雪中的行为。可是今天岳七公没有退路,萧蚣兴不仅是蓟州阁的四大护法之一,而且也是自己的衣钵传人,不杀杨志,没办法向手下人交代,更没办法向自己交代。≈1t;i>≈1t;/i>

杨志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问岳七公是谁,只是面露笑容,重重地点头;鹰云飞向周围看了一下,对喜龙说“这也是一个不怕事的主。”

岳七公把目光投向人群中的禹佑奇,禹佑奇讨好地笑笑,摇摇头不肯出来;喜龙不得不挤出人群,劝了岳七公一句“七公,你不是一般的人,作为阁主,有些事必须经过殿主同意才行。”

岳七公摇了摇头说“喜龙,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耶律元来的样子,我不想做楚大义。”

两年前耶律元来燕云殿,同样是生死决斗,耶律元杀了瀛州阁阁主楚大义的助手五行掌龚金,楚大义没有出面挽回场子,造成很多手下不满,最后在瀛州阁造成一场内乱,楚大义懊悔中,练功走火入魔,纵然萧忽古出手相救,依旧失去了全部武功。≈1t;i>≈1t;/i>

岳七公的意思喜龙已明白,杨志毕竟是个晚辈,今天他若不出手,当然无颜再见门下弟子和手下人,那种痛苦和羞辱,曾经深深地折磨了楚大义,但是岳七公不愿意这样。喜龙一怔,随即默然,陪着岳七公的三名老者互相看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有宋阔的心中忽地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掠过,看着杨志,似是有几分羡慕,有几分嫉妒。

人群中议论纷纷,鹰云飞走过来说“七公,既然你执意如此,有些事就不得不说,假如,我说假如你出了事,谁来接任蓟州阁主?”

岳七公直接指了指杨志说“如果这小子能杀了我,就让他当阁主。”

理论上没毛病,燕云殿是个讲本事的地方,杨志要是能杀了岳七公,就说明杨志的功夫≈1t;i>≈1t;/i>

在岳七公之上,绝对有资格做那个阁主。鹰云飞和喜龙思考了几分钟,几乎同时喊禹佑奇过去,给杨志与岳七公签下了生死状;这件事他们拦不住,岳七公的气势可增不可减,至于杨志进入燕云殿那就更不是事,不过是一纸调令而已,燕云殿看重的人,不管是南院还是北院,都没有挡过手。

广场上的人更多了,岳七公的明星效应远远过徒弟,哪怕是不懂武功的人,都跑来看个热闹;岳七公的两个徒弟,也把岳七公的那把宝刀送了过来。与青龙偃月刀一样,岳七公的刀也是长刀,弧曲刀身,正反都有刀刃,刀面上有血槽,十字形护手,刀柄柄头弯成圆球形,一看就是弯刀与战斧的合身。

刀是黑颜色的,花纹如行云似流水,美妙异常,但是与一般的雪花镔铁不一样的是,这柄刀花纹闪亮的颜色,不是亮晶晶的白色,而是暗红的玛瑙色,难怪叫血刀,新鲜的血是红的,凝固后的颜色会变黑,这把刀就是完完全全血的颜色。杨志不在乎血光的可怖,杨志想不通的是,岳七公为什么不打造一把同样的刀给徒弟萧蚣兴。

就算使用这把血刀需要内力,或者有门规之类的限制,但是青龙偃月刀和血刀应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刀法,萧蚣兴的内力不够,难道连招数也不能学吗?要知道所有的功夫都是熟能生巧,联系的时间越长,越能掌握到窍门,萧蚣兴如果等到岳七公撒手西去以后再练血刀,恐怕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杨志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鹰云飞和喜龙暗暗点头,杨志能在看见兵器以后有想法,这才是一个高手应该有的能力。在岳七公和杨志签订了生死文书后,人群一下子散开,让出了一个比原先大两三倍的圈子,这越证明了杨志的猜测,血刀和岳七公有古怪;杨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摆出了一个礼貌的刀式说“前辈,请。”



第125章 血刀门3

岳七公怪笑一声,血刀已经横空而出,惹得场内一阵唏嘘,岳七公是蓟州阁阁主,又是武林前辈,在杨志执礼以待的情况下,按照常理应该显示一下名家的风范,让杨志先出手。岳七公的这一动作,让很多人不理解,甚至看不起,只有喜龙他们知道,血刀的招式必须先制人,杨志能在三十招杀了萧蚣兴,武功不比岳七公差多少。

岳七公挥刀的一霎那,仰天长啸,强横的霸气喷涌而出,血刀被赋予了魔力,在空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能滴下血来;风动,刀舞,烈焰闪烁,血刀犹如一头嗜血的洪荒猛兽正在咆哮,吞噬了杨志周围所有的空间。杨志身形飘动,随风而舞,就像一片树叶,顺着漩涡飘到了气流的最外侧。

杨志的六步变幻奇奥,最后实在无法躲避的时候,龙雀刀轻轻弹起,正好一刀封住了血刀,和岳七公各自后退,相隔两丈站稳。岳七公功力深厚,一旦站定,几乎没做任何停顿就砍出第二刀,这一刀就是个快字,眨眼间岳七公就突破到杨志近前,刀走弧线,线路虽然清晰,但是角度正是杨志的死穴。≈1t;i>≈1t;/i>

杨志只能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所有的人都提到了嗓子眼,岳七公这一刀变化无穷,随着步步推进,气势越来越盛,杨志在一开始还有出手的机会,现在在大部分的人眼里,杨志已经彻底没有了机会。喜龙的眼中放出光彩,露出种谁都无法了解的表情,盯着杨志;杨志突然迈出一步,掌中龙雀刀狠狠地砍在血刀的弯刃上。

岳七公长刀反转,可是血刀与龙雀刀连续撞击了七次,岳七公还是被杨志一刀逼退;人群中爆出震天的喝彩声,高手搏击果然是与众不同。喜龙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杨志的功夫确实不弱,但是岳七公后面的招数更厉害;岳七公这次收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出手的时候,血刀似乎有着沉甸甸的重量,岳七公脚步走得很慢,血刀挥动得就更慢。≈1t;i>≈1t;/i>

一柄四五十斤重的血刀,不可能给岳七公如此的压力,杨志叹了口气,晓得今天遇到扎手的事了;杨志的脚步轻转一滑,龙雀刀夹着风声,破空而出,招式刚猛锋厉,砍向血刀的刀背。岳七公招数使到一半的时候,血刀突然变得轻如鸿毛,奇招迭出,竟暗藏着六七种变化;纵使杨志退得快,左肩头还是被刀风带过,渗出雪来。

蓟州阁的人出欢呼声,杨志在阁主面前不堪一击,三招便负了伤,恐怕不到十招就会丢了小命,下去与萧蚣兴作伴;可是岳七公的脸色没有丝毫喜色,一步腾空,砍出了第四刀。刀借人势,岳七公挟带着狂风,犹如苍鹰搏兔,血刀笼罩着杨志的上空和退路;谁知杨志这次没有退,而是整个人仰倒前滑,龙雀刀护着头部,从血刀下强行穿过。≈1t;i>≈1t;/i>

两刀相撞,岳七公借助龙雀刀的支撑,一个千斤坠,血刀转换九十度,拖刀平砍杨志;杨志身形翻滚,在龙雀刀再次碰上血刀的时候,滑出十来步站直身形。岳七公重心在下降,无力再做追杀,只能翻身站稳,眼睁睁地看杨志躲过一劫;鹰云飞摇摇头,杨志的招式已经登堂入室,用袖箭杀人,不是为了省事,就是为了掩藏武功。

岳七公面沉似水,竟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开口说话“杨志,你要答应老夫一件事。”杨志调整自己呼吸问“前辈说的莫非是血刀的归属?”

岳七公的脸色更差,杨志点点头说“我答应你,不和血刀门抢。”

岳七公哈哈大笑,摇头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杨志,说这话早了点。”≈1t;i>≈1t;/i>

话音未落,血刀已经出手,这次没有什么奇招,看上去更像正常的刀式,一连九刀,每

一刀都劈砍在决不可能的方位,诡异而且威力巨大,势若排山倒海;杨志连续施展风舞、天飙、必杀三式,虽然勉强接下了九刀,可是后背、右腿先后中刀,满身鲜血。蓟州阁的人和燕云殿年轻的弟子在欢呼,可陪同岳七公出现的三名老者却开始念诵经文。

就在岳七公最后一刀风卷残云的时候,身体忽然一晃;杨志全神贯注下,抱着拼死之心,自然没放过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龙雀刀横架血刀的同时,一脚踢了出去。岳七公顿时飞上了半空,在众人瞠目结舌中,连人带刀摔落在广场上,口鼻眼耳都流出了鲜红的血,转眼气绝身亡;杨志只觉得压力顿去,瘫坐在地上,勉强用刀支撑,缓缓站起。

“杨志用了暗器。”胜败逆转,蓟州阁的人群情激奋,尤其血刀门的弟子个个眼睛都红了;鹰云飞上前给冲在前面的两个人几记耳光,把人喝止住说“胡说什么,我们这么多人看着,难道都没看到暗器,罗真人,你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真人就是三个老者当中的一人,只不过没穿道袍,一身儒装显得温文尔雅,闻言停止念诵说“七公原本是稳操胜券,功力胜过杨志,又是以逸待劳,占据了天时地利,如果三五百招外,杨志必然不敌;可是盛名害人,七公他急于求成,选择了战决。七公原本就没有成套的血刀刀法,只是练了血刀上记载的五招绝技,虽然能够施展,但是内力消耗极大;连我们都没想到杨志能撑下来,也没想到七公为了名誉连生命都不要。”

另一个老者甄天舒颔说“罗真人说得不错,从头到尾七公都占据上风,七公如果最后一刀不砍,收刀言和,杨志也没有办法;他是为徒报仇心切,看杨志已经负伤,想赌上一赌,没想到杨志内功深厚,体质异于常人,在生死关头还能踢出一脚,而七公当时是强弩之末,身体恐怕与寻常人无异。”



第126章 慈悲

罗真人是幽州阁的阁主,甄天舒是涿州阁的阁主,都是岳七公生前的好友,两人这么说,其他人还真说不上什么异议;杨志重伤如此,又连续经过两场生死决斗,就算有人要为岳七公师徒报仇,现在也无法出面挑战。人群在唏嘘和怨愤中散去,喜龙让沙净把杨志抱到自己的喜龙阁疗伤。

杨志只是损耗功力太多,沙净帮助杨志止住血后,杨志请喜龙通知殿外的洪日荣等人先找客栈住下,便让沙净为自己护法运功。杨志的化鹏功虽然随时可以停止运功,但是杨志明白,燕云殿高手如云,其中不乏岳七公师徒的好友旧交,自己现在这状况,要是没有沙净在一旁,就算现有人冲进来,自己又能怎样。

喜龙也有同样的忧虑,派人通知洪日荣后,就一直站在杨志疗伤的小院里,等待着萧忽古派人来,杨志是萧忽古要求带进燕云殿的,萧忽古不可能没有想法,尤其是杨志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一下子杀掉了三十六位阁主之一的岳七公,萧忽古总要有个说法。幽州比中京的天气要暖和一点,现在已经有了些春意,小院里可以看见树上地上,都有浅浅的绿意。

一直到半夜一更,萧忽古都没来,也没有派人过来;喜龙意外等到的是郑国公主斡里衍,斡里衍是一个俊俏的姑娘,英姿飒爽,在月光下多了几分妖娆,斡里衍看见喜龙就问“杨志没有危险吧?”

斡里衍是来担任燕云殿客卿的,喜龙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倒希望他有点事,可是很失望,他只是要了一间静室,连救助都是沙净那个假和尚一个人完成的。逍遥门的功夫果然是不可小觑,杨志喝了龙血,体质也与众不同,今天交手的时候你没看见,杨志的潜力提升得很快。”

斡里衍想起师父的叮嘱,小心地问喜龙“我现在能不能去看杨志?”

喜龙点头说“当然可以,刚才我去了一次,杨志竟然在听到我脚步声的时候,自行收功,和我谈了几句,等我出来以后,重新开始运功。公主这么晚要见杨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契丹人风气开放,喜龙并没有斡里衍一个女人这时候去见杨志有什么不妥,喜龙想到的是斡里衍应该有事找杨志。斡里衍没有想隐瞒,契丹八阁是燕云阁的核心,喜龙作为第一阁的阁主,很多事有权知道;斡里衍笑笑说“杨志把几本陈抟老祖的书送回了大宋,虽然父皇无所谓,但是朝中很多人不喜欢,我师父有个想法,像杨志这样的人,兴许把那几本书背下了,希望杨志在燕云殿默背出来。”

“没那个必要。”喜龙淡定地说“那两本书我看过,与民间流传的两个版本一模一样,我已经让人买了摆在藏书阁;陈抟要是真有什么留言,也应该是在其他书中。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我们现在正在派人寻找不错他们,听说一共有上千册,要是弄过来,燕云阁就可以更上一层楼。”

斡里衍听了一怔“如果这样,为什么没有上报中京?”

不错和尚已经确定是双龙会的脑人物,燕云殿这种合作包含着太多的风险,喜龙做了一个自我解嘲的动作,斡里衍会意,摆摆手说“我不管了,我们先去看看杨志。”

一根蜡烛照亮了室内,餐桌上放着酒菜;沙净亲眼看着杨志的吐纳把自己带进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口鼻呼吸始终正常,但是杨志似乎不在乎,因为杨志的架势是靠在墙上,只要不和自己说话,也在练功。沙净听天心大师说过,这种情况就是改以皮肤吸气,天雄寺的前代高僧日赫天自埋土内三个月,就是靠着这种心法,因为土壤内的空气而生存。

日赫天是大辽有数的高手,能施展这等秘技,除了气功精湛,还有坚定的意志和心;可是杨志武功的等级与日赫天想比差的太远,能够这样练功,只能是天赋和奇遇。杨志缓缓运转体内真气,张开双眼,耳中听到屋内外各种声音;门外传来一声公主到的提示,沙净略一提气,整个人弹起,朝着门口恭候。

杨志头上正雾气腾腾,看样子到了行功的关键时候,所以杨志没有立即收功,还在继续疗伤;斡里衍认得沙净是天心大师的二弟子,晓得沙净这人既精明又仔细,开着玩笑道“沙净师父,你多少天没念经了?“

沙净也笑着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回公主,小僧不敢隐瞒,不仅没有念经,现在连酒肉都不忌讳了。”

斡里衍笑了一笑,声音提高了一点道“你们才到幽州一天,就弄得燕云殿鸡飞狗跳,现在蓟州阁阁众还好,就是血刀门的人心有不甘;难怪你们在显州和中京那么高调,看上去是想低调都不行。”

沙净沉吟不语,喜龙把手搭在杨志的经脉上,现杨志伤势竟然愈合了七八成,估计再有一两个时辰便无大碍,喜龙大是惊讶,晓得公主是有事找杨志,索性一掌贴在杨志后心,功力源源不断地传送过去;喜龙的功力何等深厚,不到半柱香,杨志的脸色便恢复红润。等喜龙一撤手,杨志从练功中恢复出来,谢过喜龙,向斡里衍行礼道“现在我们也是大为头痛,就是不知道燕云殿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斡里衍思索起来,都知道是殿主相邀,但是萧忽古的真实目的无人知道,更加蹊跷的是,今天萧忽古到现在也没有露面,是比武打乱了萧忽古的计划,还是萧忽古今天不在。喜龙肃立一旁,不愿打扰;斡里衍聪慧无比,要不然这次寺公大师不会说服皇上,派斡里衍来。

斡里衍想了一会,忽然笑着问杨志“有人说杨大人现在在辽国是生不如死。”

这是有人不相信杨志的说法,是一个陷阱,不过要杨志说过得多开心,恐怕也是一件难事;喜龙和沙净都把目光投向杨志,杨志无所谓地说“生就是机会,是老天对我的慈悲。生不如死,同样是老天的慈悲。”

恭祝大家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127章 人为刀俎

美女当前,笑颜如花,但是杨志实在是没有欣赏的心情,回答有几分决绝,更有几分佛门的意味,沙净忍不住点点头,杨志的境界还是说得过去的。斡里衍年纪不过二十岁,比杨志、沙净还要小一些,闻言像个小狐狸似的笑着说“杨志,你会为了生存做任何事吗?”

杨志很干脆地摇头说“不会,如果那样,人与禽兽有什么差别。”

斡里衍哦了一声说“汴梁。”

杨志不明白地摇摇头,斡里衍收起笑容,冷冷地说“大宋兵部新增了两个奸细的代号,一个叫钑龙,一个叫潜龙,杨志,我怀疑你是其中的一个。”

杨志根本不慌张,自己没有到兵部去办理手续,也问过快活刘,兵部档案只是代号,尤其是前期的钑龙并不是自己,而是南宫幽,快活刘是在少华山临时改变的计划。杨志深信,快活刘和蔡随天没必要这么早暴露自己,因为没有凭证,自己可以随时否认这件事;杨志微笑着说“既然怀疑我,公主何不让我去做一个小老百姓,这样你我都不会烦恼。”

“可是人才难得。”喜龙笑嘻嘻地插话说“杨大人不必多心,这几个月你在大辽风头无二,公主是看重你,才更要弄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喜龙的话说得正是时候,杨志和斡里衍说下去,肯定一拍两散,杨志能当众杀了岳七公,在年轻一代中绝对是翘楚人物,人才难得,是喜龙心里的话。杨志让了一步说“公主,但凡怀疑一个人,总要有线索凭证之类的东西,不能信口开河;和我同时进入大辽的人不知道多少,公主应该一个个调查清楚再下结论。”

斡里衍冷哼一声掉头走出屋子,喜龙还是微笑着跟了出去,两人走到院子外的空旷处,喜龙慢悠悠地说“公主心急了,杨志在显州和中京立下大功,要是换做契丹人,现在做一个将军也是可能,调他来幽州,他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杨志在来幽州之前,已经和萧斡里剌说了,要在幽州开一个酒楼。进则权缨长垂,退则独善其身,是很多世家的做法,可是公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我懂,既然没前途,那么就不指望。”斡里衍忽然笑着说“杨志在第一次拜见父皇的时候,就表露了不想为官的念头,其实不难猜,他是避难而来,一旦大宋解除了他的罪名,他的内心还是想回去的。在幽州开酒楼,其实就是变相地告诉我们,他不会走;我要做的就是让他回不去,不管大辽是什么情况。”

喜龙和萧斡里剌是同门师兄弟,与耶律大石的关系也不错,很清楚两人对杨志这个汉人的重视程度,原本担心郑国公主斡里衍心高气傲,现在才明白斡里衍早有打算。喜龙低声问“公主准备怎么做?”

斡里衍扫了一眼安静的小院说“我和萧殿主准备派杨志分析大宋的情报,专门对付中州堂,听说宋金两国有海上之盟,杨志似乎知道一点,只要杨志在幽州沾满宋人的鲜血,他就无法再回头。”

喜龙自然知道中州堂,燕云殿本身就是对付这种江湖门派的主力,一霎那,喜龙明白萧忽古为什么要见杨志,就是想看看杨志是否有这个能力。现在是不用看了,能杀了岳七公,有显州的战绩,能力肯定没问题,现在要看的就是忠心,面对大宋的时候,杨志是否能像面对金国那样出彩。

喜龙不动声色地问“殿主怎么说?”

斡里衍捋了捋被风吹散的鬓说“萧殿主正在蓟州阁,他决定把血刀门从蓟州阁调走,让杨志出任蓟州阁主,让沙净顶萧蚣兴的缺,让杨志伤好以后,负责追查中州堂。我们现在不能和大宋翻脸,所以只能用江湖上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问题。”

杨志对斡里衍的来访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小姑娘难免傲气,杨志后半夜还是抓紧时间运功复原,到了天亮的时候,伤势好了七八成,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只不过动手的话,还是会打个折扣。太阳刚刚露头,还没晒进屋子,两名侍者一大早就送来羊奶和羊肉,阁主喜龙说过杨志身体可以进食了,需要好好补充一下。

杨志和沙净大快朵颐,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需要想多余的问题;日上三竿的时候,喜龙过来,领两人到大殿去见殿主萧忽古。萧忽古身材高大,与契丹人秃的打扮不同,乌黑的头结成髻,俊伟的容颜和完美的体魄看上去就像雕刻出来的人物,目光中闪烁着慑人的气势;让杨志心惊的是,他根本看不透萧忽古,准确地说,就是站在大殿上的这个人像一片汪洋,杨志无法琢磨其中的风险和变化。

萧忽古穿着普通的长袍,冷峻地望着杨志说“杨志,你让我们很为难,燕云殿三十六阁阁主都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岳七公的地位在你之上,就被你这样随随便便杀了,你让我们燕云殿怎么向枢密院交待。”

燕云殿还需要向枢密院交待,自己是随随便便杀死了岳七公吗?那是生死之战,双方的胜负只差一线;不过杨志清楚,和萧忽古说这些没用,于是施礼说“岳七公武功远高于杨志,在下只是偶然得手,殿主如果有什么需要杨志做的,尽管吩咐。”

以萧忽古的地位,还有什么需要你杨志这样的小人物去做,大殿中大部分人都不以为然,甚至不少人露出讥笑的神色,杨志太不自量力;萧忽古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说“既然你这么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担任蓟州阁阁主,枢密院和中书省、兵部那边,我会去打招呼。喜龙,等会你带杨志去蓟州阁上任,另外岳七公的丧事,杨志你要有所表示,都是燕云殿的人,你不能冷了血刀门人的心。”

(本章完)



第128章 武库

众目睽睽之下,杨志无法拒绝,刚刚说萧忽古尽管吩咐,转眼就拒绝那肯定不好;再说,让你杨志出任蓟州阁主,那是萧忽古看得起你,你得了这么大便宜,难道不应该去照顾一下血刀门的情绪。杨志只能再次施礼,一口答应下来,至于萧斡里剌有什么看法,只能是忽略了,反正是萧忽古去和那边打嘴皮官司。

蓟州阁不大,人也不多,和喜龙阁一样,就像一座大花园,五幢独立的小院或房屋,星罗棋布,很有点后世小区的味道。现在还是早春,大部分的树木花卉还没有反应,绿色只是散散落落,触目所及,显眼的是红墙翠瓦,杨志想着日后绿树红花的景象,跟在喜龙身后,来到阁主呆的小院。

因为没有家眷,这座小院既是阁主的居所,也是蓟州阁商议事情的地方萧蚣兴已死,四护法只剩下严长之、鲁雄、昆罕蒙屹三人,严长之、鲁雄都是蓟州当地的武林名宿,严长之善使一对判官笔,鲁雄以拳脚见长;昆罕蒙屹是契丹人,听喜龙介绍,兵器是一根长索。喜龙似乎不愿对昨天以前的事情多提,把杨志、沙净介绍给蓟州阁众人,说了几句希望他们友好相处的场面话,便匆匆告辞。≈1t;i>≈1t;/i>

三人自知武功不如杨志,但是不代表心中没有想法,燕云殿有官方的身份,所以并不是纯粹以武功来决定一切的地方,大部分的时候选阁主是看在燕云殿的资格与对大辽的忠心,不要说很多阁主都不是武功最高的人,就是殿主萧忽古,也不是燕云殿第一高手,燕云殿的第一高手是武库的供奉,混天手元狄。

但是岳七公决战前有言在先,杨志上面又有萧忽古支持,三人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里,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对待杨志。杨志对三人表现得很尊重,问清楚薊州阁平时只是练武,有行动才集中,立即说“我们自身都是武林中人,也需要勤练武功,不如平时排一个班次,你们四人每月在阁中值班五天,剩下的日子我来。”

杨志一眼看穿了燕云殿的本质,不到风云变幻的时候,燕云殿就是一个闲散的部门,每天做的事就是等待。杨志经过昨天两战,晓得自己的武功只不过一般,早先就听说燕云殿有个武库,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是想抓紧时间学习,只不过杨志心中有个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燕云殿的高手没有掌握,昨天岳七公师徒表现得都是本门功夫,可没有什么另外的绝技。≈1t;i>≈1t;/i>

等杨志两天后,与昆罕蒙屹闲聊到这方面,杨志才知道,昆罕蒙屹也是可以随意进入武库的人,只不过任意翻阅的书籍和物件大部分都是残片,就像岳七公在武库中得到的血刀一样,真正成套的武功在转轮楼,只有契丹八阁的人才能随便翻阅,其余二十八阁要想进一步,只有在转轮楼大门每年对准朝天梯的时候,凭武功说话。

这样的机会一年一次,就是在每年的七巧节,牛郎织女约会的那天;到时候,二十八阁的人员去比武,前四名去闯关;朝天梯上十二高手,没人任挑三关出手,连赢三关便可以进入转轮楼任意看书。杨志沉吟问“混天手元狄会不会出手,武库的兵器凭什么获得?”

昆罕蒙屹性子比较直,摇着头说“元供奉怎么会出手,他是评判,如果两人交手到百招,就由元供奉裁定谁输谁赢。至于兵器,同样如此,好的兵器都在武库的兵器库,只有为燕云殿立下大功的人,才有资格进去挑选一件向往的兵器,与看书毫无关系;武库中随意能看到的兵器,只要是阁主,就可以挑选一件,其他人可以花钱买。”≈1t;i>≈1t;/i>

杨志看出来昆罕蒙屹心里还是有疙瘩,对这方面似乎不愿多提,便转过话题说“这样的好地方过几天要去看看,不如哪天我们一起去逛逛,不求什么武林绝学神兵利器,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昆罕蒙屹道“阁主去看看,这是应该的,只怕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杨志淡淡说道“不一定,有时候,人看的机缘。”

昆罕蒙屹无话可说,眼前的阁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几个人能见到龙,又有几个人敢吃龙,但是杨志都干了;据说一起吃龙肉的有好几个人,可是活下来的只有杨志一个,并且武功大涨,这不是机缘是什么。昆罕蒙屹笑着说“阁主,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武库中看看。”

两人把事情向下面的人一一交代,便联袂来到燕云殿的武库,武库在燕云殿的西北角落,紧挨着马棚;看守武库的是四个须眉皆白的老者,一个个并没有神气活现地站在武库的门口,而是坐在板凳上,倦倚着武库门前的石狮子,正在太阳下打瞌睡。听到昆罕蒙屹招呼,其中一个老者才张开了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昆罕蒙屹,你都三年没有来武库了,今天怎么这么有空。”≈1t;i>≈1t;/i>

这是活生生的打脸,燕云殿的人什么时候没空,昆罕蒙屹肯定是觉得武库中那些任人翻阅的书对自己没有帮助,才三年没来;昆罕蒙屹深吸一口气。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说“我们阁主刚刚加入燕云殿,想来看看燕云殿武库的风采。”

说话的老者看看杨志说“这么年轻,看样子岳老七死的有些冤。”

另一个老者开口说“岳老七不冤,自从练成了血刀五式,对自家的武功就再也没有兴趣,还把春秋门改名为血刀门,浑然忘了自己的武功来历。杨志,不要怪我们啰嗦,职责所在,以你的武功,其实进不进武库都没有关系。”

杨志能听到四个老者的呼吸声,都是内力雄厚的人,便明白这些人不但是负责看门的,一定还有着监视进武库人的责任。



第129章 释都是对的吗

武库应该是燕云殿最高的建筑物,金碧琉璃瓦,深黑色的大铁门,墙高数丈,像一座封闭的城堡;杨志目光所及,都是松树和白桦,森森遮住了阳光。杨志收回目光,摆出了一个我无话可说的表情,最先开口的老者站起来,自我介绍说“老夫铜三,这几位是铜七、铜九、铜十。杨阁主既然有兴趣,请随我来。”

杨志笑着拱手说“多谢。”

铜三铜七,肯定不是他们真实的名字,只不过做了看门人,什么名字不是一样;杨志和昆罕蒙屹跟在铜三后面,进了大门,穿过一道曲折的通道,在通道尽头,铜三打开两道锁,推开一扇木门,说道“请进!”

杨志两人点点头,走了进去,铜三却没有跟他们进去,而是顺手关上木门,在外面说“老夫在外面等着,杨阁主要是有什么需求就吱一声。”≈1t;i>≈1t;/i>

杨志怔了一怔,说了一声多谢,便走向屋内;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有点像大相国寺的藏书楼,虽然大,摆放的只有一排排书架,在每一个墙边和角落,一格格地放着铁箱。昆罕蒙屹讪讪说道“阁主,我看到书籍就头晕。”

昆罕蒙屹的汉语不错,但是要是看懂这些汉字的书籍恐怕真的是有困难,就算是中原武林,能看懂深奥书籍的人都不到三成,一般的老百姓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杨志遇事沉着之极,唯恐昆罕蒙屹是故意这么说的来误导自己,哈哈笑道“你要是对什么书有兴趣,拿过来,我说给你听。”

杨志有这个自信,穿越前是大学生,在宋朝又是武进士,读书是最不成问题的,两人说笑着,已经开始各自寻找书籍。杨志围着书架走了一圈便现,书籍的摆放极为凌乱,很多是练武人做的注释,难怪能有上千册的武林秘籍;想要找一本适合自己的,那非得一本本看过去才行。≈1t;i>≈1t;/i>

杨志又去看那些铁箱,都没有上锁,箱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基本上都是镔铁打造的,也有一些看上去比较独特的兵器,估计是某些名家猛将的遗物。杨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偷上几本书怎么办?不对,应该是有人在监视自己和昆罕蒙屹的一举一动。

杨志抬起头留心观察,放声笑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能否容杨志拜见?”

一个身穿黑衣的枯瘦老者突然出现在书架中间,白苍苍,连同胡须都已经全白,手中

拿着一根戒尺,看上去就像一个混得不如意的老学究。老学究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望着杨志,调侃着问“杨志,你是不是进来看书的?”≈1t;i>≈1t;/i>

昆罕蒙屹吃惊地望着老者,杨志微微笑着说“前辈问得蹊跷,我自然是进来看书的,只是铜三留在门外,却主动关上门,这动作有些奇怪。看上去是为了让进来的人专心致志看书,实际上不排除是想看看那些人的真实心态,因为人只有在有机会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贪婪的本性。前辈可是元供奉?”

“正是老夫。”混天手元狄好整以暇地说“你很聪明,但是聪明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老夫出面了,那就不会这么简单地过去,按照老夫的规矩,你既然主动要与老夫见面,就必须接老夫一招。”

杨志再次一愣,这是什么规矩,侧过脸看看昆罕蒙屹,昆罕蒙屹无奈地笑笑,表示元狄所说是真的;杨志只能点点头说“长者言不敢辞,前辈有这个规矩,杨某自当遵守,请出招吧,我的疑问等一招以后再说。”≈1t;i>≈1t;/i>

元狄含笑点头,向前走了一步;杨志刚想有所反应,却现迟了一步,元狄站的位置,让自己欲动不能,无法做出任何应变。杨志不是在招数上陷入困境,而是杨志明白,元狄的武功远胜于自己,又占得先机,自己任何的动在对方眼里都会有破绽,都会给对方后先至的机会,杨志只能选择元狄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动,拔出龙雀刀,以不动应万动。

元狄赞赏地点点头,眼光利若鹰隼,扫过杨志的身体,仿佛把杨志的五脏六腑看得清清楚楚;杨志心生警觉,仍紧张地等待庞斑的反应。蓦地人影一闪,元狄已欺入两尺之内,戒尺轻轻地伸出,看上去没有任何玄妙的变化;但是杨志感受到了那种巨大无形的力量,明明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手中的龙雀刀却没有拦住戒尺。

不过杨志的动作并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当破虏七式都没有效果的时候,杨志干脆无招,完全按照化鹏功的手势,将龙雀刀在手中一翻,利用内力将刀始终保持在慢慢游走的状态。在元狄和昆罕蒙屹的眼里,杨志的右手腕和右臂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在极小的幅度变化,让龙雀刀不断地改变着角度。

元狄的内力很奇怪,明明是在正面挤压杨志,谁知道在龙雀刀终于撞上了戒尺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杨志身后传来;杨志晓得自己棋差一招,好在化鹏功有突变的能力,杨志屏住一口气,让内力在前后心游走,卸掉两股内力。在昆罕蒙屹眼里,杨志身形一震,顺势退后了两步,一口飚出鲜血;不过杨志没有倒下,吐出血后,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嘴角带着鲜红的血在微笑。

元狄收了功力笑着说“厉害,厉害,难怪当年那位逍遥前辈纵横江湖,杨志,以你现在的程度,竟然能在瞬间让内力旋转,最后化解了我的内力只是吐了一堆血,假以时日,我未必再有今天的机会。你说吧,想问我什么?”

元狄一代宗师,伸量后辈只能到此为止,同时心中也很好奇,杨志一本书都没看完,有什么要问自己的;杨志擦干净嘴角的血问“元供奉,书架上那些武林高手的注释都是对的吗?”



第130章 关心什么

“信则有,不信则无。”元狄没想到杨志眼光如此锐利,思路如此敏捷,只好含糊回答;杨志微微一笑,起身告辞,反正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份,武库随身可以来,今天还是回去疗伤的好,元狄的功力惊人,一招就让自己受了伤,只是前几日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杨志不想逞强。

但是这次较量还是被昆罕蒙屹说了出去,不是昆罕蒙屹大嘴巴,而是斡里衍问他,他不得不说;斡里衍问身边的喜龙与夜叉“元供奉是不是暗中放水了?”

“不会。”夜叉是个敦实的人,身材高大,面色呆板,就因为这样,夜叉的功夫才当得起踏实两个字,说出来的话不容怀疑“元供奉与杨志非亲非故,再说从提携后辈的角度,元供奉自然是不屑于做这种事,只能说,杨志通过与岳七公的一战,武功又有了长进,根据昆罕蒙屹所说,杨志的那一招不是破虏刀法,应该是杨志领悟的新招。”≈1t;i>≈1t;/i>

喜龙颔说“这一步对杨志来说至关重要,练武的人能创出这样的招式本就不易,而杨志是在与元供奉动手之间想到的,效果还不错,可以说登堂入室了,假以时日,杨志必定是另一个萧忽古。”

斡里衍沉吟片刻,问昆罕蒙屹“杨志人现在在哪?”

昆罕蒙屹恭敬地说“杨志在智泉寺附近买了一处宅院,现在已经搬出去十天了,只是每天有事的话才来蓟州阁。”

智泉寺在悯忠寺西边,离幽州最繁华的东大街不远,一座宅子的价格不菲,斡里衍意外地说“杨志还是蛮有钱的吗?他的酒楼是不是准备开在东大街?”

昆罕蒙屹是真不知道,可怜巴巴地望向喜龙,喜龙笑着说“不在东大街,杨志让手下人买的是里人街上的唐风楼,现在改名为北乐楼,正在装修;杨志的伤势基本上无恙,每天都去楼里指导如何装修,亲自考核应聘的厨师,看样子,杨志是真的想大干一番。公主,这是好事。”≈1t;i>≈1t;/i>

杨志在幽州置办产业,意味着杨志再也不能轻易离开,在喜龙眼里,不管杨志有没有用心,最起码是一种姿态;斡里衍摇摇头说“杨志似乎对蓟州阁阁主并不在乎?”

夜叉点头说“杨志其实很满意这个位置,要不然不会果断地拿下唐风楼,唐风楼的生意不好,杨志要是托上个十天半个月,最起码能降低一到两成的价格,但是杨志没有在乎,直接成交。以老夫的看法,杨志是想在最短的时间里让酒楼开业,我真的很好奇,他以为按照汴梁的方式就能赚钱?”

“杨志是急着有地方酿酒。”斡里衍对这一点反而有底气“杨志是想通过卖酒,来增加酒楼的收入,我倒要看看他从哪里弄来粮食,耶律大石、萧斡里剌到底谁敢帮他。”

由于与金国的战争,大辽对粮食是管制,斡里衍很清楚,杨志在幽州人生地不熟,是不可能弄来粮食;喜龙和萧斡里剌毕竟是师兄弟,不得不出面表态“耶律大石、萧斡里剌他们都不会帮助杨志弄粮食,根据我们的消息,杨志没有买粮食,杨志买的是酒和马奶。酒都是一般的村酿,马奶全部要新鲜的。”≈1t;i>≈1t;/i>

粮食再紧张,大辽的权贵还是办法的,所谓村酿,就是豪门权贵酿的酒,如果酿的不好,清淡或者酸涩,舍不得丢掉,就让手下装作老百姓,在村镇和小酒店卖;斡里衍一愣“杨志要以次充好,可是那种酒在酒楼是绝对卖不出去的?”

喜龙摇摇头说“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杨志肯定有自己的方式,从商团的过程能看出,杨志有经商的潜力。”

沙净在一名侍者的引领下过来,给喜龙行礼说“杨阁主晚上想请喜阁主去北乐楼小聚。”

喜龙一愣问“已经开业了?”

沙净摇摇头说“没有,还需要大概半个月,只是杨阁主确定了一张菜单,有了新酒,

想请阁主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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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龙点点头说“你回去告诉他一声,我会和鹰云飞、夜叉一起去。”

“我也要去。”斡里衍突然开口“沙净,你们阁主不会不欢迎吧?”

“公主说哪里的话。”沙净还是礼貌地说“你能来,杨阁主肯定非常高兴。”

斡里衍看看沙净,没有再说话;沙净在天雄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人,但是天心大师和寺内的很多高僧一直把沙净作为培养对象,成为佛难陀日后争夺主持的对手,不是没有道理的。沙净最起码比佛难陀知趣,能够掩藏好自己的私心,晓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而不是整日里疑这疑那。

契丹人根本没有什么三餐的准确标准,看看燕云殿和喜龙阁今天都没有事情,喜龙就让侍者去请来鹰云飞,一行人立即出,前往里人街;昆罕蒙屹适逢其会,被斡里衍补了一句,得以一起去赴宴。沙净明白,昆罕蒙屹今天到喜龙阁,与斡里衍见面,说得肯定是关于杨志的事情;斡里衍之所以挑明,就是怕自己告诉杨志,杨志在背后对昆罕蒙屹下黑手。

路上夜叉问了酿酒的事情,沙净淡然笑着说“杨志倒是做了煮釜、蒸笼一类的东西,另外还砌了两个新的灶台,至于具体的操作,杨志应该是第一次,完全是自己动手,只是他找的酿酒师父做了下手。那个师傅已经卖身给杨志,签了契约。”

沙净自然晓得夜叉关心的是什么,在辽国,能酿出好酒的人少,夜叉也许根本没这个意思,但是不代表夜叉的家人朋友没有想法。沙净可是知道,这一代的喜龙其实姓耶律、夜叉姓萧,都是皇亲贵族,沙净一口气把话说尽,就是告诉大家,杨志从汴梁来,肯定对这些生意上的事很熟悉,前面杨志做的滴水不漏,希望不要有人打豪取强夺的主意。



第131章 真的不知道

可是这话听在斡里衍的耳朵里,忍不住想到两个哥哥晋王耶律敖卢斡和赵王耶律习泥烈身上,因为皇后萧夺里懒和元妃萧贵哥是亲姐妹,皇后萧夺里懒没有子嗣,萧贵哥生的秦王耶律定同时被皇后萧夺里懒看重。秦王耶律定虽然是老五,但是契丹没有什么长幼之序,讲究的是强者为尊,所以秦王耶律定是公认的最有希望继承天祚帝大统的人。

可是因为萧奉先等人的关系,朝臣对秦王耶律定不感冒,看好的反而是晋王耶律敖卢斡,说众人一心国祚也好,别有用心也好,朝中大部分的大臣都认为晋王耶律敖卢斡是一个贤王;而自己的亲哥哥赵王耶律习泥烈同样是一代枭雄,斡里衍明白,耶律习泥烈去西京大同是抱着想法的,想另辟蹊径,对杨志,耶律习泥烈几乎是志在必得。

杨志在辽国没有根基,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耶律习泥烈私下里和妹妹说了不少话,但是耶律习泥烈有许多话不方便对杨志讲出来,就托付给斡里衍,甚至要了斡里衍一朵珠花。斡里衍原本对杨志就存了好奇心,但是杨志能杀了岳七公,还是出了斡里衍的意料;沙净的话让斡里衍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杨志就是思路与一般人不同。≈1t;i>≈1t;/i>

一群人到了酒楼,账房刘魁恭候在门口,点头哈腰;喜龙似乎认识刘魁,调侃说“你们东家的谱也太大了,自己没空,好歹要派个掌柜的,公主在此,你算什么?”

刘魁一口服软“我不算东西,可是今天是我们东家亲自下厨,罗掌柜也算厨师,只能我在这里招待。”

夜叉笑道“公主,我们面子不小,阁主亲自去烧菜,就饶了他这一回,等会要是吃的不满意,再做计较。”

斡里衍嘻嘻一笑说“可以,刘魁,难道这酒楼以后都是杨志烧菜?”

刘魁急忙解释说“公主,这话传出去,我们这些人的饭碗可就全砸了。是这样的,耶律德元大人这次特地送来两头煽过的猪,我们东家亲自安排的猪肉菜谱,一个杀猪菜,另外就是炒腰花、东坡肉、糖醋排骨、卤猪头肉。罗吕你们是知道的,罗家的冰花熊掌是一绝,其他的像牛肉、鹿肉等,还是请来的厨师做的,东家怎么说,对了,叫培训。”≈1t;i>≈1t;/i>

鹰云飞摆摆手说“别扯这些没用的,先上五坛酒和三斤牛肉上来,我们边吃边等。”

“好的。”刘魁如逢大赦,将众人引进酒店,一边走一边吩咐身后的伙计先把酒和牛肉端到楼上的金陵厅;斡里衍等人进去一看,北乐楼的摆设已经变成了南方的做派,鹰云飞和喜龙都去过汴梁,都说与潘楼的格调无二。但是二楼完全不一样,被杨志隔成了四个厅,分别命名为骆驼厅、金陵厅、东海厅、丰乐厅。

骆驼厅的背景就是大漠孤烟,墙上有一副沙漠的画,厅里有单独隔离的烤火架,胡凳下面是厚厚的毛毯,就连照明用的都是火把,完全是按照游牧民族的做法来;金陵厅里是江南的雕花摆设和桌椅,加上竹制的各种装饰物,看上去东西简单,但是让人一眼就有异乡的情怀,墙上是苏东坡的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1t;i>≈1t;/i>

喜龙笑着说“杨志还是有些想法的,下次燕云殿的装修就交给他了。”

斡里衍颔说“我们看看另外两间。”

丰乐厅就是现在流行的摆设,幽州其他酒楼也有这样模仿丰乐楼的做法,在这些人眼里反而没有什么出奇,一看餐桌摆放的位置,就晓得纯粹是为了方便客人看表演用的;东海厅就是日本的榻榻米,是四个厅中最小的一个,装饰的东西就是一面巨大的折扇,画着一簇簇菊花。

斡里衍摇头说“杨志还是以生意为主,刘魁,这样摆成四个厅,杨志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公主高明,小人是东家说了才明白。”刘魁不动声色地拍着马屁,介绍说“东家的打算是,骆驼厅主要摆的是全羊宴和我们大辽的家常菜;金陵厅是江南的菜谱,东家自己列的菜单,是我们北乐楼独有的风味;丰乐厅则是汴梁现在流行的菜谱,东海厅就是全部是鱼虾海鲜。”≈1t;i>≈1t;/i>

喜龙点头说“杨志好深的心机,看上去就是五个不同的宴席菜单,但是楼下的散客肯定是一下子点不了这么多的,你们酒楼每个月不过只要推出十五到二十个菜,就可以让人感觉菜品在不断地更新。莫非杨志请了汴梁来的厨子?”

刘魁顶不住喜龙锐利的目光,一咬牙说“我全部告诉你们,我们酒楼留用了唐风酒楼的两个厨师,一个是汴梁来的,还有一个是幽州本地人;但是东家在二十几个渔民中挑选出来两个会烧菜的渔民,和在市场上招了两个猎户,都准备当做厨师用。”

喜龙一下子明白了,菜谱是杨志定,恐怕很多烧菜的方法也是杨志指点,而罗吕才是真正的大厨,就是对各种菜都熟悉的那个人。喜龙微微皱眉问“刘魁,杨志这么做,是不是对其他生意就不感兴趣了?”

刘魁讪笑着,心里话这喜龙够精明的,要是做生意,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只是有些东西刘魁也不是很清楚,有些事刘魁更不能对外人说;喜龙咧了咧嘴,斡里衍微笑着问刘魁“你们东家现在找没找到合伙人?”

斡里衍毕竟是公主,刘魁可不敢像对待喜龙那样,踌躇着说“不瞒公主,耶律大石将军和耶律磊先生都派人来过,不过被东家拒绝了,说是一个小酒楼,就不麻烦好朋友。东家现在与耶律磊商议的是造纸坊和书店,双方准备各占五成的股份。”

夜叉和鹰云飞一听哈哈大笑,斡里衍回头望望喜龙,喜龙可是耶律磊的亲叔叔,耶律大石的族叔,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第132章 马奶酒

喜龙很随意地笑笑,似乎听到一个与自己全无关系的消息;伙计端着菜上来,杨志跟在后面,穿着一身厨师的衣服,手里还拿着黑围裙,脸上对着笑意。此刻的杨志,丝毫没有在燕云殿叱咤风云的样子,除了身材高大一点,怎么看都是一副市侩的样子;杨志请众人回到金陵阁入座说“公主,几位阁主,提提意见,要是不满意,我马上改进。”

和酱牛肉一起上来的是杀猪菜、东坡肉等五个猪肉做的菜,好在辽人对猪肉不感冒,不像在汴梁有身份的人都喜欢点一个羊肉;斡里衍等人一坐下,就把每个菜品尝了一遍,斡里衍点头说“杨志,手艺不错,等你正式开业的时候,我们再来。”

“那可好,我就希望你们多捧场。”杨志嘴里奉承着,从伙计手里拿过一小坛酒放到斡里衍面前说“公主,喜阁主他们上的是白酒,你尝尝这个,马奶酒。”

最早的马奶酒是用鲜马奶经过酵变酸酿制而成的,始于秦汉时代,黄色浑浊,味道酸辣;杨志端上来的马奶酒是新工艺,经过酵蒸馏而成,奶酒无色、清亮透明,无悬浮物无沉淀物。杨志把马奶酒倒在一只晶莹剔透的瓷碗中,斡里衍端起来喝了一口,口感圆润、滑腻、酸甜、奶味芬芳,并且明显有了酒的味道。

斡里衍转向杨志问道“杨志,这个马奶酒的酒坊本宫要占一半的股份,需要多少钱你说。”

杨志晓得契丹人不分男女都做事干脆利落,但是没想到斡里衍利落到这个份上,马奶酒的酒坊其实比白酒的酒坊更简单,花不了多少钱;从秦汉开始,草原上就用鲜奶盛装在皮囊或木桶等容器中,用特制的木棒反复搅动,使奶在剧烈的动荡撞击中温度不断升高,最后酵成为奶酒。

只是这种做法对酒中的杂质除不干净,酒精的度数不高,甜味也不够,再加上每一家的器具人工不同,有的马奶酒干脆就是酸奶,甚至有人直接往马奶里掺加劣酒。杨志不过采取了后世的蒸馏法,把元朝以后的思路提前使用出来。

宋朝的黄酒和白酒都有蒸馏的方式,杨志这次就是模仿酿制白酒的方法,把酵的奶倒入锅中加热,锅上扣上一个无底的木桶,木桶的上口放一个冷却水盆,桶内悬挂一个小罐,待锅中的奶受热蒸,蒸气上升遇冷凝结,滴入桶内的小罐或顺槽口流出桶外,便成了最后的奶酒。

这样的酒坊能要多少钱,但是杨志不能说,一个是商业秘密,另一个就是斡里衍不是寻常的女子,能被寺公大师收为徒弟,在燕云殿号施令的女人,肯定不是头脑容易热的人,杨志脑中琢磨的是斡里衍的目的。杨志没有冷场,笑着说“公主如果有兴趣,微臣送公主一半股份便是,到时候公主帮助酒坊说上几句好话便行。”

这是一般人和权贵合作都是这个办法,通过权贵帮助扩大销路和提高售价来增加利润,至于权贵出不出钱,根本是不在乎的。斡里衍板下脸说“杨志,本宫不是强取豪夺,你说多少钱,本宫给就是,你不用担心本宫会抢了你的酒坊,本宫只想赚钱。”

斡里衍的话让刘魁心惊肉跳,他也现东家惹了一个麻烦,斡里衍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想赚钱,但是杨志送上门的钱不要,这算哪门子的事。杨志却在斡里衍的表情里现了端倪,想到赵王耶律习泥烈给自己的珠花,斡里衍是想招揽自己,或者说是控制自己;杨志明白了,斡里衍还是兄妹情深,想帮助亲哥哥赵王耶律习泥烈,酒坊的参股只是要自己的一个态度。

杨志琢磨出味道,也就不客气了,乖巧地点头说“微臣估计了一下,要两百两黄金,公主若是要一半股权,就出一百两黄金吧。到时候上京、西京那边的酒坊就归公主支配,人员下官负责培训,两处的销售收入全部归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杨志的这个规划让双方的得失一目了然,斡里衍正要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紧盯着杨志问“你直接否定了中京,是中京有了合作伙伴,还是你觉得中京会出事?”

杨志拱手说“微臣既然与公主合作,说好各一半的股份,岂会再和其他人商谈此事,只是微臣觉得,中京不适合开酒坊,其中的奥妙容易被金人窃取。”

不要说斡里衍,就是喜龙等人也感觉杨志的这个理由很牵强,意识到杨志真实的想法,很可能认为中京容易成为战场,说明在杨志的下意识中,中京以东的山前六州防线是不可靠的,所以未雨绸缪,生意要避开中京。斡里衍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杨志没有挑明,斡里衍想火也不出来,只好意兴索然地说“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我就差人把一百两黄金送给你,尽快把酒坊开工。”

夜叉为了缓和气氛,想把话题转移到白酒上,一巴掌拍掉面前白酒酒坛的泥封,顿时浓郁的酒香飘满屋子;夜叉、喜龙等人都是好酒之人,每个人都尝了一碗,昆罕蒙屹和喜龙被高浓度的酒呛得满脸通红,夜叉让酒缓缓流过嗓子眼,享受着那一线热量的舒适,满意地说“杨阁主,这酒不错,从明天开始,我一个月定十坛酒。”

杨志带着歉意笑道“夜阁主,真的不好意思,明天不行,我酒坊的产量跟不上,半个月以后就可以了。这段时间你要是想喝酒,就到我店里来,我请客。”

鹰云飞回味着酒的味道说“杨志,我和夜叉一起来,不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你这酒的酒劲大了些,喜欢喝的都是我这样的酒鬼,以后可以瓶装卖,另外你再酿一些低度的酒,适合大众口味的,摆在店里卖。”

杨志苦笑着说“我手头没有粮食,目前只能做这种高度酒当招牌,一般的酒就从中原和星河酒坊进。”

(本章完)



第133章 我要见张三

星河酒坊已经是户部的产业,据说傅遵得到了酿酒的配方,准备在四京都建造酒坊,既获得白酒的高额利润,同时也抽取一层层酒家的税收;都是千年的狐狸,杨志与鹰云飞的问答其实就是对是否挑战户部的一种试探,只不过杨志预先考虑过这问题,没接这个包袱。

场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谁也不知道鹰云飞是顺口一说,还是别有用心;好在门开了,罗吕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闻着就是一种浓香。托盘里是一盘参茸蒸熊掌,金黄色的熊掌在盘子中央,鹿茸人参被切成片,摆在盘子的四周,煞是好看;罗吕身后的伙计给每一个人又送上两只馒头,是吃熊掌擦手用的。

罗吕一边分割熊掌一边得意地说“这只熊掌是黑熊的右掌,熊冬眠时以舔掌为生,前右掌因为经常舔,所以特别肥腴,加上我们独特的烹调方式,不但味道好,而且温肾助阳,益精养血,只不过人参与茶相冲,吃了人参的人,在一个时辰中就不要喝茶了。”

罗吕的刀功娴熟,一只熊掌上的肉被剔得干干净净,分别摆在一个个盘子里,杨志去换了一身衣服过来,正好是最后一盘;夜叉已经把自己的一盘熊掌肉吃完,用馒头揩着油腻的手说“罗吕,难怪皇宫里说罗家的熊掌做法是一绝,燕云殿是经常吃熊掌,味道跟你的没法比。”

罗吕嘿嘿一笑,御厨又怎么样,还不是侍候人的,尤其是契丹的皇宫,更是蛮不讲理,多少权贵都说杀就杀了,御膳房里哪年不死几个厨师。现在自己跟着杨志,这座酒楼的生意是肯定不错的,以后酒坊那些生意也会交到自己手里,吃香的喝辣的,比做厨师的堂兄快活多了,也自由多了。

伙计在不断地上菜,杨志向燕云殿的同僚一一介绍,斡里衍有种错觉,杨志也许就是一个酒楼的老板,跟燕云殿没有关系。喜龙嚼着鹿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杨志,你和元供奉的那一战,感受如何?”

金陵阁一下子静了下来,今天来,除了捧场,最关键的就是想问这件事,至于梁国公主斡里衍想参股马奶坊只不过是个意外之喜。杨志施施然咪了一口酒说“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元供奉似乎是一心二用,一招戒尺和一招擒龙功同时施展出来,我根本无法招架,只好强行挨了一下,到现在内伤还没完全好。”

杨志这番话捧了元狄,实际上也说了自身的价值,毕竟杨志挨了一下没死,甚至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地忙自己的生意。在喜龙等人眼里,这些都没什么,杨完全能够理解,杨志值得这么骄傲,换一个人,也许到现在还没有下床;只是杨志这么一说,又把话聊死了,让喜龙在这话题上聊不下去。

“杨志!”

斡里衍不满地问“我们的马奶坊叫什么名字?”

“我想好了,幽州马奶酒坊。”杨志的态度随意,似乎连名字都懒得起,差点没把斡里衍的鼻子给气歪了;不说起一个吉祥响亮一点的名字,幽州马奶酒坊,难道上京和西京的酒坊也叫这个名字。斡里衍没有变脸,坐在那里看着杨志,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总是和辽国的年轻俊彦不一样,难怪哥哥说只有耶律元才可以相提并论,两个人确实是一样的德性。

杨志的眼睑抖动了下,斡里衍毕竟是公主,杨志从心里对斡里衍还是有好感的,杨志坐直身体问“公主是不是不满意,要不然我们换一个名字?”

斡里衍轻轻的喝了一口马奶酒,放下酒碗淡淡地笑着说“不必,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就叫幽州马奶酒坊。”

斡里衍的笑似乎有些魔力,让杨志原本古井不波的心有了一丝涟漪,杨志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掩饰了内心的尴尬说“那就好,那就好。”

喜龙等人都是成精的角色,看了一眼两人,都是默不作声;斡里衍似乎察觉到什么,看了看杨志,不由出银铃般的笑声“杨志,不要这么假。你什么时候变成低声下气的人,我看沙净他们似乎对你很尊敬啊。”

沙净没想到不吭声也会被惦记上,头也不抬地说“我是技不如人。”

杨志和斡里衍被说得面面相觑,喜龙与夜叉大笑,要是换做别人,是不敢在公主和上司面前如此放肆,可是沙净是国师天心大师的得意弟子,做派果然与众不同。不能让斡里衍下不了台,杨志主动放下身段问“沙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沙净终于笑起来,抬头说“杨志,我要见张三。”

“沧州张三。”喜龙大喜,问杨志“你知道他在哪?”

杨志摆手说“我哪知道,张三是跟着耶律磊回来的,前两天耶律磊来幽州,带了一个口信,说张三想见我,可是我哪敢招惹,耶律家要是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怎么可能解决。”

喜龙一怔,随即叹口气说“老了,整日提心吊胆,还是掉进了你们的圈套。也罢,有些事总是要说出来的,耶律磊也见不到张三;张三给耶律磊留了个纸条,说杨志你要是去智泉寺上香,他就会出现。沙净,智泉寺可是天雄寺分院,别说你们没有企图。”

斡里衍大眼睛忽闪,燕云殿找张三很长时间了,就知道这个人在辽国;张三与杨志不同,本身就是幽州人,后来迁徙沧州,一直从事的就是走私生意,所以张三在幽州要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人帮助掩盖消息,有人提供食宿,按照辽国松散的管理制度,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喜龙在燕云殿就是负责这件事的人,现在看来,也拿张三没办法;至于耶律磊和沙净,就有点猜不透。

沙净坦然一笑,目光中说不出的清澈“喜阁主多心了。如果真是智泉寺是在协助张三,我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偷偷地去见张三岂不是更方便。”

(本章完)



第134章 吃面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斡里衍弄不清楚沙净和喜龙的各自盘算,但是晓得杨志去一趟,就能看出究竟,所以喝酒喝到下午,斡里衍就早早地让杨志散了酒席,一群人带着略微的酒意前往智泉寺。到了寺门,沙净上前一通禀,不多时,主持大鑫禅师带着两名知客僧迎了出来,好在除了杨志与斡里衍都是熟人,众人说笑着进了寺。

香客一般都是赶早来进香表示心诚,此刻一大群人在寺门外耽搁自然引起街上行人和四周店铺的注意,里正苗五爷正要过来看个热闹,一双手从后边抓住了他的肘弯,是路边面摊的老板“五爷,您这要上哪啊?”

“那边来了贵客,我瞧个热闹。”苗五爷呵呵笑道;面摊的老板长得方正,盘下这个带着草屋的面摊几个月了,和苗五爷处的不错,面摊老板提醒说“主持都出来了,那肯定是大人物啊。”

苗五爷一拍脑袋说“是我稀里糊涂,这种热闹哪能瞧啊。”

面摊老板微笑着说“五爷,要不然在我这里歇一歇,吃碗面?”

“一大碗。”苗五爷是熟客,自然晓得面摊上分三种碗,同样的一碗面分量不一样,要是江南人用的那种精致碗,看上去好看,自己只能吃个半饱。面摊老板答应一声,热心地把苗五爷让到里面,立即煮开水下面,抓紧时间在砧板上把香葱和白菜切好;苗五爷的目光还对着智泉寺,丝毫没现那些葱菜切得整整齐齐,恐怕就是用尺量,每一种的长短都是一模一样。

智泉寺是幽州的大寺,五大院落六进殿宇,寺内南北有两座佛塔对峙,南塔是藏经塔,唐代所建,因塔下有藏经穴得名;北塔是三年前才完工的砖砌舍利塔,高三十多米,塔身集楼阁式、覆钵式和金刚宝座三种形式为一体,塔的下部为八角形须弥座,上面建楼阁式砖塔两层,再上置覆钵和“十三天”塔刹。

大凡到寺庙的客人看完大雄宝殿,都是去瞻仰北塔,倒不是说北塔的舍利少见,而是当年选择北塔地点时候,天雄寺下了苦功夫。北塔的四面各有一座三米多高的小唐塔,是唐朝景云二年至开元十五年间所建;五塔形成一个整体,不仅是佛门的金刚宝座塔形状,更赋予了辽胜唐、契丹胜汉的念头在里面。

四座唐塔都相当完整,没有受到战火之类的影响,塔内的石碑和石壁上有明确的纪年,塔的平面呈正方形,七层塔身上雕刻着各种佛像,服饰华丽,线条细腻流畅。沙净、喜龙与大鑫禅师说得津津有味,其他人的心思都在琢磨,张三在什么地方;杨志跟在众人后面,逛完了四座小塔,看见舍利塔紧闭的铁门,问沙净“舍利塔要是这样,不怕飞贼进入塔中偷走舍利子?”

沙净笑着说“塔内是高僧修行的地方,每天都有僧人往里面送饭菜,要是真有小贼敢来,那就是他们的造化。”

杨志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一阵北塔,然后转身问大鑫禅师“藏经塔也是不让进的?”

大鑫禅师不明白杨志所问的原因,只能如实说“当然。”

杨志明显松了口气,拍拍手说“公主,智泉寺我来过了,没看见张三,要不然明天叫上耶律磊,我们再来一趟。”

喜龙等人只能点头,按照他们的身份,还真不能搜寺,现在能看的都看了,张三没有出现,杨志也没有办法。斡里衍的目光在沙净和大鑫禅师脸上扫了一遍,心有不甘,可是斡里衍哪怕身为公主,也不能提出质疑,因为她是道门培养出来的高手,说错一句,都可能让人误解。

沙净与大鑫禅师还是事情要谈,燕云殿众人离开的时候,杨志就说在寺门口等等沙净;看着燕云殿几人骑马的背影拐过远处的街角,杨志就开始在寺门口来回走动。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沙净是真的有事,还是希望拖延时间让杨志继续等下去,就是没有出来;眼看着天色变暗,陪同杨志的知客僧满脸堆笑,问杨志是不是进去吃一碗斋饭。

杨志摆摆手说“不劳师父了,我去对面那些酒肆看看有没有吃的;我吃完就回来,你告诉沙净出来的时候就在寺门口等我。”

知客僧怕误了饭点,答应一声,合掌施礼离开;杨志独自过了街道,一家家店面开始溜达,杨志的步子懒散,恐怕也不是太饿,最后在老胡面店坐了下来;面店不大,茅草屋,黄泥墙,四张吃饭的桌子,店里还有三个客人,分别坐在两张桌子上。杨志选了张空桌子坐下,很随意地对里面喊“一碗羊肉面。”

不多一会,老板送了一大碗羊肉面过来,带着膻味的肉香与葱香随着热气在散,喜龙和鹰云飞突然出现在店门口,看着正在拿筷子的杨志;杨志似乎一愣,随即笑道“你们也没吃吧,不如一起。”

喜龙走到灶台边,看了看老板,吩咐说“同样的两碗羊肉面,送过来。”

喜龙带着尴尬的笑走回来,其实收到消息后,耶律磊就亲自来到智泉寺,把寺庙周围的

店面都查了一遍,没有现张三;只是沙净讲的理由蹩脚,让斡里衍和喜龙都不相信,所以

留下喜龙、鹰云飞看看,到底后面有没有情况。当杨志走了一遍,重新回到面店,喜龙的感

觉就是与张三有关,所以立即现身,不过掌柜就是一个平常人,让喜龙有些失望。

杨志不知道是没想明白,还是没在意,压根没有问两人为什么没走,反而在吃着面的同时,向两人提起自己的一个新想法,就是要在酒店里做烧饼和泡沫;羊肉泡馍本身就是北方的小吃,牛肉汤就烧饼也是淮河一带的风情,最关键的是泡馍和烧饼都不难找。喜龙和鹰云飞看着杨志眉飞色舞的样子,两人真的是被恶心到了,羊肉面根本吃不出味道。

(本章完)



第135章 恶龙在心

杨志其实已经能确定张三在哪里,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家面摊上,面摊无名,就在老胡面店的五十步远的地方,只下素面;老板一看有问题,面摊上没有预先准备香葱段这些调料,一个小小的面摊竟然用江南的细瓷碗。一般的生意人,都怕客人一多,下面的时候手忙脚乱,所以香葱这些都是预先切好的;杨志在辽国呆了不少时间,还是第一次看低档的面摊用细瓷碗。

杨志原本准备吃完羊肉面,再过去吃完素面,仔细看看老板易没易容,但是喜龙二人这样一打岔,杨志顿时改了主意,吃碗面回到寺门口,看沙净已经出来便一起回去。喜龙心情郁闷,不在意地问沙净“大鑫禅师遇到困难了?”

沙净点点头,同样不在意地说“还是怨军,又扩充了五千人,枢密院估计供给能挺过去,已经上书皇上,请家师去西京传扬佛法,准备从智泉寺挑选几名僧人陪同。大鑫师叔想亲自前去,但是寺内的高僧都不同意。”≈1t;i>≈1t;/i>

喜龙心中一惊,这样的格局等于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朝廷安排重整怨军的三个人中,杨志已经预先离开,现在天心大师又要走,只剩下耶律内刺,而偏偏杨志负责商团物资,天心大师负责稳定军心,耶律内刺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人。最明显的情况就是,怨军的物资在杨志离开后,除了天雄寺的增补,再也没有多余的途径;显州也再一次归于平静,没有了厮杀的声音。

喜龙从萧忽古和耶律大石两边得到的看法一样,显州的平静不是真的万事大吉,而是杨志走后,辽军再也没有进展;同时杨志在中京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接连破获金人的潜伏人员,喜龙不禁叹气,萧奉先误国,耶律淳误国。喜龙掉头看看杨志,杨志的脸色平静,似乎在听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看样子杨志已经把怨军放下了。≈1t;i>≈1t;/i>

喜龙不知道,杨志的内心比任何人翻腾得都激烈,显州的过程表明,纵然杨志穿越而来,在有些问题上相当于先知,但是面对天下的纷争,个人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历史再次回到原来的轨迹。杨志穿越前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都重在一个权字,实在是有几分道理;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权力的作用是绝对的,所谓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

既然历史没有改变,杨志带来的那些先知式的消息还是有用的,杨志不需要再去琢磨历史的走向,需要做的就是未雨绸缪。鹰云飞突然问“杨志,你在想什么?”

杨志看了一眼黑暗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杨志转过头说“我在想,燕云殿能做什么?”

这就是打工培养出来的习惯,对企业没有归属感,但是在每个企业,都会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鹰云飞一愣,喜龙抬头往回走,边走边说“我们燕云殿的任务,其实就是稳定幽州的大局,对付大宋和渤海方面的敌人。”≈1t;i>≈1t;/i>

杨志的眼神在黑暗中看起来分外锐利,不置可否地说“坐看辽金的战局?”

喜龙无法回答,鹰云飞更不想回答,杨志的声音变得坚定“到时候再说是不行的,金军不动则已,一动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显州等地的防线,直逼中京;除非我们从幽州直接出兵渤海,收复渤海五十州,否则根本牵制不了金军的行动。”

杨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喜龙和鹰云飞就是目前燕云殿在幽州等地行动的负责人,并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个不管事的阁主。喜龙深吸一口气,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不妥,有些事需要杨志去做,就应该提前把话说明白;喜龙脸上恢复笑容说“杨志,你应该知道宋金海上之盟,我们晓得高俅、赵良嗣就是宋朝在这方面的推手,为什么我们要找张三,他很可能是宋朝派来的奸细。”≈1t;i>≈1t;/i>

喜龙随后介绍了情况,保州出事后,张三是跟着耶律磊一起来的辽国,可是就在进入辽国的第二天,张三忽然失踪了;这种失踪是预谋的,因为萧嗣先安排的抓捕张三行动因此失败。但是张三没有回到大宋,根据断断续续的线索,张三是到了幽州,可惜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而张三有自己的走私网络,因此不管是相信张三还是不相信张三的人,都希望能见到这个人。

杨志叹口气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你们现在就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张三是不会相信你们的。宋朝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对辽国采取任何措施,你们戒心重重;金国狼子野心毕现,你们视而不见,其实胜负早已注定,角逐一点意思都没有。”

杨志只能说到这个地步,总不能胡说朝中有完颜阿骨打的同谋吧;喜龙与鹰云飞一时无语,到了岔路口便扬鞭而去,沙净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说“大鑫师叔的看法与你一样,认为家师一旦离去,怨军就是一支扶不上墙的军队,他想先去西京准备我们的安身之处。”

沙净就算没说,杨志估计是天心大师来信中就有这个意思,否则大鑫禅师不会这么激动,毕竟中京之战还没有开始,做出这个动作有些早,也容易让人误会;不过杨志明白,沙净的看法还是保守了一些,没想过金军会以秋风扫落叶的架势,在几年内灭掉目前领土还是金国三倍的辽国。

杨志寂然地说“大鑫禅师的设想没错,准备不怕早,不怕白做。怨军有一种结果你们没想到,怨军有可能在屡败的情况下调离显州,因为有人想耶律马哥将军死;你想,如果怨军上下知道有这种可能,他们还会努力作战吗?”

沙净的话全部不得不咽下去,杨志说的情况很可能生,只要怨军能拿出钱和礼物,萧奉先等人肯定会答应调防,否则在对付耶律马哥的时候,怨军总有点碍事。



第136章 绿珠姑娘

沙净没有问谁要对付耶律马哥,正如杨志说话的时候特地绕开皇统之争一样,两人默默无语,顺着灯光的方向,走上了东大街。幽州的宵禁要到二更天,东大街上相当热闹,青楼酒肆都亮起灯光,富商权贵文人军官,有的呼朋引伴,有的独自一人,心安理得地出入这些场所,显摆着那份豪气或者孤独。

一般的老百姓,更多的是光顾街头的地摊小贩,在没有北斗与月亮的夜色里,和街上等待的马车一样,在无边的寂静俯视下,有着独特的诗情画意;杨志望着右侧一条传来香气的小巷,忍不住想起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往往刻意追求的清明之世,就是有着不易现的隐患在其中。

街角围着一群人,一个衣衫整洁的说书人正在讲史,目光清润温善,讲的东汉末年张角黄巾的故事“巨鹿张角自称≈o39;大贤良师≈o39;,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过,符水咒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张角因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连结郡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旁边一人忽然插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是陈寿的笔法。先生,说说你自己的见解。”

说书吗?同样的故事说出不一样的见解才有人听,说书先生失笑道“春秋笔法弃之可惜,你们不要性子太急了。”

又有人笑道“我去汴梁,曾见霍六究在桑家瓦子说三国,那叫个精彩,怎么说的,刘备的貌,董卓的志、曹操的大义、袁本初的运道。”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只听着几句,便知道霍先生是何等的风流人物,敢把历史颠倒过来说,没有几把刷子可是说不圆;说书人坐在那里哭笑不得,杨志忍不住笑起来,到了幽州,实在有几分像汴梁,人人都是一张利嘴,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没有个穷尽。沙净似乎被点燃了一份心思,拽了拽准备往前走的杨志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沙净是一个和尚,杨志没在意,所以根本没问去什么地方,毕竟在幽州城里,就算是再危险,凭自己和沙净还杀不出来;可是走到那挂着大红灯笼的牌匾下,杨志一头黑线,认真看着沙净,似乎在问,你没带错地方吧。

牌匾上三个大字,飘香楼。华灯初上,歌舞笙箫;沙净的光头太过耀眼,刚一露相,就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迎了出来,直接漠视了杨志,喜滋滋对沙净说“弟弟好久没来,今天正好是李处温大人在设宴,不若一起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远房舅舅,就算你不愿攀这份富贵,亲情总是要说得过去。”

沙净淡定地说“我只是来看看姐姐,李处温也是你舅舅,怎么听不到你的尊称。”

美妇大笑,沙净给杨志介绍“这是我堂姐沐蔻,这是我的上司杨志。”

飘香楼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沐蔻消息灵通,急忙施礼说“原来是杨阁主,那就真巧了,你们萧忽古萧殿主也在。”

杨志微笑着点头说“不管如何,到了总是要拜见一下。”

沐蔻把两人带进去,燕云殿的人不少,除了萧忽古,斡里衍、夜叉等人也在,喜龙与鹰云飞应该是刚刚回去,没有过来;杨志与萧忽古只见过一面,是上任那天去拜访的。杨志笑着走过去给萧忽古和李处温行礼,李处温大笑着示意免礼说“原来你是我的部下,现在萧殿主把你要去了,我们随意。”

难怪李处温能得到萧奉先与耶律淳两个政见不同的人信任,对于人际上的火候掌握得特别好,萧忽古很满意,等杨志与燕云殿众人一阵寒暄客气后,便让杨志坐在最下。蓟州阁在三十六阁中排名在前,只是杨志年轻,所以萧忽古的安排没人反对;不过杨志入席就坐的时候,能感觉到数道凌厉目光盯着自己,回头观望,到处是欢笑,哪里有什么异常举动。

沙净与李处温的见面有些冷淡,双方都没有表现出异常;杨志坐下后的第一感觉是今晚有事,而且是大事;叮当珠玉声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鱼贯而入,一个个身材曼妙,悄无声息的进入大厅中央,便随着丝竹管弦的声音翩翩起舞,犹如蝶梭花丛,让人看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舞到一半,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盈步而入,几个美妙舞步就到了舞女中间,衣袖挥摆,长裙轻轻散开,风拂扬柳一般,轻声漫唱“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唱罢,席上掌声雷动,喝彩如潮,柳永写这一类的词本身就是绝妙,白衣女子人好舞好,歌更好。李处温微笑,萧忽古畅饮,觥筹交错间,珠光宝气和璀璨的杯盏交辉争映;沐蔻特地把白衣女子带到杨志面前介绍,是飘香楼的头牌绿珠姑娘,杨志看到沙净激动的眼神,笑着让开的同时,暗暗惊讶于沐蔻的百无顾忌。

历史上也有了绿珠姑娘,石崇曾专门为她造金谷园,最后也因为绿珠得罪了赵王司马伦的谋臣孙秀,导致灭门身亡。杨志只能说辽人不在乎这些,不曾想身后传来绿珠姑娘的柔声“杨阁主认为柳永与苏东坡两人,哪一个的词好?”

文无第一,大厅里意外的静了下来,很明显都是在等杨志的答案;绿珠的声音并不高,杨志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急中生智,套用了后世的一个故事说“柳永的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苏东坡的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

(本章完)



第137章 不见疏枝月下梅

杨志的话很接地气,不管是燕云殿的武夫还是李处温手下的文人,不管是绿珠一般的女子还是周围等着吩咐的奴仆,都能听得懂,十六岁的小姑娘与关西大汉谁分不清楚。绿珠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拿起沙净的酒杯说“杨阁主不愧是武进士,果然见识过人,小女子敬你一杯。”

杨志暗叫不好,杨志看得分明,绿珠眼中闪过的光芒不是那种敬佩之类的神情,而是意外,那种百分之百意外的样子。绿珠这样的女人在汴梁很多,杨志也不是头次与妓女打交道的初哥,先前绿珠问的突兀,杨志自然晓得绿珠不会轻易罢休。不过沙净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哪怕沙净一句话都没有说,杨志也看出沙净对绿珠不一样的感觉。

杨志微笑着端起酒杯说“姑娘有话尽管说。”

沙净虎躯一震,沙净能与佛陀难在天雄寺内一较高低,才智也是第一流的人物,只是以前从没有把绿珠姑娘当作青楼以外的人,很多事不放在心上;杨志这声不一样的提醒,沙净很熟悉,看起来文不对题,实际上是杨志要认真对待某个人的前奏。≈1t;i>≈1t;/i>

绿珠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笑道“杨阁主,你这样盯着别人看,是不是有些唐突了?既然如此,绿珠就斗胆请阁主赠词一。”

“呃……”杨志现自己还是小瞧了绿珠,青楼中人,说话真真假假,杨志还真无法解释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佳人,何况像绿珠这样主动向杨志求词,本身就是一种抬高杨志身份的手段,当然,杨志要有真材实料,能写出一好词来,要不然就是掉进了陷阱,爬都爬不出来。

旁边的沐蔻及时开口“啊呀,杨阁主,绿珠最喜欢中原的词曲,你要是有以前的,不妨说给我们听听,没关系的。”

杨志笑着看看绿珠说“我也只能碰碰运气了,让我想想。”

绿珠的一双眼睛一亮“中原果真是地杰人灵,绿珠等着杨阁主。”≈1t;i>≈1t;/i>

大厅里依旧没有声音,谁都能看出绿珠是有意刁难杨志,都在等着看杨志的笑话;杨志喝下杯中酒,懊恼地一拍脑袋说“实在是恍惚了,也罢。”

绿珠轻笑一声,吩咐身边的一名舞女去端来笔墨纸砚;沙净一开始有些尴尬,一边是好友兼上司,一边是谈得来的佳人,哪怕绿珠有什么,还是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可是绿珠这么一说,沙净豁然开朗,一下子拾起了曾经的一些小小怀疑,片刻间感觉绿珠的举止确实有些不对,今天对杨志有些针对性;绿珠要杨志写字,分明怕杨志拿那些不出名的词来搪塞,如果杨志的字不行,也是一个取笑的地方。

杨志漫不经心让侍者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品尝,等纸张铺开墨磨好,杨志提起狼毫,沾满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沐蔻倒吸一口凉气,走到杨志身旁仔细观看,是一《鹧鸪天》“去岁开封把酒杯,雪中曾见牡丹开。而今纨扇薰风里,不见疏枝月下梅。欢几许,醉方回。明朝归路有人催。低声待向他家道,带得歌声满耳来。”≈1t;i>≈1t;/i>

这是辛弃疾的词,杨志为了应景,在两处做了小小的改动,但是整体上还是过得去,情景交融,通俗易懂;只是“不见疏枝月下梅”这一句,对绿珠还是有些贬义。沐蔻笑着把词送到李处温面前说“闻名不如见面,杨阁主的字可真是不错。”

李处温看了,温和地笑了笑,杨志写的字是颜真卿体,确实有几分风骨;不过李处温并没有感觉异常,杨志是大宋的武进士,字肯定说得过去,要不然在前面几次笔试的时候,就会被那些看重字体的考官淘汰。席间众人传阅,大部分人只是随意看看,契丹重武轻文,对词曲并没有太大的重视。

绿珠有些下不了台,但还是准备所有人看完后,把这幅字留给自己,没料到斡里衍看后直接把字撕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无病呻吟。”≈1t;i>≈1t;/i>

场面一下子沸腾起来,填词吗,本身就是无病呻吟的行为,只为了抒心中的情绪与感受,谁都明白,斡里衍的行为不是针对杨志,而是针对绿珠。绿珠沉默了,缓缓朝杨志施了一礼,走到李处温身边坐下。斡里衍这才现,自己在思维上存在着误区,今夜绿珠是李处温要捧场的人,自己的举动其实也打了李处温的脸,情况变得异常复杂。

杨志苦笑,他最不希望生的事生了,斡里衍的身份太过于敏感,她刚才的举动,看起来是在维护自己,但是涉及面实在太广,牵扯到的方方面面让杨志不敢去想象。绿珠的行为肯定会激起李处温的怒意,但是杨志作为燕云殿的一员连想与李处温修补关系的机会都很渺茫。

杨志对绿珠做了一个评估,从整件事来看,绿珠是有目的的,如果绿珠是某一方的人,在飘香楼这样的地方能量肯定不低,关键的是沐蔻是不是其中的一员。假如沐蔻是绿珠的同伙,那么这座飘香楼就绝对有问题,回去要问问沙净与飘香楼到底是什么关系。≈1t;i>≈1t;/i>

杨志虽然在显州与中京接连得手,但绝不会认为金人与双龙会会对自己轻轻放过,这也使得杨志对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极其敏感。斡里衍的用意杨志一清二楚,就是要给杨志贴上一个标签,至于赵王的意思还是萧忽古的意思,杨志猜不出来,萧忽古的眼神含笑,是那种捉弄人的促狭,没有一点枭雄的成分。

众目睽睽之下,杨志必须表态,杨志走到李处温面前笑道“难得有机会写几个字,或许不讨公主喜欢,李大人,下官的酒楼就要开业了,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给大人送张请柬。”

杨志的姿态放得很低,都没指望李处温能够到酒楼捧场,只是认为李处温接受请柬就是自己的面子;李处温沉吟了下,随后笑着点点头,吩咐绿珠去沏一壶好茶来。沐蔻看李处温满意,脸上挂起了笑容,随即风骚地招呼其他客人,气氛顿时缓解下来。

(本章完)



第138章 大师兄

一更天众人便散了,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各自打道回府;杨志和沙净回到居所,两人都是满腹心事没有睡意,杨志便让值夜的亲兵少了一壶开水,泡了一壶清茶,对坐在杨志的房间里。沙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我曾经离开天雄寺独自修行,就在飘香楼里,那里是我人生起步的地方,也是第一次面对人生,住了整整一年半。”

杨志接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天心大师肃然起敬,一个敢把弟子放在随时都能破戒的地方修行,该有何等强大的心脏与胸怀。我要是没猜错,那是你第一次离开师门?”

沙净真的忍不住,大笑起来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不是刚刚出道,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中,谁会选这么个地方,万一不小心破了戒,那就是前程尽毁。可是你猜错了,在天雄寺,不止一个人经历过这种情况,只是大部分的人最后都修成了欢喜禅,包括我,只有三个人修成了慈悲宗。”≈1t;i>≈1t;/i>

沙净说到后来,一点笑容也没有,反而有一种踏过尸山血海的余悸;杨志明白这种感受,化鹏功的概率更小,只有创造化鹏功的那位祖师和自己练成,从这一点上,杨志与沙净有着同样的情怀,那是一种命,就是成功了,也没有在人眼前炫耀的心情。杨志喝了一口茶说“繁琐了,据我所知,欢喜禅是一种男女双修的功夫,我明白了,是僧人要在青楼里选伴。”

沙净一副忍受不了的样子说“那是你们的误解,欢喜禅不过是练功的法门罢了,只不过欢喜禅的突破不是靠艰苦,而是另有窍门。慈悲宗讲究的就是能所不能,在别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事情,慈悲宗要把对方想的很好,就像你中午说过的那样,生也慈悲,死也慈悲。”

这是杨志中午吃饭的时候说的话,杨志立即想到,或许正是这段话勾起了沙净的心思,晚上才想着去飘香楼一趟;可是如果没有经历,没有牵挂,又怎么会有心思。杨志故意皱眉问“你和绿珠是不是有一段缠绵的故事?”≈1t;i>≈1t;/i>

沙净错愕地看着杨志,神情复杂地说“绿珠是我在外面捡到的,她全家被杀,自己被贼人绑架,送到幽州来卖,正好遇见我。那个贼人是黑虎山的巨盗蒙菻,蒙菻被我杀了后,我只能把绿珠带到飘香楼,交给表姐照顾;谢谢你今天的提醒,绿珠不简单,不过我不后悔,有些事哪怕是局,在没破局之前,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杨志看沙净喝干杯中茶,提起茶壶给沙净续茶后说“虚妄之说也好,其他原因也罢,没有生前,不需要扰乱自己的心思。我们不扯这些没用的,我只想问,如果以后你表姐出了事,你会不会以一个出家人的心态去处理。”

沙净愕然,想了半天摇头说“我不知道,有些事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兴许是我禅心不够坚决,我现在根本做不了决定,也许只能到真的有事的时候,我才知道该怎么去做。”≈1t;i>≈1t;/i>

沙净说的是实话,出家人的心态沙净肯定有,但是沙净也是多重身份,必须根据局势取舍,也可能感情冲动下什么都不顾;杨志在心中暗叹,低头喝茶,沙净的犹豫其实正说明沙净到时候不可能有出家人的心态,利害得失、感情心怀兴许占了大部分的因素。

就在杨志喝了半杯茶,准备放下茶杯的时候,杨志忽然听到了心跳声,不是自己和沙净的心跳声,而是屋顶上有人;杨志朗声说“贵客盈门,喝不下楼来喝一杯茶。”

沙净也察觉了,但是比杨志晚了片刻,一个人已经在瞬间跳到门外,直接推门进来说“深夜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不过明天就要走,所以想来和杨兄弟见上一面,顺便听听沙净禅师找我有什么事情?”≈1t;i>≈1t;/i>

来人身高九尺、虎背猿腰、笔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找了半天的张三,让杨志大吃一惊的是沙净,嗫嚅着站起来说“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张三摇摇头说“自从在白于城认识杨志,我便和他一见如故,沙净,有事尽管说,没必要对朋友隐瞒。”

沙净点头说“大师兄说得对,师父听说你回到幽州,来信说,你若是肯回到天雄寺,可以直接出掌幽州分院智泉寺;如果你想还俗,他可以与皇上说,对你既往不咎,恢复你原来的身份。”

张三笑了起来,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只是好像在看一个很普通的笑话,会心的一笑说“你以为那个昏君和耶律淳不知道我身份吗?他们知道,耶律淳为什么会杀了耶律章奴,不愿意称帝,你以为他是忠于昏君吗?不是,是燕云殿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就决定耶律淳的生死。同样,双龙会与中州堂能在燕云十六州膨胀,也是他们认为可以利用,等尾大不掉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你告诉师父,他得到的消息是假的,中州堂与我无关,狂龙卓厉也不是双龙会的人。”

张三果然大有身份,但是杨志还是猜不到他是谁,关于沙净的大师兄,杨志倒是多少听说过一些,那个人拜在天心大师门下三个月,便被天心大师逐出师门,期间天心大师正在大兴安岭修行,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师兄的身份。但是沙净知道,并且知道的应该是张三的真实身份,杨志对沙净在天心大师心目中的地位不由得高看一眼。

沙净顾不上杨志在场,力争道“大师兄,辽国现在危在旦夕,你作为皇族的一员,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为国家效力?”

“危在旦夕。”张三嘲讽地看看两人说“那你们为什么从显州到中京,从中京到幽州来,离前线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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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9章 铜人

沙净顿时无语,大辽现在只有前线的将士才感觉到金人的可怕,从上到下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在权贵的眼里,朝廷的内争比对付金人重要,自己与杨志的一路南来,正是这种争斗的反应。张三拍了拍杨志肩膀,掏出一块四四方方做工讲究的铜牌递给沙净说“这是师父当年送我的护身符,可惜一直没有用上,麻烦师弟你交给师父。”

张三这么一做,就是等于以后彻底断了与天雄寺的关系,沙净满腹疑惑,张三真把东西交给自己,难道没有奥妙;杨志看得清楚,这一块铜牌与自己身上的天师令是一模一样的,难道嵩山一气宗与天雄寺,都与龙虎山的天师府产生过关系?如果真的有关系,又是江湖中或是朝堂上的哪一件事,为什么青面兽原来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张三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就出门走了,几名亲卫听到动静赶来,看着张三迈出门槛,然后就忽然不见了,连从哪个方向走的都没有看清楚。一个个崔头丧气地进了屋,杨志笑笑让大伙各自回去休息说“张三的武功远在我之上,你们要是看清楚吗,我反而感觉奇怪。”≈1t;i>≈1t;/i>

等屋内只剩下杨志与沙净,沙净婆娑着铜牌说“我不清楚大师兄凭什么有恃无恐,他要知道,只要大辽或者天雄寺把他的身份公布出来,他在大宋与西夏就没有容身之地。江湖上人会以为他带着阴谋而去,而大辽皇族的身份,会让宋夏两国不敢留他居住,除非他躲在某个地方,所有人都拿他没辙。”

说话间,滴答声响,窗外下起了雨;杨志的这座宅院只是一个中等的人家,独门独院,没有任何的奢华,但是树木还是有的,屋外的一树芭蕉已经传来滴水声。杨志走出门外看着院子,雨依旧在下,越拉越大,绵绵如雨幕,门口和屋檐下灯笼透出的灯光晃来晃去,马棚里的马似乎有些不安,有一匹马在烦躁地踩着地,传来踏踏的声音。

清晨,雨终于歇止,杨志和沙净第一时间赶到了燕云殿;得知张三昨夜夜探杨宅,斡里衍不满地说“凭你和沙净的功夫,留不住张三吗?”≈1t;i>≈1t;/i>

张三是皇族,你斡里衍作为公主真不知道,你们契丹族可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多少臣子就是冲撞了皇族就被杀了,留人的时候万一有点事算谁的。杨志压住心头的火,不咸不淡地说“张三是沙净的大师兄,沙净是个重感情的人,微臣伤势没有恢复,纵身两人联手,恐怕也留不住人,反而伤了感情。”

斡里衍没有再说话,喜龙试探着问“沙净,张三可把什么东西交给你?”

沙净颔说“大师兄已经将铜牌还给我,我正要上交殿主。”

沙净说完,就从怀里掏出铜牌递给喜龙,沙净不傻,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国公主斡里衍在场,正好是自己脱身的时候。师父在信中写的很清楚,铜牌交给萧忽古,说明燕云殿要有动作了,自己按照杨志曾经说的那句话就行,什么来哉,对了,打打酱油。周围几个人都想看清楚铜牌,杨志很自觉地挤到人群外,看喜龙等人拖着沙净去拜见萧忽古,朝剩下的三个人笑笑,自己去了武库。≈1t;i>≈1t;/i>

武库的铁门之外,铜三像惹人嫌的一个老人,孤独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杨志远远走来,眼光从杨志身上扫过,仿佛在看一片落叶。杨志好像没看见这种眼光,向铜三笑笑,直接推开铁门;推到一半,杨志站住了,问了声“元供奉在吗?”

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反正铜三没有回答,杨志耸耸肩,自己走进了武库,一直走到里面的书架旁;整个大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杨志随意走着,最后拿了一本辽人写的《铜人点穴谱》。

北宋天圣五年,宋仁宗诏命翰林医官王惟一制造针灸铜人,其高度与正常成年人差不多,胸背前后两面可以开合,体内雕有脏腑器官,铜人表面镂有穴位,穴旁刻题穴名。王惟一本身就是一个武林高手,以黄蜡封涂铜人外表的孔穴,其内注水,如取穴准确,针入而水流出;取穴不准,针不能刺入。≈1t;i>≈1t;/i>

王惟一实际上一次造了两具针灸铜人,一个留在太医院,一个送到了御拳馆;御拳馆根据这具针灸铜人,邀请了三山四寺的高手,由金台主持编写了一部《点穴谱》,据说一百二十二式,可惜杨志地位不够,从来没看过。大宋点穴谱的看不到,辽国的数就当是消遣,随意翻翻。

杨志翻了几页,便入了迷,这本书不是伪造,也不是从御拳馆窃取的一鳞半爪,而是西域的一个门派,把自己的点穴功夫与辽国提供的资料糅合在一起,创造出来的点穴功夫,一共只有十五招,但是每每出人意料,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只是点穴的运功方式,杨志稍微试了一下,反倒是不难;杨志原先在这方面从未涉及,一时兴起,干脆盘坐在地上联系起来。

运气的方式有些邪门,但是杨志丝毫没感觉困难,很容易地从第一招练下去,杨志刚刚练完第三招,就现有个人出现在自己身旁,不是元狄,但是也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杨志吓一跳,这名老者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纵然比不上元狄,可是比自己高明得太多;老者上下看看杨志,也是一脸奇怪地神情,问杨志“你身体没有异常吗?”

杨志很想呸一通,有这么聊天的吗?但是考虑到对方的武功,杨志还是礼貌地回答“晚辈没有感觉不适。”

“那真是大吉大利。”老者似乎有些失望“因为运气方式奇怪,创造这门功夫的人自己走火入魔而死,后来练习的人从没有练习到第三招的,所以这本书就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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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0章 太祖长拳

杨志也认为自己幸运,说不出任何不适,应该是化鹏功奇妙,练这种心法没有障碍。铜一似乎想到了这一点,小心地问“是不是化鹏功与这种心法相同?”

杨志端坐在地上,平和地说“我不知道,一开始还是有一点不适合,但是一个小周天下来,我就感觉神清气爽,陡然间就没有了问题。练了三招没有问题,估计十五招可以练全了,只是不知道练成以后威力有多大?我以刀法见长,却不能时时刻刻拿着兵器,所以能练成一种手上功夫也不错。”

杨志不知道逍遥岛的人会不会来找自己,也不知道铜一与逍遥岛是有渊源还是有仇恨,所以不想多说。杨志在能说真话的时候,自然不会选择假话,讲真话成本最低,一个谎话要更多的谎话来圆,时间、精力、金钱都是成本。只是杨志现在想忽悠人,给自己留下一些小秘密,真话九句中总夹着一两句假话,让人更难辨真假。≈1t;i>≈1t;/i>

铜一倒是没有疑心,有很多高手因为内力深厚,练其他门派的武功也是得心应手,只是内功到了最高的时候才会走火入魔;铜一风轻云淡地说“其实你不一定要练这种点穴手,你的拳脚功夫并不差,太祖长拳也是实在的功夫,只是没有高人指点,你还没有现其中的精髓。”

杨志不再多嘴,太祖长拳是禁军的必修课,在大宋练的人有上百万,但是能练成高手的人也不多,反倒是大红拳等分支曾先后出了金台、周侗这样的高手。但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就是拳棒双绝,长拳是赵匡胤纵横天下的凭仗,征战天下的时候,多少当时的高手和名将死在赵匡胤手上。铜一看杨志不吱声,笑着说“孺子可教,我是契丹人,练的是白鹤功,对你没什么帮助,但是铜二是个武痴,曾经跟金台学过太祖长拳。”≈1t;i>≈1t;/i>

杨志皱了皱眉,能被金台教的人一定是上一辈的高手,不知道铜二是御拳馆的教头,还是少林寺的僧人。感受到铜一盯着自己的目光,杨志微微一笑说“有机会的话,晚辈一定当面请教。”

铜一摇摇头说“你已经是蓟州阁的阁主,跟我们平辈,只是铜二痴心武学,一辈子没结婚生子,也没收过徒弟,甚至没有朋友。铜二很少与人交流,他总感觉时间太宝贵,如果你想要他指点武功,只能拿东西来换。”

杨志一开始丙部在意,请人指点的事情可有可无,现在反倒被勾起了兴趣,笑着问“铜二喜欢什么?”

“武功秘笈,或者武林故事。”铜一并不认为杨志有办法,只是铜二的一身武学不挖掘出来太可惜,燕云殿很多人尝试都失败了,铜一和杨志提这件事,不过是有当无,尽下人事与责任。≈1t;i>≈1t;/i>

“武林故事,你没有弄错吧?”杨志冷静下来,带着点较劲的态度说“武林秘籍我能理解,只要是练武的人只嫌少不嫌多。可是武林故事,假的成分太多,每一个英雄的背后,都有许多不能说的事;每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瞒面,难道铜二喜欢听真相,还是不怕被人欺骗?”

真相都是残忍的、阴暗的,杨志问得很现实,铜一却没有操心的累“铜二就喜欢听故事,当江湖高手说故事的时候,是不是比评书馆说书的更让人相信,他哪会管真假,就当是个乐子,但是一定要精彩。”

杨志放下心来了,自己穿越前好歹也看了上百部武打和玄幻的书,加在一个字数能上亿,估计说到铜二死都说不完;铜一看到杨志那种放松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有戏,他也很好奇,杨志说的将是怎样的故事。≈1t;i>≈1t;/i>

铜一笑了笑说“在你和岳七公比武前,萧殿主并没有要你加入燕云殿的意思,但是还是让喜龙去接你,你知道他找你做什么吗?”

杨志也是一愣,这是他一直没想通的原因,没料到铜一会主动提起,杨志客客气气地说“铜先生请讲。”

既然与铜二平辈,那么与同意也是平辈,杨志很自觉地改了称呼;铜一点点头说“《西游记》的抄本送到了燕云殿,元狄和萧忽古等人看过,对你编故事的能力是大为折服。请你来,就是希望你能写一部关于武林的书,摆在燕云殿供大家阅读;现在好了,我们把你给铜二讲的故事记下来就可以了,所以老夫要在一旁监督。”

杨志嘴一撇,燕云殿还真是太闲了,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多高手在一起,既不能去江湖争锋,也不能参与战事,永远等待着上面一个命令,岁月催人;三十六阁恐怕还有些琐碎的小事,像铜一他们除了一年固定的几场比武,剩下的时间就是晒太阳睡觉。杨志同情地望着铜一说“我没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开始。”

铜一现在似乎有点犯愁说“铜二就在后面的小院子,但是除了公事,谁叫他都不会出来,去的人弄不好还要和他过几招;这个老家伙不念交情,就是元供奉去,有时候也会动手,要不然我们一起过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铜一言下的意思杨志懂,但是杨志没有自动脑补,铜二与铜一熟稔,自己一个陌生人到场,又是蓟州阁阁主,铜二肯定会伸量自己,难道到时候指望铜一出手,和自己两个打一个?杨志的神情终于放松了“哦,那我先把这本点穴谱练完。”

“练完?”铜一立马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木箱上,木箱上的几本蒙着灰尘的书都跳了起来;练武这种事说不准,杨志也许天资聪慧,也许走狗屎运,一天就能练成十招,但是最后的五招,杨志可能练十天、一个月、一年,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铜一既然知道杨志脑子里还有《西游记》一样的故事,可不愿再耽搁下去,浪费时间。

(本章完)



第141章 红头发

“哦哦。”铜一揉着打痛的手,把杨志带到了后面的一栋两层楼的小院;铜一的身躯钢铸铁浇,别说拍在木箱上,就是把木箱打碎估计也没什么疼痛感。杨志清楚铜一是装给自己和其他人看的,一路上遇到了铜三等好几个人,一个个都是笑着指指戳戳,然后掉头就走,因为不知道铜一和杨志的约定,为了免得殃及池鱼,都是一个字闪。

门外一棵宝塔松,小院的木门虚掩着,铜一熟门熟路,推开门就喊“铜二,有人来讲故事了。”

二楼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铜一,你又想骗我什么,今天是哪一个倒霉鬼啊。”

声音洪亮,铜一瞪着眼睛大声说“铜二,什么意思,我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人吗?”

“那就摸着心口讲啦。”楼里的声音不急不慢,但是听声音人已经到了一楼;杨志很没辙,两个老家伙斗嘴,谁也插不上话,也不知道如何插话。好在门开了,出来的人身材魁伟,足足有一米九的个子,披肩散,在门前这么一站,像个巨灵神,威风凛凛;杨志看着呆,因为铜二的头是红色的。≈1t;i>≈1t;/i>

从古到今,天生红的人在全球人口中所占比例很少,根据科学家的解释,红是几千年前北欧人的一种基因突变“创造”出来的,爱尔兰和苏格兰红人种占全球比例最大。可是这是在宋朝,难道全世界文明的交流已经到了如此广阔的地步,还是原先北欧那一片的人都是红头。

杨志的德行让铜一龇牙咧嘴,捅了捅杨志说“见鬼啦,杨志,我跟你说,这就是铜二。”

铜二沾沾自喜地抚掌说“这小子肯定是被我的英雄形象吓住了。”

铜一差点没蹦起来,铜二就是一个目高于顶的人,喜欢独处,痴迷武学;杨志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说明一个问题,杨志看到铜二,对某件事起了怀疑。铜一的表情有点恨铁不成钢,狐疑着该如何问出杨志心中的秘密;杨志早已经冷静下来,只是杨志不急,像铜二这样的人,未必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1t;i>≈1t;/i>

铜二在瞬间变得沉郁,着狠问铜一“打搅我修行,有什么事吗?”

铜一都说过有人来讲故事,铜二继续问一遍,明显就是对杨志的能力不相信;杨志在外表也是一个大汉,虽然比铜二矮了半个头,但是总体形象还是赳赳武夫。这样的人能讲故事,铜二好歹有点社会经验,一心认为铜一在拿他开心;铜一一言不,带着杨志就往屋子里面走。

铜二心中狐疑,随手点出一指,指向杨志的膻中穴,杨志身形一让;杨志其实一直高度紧张,保持着戒备的心理,杨志不担心铜一喊自己过来是一个骗局,但是铜二是个武痴,考量自己的机会极大。杨志不是没想过还击,不过铜二的那一指看上去简单,可是不好抵挡,杨志不能也来不及拔刀,躲开是最好的选择。≈1t;i>≈1t;/i>

很显然,铜二没有想过杨志能躲开;惊讶中,铜二的手指在中途改变了方向,指向杨志的脑袋。杨志晃动的脚步突然迈回,一招炮捶,右拳正撞在铜二的手指上,两人身形都是一晃;铜二见猎心喜,一口气连出三指,动作的幅度不大,也看不到铜二运气吐纳,但是三指连环击出,一气呵成。

起始直刺杨志右臂,当杨志侧身变招的时候,第二指指向杨志胸口;杨志斜身避开后,铜二身形一矮,第三指指向杨志的左腿。铜二身形高大,动作却灵敏异常,原以为杨志身体无法再躲,没想到杨志竟然站住马步,左拳下捶铜二伸出的手臂,右拳短击铜二的胸膛,动作朴实无华。

铜二不愿两败俱伤,只能收回手指,铜一看着两人动手的过程,是放声大笑“铜二,杨志现在是蓟州阁的阁主,就算是元狄和萧忽古,也不敢说一两招就能把杨志拿下,你也太托大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收起你的嘴脸,让杨志喘口气,赶快讲故事。”≈1t;i>≈1t;/i>

“这小子就是杀了岳老七的人?”铜二对人名相当模糊,刚才铜一提到杨志名字的时候,铜二根本没想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此刻听到蓟州阁,才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听铜三说,杨志在武库还接了元狄一招,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铜二眼下的意思,杨志能接下元狄一招,能接我两招也说得过去;杨志笑笑,站稳身形给铜二施礼,铜一按下自己想要的牢骚,下着命令说“上楼去坐吧,今天烧开水没有,没有,那冷开水一样。”

都是武林高手,其实不在乎水冷水热,就是井水也一样,杨志跟在两人身后上了楼,铜二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最多的还是书籍与练功的器械,杨志看到了少林寺的木头桩和仿制的针灸木头人。二楼和一楼差不多,但是二楼多了一张金丝郁金香花的波斯地毯,应该是铜二打坐练功的地方。

铜一给自己和杨志一人倒了一碗水,铜二反倒像一个客人,什么都没有做,沉默着等到铜一喝完水,采用一种极冷静的调门问“你和杨志谁说故事?”

铜一眼一瞪说“我要是有故事,这么多年还不早说完了,肯定是杨志说故事。不过你也知道,杨志现在是蓟州阁主,很忙,我也是废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拖过来的。你要是感觉他故事说得不错,到时候有些武学上的事情你们多探讨探讨。”

铜一活生生的老而成精,面子里子的话都给他说尽了,最后就算是铜二什么都不做,杨志也不能怪他;倘若铜二真与杨志有缘,杨志要感谢的人还得是他铜一。好在杨志压根没准备从铜二这里获得什么,不过是有当做无,多认识一个人罢了。杨志放下喝了两口水的瓷碗,笑呵呵地说“既然两位前辈有兴趣,我就先说上一段故事,看是不是合你们的口味。”

(本章完)



第142章 非常往事

“青云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为当今正邪两道之。据说开派祖师本是一个江湖相师,半生潦倒,郁郁不得志。在其四十九岁那年,云游四方,路经青云山,一眼便看出此山钟灵奇秀,聚天地灵气,是一绝好之地。当下立刻登山,餐风饮露,修真炼道未几,竟于青云山深处一处密洞内,得到一本无名古卷,上载各般法门妙术,艰深枯涩,却是妙用无穷,威力巨大。

相师得此奇遇,潜心修习。忽忽二十年,小有所成,乃出,几番江湖风雨,虽不能独霸天下,倒也成了一方之雄。遂在青云山上,开宗立派,名曰青云。因此古卷所载,近于道家,他便做道人打扮,自号‘青云子’……”

杨志说的就是作家萧鼎创作的《诛仙》,虽然具体的描写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的故事情节还是记得的,加上杨志随时脑补的一些内容,听得铜一铜二两个老家伙一愣一愣的。铜一还好,晓得当不得真,杨志只是在说神仙传一类的故事,只是被剧情纠结,总想听到后面的故事;铜二则不然,半个时辰后,杨志刚停止说故事,铜二就问“青云门在什么地方?那些神兽能不能抓到?”≈1t;i>≈1t;/i>

杨志心生警惕,小心地问“前辈不会以为这些是真的吧?”

“不是真的……可是我听起来跟真的一样,”铜二有点想赖上杨志,铜一不能装聋做哑,几乎有些愤怒地说“铜二,说好的是故事,不要不守规矩。”

杨志不想再折腾了,自己不是在养老院做义工,眼前的铜一铜二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身体的强健肯定不比自己差,杨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二位前辈,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晚辈夜里还要练功,就先告辞里的。”

“慢着。”铜二就感觉脑海里有个熟悉的东西在晃动,色厉内荏地说“在我的家里,就要按我的规矩。”

铜一现在有点愣“铜二,你要是不按我们商量的来,这件事就没法干了。”≈1t;i>≈1t;/i>

两个老家伙都有些忿怒,杨志明白,那是一种被故事情节吊住了的焦急心态,杨志笑笑,低头看起书来;杨志的手中压根没书,只是在重复一个看书的动作,似乎在看一本很有趣的东西,每过一会,看完了一页,再添加一个翻书的动作。铜一深深地吸了口气,杨志的这个动作其实是练武的那种神似表现,萧忽古能模仿出万丈火焰,元狄就是钓鱼,只因其慢,也在在慢中包含着无数个变化。

铜二同样很好奇地盯着杨志,没有喜,也没有悲,只是好奇地问“何为道?”

杨志似乎很在意铜二问这个问题,回答说“天之道,利而不害﹔道可道,非常道。”

杨志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铜二却高兴地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庄子讲忘却物我,无己、无功、无名、无穷;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聃与庄子在这里相遇。”≈1t;i>≈1t;/i>

铜二的思维更不可能视为正常,但是铜一与杨志都明白,练武的修行与佛道的修行一样,既讲究苦练,也需要顿悟,很多难以预料的心法都是修炼者在快要走火入魔的时候,顿悟出一条路,破茧化蝶。老子的五千字,断句理解只在每个人的心中,谁能说自己的断句就是绝对正确的,铜二的理解就是错误的。

铜一忽然叹了口气说“还好,我们不是鬼,是人。”

铜二的目光清澈起来说“我们本来就是人,只是我们一直觉得自己像鬼,杨志,中原依旧在,举目无故乡,谢谢,你让我记起我是谁?”

杨志默默地站起身来,朝楼梯走去,铜二盯着杨志的背影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谁?或许你原本就知道我们是谁。”≈1t;i>≈1t;/i>

铜二此刻的表现已经根本不像一个武痴,杨志在楼梯口站住说“我只是一个来辽国避难的人,不管是在怨军还是在燕云殿,我只是做官求一条生路,江湖上的事,本来就不大清楚,现在更不想知道。”

铜一大笑道“你应该知道,周侗、智真、悔禅都指点过你的武功,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金台打上嵩山少林寺的时候,一口气杀了自己十一个师侄,少林五寺的主持被废了武功,曹洞宗的人从此被官府派到少林寺担任主持,金台出家为僧,做了少林寺的定海神针;嵩山少林寺完了,马峪寺的苦竹大师一把火烧了寺庙,举寺在中原失踪。中原依旧在,举目无故乡,就是苦竹大师离开嵩山时说的话;你没猜错,我们就是寺中弟子,马峪寺的人都在大辽。杨志,青岩寺的法泓师兄就对你称赞不已。”

一饮一啄,都是天定,马峪寺在大熊山中,建于唐朝,因位于马峪川畔而得名,是少林寺的下院。杨志在青岩寺就感觉法泓大师师徒是少林一派的武功,当时并没有想到马峪寺那个传说上面,等铜二说出那两句诗,杨志便能确定铜一铜二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当时面对朝廷的压力,武林和佛门都希望少林寺抗争到底,虽然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坏念头在里面,但是按照少林寺的地位,这只出头鸟是不当也得当。

智真是五台山清凉寺的长老、悔禅是洛阳白马寺的主持,他们都是武林中的翘楚人物,曾经在汴梁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养生和金钱、门派的关系,为佛门和自己的寺庙争取最大的生存余地。

杨家一族曾在五台山一座小寺庙中三度出任主持,和清凉寺的关系是想摘也摘不清,杨志父亲在朝中不得意,被族人安排接待佛门中人,杨志因此有幸见过这些传奇人物,被指点了几招,周侗则是王厚的关照,在太学的时候算是授课老师。

(本章完)



第143章 辽阳消息

杨志背对着铜一铜二,叹了口气说“二位,那都已是往事,现在我们在辽国活得好好的,应该知足了。”

铜一的笑声更大“杨志,你想的太简单了,燕云殿是做什么的,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明白;萧斡里剌一心把你调到幽州,难道真的只是朝中倾轧,他们看重的是你在这方面的能力,期望你在幽州取得和显州一样辉煌的战果。否则的话,他们就宁可认为你是那个未必存在的钑龙,杀你绝不会手软。”

铜一冒了很大的风险,先不说萧斡里剌、萧忽古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有,铜一说出来也是泄密,会导致事态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展;因为杨志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生死之间肯定会做出选择,信任不信任辽人,做出的选择会截然不同。

杨志没法下楼,原以为在辽国的宋人是因为个人的富贵生死影响,苟活也罢,做一些影响中原的事情也好,不过是影响到辽宋的局势;可是现在才看到另外一个因素,就是佛道之类的信仰之争,这一类竞争,比起国家之争更加激烈。只要这个想法生,就是全方位的竞争,哪怕十年、百年,死掉百万千万的人,各方都会拼到最后一个人,除死方休。≈1t;i>≈1t;/i>

铜一对于燕云殿的说法让杨志领悟不少,仔细想来,燕云殿的确做了不少事,历史上山东、河北是大宋在北面的屏障,金军南下之前乱了十几年,民心丧失,最后几乎是没形成什么战斗力。反倒是太原成了大宋官军的绝唱,坚守两年全城俱毁,军民与城同亡;而民间的义军也主要是以太行山为主,如今想来,未必是民心那么简单。

杨志摇摇头说“我本有心望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杨志正要继续试探铜一,猛然听到楼下有一声轻微的心跳声,心跳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到,要不是杨志站在楼梯口这个位置,楼上楼下没有隔断,杨志的注意力正在提聚,恐怕也现不了。要知道铜一铜二与自己,都是燕云殿的一流高手,来人能够瞒过三人耳目,潜行到楼下都没有被觉,说出去也是骇人听闻,萧忽古、元狄兴许有这本身,但是那二位不会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1t;i>≈1t;/i>

杨志没有下文,让铜一很失望,喟叹说“能够做到三十六阁阁主的人,每个人一开始都是很兴奋的,都有一股要做事的狠劲,可是杨志你没有,你的心思在幽州城内的酒楼生意和武库的那些武学上,怎么可能让人不怀疑。明月、沟渠,照到又怎样,明月还不是明月,沟渠还不是沟渠。”

杨志没想到自己没去套别人话,同意反过来套自己的话,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杨志霍然回身,望着铜一说“有些事说穿了一钱不值,前辈被困在铁笼子里了。”

铜一一愣,铜二鼓掌笑道“说得好,我就说铜一的心情太复杂了,整日浸在这种复杂里,一点清静也没有。反倒是我,整天数着日子,错过许多有趣的事情,为了几个虾米放跑大鱼,不值得。”≈1t;i>≈1t;/i>

铜二又岔开了话题,杨志明白,铜二是现了楼下的人故意这么说,就凭这一点,铜二的修为就在自己之上。楼下的人似乎察觉了,心跳声不自觉地又响了两次;杨志懒洋洋地走下楼梯,对身后两人说“我要到武库练功去了,日后再来打搅。”

杨志才走了两步,就听见有人翻窗离去的声音,等走到楼下,只有一扇没关紧的窗户还在漏着凉风;这时候的窗户都是纸糊的,杨志看不到窗户纸后有人影,猜测对方躲在墙根下,只不过此刻当不了能人,杨志笑笑,大步流星地走出小院子。

杨志回到武库,又练了一个时辰才离开,铜一也没有再出现。第二天,杨志继续去练功,一连六天,才算把十五招全部练会,把一本武籍记住;燕云殿似乎忘记了有杨志这样一个人,没有人来打搅杨志,就是蓟州阁的事情,沙净等值班的人也是自己处理,不过六天的时间,沙净等人似乎也没处理过一件事。≈1t;i>≈1t;/i>

其实燕云殿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看上去很懒散,鹰云飞晒完太阳,从广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从另一方向走来的喜龙,步履匆匆,什么话也没有,只有一个暗示;鹰云飞看一眼广场上的人,好不犹豫地跟随在喜龙背后往喜龙阁慢慢走去。

喜龙阁是燕云殿中少有的几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原来杨志休息的几间屋子不过是遮人耳目,也就是侍者多了一点;到了阁主的屋门前,就能看见六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卫,目视着鹰云飞跟在喜龙身后走进屋去。阁主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军队的押房,办公桌上堆放着大量的往来公文。

鹰云飞也很少到这里来,到了这里,鹰云飞便会想起喜龙的真实身份,感觉自己矮人一等;两名护卫在鹰云飞身后关上了房门,喜龙难得的没有笑容,用一种阴晴不定的神情看着鹰云飞说“出事了,辽阳传出最后一个消息,白塔。”

鹰云飞并不清楚燕云殿在那边的布局,他只负责行动,不过对代号的等级鹰云飞还是清楚的,白塔就意味着全军覆没;鹰云飞打消了准备沉默的念头,哪怕他不知道喜龙告诉自己这则消息的目的,看着喜龙目不转睛的目光,鹰云飞问了一句“怎么会这么严重?你们打算行动了?”

喜龙的目光终于稳定下来,波澜不惊地倾吐着他所知的噩耗“一个时辰前消息到了幽州,具体的情况传消息的人并不清楚,就是这两个字,也是死了很多人才传过来。萧殿主与公主都是大为震怒,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否则金国一旦认为没有后顾之忧,战事就将重启。”

(本章完)



第144章 的身份

“什么时候出?”鹰云飞对大义没有感觉,他投靠燕云殿,就是为了自己的价值,杀人,杀反对燕云殿的人,至于谁对谁错,国家民族,鹰云飞都没放在眼里。喜龙看着不想听啰嗦的好友,笑了起来,笑得让鹰云飞心烦“云飞,多点耐心,现在不需要你出马,有更合适的人选。”

“杨志。”鹰云飞立即想到了喜龙暗指的那个人,有点讶然地说“新人也只有他一个,我能想到,金人就想不到吗?你怎么保证行动的成功。”

“我无法保证,辽阳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对原先的人都不可能相信,只有杨志是个例外,他没有参与过燕云殿的事,对金人作战保持着全胜的心态,我别无选择。”喜龙苦笑着回答“唯一的坏处就是,杨志在显州、中京的成功肯定导致对手过度的注意,我们没有迷惑对方的方法。”≈1t;i>≈1t;/i>

只要金人调查过杨志,那么杨志的长相、习惯这些东西都无法隐藏,现在金国恐怕对杨志的熟悉程度不在辽人之下;鹰云飞认真地考虑了一阵说“现在金国在幽州潜伏的人太安静了,这也许是启动前的平静,还是让杨志在幽州出手为好。”

喜龙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这是上面的决定。大宋那个钑龙没有了踪迹,最像的人就是杨志,所以存了让杨志到渤海去的想法;胜了最好,败了也算消除一个心中的隐患。”

喜龙很谨慎,没有说出上面的那个人是谁,但是鹰云飞感觉,是萧忽古更可能一点;不是因为什么钑龙之类的原因,而是杨志是个宋人,燕云殿要是让这样一个人冒出来,契丹的权贵们心里受不了。原先萧忽古希望杨志来,只是希望杨志做个护法什么的,可是杨志杀了岳七公,成为蓟州阁主,本身就是对萧忽古权威的挑战。≈1t;i>≈1t;/i>

鹰云飞微笑着问“那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战,我知道你们留下了最后把杨志交给对方和谈的手段,可是杨志要是现,临阵倒戈怎么办?杨志没有亲人在辽国,你们没有要挟的本钱,不要以为一座酒楼就可以为难杨志,我敢说,只要杨志主动投靠,金人会在辽阳送他一座酒楼。”

喜龙叹了口气,不置可否地说“所以是一场豪赌,我们需要做两手的准备,你的人开始过去,但是不要参与行动。”

“多此一举。”鹰云飞算是清楚了喜龙的全盘打算,只是有点惘然地想,此刻还在想着准备,到底有用还是没有用;喜龙有些警惕鹰云飞的情绪“通道不是原先就准备好的,难道你是认为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辽阳的人出了事,是因为通道出了问题?”≈1t;i>≈1t;/i>

鹰云飞像只狐狸笑了,但是笑容中满是疲惫“我说不出来。”

鹰云飞不想冒险,对付金国的方式其实从来没有变过,现在双方几乎都能猜到对手的下一步行动,有很多事,其他人尽量少知道,才熬得过追捕。喜龙干脆地承诺“我会尽一切可能支持你,在渤海,兵部、皇族,还有那些大户,都有自己的渠道。”

鹰云飞直接拒绝,开着玩笑说“我不想手下人成为别人交易的筹码,你上面的人今天能放弃杨志,明天就能放弃我,后天也许就可能是你。喜龙,有些事不要太当真了,我们只求问心无愧,做不到肯定胜利。”

喜龙瞪着那鹰云飞的笑脸说“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态度,我还是喜欢你在广场上的那样,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事也难不倒你。你以为那个钑龙是假的吗?那是蔡京安排的人,除了蔡京,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怎么联系。”≈1t;i>≈1t;/i>

鹰云飞沉默,过了很久才说“别开玩笑了,如果真有这个人,也是闲棋冷子,在蔡京走下坡路的时候,起不到一点作用。你仔细想想,钑龙来大辽,如果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消息怎么传回去,难道每次都是自己来往于幽州与汴梁吗?还是使用一次,就逃回大宋?”

喜龙说不出话来,如果这样,钑龙的身份几乎就是呼之欲出,要么是来往于幽州两地的商贩,要么就是在辽国有一个高官显贵接应。那个高官显贵未必是奸细,和钑龙也许是旧友故交,也许是招募人的雇主,但是无论哪一种,和杨志都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喜龙心虚地说“我已经把自己这条命许给了燕云殿,云飞,我们赌不起,就这样执行吧。”

鹰云飞耸了耸肩说“好吧。你赢,我去准备了。”

喜龙是在晚饭的时候找到杨志的,与元狄一起到了杨志的住所,杨志带人将两人迎进院内,元狄挥挥手说”让下面的人都散了吧,我们去你书房谈。”

元狄如此慎重,杨志只有照办,三人在书房坐定,杨志自己端了一壶热茶进去,随手关上了门;杨志倒了三杯茶问“元供奉与喜阁主光临,可是有什么大事?”

元狄在场,喜龙感觉自己的担子轻了一半,述说了辽阳生的事情说“正因为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所以需要人去,可是原来的人都有嫌疑,所以我和元供奉来,就是想听听你的高见。”

杨志立刻猜到喜龙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去,心中冷笑,喝了口茶说“如果喜阁主有这种怀疑,那么燕云殿就是一个被对方完全监视的地方,按照我的看法,辽阳方面肯定有重要的人物投降了金国,要不然对方不可能做得这么彻底,目前不让消息传出来,就是张网以待。现在就是派人进去,也难以挽回局面,不如官子打劫,能捞多少捞多少;先要检查你们的通道是否安全,但是不能公开检查,也许有人正等着你们引路,一步步挖掘你们的暗线。”

喜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杨志说的情况比他们认为的更加严重。

(本章完)



第145章 单独行动

杨志说得没错,如果辽国确定了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捕,那么绝不会派出任何人去辽阳,大不了启动一些还在蛰伏的人。辽阳原来是辽国的东京,五大都城之一,金国只不过占领了几年,可以说辽阳城中愿意为辽国效力的大有人在,抓都抓不完;但是现在没有消息,就给了辽国人一点希望,就像喜龙现在,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派人去看个究竟。

喜龙脸上虽然不好看,还是勉强笑笑“尽人事罢了。杨志,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另一个是重新建立辽阳的情报网;你到了辽阳,可以去南市的东平陶坊找一个叫赵仲达的人,后面你是想出钱还是强行打探消息,都可以让赵仲达配合。”

自从出了司马懿,用仲达起名字的人越来越少,不是避讳,而是怕人因为仲达两字引起不必要的联想;杨志一听名字,就对赵仲达没有什么好感。元狄看到喜龙递过来的目光,微微一笑说“杨志,这次行动危险肯定是有的,所以喜龙决定让你全权做主,带什么人,需要哪些物资,你尽管开口。”≈1t;i>≈1t;/i>

杨志慢慢地喝茶,没有吱声;元狄与喜龙并不催促,也在慢慢地喝茶,杨志在显州等地显示了极高的能力,这种事要是脱口而出就答应,反而不正常。差不多三人的茶水都喝了两碗,杨志才放下茶碗说“我需要沙净等人帮忙,这件事除了蓟州阁,不能让其他三十五阁知道;另外我需要六百两黄金,采购物资扮作商队。”

喜龙拍拍手说“没问题,何时动身?”

杨志想了想说“兵贵神,如果你连夜把黄金和地图拿来,明天一早就出,到蓟州采购物资,绕道而去。不过大后天酒楼开业,我不在,还望二位来捧个场;我们统一一下口径,外人问起来,就说我去保州等地追查张三了。”

喜龙一口答应,地图燕云殿就有,黄金更不成问题,喜龙请杨志二人稍等,自己匆匆离开,不多一会就带着六百两黄金和地图回来;杨志这才把沙净喊进来,当着元狄二人的面说了事情的缘由,让沙净去通知下严长之、昆罕蒙屹尽起高手,前往保州追查张三的线索,留鲁雄在蓟州阁看家。杨志、沙净对外也是宣称前往保州,但实际上只有洪日荣带着五个人走一路去保州,杨志、沙净带着四名亲兵一大早就出城前往蓟州。≈1t;i>≈1t;/i>

蓟州就是历史上的名城渔阳,安禄山起兵反唐的地方,白居易曾有诗“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因城西北有一山叫渔山,县城在山南,故古时名渔阳,唐开元十八年置蓟州,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领渔阳、三河、玉田三县,治所在渔阳县。蓟州在辽国也算繁华的城市,可是杨志等人无心游逛,在市场上买了大量的瓷器、布匹、茶叶、马匹,在车马行租了六辆大车,请了车把式;杨志与沙净单独行动,将没用完的黄金换了三千两银票,一行人便出了蓟州东门,往辽阳方向而去。

走了不到十里,天色已黑,杨志便让车队在路边的一个村镇休息,烧火做饭,吃饱睡觉,杨志查看完货物,回到房中,铺开地图对沙净说“你们从明天开始,就按这个度,每天三四十里的赶路,慢慢前进,最关键的是要保住货物不丢;一直到汉儿庄大约要五六天的时间,到了汉儿庄,就在当地卖货物,等我回来。”≈1t;i>≈1t;/i>

沙净一听就明白杨志的打算,商队只是幌子,掩护杨志独自前往辽阳,不由得一把抓住杨志说“辽阳就是龙潭虎穴,喜龙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只是他不在乎你的性命,杨志,不如这样,我慢慢地往汉儿庄,你趁机跑吧。”

杨志拍拍沙净肩膀说“往哪儿跑,我就是从大宋跑到辽国来避难的,难道再跑回大宋吗?那还不叫人笑话死。你放心,我肯定能从辽阳回来,只是在我回来之前,你要看好货,另外通过驿站与幽州保持联系;假如我十天半个月无法脱身,燕云殿一定会派人前来询问,不管什么原因,你们不要前往辽阳。”

燕云殿的人既然不在乎杨志的死活,肯定会催问一个结果,甚至是不停地派人来催问,要沙净想办法联系杨志;沙净点头笑着说“我懂,你之所以单枪匹马而去,就是要给我一个无法联系的理由。可是杨志,真有事怎么办?”≈1t;i>≈1t;/i>

杨志望望窗外的月亮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晓得,只有我们都安全了,才不会被人利用,辽阳出了这种事,很可能消息是从燕云殿的体系泄露出去的;喜龙不愿意查,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是沿路的暗桩出了问题,还是辽阳的人在某次行动中露出了破绽,甚至可能是燕云殿的资料泄密,等等,等等。我们无法保证在动的时候能掩藏自己的行踪,就不如不动。”

杨志相信沙净能理解自己,经过这几个月的共事,能看得出沙净有慈悲心,但是更有上位者的思路,应该能分清楚轻重缓急,不会到时候冲动;杨志将宫帐军的腰牌、龙雀刀、袖箭都留给了沙净,这些东西都是身份的象征,要是被金人查到,几乎就可以锁定杨志是辽国奸细的身份,再易容也没有用。

两人商议完,杨志倒头边睡,明天还有事,保持体力是一个关键;休息到三更天,杨志起床与沙净告别,悄悄地牵出两匹马,一人双骑独自往东而去。杨志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纵马往高山上走,翻越过黄崖山的一个小山脉;杨志在答应喜龙的时候就想好了对策,以蓝彬的身份进入辽阳,想办法打听事件的真相,至于与赵仲达的联系,杨志并不放在心上,如果赵仲达真有消息,一定会有办法传给喜龙。

(本章完)



第146章 路遇燕顺

黄崖山的路全部在陡峭的山脊上,东有悬崖,西依峭壁,看上去满眼绿色,其实道路崎岖;杨志在相隔十几里的地方先后放走了两匹马,改装成蓝彬的模样,走出山脉的时候,又从山旁一个东丹小部落手中买了一匹黑马和马鞍等物,慢悠悠地前往辽阳。

辽金两国仍在对峙的状态,边境上不时有双方的巡逻队出现,江湖人物、走私团伙来往于路上,络绎不绝;杨志还没走出辽国的地界,就被一队前往金国的江湖人物注意上了。

马蹄声急如骤雨,七骑如飙风而来,都是中原人的装束,围绕着杨志纵马盘回;杨志勒住马,望着七人一言不,从马术上可以看出,这七个人不是宋人,宋人很少有如此的能耐,就是杨志自己,要是没有在怨军中磨砺,听沙净等人介绍了技巧,现在恐怕还是不如眼前的七骑。

七个人也看出自己的阵仗对杨志不起作用,杨志神闲气定,没有动作更多的是出于礼貌而不是畏惧,杨志的外表虽然是一个老者,但是那种武林高手的气度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为的人示意停下来,纵马到杨志面前问“在下锦毛虎燕顺,敢问老英雄大名?”

“蓝彬。”杨志简简单单地一说;燕顺的年纪大约有四十岁,身材健壮,但是两只眼睛没有多少光彩,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练功夫造成的。燕顺听了大喜,拱手说“原来是蓝前辈,不错大师可是提起你多次,一直在等着你来金国,这几位都是我的弟兄,我来给前辈介绍一下。”

杨志化装成蓝彬出现的时候,确实与不错和尚有约定,闻言笑着颔,听燕顺介绍;其余六人有梁山好汉,也有没听说过的人,分别是鬼脸儿杜兴、险道神郁保四、火眼狻猊邓飞、白面郎君郑天寿、银戟李善明、洛阳剑客温青兆。温青兆三十岁模样,一袭长袍,讶然地看着杨志道“蓝前辈,真的是你。”

杨志听完介绍,有了几分感觉,笑着说“怎么,一位老夫死了?”

“哪能。”温青兆一看就是谦谦君子,含笑说“嵩山附近都传遍了,说你重出江湖,可是所有人都找不到你,都在干着急;我就是听说你和不错大师有约定,才跟着燕兄过来碰碰运气?”

杨志记着自己的角色,关切地问“一气门出事了?”

温青兆点点头说“真的出事了,龙虎山来人了,现杜豺、齐震山等一批高手都死了,现在急着找你们一气门的人,说有要事商量。”

杨志故作怀疑地问“我离开也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温青兆帮助杨志脑补说“龙虎山只是动江湖上朋友帮忙,并没有公开地到处喧嚣,前辈又一直不与江湖中人联系,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我们温家与龙虎山有点交情,这次也在邀请之列。”

洛阳温家,是江湖上数得上的世家,以用毒和铁掌称雄江湖,温青兆号称剑客,不知道是温家的另类,还是故意藏拙。杨志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已经到了东北,就算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可能赶回去。”

燕顺讪笑着说“前辈所言极是,不错大师就在辽阳,前辈既然来了,不如就随我们前去见见,正好叙旧。”

蓝彬这几个月神龙见不见尾,好不容易遇见,燕顺怎么舍得放过;如果不是不错和尚说蓝彬现在的武功深不可测,燕顺甚至想动武相邀。杨志笑笑问“不错大师想必在做大事,我去方便吗?”

一个中原的和尚跑到金国,还指使着无数的江湖好汉,肯定不是念佛那么简单;燕顺见杨志没有拒绝,大喜说“方便,怎么不方便。大师要是知道前辈到了,肯定是喜出望外。前辈,这里毕竟是辽国,不是叙旧的地方,我们不如快马加鞭,再走五十里地,就到了金国的范围,到时候就安全了。”

杨志看看燕顺,又看看其他人,现邓飞等人都没有异样,一个个都摆着笑脸,唯独鬼脸儿杜兴垂着头,有点失意和落寞;即使杨志同意,众人一起驱马前进,杨志也能看见杜兴瞳孔剧烈收缩,察觉到这个人心跳加。杨志毕竟不是蓝彬本人,只能猜测杜兴是不是见过蓝彬,或者杜兴与蓝彬有过节。

但是按照蓝彬的身份,是不屑于主动开口问杜兴的,杨志只能等着杜兴主动开口,因此路上与燕顺、温青兆闲聊时,杨志不动声色地打听七个人的底细。燕顺、郁保四、郑天寿原来就是合伙做生意的马贩子,杜兴和邓飞是大宋禁军中的逃卒,银戟李善明本来就是辽人,只不过和张三一样,喜欢在中原生活。

杨志随意地问“杜兴、邓飞,你们是在哪里驻扎的?”

邓飞的眼睛确实有点红,身材魁梧,比燕顺还高半个头,得意洋洋地回答说“我是在河间府,当官的克扣军饷,我实在气不过,夜里杀了上司,抢了金银细软逃出来;杜兴贤弟是在青州,他被当官的陷害说偷东西,为了不吃官司,只能逃出军营。”

杨志毫不放松地盯着杜兴的一举一动,但是脸上看不出表情;杜兴竟然有些惶然,骑马的度明显停顿了一下。郁保四突然叫着说“快走,有辽国的骑兵。”

话音刚落,一片乌云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飙升,足足有五百多骑,在一片马蹄扬起的黄尘里加而来;“走。”燕顺大叫着掉转马头。

杨志快马加鞭,跟着燕顺等人拼命往东南方向逃走;一个人武功再高,面对着大军依旧是无济于事,纵然能杀掉几十个对手,最后被乱刃分尸的下场是逃不掉的。尤其契丹是军功制,边军都是以人头说话,只要杨志不亮出宫帐军的腰牌,那些边军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是杨志愿意给一笔钱孝敬,都未必能活命,杀良冒功是司空见惯的事,只要杨志死了,钱就全是边军的了。

(本章完)



第147章 到达辽阳

夕阳如血,晚霞如火,路边小草冒出了绿色的头,松树柏树都在芽,扫兴的是人类,一逃一追,奔驰在平原上。燕顺边跑边喊“快,杜兴,加快,金国的巡逻队就在放马河等着我们,哪怕被围上了,我们也要杀过去,我们需要帮助,谁的马快,谁就去搬援兵,我们能否顺利逃过辽军的追杀,就看造化了。”

好在杨志等人的马不错,身手也不错,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摆脱了辽军,随后又跑了两个时辰,接近了望平海口。望山跑死马,在高处看到海的感觉也是如此,只不过辽军被金人打怕了,眼看着接近金国的地域,辽军主动勒住了战马,一阵乱箭之后,掉马回头,呼啸着远去。

杨志等人也在暗叫侥幸,逃跑的人压力大,再加上对方一马双骑,可以轮换战马,只要继续追杀五六十里地,恐怕就能追上自己。远处响箭连,二十余骑奔腾而来,全是重甲骑兵,叫着女真的语言;燕顺见怪不怪,用女真话答复几句,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给对方检验。金兵看过腰牌以后,态度立即改变,满脸含笑,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军营。

金军的军营看上去很松散,除了常规的鹿角埋伏等,没有宋辽军队立营时的那一份小心;军营前虽然是双岗的哨兵,外围有巡逻队,但是对进出大营的人根本没有人过问,杨志等人进去也没有人搜身,一群人走到中军大帐,也没有人过问。杨志估计这是一个千人的军营,只不过从旗帜上认不出是什么人。

进到大帐,金军将领正在喝酒,为的一名将领身材魁梧,目光炯炯有神,通过燕顺翻译,众人才知道是千夫长习古乃。习古乃是知道燕顺这个人的,亲自看了腰牌,与燕顺讨论了一番后,立即给燕顺开了路条;杨志没听懂燕顺与习古乃的对话,但是能分析出,燕顺肯定是有任务的,否则习古乃不会这么干脆,连其他人都没问就放行。

渤海的风光与幽州又不一样,一面是风光如画的海面,碧水蓝天,海鸟飞翔;一面是连绵不断的良田,早春时节,已经可以看到在耕种的场面,不少田间有了绿色。燕顺感觉安全以后,就开始出语试探,打听杨志到金国的来意,杨志从容地告诉燕顺,自己到金国是来买千年人参的。

燕顺没有怀疑这个理由,千年人参可以助长功力,蓝彬到了这个年纪,恐怕其他的东西都已经不感兴趣,只有武功与寿命,才会让蓝彬有些动心。燕顺拍着胸脯说,长白山上就产人参,如果杨志能够与不错和尚达成协议,三五株千年人参不在话下。

三百六十里的路,杨志等人又走了一天,才到达辽阳城,好在有习古乃的路条,一路上都没有出现意外。在城外三十里的驿站,有一名百夫长在等待燕顺,验完腰牌后笑着说“燕大侠,我叫拔离,不错大师早有吩咐,接到习古乃的快马,算算时间,就安排我在这里等候各位,请跟我来。”

拔离狼腰猿臂,二十多岁,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人,邓飞等人纷纷客气几句;拔离看看杨志问“这位老英雄是谁,燕大侠,不错大师给的名单上可没有这个人?”

“这一位可是武林前辈。”燕顺急忙介绍“拔离将军,蓝彬前辈是嵩山一气宗的高人,也是不错大师想招揽的高手,他是来买千年人参的。”

拔离闻言笑了起来“燕大侠,要是婆卢火将军和九杀国师听说,恐怕又要比试了。”

燕顺尴尬地笑了一笑,不错和尚来到金国以来,由于完颜阿骨打兄弟的重视,与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处的不错,但是就是与婆卢火、九杀水火不容。尤其是斡鲁古被罢官后,婆卢火更是处处与双龙会作对,只不过婆卢火和九杀都不敢明着来,也不知道的是谁指点的,采取的手段就是比武,只要双龙会有高手来,两人就会找机会挑战。

两人身份尊崇,只要开了口,双龙会的人就无法拒绝,结果除了不错和尚本人没出手,双龙会到金国的所有高手都被婆卢火两人击败,就连铁锥东方臧和蹑云剑金卫也不例外。拔离说话带着几分傲气,双龙会是厉害,但是金国开疆扩土需要的还是本族这些能征惯战的勇士;杨志听完燕顺介绍,记着自己是蓝彬的身份,冷哼了一声。

一行人从大顺门进了辽阳城,燕顺向杨志介绍,辽阳城城高三丈,幅员三十里,外城共有八门,西南两面各三门,东北两面各一门。城内有宫城,现在是女真人居住之所;外面的汉城分南北两市,中为看楼,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西街,驿馆在西南的显德门旁。

拔离没有把众人带到驿馆,而是带到了城西的归化营;归化营是辽阳城内唯一的汉人营,有一千多人,都是辽国河、朔一带的亡命之徒流放来的。由于对辽国不满,参与了渤海高永昌的叛乱,金军攻打辽阳城时倒戈,被阿骨打保留了建制,完颜阿骨打的四弟吴乞买兼任都统。

双龙会其实也是汉人为主,女真族其实并不感冒,只是既然有白捡的便宜,不打算放弃;双龙会在金国最主要的支持者就是吴乞买,因此不错和尚把大本营就设在归化营后面的一处大宅子里。杨志问清楚情况,朝燕顺拱拱手说“燕兄弟,多谢一路照顾,只是蓝某对这些国家大事没有兴趣,就此别过。”

燕顺一把拦住说“蓝前辈,既然都到了门口,你和不错大师见一面再走,要不然我就很难做了。再说,现在长白山在女真族的管制之下,你若是一个人跑去,保不齐被当做奸细,可是如果不错大师向朝中开口,也许你在辽阳就能拿到千年人参。”

(本章完)



第148章 又见不错和尚

李善明、温青兆也开口相劝,他们是刚刚加入双龙会的人,自然希望多一些与自己一样的人,有机会抱团取暖,蓝彬的身份在这里,最起码能在不错和尚面前摆摆谱。拔离也笑着说“蓝前辈,现在辽阳不太平,所有客栈都不接纳来历不明的外地人,你既然进了城,还是和燕大侠在一起安全一点。”

这个消息验证了传到幽州的讯息,辽阳城确实出事了,金人在拭目以待,就等着辽国的奸细落网;杨志装作不明所以然,燕顺听了也是一愣,他来往于金国与宋国之间,多次带着江湖人物来到辽阳,其中不乏在客栈居住的例子,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拔离微笑着说“最近辽阳出了点事,所以官府加强了在这方面的管理。”

杨志明白拔离对自己不是一点怀疑都没有,凡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意外人物,金人都不会放过,或许因为蓝彬的这个身份,不能明着来;杨志装作怀疑地问“辽阳的形势真的这么离谱,早知道就不进城,直接去长白山了。”

江湖人物绕城而走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温青兆给杨志一个台阶“蓝前辈,既然这样,不如进去与不错大师见一面,哪怕到时候住客栈,由官府的人出面也方便一点。燕兄,不如你先进去与不错大师说一声。”

燕顺一声同意,率先走进军营,不多时,不错和尚就带着铁锥东方臧走了出来,老远地就看见杨志,打招呼说“蓝彬,我在嵩山的时候要你跟我走,你不肯;让你去少华山,你又不去,现在还不是一样来了金国,在这里与我相见。”

杨志呵呵笑道“这是意外,你不是说你是赵喾吗?为什么不去找钑龙刀,跑到辽阳城来了?”

不错和尚走到近前,很随意的对杨志说“不就是几根人参吗?你只要加入双龙会,我不要你一文钱,送你了。”

千年人参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可是在不错和尚眼里,似乎那就是药房里的一般人参,想要多少有多少;杨志看看东方臧的脸色说“别看玩笑了,这一位伤势还没有好,你要是有千年人参,还不给他用上。”

杨志认识东方臧,但是在少华山用的杨志本来的身份,蓝彬是绝对没见过东方臧,所以杨志装作不认识;不错和尚摇头说“千年人参对东方臧没用,他是被九杀国师的风雷掌伤了经脉,那种掌力很奇怪,东方臧说当时的感受是有几重掌力,有快有慢,有刚猛的有阴柔的。所以疗伤也很费头脑,我的大力金刚掌没有作用,只能一样一样来。”

不错和尚的内力精湛,大力金刚掌是少林寺的绝技,确实有打通经脉的作用,但是面对这种伤势确实没办法,在给一种掌伤疗伤的同时,有可能加重另一种掌伤。杨志微微一笑,伸手拿住东方臧的左手,暗运内力试探,确实像不错和尚说的那样,东方臧的伤势宛如五六个高手合殴造成的;杨志运起太玄经的心法,一股细流缓缓渗入东方臧的左臂。

东方臧只感觉那股细流带着微弱的热量,沿着左臂进入自己全身的经脉,只要经过的经脉,不管是什么样的掌力所伤,伤势顿时缓减大半,说不出的舒服。杨志的内力不过探索了一圈,杨志便收住了功力,但是东方臧的面色大为好转,顾不上惊世骇俗,直接在营房门口坐下,开始运功疗伤。

杨志不惜损耗一部分内力,就是想打消所有人对自己是蓝彬这个身份的怀疑;至于蓝彬是不是辽国的奸细,杨志相信,金人和双龙会在燕云殿有暗桩,肯定知道不是。这一手果然有效,周围的人都是武林高手,自然看出杨志的出手,是替东方臧疗伤;看东方臧如此抓紧,说明杨志的内力有效果。

不错和尚眼中闪出精光“可以啊,蓝彬,原来《太玄经》真的在你手上,你已经练成了神功,可喜可贺。”

不错和尚是真的高兴,婆卢火的武功其实与东方臧在伯仲之间,东方臧之所以受伤落败,就是抵挡不住那种奇特的掌力;现在看来,这种掌力对蓝彬是没有一点用处,不错和尚羡慕之余,确实动了一定要把蓝彬拉进双龙会的心思。众人都没动,站在门口替东方臧护法,不多时就看见东方臧头顶开始冒热气,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收功。

东方臧起身拜谢杨志说“多谢蓝前辈出手,此情有容后报。”

杨志笑笑说“我辈同道中人,这是应该的。”

不错和尚关心地问东方臧“现在感觉如何?”

东方臧大笑着说“很好,原来我无法运功自疗,蓝前辈的真气化解了我大半的伤势,

刚才坐地下我已经可以自我疗伤,目前已经恢复了五成功力。”

“那就好。”不错和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东方臧说他的左膀右臂,很多事都指望着东方臧去做,绝对是一个好消息。四周其实已经围观了不少人,纵然有归化营的军卒出来隔离出一个圈子,人群中仍然有许多人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阵马蹄声急响,人群被冲开一个缺口,十余骑冲到杨志等人身边,为的一名将领趾高气昂地说“不错大师,听说中原又来了不少高手,我家婆卢火将军想以武会友,不知道大师有没有兴趣。”

这就是打脸,活生生的打脸,拔离高声训斥那名将领说“阿里徒欢,胡说什么,客人刚刚到,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拔离的官职应该比阿里徒欢高,但是阿里徒欢并不害怕拔离,嬉皮笑脸地说“我

不就是传个信吗?拔离,你也知道婆卢火将军的性子,我是没有办法。不错大师,将军只是让我来问一声,约个时间罢了。”

不错和尚的脸比苦瓜还苦,他还没有来得及说服蓝彬加入双龙会,实在做不了这个主。

(本章完)



第149章 初见吴乞买

杨志的反应就像一个成名多年的人物,傲立在一旁,对身边的闹剧视若不见。不错和尚朝阿里抬抬手说“贫僧今日好友前来,没心思考虑这些,你回去和婆卢火将军说,过上两天,贫僧会去拜访。”

阿里徒欢笑着说“大师既然这样吩咐我,末将回去复命便是。”

阿里徒欢来去如风,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战马嘶鸣,干净利索。不错和尚笑笑,邀请杨志等人进帐,一群人在忐忑中穿过归化营,到处都是呼朋引伴的军士,看见不错和尚等人也没人停住脚步。杨志没想到的是不错和尚没有住在军营里,而是穿过营房,来到后面巷子里的一座大宅子。

大宅子孤零零,就在小巷子的最外面,把小巷子与外面的大路隔成两截,大路上是个正常的世界,小巷子是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住着军妓、家属、佣人等,有卖杂货的,有帮人洗衣的,也有小小的赌档。不错和尚看都没看巷子里面的动静,直接走上了自家大宅子的台阶,边走边说“这里原来是归化营都统的宅子,住在这里很安全。”

其余人只有苦笑,江湖上威风八面的不错大师,能够左右辽金宋三国局势的大人物,竟然会用安全来衡量自己的住所。杨志淡淡地说“心中的不安来自对信心的迷失,大师是担心来的人看到辽阳的现状,心生退意。”

加入双龙会的人是为了联金灭辽,如果看到金人比辽人更加凶狠,会不会担心前门驱虎后门迎狼。毕竟两个不同的民族,文化差异极大,谁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相处,宋辽百年无战事,可是两边依旧有想灭掉对方的人。杨志一句话说到众人心里,不错和尚叹了口气说“蓝大侠,一些事不能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商议。你要知道,这种事涉及的越早,以后成功的可能越大,成功后获得的利益越大。”

杨志无所谓地笑道“大师着相了,江山美人,荣华富贵,那都是一场空。不过,为了千年人参,我答应大师,在辽阳城帮你一点小忙,替你做一件事,算作报答。”

不错和尚大喜说“蓝大侠果然是个爽快人,千年人参明后天就给蓝大侠送过来。”

不错和尚是个做大事的人,晓得面前是个千金买马骨的机会,如果自己非要蓝彬做完事再给人参,那就显得小而寒气,不符合一个指点江山人的气魄。杨志不卑不亢地谢过,就象没事人一样随着大家进去。

大宅子里完全是中原的格局,假山、流水、小榭,曲径尽头就是一个雅致的餐厅,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潘楼雅院的格调。餐厅角落里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歌女,手持琵琶,正在低声说笑,看见杨志等人进来,纷纷站了起来,低声施礼;不错和尚摆摆手说“都是自家人,侍候好了。”

随后送上来的酒菜也是汴梁的味道,让一个个感觉还在中原,觥筹交错中,各自说起往事,不错和尚说到杜豺等人之死是哈哈大笑“高俅那个小人,还以为能控制住一切,哪想到蓝大侠早就练成了太玄经。”

“太玄经。”温兆情想起在哪里听过太玄经说“天师府寻找蓝大侠,也是为了太玄经。那天我在府中听叔父提起过,天师府的龙虎真人亲自找当地官府和一气宗的人询问太玄经下落,还邀请河南各地的高人帮助打听经书下落。”

蓝彬在盛年退隐,无论在不错大师还是温兆情等人的眼里,蓝彬当时都是应该得到太玄经后,找了一个无人注意的地方修炼,现在大功告成,才重出江湖。蓝彬到长白山寻找千年人参,自然是为了增加功力,众人有些好奇,蓝彬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明?

蓝彬内力精湛,能够治愈东方臧的内伤,但是江湖中很多高手内力修炼得不错,但是动手的能力不算高明,因为很多招式需要在实战中锤炼,更需要用招的人有杀伐之心。少林寺的招式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每一招想的只是降服对手打伤对手,所以几百年来虽高手不断,在一般人眼里只是高明而已,等金台这样的人施展少林功夫,带上了军中的杀伐作风,几乎难遇百招之敌。

不错和尚也想知道,笑着上前敬酒的时候突然出手,一指点向杨志的右臂;在杨志眼里,不错和尚的动作比铜二差远了,度和威力都差了一筹。手中酒杯掉落的同时,杨志施展出刚练成的点穴手,手指微曲,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反点向不错和尚,两人动作迅疾,在尺寸的范围之内连续变招,一口气十多招下来不分胜负。

不过东方臧看出来,不错和尚在招式上有点吃亏,只是对手在变招时不够熟练,不错和尚才能保持均势。众人紧张中。杨志趁一指逼退不错和尚的机会挥袖收手说“大师好功夫。”

不错和尚大笑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蓝大侠果然高明,有蓝大侠相助,我等必能成事。”

屋外有人拍手说“还好来得快,要不然错过了一场好戏。不错,恭喜你从中原请来如此英雄。”

来人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温文尔雅,看起来是个汉人,有龙凤之相,但是身上的衣着富贵华丽,尤其来人进入屋子后,不错和尚等人都面露恭谨之色,急忙行礼,有些人连呼吸都有些惶恐。杨志明白来人是大人物,但是一时想不起金国有这样的人物。

杨志跟在众人后面行礼,听不错和尚称呼,才知道来人是吴乞买,就是后来的金太宗。吴乞买让大家免礼后,开玩笑说“我是急着想知道大宋的情况,才冒昧打搅,不会扫了大家酒兴吧。”

“怎么会。”不错和尚随意地说“贫僧正准备宴会后去报告王爷,燕顺,王爷来了。你们就直接汇报吧,说一说有什么趣事。”

(本章完)



第150章 大好消息

“有。”燕顺笑嘻嘻地说“对我们来说是大好的消息,观察使杜公才到了济州,将西城所的推广遍布梁山泺,梁山泺是古时的钜野泽,绵亘数百里,济、郓数州百姓,在这里依靠捕鱼为生。此举不仅让一县在常赋之外增加租钱达十多万缗,按照西城所规定,租额确定后,土地虽被河水冲荡,不能耕种时,租额也不减免。”

“这个昏君。”拔离高兴地拍案说“这是在官逼民反,梁山泺本就是盗贼横生之地,王爷,山东要乱。”

吴乞买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朝不错和尚看看,不错和尚颔说“杨戬历任镇安、清海、镇东三镇节度使,以检校少保的身份掌控护卫军和期门,权势与梁师成等三相不相上下。他这么做不是没有原由的,应该是趁机培植地方上的势力为自己所用。杨戬年纪已经不轻,又是宦官,劳神费心,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动摇太子。”

吴乞买点头说“大师所言极是,杨戬等宋朝权臣都各有自己的打算,宋徽宗又在盛年,自然不希望太子多事,但是太子不作为,又会被有心的大臣指责,所以赵桓的日子不好过。在拍在前面的几位皇子中,大宋太子赵桓反而是最弱的一个,如果没有梁世成的庇护,早就被杨戬等人毁掉了。”

杨志有些心惊,吴乞买对大宋的情况了如指掌,又有那种凌云天下的胸怀,难怪后来做了皇帝,在和宋徽宗父子交手的时候,处处领先,最后攻下开封,掠夺二帝而归。杨志忍不住对吴乞买多看了一眼,突然现,吴乞买的侧面与不错和尚的侧面有极大的相似地方,杨志暗暗称奇,难道历史上说吴乞买是阿骨打的同母之弟是假的?

吴乞买似乎感受到杨志的目光,掉头过来,朝杨志敬酒说“蓝大侠能来金国,是在是我女真之幸,过几天我请蓝大侠到王府一叙。今天还有事,喝完这杯酒,我要请不错大师去赏花。”

杨志自然不信,吴乞买肯定是有什么要是与不错和尚商议,只不过蓝彬是客,杨志含笑谢过,喝了这杯酒。吴乞买喝完酒就带头向后面走去,不错和尚、燕顺、拔离跟了过去;东方臧往旁边闪了闪,让出条路,不错和尚过去时停下看了看他“东方老弟,等宴会后,在城里客栈给蓝大侠安排一个住所。”

不错和尚很有风范,没有自以为是地认为蓝彬就是自己的手下,从不错和尚的语气上,东方臧非常明白蓝彬是个例外,于是他点点头表示重视;杨志谢过不错和尚,望着吴乞买一行人的背影,暗自警惕。这是一种试探,如果自己真是奸细,在客栈独自放松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会有所作为,可是杨志的多重身份决定了自己不会冒险。

没有了上位者,酒宴就寡味很多,尤其大部分都是新来的人,东方臧本身又不擅长交际,几乎就剩下喝酒,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因为蓝彬不胜酒力而结束了。东方臧只好安排邓飞等人在宾客的房间住下,自己送杨志去西街;不过东方臧看出杨志是装醉,出了门就笑道“蓝大侠不用再掩饰了,我知道,你对不错大师的计划没兴趣。”

杨志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说“我只是一个江湖中人,习惯于快意恩仇,不适应这种隐晦深沉的局面,刚才酒宴上每个人都没有表态,其实无不希望有和不错和尚单独谈话的机会。”

李善明这些人来到金国,绝不是想着为什么国家出力,那样就会在大宋寻找机会,这些人的目的不外乎是自己的利益或者家族的利益;双龙会干的就是舔刀头血的事,如果没有丰厚的回报,谁愿意参与。东方臧点点头说“蓝大侠所言极是,可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大不如从前,在女真权贵眼中的地位迅下降,要不是吴乞买王爷撑着,在辽阳恐怕都呆不下去。”

杨志试探着问“是不是金国现在实力强大了,双龙会的作用下降了?”

蓝彬作为局外人只能这么理解,东方臧摇摇头说“问题出在宋金和谈上,原本是我们主持的谈判,不错大师的意思是灭了辽国以后,我们要燕云十六州,辽国其他的地盘给金国,可是女真权贵认为,最多只能给八到十个州,并且准备给大宋。”

杨志明白了,金国的这种态度,让双龙会施展的空间大为缩小,既然最多只能给八到十个州,金国能给的肯定是西边的州府,目前处于西夏与辽国之间;给大宋是一种手段,逼着双龙会作为马前卒,与宋朝直接起冲突,这就意味着金国是准备完全替代辽国的,甚至会在适当的时期饮马中原。

这种局面和原来不错和尚描绘的前景截然不同,东方臧等人多少有些担忧,才会和蓝彬淡淡提起。杨志沉默了几秒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东方老弟无须纠结,国与国之间还是以实力讲话,辽国未灭,现在说这些太早。”

两人在归化营牵了杨志的那批马,来到西街的铁山客栈;东方臧熟门熟路,和柜台后的掌柜打了声招呼,就引着杨志往里走。客栈在陈设和结构上像是一个富裕的官宦之家,有五进的院子、天井,最外面是迎宾厅,里面的走道看上去曲折迂回,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月亮门,东方臧推开门就进去。

月亮门里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一个和尚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一身雪白的僧袍,看见东方臧就问“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东方臧看了和尚一眼,给杨志介绍说“这位是花心和尚惠洪大师,大师,这是一气宗的蓝彬蓝大侠。”

惠洪显然是个热衷挑别人毛病的人“不是说这座院子是给我一个人住的吗?”

东方臧正想说些什么,杨志笑着道“外面的客房也不错,我看住那里没有问题。”

(本章完)



第151章 监视的人被杀

“有问题,蓝彬,这座客栈是官府的一个点,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你住在外面,要是泄露点什么军情出去,那是吃不了兜着走。”惠洪明显是不怀好意,东方臧开始苦笑,他是见识过惠洪手段的人;杨志不在乎地说“好歹我是不错和尚的客人,就算不错和尚最近很落势,但是客栈的人总要看吴乞买王爷的面子。”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花心和尚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东方臧反而安了心,花心和尚这种态度就是说,该说的都说了,后面的事他不管了;东方臧把杨志带到右边的一间小屋说“蓝大侠,左边那间是惠洪大师的居所,这一间是你的,店里有专门照顾你们的伙计,就是出门的时候要打声招呼。”

杨志目光一寒“不许随便出门?”

不许随便出门岂不是软禁,东方臧打着哈哈说“那哪能,只是怕不错大师突然有事找你,打个招呼,好到地头去寻找你。”≈1t;i>≈1t;/i>

一名伙计提着一壶热水进了月亮门,点头哈腰地朝惠洪笑笑,直接走进杨志的屋子,自我介绍说“客官,小的金不换,是专门来侍候您的伙计,有什么需要,到前面柜台吩咐一声就行。”

金不换二十多岁,一看就是手脚干净利落的人,长得一表人才,旧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杨志露出满意的神情说“把我的那匹马喂好,明天再过来和我说说辽阳城有什么好的药铺,有什么好的医生。”

“好的。”金不换放下水壶出去了,东方臧和杨志、惠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惠洪看了一刻钟的书,就站起来,把书放在椅子上,走进了杨志的房间,盯着杨志说“蓝彬?杨志,你装的是像一个老年人,声音、动作、气势都不错,可是你掩饰不了你的眼睛和气味,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你应该戴着人皮面具。”≈1t;i>≈1t;/i>

杨志没想到自己进入辽阳城的第一天就被人看破行踪,惠洪说的一点都没错,只要他向不错和尚说起,不错和尚检查一下自己是否戴了面具,杨志便无处可逃。可是惠洪没有暗地里去向不错和尚告密,而是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提起,杨志便知道肯定有古怪,惠洪有其他的目的。

杨志微笑着说“大师看花眼了,如果大师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直说。”

惠洪的眼光锐利,一字一字地说“我要你和我一起刺杀吴乞买。”

“为什么?”杨志确实有些好奇,惠洪是双龙会的骨干,难道不知道吴乞买是双龙会的最大支柱吗?惠洪平静地说“阿骨打兄弟中,吴乞买是精通汉文化的人,对于大宋来说,他的威胁最大。只要杀了吴乞买,宋金和谈就会成为泡影,最起码可以保证大宋二十年的平安。”≈1t;i>≈1t;/i>

杨志皱了皱眉问“你和不错和尚商量过了吗?”

“不错和尚。”惠洪缓缓地摇头说“双龙会是宋金两条龙,但是不错和尚想取代宋朝,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赵家的子弟,有这个资格,可是总是呆在金国,他已经忘记了正确的道路该怎么走。不错和尚已经坠入魔道,不可以再执掌双龙会,杀掉吴乞买,就是重新组合双龙会的时候。”

杨志放低语气问“郭天信没死,还是你原来就是高俅的人?是不是不错和尚已经怀疑你了,才把你放在这个小院里。”

“聪明。”惠洪称赞说“大宋失去你,真的是一个损失,难怪让双龙会吃瘪。”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就在小院的背后,杨志和惠洪都是脸色一变,第一时间冲出了屋子,越墙来到后面,只见金不换靠在墙上,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心脏,已然死去。很明显,金不换是在屋后偷听两人谈话时被杀,杨志、惠洪心叫侥幸的时候,暗暗心惊有人听取了自己的秘密。≈1t;i>≈1t;/i>

客栈的几名高手几乎是和杨志差不多的时候到达,除了翻看金不换的尸体,还有人去周围巡查,最后灰头土脸地回来,另外有三名监视其他院子的高手同样被杀,只是金不换的武功高一点,临死前出了喊声,那三个人死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出。

杨志的脸色很难看,一句话没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客栈的掌柜几乎前后脚就到了,满脸堆笑地说“在下是掌柜高庆裔,没想到蓝大侠入住的第一天就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意外,金不换死了,客栈会另外安排一个伙计来侍候蓝大侠。”

杨志冷冷地说“不敢当,高掌柜应该是有官身的人,老夫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老夫只想知道,金不换怎么跑到屋后去了,是在监视老夫吗?”

高庆裔暗叫不好,到了这一步,只有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希望能够镇住蓝彬“蓝大侠好眼力,高某是完颜宗翰将军军中通事,被将军派来主持这家客栈。蓝大侠不必多心,我们现在对每一个新来的人都要甄别,住在铁山客栈,在我们的视线下,才是对你们身份的最好证明。不瞒你说,另外三个小院被监视的人分别是高丽的朴古雄、倭国的赖康信、五国部的越棘。”

杨志现在已经比较熟悉东北的局势,金国占据了渤海,高丽、倭国就不得不和金国产生关系;五国部是契丹人对剖阿里、盆奴里、奥里米、越里笃、越里吉等五国的统称,这些部落来源于黑水靺鞨,所在地就是名鹰海东青的产地,后来被完颜部打败,编入了金国的军队,只不过五国部所在地域广阔,也不是每个人都臣服金国的。

只是杨志现在扮演的是蓝彬,露出一副怎么样的神色望向高庆裔,高庆裔硬着头皮说下去“前一阵子,我们破获了辽人的一个情报网,在等着辽国派人来,所以不得不对新来的人产生怀疑,有冒犯的地方,还望蓝大侠海涵。”

(本章完)



第152章 心脏已碎

高庆裔先入为主,根据手下的汇报,认为蓝彬与惠洪在一起,两人到达现场的时候有人看见,所以并没有心存疑问;高庆裔猜测蓝彬是心里不高兴,被人监视,没有人会痛快。杨志当然延续高庆裔的想法,颔说“我明白了,有劳掌柜解释,我接受了,让人给我送点吃的进来。”

高庆裔放了心,蓝彬这样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这件事就算翻篇了,高庆裔安排好伙计送酒菜给蓝彬,回到自己睡觉的房间,却看见一个人在床边坐着,不到三十的年纪,老气横秋,一根雕着老鹰的手杖靠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高庆裔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微微欠了欠腰,做作地问“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小高。你还是这样冲动,没有人看你的笑话,我是听说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过来陪你喝一杯。”来人开心地笑了,高庆裔感觉有些头痛,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死对头,完颜宗翰将军的心腹移剌保,移剌保是完颜宗翰的族人,虽然武功与高庆裔不相上下,可比高庆裔这个渤海降臣要受重视的多。≈1t;i>≈1t;/i>

所有人当中,也只有移剌保会喊比他大十岁的高庆裔小高,高庆裔冷着脸倒了两杯葡萄酒,把一杯葡萄酒递给移剌保说“金不换能出叫声,是因为他的轻功卓绝,争取到那一线的机会,可是我们随后封锁了客栈,没有查到一点线索。”

移剌保品了一口葡萄酒说“酒不错,应该是高昌的葡萄酒,味道纯正,甜中带酸,还是你会享福。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是那三个人,他们当中的一个被监视的人现了秘密,所以杀人灭口,杀其他监视的人,不过是为了混淆试听。”

高庆裔小口喝着葡萄酒,斟酌着说“那就太简单了,朴古雄练习的少林武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要想追上金不换几乎没有可能,剩下的就是倭国的赖康信和五国部的越棘。赖康信轻功不在金不换之下,出手讲究出其不意;而越棘的青鹰身法比金不换更快,杀人轻而易举。”≈1t;i>≈1t;/i>

“小高,话不是那样说的。”移剌保一本正经地纠正说,看高庆裔几乎要到暴走的边缘,移剌保才低声说“一切需要证据。”

高庆裔气的一口喝完杯中的葡萄酒说“这样好啦,您来审理这个案子,需要的一切我来提供。”

移剌保终于安静了,干咳了一声说“我不是没事来消遣你的,宗翰将军专程派我来,就是提醒你一声,我们只管破案子,不参与吴乞买和婆卢火之间的冲突;没想到一到客栈就听说这件事,你说,我们需不需要想得更深一点?”

更深一点,那就是往吴乞买和婆卢火两位大佬身上想,那就是玩火;高庆裔明白了,这种事不可以说,但是不可以不想,万一要是真的,自己与移剌保稍有不慎,就会把宗翰将军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高庆裔想了想说“我们先做一个惯例的询问,有时候这种不着痕迹的举动,能现大问题。”≈1t;i>≈1t;/i>

生在铁山客栈的事在辽阳城引起了震动,四名高手死在全是自己人的客栈里,让人想想就不寒而栗,客栈里的人,不管是伙计还是住客,看人的时候都变得小心翼翼,除了小院里的惠洪与杨志,一个在写诗,一个在饮酒。外人眼里,两人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其实两人都在费尽心思猜测杀人的是谁,而对彼此的底细暂时都失去探究到底的想法。

忤作的检查让高庆裔等几名官员大吃一惊,在查看了外伤以后,忤作经过高庆裔允许,解剖了四具尸体,现除了金不换以外,其余三人都是被一掌击碎心脏,然后补了一剑而死。现场的官员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改变了原先简单的判断,意味着杀人的人武功高明到潜到三人身边还没被觉,只有金不换轻功高绝才现对方,被对方一剑追杀。只是这种杀法太过怪异,高庆裔蹙眉说“对方身手如此高明,难道还怕杀不死人,非要补上一剑。或者直接一剑杀了,岂不干净利落。”≈1t;i>≈1t;/i>

移剌保摇头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从武功上分析,对方有可能新练成了剑术,虽然高明,但是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会先用掌;可是遍视客栈里的人,都是我们的熟人,谁在干什么我们都清楚,武功也了解得不离十,哪有这样的人。那么就是另外一个理由,对方根本在故作迷局,想让我们成为惊弓之鸟,自己互相猜疑,你说,谁会这么做?”

“燕云殿。”高庆裔得出结论的同时心中一怔,难道燕云殿的高手已经到了辽阳城,还是前面的行动没有伤到辽国,逮到的都是小鱼,沉在水底的都是大鱼。移剌保说得不错,对方这一手就是要让自己心乱,脑补得不知道哪里出漏洞,最后才给自己一方致命的一击。

隐隐约约中,高庆裔对这次金国在辽阳的布局有些不放心,出手的人肯定是隐藏在金国的官府,至今也没有暴露,那就意味着情报会泄漏,燕云殿对这边的情况一清二楚。可是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动手,高庆裔想到了蓝彬,今天只有蓝彬一人入住客栈,杀人难道是传递信号?

移剌保听了高庆裔的怀疑,否定说“与蓝彬无关,这么做很容易让我们把眼光放在蓝彬身上,再说杀手对环境和监视人所处的地位十分熟悉,跟踪监视的人也需要时间,说明一切都是策划好的。他们动手肯定有原因,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现,对了,忤作,能看出那是什么掌力吗?”

忤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闻言站直身子回答说“回大人,这种掌法很奇怪,表面没有伤,内脏全碎,在中原叫绵掌,在我们这一带,只有风雷掌练到高深的时候才有这种状况。”

(本章完)



第153章 惹上麻烦

风雷掌,婆卢火的成名绝技,高庆裔明白,自己和宗翰将军惹上麻烦了,不管是不是辽人的阴谋、燕云殿的手笔,铁山客栈都卷入了漩涡,稍微处理不好,就会有说不完的麻烦。处在高庆裔的位子,得到这个消息不能不上报,不上报就会得罪吴乞买,还会被宗翰将军认为别有用心,上报就必须面临婆卢火的怒火。

有移剌保在,不上报是不现实的,虽然都是宗翰将军的心腹,但是所处位置不同,考虑的角度也不同,移剌保现在是作为宗翰将军的特使而来,而高庆裔是客栈事件的责任人,在这一点上几乎同进同退的理由。高庆裔考虑了很久,和移剌保商议,只能做出一个方案,让忤作在格目标注清楚,把查出来的功劳全部让给仵作,这些大人物总不能和下面做事的人计较,那也太没有脸了。

另外高庆裔决定请住在铁山客栈的名宿们出来一起分析,除了惠洪、蓝彬、朴古雄、赖康信、越棘等五人,还有西域来的胡僧拓芒亨、波斯商人夏伏难、北海龙王安煦烈、北刀耶律元、蜃楼府的长老蒲鲜成。这些人见多识广,尤其拓芒亨、蒲鲜成、赖康信,都带着大批的手下,或许有人注意到什么;移剌保同意后,高庆裔立即让伙计带着金兵去请人。≈1t;i>≈1t;/i>

杨志刚刚喝完酒睡下,就被人敲门喊醒,面色十分难看;惠洪和尚微笑着走过来,明知道杨志在装模作样,正好显示一下自己的宽厚和面子,和气地劝说杨志“蓝大侠,铁山客栈就是官府,下面的人不容易,上面当官的一句话,下面的人就跑断腿,我们反正没事,就当走一趟赏月吧?”

伙计差点感动得流泪,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惠洪大师不愧是得道的高僧,就是理解人;伙计跟着说了几句软话,杨志板着脸哼了一声,回到屋里穿起外套,与惠洪和尚一起跟着伙计往外面走,来到前面的大厅。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岗哨,大厅里人满为患,杨志两人的身份特殊,伙计与守卫的军官说了两句,被请到大厅坐下。

杨志两人来得是最早的,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高丽的朴古雄、五国部的越棘才到,然后是倭国的赖康信、西域胡僧拓芒亨、波斯商人夏伏难、北海龙王安煦烈;虽然一个个都比较高傲,惠洪认得这些人,每进来一个,就向杨志介绍一个。正说着,就听见门口的伙计高叫“蜃楼府长老蒲鲜成到。”≈1t;i>≈1t;/i>

十来个人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一直端坐着的高庆裔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杨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蜃楼府的人,蒲鲜成五短身材,比蜃楼府的任何人都要矮上一截,可是走在一群人前面,怎么看都是最高大的一个,气场强悍。好在跟随蒲鲜成的高手不少,却没有王伯龙、高托山等人,基本上没有见过自己的人;惠洪的先例在前,杨志不认为王伯龙他们认不出自己,现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高庆裔把蒲鲜成让到上座,才清清嗓子说“这么晚请诸位过来,是我们遇到了一件难事,大家也许已经听说四名伙计被杀的事情,可是各位不知道的是,对方用了一种奇怪的掌法,高某人看不明白,所以请各位高人前来指点。来人,把四具尸体抬进来。”

金不换等人的四具尸体都摆在担架上,被金兵抬放到大厅中央,金兵掀开上面的草席退下,可以看到四具尸体都已经被开肠破肚。除了蒲鲜成没动,杨志等人都上前看了一遍,金不换的心脏是被剑刺穿的,与其他三人心脏裂碎完全不一样,但是四个人都有致命的剑伤,只不过那三人在喉咙上。对于忤作的判断,没有人提出异议,死者心脏裂碎的难看样子就在那里,血液已经干涸,暗红得没有活力。≈1t;i>≈1t;/i>

对于忤作能够开膛验尸,杨志是十分佩服,听说过太医院有两本解剖方面的图,一个是七十年前广西起义领袖欧希范等五十六人被斩后,宜州推官吴简对尸体进行了解剖,与画工绘成图谱《欧希范五脏图》;另一个是杨志狱中见到的名医杨介解剖泗州处死的犯人尸体绘成的《存真图》。

但是不是每一个忤作都有这份底气和能耐,眼前的仵作能够动手,就是很不一样的能力,看一个个都没吭声,杨志淡淡地问“高大人,我们能不能见见那位仵作,有些细节,老夫想仔细问问。”

高庆裔正急的慌,这些高人默不作声到底是看出了究竟,还是察觉了自己的用心,高庆裔根本吃不准。听杨志开口,高庆裔自然不会拒绝,立即吩咐手下,把那名仵作喊来,以便蓝彬等人询问。≈1t;i>≈1t;/i>

忤作是个汉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满头的皱纹,很平常的一双眼睛,唯一的亮点就是头,看上去快六十岁的人,几乎看不到几根白。忤作一进来就介绍自己检查的结果,杨志什么都没听清楚,因为看着忤作那张脸,杨志差点叫出来,因为忤作的长相与教自己化鹏功的那个游方道士一模一样。

十几年过去,忤作只是老了点,比在汴梁的时候瘦了点,长相没有什么改变。不过长相相似的人到处都有,杨志没问细节,还不敢完全确定,一直到高庆裔把忤作带到杨志面前,杨志才收敛心神,按照一开始的思路问“你是怎么想到开膛检查的,每个死者都有剑伤,鲜血淋漓,换做老夫都会以为是剑杀的人。”

忤作含笑说“大侠果然快人快语,襟怀坦荡,这没有诀窍,只是熟能生巧罢了,虽然那个杀手出手很快,但是已经死掉的人血虽然还热,但是伤口喷出来的血量比正常情况下要少很多。只不过小人看过太多的死尸,包括颈部中剑,两者血流量差得太多,所以小人决定开膛看看。”

(本章完)



第154章 有人离开

仵作说的道理很简单,一听就懂,杨志忍不住称赞说“果然隔行如隔山,先生不说,在下是真的不明白。”

杨志改了称呼,语气里带着尊敬,让高庆裔很有好感,忤作是一个下等人,蓝彬一个成名的江湖高手能有这般态度,说明蓝彬确实与众不同,这样的人能认清楚形势,难怪不错和尚重视。蒲鲜成不屑地说“蓝大侠真是会演戏,难道没有听说过卖油翁吗?”

卖油翁,不管是穿越前,还是原来的青面兽都读过这篇文章,那是宋代大儒欧阳修写的一篇寓言故事,说康肃公陈尧咨善于射箭,喜欢凭着这种本领自夸,有一次一个卖油的老头看他射十箭中了,只是微微点点头。陈尧咨就问卖油翁“你也懂得射箭吗?我的箭法不是很高明吗?”

卖油翁说“不过是手法熟练罢了。”≈1t;i>≈1t;/i>

卖油翁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拿出一个葫芦放在地上,把一枚铜钱盖在葫芦口上,慢慢地用油杓舀油注入葫芦里,油从钱孔注入而钱却没有湿,陈尧咨于是笑着将卖油翁送走了。只不过欧阳修不知道,射箭十中,在宋朝算得上高手,但是对辽国和西夏,这样的箭手数以万计。

惠洪和尚抚掌笑道“那不过是另一个庖丁解牛的故事,陈尧咨性情刚戾,办事决断,知永兴军时,现长安饮水十分困难,不顾一切疏通了龙渠,解决了当地民生,只可惜陈尧咨为人盛气凌人,问起事来用刑惨急,被他下令杖死的人总有两三百人。”

在座的几乎没有人熟悉陈尧咨,惠洪和尚这么卖弄,算是把这个话题聊死了,蒲鲜成只能换一个话题“蓝大侠能看出三个死者中了什么掌吗?”≈1t;i>≈1t;/i>

“绵掌。”武林中人谁不知道绵掌,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多少听说过,杨志不相信忤作没说过绵掌,选了最简单的答案。蒲鲜成讥笑着说“蓝大侠不说说其他门派。”

杨志摇摇头,蒲鲜成什么人,蜃楼府的长老,会无聊到问这些问题,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杨志只能选择藏拙,不要说没把握,就是知道有哪个人会这种掌法也不能说,万一胡说碰上了,那就害了无辜的人。蒲鲜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说“蓝大侠惜字如金,老夫就来抛砖引玉,这种掌伤还有三家,一种是长白山的风雷掌,还有西域的枯木掌、东海的听音掌。另外像少林的韦陀手等几种功夫练到高深的地步也是这样。”

蒲鲜成说的范围太广,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是高庆裔要的不是凶手,而是希望有人说出风雷掌这个名字,在往上面汇报的时候可以推卸责任;现在蒲鲜成说出来了,高庆裔的目的达到,自然是满心欢喜,拍着手说“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长老如此见识,让高某受教甚多。”≈1t;i>≈1t;/i>

这也是面对蒲鲜成,高庆裔客气得连本官称谓都省了,北海龙王安煦烈一直自视颇高,把高庆裔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不快,伸了个懒腰说“高大人,你既然清楚了,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北海龙王安煦烈身材伟岸,性如烈火,说话一直不打弯;贵宾们都心存怨气,有人起了头,一听立即七嘴八舌地跟腔,高庆裔顿时感觉头一个比两个大,偏偏这些人都是大人物请来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人,都有可能有大用处,高庆裔不能呵斥。移剌保在一旁笑,汉人常说有失必有得,看起来还是真有一些道理。

只有杨志和惠洪没有随其他人声,此刻两人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就差闭目养神;蒲鲜成能感受到这种怨气是冲着自己来的,站起来冷笑着说“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解决不了这件事,要知道客栈防守严密,外人可是进不来的。”≈1t;i>≈1t;/i>

夏伏难微笑着说“长老言重了,客栈的防守是一般高手在做,未必能防得住一流的人物,从那个人的武功、心机、轻功来看,绝对算得上高手。说句难听的话,长老要是出手,哪怕没有内应,也应该能一直到暗杀出现的地方。”

夏伏难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既照顾了蒲鲜成的面子,也指出了蒲鲜成话里的漏洞,让蒲鲜成无话可说。可是按照夏伏难的推论,怀疑范围要是延伸到客栈以外,那就是大海捞针,要知道辽阳城中可是有三十万居民,还不包括来往的军队和来辽阳办事的人。

杨志目光闪动,问高庆裔“高大人,客栈里就住着我们这几个人?”

“当然,其他人是……”高庆裔忽然现自己说不下去,其他住客都是金国官府、军队里的人,但是你能说其中没有奸细吗?还有跟着蒲鲜成等人住进来的人、店里的伙计、这些住客的下人,是不是其中隐藏着高手,说到底,自己还没有询问客栈里的每一个人,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听夏伏难和蒲鲜成乱扯。

高庆裔背后冷汗直冒,虽然不是专门审案子的官员,但是经过辽金两朝为官,高庆裔还是有经验的,知道自己漏过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店里的每一个人,下面的军官未必能问得有多仔细,凶手很可能已经销毁了相关的线索。移剌保微笑着说“蓝大侠提醒得是,高大人,要不然我们散了吧。”

蒲鲜成突然摆摆手说“移剌保,既然觉得蓝彬说得有道理,我们就更不能散,就从我的手下开始询问,然后问店里的每一个人。只是,高大人,暗杀生后,有没有人离开客栈,哪怕是因为朝廷的公事?”

高庆裔会做人,蒲鲜成不在乎帮帮他,高庆裔立即找来看门的伙计询问,顿时头大如斗,不仅有人出去,并且人数不少;混乱的时候就有人离开,戒严后还有三名军官靠着元帅府的腰牌出了客栈。

(本章完)



第155章 路人皆知

移剌保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客栈看起来管理严密,哪知道处处是漏洞,汇报的伙计担心自己人头不保,赶紧解释“所有出去的人,我们都登记了身份,和开了路引,可以派人去查问。”

移剌保只好立即安排人去那些去处询问,事情出了纰漏,作为宗翰将军的代表,移剌保一定要维护高庆裔的,维护高庆裔就是维护宗翰将军。惠洪望着出入的金军将士一张张疲倦而坚决的脸,暗自摇头,金国毕竟是刚刚建立的国家,底蕴还是差了些,只有未经世故的人才会那么坚决,这件事很可能有出人意料的结果。

高手们散去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能感觉到露水在空气中的气味,伴随着春寒料峭;杨志,也就是蓝彬,被移剌保请到了一个小小的办事房,在客栈一个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里面一张大方桌,桌上摊开着一张地图。地图很久,很多地方有磨破的痕迹,八条长方体的镇纸死死地压在地图的边角。≈1t;i>≈1t;/i>

杨志一脸困顿,站在地图旁的将领是满眼血丝;移剌保介绍“这位是阿离合懑将军的公子赛也,在客栈负责这幅地图。”

面对杨志满脸诧异的样子,赛也解释说“蓝大侠,不是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来看这幅地图,这幅地图关系到我大金的龙脉,所以只有身份合适的,客栈才会领进来。”

杨志站住身形说“我是一个宋人,恐怕不适合看这幅地图。

赛也的脸色一变,到了金国,还坚持自己是一个宋人,这个蓝彬是不是在找死;移

剌保笑着打岔说“我大金欢迎宋人、辽人、夏人、高丽人前来,不管是来做客还是共襄盛举,我们都欢迎。蓝大侠,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我们不知道这幅地图标注的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人看出来,我们愿意以万金相酬。”≈1t;i>≈1t;/i>

杨志已经面无表情,但是也没有立即掉头走人,移剌保暗笑,不错和尚说得没错,蓝彬不在乎官职,只想到钱;杨志斟酌了一下,上前两步来到桌子旁,对着地图仔细观看,地图的纸张不错,一看就知道是江南产的宣纸,图上沿着一条大河,画着零星分布的点,没有坐标和标注,完全杂乱无章的一片,不过有人把地图上的点连成了线,线连成了圈,墨迹深浅不一,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时间画的。

赛也有些烦躁地说“这些圈根本没意义,圆圈越多,中心点就越多,反而让我们分不清楚,哪一个地方是真,哪一个地方是假。这条河就是黑水,绝对没错,可是地图上一条短线,实际路程就是几百里,这些点是江中的岛,还是江边的6地,根本分辨不出来。”≈1t;i>≈1t;/i>

杨志看了很久,几乎也可以断定那条大河流就是黑龙江,并且杨志认为,经过手中有另外一张完整的图纸,这张图纸只是拿出来做诱饵的,甚至可能完全不对。杨志灵机一动,装作不解地问“移剌保,那里已经是大金国的地盘,你们需要什么,安排军队去寻找就是了。”

移剌保摇摇头说“我们和辽国正在对峙,哪有人力去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考察,之所

以交给赛也,就是因为赛也曾经在那里住过两年,和五国部熟悉。”

杨志笑笑说“那就是急不得的事情,没什么好着急的,除非那个地方产好铁?”

冷兵器时代,铁矿就是战争的资源,金国与辽国正准备大战,铁矿石是一种急需的物资;≈1t;i>≈1t;/i>

移剌保没有怀疑杨志的用心,低声说“我们这一代就产好铁,那里据说产的是黄金。”

杨志明白了,金人在寻找的就是漠河的观音山,大名鼎鼎的老沟金矿,难怪赛也如此费神,金人对黄金有偏好,武器、衣服、马鞍、器具上都喜欢用黄金装饰;所谓万金相酬应该是真的,倘若有这样一座金矿,万金又算得了什么。杨志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苦笑着说“老朽对东北不熟悉,心有余而力不足,让二位将军失望了。”

移剌保眼神中没有一丝失望的神情,客客气气地送杨志回去;杨志一直心中存疑,自己明摆着是从中原来的人,移剌保没有必要让自己去看地图,晓得这件事。杨志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听着门外的打更声,猛然醒悟,这是移剌保的试探,看自己熟不熟悉东北,会不会和其他人联系,说到底,还是怀疑自己。≈1t;i>≈1t;/i>

可是赛也的憔悴不是假的,如果那张没拿出来的地图是真的,是谁给的;杨志想着地图上的标注几乎没有文字,一个念头升了起来,是蜃楼府现了黄金,只是没找到金矿,蒲鲜成、王伯龙等人来,应该是和女真联手,就是不清楚黄金是蜃楼府向金国要的条件,还是把金矿献给了金国。

可是金人把这个秘密弄得路人皆知,每个到客栈的高手都知道,未免也太假了,莫非这些高手从此无法离开客栈,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也不现实啊,金人从各种途径召集高手,可不是为了白白养着的,是要利用的,只要利用,人就会出去;更何况东方臧白天能送自己进来,并没有什么人盘查,要是传递消息,不早就传递出去了。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结论,地图的把戏只是为了对付自己,蓝彬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也不是中原的什么大人物,要是不错和尚费费心思还说得过去,金人凭什么这么做。杨志仔细想着关于蓝彬的一切,突然想起随时携带的《太玄经》和天师令,女真还没开化,对《太玄经》应该不会太感兴趣,那么就是天师令了。

高俅曾安排不错和尚、杜豺寻找天师令,高俅也是双龙会的一份子,只是恐怕不知道不错和尚在金国这边的地位,所以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天师令被化装成蓝彬的杨志得到;燕云殿也在要天雄寺的天师令,莫非当年龙虎山曾在东北有行动,这天师令可以解决一件事,那么金人怀疑蓝彬,就不是国与国之间的事,而是蓝彬来东北的真实目的。

(本章完)



第156章 一潭沼泽

杨志有些懊悔,当时应该找沙净仔细问一下才行,只不过那时候要装作对天师令茫然无知,所以杨志故意没问;现在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杨志随后练了一会功,在三更天才入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听到外面人声嘈杂才起来;等杨志梳洗完,就看见惠洪和尚带着一名金兵从外面走进来。

小院里阳光明媚,草地上已经开了一朵蓝色的小花,杨志随口问“和尚,去哪儿了?”

在外人眼里,蓝彬的年纪比惠洪和尚大,这么叫没什么不妥,惠洪和尚笑眯眯地说“蓝大侠,贫僧去了一趟白塔,都说那里风光好,有灵气,我看还真没什么,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座它罢了,倒是大佑寺的香火好得令人称奇,几乎不在洛阳白马寺之下。”

白塔在城西北,离西街并不远,是大佑寺的产业,也是辽阳城标志性建筑,比辽国上京的塔还高,眼下算得上一个旅游观光的场所。如果大佑寺的香火真的能比上白马寺,那就是相当不错,白马寺建于汉代,是中原的第一座官办寺院,有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几度战火几度重建,至今香火不衰。

杨志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说“惠洪,说夸张了吧?”

看杨志如此反应,惠洪和尚愈显摆“和尚没有说谎,大佑寺的善缘全在白塔,那座白塔巍然云天,由上而下可分为台基、须弥座、塔身、塔檐、塔顶、塔刹六部分,向上渐缩,须弥座外面青砖雕有斗拱、俯仰莲,塔身每面置砖雕佛龛,龛内有坐佛。两侧砖雕胁侍足踏莲花,双手捧钵,或持莲合十,神态可掬;龛上宝盖璎珞四垂,左右上角飞天飘然平飞,真正的流光壁汉,不比龙门石窟差。”

杨志笑笑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去看看。”

惠洪和尚摇头说“你现在哪有机会,只要暗杀一案不破,你是根本出不了客栈门,不像和尚,和蜃楼府的人一样,来去自如。”

杨志晓得惠洪是在暗示自己闹事,可是杨志既然知道惠洪另有目的,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冤大头;最起码在惠洪亮出底牌之前,杨志必须赌,惠洪不会也不敢把真相告诉不错和尚。不错和尚与吴乞买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惠洪和尚没有在第一时间汇报这件事,只要杨志说出一些证据,惠洪与他的同伙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有金兵与客栈的伙计站在一旁,阳光下,杨志和惠洪都在微笑,惠洪从金兵手中接过一件皮衣,示意所有人退下,自己和杨志在两把椅子上坐下。看四周没人,杨志感受着太阳的温暖,问惠洪“你和不错和尚不是一条心,到辽阳做什么?”

惠洪不经意地看着月亮门方向说“你没有必要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杨志自嘲地笑笑“应该说,到现在为止你还没害过我。”

惠洪停顿了几秒钟说“你在恶劣的环境太久,像不错和尚一样阴郁,还多疑……”

杨志没有愤怒,晓得惠洪这个花心和尚说的没错,苦笑着说“那就是一潭沼泽,没有人能保持本性,我当然也是一样。我无法对可能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态度暧昧,你花心和尚出了名的不动声色地杀人,够狠够绝……你在想什么?”

杨志看出惠洪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话,懒洋洋地似乎在开小差,惠洪和尚睁大眼睛说“眼见为实,刚听说女真的时候,我和郭天信都以为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只有蔡京那个老狐狸如临大敌。尤其是在宫廷的会议上,所有的元老都不赞成联合女真,哪怕蔡京、郑居中等人是政治上的死敌,意见都出奇的一致。我来了,还没找到谜底,但是看到,金国越来越有实力。”

杨志有些明白了“你和我一样,逃到东北是为了保命,但是看到金国有了足够吞噬辽宋的实力,所以你想做点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惠洪很满意地说“我看到你,就感觉老天还没有抛弃大宋,杨志,我们是同类,我们血管里还留着汉人的血,还记得中原才是我们的故乡。你现在在辽国为官,正好可以帮助我,跟我联合,毁了双龙会。”

还好,不错和尚有着理智,没准备靠着两个在宋朝失意的人毁了金国,只想剪除金国的爪牙双龙会;杨志压低声音说“双龙会可是宋金两国官府暗地里设置的机构,你认为我们有机会吗?”

惠洪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暗运功力查看院内外无人,毫无保留地说“没有机会也要做,不错和尚那个赵世居儿子的身份不是假的,他如果雄心够大,回到中原去推翻宋徽宗那个昏君,我绝对支持他。可惜不错和尚没有信仰,只想靠着金国的力量,在燕云十六州做一个儿皇帝,那是对大宋最不利的局面,最后得利的还是金国。”

杨志不由得对惠洪刮目相看,能有这样的眼光和这样的胸怀,难怪郭天信会引以外援,和蔡京死磕;不错和尚如果能占据燕云十六州,关系到皇帝的宝座,宋徽宗父子绝对不会和不错和尚相安无事,而战事一起,不错和尚的身份就成了很重要的一环,毕竟他是赵匡胤这一支的人。

自从赵匡义做了皇帝,斧声烛影的传说就在大宋流传。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夜,宋太祖赵匡胤大病,招晋王赵光义议事,席间有人看见宫内烛影摇动,仿佛赵光义离座退避,又过片刻,听到斧子戳地击物的声音。当夜,赵匡胤驾崩,宋皇后让太监王继恩去叫秦王赵德芳来,谁知道赵匡义已在宫中;赵匡义随后接替帝位,改元太平兴国。

一百多年来,赵匡胤一支不知道有多少怨气委屈,谁知道不错和尚振臂一呼,有多少族人会与不错和尚结盟;中原已经民怨沸腾,委实架不住这么一出。

(本章完)



第157章 空

看杨志开始沉思,惠洪和尚不打算给杨志任何退路“我许诺不会泄露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来辽阳的目的,我许诺和你全盘合作,帮助安然回去。你应该明白我对辽国没有兴趣,你尽可以施展你的才华,在辽国做一个悠哉悠哉的小官,我只需要你帮助我做这一件事。”

杨志想了一下,他必须小心地对应身边的这个和尚,蔡京虽然派人去查看了郭天信的尸体,但是在岭南那种酷热的地方,经过一个多月尸体早变形了,至于身上的伤疤等痕迹,以大宋的条件,高明的医生还是能伪装出来的。杨志斟酌着说“谁的心底都有界限,我也不例外。你和不错和尚的心思都是太狠了,指点江山的时候忘记了其他人。”

惠洪和尚冷笑了一声“不错和尚十年一觉幽州梦,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身边的是什么人。不错和尚的身世,让他觉得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所以他理直气壮不去做理所当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不说假的,不错和尚是我们三个中最有理想的人,可是他的理想已经偏离了道义,会让中原生灵涂炭,赤地千里。”≈1t;i>≈1t;/i>

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虽然不想江南的阳春三月,但是舒服;杨志抬头看看天说“别威胁我,大师,你的愤怒在我眼里就是也是一种威胁,不错和尚有金人的帮助,目前很强大,就算我和你合作,你也不能急到没有了耐心。我们有机会吃定他,但是要一步步来,不能想象着那样的人物会束手待毙,双龙会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惠洪和尚沉默良久“你来辽阳就是有了打算?”

“大师,你听我说。”杨志的态度突然间变得很温和,让同样晒着阳光的惠洪和尚有些受感染“大师,我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人,能许诺你的东西也很少。但是我许诺你这件事,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要再提,就当我们心中的一个小秘密。”

“是的,你在气我。”惠洪和尚不是菜鸟,自然晓得杨志的答应不过是顺水推舟,从显州开始,杨志已经和双龙会杀的你死我活,深入辽阳虎穴,杨志怎么会愿意空手而归,杨志所谓不要再提,就是杨志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完成这件事。惠洪说完就开始沉默,杨志也在沉默,一名伙计从月亮门走过,就看见惠洪和蓝彬两个高手在院子里享受着太阳。≈1t;i>≈1t;/i>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移剌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着两人苦笑“二位还真是悠闲。”

杨志站起身来问“移剌保将军,有事吗?”

移剌保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封信函,向惠洪和尚走过去,直接把信函交给了惠洪;杨志能清楚地看到,信口是开着的,移剌保应该看过这封信。惠洪和尚淡淡地接过信,抽出信纸观看,猛然站了起来,停顿了几秒钟,带点嘲笑的口吻说“马政和赵良嗣提出了这个条件,你们是怎么想的?”

移剌保无所谓地说“大师,说实话,我看不透你,可我明白一件事,你一直不肯公开出面协助不错大师做事,宁愿躲在客栈里,就是因为你心中有事。马政和赵良嗣是宋国的谈判代表,他们向杨朴大人提出了这个问题,让我们很为难;宗翰将军与不错大师商议,最后决定还是想听听大师你自己的意思。”≈1t;i>≈1t;/i>

宗翰怎么可能决定惠洪和尚的生死,那一定是吴乞买的意思,宗翰是拿来垫背的;吴乞买一直以双龙会的朋友面目出现在公众眼前,要将双龙会的人交给大宋,其中引起的波折是可想而知的,吴乞买自然不能出面。但是不错和尚会做了缩头乌龟,让惠洪自己决定,其中的深意就值得推敲了,是不错和尚给惠洪敲敲警钟让他端正态度,还是现了什么不对。

惠洪和尚往旁边走了两步,失望近乎痛心的表情浮现在脸上,语调明显克制地对移剌保说“烦请将军传话给宗翰将军和不错大师,贫僧希望能自己离开金国,就当贫僧这个人从来没有在金国出现过。”

惠洪的反应没有出移剌保的预测,之所以吴乞买能同意,就是国内的强硬派不断挤压的结果,为了给双龙会和不错和尚一个警告,双龙会是朝廷的双龙会,不是江湖人物可以趁机投机取巧的。生杀予夺的大权在金国这边,不错和尚是做不了主的,一切只能看金人的心情,否则后果自负。≈1t;i>≈1t;/i>

但是面前的局面对于移剌保来说是一个难题,惠洪和尚经验老到,既没有埋怨任何人,也没有火,只是希望悄悄离开;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如何来表明金国的强势和安全,又如何向从各地跑来的江湖豪杰交代。今天能交出惠洪和尚,明天就能交出蓝彬,交出不错和尚;一旦群情激奋,金国就必须给出交代,移剌保几乎百分之百就是那只替罪的羊。

移剌保冰冷地说“大师,这件事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你离开的时候,官府就不可能给你开路引,你必须凭着自己的力量离开。”

惠洪和尚哑然失笑,念了一声佛号,从容地点点头,这些都是自己没有指望过的东西,大不了就是孤身一人杀出金国;惠洪和尚暗暗庆幸杨志在昨天到了辽阳,自己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没有出卖杨志,而是和杨志达成了联手的协议。天无绝人之路,有些事一饮一啄,就是老天的安排。

杨志及时地做出了蓝彬的反应“移剌保将军,金国难道不能许诺给惠洪一点最基本的东西?一条命、一个孤僻的院子,在山林里,或者在海边上,每天看着太阳升起,太阳落山,什么都不用想。”

朝看水东流,暮观日西坠,是很多和尚心目的生活,没有俗世的纷扰,安安静静的,就是佛门提倡的那一个空。

(本章完)



第158章 地图失窃

移剌保吞下了一口苦水,蓝彬出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湖人物嘛,讲的就是义气,都是中原的武林通道,一起来了金国,蓝彬要是没反应,移剌保才会真的感觉奇怪。问题是蓝彬的说辞太有水平,描绘出来的场景太过于平庸,让人感觉,金国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讲什么江山霸业,都是很玄乎的事。

惠洪和尚呵呵笑道“蓝大侠说的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可惜我一时糊涂,听说郭天信的死信,一时糊涂,相信不错那个假和尚,牵扯在双龙会事里头。蓝大侠,多谢了,移剌保将军有他的难处。”

移剌保一脸尽忠尽职且毫无愧色的表情,没有承认,没有否认,惠洪和尚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他只需要把信传回去,至于上面怎么决定,是放惠洪和尚一条生路,还是把人交给大宋处理,那都不是移剌保能够做主的事情。对于一个宋人的生死,移剌保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能够背叛大宋,惠洪就是个二五仔,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1t;i>≈1t;/i>

移剌保匆匆跑去汇报了,杨志冷笑着说“惠洪,要是不知道你有二心,我现在真想哭,为你而哭。”

“谢谢,我知道你有慈悲心,就此打住。”惠洪和尚叹气,虽然从移剌保来通知的那一刻,他便似乎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但是他绝不怕死“现在我向你求助,我可以给你跪下,不是要你救我的命,而是要你答应,就算我死了,就算你不准备再回到大宋,你也要摧毁双龙会。”

惠洪的声音说得很轻,几乎是把声音送进杨志的耳朵,只有两人可以听见;杨志淡然地说“还没有到要你去死的时候,这件事我已经许诺了,请放心。只是我很好奇,宋朝要你回去干什么,难道只为了让你去受牢狱之灾,还是朝中有人准备杀了你;按照道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应该招安你。”≈1t;i>≈1t;/i>

郭天信、惠洪一伙是蔡京的仇人,让蔡京罢相,只不过张商英能力太过平庸,让蔡京不到两年就卷土重来,郭天信等人个个倒霉;可是高俅、赵良嗣代表着朝中现在有实力的几位大佬,让蔡京再次丢掉宰相的位置,所以换一个角度,惠洪与高俅应该是同仇敌忾的关系,但是从郭天信的死开始,杨志没有看到一点这样的情景。

“说起来都是利欲熏心的人,放不下权位的同时,也放不下仇恨都……”两名伙计从月亮门外面走进来,应该是来监视惠洪的,惠洪瞪着他们说“当年的蔡京何尝不是意气风,勤于公事,无论王安石还是司马光执掌朝政,蔡京都是兢兢业业;可是现在,按照侯蒙的说法,蔡京就是心术不正。持其权而以倾天下者,必有私心,蔡京的例子在前面,你还以为后来的这些人会有什么底线?”≈1t;i>≈1t;/i>

杨志无话可说,唯有沉默;两名伙计更不敢说话,惠洪和尚可是第一流的高手,两人倒霉被掌柜的派来执行监视的任务,战战兢兢担心惠洪暴跳的时候杀人泄愤。惠洪和尚见驳倒杨志,有些得意,吩咐伙计“不要杵在那里,去弄些酒菜来,我和蓝大侠要吃饭。”

正在吃饭的赛也在放下酒杯的时候,猛然感觉身后的空气不对,一种危险悄然而至;可是感觉和动作完全不是一码事,赛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人一掌准确地切在颈动脉,晕死过去。松手掉落的酒杯被人轻轻松松地接住,稳稳地放在桌上,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赛也吃饭的房间就是赛也工作的密室,外面戒备森严,实力绝对够和不错和尚那样的高手厮杀,可是因为要保密,所有官兵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密室的,所以房间里只有赛也一个人,一道坚实的铁门隔着内外,一把铁锁在房间里锁着。偷袭的人因此并没有急于逃走,而是仔细翻看密室里的文件和地图,最后选了两幅地图,懒洋洋地而去。≈1t;i>≈1t;/i>

等赛也醒来的时候,门外的移剌保正在怒吼,准确地说是移剌保的吼声吵醒了赛也;军卒看赛也始终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后喊人进去收拾桌子,提心吊胆地问了几声,听不到回音,只好去报告高庆裔,招来了移剌保。等赛也惊慌失措地打开了铁门,一头冲进来的移剌保几乎和赛也撞到一起,移剌保大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等赛也说了过程,检查完密室,现丢失了金国与蜃楼府的两幅真的地图,两个人都惊呆了,眼中充满了恐惧;对方能潜入密室,不出一点声音打昏赛也,认出真图,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真图可是秘密,就连移剌保都不可能认出来,除了赛也,只有高层的几个皇族将领才知道。

移剌保反应过来,立即像一头疯狗一样,在密室里搜查起来,门外的十几名金兵都说没有人出入,那么那个入侵者一定从密道里进来的;而赛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说明密道不需要移动物体,应该很容易现。移剌保没有现任何密道,但是在密室里确实有一个曲折的通风口,可是尺寸太小,就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也钻不过去。

两人正在狐疑,外面传来嘈杂声,一名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移剌保将军,不好了,倭国赖康信的四名手下被惠洪和尚与蓝彬杀死在小院里,现在赖康信正准备冲进去报仇,被拓芒亨和夏伏难拦住,高大人请您赶快过去?”

移剌保只觉得热血沸腾,厉声问道“惠洪两人敢随便杀人,他们不想活了?”

伙计嗫嚅着说“赖康信的六名手下潜入了小院,想杀了惠洪和蓝彬,没想到两人没有中毒,假装中毒倒地,倭国高手刚一接近,两人突然暴起,各杀了两人,剩下两名倭国高手在我们掩护下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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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倭人失败

赛也听得稀里糊涂,可是移剌保知道,宗翰将军的密令就是要把惠洪和尚交给大宋,让在金国的汉人知道,汉人是在女真族的统治下,一切都是女真人说了算;但是宗翰将军害怕吴乞买和杨朴不同意,把决定权交给了高庆裔,甚至口谕,如果惠洪反抗,允许高庆裔动用武力。

移剌保按照正常的程序上报惠洪和尚的反应,肯定是高庆裔听了自己与两人见面的事后,怕上面的人被惠洪和尚与蓝彬的话打动,最后真的放逐惠洪和尚,误了宗翰将军的大师,高庆裔才决定下毒。倭人有求于金国,高庆裔让他们帮着处理后事,就是防止事情失败;果然,惠洪和蓝彬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结果倭人被算计进去。

这件事高庆裔不能认,认了吴乞买和杨朴一定会追查到底,吴乞买位高权重,是阿骨打安排的主内大臣,真要起飚来,宗翰将军未必承受得住;高庆裔现在只能装作是客栈里的这些客人自己闹出来的事,问题是一旦变成这种情况,蓝彬两人要找倭人的晦气,赖康信能不能顶住。

赖康信带了九名高手住进客栈,现在是六比二,移剌保还是信心不足;等移剌保跑到杨志住的小院时,场面已经相当劲爆,赖康信带人冲进了小院,伙计们拉不住,闻讯而来的金兵更是不知道该不该管。

移剌保望向院中,又一名倭国高手正被惠洪砍死,人影嘎然而倒,血雨纷飞;蓝彬在和赖康信单挑,围在惠洪身边的只剩下三个人,惠洪僧袍飘动,杀意昂然。拓芒亨和夏伏难正盯着院子里的战事,看见移剌保到了近前,拓芒亨笑着说“赖康信人多,可是没有用,他的手下承受不住对手的一击,他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赖康信挥舞着唐刀,刀走直线,刀势凶猛,招招攻敌要害,刀光剧烈地震荡下,没有一点风声;蓝彬的点穴手更加,穿梭在刀光中,每每躲过对方必杀的一招,点向对方身体。拓芒亨三人都看出蓝彬和赖康信的胜负就在距离,一旦被蓝彬冲进刀圈,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唐刀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现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三人不知道的是,扮作蓝彬的杨志本身就是用刀的高手,刀法远在赖康信之上,所以杨志能够识破对手刀法上的许多变化。赖康信忽然身体下沉,唐刀横扫,全身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瞬时间便有了巨大的气流;移剌保认出是赖康信的绝技旋风斩,赖康信到达辽阳后曾在宗翰将军的军营里表演过。

杨志面对赖康信,对这股旋流的感受是最明显的,可是杨志却是心中大喜,这一刀与自己天飚的刀法类似;杨志双手闪动的时候,突然一脚提出,让旁观者瞠目结舌的是,赖康信真的被踢到了,连人带刀滚做一团。赖康信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一声大喝“住手。”

三个倭人闻言手脚一慢,惠洪和尚已经退出了三人合击的包围圈;移剌保三人急忙冲进小院,割开三人。杨志冷笑着说“还要打吗?”

赖康信摇头,指了指三个倭人说“输就输了,没什么好强撑的,蓝彬,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今天偷袭你们的事情,我马上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们放过他们三个。”

杨志望望惠洪和尚,惠洪和尚苦笑着说“和尚不想多杀人。”

杨志朝赖康信点点头问“我答应你,你准备如何交代。”

赖康信对三名倭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突然一扬刀,竟然摸了脖子自杀,鲜血喷向天空,尸体沉重地倒在地上。三名倭人立即跪倒,痛哭流涕,抬头望向杨志两人的目光充满着仇恨与悲愤;杨志一霎那产生了灭口的想法,只是移剌保三人在场,杨志估计没有成功的把握,只能放弃。

移剌保松了一口气,赖康信的死等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了过去,高庆裔安全了,毕竟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说,如果真的被人拿到台面上说,吴乞买一定会要追查到底。三名倭人带着赖康信的尸体走了,只留下满地的鲜血,移剌保还是得说几句场面话的“蓝大侠,惠洪大师,今天是个意外,现在赖康信已死,我会安排倭人离开客栈。”

杨志摇摇头说“我也准备离开客栈,去不错和尚的宅子居住,和尚,你呢?”

蓝彬与惠洪的关系看上去并不融洽,惠洪一副不抱希望的神情,望着桌上的酒菜,苦笑着说“是啊,客栈不安全,蓝大侠你怕客栈不安全,可是怎么就能断定不错和尚那里安全,我要是你,还是在外面找一个客栈住算了。至于我,现在已经相当于囚徒,能不能出去,是移剌保将军说了算。”

拓芒亨和夏伏难明明知道一些端倪,两人偏偏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态,拓芒亨满脸不解地望着移剌保问“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惠洪大师犯法了?”

高庆裔这时候才出现在月亮门前,几名身体魁梧的高手前呼后拥,门外的金兵手持兵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围住惠洪和尚与杨志。杨志嘲笑地说“高大人真是好勇气,是来查下毒的案子吗?你店里的伙计也太不小心,被倭人放了毒药也不知道。”

移剌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蓝彬这是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宣扬了出去,就算蓝彬和惠洪和尚以后出了什么事,客栈里的豪杰也会怀疑是金国下的手;要是传到辽国和大宋,不知道多少原本准备来投奔的人会听而止步。移剌保确实在心中埋怨高庆裔,何必那么急着动手,等上面的通知不好吗?兴许宗翰将军就会改了主意。

高庆裔脸一冷,看着被手下围住的蓝彬,厉声说“蓝彬,本来不关你的事,可是你要是总是想替人出头,到时候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

高庆裔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声,夏伏难听了立即说“是高丽朴古雄的院子。”移剌保面色大变,立即扑向叫声出的方向,胡僧拓芒亨紧随其后,一队金兵跟着跑

了过去;杨志笑笑说“高大人,够热闹的,戒备森严的客栈竟然像菜市场一样,谁都能逛上一圈。倭人想要毒死我们,冲进院子杀我们,你不过问;我们侥幸逃得性命,你反而要杀我们,我明白了,是不是你们金国准备把所有到辽阳的宋人都杀死,以便和宋国达成什么狗屁的协议?”

夏伏难和四周的伙计听了都是一惊,高庆裔今天行事古怪是看得出来的,原本一个个不明白为什么,蓝彬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高庆裔气的直咬牙,蓝彬这么一说,表面上看是胡言乱语,实际上是拿到一张护身符。以后只要惠洪和蓝彬死在客栈,甚至是死在金国,所有人就会以为金国是故意的,前来金国的宋人就会产生恐慌,动摇整个双龙会的布置。

高庆裔摇着头说“蓝彬,那是没有的事,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惠洪和尚笑着问“高掌柜,能让你手下人放下武器吗?”

夏伏难侧着身给高庆裔使了个眼色,小院里挤满了伙计和金兵,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寒光,看上去气势汹汹;可是惠洪和尚与蓝彬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在这么个狭窄空间里,这些人根本挡不住两人的一通出手,真要是打起来,只是消耗体力的作用。夏伏难听出来高庆裔的底气不足,作为客人,他不想参与这些肮脏的事情,但是作为宗翰的朋友,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高庆裔。

今天的客栈已经够乱的了,夏伏难出来并不是因为倭人对小院的刺杀,而是听金兵说某个秘密的地方出事了,没想到才和胡僧拓芒亨见面,两人刚说完客套话,还没聊上几句,就听见惠洪和尚这边的厮杀声,看着赖康信气急败坏的跑过来。跟来看了一场厮杀,高丽院子那边又出了事,联想到昨天死的四个伙计,夏伏难断定,客栈摊上事了,摊上了大事。

高庆裔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在层层护卫之下,终于无力地做了一个撤退的收拾,金兵与伙计顿时面露欢欣之色,刚刚看了蓝彬和惠洪和尚的杀人手段,要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女真作战,后退着死,不敢不向前。高庆裔望着杨志,语气不客气地说“蓝大侠这般作为,要知道后果。”

杨志笑笑说“高大人放心,蓝某和惠洪大师不会离开院子半步,如果惠洪大师得了失心疯,蓝某负责处理。”

杨志的话听在高庆裔耳朵里就是保证,蓝彬保证惠洪和尚不会逃走,所谓得了失心疯,就是惠洪和尚要是真准备杀出客栈,蓝彬肯定会出手阻拦。惠洪和尚笑着说“高掌柜放心,我还准备到吴乞买王爷那里说个清楚,不见到王爷,我不会走的。对了,如果等会移剌保将军有空了,请他过来一趟,我有要事要谈。”

高庆裔才是客栈的负责人,惠洪和尚偏偏要去找移剌保,这分明就是在给高庆裔难看,可是高庆裔毫无办法,冷哼一声,吩咐原先的两名伙计留在原地,掉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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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危险饭局

“谢谢。”当着夏伏难和两个伙计的面,惠洪和尚有礼貌地谢了杨志,但是所有人都听出惠洪的语气如释重负。杨志冷酷地一笑说“这种安心是假的,高庆裔要是这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主张,早就被调离了客栈。和尚,你我都不是这么容易死的人,但是还是要万事小心,每一杯水,每一份食物都要自己检查。”

两个伙计一脸尴尬,心说两位大侠,你们说这话能不能避着一点我,权当是什么都没听见;夏伏难微微一笑,朝杨志二人施礼问道“蓝大侠前面说的可是真的?我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杨志笑着点点头,眼前的夏伏难既然是波斯商人,能够行走万里到辽阳,眼光见识能耐都应该是上上之选,这样的人,绝不会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事不关己的时候,更是对当事人的看法有怀疑。所以与夏伏难这样的人谈事情,不在乎告诉他什么,而在于给他线索,让他自己去验证,点头就足够了。≈1t;i>≈1t;/i>

杨志走向身边的一具倭人的尸体,将那具躯体翻转过来,查看死者身上的物件;倭人除了搬走赖康信的尸体,另外六具倭人的尸体还留在小院里。杨志看了每一具尸体,搜查了每个人的衣服和随身的皮囊,现这时候倭人的技巧还远没有到后世传说的忍者地步,最起码是六个人的皮囊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暗器,只有一个人带着飞镖,一个人带着毒药。

夏伏难和惠洪和尚跟在杨志的身后,虽然没有动手,但是看着杨志检查的每一个细节,看着杨志把一些东西收到一个皮囊里,塞进自己怀里;最后杨志把搜到的碎银子放在一起,大约有七十多两,摇摇头说“赖康信真是一个吝啬的家伙,行走江湖,难免出现救急的情况,每个人身上只有十多两银子,怎么活啊?”≈1t;i>≈1t;/i>

惠洪和尚皱了皱眉头,杨志的动作看上去根本没有意义,只是最后留下银子是神来之笔,江湖上的人物都是这样处理死者,可以减少金人的猜疑。夏伏难有些看不起蓝彬的动作,赖康信和他的手下对小院的袭击,其实就是死士一样绝无回头的刺杀,成功的时候可以得到高庆裔的一点赏识,失败以后就什么都没有,蓝彬还想榨取什么。

一个伙计从月亮门外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夏伏难,高丽名武士朴古雄死了,被人一剑穿心,死法与昨天的金不换一模一样;夏伏难让伙计慢慢说,伙计喘了口气说“移剌保将军到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人,只有一张支离破碎的椅子,朴古雄倒在地上,胸口中了一剑;移剌保将军下令,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人离开目前的位置,让小的来通知您,在这里陪陪惠洪大师。”≈1t;i>≈1t;/i>

杨志和惠洪都笑了起来,移剌保将军想做什么,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允许人离开现在的位置对夏伏难来说只是明面上的一个借口,实际上移剌保是希望夏伏难留在这里,监视杨志二人,防止这两个人做出疯子一样的举动。杨志看着夏伏难那张哭笑不得的脸说“夏先生,现在好了,要是上黄泉路的话,三个人一起走。”

惠洪和尚笑得越开心,就像在路上看见一个陌生人踩了一脚的狗屎;夏伏难愣了一分钟,吩咐前来传话的伙计“去帮我拿一张椅子来,顺便送点酒菜,告诉你们掌柜,一定要查清楚,不能再有毒药了。”

伙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了夏伏难的意思,慌慌张张地跑了;惠洪和尚摇摇头,往自己的屋里走去,边走边说“和尚要辟谷,四天不吃饭。”≈1t;i>≈1t;/i>

夏伏难望望杨志,杨志不慌不忙地说“人是铁饭是钢,蓝某没有惠洪和尚的修为,对酒肉是来者不拒,最好能找两个歌姬来,在这个雅致的小院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美女跳舞,也是人间的一大乐事。对了,你们两个,去搬两张凳子来,等会和我们一起喝酒。”

两个伙计茫然看着三人,几乎觉得自己的精神都要崩溃,这哪是一起喝酒,蓝彬这老家伙的意思分明是,要死大家一起死。能到客栈当伙计的都不是一般的士兵,最起码是什长以上的军中骨干,为金国立下汗马功劳,在忠诚上绝无问题;现在竟然有可能陪着一个波斯人和一个宋人一起死,两人的心里都在在哭泣,哀叹自己流年不利。

夏伏难望着伙计如赴刑场的脸,笑笑换了一个话题说“辽阳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是金国的地方,但是大部分人说的都是汉语和契丹语,说女真语的反而是少数。”≈1t;i>≈1t;/i>

杨志坐回了椅子上说“夏先生的汉语说得很好,这就是文化的底蕴,政权可以在短时间内易手,但是文化的习惯没有几十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辽阳从汉代就是中原的地方,汉语本身流行,契丹统制辽东数百年,契丹语才能过汉语,金国建立不到十年,对于一个政权来说,刚刚开始,来日方长。”

跑去拿椅子的伙计很快就送来椅子和酒菜,一听说蓝彬邀请同饮,立即恭敬地说移剌保将军那里还要自己跑腿,三步并做两步地离开了;看管现场的两名伙计花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拿板凳,回来看杨志把四份酒菜分得好好的,和夏伏难一直没动筷子,就等着两人上席,是欲哭无泪。

夏伏难摆摆手,招呼两人坐上来说“别觉得无辜,谁叫你们现在的上司跟疯狗一样,恨不得到处挑衅,还是那种随时会被别人抓着把柄的方式,不要担心,我们不会那么没人性,都用银针试探过了,没有毒。”≈1t;i>≈1t;/i>

夏伏难此刻已经明白杨志刚才为什么搜尸体,第一批袭击小院的六个人里面肯定有下毒的人,要不然怎么确定惠洪和尚与蓝彬中没中毒;杨志刚才搜的东西里肯定有毒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解药。两名伙计胆战心惊地坐到杨志两人身旁,虽然酒菜里没有毒,但是两名伙计的模样就像是在吃有毒的酒菜。

夏伏难和杨志都失去了吃喝的兴致,酒几乎没喝,肉菜吃了一饱,便让两名伙计收拾酒菜,一切原还原。到傍晚的时候,移剌保带着那名老仵作过来,看得出是满脸的疲惫,朝着杨志两人勉强地打了招呼,又去屋子的门口看看正在屋内练功的惠洪和尚,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惠洪的那把专用椅子上。

仵作查看了尸体,确定了死因,便提起毛笔,在格目上填写死因,都知道六个倭人是被谁杀的,杀人的人就在小院里,仵作便没有再浪费时间。杨志看仵作收了家伙离开,移剌保还没有动身的意思,猜测一定是马上要对惠洪甚至自己采取行动了,站起身说“折腾了一天,我要回屋去睡一觉。”≈1t;i>≈1t;/i>

“蓝大侠且慢。”移剌保从椅子上一弹而起,带着上差的口吻说“刚才归化营那边送来一份公函,请蓝大侠和惠洪大师准备一下,不错大师将过来接你们,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们就不用住在客栈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估计不错大师马上就要到了。”

杨志笑笑说“我知道了,我里面就一个随身的包袱,我就不睡了,把银子放进去就出来。”

夏伏难暗自摇头,蓝彬两人在客栈,就是虎落平阳,杀人的手段无数,就算两人再警觉,也是防不胜防;一旦随不错和尚去了归化营,两人和高庆裔的梁子就算结下了,假如以后吴乞买与宗翰冲突,恐怕蓝彬两人会心甘情愿地成为马前卒。夏伏难看看移剌保,移剌保正在盯着蓝彬进屋的背影,那种忧虑跃然脸上。≈1t;i>≈1t;/i>

杨志很快就出来了,带着一种轻松,竟然问起夏伏难人参的事情,夏伏难是标准的生意人,一听到生意眼睛就放出绿光;几句话确定杨志要的是千年人参,夏伏难毫不含糊地说“我在长白山有渠道,蓝大侠放心,明天我就安排人联系,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只不知道蓝大侠付黄金还是银票。”

“银票。”杨志肯定地说“我从中原来,黄金太重不方便,带来的都是银票,辽阳有换银票的地方,如果到时候夏先生一定要黄金,我去兑换就是,绝不会让夏先生吃亏。”

夏伏难在辽阳住了十几年,自然比蓝彬熟悉辽阳的金银铺,每次银票换黄金都会打一个很大的折扣,夏伏难露出善意的笑容说“蓝大侠,这些在我都不是问题,我们是朋友,不瞒你说,我就有一家金银铺,你到时候直接在我这里兑换,我一定比其他家便宜。”

杨志一口答应了,真到换银票的时候,到哪里不是换,到哪里不是被人斩一刀,只要蓝彬的身份不露出破绽都行;移剌保只觉得浑身难受,这时候蓝彬和夏伏难还有心谈生意,真的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对了,听说这个蓝彬也是生意人,隐居的时候做的是布匹生意。

(本章完)



第161章 峰回路转

移剌保没有说错,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双龙会的马车就到了,不错和尚亲自来接的人,大有礼贤下士的气度,蓝彬能击败赖康信,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也说明中原人物不可小觑。原本还在犹豫的吴乞买立即决定,暂时就和宋国的使者说没找到惠洪和尚,反正马政等人也不会撕下脸皮在辽阳硬来。

不错和尚明白,吴乞买也是没办法,客栈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尤其是地图被偷走,让金国朝堂大为震动。这两幅地图都是关于金矿的,一幅是蜃楼府献给完颜阿骨打的礼物,一幅是完颜族派人去五囯部和黑龙江实地测绘的图纸,本来都是需要皇族管理的机密,因为宗翰一支掌握北方部落,所以这件事实际上是交给宗翰负责,赛也就是去探测的负责人。

按照现在现场的情况看,出手的一定是客栈里面的人,很熟悉客栈的情况,不仅是客栈的结构,而且清楚每一个要下手对象的武功。在这件事上,包括伙计、金兵、贵宾都有嫌疑,唯一没有嫌疑的只是蓝彬和惠洪和尚。≈1t;i>≈1t;/i>

两人当时在客栈伙计的监视下,又因为下毒时间与倭人厮杀,肯定没有时间去做这两件事,甚至与凶手勾结都不可能,吴乞买就是在这种微妙的情况下才说服宗翰,如果对于诚心到辽阳来帮助金国的人不在意,连死活都不管,那么以后谁还会投奔辽国。至于死了七个倭人,那是他们杀上门,自寻死路,蓝彬两人只是自卫;倭人为什么去杀惠洪两人,一个个心知肚明,也就无人追问。

惠洪和尚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洒脱地上了马车;杨志没忘记自己的角色,只和不错和尚说了一句“原来是不是准备来收尸的?”

不错和尚大笑,做了一个只可意会的动作,就把杨志请上了马车,到了不错和尚的府邸,不错和尚还是在餐厅设的宴,依旧是东方臧等人作陪,只是燕顺没有了踪影;杨志根据蓝彬的性格,没有说任何抱怨的话,敬过不错和尚的酒,直接开口说希望搬出去住,问不错和尚能否安排人到其他客栈作保。≈1t;i>≈1t;/i>

不错和尚苦笑着说“蓝大侠,你就不要让贫僧为难了,现在宗翰将军、倭人视你为眼中钉,如果落单,恐怕有人会算计你,我知道你英雄豪情,可是就算你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但要是不停地打死人,那也是一件烦人的事情,先辽阳的地方官就不会放过你,也让吴乞买王爷为难。蓝大侠,贫僧不会逼你加入双龙会,但是你在这件事上也不要为难贫僧。”

杨志颔笑着说“既然大师如此为难,蓝某就住在府中打扰了。”

一众人都松了口气,不错和尚与婆卢火将军的再次比试就在眼前,蓝彬能出手是最好,赖康信的武功不在东方臧之下,蓝彬赤手空拳能胜过赖康信的唐刀,与婆卢火完全可以一战。东方臧等人更是知道,吴乞买最后下决心就是听说蓝彬逼死了赖康信,女真以武力争霸辽东,对武功高强者有一种天然的欣赏,铁山客栈的贵宾们没有互相交过手,蓝彬战胜赖康信是第一次,所以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1t;i>≈1t;/i>

酒肉穿肠过,有没有歌舞助兴,所以宴席很快结束,杨志和惠洪和尚都是单独一个房间住宿,不错和尚还准备安排小厮侍候,被两人拒绝了。杨志独自在房间里躺下,仔细地推敲今天在客栈听说的事情,也感觉万分无奈,出手的是一个有心人,看准了自己入住的时机,甚至能获得惠洪和尚要出事的消息,猜到高庆裔的安排。

杨志一激灵,猛地坐起来,能知道惠洪和尚的事,难道说那个奸细是宋朝人,一切都是和马政商议好的,杨志明白,赵良嗣是双龙会的人,如果是以前的奸细,绝不会相信赵良嗣。而马政一直在登州负责辽东事,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和这个人有联系。

这个人绝对聪明,在辽人出事的时候突然动手,肯定能让金人以为是燕云殿或者辽国的什么细作干的,对方夺取地图是一步险棋,只是为了坐实所谓辽人的奸细,因为金矿的地点肯定在黑龙江,宋人就是拿了也没有用。原先只是在中看过这样的情节,杨志不由得对这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能一个人完成这么多事,杨志觉得换自己也不行。≈1t;i>≈1t;/i>

杨志想通了一切,放下心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了个早,就看见两个和尚在花园的凉亭里喝茶,杨志信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在惠洪和尚对面坐下说“蓝某准备上街逛逛,不知道方不方便。”

蓝彬问的其实还是问自己有没有出入的自由,不错和尚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说“有什么不方便的,等会贫僧安排两个人给你引路,毕竟辽阳是女真的地盘,有些禁忌还是要遵守的,他们精通女真语,遇到情况交流起来也方便一点。”

杨志明白,不错和尚是怕自己另有目的,或者中途逃走,安排两个人就是监视,顺便替自己出面解决一些意外;杨志来的目的就是要在辽阳站稳脚跟做事,怎么会拒绝这样的情况,自然一口答应。惠洪和尚猜到杨志是开始熟悉环境,微笑不语。

不错和尚安排的是险道神郁保四和白面郎君郑天寿,都是蓝彬的熟人,两人正好要去北市看马,杨志便一同前往。辽阳确实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三十万人口就是在中原也是中等城市的规模,街头上契丹、女真、汉族、高丽的人都有,服装五花八门,好在店面里基本上都是契丹语和汉语。

渤海、辽东、黑龙江、长白山的物资都在这里交易,北市主要买卖皮毛、马匹、猎鹰、玉石等,并且大部分都是以物换物。南市经营的是金银、瓷器、铁器、布匹、茶叶、粮食等,使用的是金银和大宋的铜钱,与燕云十六州一样。

(本章完)



第162章 汉儿庄线报

郑天寿两人带着十名下属,赶着两辆马车而来,车上除了粮食和瓷器,还有南海的珍珠和苏州的刺绣,都是市场上紧俏的东西;两人在北市有很多熟人,双方谈笑间互相看货,马匹在辽阳只不过是平常的物品,因此双方成交的度很快,郑天寿和郁保四很快就敲定了一百二十匹马。

杨志做过马贩子,不得不说郑天寿两人的眼光不错,这些马虽然不是军中战马,但是足够强壮,送到中原应该能卖个好价钱。郁保四让手下人自行把马匹赶回双龙会,自己和郑天寿陪着杨志继续玩耍。

三人从北市转到南市,兴致勃勃地走在大街小巷,遇到布匹、药材的店铺都进去看看,有时候还和店里的掌柜伙计聊聊天,关心的是货物的来源与销路。在南市的时候,杨志看到了喜龙说的东平陶坊,陶坊在南市的十几家陶坊中也不算大,但是看得出生意很好,门口没什么多余的陶器,但是有不少等货的马车驴车,杨志暗中点头,赵仲达不管在做奸细方面的能力如何,做生意的手段不差。

到了中午时分,天气有些热,三人走到一座渤海酒楼,杨志便请两人一起上楼饮酒,辽阳的酒楼依旧是唐朝遗风,与现时汴梁的酒楼完全不同;门口迎接客人的胡女说着清脆的汉语,一楼大厅给人的感觉就是宽敞,杨志三个人要了一个小间,也是大到可以欣赏歌舞,杨志哑然失笑,果然是汉唐雄风,在每一个小节都可以看见。

好在酒楼的菜肴也是偏向中原,讲究菜的味道,而不像辽东有的酒楼就是油荤,没有一点顾及舌尖的味道;酒是渤海的一湾春,与山东的透瓶香极为相似,醇厚甜辣,三人一时有了回到中原的感觉。郁保四、郑天寿都是粗人,杨志就是大鱼大肉地点,让两人感觉尽兴,拉近三人的距离。

三人一开始说点拳脚功夫,郑天寿的兵器是单刀,杨志不想暴露自己在刀上的造诣,只能拿赖康信的刀法说事;反倒是郁保四讲究掌上功夫,杨志评论起来没有心理负担。郑天寿和郁保四都知道自己的功夫远不如蓝彬,能和蓝彬一起饮酒已是心头大快,对蓝彬愿意指点武功更是喜出望外,随着酒喝得越来越多,两人对杨志的好感不断增加,话也说得透彻,对于双龙会的一些情况机会是脱口而出。

可是杨志两世为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不错和尚的心腹会因为一餐酒就和自己交真心。不过杨志还是现了不错和尚的一点阴暗面,不错和尚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东方臧等人也是一流的高手,可是郑天寿两人似乎没怎么被指点过武功,杨志不相信郑天寿这些人没有请教,要不然就是不错和尚装聋作哑不肯指点,要不然就是故意误导。

杨志自然不会现在挑明,装作酒喝多了摇摇头,低声说“我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你们双龙会靠贩马来筹集资金吗?要从辽国境内穿过,太危险了,你们为什么不做貂皮和人参生意,不仅利润丰厚,也便于携带,就算是被辽军查到,大不了没收,没有生命危险。”

郑天寿看看蓝彬,有点道不同难以与谋的尴尬,双龙会要是真的缺钱,在大宋大辽哪里不能打劫,还需要这般辛苦,贩运马匹只是为了证明双龙会的能力,证明双龙会在宋金辽三国内的强大实力。马匹在辽国是禁止卖到大宋的,双龙会就是要向中原的武林同道,显摆自己的手眼通天。

郁保四喝了一碗酒说“蓝大侠,你恐怕也听说了,双龙会实际上是宋金两国的高官组成的,我们这些武林中人凭什么参与,就是凭我们不怕死。你不知道,在燕云十六州,说起来契丹和汉人分治,但是契丹人和汉人就不打交道了吗?汉人去不了契丹人的城区,但是契丹人可以过来,因此冲突是经常生的,但是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契丹人得到好处,吃亏倒霉的都是汉人,所以我不服。”

杨志微微皱眉,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继续喝酒;郑天寿松了一口气,他看得出来,蓝彬是有些不满,但是绝不是因为郁保四说的话,而是想到了其他事情。所以三人回到双龙会,郑天寿便找到不错和尚汇报了情况,不错和尚目光闪动地说“蓝彬是想到了辽阳的情况,认为女真和契丹没差别,都不会把我们汉人当做一回事。”

郑天寿吃惊地说“那么蓝彬很可能拒绝加入双龙会。”

不错和尚无所谓地说“双龙会需要蓝彬,是因为婆卢火的不断挑衅,蓝彬到底能不能敌得过婆卢火还不知道;就算蓝彬赢了,他也毕竟是后来加入的人,有些事我不准备让他参与,在我心目中,那些事还是我们这帮老兄弟做起来踏实。”

不错和尚的暗示让郑天寿心花怒放,郑天寿的武功不算特别高,所以一直担心随着双龙会不断延揽高手,自己的地位会越来越下降,不错和尚的话让郑天寿感受到了自己的优势和价值,没有注意到不错和尚阴冷的眼光。

可是进来找不错和尚的东方臧看得清清楚楚,两人的对话,东方臧在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作为不错和尚的挚友,东方臧当然明白不错和尚的雄心,可是若是想要做成图霸江山的大事,依靠所谓的一帮老兄弟是根本不可能的,按照燕顺、郑天寿等人的本事,占山为王还差不多。

东方臧递过一个小纸卷说“大师,我们的人和宗翰将军的人都失去了杨志的线索,汉儿庄那边的杨志是个假的,完全是沙净在装神弄鬼。根据线报,辽国方面恐怕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不错和尚精神一振“这么说杨志已经动身往辽阳来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我要好好做一次东道主。”

(本章完)



第163章 不乐观

在辽国的显州、中京,双龙会吃了杨志太多的亏,那是因为在别人家的地盘,杨志占据着资源的优势,现在战场换到辽阳,要是再被杨志捅上一刀,不错和尚真的无法交代了,毕竟在辽国的情报网,不错和尚也动用了金国的资源,只不过正因为金国和双龙会共享,金国又占着主导地位,所以出事以后才没有怪罪不错和尚,但风言风语还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挞不野的死,让吴乞买痛心疾,挞不野的身份几乎与不错和尚相似,在中京有自己的一张情报网,主要是辽国的达官贵人,可以源源不断的为金国提供绝密情报,价值不可估量。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因为金兀术的危险,被杨志现了,竟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被杀死,让金国一帮高官哭笑不得,好在金兀术安全归来,后来又救回了马和尚,总算是挽回了一部分脸面。

东方臧是见过杨志的,犹豫地说“难道杨志单枪匹马地来辽阳?”

不错和尚肯定地点头说“燕云殿的消息应该没错,喜龙这次派出来的人就是杨志,辽阳是金国的地盘,杨志带再多的人,还能多过我们的人。杨志这一次不会带很多人来,悄无声息才是关键,他来的目的是弄清楚局势,并不需要什么行动,只要策划精准,只要方法得当,人少反而是优势。来人,帮我把惠洪大师、蓝彬、金卫请来。”

不错和尚在辽阳没有带多少高手,也不怕泄露机密,所以蓝彬这样的新人,只要认为可能有见识,不错和尚一样会喊来商议。三个人很快来了,不错和尚通报了消息说“杨志对燕云殿的价值太大了,这一次来辽阳,燕云殿肯定会给杨志几名卧底的名单,我们一定要生擒此人,问出名单,一雪显州之耻。”

不错和尚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容不得其他人质疑,东方臧一脸的豪气,身形向前一步跨出说“大师放心,我等定当尽心竭力,捉住此人。”

东方臧的这番表态,让不错和尚极为满意,手掌轻轻的拍了拍东方臧的肩头,面色严肃地说道“杨志可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此獠的心机深沉,现在想来,当初和我们在少华山相遇不一定是偶然,杨志很可能是想加入我们,逃到辽东来;我得知庞稷是被杨志所杀,为了平息杜寒等人的愤怒,同意庞稷的徒弟去杀杨志,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征兆的局,都被杨志死里逃生,所以我们决不能大意。”

东方臧和金卫都叹了口气,当时他们是不同意的,杨志本身是武林高手,又是军队出身,正是不错这个小集团需要的人才,但是因为杜寒、庞稷都是金国安排的人,不错和尚最后不得不屈服于大局,同意了杜寒的计划,还派出人相助,可就是这样,杨志还是杀了人逃走,一路逃到了辽国,变成双龙会的死敌,太可惜了!

不错和尚看出两人的想法,微微一笑说“杨志这次敢冒绝大的风险潜入辽阳,一个是因为身份特殊,他是燕云殿可以抛弃的人,据说宋朝兵部派了一个叫钑龙的细作进入辽国,幽州草木皆兵,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另一个原因就是燕云殿现了殿中有我们的人,除了杨志、沙净这样的新人,其他人都在怀疑之中。所以就算杨志最后能回去,我也会让杨志坐实钑龙的身份。”

杨志露出赞许的笑容,不错和尚掌握的燕云殿卧底的价值不可估量,加上不错和尚判断准确,难怪燕云殿在辽阳一带的情报网会遭到毁灭;对于杨志来说,他已经算完成了任务,知道燕云殿有双龙会的卧底,辽阳的局面不乐观。至于有没有这方面的确切消息,只有问一问赵仲达,杨志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也不准备冒险去打探;这样一来,如果能在明后天与赵仲达见面,杨志就能及时撤离辽阳。

蹑云剑金卫的面色暗淡,他被九杀大师打得内外都有伤,最起码还要调养百日才能开始练功;金卫皱着眉头问“大师,此刻杨志来辽阳,他会不会故意拖延时日,在辽阳到汉儿庄的某个地方滞留,到时候回去糊弄一番?”

不错和尚也被问住了,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杨志要是回去说辽阳防御严密,他花了十天半个月也进入不了辽阳城,估计燕云殿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惠洪和尚摇摇头说“不可能,我们没有在案后封锁辽阳到幽州的交通,就算燕云殿损失惨重,但是辽国的其他奸细还是会把消息传回去,要不然也不会有杨志的这次东行。哪怕杨志不进入辽阳,他总要深入渤海地区,要不然连一点风土人情都说不出来,肯定是无法交待的,我认为应该在汉儿庄以东的金国地区,画影图形捉拿杨志,辽阳以外依旧是金国的地盘,我们占据绝对的优势。”

惠洪和尚心中有底,杨志就站在面前,而杨志后面肯定会在金国闹出一点动静,这种表现真知灼见的时候,要是不说上几句,岂不是傻瓜;当然惠洪和尚也没有真心地帮助双龙会,话说得模拟两可,尤其提出在汉儿庄与辽阳之间布置画影图形捉拿杨志,其实是在误导不错和尚,让不错和尚有个杨志还没进辽阳的错觉。

不错和尚来回踱了几步,抬头问杨志“蓝大侠怎么看的?”

熟悉蓝彬的人都死了,郑州书生的面具做得极为精致巧妙,杨志多次扮演蓝彬,步伐、身形、眼神、声音都做了改变,若非像惠洪和尚有狗一样的鼻子能闻气味,就算不错和尚这样的高人也看不出破绽。杨志无所谓地笑笑说“大师的所图是一个杨志,还是中原?”

不错和尚告诉过蓝彬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赵世居的小儿子赵喾,既然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子孙,现在又在操纵双龙会这样的台面,蓝彬自然问不错和尚的就是中原。

(本章完)



第164章 小目标

不错和尚一愣,摇头苦笑道“蓝大侠提醒得对,贫僧扮演一个角色的时间长了,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都不是外人,贫僧告诉蓝大侠,贫僧所图的就是燕云十六州。辽国未灭,现在只能先定一个小目标。”

先定个小目标,杨志只觉得这句话太过耳熟,对不错和尚刮目相看;原本是一句激励人为实现自己更大目标的话,在现代社会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被网友们争相模仿,刷屏朋友圈、微博、论坛等地。就是因为灰喜剧的效果,隐约戳中大家痛点,现在不错和尚的话语里其实也有这种通。

原本是太祖一支的江山,现在是太宗一支坐着,不错和尚日日想的就是宋徽宗的位置应该自己坐,可是双龙会是宋金两国的联盟,不错和尚还得拉着这张虎皮,就算在心腹面前也只能说辽国未灭,先定一个燕云十六州的小目标。可是屋内的人都明白,要是辽国愿意帮助不错和尚,恐怕不错和尚会立即扔了双龙会的外壳,改换门庭,金国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对不错和尚又打又拉。≈1t;i>≈1t;/i>

从杨志这两天听到看到的情况表明,说到底,金国还未开化,骨子里对契丹、汉族都不放心,不错和尚应该是难以进入上流社会。如果想靠着双龙会怎样怎样,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并且难得善终;历史上金国扶持的伪齐政权,就是因为声势越来越大,最后被金国趁伪齐大军南下的时候,突然派兵袭击开封,取消了齐国,伪齐王刘豫被废,迁居金国上京临潢府,做了一个被软禁的闲王。

不错和尚看到杨志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只感觉心中一震,低声问道“蓝大侠是不是有什么肺腑之言,敬请赐教。”

杨志感觉按照蓝彬的立场,总是应该说上几句,但是绝不能够有主动卷入其中的苗头,必须要掌握好分寸;想到这里,杨志微微犹豫的样子,轻声回答道“大师,我对朝堂上事不是很熟悉,但是江湖上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所谓江湖,就是地域的差别,我们中原的通道出生入死,燕云十六州的武林人物会怎么想?”≈1t;i>≈1t;/i>

蹑云剑金卫就是河北的武术名家,与燕云十六州的武林关系最近,无奈地说道“蓝大侠言之有理,他们对我们并不欢迎,我们有了朋友叫公孙胜,就始终拒绝加入双龙会,他们更倾向于中州堂。”

杨志笑笑,他也曾经一度以为不错和尚等人是中州堂的人,到了后来才知道不错和尚和王伯龙一样,也是是双龙会的人,保州的事情只是狗咬狗罢了;这件事一直让杨志摸不着头脑,心中有些可惜,当初在保州要不是自己逃命心切,有着都蕃长伍奇欧尼的线索,可以仔细查下去。

杨志后来推敲过整个过程,可以确定的是杜寒就是伍奇欧尼的同伙,在中京的时候,杜寒被关在宫帐军的监狱,杨志又无法去追问这一切;只要不能杀死杜寒,杨志问话就意味着自己身份的暴露。杨志看看惠洪和尚,突然泛起一种念头,这个惠洪和尚会不会是中州堂的人,杨志斟酌着说“中州堂,我好像听说过,可是没见过里面的人。”≈1t;i>≈1t;/i>

“你当然没见过,不,或者说你已经见到了。”惠洪和尚既然决定和杨志联手,就不会放过这个公开透露消息的机会,不顾不错和尚的眼色笑道“其实不错大师他们本来在中州堂也有身份,只不过是金人都是直脑筋,因为中州堂的宗旨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强行要我们从河北到辽阳来,因此只能放弃了中州堂的身份。”

原来如此,不错和尚当时应该是在两个帮派中都有身份,只不过金人太过强势,担心不错和尚等人只是拿金国做跳板,所以要求不错和尚等人表明态度,到辽阳来做金国的附庸。很明显,金人知道不错和尚的身份,不担心不错和尚在双龙会里兴风作浪,必要的时候,还能奇货可居,或者把不错和尚卖上一个好价钱。

可是金人不知道不错和尚等人在中州堂里面的价值吗?兴许不错和尚还留有伏笔,中州堂里肯定还有不错和尚的同伙,甚至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但是那和不错和尚自己在里面是完全两码事。不错和尚为了表示诚意,放弃中州堂可以理解,不过能够暗地里操纵一个帮派,那可是很大的诱惑,金人凭什么这样放弃,难道不错和尚到辽阳的意义重大,重大到可以过金国对燕云十六州的图谋?≈1t;i>≈1t;/i>

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杨志表面上满面笑容,似乎是对惠洪和尚没把自己当外人十分高兴,含蓄地说“如果大师认为中州堂还有价值,真的可以收复燕云十六州,蓝某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

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杨志说得很随意,但是所有人都听出了蓝彬的态度,收复燕云十六州,这是杨志同意与不错和尚合作的前提;可是就算蓝彬愿意出力,也是愿意替不错和尚去接触中州堂,不愿留在双龙会。不错和尚的脸色严峻起来,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入云龙公孙胜已经让他见识过一次了。

蹑云剑金卫咳嗽了一声说“蓝大侠,这里是辽阳,一切必须金人说了算;再说,我们现在大部分的力量已经合并进双龙会,资源共享,很多事是欲罢不能。”

杨志点头说“我能理解,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诸位,如果有一天,金军攻占了幽州,不错大师拿的回来吗?出生入死,或者背负骂名,总要是有所回报,否则到时候必定心中不安,但是说句不客气的话,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能做什么?金人不把你们交给宋徽宗那个昏君,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蓝大侠的意思是辽国必灭?”不错和尚最先领悟了自己犯了一个错,低估了海上结盟的后果,在宋金两国的联手出兵下,辽国是有可能很快覆灭,和自己原先设想接着金辽两国交战培养实力是背道而驰。

(本章完)



第165章 献经

杨志点点头说“辽国未必会灭亡得那么快,但是燕云十六州却可能在辽国灭亡前被两国攻占,到时候宋朝就是花钱赎,也会赎回大部分州县,到时候大师如何自处?”

“王爷到。”门外一声通报,打断了杨志的挥和不错和尚的疑惑,没等不错和尚等人迎出去,吴乞买已经笑着走进来,身后的侍卫全部被留在门外。众人急忙行礼,吴乞买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出去,单独留不错和尚和杨志下来。等所有人都离开,不错和尚把两人带进书房的一间密室,

杨志一路跟到密室,一开始有些惶恐,转念一想,要是准备对自己动手,贵如吴乞买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亲自前来涉险,只需要通知不错和尚下手就可以了。吴乞买问的就是一件事,蓝彬是否愿意为双龙会效力,吴乞买亲自来问,代表着自己重视,也意味着蓝彬必须回答。≈1t;i>≈1t;/i>

杨志不明白金国为什么急着要蓝彬表态,有不错和尚在,完全可以慢火细炖,时间一长,价码也能出低一点。杨志谨慎地说“不瞒王爷,小民就是一个山野村夫,恐怕上不了大堂,这样吧,我为了千年人参曾答应不错大师一件事,今天同样答应王爷一件事。我也晓得王爷手下能人辈出,我实在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小人只能做这么多。”

杨志在话中我和小人两种自称交替,既给了吴乞买面子,也透露出很多不满和无奈的情绪,很符合蓝彬在权势前的不甘心。吴乞买何等人物,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冷冷地问“蓝彬,你能为本王做什么?”

杨志笑道“王爷既然找到蓝某,自然是蓝某能做的事情,还请王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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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乞买犹豫了片刻说“如果本王要太玄经呢?”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既然王爷需要,小人这就照办,誊写经文,交给王爷。”

蓝彬这么好说话,吴乞买都有点不敢相信,但凡绝技,哪一个门派不视若珍宝,不要说抄給别人,就是泄露只言片语都是不允许的事。难道蓝彬对嵩山一气宗没有一点重视,还是蓝彬想要投靠金国;吴乞买可不知道蓝彬是假的,杨志对这些武林秘籍不是特别在乎。不错和尚笑着解围“蓝大侠果然是义薄云天,对王爷和我们没有二心,只是不错愚钝,这太玄经莫非是没用的东西?”

不错和尚一点都不愚钝,当着吴乞买的面把话说到了头;既然都不相信自己的坦荡,杨志决定忽悠两人一番,笑笑说“太玄经在本门存在上百年,大师可听说出了什么高手?只是到了这一代,出了三师兄这个不世之才,才在忽然间练成太玄经。只是一气宗讲究先后秩序,不是武功高就能做掌门,三师兄才移居郑州;我不辞而别是三师兄的主意,我在郑州做一个小商人,跟在他后面练太玄经,三年方成,最后的劫渡还是靠三师兄的点穴术才熬过。我之所以需要千年人参,就是底子不足。”≈1t;i>≈1t;/i>

不错和尚突然明白了蓝彬为什么有恃无恐,因为太玄经本身可能是无法修炼的,应该是郑拓找到了一气宗残缺的法门;可惜郑拓已死,蓝彬的话根本无法对证。不过不错和尚在汴梁参与了对付郑州书生郑拓的事,按照林灵素的说法,太玄经确实在郑拓手中,只是一直没找到,高俅才让不错和尚与杜豺回一气宗看看。

不错和尚明白,能让吴乞买亲自来向蓝彬开口要太玄经的人,一定是个非常关键的大人物,现在的问题是蓝彬把太玄经写出来,你能不能相信,敢不敢相信;假如蓝彬有点心思,在其中做了手脚,练的人很可能走火入魔。换做一般人,你可以抓起来严刑拷打,让他生不如死地交代,可是对于蓝彬这样的气宗高手,就算你能突然出手擒下,估计也能用最后一口真气震断心脉,让金国什么也得不到。≈1t;i>≈1t;/i>

更何况蓝彬对金国没敌意,本身有相当大的利用价值,用不着如此一拍两散;吴乞买很明显理解这一切,微笑着说“蓝大侠,不瞒你说,那个人要的是原来的古籍,不要抄本。”

杨志颔说“我能理解,那个人很小心,怕我年纪大了,背诵的时候漏了几个字。可是原来的秘籍不在我这里,我这里只能给一个抄本。”

杨志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太玄经,递给吴乞买说“王爷要是不相信,就让不错大师誊抄,那也是一样的。”

吴乞买拿过来翻了翻,看上去像古书,五个练功的穴位图非所思议,不到三百字的说明枯涩难懂,那套九招掌法也不繁杂,一看就是蓝彬自己独创的招数,后面还有空白页和地图。吴乞买把太玄经递给不错和尚,不错和尚一看就呵呵笑起来“蓝彬,难怪你财大气粗来买千年人参,是不是现了宝藏?”

杨志无所谓地说“那是我在三师兄的房间里临摹的地图,可是找遍郑州,也没有这个地方。”

吴乞买和不错和尚反倒没有怀疑,因为要是蓝彬自己藏东西的地方,根本没有必要标注;蓝彬临摹地图,就是怀疑郑州书生有藏东西的地方,找遍郑州还不是为了太玄经的真迹。两人对蓝彬刮目相看,隐居江湖十年,还真是一个有耐心的地方;不错和尚看看吴乞买,吴乞买无奈地笑笑说“你马上把图和说明先临摹下来,真迹的事,你和蓝彬再想办法。蓝彬,本王不是强取豪夺的人,这本秘籍就算是朝廷买的,我明天就派人送两棵千年人参来。”

杨志急忙谢过,不错和尚自己研磨挥毫,笔走龙蛇,不过半个时辰就把图画和文字写好,吴乞买带了一份满意地走了,拿不到真迹那是没办法,至于能不能用,吴乞买并不在乎;不错和尚自己又临摹了一份,才把太玄经的原件还给杨志,连声感谢。杨志摆摆手说“大师太假了,王爷好歹还给了两棵人参,你可不能像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本章完)



第166章 有伤

不错和尚摇头失笑“没想到贫僧在施主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我也送你两棵千年人参,另外和你说说汴梁的事情,算是给你一个参考。当初王寀和林灵素争锋,在外人眼里是为了神通,其实是为了兵权,王寀的位置是兵部侍郎,可以影响军队,所以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也插上了一脚。

王寀在大内出事后,郑拓就准备逃走,可是御拳馆的高手尽出,郑拓最后被擒;我为什么决定逃出汴梁,就是此事结束后,所有知情的人都在一一被剪除,有身份的被贬,没根基的都被不同的理由杀了,据说林灵素回到温州不久,也莫名其妙地死了。”

杨志在辽国经常听说中原的消息,但是林灵素竟然死了,是第一次听到,杨志闻言蹙眉说“大师,这事确认过吗?林灵素玄功精湛,年纪不过五十,怎么会突然暴毙。王老志当初也是这样,这些人会不会诈死?”≈1t;i>≈1t;/i>

不错和尚一愣,随即收起笑容说“蓝大侠言之有理,是贫僧整日里想着所谓的大事,忽略了这个可能,还真的没有派人查过,只是根据官府的邸报得来的消息。蓝大侠,有机会,我们还是要去一趟汴梁,查清楚这些疑点,我会要人预先准备郑拓与王寀在汴梁一带的所有房屋农庄的信息,到时候我们一一排查。”

两人聊到一更天,杨志才回去睡觉,第二天晌午,吴乞买就派人送来了两棵千年人参,到了下午,不错和尚也送来两棵人参。杨志也弄不清楚是不是千年人参,只不过看每棵人参都有一斤重,晓得绝对是稀罕物;不过杨志经历两世,防人的心思很严重,检验无毒后,还悄悄在每棵人参上削下一小块,喂了四匹不同的马,过了一天看马匹没事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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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太玄经的事,不错和尚对蓝彬放了心,给了一枚归化营的腰牌,杨志可以随意出入,在辽阳城闲逛。杨志以买药材为名,牵着马独自离开了不错和尚的府邸,惠洪和尚在府外的墙根晒着太阳,看见杨志打招呼“蓝大侠是要外出啊?”

杨志颔笑着说“拿到了人参,准备开始炼药,需要配一点药材,大师要是有时间,不如一起?”

惠洪和尚抬头看看天,低声说“辽国来人了,不要忘了我们约定。”

惠洪和尚的嘴机会没动,声音聚成一条线,传入杨志耳朵;杨志笑着大声说“既然大师没空,蓝某就自己去了。”

杨志飘飘然走了,惠洪和尚叹了口气,继续晒自己的太阳;杨志还是按照上次郁保四带的线路,先走到北市转了几家药材铺,买了些虎骨、鹿茸回头,然后一路在市场上挑选陶器,很自然地走到赵仲达的东平陶坊。今天陶坊前的车辆还是不少,杨志没有进店,只是随意地站在门口看地上的样品。≈1t;i>≈1t;/i>

一名伙计从店里跑出来,很客气地跑出来问“客官,需要什么?”

杨志皱着眉头说“你们店里的瓦罐太差了。”

伙计看出杨志是外地人,但绝不是一般的人物,赔笑说“客官,门口这些,都是卖

给一些生计维艰的人的,真要是好东西,我们也不敢放在门口,万一被人碰碎了,掌柜的也不答应是不是。您要看好的,请到店里来,我们东平陶坊有一百多年历史,在辽阳可是有名的。”

杨志点点头,随伙计进店,陶坊的面积很大,前面是店面,靠东半边是一层一层的货架,陈列着形形色色的样品,以供顾客挑选。杨志稍稍一看,就现伙计没有说假话;店里货架上的瓦罐,不管是在形态颜色上,还是在质地品种上,都比外面的要好上许多。靠西边,除了掌柜的吧台,就是直通后院的通道,包装好的货都是从里面搬出来的。≈1t;i>≈1t;/i>

店里的人不少,有提货的,有下订单的,能够看出来,大部分都是老客户,没有什么吵闹声,双方都是一副很放心的样子;杨志仔细观察进出的人,没有现什么异常,也没有看到什么盯梢的人。杨志仔细分辨着店里的说话声,从客人与伙计的称呼中,杨志看到了赵仲达,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富态,穿着丝绸的衣服,一看就是掌柜的气派。

杨志在东边看的时间长了一点,引起了赵仲达的兴致,看身边客人少了一点,赵仲达微笑着走了过来,打量了杨志一下问“这位客官是从中原来的吧?”

杨志同样打量了赵仲达,总感觉赵仲达的脸色有些暗淡,指着正在看的一只多嘴壶说“蓝某是来买人参的,想买几个好的罐子回去熬药,只是看你们店里的陶器式样很奇特,好像有许多专门是给人炼丹用的,因此多看上几眼,看有没有自己适合的。掌柜的,这些样品卖不卖?”

“当然卖了。”赵仲达难得遇到识货的,笑着说“蓝先生放心,东西就是要卖给识货的人,才不会暴殄天物。”

杨志大笑,放下手中陶器,一把拉住赵仲达的手说“掌柜的真会说话,难怪你的生意这么好。”

杨志晃了晃,便松开了手,但是杨志的心已经沉到了底;刚才杨志的手指趁机查看了赵仲达的脉象,赵仲达有伤,是被人打的内伤。如果是正常生意出了这种事,最起码赵仲达要养伤,不需要出来接待客人。现在赵仲达掩饰伤势,就是为了等待辽国的来人,因为燕云殿的人既然知道赵仲达的名字,就绝不会和伙计去接头。

杨志和赵仲达聊天中,选择了一个可以当蒸馏器用的陶罐,三个熬药的小瓦罐,付了钱,让伙计捆好放在马背上,继续沿着走过的路走,一直到了渤海酒楼。把马匹牵到酒楼侧面,交给伙计,杨志一个人上了二楼,点了一只鸡、两斤牛肉、一屉肉包子,要了一壶酒;凭栏眺望,现在辽阳的局势已经明了,杨志要考虑回去的事了。

(本章完)



第167章 确定

移剌保在渤海酒楼对面的一个马具店后面的库房里,也是一头的黑线,望着面前的郑天寿,不甘心地问“你确定蓝彬走的就是你们那天的路线?”

“没错啊。”郑天寿被找来,骑着快马溜了一圈是莫名其妙,点着头说“这就是我们那天三人逛街的线路。”

移剌保身边的一个僧人说“移剌保将军,蓝彬不在其他家买陶器,专门到东平陶坊买,一定是有目的。虽然赵仲达没和他对上暗号,但是可能蓝彬为人狡猾,只要把蓝彬拿下,害怕问不出答案,只要把人杀了,就不会有隐患。”

僧人是九杀大师的弟子七趾,黑脸长臂,一双眼睛闪着歹毒的光芒,作为一个黑水的土族,七趾和他师父一样,对宋朝跑来的人有着天生的厌恶感。移剌保却不能这么做,蓝彬的身份太过邪门,听宗翰将军说,蓝彬把太玄经献给了金国,现在是金国向宋朝显摆的一个榜样,要是没有任何理由就杀了,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1t;i>≈1t;/i>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从后门走了进来,身材伟岸,相貌粗犷豪雄,一双时刻清醒的眼睛,身穿女真的猎装,腰间系着长剑,脚下一双褐色的羊皮靴。移剌保三人都是一惊,急忙行礼,“见过宗翰将军。”

宗翰拦住三人下跪,低声说“不要惊动了外面的客人,说说蓝彬的情况。”

移剌保小心地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宗翰问清楚杨志上次没有进店后,点头说“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蓝彬要是再次出现在东平陶坊,让赵仲达用暗语试探试探,我等会上去和蓝彬见一面。这个人的态度很坚定,可以和我们做交易,但是不一定归附我们,只是吴乞买很欣赏他,又拿到了太玄经,我们不能随便撕破脸皮。”

宗翰亲自赶来,就是怕现场的人忍不住动手,七趾满不在乎地说“谁知道那本太玄经是真是假,听说根本练不起来。”≈1t;i>≈1t;/i>

宗翰摇摇头,九杀的门下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要知道太玄经本来就不是什么人都能练成的功夫,蓝彬都是靠他师兄郑州书生帮忙,否则蓝彬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献出来。宗翰冷冷地问七趾“蓝彬赤手空拳逼死了赖康信,你和赖康信切磋过武功,哪一个高明?”

七趾顿时哑火,脸被打得啪啪直响,他在动手中输给了赖康信,可是打脸的人是宗翰,位高权重,就是国师九杀大师也不敢随意叫板,七趾只能把一口怨气咽进了肚子里。扮作马具店伙计的一名斥候跑进来说“将军,婆卢火将军身边的白山双老进了酒楼,估计是专门来找蓝彬麻烦的。”

宗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明白了,蓝彬就是故意在酒楼等人,他要杀人立威。”≈1t;i>≈1t;/i>

移剌保、郑天寿、七趾都吓了一跳,杀人立威,这蓝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要知道就算不错和尚,也不敢在辽阳有这种念头。宗翰反而露出赞赏的神色说“蓝彬肯定是在客栈或者双龙会知道了点什么,他到酒楼,就是等着有人去挑衅,我敢说,要是今天没人找他茬子,明天他还会再来一遍。”

移剌保很想去把白山二老拉住,看一看宗翰将军的估计对不对,但是移剌保晓得,凭自己的能耐和面子,在白山二老面前不够看,这两个人可是婆卢火将军的师叔,寻常的人根本不离。报信的斥候很机灵,看了大佬的神情,立即又溜到前面去打探了。

杨志等的是赵仲达那边的后遗症,如果被人现,金人很可能动粗,怕被不错和尚阻拦,只会在外面动手;只要被抓,面具一事暴露,杨志就无从遁形,所以杨志没有选择的余地。在渤海酒楼这里逃走,远比在不错和尚府中逃走方便,上一次吃饭的时候,杨志就看过地形,除了北面是繁华的大道,其余三面都是民居,并且南面可以看见城楼,度快的话一刻钟就能骑马冲出城池。≈1t;i>≈1t;/i>

不过那是杨志的下下之选,先不说城楼上的守军,就是在旷野中和女真骑手比马术,那也是件自找麻烦的是。杨志做的打算就是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脱掉外衣,撤掉面具,变回杨志脱身,当女真人满城找蓝彬的时候,肯定会对杨志这样的年轻人忽视,然后躲到夜里再找机会出城。

杨志吃饭的度很快,甚至向伙计要了一把刀,来分割鸡肉和牛肉;白山二老上楼的时候,杨志已经吃完了一只鸡,一斤牛肉和半屉包子,酒只喝了半杯,没怎么动。白山二老在辽阳是名人,楼上的客人纷纷结账走人,转眼就剩杨志一个人;酒楼掌柜踌躇地跟上楼,低声下气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往常白山二老都会在楼下就把酒菜点了,今天,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蓝衣老者一声轻叱“滚”,掌柜的听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下楼去了。≈1t;i>≈1t;/i>

白山二老的身材谈不上雄伟,分别穿着蓝衣和青衣,头微白,走到杨志桌前负手卓立,身子像长枪一般挺直,两双历经风霜的眼睛缓缓地望向杨志;两人看见杨志的目光,就现了不对,根本就不需要胡乱猜测,对面的蓝彬看上去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人,可是那双眼睛运起功的时候,怎么看也不会过三十岁,对方不是绝顶的高手,就是戴着人皮面具。

杨志的椅子在走弧线,白山二老急忙分头扑出,扑向杨志一前一后的方向;杨志身形暴起,刚才还在割鸡肉的小刀,带起一道寒芒,倏忽已到正面扑来的蓝衣老者面前。刀光的度太快,蓝衣老者心知自己身在半空,躲避实非良法,强行拍出右掌,试图与杨志两败俱伤;谁想到杨志的身形强行穿过掌风,反手一刀砍断蓝衣老者的右掌。

酒楼上血雨狂飙,杨志感觉到一点奇怪,自己穿过掌风怎么没受伤,只是来不及多想,听到身后有掌风到,杨志顾不上多想,反手一刀,羚羊挂角;追回来的青衣老者一掌击中杨志后背的时候,却看见杨志手中的小刀从不可想象的角度插进自己的心脏,全身一震,身上的内劲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168章 刀伤证明

转眼间,杨志身重两掌,白山二老一死一伤;杨志正以为蓝衣老者还会强行出招,就看见蓝衣老者指了指西边的一个包间说“从哪个包间窗口跳下去,有一辆马车在等你。”

蓝衣老者说完就莫名其妙地倒下去;杨志惊愕间,顾不上多想,一头闪进了二楼早就看好的包间里,拉开木窗,忍着伤痛从二楼跳到下面僻静的巷子里。果然有一辆一匹马拉的马车在巷子里,马车看上去很破旧,一匹掉了毛的老灰马;辽阳城多马,就是一般贫穷的人家都有马车用来拉货做事,这样的马车很不起眼。

杨志顾不上多想,一头钻进马车里,车夫是一个不多话的中年人,穿着一声粗布衣服,立即驱赶马车离开。马车在城里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绕进了一个荒废的院子,中年人随即下车关上院子的大门,扶着杨志来到一座假山后面,拉开一道暗门,露出一条长长的台阶;中年人扶着杨志走进去,开口就是惠洪的声音“我给你护法,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运功疗伤,天一黑我们就要换个地方。”≈1t;i>≈1t;/i>

宗翰的手下听说楼上动手了,就是等了那么一会,就听到打斗声停止了;宗翰一听汇报,就晓得不妙,顾不得惊扰百姓,带头冲上二楼,只看到白山二老躺在地上,一个重伤昏迷,一个成了具尸体,蓝彬已经踪影全无。移剌保怒喝一声“搜”。金兵很快就现,蓝彬不见了,应该是从包间的窗户逃走的。

宗翰不惜损耗自身的内力,帮蓝衣老者止住血,把人救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问“黑罕前辈,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山二老中,蓝衣老者叫黑罕嘉,青衣老者叫匹独思,黑罕嘉声音微弱地说“蓝彬是刀法上的高手,比赖康信高明,我们措不及防,在两招中伤了他,自己也是一死一伤。”

刀法高手,宗翰是真的头疼了,虽然现场没有人证明黑罕嘉的话,但是黑罕嘉和匹独思身上的两处刀伤证明一定有使刀的高手在场。没听说蓝彬擅长用刀,一气宗也不是以刀法出名,那么这个蓝彬很可能掩藏了身份,宗翰想到了最近在辽国崛起的那个年轻人杨志,一时间有那么多奇怪的人物进入东北,那也太不可思议了。≈1t;i>≈1t;/i>

宗翰现在还没处说理去,蓝彬还没有被证实是辽国的奸细,但是谁都知道杀了金国的高手肯定要逃走,否则就是等死。这件事牵扯到宋人,宗翰感觉有扯皮的必要,不管对错,蓝彬等于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掉了白山二老,现在就是要把婆卢火的怒火引向不错和尚,为破案争取时间。

辽国的奸细大白天在辽阳的街头杀了金国高手,轰动全城。婆卢火带着大批的高手到了酒楼,匆匆一看就一口咬定,不错和尚在酒楼埋伏着众多高手袭击白山二老;所有人都明白婆卢火是在挽回自己和长白派的脸面,但是没人愿意出来抬杠,甚至帮助大肆渲染,掩盖真相,毕竟真相太涨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

吴乞买得到消息,是哭笑不得,问清楚四棵千年人参还在不错和尚的府里,吴乞买敢确定,哪怕蓝彬真的有秘密,蓝彬出门的时候没有打算逃走,只不过是生死之间杀了人,当机立断地消失了。可是除了这档子的事,哪怕蓝彬是无辜的,现在也是金国的敌人,必须同仇敌忾。≈1t;i>≈1t;/i>

官府立即画影图形,捉拿这两个逃犯,只是根本没找到线索,移剌保的效率最高,虽然查出在渤海酒楼后面偏僻的巷子里出来过一辆马车,并且在辽阳城上万辆马车中找到了这辆马车的下落,但是移剌保带人冲进空院子的时候,只有马车孤零零地留在破旧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经过几天的时间,很多痕迹都被掩盖了。

移刺保花费了六天的时间找到了那间密室,可是早已人去室空,只能断定那辆马车掩护了蓝彬等人,至于一直等到了夜里才离开,至于蓝彬从哪个方向溜走,根本无法查到。蓝彬本来就是武林高手,如果伤势不严重的话,在同伙的帮助下,翻墙越屋,移刺保实在是没办法查。

反倒是吴乞买请蒲献成和耶律元出面查看武功,加上黑罕嘉描述的动手过程,耶律元仔细推断过,得出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结论,断定蓝彬就是杨志,破虏刀在辽国有足够的资料,杨志练得再厉害,还是有踪迹可查。耶律元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还在一众金国权贵面前把破虏刀演示了两招,只不过耶律元毕竟与杨志的刀法不同,演变出来的招式有些不像。≈1t;i>≈1t;/i>

宗翰在酒楼就闪过这个念头,现在哪怕耶律元说的是假的也要利用,听完大喜说“王爷,双龙会为什么在辽国最近一再受挫,就是因为有奸细,要不然杨志怎么能大摇大摆地走进辽阳城。”

婆卢火在一旁帮腔“王爷,宋人狡诈,只不过几个江湖人物,就在我们辽金之间搬弄是非,让我们双方损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双龙会应该完全交给朝廷管理,不能让不错和尚随意作为。”

婆卢火蛮横,但是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知道说说宋人误事没关系,羞辱宋人也没关系,但是真要是把不错和尚和宋人全赶走了,对金国的战略肯定会有影响,吴乞买和宗翰都不会答应。所以婆卢火的意思,要把双龙会的大权收回来,以后双龙会就是朝廷的事,江湖人物只能做打打杀杀的事,在里面混一碗饭吃。

不错和尚就在一旁站着,闻言苦笑着说“婆卢火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将军不知道,你的手下围攻蓝彬一事已经有了反应,当天惠洪大师听说,拿了银两说去青楼,连夜逃走了。耶律元先生现在只是通过破虏刀法来猜测,其实这种刀法在辽宋两国会的人太多,未必就能证明蓝彬就是杨志。”

(本章完)



第169章 倒打一耙

不错和尚其实在心里赞同耶律元的判断,刀法什么不清楚,但是惠洪和尚的逃走其实就证明了这一点;作为多年的好友,不错和尚还能不知道惠洪和尚的底细,鼻子异于常人,比狗鼻子还灵。惠洪和尚应该早就闻出蓝彬是杨志了,现在是害怕逃走,但是不错和尚现在不但不能说出真相,还要倒打一耙。

北刀耶律元身躯豪壮如虎,留着络腮胡子,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不少,让人有三十五六岁的沉稳感觉;耶律元点点头说“不错大师说得有道理,我只是认为目前能把破虏刀变化得如此神奇的,只有杨志;不过江湖上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大宋的御拳馆和辽国的燕云殿更是训练了不少高手,要是有人另外琢磨出招式,也不是不可能。”

耶律元退了一步,让吴乞买起了疑心,不错和尚对付的是大辽,如果双龙会产生内讧,最得利的还是辽国;耶律元可是辽国的皇族,谁知道他包含的是什么心。吴乞买满面笑容地望向蒲鲜成“前辈有什么看法?”≈1t;i>≈1t;/i>

蓝彬在保州帮助过王伯龙,并且蜃楼府在双龙会里面的势力也不小,蒲鲜成瞬间就拿定主意,客气地说“老夫对刀法没什么研究,想必北刀的判断不会错。我认为,最关键的就是查明真相,会不会其中另有玄机?婆卢火将军,白山二老是你派去渤海酒楼的吗?”

“是啊。”婆卢火毫不在乎地说“蓝彬去了东平陶坊接头,我有权力派人去拘捕审问他。”

宗翰满眼火星满头黑线,婆卢火这么一说,事情就很复杂了,知道东平陶坊的人至少比原先多一倍,能猜到赵仲达出事的人等于多了一倍。蒲鲜成没有再问了,吴乞买望向宗翰问“是你通报给婆卢火的吗?”

宗翰暗叫倒霉,但是吴乞买负责国事,算是自己的上级,不得不回答说“末将,没有说这件事,不知道婆卢火是从哪里知道的?”≈1t;i>≈1t;/i>

婆卢火觉自己说漏了,但是到了这一步,是没有办法退后的,婆卢火索性直说“抓捕赵仲达的人中有我原来的手下,他们和我的亲兵在一起喝酒后说的,我就对东平陶坊也安排了盯梢的人。”

吴乞买问了一句“所有第一次进陶坊买东西的人,你都抓了吗?”

“啊,没有。”这种事瞒不过去,吴乞买要是想查肯定能查到,婆卢火惊讶之余还是说了实话;吴乞买和宗翰都明白了,婆卢火只是掌握了外围消息,但是看蓝彬进去买东西,认为是一个对蓝彬下婆卢火“将军是不是担心自己不是蓝彬的对手?”

婆卢火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只是本将军贵为朝廷重臣,总不能来了一个阿猫阿狗就要出手吧。”≈1t;i>≈1t;/i>

众人大笑,吴乞买很想骂一声“滚蛋”,但是想想自己和这些人的身份,强行忍住,淡淡地说“都退下吧,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杨志在房间里呆了七天,其实第三天杨志已经完全恢复了身体,让惠洪和尚吓了一跳,只是除了惠洪和尚,杨志什么人也看不到;外面的风声想必很紧,不错和尚那夜逃来以后,也是改变了装束,再也不是和尚打扮,锦衣夜行,带着一个春秋天的帽子。两人逃到这里,不错和尚也没有出过门,和杨志依靠预先准备好的干粮肉块过日子,饮水就是屋后的井水。

杨志很守规矩,惠洪和尚没有让他出去,就算有人送东西来,他连在门缝里瞄一眼的动作都没有,人家既然能把自己救到这里,杨志有什么对人家不放心的地方。两人闲的没事,就是下下围棋,可是惠洪和尚很受打击,在杨志面前,惠洪和尚引以为傲的棋艺简直就像一堆垃圾,一连四天,全部告负;好在杨志教惠洪和尚宇宙流的开局,让和尚心里好受不少。≈1t;i>≈1t;/i>

到了吃饭时间,门口传来敲门声,“笃笃笃!”

两人互相看看,一个机灵地站起来,各自站好位置,从没人在这个时候来过,惠洪和尚谨慎地上前开了门,走进来的是黑罕嘉;黑罕嘉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右手完全没了,还被布包着。杨志抱歉地行礼说“那日小子不知实情,误伤了前辈,罪该万死。”

杨志已经知道,是黑罕嘉在动身前通知了惠洪和尚,才有了后来救自己的一切,黑罕嘉还损失了一座活动用的宅子;黑罕嘉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成大事者不在乎小节,你当时不知道我的身份,莽撞一点是应该的,也幸亏断了手,要不然在蒲献成和耶律元的调查下,肯定是无法脱身的。杨志,我想问你,是再做一票大的以后走,还是现在就准备走?”

杨志笑笑说“但凭前辈安排。”

杨志很清楚,到现在惠洪都没有和自己透露身份,其实就是对自己还有些不放心,自己就算要走,可是怎么走?辽阳城想必满城在通缉蓝彬,加上原先捉拿杨志,自己的两个身份都在官府的捉拿下;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兴许在动起来的情况下,自己才有机会。

黑罕嘉颔说“我们需要你的眼光,你也知道,目前金国的声势惊人,就连辽国都在担心受怕中,愿意奉金国为宗主国。你说说,经过会怎么演变?”

杨志笑笑说“辽国是想拖延时间,整军再战,但是忽略了两点,一个是金国整军的度在辽国之上,另一个就是宗主国的这个名义,会被辽国的贵族们利用。既可以作为投降的理由,也可以在争夺权力的时候,把金国拽进去,所以金国一旦准备完成,绝不会缺少出兵的理由,可以说两国再战只是时间的问题,胜利的天平会倒向金国。”

黑罕嘉又问“那么对于高丽、大宋又会有什么影响?”

(本章完)



第170章 誓言很重

杨志没有丝毫地犹豫“金国会继续攻打大宋和高丽,一个国家刚刚崛起的时候,是最能征战的时代,毕竟辽国的富裕程度远远比不上大宋,你们在辽阳,难道不知道金人的贪婪程度吗?”

“你准备怎么办?”黑罕嘉不动声色地问,但是杨志已经能确定黑罕嘉就是高丽人,并且是那种能为国家民族去做无名英雄的厉害角色;杨志摇头说“你们不要想着高丽和宋朝联手对付金国,一旦金国占据燕云十六州,必定会扶持西夏,牵制宋朝和辽国在西域的残余,到时候宋朝不保,高丽独木难支。我会帮助辽国继续对抗金国,如果辽国失败,大不了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黑罕嘉思考了片刻问杨志“为什么不回到大宋?”

杨志斟酌着说“王黼、高俅、童贯之流,连蔡京都比不上,根本无法掌握国事,但是现在的局面却是无法剪除,金国有西夏之助,纵兵南下比安禄山当年更可怕,宋朝最后很可能偏安江淮。”≈1t;i>≈1t;/i>

杨志说的是历史上生过的事实,但是听在黑罕嘉和惠洪和尚耳朵里,那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要知道辽国现在还很强大,地域是金国的几倍;大宋更是刚刚战胜了西夏,国富民强。只是两人都是心机深沉的人,反复斟酌,杨志所说的未必不是可能的事,黑罕嘉因为还有事匆匆而去,约定晚上再过来。

黑罕嘉留下一个饭屉,里面是酱牛肉和肉包子,还有一壶酒;杨志看惠洪和尚仔细地用银针探测,好奇地问“难道你对自己人也不放心?”

惠洪和尚叹了口气说“你知道黑罕嘉为什么愿意救你吗,是因为我和他说,你可以影响到宋辽两国对金国的战略,可是你对前景如此悲观,我怎么会不怀疑高丽人会抛开我们单独行动。渤海的高丽、新罗人比汉人多,他们与女真同源,被金人信任的程度很高,我也是因为救了一个剑客,才被他们吸纳。”≈1t;i>≈1t;/i>

剑客,杨志立即想到了客栈的凶杀案,脱口问道“杀死金不换他们的那个人?”

“是的。黑罕嘉他们的行动目标是那座金矿,不是自己想得到,而是要送到辽国,想引起鹤蚌相争,有你,可以闹出更大的动静。”惠洪和尚收了金针说“我来金国的目的,是追查钑龙刀的下落,被官府收缴入库的那把是假的。”

杨志的神情严肃起来,不错和尚可是说过李士宁只要钑龙刀,而因为王安石的原因,李士宁在赵世居一案中被保住了性命,甚至是连牢狱之灾都没有,现在看应该是另有隐情。杨志随即想到自己的代号是钑龙,蔡京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之所以暗地里布局,不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是为了钑龙刀的秘密。

杨志伸手拿起筷子,拣起一片牛肉问“大师,这件事很严重,你不能告诉我,安排这件事的人是谁?”≈1t;i>≈1t;/i>

杨志没有问惠洪上线是谁,而是问安排的人是谁,让惠洪松了口气说“是郭天信,他在岭南的时候来找我,说不错和尚要来救我,要我趁机到辽东,并且说这件事很危险,因为钑龙刀在辽东,是王老志最后传来的消息。”

“那个诈死的王老志?”杨志笑起来,把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说“王老志、郭天信,加上那个难说真假的林灵素,道门可是有三个神仙级的人物诈死了,难道他们是想布局辽东?”

惠洪和尚吓一跳,不满地说“杨志,不要胡说,郭天信可是一心为国。”

杨志眼下牛肉,摇摇头说“大师是因为心里对郭天信还抱着希望,认为他手眼通天,

能卷土重来,我要是没猜错,你们准备在皇子当中选择一个人做继承人。可是大师你想过没有,王老志玄功通神,为什么只传递回消息,应该是王老志感觉自己处理不了这件事,难道你还比他高明;我估计不管你是在辽东查出钑龙刀的线索,还是找到钑龙刀,你都无法带回去,很可能白白便宜女真人或者高丽人。”≈1t;i>≈1t;/i>

惠洪和尚再自大,也不敢说自己比王老志高明,要知道王老志在汴梁出风头的时候,郭天信、林灵素等人都是一筹莫展,无法与之争锋;惠洪和尚沉思半天问“杨志,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志已经吃得半饱,平静地说“不错和尚就算没有和吴乞买说,肯定在暗地里布置抓你,你在辽阳迟早会被他们逮住,不如和我一起逃回幽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王老志和郭天信寻找钑龙刀,如果没有私人的目的,那就是希望钑龙刀真的有秘密的话,能为大宋所用,为中原百姓造福。”

惠洪和尚立即低头吃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肉包子、牛肉、浊酒,惠洪和尚都没有禁忌,杨志也没有调侃,只是陪着吃饭。一直到两人酒足饭饱,惠洪和尚才认真地说“你说得没错,我和你回幽州,但是你要遵守承诺,帮我毁了双龙会。”≈1t;i>≈1t;/i>

杨志笑着点头说“没问题,我答应你,用祖先令公起誓。”

杨令公不仅是杨志的祖先,也是有神庙的人,杨志用杨令公起誓,这个誓言很重;惠洪和尚的面色好看很多,颔说“郭天信给我在辽阳配了两个人,都是在辽阳生活了一二十年的人,估计是朝廷很早布置的棋子。和你到东平陶坊的方式一样,我去看过两个人,经历了几次战乱都没走,只是我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还记得使命,心存故国。”

很多人做卧底,因为时间太长,已经习惯于现在的生活,未必会记得原来的任务,会继续自己的使命;先前惠洪和尚宁可不动,也没有启动两个人,就是心里没有把握。只是现在的形势危机,惠洪和尚想试一试;杨志明白了,笑道“你想让我去?”

“不,我们一起去。”惠洪和尚还是老于世故“从现在开始到幽州,我们两人寸步不离,免得担心对方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本章完)



第171章 谁入地狱

寸步不离,杨志笑笑,惠洪和尚还是怀疑自己的诚意,这些混迹江湖的人还真是没有容易相处的;惠洪和尚说起来是个僧人,信佛的主,很明显对神灵也不是特别尊重。杨志问惠洪“是不是晚上准备行动了?”

惠洪和尚一点头说“既然高丽人不可以完全相信,狡兔三窟。我们也应该换一个地方,你轻功怎么样?”

“还好吧,练习了很多次,已经习惯了,不会拖你的后腿。”杨志没有说谎,杨志是在一路北逃的过程中掌握了运气的窍门,一次次实战,轻功虽然不能和那些专门的高手比,但是飞檐走壁问题不是很大。

惠洪和尚早准备好夜行衣和头罩等物,等到天色一黑,城中开始宵禁,两人便穿上夜行衣,戴上面罩,杨志还是带着蓝彬的面具。惠洪和尚带着杨志上了院子的房顶,从一家家房顶上穿过去,在无人的巷子降落到地面;孤云残月,除了青石板上树木和房屋的斑驳光影,大街之上寂静无人,放眼望去只有零碎的灯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1t;i>≈1t;/i>

辽阳城可不是汴梁那种开放的城市,还是辽国东京渤海府的时候就实行宵禁之策,女真人来了也没有取消,一入夜,整个城市立时便陷入到了一片寂静当中。杨志两人冲过街道,上了对面巷子的房顶,不知道是惠洪熟悉环境,还是金兵对巡逻似乎并不上心,这样走了两条街,几乎没遇到人。

再次上房顶,不过走了三户人家,惠洪和尚就跳进了一个院子。杨志跟着进了院子,暗自点头,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很明显,惠洪选择的这个地方,能观察到原来的藏身处,官兵知道惠洪是武林高手,要是去抓人,一定会封锁附近两条街,在院子里就能看到街上的动静。

远处传来夜行人的动静,两人急忙找到树木、角落躲藏,看着十几条人影朝原先的小院方向过去,两人暗自庆幸,哪怕动身稍微迟一点,现在也可能在房顶上遭遇。惠洪和尚听着声音渐渐远去,才轻轻打开一个屋门,和杨志溜进去,随手关上门。≈1t;i>≈1t;/i>

杨志低声说“他们要是有真实情报,找不到人会搜捕这一带。”

“今夜不会,他们会以为我们外出办事,等着我们回去。”惠洪和尚不慌不忙地说“出动高手,没走大街,就是为了不惊动四周街坊。四周的官兵会故意松懈,正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休息一下,等人全部过去了,就去黑罕嘉的老巢看看,最后去皇宫。”

杨志感觉自己今天遇到疯子了,这才体会到惠洪和尚先前说的寸步不离的意思,因为惠洪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的行动,即使不对高丽人怀疑,也会去皇宫,所谓黑罕嘉的老巢,不过是顺便打一个转。杨志冷冷地说“告诉我去皇宫的目的,要不然我留在这里给你收尸。”

惠洪和尚呸了一口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事到如今,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如果我在皇宫里死了,你要逃出来,继续这一件事。王老志传来的信中说,李士宁在金国,我跟着不错来了许多日子,也现吴乞买是道门的高手,可是断定不了李士宁的行踪。”≈1t;i>≈1t;/i>

杨志伸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说“你还是念念不忘你的那把钑龙刀,我和你说,不管吴乞买的功夫怎么样,只要是李士宁活着,他守在宫里面,就凭你我,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和功力通玄的人赌运气,这种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恕不奉陪。”

惠洪和尚苦笑着说“我也没有肯定李士宁在皇宫,难道你不觉得吴乞买根本不像女真人?”

杨志叹了口气,把语气放缓说“大师,你千万别做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傻事,吴乞买是什么人,现在和完颜阿骨打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倘若有一天阿骨打死了,吴乞买很可能继承金国的大统。你饱读经书,应该知道,在江山社稷、帝王权势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就算吴乞买有什么离奇的身世,是如假包换的汉人,你以为他会要那个身份?如果吴乞买仁慈一点,会直接杀了你,要是他包藏祸心,会设计一个局让你引来更多的陪葬人。”≈1t;i>≈1t;/i>

惠洪和尚哑然不语,杨志所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只是惠洪和尚有自己的难处,想了半天才说“这是郭天信的设计,他认为哪怕吴乞买不会答应什么,但是时时提醒,最起码能让吴乞买不忘记自己还是汉人,在关键的时候能为中原的百姓想想。”

杨志心中大惊,郭天信的这个说法其实就是认为金国日后能够侵入中原,自己是穿越而来,预先知道历史的演变,这么想不足为奇;可是郭天信怎么会想到的,难道郭天信也是穿越而来,要不然仅仅靠眼光算命,那也太厉害了,厉害得有些离谱。杨志对郭天信反而有了兴趣“大师,郭天信有没有交代,你和吴乞买怎么说?”

惠洪和尚摇摇头说“郭天信虽然才智绝人,但是说话言简意赅,并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在和贫僧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细节,想是希望贫僧在现场自由挥,现吴乞买的弱点,再用言语打动他。”

杨志沉吟道“大师,现在你是逃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我敢断言,吴乞买一见到你,就会下令抓捕你或者杀了你,只要你不能获得与吴乞买单处的机会,就算你们见了面,你又能说什么。郭天信要是在辽阳就好了,最起码他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吴乞买的身世,谈起来有个切入点。”

惠洪和尚被杨志撩起无穷烦恼,合掌念了声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杨施主,我告诉你那两个联络人,等回到了皇宫,你就远远地等消息,我如果失败了,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不要再徒劳了。”

(本章完)



第172章 刺客灵猫

惠洪和尚话说到这个地步,杨志也就不方便多说,江湖人重道义轻生死,杨志虽然在宋辽都是做官,好歹也算半个江湖人,不能太胆怯。两人又都等了一会,确定一炷香的时间,房顶上没有动静,杨志才和惠洪和尚一起悄悄攀上了房顶,像狸猫一样走到了另一条街。

街道上连打更的人都看不到,只有几只晃悠的野狗,瞪着一双双绿的眼珠子正幽幽地寻找食物,或许是杨志两人身上的煞气太重,还没有走近,野狗便仓皇地逃走。不知谁家的宅院里,传来了喝酒的吵杂声,就是隔着围墙也能看见内院冒出来的火光,惠洪和尚带着杨志拐进了小巷子。

惠洪足够小心,一般这样的宅院门口难免停着一两辆马车,兴许有等待主人的马夫和保镖,只要是远远地看着有两个人影就会察觉异常,毕竟在宵禁的时候,能在大街上行走的不是官军就是权贵,一个个恨不得声势越大越好,怎么会有靠着墙角走的人。杨志走得很慢,一个是不熟悉道路,杨志边走边在记着方向;另一个就是,杨志怕金国有聪明的人,会在那些阴暗处布置,小巷子也会有杀机。≈1t;i>≈1t;/i>

可是走到中途,不错和尚突然建议下了面罩,和杨志有点大摇大摆的意思,走在巷子的中间;杨志一开始不明白,等看到两三拨与自己服装类似的人从对面走过,杨志才想起来,身上的夜行衣和对面走过的人一样,似乎有个标志,用绿丝线绣着一个环形的蛇。惠洪和尚找来的夜行衣应该是代表某个派别,但绝对不会是双龙会的夜行衣。

走到一个岔路口,前面已经能看见大街的灯光,这个时候还有马车来往,热闹非凡;惠洪和尚趁四周无人的时候低声说“前面就是婆卢火的府邸,黑罕嘉的住所就在右边的巷子里。”

两人悄无声息地靠墙,摸进了右边的巷子,果然都喜欢灯下黑,就是那些夜行人来来往往,也没有注意巷子里的异常。但是杨志走进巷子不远,就一把拉住了惠洪和尚,他感觉到了危险,仿佛有一头野兽躲在巷子里,抬着锋利的爪子,在等待着给冒冒失失进来的不之客致命的一击。≈1t;i>≈1t;/i>

惠洪和尚停住了脚步,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朝着里面走进去,杨志明白,是惠洪和尚的狗鼻子闻到了对方的气味,基本上能断定对方是熟人;两人走了二十多步,杨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是就是没有现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一直到惠洪和尚站在了一个没有点着的灯笼下,杨志才突然现,一个瘦小的人影出现在惠洪和尚身旁。

如果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杨志相信就算有自己的保护,惠洪和尚也已经倒下了,唯一能一争的,就是惠洪和尚会不会死。两人果然认识,那个人推开虚掩的门,带着杨志两人进了屋,反手关上门,一路来到后面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点上了蜡烛;那个人身材矮小,体格偏瘦,穿着打着补丁扥衣服,看上去就是一个营养不良的人。

可是杨志不敢这么认为,对方身上散出的那种强大的气场,让杨志一下子想到了杀死金不换等人的那个凶手。惠洪和尚微微一笑,向杨志介绍“灵猫。”≈1t;i>≈1t;/i>

灵猫朝杨志点点头说“惠洪,要不是你救过我的命,现在你们两个已经是死人了,既然猜到黑罕嘉会告,逼你们亮出底牌,又何必跑来自投罗网。”

惠洪和尚笑着说“你们不是猜到我们会来,要不然你已经在那座房子外面看热闹了,又怎么会在安全屋这里等我。我来没有其他事,就是希望你能带我去皇宫,我虽然大白天认识路,但是在夜里实在没有把握混进去,想来想去,只有请你帮忙。”

灵猫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但是惠洪,就算是朋友,有些话要说在前面,过了今夜,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不过你和杨志不能穿着这身衣服进皇宫,吴乞买与婆卢火不对付,很容易被认为是刺客,那种故意栽赃陷害的死间;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两个进宫想见的人是谁?”≈1t;i>≈1t;/i>

灵猫肯定是黑罕嘉圈子里的重要人物,并没有因为杨志戴着面具,就认为杨志是蓝彬,说明黑罕嘉没有对他隐瞒任何情况;问惠洪想见谁,应该是灵猫有多条进入皇宫的途径,可以根据惠洪不同的要求安排不同的方案。惠洪落寞地一笑说“是我一个人进去,我要见吴乞买,杨志负责在宫外面等消息,你最后把结果告诉杨志便可以了。”

“这不可能。”灵猫干脆地说“你和杨志先后逃走,双龙会成了辽阳官员们最为避之不及的地方,生怕自己被人扯上与什么关联。吴乞买是公认的双龙会后台,现在虽然压住了局面,但下面的波涛暗涌是谁也能感受得到的;你要是去见吴乞买,不是刺杀就是投靠,刺杀是绝对不会成功的,那么就只剩下投靠了。”

杨志能感受到灵猫的真气凝聚,化鹏功就是这点好,像一个监视的仪器,对周围的气场变化能心生感应;杨志往不错和尚身边随意地挪了一步,仿佛想把不错和尚后面的话听得更清楚。灵猫的身手应该在自己之上,杨志怕灵猫施诡计偷袭,惠洪的功夫虽然不容易被灵猫放倒,但要说能抵挡几招,恐怕谁也没有办法说清楚;毕竟杀手的招式与众不同,多少高手还都死在比自己武功低的人手上。

灵猫赞赏地看了杨志一眼,能察觉出自己异样的人不多;惠洪和尚平静地说“我绝不会投靠吴乞买的,我去见他,是希望能查清楚一件事。”

“吴乞买的身世。”灵猫很肯定地说“动这个心思的不止你一个,宗翰、九杀、婆卢火都是这么猜测的,只不过你们目的不一样,我给你一个忠告,就算吴乞买有问题,揭开这个盖子的人也不应该是你。”

(本章完)



第173章 逃生夹墙

灵猫的态度说明,吴乞买的身份对金国来说并没有被人忽视,本身汉族与女真人的长相就相差很远;从吴乞买的身份来说,他是纯正的女真人,全名完颜吴乞买,父亲是金世祖完颜劾里钵,母亲是翼简皇后拏懒氏,可是就是这样两个人,生下来一个看上去像汉人的吴乞买。

完颜劾里钵子女众多,吴乞买在兄弟里排老四,上面三个哥哥分别是金康宗完颜乌雅束、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魏王完颜斡带;乌雅束早已经死了,完颜阿骨打继位女真各部落联盟长后,才在天庆四年率两千五百人起兵叛辽,破宁江州,从此拉开了金国的立国之战。

完颜斡带刚毅果断,临战决策有大将之风,最受完颜阿骨打喜爱,军旅之事一般都交给完颜斡带负责;可是完颜斡带在三十四岁的时候,从泓忒城回到黄龙府,突然得了疾病而死,因此阿骨打只能和老四吴乞买合作,把内政之事全部交给吴乞买负责,自己专注于军事。这些都是公开的消息,很多人都是吴乞买的命好,但是现在听灵猫的意思,宗翰、九杀、婆卢火都是有想法的。≈1t;i>≈1t;/i>

杨志捕捉到其中的深意,直截了当地问灵猫“他们是认为吴乞买的身世有问题,还是认为完颜斡带的死有问题?”

山猫笑着点头说“杨志,你能在显州让金人焦头烂额,果然不是靠着运气,现在完颜劾里钵夫妇已死,只要完颜阿骨打不点头,身世这件事根本不起作用,在金国,难道还有人比阿骨打、吴乞买的嘴还大。所以九杀等人能动手脚的就是完颜斡带的死,听说吴乞买身边有不少能人异士,有些人还是在吴乞买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吴乞买,这一点就很让人怀疑。

当时的完颜女真只是一个四千多人的小部落,控弦之士不足两千人,这些能人异士凭什么跑到天寒地冻的辽东来投靠劾里钵;并且兄弟中,只看重吴乞买,这一点就很让人吃惊,九杀大师是当时女真大巫师跋纳根的师弟,跋纳根一直很关注吴乞买,最后也是暴毙而死。”≈1t;i>≈1t;/i>

九杀的武功如此高明,跋纳根最起码也是练气之人,暴毙而死,在逻辑上说不通;惠洪和尚与杨志互相看了一眼,都猜到很可能就是李士宁带着一伙人在这里,跋纳根的武功再高明,在李士宁那样的绝代高手面前,恐怕还是不堪一击。当年王安石之所以出面保全李士宁,其实在宋朝不是秘密,很多人都说是因为李士宁已经逃得无影无踪,杨志在王厚和相国寺都听过这样的说法。

惠洪和尚沉吟说“完颜斡带死的时候,完颜阿骨打曾经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完颜斡带的山林田地着火,粮食被烧得一干二净,而且火势之大不可以扑灭。莫非其中有诈,当时他要是深究此事,吴乞买就会逃往辽国或者自立,所以阿骨打用了一个天意来覆盖,看样子宗翰等人是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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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猫笑笑问惠洪“你现在还准备去皇宫吗?”

惠洪和尚摇头说“不用去了,如果吴乞买真有如此的实力,不是靠言语能说服的;如果只是我们的假设,宗翰等人联手,迟早会把吴乞买逼入绝境,到时候出面游说,比现在的作用大多了。”

杨志忽然望向蜡烛说“大师,你没有雪中送炭的机会,我可以断定,吴乞买将来必定能登上君主大位,只不过要想看到那一天,我们需要活过今天晚上。灵猫,你看那蜡烛芯,应该是黑罕嘉把你也出卖了吧?”

蜡烛的火光还是依旧,但是作为蜡烛芯的那根细线变了颜色,是一种诡异的蓝色,随着蜡烛的燃烧越来越蓝;杨志三人都捂住了鼻口,少量的毒烟问题还不是太大,灵猫朝杨志竖了竖大拇指,能在第一时间现,杨志的观察能力绝对是第一流的。灵猫朝外面听了听,单手轻轻移开一个一米高的储物柜,没有出一点声音,然后用刀割开后面墙上的一块木板,杨志出手把木板扶住挪走,墙上便有了一个不到一米的窟窿。≈1t;i>≈1t;/i>

三个人猫腰穿过墙壁,原来是一个夹墙,灵猫带头沿着夹墙绕到侧面,大约有十米的长度,出现一个用刀割好的门,只是没有在另一侧没有断开;灵猫刀如闪电,沿着刀锋走了一圈,身体一挤便冲了出去。杨志和惠洪明白,如果已经被包围,不可能一点动作都不被现,现在开始,就是杀人的时刻。

移刺保的马车远远地停在了巷子口,移刺保站在马车前,有点志得意满的味道,有人飞刀留书,不过短短的几个字,可是移刺保根据自己得来的信息,现杀死金不换的凶手竟然就在这条巷子里,于是带着半信半疑的想法做了安排。原先没现什么奇怪的踪迹,但是刚才突然有手下报告,看见两个黑衣人进了其中的一处屋子,移刺保立即布置了抓捕。

如果能抓到这个凶手,甚至拿回矿图,移刺保相信所有的同僚都会在自己面前黯然失色;可是移刺保看到了没想到的情景,巷子里遍布岗哨,屋顶上还有暗探,几乎在封锁了房屋与外部一切联系的时候,巷子里的一堵墙忽然开了,走出来三个人。移刺保还没来得及出喝问,就看见一道银光扑面而来。

移刺保身边的随从都是军中健儿,两名护卫及时出手,为移刺保争取到退后逃命的机会;屋顶上的射手随之射下箭来,可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二十几支长箭夹着犀利的风声呼啸而来,全部在半空落地,被后面的两个黑衣人轻而易取地打落了。移刺保的车夫和身边的金兵奋勇阻挡,可是转眼间就死得精光。

移刺保纵身跳跃,总算依靠马车的阻挡逃到了另一面,正在欢喜的时候,突然听见马车奔跑的声音,顿时魂飞魄散,大声喊道“射马,射马,不要让马车跑了。”

移刺保正在叫喊,只觉得肩头一麻,立时失去了知觉。

(本章完)



第174章 胆子大了点

灵猫出手伤了移刺保,杨志驾驶着马车狂奔,在寂静的夜晚,掀起了惊天的动静;房顶上的金兵只来得射了几支长箭,就看着马车扬尘而去。但是十来骑金兵从附近冲了过来,死死地咬在马车的后面。随着金兵的呼叫和信号出,整座辽阳城都沸腾起来,杨志三人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都可能有金兵在聚拢。

灵猫看见一队五人的巡逻金兵迎面跑来,兴奋地说“靠过去。”

金兵悍不畏死,本身就是冲着马车而来,手中的长枪紧握,可是他们不知道灵猫是什么样的人;杨志将马车稍微慢了一下,灵猫已经持剑窜了出去,只见灵猫的脚步诡异,在五人眼前似乎只是晃了晃,五名金兵就被灵猫在一招内全部杀掉,全部是一剑封喉,度快到血都没溅出来。

杨志和惠洪和尚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一口气把尸体全部捞了上来,亏得是两匹骏马在拉马车,要不然增加这么多重量,跑都跑不起来,马车的度明显慢了不少。惠洪和灵猫先换上金兵的军服,惠洪代替杨志驾驶马车后,杨志也换上了金兵的军服,然后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三个人各抱着一具尸体跳上了屋顶。≈1t;i>≈1t;/i>

灵马随手把两把金兵的匕掷在拉车的两匹马屁股上,两匹马负伤嘶鸣狂奔,引着后面的追兵追下去;三具尸体被留在了房顶,杨志三人蹿房越屋,在另一侧街道,瞅了个无人的机会跳落在地面上。在灵猫的指挥下,先后杀了三名落单狂跑的骑兵,骑上马加奔逃;绕过了几条街,看见来往的金兵越来越多,灵猫主动让马降下来,避免显得突兀。

三人骑着马,趁着满城金军的混乱,逐渐向城防的外围逃逸,因为穿着金兵的军服,倒也没有人质疑,只是遇到几个百夫长,吆喝着让三人改变方向,说了就走的没有问题,强行要带着三人行动的全部被三人杀掉。等三人放走马匹,脱掉金兵的服装,再次开始夜行的时候,已经有七名军官和十五名金兵死在他们手上。

城中的金兵射死了奔马,拦到了马车,现两具金兵的尸体,晓得三个人逃脱了,前来帮助的武林高手,扩大搜索范围,逐条街的从地面到高楼屋顶检查,终于现了三具尸体被剥去了军服。婆卢火和九杀闻讯亲自赶到现场,面对着尸体倒吸一口冷气,很明显,就是铁山客栈的那个凶手。≈1t;i>≈1t;/i>

婆卢火立即在全城通报,要求双龙会的人不要出来,然后指挥着手下根据不断现的尸体,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可是让婆卢火无奈地是,他们连夜搜遍了包围圈的每一座房屋,都没有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吴乞买在天明的时候见到了婆卢火,问清楚情况,判断这些刺客肯定是冒险回头,躲在了某一处,下令城门关闭,让婆卢火全城搜捕。

吴乞买没有猜错,灵猫带着杨志两人再次绕回到婆卢火的宅子附近,进了一个大宅院的柴房;柴房一连三间,杵在一个大花园的侧面,有一道月亮门与外面隔离,月亮门和柴房的门都是铜锁锁着。灵猫看上去很熟悉这里,没有开锁撬窗,而是掀起屋顶的一块毛毡,跳进了柴房,杨志两个跟着跳进去,灵猫用运功将上面的毛毡恢复原样。≈1t;i>≈1t;/i>

惠洪和尚吃惊地说“隔空移物?”

“没那么夸张,原来就是忍术和盗术中做掩饰的一个小手段。”灵猫没有解说这个小手段,而是低声介绍“这是卫王完颜斡赛的府邸,这间柴房是用来关人用的,完颜斡赛长期领兵在外,平时没有人过来,府里就是一个小妾和几个丫鬟佣人。”

惠洪和尚笑着问“完颜斡赛的小妾是不是很漂亮?”

灵猫一愣,随即叹道“花心和尚就是花心和尚,到这时候还是放不下色心,你难道不担心官军搜查到这里,你真要是有色胆,好好休息一天,晚上自己去看吧。”

眼看到了天亮,金兵一无所获,肯定要挨家挨户地搜查,要是完颜斡赛在家,兴许一切还好,只会完颜斡赛的部将自己搜查,走走过场。可是现在,估计金兵会进院子仔细搜查,金人纪律严明,女人几乎没有说话的权力。惠洪和尚笑着说“你把我们带来,肯定是有下一招应付。再说,有你和杨志在,和尚不烦神。”≈1t;i>≈1t;/i>

杨志笑着问灵猫“那个小妾是新罗人还是高丽人。”

完颜斡赛十六岁开始从军,管理的是苏滨水诸部,主要的对手就是高丽国,所以杨志有这么一猜;灵猫摇摇头说“没意思,那个女人不是我们的人,她叫李完花,是被完颜斡赛抢来的,高丽在九城战败后,她的家人全部被杀,所以一直有着复仇的想法,在辽阳暗地里收买死士。我们的外围有人被她请去,可惜没有成功,一批高手被完颜斡赛屠杀一尽,当时我只是好奇,看完颜斡赛能不能查到线索?有人来了。”

灵猫说完,立即闭嘴,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杨志才听到远处跑来的脚步声,晓得自己的修为比起灵猫还是要差上一筹。三人躲在柴房里的柴堆后面,就听见门外传来对话声,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说“婆卢火将军说了,这些府邸我们来过一遍,要是寻常的官兵,进来就缩手缩脚的。”

一个豪放的声音回答说“将军还不是想知道各家的底细,美人、金钱都是统计在内。不过这是犯众怒的事情,将军的胆子大了点,我怕以后会得不偿失。”

“你胆子也不小。”尖细的声音带着调侃的味道说“将军怎么会不考虑这些,吴乞买王爷的人一到,我们就开始搜查。真要是有什么事,还不是吴乞买担着。”

“王定六、鲍旭,你们在胡说什么?”有人大声斥喝“柴房搜过没有?”

(本章完)



第175章 柴房厮杀

活闪婆王定六,丧门神鲍旭,杨志的第一反应就是梁山上的两个好汉,施耐庵在这方面的写法已经不可信,杨志只好静等着对方进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门上铜锁、地上的灰尘都没有被人沾过的痕迹,王府的人太懒,不说每天打扫,隔个三五天总应该打扫一次,看这灰尘最少有半个月的时间无人过问。去把管事找来,把铜锁打开,我们进去搜查。”

杨志看到灵猫的眼瞳放大,便知道灵猫对这个人很熟悉,甚至有些恐惧。此刻冲出去只能是找死,留在柴房里面,还有机会多杀几个人,甚至可以抓住某个重要人质。三个人很有默契地互相注视了下,灵猫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惠洪和尚躲在柴堆的后面,杨志藏到梁上,灵猫自己钻进了一大垛稻草堆里。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管事的人来了,三人可以很清晰地听见开锁的声音,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几个人影一闪而入,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瘦长白净的年轻人,穿着土布的衣服;一个彪悍的大汉,黝黑的皮肤,手里握着把巨剑。这两人应该是王定六和鲍旭,可是杨志在意的是走在人群中的一个中年人,身材高大,枯黄的头,远远地看过去,眼中的光泽似乎与众不同,中年人的长剑背在身上,杨志警惕的是,中年人一进柴房,目光似乎就锁定在自己的位置。≈1t;i>≈1t;/i>

三间大屋的房梁连在一起,四道五十米的梁,杨志相信自己藏得很好,中年人没有看见自己,绝对是一种感应,是杨志自己的目光造成的感应。杨志很小心地收回目光,屏住呼吸,不给中年人捕捉到机会;过了几分钟,听脚步声是王定六迅地在正面看了一遍,中年人柔和的声音又响起“一间柴房罢了,王大侠,要是没现,我们再到院子的其他地方看看。”

中年人应该是吴乞买的手下,在几个人当中位置最高。王定六和鲍旭都没有反对,不过是一座孤零零的柴房,在柴房外面也没有现有人潜入的痕迹,王定六巴结地说“荣大侠所言极是。”

杨志顿时心生警兆,姓荣的明明是一代高手,就从说话的语中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有所怀疑,怎么可能不上来查看一番。姓荣的高手在王定六等人开始往外走的时候,身形忽然飘动,像一只蝙蝠,无声地扑向杨志的藏身之处;长剑出鞘,有种说不出的诡异。≈1t;i>≈1t;/i>

杨志一直关注着对方,微弱的动静还是被杨志现了,杨志眼睛一瞄,直接拔出从金兵手中获得的短刀,迎面冲了出去,身形从高处向下,本身就占据了气势上的优势。姓荣的就在经过一个大草垛的时候,变化突起,草垛里凭空多了一柄剑出来,宛若一条毒蛇,灵巧地奔向姓荣的胸膛。

人在半空,杨志的刀势强悍无匹,就算姓荣的本领再高,也不容易同时击败两面的敌人,只能强行地躲避;有时候疏忽就是致命的,一刹那间看起来实在太短,但是灵猫把握住这一刹那的机会,没有人能形容灵猫的度,更没有人能想象后面还有变化。剑在直飞的时候,灵猫的身体做了一个加的弯曲,斜斜一刺,剑从侧面刺入姓荣的剑客肋下,姓荣的连声音都没出,就连人带剑掉向地上。≈1t;i>≈1t;/i>

鲜血激飞,剑光慑魂魄,姓荣的眼睛还瞪着,似乎不信自已也会死;灵猫的剑眨眼间抽回,一脚踢翻尸体,借势冲向鲍旭。王定六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片刻的震惊耽误了逃生的时间,等几个人清醒过来,灵猫三人已经从不同的方向扑到门口,鲍旭及时出了呼叫,院子里的金兵和高手蜂拥而至。

可是对手太强,除了鲍旭还抵挡了两招,王定六只一招就被杨志震伤,剩下的都是毫无招架之力的羔羊;杨志见识了惠洪的功夫,表面上赤手空拳,其实两袖间的暗器层出不穷,要说杀人,比灵猫杀的还多,杨志是远远不如。杨志三人如虎入羊群,一剑一刀一拳,从柴房里杀出来,一路杀到花园,杨志砍翻最后一名金兵,很奇怪的看到,灵猫还没有杀负伤的鲍旭和王定六,惠洪和尚似乎拦住了灵猫。≈1t;i>≈1t;/i>

杨志收刀走过去,鲍旭是重伤待毙,王定六喘息着在说“惠洪大师,我没有骗你吧,暗号什么都对,我是金陵王家的人,被派到金国来协助老神仙的。”

惠洪脸色慎重,没有给王定六思考的时间就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联系我?”

王定六苦笑着说“你们在大宋已经失败,张商英、郭天信、彭几都死了,就算你还掌握着一部分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并且到你逃走前,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投靠了双龙会,老神仙不想有把柄在别人手中。你们杀人要杀干净,前面还有人”

金陵王家,就是王安石那一支的人,大家族看上去已经淡出众人的视野,但是底蕴还是不可估量的,谁想到还参与着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金国局势;王定六嘴里的老神仙,应该就是李士宁,不过灵猫在边上,惠洪没有问这个问题,伸手点了鲍旭和王定六的穴位,急忙和杨志、灵猫冲往前厅。

可是等冲进前厅,三人现已经是满地死尸,一个女人傲然地执剑而立,女人身材丰满,容颜姣好,灵猫惊讶地问“都是你杀的?”

李完花玩味地看着灵猫说“我可等到你了,答应我,帮我杀了完颜斡赛,我就帮你们掩饰。花园的玩棋亭里建有密室,足够你们藏身的。”

“成交。”灵猫只是一个杀手,可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在生死关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生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能活着,哪怕只是多活几个时辰,就多了几个时辰的机会。

(本章完)



第176章 你要帮我

几个人回到花园,灵猫迅地查了一遍,除了王定六和鲍旭,确定没有活着的伤员;杨志没有多话,直接点了王定六的昏死穴,让王定六昏过去,示意惠洪和尚抱起鲍旭,惠洪和尚不满意地问“为什么是贫僧?”

“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要留下血迹。”杨志说完,就和灵猫跟着李完花走了,惠洪和尚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真的是作孽,认识了杨志和灵猫这两个不知道尊重长者的家伙。惠洪和尚直接用两名死者的干净衣服,把鲍旭裹了起来,施展轻功,腾挪几步就先到了玩棋亭。

玩棋亭是个四角亭,三层石台阶上去,亭子四周有汉白玉的围栏,中间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从花园一直穿过玩棋亭,石桌旁地上是鹅卵石铺的图案,黑白鹅卵石形成了一个北斗七星;李完花按照次序脚踩七个代表着七星的白鹅卵石,立即在地面上出现一个小洞,洞口虽然不大,里面有微弱的光线,就算看不到底,人下去应该没问题。≈1t;i>≈1t;/i>

杨志突然伸手拉住李完花,带头走进洞里,灵猫和惠洪和尚紧跟其后,李完花虽然没有吓得花容失色,但是也被杨志震撼了,只是这个汉人的气味与完颜斡赛不同,少了几分兽性,多了些随意。到了洞里的密室,杨志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立刻放下了李完花,李完花手一按墙边的佛头,上面的洞口便合上了。

石室很大,能够容得下十几个人躲在里面,木桌、货架、地上存放着酒、武器、黄金、珠宝,大部分的箱子都开着,说明主人前几次进来查看的时候,根本没想过盖上箱盖;上面的洞口一封,就是靠着一些珠宝的光泽照明室内,可惜的是没有传说中那种亮如白昼的夜明珠。李完花随即点亮石壁上插好的蜡烛,回头说“你是谁,这么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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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兽杨志。抱歉,夫人,我只是感觉时间紧迫,大家不需要彼此猜疑,才唐突佳人,还望原谅。”杨志感觉不需要隐瞒,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信任是最关键的,在可能的时候,多给同伴一些信任,有助于小团体的稳定。李完花明显有些吃惊“你是那个帮助辽国的宋人杨志?”

灵猫笑着说“李完花,不要吃惊,在昨天夜里,我还以为你是弱不禁风的女子,相信你邀请杀手的鬼话,我敢说,完颜斡赛并不知道玩棋亭的密室。嗨,我真笨,这座府邸原来就是渤海大商人李正玄的府邸,你应该就是李家的人。”

辽阳是渤海地区的经济中心,也是东北亚地区的贸易枢纽,拥有三十万人口和数十个里坊的商旅辐辏、邸店,与中原和高丽等地都有贸易,李正玄拥有自己的海船,驰骋于海上,做的就是马匹、镔铁、粗布的生意,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商人。东京每年要向上京进贡粗布十五万匹,有一年出了点意外,李正玄一个人就拿出库存的三万匹帮助地方官府,可见李家财大气粗。≈1t;i>≈1t;/i>

李正玄又是武林中人,渤海第一剑法名家,据说花重金收购了五十三家的秘门剑法,练成了一手独步天下的剑术。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金国崛起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死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李正玄在去账房的路上,被人刺杀了;李正玄的死讯立刻震动了天下,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李正玄的好友高永昌誓要找到凶手,为李正玄报仇。

辽天庆六年正月,裨将高永昌率戍卒三千人,杀死东京留守起事,驱逐大公鼎、高清明等东京官员,占据东京,自称大渤海皇帝,建国号大元国,随后攻占辽国东京道五十余州。天祚帝派萧韩家奴、张琳率军讨伐高永昌;高永昌向北面新兴的金国求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以增援为名,乘机从背后攻击辽军,辽军大败。同年四月,阿骨打命令高永昌取消帝号,高永昌不听,金兵便占领东京,擒斩高永昌,从此辽东京道五十四州归入金国。≈1t;i>≈1t;/i>

灵猫不在乎李正玄的死因,哪怕面前的李完花就是李正玄的家人,灵猫敏感地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秘密,从李正玄的死可以查出很多原来不可思议的东西。李完花点点头说“我就是李正玄的女儿,金兵攻占辽阳的那夜,有数不清的高手冲进我们李家的各处金库和住宅,杀人越货,我当时因为在外面打猎躲过一劫。我得知噩耗,立即派身边的家丁回来查,结果被人盯上了,好在他们慷慨赴死,帮助我和最后一名管事逃出生机。我们在一间平民房里,亲眼看到了杀人的人,是完颜斡赛身边的人。”

灵猫沉吟说“完颜斡赛没必要杀人,他是一个醉心于江山的人物,如果是他的手下出动,只能说是完颜阿骨打的主意,就是吴乞买都未必能指挥得动完颜斡赛。如果是真的,那么你父亲的死,就一定是有玄机,是金人的阴谋,高永昌是不是同谋不敢说,但是这无疑是金人夺取渤海计划的一部分。”

惠洪和尚一直蹲着替鲍旭在止血,此刻看鲍旭的血已经被止住,站直身形说“杨志,这就是你对金国有信心的原因,认为他们一切都是谋定而后动,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崛起的部落。难道你知道,阿骨打背后有人?”

杨志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你和灵猫都知道吴乞买的实力雄厚,阿骨打要是没有一点手腕,会不会和老三一样抱病而亡?女真还是野蛮人,讲究的就是武力为尊,所以阿骨打的力量肯定是最强的,这一点不容置疑,你们要是还想在辽阳与这些人搏杀下去,就一定要弄清楚这些情况,我过几天,等风声过去就会回幽州。”

(本章完)



第177章 还有密室

杨志还是愿意一个人跑回幽州,过着不用那么担心的日子,有自己的产业,有自己的同伴,在绝对资源占优势的情况下,打击双龙会和金人;或者酒足饭饱,在院子里一张太师椅上躺着,晒着太阳,什么事都不想。至于辽阳以后的翻天覆地,杨志不能想,他宁可孤独,也不愿意最后躺在这片土地上。

惠洪和尚同样是打算跑路的,灵猫没有说话,灵猫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理解这些中原人,做事情婆婆妈妈,有时候还要拐弯抹角地说话,但是灵猫不得不承认,在杨志他们面前,哪怕是面临危险的境界,杨志他们不怕说些低调无能的话语,但是这样才给人一种真实。而不是像和黑罕嘉在一起的感觉,总有说不完的心痛。

那种感觉就像在夜间篝火狂欢的时候,看见天上的流星和月亮忽然失去了光芒,在应该享受令人血脉贲张的刺激时反而要忍受痛苦与惊慌。同样都有责任,同样面对着凶狠的敌人,但是中原人似乎不像自己的团体那样喜欢断臂求生,险中弄险。黑罕嘉一次次地出卖,灵猫都没打算去问,因为黑罕嘉肯定会说,我没的选,高丽没得选。≈1t;i>≈1t;/i>

原先的高丽肃宗高丽王熙是生政变上台的,联合宰相邵台辅、将军王国髦等诛杀庆源李氏外戚李资义等人,逼得侄子献宗让位。肃宗年间,正逢女真兴起,高丽与女真十年征战,到高丽高丽睿宗王俣继位,金朝与高丽建立兄弟之邦的关系,高丽将曷懒甸之地的东北九城归还女真,将趁机夺取的保州改名义州,解决了多年来的肘腋之患,使高丽疆域抵达鸭绿江边。

尘埃落定,朝中的主战派尹瓘、吴延宠、拓俊京、王字之等人先后被宰相崔弘嗣弹劾,或被派往地方担任州牧,或者改任文职,因此在金国的情报网就处于一个尴尬的处境。不能再有大的行动,以免激起金国与高丽的冲突,但是很多关系辽东的情报还要收集,最要命的是,与方方面面的联系不是想断就能断的,万一惹得有人不高兴,把消息泄露出去,金国还是会抓捕这些在金国的高丽细作。≈1t;i>≈1t;/i>

黑罕嘉的做法就是暂时不动,等每次完成一项任务的时候,只要有人露出破绽,就让那些人死,每次都让知情者减少一些,最后彻底把一张情报网隐藏起来。救杨志是因为惠洪和尚的假传消息,现在必须连这个和尚一起干掉,灵猫跟着被出卖,就是为了让金国以为,金矿的消息被封锁了。

灵猫能猜到黑罕嘉的意思,一开始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才现要别人死容易,让自己死难,始终有一种求生的在心底燃烧,因此和杨志二人一次次拼杀突围;此刻,在这个密室里,灵猫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李完花突然说“杨志,你要帮我,和灵猫一起杀了完颜斡赛,还有阿骨打。”

“为什么?”加上阿骨打,肯定就是一个没法完成的任务,杨志有点纳闷“你和灵猫不是说好了吗?”≈1t;i>≈1t;/i>

李完花狡黠地笑着说“我认识一个仵作。”

仵作,心跳加的同时,杨志在瞬间变得非常冷静,眼中没有出现李完花希望看到的那种光芒,这是李完花的一种心理暗示,杨志想知道的是,只是李完花的一个噱头,还是对自己的试探,但是不管怎么说,李完花的身份不简单。就算那天看见的老仵作就是自己的师父苦道人,可是这么多年没见,自己当时是以蓝彬的面目出现,苦道人未必能认出来。

按照常理,李完花应该是问自己是否认识苦道人,但是李完花说的是仵作,说明李完花知道苦道人是自己的师父,同样知道苦道人的长相,只是到现在还没有确认那个老仵作的身份。不是因为李完花不想确认,而是确认的条件不成熟,是在等熟悉苦道人的人来,这世上什么才会熟悉苦道人,逍遥岛。≈1t;i>≈1t;/i>

杨志朦胧中有了一个轮廓,李完花,甚至李家,都和逍遥岛有联系;杨志摇摇头说“我不明白姑娘说的意思,我熟悉的仵作中算得上名家的,只有泗州的杨介,姑娘去过中原,泗州还是汴梁?”

“我没有去过。”李完花说完就开始后悔,心忍不住下沉,娇斥道“杨志,你怎么这般狡猾?”

灵猫和惠洪和尚虽然没听出什么内情,但是能猜到,李完花套杨志的话没成功,反而被杨志套了话,所以这个女人感觉下不了台。惠洪和尚笑着说“杨志,你可不能和李姑娘打哑谜啊,就算是一见钟情,此情此景,也不是暧昧的时候。”

惠洪和尚人还真是不错,说着带点不妥的笑话,实际上是替两人缓解气氛,没有一点打听内幕的八卦心。李完花听了惠洪和尚的话,冷哼一声,迅拆掉了货架上的一件青铜器,那是一辆双轮马车;等看到青铜马车在李完花手中被分解,最后李完花抓着马车的那块形状突兀的青铜底板,跨过一排木箱,走到左面的石壁前,三个男人才现,石壁上有一个不规则的凹槽,形状与李完花手中的青铜板差不多。

不错和尚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比正常说话的声音还轻,但是口哨声的轻佻和惊讶表达得分外清楚;李完花把整个青铜板对准推进凹槽,手指紧紧地插在青铜板背面的小孔中,竟然转动了青铜板,石壁上立即传来吱呀声,露出了一条石阶的通道。造这个密室的人果然心机深沉,来了一个洞中有洞,一般的人就算查到密室,看到室内的布置,绝不会去猜测还有密室,更不会想到开密室的钥匙就在货架上的青铜马车里。

李完花头一摆说“快,把青铜马车的碎片全部带上,我要在金人开始地听前关闭地道。”

(本章完)



第178章 五年之约

杨志找了块布把青铜器的碎片全部裹了起来,灵猫像拎一个玩具一样提起鲍旭,惠洪和

尚取了蜡烛,四个人闪身进了石阶通道,李完花手中的青铜板竟然还是从里面关闭石门的钥匙,杨志等人觉得真的是安全了,外面的人没有了钥匙,根本打不开门。

一行人走下石阶,来到一个不规则的石室,这里没有木门,全是石桌石椅石门,石桌上备有火石、火熠和火把,石壁上有三处油灯;李完花点亮油灯,照明的亮度远远过惠洪手中的蜡烛,石室内有上百只木箱,让人震撼不已。灵猫缓缓地说“李小姐,我明白金人为什么要血洗李家,而你为什么要变着身份让完颜斡赛抢你回来。”

李完花点头说“灵猫,你确有眼光,我就是确定了金人是杀我全家的凶手,才会委身完颜斡赛。不过你们不要想偏了,我不是江湖儿女,我选择完颜斡赛,一个是因为他年纪小好骗,另外一个就是完颜斡赛在强奸高姐姐的时候,被高姐姐废了他,已经不能人伦,可惜的是高姐姐被他们凌辱致死。”≈1t;i>≈1t;/i>

李完花嘴里的高姐姐就是高永昌的女儿,灵猫听说过那件惨事,那个十九岁的女人在军营中被糟蹋了三天三夜才死,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杨志用心看了一遍石室问“这里面没有食物和水源,李小姐,出去的通路在哪里?”

李完花没有吭声,而是打开了所有的木箱说“这里有五百套盔甲兵器和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金银财宝,还有一张从渤海到南海的海图、九十一本武林秘籍。杨志,灵猫已经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我不仅带你出去,还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你们。”

李完花没有要三人答应,而是要求杨志一个人允诺,本身就是分化的手段;人在求生的时候,都希望身边的人能帮助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灵猫接受了一个难题,绝不会在意杨志同样遇到难题。惠洪和尚虽然与杨志利益相关,但是只要这难题不是太过匪夷所思,恐怕也是希望杨志答应,杨志叹道“我没看出来自己有什么好运,三位,我能不能不听这个问题。“≈1t;i>≈1t;/i>

李完花莞尔一笑说“不要担心,我不会强逼着你娶我,我只是要把化鹏功带回逍遥岛。”

惠洪和尚恍然大悟说“你是逍遥岛的人,和杨志不是同门吗?”

杨志苦笑着说“和尚不要胡说,我不是逍遥岛的人,再说,化鹏功的口诀在武林并不是不传之秘,会的人过一千,我会的与其他人并没有差异。至于练功的诀窍,那就是你们再去汴梁找一条怪蛇试试。”

灵猫和惠洪和尚放声大笑,这里已经是地下,根本不需要顾虑被人听见,就算是金人有地听的行动,也肯定听不到这么深。李完花嫣然一笑“杨爷,你取下面罩,让小女子瞧瞧,吃过龙肉的人有什么与众不同。”

杨志毫不犹豫地取下了面罩,笑着说“还是现在自在,装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点异样,感觉自己都老了不少?”≈1t;i>≈1t;/i>

李完花仔细打量着杨志说“中原英豪,果然与渤海的人物不同,杨志,那么你需要答应我,五年之内,去逍遥岛一次。这样,我们李家多少算完成了一部分任务,找不到苦道人,找到他徒弟也是一样。”

杨志摊开双手说“我答应你,按照中原的节气,今天是龙抬头,五年后的龙抬头,我到逍遥岛拜访;只是要麻烦姑娘告诉我怎么去?”

李完花定神看了杨志一眼说“不管到时候你在哪里,我会提前半年来见你,然后带你去。”

惠洪和尚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说“和尚原以为今天要辣手摧花,抢了铜钥匙原路从玩棋亭杀出去,没想到一个笨蛋,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五年之约;或许和尚是笨蛋,人家两个人都是在互相骗,为的就是那半年的约会,白马啸西风,画舫下江南,和尚要入梦了,等会出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睡一觉养养精神。“≈1t;i>≈1t;/i>

灵猫微笑着说道“人在绝境时,自然要挣扎求生存,潜力挥之下,手段必定比平常高明,我们刺客如此,一般的人也是如此。“

两人说完就坐下去练功休息了,杨志抱着小心说“我答应姑娘,只要姑娘一到,我就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动身。”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杨志和李完花约定在中原某处见面,但是一则有外人在场,二来杨志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是什么身份,要是约早了,最后被人布置一个要命的陷阱,那就是无处诉冤了。李完花来找自己,最起码自己不需要在李完花出现前担心受怕,到时候有变故也说不定。

李完花满意地点点头问“杨志,我要说,完颜斡赛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头,你信不信?”

辽东的女子果然豪放,完全没有汴梁女子的扭扭捏捏;杨志穿越而来,所谓的封建礼法并没有多少在意,怎么会听不出李完花的意思,哪怕自己对李完花没有想法,杨志还是很照顾人情绪地说“我信。完颜斡赛怎么会是姑娘的对手,只不过姑娘可知道完颜斡赛的门派来历。”

“滚。”李完花勃然变色,完颜斡赛被她耍得团团转,李完花一身武功又没有杀完颜斡赛,那肯定是想从完颜斡赛这边打听消息,并且是只有完颜斡赛能提供的消息;女真人毫无保密的概念,对契丹等族人兴许有防范,但是在本族之内,尤其是高层中,完全是一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理念,所以国家大事不算秘密,完颜斡赛的个人只有门派来历。

杨志如此扫兴,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肯定的回答完全变得不着调;李完花怒的同事,惠洪和灵猫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一物降一物,杨志是吃定李完花了。

(本章完)



第179章 逃生1

“我本有心望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杨志诗情画意地嘟囔了一句,也去找个地方打坐休息;李完花掏出一个小袋,在三人身边各放了一个熟鸡蛋和一块熟牛肉,才去找一个角落休息,三人都没有入定,只是闭目养神,看了汗颜,说到底还是女人心细,李完花在动手前还能考虑到这点,对李完花的好感和信心大为增加。

杨志现在考虑的是出去后,李完花怎么办,除非有非常安全的道路,否则自己和惠洪和尚只能一路斗智斗勇地杀回去,李完花跟着未必安全;但是要是让李完花留下来,与灵猫一起杀完颜斡赛,杨志觉得危险的系数更大。杨志从地上抓起鸡蛋抹着蛋壳问“李姑娘,你是怎么骗过完颜斡赛,说自己不懂武功的?”

李完花懒懒地回答“我自幼很少出门,渤海的人几乎都不认识我;为了接近完颜斡赛,我服了软骨丹,平时看上去就是一个没武功的人,完颜斡赛和他身边的高手因此都没有觉。昨天听到全城混乱,我才吃了解药恢复武功。”≈1t;i>≈1t;/i>

灵猫正在吃牛肉,停下来说“太可怕了,上次你请杀手,我见到了你,也以为你没有武功,只是一个弱女子。完颜斡赛的师门,我倒是知道一点,他是海音山冷寒楼的弟子,冷寒楼是蜃楼府扶持的势力,专门替蜃楼府处理俗事。蜃楼府虽说是武林禁地,也需要钱,也需要有新鲜的血液替换,也需要有天赋的好苗子加入,冷寒楼就出面这些事。”

李正玄是逍遥岛在辽东的代言人,冷寒楼等于是蜃楼府的别支,两者在辽东产生冲突是不足为奇的事情,杨志心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看着密室中的武器问李完花“难道高永昌也是逍遥岛的人,或者是逍遥岛的信徒,要是这样,冷寒楼怎么会不调查李府中人。李完花,兴许冷寒楼的人在关注你,只是没有告诉完颜斡赛;灵猫,你们不要慌着去刺杀完颜斡赛,和我们一起回幽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1t;i>≈1t;/i>

李完花正要反驳,灵猫叹了口气说“杨志说得没错,我们要抓紧时间吃东西走人了,趁着外面的密室还没被现,李姑娘,这时候有什么动静都不会被察觉。我问一声,外面通往哪里?”

蜃楼府扶持女真,逍遥岛扶持渤海,看上去很合乎逻辑,至于对错真相在此刻并不重要,杨志的出点还是为了李完花和灵猫的安全;李完花点头说“出口在一个宅院的井里,那不是我们家的产业,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四个人吃完东西,李完花自己收了海图,让每个人带了一小袋值钱的珠宝,然后推动了一面整墙,让灵猫用剑伸进去挑动了墙内的一个绞盘;就听见对侧的石壁出响声,出去的门在控制机关的另一面,正在慢慢抬起,两道看上去严密的石门是假门。杨志点了一个赞,夹起被惠洪点了穴位的鲍旭,另一只手举着火把,带头走出石门,惠洪和尚好奇地问“你始终带着这个傻大个干什么?”≈1t;i>≈1t;/i>

杨志笑笑说“混淆视听,如果那个王定六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赚大了,不管王定六和他背后的人是姓金还是姓宋,在婆卢火那里,王定六就是一个奸细。说实话,我还是希望王定六姓金,那我们就能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我们出去之后,把鲍旭丢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你想,宗翰会怎么想,一定认为鲍旭有疑问,我们就在附近。”

惠洪和尚赞同说“那么宗翰就会调查,我们趁机溜走。今天灵猫杀的那个荣回跋,是吴乞买的心腹,高手死了,婆卢火两个蹩脚的手下分别还活着,王定六和鲍旭哪怕身上都有伤,都难以说清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杨志冷笑着说“女真刚刚崛起,还没有容纳百川的胸怀,对人的认识只能到这一步。可惜辽国当时棋差一步,学唐朝的做法,却又不拿女真当一回事,连最起码的装模作样都没有,要是能真的以诚相待,女真还在温水里煮青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1t;i>≈1t;/i>

由于女真在东北南起鸭绿江、长白山一带,北至黑龙江中游,东抵日本海,人数众多;辽朝对女真族分而治之,把强宗大姓骗至辽东,编入契丹国籍,称为“合苏馆”。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之北、宁江州之东,在辽河设北女真兵马司;在辽东设南女真汤河司管辖,在鸭绿江设鸭绿江女真大王府,在长白山设长白山女真大王府管辖,在海兰江设蒲卢毛朵部大王府。

表面上看,以夷制夷,用女真人来管理女真,但是一旦强者出现,大部落吞并小部落的事就避免不了,在辽国认为是女真内部的事情,等女真军事联盟形成,尾大不掉,一切都晚了。完颜部就是这样,征服了附近部落,成立了部落联盟,最后与对辽国不满的汉族、渤海族、契丹族、室韦族、铁骊族、兀惹族人一起,在东北重建河山。

灵猫低声说“高丽错过了这个机会,早知道辽国如此不堪,那时候高丽就应该先吞并女真等族。”

“那不一样。”杨志笑笑说“高丽的战斗力不如女真,要知道女真的主力可是面对着辽国,要是女真的主力杀往高丽,高丽只能俯称臣。同样弄不清楚情况的是辽国,辽国现在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还是在幽州的契丹军,但是在辽国很多人的心目中,哪怕金国已经杀到中京,还是认为大宋才是排在第一位的敌人。认为金辽之间不是灭国之战,不肯全力调军东援。鲜卑、乌桓、突厥等族为什么丧失东北,就是心里认为,草原各族之间的战争,大不了就是投降,没有对家国天下的信仰。”

灵猫三人心神一震,惠洪想到的佛,李完花想到的是父亲的理想,只有灵猫最茫然,霎那间,现自己似乎没有对高丽那种死心塌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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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0章 逃生2

“杨志,你呢,你的信仰呢?”李完花不服气地说,一个投奔辽国的宋人,背叛了大宋,还有什么资格说信仰;杨志沉默了片刻说“天下,从来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无数百姓的天下,所以历史上才有改朝换代,中原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很多长期传承的理念都没有改过,但是草原上呢?辽国是最尊崇中原文化,依旧是分而治之。”

为了统治汉族,辽太宗时期开始采取“因俗而治”的统治方式,实行分治汉人和契丹,使辽朝从部落联盟形式进入中央集权的时代。表面上看是缓解了契丹与汉族等其他民族的矛盾,但是这种划分本身就让契丹族显得高人一等,加上在资源、权力方面的不同,实际上在辽国,已经是把不同的民族分成不同的等级。

后面的金、元延续了这种手段,但是比契丹族更没有底线,到了元朝,为维护蒙古贵族的统治,采用“民分四等”的政策,把中国人分为四等,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汉人,四等南人。汉人指的是淮河以北,原金国境内的汉、契丹、女真等族以及较晚被蒙古征服的、四川、大理人,以及东北的高丽人;南人就是最后被蒙古征服的原南宋境内各族,淮河以南不含四川地区的百姓。≈1t;i>≈1t;/i>

可是杨志不能凭空说这些东西,说出来绝对会被灵猫三人认为是中了邪;可是让杨志意外的是,灵猫竟然听得懂“所以五胡乱华以后,鲜卑等族都变成了汉人,可是辽国二百年,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还是汉人,辽东的女真还是女真,所以才有辽国现在的担心,和金人在渤海的崛起。高丽多次立国中兴,始终难以向西扩张,原因也在于此,稍有风吹草动,国内就有一个部落会起心思,被其他国家钻了空子。”

惠洪和尚反应过来,停住脚步,感慨地说“灭国之战仅次于佛道之战,不像梁唐晋汉周,一直到大宋,政权跌宕,其中也不乏战争,但是民生经济在恢复中,战争只限于少数坚城名将,大部分地区传檄而定。百姓的伤亡和流离失所程度大为减少,不过正因为如此,大宋才积弱至今,被辽国和西夏威胁。”≈1t;i>≈1t;/i>

杨志笑笑说“难道非要北败辽国,西灭李夏,才算得上是强国,唐朝如何,最后还不是大厦倾覆。一国一家,兴则大兴土木,亡则兵祸连结,兴,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只要能活下去就是幸事,大师,抓紧时间逃命吧。”

惠洪和尚心神大乱,他本来就是诗人和尚,才情一时,自然听出杨志言下之意,一句话,就是对大宋的不相信。四个人武功都不错,还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路的尽头,能听到流水的声音。水流就在墙外,灵猫用火把在墙壁上仔细地查看了一遍,侧耳听了听说“墙壁是砖砌的,很干燥,没有长青苔那些植物,听声音的高度,水流应该在我们的脚下,只是不知道墙外是什么,我先下一块砖看看。”

灵猫拔出一把镔铁打制的匕,运用功力,慢慢地翘下一块砖,还好,没有什么可怕的液体流出来,甚至还能感受到外面的一丝光线,非常微弱,但是是实实在在的光线。灵猫一块砖一块砖地取下来,生怕弄出大动静,等取下两排砖,可以将外面尽收眼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墙外面是几块石头,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石头外面是破碎的一面墙,光线就是从破墙的缺口泄露进来的。≈1t;i>≈1t;/i>

杨志出手帮助灵猫,两人的度明显快了许多,很快清理出一个可以进出人的豁口,钻过去,从最外面的破墙就能看到,是一口井的井壁。下面是一条暗流,可惜水量并不大,小孩都无法水遁,出路只能是在上面;灵猫在井壁上先扒开一个小洞,朝着井口观察了五分钟,缩回头说“这口井应该已经不用了,上面也没有井盖,井壁干燥,我应该能爬上去,到时候拉你们上去。现在是黄昏,还是等天黑了行动保险,杨志,正好说说你的打算。”

灵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就感觉杨志有想法,并且是靠谱的想法;杨志微笑着说“我是这样打算的,如果我们能回到地面,就由惠洪大师扮作蓝彬,和你们两个人走一路,我带着鲍旭走一路。我不熟悉辽阳,灵猫,你告诉我三个地方怎么走,一个是婆卢火的仓库或者大的店铺,第二个是我们能够从哪里出城的会集地,第三个是金军防守最薄弱的一个马棚。”≈1t;i>≈1t;/i>

灵猫是专门做暗杀这些事情的,一听就懂了杨志的意思“你是要让人知道杨志到了辽阳,并且这样一来,就算不错和尚原先认为蓝彬与杨志是同一个人,现在也不得不怀疑。不过我认为,还是李完花扮演蓝彬好一点,她本身就是道家功夫,与蓝彬练的功夫算是同源,至于个子矮一点,可以垫高,大部分人没见过蓝彬,不会现这个破绽,惠洪大师就是本来面目。”

灵猫不愧是行家,他现了杨志没有想到的问题,惠洪和尚赞同说“黑罕嘉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要是蓝彬与杨志分开来出现,而他却说两个人是一个人,那才显得别有用心。最好上去就是某一家的深宅大院,我们甚至一开始可以控制这家人,装作这家人混一段时间。”

灵猫摇头说“大师,那可不行,如果这样,只要有高手一搜查,就能现我们乱动的痕迹,很可能找到这条密道。这条密道最后能保留,就算辽国打不回来,最起码我们以后再进辽阳城的时候能用;杨志,我来告诉你婆卢火的一个粮仓和移刺保的下面的一个养着上千匹战马的马棚,你看,从渤海酒楼和婆卢火的府邸应该这样走。”

(本章完)



第181章 逃生3

其实装作别人的家人更不可取,越是深宅大院,越是人数众多,自己生活在里面不觉得,但是方方面面都要和外面联系,只要有一个人不在常规的时间出现,就可能引起街坊与里正的怀疑。只是惠洪和尚年纪最长,灵猫没有多说,杨志更不会提,两人趁着等天黑的时间,讨论着粮仓与马棚的路线。

等到天黑,灵猫先一个人攀上枯井,随后放下绳索,把杨志四个人拉到井外;为了不露出痕迹,灵猫硬是靠着壁虎功爬到井口,也没有用打水的轱辘。杨志站稳才现这是一个废弃的小院。虽然在月光下,可以清晰看见,墙垣完整,树木成荫,但是满地的残叶杂草枯枝,说明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想到王府的柴房都是人迹罕至,一个没有人的小院这样就不足为奇。

杨志抬头看,月残星稀,几朵云彩缓缓飘向东北;小院外传来两声猫叫,紧接着巡逻的梆子声,节奏与汴梁、幽州完全不同。杨志三人四顾茫然,但是灵猫非常警觉,杨志轻声问“你来过这里?”≈1t;i>≈1t;/i>

灵猫声音苦涩地说“想不到李府的逃生出口在这里,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这里是杨朴的府邸,我还因为来做刺杀准备探过路。这个小院之所以不住人,是因为原来的主人,盐商罗兰陵的一个小妾,在遇到金兵侵犯的时候,连杀了七名女真士兵,逼得宗翰差点烧了这个大宅,要不是杨朴开口说自己住,现在我们看到得就是断壁残垣。”

杨志笑着摇摇头说“真要是烧了,现在也是重建,完颜阿骨打虽然号称节俭治国,把美酒和金银珠宝锁在国库里,没有军功不得享用,但是你认为女真权贵真的是过苦日子的人吗,杨朴是个好官,但也要了这座住所不是?”

灵猫三人都笑了起来,女真人占据渤海,跑马圈地,抢劫百姓,什么没做过?只是渤海除了几座大城,都是穷地方,象辽阳这样的地方又是吴乞买看着的税收之地,女真人积累的财富有限,饶是如此,宗翰等人还是强取豪夺,光辽阳一地的商人就死了三百户,花钱买命的商人不计其数。≈1t;i>≈1t;/i>

灵猫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杨志,你想说的是杨朴?”

杨朴是辽国旧臣,率铁州四千户投降完颜阿骨打,后来帮助阿骨打建立女真文字,定金国国号,是少数受重视的非女真族重臣。杨朴是推进宋金和谈的大人物之一,平时的官声不错,没什么大的差错,但是罗兰陵的宅子落到了杨朴手上,是不争的现实。杨志想表达的肯定不止这一个意思,而是应该怀疑杨朴别有用心。

杨志点头说“李家把出口摆在这里,肯定有把握控制这里,那个盐商罗兰陵即使不是李家的盟友,也是对李家言听计从的人。李家要做到这一步,不外乎是在资金上控制罗家,另外派高手进驻罗府;那个小妾杀了七个金兵,他府中的人杀了多少金兵,灵猫,你们仔细打听过吗?宗翰既然血洗了罗府,难道没现什么地方不对?金兵杀进辽阳时,破家的大户无数,杨朴凭什么要为一个商人为难宗翰,我想杨朴应该知道点秘密,就是不清楚是李家的朋友还是仇人。”≈1t;i>≈1t;/i>

杨志对李家的手段分析得入木三分,李完花的脸色变得很冷,杨志的话就像一把小刀子,割得李完花打心眼里疼,可是眼前这个大汉偏偏有着不一样的灵敏心思;一些不起眼的事就在眨眼间被杨志串联在一起,让人不得不相信。灵猫拍手说“阿骨打的声势当时并不强大,杨朴却主动投降,世人都以为他是个文人软弱,现在看是我们走眼了,难怪女真能横扫辽东。”

有些事,只要换一个说法,就能有不同的理解,灵猫熟悉东北的局势,脑补得比杨志提醒得还快,不要说杨志、惠洪,就是李完花也听明白了,李完花不相信地问“杨朴不是文人?”

灵猫点点头说“杨朴是个高手,不在婆卢火之下,上次我只是按照惯例熟悉辽阳的情况,夜探这座府邸的时候就被人现,最后追上我的就是杨朴本人,我和他交过手,不相上下。可是说实话,高丽方面忽视了杨朴,同样我没有从其他角度考虑过。”≈1t;i>≈1t;/i>

杨志站起来,把蓝彬的面具交给李完花,对灵猫说“既然府里防备森严,等会我先出去弄点动静,方便你们行走,把府里的地形和去渤海酒楼的路跟我说说。”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灵猫把地形说了一遍,另外说了六个地名,才对杨志说“我帮你把鲍旭带到三条大街外,扔在一家屋顶上,十二个时辰后醒来。我们在城中会合的地方就是渤海酒楼,我会在墙上留下一个数字,告诉你我们见面的地方。如果三天里你看不到数字,就不用管我们;我们在地点也只等你三天,过期不候。”

杨志理解地笑道“灵猫,如果我们能在幽州相遇,以后你和惠洪和尚就跟着我,快意江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先走了,去杨朴那边看看,有什么外快没有。”

灵猫温和一笑,惠洪和尚叹了口气,李完花戴上面具说“杨志,你放心,如果被围,在我死前,我一定会毁了这个面具。”

杨志盯着李完花的脸,帮助李完花调整面具的位置,告诉李完花有哪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毕竟一个年轻女人装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有很多容易忽视的地方。杨志满意了,退后一步说“毁了面具就可以了,你不需要死,你没有被追捕,很少有人会想到一个女人装男人,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一个地方,把脸洗干净,换回女装。路上多跟灵猫请教,他是易容的高手。”

作为刺客,身份百变,灵猫要是不懂易容就是笑话,灵猫明白,杨志是在提醒自己,多照顾李完花一点。

(本章完)



第182章 逃生4

杨志纵身而去,朝着灵猫说的杨朴的书房方向,灵猫一把夹住鲍旭说“我们走?”

李完花问惠洪和尚“杨志是怎么样一个人?”

“心怀大宋,但是却不能留在大宋,所以帮助辽国抵挡金国,就成了他唯一的执着。”

惠洪和尚站起身说“双龙会的消息,杨志与辽国的皇帝有一个口头协议,卖命以后回幽州做一个富翁,但是他一鸣惊人,设想和承诺恐怕都不会兑现。以他的身手,就算辽朝不用,那些权贵会放过他,哎,走。”

杨志没听到惠洪和尚的叹息声,因为他已经通过一株高大的槐树,攀上了一座楼顶的瓦面,没有半点声息和足音;出了小院,从小路潜入过来,杨志就看见这座二层楼里有灯光,这是一个能窃听到信息的机会,同样也是一个容易被人现的机会。杨志没有犹豫,有的事情只有冒险,只有出奇制胜,才能争到主动,牵着别人的鼻子走。≈1t;i>≈1t;/i>

杨志趴在屋顶上,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正在说话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兀鲁,徒单定哥、徒单恭兄弟都不错,你看重的是哪一个?”

兀鲁也是个女子,有些愁绪地说“默嫣,我不知道,你也知道的,父皇是看军功论赏,我喜欢哪个又能怎样?”

默嫣轻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最起码这种事要男的开口,向皇上求婚,那才显得诚意,才说明那个男子配得上你完颜兀鲁公主。”

完颜兀鲁话语立即变得有些忸怩“杨默嫣,你怎么能这么说,杨朴大人那么睿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刁蛮的女儿。”

杨志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一个是完颜阿骨打的长女完颜兀鲁,一个是杨朴的女儿杨默嫣;杨志稍一松懈,突然心生警兆,立即功聚双耳,监听四面八方的动静。刹那间,杨志感受到了两个人的存在,一个人没有出半点声息,但杨志却清楚知道他就在楼前的花园里,应该是在从花园到前面的宅院区的路上。≈1t;i>≈1t;/i>

另一个人更让杨志懔然,竟然就在身下的屋子里,杨志甚至能肯定,就在刚刚出声音的位置,不是完颜兀鲁,就是杨默嫣。这个人能在说话的时候察觉自己的到来,运功搜索,那种能力几乎不亚于灵猫,难怪灵猫上次来被现。两人如此高明,杨志还是真的不敢乱动,只能运功收敛自己的动静;好在完颜兀鲁在这里,好歹是金国的公主,杨志感觉就算被现,不是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杨默嫣的娇笑声随着夜晚的轻风送进杨志耳内“人的一生,磕磕碰碰,营营役役,至死方休。有些事做了是一回事,不做还是那么一回事,多少年后回过头来看,肯定是怎么看都是遗憾,所以能争的就是眼下。有心爱的人相陪,岂非可省了很多苦恼?。“

杨默嫣一说话,杨志就能感受到楼下的气息一减,心中便断定高手是杨默嫣;倘若是完颜兀鲁故意的,那就太可怕了,杨志只能认栽。杨志心中涌起一个怪异无伦的感觉,听不见任何有人行动的声音,但是杨志能感受到一名高手已经渐渐走到屋下,看似毫无目的,可是离自己越来越近。≈1t;i>≈1t;/i>

杨志对自己的境界同样奇怪,这几天并没有专心致志地练功,也没有现自己有什么突然的领悟,难道是自己在危险的心态下,潜力挥,上升了一个境界?杨志沉住气,但是下定决心,只要这个人敢腾空观察,哪怕冒险也要杀了这个人,不管后面会出现什么变化。

只要这个人移动,就会影响到全局,影响到杨志的安危;楼里的杨默嫣会与这个人相呼应,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出手,杨默嫣都会在第一时刻杀出来。至于逃跑,眼下更不可能,自己还要牵制杨府的人,为灵猫他们逃走创造机会,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一个武者,气势和精神最不可泄,常挥和挥一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

可是对方足够高明,根本没给杨志这个机会,先一步跃到半空的人反而是屋里的杨默嫣,楼下的高手弹出的是暗器,月光下闪着寒冷的光芒,正好掩护杨默嫣的行动。一声呼啸声,从另一个方向射过来一枚石子,杨默嫣在半空的身影立即掉了下去,楼下的人接住杨默嫣,两人立即扑向射出石子的花房方向。≈1t;i>≈1t;/i>

杨志及时控制住差点冲出去的身体,眼看着杨默嫣的动作有点扭曲,不敢怠慢,直接从楼顶跳下去,敢在四周家丁赶来之前,冲过宽约五丈的开阔地带,在杨默嫣的反方向跳进了连绵的主宅楼阁中。杨默嫣的小楼太过孤立,要是被人围起来,一点一点搜查,老鼠都无所遁形;主宅则不一样,躲藏的地方多,说句没底线的话,人质随时可以抓到,至少不会白死。

杨朴府中的高手确实不俗,动作快,眼光也好,杨志最后的一跳还是被闻讯跑来的护院高手看见,只不过杨志的动作太快,落地没有声音,察觉的两名高手没有十足的把握,跑过来草草地看了一眼,听见花房那边动静,转身跑了过去。杨志在一面女墙的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惊魂甫定下立即窜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墙角中。

顺着女墙抹黑到一排屋子的背后,从房屋的青砖黛瓦、走廊的精美雕刻看,应该是杨府某个重要人物的住所;两只灯笼在房屋的走廊上晃荡,已经有仆人提着灯笼跑过来。杨志用手轻轻拉屋后的窗户,现一扇是虚掩的,房间里也没有灯光,杨志悄无声息地拉开窗户,敏捷地跳进屋内,反手关死窗户。

果然有仆人转到后面的巷子,杨志蹲在窗下,能听到有人检查窗户的声音,最后应该看这一排窗户已经关紧,一行人才离开;杨志慢慢站起来,仔细打量自己跑进来的房间,摆设简单,最主要的是一张书桌,都是寻常的笔墨纸砚,应该是府中不重要子弟的书房。

(本章完)



第183章 逃生5

书桌背后一把椅子,书桌前面是一张长凳,书房里的书架上没有什么有钱的摆设,墙上也没有什么名贵的字画附庸风雅,若不是书架一直打到房梁的高度,多少起了点装修的效果,这样的书房都不应该出现在杨朴的府上。府中人也开始逐屋搜查,杨志的目光扫遍室内,只能看见书架的顶上可以躲藏,纵身上了房梁,转到书架顶后的位置,身体横卧,正好缩在从下往上看的视线死角里。

房间的火光一亮,四个人推门而入,最前面的人甚至走到了书桌前的长凳旁;杨志没有去看,完全靠着听力在听,四个人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估计没现异常,然后快步地走出去,连门都没带上。杨志微微探头,在黑暗中看门外的动静,长廊上还有火光,依旧有人在走动。

突然传来几声“二公子”,杨志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近,很明显的不是搜查的下人,两人没有武功,步伐松散,一路走进屋内;杨志立刻缩回了头,房门关上,房间里应该点起了一支蜡烛,有着微弱的光。脚步重一点的人问“表弟,你是杨府的二公子,真的打算放弃在金国的一切,去大宋做卧底?”≈1t;i>≈1t;/i>

二公子缓缓地说“表哥,我只能去大宋,我在府里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和大哥时时提防我对大娘报仇,留在辽阳没有出头之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和赵良嗣、马政都联系过了,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用的是娘姓,说自己是孟康,随叔叔到辽阳经商,叔叔死了,因此流落街头。听说我会造船,他们对我很感兴趣。”

表哥叹道“表弟,你这是聪明一世,愚蠢一时,去中原做卧底,原本都是那些死囚和江湖人物干的,你一个肯定能做官的子弟,凑那份热闹干什么?假若日后被他们现你的身份,你又没有武功,在中原根本无处可逃,那种情景,想想我都头皮麻。”

孟康话语中透着无奈说“我和父亲说的时候,他很赞成,并且说会安排一场火灾,说我已经被烧死了,日后我的姓名就是孟康。并且宗翰将军已经给了我一个百夫长的官衔,现在是无路可退。”≈1t;i>≈1t;/i>

杨志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个秘密,孟康肯定是杨朴的次子,应该是孟康的娘被杨朴的大老婆害死了,杨朴既担心孟康报仇,恐怕也担心大老婆母子继续下毒手,孟康去中原,等于解决了这个难题。并且孟康应该没有练过武功,要想在崇尚武力值的金国出人头地,也只有另寻僻径。

表哥只问了一句“表弟,你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杨志就听到机簧的声音,一个人立即栽倒在地,表哥嘶哑的声音已经很弱“阿康,为什么,我们一起长大,我从来都是护着你的。”

孟康带着哭声说“表哥,你不要怨我,这是我爹的安排,说要让所有知情的人都消失。”

屋外已经传来厮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人一脚踢开房门说“二公子,我们走。”≈1t;i>≈1t;/i>

让杨志惊愕地是,那个人夹起孟康,竟然直接打开后窗跳了出去;杨志毫不迟疑,立即跳下房梁,跟了出去。这是一个机会,自己对杨府并不熟悉,但是杨朴既然安排了孟康逃生的路,肯定是一路上没有人,让孟康悄然无息地离开;杨志相信,就算有暗桩现自己,这种情况下也会以为自己是配合孟康行动的一个高手。

杨志缀在两人后面,也就二十米远的距离,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心情相当从容;身后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杨志回头望了一眼,那排瓦房已经着了火,熊熊的火光和浓烟直冲云霄。杨朴父子果然好算计,孟康的那个表哥死在书房里面,烧得只剩下一具焦尸,正好拿来冒充孟康,掩人耳目。

前面的人奔走的度不慢,似乎料定周围没有杨府的高手,跳跃着一路出了杨府,走过大街,进入了一片巷子区;杨志不敢松懈,加快脚步跟在后面;既然有了目标,总强过空手而归,兴许孟康还有一个藏身的地方。现在是夜晚,孟康没有武功,按道理说,不会走得太远,临时安排的住所应该就在巷子里,哪怕赵良嗣等人来查看,也能瞒得过去。≈1t;i>≈1t;/i>

杨志猛然停住脚步,靠在一棵树的阴影里,孟康既然是去中原潜伏,宗翰怎么会不做交代,孟康应该是来见宗翰或者宗翰的手下,等会肯定有人会沿路来清理线索。杨志晓得自己有些尴尬,一时疏忽,现在的处境还不如藏在杨府,但是街道上有了金兵的动静,想退都退不回去;杨志蹑手蹑脚走过小巷子的五间屋子,仔细听里面的呼吸声,在一分钟内选择了下手的人家。

没有院子,杨志也不敢随便上屋顶,只能用刀撬开了屋门,轻声推开门,无声无息地闪进屋中,悄悄地关上门;和杨志猜想的一样,外面的客厅没有人,只有一个男人睡在里间的床上。那个男人没有被惊醒,杨志还是点了男人昏睡的穴位,没有十二个时辰醒不过来;做完这一切,杨志才轻松一点,坐在黑暗中开始练功。

屋顶上果然传来衣襟飘动的声音,微弱的落脚声说明对方不止一个高手,但是巷子里没有金兵的扰民声,看样子宗翰对孟康的南行还是很重视的,演戏演了全套。不过半个时辰,周围就变得静悄悄的,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杨志一直练到太阳照在窗户上,才收了功,只觉得神清气爽,恢复了精神。

就在杨志要起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是杨志听出了不同,敲门的人敲得很稳,每一记的间隔时间都很精确,用力几乎完全一样;街道上还有行人的脚步和说话声,杨志听到敲门人与一个女人的对话,应该是街坊,杨志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去把门打开。

(本章完)



第184章 师徒相见

屋子里灰蒙蒙的,东西随意地摆着,桌上还有昨晚上没有吃完的一块羊肉;一个男人的家就是乱七八糟的,杨志觉得很符合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是杨志打开门就愣住了,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铁山客栈验尸的老仵作,长得和苦道人一样的老仵作;老仵作打量着杨志问“突云在不在家?”

原来屋内睡着的人叫突云,杨志看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埋伏,站在门边上,坦然地说“他生病了。我是他表弟,昨天傍晚收到他的传信,过来看他的,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老仵作直接跨进屋子说“我是来还钱的,外面风大,关上门,别让突云病上加病。”

杨志没有丝毫地犹豫,顺手关上门,跟着老仵作走进卧室,老仵作回头看看杨志说“杨

志,你都长这么大了,看见师父,好歹要行一个礼吧?”≈1t;i>≈1t;/i>

很少有人知道苦道人的长相,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杨志拜的便宜师傅就是苦道人,听老仵

作这么一说,杨志再无怀疑,面前的人就是师父苦道人,立即跪下行礼;苦道人掺起杨志说

“亏得有画影图形,我才能断定是你,不错,能把辽东的形势搅得乱七八糟,在燕云殿坐上

阁主的位置,比我这个当师傅的强。”

杨志忍不住问“师父,你怎么来辽阳的?”

苦道人苦涩地一笑“不仅是我,很多人都是中了圈套,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一种传

言,有人现了当年大光显留下的富可敌国的宝藏。并且说,在白山黑水间,还有一个能够

不断产黄金的金矿,我可是看到了狗头金。”≈1t;i>≈1t;/i>

大光显是渤海最后一代皇帝大諲撰的世子,契丹灭渤海国,渤海王大諲撰被俘虏;契丹

在渤海领地设置东丹国,皇长子耶律倍被任命为国王,渤海人以上京龙泉府北方作为根

据地反抗,大光显则在原渤海国西南部潜伏,南北两方都在谋求复国。

后来东丹王耶律倍在争夺契丹国帝位的政治斗争中失败,受皇帝耶律德光猜忌,逃奔后

唐,大光显在西京鸭绿府即位,又收复了南京南海府。北方的渤海军也收复了上京龙泉府,可是南北会师以后反而产生内讧,南海府烈氏背叛,大光显只能率部民数万越过了鸭绿江,逃亡高丽,被高丽太祖王建赐名王継,居白州,成为高丽的白州大族。

杨志没好气地说“如果有,那也是白州王家的财富,几百年早就取走了,怎么会留在那里等你们拿;再说宝藏就算了,金矿,那可是国家所有,垄断的人不是皇帝也是权臣,你见多识广,古今有几个平民能够拥有金矿的?就算是江湖上的大派,除非能封锁消息,否则也不敢随意开采。至于狗头金,只不过是金矿里的一块黄金而已,不是什么天生掉下来的,除了形状古怪,其实黄金的纯色一点没差异。”≈1t;i>≈1t;/i>

这一点杨志没有瞎说,历史上民间传说狗头金是流星陨落的富金矿矿石,后来在科学家

的研究下,这个说法完全是错误的。狗头金的形成是由于在金矿附近富含金的地下水和生物

富集作用,在条件适合的情况下富集沉积形成,和流星没有啥关系,纯度也不会很高的金陨

石。

苦道人被徒弟指责,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道“我反正闲着没事,在哪里不是一样的

生活,辽阳又怎样,我活的不比在汴梁差,倒是说说你自己,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还有那

龙血是怎么一回事。化鹏功在你手上练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老夫,说老夫慧眼识金,有伯≈1t;i>≈1t;/i>

乐看千里马的眼光。”

“一辈子也不知道收过多少徒弟,在这里自吹自擂。”苦道人已经不再自称贫道,说明

多年的生活已经让他改变了身份,杨志故意低声说“我在汴梁见过师叔巢泷了,他已经不

在御拳馆了,自己开了个酒店,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的。你不如也回汴梁,我孝敬你五千两银

子,要是不想终老市井,就找个生意做做,估计你也没有子女,再收两个师弟师妹陪陪你。”

苦道人面色一恼“你当我是吃闲饭的,已经到了养老的时候,只要你不连累我,我在

辽阳会活得很好。好小子,你是故意在诈我。”

苦道人的功夫不如杨志,但也是个心气高傲的人,那么这些年躲在辽阳不仅是为了宝藏≈1t;i>≈1t;/i>

那么简单。一开始听杨志的话有点不痛快,转念便想到了徒弟的用心;杨志笑笑说“师父,

哪有这么巧,我昨天躲到这里,你大清早就知道了,你要是能掐会算,早就带着宝藏回中原

了。”

不过看苦道人有些郁闷,杨志决定还是对师父好一点,不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最

起码苦道人教青面兽化鹏功,才会让自己穿越过来有一个比梁山精彩的人生,杨志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那金矿大概在什么位置。”

苦道人一怔“你小子没有骗我?”

“我怎么敢,好歹你是我师傅。”杨志放低了姿态,让苦道人有些满意,随口问“你

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杨志笑笑说“是王老志,昨夜在杨朴府中现了我,帮我吸引了杨默嫣的注意力,我

逃出杨府,王老志肯定一直尾随在后,只是我的功夫太差,没现他。”

苦道人笑了“果然有点门道,说说看,是怎么猜到的?”

杨志坦言道“李完花知道一个仵作,我就感觉很奇怪,就算李家与逍遥岛有关系,能

知道苦道人没什么,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是仵作;其次就是杨朴的府邸,虽然我不知道具体

的情况,但是我猜测知道密道出口的人绝对有,要不然那个小妾不需要杀金兵,身怀武功,

直接逃走便是。从惠洪和尚嘴里知道,王老志和郭天信有联系,加上看到你,我便试着说王

老志这个名字。”

(本章完)



第185章 给我立一个牌位

苦道人高兴的同时,明显有一些担心,按照道理说,杨志再聪明,能猜到很多细节,但是不应该猜到王老志的名字,苦道人担心的是,自己这里出了什么隐患,并且自己一伙人没有现,杨志虽然不是外人,但是这么多年没见,谁知道会有什么情况。

杨志坦言道“李完花知道一个仵作,我就感觉很奇怪,就算李家与逍遥岛有关系,能知道苦道人没什么,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是仵作;其次就是杨朴的府邸,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我猜测知道密道出口的人绝对有,要不然那个小妾不需要杀金兵,身怀武功,直接逃走便是。从惠洪和尚嘴里知道,王老志和郭天信有联系,加上看到你,我便试着说王

老志这个名字。”

苦道人明白地点头说“那是我们的失误,一个是王老志对蔡京有看法,另外就是张商英、郭天信当时如日中天,我们希望有一个强援,毕竟就算找到宝藏和黄金,还是需要强大的能力运到中原。”≈1t;i>≈1t;/i>

杨志想想说“师父,算了吧,宝藏的事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金矿在哪里,在辽国西北路招讨司室韦节度使管辖的观音山。要穿越整个北国,不管是辽是金,就算你们找到黄金,也没有能力运回中原,反倒可能便宜了两国;高丽想分一杯羹,是因为高丽参与了东北的争雄,你们不过是江湖人物。”

江湖人物再厉害,遇到军队那都是不堪一击,也许在小范围的战斗中还能展示一下神功,要是碰到大队人马,只有逃命的份。杨志说的地点就是后世称呼的老沟金矿,在漠河地区,据说整个沟系皆为黄金所覆盖,因此得名。辽朝储蕃三十六国,室韦在其中,辽初,漠河地方属东京道室韦王国府管辖;到辽圣宗时,改属西北路招讨司室韦节度使管辖。

苦道人目光烁动,杨志能吃龙肉喝龙血不死,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总是与众不同,苦道人厉声问“你去过那个地方?”≈1t;i>≈1t;/i>

杨志摇摇头,清朝鄂伦春人在漠河狩猎的时候现的金苗,观音山现在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鄂伦春人,应该是室韦或者肃慎人的后裔。苦道人很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肯定那个地方?”

“梦见的。”杨志考虑过一些问题,早就决定对自己说不准的事就用做梦来推脱“祖先杨业告诉我的。”

苦道人老而成精,怎么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令公还说了什么?”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财富有缘者得之,所以我不敢奢望。”

“那你为什么投奔辽国?”苦道人的思路很敏锐“是不是想试一下,如果这样,我

们可以合作,你回到燕云殿,就负责打通上京到幽州的通道,能不能采到黄金,那是我们的事情。怎么,不愿意,这么多年没见,师父就找你一件事,还要搪塞?”≈1t;i>≈1t;/i>

“哪能啊,师父,我答应你。”杨志看上去一点不勉强,不过心里话,等完颜阿骨打灭了辽国,你们恐怕还没找到金子,我有什么搪塞的。苦道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递给杨志说“这是飞天熊寇辛崖的面具,当年我就是靠着这个面具混迹辽东,一直没有暴露自己,你戴上它,找个客栈住下,等城门打开后,自己离开辽阳。”

杨志诧异地问“师父,这么多年没见,你都不打算团聚几日?”

“我在辽阳算是名人,无论和杨志还是寇辛崖见面都不合适,对了,你身上有银票没有?我在辽阳最缺的就是钱。”苦道人没有矫情,自己家徒弟,该问的还是要问,能拿的还是要拿;杨志能够理解,苦道人的表面工作就是仵作,王老志等人恐怕也不方便公开露面,钱的开销又不会小,立即从怀中掏出两千两银票递给了苦道人。≈1t;i>≈1t;/i>

苦道人收了银票,扔给杨志一本册子,不情愿地说“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这是你那些师弟师妹的名单,如果你能活下去,就照顾照顾他们。另外你师傅有一个梦想,想开山立派,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记得在立宗大典上给我立一个牌位。”

杨志没好气地说“我要是在幽州定居,三五年内便可以办好这件事,你不会连这么短的时间都坚持不下来吧。对了,师父,你见多识广,天师令是怎么一回事?”

“你见到天师令了?”苦道人突然紧张起来,自己的这个徒弟可真是麻烦,什么事都有他;杨志点点头说“天雄寺把天师令送到了燕云殿,我有幸在沙净手里见过一次,那个铜牌做得不错。”

苦道人无奈地摇摇头说“天师令是当年龙虎山张天师,为了请江湖中的同门相助,送出来的酬谢令,一共三十六块;凭着天师令,可以向龙虎山要求一件道门中的事情。可是天师令一入江湖,就有人暗中抢夺,很多天师令就下落不明,后来事情办完,龙虎山收回了二十九枚天师令,还有七枚流落江湖。”

杨志眼中光芒大盛说“师父,这龙虎山有问题,既然是请江湖上的同门相助,肯定每一枚天师令都知道送给了谁,就算是当事人死了,也可以是弟子或者家人来继承;龙虎山从一开始就宣布认令不认人,是故意留下这个漏洞,在江湖上引起仇杀。”

苦道人一呆说“王老志也有所怀疑,只是这是上一代人的事情,其中的是非曲折,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揣测的。杨志,这番话以后不要对人说,当时的龙虎山只是道门三十六福地之一,现在的龙虎山可是天下道门的领袖,就是林灵素创下的神霄派也不能相提并论;哪怕你在辽国,得罪了龙虎山,依旧不是一件小事。”

临江军阁皂山、金陵茅山、广信龙虎山并称天下三大名山,都是由宋徽宗亲自赦封的,但是龙虎山拥有对道门的评判权,权力与汴梁的秘书省两街道录院相当。

(本章完)



第186章 醉仙阁

苦道人没有和杨志多说,只是叮嘱了两句就走了;毕竟突云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苦道人呆久了也不好,其他的事情师徒两人都没有问,也没有说。杨志是等到天色昏暗才离开突云家,走的时候,突云还没有醒过来;杨志走了五条街,在四家不同的店买了两套新衣服,直接换了外面的衣服,才在北街找了家酒楼,要了一个包间。

等酒菜上来,吩咐伙计不要打搅,杨志趁机把里面的衣服也换了,酒足饭饱后结账走人;往回走了两条街,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杨志就朝早已选定的醉仙阁走去。城门已经关闭两日,这时候去客栈住店,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是青楼不一样,如果在醉仙阁里喝醉,留宿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华灯初上,两辆马车从不同的方向奔来,停在醉仙阁大门外,东边来的马车里下来的是四名女真将领,军中将领打扮,带着短刀配件,神态高傲。西边来的马车是两个年轻的公子,一个俊朗不凡,满面笑容,嘴角微微挑起;另一个黑着一张脸,面如铁铸,跳下的马车,看上去身手矫健。≈1t;i>≈1t;/i>

杨志带着飞天熊的面具,虽然比蓝彬年轻一些,看上去也有四十出头,很懂事地放慢了脚步,让这些人先行,就听见一名将领说“显州传来战报,怨军乘夜偷袭被我军击败,我军大获全胜,已攻占显州,活捉耶律马哥,徽、成、惠、乾等七州相继投降。可惜我等留守渤海,未能跟着斡鲁将军建功立业,实在是遗憾……”

显州等地丢失,杨志心中苦笑,耶律淳现在只有死守中京了;杨志特地停了停脚步,等这些人全部进去,才缓缓地向楼里走去。老鸨带着几个粉头亲自在门口迎接,和四名金军将领应该是熟人,打诨说笑两句,便让身后的粉头各自拥着客人而去;老鸨自己则转向两名公子,满脸堆笑地问“二位有认识的姑娘吗?”

这是惯用的套路,要是熟客可以拉近距离,要是头一次来的生人,可以增加对方的信心;黑脸的公子默默无语,微笑的公子摇头说“第一次来,只是听说醉仙阁声名鹊起、客似云来,今天来见识一下,我就想见见你们的头牌,钱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我可以等一夜。”≈1t;i>≈1t;/i>

听上去有些炫耀,更像是砸场子;老鸨有些迟疑,若是初哥就这么从容,对方的来头就肯定不小,辽阳现在是金国权贵云集的地方,得要小心侍候着。姑娘吗,就靠客人捧场,万一两个年轻人愿意掷千金博一笑,就能让阁里的姑娘身价百倍;老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熟的像一枚欲滴的樱桃,直接把身体凑到两位公子身上说“公子风流,我家姑娘俊俏,保证会将公子伺候舒坦。”

老鸨嘴里说着暧昧的话儿,胸脯颤巍巍地陪着两位公子朝楼上走去;杨志其貌不扬,又不是锦衣夜行,只有伙计跑过来问“欢迎光临,不知道客官有没有熟悉的姑娘?”

杨志还是有点经验的,不着痕迹地笑道“帮我找个脾气好一点的。”

伙计差点笑出声来,青楼里面的姑娘脾气都好,除了那些顶尖的大牌,要不然脾气不好,怠慢了客人,老鸨也不答应啊。看样子这位客人吃过亏,伙计很懂事地把杨志带到一个小房间,一床一桌两把椅子,红烛高照,香炉里焚着檀香;杨志直接塞给伙计二两银子,刚好符合自己这种江湖人的身份。≈1t;i>≈1t;/i>

伙计收了银子,点头哈腰地说“客官,这个房间一夜五十两银子,包括一桌酒菜。”

杨志从怀着掏出银票,从当中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摆在桌上,淡淡地说“不错,就这间了,先把酒菜上了,再把人领来看看。”

伙计看见杨志怀着一叠银票,再看看桌上银票的数字,恨得差点打自己的嘴巴,这家伙青布衣衫,式样简朴,虽然没有什么粗鄙之态,看上就是一个普通人;谁知道这家伙这么有钱,早知道就应该和那些公子哥一样,带去一夜五百两银子的房间。

伙计快步地走了,过了一会,杨志就看见老鸨摇晃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姑娘,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捧着一支长剑。老鸨笑着说伙计有眼无珠,在灯光下打量杨志;身后两名姑娘款款上前行礼,杨志一眼扫过去,含笑问“这位姑娘莫非姓公孙?”≈1t;i>≈1t;/i>

捧剑的姑娘笑道“我不姓公孙,先生倒有杜甫的样子。”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甫幼年时曾在郾城看过公孙大娘的舞蹈,大历二年又在夔州看见公孙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舞《剑器》,落笔有神,感叹世事巨变,天下兴亡。

杨志笑笑说“一样的落魄不堪。”

老鸨阅人万千,自然能看出杨志淡淡的笑容不但有揶揄的成分,还透着一股的自信;笑着上前问“客官看这两位姑娘可满意?”

杨志指了指抱着琵琶的姑娘说“就把她留下吧。”

抱着琵琶的姑娘大喜,捧剑的姑娘和老鸨都有些意外,从前面的对话看,杨志与捧剑

的姑娘谈论得很融洽,要论长相,两位姑娘体型差不多,都是面容姣好,只是一个苗条些,一个丰满一点。可是客人既然说了,老鸨就留下杨志点的姑娘,自己带人离开,伙计忙不迭地送进来酒菜,菜肴不错,酒也好,比杨志前面一餐吃得要好。

杨志接过姑娘递过来的酒杯,一口入喉,微笑着说道“你坐下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弹个曲子吧。”

姑娘退到对面,端起琵琶问“客官想听什么?”

杨志摸了摸酒杯说道“雨霖铃,那杨柳岸晓风残月。”

(本章完)



第187章 找我就对了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是汴梁青楼流行的曲子,虽然老,但是经典,弹曲的姑娘唱得凄凉婉转,让杨志也有几分唏嘘的感觉;杨志直接给了十两银子,让琵琶女退离开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吧,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

琵琶女幽怨地看了杨志一眼,有些愤然“这人太坏了!挑起了人家兴致,偏偏装的这么无趣。”

杨志哑然失笑,这只不过是妓女们常用的一个小手段,刺激客人,只不过在杨志的眼里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毫不在意。杨志心里琢磨着,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傅到底要在辽阳干什么,一开始没在意,只是安静下来,几杯酒一喝,杨志现了不对的地方,苦道人改变了性情没有杨志不知道,可是王老志是不要金银财宝诈死埋名,他怎么会对金矿、宝藏产生兴趣,再说这么多年没找到,早就该放手了。≈1t;i>≈1t;/i>

杨志在脑海中慢慢勾勒辽阳这纷乱的局面,现每一个人的身份似乎都是有着疑点,从吴乞买开始一直到自己的师傅苦道人,这些人都有着明显的目的,但是都似乎在隐瞒什么,所以有这么多高手在辽阳因此,反而是不错和尚、婆卢火、九杀等人出尽风头。不过杨志记着自己是在青楼,还是自斟自饮,慢慢地吃着酒菜。

杨志听脚步声知道,伙计和老鸨都来过了,最后才是那个捧剑的姑娘,从门口悄悄走过后,在前面的拐角与老鸨嘀咕“妈妈,不用放在心上。这个人因为是心中烦躁,才想一个人静静。”

“碧荷。”老鸨低声说“奇怪的客人多了去,可是这一位太奇怪了,你姿容秀丽、身段婀娜,一般到了这个年纪的人都趋之若鹜,他却叫了芳蔟那丫头,只不过是听一个曲,难道勾起了他的心事?”≈1t;i>≈1t;/i>

碧荷低声道“谁知道,妈妈,他好像睡下了。”

杨志是做了一个躺下去的姿势,有人在的时候不装作醉了,什么时候装;可是杨志躺在床上,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碧荷能从一个声响中做出这样的判断,不仅武功不低,对事情的判断了更不差。杨志瞬间改变了主意,装作挣扎着起来的样子,跌跌冲冲去关了门里的插销,然后灭了蜡烛,才重新上床睡下,不多时,出均匀的呼吸声。

杨志的酒没有喝多,只是在练功,可是在碧荷的眼里,杨志应该睡下了,对老鸨说“江湖人物一个,比一般的人机警罢了,妈妈不必在意,只要他明天付足了嫖资,就当是个一般来散心的客人……”

碧荷说话的口吻似乎比老鸨的地位还高,杨志暗暗记在心上,只要不影响自己的逃跑大计,杨志也不想多管闲事,就是汴梁的青楼,每一家背后都有不能说的故事。练了一个时辰的内功,醉仙阁的客人似乎开始往外面走了;杨志趁机睡了一小会,被三更天的打更声敲醒,醉仙阁已经变得很安静,虽然还能听到饮酒说笑的声音,但是音乐声是彻底没有了。≈1t;i>≈1t;/i>

隔壁的房间原来没有人,现在似乎也有了客人,一阵翻动床单的动静后,在姐儿掩口的笑声中,一个男人喘息的声音在说“累死我了,明天是真的不能出来了。”

姐儿笑问“没伤了身吧?”

“骚蹄子,胡说什么。”男人有些得意地说“我是要去中原了,跟着宋朝那些海船过去,到登州、汴梁那些地方去看看,大概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乖乖地等着大爷,到时候带礼物给你。”

能跟着宋朝的船队回去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人?杨志凝神,通过男人的呼吸声判断,他不是一个平常人,多少会一点功夫;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跟着宋朝的船队回去,一个是金国的使团,另一个就是像孟康那样的人。杨志能分辨,这个人不是孟康,但是去了两三个月就回来,杨志明白了,是去跟踪孟康的人。≈1t;i>≈1t;/i>

宗翰与杨朴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按照常理,宗翰不会这么容易对孟康敞开一切,孟康到中原潜伏,谁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甚至在目前的情况下,都不知道赵良嗣会把孟康安排到什么地方去,派一个人跟着,就是要得到孟康最后确切的位置,或许能指导孟康一下,帮助孟康与其他人接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最起码在目前,这个人比还是菜鸟的孟康要有价值。

那姐儿没放过男人“杜兴,你就吹吧,前一段时间你是跟一个贩马的客人走,可是后来你不还是没走吗?”

杜兴不痛快地说“你不知道,中原人狡猾,那个扑天雕李应要我签了卖身契,才同意我跟着他,你说,我能干那事吗?这次是真的,有钱赚。”

杨志第二天早早地起床,要了一壶茶和早点,在房间里喝茶,一直到看见隔壁这个人出来,杨志装作无意地开门出去,正好看到了杜兴,身材健壮相貌丑陋,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能成事的人。杨志意外地是,杜兴看见自己,竟然主动跑过来打招呼“这位兄台看上去不像本地人?”

杨志笑笑说“我是来买马的,没想到了封了城,昨夜没事,出来找一个乐子,看朋友,应该是本地人吧?”

杜兴的一张脸笑开了花“兄台说得没错,我祖籍中山府,一直在辽东做生意,最熟悉蓟州到辽阳这条线,你要买马,找我就对了,北市的马贩子我都认识,我看兄台与我投缘,等会我带你去转转。”

(本章完)



第188章 没有数字

杨志明白了,杜兴肯定是知道了自己昨天夜里露财的事,想把自己当做冤大头宰上一刀,在乘船离开前一笔小财。杨志压根不担心杜兴的盘算,他想到的是,如果杜兴帮自己去客栈开一个房间,应该没人怀疑,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杨志笑着说“那就太好了,我正愁呢。”

两人各自付了嫖资,说笑着从楼里出来,正看见那两位公子走向马车,杜兴还真是熟悉醉仙阁的客人,努努嘴说“那个长得玉树临风的是烈府的公子烈浪海,不会笑的是六皇子完颜宗隽,还有一个今天没来的乌虎里,都是渤海门的弟子,号称渤海三杰。”

杨志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既然是一个商人,不可能对大人物无动于衷的,杜兴透露的消息,兴许有的时候能用上;宗隽是金兀术的六弟,身板比金兀术肯定要壮实,但是从其他方面看,宗隽比金兀术差了不少。杨志晓得,金兀术最厉害的地方还是打仗,就是岳飞、韩世忠那样的名将,与金兀术也不过是不分胜负。≈1t;i>≈1t;/i>

杨志跟着杜兴到北市逛了一圈,这几天外面的马匹进不来,城里的马匹出不去,实在是没什么人交易,大部分的马圈都是下面的人看着,能做主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喝酒去了。不过杨志对杜兴还是很友好的,拉着杜兴到东平陶坊不远的一个小酒店喝酒,点了白切羊肉和一份鱼,要了两壶酒,顺便问些辽阳的风土人情。

杜兴并没有起疑心,一般外地来的客人都是这样做的,尤其是宋朝来的走私客商,一个比一个胆大,杨志无论从骨骼还是气势都看得出是一把好手。杜兴酒喝到一半,已经和杨志称兄道弟,得知杨志叫寇仲,就拍着杨志的肩膀说“寇兄,既然你熟悉宋朝到辽国的路途,我问你,我要是从汴梁回来,应该怎么走?”

杨志咪着酒说“宋朝在内地行走不需要路引,你可以先到大名府,然后从沧州到蓟州,那里有专门的人帮助过境,你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兄弟,不是我说你,要到宋朝去做什么生意,等我买了马,你帮助我到蓟州,以后我们就在蓟州见面,你需要什么货,开一张清单,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带过来。”≈1t;i>≈1t;/i>

杜兴苦着脸说“寇兄你有所不知,今天晚上,我就要走了,我是有事在身,不得不走啊。”

“哦,原来这样。”杜兴还是比较谨慎地说,和杨志初次见面,没有说陪同宋朝的使节回去,金国有一条船跟在宋朝的船队后面的事;看杜兴如此拿得起放得下,杨志有点遗憾地说“等会我就先找个客栈住下来,等城门开了再说,杜兄弟,你要是在中原有事想找我,就到大名府的玉龙寺等我,初一、十五我会过去。”

杨志在瞬间有了一个构思,只要缠住杜兴这条线,回到幽州可以让燕云殿派人去大名府,只要金辽两国在大名府展开行动,杨志就有把握联系蔡随天,根据辽国的情报,蔡京的女婿梁寻已经在大名府出任通判,做得风生水起,哪怕不照应蔡随天,最起码还是知道蔡随天的下落。≈1t;i>≈1t;/i>

杨志如果能把宋辽的力量联合起来,就算金国是必胜的局面,在局部的范围内,杨志未必没有能力一搏;最关键的是,杜兴是按照金国的安排行事,如此动作,很可能触及到中州堂或者双龙会。杨志无论如何自负,也知道凭一人之力难以拿两个组合怎么样,上上之策自是坐看他们拚个两败俱伤,不管成与不成,留着杜兴这条线没有坏处。

杜兴有些感动,杨志谈不上义薄云天,最起码表现出足够的义气,百感交集下,杜兴又喝了一杯酒,对杨志说“寇兄,多谢了,我杜兴虽是个小人物,还是分的清好歹的,你我真的是投缘啊。”

两壶酒喝完,菜一扫而光,杨志看两人喝得差不多,起身说“不耽误贤弟时间了,我去找个客栈住下,你去忙你的吧。”≈1t;i>≈1t;/i>

杜兴还是会做人的,硬是陪着杨志去对面的一家客栈开了个单间,用军队的腰牌让老板打了个折扣;就因为这个腰牌,老板也没有过问杨志的来历,直接安排杨志住下。杜兴说了一会话才走,杨志跟伙计交代一声,就上了街。一天一夜过去了,杨志还是很挂念灵猫三人的下落,在街上绕了半个时辰的路,从渤海酒楼走过,东面的外墙没有任何数字。

渤海酒楼是砖木结构,加上靠大路的门面和进货的侧门,东面只有一堵墙,墙前面种着一排六棵松树,正好供来饮酒的客人拴马驴用。杨志目光如电,看了一遍不放心,到傍晚的时候又走了一遍,还是没有数字;杨志没有办法,只能往回走,沿途在一个小面馆吃了一碗素面。

面的味道真不怎的,杨志出了面馆,到对面的梨摊买了两个大鸭梨,和其他人一样,把梨在衣服上擦擦就开始吃;这个年代没有污染,水果是绝对环保,卖梨的小贩预先也把梨洗过,杨志擦擦也就是擦掉灰尘。鸭梨又脆又甜,满口的汁水让杨志的情绪变得有些乐观,跟着人群四处逛逛,看看街市上的风景。

这一霎那,杨志放下了几天来的负担,真的感觉自己很轻松,身边那些寻常人的笑脸是那么的亲切;杨志很想去找苦道人,但是杨志还是沿着自己的来路回了客栈,苦道人毕竟是仵作,街坊人又多,万一有人看见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将来自己再出点事,对苦道人没有好处。

杨志步伐散漫,一边走一边听着周围人说话的内容,满足着自己一点小小的八卦心,只是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飘进了耳朵,在嘈杂的声音中分外清晰“良嗣,你说奇怪不奇怪,到现在城门还没打开,但是城外的衙役竟然汇报,现了蓝彬与惠洪和尚的踪迹。”

(本章完)



第189章 夜袭

杨志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铁山客栈的老板高庆裔,只是现在锦衣出行,看上去就是一个有钱人,刚刚下了马车,和身边的一个差不多装饰的人在说话。那个人笑着说“高兄,一个蓝彬而已,跑就跑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来里面请。”

良嗣,赵良嗣,杨志的脑海里闪过的名字就是赵良嗣,原名马植,家族世为辽国大族,在幽州曾官至光禄卿。政和元年,马植趁着童贯访问辽国的机会,秘密晋见童贯,提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建议培植饱受契丹贵族欺压的女真部落;宋徽宗因此赐名赵良嗣,三年后完颜阿骨起兵反辽,赵良嗣与童贯的一番话,其震撼力绝不亚于三国时诸葛亮的隆中对。

两人说笑着走进路边的一座院子,只留给杨志一个背影;院子不起眼,大门连朱门都不是,但是杨志眼里看到了不平常,在院子外面有暗桩,一个摆着茶摊,一个装作是卖果脯的小贩,注视着路过的行人一举一动。杨志的距离有点远,两名暗桩并没有现杨志有异常,杨志不动声色地走过院子的门前和两名暗桩的身边,很快走进了前面一座二层楼的茶馆。≈1t;i>≈1t;/i>

杨志要了靠窗的阁间,正好能看到那个院子和后面的小巷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家家掌灯,都在吃晚饭的时候,巷子里面没有人,只有住户堆在巷子里的柴火。那座小院里全是一层楼的房屋,靠着后院是一个晒场,堆着草料,系着几匹马;杨志很好奇,赵良嗣作为大宋出使金国的使臣,不是应该住在驿馆吗?

辽阳原来是辽国的东京,一直有接待四方使节的驿馆,若是赵良嗣个人的喜好,这座院子未免太小了一点,根本排不上档次。除非是赵良嗣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和人秘密商议的事,茶博士送进来一盏香茶,杨志喝了两口茶汤才想到,赵良嗣也是双龙会的负责人,住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双龙会的事情。

不错和尚的双龙会在辽阳几乎是人所皆知,赵良嗣的这个举动说明,双龙会的内部已经分裂,可是两派都单独与金人联系,最后得利的还不是金人。不管赵良嗣出于什么目的,双龙会已经被金人控制了;吴乞买、宗翰等人都是不世枭雄,哪怕他们的朝政不同,但是在对付外敌方面其实差距并不大,杨志似乎有些明白,靖康年间,为什么大宋的每个动作都是错的。≈1t;i>≈1t;/i>

杨志是想改变这种局面的,喝完一盏茶,杨志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以解手为名,杨志楼上楼下走了一圈,看好茶楼的地形,就结了账,像一个正常的客人一样回到了客栈,打水洗脚,锁门睡觉;可是到了一更天的时候,杨志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带着短刀,推开窗户,翻上了楼顶,一路隐藏身形,奔跑着来到茶楼。

杨志从茶楼的矮墙翻进茶楼,撬开后门,和杨志猜想的一样,掌柜的和伙计都睡在一楼的大堂,各自把两张桌子拼成一张床,正睡得呼呼的。杨志走过去点了两人昏睡穴,上了二楼,从一个阁间的窗户调到了另一家的屋顶上,一路摸到院子围墙上。杨志藏在一个屋檐角落仔细观察,果然不出所料,到了夜里,前面的街上有金兵巡逻,后面的巷子里也有高手在照应。≈1t;i>≈1t;/i>

院子里也有巡逻的人,只是巡逻的人不多,每次只有两个,半个时辰一班,杨志瞅准空隙,跳进了院子,躲在走廊的立柱后,等巡逻的人走到近前,突然出手袭击,刀光在空中变幻出几个弧线,杨志一招中悄无声息地杀了两个巡逻的人,并且及时扶住和挑起倒下的尸体,没有弄出一点声音。

杨志立即翻身上墙,临逃走的时候丢了一个火折子到草堆上,等杨志逃进茶楼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起了火,响起了惊叫声。杨志不知道院子里是谁,也不想知道,来的目的就是杀人,用杨志的武功杀人;所以在冲过大街的时候,杨志毫不犹豫地杀了撞到的五名巡逻金兵,然后以最快的度回到客栈,装扮成飞天熊寇辛崖的模样睡下。

高庆裔听到这个消息,满脑门的黑线,垂头丧气地站在宗翰面前;那把火已经惊动了辽阳城里的各方势力,赵良嗣在驿馆外的行动被所有人知道,宗翰挥舞着拳头问高庆裔“怎么会出这种事,现在你让我怎么向吴乞买、杨朴解释?”≈1t;i>≈1t;/i>

和赵良嗣建立秘密关系,吴乞买等人不会反对,问题是现在金国主持与宋朝谈判的是杨朴,宗翰这么做,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贪功心切,插手别人的事情;说得不好听,就是没有把吴乞买这些人放在眼里,可关键是吴乞买的地位在宗翰之上,就是杨朴的官位也和宗翰相当,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在其他人眼里,宗翰也是个狂妄之徒。

宗翰自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高庆裔相信,自己要不是宗翰的心腹,这顿毒打是一点也少不了,高庆裔低声下气地说“事情很奇怪,对方只是杀了两个巡夜的护卫就跑了,如果不放火,根本就没人能够现死了人;可是对方很高调,毫不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在逃离的路上,还杀了五名士兵。我的感觉,就是对方想让赵良嗣与我们合作的事情暴露在众人眼前。”

宗翰听了也是这个感觉,那个杀手要是想打探消息,应该潜入赵良嗣的卧室,甚至杀了赵良嗣,可是对方的所作所为表明,对方对赵良嗣没兴趣。宗翰的目光变得阴毒“你认为,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高庆裔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这种猜测要是正确还好,要是错了,事后宗翰能杀了自己;移刺保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无奈地说“将军,耶律元认为,杀人的人是杨志。”

(本章完)



第190章 调兵

耶律元和仵作看了现场,确定就是杨志的刀法,蒲献成等人也赞同,毕竟杨志这次是故意的,所以招数上的痕迹太明显。不过对于宗翰等人,这更没办法解释了,杨志是怎么知道赵良嗣住所的,如果说是巧合,宗翰三个人没有一个会相信;最合适的解释就是,有人和杨志互通消息,这些人帮助杨志掩饰身份,潜入辽阳;杨志帮助他们杀人,做他们不能出面做的事情。

宗翰的心中在冒火,这种借刀杀人的毒计已经开始,除非找到这些人,否则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寄希望于杨志不再出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高庆裔说出心中的怀疑“昨天城外现蓝彬的踪迹,会不会是真的?”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但是对方的行动越多,宗翰就越能找到线索,杨志躲在辽阳城,要是有某个权贵在暗中照料,兴许不好查,但是在城门封闭的情况下,蓝彬与惠洪和尚能逃出城,一路肯定要经过关卡,不可能查不出线索。懊悔从来不是完颜宗翰的习惯,倏然间宗翰冷静下来,思虑通透澄明,哈哈笑道“一时得失,不提也罢,来人,把杨志出现的消息传给吴乞买和婆卢火。”≈1t;i>≈1t;/i>

城里已经搜查了几天,先后是卫王完颜斡赛、金国重臣杨朴、宋朝使臣赵良嗣的府邸遇袭,这是有人在表明态度和立场。宗翰现在就想试探,是哪一边的力量在和杨志联手,这种手笔怎么看也不会是小人物能操作的,完颜斡赛、杨朴、赵良嗣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人,袭击者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手。

吴乞买其实还在宗翰前面就得到了消息,是蒲献成亲自来汇报的,杨朴、不错和尚都在一旁,还是兴冲冲从前线跑回来的金兀术与马和尚;宗翰的意思一个个心知肚明,金兀术表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说“宗翰太心急了,杨志那个人狡猾异常,如果真的留在城中,肯定会有一个我们无法找到的地方,并且不会让同伴轻易暴露,他袭击赵良嗣的所在,就是为了打乱他们的阵脚。”≈1t;i>≈1t;/i>

“可是他成功了。”吴乞买淡淡道“若在两个时辰前,兀术你建议我们不要乱,我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给你。现在的情况是宋金和谈怎么办,赵良嗣是不是拿到了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那些东西未必是盟约上的细节,但是会改变大宋对我们的看法,所以我已经下令扣押宋朝的使臣船队,用的理由是,怕奸细混进去。另外,我已经调习古乃的军队回城。”

金兀术只能把目光转向杨朴,吴乞买要防备的人不是杨志,而是宗翰与婆卢火,宗翰做了移赉勃极烈,原本作为蒲家奴的副将是要参加显州战役的,但是宗翰没有去成;婆卢火率先攻下黄龙府后,阿骨打调取诸路精锐中万余家,屯田于泰州,婆卢火为都统,婆卢火应该从旧居出虎水徙泰州,怎奈婆卢火派拾得、查端、奚挞罕等将负责,自己滞留辽阳。≈1t;i>≈1t;/i>

金兀术不相信大金开创之初就出现这样奇葩的事情,但是族兄宗翰与婆卢火的举动已经打破了自己爷爷和父亲对完颜家族权力的划分框架,二叔吴乞买这么做从程序上一点没错。蒲献成和不错和尚都是江湖人物,马和尚只是家奴,只有杨朴才有资格劝说吴乞买,杨朴不想掺和完颜家的家事,但是金兀术如此期待,杨朴只好长话短说“王爷,是不是应该上报皇上裁决?”

吴乞买点头说“我会写一份奏章,天一亮就让兀术带给大哥;习古乃到后,我们的力量会增强,蒲献成,以你的江湖经验,你说我们要不要全城搜捕?”

蒲献成摇头说“没必要。我们已经全城搜捕了几天,能够查的地方都查了,有些不能查的地方,就算是王爷出面也没有用。最起码,我们知道了几个高手在捣乱,卫王府出现的客栈的那名剑手,杨大人府中出现的一个夜探高手,还有赵良嗣府中出现的杨志。表面上对方都陷身绝境,但是一个不好,就是我们不愿看到的结局,我认为还是从现场着手,譬如那个受伤的王定六和失踪的鲍旭。”≈1t;i>≈1t;/i>

吴乞买嘴角抽动了一下,在卫王府,损失最大的是自己,荣回跋跟随自己十几年,莫名其妙地被一剑刺死,王定六说是被暗杀,吴乞买一直觉得这个说法不可信;不错和尚轻轻咳嗽一声说“其实今天还有一个现,就是路边五名士兵的死法与卫王府的高手死法有相似的地方,如果确认凶手是杨志,那么杨志也应该出现在卫王府。”

蒲献成等人都是一愣,他们可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错和尚微笑着说“贫僧去每个现场都看过尸体,可是官府的仵作不一样,在卫王府是婆卢火将军主事,找的是刑部的仵作,但是今夜是耶律元和仵作王。所以他们各自没有经手另外一个案子,没有现其中的端倪;其次就是鲍旭,贫僧愚钝,一直想不通的是,那些人逃走,为什么要带上鲍旭。”

蒲献成苦笑着说“大师过谦了,贫僧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杨朴站起来,轻轻说“鲍旭在昨天就被找到了,只是被婆卢火将军藏了起来。”

什么,吴乞买猛然回头,杨朴的能力与品行是人所皆知的,绝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胡说,因为只要去问一声便可以知道真假。吴乞买的眼中露出很少见的那种犀利光芒,真要是像杨朴说的那样,婆卢火就是在帮助敌人隐瞒真相,孰可忍孰不可忍。

金兀术也吓了一大跳,他从黄龙府兼程赶来,就是想协助辽阳的这些大佬们抓住杨志等人,但是现在是这种局面,杨志等人逃生的机会自是大幅增加,真要是婆卢火与杨志勾结,那种画面太可怕,金兀术都不愿意去想。

(本章完)



第191章 龙原门

辽阳城终于在卯时开了城门,商旅农民争相出入城门,几天的封城让大批的物资积压在城外的村镇,都打算趁此时送入城来,一时车马喧逐,官道上人满为患;只不过到了城门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进出都要接受金兵的检查,稍有不慎就会被抓到一边绑了起来示众,但是辽阳城在太阳光下,逐渐热闹起来。

城里的气氛也有点异样,大街小巷多了大批官兵,都是手里拿着一沓画像,看见面目相似的就过来瞅瞅,有时候还要一些人脱下帽子。被拦住的人虽是一肚子不情愿,心焦如焚,却没有人敢口出怨言,只求官兵早点把自己放了;跑惯江湖的商旅,大部分都把货停了,免得被人打秋风破财。

北市的七个市集,今天最兴旺的是龙原门内市集,提供各类缮食的五六十家店铺档口,今日全部爆满。杨志在马市逛了一圈,看全部是熟人在呼朋引伴,根本没有人理小客户,笑笑走出马市,大老远就闻到了菜香,信步走来;杨志走了十几家店,都看见门口排着长队,全是等得不耐烦的顾客。≈1t;i>≈1t;/i>

日上三竿,太阳有点毒,不耐烦都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有说着难听话的,有训斥伙计的,还有和人争位置的;一队金兵在人群中转悠,寻找着画像上的人,就是看到杨志也仔细地对照了一遍,确定不是才放杨志过去。杨志估计城中到处都是这个样子,看见一家小酒肆有了空位子,抬腿就走了进去坐下。

小酒店里没有伙计,只有身材还说得过去的老板娘在招待客人,老板娘三十多岁,大步走过来,正要开口,看见杨志的脸突然变了颜色,瓮声瓮气地问“要什么?”

杨志自然瞧得分明,不知道老板娘是飞天熊寇辛崖的仇人还是亲人,不敢随意乱说,免得刺激这个女人招来官兵,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个酱羊肉和一碗米饭;老板娘反而有些迷惑,盯了杨志一眼,回头去了厨房,不多一会,端来了酱羊肉和米饭,往杨志面前的桌子上一垛,悻悻地掉头就走。≈1t;i>≈1t;/i>

杨志无奈地摇摇头,在周围三桌客人好奇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吃饭,才吃到半碗饭,里面的厨子跑出来,看看杨志,满脸堆笑地说“这位客官,能不能移步,到后面帮我抬一根木头,我跟老板娘说,给你打了个折。”

杨志晓得必定有古怪,但是老板娘和厨师都没有武功,只要不是公开闹事,杨志不怕;杨志微笑着站起来,跟着伙计往厨房后面走,边走边问“老板是不是出去进货了?”

厨师摇摇头,带着杨志穿过厨房,来到后面挂着野味的小院,老板娘一头冲过来,恶狠狠地问杨志“死鬼,你不认识我了?”

杨志摆摆手说“你别急,先告诉我,你是谁,认得的我又是谁?”

老板娘一愣“我是管小花啊,你是寇辛崖啊。”≈1t;i>≈1t;/i>

杨志心头一紧,他不知道的是管小花认识的是真正的寇辛崖,还是苦道人装的那个寇辛崖,一个注定是仇人,一个则可能是苦道人的冤孽。但是不管是哪一个,杨志都不准备承认,杨志摇摇头说“你认错了人,我叫邓乞丐,是到辽阳来买马的。”

杨志的目光、说话的语气、包括刚才吃饭的动作,与管小花见过的那个寇辛崖截然不同,管小花也不敢认定,只是思念一起,泪水哗哗地在淌;杨志递给厨师一两银子说“我先把饭钱给了,抱歉,我实在是帮不上忙,不用找了。”

厨师接了银子,给杨志赔了一个笑脸,杨志走出厨房的时候就听身后管小花在说“他和十年前长得一模一样。”

厨师劝慰着说“老板娘,你恐怕真认错人了,十年前就这样,现在应该多老啊,早知道,我就不喊人家进来了。”≈1t;i>≈1t;/i>

杨志出来,三下五除二把饭菜吃了,等厨师出来的时候点点头就走了;十年,应该是苦道人,只不过自己作为徒弟,从来不在师父面前侍候,这种事实在说不出口。或许苦道人就是怕管小花跟在身后会出事,才故意躲着,江湖子弟江湖老,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楚;杨志此时已经走出市集,来到大街上,挤在出城的人流里,朝龙原门走去。

龙原门外通向北方,辽阳大部分的马匹都是从北面运来的,只要能出城,杨志并不担心,买上两匹马,哪怕是一马双骑绕点路,杨志也能平安地逃回幽州。至于沿途可能遇到金兵,现在是金辽交战期间,不管从那条路走,都会遇到金兵。忽然一队金兵迎面而来,领头的正是拔离,杨志无法掉头转身,还是走到前面的巷子口,才右转走进小巷,等金兵过去,急步赶到小巷另一端的大街上。

杨志在这几步路中想到了金军的打算,内松外紧,城门看似简单,但是实际上必定有高手坐镇,否则拔离这样的人何必到街上巡逻;面对江湖高手,杨志不敢肯定自己能靠着飞天熊的面具闯出去,万一在城门口被认出戴着面具,逃都没法逃。杨志只能求稳,叹了一会倒霉后,回客栈睡了一个觉,养养精神,还是在黄昏时候到达渤海酒楼,墙上还是没有数字。

没有消息未必是坏事,杨志回头路上买了三个胡饼充饥,胡饼与烧饼都是烤出来的,但是胡饼除了面粉外,还有芝麻、鸡蛋、清油、糖、盐;杨志在中京吃过胡饼,辽阳的口味也差不多,就是今天的胡饼烤的有点焦。杨志吃得上火,就在前面路边的茶摊上,买了一碗茶,将三个烧饼对付了下去。

既然出城已经变得困难,杨志除了等待,就不得不准备后手;自碰上灵猫后,杨志一直在动脑筋,判断这张牌是吉是凶。不过际此生死关头,杨志还是抱着有当无的心态,连续两天都去看了渤海酒楼的那堵墙,还是什么都没有,高庆裔那天说得没错,灵猫等人应该是找到逃命的机会,已经离城了。

(本章完)



第192章 算卦

杨志在路过告示墙的时候,现多了一张画像,是灵猫的画像,不知道是王定六被现了,还是鲍旭的记忆。不过王定六是大宋来的人,杨志怕王定六与苦道人有瓜葛,忍不住朝苦道人的居所走去,哪怕不能进屋,杨志相信自己凭着在苦道人房屋周围的观察,就能现端倪。

杨志刚刚走到苦道人前面的巷子口,路边的一个算命先生喊住了杨志“这位客官,看你印堂暗,这几日应该是诸事缠身吧?”

算命先生的年纪大约六十多岁,看上去穷困潦倒,身穿一件旧的粗布长袍,一双靴子打了好几个补丁,算命的桌上摆着一大堆纸,边上还有一行字,代写书信。杨志忍不住摇摇头,因为这个人他见过,是王老志,杨志有一次被蔡京喊去办事,在蔡京的府中见过王老志,只是现在王老志脱了道袍,没有一点的道骨仙风,怎么看都像一个混得很惨的人。≈1t;i>≈1t;/i>

杨志板着脸走过去,在王老志对面坐下问“你就用这种方式在辽阳混日子,不怕被不错和尚那些人看见?”

“我是为了等你。”王老志没好气地说“我们知道你要到这里来,所以我这两天才到路口摆摊。”

杨志朝四周看看,这才现,苦道人选择的住所还是有讲究的,对于一般人来说,只要想进里面的巷子,还真的不能错过这个路口;杨志直接问“李完花、王定六,哪一个是你们的人?”

“都不是。”王老志装作看相对杨志说“写一个字,王定六是李士宁的人,李完花是逍遥岛的人,他父亲和你师父关系不错,彼此也没隐瞒身份,李完花知道苦道人现在的身份,不足为奇。鲍旭、王定六都被吴乞买下了大狱,但是应该不会有生命之忧,两人都说不清你们逃走的事。”≈1t;i>≈1t;/i>

杨志挥笔写下了一个“苦”字,王老志拿过去仔细看着说“草芥人命之下,人心不古,所以就是一个苦字,你心里有什么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杨志掏出一两碎银子放在桌上,随口说道“既然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王老志伸手拿了银子说“你住在哪里,晚上我去找你。”

王老志肯定是有事找自己,才会在路口守株待兔,杨志说了客栈的地点,一脸不满意地先走了;杨志掉头去看了婆卢火的粮仓和移刺保的马棚。灵猫说得没错,粮仓在一座平房里,前面是一家卖米的铺面,生意还不错,杨志看到两名高手进出,才确定不是一般的粮店;马棚是金兵的一处驻扎之地,门口戒备森严。≈1t;i>≈1t;/i>

原来打算袭击这里是为了让灵猫等人脱身,现在这种情况,杨志决定只烧粮仓;回去的途中路过一家酒肆,杨志买了一小坛酒和五斤牛肉,拎着回到客栈。客栈伙计正在煮饭,看杨志回来,满脸堆笑说“客官,今天没在外面吃?”

“不想吃烧饼了。”杨志闻着饭香对伙计说“你要是煮的多,等会给我送一碗到房间里,和房钱一起算。”

渤海的大米闻名辽东,一般人一年难得吃上几回,在大锅里煮着就是不一样的香;伙计笑着说“客官,你是有口福了,这是一位刚刚住进来的老先生带来的米,本来我还准备留一点明天吃早饭,既然客官喜欢,等会我送你房里去。”

伙计不傻,杨志愿意给钱,明天早上自己胡乱应付一下就可以了,而从杨志这边拿到手的是真金白银;杨志正往房间里走,就看见王老志换了一身老儒生的装束,器宇轩昂地从自己隔壁房间里出来,大声问伙计“饭好了没有?”≈1t;i>≈1t;/i>

杨志假装不认识说“老先生,那是你的米,我刚才正和伙计在说,估计一时半刻好不了,要不然到我房间喝一杯,消磨一点时间。”

王老志一脸狐疑地说“我不认识你?”

“老先生,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有缘才会住在同一个酒店,酒肉我都买了,我请客。”杨志回头吩咐伙计“帮我们拿自己碗来。”

王老志伸头看看饭确实没好,才跟在杨志身后进了房屋,伙计送来碗筷,杨志拨了半斤牛肉在一个空碗里,递给伙计说“给你晚上当菜,饭钱我们照算。”

伙计接过碗,不好意思地说“客官,这哪能啊。”

杨志笑笑说“没事,晚上帮我烧一桶热水就行了。”≈1t;i>≈1t;/i>

伙计麻利地出去了,杨志推上门,给王老志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说“是不是有什么

事要吩咐我。”

王老志端起酒碗,一副吃定杨志的样子说“不是我,是你师父。苦道人来到辽东,

当时是追踪一个女人的线索而来,这个人是赵世居的亲妹妹,很可能是吴乞买的生母,因为李士宁调集了大批的高手,在吴乞买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他;苦道人以飞天熊的身份出入在白山黑水间,最后选择了辽阳定居。”

杨志点点头说“理由成立,女真当时还很弱,李士宁要是仅仅想要依靠女真,应该选择完颜阿骨打;师父退到辽阳也是正确的,过分靠近会引起李士宁的怀疑,辽阳的地理位置正好,那时候女真的贸易应该也在辽阳,很容易打听到消息。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追查这件事?”

“为了钑龙刀。”王老志喝了半碗酒说“李士宁托王安石把钑龙刀还给了朝廷,但是第二年,王安石就现钑龙刀被人替换了,兴许当时朝廷没现,王安石准备私下解决此事,因此暗地里招揽武林高手追查此事。苦道人就是这时候到汴梁的,王安石一共派出了二十名高手,这些年被李士宁杀掉了十七个,只剩下我、苦道人、杨朴。”

杨志手中的酒碗晃了晃,不相信地说“你确信是杨朴?要真是这个人,你和师父的行踪恐怕早已暴露。”

(本章完)



第193章 两件事

门外传来脚步声,伙计把煮好的饭送了进来,然后点头哈腰地出去,还轻轻为他们掩上房门。王老志一直保持着笑意,直到听到伙计的脚步声走远,才轻轻地说“我去汴梁的那两年,拿到了王安石的名册,就是杨朴,只不过原来的名字是杨璞;你师父能活下来是个意外,应该他们根据王家的往来联系书信,以为李正玄是那个人。”

杨志愕然以对,这个理由是有点出乎杨志的意料,难怪金人会袭击李府,有人知道这种情况对吴乞买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事;他的长相本来就和其他兄弟不同,要是生母不是拏懒氏,那绝对是致命的隐患。杨志不慌不忙地问“前辈是如何隐藏的?”

王老志和苦道人能知道有二十个人,杨朴肯定也会知道,哪怕王老志装死,只要李士宁知道那个人是王老志,开棺验尸或者对王老志的家人下手,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王老志微笑着说“蜃楼府,我在刚到辽东的时候,冒充蜃楼府的人行事,所以吴乞买怀疑那个人藏在蜃楼府里。”≈1t;i>≈1t;/i>

杨志喝完杯中酒说“前辈继续。”

王老志点头说“钑龙刀应该在李士宁的手中,但是一直到吴乞买到了辽阳,我们都没有现李士宁的踪迹,可是李士宁手下人活动频繁。我们希望你能去刺杀吴乞买,或者投靠吴乞买,你现在是燕云殿的蓟州阁主,很合适做这两件事。”

杨志听懂了,杀掉吴乞买,李士宁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等于泡汤,肯定会跳出来追杀杨志;投靠吴乞买,则是要杨志扮演谍中谍,打探李士宁的下落,两个计划同样是有危险。但是吴乞买凭什么相信自己,杨志猛地心中一动,死死地盯着王老志“你不会如此疯狂吧,钑龙刀就算有秘密,有什么大不了的,江山易主,在历史长河中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至于要这样吗?”≈1t;i>≈1t;/i>

王老志尴尬地笑笑说“这是你师父的主意,能让吴乞买相信你,莫过于出卖你师父的身份。”

杨志摇头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难道吴乞买不会怀疑我知道内情,把我一起杀了。他哪怕是汉人,但是从小在女真长大,行事准则就是一个女真人,就像在狼窝里长大的孩子,从里到外都和狼没有什么差别。我不想知道钑龙刀的秘密,也不想知道你们最终的目的,但是吊出李士宁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们。”

“你打算怎么做?”王老志有些殷切地问,杨志不到一年的时间,在辽东迅崛起,不仅武功跻身一流高手行列,更是公认的军旅之才;杨志默默地想了一会说“放出消息,说有人得到了王安石的一封遗书,其中有关于赵世居的内容;你们另外伪造一封遗书,送回大宋,就说被朝廷看管的赵世居的儿子是假的,揭穿不错和尚的身份。”≈1t;i>≈1t;/i>

王老志眼中一亮,仔细推敲说“厉害,兵不血刃,不错和尚曾经投在高俅门下,又是双龙会的人物,还盗取了陈抟老祖的藏书;如果王安石的遗书说他是赵世居的儿子,金国和宋朝天翻地覆是肯定的,就算宋徽宗想充耳不闻也不可以。你说需不需要高手护送,免得高俅的人铤而走险,毁了书信。”

杨志呵呵一笑说“不用,让这份遗书被燕云殿中途拦截,然后由辽国使臣带到汴梁。”

宋徽宗最好面子,既然辽国人都知道了,宋徽宗就不得不找回场子,调查是在所难免的,甚至双龙会、宋金谈判这些事都会暂时停止;王老志点头说“等遗书送出的时候,我通知你。”

杨志点头,就开始埋头于桌上的牛肉和米饭;王老志淡淡地说道“你难道不想问一些细节?“≈1t;i>≈1t;/i>

杨志嘴里塞满牛肉说“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接到你的通知,大不了我率领高手抢夺,其实我要是你们,就把这封信藏在不知情人的货物里,不管后面怎样变化,都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安排。“

王老志皱眉道“说句实话,我对你有些失望,才理解苦道人为什么希望你开山立宗,也不准备把辽东的事情托付给你。“

王老志和苦道人经营这么多年,手底下有一张网,也需要有人来接班,无论从哪方面看,杨志都是一个不错的苗子,但是苦道人绝口不提,即使为了吊出李士宁,也只是希望杨志借助于辽国的身份,采取一次行动。

杨志微微一笑说“得得失失,谁也说不清楚。“

杨志穿越而来,真的是对在这个时代的得失有一种藐视的感觉,但是听在王老志的耳朵里,完全是另一番味道。王老志沉吟道“你应该是练化鹏功形成了这种性格,这样吧,今天时间还早,你在武学上有什么需要问的,我告诉你。“≈1t;i>≈1t;/i>

王老志有资格说这句话,杨志缓缓起立,从怀中掏出太玄经,恭恭敬敬地递给王老志说“这就好了,这是我伪装蓝彬时候的武功,前辈帮我瞧瞧。“

王老志一看书名,哑然失笑,杨志既然装过蓝彬,自然太玄经在他手上,王老志翻开书,仔细地看了一遍,目光忽然凝重起来说“武学一道,万变不离其宗,心由道始,亦从道终,只是每个人对道的理解不同。化鹏功是逍遥岛最基本的功夫,甚至都不当做秘籍,没想到你练成了,说机缘巧合也好,说你天资聪慧也罢,化鹏功最大的功效恐怕就是能海纳百川,差不多道门的功夫你练起来都不成问题。“

杨志摇头,说了自己用太玄经练点穴手的事说“我只是能运用到点穴手上,并没有突破心法。”

王老志颔说“这才是正常的现象,化鹏功只是让你练其他心法不会走火入魔,但是你要是想把一种心法练的很高明,同样需要一个个阶段。按照我的看法,你能把太玄经用在点穴手,与倭国高手一争长短,最起码已经入门了,但是要想更上一层楼,还需要苦修,郑州书生的掌法还不错,应该是郑拓从太玄经悟出的掌法,或许可以增加太玄经修炼的效果。”

(本章完)



第194章 烧了粮仓

杨志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杨志本身在掌法上没有名师指点,自己练习靠的是熟能生巧,王老志是宗师级的人物,虽然是粗粗一看,但是对于法门运功之类的细节,还是能给出了建议的,九招掌法,王老志足足讲了两个时辰。杨志按照王老志的指点,再度运气吐纳,立刻感觉到气息比原先要沉稳得多,虽然在客栈不敢试威力,但是杨志自己本身就是一流的高手,其中的心得还是自己能体会的。

杨志不知道自己琢磨了多长时间,才从运功中醒过来,桌上的酒菜已经一扫空,王老志端坐在凳子上,似笑非笑;杨志急忙施礼拜谢,王老志摆摆手说“原先我还有收你为徒的想法,现在,我感觉已经没有东西可教你了,不过有一句话说在前面,下一次遇见要是我还是没有衣钵传人,也只有把功夫传给你,好歹要流传下去,不能让我带进棺材里。”≈1t;i>≈1t;/i>

杨志只有苦笑,王老志已经起身回房休息了;杨志自己去喊伙计帮自己烧热水,又给了十文钱的消费。第二天一早,王老志便收拾了行李,早早地结账离开,杨志装作萍水相逢,只是在过道上打了一个招呼;杨志一整天都没有出去,和伙计说了不要打搅,就是在房中练功,一直到天黑,杨志才出了房间,离开客栈。

杨志在路上吃了碗面,看天上乌云密布,没有月亮和星星,一路来到婆卢火的粮仓,粮店已经关门,又不在繁华区域,街道周围空荡荡的;不过留心看,婆卢火的手下还是在进进出出,看上去又不像粮仓这么简单。杨志绕到一个偏僻的街角,趁左右无人,套上早准备好的外套,戴上面巾,一跃上了屋顶。

远近屋脊连绵,院内灯火处处,杨志走到粮仓的附近,就看见院落廊道中有巡逻的警卫,每队五人;杨志的目的简单,就是要闹出动静,根本不考虑悄悄走开,一纵身掠到粮仓门前,跟在巡逻队伍后面,突然一掌击毙最后一名警卫,夺过单刀。前面的人听到声音,转身杀来,可是杨志闪电般劈出三刀,连续砍飞三颗人头,最后一人心中大凛,忘记了逃跑,出示警的狂叫。≈1t;i>≈1t;/i>

声音远传开去,震撼著粮仓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前面粮店,都有人奔跑的响动;杨志吓了一跳,想不到最后一人如此妄不顾生死,手起刀落,砍翻对方,一口气冲到粮仓的大门口。粮仓只是厚重的木门,一般的铜锁,婆卢火将军的产业,又有高手防范,对硬件方面还是比较马虎的。

杨志重重两刀,砍落铜锁,一脚踢开木门冲进粮仓,里面没有值班的人,只有堆得满满的,像小山一样的粮食;杨志打起火折子,一口气点起了六处火,然后持刀冲出了粮仓的大门。粮仓外,已经二十多人杀到,杨志大吼一声“杨志在此。”

眼前唯一之计,就是全力突围,杨志单刀飞舞,摧枯拉朽一样闯出一个缺口,飞旋投往厢房;杨志身在半空,忽然感到身后一股螺旋劲冲空而上,凌厉惊人至极点。杨志身形落在厢房顶时,还是被螺旋劲所伤,虽然杨志运功卸去了大半劲道,还是难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可是杨志没有继续逃跑,反而突然改变了方向,回头一招必杀,单刀在空中洒着光芒,龙卷风般地卷向对手。≈1t;i>≈1t;/i>

那个人突然出手伤了杨志,追踪到厢房上刚刚站稳,正是旧力收回新力未的时候;没想到杨志悍勇至此,受伤的情况下还能迅疾地出反击,根本来不及后退,只能强行变招,与杨志来个两败俱伤。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杨志出刀的度,新的螺旋劲才出一半,就在空中看见自己无头的尸体。

杨志一招得手,立即提一口真气,强行逃窜;就听见粮仓里的人在呼喊“纥石烈将军死了。”

杨志甩掉了几名追来的高手,依旧狂跑了一阵,然后在路上先扔了手中的铁刀,摘下面巾,脱掉外衣扔了,强压住身体内强烈的不适,在一个无人的地方跳落平地,然后以最快的度走进大街,混进拥挤的人群中。化鹏功救了杨志,杨志的步伐一旦平稳下来,就可以一边走路一边运功,疗伤的效果差一点,但是杨志能感觉到,自己的内息将窜进自己体内四处游走的螺旋劲在一点点地摧毁。≈1t;i>≈1t;/i>

杨志心神大定,原本自己重伤之余,处理起来倒颇有些麻烦,现在完全没必要担心,就是自己走到客栈,伤势恐怕已经好了大半。那个纥石烈武功经验都是一流的,不知道金国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好在被自己一刀杀了,今天赚了;杨志回过头,已经能看到粮仓那边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天空。

宵禁的鼓声响了,行人纷纷朝自己的家中跑去,从鼓声开始到鼓声结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时候谁要是留在街上,那就成了金兵怀疑的对象;杨志加快脚步,不到一炷香便回到了客栈,伙计紧张地问“客官,出了什么事?今天宵禁的时间可提早了两个时辰。”

杨志面不改色地说“谁知道,一听见鼓声,看街上的行人开始跑动,我就往回走,好在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宵禁的鼓声结束不久,里正就带着金兵来检查,把所有的客人都喊出来,根本不问来历,就是对准画像,看是不是通缉的人;杨志站在最里面,看上去年纪长相都差得太远,又没有伤,金兵根本没有在意,很快就走了。婆卢火将军的人说杨志受了伤,所以上面就一个意思,度要快,争取在杨志伤好前抓到人。

粮仓前,在冒着浓烟的大火照映下,婆卢火的脸色分外狰狞,纥石烈是完颜阿骨打的爱将,和阿习罕一起执掌直攧里部的畜牧,每年为金军提供上万匹良马,这次来是调查自己的案子,没想到就这样被杀了。

(本章完)



第195章 挑衅

“该死的杨志,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夜晚的风很凉,吹在身后有阵阵的寒意,婆卢火的吼叫在宗翰等人眼里,有点戏过了头的味道,谁都知道纥石烈和婆卢火关系不错,完颜阿骨打派纥石烈来,本身就有走过场的意思;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杨志,还是得等耶律元等人的判断。如果不是杨志,就不能排除婆卢火是因为纥石烈现了什么,而派人灭口的可能。

耶律元的脸色铁青,必杀的刀式太过明显,这几乎就是裸地挑衅;蒲献成微笑着说“杨志不愧是燕云殿的阁主,这次来辽阳就是扬威,宗翰大人,如果那些高手所说无误,杨志肯定是受伤了,如果这次让他逃掉,他的功力就会再增长一步,以后更难对付。”

宗翰本身也是高手,自然晓得,高手的经验和潜力都是通过搏杀得到的,尤其是在杀掉旗鼓相当的对手后,经验值和功力都会再上一个台阶;杨志只要不死,下一次出现就会比现在还要厉害。想到了这一点,完颜宗翰立刻豁然开朗,纥石烈死了,最不安的肯定是婆卢火,可以肯定的是,婆卢火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找回场子。≈1t;i>≈1t;/i>

单刀、面巾、血衣都找到了,可是这样普通的衣服上哪都能买到,宗翰看着面露为难的高庆裔说“一定要找到这些店铺,杨志从辽国潜入,肯定是在辽阳城买的衣服,在全城通缉的情况下,应该是杨志的同伙去买的衣服,你们要问清楚那个人的长相。”

杨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接应杨志的人,能在金兵戒备森严的状态下,把杨志接进城,掩护杨志一次次的行动,那种能力不容小觑;婆卢火这处粮仓是个秘密,就是宗翰的眼线遍布全城,也没有现,否则早就把粮仓里的粮食充作军粮。

高庆裔无奈地点头答应,作为宗翰的手下,现在正是替上司解忧的时候,再说铁山客栈本来就是为了对付江湖人物的,要和双龙会一争高低,现在根本不能推辞,好在有蒲献成和耶律元等高手在,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1t;i>≈1t;/i>

运功一夜,杨志基本上痊愈,在客栈闲着无事,听见伙计在说卖房子的事情,就向伙计打听,伙计不是吹牛,真的是知道这种事,开口就说“前几年由于渤海建国,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很多人家家破人亡,地契之类的被烧了,也有的人带着地契逃走了,现在空房子很多。”

伙计详细一说,杨志才明白,原来金军占领辽阳后,以消灭高永昌余孽为名,连续几天烧杀掠夺,造成大量辽阳旧居民流离失所。再加上高永昌起兵的时候,数以万计的民众跟随辽国的官员逃离,导致现在辽阳的空房子特别多,有些当官的就开始起了心思,看上的就是无主的房子,卖房对象就是从辽东各地逃来的有钱人。

客栈是很多人到辽阳的第一落脚点,所以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有人来打招呼,伙计很有眼光地向杨志建议“客官,我知道你是行商,但是辽阳以后是大金国的核心地,按照金国现在的态势,辽阳只会越来越稳定,说不定以后房价还会涨,你要是有点闲钱,可以买一个小套,就当是一次性付了以后的旅馆费,我们客栈后面巷子里就有一个小院,三间屋子,只要一百两两银子。”≈1t;i>≈1t;/i>

一百两银子,确实不贵,按照汴梁、幽州、辽国中京的房价,几乎算得上白菜价,杨志点了点头“好吧,我去看看。”

伙计大喜,这份佣金与客栈无关,完全就是自己捡来的,立即跑去找卖房子的人,官府里的一个衙役,因为是私下里捞钱的交易,衙役过来的时候连契约都带来了,房子果然不大,厨房、客厅、卧室,三间屋子加在一起不过四十个平方,但是对一个人居住是足够了。杨志看完房子很满意,衙役一副我就知道这样的表情,直接收了银子,把契约让杨志签字画押按了手印,一份留给杨志,一份带回官府备案。

杨志签的是寇仲的名字,在客栈登记的是这个名字,当着伙计的面是不能更改的;伙计挣了一两银子的佣金,兴高采烈地回去。杨志不动声色地到客栈拿了包袱,搬到了新居,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添置了床、桌凳几件家具和一些日常用品;杨志自己买了些酒菜,独自吃了灶锅饭。≈1t;i>≈1t;/i>

等住下去,杨志才现这条巷子几乎都是外来人,采参客、江湖人、商贩,什么人都有,彼此都没有什么左邻右舍的热情,只有里正来走了一趟形式,和杨志寒暄几句,收了一百文铜钱走了。杨志的目的还是出城,可是在如此的压力下,杨志不能强行闯关,买房子只是一种掩饰,最关键的还是要另寻途径离开,每天在街头巷尾收集信息。

辽阳城依旧外紧内松,每个城门都有江湖上的高手和金军的百夫长在巡查,本地有路引的人还好,但凡没有路引的,哪怕是女真人,都要搜身。杨志搬家后的第三天,大清早刚要出门,就看见杜兴站在门口,一张丑脸在阳光下晃动,看见杨志高兴地说“寇兄,还是你动作快,才几天的时间就买了房子。”

杨志把杜兴让进了屋内,诧异地问“杜兄弟,你不是说坐船走了吗?”

“突然改了航期,就让我们先回来,等通知。”杜兴走进屋内,四处打量,羡慕地说“寇兄,还是有钱的好啊,我在渤海这几年,都是租的房子。寇兄,马匹选好了吗?”

杨志明白了,恐怕因为赵良嗣出事,金国有些担心,特意改变了出的时间;而杜兴看一时不走,还是想在自己身上挣一笔外快,杨志故作为难地说“不瞒杜兄弟,我这次恐怕买不了多少马了,谈了笔红货,已经付了定金,正打算拿到东西就动身回大名府。金辽已经开战,路上不安全,我只准备买两匹自己骑。”

(本章完)



第196章 隆兴行

杨志想看看杜兴在辽阳到蓟州是否真的有渠道,所以必须给杜兴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之所以说红货,就是因为有李完花给的一小袋珠宝,杨志看过了,都是珍珠、玛瑙之类的东西,很值几个钱;当然,说红货有弊端,就是谁都心里有数,江湖人物经营的红货,十有是赃物,货物不是卖主偷来的就是抢来的。

杨志说得如此坦诚,杜兴愣了一下,笑着说“哥哥放心,这些事包在小弟身上,小弟有几个镖局的朋友,正好要运一批货到蓟州,哥哥若是不介意,就扮作镖师一路如何。等会小弟再陪哥哥去挑一匹好马,以壮声势。”

不得不说,杜兴会说话,并且有生意头脑,按照两人的关系,杜兴主动改口,从寇兄变成哥哥,杨志肯定不会白用杜兴的安排;尤其是挑好马,更是神来之笔,千里良驹,一匹马的价格能顶上一般的马上百匹价钱,要是抽成一定不会少。杨志笑笑说“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我要赶在前面把红货拿到手。”≈1t;i>≈1t;/i>

杜兴自然明白,杨志是希望听个准信,以杨志这座小屋子也无法养马,肯定是动身前买马;不过杨志同意买好马,杜兴心里大喜,豪气地说“我这就带哥哥过去,向黑水帮的弟兄介绍哥哥。”

杨志拍了杜兴肩膀一下说“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喝两杯茶。”

杜兴立即明白过来,现在上门是太早了一点,会让黑水帮有求着办事的意味,于是跟着

杨志,等杨志锁好门,一起来到街上一处卖包子点心的茶馆;两人刚刚坐下,茶博士就含笑而来,杜兴问“你们这里有什么茶?”

“杭州茶、汴梁茶、还有各种茶汤。”茶博士对两个粗人还是有一点瞧不上眼的,杨志不客气地说“那就来一壶杭州茶,配两样点心,一笼肉包子。”≈1t;i>≈1t;/i>

杨志晓得杭州茶就是江南的绿茶,后世那种直接泡开的做法,在中京和幽州的茶馆,也有这种叫法。不多时,茶博士把茶和点心送过来,茶博士给两人沏上茶,茶叶还不错,是江南的茶叶,都是芽尖,在沸水中翻腾,就是茶杯差了点,和汴梁的小店没法比;两样点心是鸡爪和蒸糕,外加一笼羊肉包子十二个。

杨志两人在茶馆消磨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杨志从杜兴嘴里得知,原先辽阳往燕云十六州的运输,大部分在渤海堂手里,但是渤海堂是高永昌造反的主力之一,金人占据渤海后,虽然名义上保留了渤海堂,并且安排了渤海堂原来的一名堂主米盛堂担任帮主,但是渤海堂已经再也没有以往的气势。

黑水帮是跟随金人而来的江湖人物组成,包括着各族高手,现在与渤海堂基本上形成了互不干涉的局面,渤海堂只做正当的民间生意,走私和军旅的生意大部分都是黑水帮在做。所以黑水帮现在扩张的度快的惊人,杜兴的几个朋友都被网罗进去,杜兴如果不是去大宋,肯定也是加入黑水帮的结果。≈1t;i>≈1t;/i>

杨志沉思片刻问“黑水帮背后是哪一位朝中大佬?”

“宗翰。”杜兴毫不犹豫地说“帮主温都是宗翰的心腹,金太祖提倡节俭,但是人人

都有赚钱的方式。不过有句话要先和哥哥讲,这次是运送的是货物里有一部分是军用物资,哥哥扮作镖师是一种掩饰,是需要收费用的,遇到情况,哥哥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出手,还是独自离去。”

杨志的目的就是离开辽阳城,至于后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根本没指望过能靠着黑水帮一路平安;既然是黑水帮是宗翰的爪牙,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第一个会杀了自己。杨志没有爽快地答应,故意皱了皱眉问“需要多少钱?”

“十两黄金。”杜兴想都没有想就说出了一个数字,在杨志看来,以前应该有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有个现成的成交价格;杨志装作考虑了一会,点头说“没问题。”≈1t;i>≈1t;/i>

杨志结了账,杜兴便带着杨志来到西街的隆兴行,应该是黑水帮的一个点,颇具规模,院子里正在装货,伙计们搬着食盐、布匹等货物,正在往一辆辆马车上装;门口的看门人认得杜兴,态度还不错“杜兴,怎么有空过来?“

杜兴笑着低声说“莫掌柜在不在?”

看门人是个练家子,闻言对杨志多看了一眼说“掌柜的在后面仓库,你们自己去吧。”

杜兴谢过,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杨志跟在杜兴身后,穿过前面的店铺,走到后面的大仓库,仓库的规模与婆卢火的粮仓差不多大,里面的货物堆积如山,但是种类繁杂,粮食、马具、布匹、食盐、百货等应有尽有。杜兴和仓库前在指挥伙计干活的一名管事说了几句话后,管事朝杨志看了一眼,立刻走过来说“杜兴,你这次看走眼了,飞天熊寇辛崖十年前就是白山黑水的英雄人物,原来是去中原赚钱去了。在下耶律秦,见过寇兄。“

杜兴一愣,他到渤海还没有十年,哪会知道寇辛崖这样一个人;杨志不在乎地随口答道“那都是往事了,现在我只想挣点钱,过点吃喝玩乐的生活。“

耶律秦怎么会相信,贩马走私的生意比一般的江湖行径更有危险,宋朝是会给重赏,但是要在辽国被抓住,那就是死罪;寇辛崖这些年如此低调,恐怕还是怕身份曝光,被辽国人注意。多少走私的人都是江湖高手,最后不是倒在运货的途中,大部分的人是因为被通缉,稍不小心就被官府在不可能的地方抓住。

耶律秦立刻猜到了寇辛崖结交杜兴的用意,一则金国也赞成向大宋走私马匹,每一个走私马匹的人,多少会带点大宋货物过来;另一个就是寇辛崖想建立一条安全的通道。

(本章完)



第197章 砸在手上

耶律秦把握住了关键,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杨志,黑水帮需要大量的高手,尤其是寇辛崖这样已经被人忘记,又在中原有渠道的人;耶律秦把杨志二人请到一个小客厅坐下,让人上了茶,自己匆匆去见掌柜莫振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耶律秦笑着说“莫掌柜原来是要见寇兄的,可惜被移刺保将军找去有事,无法脱身;莫掌柜让我转告寇兄,这次免费带寇兄前往蓟州,只是我们现在缺少高手,还望寇兄帮个忙,路上照应一二。”

杨志苦笑道“黑水帮高手如云,怕是寇某的微末伎俩,根本帮不上忙。”

“寇辛崖,不要给脸不要脸。”跟来的一个人一声呵斥,一拳就打向杨志,竟然是少林一派的罗汉拳,青龙探海,拳头在胳膊的颤抖中,化作数十个拳影,让人看不清究竟哪一拳才是真的;杨志心下大定,要是耶律秦派出的是那种怪异武功的高手,杨志一时还真是没有什么成套的武功搪塞,只要一出手很可能让人怀疑,但是面对正宗的功夫,杨志只要见招拆招便可以。≈1t;i>≈1t;/i>

杨志身形忽然站直,右手握着茶杯,左臂舒展移动,左拳犹如在空中直线漂游一般,短短地直击出一寸多的长度,正好与对手拳头对拳头,双方硬碰硬的一撞,杨志手中的茶杯连水都没晃出来,出手的那个高手已经被震退三步。不需要第二招,一眼之下,两人高低立判,耶律秦一声喝彩说“寇兄果然风采依旧,得寇兄如此人才相助,老天对我黑水帮不薄。”

杜兴看了又惊又喜,就是他武功远不及屋内众人,也知道杨志的武功高明;杨志叹口气说“耶律掌柜,我愿出二十两黄金跟着你们到蓟州,以后来往的货物也从你们手里经过,放过我如何?”

耶律秦自然晓得,寇辛崖应该不缺钱,就是想过花天酒地的生活,肯定不愿再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可是现在是在辽阳,自己的黑水帮占着绝对的优势,对寇辛崖这样的高手怎么能放过,寇辛崖的武功或许不是一流的高手,但是在黑水帮里绝对能排进前十名。≈1t;i>≈1t;/i>

耶律秦满脸堆笑说“寇兄,我们没有恶意,你这次红货还没有拿到手,你想想,如果我们黑水帮不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么空手而归,要么会被官军查到。我们只想要一个双赢的结果,给你一个财的机会,说实话,现在渤海堂靠上了九杀大师,他们在渤海五十州本来就底蕴深厚,肯定会惹出一大堆事来。”

杨志冷哼,问了一声“什么时候出?”

“后天。”耶律秦松了一口气,寇辛崖低头最好,莫振清最怕的是,寇辛崖与黑水帮闹翻了,转身投靠渤海堂,毕竟渤海堂是百年帮派,很可能里面有人和寇辛崖有渊源;寇辛崖今天的表现恐怕还是因为很多年没有过舔刀头血的生活,人的血性差了些。杨志脸色阴沉地说“我后天天早上来这里与你们会合。”≈1t;i>≈1t;/i>

杨志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耶律秦拦住要跟出去的杜兴,塞过去十两银子说“杜兴,你要和寇辛崖解释清楚,隆兴行今天的所为是迫於无奈,只是因为时间紧迫才便宜行事,绝不是有意损寇辛崖的颜脸,日后长期生意中,必有回报。”

杜兴无奈地接过银子,有点愁地说“耶律管事,我尽力吧。”

杜兴心里七上八下地追上杨志,心虚地解释说“哥哥,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都怪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杨志笑笑说“贤弟不用责怪自己,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一切都是弱者的原罪,

你我先去北市买马,然后我还要去见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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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兴这才把心咽回肚子里,带着杨志到北市,找到一个熟悉的马贩子马五;马五听了

要求笑着说“我最近确实进了两匹好马,都是从西域来的马中极品,一匹马叫照夜玉狮子,

通体上下雪白,没有半根杂毛,已经被宗翰将军手下的移刺保买去;还有一匹马,只有脖子

周围长毛,棕黄色的,看上去犹如雄师一般,这匹马性格暴烈,就算被驯服以后,依旧只有

那么一圈毛。除了马毛外,两匹马的骨架没有多少差别,都是千里驹。”

杨志去马圈看了马,马五喂养的不错,那匹马确实是膘肥神骏,只是没毛的怪异,但是总体形象上还是说得过去;杨志颔问“马五,就这匹马,要多少钱?”≈1t;i>≈1t;/i>

马五伸出手说“千金宝马,看在没毛的实际情况下,降一半,五百两黄金。”

杨志摇摇头说“一口价,五百两银子我就把马牵走。”

杜兴正想说马五疯了,没想到杨志还价还得这么低,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在一旁憋着气;马五也愣住了,杨志这样还价让他原来想好的策略全部落了空,马五斟酌着说“两百两黄金。”

杨志死不改口“五百两银子。”

前世的时候看过太多还价的场面,杨志能很清楚地把握马五的心理,现在正是马五下决心的前兆;马五气坏了“我最多让到一百五十两黄金。”

“一千两百两白银。”杨志主动加码,把报价翻了一倍多,但是杨志的报价还是不到马五报价的一半,马五翻着白眼说“两千两白银。”

杨志很干脆笑笑,转身就走;马五看看准备动身的杜兴说“一千五百两白银。”

杜兴急忙喊了一声“哥哥,已经不到一百两黄金了。”

辽阳的经营铺,一两黄金兑换十六两白银,可是杨志笑笑说“杜兴,这匹马我不会骑,回去很难卖,中原那些有钱的主,都喜欢骑一匹又高大又漂亮的马,你说这马日行千里,可是能花大价钱买马的人中,又有多少人需要日行千里。我怕一千多两银子砸在我手上。”

(本章完)



第198章 夜半霹雳

杜兴做过生意,马五就是生意人,都明白杨志的意思,挑明了自己买马就是为了回去

赚钱,至于坐骑什么不在乎,马五咬咬牙说“一千两百五十两银子,马鞍那些东西你自己

配,如果你们还不满意,那就算了。”

“成交。”杨志很满意自己的选择,出了北市,把马交给杜兴,让杜兴在客栈里先养

着,杨志自己想要给宗翰一个教训,选择了移刺保的那个马棚。杨志以去见卖家的名义和杜

兴分手后,就到了药店买了硝石,到炭行买了木炭,到陶坊买了几个陶罐;硫磺那玩意太紧

俏,杨志是白天找到一家大食商人的店,天黑的时候才去买的,在对方关门前完成了一笔生

意。≈1t;i>≈1t;/i>

材料全了,杨志按照上学课本上的硝、硫、碳的比例捣碎混合,用麻线浸了油当做导火

线,做了三个黑火药陶罐。杨志也不知道威力大不大,到底有没有用,想想趁夜来到移刺保

的马棚,马棚其实就是一个军营,又没有什么机密,所以看守的金兵并不是很认真,杨志找

到马棚附近的一个高楼,直接把火药罐点燃,扔进了移刺保的马棚。

杨志没想到三个陶罐全部爆炸,响声地动山摇,吓得顾不上看战果就跑了,抢在金兵开始盘查前躲回了客栈;马棚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打击,虽然伤亡不大,但是马匹全部惊了,数以百计的战马挣脱了缰绳,嘶鸣着冲出了马棚,在城里狂奔,惊动了整个城市,就是杨志住的这条街也有马匹奔过。≈1t;i>≈1t;/i>

金兵善骑,天亮前就把所有的战马射死或者牵回马棚,但是这件事的影响力比粮仓失火还坏,粮仓失火,对外编造的理由是米店的伙计不小心点着的,但是这么多马乱跑,还有那霹雳般的响声,可不是想编就能编个理由的。宗翰、移刺保比谁都着急。两天前才看了婆卢火的笑话,今天报应到了自己头上。

吴乞买不得不召集在辽阳的所有重臣和江湖高手商议,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刚刚开始,要是后面不断有类似的情况生,辽阳城可就真的要乱成一锅粥了,让吴乞买怎么向阿骨打交代;蒲献成去实地看过,有些不安地说“王爷,这是宋朝的火药。”

“火药?”吴乞买惊讶地问“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吴乞买对火药并不陌生,宋朝东京开封府、辽国南京析津府都有火药制作的武器工坊,辽军在和金国作战中也用过这一类武器,但是绝对没有这次的威力大。现在整个辽阳都在惊慌中,大批的百姓在今天早上逃出了辽阳城,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出现在哪里;移刺保疾痛心地说“几千匹马,就这样完了。”≈1t;i>≈1t;/i>

马受了这种惊吓,就是不死也很难成为好用的战马,移刺保真的是一肚子的委屈;可是现在需要朝后看,蒲献成献计说“不管什么方子,制作火药必须要硫磺,王爷可以在全城查访,最近都有哪些人买了硫磺。”

吴乞买闻言欣喜地问“蜃楼府莫非知道火药的制作?”

死人在吴乞买的眼中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如果能制作火药,和宋辽两国一样,那反倒是金国的大幸。蒲献成尴尬地笑笑说“不瞒王爷和各位,蜃楼府只是会点皮毛,做做烟花还差不多,要是这种威力的火药,我们还真的做不出来。按照老夫的看法,就是辽国也不行,只有宋朝才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杨朴摇头说“可就是在开封,这也是一个秘密,我们不是没想过挖出几个精通火药的军官,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有经验的工匠,都安排了离开的线路,可是还没离开开封府,他们一家就被杀了。这次,难道宋朝专门派人过来了,可是宋朝的使团是经过检查的?”≈1t;i>≈1t;/i>

金人的检查蛮横无理而且彻底,不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疏忽,国师九杀摇头说“使团专门带着火药过来,根本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火药通过其他途径运过来的,宋朝的使团,不过是趁着杨志闹事的机会浑水摸鱼;辽宋对峙两百年,谁也不知道宋朝在辽阳有没有布局,有可能只是某个信号就启动了本地隐藏的高手。”

金国也是这样操纵暗桩的,并且火药在这时候是个手艺活,都认为与杨志的关系不大,却不知道杨志是穿越而来,在后世黑火药的配方几乎就是公开的。吴乞买颔点头,当即拍板“查硫磺的事就交高庆裔去跟踪,杨朴去暗访宋朝使团,看有没有火药或者高手跟来;蒲献成,你赶紧与家里商议,调人来帮我们建立火药工坊。”

隆兴行的车队就在混乱的人群中一起出城,金兵在城外十里都散布着骑兵,随时检查可疑的人,但是隆兴行的车队是一个例外,根本没有人过问;六十多辆大车,浩浩荡荡地走过十里长亭。现在辽金正在交战,往西去的路上,一般的商队只会成为交战双方军队的猎物,只有那些在两国都能吃得开的商人才可以出入其中。≈1t;i>≈1t;/i>

敢于在这时候去凑热闹的人,背后都有少不了渤海的权贵支持,黑水帮的行动金国不反对,是因为辽阳本身交换物资的需要,还可以利用小动作分化辽国的权贵,有时候奸细能够跟着商队一起过去。宗翰就是靠着这个理由支持着黑水帮的行动,但是绝对不希望出现意外;莫振清和耶律秦心里不踏实,商量了一夜,决定耶律秦自己亲自去押这趟货。

这个举动不但是表示对这趟货的重视,还是面对着许多不可确定的因素。渤海堂在获得九杀支持后,迅反弹,各地观望的渤海堂旧部和九杀的信徒纷纷加入,两年来受黑水帮欺压,渤海堂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现在谁敢说渤海堂不想着报复。明面上也许不敢,但是暗地里谁又说得清,江湖人物本身就藐视法制律,耶律秦出马,一路上也好慑服众人。

(本章完)



第199章 好心肠

早春四月,江南该是芳菲尽的时候,辽阳城外的映山红还在含苞欲放,道路两边的树木有的刚刚抽出新芽,远处的池塘里,一群鸭子在扑腾嬉戏,掀起阵阵水花。这一次除了黑水帮的高手,宗翰还是邀请了一批江湖高手助阵。只是移刺保的马棚出了事,临时大批的高手参与辽阳的调查,象杨志这样临时的高手不过五个人。

移刺保族内的高手札次璜、辽阳名武士芮平、贺若可贺若利兄弟,札次璜的兵器是一把精钢打造的链子刀,芮平手中则是一面铁盾牌;两人都有另外一个身份,军中的教头。贺若兄弟则是鹿角双钩,钩身上有鹿角形铁刺,与中原的护手双钩不同,握手处没有月牙形的护手刃。

芮平和贺若兄弟的态度比较随和,札次璜则要嚣张得多,女真人的优越表现无疑,除了对耶律秦还有点尊重,面对其他的人,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眼神。杨志的态度表现得平淡,遵循现代的游戏规则,不能处就不处;什么事都躲在后面,别人海阔天空地胡吹,杨志都是独自饮酒,最多是笑笑。

耶律秦没有向大家介绍杨志是飞天熊寇辛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寇仲是谁,最多晓得是杜兴介绍的;杨志有时候默默地想,还是《大唐双龙传》写得晚了,要不然现在这个名字自己都不敢用。在大部分人眼里,杨志是一个外人,在商人和保镖的眼里就显得很突出,不过都没有多问,毕竟能猜出杨志本身就是做走私的,那个行业什么时间都有不怕死的人加入,今日的小人物,也许会因为一个机会,明天就成为巨富。

在趟子手的队伍里,杨志看到了蒲献成的两名随从,虽然只是在铁山客栈的议事厅里见了一面,但是杨志肯定,这两个人站在蒲献成的身后。现在打扮得跟一般的趟子手没有区别,干活的时候也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不悦的神情,也从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有王伯龙和高托山的前例,杨志丝毫不敢轻视两人,蒲献成这么做,一定是两人有什么特殊的任务。

杨志没想到的是,两个人在车队的人互相混熟后,竟然找的是自己,一有时间,就喜欢有一搭没一搭与杨志聊天“寇兄,你在白山黑水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怎么想起在中原发展?”

杨志清楚,耶律秦不会对这两人隐瞒任何信息,自己实际上是走红货的掩藏身份,对方清清楚楚;不过杨志不担心,杨志身上只有李府带回来的宝石,几件宝石正符合一个江湖人的身份,若是多了,反而会让人以为在哪里做了一笔大案。毕竟现在还在金国的土地上,谁知道着两个人是不是官府派出来探底的。

杨志扮演了几个不同的身份,现在已经能区分不同身份得细节,装一个人像一个人,所以在和不同的人交往的时候很注意这些。杨志平时在商队的表现就象一个过了气的江湖人物,虽然保持着应有的傲气,但是一般都很安静地独处,不引人注意,需要交流意见的时候,和谁都客客气气的。

但是现在有人关注自己这个小人物,杨志就必须演好自己的角色,骑在马上笑笑说“那边好赚钱嘛,和渤海相比,中原可以说遍地黄金,只要胆子够大,一定能发财。典兄弟,你是哪里人?”

两个人在车队里一个自称是典三强,一个说自己是楚九彰,典三强无所谓地说“我是一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跟了师傅,学了一生武艺,总算能糊一口饭吃。其实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杨志看典三强的神情,能猜到典三强说得差不多是实情,只是隐瞒了是在哪里学的艺,杨志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勾起了兄弟的伤心事,晚上到了镇上,找个酒肆,给兄弟赔罪。”

楚九彰笑嘻嘻地说“三强是个实在人,寇大哥不必在意。”

三人又说些江湖见闻,一路跟在队伍后面,时间过得飞快,晚上到了村镇,就在村口的一家小酒肆,杨志单独请两人喝酒,

酒肆描写,菜做得一般,酒也是清淡,但是在旅途中有这么个地方,几杯温酒下肚,全身暖和,一天的疲劳顿时消失了不少。面对杨志的道歉,典三强根本没在意,不管后面如何,今天姓寇的买单就可以了。楚九彰咪着酒,问杨志“寇兄这次没有带着马匹,不知道运的是什么货?”

杨志没有说自己不熟悉路之类的搪塞话,含蓄地说“我没货,只是想跟着商队散散心,辽金这次开战,没有三五年结束不了,后面是我们的机会。”

说话间,酒肆的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孤苦的老人,身后跟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男孩拿着一副快板,女孩抓着一只碗。店里都是商队的人,坐着三桌,伙计急忙跑过去对老人说“你再等一会,客人们还没走。”

老人叹了口气说“孩子们实在是饿坏了,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一餐饭。”

伙计悲悯地点了点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现在这条路是金军行进的路线,粮食是最紧张的物资,这座酒肆也是军中一个百夫长的产业,才有粮食。即使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再艰难,伙计也不敢随意开口。

杨志突然开口说“伙计,给他们三人一人一碗饭,给点咸菜,算在我的账上,让他们出去吃,别扫了大家的兴。”

伙计如蒙大赦,有杨志买单,三碗饭自然不算什么,立即让三人到门外,自己去后厨拿了三碗饭和一小块咸菜。店里吃饭的人同样放松下来,谁都不希望自己遭遇这样的尴尬,有三个饥寒交迫的人站在饭桌旁,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

楚九彰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寇兄,好心肠。”

(本章完)



第200章 弱点

好心肠,杨志自己没有这个感觉,不过是几碗饭罢了,自己也不缺这个钱;不过楚九彰的话里包含着太多的含义,杨志借着酒意,装作没听懂说“出来混的多是做亏心事,有钱的时候多接济一下穷人,就当是积德。”

楚九彰顿时没话了,江湖豪杰,说到底是一群敢于违法的人,快意恩仇,就算是白道的英雄也未必每件事都符合法律,黑道的豪强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杀人,每一个能闯出名声的人,几乎都是踏着别人的尸骨走出来的,要说不亏心,楚九彰还真的是说不出来。典三强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竟然附和说“所以我们经常拿出些钱来,在庙里每天添香油。”

一屋子的人都乐了,按照典三强的说法,一座寺庙每天多少香油,代表着多少人做了亏心事,那也太牵强了;要是被佛门中人听到,典三强百分之一百成为佛门的公敌,日后在江湖上寸步难行。笑声中,老人吃完饭,进来感谢杨志,杨志摆摆手说“不用谢,要是没吃饱再让伙计给你们添饭,要是吃饱了,你们赶紧走吧,天已经全部黑了。”

老人也知道自己已经给别人麻烦了,说自己已经吃饱了,谢过之后就走了;杨志等人酒还没喝完,隆兴行的伙计就匆匆跑来通知,耶律秦请大家赶紧回去,有要事商量。杨志等人回到商队的驻地,耶律秦的脸色很难看,召集了身边的高手商议“我们在沿途每一百里就有一个暗哨,但是现在我已经和两个暗哨失去了联系,这种巧合很可怕。”

所谓暗哨,其实就是黑水帮没有启动的人员,住在当地打探消息,平时看上去与一般的老百姓没有区别,一般只有每次行动的负责人知道;可是这次耶律秦亲自前来,连续两个暗哨都没有碰见,耶律秦不相信巧合。不过暗哨失踪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说明有人知道了隆兴行的秘密,如果不是被人跟踪露了破绽,就是有高层的人泄漏了线索。

所以耶律秦才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商议,毕竟现在还没有看到敌人,是进是退都来得及,札次璜满不在乎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我的链子刀很长时间没有见血了,正好喂一饱。”

莽夫,但是耶律秦不敢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女真人本就高人一等,札次璜还是有身份的女真人,就更不能随便得罪;但是札次璜这么一说,让隆兴行的人都不好表态,耶律秦干脆转向杨志问“寇大侠,你看呢?”

札次璜顿时不喜,隆兴行的镖师们也是纳闷,不是是说这个人是货主吗?难道耶律秦是故意骗大家?不过有经验的人都想到,寇仲好歹是一个货主,本身又有些武功,耶律秦这么问,很可能就是不愿让札次璜挑刺,毕竟货主有说话的权力,不像镖师伙计,上面怎么说,你只能怎么做。

杨志沉吟说“对方既然知道暗哨,按照正常手段,应该保留暗哨不动,我们才会以为没有危险,一步步走进他们设好的陷阱里,可是他们反常杀了人,说明是暗哨发现了很重要的事情,逼得对方非出手不可。但是我们走了两百里没有发现有埋伏,如果后面还是没有埋伏,暗哨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你们内部的那个内鬼,甚至下手杀人的人就是内鬼;耶律掌柜,你熟悉前面的情况吗?”

耶律秦点头说“前面八马峰的山势有不到百里的险峻山路,路边有多处山丘和悬崖,很适合埋伏,我们现在需要做两个方案,一个是准备在前面应付敌人的埋伏,另一个是通知附近的军队来援,最近的一个百人队驻地,离我们这里不过一百五十里路而已。”

一百五十里路,骑快马两三个时辰便能来回,耶律秦有了主意,隆兴行的镖师们纷纷开口说了自己的意见,可是如何躲避山上的袭击,始终没有统一的意见。札次璜对杨志刚才夺了自己的风头一直是有些不舒服,看一群人争论不休,故意大声问杨志“姓寇的,你有什么高见?”

杨志笑笑说“我哪有什么高见,我都不知道即将出现的敌人是马贼还是什么人?”

耶律秦眼神一亮,这一片地域是女真人的天下,在金国骑兵的剿杀下,哪有那么多的马贼,最可能袭击隆兴行的人反而应该是渤海堂。不过这种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耶律秦试探着问杨志“这其中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不同,弱点的不同。”杨志不慌不忙地说“如果是马贼,他们是求财,会怕我们一把火把货物烧了,忙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要是换做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就算想把我们全部杀死,难道不怕耽误大军供给被军队报复,不怕事后被官府查出真相?因此在山路袭击并不可取,最好的办法是山路上的攻击给我们人员造成杀伤,让我们的队伍混乱,到了平原才是真正的杀招,一旦得手,可以顺利地把货物拖走。”

众人沉默,杨志说得很对,马贼的目标是货物,自然不想得手后,还会留给金兵夺回的机会;要是渤海堂动的手,也是希望自己把物资送到军前表功,给宗翰一个难堪,不会把线索留给军队。耶律秦点头说“我明白了,真马贼会远遁,假马贼会被杀掉。”

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是死人,渤海堂就算劫了货送到军前,难道不担心宗翰和官府查出真相吗?但是抢劫的人要是全死了,断了线索,那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杨志皱着眉问“九杀大师的教旨中有没有自杀成仁?”

耶律秦顿时变色,如果劫匪全部自杀,那么这个局就是死局,宗翰被这样打脸后,黑水帮肯定得有人背黑锅,看看出行的这群人,真是非耶律秦莫属。

(本章完)



第201章 遇袭飞鹰崖

官道早已破损,坑坑洼洼,马车有些颠簸,才走了不到二十里地,坐在马车上的商队里的几位客商,都感到身子好像颠散了架;可是隆兴行的一帮人,不是骑在马上,就是步行,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山路弯弯曲曲,八马峰是长白山支脉,山势雄奇,两边绵延的密林寂静无声,只有马蹄踏地的声音,夹杂着大车车轮的吱呀声。

隆兴行的人都很紧张,一个个都是紧握手中的兵器,按照耶律秦的安排,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山道上摆不开阵势,尤其面对高处的袭击,简直只有挨打的份。好在隆兴行有黑水帮的背景,这一次出来,竟然带了一百二十面盾牌,全是辽军原来使用的那种铁盾牌,大大提高了防御的能力。

春天的太阳温度不是很高,山体和密林遮住了相当一部分阳光,让照在路上的光线有一种无以名状的诡异;耶律秦极目远眺,有些焦虑的目光在前面的鹰飞崖停留了片刻,然后便望向了缓缓行进的商队,几十辆马车蜿蜒游戈。芮平骑马走近说“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在黄昏的时候能赶到南沟。”

耶律秦微微点头,眼里不掩饰忧色“就看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黄昏,正是我们赶了一天路,最疲惫的时候,对方以逸待劳,你说驻军能及时赶到吗?”

芮平没有说话,轻轻抚摸颌下浓密的黑髯说“如果没有援军,后果不堪设想。寇辛崖说得没错,九杀的信徒有一种不怕死的悍勇,要是人多,根本就不是我们能抵挡的;不过昨天听你介绍,我是吓了一跳,这个人快十年没出现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送上门来的。”耶律秦的神态变得很严肃“他现在躲在中原,估计过得是表面上做生意,暗地里吃黑货的买卖。这次他不敢收马匹,接了一笔红货,想跟着我们运到蓟州,再转道大名府。莫掌柜想看看他的能力,才同意寇辛崖和我们一路。”

芮平和耶律秦是自幼在一起玩的好友,闻言顿时沉默,寇辛崖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是莫振清的心思更加狠毒,寇辛崖要是表现出能力,是一个可用的人,隆兴行一定会逼着寇辛崖加入黑水帮;要是寇辛崖徒有其名,很可能连性命带红货一起丢掉。芮平深吸了一口空气,目光再一次转向正前方,担心地说“这个人不简单,几句话就能把形势判断得清清楚楚,要是让他猜到,恐怕会节外生枝。”

耶律秦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这些小人物,只能听命于上面,随他去。”

商队渐渐走进群山中,能够看见飞鹰崖上像老鹰嘴的那块突出来的石头,树林越来越密,空气慢慢变得清凉,让一路辛苦的人感觉说不出的愉悦,赶着马车的车把子甚至开始说起笑话。隆兴行的人更加紧张,耶律秦也开始担心,自己派去送信的人会不会在途中遭到劫杀,没有把信送到驻军的手上?

人越到事情临头,越是患得患失,耶律秦现在忐忑不安,挥手叫上来两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个伙计立即纵马提速,沿着前行的商队连声高呼,叫大伙减慢速度,小心戒备。又走了六七里路,飞鹰崖高耸的石壁映入眼帘,让人看了头晕,意识到自己在大山大谷之中的渺小。

山崖上群鸟飞起,就在耶律秦发出示警的呼叫声同时,鸣镝的呼啸突然撕裂了山中的静谧,数以百计的箭矢从两面的山崖上射下来,成片的巨石滚木发出急骤的响声,和箭矢的声音霎那间连成一片,如狂风掠过大地。商队根本来不及组建防御的阵势,躲避抵御弓箭的同时,延迟了隆兴行的人对石木的应对,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

但是耶律秦心中一喜,对方没有射火箭,说明寇辛崖与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对方不敢损坏这批物资,耶律秦、札次璜、芮平等人立即吆喝着商队继续赶路,强行通过鹰飞崖;敌人果然没有攻击,只是破坏了商队的队形,射杀镖师和趟子手,等整个商队冲出山区的时候,隆兴行的伤亡已经接近一半。

马车散乱地停在大道上,太阳正在西坠,疲惫不堪的商队正准备休息,鸣镝再次“咻咻咻……”的连续响起,周围的小山坡上、白桦树林中、灌木丛里,同时冲出数以百计的蒙脸骑士,向着商队席卷而来。现在已经不用猜测,耶律秦就敢断定对面是渤海堂的人,要是马贼,蒙着面干什么?

马贼呼啸而至,迅疾露出了狞狰獠牙,隆兴行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尽可能地在外围迎战,不让对方突破分割;马贼从三面进攻,力求突破隆兴行的抵御,逼得商队往山里面退。马贼们一看就是行家里手,瞅准了隆兴行的箭手人数有限,无法组成箭阵;三百骑打马狂奔,直接冲向了商队。

或许是货物的诱惑力,还有其他的因素,马贼们直接无视了危险,一个个嚣张地挥舞着兵器,完全是一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架势,实际上隆兴行的人武功恐怕还高于对手,但是在对方气势如虹的压力下,隆兴行的外围防守很快就失败了,变成了各自为战。好在车把式的经验很足,抓紧机会把马车圈在了一起,让马贼的战马无法通过,就算某一个方向失守,马贼也无法凿通商队的防线。

杨志骑在战马上,手持一条钢枪,迎面看着一名大汉举着狼牙棒嗷嗷叫地冲过来,一直没动,直到对方距离三十步的时候,突然催动座下秃毛马,马速在瞬间提升,人马合一,只一枪就刺穿对方心脏,将大汉挑落马下。马五没有说错,这匹马确实是千里神驹,杨志前几日在路上就已经发现,所以每天的饲料都是喂得好饲料,让马蓄养力气。

(本章完)



第202章 逃离

这里离汉儿庄不过两三百里路,随时会遇到越境而来的辽军,为了避免以后被人知道飞天熊是自己伪装的;杨志看周围没人,还是决定露出本来面貌,自己在这几方面要跑来跑去,多一个假身份不是坏事。杨志在出事的时候,突然出现三名金兵,一举干掉了周围的人,杨志一看,竟然是灵猫三人。杨志大喜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灵猫笑着说“我们逃出来后,一直遇到两边打仗,所以就在想,我们直接过去,谁也不认识,还不如在这里等你。我们猜测你会混在商队里,但是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跑到山上来,你还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杨志大喜说“谢谢你们出手,要不然我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灵猫看着典三强两人的尸体,摇头说“不要说得那么可怜,你既然能逃到这里,就是打定主意要逃走,岂能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两人武功虽然不错,但是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我们只不过帮你节省了时间。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第一次来辽阳,就能这样出入如无人之境,等你回到幽州的消息传出来,宗翰和婆卢火恐怕要发疯了。”

李完花一脸好奇地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燕云殿还有其他的出入途径?”

惠洪和尚与灵猫一脸古怪地看着李完花,真的是缺乏江湖经验,这种途径很可能是燕云殿的机密;不过两人对杨志还是有期望的,万一是杨志自己发现的一条捷径呢。杨志不准备告诉三人飞天熊的秘密,因为关系到苦道人的行踪,杨志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守住秘密为好。

杨志料定自己的表现虽然让耶律秦不喜,但是更符合飞天熊寇辛崖的性格,一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怎么可能为了毫不相干的黑水帮出生入死,一定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红货是第一位;假如杨志表现得义薄云天,那就显得太假,事后反而容易引起怀疑。只是黑水帮要是损失惨重,肯定会想着出心中的一口恶气,虽然他们的手伸不到幽州和中原,但是请双龙会讨回面子还是可以的,杨志做好后面大出血的准备,当自己需要以寇辛崖是的面目出现的时候。

灵猫很熟悉这一段路,带着杨志三人从小路一路绕过金兵的巡逻哨,李完花没有什么感觉,杨志和惠洪却是相视而愁,高丽人对金国的渗透可以是说淋漓尽致,灵猫或许是那一把刺在金人胸膛上的剑,才会熟悉如此多的情况。这样的人物,高丽都能放弃,实在让人不敢想象,是高丽准备主动扯断这些风筝的线,还是黑浩罕这些人想要过一个不再担心受怕的日子,可是灵猫不说,杨志真的不敢问,怕惹起灵猫的心事。

眼看着长城就在眼前,灵猫在一个小树林停住了脚步,指着长城下的那段没有树木的山坡说“这是最后一段路,长城两侧大约有五十多里路,先不说高处的瞭望哨,要是我们靠双腿跑过去,一旦被发现,很容易被女真骑兵追上,除非我们到了长城边上能抢到马。”

杨志举目远视,观察了半个时辰说“金兵的巡逻队是没有规则的,一方面说明女真人藐视辽国的豪气,另外一方面,也是不让敌对的人能摸出规律。灵猫,你走过这段路吗?要是走过,我们就趁黑夜摸过去。”

灵猫笑着摇头说“杨志,你是故意的吧,难道你没想到,到了夜晚的时候,那些江湖人物就会出动,与金兵一起绞杀两边想要偷越的人。多少走私客死在这种暗算下,现在辽国骑兵不敢过来,女真人甚至可以深入辽境一两百里。”

杨志叹口气说“既然如此,我们就绕路吧,我过来的时候是经过山过来的,灵猫,你认不认识那条路,我一直没提,就是担心现在也不安全。。”

灵猫拍手说“聪明,我一直在猜测你是怎么过来的,那条路是一个容易忽视的地方,那些小部落对女真的忠诚度有限,只要有人出钱,就会卖马卖粮食,根本不会去捉什么通缉犯。只是现在双龙会、渤海堂、黑水帮都投了大批的人力,我没有带你们过去,就是觉得那已是死路,万一被人发现,堵住了山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完花不屑地说“既然你们的看法一致,那还惺惺作态干什么,我们到了这里,最后不过两百里路,冲也要冲过去。这个主意本姑娘拿了,你们两个开始想细节方面的事。”

灵猫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原本要和杨志探讨李完花这么一表态,灵猫就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不管如何,也不能被一个女人看扁了。杨志和惠洪和尚差不多能猜到灵猫还有其他道路,但是看灵猫的态度,都知道不可能有下文,惠洪和尚点头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贫僧就陪各位走一趟。”

佛门讲究轮回,惠洪和尚是真僧人、江湖上的豪杰,自然不会怕死,反正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杨志笑笑问灵猫“这段长城应该是残缺的,没有关隘吧,你走过没有?”

灵猫赞赏地看看杨志说“我还真走过,那段长城是你们中原战国时期的,早就破败,远看还可以,其实在十里的长度中,有四个被整理出来的行军通道,最宽的地带可以供五骑并行。至于没有整理的裂缝有十几处,十里以外,东西两边朝北都是悬崖,没有路可走,绕一绕就是几百里。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来画出地形,你看看有什么好想法。”

杨志和灵猫都是行动的高手,灵猫很清晰地画出地形,两个人经过讨论,很快拿出一个方案,杨志一开始明闯,掩护灵猫潜入长城下的山坡,伺机干掉几名金兵,然后换上金兵的服装,骑着金兵的马,装作追捕杨志,一路越过长城。

灵猫向李完花和惠洪和尚解说完细节后,扭头对杨志说“你没有龙雀刀,是不是有能力一路杀过去,要不要惠洪和尚与你一起?”

(本章完)



第203章 破敌1

杨志看典三强等人能追到这个小村庄,说明这些人当中必定有追踪的好手,能根据路边草木山石的变化判断自己的行迹,按照这样的趋势追下去,明天就剩下仗着马快逃命的份,但是对方的马比自己的马估计慢不到哪里去。杨志看金兵纷纷脱下重甲,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预期到时候逃命,不如险中一搏,把这十二个人都给杀了。

脱下重甲的重骑兵,要论战斗力与在马上相比,那是天壤之别;杨志正要起身,去看见三名士兵穿着长袍朝山坡上走来,杨志看四个人只是挎着腰刀,两手空空,一路说笑走向不大的小树林,便明白这是来拣柴火的。村子里一烧而光,前面行走的时候杨志就已经看到,能烧的东西实在是不多,十二个人,肯定要烧几堆火才行。

杨志回头看看自己的秃毛马,两眼睁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杨志赞许地朝马竖竖大拇指,果然是一匹好马。杨志拔出朴刀,身形一纵,从藏身之处窜入小树林,寻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躲藏,等待着机会;四名金兵都是有经验的人,进了树林,立即分散开来,拣柴火,走在最前面的那名金兵直接拔出腰刀寻找小树。

杨志等一名金兵从前面路过,悄无声息地伸手捂嘴,就在金兵抬手挣扎的时候,一刀割破金兵的喉咙,伸脚架住金兵倒下的身体,慢慢放下后;砍树的金兵发出欢呼声,应该是砍倒了一颗小树,好在只有一名金兵回了话,砍树的金兵也不以为怪,继续砍树。杨志如法泡制,杀了回话的金兵,直接蛇行到砍树的金兵身后,趁着一棵树倒的声音,从身后一刀砍飞了金兵的人头。

最后一名金兵应该发现了异常,大声地问了几声,见没有人回音,转身就想跑,被杨志掠近,从当中一刀砍成两截。杨志一气杀了四个人,没有任何停留,自己在山坡上绕到村子的另一边;不知道是四个人没回去,还是最后一名金兵的惊叫声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典三强和楚九彰飞一般的冲出村子,直扑小树林。

六名金兵知道两人的本身超人,第一时间没有跟出来,而是开始穿盔甲;杨志暗叫好险,脚步腾挪,加快速度奔向火堆,到最后甚至不在乎弄出声音。金兵都是百战老兵,听到声响,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兵器,可是六个人都是重甲穿到一半,正是不上不下的尴尬时候,三名金兵还没抓到兵器就被杨志杀死。

一名拔出腰刀的金兵,只封出一刀,就被杨志削掉了天灵盖;另一名抓到长矛的金兵一声呐喊,挥矛横扫杨志,他只是想仗着长兵器封住杨志的去路,为同伴争取时间,可是杨志本身就是枪术高手,一招单刀破枪,朴刀直接顺着长矛一掠,右手臂一抬,单刀直接在金兵胸膛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随着刀锋喷出,金兵顿时仰面倒地而毙。

剩下那名金兵抓到了狼牙棒,嗷叫着一棒砸下来,却没想到杨志来不及躲闪,干脆在朴刀上注满真气,强行招架;金兵被震得身形一歪摔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杨志闪电般一刀戳死。两声风声传来,杨志急忙闪开,还是被一柄飞刀划破胳膊,杨志瞄了一眼,见流出来的血是鲜红的颜色,没有变色,晓得飞刀上没毒,心下大定,伸手点了穴位止血。

楚九彰手持一柄长砍刀,典三强空着手,呵呵笑道“佩服,一口气杀了十名重甲骑兵,飞天熊,就凭你这份心计,这份自我疗伤的本事,能从辽东混到中原,果然是有些手段。”

杨志一声冷哼“大漠蜃楼府,还吓不倒我寇某人。”

典三强和楚九彰两人闻言,都放慢了向前的脚步,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两人是第一次从蜃楼府出来执行任务,与寇辛崖素未谋面,只是这次在商队才认识,寇辛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楚九彰强笑道“老寇,你误会了,你只是折了隆兴行的面子,要你回去只是做一个交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身份的?”

要是杨志没杀金兵,楚九彰的这句话看上去还有些真,现在一口气杀了十名重甲骑兵,又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善了,楚九彰只是想让杨志消去拼死之心,减弱杨志斗志。杨志清楚楚九彰的用心,压根不想答话,握紧朴刀刀柄,运起真气,森寒的刀刃在月亮的映射下滴着鲜血,算好两人的步伐,一声长啸“杀……”

典三强两人勃然变色,作为蜃楼府长老蒲献成的长随,两人几乎见过蜃楼府所有高手的功夫,杨志的身形如裂空闪电,几乎不在蒲献成之下;典三强明白,刚才杨志挨了自己一飞刀的结果误导了自己,以为对方武功不过与自己相当,两人联手,对方绝无生机,现在反而被对手算计。

杨志的刀在空中舞动,仿佛一瞬间吸尽了周围的空气,给人的感觉就是死寂;典三强和楚九彰晓得不能让杨志的刀发挥到极致,几乎同时出手。两人配合熟练,楚九彰长刀横提,如烈焰斜扫过半空;典三强一口气发出三柄飞刀,就像三只在火焰上飞过的小燕子,眨眼间就看不见踪迹。

楚九彰只感觉长刀一挫,身体被拖了一个半圆,才发现杨志已经躲开飞刀,借助反弹之力,速度骤然加快,变向飞奔典三强;典三强再次发出三柄飞刀,杨志已经瞬间而至,竟然拼着挨了一飞刀,朴刀穿隙而过,典三强胸前被开了一个口子,踉踉跄跄地后退,栽倒在地。

楚九彰腾空而起,长刀在空中转向,狠狠剁向杨志背后;楚九彰人在半空,却看见杨志不可思议地翻身一刀看在空处,正是自己长刀的落点。楚九彰只感觉自己的长刀被千斤的重量一压,整个人在空中失去平衡,勉强翻身中,眼前蓦然白光一闪,咽部一凉一热,传来一阵锥心的痛。

(本章完)



第204章 破敌2

杨志收刀的时候,楚九彰的尸体和大砍刀重重地落在脚下,杨志几招解决了两个强敌,但是耗力过度,两处飞刀的伤口还在流血。杨志伸手拔出了两把飞刀,点了自己的穴位,已经感觉疲惫不堪,只是看见典三强躺在地上还没死,强撑着走了过去;典三强的眼睛死死盯住杨志,虽然不能说话,但是眼神中的疑问是十分明显。

杨志叹了口气,摘下面具说“你猜的没错,我不是寇辛崖,我是青面兽杨志,你放心,我会做两个棺材给你和楚九彰下葬,并立下墓碑;好歹我们朋友一场,你也是个正人君子,没有在飞刀上喂毒。”

典三强眼中掠过一丝欣慰的眼光,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杨志藏好面具,盘腿而坐,正准备运功疗伤,这里离汉儿庄不过两三百里路,随时会遇到越境而来的辽军,为了避免以后被人知道飞天熊是自己伪装的;杨志决定露出本来面貌,自己以后会在这几方面要来跑去,多一个假身份不是坏事。

杨志忽然听见村外传来衣襟的风声,一共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人恐怕不在自己之下,杨志大惊,抬头一看是三名金兵;三名金兵看见杨志都在高叫,竟然是灵猫三人。杨志大喜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灵猫笑着说“我们逃出来后,一直遇到两边打仗,所以就在想,我们直接过去,谁也不认识,还不如在这里等你。我们猜测你会混在商队里,但是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跑到山上来,你还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杨志大喜说“来得正好,你帮我护法疗伤,惠洪和尚,帮一个忙,替我打两口棺材把这两个人葬了。”

灵猫看着典三强两人的尸体,摇头说“他们是蒲献成的长随,武功不弱,但是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应该是你在杀了那些金兵以后,损失了一些功力造成的。我是真佩服你,第一次来辽阳,就能这样出入如无人之境,等你回到幽州的消息传出来,宗翰和婆卢火恐怕要发疯了。了。”

李完花一脸好奇地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燕云殿还有其他的出入途径?”

惠洪和尚与灵猫一脸古怪地看着李完花,真的是缺乏江湖经验,这种途径很可能是燕云殿的机密;不过两人对杨志还是有期望的,万一是杨志自己发现的一条捷径呢。杨志不准备告诉三人飞天熊的秘密,因为关系到苦道人的行踪,杨志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守住秘密为好,只是向惠洪和尚说了几句好话,请他帮忙下葬。

惠洪是个慈悲的人,在杨志答应以后在幽州供吃供喝后,不仅做了个两个粗糙的木棺材把典三强两人葬了立碑,还和李完花挖了一个坑,把十名金兵也埋了。两人做完这一切,杨志也疗好了伤,四个人扮作重骑兵,都是一人三骑,往西边走;杨志在路上才知道,灵猫是找了一个高丽在金军中卧底的伍什长,三人混在军队里出的城,所以根本来不及通知杨志。

灵猫很熟悉这一段路,带着杨志三人从小路一路绕过金兵的巡逻哨,李完花没有什么感觉,杨志和惠洪却是相视而愁,高丽人对金国的渗透可以是说淋漓尽致,灵猫或许是那一把刺在金人胸膛上的剑,才会熟悉如此多的情况。这样的人物,高丽都能放弃,实在让人不敢想象,是高丽准备主动扯断这些风筝的线,还是黑罕嘉这些人想要过一个不再担心受怕的日子,可是灵猫不说,杨志真的不敢问,怕惹起灵猫的心事。

眼看着长城就在眼前,灵猫在一个小树林停住了脚步,指着长城下的那段没有树木的山坡说“这是最后一段路,长城两侧大约有五十多里路,先不说高处的瞭望哨,要是我们靠双腿跑过去,一旦被发现,很容易被女真骑兵追上,除非我们到了长城边上能抢到马。”

杨志举目远视,观察了半个时辰说“金兵的巡逻队是没有规则的,一方面说明女真人藐视辽国的豪气,另外一方面,也是不让敌对的人能摸出规律。灵猫,你走过这段路吗?要是走过,我们就趁黑夜摸过去。”

灵猫笑着摇头说“杨志,你是故意的吧,难道你没想到,到了夜晚的时候,那些江湖人物就会出动,与金兵一起绞杀两边想要偷越的人。多少走私客死在这种暗算下,现在辽国骑兵不敢过来,女真人甚至可以深入辽境一两百里。”

杨志叹口气说“既然如此,我们就绕路吧,我过来的时候是经过黄崖山过来的,灵猫,你认不认识那条路,我一直没提,就是担心现在也不安全。。”

灵猫拍手说“聪明,我一直在猜测你是怎么过来的,黄崖山那条路是一个容易忽视的地方,那些小部落对女真的忠诚度有限,只要有人出钱,就会卖马卖粮食,根本不会去捉什么通缉犯。只是现在双龙会、渤海堂、黑水帮都投了大批的人力,我没有带你们过去,就是觉得那已是死路,万一被人发现,堵住了山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完花不屑地说“既然你们的看法一致,那还惺惺作态干什么,我们到了这里,最后不过两百里路,冲也要冲过去。这个主意本姑娘拿了,你们两个开始想细节方面的事。”

灵猫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原本要和杨志探讨李完花这么一表态,灵猫就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不管如何,也不能被一个女人看扁了。杨志和惠洪和尚差不多能猜到灵猫还有其他道路,但是看灵猫的态度,都知道不可能有下文,惠洪和尚点头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贫僧就陪各位走一趟。”

佛门讲究轮回,惠洪和尚是真僧人、江湖上的豪杰,自然不会怕死,反正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杨志笑笑问灵猫“这段长城应该是残缺的,没有关隘吧,你走过没有?”

(本章完)



第205章 闯过长城1

灵猫赞赏地看看杨志说“我还真走过,那段长城是你们中原战国时期的,据说是燕国造的,早就破败,远看还可以,其实在十里的长度中,有四个被整理出来的行军通道,最宽的地带可以供五骑并行。至于没有整理的裂缝有十几处,十里以外,东西两边朝北都是悬崖,没有路可走,绕一绕就是几百里。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来画出地形,你看看有什么好想法。”

杨志和灵猫都是行动的高手,灵猫很清晰地画出地形,两个人经过讨论,很快拿出一个方案,如果扮作重骑兵过不去,就由杨志开始明闯,掩护分开的灵猫混进金军队伍里,装作追捕杨志,一路越过长城。

灵猫向李完花和惠洪和尚解说完细节后,扭头对杨志说“你没有龙雀刀,是不是有能力一路杀过去,金兵的军力虽然不足,但一般情况下,金兵在这里会有一个五十人左右的队伍,要不要惠洪和尚与你一起?”

杨志身材高大,是四个人中最像重甲骑兵的人,李完花太纤细,灵猫有点矮小,惠洪和尚动作过于斯文;但是杨志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听不懂女真话,万一遇到一个多嘴的金兵,很容易露出破绽。

就是有龙雀刀也不能依靠武力解决,多一个惠洪和尚没有用处,杨志摇头说“你们还是过了长城再出其不意地动手,这样成功的可能性大一点。要是动手早了,长城上面一旦全部封死,我们杀再多的人也走不掉;如果是我一个人,女真人或许因为大意,让我们有这个机会。在夜晚,能见度本来就低,按照灵猫的说法,还有江湖人物出没,如果我运气好,也可能浑水摸鱼,一个人不杀就能走到长城脚下。”

灵猫一拍杨志肩膀说“那就这样,混到长城脚下,你一人先行,我们落后处理这边的金兵。如果你冲过长城,在那边多顶一会,我们尽量杀掉长城这边的金兵。”

等到天色发暗,杨志、惠洪和尚、灵猫才穿着重骑兵的盔甲,赶着十匹马从树林里出来,慢悠悠地顺着山坡往长城而去,李完花恢复了女人装束,装作一个被抓来的女人,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一行人刚走到缓坡上,就被巡逻的金兵发现,两骑迅疾而至;都是金军中的轻骑兵,很奇怪地看着杨志询问,金兵抢女人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是抢了以后,跑到长城这边的肯定不多见。

杨志根本听不懂金兵叽里咕噜说的是什么,更不敢随便开口,只是傻笑,一切交给灵猫去应付,谁叫这家伙精通多种语言的。杨志等人选的盔甲很合身,是货真价实的重骑兵盔甲,在金军中,重骑兵的地位远远高于轻骑兵;也不知道灵猫说了,两名金兵听后是一脸的无奈,最后还是把杨志等人带到长城前的篝火旁。

篝火就在长城脚下,燕国长城采用的是自然大石,内外两侧用较规整的大块自然石,中间以乱石碎块或沙砾等充塞;杨志一走近篝火,就看见了长城巨大的缺口,就在篝火的五十步外,大约能容纳三匹战马并行。金兵大约有三十多人,按照金军的惯例,这是一个五十人的队伍,不在的人应该是在辽国方向巡逻。

十个叉着牛羊的烤架在篝火内翻动,围着篝火而坐的士兵正在喝酒,有的脱了头盔,但是没有一个卸甲的;金兵并没有对杨志等人的到来表示惊奇,士兵迷路是经常有的事情,只有一个看上去像伍什长的壮汉带着酒意,晃晃得站起来,走向杨志等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杨志晓得就算金兵战斗力强,要是为首的伍什长被杀,还是会在短时间内陷入混乱的。

杨志等伍什长走到近前,突然挥动手中的钢枪,就在伍什长惊讶的眼光里,一枪结果了伍什长的性命;两名士兵见势不妙,双双拔出兵器,可还是慢了一步,被杨志接连两枪挑落马下。灵猫和惠洪、李完花都是暗器的高手,第一时间,把手中暗器打在没有穿盔甲的金兵头上,转眼就射死六七个。

篝火旁的金兵在短时间的混乱后,纷纷准备迎战,谁知道杨志压根没打算停留,纵马就朝长城缺口冲去;城墙上必定有瞭望哨,准备了石块,要是等杀光这些人,瞭望哨恐怕早扔下石头堵住道路,等在长城那一侧的同伴回援。杨志的任务是迅速穿过长城,吸引对方回援的人;上城杀人是轻装上阵的李完花要做的事情。

金军百战不殆,并没有在长城上修建什么哨楼碉堡,只是布置了两名瞭望哨,大部分的金兵几乎都在篝火旁,查看出杨志的意图,一边抵抗灵猫两人的攻击,一边纷纷朝自己的战马奔去。就在这空挡,杨志已经一马穿过了长城;秃毛马的速度太快,长城上两名金兵跑到缺口时,杨志依然通过了缺口通道,最先砸下来的一块大石头,落在秃毛马的身后。

杨志只能暗叫走运,这条通道应该是金兵进出的通道,没有挖什么陷阱,长城的另一侧反而是平原;长城上燃起烟火,杨志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有马蹄声奔来。杨志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要等后面的灵猫三人,索性勒住马,等待那些人围过来;最先奔来的一个五人的巡逻小队,五名金兵都是轻骑兵,对重骑兵根本不占优势,加上杨志抢先出手,一阵厮杀便被杨志接连刺死。

稍后赶到的不但有金兵,还是骑在马上的江湖人物,总共十三个人,围着杨志来回奔驰,叱喝连声;有一名手持铁矛的大汉狂叫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下马受死;我们在周围五十里内布下天罗地网,你是根本逃不掉的。”

杨志漫不经意一挥手中的钢枪,根本没把大汉的嚣叫放在心上,冷冷地问“谁上来受死。”

(本章完)



第206章 闯过长城2

长城那侧接连传来凄厉的叫声,长城上的两名金兵又在不断地从城墙上推下早已准备好的石块,轰鸣声在夜间传出去很远,持矛大汉脸色一变说“快,赶快动手,他在后面还有同伙,先杀了他。”

杨志一声长啸,纵马挺枪,或挑或刺,扫打格卸,借助于内力,但凡面对面的挡路者不是被冲击得拋毙就是堕马,加上重甲的保护,把杨家枪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对方熟悉马战,一旦有战士倒下,就有人在瞬间补上空位。短兵相接的时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杨志心中已经没有慈悲二字,看着前赴后继冲上来的敌人,顿感压力倍增,手中长枪幻出道道枪影,枪尖寒如灵蛇吐信。

厮杀了一炷香的时间,杨志已经感觉过得很漫长,一连杀了十一个敌人,包括那名持矛的大汉,也在杨志的内力施压下,被杨志寻机一枪刺中胸膛;但是杨志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纵然穿着重甲,身上也多处受伤。马上群战,杨志每一刻都要应付多种武器,杨家枪精湛的招式有时候都用不上,很多时只能选择被哪样兵器击中,以避开真正致命的一击。

要命的是,对方还有援军陆续赶来,虽然杀了不少人,但是到目前还有十个人围在杨志的四周,一个个虎视眈眈;幸好杨志的内功来自化鹏功与太玄经,真气别走蹊径,只要不施展什么特别损耗功力的招式,杨志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后力不继。

不过杨志的骑功明显不如金兵和那些江湖人物,若不是秃毛马确实是一匹宝马,动作零号耐战,杨志恐怕受伤的地方更多;若换了江湖拚斗,杨志还能打不赢就走。可是现在是生死关头,只要那边灵猫他们还没有出来,杨志就必须施出浑身解数,继续与面前的敌人厮杀;杨志只能尽量使用简单有效的招式,但是心里明白,这样拚下去,如果金兵还有援军,自己只是死路一条。

新来的人中有两名高手,武功都不在那个持矛大汉之下,一个使用的是一柄铁剑,一个使用的铁棒,两个人都是内家高手;两个人很有经验,缠着杨志,与杨志内力相抗,为其他人创造机会,厮杀了三十多个回合,杨志只杀掉了两个敌人。杨志晓得不能这样耗下去,拼着添了三处伤,杀掉两名金兵,仗着秃毛马的爆发力,挤出战团,朝西而去。

身后数骑紧紧追上,呈包抄的架势,追在最前面的就是使棍的高手,眼看着离杨志越来越近,手中铁棒高高举起;没想到杨志突然停住马,身形侧转,反手一枪,正刺中对手心窝,高手连人带棒坠落马下。

“回马枪。”握剑的高手第一时间勒住了坐骑,呼喊散开的人赶紧回来;杨志太可怕了,逃跑是假象,就是为了杀掉自己的一名高手,现在己方只有五人,要是分开,单独面对杨志就是一个死。可是就是这样,杨志调转马头,人马合一,还是杀掉了一名企图射箭的金兵;最后只有四个人与杨志混战在一起。

其实最让四个人不安的是,厮杀到现在这个地步,长城另一侧还没有一名金兵冲过来,那可是三十多骑,对方就算是想杀人,也应该有人过来报一个信。长城上传来两声喊叫声,是当做瞭望哨的金兵,持剑的高手脸色一变,趁着一名同伴冲在自己与杨志中间,拨马就走,大喊“快逃。”

谁也没想到这位剑客如此的干脆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剩下三人斗志全消,只是动作慢了一步,两人被杨志用枪刺死,只有一名金兵逃到七十多步远,被杨志取弓,一箭射死。剑客逃得太快,已经在两百步外,杨志只能望尘兴叹;身后脚步声响,惠洪和尚一声喝彩道“好箭法。”

杨志听到城墙上惨叫声,就知道灵猫等人已经得手,城下的金兵要是还没有被杀死,李完花根本没时间脱身上去杀人。可是一看陪在惠洪和尚身边的灵猫脸色也不好看,想必是耗费真气太多的缘故,惠洪和尚反而精神要好些,笑着说“放心吧,李姑娘没事,只是女真人过于强悍,还是退下了大石头,堵住了路,李姑娘一点伤都没有,她舍不得重骑兵的那些好马,骑着马从一里外的缺口绕过来。”

杨志看着四周散落的十几匹马,无言地摇头,这李完花就是一个财迷,怎么会是舍不得那几匹马,要是就牵着三匹马过来,不过是两三里的路,现在也应该看到身影了。杨志跳下马,歇了盔甲说“我们歇一歇,等会要连夜赶路,长城上有烽火,又逃走了一个人。”

三个人没歇到一刻钟,就听见右边的马蹄声大作,就看见一个马头接着一个马头从长城里转出来,李完花竟然一口气赶过来二十多匹马;看着城墙下散落的马,李完花又赶了十头,最后带着三十七匹马上路。杨志三人各自骑了一匹,秃毛马被杨志牵着歇歇,杨志没好气地说“这么多马,很容易被金人发现,追上来怎么办?”

李完花毫不在意地说“我不是傻子,又不准备把所有马都带到幽州,没看我挑的都是歇过脚力的马;现在开始,我们全速前进,不断换骑,就算中途马跑了也不管,要是真有金兵追得紧,还不是骑一匹马逃命。杨志,你好歹是燕云殿蓟州阁主,不要灭了燕云殿的威风。”

杨志彻底无语,一人三骑换换还可以,一人十骑,有这个必要吗?不过两世为人,杨志明白,在这些小节上与女人纠缠,那纯粹就是自找麻烦;惠洪和尚呵呵一笑,催动坐骑动身。没有人担心灵猫,作为杀手,灵猫只要没死,哪怕累一点没关系,只要尽快进入辽国,找到安全的休息之所便可以。

(本章完)



第207章 汉儿庄

其实杨志还是不如灵猫和李完花熟悉金兵的做派,纵横辽东无敌手,已经让金兵养成了舍我其谁的感觉,就像抗战时嚣张的日军一样,三五十名骑兵就敢追着数百辽军厮杀,长城上的篝火只是呼叫附近的骑兵回头,其他地段的金军就算看见这样的篝火,也无法立即前来,只有散落在山野间的斥候才会匆匆而来。

杨志等人走了没多久,一个五人队的金军斥候就赶到了现场,可是一看死了六十多人,离开的马蹄印有三十多匹马,斥候估计最起码有十来个敌人,根本不敢追击,只是放出了有战事的狼烟,招呼附近的金军。最快的一支百骑军队到达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虽然纵深到辽境一百多里,还是没有追上杨志一行,只能悻悻地撤回去。

杨志是在差不多时候遇到巡逻的辽军,一听杨志报上姓名,为首的什长立即兴高采烈地说“你就是杨将军,太好了,枢密院和燕云殿都传下命令,要我们在沿途接应,我这就护送你们去汉儿庄。”

辽军的巡逻队兴高采烈,在辽国境内快两百里的地方遇到杨志,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劳,等听杨志说,到了汉儿庄,再送给他们十匹金人的战马,越发满意;金军的战马与辽军的烙印不一样,哪怕不是亲手缴获的,牵回军营也可以显摆一番。巡逻队除了两名骑兵领路,什长带着剩余的人在马队后面警戒。

四个人劫后余生,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灵猫轻轻对杨志说“到了辽国,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灵猫记得自己是高丽人,哪怕现在可能被高丽抛弃了,但是青春年华和长时间的信仰,灵猫对高丽还是有一份割舍。杨志同样是从宋朝逃到辽国,明白灵猫的心思,再说杨志也不愿意灵猫帮助辽国,一则是灵猫的武功高强,很可能成为杀人的机器;二则是杨志不敢确定灵猫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另有身份和目的,万一将来事发,自己这个推荐人难逃瓜葛。

杨志笑笑说“我就说你是渤海的一个武士,你要是不愿做官,就先呆在我家,我在幽州可是有一座宅子和酒楼的。李姑娘,你呢,就是你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个侠女?”

李完花要去大宋,没有心思留在辽国,杨志的建议正合李完花的想法;李完花莞尔一笑说“就这么说吧,可以说我是李正玄的女儿,对了杨志,除了送出去的马,剩下的马可全部是我的。”

杨志三人大笑,一路到了汉儿庄,沙净闻讯跑出来迎接,看见杨志,沙净高兴地一拳打在杨志身上说“怎么逃出来的,听说你在辽阳闹得挺欢腾,还烧了婆卢火的粮仓,让那个家伙上蹿下跳。”

巡逻队看见沙净确认是杨志,高高兴兴地牵着马走了;杨志嘴一咧说“轻点,轻点,连续两天厮杀,我还带着伤呢?”

辽国消息灵通,杨志是办完事就跟着商队出来,一路都骑着马,就算屡屡厮杀并没有耽误多少行程,但是沙净还是提前知道了辽阳的消息。说明辽国在辽阳那条线上还有潜伏的人,并且可能就在军队里;毕竟渤海那地方原来是辽国的东京,无数军民与辽国这边恐怕还保持着联系,金人想摘都难以摘得干净。

杨志向沙净介绍了惠洪大师,按照路上商议好的套路,隐瞒了灵猫和李完花的身份,只说是在渤海救了自己的义士;沙净是佛门中人,自然知道惠洪大师的名声,连说久仰。一行人进了汉儿庄,发现汉儿庄并不是什么集镇,只是附近百姓交易的墟集,墟集外是成片的良田,种着小麦、胡麻等作物,靠近山丘的地方有一块草地,放牧着牛羊。

辽国的两制其实就是半农半牧,墟集里的土屋更像土制的帐蓬,零散广布在营帐中,好在还有规划,最起码形成了两条相交成十字形的大街。交易的商品是应有尽有,除了牲口、牛羊皮、土酒、皿器等外,还有丝绸、陶瓷等;交易的人更是契丹、女真、汉、回鹘、高丽人都有,有着辽金作战的原因,汉儿庄成为一个走私的天堂。

众人来到沙净等人住所,刚刚坐下,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驻扎在这里的渤海军都统制耶律达哈勒来了。耶律达哈勒是晋王敖鲁斡的姑父,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军中猛将;耶律达哈勒进来,哈哈笑道“杨志,你可给我惹来麻烦了,刚刚收到斥候的报告,一队女真百人骑深入辽境一百多里,现在已经退回去了。昨晚上的长城烽火应该是你引起的吧,我估计金人肯定要报复,汉儿庄是不能呆了。”

跟在耶律达哈勒身后进来的鹰云飞查看了杨志的伤势说“你还是真有点运道,碰着辽金约定军队后退的时候,谁也不敢轻易乱来,要不然昨夜长城的火光,会引得双方的骑兵蜂拥而至。好在汉儿庄的交易还有几天就结束了,我们正好趁机离开。“

大战在即,双方军队竟然约定后退,其中一定有猫腻,但是鹰云飞明显是故意不说原因,耶律达哈勒和沙净的脸色有些尴尬,杨志也就不去多问,谢过耶律达哈勒问“有什么能为将军效劳的吗?”

耶律达哈勒早就收到消息,晋王敖鲁斡对杨志十分看重,一直想把杨志拉倒自己的阵营里;一开始耶律达哈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从宋朝逃过来的汉人,能做什么?可是杨志从显州开始锋芒毕露,这次孤身去辽阳全身而退,让耶律达哈勒刮目相看。耶律达哈勒笑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这个人,等你休息好了,把辽阳的情况写一份文书给我。”

鹰云飞让不相干的人全部出去,反而有些着急地问“辽阳卧底的情况,你查清楚了吗?”

(本章完)



第208章 鬼王宗

没想到鹰云飞如此着急,杨志摇头说“不用查,陶坊外面有监视的人,赵仲达应该已经投奔了金国,我装作蓝彬与他说了几句话就被金人跟踪抓捕,还不说明问题。只是他身边的高手太多,我没有办法杀人,只好烧了婆卢火的粮仓逃出辽阳。”

“你就是蓝彬。”鹰云飞和沙净同时吃了一惊,难怪从辽阳传回来的消息全是碎片,因为杨志以两个不同面目的人出现,金国摸不着头脑,辽国这边同样摸不着头脑。杨志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不能说的全部没说,只是说自己得到了惠洪和尚等人的帮助,惠洪和尚收买了一名熟识的百夫长,四个人装作金兵混出了辽阳。

鹰云飞并没有怀疑杨志隐瞒了什么,辽阳的那种情况,杨志能够回来已经是万幸,只是惋惜地说“可惜了东平陶坊,那原来是皇家的陶坊,就是开战以来,每年依旧为燕云殿带来可观的利润。不说了,杨志,既然你是蓝彬,太玄经是不是在你身上?”

杨志自然清楚鹰云飞的用意,钱财丢失了,卧底没有了,但是只要拿出自己的太玄经,依旧是大功一件,回去可以交差;早知道,自己也不需要去辽阳冒险,直接抄一份太玄经给燕云殿就得了。杨志笑着说“我会让沙净抄一份给你。”

既然都给了不错和尚与吴乞买,杨志也不想吝啬,有机会再抄一份给宋徽宗;鹰云飞像看个傻瓜一样看着杨志说“你真不知道太玄经是什么东西,那是左慈从汉代扬雄编撰的《太玄》上演化出来的心法,可以后来道门几起几落,原本失传,据说天下只有三个抄本,分别在嵩山一气宗、龙虎山天师府和鬼王宗手中。天师府没人敢惹,鬼王宗不知所在,所以动心思的人都把主意打在嵩山一气宗上面,杜豺等人的本性还没坏到不可收拾,但是架不住引诱。”

杨志耸肩道“书是在一气宗找到的,我看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沙净、惠洪两个和尚听得口瞪口呆,鹰云飞苦笑着说“你能练成百年无人练就的化鹏功,自然不会把这种心法放在眼里;但是你要知道,一气宗为什么后来凋零了,就是练这种心法的人几乎全部走火入魔,在上上代掌门神兽道人练功时暴毙后,这本书就对外说失传了。其实门中弟子还在你争我抢,就出了后来一系列事情。”

杨志点头说“应该是刚开始练没有感觉,直到练成了以后才会觉得异常,最后在某一个阶段走火入魔。”

鹰云飞一听就知道杨志练过了,很想问杨志练功的细节,但是这么多人在场,鹰云飞终于忍住没问出口;杨志却问了一句“鹰前辈,你是一气宗的吗?“

一气宗不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要是鹰云飞会关注这件事,肯定是有个充足的理由;鹰云飞想想没有说谎“我是鬼王宗的人。”

一屋子人的八卦心熊熊燃起,就是惠洪这种所谓的得道高僧,眼中都露出炽烈的光芒,鬼王宗在江湖上是个诡异的门派,已经足足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谁知道竟然有个人在燕云殿里。杨志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是要把一气宗的经书与鬼王宗的经书比较,看是不是缺少了什么内容。”

鹰云飞摇头说“我们保存的那本书在一场大火中被烧了,只剩下两页半的纸张。杨志,我不说虚伪的话,你把太玄经送进燕云殿,要是给我单独一个抄本,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看起来,让鬼王宗重新拥有太玄经,是鹰云飞的一个梦想,杨志点点头说“我练太玄经,就是想让这门功夫传下去,既然鬼王宗与一气宗有点渊源,太玄经给你没有问题,但是我想知道鬼王宗现在的状况,和鹰前辈你在鬼王宗的地位。”

耶律达哈勒暗自点头,杨志的这个问题是关键,要是鬼王宗的情况和一气宗一样,鹰云飞又压不住场面,那么这本太玄经抄本就是个祸害,会在鬼王宗内引起一系列连锁的反应,甚至会招惹江湖上的一些庞大实力。怀璧其罪,尤其是江湖秘籍,多少往事都可以见证;鹰云飞考虑了半天说“鬼王宗就在辽国,我是这一代的三大弟子之一,鬼王宗每次掌门逝世的时候,都是通过最高两代弟子的比武确定掌门。”

杨志没话说了,这种确定掌门的方式残酷无比,可以猜到,几乎每次确定新掌门的时候,鬼王宗就会损失一批高手;沾上了一个鬼字,行事果然猜不透。沙净和耶律达哈勒心中震撼无比,鬼王宗就在辽国,可是他们作为武林同道,怎么一次都没听说过;如此神秘的一个门派,让谁心里都不安,两人都决定等会有空立即向自己身后的人汇报。

耶律达哈勒找了个军务繁忙的理由走了;鹰云飞急着回去写信向燕云殿与鬼王宗通报,杨志要了四个房间,抓紧时间疗伤睡觉。沙净被杨志留在屋外,一个是替自己三人护法,另外一个就是抄太玄经;杨志跟沙净说得清楚,那套掌法和地图就不要描了,那是一气宗自己的东西,与太玄经无关。

杨志运完功,一觉睡到夕阳西下,起身走到房间外面的时候,沙净已经把两本抄本抄完了;沙净看见杨志起身谢道“多谢杨兄信任,也多谢阁主给天雄寺一个机会。”

杨志坐下来翻看着沙净的墨宝,笑着说“言重了,我还要多谢你帮忙,要是我,花时间不是,就是这些画,也未必能画得这么像。”

沙净在杨志对面坐下说“杨兄英雄磊落,晓得小僧记忆力超群,仍然让小僧动笔,其实就是有在天雄寺保留抄本的意图。杨兄,难道后面的日子真的是人间地域,就连吴乞买和燕云殿都不见得能留住这本书?”

(本章完)



第209章 地图我见过

沙净与杨志相处日久,对杨志的一些心思和做法还是能猜到一二;杨志斟酌着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其实在我眼里,这些东西有德者据之;但是在历史的长河里,一晃三五十年,根本算不上什么,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多几个地方摆放,就当是为了把书籍流传下去,自己积积德。”

杨志将原件收回,放入自己怀中说“等会请鹰云飞过来,把两本抄本给他,弄点酒菜来,我有点饿了。”

沙净犹豫了一下说“这些事我马上安排,但是有件事我要先告诉你,太玄经里的那幅地图我见过,虽然画图的技法不一样,但是我能确定两幅地图画的是同一个地方,是太行山的一个山洞,靠近五台山那里。”

杨志一愣,心中大喜,调侃说“你没有骗我?”

“也罢。”沙净终于下了决心“就当是你赠送太玄经的回报,想必师父不会怪我,在我们天雄寺的藏经楼里,在一本汉字的《洗髓经》里,也有这样的一副图,但是标注的清清楚楚,是宁边州石佛寺东面的一处山洞。天雄寺曾经派出高手去那里,只是看到一面神奇的石壁,上面刻着三尊佛像,佛像四周似乎有许多字,若用清水洒湿,再以棉布慢慢擦拭干净,即可看到歪歪扭扭的许多字迹,只是揭去一层,又现一层,层层有字,字字不同。”

辽国宁边州,就是大宋静乐军,那个石佛寺应该是在宋辽的边境,所以就算以天雄寺的地位,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也怕挑动双方敏感的神经,不敢去建立寺庙占为己有。沙净心平气和地去通知下面的人准备酒菜,回头把杨志的龙雀刀、腰牌、瘊子甲等物交还给杨志;杨志已经恢复常态,既然是一个风景的秘密,对自己帮助不大,不用放在心上。

灵猫从房间里走出来,这家伙应该比杨志醒的还早,只是一直在等杨志出来,估计是听到了刚才杨志两人的对话,嘴角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杨志向沙净解释“我在辽阳认识的一个朋友,帮了我大忙。”

灵猫似乎怕杨志说出灵猫两个字,主动地报上姓名“高侗远。”

高侗远,杨志看看灵猫,这还是杨志第一次听到灵猫的名字,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灵猫笑笑,摆出一副我就是这名字的态度。杨志估计灵猫是怕辽国人听说过这个名字,才如此地小心翼翼;杨志听惠洪和尚房间没有动静,问沙净“惠洪出去了?”

沙净不以为然地说“老年人觉少,惠洪大师又不像你们两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早就和李姑娘出去散步去了。”

风流倜傥的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只要风流倜傥,就改不了这毛病;杨志无奈地摇摇头,这种事管不了,也没法管。下面的人送来的是羊肉、牛骨汤、肥鸡、米饭,晓得杨志等人有伤不能喝酒,只有杨志平时喜欢喝的茶;杨志和灵猫高侗远早就饿坏了,抓起筷子就猛吃,丝毫不顾忌沙净的惊讶。

沙净只是像平常一样,慢慢地吃着;外面传来李完花的笑声,李完花眉飞色舞地和惠洪和尚一起走进来,看见杨志就说“我把马全部卖了,一共四百二十两银子。”

杨志皱皱眉说“就在这地方卖了,要是运到蓟州,最起码五百两银子。那是金兵的马,

有故事的马,我那匹秃毛马怎么样了。”

“没问题。”沙净微笑着说“我吩咐亲兵小心喂养着,那匹马不错,是匹好马,不过叫秃毛马太难听,我听过马叫声,声音比较洪亮,就叫呼雷如何?”

杨志喝了一口茶,点点头说“没问题,这匹马可是从别人手上抢来的,我留了五十两银票给他。”

如果有心人到辽阳一查,肯定知道买这匹马的人是飞天熊寇辛崖,如果杨志不说抢,日后很容易暴露寇辛崖那个假身份;沙净没有怀疑,点头说“值,这样的马多了不说,卖个五百两银子肯定可以。”

灵猫一直没吭声,直到把桌上的饭菜一扫光,灵猫才站起来说“我出去走走。”

“等我一会。”杨志喊住灵猫,对李完花说“把蓝彬的面具还给我。”

李完花不屑地去房间拿出来递给杨志说“老头子,难看死了。”

姐儿爱俏,众人都会心地笑起来,杨志不管李完花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走进屋子,把面具等东西都摆进了自己的一个箱子,才和灵猫一起出去,出去前杨志特意向李完花介绍“这是高侗远。”

惠洪和尚一听就明白,杨志是想隐瞒灵猫的身份,免得被辽人强人所难,立即点头说“高施主,以后还望多多照顾。”

李完花迟了一步,终究还是醒悟过来,嘻嘻地一笑;灵猫朝两人拱拱手,跟着杨志就走出了屋门,两人在汉儿庄转了一圈;汉儿庄的傍晚还是有点凉,樟子松、红松、落叶松和榆树都发出了新芽,透露着勃勃生机;稀稀落落的商人都在收拾自己的摊子准备回去,驴车马车懒散地走在道路上。

杨志看了两家燃起火把的店铺说“高兄,每个交通方便和富庶的区域,都会自然出现货物集散的中心,这就是辽东城市的来源,可惜汉儿庄这个地方,要不是战争,恐怕还没有这个机会。“

汉儿庄,应该就是汉人建造的村庄,也不知道是汉朝还是唐朝就有的名字,可是四处看看,根本没有多少汉人;从渤海国到辽国,幽蓟到辽阳这一路不知道建起了多少村镇城市,但是汉儿庄反而衰败了,其中的意味真的是不可言,杨志有一种走在后世的海参崴感觉。渤海在辽朝是五十州二百城,经过两百年的发展,哪里不能作为商业的中心,只是因为现在辽金两国对峙的局面,才给汉儿庄成为一个新的机会。

(本章完)



第210章 封了酒坊

灵猫高侗远赞同说“历史上大祚荣建渤海国,鼎盛时是十五府六十二州一百三十县,囊括了靺鞨、高句丽、汉、契丹、奚、突厥、室韦等族,靠的就是经济达,在各地交易的有太白山之菟、南海之昆布、栅城之豉、扶余之鹿、鄚颉之豕、率宾之马、显州之布、沃州之绵、龙州之紬、位城之铁、卢城之稻、湄沱湖之鲫。汉儿庄当时没展,其实就是地理位置的不能满足。”

两人逛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去,辽军进入庄内巡逻,汉儿庄已经是灯火通明,每个土屋每个帐篷都出明亮的光芒,很多房屋帐篷都飘出酒肉的香味,有的帐篷里还传来歌舞的声音。能到这里来交易的都不是一般的人,不管是赚了还是亏了,都看得开,刀尖上抢来的生意,财最好,再不济也要活着。

走进住所,蜡烛把屋内外照得透亮,场面融合而诡异,两个和尚正和一位美女在饮酒,桌上摆的全是荤菜,要是有一个讲戒律的老和尚在这里,怕不是要被气的当场昏过去;惠洪和尚看见杨志,大笑着说“听说你也会写词,可知晓贫僧的诗词。”≈1t;i>≈1t;/i>

“当然知道,像那《半身屏外》。”杨志脱口就来“半身屏外。睡觉唇红退。春思乱,芳心碎。空馀簪髻玉,不见流苏带。试与问,今人秀整谁宜对。湘浦曾同会。手搴轻罗盖。疑是梦,今犹在。十分春易尽,一点情难改。多少事,却随恨远连云海。”

沙净和高侗远都无声地笑了起来,李完花面红耳赤,瞪了杨志一眼;杨志做了无辜的表情说“这不怪杨志,惠洪和尚这词填写得暧昧风流,用词优美,说尽了女人的春心,在汴梁流传了好几年;多少青楼女子吟唱来引诱客人,多少薄幸少年来卖弄调笑情人,杨志那时候正好是太学生,时常出入这些场合,听都挺熟了。”

连李完花都憋不住笑声,只是今天有美女在场,杨志念出来就是和惠洪和尚在开玩笑,至于杨志是不是这样会的,又有谁知道;惠洪和尚更是大笑道“杨志,对我的胃口,念得好,身为和尚,时作绮语,就是黄庭坚给我的称赞。”≈1t;i>≈1t;/i>

是真名士自风流,在这个时代能惊世骇俗的岂是寻常之人,那个死了的柳永,原名三变,好作艳词,宋仁宗在进士放榜时,引用柳永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说“既然想要‘浅斟低唱’,何必在意虚名”,遂刻意划去柳永之名;有官员向仁宗推荐柳永,仁宗回复“且去填词”,自此后柳永四度落榜,遂出入娼馆酒楼,自号“奉圣旨填词柳三变”。

杨志在一霎那,对惠洪和尚的气度还是有些佩服,拿过一个空碗,到了一碗酒,毕恭毕敬地敬了惠洪和尚酒说“大师是真罗汉,小子受教了。”

惠洪和尚端起酒碗说“杨志,你入相了,不要叫和尚也入相,美女在侧,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是真的。和尚今天下宏愿,不管你是荣华富贵,还是乞讨街头,和尚后半辈子就吃你的,每天要有酒有肉。”≈1t;i>≈1t;/i>

两人一碰酒碗,杨志一口将杯中酒喝干说“我在幽州有一座酒楼,大师以后天天就去那里吃喝便是。沙净,幽州传没传来消息,酒楼怎么样了?”

沙净的脸色一僵,端起面前酒碗,喝了搬完,放下碗说“有些事你总是要知道的,刘魁传来消息,酒楼是正常开业了,但是酒坊被李处温派人查抄了,说是民间不允许有酒坊。但是那些酿酒师傅在屠刀面前,把酿酒的方子说出去了。鹰云飞过来,其实就是这件事,希望你暂时不要回幽州,一切等斡里衍公主、喜龙和李处温谈判好再说。”

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蹊跷,如果真的是犯法,你查封酒坊就是,酒坊有公主斡里衍的一半股份,该怎么样怎么样,逼迫酿酒的师傅说出酿酒的方子做什么;里面一定参杂着其他东西,甚至是秦王与赵王的帝位之争。≈1t;i>≈1t;/i>

“沙净,你没有说实话。李处温怎么会知道酒坊的事情,他日理万机,捞钱的手段层出不穷,关注一个还没开始大规模生产的酒坊做什么?李处温要是这么放得下脸来,就是和燕云殿有矛盾,鹰云飞不需要来劝我,元狄等人还摆不平李处温?”杨志面色一沉“是不是萧嗣先到了幽州?”

沙净无奈地摇头说“不仅是萧嗣先,耶律磊也到了幽州,李处温派人占了酒坊以后,他的家人天天去你的酒楼捧场,每次用餐都是照价付钱。鹰云飞说了,李处温和萧嗣先关系在那里,有些事不得不做,这就是示好;鹰云飞也知道耶律磊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回到幽州说什么也会出手,所以这次来,就是想劝劝你。”

“沙净,你一个和尚,不懂生意场上的狡诈,李处温这是温水煮青蛙,现在怕把我逼急了,所以看上去一个态度;实际上他什么赔偿都没有做,我损失的东西一文钱的弥补都没有,我问你,如果过上一个月,萧嗣先突然砸了酒楼怎么办?”杨志坚定地说“燕云殿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为我去得罪萧奉先和李处温,但是我不行,因为我没有退路,所以我一定要回幽州,给那些人一个教训。”

这是能够预料到的反应,鹰云飞与沙净讨论过,李处温动手,很可能更多的是以为杨志回不去,等杨志的死讯从辽阳传来,再不慌不忙地对酒楼下手。沙净支吾着说“鹰云飞还给你带了一个任务,原以为很难完成,现在看易如反掌,所以我没有急着和你说。”

杨志有些好奇“什么任务?”

沙净苦笑着说“派你回大名府,去劫宋徽宗的生辰纲,金国帮助大名府留守梁子美采购的海青珠。”

(本章完)



第211章 晁盖是谁

杨志理解沙净的苦笑,辽国上下喜欢珠宝,但是对一种东西却近乎于狂热,那就是海东青,一种长相英武性格凶猛的鹰,特别受辽国权贵喜爱;就在海东青自然生长的地带,有一种天鹅从水中捕蚌带出来的野生珍珠,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能散出五彩光泽,就是北珠中的极品海青珠。

大名府留守梁子美已经年近七十,二次出任大名府留守,竟然还是重复做当年的事;十几年前宋徽宗刚上台的时候,身为河北都转运使的梁子美就用税款三百万缗买来海青珠讨好宋徽宗,得以升官。辽国贪图梁子美的天价,就逼女真人不断地进贡海青珠;女真最后不堪忍受奴役,起兵反抗,才有今天的三国格局。

大宋漕运大臣向皇帝进奉“羡余”,梁子美是始作俑者;真当女真处于辽国的地位,照样卖东海珠给大宋,这件事怎么看都是笑话,都是诡异。辽国的态度反而最好理解,我要海青珠就是残暴不仁,你们现在不是打得火热吗?燕云殿要是能夺下生辰纲,那对宋金两国就是一个小小的打击。≈1t;i>≈1t;/i>

杨志是大宋的通缉犯,要是回到河北肯定有些风险,但是现在知道杨志能扮作蓝彬,就是沙净也认为杨志的风险几乎可以忽视不见。蓝彬只是一个江湖上在寻找的人,官府据说出过一个公文,但是天师府的人到了河南,这份缉拿就没有了;再说,按照现在的画像水平,画像与真人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屈打成招误抓好人的案例比比皆是。

杨志不在乎地说“我不去。”

赵良嗣的使团还在辽阳,为什么不让使团把海青珠带回去,非要费尽力气从辽国偷过。这说明海青珠从辽国经过没被现,到了大名府辽人才知道,辽国的奸细就在大名府吗;既然有线索,自己当时还在辽阳没有出来,生死未卜,燕云殿凭什么把宝压在自己身上,燕云殿派去动手的肯定另有其人。≈1t;i>≈1t;/i>

派自己去大宋,如果不是鹰云飞的自作主张,也应该是燕云殿不想让自己回幽州的一个备案,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完成任务。杨志说完就进房去休息了,惠洪和尚拦住准备跟进房间的沙净说“不要扫兴,我们喝我们的,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

灵猫和李完花不到五分钟也各自回房了,只有两个和尚在堂间的喝酒说话声;杨志躺在床上,能够清楚地听见完全是惠洪和尚在主导一切。杨志不相信幽州的事情会这么简单,看上去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其中未必没有不为人知的交易;难道是自己和晋王、耶律大石、萧斡里剌都有点关系,明理不敢要自己死,想要编造罪名,或者借刀杀人。

但杨志还是感觉不对,萧忽古、元狄绝不是软弱的人,要是让人这样对待自己,岂不是寒了下面人的心,日后谁还会为燕云殿卖命;燕云殿是武林人的世界,最讲究恩怨分明这一类的东西,萧忽古没那么蠢。那么就是为了造势,燕云殿另外有行动,只不过当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走了半步闲棋。≈1t;i>≈1t;/i>

另外的行动会是什么呢,连斡里衍公主都要为此忍气吞声?杨志回顾历史,这段时间在北方生的大事,只有宋江的造反,与方腊在南方的称帝相呼应。杨志差点坐起来,难道劫取生辰纲就是为了配合宋江造反,那不是和水浒一样的情节了吗?一颗启明星去引出七星聚会,然后一百单八颗天罡地煞星全部出来,但是这颗启明星是谁,自己,还是晁盖?

杨志走出房间,问两个喝得半醉的和尚“你们知道一个叫晁盖的人吗?日兆晁,锅盖的盖。”

“晁盖,晁补之的侄子?”惠洪和尚把酒碗放在桌上,晃着脑袋说“我不记得这个人。”

沙净红着脸,回忆了半天说“我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名字也符合,是敦煌大漠寺的高手,五年前,在大漠寺被西夏军烧毁后,曾经和人行刺西夏军的主将千夫长撒辰薛,那次参与刺杀的人全部死了,只有晁盖下落不明。当时我在西京大同,看到了西夏的海捕文书。大漠寺听说是个很小的寺,出了这样的情况很奇怪。”≈1t;i>≈1t;/i>

敦煌大漠寺,杨志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晁盖怎么在那个地方,如果沙净说的是真的,晁盖应该还在极乐堂的追捕中。沙净说得没错,为了一个很小的寺,西夏军去烧寺杀人,晁盖他们还要行刺报复,其中一定有古怪。杨志无奈地说了一句“我也是偶然想起这个名字,问一声。”

惠洪和尚“哦”了一声,明摆着不相信,一个回房睡觉的人忽然走出来问一个名字,会是偶然想起?从杨志的提问就可以看出,杨志根本不熟悉这个人,只是知道一个名字而已。杨志闷闷地往回走,却意外地听到惠洪和尚的心跳有点变化,心跳的节奏明显地放松了下来;杨志停住了脚步,仔细回想刚才一阵子周围气息的变化,是沙净开口以后,惠洪和尚的心跳加快的。

晁补之,字无咎,号归来子,出自济州巨野晁氏,与黄庭坚、秦观、张耒齐名,号称“苏门四学士”,标标准准的元祐党人,生前是蔡京的死敌。惠洪和尚同样是蔡京的敌人,同仇敌忾,惠洪和尚兴许知道一点什么。杨志转过身,走回桌子,在惠洪和尚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半碗酒,淡淡地说“惠洪大师,给我说说晁补之,还有他那个侄子。”

惠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微微一笑说“化鹏功疗伤的效果确实惊人,我相信你的伤势基本上已经好了,我知道,你察觉了我的心跳声。好吧,我告诉你,晁补之死的那年,郭天信在汴梁接见过一个叫晁盖的人,是不是晁补之的侄子我不知道,但绝对是个有志向的人,跟随驼队去了西夏经商,从此渺无音信。”

(本章完)



第212章 明白了,还是空

杨志没好气地把半碗酒喝完,起身走出了房屋,屋外月光皎洁,树叶上的露水在月光下着晶莹的色泽,在微风中滚动。晁补之死的时候,正是郭天信策划以张商英取代蔡京的时刻,竟然见了一个前往西夏的年轻人,驼队,经商;杨志摇摇头,这个人不管是不是那个上梁山的晁盖,一定是肩负着使命。

从这个角度,就可以理解西夏为什么会去烧了大漠寺,撒辰薛遭到刺杀,大宋不是没有人,郭天信、蔡京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一件没少做,只是这种内讧损耗了彼此的力量。杨业、狄青、王韶、王厚,还有后来的岳飞,这些边塞名将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其实是大宋这种官场格局注定的,他们因为获得了某些大佬的支持,才能风光一时,但是换了上司,立即就出现种种打击。

这也是杨志躲到辽国来的一个原因,童贯、高俅等人比上一代的蔡京、郭天信还要不如,杨志不想做一个冤死鬼;杨志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有了一种异乡漂泊的感觉,这一年来看着金兵的强悍,辽东百姓的悲惨,杨志总有些不舒畅,或许到了考虑下一步的时候了,狡兔三窟,辽国只是第一个落脚点。≈1t;i>≈1t;/i>

杨志走了几步,认真地思索,假如自己去劫生辰纲,应该做什么?哪怕是做诱饵,燕云殿也不会放过自己,肯定会安排人监视,甚至会告诉大宋的官府,蓝彬就是杨志,让自己无处藏身,进一步甄别。自己到辽国以后,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尽量不引人注意,而是亮相太多,所以一有怀疑,就肯定会被人第一批盯上。

从几方面看,钑龙这个身份一定在枢密院备档了,要不然燕云殿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快活刘信守了承诺,应该没有写这个钑龙是谁。好处是自己得到了保护,甚至可以在很多场合死不承认,坏处是,这个身份必须要蔡京与快活刘证实,他们可以指定任何人来代替这个身份,所以快活刘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安排人到辽国来和自己联系。

按照自己在辽国的风光,蔡京很容易派人找你,但是不知道是蔡京现在官场失意,还是真的只是把自己作为一颗闲棋冷子,大宋没有人来联系;现在能看到蔡京用意的,只有去大名府观察蔡随风是否在开酒楼,给自己留了一个主动联系的地点。≈1t;i>≈1t;/i>

身后脚步声响,惠洪和尚带着醉意,端着酒碗走了出来说“杨志,你今天满腹的心事,漏掉了一件大事。”

杨志扶住和尚说“你我只是奔走之人,没有大事。”

“万叠空青春杳杳。一蓑烟雨吴江晓。醉眼忽醒惊白鸟。拍手笑。清波不犯鱼吞钓。津渡有僧求法要。一桡为汝除玄妙。已去回头知不峭。犹迷照。渔舟性懆都翻了。”惠洪和尚站稳,递过满满的一碗酒,拍着杨志的肩膀说“世上的事不要去想明白,不明白,是空,明白了,还是空。”

杨志接过酒,一口饮尽,扔了酒碗,和惠洪和尚笑着回屋;等杨志独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沙净已经在一边的毛毯上睡着了,杨志笑着摇摇头,在另一张毛毯上躺下。第二天天一亮,杨志就喊起众人,准备回幽州;正在收拾行礼,耶律达哈勒骑着快马,带着一队亲兵在门外下马,让人把杨志喊到了院子外。≈1t;i>≈1t;/i>

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耶律达哈勒直截了当地问“你一定要回幽州?”

杨志笑笑说“我是燕云殿的阁主,不回幽州去哪里?”

耶律达哈勒也笑道“少年侠客,英雄豪气,不过我还是要和说说幽州的情况,要不然以后晋王会怪我。鹰云飞昨天带着太玄经走了,为的就是回去邀功;耶律淳已经转任南京留守,所以你心里要有准备,李处温动手,不仅仅是讨好萧奉先,而是耶律淳要这个酒坊,所以公主和萧忽古都没办法出面。”

耶律达哈勒绝对是个爽快人,没有磨叽,直接告诉杨志,我可以不管你的死活,但是看在晋王的份上,还是给你透露一点消息;杨志点头说“多谢将军,其实我没有亏本,马奶酒的配方不复杂,我拿了公主的一百两黄金,有机会重开一个便是;要是李处温等我从中原请来酿酒的工匠再动手,那我就亏大了。”≈1t;i>≈1t;/i>

耶律达哈勒微笑着说“原来我是准备问你一句,是否愿意留在渤海军中,但是现在看,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我就不多说了。我久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帮我讲讲上京的局势,晋王还好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耶律达哈勒看上去豪迈,其实也是满心的心术,这才是耶律达哈勒今天来找杨志的真实目的,对杨志是否愿意投靠晋王敖鲁斡做一个试探。杨志低声说“将军,上京的形势对晋王来说一般,皇上和晋王父子情深,只要没有大的举动,晋王的安危无须担心。”

耶律达哈勒听懂了杨志的意思,如果晋王敖鲁斡只是想做一个闲王,没有人会拿他怎么样;耶律达哈勒面色一冷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杨志,挑明了说,如果秦王上位,你得罪了萧奉先兄弟,也是迟早被杀的下场;如果晋王继承大统,荣华富贵都不成问题,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耶律达哈勒这是硬来,他知道杨志是个聪明人,今天的谈话不管如何,杨志都脱不了干系;众目睽睽之下,到僻静处商议,讨论的还是晋王与秦王之争;再加上杨志与晋王的关系一直不错,难道将来萧奉先要动手,还会相信杨志没有参与密谋,绝对不会,换做耶律达哈勒自己,也是宁愿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杨志没想到自己在辽国还能够被牵扯进皇储之争,一时间哭笑不得,但是看看远处耶律达哈勒的亲兵,杨志明白了,冷笑着问“你身边有萧奉先的人?”

(本章完)



第213章 重耳在外而安

杨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在后世,明知道身边的人是对手的卧底,

为了迷惑对手,传递假的信息,留下这个卧底的例子并不鲜见,但是在宋朝,尤其是在契丹族中,如果还有如此大胆和有魄力的人,那就值得重视了。因为你不可能告诉所有的人,那个人是卧底,所以就算你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还是可以从日常的一些痕迹和对话中,获得很多情报。

万一不慎,被卧底推敲出了一个大情报或者是现了某处漏洞,很可能造成致命的打击;比如耶律达哈勒,他真要留下这个卧底,万一哪天被卧底出面指证,说他有贪污、谋反、拉帮结派诸类的罪行,很可能就造成致命的打击。因为是你手下的人出,有说服力,而你到时候除非有过硬的证据,否则你说那个人是卧底,是故意栽赃诬陷,是没有人相信的。≈1t;i>≈1t;/i>

耶律达哈勒点头说“我有两个亲兵被人收买了,但是我无法确定是否是萧奉先的人,不过我们今天见面后,只等他们传出消息,我就会杀了他们全家。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好,杨志你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杨志恨不得破口大骂,两个死人传出自己与耶律达哈勒密谈的消息,给谁的印象都是这个密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耶律达哈勒不用立即杀人。对于杨志来说,那就是百口莫辩,从秦王、萧奉先的角度来看,只有关于晋王和皇储的事,才值得耶律达哈勒这么做。

杨志面色一寒,声音沉重地说“将军早就把一切算计好了?”

耶律达哈勒微微一笑“杨志,我是惜才,你应该知道,晋王的仁义在大辽不做第二个

人的想法,但是正因为如此,有些脏活只有我们来做,自古成大事的,其中都难免有一些阴暗的地方。李世民玄武门之变,赵匡义烛摇斧影,你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比我更懂;你若参与,将来晋王继位,绝少不了你的好处,否则你回幽州,连最基本的一关都过不了。”≈1t;i>≈1t;/i>

杨志听出耶律达哈勒话中有话,试探着问“莫非幽州要出大事?”

耶律达哈勒咦了一声说“杨志,你果然聪明,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回去还是有可能火中取栗的,耶律程古努等人看现在辽国百废待兴,想换一个皇帝。现在消息已经泄露,只是不知道他们准备拥立的人是谁,所以各方面都在忍耐,一切等耶律淳到了再说。”

耶律程古努就是铜一,杨志是知道的,立刻明白了喜龙为什么安排自己去大名府,是因为喜龙吃不准自己是不是同伙,让自己离开是一箭双雕。如果自己是铜一的同伙,等于减少了一份谋反的力量;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就能把自己撇在风波的外面,怎么看,对燕云殿来说,都没有坏处。

杨志皱了皱眉眉头说“你们的这个举动太冒险,如果那两个卧底传出去,你是耶律程古努的同谋呢?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只要和背后的人见一面,你杀了人,那背后的人怎么说都行。我和晋王算是朋友,但是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争执,女真随时都可能杀入中京和南京,争这个皇储有什么好处,你若是真为晋王好,就应该让晋王去西域。”≈1t;i>≈1t;/i>

“去西域。”耶律达哈勒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天才认真地说“你是对晋王不看好,还是对大辽不看好,要知道,除非是上京与燕云十六州都丢了,否则,晋王在西域就是等死。杨志,帮我详细说说。”

杨志苦笑着说“与天下的形势无关,耶律淳回到幽州,除了在大同的赵王,其他燕云十六州的力量必定唯耶律淳马是瞻,你说耶律淳会怎么做?他没有野心,耶律淳肯定会把所有能与自己抗衡的人都打上不可靠的烙印,你们既没有燕云十六州的力量,在北面也控制不了上京、中京,随随便便一个谗言就能让晋王和你陷入绝境,名声那东西,要从两面看;晋王前往西域,是唯一的避祸方式,除非你有把握同时对付萧奉先与耶律淳。”

耶律达哈勒顿时醒悟,分析说“晋王有名声,但是没有实力,耶律余睹和我权力太小,掌控的都不是我们的嫡系,与耶律淳、萧奉先的力量根本不能相比,在后宫方面更是如此,萧夺里懒和萧贵哥两姐妹得宠无二,晋王的母亲差了很远。只是,杨志,我不甘心,我知道你一定还有方法,说出来。”≈1t;i>≈1t;/i>

杨志摇头说“我就是一介武夫,对你们高层的事情也不了解,怎么会有办法?我还是认为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春秋时期,晋献公的妃子骊姬想谋害晋献公的儿子申生和重耳。重耳知道骊姬居心险恶,只得逃亡国外。申生为人厚道,要尽孝心侍奉父王,最后被陷害而死;重耳在国外颠沛流离了十九年,直至六十二岁才回国做了国君,就是春秋五霸中的晋文公。杨志是随口一说,原以为耶律达哈勒会要自己解释,没想到耶律达哈勒点头说“三国时,诸葛亮就是这样劝刘表的儿子刘琦的,我会告诉晋王的。”

杨志没想到自己浪费了许多口水要表达的意思,最后竟然是这样被耶律达哈勒认同,三国的故事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四海皆知,至于晋王最后怎么决定,耶律达哈勒和杨志一样,只能提供意见,不能做主。杨志赶紧欣慰地告辞“将军,下官还要赶路,就不多逗留了,告辞。”

耶律达哈勒一愣“你还要回幽州?”

“当然。”杨志毫不介意地说“将军,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我要被派往中原,但是鹰云飞连夜走了,没有和我说这件事;我想就是因为喜龙的意思太明显,有人不愿意对我冷处理,李处温才会弄出一个查封酒坊的事件,一举两得。我要不回去,岂不是说自己真的有问题?”

(本章完)



第214章 信其有

耶律淳、萧忽古、鹰云飞,杨志心目中的有人不外乎就是这三个人,耶律达哈勒应该不知道钑龙那件事,燕云殿的担心不外乎铜一等人的行动是与宋朝有联系的,所以查出幕后的某个权贵,比拿下铜一更加重要。在这个时间点上动手,刚刚进入燕云殿的杨志,自然成为怀疑的对象,要甄别是不是宋朝派来的联络人。

可以说,幽州的大部分人还是希望杨志回去的,不管是说清楚问题,还是查出是奸细;耶律达哈勒郑重地点点头走了,杨志还没走回自己的住所,就看见两名亲兵先后被砍掉了脑袋,耶律达哈勒最终还是放弃了泄露消息的计划。可是杨志没有欣喜,与很多事想到是一回事,最后的结果是另外一回事。

杨志回到院子里,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沙净等人都坐在堂间里,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都是聪明人,晓得耶律达哈勒前来送行是一件不简单的事,知道情况越少越好。早饭是牛肉汤和馒头,看杨志回来,亲兵给杨志端来一份,等杨志风卷残云地吃完,一行人便开始动身。

杨志记得只留了四个亲兵给沙净,院子里也只有四名亲兵,可是到了汉儿庄西边,才发现有四十多人在这里等着,沙净介绍,有他替杨志和天雄寺找的十五名工匠,还有鹰云飞带来参加交易的二十个人,加上想跟着杨志走的高昌商人巴什力一行;根据沙净的介绍,巴什力是回鹘王毕勒哥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不多不少,鹰云飞留下了二十个人,杨志微笑着颔首点头,汉儿庄完全是靠着辽国渤海军的保护,才成为一个规模较大的边市,可是面临着战争的威胁,再活跃的市场也没有人敢停留。而前来汉儿庄贸易的都是胆大妄为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些歇脚的商人一旦到了无人之处,是不是马贼;鹰云飞的人肯定是自己人,巴什力的身份在这里,杨志想不带都不行。

鹰云飞和巴什力都买了货,都是高丽和渤海地区的特产,珍珠、布匹、黄金饰品、铁器等,足足装了十三个大车,走在路上也是一个小小的车队;杨志明白,这才是鹰云飞的目的,要自己回幽州,还要延缓自己回去的速度。巴什力是个很健谈的人,邀请杨志在他那辆专用的马车上喝酒。

马车里设计的很别致,餐桌、床、储物柜等,用一颗夜明珠照明,大白天的垂着帘子,也不感觉到光线阴暗;两个人坐在里面很宽敞,估计再增加两个人也没有拥挤感,餐桌不大,但很实用,桌上摆着葡萄酒、牛肉、熏鱼,还有两样水果,都用细瓷的碗盏装着。看杨志有些诧异,巴什力笑着说“这些东西在辽东是派不上用处的,但是要是走沙漠,就是有大用处了。”

巴什力身形高瘦,手足颀长,始终面带着笑容,但是眼神深邃莫测,总让人不忘他那个高贵的身份;杨志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点头赞同说“要是我在沙漠为盗,知道有这么好的东西,也肯定是要打主意来抢的,好在汉儿庄到幽州的路程不远,也就几百里路,沿途都有官道和城市,我们可以放心地喝酒。”

正值春深,透过窗帘可以看见外面田地里都是忙活的农夫,一群群牧民赶着牛羊,走在田野上,很多商人也和车队一个方向,沿着官道朝西边走去。金辽再次交战,形势是不可遏止地恶化了,商人都明白,如果不赶快逃离交战的区域,不管是被那边的军队遇上,物资都可能被军队征用,甚至会把命搭上。

巴什力也看了一眼窗外说“小商人只能这样,一遇到情况就焦虑不安,只能无助地祈祷上苍。其实两边的大户早就商量好了,通过中间人与两国的军队都定下了协议,肯定会在开战前把自己的货物运走。”

杨志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和后世超市卖的便宜货差不多,酸酸的,很涩;杨志笑笑说“他们出了不少血吧?”

商人逐利,也只能从利益着手,想和军队协商,不外乎是以钱财换取到适当的庇护,如果还能带着大批的货物安全离开,商家都愿意付出高额的钱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能够平平安安地赚钱,少赚一点又如何。巴什力淡笑道“是因为这些商家对两边来说,都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两边才会答应,商议了一个停战的时间。”

杨志放下酒杯,吃了一块熏鱼,熏鱼晒得干燥程度正好,看来巴什力也是个讲究的吃货;杨志把熏鱼的刺放在一个细瓷盘里说“金人得逞了,他们这一次根本就没有进攻幽州的打算,但是通过在汉儿庄的运作,让我们辽国以为和平是争取来的,其实只要中京还没被攻克,金国就不会在这个方向开战。”

巴什力听到这个说法,既感觉新鲜,也感觉意外;可是杨志最近一年中,辽国最出风头的将领之一,巴什力不敢托大,问杨志“不要说军队,就是来往的商人都看见金兵调动的迹象,有谁心里不紧张,就是耶律达哈勒,恐怕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志心里话,耶律达哈勒的心思现在不在与金军的作战中,完全在晋王与秦王争夺皇储的斗争中;况且这些商贾大户可不是简单的生意人,背后多少都有利益相连的各种势力,不管金军想占据燕云十六州,还是辽国想守住地盘,其实都不能得罪这些人,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后面就会恶劣到寸步难行。

杨志靠在椅背上说“这些商贾与辽国这边本来就有着利益上的联系,而金国的吴乞买、宗翰等人都不是寻常之辈,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一点眼前的利益丢掉了根本,做出因小失大的蠢事。巴什力,女真的胃口非常大,大到不是常人可以想像。”

巴什力目光闪动“你在辽阳见过吴乞买和宗翰?”

(本章完)



第215章 一根稻草

这可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线索,杨志能从辽阳走一圈,安然无恙地回来,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称奇的事情,消息在汉儿庄传出来以后,一天之内就有了十几个版本。李完花在汉儿庄卖了二十几匹马,都是金军的战马,让巴什力吃惊的是,他看到了几匹重骑兵的战马;巴什力与金国也做生意,自然晓得重骑兵对金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杨志回来杀了那么多金国的骑兵,才是巴什力想尽办法与杨志同行的原因,现在能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不会放过;杨志叹了口气说“我原来是准备刺杀一个金国高官的,跟踪过吴乞买和宗翰,但是两人身边高手态度,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事出反常即为妖,杨志与巴什力素未谋面,一直感觉巴什力跟着自己同行是有目的,现在正是辽军调动的时候,按照巴什力的能力,完全可以跟随一支回去催粮的军队同行,肯定比和自己一路安全。所以听巴什力一问,杨志下意识地编了一个谎言,一个外人不容易揭穿的谎言。

巴什力哈哈大笑,仰头饮下杯中酒,不管杨志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其实都无法验证;瞬息之间,巴什力之前心中的诸多疑问,豁然顿悟,眼前这个年轻人,注定是一个传奇,对金国来说就是一个头疼的对手。巴什力放下酒杯说道“杨志,你对女真来说就是灾难,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恐怕还是如此。”

杨志笑容满面地问“你是在恭维我吗?”

巴什力给自己杯中斟满酒,与杨志碰杯说“我是一个商人,但是我能理解,两国争雄,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你,所以就算杀人无数,双手沾满血腥,也不会下地狱。”

杨志开心一笑,揶揄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有的时候就是天意使然,在辽阳,我也多次遇险,屡屡到了关键时刻,出现贵人相助,你也看见了我的那几个朋友,和你一样,都是我的贵人。”

巴什力饶有兴趣地问“贵人?我算你哪门子贵人,你是我的贵人还差不多,现在我不就是在依靠你的威名回幽州吗。”

巴什力如此作态,杨志还能说什么,杨志摊开双手说道“我昨天才听沙净说起一个在西域的汉人,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你,你不是我的贵人是什么?”

“或许只是一根稻草。”巴什力心情十分平静,竟然对那个名字有些希冀“那个汉人是做什么的?”

杨志轻描淡写地说“他叫晁盖,曾经在敦煌大漠寺呆过。”

敦煌离高昌虽然有些远,但是和高昌一样,都是西域路上的重镇,巴什力走南闯北,未必没有听说过这座寺庙这个人;倘若巴什力真的是不知道,杨志也算了。巴什力好奇地问“你的朋友?”

“不是,只是这个人突然凭空消失,从此无影无踪,我又不能当他死了。”杨志很无辜地说“所以有机会的话,我总是打听一下。”

“看来我们真的有缘。”巴什力说道,“我遇见过晁盖,是在一年以前,他经过大同府回中原,他把大漠寺的舍利子送到了大同的鹿林寺,那天正是他送舍利子回来,还有一名僧人陪着他,我们一起喝了酒;对了,陪他的僧人叫阮小五。”

杨志的手轻微地顿了顿,僧人,怎么是阮小五,要是花和尚鲁智深还正常一些;不过巴什力说出了阮小五的名字,让杨志相信,看见晁盖,不是巴什力敷衍自己的话。巴什力之所以全部相告,就是想看看杨志的反应,杨志的一顿被巴什力看得清清楚楚,巴什力立即来了兴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可否告之?”

“一个好汉。”杨志大笑“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大人物。”

要是按照水浒的剧本发展,晁盖就是一个大人物,但是现实生活与小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巴什力对杨志的回答不屑一顾“杨阁主,我是洗耳恭听,没想到你是这样忽悠我。”

“巴什力,不是忽悠你,而是世事难料。”杨志平静说道“我没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根本做不了判断。只是这个人,能从中原去了敦煌,大漠寺出事,还能把舍利子送到鹿林寺,怎么说也是个厉害角色。现在宋辽金三国的局势错综复杂,有时候小人物也能做出大事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明白了。”巴什力的神情严肃起来“辽金的战争迟迟不能结束,注定会引起更大的风波,但是时间拖得越长,大宋和西夏就越不能忽视东北的变动。最不利的是我们大辽,与金国的战争均告失利,深陷于内忧外患之中;最有利的是大宋,可以和辽国妥协,也可以趁着辽国自顾不暇的时候找点乐子,最后的情况谁都说不清楚,你认为,晁盖就是一个可能产生变化的棋子。”

大宋几百年来的目标就是燕云十六州,巴什力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阴谋味,他在高昌也是权贵,为着家族和国家殚精极虑,与一般商贾不同,巴什力对这种大格局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力。晓得不管大宋皇帝是明君还是昏君,一旦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宋徽宗赵佶虽然是个风流天子,但是上台以后,宋朝对西夏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辽国和西夏呢,同样对宋朝的窥伺没有停止的时候,加上宋朝对外族开放,两国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辽国燕云殿、西夏极乐堂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金国崛起之前,搜罗江湖高手和武林异士,唯一的任务就是渗透中原。眼前的杨志就是燕云殿蓟州阁的阁主,巴什力相信,杨志不会无缘无故想到这个人。

杨志点点头“我这次在辽阳,潜入到杨朴的府邸,听到杨朴和一个人在谈论起晁盖,能被杨朴放在眼里的,怎么会有碌碌无为的人。”

(本章完)



第216章 城门口

巴什力的推演让杨志心中一惊,这个时代的人整日在刀光剑影中,绝不可以轻视,自己一次次提起晁盖实在是有些突兀,所以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杨朴是金国的权贵,一直负责对宋朝的勾当,他要是发现了宋朝的一个人物,就算有些奇怪,但是总体上合理;辽国方面很难找杨朴证实这件事,就算有得力的人问了杨朴,杨朴说不知道晁盖这个人,辽国方面也无法肯定杨朴说的就是实话。

巴什力明显有些意外,盯着杨志问“难道杨家的那把火也是你烧的?”

杨志摇摇头“我哪有那个能耐,杨朴府中的高手不比宗翰身边的少,我不过是借着杨

朴的府邸逃生,看见大火一起,我就趁机从杨朴的书房溜走。只不过,躲在书房屋顶的时候,多听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外面车队突然停下了,杨志和巴什力都是一愣,难道遇见有人打劫?

杨志跳下马车,就看见沙净带着一名军官匆匆走来,见过杨志施礼后,递上公文说“禀告杨将军,幽州平叛成功,耶律程古努等二十六人谋反,已经伏诛。只是有三个逃脱的罪犯,资料全部在公文里,枢密院希望将军一路遇见三人,立即抓捕。”

杨志打开文书,才明白为什么燕云殿急了,都不得不借助枢密院的力量,逃走的三个人竟然是铜一、铜二和青岩寺的智音和尚;杨志顿时明白了自己在青岩寺为什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觉得青岩寺不像普通的寺庙,现在青岩寺已经被金军占领,智音和尚参与了叛乱,想要查恐怕是查不清楚了。

杨志收了文书,军官匆匆前往其他地方送信,杨志瞅见军官囊中最起码有二十封信件,明白渤海和大宋是铜一三人逃跑的方向,恐怕每个关隘和沿途的大队都会要通知一声。沙净看完书信后,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会出这种事?”

杨志从容地说“上面的事情太复杂,燕云殿的高手应该全部派出来了,送信的军官能找到我们,肯定是有人指点;我们现在只能祈祷,一路上不要遇见这三个人,靠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留不住他们。”

杨志这话是说给身边的人听的,杨志不想暴露灵猫等人的武功;沙净立即回头安排车队继续前进,只不过多安排了几名探路的斥候,鹰云飞留下的人本来个个都是燕云殿的殿众,做这点小事根本没难度。巴什力完全听到了马车外的谈话,吩咐手下把武器准备,甚至把自己的圆月弯刀放在了马车上的座位边。

杨志回到马车上,诧异地看了一眼巴什力,掀起窗帘,让阳光透进马车说“你是不是手痒了?但是听我一句话,你是生意人,不要参与这些事。”

巴什力微笑着点头说“一般的逃犯画影图形捉拿便可以,如此郑重其事地派专人送信,逃走的一定不是寻常人物,能不能说来听听。”

“铜一、铜二,青岩寺的智音和尚。”杨志从窗口往外看了一下,车队已经动身,沙净正在调拨人手,惠洪和尚三人依旧在马车的不远处,骑着马慢慢前进,灵猫带着斗笠,牵着杨志的那匹秃毛马呼雷,看上去就是一个随从的模样;巴什力应该知道铜一铜二是谁,很明智地收起了弯刀,低头喝酒。

一路上还是遇到了十几队四出搜捕的骑兵,即使是杨志这支前往幽州的车队都没有放过,检查了每一辆马车每一个人,不过沙净打出燕云殿的招牌,辽军的态度还算客气,检查时的手脚比较轻,也没有弄出什么花头精。汉儿庄到幽州八百多里,杨志一行走了六天,终于看到了幽州巍峨的城墙。

幽州还在戒严中,风在厉啸,幽州城西边有三个门,每个城门口停靠的大小车辆都绵延数里,彼此可以看见对方的长队。杨志的车队缓缓来到中间的城门,慢慢地跟上等待检查的长队,几名衙役正在人群中穿梭,不仅是在查逃犯,也是在查走私的货物;长队外,还有十几个精壮汉子骑在马上,来回奔走,神情桀骜,似乎在寻找什么。

没人去招惹他们,衙役和城门外的辽军都像没有看到他们似的,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杨志和巴什力依旧在喝酒,从马车的窗口看得清清楚楚,杨志放下酒杯说“一连喝了几天,真的是头都喝晕了,出去透透气。”

“哎。”巴什力拦住说“不在乎这么一时,杨兄弟,都到了幽州,忍一忍就过去了,萧嗣先和耶律磊可都是在等着你回来,何必在城门口惹出事端,你不出去,沙净和燕云殿的人也会处理得好好的。”

几天的交往,巴什力和杨志已经是兄弟相称,所以巴什力说话也干脆了几分,从鹰云飞嘴里知道了萧奉先与杨志的纠葛,巴什力看到那些奔来奔去的骑士,就知道一个个打的是什么主意;从巴什力的角度看,杨志出去并不明智,除非是萧嗣先到了,杨志出手给一个教训。问题的关键是,真是萧嗣先来了,巴什力也不能让杨志出手,萧奉先一家人的气量都小,杨志要是打伤了人,萧家肯定连巴什力一起怪罪。

杨志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呼哨声,甚至有一支响箭升上了天空;骑马的汉子们已经不再奔走,全部聚集到杨志车队四周,人人拔出了兵器。正在挪动的队伍立即就乱了,杨志车队前面的人四处逃逸,无论行人还是车马,都纷纷离开队伍,能跑出多远跑多远;前面正在咋咋呼呼的衙役也没了声音,全部往城门口而去。

“来了,来了…”在一片叫声中,五六十骑从四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来,尘土飞扬,似乎还有嗷嗷的怪叫声,杨志微笑着对巴什力说“巴什力大哥,你自己喝几杯酒,我去将事情处理一下。”

(本章完)



第217章 街头刺萧

杨志走到马车外,就发现自己的车队明显被包围了,但是对方气势汹汹,就是没人敢上前,鹰云飞和军队的邸报都说了,杨志逃回来的路上,在长城豁口一口气杀了金兵和江湖人物七十人,这些骑士绝不会认为自己比金兵强,更何况杨志一边还有四十多人。再说杨志是燕云殿的阁主,杀了他们白杀;他们真要杀了杨志,肯定会早点燕云殿的报复;他们纠缠杨志,只是为了等萧嗣先过来,一发现情况,早派人进去向萧嗣先汇报了。

萧嗣先正在府中和一帮下属喝茶,听到消息,立即砸了茶杯出发;杨志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在保塞镇竟然没有留住当时正在亡命天涯的杨志,随后一路追杀,还让杨志到了天雄军,可以说被耶律磊等人嘲笑了一年。保塞镇出事后,黑石帮丢失了大批的物资,天祚帝耶律延禧狂怒之下,勒令萧奉先解散了黑石帮。

而杨志这段时间在辽国名声鹊起,萧嗣先感觉自己身为皇亲国戚,在那些大臣的眼里,还不如杨志这个宋国叛徒,心中的别扭就不用再说。萧嗣先刚刚上马,就被乌长峣拉住了缰绳“将军,不可莽撞,现在你去杀了杨志,那就是惹祸上身,他的身份可是燕云殿的蓟州阁主。”

“惹祸上身?”萧嗣先一米八的个子,目露凶光之下就像一个准备咬人的狗熊;但是一身武士打扮的乌长峣丝毫没有惊慌,散发披肩,鹰隼般的眼神与萧嗣先对视,似乎一步都不肯退让。乌长峣是萧奉先派来的高手,他的任务就是保护萧嗣先不要出事,至于萧嗣先的名声、报仇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乌长峣根本不需要管。

萧嗣先身边的长随和家将都吓坏了,萧嗣先性格暴躁,翻脸无情,哪怕你是萧奉先派来的人,惹急了照样敢杀你;正当他们为乌长峣捏一把汗的时候,萧嗣先忽然哈哈大笑说“乌长峣,我没那么冲动,杨志现在的武功据说又上了一个台阶,我没有把握杀他,但是我可以看看他的功夫,可以把他的货抢走,看他如何向鹰云飞交代。”

抢货,问题不大,估计杨志也不会拼命;萧嗣先的计划也算完整,真发现杨志武功不济或者受了伤,萧嗣先才会下令靠着人多杀了杨志。乌长峣松了手,翻身上马第一个冲出大院,二十余骑全速在幽州的大街上奔驰,同时还有数以百计的骑士向城西赶去。萧嗣先走到西街的时候,身边已经聚集了五十多人,蹄声如雷。

烈日当头,西街上的小贩行人慌乱地奔跑,就是巡逻的辽军都纷纷躲避到街道的两侧,萧嗣先呵呵大笑,心中少有的充满快感;一辆黑漆的马车突然从小巷子里冲出来,撞倒了一名正在逃避马队的挑夫,羊肉、鸡蛋洒了一地,马车一停,正好挡住了行进的马队。萧嗣先身边都是原先黑石帮的高手,江湖经验丰富,第一个感觉就是挡路的马车有问题,乌长峣刀光一闪,已经从马上跃起,一步跳上了马车。

风从西街尽头处吹过来,乌长峣的镔铁刀还没有完全展开弧度,就被一只拳头打在刀背上,那是乌长峣刀法的唯一破绽,但是半招未到,就被对方看穿;乌长峣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下马车,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才化解了那股力道,安然落地。只有乌长峣自己才知道,汗水湿透了衣服,自己全身冰冷。

相对于乌长峣,后面扑上去的黑石帮高手就更加不济,被驾驶马车的车夫一拳一个,一口气砸死了五名好手;乌长峣一声长啸,再次挥刀扑上。萧嗣先身后的四名长随几乎同时动了,宣花斧砍向了马车的马蹄;一根长矛和漫天的暗器配合着乌长峣,对对方形成包围之势;最后一名穿蓝衣的瘦子躲在了乌长峣的身影后,长剑悄然出手。

血光飞溅中,最先发出一声惨呼的手拿宣花斧的家伙,一颗铁蒺藜嵌在额头上,满脸乌黑地倒了下去;谁说高手不会用暗器,不会用毒,生死之间,杀死对手才是真的。使长矛的高手连人带矛被对方拽到了面前,挡住了乌长峣和暗器的攻击;乌长峣的刀正在刺入他的后背,最起码有三朵暗器打在了身上。

使长矛的高手也是身经百战,一惊之下不肯放过同归于尽的机会,弃了长矛直接保住马车夫,蓝衣瘦子没有丝毫停顿,从自己同伴身体穿过,直接刺向马车夫的心脏;就在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挑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柄剑,腾空而起,斩向萧嗣先。萧嗣先正看得热血沸腾,显然没有想到这完全意外的变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挥出手中的马鞭。

可是对方的这一剑威力奇大,萧嗣先明明看着剑还没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听到自己骨头碎断的声音;萧嗣先身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名高手随着萧嗣先一起掉下马去。马车的战斗也已经结束,对方竟然穿着软甲一类的东西,长剑和暗器没有能伤到对手,剑手和发射暗器的家伙双双毙命,只有乌长峣有了前一次交手的经验,侥幸逃脱。

挑夫都没验看萧嗣先死了没有,纵身跳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直接冲向对面的巷子,萧府冲出去的十几骑跟着追进了巷子。萧嗣先身边高手尽亡,乌长峣只能自己查看萧嗣先的伤势,萧嗣先内功深厚,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一口气还在;乌长峣顾不得惊世骇俗,喂下一颗强心丹后,让其他人围成一圈护法,就在大街上给萧嗣先运功疗伤。

追人的队伍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马车进了一个死胡同后,车夫与挑夫就一下子纵过了墙,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等喜龙与鹰云飞闻讯赶到现场,只对追的人说了一句“你们的命真大。”

(本章完)



第218章 杀人立威

杨志在城外,一开始提出先让车队进城,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骑士们没同意,开玩笑,杨志武功群,要是没有牵挂,到时候还不是想逃就逃。这些骑士都是黑石帮的人,跟着萧嗣先从保州回来,太清楚自家帮主萧嗣先的脾气;如果拿不下杨志,兴许萧嗣先就是看上杨志货呢。

衙役们在包围形成后,反而跑过来相劝,要双方静等城里面的消息,明摆着蛇鼠一窝;杨志相信燕云殿得到消息,肯定会有反应,毕竟货是鹰云飞的,自己又不是保镖,只是同行的人。巴什力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在车厢里,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不过已经到了幽州,巴什力还是安排了一个人去附近的酒肆买熟菜。

幽州民风彪悍,消息传出,看热闹的百姓围得远远的,就是舍不得走,这种场面百年难遇,就算冒点险也值了,可是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萧嗣先都没有到,反而等到一个消息,萧嗣先遇刺了,被铜二伤在大街上;虽然有不少高手参与救治,但是萧嗣先的骨骼尽碎,就算救醒,武功十有也废了。≈1t;i>≈1t;/i>

围在车队四周的骑士一哄而散,都是快马加鞭进城,想看一看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萧嗣先是黑石帮重新崛起的主心骨,一旦死掉或者不能理事,几乎就等于判了黑石帮的死刑。萧奉先和皇后要是不开口,天祚帝是说什么也不会让黑石帮重新建立的,这些依附于萧嗣先门下,等着黑石帮重新树大旗的人,恐怕大部分就要另谋出路。

杨志朝站在一旁赔笑的衙役们摊开手掌问“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城了?”

衙役们现在心里苦啊,原来收了萧嗣先的钱,以为萧嗣先会在城门口上演一出好戏,现在主角在西大街生死未卜,让他们独自面对燕云殿的阁主杨志,实在是心里没底。一名衙役大着胆子说“杨阁主,您别生气,我们就是端着公家饭碗的小人,没办法,谁权势大听谁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请进城吧。”≈1t;i>≈1t;/i>

杨志叹了口气说“我加入燕云殿,原以为燕云殿在幽州是何等的风光,没想到在衙役眼里竟然与普通百姓没有差别。但是我记得燕云殿在大辽是有官阶的,我杨志身上的官职也没有被撤销,莫非在幽州,我的官职没有衙役的位置高?或者刚才那群骑马的人中,有朝廷的命官?要是都不是,你们刚才不让我强行进城,就是以下犯上,贻误军机,拿出你们的公文来。”

以下犯上,贻误军机,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被容忍的,尤其是杨志这样的双重身份,哪怕是散官,你可以拿他不当一回事,但是要是放在台面上讲,你却无法否认杨志的官身。沙净明白,杨志这么说,就是准备杀人立威了,告诉幽州的牛鬼蛇神,只要是参与对付自己,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衙役们面色如土,他们哪里有公文,他们参与这件事就是听说杨志的酒坊被查,萧嗣先今天肯定是要找杨志晦气,自然是站在强势的一方。原以为就算再怎么样,杨志一个宋朝的叛徒也会有所顾忌,或者顾忌萧奉先的实力,或者顾忌自己的名声;但是没想到杨志直接说他们以下犯上,燕云殿可是有杀人权利的,衙役们知道不好,两个机灵的拔腿就跑。≈1t;i>≈1t;/i>

可是没跑出五步,就被沙净追上杀了,其余的衙役立即拔出腰刀,杨志一声冷笑,刀光闪动一圈,只要拔出刀的衙役全部被杀,只有一名吓得腿软倒在地上的衙役还活着。杨志冷冷地吩咐“把他抓回燕云殿,好好审问。”

巴什力下了马车,站到杨志身旁说“你早该这样了,塞外与中原不同,看的就是谁心狠手辣,谁的拳头硬。”

车队缓缓进城,守城的军士跟没看见的一样,可是城门里面的衙役立刻派出一个人去幽州府报告,杨志公然杀了不让他进城的官差,还抓了人回燕云殿;要是拦不住杨志,后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报信的人其实没跑多远,萧嗣先遇袭,连李处温都到了西大街,幽州府的捕头一听汇报,第一时间找到了知府,双双来到李处温这里告状。≈1t;i>≈1t;/i>

李处温已经吓坏了,燕云殿勘察现场的结果就是行刺的人是铜二和智音和尚,上了萧嗣先的那招叫擒龙式,十步之内可以伤人,原来是青岩寺的绝技,只是没想到智音和尚能通过剑招施展,威力更大。关键的是鹰云飞的说法,铜二背后有人,晓得杨志回来,城门口会生这一幕,萧嗣先要出城,每一步都准准的,预先布局,一击得手。

李处温感觉幽州的天要塌了,他是萧奉先在幽州的盟友,萧嗣先要是就这样死了,谁都知道皇后娘娘和萧奉先不会善罢甘休,而铜二背后的力量也是相当强大,都搜捕这么长时间,他们不仅没有逃离幽州,还有能力进行这样的刺杀。

听说杨志杀了衙役,李处温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一儆百,不想身边的喜龙淡淡地说了一句“听说杨志完成任务回来,到了城外被拦住,两个时辰都没有能进城,就是因为衙役在场等要杨志等待,李相,说实话我很好奇,是什么公文不经过燕云殿,要直接给杨志?能不能给我说说。”

幽州知府和捕头双双变色,他们只顾着帮助萧嗣先,忘记了杨志去辽阳是枢密院和燕云殿安排的,属于军事行动,把人拦住城外本身就需要理由;难怪燕云殿没有动作,他们一开始就是在等萧嗣先到场,杨志大开杀戒后再出面。而现在,萧嗣先还在抢救中,杨志很干脆地杀了人,幽州知府马上甩锅“本府没有公文,所以才来请示李相。”

李处温恨不得一脚跺死知府,这种事都扛不住;但是李处温也扛不住,现编公文也来不及,只好跟着否认。喜龙笑着说“那几个衙役假传命令,死有余辜,这件事燕云殿会一查到底。”

(本章完)



第219章 存心不良

西大街已经被官军封锁,巴什力自己去了驿馆,杨志让沙净把灵猫三人送到宅子,自己押着衙役,和鹰云飞的手下绕道回到燕云殿,蓟州阁里只有严长之在,鲁雄、昆罕蒙屹被派出去搜捕铜二了;严长之直接带着衙役下去审问了。杨志刚坐下没多久,一壶茶还没有煮开,就来了一个闲人,元狄慢吞吞地走进来,在杨志对面坐下说“说说你的情况?”

“还好。”杨志微微皱眉说“最起码比在幽州自在。”

元狄淡淡地说“若想自在,就不要多事,人杀了就杀了,又何必留下一个,刚才我已经替你解决了;听鹰云飞说,你有一张蓝彬的面具,才能潜入辽阳不为人察觉。只是你的胆子太大了些,不错和尚何等人物,你怎么敢近身相处?”

“没办法,我在半路上遇见了燕顺等人,要是不装作不错和尚的熟人,连辽阳都到不了;一副人皮面具而已,哪架得住查。”杨志看茶水开了,给元狄斟上一杯茶说“东平陶坊暴露,除非是还有没有暴露的点,辽阳的局势已经不可为,宗翰、吴乞买、婆卢火、九杀等人都是大肆搜罗江湖人物,想新安排一个人几乎不可能。我就是在陶坊露了一个面,就被婆卢火的人盯上,差点就送了命。”

元狄面露微笑,慢慢地品着茶,蓦然,他想到了一件事,脸色顿时严峻,对杨志说“你把太玄经给吴乞买他们抄了一份,现在很麻烦。”

杨志就是一愣“难道太玄经里有关于天下争雄的内容?”

元狄摆摆手说“没那么严重,你在铁山客栈与人动手,隐瞒了杨志的功夫,想必是已经练成了太玄经,怎么会有天下争雄的内容。问题在寺公大师那里,他不认同太玄经是无主之物,告诉你一件事,寺公大师是龙虎山的弟子。”

杨志顿时说不出话,神情也变得非常严肃,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郁闷的感觉,忍不住喝了几口茶,淡淡的茶香弥漫舌尖,这才稍稍减弱了那突如其来的紧张之情。元狄透露的消息确实让杨志非常震惊,虽然杨志猜测,这件事不会让元狄感觉多为难,元狄为难的应该是寺公大师提出了新的条件。

不管寺公大师的条件是否与自己有关,杨志都不想知道,自己走在一条不归路上,既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光明,又何必在意这些大人物的脸面。杨志不想把生命托付给魔鬼,为了某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无尽的杀戮中窒息挣扎;这也是杨志为什么把太玄经给吴乞买一份的原因,每个人都有,就不会与自己死缠。

可是这样不能对元狄说,杨志只有继续喝茶;杨志喝得很慢,可是一杯茶而已,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杨志正要续茶,元狄已经抓起茶壶说“以前没见过你如此爱喝茶,是不是我对你了解不够?其实寺公也没有别的意思,那个太玄经看了一遍以后,就觉得是残缺不全的,但是你能练成,他又不得不相信是真的,希望你指导一下公主。”

“寺公大师在幽州?”杨志有些疑惑地问,鹰云飞不过比自己早走了不到两天,要是寺公还在上京的话,这会根本看不到经书,更不要说反馈什么信息给元狄;元狄大度地笑笑,他明白杨志的这个反问不是在猜测寺公大师的行踪,而是对这种安排的不满。这么多人没练成,杨志能练成太玄经,很可能是化鹏功的原因,寺公大师那点阴暗的小心思,瞒不过元狄,也瞒不过杨志。

元狄往杨志杯中倒满茶说“人间的事情,就像这杯茶,冷暖自知。寺公大师来幽州,是为了铜三他们的叛乱,好在这些谋反的人都被杀了,只有铜一铜二等三个疑犯潜逃在外;不过今天铜二刺杀了萧嗣先,那就是与萧家不死不休的局面。你到铜二的楼上做过客,应该知道他们是少林寺的弟子,青岩寺就是他们这一支的大本营,可是现在青岩寺归了金国。”

话不投机,元狄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平常的睿智,带着一点小小的焦急。元狄是满腹的感慨,杨志只能默默地听着,燕云殿经过这次事件,不仅失去了一大批高手,而且在皇帝面前的信任度大大降低,进入了一个困难时期;当然,杨志明白,和后世到一个新公司上班一样,在任何一个团体里,都是挤榨新人的利益。

但就算是这样,杨志也不认为需要自己来挽回什么,这些年享受燕云殿好处的人太多,他们应该多付出一点。杨志斟酌着说“公主的武功不弱于我,谈不上指导,只是我不清楚寺公那一门的心法,万一公主在练功的时候出一点差错,那可是我承担不起的。元老,你是武学大家,其中的厉害关系比我更清楚,寺公这是存心不良。”

杨志豁出去了,里外是一个死,直接给寺公大师扣上一个存心不良的帽子;元狄顿时说不出话来,练功的事情是谁也不敢打包票的,也许什么都没问题,就是练功的人今天心情不好,或者练功的时候身边掉下一只猫,都可能让练功的人走火入魔。杨志找的这个理由很现实,但是无可挑剔,不管元狄还是寺公都没办法说公主要是死了没你事这样的话,哪怕公主有这个意思,他们也不可能向杨志许诺。

既然如此,那么杨志挑的刺就成立,寺公大师没安好心;反正杨志看到了后面黯淡无光的前程,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抱指望。元狄也只有喝茶,和杨志一样,慢慢的品,两个人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一壶茶水喝完,又烧了一壶,一直到斡里衍公主在一群高手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斡里衍是等了太长的时间,忍不住跑了过来;看着屋内的一老一少,斡里衍怎么能不清楚两人的意思,没好气地笑了“元老,你拿他没办法吧?”

(本章完)



第220章 耶律百里

斡里衍身后跟随的都是皇族的护卫,一个个面无表情,元狄摇头说“不是拿这小子没办法,而是拿你师父没办法。斡里衍,杨志担心的是你练功的时候出问题,这个不是坏心,而是实实在在的顾忌,他付不起这个责任。你们师门那么多人,可不可以换一个人来练太玄经。”

元狄还是想解决问题,换一个无关轻重的人来做小白鼠,练成最好,死了也没关系;斡里衍娇笑着说“师傅说其他人没有这个根基。”

元狄只能望向杨志,杨志竟然在一秒钟内,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胸有成竹地对斡里衍说“那你就开始练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元狄和斡里衍都是满腹惊异,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杨志可以慢慢指点,让斡里衍始终练不成,练不成就不会走火入魔。斡里衍尖叫一声,怒气冲冲地说“杨志,我要是一年当中练不成,我就把你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杨志做了一个随便的手势说“公主,练武是讲天分的,寺公那个老道的心法太过平常,所以你练起来没问题。太玄经本来就是残篇,吃苦那些东西不说,没有天赋是万万不行的,我看你天赋不在练武上面,只能尽力而为吧。”

斡里衍气极而笑“那我就看看杨阁主有多少天赋,察剌哈,出手。”

斡里衍身后的一名护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察剌哈又壮又矮,头发乱蓬蓬,穿着很随便,手里握着一根很平常的木棍,形状不规则,就像是在树林里随意砍下的一截木棍,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杨志一句也听不懂。不过察剌哈脚步走的很稳,从走出人群开始,杨志就没有发现可以出手的机会。

察剌哈走到杨志面前,行的是大辽官场上的礼节,就在杨志还礼的时候,察剌哈突然一棍打过来;杨志早有防备,手肘一弯,看上去随随便便就抓住了棍子的一头,手指扣实,往怀里带。察剌哈竟然在一瞬间松了手,身形不退反进,呼呼呼接连拍出三掌,是中原的大力金刚掌,掌风虎虎,招招狠辣,逼得杨志步步后退。

“高明。”元狄称赞了一句,察剌哈武功不错,但是高明的是心机,明明是掌法上的高手,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根木棍,误导了杨志;杨志现在不仅失去了先机,而且杨志棍术的高手,一根木棍抓住手上就是多余的累赘。

不过杨志在后退的过程中,步伐没有乱,手中的木棍施展出刀法,顿时让房间里掀起一股热浪;木棍虽然伤不到察剌哈,但是那种气流还是带偏了察剌哈的掌力。斡里衍惊奇不已,招数还有这样使的;察剌哈的左手从金刚掌忽然化作点穴手,掌击杨志的同时,手指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点向杨志肩膀。

杨志脚步陡然一缩,察剌哈扑了个空,而杨志在身体移动中突然使出“千斤坠”,身体钉牢地面的时候,手中长棍带着浑厚的内力接连做出了三个推进的动作,察剌哈只有和杨志硬拼内力,一掌打在木棒上。杨志身形晃了晃还在原地,察剌哈则被反震得退后三步;杨志抓住时机抢到先手,扔了木棒,施展点穴手法,与察剌哈重新战在一起。

察剌哈的金刚掌可以断石裂碑,但是面对杨志的点穴手,有一种有劲使不上的感觉;被杨志逼得团团乱转,好几次险些被杨志点中手臂。斡里衍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喝住两人,杨志一听到斡里衍的声音,很随意地就一步退出了圈子,让察剌哈的一掌打在空中;斡里衍身后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老者,把察剌哈喊回去,朝斡里衍施礼说“老朽见猎心喜,还望公主成全。”

斡里衍看看在掸衣服的杨志,点点头说“百里叔手下留情。”

元狄咪了口茶,提醒杨志说“杨阁主,耶律百里可是上一代夜叉,小心点,别坠了燕云殿的名声。”

耶律百里清癯瘦削、棱棱有威,说话都带着刻板的味道“杨志,听说你和元狄、铜二都交过手,这样吧,我们十招为限。你要是支持不住,随时可以喊停。”

杨志微微一笑,朝耶律百里施礼道“前辈请。”

“好。”

耶律百里没有客套,一拳打向杨志,没有任何变化,就是直直的一拳;但是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去,这一拳的速度和力量绝对完美,按照斡里衍等人的看法,杨志只有逃。但是杨志打出了一拳,封住了耶律百里的拳头;杨志的一拳同样平淡,同样没有变化,但是在元狄和耶律百里的眼里,杨志利用了最短的距离,一刹那间,内气的急剧聚集,贯注于攻击点,因此耶律百里的内力远远胜过杨志,两人却各退了一步。

“痛快。”耶律百里已经不记得,到底多少年来,没有人能封住自己一拳,尤其是一个年轻人;耶律百里没有矫情,立即踢出一脚,这一脚同样简单,在旁观者眼里还不如先前一拳,但是在杨志眼里,这一脚几乎没有办法封挡,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原地不动,同样踢出一脚。

刚才的寸劲已经偷机,只是勉强的一个平手,杨志不敢与耶律百里比脚力,只好在尺寸之地表演脚步,郑拓的九招掌法是配合脚步的,现在掌法用不上,就看步伐是不是奇妙;杨志的每一步后退都在斡里衍的意料之外,一口气连走了七步,最后缩地千里,才险险避开耶律百里的一脚。

耶律百里没有留给杨志时间,收脚的时候双拳已经攻出,拳如流星,身如飞马,顿时耶律百里的身形充斥了整个房间,数以百计的拳影在空中闪跃,根本分不清哪一拳才是真的。杨志根本没有其他招数,只有运功施展郑拓的那九掌,希望能和林怀素抗争的招数总能起点作用。

(本章完)



第221章 九招连环

杨志练习郑拓的九掌一开始是试着用太玄经引气,可是总觉得有些不顺畅,最后试着用化鹏功练习,反而找到了窍门,杨志欣喜之余,心中充满了种种疑问,郑拓的九掌到底是用一气宗里哪一种心法?还是郑拓留下的太玄经有问题?杨志这段时间一直忙于逃命,没有仔细研究,可能无法发挥全部效率,但是生死之间,杨志没有办法,耶律百里的动作太快,杨志根本无法拔刀,只好冒险一试。

杨志中规中矩,一招一式都不变形,求的也是一个完整,九招连环,看上去没有多玄奥,但是一招接着一招,丝丝入扣,如洪水洋溢,势不可挡,耶律百里的拳影在掌力下一一消去,只剩下拿真实的一拳。这次杨志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缺少了寸劲的爆发力,被耶律百里一撞,如同败絮,跌跌撞撞飘出了一丈的距离,撞到了一片木隔板,嘴角溢出鲜血。

耶律百里退到元狄的身边说“杨志,你的伤势还没完全好,剩下七招就存着,等下次再领教你的刀法。”

杨志拱手谢道“多谢前辈赐教。”

杨志以刀法闻名,现在龙雀刀还没亮出来,杨志赤手空拳接了耶律百里三招,只不过吐了一口血,已经可以跻身高手行列;就是察剌哈看了,也不得不服气,杨志的武功确实在自己之上。按照耶律百里的身份,实在是不能再出手了,只能把一切押后。不过最后怎么做,还要斡里衍拿主意。

斡里衍吃惊不小,她可是熟悉耶律百里的实力,也听过杨志动手情况,但仍然感觉今天杨志的表现比杀岳七公的那场更加出彩。耶律百里看看元狄,掉过头对杨志说“杨志,你的事我会和淳王爷说的,燕云殿里还有元老在这里,但是你要给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生意在筹划,不在乎这些损失?”

杨志笑笑说“公主知道的,我和耶律磊还有几个生意。前辈放心,做生意嘛,总是有赚有赔,酒坊有公主的一半,公主怎么决定,我都同意。”

斡里衍拍手说“痛快,杨志,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到时候打上李处温府里,我一定要你打头阵。”

斡里衍既然说到这份上,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那就是现在开始不要提这件事了,元狄心中有些不认可,摇摇头说“杨志,你和耶律磊的事不急,抓紧时间疗伤,等会喜龙回来,肯定有事找你。”

杨志故作诧异地说“没那么急吧,我刚从辽阳一路杀回来,好歹也要休息几天吧。”

元狄回过头问斡里衍“公主,行吗?”

元狄需要的就是一个答案,行或是不行,斡里衍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在元狄身边坐下说“既然杨志感觉指导我太玄经困难,给他休息五天,正好挑选人手,赶紧去大名府拦截生辰纲。这批货应该已经在大名府多日,随时都可能起运,万一生辰纲到了汴梁,我们就错失了时机。”

斡里衍说得轻巧,其实就是没有给杨志拒绝的机会,杨志最多也只能在时间和人手上做点文章;元狄呵呵一笑,既然是这样,那就看杨志自己的主意。杨志随意地坐下问“你们连生辰纲出发的日子都没打听到,凭什么断定有生辰纲?”

“是南院枢密院的消息。”杨志盛名所在,斡里衍倒是想听听杨志的意见,直接说出了消息的来源。南院枢密院有专门负责对大宋的布局,是燕云殿以外的另一条线;杨志点点头问“验证过情报没有,譬如弄清楚海青珠有多少颗?送珠子的人是不是回了金国?穿越过大辽的线路是怎么走的?”

杨志张口就说出几条最直接的问题,都是可以验证消息的途径,让斡里衍有些难堪,这些线索不要说燕云殿,就是枢密院也没有;尤其是在得到消息后,所有人忙的是如何拦截生辰纲,根本没有人怀疑消息的真假。斡里衍不愿显得心虚,强硬地说“消息不会有问题。”

杨志给说得一愣,斡里衍的表情有点像小女孩的蛮横,想了想说“公主,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么对派去的人来说,就是龙潭虎穴,就是陷阱。大丈夫难免生死,但要是被宋人坑了,燕云殿就成了江湖的笑话。元老,我明天就不过来了,你让喜龙给我准备五百两银子,另外挑五名熟悉河北的高手备用,不要让五个人彼此见面,我会让沙净把他们的行动计划送过来。”

杨志这么痛快地接下任务,是人都听出杨志不愿与斡里衍啰嗦的意思,元狄笑道“这么谨慎,连和这五个人见一面都不肯,是不是准备后天一早你就悄悄地动身?”

都是千年的狐狸,元狄一下子就猜到了杨志的用心,不相信燕云殿和枢密院的人。杨志既然怕出事,就预先设计好保险的手段,杨志肯定会让五个人出现在不同的地点,以便策应杨志撤退。让沙净送来计划,就是怕燕云殿不放心,给燕云殿一个掌控全局的机会,元狄能断定,杨志为了确保安全,自己的行踪不会告诉燕云殿的任何人,包括沙净。

斡里衍皱皱眉,这次安排杨志去大宋,对于燕云殿来说,还有一个甄别杨志的目的,弄清楚杨志是不是钑龙,但是杨志这样计划,就意味着在整个行动过程中,无人知道杨志的行踪,同样无法判断杨志是否与宋朝的官府有联系。耶律百里替斡里衍出面问“杨志,说说你的具体打算。”

杨志给斡里衍和耶律百里各倒了一杯茶说“目前我还没有具体的计划,暂时决定把五个人分别派往大名府、济州、汴梁,主要是大名府,安排三个人,我会叫他们打听留守司的消息,确定生辰纲的路线,再决定拦截的方法。”

耶律百里沉吟道“你不会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拦截吧?”

(本章完)



第222章 生意伙伴

“怎么可能。”杨志淡淡地说“我会安排洪日荣和蓟州阁的高手参与行动。”

听到这句话,斡里衍并不放心,洪日荣是个对杨志言听计从的家伙,杨志去辽阳期间,好几拨人去收买洪日荣,最后都是扫兴而归,从金钱到权力美女,愣是没有洪日荣感兴趣的东西。这样的一个人跟着杨志去中原,就算杨志不是大宋的奸细,也可能和洪日荣抢了珠宝,躲到哪里去逍遥快活。

斡里衍眼珠一转说“杨志,我推荐一个人,和你们一起行动。百里叔,把人喊进来。”

耶律百里出去没多久,带进来一个大汉,身材伟岸,气势雄豪;杨志一看认识,是萧其德大哥,紫濛岗原先的大老板耶律里端。萧其德投靠了晋王,紫濛岗不得不表态,再也不是原来可以左右逢源的格局,耶律里端怕惹祸上身,干脆出来做官,这次被派到幽州来;耶律里端原来何等风光,此刻只是微笑着和杨志打一个招呼。

杨志起身回了个礼,对斡里衍说“没问题,就让耶律里端与洪日荣一路,带着人到中原,到时候跟我会合。”

斡里衍问“耶律里端能不能和你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杨志在心里腹诽,照应是假,监视才是真;杨志故作踌躇地说“我在大宋是通缉犯,到现在各处还在画影图形捉拿,一个人行动目标小,我不想没完成任务,就在地方上惹得鸡飞狗跳。在辽阳,金人可是知道了我要进城的消息;宋朝的官军虽然打仗不怎么样,但是捉拿人的本身可比金国强,到时候耽误了大事可不好。”

杨志把话挑明,直接说了不相信辽国方面能对这件事情保密,眼角看着元狄;杨志相信,真要有另外一批人去劫生辰纲,斡里衍可能不知道,但是元狄绝对知道。元狄缓缓开口说“杨志,你要是孤身一人,万一出了事,可就是连个救援的人都没有?”

元狄的口风很紧,多余的话一句也不多说,斡里衍虽然年纪小,但好歹是个公主,能力更是出类拔萃,对杨志的用心恐怕也是多方面的;作为赵王的同胞妹妹,谁知道会不会起其他想法。杨志恭敬地说“元老,我只是为了这次去的人负责,如果情报无误,不仅要夺取海青珠,还要把人尽量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杨志这么一说,反倒让斡里衍不好说。耶律里端不满地叫道“杨志,你竟然怀疑我是奸细?”

杨志无所谓地说“在这样的行动中,怀疑是互相的,要不然就无法生存;你放着那么大的生意不做,一反以往的作风,想参与军机,本身的动机就值得怀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放心,在行动中,我会给你足够的信任,哪怕你真是奸细,只要不动作,还是没事。”

秦王与晋王的矛盾虽然路人皆知,但是谁也不能摆在桌面上说;众人莞尔,耶律里端脸色铁青,偏偏对杨志的说法无法解释,只能把杨志的话当做玩笑,无奈地摇摇自己的头。斡里衍忽然收起笑容,吩咐身后的人“除了百里叔,其余人都退下吧。”

耶律里端等人全部走了出去,斡里衍端起茶杯,问杨志“说说看,你去河北,准备从哪里下手?”

其实不仅斡里衍想知道,耶律百里和元狄也很好奇,杨志晓得自己不能信口胡说,但是想到保州的都蕃长伍奇欧尼,杨志有了主意“我在中州堂有个生意伙伴,可以从他那里买到消息。”

“中州堂,是谁?”斡里衍立刻精神一振,相对于双龙会,中州堂才是燕云殿排在第一位的死对头,可是中州堂很神秘,燕云殿一直只抓到小鱼小虾,每次线索都被断的干脆利落;杨志能看重的生意伙伴,绝对不会是小人物,很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杨志微笑着说“公主,这个人的身份不能泄露,但是他一直负责监视双龙会的动向。”

杨志的态度很坚决,斡里衍冷冷地说“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杨志不卑不亢地说“生辰纲这件事应该有很多人知道,我相信去大宋的也不会是我这一批人,如果说了这个人身份,万一有人找他去买情报,买了一个假情报怎么办?我背不起这个锅。”

“杨志,你常说背锅,是什么意思?”元狄打岔问,杨志晓得元狄是帮自己解围,解释说“岭南广州那边有个说法叫‘孭镬’,‘孭’是背起的意思,‘镬’就是锅的意思,那边话‘镬’与‘祸’同音,就常用镬代替祸的意思,背锅、背黑锅,都是带人受过、天降横祸的意思。”

“大胆,本公主是这样的人吗。”斡里衍叱呵一声,随即笑起来说“杨志,你确实很聪明,你猜到我们给你的是假线索,我们另外有安排人,所以你要去买消息自己求证。”

杨志脸色郑重地问“如果消息是真的,公主以为枢密院和京都军不会安排人去行动,还有那些想在大辽建功立业的帮派与权贵,都会蠢蠢欲动。燕云殿也许没有什么金国和宋国的奸细,但是谁能说没有那些世家与枢密院的耳目。”

斡里衍流露出欣赏的目光说“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百里叔,我们走。”

斡里衍和耶律百里走了,屋内只剩下元狄和杨志两个人,元狄看着杨志重新换了一壶茶说“你有几分把握?”

杨志摇头“消息没有确定前,一分把握都没有。”

元狄跟着摇头,元狄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神依旧清澈,淡淡地说“你今天不大对劲。”

杨志笑起来“像在做梦是吗?但那不是我,是燕云殿,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很多人好像忘记了刀光剑影的日子,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以为官府的机构一样,一个计划,一份公文,就能把所有的问题解决。”

(本章完)



第223章 爽快

“喜龙可不喜欢听这话。”元狄似乎被一种回忆纠缠了,声音恍如隔世“每一次燃烧起来的东西都会熄灭,多少年来,各色人等,能人志士,都想让燕云十六州回归中原,死的人何止十万,但是想让燕云十六州独立的,两百年来,只有中州堂,作为内患,大辽上下更加紧张。”

“内患与外忧一样,没什么好担心。”杨志扯了一下嘴角“重要的是我们看到的要是真实的东西,而不是别人想看到的东西。元老,渤海高永昌起兵是军队和渤海国的遗民,还有商人;按照这样的情况,中州堂是那些人组成的,总不能是每天为生计奔走的小百姓吧。”

元狄难得苦笑“杨志,到此为止了。我明白,大辽不过是你的藏身之处,你想在这里安逸下去,但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接触的东西太多,有点疲倦了;可是你知道我和耶律百里等了多久,从少年到白发苍苍。现在辽国越来越不安宁,说不定哪天金兵打过来,我们就得行动,我是一早就把命许给大辽,但是你可以走,你足够聪明,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

燕云殿的人平时养尊处优无所事事,其实是大辽的一把利剑,掌管着相当大的一部分隐秘力量,元狄把命许给了大辽,其实就是最后替辽国去刺杀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意思;杨志看了元狄一眼说“黄龙府不过一千多里,为什么现在不行动,去杀了完颜阿骨打?是因为你们同样担心,燕云殿已经藏不住秘密了。”

元狄的苦笑还留在嘴边“黄龙府是能随便杀进去的吗?你根本不知道完颜阿骨打兄弟身边有多少高手;我今天才发现,你小子是个热衷挑别人毛病的人,不错,我们是担心这个问题,但是该来的总会来,你难道能解决这个问题?”

杨志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试试,最起码现在金国的势力奈何不了燕云殿,暗流和明面是两回事,金军明面上进攻中京,但是暗地里的事,大宋、金国、我们,其实都差不多,在幽州这块地,燕云殿应该还占着优势,加上军队的力量,真要急了眼,双龙会、中州堂恐怕都不够塞牙缝的。”

元狄瞪了杨志一眼说“别胡说八道,说说你的看法。”

杨志不慌不忙地接着说下去“金国的细作不好相与,但是他们也有弱点,太强太狂,敢于冒风险,这次生辰纲就能布一个局,不管劫没劫到,我们可以传回来一路的假消息,让双龙会、中州堂、金国的细作动起来。现在燕云殿很落势,备受打压,情报很容易被有心人泄露出去,和辽阳一样,突然把发现的人全部杀了。”

元狄微笑起来,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在幽州的地面上,燕云殿最大的损失就是什么都没得到,元狄一拍巴掌,起身说“我走了,就等着你从大宋传回来的消息。”

杨志一个人慢慢地喝完第三壶茶,感觉身体的状态基本上恢复了,才站起来回去;走出蓟州阁的时候,杨志问了一声严长之的去向,才晓得喜龙已经回来,严长之带着那名衙役去了喜龙阁。答话的人有些紧张,毕竟杨志是蓟州阁主,严长之的做法有点拿村长不当干部,没想到杨志笑笑说“严护法回来,跟他说一声,我伤势复发,回去休息了。”

杨志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兴冲冲地骑上马走了,回到智泉寺旁边的家里,刚到门口,就看见门口停着两辆三匹马拉的豪华马车,车厢上金银装饰的图案在斜阳下分外刺眼,车夫、护卫有十来个人,正在一起聊天。站在门口的亲兵看见杨志回来,急忙跑过来牵住杨志座下马的缰绳,禀告说“耶律磊将军与韩洙韩四爷来了。”

五个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韩洙满脸虬髯,正和罗吕、惠洪说得开心;耶律磊还是那么胖,穿着一声汉人的衣服,还是没有入乡随俗的习惯,与沙净一起笑眯眯地看着韩洙。看见杨志,几个人先后站起来打招呼,杨志请大家坐下,自己坐到主人的位置上问韩洙“四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韩洙顿时换了一副苦瓜脸说“杨阁主,当初我们说好,大通米行提供三千石粮食和五百套棉衣给怨军,换取一千匹马,你在交接的时候,天心大师也认可了这个条件,可是现在怨军大败,恐怕不要说一千匹马了,就是一百匹马也拿不到。米行亏大了,我在族内也无法交差。”

粮食和棉衣当时是交给天雄寺的,都有天心大师的收条;杨志的调离是官府的决定,有正式的批复。至于怨军在显州失败,那就是更没有办法的事情,韩家会这么拎不清?杨志微笑着说“四爷,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小人物,你们韩家拿天心大师没办法,我就更没办法,不过我们是朋友,要是有我杨志能做到的事情,说出来看看,最起码能让在族内交差。”

韩洙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说“杨阁主的酒坊已经查封,不知道能不能把酿酒的配方给我。”

耶律磊和沙净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韩洙韩四爷太不要脸了,就算是强取豪夺,也要讲点分寸;杨志反而神色如常,淡定的说“酒坊是我和斡里衍公主的,这件事要公主同意,罗吕,还剩几位酿酒的师父?”

“三位,被李处温抓走了两位,我打听过了,都在星河酒坊里押着。”罗吕还是做了不少事,杨志颔首说“罗吕,要是韩四爷和公主说好了,就把这三个人送到韩四爷府上,连身契一起送过去。”

韩洙从怀中掏出一纸契约说“杨阁主爽快,斡里衍公主是在下师妹,这是她转让酒坊的文书,请阁主过目。我不会白占阁主的这个便宜,酒坊的那块地我要了,折价二百两银子如何?”

“成交。”杨志无话可说“罗吕,把地契和五个人的身契全部拿来,交给韩四爷。”

(本章完)



第224章 突然离开

韩洙心满意足地走了,特地留了两百斤响水稻给杨志尝尝;耶律磊跟着说了自己的来意,就是造纸坊的事,耶律磊知道杨志要去中原,所以很急。杨志哭笑不得,一脸的痛苦说“你都知道我要去中原,我还有心思弄这些东西,等我死了,留给你发财。”

耶律磊用一种阴晴不定的神情看着杨志说“别说的那么悲催,你独自一人出入辽阳都没有问题,那些宵小又能拿你怎样。说实话,我是担心你一去不复返,发了大财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你我朋友一场,好歹留点念想。”

“念想。”杨志沉默,叹了口气说“我忽然有点想念唐朝的杜甫,那首诗怎么说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显州的烽火已经两三年时间,听说耶律马哥也被金国生擒了,你的造纸坊准备开在哪里?”

耶律磊默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志,过了半天才说“中京的形势比你我想象的严重,周围的城池大部分已经被攻克,好在城中还有十个月的粮食,武器也比较充足,才能稳定民心,估计能坚守一年半载。”

杨志冷笑一声说“完颜阿骨打不是一般的人,每占领一个地方,便废除苛法,优待降俘,争取民心。这次金辽议和没成功,金军转入大举进攻,辽国吃了没部署就绪的亏,中京一直在最前线,各方面准备都十分充足,可要是金军真正的攻击目标是上京呢?”

耶律磊惊得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说“杨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耶律大石也是这样判断的,他说了,你要是告诉我这个假设,不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耶律磊不是被杨志的猜测惊住了,而是因为杨志与耶律大石不谋而合,杨志看着耶律磊的表情说“军国大事我们插不上手,这些猜测也未必是真的,我看你穿了汉人的服装跟汉人没区别,不如和我一起去中原发财。”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耶律磊说得这么干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耶律大石定下的计策,耶律磊登门,哪是为了什么造纸坊,就是为了和杨志一起回中原。惠洪三人也紧紧地盯着杨志,杨志想都没想说“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三天后出发,你我各带两个随从,先入中原,然后让我们的人慢慢地渗透过去。”

耶律磊在保塞镇搜集情报多年,一下子猜到了杨志的思路,抚掌说道“我们是用来惑人的工具,转移方方面面的注意力,实际上真正的杀手是后面出发的人,告诉我这笔买卖有多大?”

杨志估算了一下“最起码十万贯。”

“够了,我在幽州也呆烦了,就陪你走一趟。”耶律磊晃着胖大的身躯走了,沙净有些纳闷地问“真的有十万贯?”

水浒传是这么写的,杨志像只狐狸笑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洪日荣要带着蓟州阁的人去接应我们,家里就交给沙净负责。罗吕,酒楼一定要经营好,惠洪大师是客,吃喝一定要让他满意。”

杨志然后在书房考虑到天黑,才把沙净、洪日荣、灵猫、李完花找来,沙净负责安排那五个燕云殿的探子,杨志给了一张写有地址身份的便签;洪日荣与耶律里端、严长之带着蓟州阁的五十个人在霸州等待消息,灵猫、李完花作为杨志的随从一起走,并且走的日期就是明天。

沙净的感觉怪怪的,他知道灵猫、李完花的武功不弱,又有在辽阳并肩作战的经历,被杨志选为长随一点都不奇怪;改变行程的具体日期,虚虚实实,是为了一行人的安全。但是要说沙净一点都不怀疑杨志的安排,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沙净同情杨志的处境,装作什么都没在意。

第二天晌午,杨志就带着灵猫和李完花出去闲逛,还特地让李完花打扮成一个男人;李完花一开始有些不情愿,可是等杨志带着他们走进一家茶叶店,李完花才发觉杨志另有安排。茶叶店不大,但是很整洁,掌柜的看到杨志急忙过来行礼“见过东家。”

杨志点头说“店面做的不错,赚钱吗?”

“赚钱,就是生意小,赚不了多少。”要是沙净等人在,肯定能认出是在显州投靠杨志的突元鱼,他供出了高勇义的秘密,杨志没有食言,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幽州开一个茶叶店,平时和他联系的人是洪日荣。杨志笑笑,递给他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恭喜你,你现在可以自己当老板了,去大宋汴梁陈桥驿,在那里找一个小门面,开个茶叶店。我到时候会去找你,如果你想过自己的日子,也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去度过余生。”

灵猫三个人都愣住了,背叛不应该被杀死吗?突元鱼踌躇了片刻,才接下杨志的银票,肯定地说“东家放心,元鱼必不负所托。”

杨志赞许地点头说“如果出了意外,你也不要回来,就在陈桥驿等我,我最迟在一个月内到那里。我们一走,就把这里的店关掉,洪日荣会在晚上过来处理,你不用和他交接,直接走就可以了。”

杨志还是拎了五斤茶叶出来,三个人上马直接来到耶律磊的住所,通报了姓名;看门人进去禀告的时候,耶律磊正在房中和小妾,准备走之前好好安慰安慰小妾,听说杨志上门拜访,耶律磊没奈何,压下心头的一股邪火,龇牙咧嘴地走了出来,见面就埋怨“杨志,你可真会赶时间。”

杨志笑笑问“跟随你的两名高手选好了吗?”

“选好了。”

“那我们动身吧,要是脚力快,天黑能赶到天雄军,和耶律大石将军见一面。”

啊,现在就动身,耶律磊的思绪转得飞快,立刻明白了杨志的意思,突然离开,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本章完)



第225章 变招

耶律里端没有见到杨志,只见到了洪日荣,得知前去的地方是霸州,第一时间跑回去向斡里衍公主汇报。斡里衍报以一个冷笑,杨志甚至没和喜龙见面,也没有再和元狄商议,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要不是城门口的守军机灵,看到杨志与耶律磊在半柱香的时间先后出城,立即有了猜想上报,现在所有人都恐怕还蒙在鼓里。

按照常规,杨志应该见见喜龙,尽可能地多要一点物资人手;临走前去自己的酒楼看看,查点账什么的,可是杨志压根就没在乎这些东西,和耶律磊抢先一步走了。这样一来,方方面面想要盯梢的计划就会化为泡影,杨志去了中原到底会怎么做,根本就没有人能掌控;坐在一旁的耶律百里沉吟说“公主,我们和大宋之间互相交手的方式从来没有变过,每一个人尽量少泄露行踪,也是安全的需要,不告诉我们就不告诉吧。”

“还是要尽一切可能追上去。”斡里衍琢磨着杨志的用心“他朝那个方向去干什么?是为了和耶律大石见面,杨志不是不需要外援,而是他对燕云殿的人信不过,他找耶律磊就是为了耶律磊手下有一批在保塞镇呆过的人。难道杨志买消息的那个人是耶律磊介绍的,可是耶律磊从来没有说过他发现了中州堂的行踪?”

斡里衍说到最后,大眼睛咄咄逼人,耶律里端自然不会吱声;他不喜欢杨志的做法,但是更不喜欢这些皇子公主的指手画脚。是的,耶律里端从来不喜欢,他是一个直肠子的人,每一件事都会向别人表达的清清楚楚,在紫濛川做老大的时候,耶律里端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的手下和朋友,但是最后呢,在晋王的支持下,萧其德取代了自己,做了紫濛川的老大。

耶律百里企图从一系列的不合理中,找出隐藏的那个合理的真相“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这次行动,目标就是海青珠,但是杨志和耶律磊说十万贯,这个数字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是包括海青珠在内十万贯,还是不含海青珠十万贯。”

“不含海青珠。”斡里衍肯定地说“当年梁子美可是花了一百六十万买的珠宝,阿骨打再小气,送给宋徽宗那个昏君的礼物怎么也不应该少于五十万贯。我明白杨志为什么要验证了,金人不会要钱,肯定是想带着五十万贯的物资回金国,这笔生意的消息其实比海青珠更容易打听到,百里叔,杨志他们会不会打听到消息,不去拦截海青珠,而是在这些货上面动点子。”

这种可能性很大,确定了海青珠就等于确定了这批货,杨志如果有耶律大石的帮助,又是在辽国的境内动手,那么得手的机会是相当大的,十万贯,或许还不到全部货物的三分之一。耶律百里开着玩笑说“这倒是别出心裁,不过让洪日荣去霸州,耶律磊很可能盯着保州这条路,杨志自己去大名府打探,无论对方走那条路,杨志都来得及。公主,其实以我们的力量,也可以这么做,让察剌哈带一批好手到霸州,随时与耶律里端联系,另外派人盯死天雄军。”

耶律百里的主意就是黑吃黑,货物走霸州,只要洪日荣得到消息,察剌哈和耶律里端就抢先动手;如果货物走天雄军一线,那就更简单了,凭着斡里衍的身份,耶律大石最后肯定要将大部分的货物吐出来。斡里衍盘算良久说“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们只能拿杨志作掩护,杨志有两个漏洞,一个是耶律磊的形象太好辨认,二是杨志在辽阳扮演的是嵩山一气宗的蓝彬,我估计这次他还是要用这个身份。”

耶律百里顺着透过窗棂的光线,望向窗户外面的夕阳,若有所悟地说“我们是到现在才想到,杨志那小子太可怕,恐怕在一两个时辰内就想明白了。这小子马马虎虎算个人才,我们可以自己寻找,但是不能向宋朝泄露这件事,否则就是在帮助敌人了。”

耶律百里知道斡里衍还是想甄别杨志,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不可能一次做成很多事,只要杨志回到辽国,以后有的是甄别的机会。斡里衍沉默片刻说”我要去见师尊,这件事让人难以放心。”

“我和公主一起去。”耶律百里主动请缨,现在铜一三人还在幽州城里晃悠,谁也说不准他们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对斡里衍下手;耶律里端其实被斡里衍的猜测吓了一跳,这才相信父亲临走时说的话“别看你父亲是上京的留守、大辽的副元帅,但是在很多高手眼里,你老子是什么都不是,他们只是没有机会罢了。所以去幽州,不要想着建功立业,安全才是第一位。”

斡里衍要是当面不说,耶律里端怎么想也猜不到杨志竟然有这样的变招,耶律里端明白,杨志真要劫到十万贯物资,哪怕不进入宋朝的境内,让海青珠顺利到达汴梁,大辽上下也不会对杨志不满,毕竟成绩是实实在在。还有,在辽阳被通缉的蓝彬竟然是杨志装扮的,这小子真是诡异,自己当初在紫濛川就怎么没看出来。

耶律百里咳嗽了一声,耶律里端从思绪中惊醒,看看斡里衍,忙不迭地告辞出去;斡里衍过了一会儿,才和耶律百里动身,前往临朔宫。现在的临朔宫已经不是隋唐时候的临朔宫,在两百多年前的战火中,临朔宫被彻底地毁了,只剩下原来不到十分之一的东南角一块,被修缮成一座小的宫殿,历史上韩延寿等大人物住过,现在是寺公大师在幽州的居所。

只是两人到了临朔宫,才知道寺公大师已经出去了,斡里衍诧异中,寺公大师身边的小童子道济走过来施礼说“师姐,师父是听说杨志离开了,追去了天雄军。”

(本章完)



第226章 关卡杀人

万物在春天萌发出新的状态,路边的河水只有在这时候才有一点江南的影子,野鸭在水面上游玩,拍打着翅膀,扑腾出一片片水花,不时地叫上两声。青蛙在浮萍上跳跃,燕子在河边的柳树上筑巢,小草铺满了山野,白桦树抽出了新嫩的小叶芽。空气似乎也变得暖和,春风吹在脸上暖融融的,没有一丝的凉意。

官道上战马狂奔,杨志六人不在乎让路人侧目,一心在天黑前赶到天雄军;好在幽燕的民风更接近契丹人,在大道上如此忘乎所以的不止杨志等人,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如此,江湖豪客、军中健儿等等,完全忽略了道路旁洁白的玉兰、粉红的桃花、艳红的杏花、灿烂无比的迎春花。

前面哨卡的士辽兵似乎有了骚动,和三个看上去像江湖人物的家伙在起纠纷,边上不烦起哄的人,不停地点火“江湖人物怎么了,还能比官爷大!对,不能放下手上的武器!”

杨志勒住了马,前面人头漫动,道路被封得死死的;耶律磊大摇大摆地纵马上前,两名随行的高手毫不犹豫地用马鞭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吆喝着“什么情况,大白天在这里劫道……滚开,谁他妈是你自己人?”

一名上来巴结的商人直接被一鞭抽到了边上,成功地吸引了争执双方的注意力,哨卡的辽军头目看见耶律磊那标志性的身材,心头一喜;耶律磊身上是有散官的官职,对这一路上的哨卡又熟,让头目觉得来了强援,高声地叫着“耶律将军,这里有三个不明身份的人。”

不明身份的人,杨志只能感叹文化的散播,在大宋,对江湖人物也是这般称呼,遇到没有背景的人就抓,遇到强悍的就说个误会。耶律磊的坐骑挤到哨卡边说“差不多就行了,老子今天还要赶路。”

三名江湖人物原来有些紧张,听耶律磊这么一说,顿时轻松了许多,挺直了腰板“朋友,有眼光,我们漠南三英最喜欢结交江湖朋友,通一个姓名吧。”

耶律磊笑笑说“朋友我有的是,不需要多三个人,你们按照惯例交了钱赶紧走人,不

要把官道堵起来。”

漠南三英年纪都在三十多岁,身材魁梧,坐骑都是好马,瞧出耶律磊根本不打算给面子,转眼便沉下脸,勒开了马头说“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耶律磊怒极而笑,嘴巴不饶人“三匹好马驮了个三个混账,真是白瞎了好畜生。”

漠南三英气不打一处来,狠瞪了耶律磊一眼,围了上来;杨志看看天色,决定速战速决,上前与耶律磊并肩,问辽军的头目“他们过去要交多少钱?”

“一人一两白银,共三两白银。”头目很有眼头见识,一口气报了出来;杨志点点头问“遇到不交钱的怎么办?”

“抓人,如果遇到反抗,杀无赦。”

漠南三英一听就火了,大声呵斥“一个个都不想活了,老子从大漠一路走过来,还没交过钱。”

杨志抬头看了看漠南三英,冷冷地说“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交钱走人。”

围观的人瞧出来杨志等人与漠南三英不对付,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息,都主动地散得远远的,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漠南三英打量着杨志,其中一个在颈部雕着豹子的大汉毫不在意地说“哪里跑出来的一只乌鸦,老子就是不交,你又能怎……”

杨志和耶律磊同时叹了口气,说话的人话还没说完就栽下马去,眼睛如死鱼一样突出,喉咙里发出微弱到听不见的呻吟声,一只燕子镖插在喉咙口,眼见得活不成了。他身旁的两名同伴一下子愣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杨志的龙雀刀在空中一闪,就双双胸膛中刀,惨叫着掉落在地上。

众人看清楚的时候,杨志已经端坐在马上,龙雀刀还挎在腰间,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灵猫在杨志身后跳下马去,搜了三人身上的银两,足足有两百多两银子和十几张金叶子,直接把三十多两碎银子交给辽军头目,剩下的全部揣到自己的怀里。耶律磊的两名保镖牵了三匹好马,辽军头目接了银子,目瞪口呆地问耶律磊“耶律将军,我怎么和上面说?”

耶律磊笑笑说“他们是凶徒,活该如此,你报我的名字也行,报燕云殿的蓟州阁主杨志也行。”

“杨志,那个在显州大破金人,一人闯了辽阳的杨志。”辽军头目眼中充满了崇敬的光泽,杨志笑着一扬马鞭说“赶紧清路,我们还有事要办。”

已经不用吩咐,除了排成长队的马车,其他人早闪到两旁,留下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杨志带头,六人九马直接冲了过去。官道上恢复了秩序,两边长长的队伍开始向前移动,关卡的辽兵熟练地把三具尸体扔在一边的草地上,割下漠南三英的人头,准备回去领功;钱财骏马已经被杨志手下人拿走,辽兵看重的就是武器,都是好钢打造的家伙,带到县城里,还是能卖几个钱的。

耶律磊忍受着战马的颠簸说“杨志,值得吗,这么急,你原先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动向,为什么现在不在乎了,还公开杀人。”

“那是因为你,我是杀了人,可我没有报姓名,是你替我说出去的。”杨志淡淡地说“你担心跟着我出去会吃亏,所以总想着让人知道你的行踪,就算没有这件事,你还是找机会,把我的名字说出去。”

耶律磊哈哈大笑说“杨志,还真的没有瞒过你,看样子,我现在是太胖了,脑子都懒得动,想到哪说到哪,等这次事情办完了,我一定要开始减肥。”

“减肥,好主意。”杨志笑着说“何必等行动结束,不妨就从今天的晚饭开始,等会见了耶律大石,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本章完)



第227章 结拜

真见到耶律大石的时候,杨志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现在时间紧张,哪有那么多时间闲聊;进了帐篷,还在上酒菜的时候,杨志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耶律大人,如果真有海青珠这件事,金国无论如何都会换取大量的物资回到渤海,从沧州以西,现在是一片水泽,就算是用船把货物送到北面,也很容易被巡逻的辽军发现,最安全的走法还是从保州过来,虽然绕路,但是风险要小得多。”

耶律大石呵呵笑道“杨阁主请放心,天雄军从今天夜里开始就展开巡逻,只是最好有准确的消息,毕竟这条路上还有从西京、夏国、西域的商队,很多人身后都有朝中大佬的影子。只要你传来真有这回事的消息,不管他们是一个月,还是一年运完,我都会把他们截住。”

耶律大石治军极严,也是少数几个文武全才的辽将,杨志点点头说“我请耶律兄帮忙,也就是这个原因,从天雄军到保塞镇都是耶律兄原来熟悉的地盘,他只需要在这一带打探消息,在保塞镇或者保州留下一两个联系的地点,大名府我去就行了。一有消息,立即通过保州的联络点传回来,不会耽误大人的事情。”

耶律大石满意地一笑,忽然问“杨阁主没借助燕云殿的力量,是有什么顾虑?”

都是人精,杨志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说了自己在霸州那边的安排,不加掩饰地说“幽州的关系太复杂,燕云殿在耶律程古努一案后元气大伤,还要寻找铜一铜二等人,实在是力有不逮,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刚才辽阳回来的我。没办法,我只能尽力而为。”

杨志心里清楚,幽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可能瞒过耶律大石的耳目,这位可是以后建立西辽的主,一个不亚于曹操的枭雄。耶律大石什么都没说,看样子是认可了杨志的解释,端着一杯酒思考了片刻说“按照阁主的安排,真要是金人从这里走,你告诉耶律磊的十万贯还真不是问题,但是我要问一句,你一个人回到大宋,不管燕云殿还是我们,其实都没有办法主动联系你,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打算?”

耶律磊昨天从杨志府中一回去,就安排了八百里快马给耶律大石送信,说了杨志吹嘘有十万贯的事情,耶律大石当时就很好奇;现在听了杨志的全盘安排,耶律大石更有把握了,杨志一定还有后手。耶律大石研究过杨志,纵观杨志在大辽的种种事迹,看上去惊险,但杨志每每能翻盘,最关键的就是杨志有后手,就像这次辽阳之行,当杨志前往的消息泄露,耶律大石就猜测背后有猫腻,但是杨志安全归来,说明杨志从一开始就估计有这种情况出现。

杨志看了一眼帐内四周的卫士,耶律大石一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耶律磊陪着自己;杨志看帐内只有三人,才低声说“按照我的估计,去大名府的肯定不是我一个人,就是燕云殿恐怕还有一支奇兵,只不过我加入燕云殿不久,不熟悉情况,无法知道那一批人是谁。说实话,我现在没有全盘的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耶律大石兄弟恍然大悟,杨志在燕云殿时间很短,恐怕只能把三十六位阁主认全,其他的人根本来不及了解;燕云殿要是这样安排,杨志就变成了一个吸引人注意的靶子,只要有人在大宋泄露杨志的行踪,大名府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就会全部在杨志身上。所以杨志想的就是安全脱身,之所以愿意让耶律磊吃块肥肉,就是为了保住从保州到幽州的退路。

耶律大石果断地说“杨志,我们都不是外人,尤其在这件事上我们利益相同,我给你一个底,你也不用另外想办法打劫金人的物资,你和耶律磊联手,所有的生意你们一人一半。”

杨志自然是希望这样,但杨志两世为人,清楚天上不会掉馅饼,自己又不是耶律家的什么人,耶律大石凭什么给自己这么大甜头;杨志的底线是三七开,耶律大石不能明面上拿钱,但是耶律磊可以多分一点。杨志微笑着说“大人请明示。”

耶律大石摆摆手说“都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大人大人的,杨志,我比你年长两岁,不如我们三人结拜,以后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一刻,杨志是打心眼里佩服耶律大石,作为一个辽国的贵族,和一个中原的叛军说起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心里障碍,言简意赅,表达得很自然;杨志当然不会扫兴,耶律大石在杨志的心目中比晋王的份量更重,毕竟西辽后来又存在了一百多年,晋王却是没两年就被他父亲杀掉了。

杨志笑道“固所愿也。”

天雄军有自己的牧场,耶律大石立即喊进来护卫,让去牵一头黑牛和一匹白马来,另外准备香炉等物,酒席吃到一半,所有的祭礼都备好,耶律大石、杨志、耶律磊三人焚香再拜,耶律大石念一句,杨志两人跟一句,信口旦旦地誓说“念飞耶律大石、杨志、耶律磊,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造福天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杨志早知道耶律大石的志向,否则在历史上,耶律大石也不会诈降金国,最后出卖天祚帝,杀了忠于天祚帝的萧乙薛、坡里括等人逃生,对于誓词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有耶律磊有牙疼的感觉,都准备打劫了,还要摆出一副道德君子的样子,累。不过耶律磊是老三,知道自己要是提出异议,一定会被耶律大石两人打得满头是包,硬是忍住不说。

祭罢天地,三人回到座位继续饮酒,杨志敬了耶律大石一杯酒说“大哥,幽州方面人才辈出,恐怕有人会看穿我的用心,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和耶律磊等会就动身,晚上在前面的集市休息。”

(本章完)



第228章 突然杀人

谨慎,耶律大石有发现杨志一个优点,既然和自己结拜了,留在天雄军的大营里,应该是最安全的一个地方,但是杨志反而急于离开,没有其他原因,就是为了不让人抓到把柄,以后万一出事的时候,能有一个更加大的回旋余地。耶律大石也是心胸开阔的人,颔首同意问“目前还需要我做什么?”

“安排六个人到前面的一个地点等我们,尽可能和我们六个人是颜色一样的马。”杨志没有矫情,都说是自家兄弟,该开口的时候就要开口,要不然耶律大石反而会不放心;耶律大石笑着说“我明白,连身形衣服都会差不多。”

耶律大石出去一会,回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前来六匹还没有打上烙印的战马,交给杨志、耶律磊;耶律磊熟悉这一带的道路,耶律大石就没有派人护送。那六个人肯定已经出发了,耶律大石当着杨志的面,交待了见面的地方,就在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集市上,那里有耶律家的一个客栈。

最近的集市在三十里外,骑着快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杨志等人刚刚喝了酒,正好散了酒气,一路奔驰,在月光下到了地方;很幽静的一个小集市,除了官道上整齐的树木,就是稀稀落落的一片房屋。耶律磊老马识途,带着杨志等人冲进了集市上最宽的那条土街,杨志意外地看见了三个不同颜色的灯笼,在两家不同的门楼前晃悠。

孤零零一盏残破的白灯,照耀着客栈那饱经风霜的招牌;土街对面额两盏红灯笼下没有任何牌匾,只有一个始终开着的大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一家简陋的妓院;耶律磊的手下敲开了客栈的门,伙计伸出头来,正准备点头哈腰地说客满,忽然看见站在台阶下的耶律磊,一声嚎叫地跑出来,哆哆嗦嗦地问“七爷,您老怎么来了?”

耶律磊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能来?我们耶律家的产业我连看都不能看?”

杨志有些意外,他听得懂契丹语,原以为耶律家的一个客栈应该是有点档次的,可是眼前这样的一个客栈,收入绝不会比州县里的一个店铺收入高,耶律家是不是圈地上瘾,逮住什么都想做;但这一代的族长是耶律大石,一个心怀大志的枭雄,他会允许这样的一个客栈存在,哪怕房子是自己的,一年的收入还不知道够不够伙计的工钱。

耶律磊的态度不好,伙计苦着脸说“七爷,你饶了小人吧,三年前您来住一次杀了鬼狐孙通,两年前您来赎了十一个姑娘,一年前您路过,大白天的和一个墓里出来的家伙称兄道弟,最后送了两百两银子。您老拍拍屁股走了,我们焦头烂额了好几个月。”

“没那么严重吧。”耶律磊有些心虚,声音放低,吩咐说“准备五间房,这是我二哥杨志。”

可是耶律磊说完,没听见伙计的答应声;耶律磊大怒,正要发火,却看见伙计的眼睛盯着从集镇外走进来的一个人;来人穿着一件质料很好、价值昂贵的绸衣,手里拿着一把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杨志和耶律磊顿时紧张起来,在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修罗伞仇不明,一个专门贩卖秘密的情报贩子。

杨志看看耶律磊,看看这家还有灯光的客栈,不确定仇不明是来买情报,还是来卖情报,难道这家客栈有问题?还是住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里面。仇不明走到耶律磊的面前,客气地说“我有一个足以震动天下的大秘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耶律磊直截了当地一指对面的妓院说“我不需要什么秘密,我家的客栈也不会接待你,你去那边住吧。”

仇不明长得不丑,即使算不上玉树临风,也是一个很容易让女人动心的人;面对耶律磊的不在乎,仇不明只有转过头问杨志“杨阁主,大名府的消息,想听吗?”

杨志笑笑说“所谓秘密,就是没人知道,一般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他和他的父母妻子儿女亲戚,都有可能惨死于乱刀下。杨某孤身一人,没什么不敢听的,就当是冒一次险。说说看,是什么消息?”

“一百两银子。”仇不明开口报价,杨志无所谓地摇摇头说“说不说随你,我只能承诺,如果值钱,我会给你这个价格。”

仇不明把杨志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不在乎的杨志,杨志身后的两名属下都是一脸不屑地神情,不对,仇不明忍不住对李完花多看了两眼;仇不明眼光锐利,经验极丰富,一下子断定李完花是个女人。仇不明正在猜测李完花的身份,就听杨志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的消息了,我要你的命。”

仇不明敢过来见耶律磊,就是认为自己不管如何,都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哪怕得罪了人,逃跑是肯定来得及的;但是杨志的龙雀刀一出手,仇不明就明白自己错了,他根本看不清杨志的刀路,此刻不要说跑了,仇不明连转身都不敢。仇不明的兵器就是手中的铁伞,眨眼间撑开,挡住了杨志的刀锋。

但是仇不明没有听见铁伞与钢刀撞击的声音,杨志的身形像飞鸟,盘旋着掠到仇不明的侧面,龙雀刀断处重生,刀光如链,在灯笼的照耀下诡异而刺眼;仇不明身形急退,铁伞中发射出十多支铁箭,盘旋着向杨志飞去,风声骤急。

灵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仇不明的这一击就像是赌徒的最后一注,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押了出去;可是这一击并不致命,既要不了杨志的命,也保不住仇不明自己的命。铁伞的箭射向四面八方,原本是对付群殴的招数,对付杨志一个人来说,就算仇不明转动铁伞,威力也是大打折扣;关键是转动铁伞影响了仇不明后退的速度,让杨志有足够的时间一刀奏效。

(本章完)



第229章 中原强盗多

杨志仅仅斜退了一步,又重新上前一步,避开铁箭后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让人错以为杨志似乎从来就没有后退过;灵猫等人只看到刀光一闪,忽然间半空中一片腥红,鲜红的血花是如此残酷,让人觉得自己连心跳呼吸都似已停止。但是真正停止心跳呼吸的只有仇不明,无力地倒向大地。

杨志龙雀刀入鞘,厉声对客栈伙计说“去把里正找来,我怀疑这个人是大宋派来的刺客。”

杨志的说法让伙计口服心服,这顶大帽子砸在死人的头上,所有的活人都没有了罪过,每个人该干什么,就可以继续干什么,果然是七爷的二哥,够狠;伙计急急忙忙去喊人,杨志蹲下身子,检查仇不明身上的东西。耶律磊和灵猫也走了过来,看着杨志从仇不明的衣服里翻出了零散的碎银子和两片金叶子,包袱里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都是有点诧异。

杨志站起来,灵猫又从上到下搜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耶律磊摇着头说“不可能啊,这小子是情报贩子,买情报从来不能少了钱,再说,仇不明做这行超过了十年,再说也应该有点别人的把柄什么的。”

耶律磊说的没错,这个时代也没有邮箱什么可以保存资料,仇不明行走江湖,更不可能把一些机密不随身携带,一旦路途遥远,或者急着要用,仇不明也来不及去取啊。杨志和灵猫的眼光都落在了地上的那把铁伞上,铁伞既然能装发射暗器的机关,要是有个缝隙什么藏藏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杨志走过去拿起地上的伞,上下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蹊跷,旋开了三把上的手柄,在伞把的内壁果然是空的,杨志伸手一掏,是一沓银票和一本小册子。银票十四张,两千三百两;小册子记载的是仇不明出卖情报的资料,包括什么时候、什么情报、对象是谁。杨志把小册子放进怀里,把银票递给了耶律磊“银票给大伙分了吧,给里面的六个人留三百两。”

耶律磊笑呵呵地说“二哥,够意思。”

人是杨志杀的,但是杨志让耶律磊负责分钱,自然是白白给耶律磊一个做好人的机会,耶律磊也不客气,灵猫四个人每人二百两银子,自己和杨志一人五百两;最好耶律磊递给灵猫两百两银票和地上碎散的金叶子、银子,告诉灵猫后面的开销由灵猫管理。耶律磊不笨,就冲灵猫主动上前查看,就能猜到灵猫在杨志面前的地位不低。

李完花笑了笑,调侃说“杨志,你要是做强盗,这一行恐怕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杨志摇了摇头说“你的眼界太低了,武功什么我不好说,但是要说做强盗,现在中原最起码有好几个人比我强,有的人英雄豪气,如盗跖重生;有的人运筹帷幄,可以让僧人忘了佛祖,靠着一把钢刀出尽心头恶气;更有的人不屑于窃钩,一旦崛起,山河变色。”

山河是不是变色不知道,但是灵猫等人的脸色确实变了,杨志形容的人无一不是厉害到极点的角色,耶律磊带着心中的怀疑,试探着问“二哥,我一直负责中原的情报刺探,怎么没听说这样的人物?”

杨志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北斗说“快了,这些人都是一鸣惊人的人,其实你都听说过,甚至见过,但是他们现在都是平平常常的人,就算是江湖豪客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我问你们,我们的行踪如此隐秘,仇不明是怎么知道的,他是在这里等我们,还是从什么地方一路跟踪过来的?”

灵猫木讷地答道“仇不明是走进来的,衣服上没有灰尘,靴子上的灰尘很重,说明仇不明没有骑马,所以跟踪我们而来是无稽之谈,他肯定是在这里等我们。家主是随意选择的路程和出发时间,应该是我们在天雄军做客的时候,幽州的快马超过了我们,仇不明才会到这个小集市来;既然是有人通知,就应该不止仇不明一个人,而仇不明发现我们,进来前肯定传出了消息,就是不知道传递消息的方式。”

杨志点头说“对方的实力远远超出我的估计,这样的布局需要大量的人手,在各个城市村镇蹲点,检查来往的人。无论任何人,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就会被怀疑;一旦有情况,就通过快马、烟火等信号传递消息,三弟,是不是很像军队啊。”

杨志说得轻松,耶律磊的胖脸却抽搐了一下,能在这一带安排军队的人除了耶律大石,就只有宫帐军,连京都军都不行,宫帐军来的主事人会是哪一位呢?

伙计带着里正回来了,听说是燕云殿的人杀了人,杀的是大宋的奸细,里正是忍不住地打摆子,两腿直哆嗦。燕云十六州做官差的人没有不知道燕云殿的人,他们的权力极大,而且杀人没有理由,一个人被他们冠上奸细的名头,一般来说是很难翻身的,意味着杀了就杀了。

里正哆嗦了好一阵子,才提起胆子说“小人只是地方的一个见证人,回去马上上报官府,只是不知道大人明天还在不在?”

杨志给里正看了燕云殿的腰牌说“我明天还有事,就不在这里等了,我叫杨志,是燕云殿蓟州阁的阁主,我会留一封信,让你带到官府,说明这一切;你不用担心,真要是有事,可以让官差去燕云殿汇报,等我办完事回来,再和你们老爷一叙。”

阁主,里正知道,那都是燕云殿的大人物,这样的人物,杀死一个奸细还不是像捏死一个臭虫一样,县令是否有胆子一叙还不知道。好在这位杨大人答应写信,客栈是耶律家的产业,有耶律家的人作证,只要不是骗自己,自己如实上报就是,至于其中的弯弯绕,自己一个小人物,哪敢在里面操心。

(本章完)



第230章 耶律淳的人

等进了客栈,伙计把六个人带到最里面的一个大通铺房间,一张简陋的长桌,四周坐着六个人,正在喝酒,桌上已经叠起两堆碗,六个人还没有罢手的意思,看见杨志与耶律磊进来,六个人急忙站起来打招呼“二爷,三爷。”

听称呼就明白,这六个人是耶律大石的人,而不是耶律家族的人,要不然应该和伙计一样,称呼耶律磊为七爷。杨志大笑“我大哥没看错你们,你们兴许还真能替我们办点事,先赏你们一点银子花花。”

耶律磊直接把一张三百两银票扔在了桌子上,盯着六人沉声问“我大哥有没有交代你们什么话?”

“没有。”为的一个大汉肯定地说“耶律大人只说一切听从二爷的吩咐。”

耶律磊的眼中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嘴里喃喃地说“大哥可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放心过。”≈1t;i>≈1t;/i>

这些话耶律磊当然不是对杨志说的,只是心中有些难受,杨志拍拍耶律磊说“大哥不是不信任你,你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他宁可在心中把你看低一点,也不愿你出事。你现在说,我们是睡一觉,还是喝一夜的酒。”

杨志看起来像是个大老粗,但远比别人想像中聪明得多,也远比任何人想像中可怕得多;耶律磊不笨,很快明白了杨志的意思,懒懒地说“我要睡觉,从早上被你从幽州拖出来,到现在还没好好地休息。”

杨志点头说“那就休息,留下三个人给你,你们明天中午再出,让店小二给马喂饲料,我们五更天出。”

不需要多说,每个人都明白,伪装成耶律磊主仆的人跟踪杨志走,剩下的三个人跟着耶律磊走,灵猫等人各自去了伙计安排的房间,耶律磊和杨志在伙计的房间说了一会话,敲定了在大名府、保州、定州、涿州见面的地方,分别是大名府的狄公祠、保州的春风酒楼、定州燕城的许麻子剪刀铺、涿州智度寺塔。≈1t;i>≈1t;/i>

都是和衣而睡,李完花对杨志和灵猫有着足够的信任,三人睡在一个房间里,连兵器都摆在身旁;到了五更天,杨志等人起身收拾,临走前,杨志特地去了耶律磊的房间,耶律磊眯着眼睛坐起来,摆摆手说“二哥,我就不送了,免得暴露行踪,到了大宋注意一点。”

耶律磊留在辽国的境内,几乎没有一点危险,杨志笑笑,掉头就走;穿越到宋代,总算有了两个名义上的结拜兄弟,不管感情如何,杨志都感觉到一点家人的味道。灵猫站在门口,似乎并没有特别注意什么,但是灵猫能听出耶律磊话中的感情,看出杨志的那一份犹豫;灵猫对走过来的杨志笑了笑,一起来到马棚。

六个人骑上骏马,在黑夜里冲出集市,启明星正在遥远的天际远去,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路边的树叶和小草上布满了露水,湿漉漉的;寂静的夜里只听到马蹄声,树影子渐渐的稀疏,星斗虽然在减少,杨志等人却有一种天空越来越高的感觉。一口气跑了四十多里路,曙光已经在地平线出现,开始揭去夜幕的轻纱。≈1t;i>≈1t;/i>

扮演耶律磊的三骑在七十里后先后走开,只留下杨志三人朝着前面的方向继续前进,又走了十几里地,李完花放慢马问杨志“你是不是担心逃不出那些人的魔爪?”

杨志大笑说“没有那么恐怖,只不过有人不愿意看到我和耶律磊能劫到生辰纲,并且对我的身份有些不放心。”

李完花恍然大悟说“所以你昨天晚上才会不讲道理地杀人,为的就是警告那些人。只可惜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不怕他们报复吗?仇不明的身上并没有大宋奸细的任何证据,银子也被我们瓜分了。”

杨志与李完花并马而行说“很多人知道蓝彬是我,所以我不能冒险,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具体的行踪。至于仇不明,他的那本小册子记录了很多从他那里购买消息的人,会让很多人同意他是大宋的奸细。购买消息的人总是有些难言之隐,要不然走正常的官府渠道就是了,何必花冤枉钱去买一个还不知道真假的消息;这样的人有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仇不明是大宋的奸细,才能说明这本小册子是栽赃陷害。”≈1t;i>≈1t;/i>

李完花出身大家族,这种故事听说得也算少,叹口气说“那些人可是不好对付,他们一旦知道,难道不想抢回这本册子。”

“说得好!”杨志夸了一句,灵猫摇摇头说“不会,真能做到那一步的人何必来买消息,他们不需要花钱,真要是买了消息,事成后,仇不明早就被灭口了。再说杨志不是一般的人,谁要来找麻烦,都要掂量掂量,杨志,你猜猜,仇不明的背后是谁?要报仇,也只有他们了。”

杨志其实一路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斟酌着说“只有一个,耶律淳的人。”

“谁?”灵猫和李完花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耶律淳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杨志看着前面的一个大镇说“在幽州能同时调动宫帐军和江湖好手的人并不多,李处温他们要是有动作,肯定会安排黑石帮的人参与,像仇不明这样的高手舍不得用;燕云殿不缺高手,但是宫帐军是调不动的。如果我们没有猜错,前来主持这件事的,应该是寺公大师。”

“为了什么?”女人的反应就是直觉,李完花想弄清楚杨志为什么不说是斡里衍公主;杨志悠悠地回答“斡里衍能调动的只有皇族和燕云殿的高手,并且斡里衍支持的人肯定是赵王,他们是同胞兄妹;但是寺公大师不会支持赵王,赵王远在大同,寺公大师的活动范围主要在上京与南京,在这两个地方都有影响力的只有秦王和耶律淳。”

(本章完)



第231章 平常心

李完花看着杨志说“如果是这两个人硬要与你为敌,现在你的头颅还在脖子上,实在是一个奇迹。”

杨志没有发怒,脸色没变,连眼睛也都没有眨一下说“我也看是这么想的,看得出来,我在他们心目中的价格不低,但是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要试一试,看究竟是谁的头颅会从脖子上落下来。”

晨风中,杨志神闲气定,灵猫在杨志的另一侧微笑摇头“不知道寺公大师会不会亲自出手对付你。”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值得寺公大师出手的,能让寺公大师亲自出手,那是一种资格,意味着杨志在寺公大师心目中的位置,也意味着杨志在辽国武林中的高度。三个人说着话,三匹马仍然在向前奔跑,杨志的心里有了一丝企盼,自己和寺公大师真的能动上手吗?那是自己的生死战,还是一个向上的一个台阶。

迎面蹄声如雷,一队五十人辽军骑兵叫嚣着而来,清早的大地上总算有了一些杂音,看见杨志三人,骑兵们难免有些奇怪,散漫地围了过来;杨志掏出宫帐军的腰牌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能有这种腰牌的都是宫帐军的军官,为首的伍什长属于京都军,自认惹不起,在马上拱手说“回禀将军,前面就是涿州地界,离永泰军还有六十多里路。”

杨志谢过,三人不慌不忙地朝永泰军赶去,现在已经是大白天,要是像夜里那样狂奔,肯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眼球,什么保密,那都是扯淡;辽军跑了,跑得很快,李完花看着散乱的骑兵背影,本来想笑的,却还没有笑出来,就听见一个人叹着气说“现在我才知道,你又一次把所有人刷了。”

路边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多出来一个汉人道士,白发飘髯,道骨仙风,和上次不一样的是,寺公大师手中多了一根绿玉杖。杨志也很想叹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可是看着寺公大师那副冷冷的表情,杨志又叹不出来,反而跳下马,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去施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前辈,还真是意外之喜,前辈是来郊游的?”

寺公大师微微一笑,一双锐眼审视着杨志说“原来是想在幽州与道友见面的,没想到道友行程匆匆,贫道只好赶来;好在对于道门来说,天地旷野才是寄托所在,贫道倒是认为正是你我手谈的好地方。”

杨志好像没有听懂寺公大师的话,朝四周看看问“大师是在和我说话吗?我可不是什么道士,大师找错人了。”

寺公大师忽然掉头问灵猫“你跟的人是不是疯子?”

灵猫似乎也认识寺公大师,有些为难地说“好像不是。您老可能看走眼了。”

敢说寺公大师看走眼了,这又是一个不怕死的人,灵猫说完了这句话,已经下了马,走到寺公大师的面前抱拳行礼,一本正经地说“见过师叔,只是今天场合不对,杨志是我的家主,只能下次给师叔跪下来磕头了。”

灵猫竟然是寺公大师的师侄,可是看样子一点不像是假的,寺公大师怔了半天,才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才相信耶律淳说的不假,杨志是个了不起的角色,随随便便都能遇到看得起他的人,既然你的身份在这里,退到一边去,我要你的主人单独比试。”

“无耻。”李完花一声叱喝,从马上飞过来,站在寺公大师对面说“你好歹是一个武林前辈,要有点前辈的风范。”

寺公大师仰面大笑“好!说得好!只是这件事我是绝对要做的,是个死约会,杨志,你不会准备靠着一个女人的阻拦,就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杨志面不改色地说“难得前辈看得起,哪怕性命拼掉也无妨,小高,你们俩退到后面去。”

杨志突然改口小高,说明杨志的思路还是很清醒,即使在这种关头,依旧能照顾到不让灵猫的身份泄露;灵猫按住了李完花的肩,拖着李完花向后退,轻描淡写地说“杨志现在武功大涨,未必拼不过寺公师叔。”

寺公大笑“有道理,说得有道理,杨志,既然遇上了,我们就拼一个生死。”

杨志认真地说“能不能不这样玩命,我有点怕。”

寺公大师的笑声骤然停顿,霎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静静的原野,静静的风,天地间忽然变得像死一般静寂,就是马儿也吓得不敢发出声音。杨志第一时间抽出了龙雀刀,在寺公大师这样的人物面前,杨志可不敢玩后发制人的游戏,万一玩脱了,被对方三招两式解决了,冤枉找谁哭去。

杨志在辽国也会过不少的一流高手,不管武功到底如何,最起码以宗师和前辈自居,面对杨志这样的年轻人,差不多都是自恃身份,试几招意思意思。但今天寺公大师的心思完全不一样,丝毫没有爱惜羽毛的顾忌,从一开始就把杨志当作平辈看待,那就是准备不留余地,双方生死一战。

寺公大师伫立在那里,绿玉杖已经合在双手的手掌中,四周的景色顿时有些变化,仔细一看,就是小草、灰尘都动了起来,从地面上慢慢上浮。双方还没动手,李完花就感觉到一阵窒息的紧张,侧头看灵猫悠闲地叼着根青草,李完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灵猫笑着摆摆手,低声说“世事莫要强求,我们看戏就是。”

灵猫的心里其实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灵猫与自己这个师叔交往不深,寺公大师已经近十年没有和人动过手,灵猫无法做出更精确的判断;从现在的动静来看,寺公大师走的气宗的路数,很可能与杨志的厮杀只在三五招就分出胜负。灵猫有信心的,杨志喝过龙血,吃过龙肉,体质与常人不同,之所以能在化鹏功突破,恐怕不仅仅是苦练和悟性的原因,更是龙血刺激的结果,寺公大师如果不能保持平常心,未必能讨到好处。

(本章完)



第232章 鱼化鲲鹏

杨志修炼的化鹏功和太玄经也属于气宗,自然清楚寺公大师提升功力的做法,最适合两人决斗,虽然很耗功力,但是可以把全身的内力在几招或者十几招中用完,那么每一招的威力都将是平时的数倍。杨志不可能让寺公大师提升到那个地步,大笑一声“前辈,看刀。”

话音一落,杨志身形便横越而出,直扑寺公大师;破虏刀一共七式,每一招都是简简单单,杨志借助平原的地形,身体在接近寺公大师的气圈时开始快旋转,利用度的变化,踏进了寺公大师的气圈,然后突然一顿,龙雀刀幻出风沙暴般的刀浪,漫天刀影地朝寺公大师冲去。

虽然只是一刀,但是在寺公大师眼里,九重连绵的刀波不断转变着角度,每一重刀劲叠加,汇成威力无筹的凌厉刀气;寺公大师知道自己实犯了严重的轻敌错误,他原以为杨志的武功再高明,在耶律百里手中三招就负了伤,是在高明不到哪里去。但是杨志的这一刀,却显示出这小子已经是接近铜一铜二那般级数的高手。≈1t;i>≈1t;/i>

不过寺公大师已是势成骑虎,如果不能杀了杨志,这些年在辽国辛苦建立起来的威名,将尽丧于这片平原;寺公大师的精气神瞬间提升至巅峰状态,脊肩猛挺,挥杖封住龙雀刀,两人身形一震,杨志倒飞出一丈有余。杨志身形在空中舒展,一个持刀式缓缓落地,眼中只看着自己掌中的龙雀刀。

李完花一声惊呼,但是场内的两人仿佛都没有听见,杨志的神情有如老僧入定,对寺公大师是否追击似乎毫不关心;而寺公大师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李完花忍不住看看灵猫,灵猫看出来寺公大师是无法追击,但是对其中的原因也弄不清楚,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示意李完花不要出声,免得干扰杨志。

两人不知道杨志的心神全放到化鹏功的幻想中,在与寺公大师交手之前,杨志并没有领略过气宗的这种境界,只是感觉风舞、狂沙等招式更讲究的是内力的爆;但是与寺公大师这一招,就让杨志领悟到了破虏刀刀谱中天地无穷的意思。杨志此刻提起真气,把一切杂念排出脑外,眼中只有龙雀刀,进入守中于一的境界。≈1t;i>≈1t;/i>

寺公大师早已达到掌握全局的境界,潜意识中视整个战场如棋盘,先前让他顾忌的正是杨志在空中鱼化鲲鹏的身形变化,那么自然;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明明寺公大师已经占据了优势,但是因为刀杖相交的反震力,寺公大师明白,就算自己勉强出击,在杨志已经摆好刀式的情况下,未必能讨到好处。

寺公大师终于往前面走了一步,灵猫和李完花能看到随着这一步,寺公大师四周的气势狂增不已,一股巨大的气流卷起了地上的树叶、灰尘,与天地浑成一体。在李完花的眼里,全无破绽可寻;灵猫松了一口气,射出惊异之色,赞赏道“杨志果然要得,孤心照明月,一刀断千愁。“

李完花一愣,这是百年前刀神荼惊涛杀了天山五剑时,旁观者送上的名句,摆在杨志身上恐怕不符实际吧;寺公大师此时连走两步,直接冲到了杨志面前,寺公大师衣衫忽然飘拂,绿玉杖摆动,登时风云变色,连观战的两人都能感觉空气中的风声,还有一种莫名的干燥。杀气漫天,刀杖相触,火星四溅;两人并没有分开,而是继续在一个圆圈里颤抖,刀杖再次相接,一转眼便是十几下的碰撞。≈1t;i>≈1t;/i>

杨志在气势比拚上没有落在下风,但是灵猫两人仍然不敢奢望什么,这次是生死相搏,不到有一方丧命会不罢休,寺公大师可不仅仅是气宗的高手,杀人方面也不差。杨志终于变招,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杨志在寺公大师横杖的时候,龙雀刀骤化刀芒,直击寺公大师。

寺公大师明知杨志的有点不合常规,但无暇多想,功聚双臂,一声长啸,还是准备用杖硬架杨志,毕竟杨志的功力,比起寺公大师几十年修为差得太远;可是等刀杖接触的时候,寺公大师才现不妙,因为杨志的力量比前面的十几次小了很多。

灵猫和李完花看呆了,杨志竟然借着寺公大师的这一架,凌空而起,刀若流星,从寺公大师上面直刺下去;刀风压顶而来,在真力贯注下就是刀背也能杀人,更不要说龙雀刀的刀尖。寺公大师心知不妙,身形一错,双手举杖封出杨志断金裂石的一刀,两般兵器相撞,出一声清脆的激响。≈1t;i>≈1t;/i>

杨志给寺公大师震得借力斜落,脚未触地,就朝空中劈出一刀,正封住寺公大师的千万道杖影,给旁观者的感觉,寺公大师的绿玉杖就是故意朝龙雀刀撞过去的。杨志身形一滑,抢入寺公大师杖影,龙雀刀蓄势而,一招天飚,凌厉无匹,笼罩范围又广;眨眼间,刀杖交击几十次,有如钟磬频敲,频率越来越快。

灵猫站了起来,寺公大师的优势在真气上面,这样以快打快的近身搏斗,肯定是杨志这个年轻人占便宜,加上双方距离拉不到,一寸短一寸强,龙雀刀比绿玉杖占优,此消彼长,持长兵器的寺公大师竟要在近距离应付杨志,两人还真的是有一搏。

蓦地一声鸣响,人影倏分,杨志的龙雀刀已经插入刀鞘,冷冷地盯着身体在摇晃的寺公大师;灵猫急忙掠过去,只见寺公大师的胸前中了一支袖箭,真正致命的是肋下的一刀,正在渗出鲜血来。寺公大师的面色苍白,狠狠地看了灵猫和杨志一眼,不顾伤势,强行纵身离去。

李完花跟着奔过来,望着寺公大师的背影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灵猫无奈地说“杨志的心机远高于寺公师叔,袖箭是诈,袖箭出以后的变招才是真正的杀招。杨志,还真有你的。”

“噗通“!杨志没有回答,已经瘫倒在地。

(本章完)



第233章 死讯

风云气概楼桑里,土壤膏腴督亢图。

荆轲刺秦王时带去了两份礼物,一个是樊于期的人头,一个就是《督亢地图》,督亢指的就是涿州,战国时期燕国的膏腴之地,现在也是大辽的贡米产地。涿州地势平坦低洼,和幽州之间隔着一个良乡,另一边与定州隔着一个新城,自古南北兵锋,涿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后周时期,周世宗柴荣英明神武,率军水陆并进大举攻辽,一个多月内收复瀛、莫、宁三州,以及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三关;收复瓦桥关时,兵锋已逼近涿州,只可惜柴荣病重班师,功亏一篑。因此造成了一个意外,就是大宋天子赵家,虽然已经立国两百年,但是祖籍之地始终在辽国手上,没办法荣归故里。

宋太祖赵匡胤虽然生于洛阳夹马营,但其出身于涿州赵氏,曾祖父赵珽还做过涿州刺史,北宋帝室的祖籍就在涿州。光是这一点,赵家天子不知道被大辽和两国的百姓嘲笑多少次,想必睡觉都有些不安心。

涿州城里,人头攒动,一派繁华的景象,作为与大宋最接近的一个大城市,看上去相当繁华;街上的货物很全,瓷器、丝绸、香料、茶叶等等,几乎是应有尽有。与幽州不同的是,涿州街上大部分都是汉人,如果去掉辽国的旗帜和那些穿着军装的辽军,就像一个大宋的城市;走在街上,杨志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杨志没有戴面具,是灵猫帮助杨志和李完花化的装,看上去都在三十多岁,往四十在跑;就算见过杨志的人也未必一眼能认出来,更不要说根据一张不准确的图画来认人。杨志和李完花手挽着手,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路,逛了几家铺子,找到了一个摆在店铺外的小摊子,一人要了一碗又香又辣的羊肉汤。

他们穿着平常人的衣服,没有必要到店里去喝酒,杨志的伤势还没完全好,也不可以喝酒。喝完羊肉汤,两人还是手挽着手,走回住的那家客栈,按照杨志的安排,两人装扮成一对走亲戚的夫妇,灵猫扮作行商,分别住在一条街对面的两家客栈里。已经五天了,杨志的伤势好了六七成,现在每天这样闲散地度过,杨志和李完花的心头其实都是有些企盼,要是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杨志转头一瞄,一队辽军骑兵从身后疾驰而过,大约有四五十人的样子,刀箭在身,风尘仆仆;为首的两名军官正在小声嘀咕“寺公大师真的被杨志杀了,那可是大事,听说耶律淳王爷震怒,燕云殿这一次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知道呢?听来也是古怪,寺公大师那么神仙一般的人物,杨志怎么杀得掉。”

两名军官说的是契丹语,距离杨志与李完花不远,虽然说话的时候越走越远,但是杨志听得很清楚,心里顿时大吃一惊,寺公大师是从自己手里逃走的,到底是最后伤重而死,还是被其他人暗算了,这得打听清楚。联想到耶律淳的没有底线,杨志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拐过街角,灵猫坐在一辆骡车上,朝杨志微微点头,灵猫同样化了装,与原来的模样有很大的不一样,要不是当面见到灵猫的手笔,杨志就算在路上看见,也会迟疑个分把钟;杨志笑着走过去,看了看骡车上的药材,低声说“是不是寺公大师死了?”

灵猫的态度很沉静,拿过一把党参递给杨志,轻轻地说“我在燕风楼听江湖中人说,寺公大师见到辽军骑兵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地上写了杨志两个字,志字还没有写完就死了,恭喜你,从此跻身武林顶尖高手行列。”

“这是要我死的节奏啊,我那一刀看在寺公大师两块肋骨的当中,要是死的话,寺公跑不了多远就应该死了。”杨志翻看着党参,苦笑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你飞过来,惊走了寺公大师,我弄不好还会死在他手里,最多是个两败俱伤。”

当时杨志其实力气已经耗尽,在寺公大师逃走后,杨志一松懈下来就晕了过去,等过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杨志已经被灵猫摆在了骡车上。要不然三个人何必滞留涿州,还要分开来掩饰身份,就是怕寺公大师和耶律淳的手下追来,现在倒好,追的人死了,杨志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李完花拿起两株车前草问杨志“现在怎么办?”

杨志沉吟着说“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后天走,耶律淳再厉害,也不能让这一带的郡县全部关闭城市检查,消息既然传到涿州,我们小心一点便是。不过你回去后,换一个客栈,搬到我们隔壁,彼此”

“好吧,就这样,我会注意来往的人。”灵猫一个人,行动方便;杨志和李完花付了党参和车前草的钱,一起回到了客栈;他们住的叫福海客栈,灵猫在街对面的客栈叫燕南客栈。杨志两人住在二楼的一件单间,从灶台上倒了一壶开水,杨志提在手上,便上了木板楼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志把茶壶放在木桌上,李完花顺手关上门问杨志“耶律淳会不会画影图形捉拿你?”

大宋、金国已经通缉杨志,要是大辽再通缉杨志,杨志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杨志笑着摇摇头说“耶律淳做不了这个主,哪怕他现在怒火万丈,他能向别人解释,寺公大师为什么离开了幽州吗?我可是没有这个能力的,燕云殿现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争执,只要耶律淳暗地里派出的人找不到我们,过两天去了大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你准不准备再回来?”李完花和杨志各坐在桌子的一边,李完花忍不住地问;杨志笑笑说“想要我陪你去逍遥岛?算了吧,我还不知道我师父算不算逍遥岛弟子。”

(本章完)



第234章 更夫夜行

“肯定算。”李完花有信心,就凭杨志练成了化鹏功,现在这么高的身手,逍遥岛也会大力欢迎,江湖门派嘛,讲的就是水涨船高,哪怕是武林禁地,也不会离开这个套路。杨志杀了寺公大师的谣传迟早会传到南方,只要自己三个人不说,谁知道真相;在逍遥岛的眼里,只要杨志愿意加入,就是白捡了一个一流高手。

杨志笑笑说“你想得太简单了,万一是有人杀了寺公大师呢?”

李完花本来就是个聪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冒充民女混进金国的王府,把大金国卫王完颜斡赛骗得团团转,闻言脸色微变问“你是不是认为还有其他人看见了我们的厮杀,他们暗地里杀了寺公大师,嫁祸于你?”

“大概不会。”杨志倒了两碗开水,沉稳地说“那里是平原,视野开阔,如果有人,灵猫那家伙肯定会发现,如果真的是有人杀了寺公大师,那也应该是来接应寺公大师的人,一般的小人物就算看见寺公大师躺在那里,也未必敢动手。”

江湖豪客杀人,多半是为了扬名立万,但是杀了寺公大师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一件事,那不是扬名立万,那是给自己找一大堆仇家;一般的人恐怕还是选择帮助寺公大师结个善缘,以后在辽国也可以行事方便。只有另外怀有目的的人,才会去杀寺公大师,但是寺公大师留下杨志名字的举动让杨志猜不透,辽军骑兵到的时候,寺公大师到底死没死,这个名字是不是当着骑兵的面写下来的。

不过杨志还是不想去和耶律磊的人联系,耶律大石一支怎么说也是皇族,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就算耶律大石和耶律磊相信自己,没有恶意,谁知道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某个家奴或者族人闹出什么幺蛾子。杨志不出现,耶律兄弟最多以为是杨志已经去了大宋,所以前面与灵猫见面的时候,杨志甚至都没让灵猫去打探消息。

客栈里也没有什么事,杨志和李完花各自练功,杨志多停留几天,也是为了多指导李完花一点化鹏功的诀窍,可是李完花的状态和杨志前面十几年一样,不要说突破,连上升的征兆都没有。练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完花终于忍不住,摆摆手说“灵猫说得没错,你靠的是龙血龙肉造成的突破,根本与练习方式无关。不练了,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杨志答应了一声,看李完花合衣躺下,继续练自己的功夫;其实杨志在行走坐着是的时候都可以练功,这些天之所以趁着疗伤的机会静心琢磨,就是想探索气宗的奥秘。寺公大师在气宗的方面的造诣远远超过自己,但是在实际交手中并没有占多大优势,杨志想不透,到底是寺公大师学艺不精,还是自己的功夫真的高到可以与寺公大师抗衡。

窗外的路上响起了打更声,杨志才知道到了一更天,随着打更人越来越近,杨志忽然心生警兆,打更人的手太稳了,竟然打出了节奏,听在一般人的耳朵里,只是感觉好听,但是听在高手的耳朵里,忍不住想做出反应,杨志顿时明白,这是有人来探路,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江湖高手。

杨志立即停止练功,靠近了窗口,为了能看见对面客栈灵猫的信号,杨志住进来,就在木窗的隔条中做了手脚,留下了两个小孔,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和楼下的街道。一个很普通的打更人,青衣白袜麻鞋,手里拿着铜锣木棒竹更,走在青石板的路上,每一步都是一样的距离,一样的节奏,与打更的声音十分协调。

杨志看了好几分钟,才在月光下看到打更人的一个侧面,面目呆板,但是眼神像一条毒蛇,即使杨志知道自己开的口很隐蔽,在夜里根本不会发现,但是杨志依旧看到打更人朝这个角度望了望。杨志用木塞塞上小孔,走回自己在通铺上的位置躺下,悄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房顶上不断传来夜行人跳跃的声音,就连李完花也被惊醒,只是被杨志捂住嘴,示意不要发出声音。杨志听到有人从楼顶翻进了客栈,不由得想笑,以这些人的实力,大白天直接进客栈搜查便是,何必晚上鬼鬼祟祟,这样的行径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涿州的官方不同意这样的扰民行动,逼得这些人晚上出来。

涿州是永泰军的大本营,杨志听沙净说过,现在的都统制是皇族的另外一个实权人物西南面招讨使耶律佛顶,一个同样对耶律淳不满的人。当年耶律淳出卖的萧无奈就是耶律佛顶的好友,如果说在燕云十六州最恨耶律淳的人,耶律佛顶排第二,没人能排第一。杨志皱了皱眉,沙净的消息看来完全正确,这个假和尚也太懂风俗人情了,假如做官,不做和尚,是不是更有前途。

走道里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李完花突然一把趴在杨志的身上,腰肢像蛇一样扭动,发出一种带着火热的声音;杨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最好的伪装。杨志感受着幸福的诱惑,眼睛死死盯住插上门拴的房间门,对方只要敢撬门,杨志会在第一时间推开李完花,冲过去杀人。

来人在门外听了两分钟,悄悄地走了,很显然,人家做过功课,知道房间里是一男一女;李完花唱戏唱全本,人走后还表演了五分钟的时间。杨志望着李完花娇媚的面孔,只感觉体内有些燥热和反应,杨志强忍下想要抱着美女的冲动,一动不敢动,等着李完花翻回到自己的原先的位置。

李完花最后在杨志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地低声说“怕走火入魔是不是?”

杨志同样低声地说“我已经走火入魔了。”

“坏人。”女人的心事不可捉摸,李完花说完就去睡了,还真的睡着了,只留下杨志在心里叹气,给人占了便宜,还被贴上一个贬义的标签。

(本章完)



第235章 走得掉吗?

第二天一早,杨志就在两条街外的茶馆里与灵猫碰头,两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装作不是很熟的样子,灵猫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杨志站着寒暄了几句,才在灵猫身边坐下,面对着茶馆门口;茶馆里没有其他客人,不像对面酒楼的生意,一如往常地好,闹哄哄挤满了人。茶博士上了茶以后,还是守在茶馆的门口,一边等客人,一边和路过的街坊邻居打招呼。

杨志揭开茶碗盖问“你昨天跟下去没有?”

灵猫是刺客出身,最擅长的就是跟踪潜伏,昨夜那么大动静,灵猫没有理由不出动的;灵猫面无表情,就像一个熬夜刚睡醒的人,低声说“跟过了,跟到了武阳台,在那里有一个大院子,说他们的藏身之所;是来了一个大人物,萧乙薛,搜查的人就是他的手下,不过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耶律马哥在押送黄龙府的路上,被天心大师救了,现在已经到了上京,出任北院枢密使。”

灵猫听杨志简单说过在显州的事,知道耶律马哥对杨志是十分器重的,杨志沉吟说“难怪燕云殿不断出事,寺公大师急着要杀我,他们是准备在上京、中京失守后,在南京让耶律淳称帝啊。这么一说,铜一他们的案子就很可疑,不过现在我们自身难保,还是明天去大宋吧。”

灵猫思考着说“明天你们先走,我跟在你们后面,要是只有一两个不开眼的家伙,我就帮助你们清除掉,遇上大队人马,我们就逃走。其实最关键的是新城,那是我们绕不过的一个点,萧乙薛很可能已经派人去那里死守了。”

“萧乙薛兴许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一定顾得上我们。”杨志笑笑说“只要官府的通缉文书没有出来,一切都来得及,要是明天早上在城门口看到文书,我们就往永定河方向走,大不了找一艘船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不过为了减轻明天的压力,今天要给萧乙薛找点事做。”

灵猫笑了“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了,昨晚上我在一个大院子附近,杀了五个黑衣人,不过奇怪的是到现在,对方还没有搜查到这条街。”

“已经来了。”杨志的目光落在茶馆门口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身上,蓝色的长袍很新很耀眼,但是杨志认出了侧面的那张脸,就是昨天夜里打更的那个更夫;更夫往茶馆里看了一眼,只有两个饮茶的茶客,便走进了对面的酒楼里。杨志不动声色地说“你露了一手,人家肯定不安心,今天肯定满城的人在打听消息,看看谁敢公然与他们为敌,敢小觑他们。”

杨志的位置看得很清楚,更夫走到酒楼门口,想想又走回来,直接进了茶馆,来到两人桌前,笑着说“看二位不是一路人,在聊些什么?”

原来如此,杨志的装束像个殷实人家,灵猫就是一个跑单帮的小商人,这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杨志晓得无法清静,不高兴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这么多事。“

更夫没在意杨志的态度,掏出一块腰牌说“我是宫帐军的人,我怀疑你们在图谋不轨,说你们是什么人?”

杨志冷冷地站起来说“宫帐军又怎么样,难道现在地方上的事也是你们管,我记得涿州可没有宫帐军。”

茶博士跟在更夫后面走过来,看上去浑身不自在,慌里慌张地说道“大人,你们要是有事到外面说吧,我就是一个小本经营的小商人,可全靠这个茶馆活命。“

杨志站起来,微笑着对茶博士说“你放心,我们现在就走。”

更夫一步上前拦住杨志,冷笑着说“你们走得掉吗?”

更夫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肋下剧痛,低头一看,一柄短剑已经刺进自己的身体,巨大的疼痛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跌倒的途中,被灵猫按住移到墙边的一条长凳上;茶博士吓得刚要喊叫,被杨志一掌拍昏,放在一张茶桌边。杨志低声说“我先走,马上去接李完花出城,骡车不要了,你做我们的马车夫,南街的糕饼铺前等我们。”

杨志在进涿州的当天就买了一辆马车,原本准备是杨志扮作马车夫的,现在只能改变方案,杨志先走,万一被人发现死了一个人,最容易被怀疑的就是后走的灵猫,衙役们搜查的也是与灵猫打扮相似的人。

杨志说完就离开了茶馆,回去接李完花;灵猫捡起掉在地上的腰牌,搜了更夫的身子,才慢慢出去,迅速没进人流里。灵猫走到南街的糕饼铺前,选了三样糕点,让伙计包扎好,付了钱,回头就看杨志驾着马车而来,杨志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杨志微微地一点头,停了马车,灵猫跐溜就上了马车,坐在副手的位置。

在路人的眼里,灵猫就是一个提前出来买糕点的下人,李完花掀起帘幕,露出如花的玉容问了一句,灵猫就提出糕点钻进车厢里。在帘子后面换了衣服,恢复原来的面目,灵猫才在另一条街出来,与杨志换了位置,挥鞭赶车。

阳光普照下,南门人来车往,一副忙忙碌碌的繁华景像,不出意外,城门口除了正常的官兵,还有三五成群的江湖人物;马车随着长队缓缓地向车外驶去,毕竟前面还有与大宋直接接壤的新城县,官军的检查并不算严格。拦住马车的军官只是问了灵猫一声“上哪去,马车里是什么人?”

“我家老爷和夫人,去新城走亲戚。”灵猫毫不犹豫地回答,军官上前掀开帘子,看见扮作中年人的杨志和年轻貌美的李完花,呵呵笑笑,顺手放下帘子说“你们老爷好福气,出城费二两银子。”

涿州虽然是走私之城,但是从北面往南面严禁走私的只有马匹,所以对一般人都比较马虎,更可况孤零零的马车里又没有什么货,守门的官军想到的就是捞钱;灵猫一直观察着前面人出城的动静,晓得是惯例,掏出二两多碎银子递过去,就被放行出了城。

(本章完)



第236章 进城

离开城门还不到五里,灵猫三人就听见身后的一阵喧闹,回头看,城门外进城的人流忽然间就停止了,应该是遇到关城门之类的举动,正在等着进城的人在宣泄不满。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灵猫一扬手中长鞭,催动马车快走;树影在慢慢地向后面倒过去,杨志出来坐到副手的位置上问“搜过身吗?”

灵猫享受着马车的速度,意气风发地说“从你说今天走,我就明白你是要我杀人搜身,怎么可能不搜,除了些银两,倒是发现一件古怪的东西,这个人叫晁和,身上有大宋的路引,山东济州郓城县开出来的。我记得你安排燕云殿卧底的一个地点就是济州,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人物。”

“济州前些年出了一个王老志,不过是濮阳人,郓城县吗?”有名字有地点,还是姓晁的,杨志感觉有点意思,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从大名府出来第一站就去郓城县,一个带着宫帐军腰牌的宋人,有趣,我仿佛看到了第二个自己。”

“可是人已经被我杀了,他是谁?”

“昨天打更的那个更夫。”杨志不相信灵猫不知道,看着前方的路说“亏得是你出手,要是我,恐怕没有几十招解决不了。”

这就是杀手与江湖高手在武功上的差别,杀手讲究的是杀人的技巧,一击中的,事了拂衣去,每一个招式都是最讲究实效的,所以多少高手都死在武功远比自己低的杀手手上;按照更夫昨天晚上表现出来的功夫,杨志要是光明正大地挑战,即使能赢,多少要费点力气。灵猫摇摇头说“你有袖箭,要是和庞稷一样淬了毒,威力会更大。”

杨志洒然笑道“不要说笑!等有时间,给你打造一套,到时候你自己淬毒,省得天天在我耳边磨叽。”

灵猫连连挥鞭,催着马车快走,担心城里有人追出来;直到过了十里长亭,又过了三十里界碑,回头看看,根本没有追人的队伍;灵猫稍微把速度放慢一点,只要条件允许,就不能把马累狠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总共走了大约五十多里,就看见了新城县的三十里碑,两地离着实在是不远,坐着马车两个时辰都不要。

就在快要到新城县城的时候,两名契丹军官带着公文从涿州方向飞驰而来;杨志看着两骑过去,伸手拿了龙雀刀和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笑着拍拍灵猫说“我下车了,你和李完花先进去,找个最大的客栈住下;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是一个搭便车的客人,现在独自在看风景。如果看到捉拿我的画影图形,你独自回头到城门口看动静。”

此刻太阳已经开始西坠,灵猫凝视了杨志一眼,无奈地说道“难怪你一路和我坐在马车前面,原来是早已算计好的,就按你说的做,注意安全。“

灵猫是感觉杨志太小心了,可是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灵猫真的看见了杨志的画影图形,刚刚贴上去,送信的军官就站在一旁,还有几个江湖人物在城门口晃悠;宋辽百年无战事,新城县并没有作为前哨阵地的那种紧张,守城门的官兵和衙役更在乎的是进城收一遍税,出城再收一遍税。

灵猫交了五两银子,赶着马车很顺利地进了城,立即在附近找了个客栈安排李完花住店,把马车留在客栈里,灵猫一个人晃悠悠地掉头,在城门口附近找一个面摊坐下,要了一碗面,一份牛杂,慢慢地吃起来。

杨志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自然也看到海捕文书,只不过化装后的杨志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和海捕文书上标注的年纪差了许多,没有人注意;至于旧刀鞘里的刀,更没有人检查,大辽尚武,来往的江湖人物、客商、行人都带着武器,要是一件件看,城门口的军士就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衙役们的眼睛都在那些车队和商队身上,杨志交了五两银子,就被军士放行,可是刚走进城,就听见身后喊了声“站住”,一名江湖人物跑着追了上来;杨志等人追到身后,回头问“有事吗?”

追来的是一个挺机灵的家伙,二十多岁,短小精悍;来人看看杨志说“我要搜身。”

“搜身?”杨志顺手给他一个耳光,然后把宫帐军的腰牌给他看了一眼,冷冷地说“不想死就赶快滚蛋,别耽误了耶律淳王爷的大事。”

来人眼冒金星正要叫喊,看到腰牌,听到耶律淳的名字,硬是活生生把到嗓子眼的声音咽了下去;他只是一个江湖上跑腿的,要是和替耶律淳办事的宫帐军的高手起冲突,确实和找死没差别。他只能暗叹自己倒霉,原来是想捞点外快,没想到遇到宫帐军的军官,还是化装成平民,难怪那些有点地位的人都不愿意到新城来,毕竟敢走私的都是有背景的人。

可是看着杨志大摇大摆远去的背影,这个江湖好汉又有些心里不甘,躲躲闪闪的,远远地跟在后面,想看看杨志到底去哪里;灵猫早看见这一幕,确认没有第二个人跟过来,灵猫付了面钱,跟在这个江湖好汉的后面。

杨志似乎不知道后面有人,边走边逛街,转眼天就黑了下来;灵猫知道,杨志看到了自己,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瞅准一个人群拥挤的机会,灵猫几步贴近那位江湖好汉的身边,一指点在那人背后的魂门穴上。路人只看见一个人突然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人群乱作一团,越是看不清楚,越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往路边躲避。

有见多识广的人看了说“快去找大夫,好像是羊角风。”

这个时代羊角风被看做一种怪病,在老百姓印象中是治不好的,人们听了更加慌张,杨志和灵猫趁着混乱靠近,相视一笑,一前一后来到李完花住进去的客栈。

(本章完)



第237章 寻根问底

天空中飘起了雨,在暮色中形成亮灰色的雨幕,丝丝连连;客栈的景象让杨志想起了在扬州躲避的日子,三天两头换着地方,都是这样不大不小的客栈,没有达官贵人,各种身份的人因为种种目的,耐心地等在客栈里。客栈里卖酒菜,暖烘烘的空气里弥漫着酒香菜香,喝酒声、喊叫声和女人的斥骂声音,都混入在伙计与掌柜的吆喝声中,时不时有人把碎银两与铜钱扔在掌柜的柜台上,也不知道是酒菜钱还是住宿费。

放眼所见大多是辛苦奔波的人,很多人应该是走私客,见证了黑夜的消亡和黎明的出现,一张张酒桌上,人们嬉笑怒骂,有种同甘共苦的感觉。掌柜的态度还是保持低调,而伙计在这样的雨夜,对旅客的态度有些冷漠,看见杨志,吆喝的声音大的有些走调;灵猫早就和李完花一起开了两间房间,李完花是单间,灵猫在外面的大通铺。

杨志装作陌生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二楼剩下的三个单间,要了李完花斜对面的单间,在柜台上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杨志就一个包袱,其实并不人注意,可是要了单间,让伙计和喝酒的几个豪客都多看了几眼。这可是杨志不希望出现的情况,谁知道这家客栈的底细和那些豪客的真实身份,只不过杨志不想住大通铺,这个时候的人卫生习惯太差,有些人身上难闻的味道,能够不接触最好。

杨志不担心自己会失态,身上还有燕云殿与宫帐军的腰牌,在这样的小店狐假虎威一点问题都没有。伙计是个年轻的矮个男人,留着短短的胡子,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幽州口音“客官,你准备住多久?”

“一个晚上,给你的。”杨志回答说,顺手递过五钱银子;伙计接过杨志打赏的五钱银子,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说“那您要注意了,客官,外面有两桌多疑的家伙,一伙是什么药材商人,抠得很;另一伙是江湖上的英雄,为首的人叫拼命三郎石秀,有钱的时候就是商人,没钱的时候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杨志轻声笑了笑,拼命三郎石秀,还能干什么,强盗呗;杨志明白了,自己的举动让人以为自己身上有红货,连伙计都有这样的阳光,石秀他们怎么可能一点没猜疑。杨志小心为妙,在伙计退出房间以后,仔细检查了门窗,看到木门上有门栓,心里有了谱;在房间里耽误了二十分钟,杨志才出来。

大堂里已经没有空桌子,伙计迅速地收拾了别人留下的杯碟,给杨志空出一块地方;杨志问了问伙计,然后点了一斤白切羊肉和五个炊饼、一壶热茶。伙计转身径自走了,去后面的厨房准备;坐在杨志对面的一个穷书生上下打量着杨志“英雄贵姓?”

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杨志似乎没意识到,望着书生面前的米饭和咸菜,轻松地说“萍水相逢,没必要寻根问底。”

这个时代人都很自觉,一般的穷人晚饭都是随意吃点什么,像灵猫为了扮演好马车夫的身份,根本没有在大堂露面;大堂里的每个人面前基本上都是点了样把荤菜,书生只点了咸菜,明显在这里吃饭是因为习惯和死要面子。意识到杨志的不屑,书生看了一眼杨志,怪腔怪调地说“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在下神算子蒋敬。”

一个客栈遇到两个梁山好汉,杨志有被幸运彩蛋砸到的感觉,不动声色地问“先生是要给我算命吗?”

蒋敬回头看看四周的人说“这里人多嘈杂,算命要静下心来。”

蒋敬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看上去寒酸,依旧保持着一点算卦人的傲骨,在旁人看来,

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杨志暗暗用真气探视,发现蒋敬的功夫虽然不高,但是绝对有功夫,这样的人就算失魂落魄,也不会费神跑到辽国这个边远小城;但是蒋敬来了,还在这样的客栈里装孙子,事情怎么会如此简单。

蒋敬没有立刻说到钱上面,好歹让谈话的气氛显得融洽,也正合杨志摸底的心思,至于蒋敬是不是准备到自己的房间里探路,杨志不在乎,杨志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说“那就更没有必要通报名字了,晚上先生若有空,可以来我的房间里算,要是算得准的话,酬金五两银子。”

杨志这么干脆,倒是蒋敬没有想到的,眼睛随即又打量了杨志一遍,有些狐疑地答应下来;旁边桌上的几个客人听见,都不由得多看了两人几眼,不过江湖上的古怪事情太多,这些人也没有大惊小怪的样子。杨志注意到的,是另外两桌,一桌是三个人,坐在大堂的角落里,从杨志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另一桌是大堂中央的五个人,两叠酒碗已经堆得老高,还在行着酒令,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不满眼光。

五个人中最出彩的是一个大汉,固然不是什么玉树临风的风流人物,但是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在五人中有一种舍我谁与的气概;杨志的听力可以覆盖整个大堂,从五人的对话中可以断定,那个大汉就是拼命三郎石秀。大堂里的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到石秀身边几次,都被石秀打发了回去,让杨志欣赏的,就是石秀回绝的时候,没有什么粗鲁和不悦的神色,从从容容。

伙计把茶、羊肉、炊饼送上来,杨志便倒了一碗热茶,吃喝起来,杨志吃喝的动作很斯文,让对面的蒋敬一愣,立即晓得自己一开始看走眼了;杨志吃了三个炊饼和一斤羊肉,基本上就饱了,看蒋敬已经吃完饭,要了一盏茶,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杨志便明白,蒋敬肯定住的是大通铺,不想这么早回去。杨志让伙计重新换了一壶热茶,拿起剩下的两个炊饼,便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

(本章完)



第238章 宋大哥

路过灵猫的房间,就听着里面正在七嘴八舌地说着荤话;灵猫是不可能一个人睡一间大通铺的,听说灵猫是一个漂亮女人的马夫,一个房间里的人都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停地向灵猫打听李完花的情况。灵猫也是装龙象龙装虎象虎的人,和一帮人搭讪说得是有模有样,杨志微笑着摇摇头,灵猫真不愧是高明的刺客,隐蔽性太好。

杨志回到屋内,又去打了开水洗脚,回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墙角那一桌三个人正巧住在自己隔壁,李完花房间的对面。三个人和杨志一样,回去就关上了门,但是在洗脚的杨志意外地听到一句“殷天鉴到了定州没有?”

杨志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殷天鉴不是高俅的小舅子吗?听说他正在沧州等地得意,呼风唤雨,犹如江湖一方霸主,好端端地跑到定州来干什么,听这人问话毫无尊敬的成分,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杨志就听到另一人回话“辞列大人,殷天鉴已经到了,和我们的人见了面,一直在催问三百匹马的事。”

辞列,杨志晓得是金国的一个使臣,和曷鲁一起被派到汴梁去游说大宋,这件事没有瞒过燕云殿,在邸报中出现过这两个名字,按道理说已经坐船回渤海了,难道只是回去了曷鲁一个,辞列依旧在河北瞒天过海地办着其他事情。杨志现在被宋金辽三国通缉,是一肚子的恼火,此刻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在新城杀了辞列,让三国都不好受。

大辽禁止向大宋私运马匹,一次性三百匹马可以说是大买卖,一年也不知道能有几趟,难怪殷天鉴会亲自出马。杨志沉住气,一面继续听着隔壁的动静,一面在自己心中推敲,金人是通过渤海运来的马,还是直接从辽国买的。既然能运到新城,在辽国肯定有一个保护伞,这个大人物又是谁。

辞列的声音再次响起“要通知萧大人,推迟几天再把人派过来,要不然大批辽国黑白两道的高手和宫帐军的探子,难免有几个眼疾手快的,要是有人发现端倪,毁了这条线就太可惜了。所以一定要强硬点,让他们这两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当作没看见。”

“是,小人这就去通源钱庄。”下人答应一声,不过几秒钟就听到有人出门的声音;辽国实行宵禁,下人这时候出去,在宵禁前肯定回不来,但是没有丝毫犹豫,恐怕是身上有腰牌之类的玩意,不担心被查到。杨志暗自思量,这一带都是耶律家的权贵掌控一方,哪来的萧家人,难道是这一次追过来的萧乙薛。

萧乙薛这头货在历史上是被耶律大石杀死的,杨志不会和他死磕,不就和金国勾结做生意吗?辽国不知道多少权贵在做这种事,根本轮不到自己一个通缉犯去管,那个通源钱庄以后有机会再说。住在同一个客栈,杨志现在不能直接杀人,那会把自己曝光在众人的视线里,只能把李完花送到大宋,再看有没有机会潜回来杀人。

新城如此重要,杨志不相信金人会在一颗树上吊死,没有安排自己的联络点,完全依靠着辽人的作用。对于辞列的死,杨志不需要多想,有灵猫这样的高手不会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是哪一种死法;不过杨志不能主动去找灵猫,杨志现在等蒋敬,杨志考虑在蒋敬走以后,塞一张纸条给李完花,再让李完花去通知灵猫。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蒋敬在门外敲门,很客气地询问有没有人,杨志神情淡漠地把门打开,什么话都没问,就把蒋敬让进了屋子。蒋敬一进屋,脸上心虚的笑容顿时变成一种说不清的自信,拱手说“先生想知道什么?”

明明在大堂的时候,蒋敬一副毛遂自荐的样子,可是现在言下之意,却好像是杨志在求着蒋敬解惑。杨志和谢石交往甚久,晓得江湖术士的许多手段,见怪不怪;不过看在蒋敬是梁山好汉的身份上,静观蒋敬下面有什么噱头,杨志笑着说“我是生意人,测一下天下大事,看以后宋金辽三国,哪一国安静一些,能够让我不担心地做生意。”

“哪里都不会安静。”蒋敬信心十足地说“金辽战事不断,生灵涂炭,大宋贪官污吏遍地,哪有做生意的地方?”

“那你认为最后的赢家是谁?”杨志自然不会给蒋敬糊弄的机会,下一个问题直奔主题;蒋敬愣了一分钟才说“宋大哥。”

宋大哥,难道是宋江,急着粉墨登场,但是想想历史,这时候宋江也应该是万事俱备,只等着造反了。至于说阎婆惜那段故事,谁知道是真是假,杨志故意皱眉问“宋大哥是谁?”

“及时雨宋江。”蒋敬也知道自己这么说,就是把宋江的底细告诉了别人,但是蒋敬不在乎,这里是辽国,杨志就是一个商人,最多是独行大盗,蒋敬自信能摆的平。杨志听公孙胜说过三个宋江,现在能确定,有鸿鹄之志得就是及时雨宋江,杨志随意地问“山东及时雨?”

神算子蒋敬一阵心喜,杨志既然听说过宋江,后面的话就容易说了,蒋敬的腰板一硬说“兄弟既然知道宋大哥,那我就长话短说,宋大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虽然三十出头,但是有养济万人之度量,扫除四海之雄心。”

“虎相狼形。”杨志想起了谢石对童贯的评价,四个字脱口而出;蒋敬吃了一惊,杨志的这个词用得相当准确,摸不准杨志到底是什么人,蒋敬慌忙拱手说“蒋某眼拙了,没想到先生是同道中人。”

杨志摆摆手说“我哪懂这些,只是前些年在汴梁,跟着一个大人物去王老志的相馆,在旁边听了几句,王老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那话说得……蒋先生,那个宋江莫非要角逐天下?”

(本章完)



第239章 房顶听音

杨志话刚说完,李完花门前响起了敲门声,两个客人喝醉了酒,跑到李完花门外撒酒疯,一面敲门,满口都是下流的话;李完花倒也聪明,装着淑女死不开门。这也太巧了,蒋敬前脚到自己这里来,后面就有人在门外生事;杨志当机立断,给蒋敬一个机会,装作被打搅的恼火样子,冲出房门,三下五除二地把两人教训了一顿。

看着两人狼狈不堪地逃掉,杨志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门睡觉。杨志打人的时候表现的全是外家功夫,和一般的江湖豪客无二,眼角扫到几个房间和石秀那暗中窥测的目光,杨志只是在心中冷笑;不管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有心,杨志既然在别人眼里是有红货的,就应该身具武功小心翼翼。

看着两人狼狈不堪地逃掉,杨志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蒋敬还在原处没动,朝杨志竖竖大拇指就走了,看样子没有了说宋江的兴致;杨志无所谓笑笑,扔过去十两银子,看着蒋敬离去。杨志关完门,回头仔细坚持自己的东西,包裹着龙雀刀的布捆和自己包袱上已经被动过了,留在上面的记号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蒋敬有同伙,被自己揍的两个人就是蒋敬一伙的。

什么事都怕没有先例,有了先例就等于有了底线,客栈里顿时安静了许多,聪明的人立即各自回各自房间;灵猫早停止了闲聊,跑上了二楼,看场面清净了才像个狗腿子一样,跑到李完花门前问安,李完花故意大声吩咐“去帮我谢谢那位先生。”

灵猫借着这个由头进去见了杨志,杨志表面上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在灵猫耳边蚁声说了辞列的身份,并说了要让辞列死于非命的设想。灵猫笑笑,同样耳语说“刺客,没有不会用毒的,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国仇家恨,总算有机会收取一些利息了。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他们毒发在下午或晚上。”

哪怕高丽与金国和谈了,灵猫的心中依旧放不下过去的仇恨,更担心成为双方权贵交易的牺牲品,要不然也不会跟着杨志跑出来;灵猫现在和杨志的心思差不多,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但是有可能出出心头的一口恶气,灵猫是绝不吝啬动手的。

灵猫另外告诉杨志,两个挨打的客人也是二楼住单间的客人,就在西面的最后一间;神算子蒋敬倒是真的住在大通铺,就在灵猫隔壁的房间里。临出去的时候,灵猫指了指杨志房间的窗户,高声谢着出去了,顺手关上了杨志的房门。

杨志回头打量窗户,又打开窗户,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扇木窗足够大,窗棂雕刻着扇形图案,是四个小方格攒插成一个整图案,只要打开窗户,拿下窗棂就可以出去。杨志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吹熄了油灯,倒下来睡觉,养精蓄锐。

过了一个多时辰,隔壁的房门响动,去送信的人回来了,向辞列汇报“马匹已经到了城外的农庄,掌柜的说萧大人也是这个心思,所以没有派人过来,正好今天他们有人得了疯病,又安排了一半的人回涿州。只是话里话外都是要我们抓紧时间,寺公大师的死毕竟不是小事。”

“是啊。”辞列遗憾地说道“我们刚刚与寺公大师谈好条件,也把太玄经给了他,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不过我仍然怀疑,杨志的武功就算再高,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杀了寺公大师,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

一直陪着辞列的那个人声音有些沙哑“现场的人说,只有刀伤,应该只有一个人,否则以寺公大师的能力,哪怕是快死了,多写一个名字肯定没问题。大人,石秀一伙从涿州就开始瞄上我们,要不要把这个人除掉,否则时间长了,总是祸害。”

辞列应该是考虑了半天才说“石秀应该没有发现我们的秘密,他只是看着我面熟,或者记起我和他叔叔见过面,心中有些疑问。这个年轻人有能力有心机,打草惊蛇反而不好,这一两天交易后,再把他解决了。”

杨志等到二更天,才打开窗户,把,搬下窗棂,悄无声息地翻出去。还是阴云密布,天空中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夜风中,风铃和树木发出恐怖的声音,新城县不是后来现代化的县城,也不是同时代汴梁那些大城市,只不过是辽国边关上一座县城而已,大街上并没有巡逻兵的影子,只是在高空中能看到打更人和行走的军人稀稀落落的影子。

杨志翻上房顶,并没有打算冲进辞列的房间来一场血洗,杨志想弄清楚的是石秀等人的各自打算。先前从喧闹声与蒋敬的介绍中,杨志已经弄清楚石秀房间的位置,是西边的第二间;杨志轻轻从屋顶走过去,石秀还没睡,杨志俯身在瓦面上就能听到屋内有一个心跳的比其他人要慢一些,五个活人,其他人都已经入睡,只有这个人还是醒的。

两个挨打的人倒是在房间里哼哼,杨志下手确实有点重,可是杨志清楚地听到两人只是在抱怨,其中一个哼哼着说“这一趟算是倒了血霉,平白无故地被人揍了一顿,你说蒋先生想按干什么,试探那个客人?”

另一个低声叹气说“最要命的是,珠子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蒋先生是怀疑那两人就是运送珠子的人,你没看石秀也一直窝着,大家心里有点急。”

杨志屏住呼吸,珠子,莫非是海青珠,难道到现在都还没送到大名府;石秀没睡,难道也在等这个消息?可是这时候还会有谁过来,杨志移到屋檐边,朝楼外看去,根本没有人过来,杨志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石秀晚上准备在客栈做一件事,只是石秀的轻功恐怕不怎么的,一是犹豫,二是想再等一等,问题是石秀准备对付谁。

(本章完)



第240章 毒药下了

杨志想起伙计和自己窃听到的话,再想想在大堂里瞧见石秀的模样,杨志便明白,石秀的目标不是自己就是李完花,都是刚刚过来,单身、一个人在房间,便于动手。杨志在瞬间做了决定,如果石秀是来杀自己,后面就继续观察一阵,看能不能为己所用;要是石秀找上李完花,那石秀就纯粹是一个强盗,哪怕改变历史的轨迹,也不能留。

杨志改了主意,慢慢地退回到自己的屋里,重新装好窗户,怀抱着龙雀刀躺下,到了四更,果然在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走得很小心;这客栈太不隔音,脚步声,很轻,很轻,就像一只猫在走动,但是杨志明白,那是人。来人走到杨志门前,听了一会,用刀尖开始撬门栓,一点一点,动作很熟练,在尽量不发出声音。

杨志一跃而起,藏身在门后,能听清楚外面只有一个人,只见门栓被拨开,一个黑影慢慢推开房门闪进来,杨志不等他站稳,就一指点在石秀后心。石秀武功不弱,但是练的是外家功夫,搓不及防着了道,连叫声都没发出,就稀里糊涂地倒了下去,杨志及时扶住石秀,慢慢把石秀移出门,连人带刀放在辞列的门外,石秀六个时辰以后穴道自解。

杨志回屋自己重新关好门,开始在房间里写纸条,每张纸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只有一句话,海青珠在涿州;杨志决定给所有人一点惊喜,一口气写十张纸。既然有那么多人关注海青珠,现在又不知道是不是金人设的一个局,那么不如把一切摆在明处,看辽国到底能怎么做。

杨志没有透露辞列的身份,这样在辞列死讯传出去的时候,一切会更加跌宕起伏,有个戏剧性的;杨志把一切准备好,安然躺下,天刚蒙蒙亮,就听见伙计上楼,发现了石秀,闹出了动静。辞列的人开门看了看,恶狠狠地抱怨了几声,直到伙计喊来石秀的同伴,把石秀抬走才没了声音。

兴许都晓得石秀的身份,晓得这个人不是善类,不管是房间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伙计对那把尖刀反而没人吱声,都选择了主动忽视;不过辞列还是问了手下人“石秀怎么会到我们门外,喊不醒是怎么回事,他手中还有刀?”

一名手下说“大人,石秀有可能是遭人暗算了,只可惜我们没有及时发现,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敌是友,可是涿州民风强悍,拿着刀走路是很平常的事。”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了,石秀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栽了,那个人的武功如此高明,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辞列并不糊涂“但是石秀的举动很可疑,他应该是自己走到我们门口,才忽然被人暗算,后面两天,我们要小心,注意观察客栈里的人。”

杨志听得真真切切,不以为然地一笑,等到天色大亮,便起身结了房钱走人;杨志出了客栈的大门,顺着街道往前走,街边有很多食肆,都早早地开了门,卖包子、卖肉饼、卖茶、卖街水饭、卖爊肉等等,花色挺多。杨志看了一遍,最后选中了一家羊肉面馆,要了一碗面,让店家切了半个羊头。

吃羊头费时间,正好用来等灵猫和李完花;一大碗面条吃完,羊头啃到一半,就灵猫驾着马车出来,杨志站起来付了账,慢慢地跟在马车后面。灵猫的马车看上去并不急着赶路,走得很悠闲,甚至在一家香料店门口还停了一次,李完花下车买了一个香包;杨志也没有急着走过去,一路落在后面,查看是否有人跟踪,顺便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把纸条扔进了路边几辆空着的豪华马车车厢里。

车里面有没有人,杨志很容易就确定,然后找一个车夫看不见的死角,加上动作快,根本没人察觉,但是有辆马车的主人回来得快,杨志没走多远就听到惊叫声;杨志暂时停止了行动,把剩余的纸条撒进了一家青楼的后院,信步朝城门口走去。新城的检查并不严格,珠宝都是在大辽允许的贸易中,杨志与李完花分别交了五十两银子和一百两的税金,便被放行,跟着长长的队伍出了南城门。

杨志的心中有些纳闷,边境不应该是严加盘查吗?这也太轻松了;杨志装作随意,在路上向一个上了年纪的小商人打听,才知道对面的定州不仅是产瓷器,以定窑白瓷闻名,而且产酒,黑龙泉水酿造的松醪酒。新城县就是靠定州的瓷器与酒,成为一个富得流油的地方,所以上面只是对战马和铁器看得紧,就算是劣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志拱拱手说“听先生一番话,胜读十年书。想必大宋那边也是如此吧?”

商人摇了摇头说“人家有钱,不在乎这些,大宋那边比我们这里更加随便,进去连税金都不要。”

听上去前景不错,但是人流这么多,杨志反而不方便上马车,只好慢慢地往前走,一直到中午,才趁着休息的机会,在一片小树林里上了马车。杨志上车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辞列的事“得手了没有?”

“不知道。”灵猫的状态很好“毒我已经下在辞列的早饭里,至于他能吃多少,是不是有药物救自己,我都不清楚,不敢把话说满了。”

“那就够了,如果他不死,只能说天不灭曹,辞列命大。”杨志在这方面看得很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有每件事都圆满的;灵猫立刻加快了马车奔驰的速度,定州到新城县不到三百里,虽然上午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是马车还是在傍晚时分,到了定州城外的崔家镇。

崔家镇一看就是个大镇,围墙几乎不在新城县之下,进镇的几条大道上都是岗哨林立,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检查货物,只是看人;马车也不例外,有土兵上来,掀开车厢的帘子看了看,才让马车进镇。

(本章完)



第241章 墙上留字

三个人在客栈住下,就说灵猫是杨志的兄弟,开了一间房,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趁着伙计送水进房间,杨志找伙计一打听才知道,离崔家镇不到七十里的地方有个枯树山,现在有一伙强盗,镇上戒备森严,就是为了防止强盗混进来。

枯树山,在水浒中是没面目焦挺的地盘,杨志问伙计“可知道山上是哪个强盗?”

伙计吓了一跳,看看四周,小心地提醒说“客官,祸从口出,枯树山耳目众多,有些事不可说,最起码不能当众说,听说一共有四个人,为首的好汉叫花和尚鲁智深,已经一口气打死了三个捕盗官。”

又是和尚,还是花和尚鲁智深,杨志已经没有了刚刚穿越时的激动,装作害怕地说“那是要小心,让强盗杀进来,那可就是人头滚滚了。”

伙计深有同感地出去了,杨志忍不住笑起来,起身关好门,回头问李完花“李姑娘,明天进了定州,你就可以一个人往南了,大宋没有路引之类的东西,哪怕你是辽人,是西域人,都可以在境内随意走动。”

李完花也聪明,甜笑道“你是准备食言,不送我到大名府了?”

杨志点点头说“现在我是三国通缉的犯人,另外,我准备抢了金人的战马,杀了殷天鉴,出一出胸中的恶气。你和我在一起不安全,哪怕你暂时不想去南海,也要自己去大名府找一个地方安身。”

灵猫笑着问“你准备怎么做?”

杨志把昨天晚上和自己散纸条的事一说,灵猫立刻明白了杨志的意思“你是想逼得萧乙薛动起来,哪怕海青珠真的和他没关系,或者已经送到大名府,只要殷天鉴曝光在定州,那么辽国就会认为海青珠还在涿州。可是你一杀殷天鉴就会让人以为殷天鉴已经拿到了珍珠,我懂了,你要抢马,就是后面准备栽赃给金人。”

杨志的设想丝丝入扣,真要是每一步都得手,金国就有的哭了,李完花很好奇地问杨志“三百匹马,你怎么运走?”

杨志露出一丝微笑说“我不要,给枯树山,我的目标是海青珠,不管是在大名府还是在涿州,我都要拿到手。”

灵猫两人原以为杨志是说得玩玩的,哪知道晚上灵猫就被杨志喊出去,留李完花在房间里应付突发情况;两人在镇上快步行走,杨志直接来到路上瞟好的一家杂货铺,灵猫没有一丝困难地进去了,给店家留了五两银子,拎着四桶油漆跑了出来。灵猫望风,杨志写字,先后写了五面墙壁,大红的字,新城近日有三百匹马要运到定州;然后两人扔了油漆,回去睡觉。

杨志在路上发现一件事,回到房间就问灵猫“你是不是杀过很多狗,我俩在街上的时候,那些狗看到你连叫唤都不敢,顺着墙根就逃走了。”

灵猫没好气地说“这你都懂,我做过一段时间屠夫,还是专门杀狗的屠夫。”

杨志一觉醒来,太阳已经找到窗户上,三人结了店钱出发,灵猫特地在几面墙附近绕了绕,只见人山人海,都是看热闹的人。灵猫把马车停在路边,下去买了两笼包子,便挥鞭离镇,直奔定州;李完花看着窗外发笑说“消息传出去,恐怕不止枯树山的人,就是辽人也会动心,这三百匹恐怕真的是难到大宋。”

杨志叹道“一旦金国灭了辽国,必定会对大宋开战,宋徽宗是在与虎谋皮;金国立国,表面上看是女真反对辽国的一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牵涉到大宋和江湖,就算没有海上之盟,大宋也脱不了干系。中州堂、双龙会,这样的组合岂是短时间可以建起来的,所以每一件事都透着蹊跷,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马车进了定州,发现虽然城池高大,但是士兵的警惕性还不如崔家镇的土兵,只有收税检查的官吏和衙役,还在大声地吆喝着,没有大宗货物,但是从大辽过来的马车本身就是货物,杨志不得不交了一百两银子的税。马车缓缓地走进定州城,杨志透过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忽然看见了一个熟人,高俅面前的虞侯陆谦,正和一个人坐在一座酒楼的二楼,盯着城门口的方向。

陆谦又递给王雄一杯酒,对王雄说“解解乏,只要那边的人一来,我们就算大功告成了。”

王雄没有回答,接过酒杯,眼光还是留在楼下拥挤的街道上“陆兄,不能一直等下去啊。现在城里城外都知道三百匹马的事情,也许来人在路上出了事呢,你说,这件事多邪门,消息泄露不说,还被人弄得路人皆知。”

“王大人,这件事不需要你我操心,殷爷自会在太尉面前承担一切,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等,不管等多久,等到人为止。”陆谦走到栏杆前,站在两名江湖高手之间,漠视着楼下的芸芸众生说“我了解辞列,他做事情很小心,说和马匹一起过来,就肯定能做到。”

王雄带着深意说“这种事就像打仗时穿越沙漠,是没有绝对的事,也许事情突然就暴露了,辽国人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碍辞列的身份,对有些事装糊涂;而辞列本人,正在惊慌的逃亡中。辽人如果正在追捕他,就不会考虑留活口。”

陆谦犹豫了一下,想要派人去向殷天鉴汇报,又觉得还没到时候;城门口一骑忽然朝酒楼快速奔来,这么短的距离,实在没有争取时间的必要。王雄和陆谦都警觉起来,因为认出了骑马的人正是陆谦的手下,被派到新城县的那个人;来人翻身下马,匆匆跑上酒楼,走进陆谦身边,低声说“辞列死了,和两名随从一起被毒死在客栈里。”

“胡说什么。”陆谦忽然间很想坐下,好好地休息一下,忙了快两个月的时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得到的是一个最不能接受的现实。

(本章完)



第242章 换个新招

杨志微笑着说“下一步有机会了,盯着陆谦,便可以找到殷天鉴。他是高俅的心腹,肯定是派来协助殷天鉴的,灵猫,马车到前面的路口,我就下车;你把李姑娘安排好,换一套衣服来与我会合。”

人的死穴都是自找的。像王老志那样的人物,如果认为某一个人该死,那么这个人绝躲不过他的杀招。杨志自问比不上王老志,但是对付陆谦等人还是有点把握的,五五开吧。

辞列竟然死了,陆谦和王雄只感觉一阵阵头晕,马匹的交易是与辞列联系的,现在辞列主仆三人死了,短时间内,两人都不知道该去找谁联系,难道只能等金国另外再派人来,那要到何年马月。陆谦朝王雄一抱拳说“王大人,我要立即去见殷爷,告知此事。”

杨志看着陆谦下楼,和手下的一个人牵着马慢慢地走,一开始以为两人是没事闲逛,可是靠近后听到陆谦在吩咐手下封锁辞列死的消息,才知道陆谦是在想办法,杨志顿时有了主意,和灵猫远远吊在后面,一直看到陆谦进了一家豪宅大院。

灵猫上来与杨志会合说“听到什么,是不是辽国的消息传过来了?”

杨志笑着说“纸里包不住火,我在想,怎么把这把火烧得更旺。”

灵猫轻松地问“不会要飞刀留书吧?”

杨志目中闪出精光说“这次换个新招,我来杀殷天鉴和陆谦,然后留一封信在陆谦身边,说辞列是陆谦泄密给辽人的,为的是海青珠安全抵达大名府。”

灵猫瞠目结舌,杨志这一招狠辣无比,理由充分,陆谦既然是高俅的心腹,随便背叛的可能性并不大,说陆谦是内奸,实际上大部分的人未必相信,但是利益交换是不成问题的,高俅的贪婪连宋徽宗都知道。不管海青珠是否到了大名府,宋金两国肯定会为辞列的死扯皮,大宋有了这个理由,可以甩锅了,尤其是高俅的政敌,更愿意在这个时候给高太尉上上眼药。

灵猫望望杨志说“我怎么感觉你在走上一条不归路。”

杨志原来一直在忍,希望自己的步步退让,让那些人可以满足,可以让自己有了松口气的时间;可是现实证明,每个时代贪婪的手法不同,但是贪婪的本性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有底线。三国通缉,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杨志容身之处,兴许杨志现在就是准备血洗江湖,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我还能怎样,难道现在有活路?忍无可忍的时候,只有靠掌中的刀来证明一切。”杨志一拍灵猫,不在乎地说“走,回去叫上李姑娘吃饭去,我请你们吃饭。”

灵猫笑着说“听说中原美食甲天下,我可是从现在开始,要一路吃到汴梁。”

不过半个时辰,杨志三人便在客栈里住下,来到了十字路口的山中楼;杨志现在改了面容,又在辽国呆了快一年,城楼前的画影图形早就被新的通缉犯覆盖,先前进城的时候,看见的是花和尚鲁智深的告示,一个五台山的和尚十恶不赦。杨志三个人对酒楼的名字很好奇,看伙计兴冲冲地出来,杨志笑着问伙计“山在哪里?”

“山中楼原来是山中总店的名号,东家在这里开分店,就没改名字。我们店里就是山珍野味多,几位要点什么?”伙计把三人带到楼上雅间,殷勤地问;李完花听伙计报了菜单,点了清蒸鹿肉、香酥鸡、糟熘鱼片、油爆猪肚,另外要了两样蔬菜和两样水果,酒自然是定州本地的松醪酒。

三个人喝到宵禁前才回去,李完花独自回了屋,她明白,杨志和灵猫晚上肯定有事情要做,自己的任务就是应付客栈里的人。杨志写好信,正要动身,灵猫淡淡地说“你不会想着一个人去吧,要是玩头脑我不如你,这种刺杀的事情,我比你强了十倍。我认为你想让高俅知道是你杀了殷天鉴,根本就没这个必要,只要他死了,效果都一样。”

杨志心中一热,灵猫的话说得冷冰冰的,其实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动手;杨志也不矫情,推开窗户说“那就一起。”

杨志和灵猫滑下客栈,灵猫在前面游鱼般地穿过街道民房,沿墙疾掠,选择的都是最暗的道路,避过数起巡逻的宋军;杨志跟在后面,将内力提到最高,才勉强跟上灵猫的动作,一路到达那个大院的院墙之下。白天是看陆谦走来,但未必就是殷天鉴的住处,不过杨志现在也不知道殷天鉴的去处,只好先从这里下手。

灵猫很明显是同样的心思,鬼魅般攀上墙头,回头示意杨志跟上;杨志越墙而过,落地后收摄心神,功聚双耳,将方圆五六丈内的动静尽收入他耳内。殷天鉴能来与辞列联系,绝不会是易与之辈,要不然就是武功高明,要不然就是智计过人,而这座宅院的防守必然严密。

天上星辰散漫,月色朦胧,杨志聆听之下,心中顿然生出奇异的滋味;哪怕灵猫就在身旁,杨志都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从未感受过的天地里,能听到游鱼摆尾的水声,树叶在风中的颤动声。没有人的声音,杨志朝灵猫点点头,两人快步朝前面的房舍跑去,直接跳入屋檐下的暗黑里。

两人都听到了声音,右边厢房里传出来的声音“陆虞侯现在该明白了吧,自殷爷加入了双龙会,与金国方面往来日密,为朝廷提供了战马,深受皇上欣赏,所以钱财可以看淡一点,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耽搁,一定要派人去辽国联系。“

还是为了三百匹马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听上去像是殷天鉴的心腹;只不过话里含着威胁的意思,也不知道陆谦能不能承受。陆谦的声音响起道“张管家,此事非同小可,我和王雄都没有联系辽国的途径,兵部士曹参军张浚是个呆板的家伙,哪怕是两位太尉都开了口,还是不肯交出人员名单。“

(本章完)



第243章 殷府血战

杨志明白,两位太尉指的就是高俅和童贯,大宋兵部其实已经不管兵政,所以更重视武器的研究和情报的搜集,所谓十二府,都是掩人耳目的名称,实际上就是负责各地情报的收集,那个张浚自然清楚这点,要是把潜伏的人再交出去,那么兵部就真的一点话语权也没有了,再说,高俅童贯都不是让人放心的货色。

张管家虽然不懂武功,但是经验很足,肯定地道“这个你我没办法操心,就是现在回汴梁解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殷爷的意思,就是向双龙会的人报讯和商量,以双龙会和金国的关系,应该很快能联系上金国,不致因辞列一时死亡而耽误生意。“

张管家的话让陆谦无法去对证,有太多的事情,主事人为了防止事后承担责任,让其他人把话说出来,陆谦只要去找殷天鉴对证,不但可能得不到一个想要的结果,甚至会得罪一批人,直到高俅。陆谦应该早有猜疑,从容道“以下官分析,刺杀辞列的人肯定在寻找下一个目标,双龙会不会不清楚,我只能在定州这边传个话。“

张管家道“不管怎样,我们亦须立即加快节奏。“

杨志已经看清楚了附近的格局和布置,看样子是为了谈话方便,所有的家人与护卫,都被安排得远远的,和陆谦他们谈话的房间保持着一段距离,甚至护卫都看不见这边的情景。杨志和灵猫对视一眼,灵猫从后窗贴近,杨志绕到了前面;杨志在走廊上现出脚步声,轻声叫道“张管家,张管家。”

“叫什么叫。”张管家打开门,训斥道“一点规矩都没。”

张管家一伸头就发现了异常,来人自己从来没见过,肯定不是自家的人;可是杨志的动作太快,龙雀刀飞出刀鞘,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张管家的半个脑袋。陆谦立即拔刀在手,大喝一声“来人。”

陆谦的目标就是从门口冲进来的杨志,所以选择的站位尽量离门远一点,自然而然地靠近了窗户,看着杨志持刀冲进房间,陆谦脸色大变;龙雀刀,他帮助高俅谋取过这把刀,自然不会忘记。陆谦正要再次出声,忽然觉得胸口一凉,低头就看见半截剑尖从自己的心脏位置冒了出来;陆谦不敢置信地望着剑尖,已经没有半分动手的力气,被杨志一刀砍成两般。

杨志把信塞进陆谦怀里,直接劈开后窗冲出去,跟着灵猫向西北方向的一个小花园跑去;灵猫不愧是第一流的刺客,在这方面的感觉就是灵敏,两人忽停忽驰地穿过花木假,直接从一个月亮门奔到了宅院中间的三重楼房。楼房灯火通明,四周不少护卫在巡逻,足足有十四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问话。

中年人身穿锦衣,神情倨傲,身边有四名高手紧紧相随,回话的高手称呼殷爷,应该是殷天鉴无疑;杨志心中叫好,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头套戴上,示意灵猫等一等,独自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四名巡逻人员还来不及反应,几乎在一个照面就被杨志杀死,四颗人头飞上了半空。

“殷爷,危险。”殷天鉴身后的四名高手明白,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杀出来,肯定就是硬茬子,让殷天鉴迅速撤退才是关键;可是杨志的身形变化太快,围过来的护卫根本来不及会合,便在杨志的各个击破中一连被杀了五人。杨志喘口气,笑着说“殷天鉴,你作恶多端,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四名高手同时冲向杨志,让仅剩的那名护卫护送殷天鉴退往楼里,楼里的护卫也全部闻讯跑下楼来;杨志一声长啸,龙雀刀化作千道刀影,立即笼罩住四名高手,很顺利地砍杀了第一个持斧的高手。但是尸体将龙雀刀的速度滞留了两秒钟,其余三名高手抓紧这难得的时间差,都施展了一记杀招,长剑、拳头、腰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与角度奔向杨志。

杨志身形在三个点晃动,反手一刀,速度快得惊人,龙雀刀在空中走了一个诡异的线路,挥舞腰刀的高手仿佛自己主动撞上去一样,在腰刀离杨志还有两寸的位置,被杨志割断了喉咙,不甘心地倒了下去。而杨志的身体突然变得扭曲,像一条鲤鱼,奇迹般地从一剑一拳中游了出去。

两条人命没换来杀伤杨志的机会,剩下的两名高手也明白自己的武功相差得太远,可是此刻若是后退,殷天鉴被伤,一家老小都会没命;两人咬咬牙,等楼里的护卫冲出来,再次带头围了上来。杨志且战且退,根本不给这些人围住的机会,利用自己的速度,不断击杀落单的人,一转眼,又杀了三名护卫。

殷天鉴的人正在着急的时候,楼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声音凄厉,让人不寒而栗;杨志晓得是灵猫得手了,杀退面前的一名护卫,立即身形暴起,朝院外冲去。殷天鉴的人正在庆幸杀退了刺客,但是楼里一声女人的尖叫,让他们脸色大变,等冲进楼里,才发现殷天鉴和身边的两名护卫都死在血泊中,全部致命的剑伤。

杨志沿途也遇到几个挡路的家伙,可是都是一般的身手,被杨志轻易地就杀出了宅院,冲上大街,杨志很奇怪地没有看见官军跑来,直接跃上了一排房顶,望见灵猫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灵猫身上带了点伤,是殷天鉴留下的,他确实没什么功夫,但是身上竟然装了十几种暗器。

灵猫笑笑说“没事,肿了点,一招而已,是我主动选的飞蝗石,怕殷天鉴其他的暗器上有毒。”

两人一前一后往客栈赶去。路上看见了两路火把,都有几十名官军,手持武器,大呼小叫地朝殷天鉴宅院的方向赶去。这种场面比杨志在辽阳遇到的金兵差远了,定州的官军明摆着就是做一个样子,既没有封锁街道搜查,也没有合围的架势,叫声喧天,恐怕更是希望吓走刺客,免得厮杀。两人很顺利地逃回了客栈,从窗口回到自己的房间,喝了一杯凉茶睡觉。

(本章完)



第244章 绕道

王雄赶到现场的时候,宅院里已经乱成一团;殷天鉴死了,6谦和张管家也死了,院子里没有了主心骨,好几个江湖高手已经逃跑了;没有跑的人都被厢军和衙役抓了起来,刺客没抓到,总要回去交差,得有人给大老爷问话。被抓的人这时候都明白,殷天鉴、6谦等人都死了,高俅和官府要是抓不到人,弄不好就拿自己泄愤。

问清楚情况,王雄皱了皱眉,对方闹得动静太大,有点不死不休的味道,杀6谦被现还不逃走,这说明对方根本没把这宅院的人当做一回事。替天行道,王雄才不相信这个,可是后面怎么办,王雄和6谦一样,都是孤身前来,为了怕枢密院争功,高俅根本不允许王雄多带人。

而殷天鉴身边的人,也只有一小部分江湖上的三流好手,大部分是殷天鉴过去的朋友和闲汉,从沧州到定州,没有人敢和殷天鉴动手,所以这帮家伙平时都是胡吹海吹,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孔目裴宣走过来,把一封信交给了王雄“王大人,你看看,是从6谦身上搜出来的。”

王雄一看,是辽国燕云殿一个叫喜龙的人写给6谦的,感谢6谦提供了消息;王雄知道喜龙,燕云殿专门负责行动的高手,6谦提供了消息,什么消息?王雄猛然想起辞列之死,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裴宣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在衙门多年,眼神绝对是有的,他看过那封信,再加上王雄现在的表情,裴宣能断定,肯定有事,并且是大事。王雄的后台是童贯,又是枢密院派来的特使,先前看殷天鉴死了,也不过是皱皱眉,现在却被一封毫不相干的信给吓住了,那该是多大的事啊。

裴宣低声提醒说“王大人,倘若要全城搜捕的话,需要知府大人同意。”

大宋在府、州、军、监设立地方长官,府的地方长官为知府,知府总领一个州府的军政事务,尤其是边境州府的知府在军事和政事上的权力更大,定州就是边境,如果没有知府吕颐浩的点头,就算城内死伤无数,官军也不会封锁城门。王雄摇了摇头说“双龙会的事,我们只能关注,不能插手。我这就带着这封信回汴梁,缉拿凶犯一事就拜托孔目了,信的内容可以告诉吕大人,请他谅解。”

这点王雄还是拎得清的,殷天鉴没有官职,不管身份多么耀眼,说到底就是老百姓一个;6谦的职位又太低,如果要吕颐浩封锁城门,就必须把内幕说清楚,可是吕颐浩是种师道的人,这种事提都不能提,一封信的内容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自己就是不说,裴宣也会告诉吕颐浩。

裴宣深看了王雄一眼说“既然如此,我就理解回去报告吕大人,一切由李大人定夺。”

裴宣很意外王雄的识相,殷天鉴来定州一个月,说起来是暗中行事,其实高调得很,先后敲诈了六位本地的富商,抢了宅子和女人,金银财宝就更不用说了。吕颐浩早就心存不满,王雄不主动提,吕颐浩肯定不会尽力;王雄大步流星地走了,裴宣一声令下“把知情人全部带回衙门,财物暂且入库,派人守着这座宅子。”

杨志早上起来的时候,衙役来了客栈,只是进行了一些正常的询问就走了,得知今天城门依旧四开,允许百姓和商旅进出,杨志佩服知府吕颐浩的同时,也是和灵猫、李完花一样的惊愕;但是平平安安地离开是非之地,对三人是好事。春风拂面,满地野花汇成了海,池塘边的柳叶也完完全全是翠绿的颜色,在风中婆娑,马车过了十里长亭,人仿佛就没了烦恼。

李完花从窗口看着外面的风景,目不暇接;灵猫低声问杨志“去哪里?”

现在已经暂时不准备回辽国,保州自然不用去了,杨志的打算是出了定州,从深州、磁州、相州绕一个弯,再去大名府,这样算是把身份漂白了,如果遇到合适的地方,杨志也打算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杨志说了路线和打算,微笑着说“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看是不是还有人在跟踪我们。”

李完花抿嘴一笑问“你还在担心寺公大师的死,是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捡了个便宜,可是杀死寺公大师这么大的荣誉,有谁舍得让给别人。”

杨志摇头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件事一定要确认,我们这次玩了个大的,后面一段时间就是蛰伏,我可不想过着好好的日子,又有人上门打搅。下面的两百里路,我来驾驶马车,灵猫在后面观察,有没有对我们跟踪的人。”

在山野村庄和深州的街巷里转悠了两天,灵猫确实没有现跟踪的人,杨志才放心地继续前进,绕了个弯,一路坦途到了大名府;可是进城后,李完花出了幺蛾子,突然改口说不慌着去南海,要在大名府住上一段时间,杨志询问为什么,李完花眼一翻,直接说就是自己不想走。

反正原来就准备躲在大名府的,不在乎多一个人,杨志干脆拿出李完花在密道里分给自己的珍珠,找了一家金银铺卖了,用卖珠宝的钱给李完花买了一座宅院和两个丫鬟。李完花兴高采烈地接受了,对外就说他们是兄妹三人,杨志是老大,灵猫老二,李完花老三。杨志望着灵猫问“你应该比我年纪大吧?”

灵猫得意地摇头说“对不起,我看起来老相,其实年龄真的比你小,如果官府告示上的生辰八字是真的,我比你小两个月,照顾人的事应该是你做。三妹,家里是不是还差两个男的仆人?”

“是啊,应该的。”李完花晓得灵猫是开玩笑,杨志身上带着五六千两的银票,不用白不用;杨志装作无奈地拍手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叫我大哥,缺什么东西,开个清单出来,不就是买吗,对外我们姓木,木一崖、木千山、木万花。”

(本章完)



第245章 竹林镇

五里地不算长,杨志放马缓行,有时候还下马看看庄稼,和灵猫两人始终保持着一里地左右的距离,没过多久就来到集镇上;问了当地人,才知道这个小镇叫竹林镇。今天正是集日,赶集的人一大早就从四乡赶来了,到了下午还不肯走;他们带着自家种养的鸡鸭猪羊果蔬米粮等东西,要是换不到换一点胭脂绸布或者散碎银子,回去也不好交差。

外地的人也很多,西面就是太行山脉,很多山里人出来换东西,都是在竹林镇,卖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同样在竹林镇,吸引了大批来收货和卖货的外地商人。杨志牵着马走进镇里,中心的广场和大街上已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甚至还有一班玩杂耍的在街头卖艺;杨志站在人群外看了两眼,继续向前溜达,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住店。

灵猫和李完花跟着住了进来,毕竟这个时候才到镇上,如果立即动身赶路,来去如此匆匆,很容易让人感到异常;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没有兴趣追究这一类的问题,但是不代表镇上人群中的那些江湖人物不注意。这些人的武功恐怕连李完花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但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别人派出来的探子,既然隐藏身份,那就该像一个平常人。

灵猫和李完花说是兄妹,要了一个房间,李完花挑剔了两句,最后选在杨志的隔壁;等灵猫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杨志坐在空荡荡的堂间里一个人在喝酒,面前摆着一盘猪头肉、一盘红烧鱼和一碟花生米,伙计点头哈腰地站在一边,手里握着大约一两的碎银子,讪笑着在问“客官还需要点什么?”

到隔壁买来的酒菜不过五钱银子,伙计自然是想巴结一下,顺便表示一下自己的职业道德,不是白拿这几钱银子的;杨志微微一笑说“我是来卖马,找个熟悉的人来,要是价钱好的话,我再给你二两银子。”

伙计是亲手把杨志那匹马牵到后院的,心中一点都不怀疑,兴高采烈地答应一声,跑出去张罗了;掌柜的在柜台上摇了摇头,似乎不满意伙计的行为,一点眼头见识都没有,这种生意可是应该让给自己。灵猫笑笑问掌柜“镇上可有大车行?”

掌柜的给了一个笑脸说“有,有,高公子,出门向东走,就在我们这条街的尽头,你就能看见一个大院子,里面什么车都有,可以买,也可以租。”

灵猫谢了一声,走出客栈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伙计已经带着一个人走过来,愁眉苦脸地拎着酒壶,衣服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伙计看见灵猫,很殷勤地打了声招呼“高公子,出来逛啊?”

灵猫能明显感受到一种内力的探视,收敛心神,装作没有察觉地说“我去大车行买辆骡车,出来游玩了几天,要回去了。”

伙计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两个人走过去,灵猫继续往前走,忍不住摇摇头,不知道杨志见了这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杨志见到这个人最起码表面上没反应,但是杨志一眼就认出,面前的人正是醉书生郑闯,一套铁扇功夫独步江湖,是狂龙卓厉的左膀右臂,和杨志在白于城前的长平村交过手。郑闯明显一愣,立刻把酒壶放在桌上,上前施礼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蓝前辈,真是晚辈的荣幸,马就不用看了,二百两银子如何?”

杨志的脑海中立刻开始计算,哪些人知道蓝彬就是杨志,在金国,只有黑罕嘉等人知道这个秘密,吴乞买和不错和尚就算猜到,也绝不会对外说,反而要想尽办法不让消息泄露,要是被人知道不错和尚把杨志带进了辽阳,还安排到铁山客栈,宗翰等人能在完颜阿骨打面前把坏话说尽,弄不好会停了双龙会。

辽国方面应该知道燕云殿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太玄经是个漏洞,但是鹰云飞从一开始就准备保守秘密,杨志回到幽州的时候得知,喜龙为了让杨志顺利去大名府,和鹰云飞、元狄统一口径,对外面说太玄经是杨志在辽阳抢到的一个抄本。但是少数人的范围有多大,杨志不确定,杨志只能赌上一赌,缓缓地点头说“成交。”

郑闯跟着伙计去后面看了看马,一个人回到堂间在杨志对面坐下,递上二百两银子,看似无意地问“前辈,这匹马好像是辽国的马?”

杨志收了银子,假装糊涂地说“是我骑回来的,这不是盘缠不够了,把马卖了换两个钱用用。”

“前辈说笑了。”郑闯看看四周,低声说“我明白,前辈在辽阳得罪了不错大师和金国,双龙会在江湖上悬赏花红五千两银子,要前辈的项上人头。前辈想必是准备在这一带隐姓埋名,晚辈倒有一个好去处。”

杨志笑笑,端起酒碗问“是不是狂龙卓厉和童贯翻脸了?”

郑闯脸色一变,吃惊地问“前辈怎么知道?”

郑闯的心思不能说不敏捷,通过杨志的一句话,就猜出杨志认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是卓厉的人;但是知道卓厉与童贯翻脸,那可是秘密中的秘密。杨志喝了半碗酒,放下酒碗说“你外号醉书生,可是你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粗布短褂;一匹马的生意,还要劳动你亲自前来,只能说明你现在是在隐居。你和石敢当是卓厉的左右手,你要是背叛他,早逃得离太行山远远的;既然不是你个人的原因,卓厉要是不出事,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能让卓厉吃苦头的只有童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郑闯呆呆地拿起酒壶,一口将酒壶的酒喝尽说“前辈看样子什么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当年是我劝说卓厉与童贯合作,想洗白了弟兄们,图个荣华富贵。这次童贯和折家同时动手,两千精兵抄了我们的老营,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

(本章完)



第246章 晒太阳的狂龙

折家是大宋在西北的霸主,以党项大族身份世袭府州知州两百年,掌控着麟府丰三州境内的军事行动和蕃族事务,名将辈出,在当地汉蕃两族中威名卓著。折家高手辈出,在江湖中更是地位显赫,麟府丰三州是大宋河东腹地通往西夏和辽国的交通要道,折家就是靠走私也是赚得钵满盆满。

狂龙卓厉虽然是个狠角色,但是在折家这样的世家面前什么都不是,杨志不用猜也知道,卓厉的故事就是当年杨家在麒州的故事重演。杨家投靠大宋比折家早,但是大宋为了获得折家的效忠,杨家这个前浪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在大宋朝廷和折家的两面压力下,杨业的弟弟名将杨重勋被迫放弃麟州,移置内地,由麒州的建宁军节度留后移为淮南路的保静军节度留后。

折家从此获得了在麟府丰三州独一无二的地位,杨家在大宋开始了自己的转型,经过杨业、杨延昭、杨文广三代名将后,杨重勋的曾孙杨畋让杨家以另一种方式重返大宋的中枢;杨畋出身将门,却以文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并州录事参军,再迁大理寺丞、知岳州,职位最高做到龙图阁学士知谏院,死后赠右谏议大夫。

杨志被家人逼着考进士,其实也是受杨畋这位族内的前人影响,家族对于建功立业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热衷,文进士武进士,都是官场上的出身。卓厉等人应该和当年的杨重勋一样,自以为投靠得早,童贯会把他当做心腹,可是随着童贯的权势越来越高,卓厉远没有在童贯为了争夺延安六路控制权时那么重要,甚至是童贯和他手下部将的一个不安全的隐患。

假如折家提出条件,童贯肯定会变脸,毕竟卓厉在官府的眼里只是一个强盗,只要被童贯的手下打垮了,就算卓厉说出他和童贯的秘密,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是逻辑不对,另一个就是卓厉没有证据。退一万步说,就算卓厉能够提供一些证据,童贯和折家也有把握把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只是死更多的人罢了。

杨志淡淡地说“能活着比什么都强,有些事没必要放在心上,卓厉还好吗?”

杨志自然记得石敢当在平夏城说的话,石敢当说卓厉和自己是熟人,要杨志有空的时候去云梦山看看,但是杨志四处逃窜,眼看着就要到时候了,可是还是没有时间去。最关键的是云梦山那么大,如果卓厉和石敢当不说清楚看什么,杨志就是花上两三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弄明白,去云梦山干什么。

郑闯感觉对面的蓝彬给自己太多的意外,听蓝彬的口气,似乎是认识卓厉的,郑闯犹豫了一下问“前辈在什么地方见过大当家的和晚辈?”

杨志笑着说“人上了年纪,有些事就记得不大清楚,郑当家的要是感觉不方便说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郑闯前面说到有一个好去处,就是想要蓝彬加入自己这一伙;郑闯咬咬牙说“这里不大方便,要不然请前辈移步,到大车行去坐坐,就在东面的街口。”

杨志觉得这是个机会,倘若自己真的要做强盗,卓厉和他的手下倒是一个可以携手的群体,再说也想弄明白,自己和卓厉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真的有渊源。杨志看伙计笑着从后院走进来,点点头说“我正想买头毛驴,就和你一起看看。”

杨志递给伙计二两银子,让伙计帮忙把酒菜收到自己的房间里,带上龙雀刀就和郑闯一起出了门,郑闯看看龙雀刀外面的包裹,苦笑着说“前辈真够小心的。”

从包裹的尺寸,郑闯就能断定是一把兵器,只是杨志包裹龙雀刀时特地做了手脚,郑闯看不出武器的形状;两人走过去也就几分钟的路,灵猫已经买了一辆骡车,是一头高大的马骡,拉着一节车厢。宋代还没有大规模的用骡子做役畜,只有北方山区的人喜欢用大型的马骡拉东西,雄驴和雌马交配所产的骡子,力气大,耐力强。

两人只装做不认识,灵猫拉着骡车,客气地问杨志“老人家,你也来买骡车啊?”

“看看。”杨志递过一个眼神说“我把马卖给了这位掌柜,总要有个脚力回去。”

“那好,您忙。”灵猫客气了一句就走了,杨志都带着家伙来了,肯定不是买牲畜,但是知道地方,反而不需要担心;杨志跟着郑闯一路穿过前面的店铺,一个伙计接去了郑闯手中的马,还有一名伙计想拦住杨志搜身,看郑闯摆了下手,才停在柜台边上。两人到了后面的院子,杨志看到了一个矮子,正懒洋洋地坐在竹椅子上晒太阳。

这个人的脸很白,穿了一套很普通的蓝色外套,看上去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中年人,坐在那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在杨志眼里,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劲,虽然个子矮,但是任何人都无法小瞧,杨志一霎那想起了曹操和施耐庵笔下的宋江,都是矮子,也都是枭雄,卓厉更像哪一个。

郑闯还没来得及介绍,杨志已经从气势上肯定眼前的人就是卓厉;同样,卓厉望着杨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听郑闯介绍完,卓厉失笑道“郑闯,你走眼了,不过做得好,他就是我一直想见的几个人之一。你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谈谈。”

郑闯有点云山雾罩,看看卓厉,看看杨志,还是什么都没问就走了出去;杨志缓缓地说“他是你的老部下,你都不相信他?”

卓厉站起来,打量着杨志说“你比我想象的更要高大,我现在有点懂了,乌鹭为什么选择了你,那时候我已经在太行山过着饮刀头血的日子,闯下了一点小小的名气,乌鹭还是认为准备考武进士的你比我强。等听说你吃了龙肉没死,我才相信,人还是需要一点运气。”

(本章完)



第247章 纸老虎

卓厉是当年杨志父亲的战友,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一些,兴许当年因为年纪小,杨志的父亲和乌鹭他们才会让卓厉留在后方,自己五个人去西夏,谁知道发现银矿,后来惹出了一大堆的事情。杨志不知道卓厉是看出自己的伪装,还是从辽金两国得到的消息,不敢随意地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了句“好眼力。”

卓厉哼了一声说“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长辈,就这么没礼貌?”

杨志摇摇头说“家父从来没有提起过。”

杨志的父亲是没有说过,杨志是从乌鹭嘴里知道卓厉的事情,不算是说谎;并且杨志在没弄清楚卓厉底细之前,不打算说出自己与乌鹭见过面的事情。乌鹭一直以为是杨志的父亲拿走了银矿的地图,卓厉或许晓得这件事,同样是这种看法,杨志不得不小心。

卓厉的脸色笼罩上一层寒气,但是杨志意外地发现,卓厉提起内力时,脸色越发的苍白,忍不住问了一声“你负了伤?”

卓厉苦笑一声,散了气说“是折可复所伤。”

折可复是折克行的长子,也是折家最奇怪的一个人,杨志即使远在汴梁,都听说过他的事迹。折可适死后,折可复是最有可能接替家主位置的一个人,可是折可复拒绝了;折可复的二弟折可大出任家主后,让出了府州知州的位置,折可复依旧拒绝,堂弟折可求接替了知州的位置。

就是这样一个人,能伤了狂龙卓厉?

卓厉似乎看出了杨志的怀疑,面露悲愤地说“在外人的眼里,折可复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其实这个人醉心武学;和你们杨家一样,折家历代都是马上的名将,所以对于江湖事一直都不在意,但是折可复的功夫比我还高明,要不是石敢当拼死挡着他,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逃出来。石敢当被他打死,尸体挂在了太原城门口,根据现场的目击者说,石敢当其实只接下了他一掌,第二掌就被打得吐血,第三掌纯粹是用身体去硬撞。”

那个秃顶酒糟鼻子的老头就这么走了,哪怕石敢当作恶多端,可是如此为了卓厉去拿命搏,算得上一个义字。杨志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问“你和折可复交过手,看出他的武功没有?”

卓厉再次苦笑说“不是中原的武功,应该是西域的绝学,招式凌厉恶毒,掌风之中另外带着有一阵阵的震荡之力,一浪高过一浪,我就是吃了这个亏,对掌的时候没有在意,被折可复伤了三阳焦脉,一下子失去了战力。”

杨志明白,要是卓厉预先知道有了防备,哪怕应付得吃力,损耗大量的功力,以卓厉的内力和经验,最起码能支撑个几十招,就算最后不敌,逃生总是没有问题的,不需要石敢当拿命去填;按照当时的情景,很可能填进去的不止石敢当一个人,应该还有不少好手。杨志宽慰卓厉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一时的挫折,大当家也不需要放在心上,等养好伤,再召集人马东山再起。”

卓厉指指另外一张竹椅说“既然你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渊源以后说,坐下,我想听听你对天下大事的看法?”

杨志和卓厉一起坐下,笑笑说“天下大事,太笼统了,我也没那个本事,大当家不妨把范围说小一点,看看我有没有你不知道的消息。”

现在杨志在江湖上的人气指数不是一般的高,独自一人把辽阳搅得天翻地覆,前几天又传出在涿州杀了寺公大师的消息;可是现在杨志表现得很低调,让卓厉感觉舒服,又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说金辽的战争,对大宋的影响吧。”

卓厉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不是自己如何活命或者东山再起,而是关心大宋的命运;杨志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人其实还是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很深,卓厉就算是强盗,还是走不出家国天下的圈子,这恐怕也是后来宗泽、岳飞等人能够不断地单骑收服大批绿林好汉的原因。

杨志没有犹豫,这个问题已经和很多人说过了,杨志自己都感觉是老调重弹“金辽之间的胜负没有悬念,辽国必败,只是看支持的时间能有多长;对于大宋来说,是个机遇,同样也是一个危机,机遇在于可能能收回燕云十六州,危机在于金国这个新邻居比辽国年轻,一般年轻人更容易冲动和冒险,尤其是在燕云十六州的问题上会引发大战。”

卓厉淡笑着说“没有新意,朝廷分成两派,一个是热血沸腾要拿回失地,一个是担心背信弃义会遭天谴,直接说你最后的判断。”

“大当家心太急了,这种大事在与天时地利人和,一个细节的变动,都会影响成败。我听到过一种说法,一个蝴蝶的翅膀扇动引起的连锁反应,可能会带来一场龙卷风。”杨志盯着卓厉的脸说“现在朝中正在换班的时候,太祖又有收复燕云者可封王的意愿,如果要出兵北上,最有可能统领大军的就是童贯和高俅,高俅几乎没打过什么仗,童贯对西夏的获胜是当年王韶王厚父子打下的基础,可以说一旦出兵,就会被金国看穿,大宋就是一个纸老虎。”

“蝴蝶翅膀,纸老虎。”卓厉饶有兴趣地说“杨志,这两个比喻很形象,读过书的人到底和我们这些草莽不一样。我同意你的判断,不管是不是想讨好宋徽宗那个昏君,童贯、高俅一直有谋取辽国的想法,童贯甚至要求我进入燕山,骚扰辽国的南方,被我拒绝以后,才发生了被袭击的事情。”

杨志瞬间想明白了“童贯不愿意招安你们?”

卓厉点头说“其实延安六路大部分的人都知道我们和童贯暗地里合作,但是童贯贪得无厌,要一百万两银子才肯招安我们。”

(本章完)



第248章 三策

“一百万两银子。”杨志是真的吃惊了,童贯果真是大手笔,童贯现在财源滚滚,一百万在他眼里或许是小钱,问题是童贯狮子大开口,卓厉要有这个钱啊。杨志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没有把钱财放在山寨里?”

卓厉微微一笑说“聪明。这也是我现在躲在竹林镇,不敢相信任何人的原因,怕这些最后跟随我的人当中,有童贯的眼线,为的就是我多年积攒下来地那笔钱。”

卓厉说得这么自信,说明已经从打击中缓过来了,还是原来的那个狂龙,整天晒着太阳,很可能是在找那个人。杨志放心了,提醒说“你有没有想过童贯为什么要一百万?”

卓厉叹了口气说“一开始我以为童贯是想逼着我去找一个银矿。可是我后来发现我错了,童贯很可能是拿我跟折家谈价钱,我在那个阉狗眼里,其实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么值钱。”

卓厉似乎在愤怒,眼睛盯着杨志一眨不眨,尤其是说到银矿的时候,更是不放过杨志的一点表情;可是杨志虽然心中在紧张,但是脸上却毫不变色,仿佛就是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当卓厉说完的时候,杨志已经脑补了另外一种可能,如果银矿的位置在宋夏反复争夺的地带,童贯会不会想拿银矿跟西夏换一百万两银子。想必卓厉也无所谓,可是他找不到那银矿,和乌鹭去汴梁找自己的原因恐怕差不多。

杨志抬头看看太阳说“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里的太阳,开始西下的时候早了点,大当家,眼光放长点,日后童贯会知道自己错了,并且是错得很厉害。”

卓厉有点相信杨志真的不知道银矿的事,换了一副认真的态度问“我该怎么办?”

杨志拿过卓厉身边的茶壶说“我就效仿一下李密吧,也和你说上中下三策,童贯是当今天子的信臣,他不同意,你招安的路就是死路,哪怕勉强招安,也只是什么时候死,怎样死的差别。你的上策是积蓄力量,等待天下大乱的时机,退可以占山为王,进可以逐鹿天下;中策是派人入朝找太子的人,我可以给帮你写一封信给太子的心腹李纲,简在帝心,将来太子登基,你也许可以一鸣惊人;下策就是你去求童贯,求折家,想办法换一条活路。”

“说得不错,只是我没想到你和太子有联系。”卓厉缓缓地嘘出一口气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建议我去辽国,和你一样去试试,有没有机会,或许那里有我的荣华富贵。”

杨志微笑着说“我是一个人,被人误解也罢,指着后背骂也罢,来去方便;想走的时候,一个人就溜了。可是大当家,你不一样,你有一大帮的兄弟,你不在乎名声,你的心里无所谓对错,但是你的兄弟呢?他们是不是愿意承受这样的心理压力,是不是愿意被乡人指责。如果有一天,你在辽国厌倦了,准备离开,你的兄弟是不是会放弃好日子跟你走;倘若辽国不允许,拿他们的家人威胁你的兄弟,拿你的兄弟威胁你,你会怎么做?”

卓厉的背后全是汗,杨志说得很简单,但那种情景让卓厉害怕,卓厉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却怕面对那种恐怖的场面;卓厉慢慢地说“诛心之说,难怪你能在辽国混得风生水起。”

卓厉也应该是接近宋江那个级数的枭雄了,一句话说出来,让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次轮到杨志苦笑“要是风生水起,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如此情况,你没看我四处逃生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我们只能看得平淡一些。我在这里不能呆的时间太长,让他们给我选一头强壮的毛驴,明天骑着走。”

想着杨志骑驴走在大路上的样子,卓厉露出笑意问“不考虑留下来吗?”

杨志摇摇头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勉强走在一起,迟早会弄出不该有的动静。不过我送你一份礼物,我会以蓝彬的面目一直在中原走下去,如果你的手下有奸细,你应该在这两天可以看到他们的行动。”

卓厉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蓝彬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大,隐居多年,现在江湖上混的人真正见过蓝彬的人不多,哪怕有画像,当面能认出蓝彬的机率都很小,除非是这几天见过蓝彬的人。自己身边要是有奸细,必定要尽快地把消息送出去,杨志真的是有心了。至于杨志不肯合作,卓厉早有心理准备,杨志要是能在宋辽翻身,本身就不愁富贵,根本不需要借助自己。

卓厉看杨志站起来,急忙问“最后一个问题,在上策中,你要我等待天下大乱的机会,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譬如时间、地点,有哪些人参与?”

杨志望向院门外说“有很多人和你一样,对这个社会不满,当一个火苗点燃的时候,就会遍地燎原,时间大约在一年之内,地点是江南和河朔,但是兵无常势,不到那时候,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杨志还是留了心眼,没有说出名字和具体的地点,江南、河朔都是地域范围广阔的地方,完全没有办法猜测,卓厉只能摇头“杨志,你杀死寺公大师值吗?”

“值与不值,在每个人的心间,外人是看不到,就像你我,都看不懂对方心里的执念,或许你认为很值的事情,在我眼里就是垃圾。”杨志施礼告辞“告诉你一个秘密,寺公大师不是我杀死的,只是被我打伤了。”

卓厉哑然失笑,杨志最后是告诉自己,他杨志在有的人心目中还是很有价值的;就冲最后一句话,杨志在辽国那边遇到的故事就不会比自己逊色,毕竟能放出寺公大师那样重量级人物来对付杨志,完全说明杨志在对方心目中的价值。卓厉朝杨志拱拱手说“你不问问云梦山的情况?”

(本章完)



第249章 卓厉来访

“我答应去云梦山只是为了和你见面,既然我们见过了,就没有再去的必要。”杨志对云梦山没有丝毫的兴趣,身后是一阵叹息,不知道卓厉是为自己,还是为杨志。杨志走到前面,只是和郑闯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然后在店里挑选了一头毛驴,才慢悠悠地往回走,李完花和灵猫坐在堂间吃饭,看见杨志进了客栈的大门,顿时轻松了一大截。

灵猫去大车行的时候,就感觉到车行里的格局和伙计不一般,一个是牲畜里马多,房屋的规划有些怪,另一个就是伙计都是练家子;按照这样的配置,不应该开车行,做点镖局什么的买卖更赚钱。回来路上,看见杨志和郑闯一起过去,灵猫就估计是有人认出了蓝彬,所以找了个理由和李完花出来等。

伙计不到一个下午就从杨志手中挣了三两多银子,抵得上两个月的收入,看见杨志回来,忙上前牵过驴说“您老回来了,坐下歇着吧,我帮您把驴送到后院去。”

杨志房间里的酒菜还是杨志离开时摆放的样子,每一个上面都有杨志留下的记号,应该是没有动过,杨志把酒菜端到外面,在走道口的那张桌子坐下;堂间已经有不少人,那些出去做生意的商人回来,都是在堂间喝点小酒聊聊天,空下的也只有这一张桌子,相对于其他桌上的大鱼大肉,杨志难免寒酸了一点。

杨志要伙计帮忙去买了一斤白切羊肉,大宋比不上辽国,牛肉几乎是一般人难以吃到的美食,羊肉是有身份人吃的,所以价格并不便宜;但是伙计知道,杨志今天卖了一匹马,买了一头驴,中间的差价最起码上百两银子,一斤羊肉不过四钱银子,实在是算不了什么。杨志扮演的是个普通人,既然是生意人,就应该和世上千千万万个普通生意人一样,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夜色很快就来了,对客栈的掌柜来说,今天和平常不一样,一个下午,店里居然住满了人;上午还有五个单间七个大通铺的床位,现在全部住上了人。客栈早早关上了大门,只留下最后两块门板没有插上,让人进出;有的客人或许还要出去买点酒菜,有的客人喜欢在酒足饭的时候到杨柳院那些地方去坐坐。

竹林镇虽然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镇,但是该有的店铺一类都不会少,四月的晚风从店外面吹进来,让堂间里的酒气散了不少,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伙计忙得像一只陀螺。掌柜的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今天伙计挣了一笔外快,对店里的事勤快点是天经地义的;灵猫扮演的那对兄妹已经回房了,杨志装扮的蓝彬还在慢慢地喝酒,不时吃上两口菜,一斤羊肉并没有吃多少,最起码还有六七两的肉在碗里。

杨志没有急着回去,倒不是有闲情雅致,也不是现在堂间消磨时间,而是发现在堂间喝酒的人不对,看上去都是生意人,可是举止做派全都是江湖人物的英雄本色;这些小人物杨志并没有放在身上,也不认为是针对自己来的,但是杨志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对自己有没有影响。

卓厉在店外面看了半天,还是慢慢地走进客栈,伙计看了急忙跑过来“卓掌柜,你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

卓厉在这里是大车行的掌柜,一条街的人都认识,伙计挣得是跑腿钱,自然认识自己的金主;店里不少人也认识卓掌柜,毕竟到大车店买过牲畜租过骡车,纷纷打着招呼。卓厉朝大伙回礼,笑笑说“我有位朋友在这里住店,忙完了过来看看。”

卓厉在杨志对面坐了问“明天早上走?“

卓厉都说了是朋友,很关心的一句话,杨志不能不理;杨志喊伙计拿了副碗筷说“明天一早就走,下次有了马我还给你送过来。”

“那就好。”卓厉喝了一口酒,就把酒碗放下了,看看桌上的菜说“老哥,我们换一个地方,去杨柳院喝,我请客。”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杨志一副没必要的样子说“就这里吧,我也差不多饱了。”

卓厉盯着杨志看了十秒钟,摇摇头喊过客栈的伙计吩咐“去一趟杨柳院,要他们送两斤上好的老白干和四碟下酒的好菜过来,不怕贵,都记在我的账上。“

伙计忙不迭地去了,附近两桌的客人都吃了一惊,卓掌柜这么大方阔气,那个老家伙应该是有点来头的人;杨柳院的动作不慢,伙计回来最多十分钟的时间,就把酒菜送了过来。伙计很有眼力地把杨志原来没喝完的半壶酒拿走了,两人碗里倒得都是老白干,卓厉一上来就连喝了三杯,笑着说“痛快;我已经没有这么痛快了,今天我踩死了两只耗子。“

暗中观察两人的人都在心里咦了一声,还以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原来是卓掌柜踩死了两只耗子,想想也是,耗子跑得那么快,卓掌柜能踩死,那也是很难遇到的事。杨志听懂了,卓厉是发现了两个暗桩,并且处决了,现在过来,就是给自己报个信;应该是有人认出了自己,并且还不止一伙人。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客栈里的来人是针对自己的,杨志端起酒碗,敬了卓厉一杯酒说“老弟是个念旧的人,但有时候看事情不要看简单了。”

杨志想提醒卓厉,暗桩这么容易被挖出来,过于简单了,或许还有更深的人,如果想安全,卓厉就不能老想着兄弟情深,不敢去怀疑。卓厉一碗酒喝干,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说“老哥,难得一见,来,陪我多喝几碗,要吃什么菜尽管再叫他们送来,我们一醉方休。“

杨志明显感受到几个客人的心脏骤然跳快了两下,忽然明白了卓厉的来意,那些人都是来对付大车行的,卓厉找到客栈,就是想把自己拖下水。

(本章完)



第250章 没有中毒

狂龙卓厉在江湖中人的心中,和阎罗王没什么差别,胆子比天大,这样的人,应该是什么都不怕,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大不了逃走,离开这个幽静的竹林镇,何必来找自己;就是堂间里的几头货,加在一起恐怕都不能和卓厉相比,是卓厉在外面发现了什么,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缘由。

只是此刻猜测变得毫无意义,卓厉既然公开找到了自己,那些来找卓厉算账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一个来卖马的老头下午在大车行呆了不短的时间,晚上又和卓厉一起喝酒,杨志根本没机会分辨,而以杨志的身份也无法分辨。卓厉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会特地跑来,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杨志已经别无选择,拿起酒碗就往嘴里倒;一碗酒喝完,杨志咂咂嘴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看到老弟,真的是开心,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年轻,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卓厉唾面自干,大笑着说“像我这样的混蛋本来就少见,老哥,你太呆板了,要让自己放松一下,开开心;喝酒喝酒。“

可惜杨志的酒量并不怎样,再两碗下肚,杨志的话已经说不清楚,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去;杨志的动作如此出其不意,让卓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卓厉起身跟过来,杨志已经跑出了堂间。卓厉跟进了走廊,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正好阻挡了卓厉一下,让杨志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卓厉跟进去,杨志已经看不出一点酒意,站在屋子中央,卓厉想都没想就一拳打过去;卓厉这一拳是少林罗汉拳,只要是在江湖上号称少林门下的人人都会,就是一般的江湖人物多少也能摆出几个架势。可是卓厉的这一拳,动作又快又重,刚猛霸道,恐怕就是少林寺的十八罗汉也未必有卓厉打得这么老到。

高手相争,有时候一拳致命,胜负在一招间立判,卓厉有把握一拳就将杨志击倒,因为杨志已经喝了掺有毒药的毒酒,可惜卓厉是人,是人就会有错的时候。在杨志眼里,卓厉这一拳比起元狄、铜二,还是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寸劲突然爆发,杨志雷霆闪电地打出一拳,和卓厉各退了三步才站稳。

表面上看,两个人旗鼓相当;一刹那间,卓厉的脸色变了,冷笑着说“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我输了。”

输了,杨志不明白,忍不住问“你输了,什么事输了。”

卓厉叹息说“你根本没发觉酒里有毒药,只是你很小心,我喝了酒你才喝,我吃了一筷子菜,你才会动上一点,大部分的时候,你还是在吃自己点的羊肉和猪头肉。原来你是不想喝酒了,我却以为你是发现中毒了,急着回房间来运功排毒。”

“为什么说出来?“杨志淡淡的说“既然发现我不知道是毒酒,你为什么不说是玩笑,说自己想试一试我的武功,就当一个玩笑不好吗?“

卓厉摇摇头说“两只耗子当中有一个是郑闯,有的东西既然我得不到,也不希望别人得到,我不是想杀你,我是要龙雀刀。乌鹭和我讨论过,你父亲要是留着线索,一定是个灯下黑的地方,根据我这些年的看法,十有是你随身的这把宝刀;乌鹭曾经传来消息,高俅想要这把刀,我想也是这个原因。”

杨志不能说破自己知道银矿的秘密,只是好奇地问“如果这样,我在监狱的时候,高俅可以亲自去看这把刀,当时他想占为己有有些困难,但是查看刀应该没问题。这样吧,你告诉我要看什么,我看完刀告诉你。”

卓厉此刻远比杨志更想知道真相,毫不犹豫地说“高俅最多是听刘延庆提过几次,刘延庆当时是王厚的副将,但真正的秘密刘延庆怎么会告诉高俅那个小人。事关西夏的一个银矿,你父亲和我是一个小组的,他们获得银矿的消息后,告诉了王厚将军,但是前往银矿的军队全军覆没;乌鹭和你父亲是幸存者,虽然我们没有找到银矿,但是可以肯定,西夏在那里也没有开发出银矿。”

要想别人合作,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先说真话,但是一说实话,仓促间有的事就编不圆;杨志立即捕捉到了卓厉想隐瞒的东西“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重新发现了银矿的线索,既然西夏这么多年没有开发,那么银矿的地图一定在大宋某个人手上。”

“你说的没错。“卓厉挥手关上了门说“实际上王厚查到了泄密的人,是潜伏在军中的一个蕃将,他不知道军队潜入西夏的目的,只是以为要偷袭西夏某个地方。那幅路线图是被王厚交到了兵部,莫名其妙地就没有了,所有寻找银矿的人都没有办法,只能把目光集中在参与行动的五个人和王厚的身上。尤其是你父亲,回到汴梁以后和王厚还保持着联系,总让人有些怀疑,最起码认为你父亲在调查地图失窃的这件事。”

杨志摇摇头说“我父亲后来就是一个皮货商,做点小生意。”

卓厉微笑起来“两年前,忽然有人向我和乌鹭打听你父亲,当年的每一个细节他们都想知道,这些人的年纪有大有小,身份也很复杂,他们出手豪阔,不像江湖中人,我和乌鹭查不出他们的来历,所以乌鹭去了汴梁,我接受了童贯开出的条件。今天郑闯是服毒死了,但是意外的是,另一个卧底身上有皇城司的腰牌。“

杨志想了想问“所以你认为皇城司的人已经到了这个小镇,你要带着我的龙雀刀逃走,哪怕龙雀刀里没有线索,但毕竟是龙雀刀,赫连勃勃的佩刀。没关系,江湖嘛,本来就是险恶的,我只想知道,堂间里的那些人,是来杀你的,还是你手下的人?“

卓厉的微笑在脸上消失,瞳孔在收缩“童贯的人。”

(本章完)



第251章 出拳

童贯的人,皇城司的人,小小的竹林镇还真的藏龙卧虎,不过这些人隐藏在那些走私或做灰色生意的江湖人中,确实是个不错的方式。可是,为什么没有独霸一方的人在这里,还是竹林镇就是卓厉的地盘,杨志瞬间猜到了真相“卓兄是准备逃走了?”

卓厉点头说“我不在乎童贯派出多少人,但是这些人就像苍蝇,嗡嗡的有些烦人,我早就知道一些不该出现的人到了这里,只是没挖出内奸。我赶不走,躲得起,今天走运看破了郑闯的身份,所以我决定走,原以为龙雀刀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没想到只是一个梦,好在一个时辰就醒了。”

堂间传来惊叫声“死人啦,毒酒喝死人啦。”

然后是杂乱的出门声和呼叫声,这个年代的人和后世一样,都喜欢看热闹;杨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你可以走了。”

卓厉面不改色笑笑“可惜你不一定走得掉,没准他们都以为你是我暗藏的人。”

卓厉说完就开门出去,杨志一直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出事前除了灵猫进了李完花的房间,还有两人回单间的客人,脚步声沉重,都不是练武的人;想必那些人都认得卓厉,不会主动到狭窄的地方送死,而是想等着到开阔地带围攻。童贯的人不会在乎老百姓的生死,应该是在等高手赶来,卓厉敢从正门出去,一个是相信自己的武功,另一个就是清楚对手的实力。

杨志龙雀刀出鞘,在墙上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洞,望着隔壁走到洞口的灵猫,低声说“出去的那个人是狂龙卓厉,他知道我是杨志,外面是童贯的人,皇城司的人也可能到,无论如何,今晚你们先不要出手。”

灵猫点点头,杨志收刀从房间出来,走到堂间的时候,堂间已经变得非常安静,出来看热闹的人全部缩在一个角落上,卓厉站在正当中,有三个人倒在桌上地上,都是全身发黑。八个人稀稀落落地围在卓厉身边,其中三个道人,另外五个人是原来在店里吃饭的人,看见杨志诧异地说“老头,你怎么没死,你这个朋友在害你,酒里有毒,那三个人就想讨点小便宜,喝了酒死的。”

杨志看看卓厉,又看看三个死人说“那么报官吧。”

杨志还是摆出了一副商人胆小怕事的样子,他其实认识三名道士中的一个,正在查看死人情况的徐知常;能让徐知常这样的身份从汴梁赶来,绝不会是卓厉的事情,徐知常是宋徽宗的心腹,童贯是指使不动的。正面拦住卓厉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面貌庄严的道士,看了杨志一眼说“蓝五爷,你在辽阳何等气势,何必装得如此胆小。”

徐知常听说是蓝彬,立即过来,笑着施礼说“蓝大侠从辽阳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喝了毒酒不死,那就更好了。不瞒蓝大侠,贫道有一事相求。”

杨志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说“徐道长客气了,是否为太玄经?”

徐知常见蓝彬认识自己,直接把话题引到太玄经上,心中顿时一喜,颔首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卓厉想毒死你,不外乎是怕你泄密,或者从你身上取得什么东西。贫道说句大话,只要你把太玄经献给皇上,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我都保你没事。这两位道长是龙虎山的寇阳真人,和梧州的张八百道长。”

张八百身着黑色道袍,鹤骨仙风,目光温润明亮,闻言朝杨志点点头;寇阳真人依旧是一副杨志欠了他钱的样子;杨志想起温青兆说的话,龙虎山在河南到处找蓝彬,而寇阳真人几乎一眼就认出素未蒙面的自己,笑笑问“皇上可是准备将此书赏赐给龙虎山天师府?”

寇阳真人和张八百都是一惊,蓝彬的反应好快,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徐知常点点头,淡然地说“寇阳真人在河南找你很长时间,听说你在辽阳,就到河北来托朋友,没想到今天来找卓大当家,正好遇到蓝大侠。”

杨志熟悉徐知常,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自己对神仙、武功都没有追求,喜欢的只有两样东西,名画和名声;现在徐知常已经是左街道录,赐号冲虚大夫,更加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所以蓝彬与天师府的事,在徐知常眼里,就是宋徽宗安排的一件差事,只要能完成,其他的都无所谓。

寇阳真人不快地说“徐道友,蓝彬或许是卓厉同党,不用客气,一起擒下来,想怎样就怎样。”

张八百温和的一笑,心里差点爆粗口,蓝彬在辽阳可是闯下了大动静,双龙会和金国才那么不愿善罢甘休;这样的人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按照徐知常一样收买不好吗,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干什么。不过天师府的人现在都是鼻孔朝天,张八百还想在朝廷混一个出身,自然不会去得罪,只是打定主意,自己跟在徐知常后面,徐知常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

卓厉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朝门外走去,似乎周围的人都是空气,似乎下毒死了人和他无关,步伐还是像平时一样轻松自如;徐知常没有动,张八百也没有动,寇阳真人就不得不动了,一步拦住卓厉的前面。天师府的威名不可坠,在寇阳真人眼里,还真的没有把卓厉当做一回事,不就是一个如丧家之犬的强盗吗。

不过寇阳真人也没有托大,第一个动作就是拔剑,剑光一闪,已刺向没有停下脚步的卓厉;寇阳真人算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确信这一剑刺出的速度和后面的变招,可以控制住卓厉前进或者后退的范围。可是卓厉突然停住了,没有前进,没有后退,实实在在地停在了原地,在霎那间变成了一头狂龙。

一股气柱忽然环绕着卓厉,跟随着卓厉开始了动作,其实只有一个动作,出拳。

(本章完)



第252章 说你的条件

卓厉挥拳打在寇阳真人的剑影,仿佛就是算定寇阳真人手里的剑根本杀不了他,也砍不断他那只手;在外人眼里,这一刹那完全不可思议,寇阳真人的剑真的伤了卓厉,但是没有挡住卓厉的拳头,被卓厉重重地打在胸膛,整个堂间的人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寇阳真人感觉自己被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左右了,在噩梦中颓然倒下;杨志看到了卓厉的可怕,也明白了卓厉为什么有个狂龙的外号,卓厉怒气发作的时候一般的高手根本挡不住他的气势。当卓厉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功力会在瞬间提升到巅峰,加上在无数次生死决战中所得到的技巧和经验,对手差不多就是等死。

卓厉的手臂上也在流血,寇阳真人一招中伤了卓厉三处,但是都是皮肉之伤,卓厉连包扎都没有,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血就凝固了。五个江湖人都吓坏了,天师府的高手连一招都没走过就送了性命,下意识地都往后退了五六步;但是卓厉还是走不掉,徐知常漫不经心地挡在了前面。

杨志走到一边,示意客栈掌柜的和客人全部离开,那五名高手见张三百点头,立即让开路,掌柜的那些人恨不得多生两只脚,深一步浅一步地逃走;有的人腿软的走不动,被好心人驾着离开。卓厉的注意力始终在徐知常身上,双眼冒出凌厉的寒光“你认为自己比寇阳真人高明?”

杨志和张三百都是一笑,能闯出那么大名声,卓厉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到了这时候,还不忘给徐知常设个陷阱;徐知常要说自己本身比寇阳真人大,那肯定得罪天师府,要说自己不如寇阳真人,那个道士都死了,你出来干什么。徐知常不慌不忙地说“卓大侠,我是想说说你,你就算逃出竹林镇能上哪儿去?”

卓厉眼中精光闪动“我知道你,擅长纵横之说,更画得一手好画,谁都知道你是闽州人,可实际上,你偏偏是在大理长大的。“

徐知常叹了口气,苦笑着问“天下还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太多了,江湖上的人有几个会告诉别人自己的来历,真的不怕别人报复?“卓厉冷冷他说“不用多说,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我安身的地方,出手吧。“

徐知常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说“你说的没错,我不配做你的对手,我只不过想来帮帮你,看是不是能为朝廷招安一个人。只可惜你真的有太多的秘密,我没办法说服你,但是你的对手应该已经到了。”

“他是谁?“

“折可复,“徐知常退到一旁,很从容地说,“心如铁石的一个人,应该配做你的对手?“

“我想说他不配也不行。“卓厉的脸色还是那样嚣张“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找我?“

“我来了。”门外有人答应一声,慢慢地走了进来,包括杨志在内,都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到的门外;来人满头白发,浓眉虬髯,一身书生的打扮,眼色深沉,开口就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蓝大侠也在,正好等会请教一二。”

杨志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卓厉笑道“姓折的,到如今你还藏头露尾。”

折可复冷笑道“卓厉,你今日自身难保,看在同为武林中人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童大人跟你提的事,考虑得怎样?”

卓厉哈哈一笑说“你我都知道,童贯是个怎样的人,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纵然我答允为童贯效力,他和我都难保以后不变卦,而今我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执迷不误,折兄可要小心,不要和我这个必死之人同归于尽。”

卓厉才讲到“尽”字,折可复已经形如苍鹰一样飞掠而起,刹那之间,整个堂间像给一种无形的压力充斥,空气澎湃激荡,“蓬”地一声,卓厉的气柱再起,眼看着折可复就要扑到身上,突然一掌劈出,速度快如电闪,毫无声息地封住折可复。双掌相撞,折可复在空中落了下来,后退两步才站稳;卓厉没有后退,双脚却陷入地下一尺。

杨志看出来是两败俱伤,卓厉应该是防止折可复的那种古怪的暗劲,吃亏在表面;折可复是被气柱震伤,要不然一旦站稳,就应该趁着卓厉的双脚还没拔出,继续进攻。折可复一声呼哨,五名高手立即挥舞着兵器冲向卓厉,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大约有十三四人,其中不乏高手。

可是出手的五个人根本不够瞧,几乎是眨个眼睛的功夫,就被卓厉一招一个杀了,五个人手中的兵器在空中飞了一下就落了地,最奇葩的是一把短斧,最后插到了梁上,震得屋顶都动了一下。但是五条人命为折可复争取到了时间,折可复第五个高手倒下的时候趁隙出手,占据了主动;加上外面的高手冲进来,对卓厉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杨志对徐知常笑笑说“徐道长,蓝某就此别过,有机会的话,咱们汴梁见。”

从蓝彬的角度来看,寇阳真人都死在了竹林镇,就算蓝彬拿出太玄经,天师府会不会罢休都说不定;再说,有折可复在,徐知常的保证是否能有效,都是说不清的事。当然,卓厉要用毒酒毒死蓝彬,蓝彬也肯定是不会出手相助的,所以蓝彬此刻就是要走,有人阻拦,蓝彬就要杀出去。

杨志的时间拿捏得很好,把蓝彬的心态表演得淋漓尽致;徐知常没有怀疑,微笑着说“这地方太血腥,我们正好换个地方说话。”

折可复正在和卓厉生死相搏,他的手下认识徐知常,都不敢干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徐知常、张八百三人走出客栈。杨志笑笑说“你们以二敌一,不是没有赢的机会。”

徐知常摇摇头说“蓝大侠,不用试探,贫道不是那种抢东西的人,说你的条件吧。”

(本章完)



第253章 河北三绝

王昔仔、林灵素的例子在前面,徐知常也明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左街道录的这个职位就和当官一样,上面哪一天说要你走人,你就得走人;一旦与朝廷没有瓜葛,不还是一个江湖人吗?所以徐知常不愿意得罪江湖上的人,能结一个善缘的时候还是结一个善缘。

杨志一开始没说话,走到小镇的另一条街,看见路边有一家面馆还在开着,杨志率先走了进去;小镇上的面馆没那么多讲究,除了面条,也卖酒菜和茶,杨志看了看灶台上的配菜,吩咐老板“给我一碗大肉面,给二位道长来两碗素面,多加点青菜。”

面馆里只有一个客人,背对着他们,徐知常无奈地笑笑,既然还有茶水,就让老板沏了一壶茶;三个人刚刚等茶水温热,才喝上一口,面条已经送了上来,都是海碗装的,寸把宽白刀削面,面汤里飘着葱花和厚厚的油。这种地方吃东西就是实惠,大肉面里一块肉有三两重,素面里的青菜堆得满满的,三个人都不挑剔味道好不好,埋头就吃。

杨志一口气就吃了大半碗,才抬起头对徐知常说“那是一气宗的东西,不敢送出去,道长不妨抄一份;不过有我一件事弄不清楚,你们怎么会到竹林镇来,一个卓厉应该对你们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徐知常慢条斯理地说“按说每个人都有秘密,蓝大侠你又是一个江湖人,有些事是不能对你说的,但是寇阳真人死了,我们缺少一个帮手,所以我还是告诉你。我们到这里来,是因为梅花门的事情,梅花门是昆仑分支,原来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名声,但是最近皇城司发现了一件事,梅花门在暗地里发展,现在的声势相当不得了,从山东到河北一共十八个分舵,可是在外人眼里,根本看不出这些分舵是一家。”

杨志一听,就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江湖豪强有一份家底子恨不得拿出两份的架势,梅花门的这种做派不得不让人往邪路上想,杨志点点头问“你们不会告诉我,卓厉就是梅花门的人吧?”

“卓厉是昆仑派的人。”徐知常既然开了口,就不打算隐瞒“梅花门比较大的分舵是大名府的大风镖局、深州的南柯寺、济州的瓦罐寺、沧州的得意酒楼、青州的宋家庄五处,朝廷希望以江湖上的方式来瓦解这五处,我们原来准备去南柯寺的,可是听说卓厉在这里出现,寇阳真人想来立威。”

“立威?”杨志放下筷子说“天师府难道是准备重新建立北宗,难怪他们要太玄经。”

任何一个门派想要开山立宗,就必须有自己的绝学典籍,才能让人以为是武学正宗,与一般的小帮派有区别;杨志去过嵩山,在燕云殿看过一气宗的资料,嵩山一气宗确实与天师教有渊源,南北朝时,寇谦之以嵩山作为其传道地,成为十六国北魏的北方天师道领袖,嵩山一气宗就是奉寇谦之为祖师的。

太玄经本来就是天师府的秘籍之一,一气宗的抄本与天师府不一样,同源而有异,正好可以当做北宗的典籍。只不过寇阳真人想要立威,却死在立威对象的手中,也是一个贪字害人。徐知常很满意杨志的反应,对天师府、梅花门这些都不在意,并且能准确地判断其他人的用心,足够了;徐知常点头说“天师府派出了不少高手,后面还不知道怎么演变,但是南柯寺的主持却不是一般人,是河北三绝之一的沥泉大师。”

杨志被说得一愣,河北三绝是武尊燕相绝、玉麒麟卢俊义、神剑公子进,哪来的什么沥泉大师;徐知常笑笑说“神剑公子进在南柯寺出家后,就自称沥泉和尚。南柯寺离这里也不远,就五六十里路,等折可复解决了卓厉,我们再一起过去。”

杨志明白了,这纯粹是一个交易,徐知常帮助童贯的人抓捕卓厉,折可复他们帮助徐知常去南柯寺生事。今天的动手与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管自己出不出现,他们都是要对卓厉出手的;只是自己自投罗网,原想悄悄地到大名府,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暴露了蓝彬的行踪。

杨志摇摇头说“狂龙卓厉,没那么容易死的,他能成为西北的大盗,一定有他自己的本事。”

张八百终于开口说话,带着特别明显的南方口音“如果是在以往,卓厉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不过现在,不好说,卓厉受的伤还没有好。要不然以他那么狂妄的性格,不会想到用下毒的方法对付你,更不会拼得受伤,也要冒险杀了寇阳真人。敌死一千,我伤八百,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咬人的狗不叫,张八百能和徐知常一起出来行动,果然是不一般的人物,那份眼光和世事洞达,让杨志说不出话来;徐知常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两人选择了不出手,一个是不屑趁人之危,另外也不想和折可复这些人争功。杨志给张八百茶碗里添满了茶,装作不在意地问“青州宋家庄,与青州的那个侠盗及时雨宋江有关系吗?”

入云龙公孙胜给杨志讲过三个宋江,童贯常捷军中总教头宋江宋保义,楚州知府衙门的押司宋江宋公明,青州及时雨宋江宋三郎;刚才徐知常说到宋家庄,杨志就扯了一句。徐知常点点头,讥讽地笑着说“是一家,宋江就是家里的老三,可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忤逆被逐出家门,与宋家庄脱离了关系。”

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一听就是套路,应该那是宋江已经开始作案,虽然官府和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宋江的家人肯定一清二楚;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再有能耐,有的东西也是需要有人帮,做了强盗抢来的东西也需要有地方放,根本瞒不过去。脱离关系就是为了免得以后大义灭亲,忤逆就是一个对外人说的噱头。

(本章完)



第254章 玄功

杨志不屑地笑笑说“宋三郎也是一个谨慎的人,不说他,客栈那边兴许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结束,我们说说其他的吧。徐道长,玄门与我们气宗的修炼方式有差别吧?太玄经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要是有人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

杨志从怀里掏出太玄经递给徐知常,张八百有些惊讶,徐知常伸手接过太玄经,翻开看了一遍,点头说“我明白,掌法和地图是你们门内秘籍,你只不过是为了证明没有糊弄我们,预先给我看一遍。我会在今天晚上抄完,谢了。”

张八百也看了一遍,对杨志说“有些事还是真的不敢说,不过你放心,天师府的人只会练他们自家的太玄经,至于朝廷,那些权贵对这些东西只是叶公好龙,没有人会真的去练。蓝大侠,莫非你也没有练成?”

张八百是练气的宗师,看到太玄经是残篇,就猜到蓝彬不一定练成,因为在汴梁的两个月听了无数的故事,郑州书生郑拓的厉害是人所皆知的,几乎就相当于第二个张怀素,连林灵素这样的大人物都要退避三舍,最后还是耍诡计才杀了郑拓和王寀。杨志笑笑说“不瞒二位,我虽然练了,但是没有练全,只是练成了一段,只能参合在功夫里。”

徐知常抿了一口茶说“这也不容易了,一气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练成太玄经,除了令师兄郑拓,也就是蓝大侠你了。其实玄门和气宗在本质上没有差别,但是追求的境界不一样,练功的倾向也不一样,一般的练武人都是把玄门的气功当做内功来看,讲究的是能够配合自己的拳脚或者兵器,所谓合一;但是玄门讲究的就是境界,不管各派什么叫法,大约就是九重境界,每一重表现出来的境况是不一样,张八百,你活了八百年,这里面的差异你来说。”

蓝彬能够把太玄经这么容易地拿出来,徐知常觉得要说一些蓝彬想知道的东西,心里才会平衡一点,张八百刚才也看了太玄经,徐知常自然把话题引过去。张八百没好气地说“跟你说了多少次,是张八百活了八百年,不是我活了八百年。蓝大侠不要见怪,我们的这个门派就叫张八百,每代一个传人。”

杨志马上懂了,也就是每个传人都叫张八百,不过能够传承八百年的门派,那也是值得尊敬的,八百年前正是东晋与后赵对峙的时候,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杨志客气地以茶代酒,敬了张八百一杯说“道长请讲。”

“我生平唯一的嗜好就是酒和赌,一喝就醉,一赌就收不了场,回顾前面十年,赌得太凶,也输得太多。“张八百放下茶杯说“蓝大侠既然是气宗的高手,想必也能感受到自然天地的变化,有时候一景一物都会对自己的心态和功力的发挥产生影响,这就是玄门的追求,把气宗对武器的合一,变成真气对于四周环境的合一。至于所谓的九重境界,一般的内家高手随着内力的增长,最起码也可以在四五重之间,只是越往后面,越加难练,并且在追求境界的同时,必须放弃一些招式上的技巧,有时候玄功反而会影响武技的发挥。“

高手,绝对是高手,杨志听了张八百的话,才明白寺公大师为什么会和自己打个平手,一招不能得手立刻遁走,因为寺公大师知道这一点,万一灵猫出手,寺公大师恐怕想走也走不掉。灵猫不是寺公大师师侄吗,看样子两人之间也有问题,要找机会向灵猫打听一下;杨志按下心头的八卦之火,谢了张八百说“多谢道长。”

“摘花飞叶是不是玄功?”背对着门口的那位客人已经吃完了面,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声;杨志三人一惊,刚才进面馆的时候,三个人其实都暗地里运功试探过,都以为这个人不会武功。张八百沉稳地说“那是杀人的技巧,不是玄功;施主是哪一位,能否一见。”

那个人转过身来,黑衣白发,坐在饭桌旁,看上去很温和,眼睛中没有利刃般闪动的光芒,但是扫过三人的时候,让三人心头都是一震。杨志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施礼说“见过周前辈,徐道长,这位是周侗前辈,原来御拳馆的教头。”

御拳馆有数不清的教头,但是叫周侗的只有一个,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的那个人;徐知常进入汴梁的时候,周侗已经辞职离开,所以不认识,闻言急忙站起来行礼“周前辈,贫道有礼了。”

周侗摆摆手,走过来到杨志他们桌子坐下说“张八百说得没错,练习玄功的人只有到了七八重的地步才可以藐视练武的人,张八百恐怕接近第五重,徐知常你只有三重。你们在这里抄太玄经,我找蓝彬有点事,出去走走。”

徐知常两人自然不会反驳,从携带的物品中拿出笔墨和纸张,就开始誊抄太玄经,杨志跟在周侗身后走出了面馆;晚风有点凉,客栈那边依旧传来厮杀和呐喊声,估计小镇上的人连惊带怕,一夜无眠。杨志不知道周侗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伪装,虽然蓝彬的面具惟妙惟肖,手上颈子上都做了伪装,但是周侗的眼光很毒辣,杨志不敢确定。

周侗带杨志走到镇外的荒原,回过头打量杨志“你不是蓝彬,蓝彬早被郑拓杀掉了,你到底是谁?”

杨志再次施礼,亮出了龙雀刀说“周前辈,我是杨志,青面兽杨志。”

周侗笑了起来“难怪辽阳那么热闹,原来是你小子一个人扮演两个角色捣的鬼,不用把面具拿下来,这么多年不见,我也未必认得你,把我教你的那一招滚堂刀说一遍。”

杨志把那一招详细地讲了一遍,周侗点点头说“难为你了,现在是三国通缉你,江湖悬红榜上,你也超过了鬼王凤无沙和飞天蜈蚣郭兰陵,排在了第一位。”

(本章完)



第255章 南柯寺很厉害

杨志苦笑一下,三国的通缉榜的悬赏和双龙会的花红总数高达十四万贯,很难让人不动心;周侗双手背在身后说“我是去苍岩山找灵药,结果遇到了烈焰,只好过来看看。你知道的,我收了一个徒弟叫岳飞,我想让他在内力上上个台阶,就像你父亲当年希望你一样,另外,我已经老了,不想让岳飞因为我和林冲一样,在仕途上受阻。”

杨志更加说不出话来,他和林冲做过运送花石纲的同事,算是有点交情;林冲的本身当时就比自己强,两人私下切磋过,那时候的杨志最多是百招不败,过了百招,只有挨打的份。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花石纲安安稳稳地带回了汴梁,最后不但没功,反而被排挤,最后离开了军队,到泗州十方寺出家做了和尚。

做和尚兴许是林冲摊上了什么大事,但是林冲在官场上的举步维艰,多少与周侗有点关系;杨志只能说岳飞是个幸运的娃,作为周侗的关门弟子,受到了周侗的特殊照顾,很多人上了年纪,就会觉得自己以外的执念都是可笑无比的心结,在外人眼里,就是性情大变。杨志低声问“这几年,前辈见过林兄吗?”

四周很静,偶尔凉风袭过,除了远处的几棵白杨树发出哗啦啦的动静,几乎没有别的响动,是那种完全的静,连草丛里的虫鸣都显得响;虽然不是满月,但杨志能看到投射到地上的两个影子,随着月光在慢慢地变化。周侗摇摇头说“他修的是闭口禅,说是十年不开口,估计等他开口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辽国那边义愤填膺,说你杀了寺公道长是怎么回事?”

杨志说了自己与寺公大师动手的过程,周侗思考了一会说“佛道俗都有玄功的修炼者。一般来说,玄功和气宗的分水岭在五阶,摘花飞叶,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六阶就是剑气之类的功力暴涨,七阶明显的例子就是大理段家的神念指和少林寺的天劫指,第八阶就是练成械魂,江湖上常说的兵器灵异或者以气驱剑,第九阶是无器,随随便便一拳便是最厉害的招数。

按照你的说法,寺公大师最多就是摘花飞叶,他的年纪太大了,八十多岁的人,玄功看起来厉害,但是肌肉骨骼都已经老化,实战时的用处并不大;而你的气息悠长,化鹏功本身就是玄功,你在四阶入门,相差的并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大。练武人中,也有一种拳脚取代兵器的方式,就像我师父金台,把自己打造成铜筋铁骨,与玄功那种带动周围气流的方式完全不同,但是到了最后,在少林寺自然度入了玄功九阶。”

王不过项,力不过霸,将不过李,拳不过金;周侗只是一代的天下第一,但是金台对宋辽两国来说,那是神一样的人物,大宋御拳馆、大辽燕云殿、嵩山少林寺,三个武林人物不敢仰望的地方,被金台一个人从头砸到尾,连辽国燕云殿的护法异兽白猿王,都被金台一拳打死。

杨志点头说“前辈放心,我会去拜访林兄,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岳飞做的?”

周侗笑了,杨志还是和当年一样,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哪怕是在这个世上碰得头破血流,依旧是这个样子;周侗意味深长地说“杨志,这个世界其实是很残酷的,每一个会对你下手的人,都是你身边的人,你除了要有一颗坚强的心,也要让自己成为不可战胜的一个人,要不然你支撑不到最后。”

这样的夜晚,应该是周侗的肺腑之言。周侗的起点不低,金台的弟子,一进衙门就在包拯的手下做事,与王安石、司马光都是同事,王安石执政的时候,曾协助王韶进攻西夏,收复熙、河、洮、岷、宕、亹五州,拓边二千余里,对西夏形成包围之势。上上下下都知道,周侗就是一个纯粹的武人,但是当史文恭、欺巴温在郭逵等人指使下把周侗说成王韶一党的时候,哪怕有王安石的庇护,周侗还是无奈地去了御拳馆做了一个教头。

杨志明白周侗的意思,自己现在都朝不保夕,还能帮岳飞做什么;在周侗的眼里,岳飞的前途远比自己远大,还有卢俊义、林冲这样的师兄,就算有什么事,他们也能照顾岳飞。杨志尴尬地笑笑,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到了,领不领情和自己没有关系;周侗是江湖前辈,再说下去,就有巴结的嫌疑了。

周侗觉察到了杨志的想法,叹了口气说“我来就是为了南柯寺,公子进出自寒门,没有什么良师教导,靠着自己的毅力和不怕死,逐渐在一群混混中崛起,当时南柯寺的高僧们给了他一个机会,公子进为南柯寺杀了一个人,得到一本梅花剑谱,靠着这本剑谱,公子进横行天下。南柯寺就在这个时候承认公子进是他们门下弟子,当时都以为是一桩锦上添花的事,公子进也没觉得什么不妥,谁知道南柯寺有这么大的秘密,竟然是昆仑派的旁支。”

“南柯寺很厉害吗?”杨志是真的不大相信,昆仑派在中原不是顶尖的大派,按照徐知常的说法,南柯寺就是一个分支;周侗望着远山的黑暗说“如果中原排修行玄功的寺庙,南柯寺肯定能排进前十位,那座寺庙虽然不大,但是修行剑术和玄功的高手,最起码有二十几个,公子进算不上最厉害的一个。官府方面的消息应该已经泄露,如果还有昆仑派其他旁支的支援,高手兴许更多。”

杨志瞠目结舌,这也太玄乎了吧,但是徐知常等人在南柯寺附近打转转,烈焰又找到周侗帮忙,从这种谨慎的态度来说,南柯寺恐怕真的不简单。不过杨志相信,官府邀请的高手肯定更多,南柯寺的比武说是江湖上的事,真到烈焰他们不行的时候,谁能保证,没有大队的官军出现。

(本章完)



第256章 不怕毒

宋徽宗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历史上也是亡国之君,但是就像章惇的评价那样,宋徽宗除了做皇帝不行,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做得不好的。历史上有几个皇帝敢像宋徽宗那样,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愿意,就跑到汴梁的大街上逛逛,这家酒肆吃个饭,那家青楼听个曲,再找个漂亮的妞解解闷。

杨志与宋徽宗见过面,当时的杨志根本判断不出来宋徽宗是不是身怀武功,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宋徽宗绝对有江湖大佬的派头,也自称是半个江湖人,与他在朝堂上的传闻不一样。这样的人,其实很难猜,可能什么都不得出来,但是想到周侗在场,自己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杨志不肯错过机会说“那我就答应徐知常,明天去南柯寺看看?”

周侗倒没有反对,杨志现在正在一个瓶颈期,根据铁山客栈的一战,杨志应该修习了太玄经,身负两大功法,杨志想不联系玄功都难;明天南柯寺的一战,肯定是精彩纷呈,杨志见识一下,对以后的修行肯定大有好处。周侗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暗地里还有同伴?我可是听烈焰说,你离开天雄军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杨志立即猜测到周侗在想什么,在想殷天鉴的死,周侗在江湖、官场、军队都呆过,很容易联想到杨志,杨志笑笑说“我就是想给双龙会一个警告,哪怕三国通缉我,我依然可以坏他们的事,所以没有打算隐瞒武功。如果烈焰去看,应该是肯定能看出来,我听说烈焰原来是一个捕头?”

周侗好笑起来“我认识你父亲,算是你一招之师,想知道烈焰的底细就明说。烈焰刚进开封府的时候,做过五年捕头,然后就去了岭南的一个小地方,回来以后直接进了御拳馆,但是几十年来,我都不知道他真实的姓名;可以肯定,他出身富贵人家,对于药物、眼光、器械的见识,是在做衙役之前就有的。烈焰在江湖上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他离开开封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这么神秘?”杨志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虽然一直听说御拳馆目前的三位供奉很少有人见过,但是对周侗还是神秘,那就是一定有问题;不是烈焰这些人隐藏得太好,就是周侗知道烈焰背后的一些,牵扯到某个人某件事,而故意没有去查。杨志饶有兴趣地说“但愿他没有带面罩,明天可以看到真的样子。”

徐知常远远地走过来,见面把太玄经还给杨志,对周侗说“前辈,卓厉被擒了,镇上已经恢复安静,我们回去休息吧。”

“也好。”周侗颔首同意“我就住到大车店,蓝彬,你呢?”

“我回客栈去住。”杨志现在很放心,有周侗在,没人能作怪“徐道长,要是明天去南柯寺,来客栈喊我。”

“好的。”徐知常很高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才不会管童贯、高俅那些破事,蓝彬就算得罪了双龙会又怎样,就凭太玄经,宋徽宗就可能另眼相看。

杨志回到客栈,客栈已经被摧毁得不像样子,掌柜和伙计都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折家是赔了二十两银子,但这不是重新修房子的事,发生厮杀不说,死了三十多个人,在一般老百姓眼里,这就是凶宅,别说客栈,连住家都不行。大部分的客人已经跑到了街头,黑灯瞎火的没地方去,就睡在驴车里、屋檐下、树下。

看杨志回来,伙计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掌柜的稍微胆大一些,勉勉强强地拎着灯笼,把杨志送进自己原先;灵猫和李完花都没走,见杨志回来,灵猫问了大概的情况说“那明天,我们不去南柯寺,两边的高手太多,不能遭无妄之灾。不过周侗来了,你正好问问,你喝了毒酒为什么没事,是不是你喝了龙血百毒不侵。”

灵猫在混乱中,不着痕迹地找伙计、客人问了,那些人都是喝了一杯酒,在很短的时间就毒发身亡,也测过杨志的酒碗确实有毒,那么只可能是杨志命大,不怕毒或者是不怕这一种毒。不怕毒和不怕一种毒是两个概念,杨志立即同意,与灵猫约好在相州的见面地点,才倒下去睡觉。

南柯寺就在苍岩山中,茂密的崇山中,只有一条崎岖的山道,阳光穿透层层树影,依旧无法在山道上星点的影子;这片山林很大,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杨志和徐知常并肩走着,张八百和另外三名赶来会合的高手走在前面,几个人边走边打量四周的动静,折家抓了卓厉,谁知道昆仑派的那些分支会不会做出反应,都动了手,还指望别人以礼相待,那就是痴心妄想。

新来的三名高手都是有些名气的人物,古铜色皮肤的是西军中的一名探子,曾经是京师禁军中的一名教头,叫王进;矮壮的汉子满脸横肉,衣襟敞开,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是排帮派来的高手丘半江;和着鸟叫的瘦高个,穿着短褂,看上去漫不经心,是洛阳的名武士孙不倒。徐知常随意问“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不知道。“刚才已经介绍过了,徐知常再问,其实就是在问他们背后的人,或者是出面请他们来的人,杨志自然不知道,蓝彬本来就是隐居多年,对江湖上的人应该是不熟悉;徐知常还是很随意“王进是种师道的人,丘半江是曹家的人,孙不倒是天师府的人。”

杨志听得有些晕,这是什么样的组合,那些权贵们几乎是人人出力,这些人能到一起,看样子这件事在朝廷谋划得时间够长的,杨志故作踌躇地问“徐道长,我就是有点奇怪,昆仑派这么可怕,应该做事很小心,分支这样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徐知常苦笑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

(本章完)



第257章 南柯寺

苍岩山在太行山中奇特著称,群峰巍峨,怪石嶙峋,走到高处,已经变成单侧凌空的小径,直接从山脊绕过东峰断崖,再下到半山腰,就看见了南柯寺。南柯寺的山门巧借山势,建在山口,茂林、深谷尽掩其后;寺庙就在山口后的断崖上,紧挨着百仞峭壁之间,看上去不大,并且旧,但是那份面临万丈深渊独特的险,让任何人都不得不生出敬仰之心。

此刻,路上已经有很多人,形形色色的都有,也分不清是哪一方的人,还是真正前来寺庙的香客和生意人;众人身怀武功,自然不在意区区风险,原来打算找一处平坦宽敞的地方稍事歇息,但是看着人流往前涌,杨志也只能欣赏欣赏山崖上的怪岩青松。徐知常是个画家,反而是众人当中最淡定的一个,面露怡然之色,仿佛就是在春游。

快到山口的时候,徐知常叹了一口气说“这里让我想起了华山,一样的险峻幽雅。”

杨志轻咳一声道“徐道长所言极是,只是高度和险峻比华山还是差了点,道长要是有兴趣,等事情办完了,不妨在山中多逗留几日。”

徐知常无奈地摇摇头,等一会杀掉血流成河,再美的风景也是血淋淋的,哪还有什么情趣;徐知常虽然是道士,但是在汴梁深得宋徽宗看重,结交的多是大人物,见识自非常人所能,和蓝彬走了这一路,蓝彬的武功到底如何还不知道,但是蓝彬的举止气度,明显就是个一流高手,比王进三人要高出不少。

王进其实心中从一开始就揪然不乐,他在西军与西夏作战没问题,这次被种师道派回来到南柯寺行动,是一百个不愿意;只是他自知军令如山,一时只有不语的份。听杨志这么一说,王进回头说“华山可比这里强多了,那是朝廷给陈抟老祖的封地,香火也好,热闹多了。”

王进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一个镖师打扮的人“呸”了一声,对方一行三人,两个身体彪悍的年轻人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两个年轻人长得有点相像,应该是兄弟,衣着光鲜;随行的老头穿得比较旧,一看就是下人。发出声音的正是其中的一个年轻人,不怀好意地朝王进看着;王进也没当做一回事,依旧往南柯寺走去。

前面一位僧人走过来,笑着拦住年轻人说“师弟莫要动气,来的就是客。”

佛门面对芸芸众生,讲究的是气度,这个和尚三十多岁,看上去很平常,好像每座寺庙的知客僧都是如此;杨志的目光却一直在那个下人身上,那个老头看上去窝窝囊囊,一点都不会武功,但是杨志认识那张脸,是在青岩寺见过的李饶乐,只不过不再是在显州那种富贵之气,而是对任何人都陪着笑脸。

李饶乐的生意本来就在金人的照顾下,金军攻占显州,应该对他没有影响,就算得罪了那个金军将领跑到中原来,也不应该如此寒酸。当别人的下人,去做马贼强盗还差不多;杨志琢磨的是,李饶乐是来帮南柯寺的,还是来害南柯寺的。那名和尚的武功不错,发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这个方向,微笑着走过来打招呼“施主,小僧观海,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杨志笑笑问“南柯寺能看到日出吗?”

“可以。”观海有点吃不准杨志想干什么“施主如果专门想看日出,可以在寺庙外的茅草屋过夜,请问施主大名,等会我好和管事的僧人说一声。”

杨肃观拱手道“蓝彬。”

观海和尚立即稽首说“原来是嵩山一气宗的蓝五爷,这位道长是?”

徐知常笑笑说“徐知常。”

和尚很明显知道这个人,越发客气地说“不知道徐大人到,小僧惶恐,大人请随我来。”

左街录事,不仅管道门,也可以管佛门、拜火教等所有教派,更有发放僧碟的权力,观海的巴结表情实在是恰到好处,哪怕杨志和徐知常心里怀疑,还是不得不让观海随行。杨志边走边问“观海师傅出自寺里哪位高僧门下?”

观海恭敬地答道“家师沥泉。”

“神剑公子进。”杨志补充了一句说“失敬,原来是名师门下。”

观海和尚看了杨志一眼问“蓝五爷从辽东回来,就是为了陪徐大人来看日出?”

杨志淡淡一笑说“正是,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知道沥泉大师有没有空,能不能和我们见上一面。”

观海和尚从容答道“没问题,徐大人来,家师肯定要出面的。”

观海的意思就是,徐知常是大官,说什么都要维持一个场面,但是蓝彬是江湖人物,还没到那个资格;杨志又不是真的蓝彬,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理解地点点头,让观海捉摸不透。李饶乐三人很自然地靠了过来,观海介绍,那两个年轻人是大名府大风镖局局主陆满楼的两位公子。

霎那间,这几个人就成为焦点,两方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到了寺门口,率先走进山门;可是没走几步,就被路边的两个人拦住了,一个要饭的跛子,一个抽旱烟的老头。跛子一遍抓向杨志“大爷行行好。”

乞丐出手便是一爪,又快又狠;杨志左手伸指一点,角度和时间拿捏得匪所思议,逼得乞丐不得不中途变招。两人都不想惊动别人,杨志用的是点穴手,活动的范围小,明显地站了便宜;两人瞬间连续对了三招,乞丐无奈地被杨志一指逼退,观海和尚赞道“蓝五爷好巧妙的功夫,佩服。”

杨志冷笑道“今天香客多,贵寺可要管好这些要饭的,万一被人杀了,可是无法向别人交代。”

观海和尚上前一步,连忙拦住端着烟管准备出手的老头说“蓝五爷,不过是一些小小的误会,何必置气,见了家师,一切都有定论。”

(本章完)



第258章 台阶突变

南柯寺的大雄宝殿前,一个盛装的女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们梅花门真的是没有旁的人了么?号称十大高手之一,连一个蓝彬都对付不了。”

沥泉大师皱眉道“蓝彬的功夫很奇怪,你觉不觉得,像是昆仑派的功夫。”

女人听沥泉大师一说,满脸的不信,讪讪地说“这不可能吧,蓝彬可从来没去过西域,昆仑派也不收带艺投师的人……要不然就是有东西交换。”

沥泉大师叹了口气摇头不语,女人在说下去,昆仑派就变成了菜市场,只要花钱,想学什么都可以。女人看出沥泉大师的心思,陪笑道“奴家说错了还不行!客人已经到台阶下面,徐知常可是上差,你要降阶相迎才对,别看那道士一表人才,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抓住了,也是个不错的人质。”

沥泉大师还是没有动,沥泉大师另一侧的监寺山泉大师笑了笑,带着身后的四名僧人快步出了大雄宝殿,一路直下九十九阶台阶,迎住了徐知常;杨志很自觉地躲到一边,观海给双方呢介绍,徐知常微笑道“我就是来贵寺观礼,无须客气。”

山泉大师急忙躬身敬礼,伸手肃客道“大人请这边来,主持正在接待贵宾,不妨一起。”

徐知常一眼瞄到殿侧的马车,沉稳地点点头问“是位女客?”

山泉大师笑着说“是同门师妹潘姬婷,大人有所不知,南柯寺是个建了一半的寺庙,除了这个大雄宝殿,其他的都是修行者的房间,连香客和挂单的僧人也只能住在寺外的三处茅草屋中。而我这个师妹嫁给了梁子美大人的三公子,所以来寺里有点张狂,还望大人海涵。”

梁子美的三公子梁昭祖现在是河北转运司的承事郎,大小也是个官,但是山泉老沉持重,知道梁昭祖吓唬不了徐知常,直接把梁子美搬了出来。杨志意想不到的问了一声“梁子美是不是很有钱?”

徐知常和已经走近的张八百等人听了差不多要笑出声来,蓝彬不可能不知道梁子美是谁,但是这么一打岔,山泉大师摆出的姿态就变得毫无用处;观海和尚念了一声佛说“梁子美大人现在是北京留守,权重河北,徐大人请。”

观海和尚只能摆出一副藐视杨志的样子,杨志本身带着面具,毫不在意地跟在徐知常后面,让山泉和观海两个和尚没有办法;两个人总不能拦着杨志,那就是纯粹不给徐知常的脸,哪怕明知道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有古怪,但是山泉两人都明白,不能给对方留下话柄。

但是陆满楼的两个儿子陆颜和陆隽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就是因为在大名府听到风声,才被陆满楼派来助拳的,现在寺庙里已经站满了人,各路好手云集,正是露脸的好机会。陆颜心里话,反正最后是要动手的,不如先发制人,蓝彬在辽阳闯下了不小的名声,正好拿来垫脚。

陆颜递给陆隽一个颜色,兄弟俩心意相同,紧跟上几步,走在杨志身后,突然双双暴起,直扑杨志背后;陆满楼以一双铁拳闻名江湖,陆氏兄弟已经有了陆满楼的六七成火候,全力之下没有一点风声,就准备是一拳毙敌。周围的人吃了一惊,可是在那个范围还真的无法救援,山泉、李饶乐三人正好隔断了所有人的去路,就连近在咫尺的徐知常都来不及出手。

但是回过头的山泉发现蓝彬眼中有一种非常怪异的神色,不是茫然,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山泉大感不妥,可是陆颜陆隽已经如离弦之箭,覆水难收。杨志的身形一晃,根本没有考虑身后的两人,反而一拳打到了挡在右侧的观海胸膛,观海的骨骼一阵脆响,观海虽然及时给了杨志一拳,但是任何人都看出来,这一拳的力道差了太远,因为观海出手的时候,人已经摔倒下去。

王进等人眼神一亮,杨志虽然负了伤,但是争取到了活动的空间,在陆氏兄弟追到之前,杨志的身体转过了一个角度,身上的衣服突然鼓起,一双手化作万千幻影,强行伸入了对手的拳影里。一连串匹啪之声响过,杨志硬受了两拳,嘴角溢出了鲜血;但是杨志点穴手准确无误地点中了陆颜陆隽的死穴,两具尸体瞬间栽倒在地。

观海从地上弹跳起来,手中多了一支短剑,顿时剑光四射,杨志身前身后,尽是剑雨;在满天眩目的寒芒里,杨志像一股轻烟,鬼魅般飘到了一侧,闪躲着观海的进攻。观海剑芒暴涨,以奔雷逐电的速度,追踪着杨志,台阶高低不平,只要让杨志躲过一个空隙跳下台阶,观海想追都未必能追上,这一剑凝聚了观海所有的精力。

杨志估计自己逃跑的速度没有剑快,只能空手挡剑,杨志连退了三步,在台阶的边缘突然站住;观海的剑刺进了杨志的肋下,但是竟然没有刺穿,观海还在惊讶的时候,已经被杨志一拳打在太阳穴上,软绵绵的瘫了下去。山泉冲到观海身边的时候,观海已经没有了呼吸,山泉面色冷峻起来,正要逼向杨志,却被踏上台阶的王进拦住了去路。

谁都没想到,根本不需要找任何借口,双方就已经动了手,前后不到五招,蓝彬一口气杀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剑神公子进的徒弟。大雄宝殿上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布在空荡荡的空气里“山泉,退下,既然是输了,就不必在意这一时,把客人们都请上来吧。”

张八百微微一笑说“剑神就是剑神,如果在南柯寺连自卫都不允许,那梅花门、昆仑派的颜面又何在,张八百佩服。”

张八百的声音一样不温不火,就像是两个人在面对面的讲话;人群在往上面走,杨志站在原处动也不动,王进和丘半江站在两侧,以防不测。

(本章完)



第259章 铁韦陀

杨志的伤不轻,陆颜陆隽的拳劲还好一点,因为预先运功护体,两人功夫又远远弱于杨志,伤势并不重;反倒是观海和尚的一剑,短剑是被瘊子甲阻挡住,但是剑上的暗劲道还是伤了杨志的经脉,幸亏当时观海和尚重伤在身,最多只有平时三四成的功力,要不然谁死都说不清楚。

三人一时成了路边的风景,但是不管那方的人或者是看热闹的江湖人士,对杨志还是充满敬佩的,在那种被偷袭的情况下,杨志已经做了很好了,换一个人,要是光想着对付身后的两个人,最多就是一个同归于尽。而现在杨志杀了三个人,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一条命还在,可以说赚大发了。

杨志意外地看到了石摩劼,虽然杨志不知道石摩劼的真实身份,但是记得在辽国上京驿馆中,这个人站在张适的身边;不过能看出来石摩劼的官职不低,因为折可复在这个人面前摆出一副下属的样子,和两人走在一起的是两个和尚,听称呼是少林寺的灵禅、灵崇两位高僧。四个人从杨志走过,石摩劼并没有对蓝彬感兴趣,只是用上位者的眼光多看了一眼。

不到半个时辰,杨志脸上便恢复了血色,朝王进二人拱拱手说“多谢。”

王进笑笑说“蓝大侠不用客气,我也是不想参与这种杀戮,想迟一点上去。”

三人多少能听到一点大雄宝殿的动静,徐知常和石摩劼劝说公子进去汴梁失败,石摩劼便直接宣布,南柯寺将不允许有修真的人存在;沥泉大师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反而敲响了寺庙里面的钟声,大批的修行者从各自的禅房里走出来。杨志进入大殿的时候,就听见沥泉大师在说“少林的声势更在南柯寺之上,朝廷都没有吱声,此事不公,这样吧,我们三场决胜负,如果你们赢了,贫僧就带着所有有武功的人前往汴梁。”

石摩劼不好表态,既然沥泉大师主动提到比武,那就是江湖中的事,只能是灵禅大师等人出头;灵禅五十多岁,高瘦修长,颧骨高起,一双眼睛看上去与平常人毫无差别,无忧无喜地走到最前面说“沥泉师兄言重了,大家都是江湖人,同行切磋一下而已。”

杨志望向沥泉大师,和灵禅完全不一样,身披僧衣,依旧给人一种钢筋架成的感觉,这样的人一旦动起来,必定深藏着惊人的力量和灵巧;听到灵禅大师的话,沥泉大师只是无所谓地笑笑,都决定用拳头说话,口舌之争就没有意思了。

沥泉大师走出来一个人,头扎蓝巾,身材短小精悍,长相极端凶恶,都不需要说话就让人害怕,朗笑着对灵禅大师说“少林寺这些年行事极为低调,既不招惹纷争,也无意争夺什么鬼声名,今天看,一切都错了。灵禅大师,不如我们来切磋一下。”

“原来是铁韦陀晁大侠,老衲有幸了,请。”灵禅上人只有迎战,要是换做一个平常的人,灵禅大师还能推辞一二,铁韦陀晁和是江湖上六刀客之一,与南刀方七佛、北刀耶律元、苦僧哀虎禅师、天下第二刀沈富豪、一刀断魂张燕翼齐名,灵禅大师要是稍微说错一句,很可能被误传为对这六个人的不屑,引来无数的误会。

铁韦陀晁和原来长得就是这个样子,杨志猛然想起,灵猫在涿州杀的那个人也叫晁和,大宋同名同姓的多,但是两个晁和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的地方。杨志悄悄问身边的丘半江“丘大侠,铁韦陀是哪里人?”

丘半江是排帮的人,排帮其实是军队的一个分支演变而成,原先黄河长江边上的许多世袭军户组成放排的队伍,每年从中上游运送大量的造船用木到长江黄河下游的造船坊;后来由于民间的很多人插手这桩生意,军队取消了这些军户的世袭军籍。为了不出乱子,漕运司接受了这件事,把愿意留下来的人分成黄河三舵长江八舵,对外统称排帮,丘半江就是黄河龙门舵的舵主。

丘半江张口就说“济州郓城县人,和我们白马舵舵主船火儿张横是同乡,晁和人很好,看上去有些凶,其实好爽仗义,我们在一起还喝过两次酒。”

没有人注意杨志与丘半江交头接耳,因为晁和与灵禅大师已经动手了,灵禅大师明白铁韦陀的厉害,出手就是少林龙爪手,凌厉狠辣,左手虚探,右爪伸出抓向晁和的胸口;这招厉害之处在于虚虚实实,右手一爪制敌最好,如果对手封住右手的攻势,左手那一招虚的就会变成实招,后发先至。

令人惊讶的是,晁和并没有急着出刀,丝毫不顾灵禅大师双爪带来的危险,反而双拳直进,一起砸向灵禅大师的脑袋;这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比的就是谁的速度快,谁比谁能够扛得住打,只要把对手打倒了,自己还站着就是胜利。多少人在心里叹息,晁和以刀法见长,只要那把韦陀刀亮出来,几乎是百分之百能够赢灵禅大师,现在以短击长,胜负就很难说了。

不过晁和的拳头还是快了一点,灵禅大师见晁和出手高明,只能靠自己右手的一爪比速度,立即灌注真气在全身,僧袍抖动,右手五指直拍晁和的胸口;晁和的双拳砸在灵禅大师头上,只感觉打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原来灵禅大师修的是铁头功,真力灌注不是为了伸出去的龙爪,而是运起了铁头功。

晁和被一拳震了出去,殿内一片喝彩,但是晁和也只是退了两步,一点都没有受伤,铁韦陀,自然身躯是铁打的;灵禅大师颔首说“原来晁施主修成了金刚禅,失敬。”

金刚禅是大雪山金刚寺的密宗心法,与少林寺的护体神功须弥芥子功相似,灵禅大师点出来,自然是担心自己万一失手身亡,没有人发现晁和与密宗有关。

(本章完)



第260章 烈焰现身

杨志啊地一声心道“看这晁和的模样应该是和自己差不多,虽然刀法是强项,但是在其他方面也有一些奇遇。”

密宗讲究密法,如果没有经过高僧亲自灌顶、或者是没有高僧亲自授予三昧耶戒,那就并非是密宗的信众。至于密宗的修炼法门更是神秘,可以说没有自悟这个说法,所有密宗的修行在一开始都必须有师父指导,等打下基础才有可能自我修行;晁和能练密宗功夫,那么他一定有一个密宗的老师。

晁和没有答话,身形一闪,已经飘到灵禅身旁,一言不发地拍出了一掌,连续攻击灵禅身上的十五处心脉;外人眼里这掌似乎没有什么力道,但是灵禅的感受不一样,晁和的掌力波及的力量极高,哪怕是拳掌相抵,仍然会感觉到心脉受到震荡。灵禅晓得这就是密宗的大手印,只能以金刚指来应付。

晁和的掌法虚幻莫测,灵禅大师的金刚指沉稳刚猛,两人交手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但是大部分人都明白,晁和的刀法绝对在掌法之上,但是到现在灵禅大师还没有逼着晁和用刀,这种情况下,灵禅大师已经输了。只不过现在是双方比武,晁和情愿这样,南柯寺方面的人没法改变,官府这边的人装聋作哑。

交手到七十招的时候,晁和的大印手一掌拍在灵禅大师胸前,自己也被灵禅的金刚指点中了膻中穴,旁观的人就看着两人以不同的姿势倒下去,被各自的同伴抱了回去救治。沥泉大师面无表情地点头说“这一场算平局,不知道第二场,你们谁下场?”

丘半江慢慢地走了出去,两边顿时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丘半江在江湖上是有点名声,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是不够瞧的,上去几乎就是给南柯寺送分,可是诡异的是,无论徐知常还是石摩劼都没有出声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丘半江走到人群的中央。沥泉大师身后的一个盛装女人微笑着走出来,满眼都是调侃的神情。

这女人二十多岁,身材修长,玲珑浮凸,走路含蓄而优雅,脸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大殿中的很多人,哪怕是站在完全敌对的立场,眼睛中都暴露出对她有兴趣和野心。

王进皱了皱眉,这样的女人其实最难对付,等闲不露喜怒,一定是心机城府极深手段狠辣的人,丘半江遇到这样的人,等于是自找死路。

杨志的解读与王进完全不同,一开始杨志也认为丘半江有些莽撞,可是看到丘半江慢慢走出去的步伐,杨志打消了喊住丘半江的想法;因为哪怕再拥挤,丘半江的每个脚步的间距轻重都一模一样,并且光听声音的话,是根本觉察不到。凭心自问,杨志自己在人群拥挤的时候做不到这一点,丘半江的实力肯定在自己之上。

沥泉大师介绍,出场的女人是他师妹潘姬婷,丘半江还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似乎色授魂与,一时被美色迷惑。潘姬婷露出一个微笑,梨涡乍现,手中却多出了一条红飘带,朝丘半江席卷而去;沥泉大师脸色突然一变,因为他想不通石摩劼为什么会放水,一直盯着丘半江的一举一动,就在潘姬婷出手的时候,沥泉大师看到了丘半江狠毒的眼神。

可是一切太迟了,丘半江连续临空拍出三掌,第一掌削断了彩带,第二掌就伤了来不及反应的潘姬婷,第三掌把潘姬婷砍成了重伤。大家伙都惊呆了,这种掌法闻所未闻,就算擒龙功、劈空掌之类的功夫,那也是声势惊人,但是丘半江的掌法一点犀利的风声都没有,更像一把平平淡淡的刀。

沥泉大师冲过去连点了潘姬婷七处穴道,喂下一颗药丸,让人抬着潘姬婷下去休息,才回过头,走到丘半江的身前说“没想到御拳馆的这届供奉如此年轻,只不过烈焰掌竟然一点红光都没有,真的是出人意料。”

烈焰飞花伤心客,是这一届御拳馆的三位供奉,可是这三个人出现在御拳馆的时候都蒙着面,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们。现在都明白了,因为他们在江湖上都另外有身份,就像丘半江,在江湖上也就是个二流角色,不少人都认识他,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一流的顶尖高手;丘半江平时混在人群中,就能看到很多事,知道很多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丘半江摇摇头,也不解释,只是问沥泉大师“第二场谁赢了?”

“你们赢了。”沥泉大师还是保持了自己的风度,没有失了该有的风度“下一场老衲出手,不知道哪一位施主可以赐教?”

沥泉大师虽然没发怒,但是卓凌昭眼神中隐隐的杀气让人心惊,官府一方虽然高手如云,但是要是真正能和沥泉大师较量的人,恐怕只有丘半江;徐知常和石摩劼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一战肯定是凶险万分,但是丘半江既然暴露了身份,就不可能连战两场。石摩劼正要说话,张八百已然抢上一步说“难得遇到大人物,小道愿意领教两手。”

石摩劼松了口气,张八百的玄功超凡入圣,足可以和沥泉大师一较长短,唯一担心的就是沥泉大师现在看来有意大开杀戒,万一一出手便是绝招,哪怕张八百伤了沥泉大师,最后却死了,回汴梁就难以向宋徽宗交代。

沥泉大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让人把自己的剑送上来;张八百反倒没有慌着出去,走到杨志身边说“万一我死了,你把我身上的东西全部搜走,另外帮我找一个传人。”

杨志眉毛一挑笑道“道长说笑了。”

张八百不顾周围诧异的眼神说“我没有说笑,我的徒弟虽多,梧州、汴梁都有,但没有一个适合做我传人的,如果没有人约束他们,什么乱子都会出。你看了我的日记便会知道,我们算得上同门,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而不是徐知常。”

(本章完)



第261章 赤影纵横

张八百说完,就转身向比武的中心走去,就在张八百转身的时候,杨志晓得张八百说的渊源是什么,化鹏功,张八百那流畅的步伐正是化鹏功的步伐,只是杨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是从呼吸声可以听出。张八百的心法与自己的绝对不一样,就像自己用太玄经去练点穴手一样,形似而神异,没有连贯,只是一个个单独的招式。

杨志明白,张八百认出了自己,毕竟眼下练成化鹏功,自己是独一份,杨志忍不住开口“张道长,胜负是小事。”

张八百回头一笑说“有的时候就是命。”

是啊,两个高手交锋的时候,除非相差悬殊,否则就是某一个人不在乎胜负,想开口认输也是不可能,除非两个都是豁达的人,从一开始就留有余地。沥泉大师杀心已起,张八百能留有余地吗?

杨志点头说“我明白,后面一切有我。”

“好,好。”张八百微笑着来到沥泉大师对面,整个人显得特别放松;沥泉大师缓缓地抽出鞘中的剑,一霎那,沥泉大师又变成了神剑公子进,掌中还是这把赤影剑,那种藐视天下的气势随着赤影剑的挥动越来越强。大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似乎看到了一个疯魔正在露出自己狰狞的头角。

张八百还是满脸微笑,淡淡地说“徐知常请我来南柯寺的时候,我还感觉是多此一举,现在才知道,确实有来一趟的必要。沥泉大师,既然已经入了佛门,又何必对有些事耿耿于怀。”

沥泉大师“哼”了一声,冷冷地说“要我不耿耿于心,那也容易,你们离开便是了,红尘的事我不会再管,但是到了南柯寺,我就必须管。”

张八百摇了摇头“大师,你知道徐知常为什么要求先来南柯寺吗?就是希望少流血,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如果大风镖局的镖车被劫了,如果沧州的得意酒楼被人砸了,如果青州的宋家庄被一把火少了,你管不管?那些地方可是在南柯寺之外,离这里最近的也有六七百里地。”

沥泉大师的面色越发难看,徐知常的意思就是拿下南柯寺,以此震慑其他分支,然后予取予夺全部是官府说了算,把梅花门的实力彻底铲除。沥泉大师念了一声佛号,一步一步地迫近张八百,长剑一指,冷笑着说“道长,难道要我们挺着脖子被人杀吗?贫僧也练过几天剑术,宁可在交手中死去,献丑啦!”

沥泉大师长剑一挥,一剑快似一剑,连出三剑,大殿内红光纵横,剑气雄劲;赤影剑就像传说中的那样,在沥泉大师的真气灌注下,发出红色的剑芒,忽长忽短,有时候甚至卷起一道红芒。张八百步伐奇妙,一口气连续闪过三剑,就在沥泉大师第四招凌空斜砍的时候,张八百手中的拂尘突然变长,千缕银色的玄丝立刻缠住了赤影剑。

赤影剑连续做了五个摆脱的动作,赤影一次次暴涨,还是无法摆脱拂尘的包缠;拂尘就像一团蚕茧,在张八百的真气支持下,死死地卷住赤影剑。张八百明白,自己很少与人动手,但是沥泉大师在没出家之前,是江湖上有名的煞星,不知道杀了多少高手,与人动手的经验和招式的精妙远远超过自己,只有在玄功上一拼。

沥泉大师露出一丝赞赏说“天蚕丝,不错。”

观众才知道张八百手中的拂尘也是一件异宝,佛尘是天蚕丝精炼的玄丝,坚韧之极,就是赤影剑也不能断;不过沥泉大师还能轻松的说话,张八百却是全神贯注,说明两人在修为上还是有高下之分。沥泉大师一声长啸,赤影剑在沥泉大师催动真气下,已经不再是剑芒,而是一根红色的剑柱,在空中翻腾,渐渐在拂尘的长丝中形成一个圆洞。

赤影剑的红光忽然一收,赤影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尘尾中退了出去;张八百紧跟一步,趁赤影剑来不及变招的时候,拂尘飘起,犹如风中游丝,打向沥泉大师全身的穴位。沥泉大师长剑一抖,挥舞出一个剑花,将拂尘挡住,红芒再起,横剑一削,反刺张八百的手腕;两人一连交手十几招不分胜负。

杨志悄悄地往前面挤,他已经看出来,张八百的玄功远比自己高明,但是实战的经验还是差得太原,一开始争取到的先手,最多在二十招就会被沥泉大师搬回去。一旦沥泉大师占据了先手,张八百能不能捱过十招都是问题;不过杨志明白自己的事情,因为内力不够,就算自己出手,也不会超过二十招,所以杨志考虑的不是胜负,是怎么样在赤影剑下救出张八百这条命。

沥泉大师的赤芒变化越来越快,尤其是在扳平先手后,一股炽烈的杀气弥漫在空中;张八百的玄功被发挥到极致,被逼得防守的时候,张八百的脚下就是在不断地踩圆圈,越走范围越小,防守的韧劲就越大。可是任何人都看出来,张八百承受着强大的压力,在沥泉大师的逼迫下,张八百脚下的青石砖寸寸碎裂。

张八百突然放弃了防守的圆圈,出其不意地迈上一步,手中的拂尘轻描淡写地拍向赤影剑,就像一个重物,狠狠地砸在赤影剑上,赤影剑明显的一震,红芒消失;沥泉大师剑一撩,身形已经退到一丈之外。

张八百和沥泉大师在一招之中两败俱伤,那一拂尘凝聚了张八百毕生的功力,就是沥泉大师没有预防的情况下,也被震伤;但是沥泉大师退后时的一剑刺中了张八百的肚子,鲜血溢了出来,张八百带着笑容倒在了地上。杨志只感寒意直透心头,两步就到了张八百身旁,一把扶住张八百,连点张八百的穴道,帮助张八百止血。

张八百微笑着对杨志说“我还是输了,多谢沥泉大师手下留情,但是这种伤势,恐怕神仙也难救,多说几句话就行了。”

(本章完)



第262章 救人

都说点脉止血,但是很多人体器官是不能没有鲜血的,没有血液就会坏死,所以不是每一次都能靠点脉来救人,只是止血,救命还是要靠医术;杨志看看伤口,笑了笑说“道长,时间紧张,不要浪费了,让我试试,你们谁有鱼钩和丝线,找一点烧酒,点两支蜡烛或者炭火。来,王进帮我把张道长抬到门外,别影响他们的大事。”

王进立即冲过去帮忙,大殿里的人哭笑不得,哪怕梅花门的不少人一脸愤怒,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好奇,蓝彬真的能救人吗?寺庙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蜡烛,王进拿来两根大蜡烛;南柯寺有人要阻拦,被沥泉大师用眼神叫停了,南柯寺的胜败在修行的人眼里是小事,如果能看到蓝彬的活人之术,哪怕丢了这个寺庙也无所谓。

南柯寺的一名四十多岁的修行者闪电般地跑回去拿来丝线和鱼钩、烈酒、炭火,杨志看看这名修行者,浓眉阔口,点头说“帮我端一盆开水来,把丝线煮开了。”≈1t;i>≈1t;/i>

修行者一句话都没说就去了厨房,拿来了已经烧开准备泡茶的水,开始煮丝线;杨志给张八百揭开经脉的穴道又点上,给张八百身体供应一点血,才在烈酒里洗了手,把鱼钩在蜡烛和炭火上靠了两遍,把煮开后的丝线穿过鱼钩。杨志又检查了一下张八百的伤口,确定里面的动脉并没有断,动手将里面的一些异物清理出来,解开了张八百的穴道,开始用鱼钩缝合伤口。

沥泉大师和丘半江等人都站在边上,看着杨志像缝衣服似的,把张八百的伤口一点点缝起来;江湖人物早就见惯了血肉横飞的景象,虽然对杨志的举动感觉到巨大的视觉冲击力,但是并没有什么不适。随着伤口的缝合,不断涌出的鲜血终于慢慢的止住了,当杨志缝完,吐出一口气对张八百说“道长,我已经尽力了,我这里没有什么止血的灵药,就用香炉灰先帮你上药吧。”≈1t;i>≈1t;/i>

徐知常从震惊缓过来,走过来给张八百说“药物的事不用担心,我身上带着太医院的药,王进身上有西军的止血药,蓝兄,你先歇着吧,看护的事交给我和王进。”

谁都看出来杨志在缝合的过程中还是十分紧张的,杨志点点头,一个人走下台阶,找到一个有草的地方休息;那名帮忙的修行者跟着走来坐下问“这是不是大食那边的缝合术,我只是听说过,但是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杨志正准备找个理由以后圆谎,听了大喜杨志正准备找个理由以后圆谎,听了大喜,修行者说得没错,现在正是阿拉伯帝国的黄金时,大食商人将他们的货物及宗教引入中国、印度、东南亚及西非的一些王国,同样闻名的还有外科手术,已经有外科专用的肠线、手术镊、结扎线、外科缝合针、手术刀等等。杨志点头说“我是从一个商人那里学会这一手的,也是第一次用,也不知道对不对。多谢了,今天有你帮助节省了很多时间,沥泉大师会不会怪你?”≈1t;i>≈1t;/i>

修行者笑笑说“南柯寺不是梅花门,只是因为沥泉师弟的原因,成为梅花门的助力,我是自幼在南柯寺长大的,哪怕沥泉师弟走了,我还是会留在南柯寺的。”

杨志这才明白,为什么徐知常和宋徽宗都要用江湖规矩来解决这个问题,周侗也答应来趟这趟浑水,公子进变成沥泉和尚出任南柯寺主持,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但是沥泉大师没有能控制南柯寺。像眼前的这个修行者一样,寺庙里肯定有不少人抱着这个态度,所以只要沥泉等人死了或离开,南柯寺依旧保存,这些修行者就不会管梅花门的事。

杨志拱拱手说“一气宗蓝彬,请问师父怎么称呼?”

“释悟。”修行者看着大雄宝殿说“沥泉师弟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是南柯寺太小,浪费了他的时间;前面我看到了,你杀了三个人,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1t;i>≈1t;/i>

杨志笑笑说“是沥泉大师顾虑太多,梅花门,光明正大地开山立宗就是,藏头露尾本就让人觉得居心不良,释悟师父,寺庙里肯定有沥泉大师想要的东西,要不然他为什么选南柯寺。他想要的东西未必是什么宝藏、秘籍之类的,也可能是某个人的一句话,或者心中的某一个执念。”

释悟和尚望着杨志说“沥泉师弟入寺的时候,是家师义延弥留之际,就在沥泉师弟被指定为新的主持以后,家师便化鹤西去。蓝施主,你能不能和官府的人说说,今天的事就到此结束。”

释悟和尚是看杨志救了一个大人物,想让杨志帮着说说情,但是杨志明白,在徐知常、丘半江等人的心里,不怕事大,不怕死人,只要完成人物就行,自己这点面子说什么都没有;不过周侗要来,兴许后面不会有太惨烈的局面。杨志摇摇头说“我没有这个面子,但是有一个人差不多行,我们等等。”

杨志话音未落,就看见周侗从山门方向走过来,周侗走得并不快,每一个动作杨志和释悟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周侗还是眨眼就上了台阶,再一眨眼,就进了大殿;释悟和尚吓了一跳,他是修行者在,自然清楚这是玄功的一部分,张大着嘴问杨志“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人,他是谁?”

“周侗。”杨志彻底放心了,连站起来看热闹的心思没有。释悟和尚张大了嘴,同样没有站起来,喃喃地说“该结束了。”

周侗走进大殿的时候,丘半江正在和一个形如黑熊的人在谈判,张八百的最后一击还是伤到了沥泉大师,原本丘半江提议加战一场,沥泉大师没同意;丘半江就是烈焰,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带伤动手不是找死吗?但是当这个大汉出现在大殿的时候,立即取代了沥泉大师的地位,要和丘半江打一场,正在争论不清。

(本章完)



第263章 傲骨

丘半江很谨慎,自己这样的身份不能什么人都出手,看沥泉大师那边根本不介绍,所以就在不断地变换话题,其实就是想套大汉的身份;就在这时候,大汉看见了周侗,立即摇晃着巨大的身躯跑过来,施礼说“周师伯,您怎么来了?”

周侗微笑着看看大汉,对丘半江说“这是武尊燕相绝的儿子燕无望,我保证他不是梅花门的人。”

丘半江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是武尊燕相绝的儿子燕无望,是梅花门的人又怎样,难道自己还能挑起与燕相绝的仇恨,那个人武功高绝,据说已经不亚于周侗,但是半正半邪,行事做派随心所欲。上面要求清除梅花门,最关键的不是杀人,而是立威,让梅花门在中原立足不住,退回昆仑山。

沥泉大师的心实际上已经沉到了底,周侗的出现绝不是偶然,最关键的是面对周侗,不管是梅花门的人,还是跑来助拳的燕无望都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意思,几乎可以断定,今天周侗说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沥泉大师出面稽说“周老能够光临蔽寺,真是蓬荜生辉。”≈1t;i>≈1t;/i>

周侗含笑说“大师,十多年没见了,听说你出家以后甚是欣慰,南柯寺本是北魏魔僧苦方的修炼和坐化之所,这么多年了默默无闻,大师何不让寺庙安静下去?”

烈焰丘半江一方和梅花门中知道典故的少数几个人都是大吃一惊,魔僧苦方是北魏的一个影子般的人物,江湖传言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老师,帮助北魏击败了赫连家族的大夏和柔然,但是因为武功怪异被北魏第一权臣崔浩不喜,始终没上过朝堂,最后不知去向,没想到南柯寺竟然是魔僧苦方最后的藏身之处。

不用说,沥泉大师以神剑公子进的身份在这样一座偏僻的小寺庙出家,肯定是为了魔僧苦方的秘密,难怪朝廷也不肯善罢甘休。燕无望撇撇嘴说“沥泉师父,你也太小心,这种事早该告诉我们。”≈1t;i>≈1t;/i>

丘半江朝徐知常等人摆摆手说“不要看我,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奉命前来,周老,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消息的?”

周侗轻描淡写地说“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回到汴梁,问一问最好读书的梁世成就可以。”

丘半江和徐知常都不吭声了,梁世成原先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太监,但是就是因为喜欢读书,不仅深受宋徽宗的欣赏平步青云,更是人前人后说自己是苏东坡的儿子,平日里都以为这个人做作,但是听周侗这么一说,梁世成恐怕读书还是读出了一些东西。只是梁世成与童贯、蔡京号称三相,丘半江也不敢去问啊。

沥泉大师朝四周拱拱手说“是贫僧道行不够,贪婪不改,既然周老开口了,贫僧退出南柯寺。”≈1t;i>≈1t;/i>

“主持?”还是有僧人不愿意,再小的地方,只要有人就有争斗,沥泉大师要是离开,原来跟随他的人自然担心自己的下场;徐知常缓缓地说“贫道保证,南柯寺不会变成道观,不愿留下的人可以带着僧碟跟沥泉大师离开,寺庙里少了多少僧碟,贫道在离开深州之前,会让官府补足。”

徐知常管的就是僧人道士,有这个资格说话,况且还有丘半江等高手在场,哪怕有些僧人不情愿,也只能认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沥泉大师朝四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江湖上的事情还是要按江湖的规矩解决,现在我也不是什么南柯寺主持,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僧人,还望周老成全。”

傲骨,江湖上的事情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失去所有,但是不能失去心中的那份自尊;如果没有了自尊,就是一条被抽了筋的癞皮狗,活着与死了没有什么不同。南柯寺是沥泉大师身上的一个包袱,现在包袱卸下了,沥泉大师还是那个神剑公子进,那个纵横江湖,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公子进;周侗没有说话,和沥泉大师一起走进正当中的圈子。≈1t;i>≈1t;/i>

杨志看到了沥泉大师眼中的凶光,赤影剑已经出弧光,反斩周侗的咽喉;杨志没有看出来任何破绽,沥泉大师的剑又狠又准又快,只是少了点出家人的慈悲,几乎没有给别人留下还手的余地。只可惜沥泉大师面对的是周侗,就在周侗出手的时候,所有人知道了什么叫快,什么叫艺无止境。

周侗的拳如蛇信,灵如闪电,沥泉大师看到了周侗的拳头,但是还是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腕一震,剑芒根本没有封住周侗打过来的角度;几乎只是一瞬间,赤影剑红色的剑芒全部消失,沥泉大师从进攻变成了后退。沥泉大师后退的度不慢,但周侗的度更快,紧跟着一拳打在沥泉大师的身上。

沥泉大师那种痛苦的神情让每个人都在叹息,周侗的拳头不是好承受的,估计沥泉大师已经感觉整个人变成了就要裂开的碎片,只是痛苦让沥泉大师更加清醒。沥泉大师的身体还在痉挛中,完全是靠着赤影剑在支撑身体;周侗一声叹息,全身的肌肉松开,想必也是无限的感慨。

沥泉大师忽然俯身跃起,赤影剑爆出炫目的红芒,整个身子与赤影剑似已化为一体,几乎以贴近地面的角度,从下向上斜刺;剑光如飞虹,冲天而起,像是追魂的箭,一击之威,没有人能够闪避。沥泉大师这一击不但选择了最出人意外的时机,也选择了出人意料的角度,熟悉沥泉大师的人都看得出,这一剑过了沥泉大师巅峰的水平。

如果周侗是一般人,也许一颗暗器就能要了沥泉大师的命,但是周侗是武林中的大侠,白道英雄的象征,无法用那种让人非议的手段,周侗只能退;周侗一连后退了九步,每一步都是在走圆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了剑锋。沥泉大师的剑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退路,同样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赤影剑飞过周侗头顶的时候,被周侗一拳打在胸膛。

(本章完)



第264章 鱼和熊掌

沥泉大师跌落的时候已经是满地的鲜血,赤影剑掉落在一旁;周侗宛若神像,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燕无望冲出来翻过沥泉大师的身体,沥泉大师虽然还有气息,但是眼神已经在溃散中,说不出一句话来,微微地摇摇头,带着最后的一丝微笑,闭上了眼睛;面色灰白的铁韦陀晁和上来给沥泉大师鞠了一个躬,朝自己人挥挥手,带头走出了大雄宝殿。

梅花门的一个个过来鞠躬离去,沥泉大师的三名弟子磕头的时候更是痛哭流涕,在潘姬婷随从的搀扶下离开了南柯寺;杨志忽然感觉很奇怪,潘姬婷如果真的只有这么大年纪,那么她和沥泉大师的师父是谁,怎么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是现在的场合,实在不适合问这些,杨志只能把话藏在心中。

杨志也没有揭穿李饶乐的身份,既然李饶乐已经藏身大风镖局,不管是穷途末路还是另有目的,都不会轻易离开那里;杨志准备碰碰运气,到了大名府以后,看从李饶乐身上是否能查出金人或者双龙会的踪迹。≈1t;i>≈1t;/i>

南柯寺只剩下十几个人和尚,大部分还是像释悟和尚这样什么都不问的修行者,徐知常最后选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沥海做了主持;杨志离别前去看了看张八百,张八百已经醒了,躺在一副临时捆绑的担架上,笑着感谢杨志,杨志摇摇头说“你这样最好,我是不想烦你的那些神。”

张八百笑着点头说“我会在大名府上清宫呆上一段时间,路过大名府的话,来看看我。”

抬着担架的王进对杨志说“蓝大侠,要不然我们一路,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谁说蓝彬没事,他要陪我去采药。”周侗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杨志朝王进摊摊手,跟在周侗后面,与众人告辞,一路前往山中。两人的脚程不慢,运起轻功,度最起码是平常人的五六倍;崇山峻岭中走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峡谷,两边青山,谷底一条泉水流过,清风拂尘,溪水穿石,石蟹、小鱼成群漂游其中。≈1t;i>≈1t;/i>

再往山峡里走,檀林如海,白鹤成群,檀树大大小小布满山涧,树根裸露盘抱巨石,奇姿异态,数不清的千年生崖柏、沙柏、香柏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矗立、侧出、倒悬,千姿百态。杨志忍不住跳上峭壁,现不仅活的崖柏随处可见,就是那些枯死的崖柏数量也是成千上万。

崖柏起源于恐龙时代,其木材化石开始于侏罗纪中期,到了第三纪,该属物种大量消失,1892年由法国传教士法吉斯在重庆城口南部次现,1998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将崖柏列为中国已灭绝的三种植物之一,但在1999年1o月,重新现了已“消失”的崖柏野生居群,崖柏成为文玩圈里提及率最高的一种木材,从木雕到根雕、手串,都充斥着崖柏的身影。

植物学中的崖柏并不珍贵,但是扎根于悬崖峭壁,经过成百上千年生长死亡后经历风化作用形成的柏树化石才珍贵。太行山脉的崖柏通常都是从岩石缝隙中生长,杨志一眼望去,几乎每一株化石上都覆盖着厚实的包浆,看上去是灰白色,杨志抽刀砍断一株,立即闻到悠远醇厚的淡香,切口的年轮非常细密,难以数清。≈1t;i>≈1t;/i>

这要放在后世,绝对是卖个好价钱的料子,杨志只能感叹自己生不逢时,如此多的崖柏化石任意采掘,在大宋卖不了几个钱;不对,杨志忽然有了灵感,要是做成手串或者雕塑品,还是能挣一笔,这种香气与颜色是独一无二的。周侗一直看着杨志的举动,虽然不知道杨志在想什么,但是香气还是能闻到的,于是问杨志“这能做药吗?”

杨志摇摇头说“把玩之物,做花石纲差不多。”

“那就不要对人提起,一旦被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得知,又会生出许多事端。”周侗的神情严肃起来,杭州“造作局”、苏州“应奉局”为了花石纲,征调钱谷和民役,拆毁桥梁,让江南百姓苦不堪言;杨志点点头说“我知道,现在大宋的风气不行;前辈进山准备采什么样的灵药?”≈1t;i>≈1t;/i>

世上灵药千千万,有的是帮助人长寿的,有的增加人身体抵抗力的,有的是辅助练武人激体能的;就是激体能的灵药也要分好几种,杨志对这方面并不精通,只能询问。周侗望着远处的山林说“一种龙檀果,我也只是听说,其实并没有见过,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是因为从你的故事得到灵感,看能不能帮助岳飞进入内家境界。”

从我的故事得到灵感,杨志彻底无语,那条怪蛇确实可以说是灵药的一种,杨志的身躯在喝完蛇血以后内力大增,步入内家境界是不争的事实,恐怕很多高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周侗不知道杨志是穿越的人,但是周侗能确定的是杨志借助了灵药,所以要试一试岳飞能不能也走这个途径。

周侗一说起岳飞就喜上眉梢,岳飞是六七岁时才拜周侗为师,学习的是骑射;后来周侗又专门请霸王枪陈广来教岳飞枪法,完全是把岳飞当一个大将军来培养,因此岳飞的拳术和武功,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外家的路子。周侗原先也没有什么奢望,可是听说了杨志的事,周侗便动上了脑筋,现在这方面试一试。

杨志得知岳飞没有内力后,便猜测周侗的意思,是想创造出一个完人;可是其中的风险很大,杨志要不是自幼练气,就算经过那次奇遇,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杨志低声说“前辈,岳飞一定是杰出的人,他未必有太多的时间在武功上,前辈是想他为国为民,还是站在武林的巅峰?”

周侗一愣,瞬间便明白了杨志的意思,武林巅峰是所有练武人的理想,但是在朝堂上为天下百姓谋福,却又是周侗自己的愿望;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本章完)



第265章 天坑

周侗笑了起来“你提醒了我,这次龙檀果是第一次尝试,也是最后一次尝试,岳飞天赋虽高,但是要说武功上的造就还是比不上同时期的卢俊义。”

卢俊义家是河北富,有的是钱,不管是什么样的药材,什么样的补品,只要需要,卢家就买;那是周侗最省心的一个徒弟,真正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全在卢俊义自己,好在卢俊义心无旁骛,对武功以外的任何东西都不放在心上。穷文富武,卢家的条件让卢俊义学武需要的每一个条件都得到满足,卢俊义因此二十五岁就和是自己前辈的公子进、燕狂徒齐名,并列河北三绝。

周侗的话其实等于决定了,岳飞要去做官,要去做更大的事情,而不是局限于一个武林、一个江湖。杨志晓得这是一个明智之举,哪怕到最后,岳飞的结局让千万人悲愤唏嘘,但是岳飞在官场上比金台、周侗等人都要强,真正是进了南宋中枢,是抗击金兵的中流砥柱,死后更是万人敬仰。≈1t;i>≈1t;/i>

两人说话间,一前一后走上了右边的峭壁,半个时辰后登上了悬崖顶端,一块巨大的黑石深深地镶嵌在山崖上,石头下面正是一道飞流的出口,杨志有盗取陈抟书库的经验,立即猜测在飞流和石头下面,应该有一道暗道,否则周侗就不会带自己来到这个光秃秃的山顶。水流不大,不需要纵身穿越,杨志跟在周侗身后,走过了水流,原来是山崖中的一道缝隙,正好能容纳一人侧身走进去。

山缝弯弯曲曲,侧身走了三十米左右豁然开朗,是一条天生的暗道,暗道一直往下,又走了五六百米的距离,就能感受到前面有阳光的亮度,并且越来越亮,最后来到一片阳光四射的草地。杨志抬头向上看看,原来是一个不是太深的天坑,坑壁四周山岩陡峭,上面一百多米处还有一个台地,就是不知道是情景。≈1t;i>≈1t;/i>

现在两人站着的坑底草木丛生,野花烂漫,西北角甚至还能看到三处悬泉飞泻坑底,流进前面的地下河道。周侗呵呵笑道“当年我还小,是跟随曹国舅来到这里,他有许多的灵药就是从这里采走的,每一次他都绕过地下河边上的那个拐角,让我在这里等着。我对灵药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每次一路走来,都能听他指点一番,受益匪浅。”

曹国舅就是幻剑宗宗主曹千里的祖父曹佾,周侗到开封府的时候,曹佾应该已经是中书门下平章事,身为朝廷重臣,竟然亲自来这里采药,这种灵药恐怕不仅仅是珍贵,应该还有很多讲究。周侗当时应该是派来的护卫,或者是曹佾对他另眼看待,就看坑底的动静,应该是很多年没有人来了,曹佾恐怕都没把这个地方告诉家人;否则宋徽宗正在收集奇花异果,曹千里早应该来采摘一点去邀功请赏了。≈1t;i>≈1t;/i>

两人转过山石的拐角,地下河断断续续地露在地面上,在河畔的两侧,杨志看到了许多根本没有见过的植株和果物,除了两株三米高的怪树,其他的都是半人高的灌木丛或者草丛。怪树的叶片像枫叶,但是比枫叶要长,并且是绿色的,翠绿欲滴,树上都结着晶莹细果,很像后世的小西红柿,撒着阵阵浓郁的香气。

灌木丛中最显眼的是带有白点的绛色树木,仔细看那白点是寄生在植物上的菌类植物,一圈一圈的丝网状;绛色树木是针叶植株,树干苍劲,针叶细密,上面橙褐色的球果稀稀落落,最多的一株只有两三颗,有的灌木上一颗果实都没有。草地开着一簇簇橙黄透白的花,凑近了有一种淡淡的药香,杨志站起来望望周侗“前辈,哪一种是龙檀果?”≈1t;i>≈1t;/i>

周侗笑着介绍“灌木上的球果就是龙檀果,三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有增长功力的效果;那种白点叫檀虫草,有延年益寿的作用;小树上的果子叫天饲果是治伤补血的良药,草地上的小花是神蔓花,是专门解毒用的。每一次我跟曹国舅来,都是采摘这四种药,曹国舅每次都多采一点量,我们俩回头的时候,吃上一点补补身体。”

估计周侗有几十年没来了,四种灵药才长了那么多,以往来的时候,果实和花朵应该更少;龙檀果每次就几颗,天饲果和神蔓花都是疗伤解毒用的,想必补身体的就是檀虫草。杨志望望这些灵药,其实心里并不是特别相信灵药的效果,曹佾武功高绝,修炼的是玄功,可是只活了七十多岁就死了,灵药要是真的起作用,以曹佾的修为,一百岁应该没问题,大宋的人虽然没有后世长寿,但是活过一百岁的,不是一个两个。

周侗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他并不清楚杨志在想什么,但是杨志能看到这些灵药不激动,说明杨志的定性远比一般人强。周侗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盒,青白色的玉面光滑透明,圆筒形平口,底部有四个矮足,青白色的玉面光滑透明,最为精巧的是盒口,有一个锋利的玉刀,直接连在玉盒上。

杨志正在想着为什么这样雕刻,这一个玉刀的多余可是要浪费三分之一的玉块,周侗解释说“其他的三种灵药都可以用手摘取,但是龙檀果果子断茎开始必须在玉盒里保存,用兵器植物就会锈死,手摘有汗味,所以采摘和保存的方式才是关键。所以当年曹国舅特制了一个带有切口的玉盒。”

杨志苦笑着说“前辈,所有的东西你都是轻车熟路,连工具都预先准备得好好的,这些都应该是曹老神仙告诉你的吧,你找我来,肯定不是为了什么灵果。我猜是另有目的吧,有什么事,你请讲。”

周侗面不改色地说“聪明,我找你确实是为了另外的事,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逃去扬州,而是选择逃到辽国?”

(本章完)



第266章 别无所愿

扬州,杨志的头脑开始旋转,扬州的情景大部分都记得,杨志在那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店铺,按照常理杨志是应该逃到那里,不对,这段经历杨志没有与任何人说,周侗不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有人花大力气调查过自己,就是周侗故意在诈自己,都是千年的狐狸,杨志越感觉周侗后面要说的事不简单。

杨志故意装作考虑说“扬州不安全,谁都知道我熟悉那一带,真有人要找我,肯定会去那里。辽国虽然陌生,但是最起码安全,我的经历也证明了,哪怕心存怀疑,辽国一开始对我还是要试着用一用的,何况我留了蓝彬的面具,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回到大宋。”

周侗呵呵笑道“你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躲到扬州始终只是一个逃犯,可是去辽国,你还可以做一番事业,就像你现在名声鹊起,不但是在三国朝廷里视作猛将,而且在江湖中的排名越来越高,假以时日,就是过河北三绝也不在话下。”≈1t;i>≈1t;/i>

杨志慌忙摆手说“前辈过誉了,晚辈只求一生平安,其他别无所愿。”

周侗突然低声问“你担心什么?别跟我说你怕高俅什么陷害你,你要是真的怕,就不会杀殷天鉴,断了自己回到大宋的路。小子,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你到底有什么安身之道?”

杨志双手朝上摊开说“没有什么,不怕死而已。很多事在自己和外人眼里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前辈,你们以天下为己任,大部分的时候想多了,要是用世俗的眼光看我,一切都是很简单的。”

周侗目光变得寒冷起来“你想说什么?你们杨家可是满门忠烈,一直想报效国家。”

周侗忽然感觉自己说不下去,杨志都能跑去大辽做官,谈忠义实在是隔山打牛;周侗的眼光如利刃,似乎在切割着杨志的心,给杨志无穷的压力,杨志无所谓笑笑说“前辈,覆水难收,不要提这些了,我去摘灵药。”≈1t;i>≈1t;/i>

“站住。”周侗喊住杨志说“不错,看上去没有杀气,并且能承受得住压力。杨志,三国通缉,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受到这样的结果,难道你心中不气吗?如果你不气,为什么一回来就杀了6谦和殷天鉴,不就是想告诉别人,不要把你惹急了;惹急了,你是真的敢杀人的。不兜圈子了,我私人有件事求你,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些灵药,以后知道这些的只有你,玉盒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放在了法门寺,凭着这枚玉佩去换。”

周侗拿出了一枚玉佩,杨志拒绝说“卢俊义、林冲、岳飞都比我合适。再说,我很快就会销声匿迹,万一出了事不好。”

周侗眼一瞪说“以你的武功能出什么事,现在江湖上有几个人能杀的了你,你还有几个厉害的帮手,就算要销声匿迹,你躲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谁能找到你。拿着,哪怕你要去死,也要安排一个人到这里看看,不要暴殄天物;我都是快死的人了,难道还看不出谁能做这件事吗?”≈1t;i>≈1t;/i>

“不会吧。”听周侗把死都说出来了,杨志不敢撑劲,小心翼翼地说“你不会是骗我吧,你离开汤阴的时候,应该不会预感到能遇见我。”

周侗看杨志接过玉佩,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小子与我有缘,原来我是想托付给卢俊义的,但是碰到你,我觉得你更合适。一个是练的内力本来就是玄功,迟早能会对这些灵药有兴趣,另一个就是你的面皮比卢俊义厚,遇到事情比卢俊义有办法。至于我,人终有一死,我现在的皮囊完全是靠玄功支撑着,这次即使帮助岳飞不成功,功力也会损失巨大。”

杨志多少懂一点,岳飞没有从小联系内功,哪怕有灵药,也要靠周侗出手帮助,要不然就是强行灌注内力,要不然就是点穴度厄,不管哪一种,周侗的内力都会损失巨大;如果岳飞在练功的时候再出点差错,周侗一定是不惜真元要救岳飞,期间的凶险不是现在可以想象的。≈1t;i>≈1t;/i>

杨志拱拱手说“晚辈记住了。”

采灵药的过程十分轻松,周侗虽然也是第一次,但是曹国舅当年解说得十分详细,期间一点意外都没有;不过周侗游兴正浓,两人采完药把整个地坑逛了一遍,前后花费了三天时间,只是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灵药,一些珍贵的药材,像党参、地黄、何乌之类的东西倒是采了不少。

在这期间,杨志明明有许多机会打听赵世居和一些西军的典故,但是杨志不问,周侗也不提。杨志与周侗分手的时候只学了一手传音遁耳,就是可以把声音凝成一条线,只送入能听的那人耳中。这是一种运气的小技巧,无论是哪一种玄功修炼到火候都可以施展,杨志的化鹏功本就是玄功,现在也有四阶火候,这点技巧一学就会。

除了龙檀果,其他的药材,包括檀虫草等三种灵药周侗都给了杨志一半;与周侗分手后,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杨志换了一身衣服,带上飞天熊寇辛崖的面具,把药材装进一个大包袱内,步行到了一个村庄。又买了一个竹筐和一些食物,扮作一个采药人,从苍岩山的西南端离开了太行山,走了两天才走到大路上。

此刻整个河北全部乱了,不管宋辽怎么划分,幽州等地还是河北的一部分,短短的几天里,宋金辽三国都有显要的人物死在这一带,实在是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同时也让各方心中深深地顾忌。

每一方都坚信这是一个阴谋,都派出得力的高手前往出事的几个城市调查,想知道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其他两方针对自己的阴谋。据说大宋御拳馆的另一位供奉飞花都出动了,只不过没人见过飞花的真面目,无法证实消息的真假。

(本章完)



第267章 合适人选

明面上,随王雄回到定州的是汴梁名捕窦鉴,暗地里来了多少人根本就无人知道,吕颐浩出面接见了窦鉴,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打裴宣协助窦鉴破案,再也没有其他的言行。窦鉴明白,吕颐浩的心里恐怕并不认为殷天鉴不该死,包括王雄,第一时间不是在当地破案,而是快马跑回了汴梁,其实都是希望凶手跑得越远越好。

案情并不复杂,两个凶手大开杀戒,窦鉴虽然不知道那个剑客是谁,但是窦鉴熟悉杨志和龙雀刀的伤痕,龙雀刀的形状有些古怪,6谦等人的伤口与杨志在汴梁杀的人伤口相似,窦鉴几乎没费什么力就确定杀人的人很可能是杨志。可是让窦鉴苦闷的是,对面的辽国也在通缉杨志,杨志是怎么逃过来的,杀了寺公大师,杨志没负伤?

对于杨志能找到殷天鉴,窦鉴一点都不怀疑,6谦如果真的与燕云殿联系,很可能原来杨志就是来接头的人;辞列中毒的一案,窦鉴没有办法找到更多的消息,此刻,走私马匹、与金国暗地里联系等一系列事件被曝光,大宋已经无法与辽国共同查案。窦鉴向吕颐浩汇报后,只能再一次地通缉杨志,吕颐浩没有多说,一路行文海捕。≈1t;i>≈1t;/i>

辽国方面同样乱成一团,辞列的死本身就是个谜,一开始以为是谋财害命,但是衙役在辞列等人身上现了金国的身份文书,才知道死的是金国的一个大官;哪怕得知杨志去杀了殷天鉴,辽国上下也没有往杨志身上想,毕竟辞列的行踪隐秘,海青珠和战马的事情杨志根本不可能知晓。

辽国的官方一点没有追查凶手的意思,反而把精力摆在马匹和海青珠上,辞列的身份能从侧面证明,这两个情报是真实,否则,殷天鉴就在对面的定州,辞列没必要在边境小城逗留。燕云殿还是安排鹰云飞接替杨志,负责海青珠的事,从涿州往定州、保州的道路上,现在是戒备森严,等待宋金两国暗自来调查的人自投罗网。

杨志在大宋定州暴露了行踪,让萧乙薛的处境很尴尬,不仅被耶律淳认为是无能之辈,燕云殿更是死活不认为杨志是杀害寺公大师的凶手,一定要萧乙薛把杨志抓回来对质。萧乙薛总不能去大宋搜捕吧,大宋那么大,没有个准确的地方,找人无疑就是大海捞针,多少人撒出去也没有用。≈1t;i>≈1t;/i>

萧乙薛求到了斡里衍的门下,斡里衍此刻也是焦头烂额,金国连续来了两批使者,要求耶律淳查辞列死去的真相,否则就准备开战;对于金人来说,辞列死就死了,现在是最大利用辞列价值的时候;耶律淳和李处温都很头疼,客栈里的客人早就走了一大半,现在上哪找人去,耶律淳只好下令,让燕云殿派人接手这个案子。

斡里衍好言安慰了萧乙薛几句,还是要斡里衍到涿州布防,自己回到燕云殿找萧忽古等人商议,萧忽古清楚,不管是不是杨志杀了寺公大师,两个人肯定交过手,杨志听到现在的风声,还不逃到大宋了。萧忽古望着一脸期盼的喜龙和斡里衍问“你们是不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沙净。”斡里衍毫不犹豫地说“他跟了杨志不少时间,应该能够胜任这件事。”≈1t;i>≈1t;/i>

萧忽古沉默了半天才说“沙净现在很忙,杨志既然不在了,杨志的酒楼和宅子就应该划入了他的名下,听说李处温不同意,恐怕要等天心大师到幽州以后才能动身。另外我收到军方的一个消息,杨志在定州杀了人,大宋官府也在通缉他。”

等天心大师来,那个老和尚孤身一人救回耶律马哥,现在在上京是神一样的存在,整日呆在天祚帝身边,等他来恐怕枫叶都要红了;听说杨志的行踪有了消息,斡里衍精神一振,都没询问萧忽古的消息从哪里来,立即答应“殿主,这件事我去和李处温说,今天就办好,让沙净明天出。”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不过我有一个疑惑,公主,寺公大师去涿州是公干吗?”萧忽古还是问出了燕云殿大部分人的疑问,这也是燕云殿不同意把杨志当凶手的原因,如果寺公大师是去杀杨志的,杨志是燕云殿的阁主,大辽的官员,凭什么就要死。斡里衍迟疑了几秒钟说“不瞒殿主,到现在我也没问出来,只知道家师是临时起意。”≈1t;i>≈1t;/i>

萧忽古又问了一句“你认为杨志能杀得了寺公大师吗?”

“不能。”斡里衍脸色一变,终究还是说了心里话“杨志肯定有同伙。”

“在定州杨志有一个使剑的同伴,可是鹰云飞检查了寺公大师的伤口,只有刀伤。公主,人才难得,不管杨志以后是找个地方隐居,还是回到燕云殿,我们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萧忽古有些意兴阑珊,丝毫没顾忌喜龙提醒的目光,忧虑地说“大辽不会毁于外人之手,将来毁了大辽的,肯定是耶律和萧姓两大家族。”

房间里的三个人不是姓耶律就是姓萧,萧忽古的话很重,让斡里衍心里不快活,但是斡里衍不得不听下去,萧忽古这些年连燕云殿的事情都不大过问,更不要说辽国的事情,今天萧忽古这么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在里面。喜龙心中一颤,试探着说“耶律和萧姓,是大辽的两根基石,殿主言重了。”

萧忽古微微一笑,拿出自己的印章递给喜龙说“明天我准备闭关,大约要一年半载,这段时间,燕云殿的事情你们多费心,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元狄那个老家伙帮忙,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武库的高手。另外蓝彬与杨志是同一个人,杨志在大宋不会露出本来面目,你们应该寻找的人是蓝彬,至于是不是把这个秘密告诉大宋官府,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本章完)



第268章 混世魔王

燕云殿一直有大宋的消息,双龙会、大风镖局在悬赏杀蓝彬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喜龙明白,萧忽古主意已定,闭关是假,不想管这些事是真。喜龙深施一礼后,接过印章说“祝殿主神功早成,出关之日带领我们横扫中原渤海。”

萧忽古摇摇头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能想到寺公会这样死了。”

斡里衍蹙眉问“听说杨志已经把太玄经交到燕云殿,莫非殿主准备去演习此书?”

萧忽古淡淡地说“正是,但是我听说一件事,寺公大师最近也获得了一本太玄经抄本,公主是否知道来历?“

斡里衍和喜龙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来;就算寺公大师获得了一本抄本,但是萧忽古怎么知道的,只能说眼前这个老人还有许多机密没有说出来,难怪一直对寺公大师的死持怀疑态度。关键是萧忽古的问题,杨志不可能抄太玄经给寺公大师,那么寺公大师是从哪里获得的,喜龙只感觉背后汗水在涌出,杨志装作蓝彬的时候,在辽阳给过不错和尚与吴乞买太玄经。≈1t;i>≈1t;/i>

有很多人在等待蓝彬,想知道周侗在太行山里到底找什么灵药,对于飞天熊的面目不感兴趣,杨志一路走过来,不时地看到一些江湖人物在道路上奔波,在酒肆客栈歇脚的时候,就听说双龙会给蓝彬人头的标价是三千两银子,大风镖局直接是两万两银子。杨志笑了笑,依旧按照自己的度,不慌不忙地前进,不过在一个集镇买了头骡子代替脚力。

杨志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的时候,一路上在琢磨周侗与沥泉大师一战的步伐,沥泉大师的赤影剑锋芒惊人,可是就在周侗的一步步退让中,把优势消耗殆尽。杨志想到了自己在辽国上京与萧乙薛的一战,同样是后退制敌,但是效果就差远了,杨志试着把周侗的步伐与自己的天飚一式相融合,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想清楚其中的关键,到了第四天,杨志很顺利地到了相州。≈1t;i>≈1t;/i>

相州就是三国时候的邺城,但是汉邺城被隋文帝下令烧了,现在的相州是隋唐事情建造的城池。杨志与灵猫约定的地点就是旧邺城的东门,一片断壁残垣,文人骚客凭吊古迹的地方。当地的百姓和江湖上人都知道,那是武尊燕狂徒一口气击败江湖上三十三名高手的地方;杨志虽然没去过,但是听说过,所以约了那个地方。

杨志怕灵猫不认识自己,先在十里外的一个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把药材放在客栈里,还是带着蓝彬的面具出现在东门,可是在斜阳下看到了废墟前站着一个头陀,头陀身材魁梧,面对着半堵残壁在呆;杨志关注的不是这个头陀在那里缅怀什么,杨志关注的是头陀放在身边地上的那根铁棍。

铁棍一米二长,表面乌黑光滑,黑色里有一种天然的暗花纹;杨志见过同样色泽花纹的一样兵器,原来保存在白马寺的墨剑,东汉剑术名家刘子敬的兵器,被白马寺的僧人送进了皇宫,杨志中武进士的时候曾有幸见过一次,印象极为深刻。杨志深深地看了头陀一眼,这样的一根铁棍价值比龙雀刀还要高,重量更是惊人,这个头陀能够不死,是武功高得出奇,还是一直没遇到识货的人。≈1t;i>≈1t;/i>

头陀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望了望杨志说“施主,你也是来等人的吗?”

杨志摇摇头说“我只是来看看风景,师父是在等人?”

杨志等的人是灵猫,不需要传话和着急,也可能今天遇不上,过几天就能遇见;头陀很年轻,最多二十岁,大眼睛白皮肤,外表俊朗,身材健硕,看上去很阳光,点头说“我是在等宋大哥。”

宋大哥,那个无所不能的宋江?

杨志按捺住好奇心,微笑着说“等人的时候很急,好在小师傅是修行的人,应该比旁人好一些。小师傅等了几天?”

“施主真的是好眼力,我已经等了三天了,可能宋大哥有事情耽搁了。”年轻头陀并不着急,杨志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是安静,晓得头陀要不是真的有涵养,就是没心没肺的人,杨志笑了笑问“在下蓝彬,师父怎么称呼?”≈1t;i>≈1t;/i>

“蓝彬。”头陀眼中闪出一丝光彩说“原来是蓝前辈,小僧樊瑞,江湖人称混世魔王,现在河北有很多人都在找你,我至少在路上遇到四批人谈论到你,长风镖局和双龙会都在悬赏捉拿你,悬红一共两万三千两银子。但是我很佩服你,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混世魔王樊瑞,杨志感觉自己的感官被彻底颠覆了,樊瑞与水浒传里的描写完全不同,从道士变成和尚倒没什么,但是如此一个英俊的人被别人称为混世魔王,樊瑞自己还毫不在乎,杨志的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低声问“你做过什么大事,身为头陀,竟然得了这样一个外号。”

樊瑞仰头望天说“我爹是汴梁的樊天刚,我自幼骄横,在街头打架无数,因此得了一个这样的名头,最后闯了祸,我父亲就让我做了一个头陀,四海漂泊,等待大赦之年再回去。”

杨志是在汴梁长大的,樊天刚是大名鼎鼎的樊楼老板,有两个儿子都是生意人,没有听说过樊天刚的儿子是街头一霸,再说汴梁是都城,天子脚下,权贵满地都是,哪能轮到一个商人的儿子称霸。而樊瑞肯定不是天生神力,能舞动那条铁棍应该是后天练功的成就,这种成就需要从小开始得苦练,不是街头恶少能练出来的;看樊瑞说了谎话,杨志顿时就没了兴趣,淡淡地说“原来如此。”

不过杨志还是保持了警惕,没有直接往前面走,樊瑞既然能说谎,那么就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动作。樊瑞有些紧张,蓝彬现在是颇有名气的人,自己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是要想拿下杨志还是需要出其不意;杨志终于踱步到前面,樊瑞没有去拿铁棍,直接一掌拍向杨志后心。

(本章完)



第269章 偷袭无效

杨志早有准备,察觉樊瑞异动,早已一步闪开,身形变幻到樊瑞右侧;樊瑞眼一花,算计好的一掌竟然落了空,杨志竟然躲了过去,而杨志的一只手诡异地出现在身侧,一指点在樊瑞右手臂。樊瑞的右胳膊垂了下来,还是不肯罢休,挥出左拳,杨志又点了樊瑞左臂,冷冷地问“你师傅是谁,教了这么差的徒弟,不仅武功差,人品更差。”

樊瑞晓得自己的武功差得太远,气得大叫“不许侮辱我师傅,我师傅是花和尚鲁智深,我人品也不差,我是为了燕云十六州回归大宋才想暗算你。”

杨志真的惊呆了,恨不得有个穿越千年的手机打电话给施耐庵,告诉他一切都错了,梁山这帮家伙的关系太出人意料;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蓝彬,杨志冷哼一声问“杀了我,燕云十六州就回来了。”≈1t;i>≈1t;/i>

樊瑞似乎也知道是不可能,声音放低了一些说“双龙会是专门帮助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的,你故意坏双龙会的事,就是阻碍我们宋人收复燕云。”

樊瑞还只能个小鲜肉,哪怕是做了山贼,也是个山贼版的小鲜肉。杨志能感受到,樊瑞是想做个有理想的山贼,所以天下兴亡依旧像一把大锁挂在心上。可是山贼就是山贼,大宋岂会和你们一起讨论天下,只要有机会,立马派一队官兵把枯石山灭了;不过宋江要是用这个口号忽悠鲁智深师徒,恐怕还真是有几分用,毕竟大宋的强盗没有几个是没饭吃才造反,鲁智深也是有抱负的人。

但这是混蛋到底的逻辑,花和尚是枯石山上的强盗,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官军剿了,还有心思关心国家大师,杨志越想弄清楚,笑了笑带着调侃的语气问“宋人,你既然以宋人自居,为什么要去做强盗,你准备和那个宋大哥见面,就是为了帮助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听你这么说,我还是真的想知道那位宋大哥是谁。”≈1t;i>≈1t;/i>

樊瑞不服气地说“宋大哥就是山东及时雨宋江,前一个月来枯石山,说有大买卖要做,师傅派我去宋大哥那边看看。”

这是双方要合作的前兆,宋江看过了枯石山的家底,鲁智深自然也要问问宋江的实力,杨志心里有了底,按照历史的轨迹,不管梁山纠集了多少好汉,宋江总是要造反的。杨志冷笑道“你们在河北,宋江在山东,他那么远找你们合作,明摆着是为了干脏活;让你们去山东作案,然后一走了之,可是只要你们有一个人露了行踪,海捕文书照样会到河北。”

樊瑞听了一愣,这小子虽然经验不足,但不是没有头脑的人,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准备偷袭杨志;樊瑞想了下说“你一个外人,说的不足为信。”

但是樊瑞眼中闪过慌张的神色,已经出卖了樊瑞心里的想法,樊瑞其实是相信杨志说的;杨志心中总有一个一百单八将的情结,不愿意对这些梁山好汉乱下杀手,顺手帮樊瑞解开穴道说“看在你师父鲁智深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回,要是你不愿意回去,就继续等宋江吧。”≈1t;i>≈1t;/i>

杨志说完,不等樊瑞表态,就走进了古邺城的废墟中;东汉末年,曹操击败袁绍,占据邺城作为王都,邺城先后为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六朝都城,北周大象二年,隋公兼丞相杨坚镇压了对自己不服的相州总管尉迟迥,为了防止河北反杨势力死灰复燃,下令火焚邺城,一代名都成为废墟。

到了现在,废墟的范围虽大,里面除了青草萋萋,什么都没有;但是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杨志往里面走了不过两里地,就看见一名神情猥琐的中年僧人,正坐在一面墙壁的避光处在看风景。和尚面貌丑恶,与樊瑞截然不同,看见杨志微微一笑说“潘姑娘果然猜得没错,施主会绕到相州,小僧哀虎。”

天下六刀之一的苦僧哀虎禅师,杨志都来不及怀疑,就看到了那把江湖上传闻已久的定禅刀,那种黄中透红的刀身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据说定禅刀是昆仑山特有的一种赤铜打造,凡被定禅刀所伤,血液冻结,筋骨尽断;杨志见识过方七佛和晁和的武功,不敢托大,瞬间拔出了龙雀刀。≈1t;i>≈1t;/i>

苦僧哀虎禅师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站起来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从辽阳到相州,你的行踪难以锁定,原来你有两张脸,青面兽杨志,果然有手段,小僧要是死在你的手上,也不枉到这邺城一趟。”

哀虎禅师话音未落,已经刀交左手,一声长啸,人往杨志扑来,定禅刀携着刺耳的风声,气势凌厉无比;杨志看哀虎禅师如此勇猛,一招必杀出手,龙雀刀的刀芒在空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化作六道旋转的刀影。哀虎禅师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龙雀刀似乎吸走了四周空气中的水分,六道刀影根本分不出哪一刀是真的,哪一刀是假的。

哀虎禅师修的就是苦禅,讲究的就是绝处逢生,定禅刀根本不做退让,欺杨志力道分成六处,准备以强凌弱。两人的钢刀都砍中了对方,哀虎禅师现杨志穿着软甲的时候,立即借着定禅刀与瘊子甲的撞击力后退,但是还是迟了一步,被龙雀刀砍中左肋;杨志能感受到瘊子甲的破裂声,浑身被震得鲜血往上涌,嘴里、耳朵鼻子都是湿黏黏的。

可是哀虎禅师更惨,龙雀刀开了一个一寸长的刀口,鲜血喷涌;哀虎禅师一声怒吼,不顾自己的伤势,欺身而上,定禅刀左扭右摆,从杨志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出,全不留后手。哀虎禅师明白,自己的伤势太重,根本没机会逃脱杨志的刀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精神还没有涣散之前,与杨志拼个同归于尽。

(本章完)



第270章 荒芜鹰叫

杨志只有步步后退,在后退的途中,杨志手中的龙雀刀始终在还击,刀刀斩向定禅刀,不给哀虎禅师加的机会;杨志脚下迈动的脚步正是周侗对付沥泉大师的步伐,步步成圆。别人要模仿周侗的步伐,可能学一世也不能得其神髓,第一次用多少会出一点差错,可是对杨志这样靠自己学过几家武功的人来说,只要练会了,欠缺的只是火候。

沥泉大师面对天下周侗,出手一剑支撑了九步,哀虎禅师的功力还是差上一筹,在杨志退到第七步的时候,刀势就到了尽头,不得不变招;杨志的龙雀刀就在这时候一刀撞在定禅刀上,两把宝刀撞出了火光,哀虎禅师被震退了四步。

哀虎禅师刚刚站稳,杨志的两支袖箭已经射中哀虎禅师的胸膛,既然对方是搜捕自己的人,杨志就不存在有什么善心。哀虎禅师刚才全力一击,流血太多,加上胸口的两处新伤,只感觉身体有些冷,似乎脆弱到无法站稳;哀虎禅师用定禅刀撑住地,不甘心地问“杨志,刚才的步伐是从哪里学来的?”≈1t;i>≈1t;/i>

“周侗的步法。”杨志看着哀虎禅师已经开始抽搐的身躯,淡淡地回答;哀虎禅师已经满身鲜血,还是点点头,既然是天下第一周侗的绝学,输掉就不算冤枉,哀虎禅师盘坐在地,坚持用一个打坐的姿势结束自己的性命。杨志刚刚吞下三颗天饲果,五道身影已经像流星一样冲了过来,看着哀虎禅师瘫倒在地上,已经快要没气了,为的一个人惊讶地说“龙雀刀,原来蓝五爷就是杨大侠,真是让我们意外。”

杨志看樊瑞在其中,估计是宋江的人到了,问话的人身材魁梧,锦衣出行,气态不凡,只是眼睛细长,给人奸猾多智的感觉;杨志不知道是敌是友,调整了一下呼吸,冷冷地说“在下就是杨志,不知道是哪一路英雄。”

樊瑞惊讶地说“杨志,你太狡猾了,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宋大哥派来的高手混江龙李俊,这几位分别是神行太保戴宗、摸着天杜千、九纹龙史进。”≈1t;i>≈1t;/i>

李俊等人纷纷与杨志抱拳,神行太保戴宗长相一般,没有半点道骨仙风,对杨志不屑一顾,是唯一没有行礼的人;摸着天杜千身材高大,古铜色的皮肤,衣着朴素,扛着一根铁槊,奔腾到这里,面不改色;九纹龙史进是最气度不凡的一个,年纪与樊瑞相仿,打扮得像一个公子哥,只不过贪婪的本性不改,两只眼睛目露凶光。

杨志明白,这四个人跟随宋江这么早,肯定是早已做了强盗,现在几个人最大的心思,绝不是什么好事,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衡量是不是能趁着这个时机把自己结果了,把赏金、宝刀全部能拿到手;杨志握着龙雀刀还礼,连场面话都懒得说,运功要紧。双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樊瑞估计是琢磨出李俊等人的想法,一句话不说,反而主动往后面退了两步。≈1t;i>≈1t;/i>

李俊意识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杨志的功力正在还原中,越往后面,自己一方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李俊咳嗽一声,往前走了一步说“杨大侠。”

戴宗就在李应开口的瞬间,突然掠向杨志,身法快无边,同时拔出了松纹剑;杜千和史进双双跟在后面出手,一根长槊,一把短刀。杨志听到咳嗽声就已经提高了警惕,龙雀刀瞬时一转,闪电劈出,爆出漫天的刀影,旋风般把三人全卷进去,杨志连劈三刀,戴宗一声惨哼,肩膀挨了一刀,鲜血飞溅,跄踉跌退,松纹剑掉落在地;杜千连人带棍跌往一旁,史进中了一袖箭,被逼的退回原位。

杨志并不追击,一招得手,依旧是收刀卓立,继续暗自疗伤,化鹏功和天饲果的奥妙此刻体现无疑,杨志站着运气,依旧感觉到真气在迅复原;李俊原准备出手接应戴宗三人,没想到杨志的动作如此迅猛,一转眼的功夫,上去的三个人被伤了两个,李俊等人被杨志气势所慑,均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一时竟不敢立刻攻上来。≈1t;i>≈1t;/i>

就在这时候,断壁的不远处传来两声鹰叫声,在荒芜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刺耳清晰,几个人忍不住看看天空,哪有鹰的影子,阳光灿烂,蓝天下连只麻雀都没有。杨志心头暗喜,这是杨志与灵猫分手时说好的暗号,杨志已经见识过戴宗等人的功夫,估计李俊高明也高明不到哪儿去,要是灵猫能够出奇不意伤了两个,杨志有信心在自己倒下之前,把五个人结果了。

李俊果然心思敏捷,一看天空没有鹰,第一个念头就是杨志等的人到了;不管杨志还是蓝彬,都是江湖上悬赏要杀的人,所以杨志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相州来,来这里,肯定是要见某个人,或者一群人,自己五人连杀杨志这样一个带伤的人都没把握,在增加几个高手,那事情就更加不可为。

混江龙李俊突然笑了,笑得很真诚,就像遇见了老朋友一样说“戴兄,杨大侠的武功也试过了,我们还有事,走吧。”

戴宗捂着伤口,一听就明白李俊的意思,点头说“时间不早了,是该走了。”

杜千史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两人是故意说这番话,想让杨志放松警惕,还是真的准备走了。樊瑞明显比杜千两人脑瓜子灵,朝杨志一拱手说“杨大侠,后会有期。”

樊瑞说完带头朝废墟外跑去,李俊扶着戴宗立即跟上,杜千史进才确定不是玩笑,掉身就跑;杨志苦笑一声,听灵猫又叫了两声不出来,立即懂了灵猫的想法,灵猫躲在暗处,遇到事情突然出手,更加有威胁力。杨志晓得没有人能找到灵猫,自己疗伤要紧,干脆坐下运气疗伤,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声音。

(本章完)



第271章 雷三爷1

杨志晓得有灵猫在一旁看护,自己的化鹏功又随时能醒过来,运气到后来,完全入定,当伤势痊愈的时候,杨志只觉得浑身的真气全部在往丹田中涌,逐渐汇聚成一个滚动的球,真气形成的球越滚越小,最后按照杨志的感觉,似乎只有一粒芝麻那么大;杨志试着引导这股真气,发现只能引出如丝的热流,不过这种真气比原来的真气更加精纯,一旦引入气脉的循环,几乎是在瞬间遍布全身。

杨志纵身而起,发出两声鹰叫,灵猫从一处断墙后溜了出来,跑到杨志身边说“你运功大约有三个时辰,没有人来,我们赶紧动身。”

杨志搜了搜哀虎禅师的身上,苦僧没有多少钱,只不过三十多两银子,但是在苦僧哀虎禅师身上,杨志搜到了一本焚天刀谱和一封信,杨志两人顾不上细看,拾起哀虎禅师的定禅刀,朝灵猫的住所跑去。杨志取下了蓝彬的面具,和灵猫一气往北跑了二十几里地,找了个树林,杨志换了衣服,让灵猫帮忙易容后,才一先一后走进五里地外的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位于荒僻的山野,地势荒凉,总共不过二十几处人家,灵猫是在村头租了两间屋子,灵猫和李完花一人一间。李完花没有睡,一直在等着灵猫的消息,听到动静,从窗口看见杨志跟在灵猫后面过来,李完花打开门走出来,在月光下望着杨志,默然无语。灵猫借故去厨房看还有没有吃的,杨志走近李完花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李完花看看杨志说“没关系,就是等了十四天,你是否又有了奇遇,眼睛似乎比以前明亮了许多,这把刀是谁的?“

杨志随手把刀递给李完花说“哀虎禅师的定禅刀。”

李完花吃了一惊“你连哀虎禅师都杀了?”

哀虎禅师是天下有名的高手,刀在人在,现在定禅刀到了杨志的手上,哀虎大师肯定是死了;灵猫端着两碗饭走过来道“进屋说吧,蓝彬是杨志的事肯定传出去了,现在哀虎大师死在杨志之手,天下六刀的其他五位都会来找杨志,还有辽金宋三国的无数高手,我们现在要想想该如何办才好?“

杨志接过饭碗,跟着两人走进灵猫的房间道“一动不如一静,今天被灵猫吓走的是宋江的手下,估计和梅花门有联系,明后两天肯定会有许多高手过来,我们索性多费几天工夫,绕道去大名府。“

李完花没好气地说“你不会又准备让我们三个分开吧?“

“怎么会?”杨志毫不犹豫地说“辽国的消息应该传过来了,他们能猜到我们是三个人,如果花心和尚开了口,甚至能知道我们是两男一女,所以我们只能增加人数,变成一个商队,或者大户人家的规模,这样所有的人只会疑心是不是有人混入了队伍,而不会对为首的人起疑心。”

灯下黑,灵猫点点头说“我们确实不能对惠洪那个和尚放心,只是我们去哪里组建商队呢?”

杨志说了与周侗去苍岩山采药的事情后说“相州下辖安阳、林虑、汤阴、临漳四县,我们去临漳县的鸬鹚陂,从那里坐船走,沿着洹水到洹水镇,然后登陆去大名府,在大名府买房子和店铺,扮作商人。现在担心的是,对方的人会在今天晚上追到。”

灵猫待要说话,野外突然蹄音大作,从东面由远而近;杨志和灵猫一脸惊讶,不会说曹操,曹操就到吧?灵猫一口吹灭了蜡烛,和杨志抓紧时间吃饭,李完花回到自己的屋内做准备,静待对方的来临,这里是野外,三个人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反而会泄露行踪,反不如看对方多少人,能蒙混过关最好,要不然就大开杀戒。

灵猫和杨志一边吃饭,一边从缝隙中往外观看,对方大约十六七骑,并没有在村头停留,反而直接冲向村里;灵猫跳上屋梁,从早就挖好的天窗一看,目标是村中心的一处砖瓦房,灵猫落地低声介绍,那是村里最有钱的汤隆家,汤隆开着村里唯一的一家铁匠铺,还兼着卖酒。又是梁山好汉,杨志有一种小说在加快进程的感觉,低声问“汤隆会不会出卖你们?”

村庄这么小,灵猫两人住了快半个月,不可能瞒住汤隆,关键在这批人是做什么的,汤隆会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应该是在熟悉环境,四骑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村头,齐齐飞身下马,动作整齐而迅捷,全部都是黑色劲装,虽然马也不是什么好马,但是不管高矮肥瘦,四名骑士无不透出一股狠悍的劲儿,丝毫不比黑石帮的那帮人差。

灵猫凑到杨志耳旁道“恐怕有点来头。“

杨志点头道“从他们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官府的人,可以不动手,就不要动手。“

又有一骑冲过来,直接冲到灵猫的屋前,用长矛撞门问道“杜先生,开门。“

灵猫和李完花对外称作兄妹,说是姓杜,躲避仇家到这里;灵猫松了一口气道“我可以先探探路,弄清楚他们的底细。“

杨志躲在了暗处,灵猫点亮蜡烛开门出去,手持长矛的黑衣人已经跳下马来,村头的四名黑衣人也走了过来;灵猫装作害怕的样子问“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找我做什么?”

持矛的黑衣人笑了笑说“我们听汤隆说了,你们兄妹的身世非常可怜,我家主人想帮帮你们。“

灵猫抬起头问“你们主人是谁,准备如何帮我们?”

五个黑衣人都笑了起来,持矛人把长矛竖起来说道“我家主人绝非江湖上无名之辈,你们应该听说过济南猛虎堂的威名,和我们三爷插翅虎雷横雷三爷的大名;听汤隆说你家妹子长得不丑,如果嫁给了我们雷爷,杜先生你就是雷爷的大舅子,还需要躲避什么仇家。“

(本章完)



第272章 雷三爷2

杨志微微一笑,济南猛虎堂还真的是有名气,是有十只老虎组成,分别是呆虎萧东来、母大虫顾大嫂、插翅虎雷横、青眼虎李云、病大虫薛永、跳涧虎陈达、矮脚虎王英、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笑面虎朱富;猛虎堂是济南的一霸,旗下有镖局、酒楼、赌场等业务,通吃黑白两道,可是猛虎堂的势力范围在山东,跑到河北来做什么?

灵猫压根就不知道这样的一个组合,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问“猛虎堂和双龙会哪个厉害?”

对面五个人全部一愣,一个个哪怕再自高自大,也晓得猛虎堂肯定是不如双龙会,难道这对兄妹躲得是双龙会;不过持矛的黑衣人还是做了回答“我们建堂时日尚短,目前还比不上双龙会,但是要是到了济南,双龙会再牛逼,也拿你们没办法。“

灵猫恍然点头道“猛虎堂的名字是非常霸道,原来也怕被人误会。“

这是裸地当面打脸,黑衣人们顿时脸色一沉,纷纷嚷道“你们是不想活了。”

杨志等人这时再无半丝怀疑,对面的人就是强盗,哪怕猛虎堂在济南城里,依旧是强盗;灵猫念了“雷横“的名字几趟后,感慨地说道“原来我对你们还是有点好感的,现在看来雷横和我妹子不合适,请回吧。“

直到此刻,黑衣人们仍未清楚为何面对的是什么人,将会有何种事情发生;不过五人都知道雷横有个耳根子软的毛病,尤其是受不了枕边风;想着杜家的女子将来有可能是雷横的小妾,还真不敢动粗,怕以后被杜氏兄妹惦记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黑衣人发出一阵阵呼哨,就听见马蹄乱响,不仅黑衣人聚集而来,就连汤隆都跟了过来。

雷横一到,立即被众星捧月地推到前面,跳下马身长七尺五寸,一副江湖好汉的打扮,紫棠色面皮,浓眉虎目,宽脸下面是平短的胡须。汤隆的身高与雷横差不多,一脸的麻子,是唯一一个没穿黑衣的人,在人群中显得非常醒目;汤隆抢先上前,给灵猫赔笑道“杜先生,这是一个机会,你的仇人那么厉害,躲是迟早要被找到的。”

灵猫开口问“怎么样?”

“没有人的情况下还凑合,我出来和他们谈。”杨志笑着从屋内走出来,瞧着雷横等人,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是飞来横祸,半个月前我忽然接到不错和尚的信,要我让猛虎堂归附双龙会,我断然拒绝,但一路上没有一天不在作这种准备,雷三爷,既然遇上了,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愿意归顺双龙会。“

雷横等人听了一惊,雷横发出一阵狂笑说道“三天前我收到双龙会的信,说王七弟落在他们手上,嘱我到相州谈判,没想到遇到你们,正好擒下来去换王七弟,是英雄好汉的报上名来。“

灵猫谅解地露出同情之色,插翅虎雷横一看就是使刀的高手,遇到杨志还真的只能说倒霉;就在此时,杨志已然出手,劲气压顶而至,雷横一招就被迫跄踉跌退,雷横和汤隆心中骇然,知道杨志武功至少是江湖一流高手那种级数,抢先出手,雷横完全失去了先机。雷横也算了得,拔出朴刀,挽起六、七朵刀花,护住自己正面;杨志横移一步,定禅刀望空劈去。

定禅刀刀芒剧盛,劈中雷横的朴刀,雷横立即大叫不妙,一则雷横手中只是一把一般的朴刀,与定禅刀这样的宝刀不能相提并论,二则雷横靠的是一身蛮力,与杨志的功力相差太远;两刀相撞,雷横的朴刀竟然被砍断,杨志刀锋一转,锐利的刃锋像一片流云般以刀刃斜削而下。

以雷横的悍勇,猝不及防下来不及往外移开,握刀的右手只觉得手腕一痛,剩下的半把朴刀也掉落在地;汤隆和雷横带来的黑衣人都吓傻了,雷横什么样的武功他们清楚,竟然连对手的一招都没接下来。杨志手中的定禅刀已经灌满真气架在了雷横的脖子上,雷横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敢动,连手腕在淌血都不敢捂。

雷横身后的黑衣人同样不敢上前,怕贸然上前,杨志一怒之下杀了雷横,那他们回去也无法交代,在萧东来面前同样是个死;杨志微微一笑,眼神落在汤隆身上,问道“汤隆,雷横来找你是什么事?“

雷横身后的黑衣人汤隆看见了雷横手下的慌张,丝毫不敢有人多乱来的想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小人打得一手好兵器,雷三爷是来邀请我去济南,想打一把神兵利器,只是说到杜小姐,雷三爷起了好奇之心。”

杨志从容卓立,完全看不到有任何焦急或不满的表情,颔首道“亏得你们没有伤害她,要不然休想有命离开。雷横,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答应加入我们双龙会,我就放你们离开,将来你杀了那个什么萧东来,做了猛虎堂的老大,我就把手中这把刀送给你。“

灵猫不屑地用眼睛瞅了杨志一眼,这样的套路太老套,对雷横这样的老江湖未必有用;果然雷横傲然而对“你们可知我雷横是什么人,我会出卖自己的大哥吗?“

杨志手中的刀芒加重了压力,若无其事地说“莫非是我听错了,雷三爷家里没有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女人上别人的床,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孩叫别人爹,家里的上人都已经死了,对吗?“

雷横眼中杀机一闪而没,只恨自己现在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恨恨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要威胁我。“

杨志微笑着问“雷三爷拳脚功夫相当了得,在江湖上威名远震,难道就没杀过人家满门,还是认为萧东来肯定能保护你的家人?“

雷横的脸色大变,猛虎堂为什么上升得那么快,就是因为心狠,一杀就是对方满门,很多对手因此丧失了斗志,在猛虎堂的威慑下,要么逃走要么归顺,雷横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本章完)



第273章 雷三爷3

持矛的黑衣人和另一名戴着鱼皮手套的黑衣人趁着杨志两人说话的时间,一步步地挤到了前面,每一次的幅度都很小,但是离杨志越来越近;灵猫一直关注着这样的变化,作为杀手,对于每个人的分析和动作的监视,灵猫比杨志更在行,只不过灵猫扮演杜先生扮演得很好,包括汤隆在内,都没有怎么在意。

灵猫看戴着鱼皮手套的黑衣人双手伸入随身的囊中,毫不犹豫地发射出飞镖,两个黑衣人一个刚把长矛举起,一个刚把暗器握在手中,就双双被飞镖射中喉咙,栽倒在地。黑衣人们发出一阵惊呼,杨志好整以暇道“刚才我说错了,猛虎堂里还是有当机立断的人,哪怕雷三爷在我手中,他们也不在乎。“

雷横这才发现灵猫也是高手,心中对汤隆恨得是七窍生烟,要是汤隆说新杜的是高手,自己怎么会来招惹这个麻烦;雷横对杨志两人的淡漠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忽然想到一件事,奇峰突出地道“好汉,有话好说,我们猛虎堂这次来河北,带来了一千两黄金,我全部送给你。“

杨志点点头说“成交,你让他们每个人都把黄金拿出来,我就饶了你这条命。”

雷横等人一路骑马而来,没有随行的马车,更没有把黄金脱离自己视线的可能,那么只剩下一个做法,就是把一千两黄金分散在每个人身上,外人根本发现不了。雷横色变道“你一开始就是打的黄金主意。“

杨志哈哈大笑道“雷三爷多心了,你让手下人先放下黄金。“

雷横无奈,只能命手下人全部把身上的黄金拿出来扔在地上,一大堆黄金在夜光下也是闪闪发光;杨志笑笑收刀说“各位兄弟辛苦了,雷三爷,刚才我和你谈的一笔买卖,总该给个回话吧,我保证,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放你走,并且我只要五百两黄金,剩下的你们一起分了。”

雷横朝杨志看看,见杨志不像是在说笑话,正要拒绝,一旁的汤隆咳嗽一声说“三爷,已经死了两个人,回去和萧大当家可不好交代。”

雷横猛然醒悟,如果就这样回去,不论自己是否与杨志联手,萧东来只要知道今夜的情况,都会对自己起疑心;何况现在还有十几个人活着,想要不泄密几乎是不可能的。萧东来是个什么样的人,阴狠谋毒,该出手时绝对冷酷无情,兄弟情义那只是说说而已,雷横不认为自己能够让萧东来破例。

雷横冷笑一声,晓得今夜的情况凶险异常,一个回答不好,就会着了人家的道;黑衣人的情绪更加紧张,江湖上混的,都知道最能保密的人就是死了,雷横一旦答应对方,自己这些人要么跟着雷横一起,要么须臾之间就会变成死人。汤隆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暗自揣测,雷横会怎么做。

雷横转过头来说道“我愿意加入双龙会。”

杨志微笑道“雷三爷不必多虑萧东来武功高强,我们双龙会负责杀了他,但是雷爷要保证下面的人听你,到时候谁也拿你没办法。”

杀了萧东来,杨志等于是给雷横扫清楚了障碍,要是雷横还控制不住猛虎堂,那就表示雷横已经没有了用处。雷横摇了摇头说道“那么一切就等着你们动手成功以后再说。”

雷横一把抽出地上死去黑衣人的腰刀,一跃而起,挥刀便砍杀了身后的两名黑衣人;几乎同一时间,汤隆一锤砸死一名黑衣人。雷横既然下了决心,哪怕是日后反悔,今夜也要杀人向杨志表示自己的诚意,要不然连活命都困难;汤隆看到的是另一个机会,整日在小村庄里打铁,那不是汤隆的理想,秤金分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才是汤隆想要的生活,眼下在汤隆看来就是一个机会。

所有黑衣人大惊失色,雷横虽然在杨志面前处处受制,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雷横的武功绝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稍微迟上半步,真的是性命堪忧,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自己。有的人挥舞着武器反抗,有的人拔腿就朝坐骑奔去,在他们的想象中,只要翻身上马,就有机会逃出去。

可是让黑衣人更加感到恐怖的是灵猫,三名就要冲到坐骑身边的黑衣人都被灵猫的暗器射杀,让黑衣人根本没有机会逃脱;汤隆哈哈一笑,手中打铁的铁锤上下翻飞,硬接了一刀一拳,不到三五招就将对方杀死。杀戮在不断加速,雷横和汤隆前后夹攻,在灵猫的帮助下把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困住,一个接着一个杀死在地。

杀到最后,仅剩的三名黑衣人再也承受不住,丢弃了兵器,跪到在地痛哭流涕“三爷,三爷,我对您是忠心耿耿,你饶了我们吧,您老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雷横的暴躁一过,看着三人怕死的样子有些不忍,可是以雷横的自负,亦不敢在杨志没有点头的情况下答应三人什么;双龙会可是江湖上第一恐怖的组合,雷横回过头望望杨志,杨志微笑着说“他们是你的手下,你尽可以做主,你认为他们没问题就没问题。”

就在此刻,雷横身后的一名黑衣人冲天而起,剑化长虹,往雷横后背刺去;站在一旁的灵猫两枚飞镖及时射出,一枚击中黑衣人的手腕,长剑落地,另一枚飞镖击中黑衣人的胸膛。雷横吓了一跳,当场就红了眼睛,将中镖的黑衣人一砍两段,任凭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如何哀求,雷横还是杀了两人。

血腥气弥漫田野,雷横还在愤怒不止,这些人都是雷横从猛虎堂培养出来的心腹,但是现在看,雷横做得很失败;杨志走到雷横身旁淡淡地说“不要后悔,他们要是真的以你为主,在你回头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放下兵器求饶,但是他们想的是抵抗和逃命,萧东来的手段还真的是厉害。”

昨天在医院里,只能请假,还望大家原谅。

(本章完)



第274章 各奔东西

见识了灵猫的飞镖,雷横再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心,即使杨志站在前面,看上去是个绝佳的翻身机会,雷横还是不敢。不过对于回去后如何面对萧东来,雷横也是暗自担忧,那个人不好骗,杨志显然看出了雷横的不安,转过身说“不用这般烦心,你们这次来相州是否约了谈判的地方?”

既然收服了雷横,杨志便有意为他分忧解劳,只不知从何处下手,第一个问题自然是解决雷横的任务;雷横有点意外,杨志不是双龙会的人,怎么不知道谈判的这件事,不过雷横无暇细想,张口答道“在相州城豆腐巷的蓝绣坊,相州最大的那家绣坊。”

蓝绣坊的名声很大,杨志即使在汴梁也听过,并且亲眼见到过三幅名画的刺绣作品,立体感十足,短针细密,针脚平齐,色泽变化丰富。只是把两大帮会的谈判地点摆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听上去有些滑稽,杨志略一沉吟便明白,肯定是王英并不在蓝绣坊,而且雷横的功夫在双龙会眼里,属于稀疏平常的那一类。

杨志低头沉吟了片刻问雷横“王英为人怎么样,是不是能成为你的帮手?”

雷横毕竟是猛虎堂的第三把交椅,江湖阅历足够丰富,晓得杨志所问是自己能否取代萧东来的一个关键,就是其余八虎中有哪几位能成为自己的帮手,雷横斟酌着说“能成,我有把握,除了萧东来,最有主见的是母大虫顾大嫂和跳涧虎陈达;青眼虎李云与病大虫薛永、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四人武功高强,却是没有头脑的人;矮脚虎王英只喜欢女人,只要给他漂亮女人,要他做什么都行;笑面虎朱富心思敏捷,最为阴险。”

杨志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母大虫顾大嫂结婚了没有?笑面虎朱富是否有个哥哥?”

雷横一怔,回头说“顾大嫂嫁给了济南首富顾半城的二儿子顾季骅,朱富确实有了哥哥,叫旱地忽律朱贵,听说在汴梁开了一家酒肆。”

还好,改变的东西不多,有的信息还是能用的,只是要谨慎一点,多问问;杨志微笑着说“这样,雷横,你带上两百两黄金先走,就在相州豆腐巷找一个客栈住下,把猛虎堂的情况写一份资料给我,我会把王英交到你的手上,以后你要控制好他,不要让他坏了事。”

雷横怀疑地看看杨志,原先以为杨志不一定是双龙会的人,现在杨志这么一说,雷横又拿不定主意,好在杨志放自己单独离去,有的是时间想办法。雷横牵了自己的马,朝杨志等人拱拱手,翻身上马而去;杨志望着雷横的背影问汤隆“汤隆,你现在杀了人,还准备留在本地吗?”

汤隆谦逊地一笑说“小人愿意跟随大侠,一切但凭大侠吩咐。”

杨志颔首问“会骑马吗?”

“会。”汤隆答得很快“小人是军官世家,家父曾经是延安寨的知寨。”

“和汴梁的金枪手徐宁怎么称呼?”杨志只能一步步问下去;汤隆脸上闪过一丝愠色说“他是我表哥,这个人性格薄凉,家父生病的时候,我写了不下十封信到汴梁,他竟然是一封也没有回。”

杨志能明白汤隆的心情,当时父亲病危,汤隆倒是不一定希望徐宁能给两个钱,汤隆想的恐怕还是父亲死后,徐宁最好能喊汤隆去汴梁,在禁军中谋一个差事;徐宁恐怕正是看到这一点,不想惹麻烦,才索性没有回信。杨志劝说汤隆“徐宁现在是金强班的教头,兴许是公事太繁忙了,我和徐宁是朋友,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多谢大侠。”汤隆急忙拜谢,起身后问“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杨志笑着说“不用那么多礼,我是青面兽杨志。怕不怕,你现在还能反悔,如果不后悔,以后你就喊我哥哥。”

青面兽杨志,汤隆大喜说“哥哥名声远播,小弟哪有不愿意的。”

杨志吩咐说“那你赶快办事,把这些尸体都烧了,他们身上的银子留下来,其他的都不要,灵猫,在给汤隆五十两黄金。”

汤隆早就看见杨志与自己谈话的时候,灵猫搜遍了所有黑衣人的尸体,那个动作是迅速又专业;灵猫听杨志一说,就把搜到的四五十两碎银子和五根十两重的金条交给汤隆。汤隆不笨,晓得肯定有下文,接过来望望杨志;杨志面色严肃地说“我们三人要往东,我给你留一匹马,办完事以后立即动身去洛阳,在白马寺西边的街市里买一处铺子,还是开铁匠铺,挂个招牌,就叫汤家铁匠铺,到时候我来找你。”

汤隆一听,立即去抱柴火,杨志和灵猫三下五除二把尸体堆在一起,李完花早就等着出来把行李都放在马上;汤隆抱了两堆木材来,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小包袱。杨志三人帮着汤隆把木柴堆在尸体上,看着火起,四人才纵马动身;到了岔路口,汤隆独自向西南方向,杨志等人向东。

后面每到一个岔路口,杨志就放了两匹马;连续过了三个岔道,杨志等人就剩下三匹马,既然答应了雷横,杨志就不得不进相州,杨志让灵猫和李完花先去鸬鹚陂等自己。灵猫不满地说“你凭什么答应雷横可以救那个王英?”

杨志不在乎地说“还用救吗?双龙会选择王英下手,恐怕就是因为他好色成性,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王英恐怕早在权色面前归顺了双龙会,我只是去打听,看雷横有没有异动,是不是真的愿意听我们。要是雷横听我们的,我就告诉他,如何接回王英。”

灵猫恍然大悟“原来你还要试探雷横,那么让汤隆去洛阳也是一种试探,如果汤隆没有在那里开铁匠铺,自然说的话就不用当真。你还真够大方的,给了他五十两黄金,那个徐宁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杨志点头说“一般朋友,关系还说得过去,这是五百两黄金,你们收好。”

(本章完)



第275章 风声萧瑟

杨志与灵猫两人分开后,恢复了药材商寇辛崖的面目,骑着马独自回到了客栈,一路上很平安,看不到想象中的夜行人,也没有黑白两道在路上奔驰,甚至都没有感应到有人在暗中监视道路。杨志的功力又进了一层,对自己观察四周的能力有很大的信心,正因为这样,杨志才越加迷惑,李俊等人逃回去,梅花门怎么会没有反应。

月亮已经开始淡去,启明星在天空露出一丝亮光,客栈的大门早已关了,杨志叫了半天门才叫开。睡意正浓的伙计看见是原先的药材商,满心的不高兴,不就是一个药材商吗,东奔西走的,没有人管你是从山里出来,还是从城里回来,同样没有人管你是不是采到了药,能不能挣到钱。

伙计没有兴趣研究这一类的问题,只是注意到杨志牵了一匹马,在收了杨志两钱碎银子后,伙计立刻热情起来,很客气地把杨志让进店里,不仅给杨志烧了热水,还把马拉到后面喂养。开门的伙计还是有些经验,这匹马膘肥体壮,绝对不是什么山里的野马;杨志只说自己用药材从一个马贩子手里换的,伙计是一脸羡慕,什么药材能卖上几十两银子,杨志赚翻了。

杨志预先查过这匹马,没有任何烙印,想必猛虎堂也是为了不暴露行踪,只是没想到猛虎堂的人死了,马被杨志他们利用了。还在睡觉的客栈里掌柜连问都没问一声,不就是一个客人吗,不需要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回到客房里又做了些什么。这时候的生意人还是很讲诚信的,杨志留在客栈的药材没有人动,如果放在后世,一个装了药材的竹筐,只有一道铜锁的门,恐怕药材早被店里的伙计和来往的客人拿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杨志便结了房钱,牵着马朝相州而去,大路上的人已经很多了,一路上走不多远,就能看见四乡赶集的农民,带着他们自家的一些多余牲畜或粮食蔬菜,希望能换几个钱贴补家用。大概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杨志出镇的时候看到,摆摊的人数似乎不是太多,询问的人也不是太多。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杨志昨夜没看见的场面终于出现了,几乎大路旁的每一个茶摊或者酒肆,都有武士坐在里面,肆无忌惮地看着沿途的商旅。大批的江湖人物正从杨志身后超过,赶往相州的方向,看样子李俊等人还是传出了消息,只是各方的反应慢了一点;杨志就象一个坎坷的中年人,牵着一匹马显得很不适应,这种不适应倒不是不会骑马,而是不愿意骑马。

十里长亭不远的官道旁,就有一个面摊,如果坐在面摊的长凳上,就可以把官道上来往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什么人会在这里摆面摊,眼看着不过十里路就可以进城,找个好点的面馆酒肆好好地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谁会在这里停下来吃面;不过生意就是这样,有人摆摊子,就有上门的客人。

面摊前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和尚一个小官,都在等着老板下面;炉火上在烧水,老板正在切菜,忙得不亦乐乎。杨志远远的看见,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暗地里扫了一眼面摊,老板切菜的刀迅速而有节奏,就看刀在一秒钟内的起落,便知道对方是一个高手;和尚长眉善目,身旁斜靠着一把禅杖,只有身穿打着补丁的官员在那里絮絮叨叨“宝光师父,我们要等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会有人把那个人的资料送过来。”

“客官当心,面好了。”

也许三个人都没有注意杨志,也许道路上经过的高手太多,三个人都没有在意,杨志安然无恙地走过去,就看见了长亭里站着的青衣人。不是在给人送行,也不是在接人,而是簇拥着一个坐在木椅上的年轻人;站着的人分明是眼光锐利、经验丰富的好手,也比坐着的年轻人年长许多,正在利用他们的眼光和经验,检查每一个经过的人。

什么人都来凑热闹,杨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迎面走来的两个商人被青衣人拦住搜查,虽然场面令人难堪,但是两名商人没敢拒绝。杨志在这种情况走出去,就显得很显眼,牵着一匹马,马上背着一个竹筐,牵马的人还带着一把刀;但是青衣人不管不顾,只有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看了杨志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杨志明白了,他们今天是只检查出来的人,不管进去的人;一支骑队从杨志身后奔来,杨志让到了路边,十一骑,为首的正是铁韦陀晁和;晁和面色苍白,说明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但是苦僧哀虎禅师被杀、青面兽杨志的消息传来,晁和顾不上休息,连夜赶到了相州。十一骑在长亭前停止了前进,年轻人从椅子上起身笑道“晁大侠来得好快,在下没羽箭张清。”

“张清,为什么还不去搜捕杨志?”晁和的语气明显有些着急,让人听了心里不痛快;张清丝毫没放在心上说“晁大侠,你恐怕不知道吧,昨天傍晚,蓝绣坊的蓝大老板被人杀了,相州城里许进不许出,所以我连城都没进,就在这里等你。”

“傍晚。”晁和变色道“岂不是那个人出现后不久,胆子这么大,还敢进城。”

张清点点头说“杨志杀了哀虎禅师后,很可能跟着就进了城,趁着我们所有人都忙着准备出城搜捕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杀了蓝大老板。你是知道蓝大老板身份的,官府随即就关闭了城门,一直到今天早晨才打开城门。”

晁和冷笑一声说“所以你们就借梯下了台阶,全部留在城里,想必一夜之间,蓝大老板留下的产业,已经被你们瓜分得差不多了吧。杨志要是在城外,早已逃之夭夭,现在大白天出来,就是做做样子了。”

(本章完)



第276章 夜路走多了

杨志正纳闷城门许进不许出,竟听到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蓝绣坊的东家蓝大老板死了,杨志原来还奇怪双龙会和梅花门昨夜没有做出反应,现在看,是因为突的事情让他们产生了疑虑,以为杨志杀了苦僧哀虎禅师后,又和同伙潜入相州杀了蓝大老板。所以第一时间就是封锁相州,不让杨志有逃出去的机会。

蓝大老板是相州富,名下不仅有蓝绣坊,还有酒楼、瓷器店、砖窑、粮铺等产业,关键是蓝大老板是孤家寡人,上面没有父母,下面没有妻小,就连穷亲戚都没有一个。偌大的家产就像无主的肥肉,惹得大大小小的苍蝇都飞了过去,晁和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相州的人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了。

张清笑了笑说“晁大侠,虽然现在情况不太好,但也不能算太坏。最少你我的人头还在脖于上,另外你猜猜我们现了什么?蓝大老板竟然是双龙会的人,十几年前的洞庭湖大盗湖蛟潘昭。“≈1t;i>≈1t;/i>

晁和脸色真的变了“昨夜生冲突了,你是在等待双龙会的增援?“

双龙会的背后有官府的影子,而梅花门的对头就是官府,一旦确定了蓝大老板的身份,相州城里恐怕已经乱成一锅粥;没羽箭张清淡淡地说“我只知道,双龙会的消息一向灵通,一定很不愿意蓝大老板的资产落入我们手里,他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到了,所以你们才会在这里,只可惜我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是你?“

晁和跳下马,呵呵笑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蓝大老板应该是留着我们之间的通信,所以被你们现了,这么说,你是来对付我的,好极了!“

张清脸色没有变,连眼睛也都没有眨一下“都说铁韦陀的刀从来不让人看,看一眼就会死,你为什么不拨出你的刀来试一试?就算这把刀不是用来对付我这样的小角色,但有的时候,杀鸡就是要用牛刀。“≈1t;i>≈1t;/i>

晁和的刀叫天魔刀,所有看过刀的人都死了,可是张清还敢提出来,还敢看刀;晁和停住了脚步,用一种调侃的态度说“我原来以为你还不配,但是我看走眼了。“

一瞬间,晁和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野兽,右手已经垂下,握住了刀柄;晁和的武功天下皆知,哪怕是身上带伤,他想要出手的时候,谁又能阻止他,晁和身后的骑士和张清身边的青衣人都屏住了呼吸。

“阿弥陀佛。”面摊上吃面的那个老和尚走了过来“晁大侠,一别五年,没想到在这里相遇,晁大侠的风采更胜当年。”

老和尚会说话,禅杖在官员的手里拿着,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晁和的手终于离开了刀,勉强笑道“大圆禅师,玉龙寺的消息好快啊,你也是昨夜从大名府赶来的?”≈1t;i>≈1t;/i>

老和尚摇摇头说“我是来给连大人看病的,每个月过来两次,昨天傍晚才到,连大人可以作证。”

连大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朝晁和张清点点头说“大圆禅师说得没错,下官是相州的铁监,因为身上有旧疾,一直在治疗中,亏得大圆禅师菩萨心肠,我才能活到现在。禅师说得没错,我在东门接到禅师的时候,天都黑了,到了晚上,就传来蓝大老板的死讯,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不要说晁和两人,就是杨志看见都觉得奇怪,大圆禅师的禅杖分明是铁做的,足有四十斤重,可是在这位连大人手里随意拿着,似乎轻若无物,连说话都没有影响。晁和只感觉自己的脸被别人狠狠地踩了几脚,连大人分明也是一位高手,说话的口吻听上去低微,但实际上充满傲气。≈1t;i>≈1t;/i>

晁和明白,连大人的底气不止来自武功,还来自他做官的身份,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只要伤了官府的人,立马就会从英雄变成狗熊,从人人敬仰的好汉变成江湖上通缉的要犯。若是换在以前,晁和不在乎,可现在晁和不是独来独往,尤其被人揭穿是双龙会派往梅花门的卧底,晁和更加感受到压力。

晁和朝连大人拱拱手,夸张地说“连大人,久仰,我们双龙会是高太尉的部下,还望看在高太尉的面子上,给与方便。”

晁和抬出太尉高俅,就是在警告连大人,不要参与对付自己的事,要不然高俅不会放过他们;晁和心里清楚,双龙会在相州有多大的实力,哪怕蓝大老板已经死了,相州依旧有双龙会的人在,自己当众说出双龙会的名头,哪怕出现了最坏的结果,消息也会传出去,高俅等人一定会替自己报仇。

大圆禅师和连大人明显有些犹豫,铁韦陀晁和表明自己的身份,看上去有些掉价,实际上是走了一步好棋,玉龙寺和连大人背后的人都是朝廷这个圈子里的,他们可以对很多事假装看不见,但是绝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朝廷的爪牙起冲突。高俅那个人的品行更是天下闻名,一个掉渣到没有底线的混蛋。

不过连大人也是混官场的老油子,裂开嘴笑道“晁大侠客气了,下官听了真是不敢相信,有些事空说无凭,双龙会一直负责对辽国的举动,现在金辽正在激战中,晁大侠怎么跑到相州来了。”

连大人的意思很明显,我不相信,除非晁和你能证明身份,否则你就是假冒的,这样出了事,高俅也没办法公开怪我。连大人表明了态度,晁和反而轻松起来,笑着问“请教连大人的姓名?”

“连西园。”连大人似乎也豁出去了,丝毫不担心日后可能出现的黑白两道的报应,大圆禅师原先还有些不同见解,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不适合再说些什么,索性让连西园一个人在前面唱独角戏。铁韦陀晁和突然呵呵笑起来“相州果然是卧虎藏龙,我忘了介绍,这几位是勾漏双圣和武当八鹰。”

(本章完)



第277章 师兄弟

晁和的话里带着足够的讽刺意味,似乎没有把相州和眼前的这些英雄豪杰当做一回事,一般的江湖人物除了愤怒和不满,未必会对这两队组合有什么感受,有的青衣人甚至开始了驳斥;但是听在张清等人耳朵里,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关键就在勾漏和武当这两个地名上。

勾漏双圣,在江湖上还有一个称呼,就是勾漏双怪,大怪卫豹越,二怪钟离艾,两人原本是勾漏山猎户的子弟,年幼时遇到了一个躲避仇家的勾漏神魔,被勾漏神魔收为徒弟,经过十多年打磨,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功。勾漏神魔死后,勾漏双怪在江湖上亦正亦邪,行事全凭自身喜好,杀人如草芥,只不过很少在中原露面。

武当八鹰的武当并不是后来张三丰的那个武当派,而是最早的北武当山,北武当山位于太行山大峡谷深处,是唐太宗李世民钦定,在山上刻有石碑为证,并在碑旁建了一座玄武观,供奉的是神话传说中的北方之神真武大帝。真正让北武当在江湖上扬名的时候,是武则天执政的时期,不少被武则天改名的李氏子弟带着手下躲到了北武当的玄武观,依托在李淳风的弟子天鉴门下,最后形成了一个松散的修行门派幻灵宗。≈1t;i>≈1t;/i>

幻灵宗一般很少过问江湖上的事情,但是在五代残唐的年代,还是有大批的高手投身江湖和军队,后周的开国皇帝郭威郭雀儿就出自幻灵宗;这一百多年,幻灵宗几乎没有在江湖上现身,现在北武当重新派人出山,晁和背后的人想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大圆禅师和连西园一时没有吱声,都想到了晁和只是幌子,身后的十个人才是双龙会来相州的主力;杨志躲在人群中,随着拥挤的人群缩到了长亭的管道对面,对杨志来说,视野更加开阔,看得也更加清楚。杨志在北宋的记忆一直有所封闭,但是听到了武当两个字,杨志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事出突然,一时回忆不起来。

卖面的小贩没有和其他不相干的行人一起躲开,反而端着一碗热汤面走到了冲突的中心。外面戒备的青衣人想要拦住小贩,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贩走到了晁和的面前;晁和早就注意到小贩,望着热汤面问小贩“你不是准备把面条砸在我脸上吧?”≈1t;i>≈1t;/i>

“怎么会。”小贩淡淡地说“你好歹是我师兄,这么多年没见,我只是想请你吃一碗面。”

晁和摇摇头说“我更希望我们没有遇见,在我的心里,我的那个师弟曹万褚早已经死了,我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吃一个小贩送来的东西。”

小贩的名字原来叫曹万褚,曹万褚点点头问“你的刀芒练出来没有?”

“没有。”晁和好像根本没有打算隐瞒“我混入梅花门,不是为了什么双龙会,我只想接近公子进,弄清楚他的剑芒是怎么练出来。你现在动手,估计还是能杀了我。”

曹万褚冷笑起来“师兄,不要装做低声下气,你把我关在那个地窖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勃,你说要为天魔刀正名,还抢去了恨天刀谱,可是你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认自己就是恨天魔君的弟子,还要编一出意外得到天魔刀的故事,从不敢在大庭广众面前施展刀法。”≈1t;i>≈1t;/i>

晁和的天魔刀从未有人见过,原来是这个原因,是怕被人认出施展的是恨天魔君的刀法,人群中出一阵阵唏嘘,果然每个江湖好汉刚强的背面,都有一个不能说的故事。晁和隐瞒身份,未必是有什么阴谋,只是不想被武林同道误会,想让自己的道路走掉顺畅一些。

但杨志明白,武林同道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晁和的机会,哪怕晁和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身为恨天神君的弟子本身就是错,隐瞒邪派的身份就更是错。杨志明白了晁和为什么会投奔双龙会,就是因为双龙会背后的官方身份,晁和也是考虑到自己终有一天会暴露身份,只是没想到这个师弟没有死,还选择了这样一个机会来曝光;天道循环,不是不报,而是时间没到。

恨天神君一生杀人无数,曾经一夜之间毁了五台山十二座寺庙,度了六是多名高僧;两湖盟、飞马帮等五个帮会在黄山拦截住恨天神君,双方苦战了两天两夜,五帮会一方死伤两百多人,依旧被恨天神君脱困而去;少林寺出面召集了武林各派十五位一流高手,追杀恨天神君三年,十五名高手死伤殆尽,最后六人下落不明,好在恨天神君也从此匿迹江湖,武林人士都以为双方同归于尽。现在看,恨天神君最多是负了伤,才能找地方教了两个徒弟。≈1t;i>≈1t;/i>

曹万褚长得一脸正气,比晁和耐看得多,衣着朴素,加上那种不幸的身世描述,让人对晁和的看法负面了很多,大部分的人在心里已经给晁和下了定义,大奸大恶之徒,混迹江湖白道,一定是身怀叵测之心,想为恨天神魔报仇。晁和的身份被揭穿后,除非有某个权贵出面力保,否则晁和就注定成为武林白道的群起攻击的对象。

杨志嘴角含笑,看法与周边议论的人们截然不同,小贩能从晁和的毒手下逃生,这些年苦心算计,到今天给晁和犀利的一击,无论心智武功,恐怕都不在晁和之下,再说,如果没有自保的把握,小贩怎么会在晁和面前露脸,恐怕还是会躲在某一个地方,悄悄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晁和分明想到了这一点,面色变得严肃地说“师弟,说一千道一万,你我之间的冤仇是肯定要解决的,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解决,是今天就在这里斗个你死我活,还是你找机会再来暗算我一下子?”≈1t;i>≈1t;/i>

曹万褚笑了笑说“择日不如撞日,昨天杨志杀了天下六刀中的苦僧哀虎大师,就说明你们的气数差不多了,天下六刀应该换换人了。”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右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77章师兄弟)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喜欢《钑龙》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手打吧,谢谢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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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有我的座位吗

远处传来一阵嘶吼声,一支车队缓缓地另一条岔道上走向十里长亭,干扰了晁和与曹万褚之间的火爆气氛,青衣人立即分出了五六个人迎了过去。大圆禅师念了声佛号说“二位施主,不妨稍加等待。”

晁和点点头说“听他们的呼号,应该是哀虎禅师的尸体运过来了,师弟,死者为大,等上一个时辰如何,让我拜祭哀虎禅师一番。”

晁和身经百战,确实经验丰富,曹万褚谋定而动,从现身开始,每一个环节都逼得晁和有喘不过气的感觉,这时候动手,晁和的心态无法沉浸下来;拖延一个时辰以后,晁和就能调整过来,动手的胜算怎么都比现在大。晁和提出祭拜哀虎禅师,这是曹万褚不能回绝的理由,一旦回绝,大圆禅师和没羽箭张清就会站在晁和的一面,曹万褚无所谓地点头同意。≈1t;i>≈1t;/i>

车队里其实只有一辆马车,其余的都是护送的江湖高手,马车里装着一口棺材,收敛着哀虎禅师的尸体。没有人看见杨志与哀虎禅师动手的过程,但是李俊等人能作证,杀人的人就是青面兽杨志,所以哀虎禅师的尸体就显得尤为重要,在尸体没有开始腐烂前,可以看看杨志留下的刀痕,在高手的眼里,通过刀痕就能知道杨志的刀法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

运回哀虎禅师尸体的不是江湖上的人,而是一群和尚,这些和尚不仅服装是崭新的,而且都骑着马,现在可是一道让人有些吃惊的风景。大宋现在正是提倡道教的时候,每一座城市几乎都在建上清宫,很多寺庙被改成道观,不愿做道士的和尚基本上都被取消了度牒,赶出了道观;这些和尚如此嚣张,要是被官府知道,又是一个大大的罪过。≈1t;i>≈1t;/i>

骑在马上的和尚看不出什么诧异,最醒目的是驾驶着马车的两个和尚,一个和尚是满脸的麻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时回头照顾着棺材,动作是那么得小心翼翼,似乎棺材里的哀虎禅师没有死,只是一不小心睡着了。赶车的和尚是个四方脸,一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就是空空洞洞,人虽然在赶车,他的心却仿佛在另一个地方,关键的是马车很平稳,并且能跟上骑马的和尚。

和尚们走的是不是官道,是一条当地的百姓自己修建出来的黄土路,走到近前才能看清楚,每一个和尚的脸色看来都很可怕,所以迎上去的青衣人很自觉地闭上了嘴,没有问和尚究竟要把哀虎禅师的棺材送到哪里去?

马车轮在飞扬的黄土中滚动,杨志站在树荫下,在一阵阵山风中流汗,他已经认出了这些和尚的来历,东海普陀山乐游寺的僧人;乐游寺是密宗寺庙,苦僧哀虎禅师原来就是乐游寺的一个苦行僧,只是他不修行本寺的密宗心法,反而受到一个当过海盗的僧人诱惑学了刀术,最后沦为边缘人,才闯入了中原。≈1t;i>≈1t;/i>

杨志在扬州躲避的时候,曾经去过乐游寺,对于僧人的服饰记忆特别清楚,现在哀虎禅师死了,乐游寺的僧人却出现在相州,可以断定,这些人就是来找哀虎禅师的。杨志想到的是身上的定禅刀,这把刀的来历其实没有人知道,只是因为哀虎禅师曾经对玄鱼山庄的庄主李渔翁提到过刀名,从李渔翁那里传开后,天下人都知道苦僧的刀就是定禅刀。

僧人的车队被隔断在包围外,麻脸和尚的脸色变了,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看出他很愤怒,可是他连动都没有动,因为方脸的和尚已经抢先一步,走进了包围圈中。所有人都看出方脸和尚是个可怕的高手,在他眼中,青衣大汉手里的刀剑就是小家伙的玩具,先后有五把刀砍向了方脸和尚,但是没有一把刀能看破他身上飘逸的僧衣,出手的人反而被震开,无奈地看着方脸和尚走到了大圆禅师的面前。≈1t;i>≈1t;/i>

见到大圆禅师,方脸和尚的脸上总算挤出一个很和气的笑容,说话时的眼光却冷冷地能刺穿人心“小僧善无畏见过大圆师兄,不知道是什么盛典,竟然堵塞了官道,只是小僧时间紧,还望师兄和各位施主说上一声,让出一条道给我们过去。”

张清看了一眼马车,说的话直接简短,咄咄逼人“我是没羽箭张清,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昨天也是我们派人向你通报了哀虎禅师的死讯,你们应该在西门进城,怎么走到了北门来?”

张清明显是不高兴,不管什么强龙,到了相州,就应该尊重自己这样的地头蛇;善无畏居然笑了“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贵地的一群和尚,哪认得什么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来,我们身上既没有钱,车上也没有昂贵的东西,只不过一口棺材,多走一点路算不得什么。”

张清叹了口气说“所以我实在想不通各位是这样看待我们的,难怪宋江宋大哥说,有的时候,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不过我们毕竟是地头蛇,不能失了主人的脸面,来人,让他们把酒席送到长亭来,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每人给两个馒头。”

一支烟花飞上了天空,不管是晁和还是善无畏,都来不及阻止十几米外的人;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里立刻走出了一行人,一辆接着一辆的手推车,有的车上是食盒,有的车上是桌椅,还有的车上是一坛坛的酒。推着从山谷外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看来像是个掌柜,过来赔着笑对张清说“张爷,一共是四桌酒席,其中一桌是素斋,先上冷盘吧,热菜一会就好。“

张清点了点头,掌柜的回头挥挥手,所有的人都开始忙活;善无畏叹了口气,讪讪的自言自语“有钱人家的怪脾气,真是想不通,不是耽搁一餐饭的时间,倒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曹万褚望了望从食盒中拿出来的凉菜和准备好的食材,咽了咽口水问张清“有我的座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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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隔空取物

曹万褚是晁和的师弟,不管他和晁和的关系如何,都是江湖上的高手,张清现在在与晁和打擂台,更希望看见与晁和马上就要生死一斗的曹万褚能吃好喝好,所以曹万褚被一名青衣人很客气地请进了长亭。相州方面并没有什么大人物过来凑热闹,只不过来了十八个衙役,四桌坐得满满的,双龙会和乐游寺的人都入了席。

酒席上得很快,厨师们就在长亭外现做,蒸、烤、煎、炒、烹、炸,热菜差不多在人全部坐满的时候就开始上了,一个碟子接着一个碟子,很快就把四桌摆满了。曹万褚吃菜的度很快,别人刚刚坐下,他已经把面前的一碟牛肚牛肉吃了一大半,仿佛饿死鬼投胎,让同桌的衙役们很是鄙视,可是梅花门和张清的面子不能不给,衙役们只能不阴不阳地说着怪话。

曹万褚恍若没有听见,继续横扫一碟碟菜,当一碟红烧肉上来,一名衙役故意把肉摆在曹万褚筷子够不到的地方,没想到曹万褚的筷子在餐桌上方的空中一抖,一块四四方方的红烧肉便从碟子中跳了起来,跳到了筷子上,曹万褚毫不在意地把肉挟到自己面前;红烧肉热气腾腾,曹万褚吹了一口气,两口便把红烧肉吃到嘴里,点头称赞说“不错,肥腻适中,入口即化,不比东坡肉差。”≈1t;i>≈1t;/i>

曹万褚就凭这一手便震住了一桌的人,衙役们脸色大变,隔空取物,这可是江湖上最传奇的功夫,据说可以杀人于无形,衙役们不敢再挑衅;隔壁一桌的善无畏呵呵一笑,突然一张口,连筷子都不用,碗里的面条就一根根竖起来,被善无畏吸入口中。晁和大笑起来,一口喝干碗中酒说“痛快,密宗的金刚功果然厉害,师弟,该我们给大家表演了。”

钟离艾急忙劝阻说“晁大侠,你的任务是领导我们,不是与人决斗。”

钟离艾看上去毫不起眼,四十来岁,又黑又瘦,但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道不是等闲之辈,晁和摇摇头说“你们不知道宋江那个人,算无遗策,他肯定有东西,能让乐游寺的和尚为他们卖命,与其等最后结局,不如一件一件来。卫大侠,如果我万一失了手,就由你来负责。”≈1t;i>≈1t;/i>

勾漏大怪卫博越正在拣一块鱼肉,面无表情地答应一声;武当八鹰的注意力全在密宗僧人的身上,对谁负责住持,似乎毫不在意。晁和对宋江如此顾忌,不就是看轻了乐游寺的僧人吗?麻脸僧人放下筷子端起一个托盘,从两张桌子上拿了四个菜;文西园随意看了一眼,问张清“这个僧人是谁?”

文西园在相州好歹是个官员,又掌管着铁器的资源,是黑白两道走私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张清带些巴结的口气说“回大人,这位是善无畏师父的师弟孤山师父,孤山师父原名雷猛,是九江雷家的人。”

善无畏叹了一口气,张清看上去人畜无害,尽了东道主的责任,实际上人家对外面的来人底细个个清楚;孤山明明听到了张清的话,只是笑了笑,又拿了两双筷子,便捧着托盘走出长亭,来到看热闹的人群前,露出一个慈悲的笑容说“馒头没有味道,大家吃点菜。”≈1t;i>≈1t;/i>

好人,这个和尚是好人,晓得单吃馒头不好受的滋味,大家不吝夸赞的时候,有人开始拣菜,一个传着一个。杨志混在人群中,能感受到孤山这个密宗僧人有特殊的方式探测,眼前的人武功如何,是不是有所目的,好几个江湖人士做出了反应,提起功力的时候,气场明显不一样。

人群中有各方的卧底并不奇怪,杨志只是不想殃及池鱼;杨志伪装的形象多少是个走江湖的,绝没有可能放弃一场难得一见的比武,杨志要是现在离开,恐怕连走出五十步的机会都没有,突兀的动作会让衙役和江湖人士都感觉到奇怪,还不如就在这里瞧瞧热闹。杨志与孤山面对面的时候,看盘中已经没有多少菜,露出一个不需要的微笑。

杨志能感受到一种强大气场的压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化鹏功的心法与众不同,杨志可以很轻松地收敛内力;并且收敛内力的同时,微笑说话都不成问题。孤山的目标太多,只能大略地走一圈,简单一试杨志,便转向下一个目标,一直到四个盘子的菜精光,孤山才满意地走回长亭,这时候晁和与曹万褚已经下了场。≈1t;i>≈1t;/i>

两人神情悠然自得,就像一对郊游踏春的师兄弟,晁和仰望天,轻声道“师弟,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没想到我们今天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曹万褚温文尔雅地微微一笑道“师兄,你我本就没有相濡以沫的真情,又何必假惺惺的故作姿态,等会动完手,一个去极乐世界一了百了,一个去五湖四海自由自在的任意遨游,都是人间幸事。“

晁和虎躯一震,曹万褚这番话是两人目前处境最精确的写照,沉声道“得失全在寸心之间,对错只在一念之中,是我矫情了,请。“

晁和说完,天魔刀出鞘,四周的人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哪怕现在接近中午,春天的骄阳普照,依旧感觉冷;天魔刀看上去就是一块黑铁,似乎吸光了周围数丈的热量;曹万褚闲适自若站在晁和的对面,主动向后退了两步,但是没有拔出任何兵器。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晁和是天下六刀之一,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曹万褚难道准备空手对白刃;晁和怒极而笑“原来师弟已达大瑧之境,是我错了。”

曹万褚微微一笑道“师兄言重了,小弟用的兵器也是刀,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亮出来,到时候还望师兄见谅。“

晁和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自己平时不也是这样,亮刀就是要杀人,淡然道“若你话止于此,愚兄不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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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蝉翼刀

晁和说完大喝一声,人随刀走,天魔刀化作一缕黑烟,灵巧地朝曹万褚奔去,杨志看得清楚,天魔刀走得并不是单一的弧线,随着晁和身形的变化,刀身不停地在做微妙的改变;曹万褚被刀风逼得衣飘舞,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身体在后退中,忽然改变方向,侧身冲进刀影中,手中的毛巾正好缠在天魔刀的刀锋处。

晁和双目精芒大盛,双腕一抖,一道坚凝雄厚的刀芒顿时斩断毛巾;曹万褚不退反进,再往右斜方跨出一大步,顿时转移了气场的中心,让晁和无法狂攻猛击。晁和虽然不至于陷进劣境,但是有力难施;晁和别无选择,横移挥刀反斩,曹万褚手中剩下的半条毛巾与天魔刀锋硬拼一记,毛巾顿时化作一团飞絮。

这正是曹万褚的目的,晁和一拼之下,牵动原来的伤势,只感觉气血翻腾,手中刀势一滞;曹万褚趁机欺近,左拳直击晁和,拳陡然间提高数倍。晁和似乎猜到曹万褚有这一手,天魔刀以拙制快,刀锋举重若轻一斩,一声长啸,天魔刀化作千层刀浪,席卷曹万褚全身。≈1t;i>≈1t;/i>

这是传说中的天魔斩,晁和的必杀技,天魔刀黑色的刀光下,两道人影闪电般移形换位;杨志等人突然看见了第二把刀,准确地说是第二道刀芒,在黑光中像一只飘逸的小鸟,穿过了晁和的刀锋,正砍在晁和握刀的手腕上。天魔刀和断手同时落地,晁和脸色一变,断腕中喷出一股血箭,可惜还是被曹万褚躲了过去。

很明显,曹万褚在占尽优势的时候不愿同归于尽,晁和单手勉强地挡了十招,才被曹万褚一刀割破喉咙,倒地而亡。曹万褚选择的机会太好,虽然曹万褚杀人的技巧远逊于铁韦陀晁和,但是晁和在苍岩山受的伤还没好,大大影响了武技的挥,曹万褚每一招都出人意料的逼迫下,晁和步步出错,最终导致失手,被曹万褚手中的蝉翼刀斩杀。

杨志看得清楚,和人人惊叹于曹万褚神奇的刀法不同,晁和倒下去的时候,脸上有太多的不甘,那是一种不敢置信的不甘;杨志也感觉那一刀太巧,蝉翼刀虽然珍贵,但是绝比不上天魔刀,晁和的不甘恐怕还是在曹万褚的刀法上。杨志本身是用刀的好手,花了足足十分钟才想清楚,曹万褚的那一刀正是晁和绝技的克星,每一个变化正对着晁和的刀法,所以晁和身死的结果是早已注定的,只是看晁和什么时候施展出这一刀。≈1t;i>≈1t;/i>

曹万褚根本不需要担心,晁和靠着这一手绝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闯过了多少的危难时刻,所以面对危险的时候,晁和根本不会多想,肯定会使出来,曹万褚要等待的就是,拖到晁和施展这一招的时候,一招制敌。人群中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低沉的叹息声,两者是如此的明显差异,让杨志只感觉人生不平;卫博越已经抢过晁和的尸体和那把伴随晁和成名的天魔刀。

卫博越的动作是如此地出人意料,包括曹万褚在内都没有意料到,在大部分人的心中,晁和死了,天魔刀自然是同门的曹万褚拥有。大圆禅师僧袍飘动,拦住回到座位前的卫博越问“施主想干什么?”

卫博越掏出一块腰牌说“我们是皇城司的人,天魔刀在晁和手中没有变成恨天神君那样,是因为晁和心怀正义,但是要到了这个人手里,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去。”≈1t;i>≈1t;/i>

皇城司的人,这趟水果然深,大圆禅师一愣,还是委婉地说“我看曹施主一脸正气,应该与他师傅不同。”

卫博越叹口气说“恨天神君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上进的年轻人,事业成功,家庭和睦。后来家中突变,受尽人间背叛,才开始练习天魔刀法,从此就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位曹万褚在晁和对他下毒手的时候已经心生怨恨,现在应该已经是大功告成,刚才杀晁和的一刀就是真正的天魔刀法。”

文西园不相信地问“难道晁和的刀法不是天魔刀法?”

卫博越点头说“天魔刀出自少林的伏魔刀法,一共七十二招,前面的三十六招完全是模仿伏魔刀法,只是不像少林武功讲究的是气度和慈悲,天魔刀法完全就是杀人的技巧,讲究的就是一刀致命。但是后面三十六刀更加阴毒,几乎是完全针对前面三十六招的杀招,你们都看见了,晁和不会后面的三十六招,但是曹万褚会。”≈1t;i>≈1t;/i>

这是针对自己的弟子或者同门的做法,可以想象那个创下天魔刀法的人是如何地疯狂,如何地不相信人。一般的门派处于各种不同的担心,师父传授武艺的时候往往会留几招绝技不传,但是像这样准备一套准备杀自己徒弟的刀法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曹万褚不屑地说“卫大侠倒是博闻广见,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一般弟子只传前面三十六刀,只有掌门才可以练习后面的三十六刀。但是你有个说法错了,晁和不是不想练习后面的三十六招,只是他没有刀谱,又不知道配合刀法的天魔,所以在师父死以后,趁我悲伤过度的时候,暗算了我,并把我封死在一座石牢中。好在我命不该绝,石牢里有地下水,因此有苔藓、小鱼、蘑菇那些食物,我在石牢里现了一位同门前辈留下的心法,另辟蹊径恢复了武功,花了四年的时间才脱困而出。”

卫博越冷笑道“你如果没有学到后面的三十六刀,晁和当年何必害你,你今日又怎么能杀了晁和。”

曹万褚咳嗽了一声说“卫大侠所言一针见血,当年师父确实指定我是本门传人,因此引起晁和愤懑,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只是你们既然知道我练成了天魔,就应该知道,你们不可能能留住天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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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种魔在玉

据说是武则天称帝后,西域某小国进献了一块洁白无瑕的软玉,最后由袁天罡亲自监督打造成一把薄如蝉翼是的刀,这把刀几乎是透明的,可以弯曲放在衣服里,曹万褚就是把蝉翼刀放在袖中,在动手的时候突然亮刀,杀了晁和个措手不及。蝉翼刀在太阳的照射下红光闪烁,像一道骄阳。

但是现在这把刀在曹万褚的天魔下,竟然弥漫出乌黑的色泽,一开始只是像一幅水墨画,空白的部分多,黑色的部分少;随后黑线连成网状,蝉翼刀犹如碎了一样最后整把蝉翼刀都变成了黑色,差不多和天魔刀的颜色一样深。卫豹越大为惊骇,颤声道“种魔在玉?”

人有灵性,玉也有灵性,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就不说了,寻常人家佩戴的玉佩就有戴活的说法,一块玉佩在身上时间长了,就好像与人有了感情,玉石的底色会生一些微妙的变化,玉石中的色根由细变粗,好像出现了第二次生命;如果有一日,佩戴的玉自动碎了,识货的人一定说,那块玉已经帮主人挡了一劫。≈1t;i>≈1t;/i>

天魔是魔宗秘传,一直都是有多厉害,但是每一代魔头都因果报应,和平常人一样有生老病死,所以除了与天魔搏命的人,江湖上人都不知道天魔有多厉害,只不过人云亦云罢了。但是曹万褚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蝉翼刀变成了又一把天魔刀,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让人惊愕无语,很多高手都开始慢慢向后退却。

卫豹越面色凝重,稳稳地握住了手中的天魔刀,源源不断的内力催入天魔刀,霎那间激得天魔刀刀芒闪耀,似乎无数黑烟从刀中溢流出来,顺着天魔刀,向卫豹越的身上流去;曹万褚须俱张,冷笑道“卫大侠原来已经领悟了万流归宗的心法,好在你刚刚领悟不久,还是有破绽的。”

大圆禅师敲起了随身携带的木鱼,大声念佛,一声高过一声;善无畏等人先后加入了大圆禅师一方,大圆禅师和善无畏的功力不比曹万褚低,还有十几个密宗僧人助阵,佛号高涨,声震云霄。围观的人群出忧心的叫声,张清和连西园面面相觑,明明主动权在握,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的局面。≈1t;i>≈1t;/i>

两人比其他人见多识广,自然晓得大圆禅师出手是无奈之举,曹万褚和卫豹越一战是必定有死伤的,曹万褚是抱着必死的心,而卫豹越则是不想死,此消彼长,卫豹越没动手就落了下风。卫豹越可是皇城司的人,要是光天化日下被曹万褚杀了,相州一带恐怕就要血雨腥风,不知道要多少人的性命才能了结。

大圆禅师和一帮僧人的佛号其实就是狮子吼功,但是对曹万褚有没有用,能不能让曹万褚心中的杀气减弱,谁也没有把握;连西园低声对张清说“赶紧把人群赶走,现在是狮子吼的下乘,等到了生死关头,善无畏要是用上上乘心法,这些老百姓不死也要受伤,就当积德,快。”

十八名衙役不等张清吩咐,立即起身离席,挥舞着手中的家伙,赶着百姓和不相干的江湖人物离开;衙役们很清楚,自己也受不了上乘的狮子吼,据说那种声音犹如晴天霹雳,能够唤醒入魔的人回头,衙役们趁着赶人的机会,也是想远远地躲开是非之地。≈1t;i>≈1t;/i>

杨志暗叫可惜,卫豹越的心法明显是出自佛门的变种,和天魔一样大有看头,可惜不能暴露身份留下来,杨志摇摇头,在衙役的目光注视下,牵着马混在人群中,朝相州而去;世上事难得有十全十美,自己现在进城帮雷横找到矮脚虎王英才是正事,至于曹万褚与卫豹越谁能拥有那把天魔刀,确实与自己无关。

可是到了城门口,这群人还是没有进得了城,因为城里的厢军和武林人士正在拼命往城外冲,杨志看看高大的城墙,很自觉地退到远处;张清肯定在城楼上安排了瞭望的人,一旦十里长亭有事,不需要快马,只需要打开一面或者几面带有颜色的旗帜,城楼上的人便知道出了什么状况,需要如何面对。

跑出去足足有三百多人,城门口的士兵才允许百姓进出城,大宋连路引都不需要,自然没有人上来检查,守城的士兵和巡逻的衙役只是在看,有没有和海捕文书相似的人。杨志进城根本就没人问,一人一马就溜达到南大街;相州是个十万人的大城,南北只有一条大街,东西方向因为东门和西门相错,是两条大街直通到南北街上。≈1t;i>≈1t;/i>

因此东面十八巷,西面七十二胡同,主要的店铺全部在南北大街上,热闹程度不亚于汴梁的一般街道;杨志走了三家药铺,才将自己从苍岩山带出来的草药全部卖掉,牵着马来到豆腐巷,找人一打听,豆腐巷只有一家八公客栈,可是因为蓝大老板死了,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客栈早被外地来人住满了。

杨志说话时瞄了一样掌柜的记账本,看见雷横的名字,就笑笑离开了八公客栈,在不远处的竿子巷的邺东客栈住下,那匹马也被送到后院喂养;杨志没有了马的牵挂,信步走上街头,走不多远,就见另一条街上逃出来几名官差衙役,大喊大叫“出事啦,出事啦!大事不好啦!”

杨志又见前面酒店冲出来一名武将,醉眼朦胧,看见衙役们惊惶失措的模样,怒喝道“什么大事!在大街上就大惊小怪的,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

几名衙役都是老油条,被他数落一顿根本不在乎,为的一个急切地说“宣将军,铜雀酒坊的吕老板被杀了,酒坊今天没开门,街坊到中午现奇怪,才要我们去看上一眼,兄弟们喊门无人应答,冲进去才现,吕老板的人头就挂在酒坊的院子里,酒坊的伙计家人全部是被剑刺死的,血流了一个院子,要多怕人有多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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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过瘾

杨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名军官他认识,叫丑郡马宣赞,原来是东京禁军飞龙营的一名忠义郎,在一年春节的时候,与辽国的箭手比武互射中获胜,被河阳郡王向宗回看重,招为女婿,因为郡主在新婚之夜自杀,宣赞从此陷入尴尬的局面。杨志从扬州回来,宣赞已经调到军械部门,正是杨志上司的上司。

宣赞彪形八尺,皮肤黝黑,卷赤须,一双吓唬人的怪眼,杨志当年没在意,现在怎么看,宣赞都像西域那边的人;宣赞闷哼一声说“废话不要说了,到底为什么逃出来,你们可不是没见过血腥的菜鸟。”

一名衙役出面陪笑道“将军说的是,大伙儿一开始以为是有人求财,谁知道店铺里、内宅里都有大锭的金银没有动,说明出手的不是强盗;找左邻右舍问了,十几号人根本没听见任何动静。这眼瞅着就是复仇了,我们一个兄弟拿了十两银子,谁知道,谁知道银子上有毒,那兄弟顿时毒身亡,我们只能跑出来求援。”≈1t;i>≈1t;/i>

衙役还说下去,只见宣赞脸色铁青,连忙转口道“宣将军,不是我们怕死,我们都是烂命一条,可是哪一个家里没有老小,死不起啊。我们就是想去豆腐坊找仵作,毕竟有些事仵作比我们这帮人强多了,再说吕老板的背景您老也是清楚的,我们现在真的是很为难啊。”

宣赞反而没有怒,笑骂着说“我当然清楚,吕老板是曹千里的舅舅,和我一样,都是来这鬼地方镀金的,等着双龙会收复燕云十六州,躺着拿一份功劳。”

宣赞敢说,几名衙役不敢听,抱头鼠窜朝着豆腐巷去了,宣赞酒劲上来,是哈哈大笑,晃着脑袋朝衙役们奔来的方向走去;杨志想了想,慢步走进宣赞出来的酒店。酒店门前酒幡招展,竹竿高高挑起的青布随风飘扬,窄窄的牌匾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问酒家;三间宽敞的木屋,看上去有些年头,通往后院的走道上摆了一排大酒缸,酒缸上都盖着木板。≈1t;i>≈1t;/i>

柜台上只有冷酒冷菜,煮花生、豆干、卤鸡爪,看见杨志进来坐下,伙计便送过来一壶茶和三个碟子,每个碟子里装了一样冷菜,看样子酒要另外点。杨志好奇地问“你们不卖热菜?”

伙计摇摇头说“我们卖热菜,但是不允许客人点菜,你看见墙上那个菜单没有,一样一桌,你要是有钱尽管点。”

前世也有的饭店点汤上菜,每天三个汤,点什么汤上什么配菜,不给顾客挑菜的权力;杨志抬头看看墙,就是两个菜,一个是香菇青菜,一个是红烧鲤鱼,杨志想都没想就点了红烧鲤鱼,伙计都说一样一桌,大不了就是一桌酒席,红烧鲤鱼的一桌贵一点。伙计一愣问“你是在等人,这一桌十二两银子?”

“我就一个人,你放心,我有钱。”杨志笑了笑,掏了两锭十两的银子;伙计看了看杨志,没有再吱声,直接进去喊菜,没有一会就开始上菜,杨志看着碗碟如流水一样上来,听着伙计报的菜单,才知道这一桌八个冷盘、八个炒菜、六样主菜、外加一锅杀猪汤和一笼菜包子。≈1t;i>≈1t;/i>

菜肴货真价实,六样主菜分别是猪羊鹿驴鱼鸡,最关键的是分量足,都是一海碗;但是让伙计目瞪口呆的是,原本最起码四个人吃的一桌菜,杨志硬是不慌不忙地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不过杨志没喝酒,留下了小半锅的杀猪汤。伙计敬佩之余,随口问了一声“客官,你对我们的菜感觉如何?”

杨志这么多天才吃了一个过瘾,一时兴起,按照后世的眼光点评“既然菜里有羊肉,就不要上茶,容易引起便秘;把红烧肉作为酒席上的菜,五花肉就要仔细挑选,好的肋条肉可以夹上近十层,差一点也要夹四五层;炖鹿肉要用一些味道很烈的香料调味料,才能去掉鹿肉的腥味,另外鹿肉比牛肉炖的时间还要长一点,最好预先炖好放在后厨。”

伙计吓了一跳“客官,你可真会吃,等会我就和掌柜的说。”≈1t;i>≈1t;/i>

杨志微微一笑,向伙计挥了挥手,把两锭银子递过去,伙计直接去了柜台,掌柜的托着一锭银子走过来还给杨志说“客官你没有喝酒,十两银子就够了,不过你帮我说一说红烧鲤鱼和清蒸鸡,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掌柜的是个眼光很毒的人,先前看杨志吃菜的过程,就看出来杨志对驴肉很满意,索性错过去不问,杨志收起银子站起来说“我知道一种做法,可以先把鱼去鳞、鳃、鳍,然后剖腹除去内脏,冲洗沥干水分,用盐、黄酒浸腌片刻,加点肥膘肉片。清蒸鸡可以加点猪板油,外面包上荷叶蒸,多了荷叶的香气,蒸后油而不腻。”

掌柜的是行家,脑海一转便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客气地问“客官明天有空吗,来尝尝这两种做法?”

杨志苦笑道“一吃一桌,偶尔是尽兴,要是每天都这样,就是暴饮暴食了,掌柜的,你也是行家,应该相信自己。”

掌柜的哈哈大笑,送杨志出了酒店,此刻街上已经议论纷纷,都在云山雾罩地说着两起凶杀案和城外的苦斗,曹万褚和卫豹越都被描绘城为呼风唤雨的妖人;杨志好笑之余,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一个细小的声音“曹万褚竟然是汴梁曹家的人,不知道曹千里如何向天下的英雄交代。”

“他要交代什么?”另一个声音毕竟沙哑“你没看见出现的人拿着曹家的书信,说他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曹万褚,保证曹万褚没有做过坏事。好在那个人通情达理,让卫豹越把天魔刀送到御拳馆再做定夺。项充,你说这个行者武松是什么样的人,好像文大人他们都很顾忌,曹万褚也听他的话,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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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安阳盟

杨志对行者武松没兴趣,牵扯到曹千里的事,杨志自然躲得远远的,幻剑宗和幻灵宗只是一字之差,到底是相差万里还是另有渊源,是谁都说不清楚的一件事,杨志才不想多管这件事。武松是响当当的汉子,在官府名册上已经死了的人,就算是上梁山,那也是宋江那样的大忽悠亲自出马忽悠的功夫,与自己不会有半文钱的关系。

杨志关心的是项充,这样的小人物倒是可以考虑收为己用。两个人还在嘀咕,杨志很快在人群中看见了说话的两个人,都是青衣打扮,应该是没羽箭张清的手下。项充长得比较精神,瘦长的身形,目光夺人;和他说话的檀五则是个粗壮豪迈的汉子,比项充要年长不少,多了几分沉稳。

从两人谈话中,杨志得知张清参加的就是相州本地的安阳盟,杨志想起在燕云殿看过的资料,安阳盟是个比较古怪的组合,没有盟主,只有一个做决定的长老会。安阳盟的宗旨就是不让外人插手安阳的事情,应该是在双龙会这样的大帮会出现以后,身处河北河南太行山三大地区交界的安阳,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安阳的这些大佬们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冲击,才抱团取暖,成立了安阳盟。≈1t;i>≈1t;/i>

燕云殿收集的资料显示,安阳盟有四位长老,分别是汤阴富王明、飞马钱庄的东家尉武迟、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瓷器商殷甲勤。让燕云殿对这样一个小帮会注意是因为王明,他是周侗的结拜兄弟,现在和周侗住在一起,儿子王贵是周侗的徒弟;杨志当时感觉庆幸的是燕云殿对岳飞并不在意,只是关注天下第一高手周侗。

杨志选择相州,就是因为相州不关心外面的事,外面的势力在相州不起作用,而殷甲勤则是师父苦道人给的名单上人。苦道人特地说了殷甲勤在化鹏功上有所进展;杨志知道自家的事,自己是靠着那些奇遇突破境界的,殷甲勤要是靠努力和悟性有所突破,那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苦道人一路播撒种子,意外地有了两种不同的花,苦道人把殷甲勤交给杨志,未尝不是心中也在怀疑。≈1t;i>≈1t;/i>

不怪苦道人有疑问,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实在太多,少林寺就因此三次受辱,三十年前,西域异僧摩山前来中原,在擂台上,以六种少林绝技击败了六位少林高僧;二十年前,关东大侠慕容忓天在汴梁的桑家瓦子以罗汉拳打伤了少林俗家长老胡横山;十年前,大盗郭笑你更是以韦陀杵击杀了三名少林寺武僧。

这三个人都不是少林弟子,也没有学过精深的少林内功,但是依旧能用其他内功心法把少林拳用的出神入化,就是当场的少林僧人都没看出异常,让少林寺被人嘲讽了很久。但是真相远不是这么一回事,摩山是在和周侗拼到内力的时候,才被周侗确定摩山不会少林心法,用的是小天星功法;郭笑你后来忏悔投身少林,少林寺自然晓得郭笑你的内功传自漠北的某个胡僧;而慕容忓天最后身份被证实是某一魔派的弟子,让武林轰动了好几年,但是所有人都由此明白,有时候眼睛看见的都不是真相。≈1t;i>≈1t;/i>

苦道人应该是怀疑殷甲勤的真实性,但心中应该还有希冀,所以把决定权交到杨志手中。杨志自然不敢轻视,这一次只是想看看安阳盟的威风,真正的鉴别将放在自己在大名府定居以后。

杨志让自己与项充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正好能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反正是只想多了解点信息,项充两人的谈话总比在街上找一个混混打听要来得真实详细。远远地走过来两名衙役,和项充介绍了一下蓝绣坊案情的进展,蓝大老板死在拳头下,从伤痕上看是少林武功,而尉武迟就是少林弟子。

事情的复杂程度出想象,杨志决定不要过问,蓝大老板背后有双龙会的影子,他们有的是力量查清楚真相。杨志听到最后,总算听到了几句关于王英的消息,蓝大老板有一处小园子,里面就是关押王英的地方,现在安阳盟既不想得罪双龙会也不想得罪猛虎堂,只能装做什么不知道。≈1t;i>≈1t;/i>

杨志等衙役和王英分开,当机立断改变了跟踪的目标,两名衙役不是在长亭见过的十八名精英,应该比项充好对付,可是跟在后面走了半条街,杨志就现不对,自己放弃了项充,可是项充说话的声音始终能听得见,这说明项充走路的方向与自己一致。项充不可能想起来跟踪衙役,多半衙役就是钓鱼的一个诱饵。

杨志蹩进一家百货铺,买了丝线、鱼钩、棉布和一套衣服,等着项充两人从店门口过去才出来,在街上逛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才回到客栈。安阳盟的人如此狡诈,杨志相信到了夜晚,外面的布置更多,就留在客栈里不出来。杨志现在内功大成,可以一餐吃几餐的饭,也可以几餐不吃饭;杨志睡到半夜,就听见门外有了动静,马嘶犬吠,乱成一团。

随后就有衙役气急败坏地上门查人,杨志看了一眼衙役手中的画像,竟然是李俊、戴宗等人,听衙役说这些人是杀死吕老板的凶手,抢走了一个装有珍珠的木盒子。海青珠,能够放在木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多,杨志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海青珠,但是双龙会会不会如此草率,杨志不敢确定,最起码烈焰等人还在河北,如此安排实在是匪夷所思;更何况蓝大老板死后,吕老板等人应该有了足够的警觉,不应该坐以待毙。

衙役们例行公事,很快就走了,不过和客栈掌柜的对话中,还是透露了一些消息。李俊等人是在夜晚出行的时候被安阳盟截住的,双方火拼一场,安阳盟死伤十几个人,李俊等人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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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安阳盟的无奈

杨志已经不想再去说什么,安阳盟是个怪胎,长老们未必会一条心,只是因为利益,一个个才绑在一起。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可以把一切都撬开来。现在衙役得表现说明了一切,官府方面的人并不是唯安阳盟马是瞻,双龙会和梅花门恐怕都是有自己的途径。

杨志关心的是插翅虎雷横,所以在第二天又来到雷横住的客栈,只是客栈里竟然坐着几个江湖上的人,一点也不想掩饰,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进入客栈的人,杨志进了斜对面的一个包子铺,正在想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去打探消息,却看见雷横醉醺醺地走回来,绝对是一夜未归,看样子雷横对于王英的感情也是有限。杨志耐心地看着雷横进入店中,看着雷横被一群青衣人围住。

雷横看上去并不怯场,这些小人物的武功和雷横还是有着不一样的差距,但是没羽箭张清的出面让雷横脸上出现犹豫的神情,猛虎门来人之前,还是暗地里打听过安阳的人物,雷横很明显知道张清是个硬角色。张清倒是没有结仇的想法,竟然和雷横攀谈起来,杨志看着雷横的脸色越来越轻松,晓得两人谈到的是价钱,最后雷横把外衣脱了拿出黄金,杨志便知道生意谈成了。≈1t;i>≈1t;/i>

杨志从包子铺走出来,路过客栈门口的时候仔细听里面的对话,张清正在说话,说得很客气“雷三爷,我相信猛虎堂和你的信誉,两百两黄金我收了,这就把矮脚虎王英送过来,但是你们要是想离开,还需要二百两黄金。”

杨志走过巷子,绕到客栈后面,隐藏身形,一口气制住了四个埋伏的暗桩,三个直接弄得不省人事,最后一个只是让他不能动和点了哑穴。杨志压低嗓子说“我是猛虎堂的人,这里有两百两黄金,帮我送进客栈,交给没羽箭张清,让他放雷横和王英离开,如果你敢私吞或者回头,我弄死你全家。”

暗桩心知和杨志差得太远,人家擒住自己根本没费力,哪敢逞英雄,杨志一松开穴道,是不住地点头,接过黄金没命地朝客栈跑去。其实杨志松开穴道的一霎那就闪得没影了,这里是安阳盟的地盘,杨志可不想被人看到行踪,至于暗桩,杨志相信二百两黄金的价值与死亡的威胁,让这个人根本不敢有想法。≈1t;i>≈1t;/i>

张清接到黄金就是脸色一变,对方这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告诉自己,哪怕安阳盟是地头蛇,猛虎门也是强龙;张清不擅长解穴,三个昏迷的人和一个哑巴,是连西园到后解开的。张清再一问,四个人都没看见出手的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把四个手下一顿臭骂。

连西园拦住张清,笑着问雷横“没想到猛虎堂还有这样的人物,雷三爷,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雷横自然知道是杨志,暗喜这个青面兽果然是个讲信用的人,表面上是不断地摇头“我不知道,相州这边的安排都是顾大嫂负责的,我只是跑一个腿而已,过上一段日子,或许你们能查出来。”

雷横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让张清哭笑不得,张清有心给雷横一点厉害瞧瞧,被连西园拦住了,安阳盟已经与双龙会、梅花门都结怨,犯不着再招惹在山东的猛虎堂,连西园笑眯眯地说“雷三爷,我们是朋友,说好的价钱,我们不会改变,这点信用还是有的。不过事情总有想不到的地方,就怕我们放了王英,双龙会不乐意,要是就你们两个回山东,路上可要小心了。”≈1t;i>≈1t;/i>

安阳盟是地方帮派,双龙会则是北方的巨头,原本说好一千两黄金赎人,现在双龙会的负责人蓝大老板死了,雷横只花了四百两黄金,你说双龙会会不会乐意,会不会认为一切都是猛虎堂做的,有这样一个神秘高手,似乎杀死蓝大老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安阳盟自然不会出手,但是放出风去,双龙会万一起了心思,雷横同样是寸步难行。

雷横心中早有主意,就算双龙会逼问自己,大不了把杨志的消息放出去,杨志对双龙会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双龙会只要得到杨志的消息,肯定把自己轻轻放过,所以雷横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担心的只是能不能离开安阳城。只要张清同意放人,一切可以摆在以后再说。

连西园从雷横的眼神中看出一些蹊跷,抬头看四周的街道屋顶,基本上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连西园明白,送钱来的那个人一定躲在街角的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这群人,看着雷横能不能从身边走开。连西园并不担心自己,自己好歹是一个官身,不是什么人想得罪就能得罪的,但是安阳盟的大部分人不具备这种优势,只能和对方苦苦相熬。≈1t;i>≈1t;/i>

杨志确实在远处观看着形势,只是走得有些远,远到了安阳盟的人根本无法注意到,杨志等在一条街以外得一个酒楼上,虽然无法看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雷横与王英出城,一定会从酒楼前走过。杨志身上的黄金已经不多了,如果安阳盟还是扣着两人,杨志只能破釜沉舟,不管两人的死活,找机会把安阳盟落单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杀掉,嫁祸于双龙会或者梅花门。

杨志晓得,雷横在安阳盟手上打死都不会说出与自己勾结的事情,因为那对雷横来说就是一桩要命的苦事,一旦被猛虎堂的其他人知道,雷横就剩一个死。而只要雷横死死咬着,猛虎堂就要想办法解决,是双方开站也好,用钱解决也好,猛虎堂必须动起来。安阳盟应该不会愿意出现这种腹背受敌的事情,除非某些人头脑不清。

杨志相信连西园,作为一个官员。连西园应该比其他人更加理智,更加讲究策略,杨志要了一壶小酒,配了两个菜,慢慢地品尝着,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见雷横两人在张清的陪同下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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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隐居

杨志晓得,雷横在安阳盟手上打死都不会说出与自己勾结的事情,因为那对雷横来说就是一桩要命的苦事,一旦被猛虎堂的其他人知道,雷横就剩一个死。而只要雷横死死咬着,猛虎堂就要想办法解决,是双方开站也好,用钱解决也好,猛虎堂必须动起来。安阳盟应该不会愿意出现这种腹背受敌的事情,除非某些人头脑不清。

杨志相信连西园,作为一个官员。连西园应该比其他人更加理智,更加讲究策略,杨志要了一壶小酒,配了两个菜,慢慢地品尝着,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见雷横两人在张清的陪同下走过来。矮脚虎王英自然是垂头丧气,没羽箭张清也阴沉着脸,只有雷横露出一脸的笑容,谈笑风生。

杨志晓得自己在相州的事情已了,雷横已经救出王英,两人要是在回济南的路上再出事,猛虎堂直接改名为小猫堂好了,雷横也就没有利用的价值。杨志立即回到客栈,牵着马出了东门,雷横两人走的是南门,现在安阳盟的注意力全部在南面,杨志出城门的时候根本无人过问。≈1t;i>≈1t;/i>

杨志离城不到半里地,立即翻身上马,纵马朝鸬鹚陂而去,耽误了一天,也不知道灵猫他们走了没有。到了鸬鹚陂,杨志在镇上走了一圈,果然在一家客栈看见了灵猫留下的记号,可是进了客栈才知道两人已经走了,听说杨志是灵猫的表兄,代为传话的伙计说“你表妹的身体欠佳,所以急着去大名府看病,说在那里的道全药铺等你。”

杨志很奇怪,灵猫两人都没去过大名府,怎么知道这个药铺,杨志不解地问伙计“这个药铺很出名吗?”

伙计瞅了一眼杨志说“看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知道神医安道全吗?他就是我们镇上的人,道全药铺就是安神医开的。你表弟一听说,就表示要找安神医看病,我们都知道,道全药铺就在玉龙寺边上。”≈1t;i>≈1t;/i>

神医安道全竟然在大名府,看样子出人意料的地方还是很多;杨志急忙谢了,歇了一夜,才赶去大名府,到大名府后找到道全药铺,杨志晓得灵猫不会来看病,但是一定会躲在药铺附近的客栈,杨志就亮出自己本来的面目,找了几家才找到灵猫二人下榻的客栈。灵猫和李完花正在商议怎么在大名府隐居下来,看见杨志大喜,杨志一听就问李完花“你不是准备去逍遥岛吗?”

李完花眼一翻嘴一撇说“我就是自己不想走,没想到中原这么好玩,原以为辽阳算不错的,但是和大宋的这些城市比起来,就差了好远,尤其这大名府,不愧是大宋北京,就是幽州也不能相比。我不管,我要先住下来,玩一阵子再说。”

李完花这样的性格就是蛮横,反正自己原来就准备躲在大名府的,不在乎多一个人,杨志只能苦笑,说出自己的计划,既然准备隐藏在闹市,那么小节也需要注意,不能没过多长时间就被人现,那才是贻笑大方。杨志吩咐李完花不要再出幺蛾子,让灵猫出面,把李完花在密道里分给自己的珍珠,找了一家金银铺卖了,用卖珠宝的钱给李完花在花木巷买了一座宅院和两个丫鬟。≈1t;i>≈1t;/i>

李完花兴高采烈地接受了,建议对外就说他们是兄妹三人,杨志是老大,灵猫老二,李完花老三;杨志现在不用面具,和灵猫一样,化妆得老相一点。杨志望着灵猫问“你应该比我年纪大吧?”

灵猫得意地摇头说“对不起,我看起来老相,其实年龄真的比你小,如果官府告示上的生辰八字是真的,我比你小两个月,照顾人的事应该是你做。三妹,家里是不是还差两个男的仆人?”

“是啊,应该的。”李完花晓得灵猫是开玩笑,杨志身上带着五六千两的银票,不用白不用;杨志装作无奈地拍手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叫我大哥,缺什么东西,开个清单出来,不就是买吗,对外我们姓木,木一崖、木千山、木万花。”≈1t;i>≈1t;/i>

杨志和灵猫都很谨慎,说笑归说笑,添置了不少家具,并没有再用男仆;把李完花的小院安排好,两人便以到外地采购药材为名,不是整日住在这里,三天两头在外面忙活。其实狡兔三窟,在城里如意坊又买了一间小屋,有时候两人并没有出去,只是住在这个单独的小屋里,练练功,打探打探消息。

灵猫这天刚回来,对着正在烧菜的杨志说“你安排在大名府的三个人真的全部到位了,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把菜盛到碟中说“不管是燕云殿还想继续表示善意,还是布置一个陷阱等我跳下去,都没关系。第一,我不会和他们见面,只会用纸条传递消息;第二,我依旧准备夺海青珠,只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现在最为头疼的是,我们并不知道海青珠到了没有,也不能随便就抓两个人来问。“

灵猫哑然失笑道“消息传出去以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件事,你前天把与寺公大师交手的经过送到了耶律家的点,也不知他们送回去没有,什么时候能得到回音。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知道你在大名府,不出意外地会一处一处地查,迟早能把你翻出来。“

杨志把菜摆在桌上,打开灵猫带回来的烧鸡说“所以才要有掩饰身份,一旦现不对,我就离开,对街坊说出去采药去了,躲上个十天半个月。他们难道能天天查,你不要忘了,我们并不准备永远留在大名府,只要抢到生辰纲,我们就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坐吃山空好几年,坐看三国风云变幻。”

“没劲。”灵猫抱起酒坛倒酒说“虽然我想要一个安静的生活,但是不说假话,这样的生活有点空落落的,总不能长期这样下去。依着我们的身手,做一个看客,我总是有些遗憾。”

杨志摇摇头,笑着说“你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需要点耐心。”



第286章 李完花的发现

所谓侠武不死,不管是为了侠,还是为了武,杨志的心里都放不下,杨志的心里也想叱咤风云,要不然也不会去杀殷天鉴,龙雀刀就是故意露出的破绽;但是安全是第一位,现在自己的处境只能是做强盗或者做隐士,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老话怎么说的,是龙盘着,是虎卧着。

大宋是一个很奇怪的年代,虽然对外打仗鲜有胜绩,但是不管南宋还是北宋,对内镇压农民起义,竟然是完胜的结果,历史上方腊占据江南,但是几个月时间就被童贯扑灭,杨志不想去弄险,造反也好,求功名也好,都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不过灵猫的意见还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是时机未到。

看灵猫不解的目光,杨志继续解释说“最多一年半载,大宋就会遍地盗贼,到时候,我们可以趁机与方方面面谈条件,做强盗也好,做官也好,都不会有问题。这段时间,我们就要隐藏自己,不能成为替别人吸引注意力的靶子,寺公大师的的死让我的境况急转直下,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如果找到这个原因,或许在辽国就能翻盘。”≈1t;i>≈1t;/i>

杨志在大宋好歹还有一个钑龙的身份,到了生死关头拿出来还有有些用的,所以杨志想的就是在辽国怎么样;杨志隐居的大部分原因是双龙会,这是一个满世界跑的组合,在三个国家里都有大量的人员和盟友,反而是最难缠的一个,杨志需要把自己转入暗地里,才有对付双龙会的优势。

大宋现在歌舞升平,几个月后会遍地强盗,这种反差也太大了,灵猫虽然有几分怀疑,但还是听从了杨志的看法,两人吃完饭,就开始回忆从定州出来的每一个细节,再次确认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出去转转,把这间房屋和李完花住的院子周围的两三条街都做了一个观察,这样如果以后某家某户或者某一个店铺换了人,最起码心里有数。

杨志二人先查看自家附近,出门从东向西,很快就以住所为中心走了一圈,出入了十几家店铺,买了点百货、瓷器之类的东西。杨志和灵猫尽量在一些小院子门前停留一些时间,把出入的人仔细观察一遍,可是两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遇到更多的人,只好商议以后多走走。≈1t;i>≈1t;/i>

把买的东西放回屋子,傍晚时候再去李完花住的院子就方便多了,买房子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功课,两人装作从外地回来,沿途从不同的店铺你买了一大堆东西,暗暗查看,人员和以前一样。进了院子,当着两个丫鬟的面,李完花装作随意的问道“大哥、二哥,这趟生意还好吗?”

“那是肯定的!生意还算过得去!”杨志嘴上说着,和灵猫把手里的茶叶、卤菜、酒罐等东西都放在了桌上,李完花立即喊丫鬟拿出碗盘筷子,笑着对杨志说“那就好,昨天我在街上看到一套瓷器,三十七件,定州白瓷的,只要八两五钱银子,我就买了下来。你们把东西摆好就去烧饭吧,我们兄妹要谈些事情。”

两个丫鬟答应一声去了厨房,杨志含笑说“是不是那家瓷器店有古怪?”≈1t;i>≈1t;/i>

八两五钱银子几乎就是小户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李完花去买这套瓷器看上去有些冒失,可是李完花绝对不是一个冒失的人;李完花得意地一点头说“我看见了巴什力的仆人,就在一家徐家瓷器店买东西,所以等那个人走以后,我又过了半天,才进店去买瓷器,只是店里的档次并不高,只有一个看店的小伙计,没有再多的现,便买了瓷器就离开了。”

“好眼力。”灵猫称赞了一句,巴什力的马车里用的瓷器全是江南的瓷器,不可能轻易改成定州白瓷,再说,以巴什力的财富和身份,就算买也会找一个上档次的大店,或者干脆派人到定州的窑厂去买。杨志看着手中的酒碗,点了点头,李完花的看法是对的,应该在这里有猫腻。

杨志问了瓷器店的地址,对李完花说“你不要再去了,如果你反复露面,就会引起伙计的怀疑,后面我和灵猫去调查,最关键的就是瓷器店的掌柜或者老板,需要当面确定一下是不是一般的生意人。那条街繁华吗?”≈1t;i>≈1t;/i>

李完花笑颜如花“当然繁华,要不然我怎么逛了半天,在瓷器店的斜对面就是一家酒肆,可以清楚地看见店里的情况;但大哥你的身材在那里,熟人看见背影恐怕就能猜到是你。我认为远一点的那家茶馆更好,二楼的阁间视野开阔,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李完花的主意不错,第二天杨志和灵猫去了那条街,从瓷器店门口走过的时候,还是李完花描述的那个伙计一个人在忙碌,两人就来到茶馆,选了一个视野好的房间,要了一壶茶两盘果子,放下阁间的帘子,眼睛守着瓷器店的门口,仔细观察进出的每一个人。器店在宋朝是个男女老少都喜欢逛的店铺,店里的瓷器晶莹漂亮,看着就养眼,买不起的人看得起,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茶馆的茶是北方的茶叶,典型的高山茶,茶叶虽然不想江南茶叶那么甜润,但是有一股高寒的气质在里面,喝起来味道很足,杨志还要了两碟点心,以帮助消磨时间;监视这种事,运气好的话也许就是半个小时一刻钟的事情,运气要是不好,还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搞定。

灵猫喝着茶说“我看见现在城门口根本就没有你的画像,难怪你不担心。”

城门口就那么大,大宋机会每天都有新的通缉犯,基本上都是最近两三个月才贴上去的;杨志摇摇头说“官府肯定能查出龙雀刀的痕迹,现在没通缉,很可能是官府的意见不一,只是侥幸而已。”



第287章 道全药铺

徐氏瓷器店的生意很一般,多的是自己拎着草绳捆绑着瓷器出来,看不到什么大宗买卖的客户,也没有看见哪一个客人是店里的人送出来的,两人一壶茶喝完一直也没有什么现。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杨志突然就看见一个身穿长袍的老人径直走进店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杨志眼力极好,短短的一瞥,就认出那个老人是入云龙公孙胜。

公孙胜还是老样子,只不过钓鱼翁的装束换成了一个掌柜的模样,步履闲散,态度和蔼,与进出的人点头示意;灵猫好奇地问“你认识那个人?”

杨志点点头说“熟人,一起去盗书的伙伴,入云龙公孙胜,一个蓟州长大的汉人,等他出来的时候,我们去会会他。”

公孙胜这几天的情绪一直很焦虑,巴什力传来的消息真假难辨,公孙胜不知道巴什力具体的消息来源,但是双龙会的人正在从涿州到大名府布局,是个让人感到透不过气来的消息。作为不错和尚的好友,公孙胜太知道那个和尚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很多事对情况也不了解,不错和尚也能推敲出一个大概。≈1t;i>≈1t;/i>

公孙胜担心的是,寻找杨志和查清楚杀死金国官员的案子都是表面上的假象,实际上不错和尚会趁这次好手云集的机会,一举摧毁中州堂。不错和尚原来也是中州堂的负责人之一,太熟悉中州堂的人员和布局,当初离开中州堂的时候,一次就摧毁了中州堂十几处联络点,现在想想都让人后怕。

而前几天在曾头市附近,一支运送武器和布匹的车队失去了联系,到现在也迟迟查到下落,这是一个非常反常的情况;公孙胜听着伙计在前面接待客人,在房间里坐卧不安,心情越焦虑,要是押运的人死了还好,否则他们一旦开口,就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危险。公孙胜不甘心这么被动的等待着,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公孙胜走进铁铺里,铺里整洁异常,各种各样的瓷器都分门别类地摆在货架上,伙计迎上来低声说“启禀公孙舵主,相州的兄弟们适才查过了,那里的事与我们无关,现在双龙会和梅花门都开始大规模地调集人手,看样子一场恶战免不了。还有就是那个木盒子,卧底已经查明,不是海青珠。”≈1t;i>≈1t;/i>

公孙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海青珠走大名府的消息就不会变,按照官场的规矩,梁子美也绝不会愿意,把这份讨好宋徽宗的功劳让给别人,只要自己守住这里,还是有机会得手的。公孙胜吩咐“传下话去,注意青面兽杨志是不是到了大名府,定州杀人的刀法俐落至极,窦鉴已经断定是杨志,找到这个人,对我们是一大帮助。”

伙计低声说“这个杨志还真是胆大包天,殷天鉴连我们都不敢下手,他却像切个瓜一样杀了,就这样,也敢来大名府。”

公孙胜摇头长叹说“苦僧哀虎大师也是他杀的,这世上,恐怕没有他不敢的事情。当初他冒充蓝彬与不错和尚见面,得知在少华山有行动,竟然以真面目出现,混入我们,一起去盗书,这种胆量和魄力是一般人没有的。我见过他的武功,想必这一年突飞猛进,否则怎么能杀得了寺公大师两人。”≈1t;i>≈1t;/i>

杨志等到黄昏,把传音遁耳的方法都告诉了灵猫,两人又练习了几遍,都没有看见公孙胜出来;灵猫下楼去门口溜了一趟,便确定公孙胜就是瓷器店的老板,杨志顿时改了主意,既然知道公孙胜的所在,以后需要的时候上门便是,反而不需要提前见面,暴露行踪。公孙胜是中州堂的人,过多的接触都不是好事,哪怕公孙胜对自己没有歹意,但是他也不过是个一般的人。

杨志忽然想到,至今为止,都很少有人知道中州堂的堂主是谁,不错和尚托身与中州堂的时候,恐怕也有取而代之或者培养傀儡的想法,最后只能离开,这个堂主应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能够如此忍耐,恐怕在心机上与不错和尚有的一拼。两人离开茶楼往回走,路过一个街头的时候,正看见几名衙役在垂头丧气地贴告示,一名边贴边说“这杨志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听说辽国金国都在通缉他,我们大宋现如今又要通缉他,唉。”≈1t;i>≈1t;/i>

另一名衙役没好气地说“通缉又能怎样,你我还能抓到他,寺公大师、哀虎禅师,都是何等英雄人物,最后还不是都死在杨志手里。快点,贴完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吃饭,不是吧,你是想去找小翠花吧,那可要当心身体。”有人调笑,引起一阵会意的哄笑;先前说话的衙役也不示弱“怕什么,那个安神医有药。”

众人笑得更猥琐,杨志倒没有在意他们的玩笑,只是被安神医触动了心思,既然是梁山好汉,杨志还是想去见见,择日不如撞日,灵猫不管安道全是谁,只要杨志有兴趣,灵猫都愿意凑凑热闹,自然一口答应,两人于是在街上闲逛等着天黑。

天终于黑了,可是随着一道闪电,竟然下起了雨,灵猫找了个地方躲藏,杨志冒着雨走到了药铺的门口;药铺里还有亮光,只剩下最后两块门板没上,想必是为可能来的病人留的门,药铺上的横匾写着“道全药铺”四个字,飘劲有力。药铺里传出浓郁的药味,杨志给自己带上面巾,慢慢地走进药铺,店里的人都抬起了头。

店里不止一个人,在正面如同一面墙的方格药柜前,坐着一个葛布长衫的中年大夫,就像一个平常过日子的人,也许技术精湛,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最多有钱有空的时候去做一点风月的消遣;柜台侧面,一个满脸胡子的伙计正在捣杵盅药;在一方摆着秤砣的小木桌前,是一个给大夫打下手的学徒,衣服洗得白,手里捧着一卷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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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公子

掌柜的抬起头,眼神中有一种深深的善意和寂寥,兴许是感受到了杨志身上的那种彪悍,掌柜的张张嘴,把话咽了回去;伙计和学徒都放下手中东西,一前一后地靠近杨志的身旁。杨志四处瞧瞧说“没想到安大夫这里如此热闹,这年头,练过武有甘心做一个伙计的人可不多,如果我知道,早就上门来请教。”

安道全看伙计已经靠近杨志,心头一松,站起来趾髙气昂地说“你是哪一位,还带着面巾,要知道我可是认识梁子美大人?”

“梁大人,那可是一个大人物,听说他一直在抓我。”杨志露出调侃的笑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杨志,在汴梁,人家都叫我青面兽,不露脸只是为了以后在街上见到的时候,不需要杀人灭口。”

安道全一惊,店里的另外两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三个人都身怀武功,要是一般人他们就准备动手了,可是杨志这个名字吓住了他们,三个人清楚,捆一起也比不上哀虎禅师的一只手,动手只有一个死字。伙计往后退了一步,安道全颤声问“杨大侠前来小店,有何指教?”≈1t;i>≈1t;/i>

杨志走到安道全对面,随意翻看着柜台上的书籍和账本,突然看见椅子后面的矮柜上放着一只石鼓,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刀痕,杨志笑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说“原来安神医是中州堂的人,失敬。”

杨志只是凑巧看见公孙胜从陈抟书库中盗出来的石鼓,故意诈上一诈,安道全也可能不是中州堂的人,只是与公孙胜有些渊源;可是安道全被唬得面色如土,这可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怎么会被这个凶煞知道。安道全虽然没回答,杨志已经从安道全的脸上看到答案,缓缓地说“我和公孙胜是朋友,你要是能和他联系上,告诉他一声,过段时间,我要找他。联系上以后,在门口挂一个求购天饲草的牌子。”

杨志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丁点犹豫;安道全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大摇大摆地走了,等杨志身形一消失,安道全抹了抹额头的汗说“快,快,快向舵主汇报,我们摊上大事了。”≈1t;i>≈1t;/i>

杨志离开药铺的时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一串串雨珠连绵不断,在闪电的亮光下,迷糊着行人的视线;街上除了打伞的人,行人都在奔跑,杨志就在踏下台阶的一刻,明显感觉有人在窥伺自己。杨志没有犹豫,像一个平常人一样奔跑起来,从灵猫埋伏的地方经过;杨志就听到灵猫利用传音遁耳提醒,一个人,在杨志身后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是个叫花子。

杨志知道由灵猫协助,特地转向了偏僻的巷子,在一次拐弯后,看巷子里没人纵身上了一家房顶;后面的人没有丝毫担忧地追了过来,下雨天叫花子狂跑,想找一个地方躲雨是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会怀疑。但是杨志认出了这个叫花子,是在南柯寺拦住自己的那个乞丐,杨志当时扮作蓝彬,似乎听那个拿着旱烟袋的老头叫他“公子”;当时杨志就看出两人功夫不俗,是南柯寺专门试探来宾武功的人。≈1t;i>≈1t;/i>

叫花子在巷子中间站住了,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杨志毫不犹豫地抽出龙雀刀,忽然间从天而降,龙雀刀在空中化作数十道刀影,笼罩着对方的全身。叫花子一听到动静就做出了反应,可是杨志刀太快,并且雨幕影响了他的视线,等身边的水分有蒸干的现象时,龙雀刀已经逼近了头顶。

叫花子只有后退,手中的木棍一招横扫千军,利用势不可挡的内力延缓杨志的攻击度;叫花子的反应没错,杨志正在前方,所有的内力全部是向前,身后再也没有任何防御的能力。木棍磕上龙雀刀的霎那间,灵猫忽然出现在叫花子的身后,一剑穿心;杨志落到地面的时候,叫花子已经瘫倒在地,连喊叫都不出声。

杨志收刀入鞘,冷冷地说“公子是吗,别来无恙。”≈1t;i>≈1t;/i>

“公子”,叫花子的眼里只有愤恨,小时候又脏又破又烂,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东西;后来学得了功夫,终于扬眉吐气,叫花子不过是梅花门的一种掩饰身份罢了,公子是梅花门和江湖上朋友对他的尊称,但是在死去的这一刻听到杨志的称呼,只是莫大的讽刺罢了。

杨志和灵猫在雨幕中走了,为了不留下与定州相似的痕迹,灵猫用一把匕破坏了公子身上长剑的伤痕;雨有些瓢泼,两人还是互相检查了一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回到如意坊的小屋。两人换了干净的衣服,杨志烧了一壶茶,与灵猫坐下来休息说“那个人是梅花门的高手,叫公子,是我疏忽了,官府也许对抓捕杨志不在意,但是梅花门和大风镖局肯定会全力以赴。”

灵猫听杨志说过南柯寺一行的经过,点头说“抛开梅花门的秘密不说,就冲你杀了6满楼的儿子6颜和6隽,6满楼就不会放过你。不过那个叫花子是无疑中撞见你,未必是认出了你,我猜他是注意道全药铺,才会跟踪你,要不然应该能觉我在一旁。”

6满楼是大风镖局的局主,一下子死了两个儿子,是人都不会善罢甘休,但是灵猫从盘观者的角度看,比杨志就要冷静了许多,大风镖局再有能耐,哪怕是动用了全部力量,但是未必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杨志。不过灵猫与杨志接触了一段时间,晓得杨志不会如此被动,一定会反击,果然杨志沉思片刻说“我们后面要针对大风镖局采取点手段,劫他们几次镖。”

灵猫笑着说“我赞成,既然是不死不休,不如尽早做出点动静,现在官府的人也在对付梅花门,我们劫镖成功,6满楼未必能猜到我们身上来。”

外面的风刮得更大,雨点打在屋顶上的声音愈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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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陆满楼

清晨,雨终于停了,太阳转眼就出现在天空,被雨洗过的空气,在阳光下温暖而且清新,街道上的建筑物也比平时干净了不少;可是在6满楼的眼里,都是满满的迷雾。公子的尸体是凌晨时被巡逻的士兵现的,相州那边现在打翻了天,大名府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官府很快确定了死者是梅花门公子的身份,正在大名府的张八百还特地来看了一眼。

6满楼魁伟强壮,浓眉豹目,总给人严肃冷酷的感觉,虽然喝了一夜的酒,6满楼的脸上丝毫没有疲倦之色,死死地盯着尸体上的伤口,想看清楚迷雾后面的真相。仵作小心翼翼地解释,那个伤口是经过了处理,绝不是真实的致命伤口,望着6满楼不满地表情,仵作嘀咕说“一招致命,小人要是没看错的话,原来的伤口应该是长剑或者袖箭所谓,还有一种扁头的弩箭也会有这样的伤口,只是对方是行家,处理得很巧妙,让人无法判断。”≈1t;i>≈1t;/i>

6满楼身旁的人一阵唏嘘,这些人有大风镖局的总镖头和镖师、梅花门派来的高手、大名府当地的名武士,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但是都清楚,公子的武功不亚于6满楼,一招致命,太难以想象;而剑伤和箭伤,这两者相差太大,一个是近距离的刺杀,一个是远距离的射杀,哪怕是袖箭,距离也不会太近。

大风镖局的总镖头冯快意不信地说“你凭什么断定一招致命?”

“公子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连动手产生的擦伤和淤青都没有,衣服也是整整齐齐,没有一点碎片,说明双方没有经过打斗。只是公子手中的木棍上有一点碰撞的痕迹,但是你无法断定是在这里碰撞的,还是在其他地方碰撞的。”一直和仵作观看尸体的殷鉴站直了身体说“要不然是两个人联手,要不然是一个人刺杀。”≈1t;i>≈1t;/i>

冯快意一听,立即掠上小巷的两面房顶,左右各跑了一遍,垂头丧气地跳下来;殷鉴点点头说“因为昨夜大雨,如果对方的轻功高明,屋顶的瓦不会碎,雨水也冲刷了人踩过的痕迹,6局主,这个案子有些麻烦。”

阳光有些炽烈,风吹得树叶飕飕作响,6满楼双拳紧握,大步上前,沉着脸问“你是谁?“

“这位是汴梁来的名捕殷鉴。”一位与6满楼相识的押司急忙介绍,现在大风镖局在大名府官场的眼里就是一个奇葩,皇城司的人想动大风镖局,但是留守梁子美大人却是力保,甚至不惜与好几个同僚撕破了脸皮,让下面的人很难做,通判梁寻已经到了附近,听说6满楼等人到了,就是不进来,反而把张八百接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1t;i>≈1t;/i>

殷鉴随意地笑笑,在汴梁看惯了那些权贵的嘴脸,6满楼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自己来大名府是查案子,犯不着卷入大名府当地的浑水中;人的影树的名,殷鉴好歹算是一个人物,6满楼瞬间恢复了微笑说“是我失礼了,这样的案子要是能查出来,除了殷鉴外,世上还有谁?“

殷鉴似乎不大愿意接受这样的恭维,也知道6满楼的恭维中有太多假的东西,朝6满楼和那名押司拱拱手说“我需要理一下思路,先去吃个早饭,有急事的话到大街上的袁海居找我。要是不急的话,可以等我回来。”

袁海居是一家卖早点的小店,就在前面的街口,从炒菜到烧饼全部都有,是当地人吃早点的好地方,只是6满楼还站在这里,殷鉴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大家伙一时有些不适应。6满楼大笑点头说“我肚子饿的时候,也会头脑晕,没关系,我等你。“≈1t;i>≈1t;/i>

殷鉴愉快地走了,冯快意等人已经看到6满楼的笑容阴沉了下来,冯快意担心地走上前去问“我们就这样等着?”

6满楼又笑了“我们的人正在往这里赶过来,你安排人去东海楼,要二十桌酒席,让他们马上送到这里来,其实我还想见见张八百,看看汴梁来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狂,张八百在什么地方?”

张八百现在依旧在一条街外的一家小茶馆,和通判梁寻正在喝茶,茶叶是梁寻自己带过来的,蔡京在杭州有自己的茶庄,每年也给女婿梁寻分上一点茶叶,算是长辈的关心。梁寻年纪不大,两鬓却已斑白,一张清瘦的脸上带着七分病容,却有令人不敢轻视的威严,梁寻穿得也很朴素,半旧的官袍,唯一值钱的就是腰畔丝绦上的白玉壁,看上去洁白无瑕,有些年头。

张八百关注的是梁寻的那双手,一般人眼中仅仅是保养得非常好,甚至有点光泽;但是张八百明白,那是梁寻长期修炼某种真气的结果。梁寻叹了口气说“大名府的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6满楼来之前,已经征调了所有的人手,那条街现在应该挤满了人。”

通判的官职不低,只是现在随着蔡京的下台,梁寻的身价在不断下落,上面的知府又是梁子美兼任,梁寻在资历深厚的梁子美面前根本算不上一根葱,从汴梁到大名府,无数的人都在计算着梁寻走人的时候,同样有无数的人在做准备接任大名府通判的准备。要不然一个大风镖局敢不把通判放在眼里,那是找死,镖局是分分钟关门的事情。

但是现在梁寻只能把自己的人撤出那条街,张八百同情地看了一眼梁寻说“你为什么不找蔡攸谈谈?”

蔡攸是蔡京的长子,蔡京下台了,其他儿子都倒了霉,唯独对蔡攸毫无影响,蔡攸现在是开府仪同三司、镇海军节度使、太子少保,拜见宋徽宗可以不要等候,妻子宋氏可随意出入后宫,儿子蔡行任殿中监,宋徽宗把他视如执政,宠信不亚于宰相王黼。梁寻笑笑说“道不同不相与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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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不错和尚来了

张八百忍不住笑了起来,梁寻并不是什么耿直之辈,却偏偏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梁寻是个聪明人,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宋徽宗与蔡京没有过节,造成现在的情况,只是朝政的失败需要一个替罪羊,但是蔡攸是横在宋徽宗和蔡京之间的一根刺,就像毒药,随时能把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坏。

蔡攸现在四十出头,年富力强,简在帝心,自然希望自己能挑起蔡家的大梁,在蔡家做一个有话语权的大哥,但是蔡绦他们未必肯买这个账,读书人的世家,对于蔡攸那样靠说笑话和钻营去取得高位,多少有点不服气。这其中还有蔡京的偏爱,蔡绦再不济,但是就是符合蔡京的心思。

梁寻很聪明,他不是蔡家的子弟,就算主动与蔡攸接近,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还不如置身事外,博个好名声。对于仕途来说,梁寻的年纪并不大,三十多岁做到五京之一的大名府通判,起点也不算低,过个三五年出任一届知府,就能上个台阶,十年之内入阁,就算正常途径。≈1t;i>≈1t;/i>

两人会意一笑,押司朱诞诚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朱诞诚是梁寻留在现场的押司,朝梁寻施礼说“梁大人,留守梁大人到了,请你去公子死亡的现场去一趟。”

梁子美亲自来了,不过是死了一个江湖人物,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但是梁寻和张八百没办法,两人都有官身,应该遵循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梁寻不会坏这种规矩,立即起身前往,张八百和朱诞诚跟在后面,好在距离不远,只不过几百米,走几步就到了;刚拐过街口,就看到了已经摆开的露天酒席,还有梁子美那辆在大名府独一无二的马车。

马车是玉臂匠金大坚设计打造的,用的物件材料都是最好的,西夏的骏马、辽国的马鞍、苏州的丝绸、高丽的铁木、金陵欧阳家的铁器、成都许家的赤铜,每一件产品都是出自顶级的工坊或者名家之手。这都是潘家送的,准确地说,应该是梅花门孝敬的。梁子美平时还要装作几分高姿态,但是在这件事上,梁子美表现得毫无顾忌,只因为马车是他媳妇孝敬的,不能让儿子不高兴。≈1t;i>≈1t;/i>

梁子美没有下马车,让梁寻两人很是尴尬,众目睽睽之下,跑去马车前回话,梁寻和张八百那就不要做人了。张八百哼了一声,忽然说“梁大人,我的伤口有些痛,需要找大夫看,就先走一步了。”

张八百留在大名府就是说要养伤,所以理由冠冕堂皇,梁寻也需要给梁子美心头扎一根刺,张八百的态度正好,梁寻立即心领神会地说“仙长先去休息,我办完事再去看你,把详情告诉你。”

张八百上了马车就直接走了,梁寻不慌不忙地走到巷子口,让随从喊里面的人出来汇报案情。正在吃喝的江湖豪杰丝毫没在意梁寻,不就是一个官吗?大宋差不多一半以上的衙门在大名府都有派员,官员并不少见;可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不能装作看不见,纷纷过来打招呼,这位梁大人不是好惹的,毕竟是蔡相的女婿,对付6满楼兴许差点,但是对付其他人,一点问题都没有。≈1t;i>≈1t;/i>

梁寻的态度从容大度,面对下面押司、忤作的汇报,梁寻始终没有任何表态,一直到殷鉴走过来;殷鉴不客气地说“梁大人,我刚才想过了,那个人要掩饰伤口,不外乎那伤口很容易让人想起其他的案子。我回想了最近一系列的案子,只有三个疑犯,一个是杀死6谦的那个剑手,一个是双龙会的蹑云剑客,还有一个是中州堂的那夺命短剑。”

梁寻不为人察地皱了皱眉说“杀死6谦的人是杨志同伙,想要隐瞒踪迹可以理解;但是另外两人为什么要隐藏踪迹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殷鉴苦笑着说“蹑云剑客是盗取陈抟书库的罪犯,要是被人知道他回来,很多人不会放过他;中州堂与双龙会有过一个没有公开的协议,保证中州堂不在大名府展开任何活动,一旦现,双龙会就不会给中州堂解药,中毒的人就是中州堂主。”≈1t;i>≈1t;/i>

“中州堂主是谁?”梁寻耐人寻味地问,殷鉴收起笑容,严肃地说“这在大名府是不成文的约定,没有人问这件事,也不会有人给答案,你要问我,我只能说,他就在大名府。”

“我懂你的意思,那么他们为什么杀一个乞丐?”梁寻的表情同样严肃起来,殷鉴的回答其实包含着许多不可说的的内容,但是梁寻不负责江湖上的事,不想去管那些事情;殷鉴反而松了一口气,梁寻的问话是一个办案人员应有的态度,殷鉴回答说“应该是偶遇,公子主动找上对方,却被对付诱杀。我估计公子盯上的应该是杨志、不错和尚,或者是中州堂主中的一个人,这条巷子就是接应的地点。”

6满楼走过来说“精彩,只是当时满街都是跑着躲雨的人,能见度也差,只有人看见公子从某个方向跑过来,乞丐吗,比较出格,也比较能引起注意。只是我比较倾向于最后一个人,杨志本身要杀公子根本不需要跑,不错和尚不大可能到大名府,只有那个失去了武功得中州堂主。”

中州堂主失去了武功,人群立即沸腾了,这对多少人来说是机会,可以杀掉中州堂主扬名,或者取而代之,不管代替的是中州堂还是江湖的地位。梁寻察觉了6满楼的阴险用心,晓得6满楼是故意这么说的,平静地说“6局主不会不知道吧,不错和尚已经到了大名府,是在昨天进的城。”

殷鉴和6满楼都是一愣,真的这么巧,尤其6满楼的脸色一僵,梁寻笑笑说“你们做得不错,继续查下去,我等着你们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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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药材被劫

大名府里鸡飞狗跳,无数身份不明的江湖人物涌进城里,到处在寻找那三个人;只不过通判梁寻和军马都监闻云达两个人态度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官府的权威,禁军、厢军、衙役都被派上了街头维持秩序,现趁机捣乱的人立即抓捕,凡是反抗的人杀无赦。有皇城司在暗地里帮助,吃亏的是梅花门,讨巧的是双龙会,至于中州堂与杨志,连影子都没看见。

但是城外出事了,大风镖局运往延安的一批药材被人劫了,让大风镖局有口难言的是,这批药材不是普通的药材,是梁子美替童贯收集的药材,据说是要给青海丹尔寺的果巴塔法王炼丹用的。药材不多,采用的是暗镖,总镖头冯快意亲自化装,带着四名得力的镖师前往,童贯派出来的三名高手一前两后跟随。

但是七个人和药材,竟然在一片不是特别茂密的山林中失踪了,这件事影响极大,关系着大风镖局的存亡荣辱,冯快意等人的家人全部被官府和梅花门死死盯住,眼看着就要因此而家破人亡。按照官府的看法,冯快意就算不是携药私逃,也肯定是死在劫匪的刀下,冯家的财产不就是一块无主的肥肉。≈1t;i>≈1t;/i>

冯快意到大名府的时候,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和流浪汉差不了多少,经过二十年的奋斗才坐上大风镖局总镖头的位置,在大名府挣下不小的产业,根据官府的统计,三处宅院和五家铺子,还有在金钩赌坊的分红,虽然不是日进斗金,好歹也算是个有钱人。过去有人眼红,但是碍于6满楼和冯快意的实力,实在不敢做什么。

但是现在冯快意下落不明,6满楼自顾不暇,很多人就认为机会来了;五家铺子先后被人砸了,金钩赌坊的老板单延城是第一个找上冯家的;单延城是冯快意的舅父,在江湖中一向很有人望,他看到冯快意老婆的第一句话就是“快意肯定是死了,赶紧收拾收拾,带着孩子逃命去吧。”

冯快意的老婆有几分倔强“舅舅,快意的尸体都还没有找到。”≈1t;i>≈1t;/i>

“找什么找?”单延城耐着性子说“官府已经找到了开路的那名军中高手,他是死在龙雀刀下,身上的银两被搜刮得一干二净。你知道谁用龙雀刀吗?青面兽杨志,那个杀了寺公大师与哀虎禅师的凶手,只是不知道杨志的用意是在大风镖局还是在那些灵药上,现在快意要是死了还好,要是丢了药材活着回来,你说他还能活命吗?你们去汴梁,这里的家业我替你看着。”

冯快意的老婆不是没有见识的人,晓得这样一来,冯快意就等于是死人了,不管有没有呼吸,在官府的眼里注定是死人;冯快意一辈子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就是在这大名府,死在冯快意手上的冤鬼恐怕也在两只手以上的数字。冯快意的老婆哆嗦着说“6局主会保护我们的。”

“6局主。”单延城冷笑了一声说“他一个人想抓不错和尚,想抓中州堂主,想抓青面兽杨志,这三个人就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不错和尚,双龙会的灵魂人物,武功高强手段毒辣,6满楼能活几天还不知道。我是看在快意和孩子的份上才开这个口,好在快意的那几个仇家还给我面子,为了钱可以等上一等,我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老脸还能撑多久,你自己拿主意吧。”≈1t;i>≈1t;/i>

门外传进来一个声音“单延城,你现在胆子大了,要知道,梅花门和大风镖局的人还没死干净,怎么能容你这样的人嚣张。”

门外走进来一个气度非凡的和尚,三十多岁,看上去很平常,但是单延城多少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这个和尚的眼神沉稳,脚步非常均匀;就是冯快意生前,脚步也未必能如此功力,单延城自己更不要说了。单延城练的是大力鹰爪功,可是沉浸赌场几十年,吃喝玩乐之下,功夫的长进并不大,平日里和冯快意切磋,也不过是三十招不败;过了三十招,单延城是肯定败。

单延城被没有因此而胆怯,他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单延城冷哼一声问“你是谁,懂不懂礼貌,我们家里人在谈事情。”

和尚微微一笑说“小僧观海,本来是奉6局主的命令来保护冯总镖头的家人,只是听到施主的言论,有些不敢苟同。冯快意生是大风镖局的人,死是大风镖局的鬼,一切应该有6满楼6局主说了算;至于人有旦夕祸福,那也要等6局主不能理事以后在说,施主要是还是固执己见,那只有问问小僧的剑同不同意。”≈1t;i>≈1t;/i>

观海和尚是神剑公子进惟一的嫡传弟子,也是南柯寺沥泉大师一下四大高手之一,南柯寺换了主持,徐知常又留在附近,观海和尚便和其他梅花门高手一起离开了南柯寺,来到大名府。6满楼今天知道冯家要出事,就请观海和尚过来照应;单延城苦笑一声说“和尚,你会害了冯家的老小,钱算什么东西,命才是最重要的,果然是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观海和尚冷冷地说“没想到施主竟然是个戏子,未免太假了吧,你可知道这趟镖的保人是谁?是梁子美大人的三公子梁昭祖,所以就算有事也没什么打紧,梁子美大人会把一切摆平。”

单延城不满地说“和尚,说得轻巧,你可知道那些药材的珍贵,那是果巴塔法王要为童贯炼制金丹所用,光是搜集就花了三年多的时间,你还以为后面有机会。再说,大风镖局要照看冯家,还不是为了冯家的家产,我怕你们最后吞不下噎着。”

“小僧明白。”观海和尚自然晓得6满楼不是什么善人,是善人就控制不住大风镖局,成为不了大名府的一霸,观海和尚问单延城“你既然这么清楚,凭什么得罪6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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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上当

观海和尚是认真的,他跟随公子进多年,心中没有什么正义,但是有对错;在观海和尚眼里,单延城就是做错了,蝼蚁撼树,螳臂挡车,6满楼哪怕被人劫了镖,那也不是单延城这样的人物可以抗衡的。观海和尚想知道,这大名府的经,是不是有那么几段,是自己这个外来和尚不知道的。

单延城满不在乎地说“6满楼现在就像一个疯狗,他什么都不在乎,就要不错和尚,就要青面兽杨志,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的中州堂主,这些人,有哪一个是我们这些人能对付得了的,还不是把我们像鱼饵一样抛出去,看哪一个时间能吊到鱼。七个人,抛出一具尸体,还有龙雀刀的伤口,谁都明白,那不是杨志的疏忽,是杨志的警告,只要大名府还在折腾,就会有第二个。”

观海和尚一愣,单延城说的这件事远比冯家的铺子要重要得多,只要杨志继续劫镖,那么梅花门和大风镖局就有机会翻盘,6满楼绝不会等,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不会等,那么下一次就应该还是暗镖,并且是足够分量的红货,才会吸引杨志上钩。观海和尚笑了起来“是小僧我唐突了,施主你继续说。”≈1t;i>≈1t;/i>

单延城有了几分得意,你武功高又怎样,江湖经验还是欠缺,单延城豪迈地说“双龙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合,江湖上几乎从来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过,双龙会的势力分布极广,人员很复杂,在官府的照应下,黑白两道上的人都有,这也许就是他们能存在的最大原因,因为你不清楚两个立场分明的仇人是不是都是双龙会的成员。

所以双龙会从外表看来,和普通的帮会并没有什么分别,其实他们更像是军队;所以大风镖局与双龙会产生争斗,最为难的就是我们这些人,不帮忙是死,帮忙是不知道怎么死的。冯快意失踪的消息传到大名府,外面来的人热血沸腾,我们本地的人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对方要杀我们可以说一杀一个准,有的人急得想上吊,有的人想尽干方百计要逃走。”≈1t;i>≈1t;/i>

观海和尚叹了口气,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总算已完全明白,外来的人都是想捞点便宜就走,本地的人拖家带口,要是6满楼最后输了,不错和尚、杨志等人完全可以秋后算账;哪怕是6满楼赢了,万一有人要泄愤,杀几家满门恐怕都是有可能的,这种情况下,单延城等人就想着要闹点事出来,如果6满楼把他们赶走,那就最好不过。

观海和尚点头说“你知道6满楼一定不愿丢了面子,但是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把你杀了,最后不是把你赶出大名府,就是让你成为一个落魄之人。可是你根本不在乎赌坊,你要的就是活命;你来冯家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闹事。“

单延城看着面前的观海和尚,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被猫玩弄的老鼠,就在这时候,单延城忽然听到有人在对着自己耳朵讲话“告诉观海和尚,你知道冯快意的尸体在哪里,就在梁子美城外的那座小花园里。如果你不说,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去棺材铺给自己买一口棺材。”≈1t;i>≈1t;/i>

单延城当场脸色就变了,这是什么武功,屋内的其他人分明都没有听见这声音;观海和尚晓得出了意外,等单延城说完,观海和尚的脸色也变了,他听公子进说过,这种功夫叫传音遁耳,是江湖上的不传之秘。那个人既然能说出梁府的小花园,那就肯定不是乱说,观海和尚纵身而起,直接到屋外招呼跟来的镖局人,传出消息。

梁家在城外确实有花园,6满楼、花荣、殷鉴、大圆禅师、石摩劼、梁昭祖六骑当先,率领上百骑直奔城外,冲进了那座花园,在一个假山洞里,找到了冯快意的尸体,同样是被龙雀刀所杀,殷鉴苦笑着说“要是窦鉴窦师兄在就好了,他和杨志好歹算是熟人,不像我连见都没见过杨志。”

窦鉴与殷鉴是师兄弟,师傅捕神诸葛长峰是个对案子以外的事情都偷懒的人,收了两个徒弟,为了方便,分别叫窦鉴、殷鉴。因为追杀杨志,李从吉事,林灵素还温州,窦鉴做了官场上的替罪羊,被开封府以失职罪名免职,重出后这次与殷鉴一起到了河北,却被困在定州,调查金国使团在辽国被杀一事;殷鉴清楚,窦鉴是不愿意追捕杨志,故意滞留定州。≈1t;i>≈1t;/i>

石摩劼心中暗乐,表面上还是一脸严肃地说“问问梁家看管花园的人,有没有人亲眼看见有人进来。“

梁家看守这座花园的只有一对花匠夫妇,压根不知道这回事,本来就被6满楼一行的气势吓得不轻,看见假山下面拖出尸体,差一点双双昏过去;殷鉴问了半天,确定两人没看见杨志是怎么进来的。殷鉴看看花园里的幽雅风光,假山、鱼池、流水,正是春天花开的季节,万紫千红。

仵作从冯快意的尸体里竟然翻出一封油布包着的信,殷鉴顿时呆住了,苦笑着说“我们上当了。”

“上当了?”6满楼和石摩劼也明白过来了,石摩劼谨慎地问“难道杨志是故意引开我们,要在城里有所动作?”

殷鉴摇头说“如果那样,就是你我的万幸,怕的是,这座花园里有秘密。”≈1t;i>≈1t;/i>

花园里有秘密,梁昭祖一脸愤怒的样子,兄弟几个只有他在大名府,要是有秘密,岂不是就是在说他梁昭祖有秘密,哪怕那是梁子美的秘密,他梁昭祖作为儿子只有扛下来。石摩劼打开信,内容很简单,说在西北角的假山下有个地窖,附上了开地窖的方式;看着衙役们就要过去,6满楼拦住了青筋暴露的梁昭祖,满脸苦涩地说“这花园是6某借给梁公子的,地窖的事情与梁家无关。”

梁昭祖的神情说明梁家知道这个地窖,6满楼用了一个借字,算是替梁家扛下了一切,但是每个人都明白,地窖里的东西绝对不简单,要不然6满楼何必如此紧张;石摩劼淡淡地说“6局主,既然是你的东西,就让我们开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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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藏书重现

6满楼的神情严峻,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杨志是怎么现这个秘密的,石大人,你们可以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6满楼话说得如此严重,长风镖局的人也纷纷站好位置,大圆禅师一声狮子吼,镇住全场说“6满楼,不要犯傻,你不是造反的人,何必弄得玉石俱焚,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手下这些跟随你多年的生死兄弟想,他们一个个拖家带口,哪怕愿意跟着你一起死,你也应该让他们死个瞑目。”

人都是这样,在激动的时候什么都不想,稍微有些平静就会想值不值得,江湖好汉都不怕死,但是大圆禅师的说辞高明,没有劝他们不要死,只是说他们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6满楼的江湖经验还在大圆禅师之上,但是被人打在软肋上,却不得不回答。

6满楼的两个儿子都被杨志杀了,可其他人还有子女,哪怕他们死了,家人还会遇到种种麻烦;6满楼虎目生辉,厉声说“大圆,不要说了,这个地窖是我私人的,与所有人都没有关系,来,你我比试一场,只要赢了我,我任凭你处置。”≈1t;i>≈1t;/i>

大圆禅师念了声佛说“6施主,因果循环,往复不断,何必苦苦执迷,一个地窖而已,大家迟早能看见,你又何必如此顽固。那个提示我们的人兴许早已进去过,看过你们的东西。”

6满楼脸色变得很难看,大圆禅师说得没错,那个人既然来过,怎么可能不下去看一遍,6满楼想了半天,恨恨地说“杨志,我要杀了你。”

没有人看好6满楼,杨志现在正在风头上,按照殷鉴的估计,6满楼在杨志手中走不过五十招。大圆禅师稽说“6施主,请止怒,你若是想找杨志报仇,就必须活着,否则就是水中花镜中月,徒留遗憾。”

6满楼一咬牙说“你们跟我来。”

大风镖局的人都松了口气,一旦人冷静下来,没有人真的愿意无缘无故地去死,何况他们大部分人的家小都在大名府,说不担心以后遭到报复,那是假的话,只是一种多年的习惯,对6满楼的信任才会有刚才的表现。官府的人更不愿意厮杀,刀剑无眼,谁知道会出什么事。。≈1t;i>≈1t;/i>

地窖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复杂是装置,也不需要多好的身手,只是机关在假山的孔洞里;6满楼打开机关,地窖的石板就是半截假山,移开后,就是一个两米高的密室。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地窖里还有一个人,竟然是李饶乐,李饶乐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看见6满楼呜呜直声;6满楼顿时明白了一切,难怪冯快意会死,难怪杨志知道这里,肯定是李饶乐没捱过杨志的手段,把什么都招了。

大风镖局的人都认识李饶乐,晓得这个人是局主的心腹,可是怎么会被丢在这里,殷鉴是个人精,自然看出其中的蹊跷,笑着问6满楼“6大侠认得这个人?”

6满楼无法抵赖,让人给李饶乐松绑说“是我镖局的一个伙计,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1t;i>≈1t;/i>

殷鉴笑笑说“这名伙计好像消失了五天,是局主安排出去做事了?”

6满楼哪能安排李饶乐出去做事,李饶乐可是金国派来的人,殷鉴这么说,谁到底,李饶乐还是被盯上了,可是李饶乐明明北上了,却在这地窖里,6满楼满头黑线地怒斥李饶乐“说,怎么回事?”

李饶乐是有苦难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带着两名随从刚出大名府,就被两个蒙面人袭击,两名号称金国勇士的手下不到三招就被对方杀了,李饶乐逃了两里地,就被对方追上活擒,除了被搜去两万两银票和一封6满楼写给宗翰的信,李饶乐最后没有扛过灵猫的分筋错骨手,说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情报,被杨志整合成一个行动的方案。

李饶乐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不敢乱说话,只敢说自己被人袭击,其余一概不知道。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消息应该是眼前这个人透露出去的,可是6满楼不问,殷鉴等人也不方便开口,只顾着打量地窖的情况。地窖面积不大,里面堆放着一只只铁箱,铁箱里面是书籍、白银、瓷器,殷鉴翻看了几本书问“这就是不错和尚原来准备运往幽州的陈抟藏书,后来在雄州军营失去踪迹的那一批?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不研习上面的武功?”≈1t;i>≈1t;/i>

难怪梅花门与双龙会势不两立,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在里面。6满楼苦笑着说不出话,殷鉴又看看白银,恍然大悟说“你们就是一直和西夏走私的人,难怪杨志留下这些西夏的白银,当然你也可以反抗,或者说杨志栽赃。”

大风镖局的人都垂下了头,西夏是唯一一个与大宋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和西夏走私,那就是资敌,就是汉奸;这与辽国、大理之间的走私完全就是两码事,大风镖局的人不怕死,但是无法带着这样的罪名死。

石摩羯暗地里点头,玉龙寺的实力也不可小瞧,大圆禅师应该是早知道6满楼走私的事,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猜到地窖里的东西,说出前面的那番话。6满楼仰天长叹“殷捕头,其中有些不为人言的地方,我要当着梁子美大人的面说。”

这对梁明昭是又一次打脸,6满楼要见梁子美自然是想给梁家一个交代,不给石摩羯等人在中间搬弄是非的机会,可是自己这个三公子就在现场,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待自己。

石摩羯反而愿意这样,不管如何,梁子美算是牵扯进这个案子,事情是大是小,完全就要看自己和殷鉴怎么上报了。石摩羯喜欢这个感觉,让小李广花荣带人留下来看守花园,一行人匆匆赶到留守司衙门,可是听到折可复的话,石摩羯立即意识到一切都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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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上书

折可复的意思很清楚,大风镖局是童贯准备招收的力量,6满楼一直是梁子美在梅花门中的卧底。石摩羯差点笑出声来,要是这样,还需要皇城司的人来河北做什么,石摩羯认真地点点头说“皇上一直想知道梅花门到底想做什么,就烦请折将军和梁大人给皇上上一个折子。”

“那是应该的,我这就让八百里快马传信给童大人。”折可复明白,自己和折家惹来了麻烦,大宋允许折家在西北称霸,底线就是不能插手中原的事情,这个折子是万万不可上的,可是话是自己说的,总要自己圆起来“关于大风镖局的事,这在大名府,自然是梁大人上书。”

石摩羯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只是在6满楼的密室中现陈抟老祖的藏书和西夏的官银,梁大人一定要有个说法,否则下官和折将军都不好交差。”≈1t;i>≈1t;/i>

折可复心头乱跳,他这才感觉与潘婷婷偷情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哪怕潘婷婷与童贯派来的那位翟先生订的计划再好,现在被推在前面的人毕竟是自己,只要有一句话说错,就会弄出不可预测的乱子。陈抟老祖的藏书、西夏的官银,哪一个都不是小事,都会让梁子美被朝廷责问,但这件事藏不住,皇城司、刑部、驻军、寺庙都知道这件事,还有那个在暗地里的杨志,漏洞太多。

一直站在一旁的张八百突然问“杨志拿走了什么东西?”

既入宝山,不会空回,杨志肯定拿走了一部分东西,石摩羯让人把6满楼押上来问话,6满楼看见潘婷婷走出来站在旁边,大声说“杨志拿走了两个箱子,一个里面是珠宝饰,一个里面是黄金,至于是不是拿走了书籍之类的东西,我不敢断定。”≈1t;i>≈1t;/i>

张八百皱了皱眉头说“陈抟老祖的藏书,你们都不看,就那么随随便便放在密室里?”

6满楼叹了口气说“不错和尚比我们精明,他把书籍分成三部分,据说那些孤本秘笈都被不错和尚藏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他运往金国的书都是很普通的书籍,不过有老祖的印章和笔记,现在看,让我们劫到藏书,本就是不错和尚的一个手段。”

当然是手段,梅花门出手以后,双龙会怎么会不大肆宣扬,这就是藏书在雄州失踪的原因。金国恼怒之余,和双龙会一直再调查这件事,李饶乐就是因为和6满楼有旧交情,才确定目标后被宗翰派到大名府来;原本双方达成了协议,李饶乐回去就是召集金国的人手来运书,没想到被杨志中途出手,让6满楼身陷囫囵。≈1t;i>≈1t;/i>

众人谁都不愿承担责任,只能一起去见梁子美,梁子美在大堂上了一顿火,但是梁寻、孟云达都不吭声,梁子美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两个人名义上是自己下属,但其实有监视自己的职责,可以向吏部和枢密院汇报自己的情况。

石摩羯只是低声下气地要一个公文,要不然只能把6满楼押送汴梁,石摩羯不在乎6满楼的生死,要是梅花门派人杀了6满楼,那就更好,所以石摩羯不担心,只要梁子美表态。梁子美在各方压力下,还是写了一封公文,证明6满楼是在为西军做事,并且公文直接送汴梁,免得梁寻等人暗中动手脚。

送信人是跟随梁子美多年的长随祢笑生,随行的还有两名军中的旗牌官索和周谨,在军营里选了快马,一人双骑赶往汴梁。祢笑生三人一口气跑出六七十里地,祢笑生勒住座下骏马的缰绳,抬头看看四周说“索,看情况有些不对,没有人追上来,我们到前面的驿站休息。”≈1t;i>≈1t;/i>

索纳闷地说“祢先生,现在时光还早,哪怕夜里不行走,最起码还能赶上两三百里路,这里离驿站不过五十里,这样,到汴梁的时间会被耽误。”

祢笑生微微一笑说“对方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神通广大。”

索附和说“我们动作迅,对方没反应过来。”

周谨是索的徒弟,笑着说“师父,你说错了,祢先生担心的不是那些贼人。你想,杨志要是大盗,他现那地窖,就应该把西夏的白银全部运走,听回来的兄弟说有上万两白银,杨志找个地方把西夏的印记处理掉就是,何必非要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

索反应过来“在官府里有杨志的帮凶?”

祢笑生意味深长地说“未必是帮凶,但是杨志出自汴梁,和各方面总有一些联系的方式,最大的可能是双方默契,杨志和那个人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只需要准备个传递消息的地方就可以了。现在看,他们没有联系上,弄不好那个人就在留守司。”≈1t;i>≈1t;/i>

祢笑生出的时候,留在留守司的都是各衙门的负责人,祢笑生自以为猜测没错,没想到杨志和灵猫就在不远处的山林中看着三人。树林不大,但是杂树丛生,还有映山红的枝蔓,杨志躲在林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祢笑生那边的动静,灵猫笑着问“你不担心,祢笑生趁着送信的机会,把海青珠带到汴梁?”

杨志笑笑说“担心也没有办法,祢笑生是有名的剑客,又有快马,我们就算冲出去,是战是走,主动权在他。象你我这样的小角色只能在乱战中找便宜,除非是有人在我们前面动手,不然宁愿放弃;那两箱j黄金珠宝最起码值三万贯,还有李饶乐身上的银票,够了。我们只能跟到这里,后面是驿站和游骑巡逻的地带,他们只要一动身,我们就回去。”

灵猫暗自点头,杨志还是很有信心的,得意不可再往,正是安身的良策。灵猫看着祢笑生三人动身说“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拜访梁寻。”杨志信心十足地说“6满楼能安全,肯定是梁子美出面,不管梁子美怎么说辞,他和6满楼的关系就咬定了,6满楼要是与金人勾结,梁子美怎么也逃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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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会晤

没有想象中的伏杀,田园静悄悄的,只有微风送着索三骑离去,在官道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有些寂寥,有些欢快。杨志和灵猫只能放弃自己的计划,调转马头回城,不过两人没有直接进城,而是把马重新系上了马车,杨志赶着马车先走,会在一个大车店把马车寄养,这就是打所有人一个疏忽,江湖豪客都是骑马行动的,马车并不在各方势力的检查中。

杨志回头的时候,让灵猫去盯着小李广花荣,不在乎官场上的事情,而是看花荣回城后和什么人接触。杨志特地解释了当年在杭州的事情,灵猫听说花荣与化了装的方七佛接触,立即同意了杨志的看法,这里面有问题,当时杨志四个人只是朱勔下面跑腿的小军官,花石纲又是不保密的行程,没有丝毫的价值,方七佛悄悄地来,肯定是为了和某个人接头,谈的是其他事情。≈1t;i>≈1t;/i>

大名府五虎上将分别是闻大刀闻云达、小李广花荣、急先锋索、赛元霸厉天成、银枪高斌。花荣是闻云达帐下的一个提辖,6满楼带着人来搬运东西,花荣就带着账册回城,灵猫装作一个挑夫,挑着担子在,城门附近的一家茶铺休息,等花荣的队伍过去,才慢悠悠地挑着担子,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

灵猫并不着急,花荣要真是杨志猜测的那样,听到杨志的消息,肯定会变得很警觉,哪怕在大名府没有同伙,都会小心翼翼;要是有同伙,甚至会给杨志设一个陷阱。但知道花荣这个人,还能打听到花荣的住所,按照杨志的说法,就是慢慢来,今天跟丢了,明天还可以再继续。

杨志去了道全药铺,直接从后院扔了一封信进去,说需要知道狂龙卓厉的消息,约公孙胜两天后在药铺详谈。杨志回到小屋不久,灵猫就回来了,花荣带着账册,在路上见了一个人,看上去是偶遇,一个节级在路上与花荣打了个招呼,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就分开了,但是灵猫能读懂唇语,他看出花荣说的应该是交给了6满楼。≈1t;i>≈1t;/i>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是花荣的表情过于严肃,看上去不像同僚之间说个闲话,而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灵猫在辽阳卧底多年,太熟悉这样的场面,很多人和同伴接头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在脸上浮现出一种严肃的表情。灵猫跟着那么节级走了半条街,那个人比花荣机警得多,灵猫看见节级走进一片平房区,就放弃了跟踪。

杨志想了想问“那个人什么长相?”

“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像极了画像上的关云长。”灵猫刚描绘完,杨志便有把握,这个人是美髯公朱仝,杨志写下朱仝的名字说“明天,我们分头打听一下,看朱仝在哪个部门。”

朱仝在大名府也是个颇有名气的人,杨志他们很快就弄清楚,是监狱的节级,任何人想要自己的家人朋友在监狱过好一点,都必须找朱仝,朱仝的名声也就在这上面,为人豪气仗义,遇到真没有钱的,朱仝只要看对方人好,就会主动照顾。≈1t;i>≈1t;/i>

杨志装作自己有一个亲戚在监狱,向一名衙役送了二两银子,很容易就打听到朱仝的住所,并且知道朱仝一个人住。衙役并不感觉自己泄漏了朱仝的行踪,反而认为自己为朱仝又找到一个金主,大名府每天的犯人都在几十人,杨志并不担心暴露自己的意图。

杨志和灵猫一开始打算,趁朱仝不在家的时候,潜入朱仝的住所查看,等看到朱仝住的房子,只能放弃这个打算。朱仝的房子两侧都是大户人家,一天到晚出入的人不断;前门正对着大街,后门面对的是一个铁匠铺,这种情况下,哪怕朱仝没有同伙照应,也很难在大白天冲进屋子,杨志能做的就是,在外面监视朱仝,看他和什么人联络,确定朱仝和花荣的身份。

第二天就是杨志和公孙胜约定的日子,杨志两人起了个早,守在瓷器铺外面,等公孙胜出门,杨志紧跟在后面,灵猫负责看杨志身后是否出现尾巴。杨志在一个巷子里快走几步,用传音遁耳的功夫通知公孙胜“公孙先生,我是杨志,不要回头,路上不方便说话,请到前面的茶馆或酒楼一叙。”≈1t;i>≈1t;/i>

公孙胜身体明显一震,但还是听从杨志的建议,走进了街头的一家茶馆,杨志跟着走了进去;茶馆里没有其他茶客,两人很默契地走到里面的一间隔间,向茶博士要了两碗茶汤和一份果子。等茶博士走开,公孙胜打量着化装成中年人的杨志说“原来杨兄弟早就知道我的藏身之地,安道全的药铺只是一个幌子,高明,高明。”

杨志笑笑说“抱歉,公孙老哥,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满城都在找中州堂主,我实在不想蹚这趟浑水,现在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我不需要担心你们另外有手段,你也不需要担心我是不是有其他的身份。这样吧,我出一千两银子买你的消息。”

公孙胜笑着说“看样子传言是真的,你在6满楼身上了一笔小财,我们最近在曾头市损失了两批物资,正是缺钱的时候,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卓厉已经被押送到大名府,但是被废去了武功,生不如死,要不是折可复等人惦记着卓厉的财产,卓厉早就是一个死人。”

杨志笑着说“人心相同,我也是看重那笔财富,老哥可知道卓厉关在哪里,他是怎么被擒的?”

公孙胜脸上一阵愤怒说“他被关在大名府的死牢里,他武功虽然不如折可复,但是也不至于逃不出去,折可复最后是拿卓厉手下人的家属威胁,才把卓厉抓住的。不过这也是卓厉太过自信,总想着东山再起,老营被攻破的时候,就应该给手下每人一笔钱,让他们逃生去;卓厉是想把这些家属控制在自己手里,威胁手下人不得变心,没想到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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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不担心

杨志摇着头说,“老哥多虑了,如果这么简单,卓厉怎么会为自己手中的人质被擒,那天我也在竹林镇,没看见折可复押着大批百姓来的场面,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那些被俘的家属中,有一个对卓厉来说很重要的人,卓厉为了这个人,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现在卓厉不招供,可能是折可复把火候弄过头了,那个能够威胁卓厉的人不再成为威胁,或者死了。”

公孙胜目光一闪,杨志说的很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能够在西北纵横多年,让大宋和辽国头疼好多年,卓厉应该不是一个会为别人考虑的人,视人命如草芥,不可能为那么多人心软,只可能因为某一个原因,为了某一个人某一件事做出牺牲。那个人应该对卓厉来讲,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卓厉被擒如果是为了那个人,那么杨志说的就是最大的可能,现在这种情况不知道上什么原因,反正是出了意外,只不过自己一开始只是认为卓厉是为了下面的人才会想岔了。公孙胜颔问“还需要我们继续打听吗?”≈1t;i>≈1t;/i>

“不需要了,只要地方不变,每天的情况不会有多大的差异。”杨志斟酌着说“我打算把卓厉救出来,只要人到了我们手中,就可以问出卓厉的钱藏在哪里。老哥不必怀疑,卓厉已经是废人,他现在想的就是报仇,杀了折可复等人,很明显,靠他自己的能力已经不可能,哪怕我们只是做了承诺,卓厉都会说的。”

公孙胜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很有可能生,卓厉在牢中应该是靠着一股不让仇人得逞的气撑着,只要有人轻轻一推,卓厉的这口气就会大打折扣;倘若有人说能替他报仇,卓厉肯定不会吝啬消息。公孙胜苦涩地说“卓厉现在四肢的经脉俱断,要想从里面把人救出来,实在是太难。”

杨志笑了笑说“老哥,你们中州堂难道只准备躲藏?金辽的战事很快就会明朗,只要辽国一败,大宋出兵的事情就会被提上日程,到那时候,中州堂还有什么意义,你们下面人心浮动,队伍都可能带不起来。既然如此,何不找笔钱,把大家伙安置了,纵然没有荣华,最起码有富贵,不枉中州堂忙碌一场。”≈1t;i>≈1t;/i>

杨志不知道中州堂的摊子有多大,但是世上所谓的团体,能够获利的大都是少数人,卓厉的钱是多少年积累,不会是个小数目,应该可以应付中州堂的需求。公孙胜望着杨志,晓得自己被说到痛处,大宋一旦旗帜鲜明地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意味着中州堂再也没有割据十六州的可能,燕云十六州在地图上只是一条从东向西的长廊,没有纵深,几乎就是被大军一一击破的命运。

但是入云龙公孙胜的江湖经验远胜杨志,晓得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软弱,心中惊涛骇浪,表面上依旧淡然地问“杨兄弟,你不担心我们中州堂到时候会翻脸,对你黑吃黑,是因为你背后有靠山?”

公孙胜的话一针见血,直接说到杨志的不合理地方,按照常理,杨志应该和公孙胜合谋,而不是与中州堂;中州堂好歹是一个组合,公孙胜未必能做主,这一点杨志不会想不到,只是杨志相信他背后的力量,可以轻松地摆平这一切。公孙胜不得不小心,毕竟杨志最后一个公开身份是辽国燕云殿的蓟州阁主,那是中州堂的死敌。≈1t;i>≈1t;/i>

杨志从没想到能轻易说服公孙胜,早就做好了对方怀疑的准备,缓缓笑道“我说我后面没有人,只是相信老哥,你相信吗?或者说,我要怎么说,你和中州堂才会相信。”

公孙胜一愣,和杨志都笑了起来,有的话还真是不好说,说什么都不能让人信服,只是看对话的两个人是不是真诚。可是公孙胜有自己的难度,中州堂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杨志看出公孙胜的犹豫,摆摆手说“老哥无需相信我的诚意,救出卓厉,就由你们带出大名府,那份浮财你们去取,我要两万两银票。”

公孙胜立即明白自己遇到了下一个难题,要是卓厉收藏起来的钱不像传说中那么多,没有两万两银子呢?不过这个问题比起前面的问题就小多了,大不了到时候如实相告,或者是耍赖,中州堂的实力过杨志,多的是办法,怎么看,中州堂都不吃亏。公孙胜喝了一口茶汤问“需要我们怎么协助?”≈1t;i>≈1t;/i>

杨志看了看窗外说“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消息不是到瓷器店就是到道全药铺。”

公孙胜不得不承认,杨志比自己想象的聪明,杨志这么随口一说,中州堂就不可能撤走这两个点,要不然就无法接受到杨志出的消息,这就是变相的人质。公孙胜只能答应,杨志退让得太多,又接受了全部的风险,中州堂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就不要再说做什么大事了。

杨志留给公孙胜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就站了起来;公孙胜喊住杨志苦涩地说“有件事我想说在前面,我会尽力,不管后面出什么事,都要留下安道全一条性命。他悬壶济世,没有错,很多人需要他。”

杨志看了看公孙胜,郑重地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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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说完匆匆走了,根本没有感觉其中公不公平,反正自己不是嗜杀的人,多留一个神医在世没有坏处。公孙胜也不敢再耽误了,拿着银票结了茶钱,赶紧出门而去,穿过十来条街巷,来到一处独栋的宅院,看门的人认得公孙胜,直接把公孙胜迎接到客厅,进去向主人通报。

不多时,身穿锦衣的主人走出来,皱着眉头说道“你直接找到我这里,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公孙胜苦笑着说“堂主,我不得不来,杨志竟然知道瓷器店,在半路上截住了我,没有到预定地点,我们的埋伏和安排都失去了作用。好在他花一千两银子买卓厉的消息,他准备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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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另有打算

等公孙胜把整个过程说完,堂主眼睛的瞳孔一缩,目光变得锐利,厉声问道“你没有问他准备怎么劫狱?”

堂主此刻有些气急,将仆人送上来的一碗茶重重地摔在地上,公孙胜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堂主火的样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公孙胜知道堂主负伤一年,表面上看没有什么事,实际上心中的着急是不言而喻的,毕竟中州堂做的是争夺天下的事,错过时机便从此饮恨。堂主也明白公孙胜的处置没有问题,是自己有点急躁,陪了个笑脸说“公孙舵主,是我沉不住气,你也知道,现在卓厉这笔款子对我们何等重要,我们在大名府一年时间,几乎一无所得,杨志孤身一人,却抢走了6满楼的珍藏,如果你我处理不好卓厉的这笔赃物,对整个中州堂都将是灭顶之灾!”

可是堂主和公孙胜都不知道,杨志身边还有灵猫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公孙胜从茶馆出来,灵猫就开始跟踪,但是在跟过第八条街的时候,灵猫看见有人在关注公孙胜的身后,灵猫就主动放弃了公孙胜,盯住了那个关注的人,一家叫四海大车行的伙计。灵猫直接走进了大车行,说自己的老板有皮货要运往汴梁,结果被车行拒绝了,车行走的是河北各地。≈1t;i>≈1t;/i>

灵猫趁机瞅了一眼车行里的大车,竟然全部是骡车和马车,足足有二十多辆。河北各地就在大名府不远,用马车快不了多少时间,所以专走河北的大车行一般都是驴车为主,加上少量的骡车。灵猫客客气气地离开了四海车行,回去和杨志一说,也认为是中州堂的点,甚至是专门替中州堂运货的部门。

灵猫好奇地说“这个中州堂主还是有点能耐的,不声不响地布局。”

杨志摇头说“中州堂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为己任,哪怕堂主受伤,也不应该离开燕云附近,在大名府布局。中州堂对大宋来说犹如叛逆,在大名府被现,逃都无处可逃,那位堂主躲在这里,还是想着与大宋接洽,应该已经有了投靠大宋的想法,只是可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介绍人。以后和公孙胜联系要小心,必要的话,多给安道全送信。”≈1t;i>≈1t;/i>

灵猫点头问“你真的打算劫狱?”

灵猫很聪明,他晓得杨志不是看上了卓厉的钱,而是另外有打算,杨志现在接连得手,不缺钱,犯不着为不确定的东西冒险。杨志点点头说“我真的打算劫狱,但是是不是要劫狱成功,要等我见过一个人,就是我过去的好友,现在的大名府通判梁寻。我和你说过,天下会大乱,为什么乱,就是不错和尚、宋徽宗他们认为自己每一个安排都是对的,不允许别人反对,哪怕是蔡京,也是戴着脚链在跳舞。”

任何人都不应该把自己当作上帝,杨志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这句话的,但是杨志记得这番话的含义,那些以为自己是上帝的人总想把所有的事安排得好好的,但是总是事与愿违,只因为每个人都是有情感有想法的人,好日子未必是最想要的日子,哪怕再卑微的人也有自己的自尊,你可以让他穷,让他如蝼蚁,但是不能触及那最后的底线,一旦捞过界,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1t;i>≈1t;/i>

大宋的官员从上到下贪婪,贪婪的对象不仅是权力、金钱,还有那种心头的阴暗刺激。一个个捞足了钱,却偏偏要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表面上通过种种手段粉饰太平,让老百姓牙打掉了往肚里咽,实际上就是种下了后来大乱的种子。大宋两百年来,没有遇到过什么荒年,但是一旦突然遇上,在这样的政治气候下,肯定是民心浮动,一人揭竿而起,万人呼应。

蔡京好歹有才,最起码还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现在朝中的几个宰相恐怕根本不清楚该做什么,现如今民间已经是一肚子火了,只差一个火苗。

灵猫又问了一句“除了劫狱,我们做什么?”

原本灵猫只想着跟杨志到中原见识一番,没想到轻轻松松就弄到了钱,现在有钱了,做什么都行灵猫难免有心思;杨志笑着说“劫狱一了,我们就去扬州,我打算明天就去见梁寻,今晚上花点时间,把礼物准备一趟,明天离开这里,就不再回来,这几天长风镖局他们互相撕扯,还顾不上这些犄角旮旯,过上几天,就不一定了。”≈1t;i>≈1t;/i>

现在大名府的暗探太多,李完花一个女流,不会有人关注,但是像两人现在住的小屋,迟早会被那些人问到。杨志的打算就是战决,按照灵猫的易容水平,两人不过是放弃了一个身份。灵猫抓起一片羊肉说“就怕李完花不愿意去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那是男人的梦想,但是女人未必喜欢。”

两人出会意的笑声,杨志低声说“一封6满楼的信,未必能把梁子美怎样,但是选择的时机好,,才能收到好效果。那天是你审问的,李饶乐不知道我在场,所以我要给李饶乐一封信,就在6满楼的信暴露的那天,证明李饶乐是辽国的奸细,不错和尚是赵世居的儿子。”

灵猫一听就懂,杨志会被6满楼的信给梁寻,但是给李饶乐的信则会落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里,直接暴露在公堂,让梁子美连掩饰的可能都没有。宋徽宗可以不在乎下面的官员与金国私下里联系,但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和叛逆之后联系,赵世居可是反贼,谁知道不错和尚会不会弄假成真。

这件事哪怕金国出面,宋徽宗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大宋与金国的会谈最起码也要冷上一年半载。灵猫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不仅关系宋金两国。也会影响辽国的战局,杨志最根本的想法,还是要延缓辽国灭亡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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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杨梁见面

耶律磊和燕云殿原先按照杨志的要求应该在大名府有所安排,但是杨志不准备过去,燕云殿不会因为自己离开就放弃行动,肯定会另外安排高手前来主持;而耶律磊,此刻恐怕更希望自己出现,作为他们兄弟的强援。

杨志现在不想去见他们,杨志在掌握与公孙胜两条联系线后,考虑的是去寻找蔡随天和梁寻,杨志其实对快活刘的安排心存疑虑,累代将门,杨志太熟悉大宋军队里那些阴暗的事,又是穿越而来,所以杨志要准备两条路。梁寻出自寒门,与杨志还是在底层时候认识,杨志对梁寻的信任度反而过对自己老师蔡京的信任。

不过杨志不准备直接了当地去见梁寻,梁寻已经是大名府通判,宦海多年有些改变总是会有的,但是杨志知道这位好友心中有天下,想在仕途上有所进展,这是不会改变的,但是欣赏梁寻的蔡京等人已经被赶出政坛,梁寻的仕途正在受到威胁,杨志决定从这点下手,毕竟杨志有金辽的第一手资料。杨志说出自己的计划,灵猫和李完花又补充了一些重磅的金国消息,梁寻的住处很好打听,找到一名老油子的衙役,塞上十两银子,便知道了梁寻住在铜狮坊,蔡随天的酒店开在幽燕坊。≈1t;i>≈1t;/i>

梁寻的住所并不奢华,一个独门独户的中等院子,正门走人,侧门进马车;前后三进,客厅、正屋、花园。客厅其实分露天和室内,梁寻一般招待朋友和办公都是不同的地方。只是梁寻在大名府的朋友不多,来得多的是兵马都监闻云达与盐商杜公祐、听雪堂的智涛先生,就像今天,杜公祐带着一幅唐代张旭的狂草而来。

宋代与唐朝并不是很远,张旭又是活着的时候出名,所以有张旭真迹的都很珍惜,保存的也很好。但是到了现在,一幅张旭的狂草价格还是不菲,梁寻清楚,这幅字最起码值自己的五年俸禄。但是杜公祐的送来的东西,梁寻从来不拒绝,两人是太学的室友,只是杜公祐因为父亲是元佑党人,在宋徽宗手上绝了做官的路。

两人在桂花树下喝了三壶汾酒,杜公祐便跌跌撞撞地走了,他没有真的喝醉,只是晓得梁寻需要时间去欣赏那幅字;梁寻回到书房,刚把字幅在案几上铺开,就听到身后有异响,梁寻来不及回头,已经听到杨志的声音“兄长一向可好?”≈1t;i>≈1t;/i>

梁夫人正好端茶进来,看见杨志也是一惊,但是不慌不忙地关上书房门,才问杨志“师弟来找梁寻有事?”

“有事。”杨志肯定地说“我给兄长带来点礼物,是梁子美与金国有联系的证据,我知道,现在大宋都以与金国有关系为荣,但是如果宋金联盟出了事,一切都要换个角度看。”

梁寻与杨志交情不错,原先梁寻对杨志的认识只是停留在一个能做事的武将上,可是听杨志刚才一番话,梁寻才知道杨志能在东北搅局不是没有原因的,梁寻立即意识到杨志的价值,小心地问“贤弟可是有什么打算,家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权力,就连愚兄现在都是进退两难。”

杨志笑笑说“恩师必定会再次出任宰相,兄长不必担忧,只要兄长对恩师的态度不变,飞黄腾达只是早晚的事,现在关键是看兄长想要名还是要利。”≈1t;i>≈1t;/i>

梁夫人笑着说“杨志,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你们哥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梁夫人是蔡京小妾所生,在蔡家一直没什么地位,要不然也不会许给当时还是很落魄的梁寻,但正因为如此,梁夫人的眼头见识比一般女子强,不着痕迹地替梁寻把话接过去。杨志只能说梁夫人把握时机太准确,笑着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兄长还记得保州的那个方腊,和曾经被高俅请去的方七佛吗?他们就要在江南造反了。”

梁寻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杨志的意思,这则消息现在肯定无法证实,甚至被朝廷不喜,但是自己可以换一种方法操作,如果要名,现在就可以指责那些官吏在运送花石纲的时候贪赃枉法,必将造成江南大乱,只要方腊一动,那种收益是成百倍的;但如果要利,自己就应该与岳父蔡京联系,劝朱勔等人把在苏杭的大笔财富抢先转移,防患于未燃。≈1t;i>≈1t;/i>

梁寻从心里相信杨志说的是真的,身为大名府通判,梁寻看过方腊的资料,方腊在保塞镇就是个不省心的人,根据保州那边的消息,方腊有野心和手段,南下的时候更是带去了大批的高手,回到家乡作乱并不是不可能,但是梁寻还是选择了稳重的答复“贤弟放心,愚兄只要有出头之日,一定把贤弟的事情摆平。至于怎么做,我还需要考虑一番。”

杨志颔说“这是自然,感谢兄长信任,小弟不便久留,就此告辞。如果兄长需要梁子美的那件证物,就在明天在院中放起风筝便可。”

“贤弟需要愚兄做什么?”梁寻自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杨志微微一笑说“卓厉在死牢里的位置和房间。”

杨志说完,起身给梁寻夫妇一行礼,便失去踪影,和出现的时候一样突兀,梁寻叹口气说“难怪这一年中他在武林名声鹊起,最近一个月,先后杀了寺公大师和哀虎禅师,在江湖上更是名声大振,假以时日,很可能是第二个周侗,不,他比周侗更加阴柔,更加难以对付。”

梁夫人笑了笑说“你不用想多了,杨志似乎并不在乎官职,他只是认为你在某些事上可以帮忙,莫不是杨志准备对付的是梁子美的生辰纲。”

这件事对梁寻有利,如果生辰纲被劫,梁子美在宋徽宗面前就会失去信任,哪怕不被撤职,也可能被调走,梁寻多少会有些机会。梁寻明白,杨志肯定会另有安排的,来找自己是有条件的,只是没想到杨志是为了卓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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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棺材驼队

杨志出来却是心中难平,倒不是谈话的不顺利,而是梁寻在谈话的时候三次暗中的运功,让杨志心生警惕。杨志早就晓得这位好友文武双修,但是没想到梁寻的玄功已经与南柯寺的那个观海和尚差不多,杨志观察过梁寻头上的白,不是天然白的那种情况,更像是练功产生的后果。

杨志现在对玄功算得上登堂入室,梁寻那种试探的意思杨志一清二楚,只不过杨志当时收敛心神,让梁寻摸不清楚底细,不敢贸然动;杨志敢保证,梁寻要是现有可趁之机,弄不好就会把自己抓住,然后再做文章。从这个现看,梁寻不会按照自己写好的脚本,哪怕答应自己合作,也会另外有所安排。

杨志从原来选好的退路出去,跃出梁府的围墙,与在外面接应的灵猫会合,灵猫帮杨志化装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子,穿过了四条街,来到一座预先选好的小酒店;两人进了阁间,点了酒菜坐下,看四周阁间无人,杨志说了见面经过,灵猫问杨志“梁寻相信你的消息是真的吗?“≈1t;i>≈1t;/i>

杨志点头说“梁寻相信我不会说这样无聊的谎话,但是梁府与看上去的不一样,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保镖,但是梁寻本人是个高手,当年我只以为他是为了做官附庸道教,装模作样地练练气功,没想到他真的成了高手;不过他的头练白了,我怀疑他是无师自通,但是在某个练功环节上出了差错。“

灵猫说不出话了,武林奇才本不多见了,但是与中原人打交道以来,却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灵猫拣了一块猪耳朵说“大名府的人都知道,梁寻来了以后,只和兵马都监闻云达、盐商杜公祐、听雪堂的智涛先生三人交往,真正应了官商儒三位一体,你说,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奥妙?“

“奥妙?”杨志叹了口气说“那个杜公祐很可能就是梁寻的白手套,专门替梁寻敛财的,闻云达和智涛先生则是梁寻政治上的盟友,但梁寻是个谨慎的人,从来不亮出底牌,当年做蔡京女婿的时候,一直到大婚我们才知道,除了这三个人以外,梁寻应该还有其他人,要不然,梁子美和6满楼的联手,早就让他难以应付了。“≈1t;i>≈1t;/i>

灵猫看想不通6小凤为什么会如此判断,忍不住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杨志端起酒杯说“当时梁寻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变戏法的猴子,就因为梁寻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会比别人对他多看懂一些,梁寻从不在乎虚名,为什么不住得好一点,只是为了向梁子美示弱,显示他确实步履维艰。我离开的时候,有两名高手其实动了动,只是气机无法锁定我,可能不愿暴露身份,就没有跟出来。”

杨志进去的时候应该是无人现,但是与梁寻在书房谈了一段时间,梁府真要是有高手的话肯定会现异常,想要锁定杨志的一定有些门道,不过应该比杨志差了点;灵猫有些懂了“梁子美要是出了事,梁寻是不是就可以在大名府一手遮天?要是这样,梁寻肯定会想有一场精采的好戏,他会不会主动安排?“≈1t;i>≈1t;/i>

看戏纵然过瘾,又有什么好处?哪比得上亲自演戏的感受。

灵猫静静的凝视着杨志;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杨志愣是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官场上的争斗一般都是他们自己找的,从宋徽宗到老百姓,并没有别人逼他们,大宋是个尊重读书人的社会,也没有任何人能逼他们做任何事。可惜的是,为了官场上的利益,就像饿狗看见了肉骨头,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官场本就是大染缸,有很多事是在那个位置上非做不可的,无论那个官员是不是真的愿意去做都一样;譬如梁寻,除非他大义灭亲弹劾蔡京,否则梁寻身上就是打了蔡京的烙印,不喜欢蔡京的人都会对他另眼相看。只要梁寻还想做官,这些事就是他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的事实……≈1t;i>≈1t;/i>

灵猫忽然说道“梁寻不相信你,你一定也不相信梁寻,那么你原来的那计划,你还有把握吗?“

“我不知道。”杨志很坦然,没有丝毫受梁寻的影响“等会回去先洗个热水澡,调整一下身体状态,然后再等方方面面的消息,没有七分的把握,我们根本不能出手。“

杨志手中还有牌,哪怕是一手烂牌,毕竟还是有牌,能不能赢要看机遇,但是恶心对方是绝无问题的,蔡随天的酒店在幽燕坊,应该是一个能帮助自己的强援;哪怕蔡随天现在不做这一行了,还有燕云殿和耶律磊的棋子可以动。杨志看了一眼窗外,实实在在愣住了,竟然是长长的一队棺材。

灵猫顺着杨志的眼睛看过去,同样愣住了,一共是十一口棺材,都是用骆驼拉着,看上去风尘仆仆,但是拉着骆驼的人都是汉人;灵猫能看出来,那些汉人都是一般的老百姓,不是什么江湖好汉,也不是军旅中人,就这样的一群人,拉来的棺材里难道藏着的不是尸体。有闲人跟在棺材的队伍四周,还有小孩子在边上乱跑,都没有露出那种闻到难闻气味的样子;如果是有檀香之类的棺材,那么到了平原,就应该换做马车骡车了,度快而且方便。

有人从街口涌来,拦住了棺材,拦道的人不是官府的人,而是大风镖局的人,足足有三十多人,都带着刀剑,那身耀眼的武士装到哪里都能被人认出来;杨志看到了6满楼,一夜之间已经憔悴了许多,观海和尚站在6满楼的身旁。

骆驼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到6满楼的面前,行礼问“为什么拦住我们?”

6满楼看了对方一眼说“我要检查,看看棺材里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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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我偏要看

老头满脸皱纹,实际年纪应该与6满楼差不了几岁,但是两个人看上去最起码相差十几岁,一个衣衫褴褛,一个满身绸缎;老头低声下气地说“看棺材,棺材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死人,死人不好看。”

“可是我偏偏要看。”6满楼的江湖经验十足,根本不会被几句话糊弄过去“我不管好看不好看,我偏要看。”

“死者为大,大宋的法律不允许随意开棺。”

“所以我才和你商量。”6满楼一阵冷笑,那种煞人的气势立即直逼对方,大风镖局的人把刀剑都亮了出来。有几名衙役已经跑到附近,可是看见6满楼,都躲得远远的,不肯过来;大名府现在都在疯传,6满楼要不是梁子美大人罩着,现在已经是监狱里的一个囚徒,这样的人一般都在疯狂的边缘,能不触霉头就不触霉头。≈1t;i>≈1t;/i>

公差始终不过来,老头承受不了孤立无援的困境,只能同意6满楼的要求,回头示意同伴们不要反抗,任凭对方作为。一口口棺材被下到地上打开,一口棺材、两口棺材、三口棺材,一直打开到第六口棺材,棺材里都是死人;观海暂时喊停了开棺,而是盯着六具尸体走动起来,忽然一剑刺进了其中的一口棺材。

观海和尚的剑术师承神剑公子进,深得其中三昧,剑光一闪,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观海和尚是怎么出手的,长剑已经刺进尸体;可是观海和尚愣住了,真的是尸体,没有鲜血溢出来。观海和尚身形晃动,长剑连刺,六具尸体都没有流血,观海和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尸体呆,真的是死尸?

在大宋,毁人尸体是很严重的罪行,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围观的百姓都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不少,扔石头的也大有人在;毕竟宋朝的消费水平与后来的社会不能相提并论,一般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回鸡蛋,拿来砸人是万万舍不得的。≈1t;i>≈1t;/i>

杨志与灵猫也感觉奇怪,这支骆驼的队伍走到大名府应该不少于十天,一般的尸体肯定是腐烂臭,观海和尚会出剑,6满楼有没有阻拦,肯定是尸体看上去就像刚死了不久;人群外一个声音在喝彩“好功夫,好剑法,就算公子进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是彻底的讽刺,观海和尚的脸一红,6满楼的身形一纵,撞入人群中,刀光闪电般斩向一个人;可是那个人衣袖轻轻一掸,竟然震退了6满楼。6满楼在江湖上的外号叫将军,身如虎熊,武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掸退,多少人的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

6满楼居然神色不变,只淡淡的说“幸好大师是少林寺的人,不会轻易杀人灭口,要不然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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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刚说完,6满楼的身旁忽然多出了一个大汉来,是武尊燕相绝的儿子燕无望;出手的人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带着疤结的光头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燕公子。”

燕无望身材高大,但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更何况他认识眼前的和尚,笑嘻嘻地问“焚金大师,怎么穿一身商人的心头,是还俗了?”

少林焚金,少林寺五大神僧之一,另外四位神僧是离炎、镐木、恨水、铁根,焚金神僧据说身负十二种少林绝技,曾经一人闯上黄花岭,独自杀了三十七名纵横太行山的大盗;当年辽国寺公大师曾经随使团前来大宋,焚金与镐木两人在济州装作与寺公大师偶遇,三人比试了一天一夜,寺公大师最终打消了在中原比武的念头。

一阵风吹过,很多人的衣服都在飘动,焚金禅师似乎没听到燕无望的话,慢慢地走到棺材前,竟然从棺材里搬出六具尸体,仔细地看了半天,才问驼队的老头“这些尸体从什么地方拉过来的?”≈1t;i>≈1t;/i>

老头后退半步,厉声问“你是谁?”

燕无望冷哼了一声说“回答问题。”

燕无望的杀气明显要过焚金禅师,说话的时候,面上隐隐透出一股戾气,老头吓得头上冒出了汗,颤着声说“我不知道,我们从贺兰山过来,运的就是这些棺材,但是昨天到城外,有人拿着信物接走货,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棺材送回来,给了我们五百两银票,要我们把棺材送到狮子巷小乙当铺。”

6满楼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如果眼光能够杀人,估计整条街的人都死了;燕无望对大风镖局的挥挥手,下令把剩下的五口棺材全部打开,全部都是死人;焚金禅师反而笑了起来,吩咐人检查十一个人的尸体,衣服里什么都没有,焚金大师走到最近的尸体旁,伸出手拉开死人的嘴,仔细看了看,从嘴里掏出一颗珍珠。

人群中一阵唏嘘,谁也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做,通过死人在运东西,观海和尚等人从其余十具尸体中都搜出了珍珠与小型玉佩。6满楼立即让人找来最近三家当铺的供奉,都鉴定出十一件东西的价值在八千贯左右。都不需要想,接货的人肯定是小乙当铺,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直接安排一个人送过来,岂不是更加方便。

谁都想不通,但谁也没有仔细去想,人群簇拥着朝小乙当铺而去,只有驼队的人还在依旧完成自己的任务,把棺材重新架到骆驼身上,问清楚狮子巷的方向继续前去。他们必须把棺材交给小乙当铺,至于丢失的物件,在大风镖局的手上,他们需要自己处理;再说少林寺的焚金禅师和燕无望都在场,小乙当铺应该不会为难自己这些苦哈哈。

杨志和灵猫相视而笑,焚金禅师的阳光是足够了,但是江湖经验还是缺了点,很明显,这些东西都是赃物,小乙当铺就是一个销赃的地点罢了。其实最关键的就是驼队原来运的货,很明显与6满楼有关系,那些拿着信物去收货的人,身份就更加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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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风铃寨的骆驼

灵猫笑着说“不会每一次西夏的官银都是用棺材运来的,这主意够可以的。要是这样,我们以后劫棺材就可以了。”

姜飞敲击着桌面,思考着说“不一定西夏的官银,也可能是狂龙卓厉的赃银,用棺材运,主要是为了伪装,太行山中也有骆驼,那地方叫野驼谷,原本是野骆驼栖养之地,后来有一群流浪的人搬到了那里,专门养骆驼,为的叫风铃客。后来他们在那里定居,那地方有了村庄,叫风铃寨,风铃寨一度属于泾原军的范围,后来彻底变成了民居。”

听上去有几分道理,灵猫狐疑地问“你似乎很熟悉那里?”

杨志淡淡地说“我和卓厉有些渊源,他出自西军,只要是当年参与王韶进攻青唐的人都知道,王韶前去与青唐各族谈判的时候,就是带着一支飞驼军去的,那支部队的骆驼就是风铃寨训练的。卓厉的赃银就算不在野驼谷,但是转运的过程一定有风铃寨的人参与,好在这些不关你我的事,我们喝完小酒,就可以回去了。”≈1t;i>≈1t;/i>

灵猫想了想问“你是不是不放心李完花?”

杨志点点头说“按照李完花的见识,李家不应该灭门,另外一个在异地长大的孩子,不应该对逍遥岛有太多的感情与希冀;可是到了中原,李完花却又不想去逍遥岛了,令人费解。不过她一个女孩子不容易,就算有秘密也正常,我们就当妹妹照顾她,但是危险的事尽量不要告诉她,不要牵扯到她,为她好,也为我们好。”

灵猫懂杨志的意思,如果李完花一直可以过安逸的日子,不被人注意,他们两人就会省很多心事,最起码放手一搏的时候,不必顾虑李完花的安全;只是毕竟彼此不是非常熟悉,杨志能做的事也是非常有限。灵猫端起酒碗喝了半碗酒,突然问杨志“我呢?”

灵猫和杨志已经是结拜兄弟,在一起出生入死,但是灵猫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杨志不假思索地说“你在我这里没有自己的目的,只是你随心所欲,愿意和我一起混江湖,而不愿面对高丽的软弱;你要是想找一个地方散散心,我就是你最好的同伴,也是你最好的兄弟。”≈1t;i>≈1t;/i>

兄弟,这个称呼。碰到了灵猫心中最软的一块,一直像头孤狼在雪地里游走,最难感受到的就是友情,最消受不起的还是友情,灵猫涩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还想着去叱咤风云,你是不是会和我一起,还是心甘情愿地这样等死,等哪一天被官府抓到。”

灵猫的话说到了姜飞的心里,忍耐是有底的,一直在暗淡无光的日子,人就会不满和怨念,原来杨志总以为自己可以有办法置身于世外,但是随着见识的增加,杨志已经开始怀疑这一点;杨志不由得想起《水浒传》,按照施耐庵的春秋笔法,梁山好汉没有一个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几乎一大半人都是不同版本地对自己处境的不满上的梁山。这两天,杨志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在困境中,为了生存越来越不择手段;尤其是劫了6满楼的药材和珠宝后,杨志现自己有很大的满足感。≈1t;i>≈1t;/i>

罪若花开,人会随着环境变化,所以平心自问,杨志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那条路上走下去,难道这就是宿命,注定是上梁山做强盗的结局;杨志懂的,个人的力量渺小,穿越的人就像一粒沙粒扔进了大海,不一定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不过杨志按照后世的思维来斟酌,还是明白一点,有的事能试一下,比较自己有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又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哪怕最后做了强盗,也不能按照宋江的思路混下去,那是一条出卖自己兄弟性命的不归路,只有宋江那种邪恶的人才能做到。杨志笑了笑说“你也不用激我,人生必有一死,你说,我是变成第二个卓厉好,还是第二个不错和尚好?”

灵猫并不是真的承受不住,他只是对杨志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心,现在看杨志心里清楚,灵猫禁不住一笑说“这是在中原,你是兄长,一切以你的决定为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将来你要是权重一方,你要帮助高丽。”≈1t;i>≈1t;/i>

灵猫自己都说不要清楚,为什么对杨志有这样一份信心;杨志也弄不清楚,但是灵猫说的是高丽,而不是自己,让杨志看到了这个兄弟不是一般的刺客,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胸怀。杨志看了灵猫半天说“你的心真宽。我答应你,只要我的能力所及,我会帮助高丽摆脱金国的威胁。”

这是第一个对灵猫进行这样许诺的人,哪怕现在看一点希指望都没有。灵猫一口喝干碗中酒说“成交,大哥,你现在算是帮我解下了心头的包袱,你知道吗?我是生活在长白山的汉人,因为师门的原因,从出道就开始效忠高丽,寺公师叔是契丹人,就是效忠辽国才被开除出师门。我师父怕我再走师叔的老路,就要我立下誓言,哪怕回到大宋,也要帮助高丽。”

杨志颔说“令师是一个大智慧的人,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并不是因为担心你,而是担心高丽。因为高丽的权贵一旦放弃与外界的抗争,高丽国内的各族就会有不同的想法,契丹、女真、汉族等族都会有不同的选择,他只是要你心中不忘高丽罢了,你我兄弟真要有那一天,我会帮助你实现你师父的理想。”

杨志认为原因未必如此简单,估计因为门派内的某些问题,灵猫还有很多话是目前不打算和自己说的,反正杨志没想过会有那么辉煌的一天,答应下来也无所谓。两人坦诚相对,顿时觉得轻松不少,相视一笑;杨志看着窗外,外面渐渐散去的人群,街头上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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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隔壁有耳

酒馆开始上客了,前面大门口的吆喝声响起,隔壁两间阁间都开始有了客人,杨志和灵猫不再说话,三下五除二喝完酒,杨志先走一步,灵猫付了帐,跟在杨志身后两百米。然后在一条街上,杨志在一个百货铺停留了一会,等灵猫过去后观察没尾巴跟随,杨志才和灵猫会合,以木氏兄弟的的身份回家。

婢女开了门,杨志便让婢女回屋去睡觉;李完花正在卧室里一个人把玩定禅刀,听到动静出来,看见两人就悄声说“哪天你们帮我弄一把宝剑来,最好是辽东第一剑客郭南石手中的那柄惊涛,相传要用真气才能驱剑,剑上的花纹会带来闪电。”

辽东第一剑客郭南石十年前挑战天心大师失败后,没有回到小兴安岭的住所,从此下落不明;那柄神奇的惊涛剑也跟着匿迹江湖,从此再也没有人看见。灵猫苦笑一声说“三妹,这件事你还是依靠大哥吧,二哥我实在没有找东西的天赋。”≈1t;i>≈1t;/i>

杨志看着李完花期盼的娇媚颜容,无奈地说“等有了郭南石的消息,我去试试看,按照郭南石的年纪,做你师父应该差不多。不对,李完花,你不会就是郭南石的弟子吧?”

杨志是说话时猛然现的,李完花的剑是专门打制的,细窄而长,很像传说中的那把惊涛剑,李完花听了掉头就走,哼哼地蚊子般声音说“我才不是他徒弟呢,那把刀再给玩两天。”

杨志与灵猫对视一眼,各自回房洗洗睡了。

杨志第二天起床后,与灵猫商议好扮作皮货商南下,一切让灵猫出面,灵猫去采购一千两银子的皮毛,灵猫出去忙了,买货、联系大车等一大堆事情;杨志自己和李完花打声招呼出去,带上寇辛崖的面具,来到幽燕坊蔡随天的州桥酒家。州桥酒家在幽燕坊小有名气,很好找,建在一个大池塘的边上,酒家的左边还有一座小石桥。≈1t;i>≈1t;/i>

州桥酒家的门面并不大,在大名府勉勉强强算是个中等的酒肆,一个容得下八张方桌的大厅,楼上五个阁间,后院是厨房和掌柜的房间。好在池塘边的柳树成了天然的栓马桩,加上柳树遮阴,来酒店吃饭的客人,都把驴马和大车停在柳荫下;停车方便,客人就多,中午的时候,几乎是满座。

杨志来了早一点,得以要了楼上的一个阁间,点了一盘酱汁羊肉和一份蒸鸡,要了一壶汴梁酒,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菜是汴梁的味道,酒就不知道是哪座小酒坊的酒了,不过蔡随天倒也聪明,就是一个汴梁酒的叫法,就让人想起无数汴梁的往事;听着楼下和左右隔壁的说话声,几乎大部分都是汴梁那一带口音,这座小酒肆真的寄托了不少人的乡情。

突然,杨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没错,又被提起,实实在在是自己的名字。说话的人中气很足,根本不在乎被别人听见“小乙哥,那杨志就是一个凶徒,一切还望你在卢俊义面前多多美言。”≈1t;i>≈1t;/i>

另一个声音就要好听多了,听上去年纪也不大“富兄,难得你我一见如故,可是卢俊义那个人你也知道,身为河北三绝之一,家中又控制着涿州到大名府的生意,对于我也不大待见,只是没事的时候喊上去打个猎吃个饭什么的,要说动他出手对付杨志,那困难就太大了,不是小弟不帮忙,实在是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

“哎。”先前说话的人急忙拦住话头说“贤弟千万不要这么说,汴梁和大名府谁不知道燕青燕小乙的能耐,你放心,我富安好歹是高太尉的心腹之人,不会空口说白话,皇城司张如晦张大人和我一起来的,就在隔壁雅间,我去给你叫过来。高太尉知道,卢俊义天生就是一个骄子,什么都不缺,但是他应该喜欢做官吧?”

很显然,富安的话一语中的,燕青的态度放缓一些说“原来兄长早有准备,那就有劳兄长把张大人请过来,我们三个人合议一番,再去见卢俊义。”≈1t;i>≈1t;/i>

富安、燕青、张如晦,杨志心中暗笑,这世界是如此的小,还真是有意思;杨志听着富安的脚步去了对面的阁间,不一会就有人跟着富安返回,进了阁间就给燕青打招呼“小乙哥,久仰,在下张如晦。不知道你和富安谈到什么地方了?”

张如晦算是个实在人,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所以丝毫没有顾忌富安在场,想的只是如何尽快说服燕青;燕青倒也爽快,立即就问“你们能让卢俊义做什么官?他已经接掌了家中的生意,到外地去可不行。”

“那是自然,我和富安也不是不懂人情的人,在河北抓捕杨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高太尉的意思,想请卢俊义出任定州团练使。”张如晦果然是算计好这件事,不假思索地立即开出条件;杨志已经听出了端倪,猜到这些人的打算,也忍不住要点赞。

唐代武则天为防御契丹、突厥的进扰,在河南、河北建立武骑团兵,团练使是这些地方军队的统领者;安史乱起,唐王朝又在各地设置团练使,以补充节度使的空缺。黄巢之乱后,藩镇势力更加强大,都团练使渐升为节度使,沿用到五代时期。宋朝采取强干弱枝政策,团练使仅是虚衔,诸州团练使都是虚职,没有军队的编制,没有衙门的权限,而且不驻本州。

这样的官职最适合卢俊义这样的人,练武出身,只能做武将;卢俊义只在乎做官的名声,对俸禄不放在眼里,也不想去参谋什么军事。最关键的是,团练使不一定要立什么战功,卢俊义在河北本就是望族中人,要是用钱买个什么让宋徽宗高兴的玩意献上去,十有能成;如果卢俊义能杀了杨志,兴许连买宝贝的钱,高俅和林灵素都会替卢俊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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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找人

可是燕青还是拒绝了,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晓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张大人,这件事的难度太大,一个团练使的位置不够。你们对杨志还不够了解,杨志极有可能是下一个周侗,不,是下一个武尊燕相绝,一旦放出他心中的魔鬼,就是卢俊义也可能是家毁人亡,高俅、林灵素肯定保不了你们。”

不管周侗还是武尊燕相绝,对张如晦来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尤其是武尊燕相绝,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江湖高手不计其数,虽然同样是河北三绝之一,武尊燕相绝的身份可比公子进、卢俊义高多了,对于一般江湖人物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张如晦冷笑着说“燕青,就算坐地起价,你也不能夸大其词吧?我可是见过杨志的人。”

燕青心里冷笑,你见过杨志如何,我和卢俊义那么熟,难道就能相提并论了,燕青毫不客气地反问“林灵素能几招杀了哀虎禅师,并且自己不带伤?”≈1t;i>≈1t;/i>

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这样,说明哀虎禅师的武功就比杨志差了一大截,就是林灵素也达不到这个地步,张如晦慎重地问“你们有人在现场?”

“宋江的几个手下,他们是听到呵斥声过去的,人到的时候,哀虎禅师已经死了,杨志带着蓝彬的面具,一点事都没有。”燕青的消息灵通,一口气说出了当时的经过,这让杨志更加有了兴趣,混江龙李俊等人都是老江湖,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他们可不会泄露半个字,到底是李俊和燕青关系不错,还是卢俊义与宋江的关系不错。

张如晦同样在关心这个消息的真假,难怪皇城司和御拳馆这么多高手在河北,却对整个事件不一言,表现得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他们都知道杨志的真实实力,也知道逼得杨志杀人的后果。可是张如晦急匆匆地从江南跑来,自然不能半途而废,没有结果,自己受鄙视不说,还会影响林灵素复出的大计。≈1t;i>≈1t;/i>

张如晦看到富安投过来焦急的目光,晓得现在是求人的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燕青身上,张如晦露出一丝笑脸说“小乙哥,说说你的想法。”

燕青的声音明显轻松了很多,那是一种占据了优势的自信“张大人,卢家在定州有窑厂,想与高太尉合作。”

燕青很高明,没有说我需要什么,而是告诉张如晦两人,我们能给你们什么,一个窑厂的价格不算低,哪怕是高俅高太尉也不可能忽视;燕青的答案已经把林灵素排除在外,等于明说卢俊义只对高太尉有兴趣,这是在活生生地打张如晦的脸,杨志虽然看不见张如晦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张如晦那副吃憋的样子。

杨志在监狱里就和张如晦打过交道,晓得这个人看上去是个阿谀奉承的角色,实际上是个厉害无比的人物,要不然林灵素怎么会把张如晦视为衣砵传人。果然后面富安在替高俅胡吹海吹的时候,张如晦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静悄悄地在房间里呆着,一直到燕青说出条件“卢俊义最大的梦想就是到御拳馆,坐到周侗老爷子当年的位置,天字号的席供奉。”≈1t;i>≈1t;/i>

卢俊义的这个要求既出乎人预料,又在合情合理之中。周侗是天下第一高手,武林中人谁不以与周侗有交集而为荣耀,卢俊义作为周侗的弟子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可是杨志感到了一点异样,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缘由,问题出在岳飞的灵药上,卢俊义等人自然知道这件事,兴许是周侗清楚纸里包不住火的道理,怕以后他们师兄弟产生隔阂,主动地提了一句。

但是卢俊义心里却有了不同的想法,要是周侗把灵药的所在告诉卢俊义,卢俊义可能去看一看,觉得等上十年八年的也没关系,但是周侗把这次的灵药给了岳飞,把产药的地点告诉杨志,等于是彻底绝了卢俊义的希望。卢俊义直接对付周侗应该没胆子,但是要是帮助高俅寻找杨志还是有信心的,况且杨志在杀了哀虎禅师后,一时风头无二,谁杀了杨志不仅有赏金,而且在江湖上必定声望大涨。≈1t;i>≈1t;/i>

杨志忍不住苦笑,这都是周侗给自己惹的祸,看自己现在的状况,真的不适合隐居;就算自己找个地方做了有钱人,一年躲下来,两年躲下来,还能一辈子等着有人找到自己。杨志冷静下来,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卢俊义真的要是这样,那就是一个冲动得怕人的人,要知道眼下周侗还活着,并且周侗对高俅和林灵素都看不惯,卢俊义这么做,难道不怕事后,周侗找上门去算账。

周侗,杨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卢俊义不会准备把周侗一起干掉吧?要是那样,那绝对是一个大手笔,山河将为之疯狂,北风将为此哀鸣。可是卢俊义怎么下手,哪怕没见过卢俊义,杨志就凭传闻估计,作为富二代的卢俊义未必有亲手杀人的勇气,但是那些在江湖上能与周侗比肩的高手,就有魄力去杀周侗?

今天真的不虚此行,杨志几乎就要起身贴近墙边窃听,但是伙计奔走的脚步声惊醒了杨志,自己一个人独饮已经比较稀罕,要是被伙计撞见异常,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杨志静下心来,就听燕青与张如晦约定五天后到卢俊义府上拜访。杨志继续一个人慢慢喝酒,就听见燕青三人出来的时候,竟然三个人一人扑向一个阁间。

冲进杨志阁间的是浪子燕青,一个阳光到极点的小鲜肉,皮肤白得亮,骨骼匀称,身材完美,穿着一身汴梁流行的新款白衫。燕青的眼神犀利明亮,哪怕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也没有丝毫唐突的担心,反而理直气壮地审视了杨志一眼;杨志淡淡地一笑问“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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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魔门飞花

燕青看了一遍房间,大大咧咧地说“一人不饮酒,二人不赌钱,你与众不同啊。”

杨志晓得燕青是故意挑衅,想伸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就像一个寻常江湖人那样,脸一板怒道“你是什么人,老子一个人喝酒关你什么事,再不滚蛋,老子废了你。”

燕青身形如泥鳅,一个滑步,冲到杨志面前就是一拳;杨志能感应到燕青未尽力,模仿元狄在武库里的出手,平平淡淡的一拳封住了燕青所有四周,那种隐而不发的威慑让燕青心头一震。

燕青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对方一拳后发先至,如同一条毒蛇,在燕青眼睁睁地注视下,打在燕青的胸膛;燕青只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一样,被人打出了阁间。但是燕青忍下了这口气,对方没有想伤他,所以面子跌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等张如晦和富安从另外两个阁间出来,燕青已经在走廊上站稳,笑吟吟地对两人说“要是没有情况,我们就散了吧。”

张如晦自然没意见,他和富安在大名府两眼一抹黑,来只是为了收买卢俊义,根本没想过再做其他的事情;杨志听到张如晦的阁间里又闪出两个人,从脚步听武功都不在张如晦之下,可能是张如晦的同门师兄弟。老板蔡随天是个明事理的人,不管蔡家如何辉煌,在大名府有梁寻撑腰,但是生意就是生意,需要老板地呵护;蔡随天走进三间被骚扰的阁间,一间送了一壶酒,说两句开怀的笑话。

可是蔡随天笑容满面地走进第三间阁间,顿时愣住了,客人正悠然地坐在凳子上,在啃着鸡大腿,似乎对刚才的冒犯毫不在意,对他这个掌柜也没有什么尊敬;蔡随天看着客人眼熟,让身后的伙计出去,走近杨志,看了半天才认出是杨志,压低嗓子说“你是怎么过来的,刚才浪子燕青没认出你?”

杨志已经摘下寇辛崖的面具,现在只是灵猫做的化装,杨志轻描淡写地说“我化了装,匆匆一面,燕青没反应过来。蔡相有没有特别交待的事情?”

蔡京已经失势,但是作为蔡京的便宜门生,面对蔡京的孙子,杨志只能这么问,显得自己不会狗眼看人低,拉近双方的距离;蔡随天听了有几分欣慰,低声说“爷爷已经养老了,兵部几次找刘叔想弄清楚钑龙潜龙是谁,都被刘叔拒绝了,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不和汴梁联系。”

杨志的消息都在明面上,快活刘只要看河北的邸报,大致就能知道杨志在做什么;杨志点点头说“我们两人又不要兵部的军饷,自然越保密越好,只是你知道的,我在辽国那边出了意外,燕云殿几乎把所有符合两个条件的人都清理了,只好回到大宋躲躲。”

蔡随天笑了起来说“你可不是光躲躲,窦鉴估计,杀死殷天鉴的人是你,杀死金国高官的也是你。所以听说梁家花园出事,我就知道你到了大名府,就一直等着你来,想要告诉你一件事,飞花到了河北,根据刘叔搜集的消息,这个人恐怕是魔门中人,他这一次北上,恐怕要召集魔门弟子,刘叔估计河北要摊上大事,要我们什么都不要做。”

杨志听了恍然大悟,对付周侗的应该就是飞花,还有什么比杀死天下第一高手更好的立威方式;如果对方真的是魔门,又有朝中某些大员的默许,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杨志急切地问“快活刘知不知道其他魔门弟子的讯息?”

蔡随天摇头说“魔门销声匿迹三十多年,很多原来的魔门宗派都变成了武林一部分,朝野早就把魔门和武林的界限忘了,我过来的时候,蔡府就从江湖上得到了消息,爷爷有个说法,坐山观虎斗,所以我在大名府没有发展任何眼线,只是利用蔡家这个身份,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收集一些情报。”

杨志颔首说“这就好,对你的安有好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朝廷怎么会允许双龙会存在,那不错和尚就是赵世居的小儿子,将来可是大隐患。”

这确实是杨志的一块心病,按照皇城司的水平,早就应该查出真相,蔡随天苦笑着说“不错和尚一直在江湖上以这种身份招摇撞骗,在你之前,已经有几方人传回来这个消息,可是汴梁调查的结果,认为留在汴梁的才是真身,这个不错和尚是假的。”

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杨志虎目圆睁说“李士宁就在金国,你说谁是真的,并且我见过那个吴乞买,活生生就是一个汉人,你查一下,赵世居是否有妾婢怀孕离开,或者有妹妹失踪。”

杨志晓得自己无法左右汴梁的局面,就连蔡随天的态度都无法控制,那么只能换一个角度来考证这个问题;蔡随天考虑一下说“这个可以,好像先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情报,我先报上去,具体看他们调查的结果,如果真能揭开面纱,你就是奇功一件。”

杨志长吐出一口气说“有些事说出来轻松多了,现在告诉你。等于有两个人知道,但是随天,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但凡牵扯到皇族的事,不可以以常理衡量,尤其恩师现在致仕,很多人会泼污水,说恩师是为了个人的目的。”

蔡随天自幼耳渲目染,当然晓得其中的弯弯绕太多,很多事白的被说成黑的,都不足为奇。杨志说得肯定没错,哪怕消息是真的,王黼等人也会颠倒黑白,毕竟同意双龙会在大宋通行,甚至让殷天鉴等人加入双龙会都是王黼提出的方针,真要是被证明出了事,朝廷肯定是希望王黼这位宰相出来扛责任,所以对于王黼来说,肯定是真相无所谓,官位第一重要,蔡随天点头说“我会把你的想法一起告诉刘叔,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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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肥羊福安

杨志淡淡地说“离开大名府,我会继续往南,然后在一个特殊的时间返回北地,是留在大宋,还是进入辽国,要看到时候的局势。我已经告诉你姑父,江南方腊要造反,在北方肯定也会有大批的流寇,随天你在大名府不要离开,到时候真正安全的恐怕只有这座城市。”

杨志现在最急的还是周侗,因为周侗的名声太高,一旦倒下,会在江湖上引起不可估量的反应,但是当着蔡随天的面不能说,毕竟那是江湖上的事情。蔡随天听出杨志话里的担忧,严肃地说“我会把你的话传回去,我个人在再次见到你之前,绝不离开这座酒肆。”

杨志明白,蔡随天并不相信自己会完全离开大名府,笑着掏出一块玉佩,一刀斩为两段,递给蔡随天一段说“日后如果我去了辽国,我会安排人带着另外半块玉佩来通知你,我在辽国也开了一座酒楼,现在不知道落在谁的手上,叫什么名字,将来有一天,你听说酒楼的名字叫马前楼,那就是我已经控制酒楼了,你可以安排人去那里联系,带上有你签名的州桥酒家的菜单。”

蔡随天明白,这里面有几个只有两人知道的小秘密,操作简单,安全也没有问题,于是一口答应。蔡随天出去,只是说和杨志谈论州桥夜市耽误了时间,杨志还是像一个寻常客人一样,结了账才走的。只不过为了不让伙计发现的两张面孔,杨志出去的时候,装作不胜酒力,用毛巾捂着脸,踉跄地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

杨志走过一条街,意外的看见富安,正在走下马车,身边有四名高手相随,其中一人提着一只中等大的箱子,鱼贯地走进一家客栈。杨志瞥见前面一个百货铺,不慌不忙地走进去,借着观看商品的机会,侧脸看着马车从侧门进了客栈大院,富安一行来了六个人,那么那只箱子里,就应该是高俅准备收买河北道上人士的金银。

想想自己杀了高俅的小舅子殷天鉴,做姐夫的出手应该不会太吝啬;杨志挑选了半天,才买了一个大的皮囊才离开,从头到尾,张如晦等人都没有出现,想必是另外有住的地方。杨志顿时有了主意,带着香水出了铺子的门,在客栈前后几条街绕了一圈,才发现这是一个大客栈,后院就是停车场,后门正对着一条小巷子,没有上锁,也有客人图方便,从后门进出。

杨志又去后面的巷子走了一圈,看好了退路和僻静处,才等到黄昏的时候晃进后院,看见一名高府的高手正在马车前交待车夫“你去怡红院,把那两位小娘子给送到燕青府上去。”

车夫不满地抱怨说“他们晚上不是喝花酒吗,就在怡红院里,环境也好,何必这样来回折腾。”

高府的高手讥笑着说“别想这种好事了,要是能那样,富爷的事就算办妥了。燕青只是一个传话的小角色,真要想见到卢俊义,还要通过管家李固,燕青指定的那两个小娘子是送给李固的,两家住在一起,燕青家的后门正对李固家的前门。所以安心些,路上小心侍候着,人送去后,回来接富爷。”

难怪高俅派富安来,在这方面,富安的能力不差,杨志远远地看马车发动,跟在高手身后一路进店上了楼,店里面正是上客的时候,人声嘈杂,一名客栈伙计虽然瞄到杨志,但是以为杨志是高手接来的人,也没在意。杨志走上楼,两名高手走过来训斥道“下去,这层楼我们包了。”

可是两人都没想到是死神降临,龙雀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杨志手中,刀光一闪,两人连呼叫的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杨志割断了喉咙,倒在了地板上。另外两名高手听到响动,从西面的一间屋子里冲出来,被杨志一刀一个杀了;想必路上因为有张如晦同行,高府派出的高手只是做做样子,派来的都不是什么真正的高手。

杨志随即冲进房间,富安已经意识到不妙,只不过迟疑了一下;看见杨志,掉头冲向窗口就要喊叫,可是还是没有快过龙雀刀,半个救字才出口,就已经断了气。杨志一刀砍下了富安的人头,收刀入鞘,从富安怀里搜出几张银票揣入怀中,拎起那个箱子就走。

二层是客人包下的,伙计并没有十分在意,加上杨志走的速度也快了点,伙计发现有人下楼,等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背影离开了后门。杨志到了偏僻的巷子,把箱子砸开,一看全是整整齐齐的黄金,杨志立即把黄金装进皮囊,装不完的就留在箱子里,三步并作两步跑了。杨志淡定地回去后,喊来灵猫和李完花一数,大约有四百多两黄金,几张银票加在一起,也有两千多两。

灵猫纳闷地说“你又劫了哪一只肥羊?”

杨志冷笑道“高俅派富安带着钱和官位来找卢俊义,想卢俊义带领河北群雄来杀我,我把富安做了。对了,陆满楼的那封信我改主意了,先给他散出去。”

杨志的新主意没有把陆满楼写给宗翰的信交给任何人,而是抄了十来份,扔进了大名府不同的衙门和大街上,很快就被路人和衙门里的人发现,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陆满楼是到处说自己冤枉,官府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李饶乐不是中原人的身份难以隐藏,李饶乐被皇城司下了监狱,石摩劼首先要李饶乐自己证明是大宋的子民。

大宋虽然不用路引,但是每一个人的身份都是有处可查的,李饶乐不是一个刚出道的小家伙,几十年的生涯,加上去不由自主透露的富贵之气,想要说明情况,就必须说出自己生涯中的大部分细节,然后官府派人去查,可是李饶乐只是临时出来执行宗翰的任务,上那里去准备这些资料。



第三百零五章 谁泄露的行踪

李饶乐只是闭口不说话,石摩劼心里便有了数,放出话去,现在是宋金结盟的时候,金人只要证明李饶乐的身份便可以放人。

谁都知道金人不会出面证明,不是李饶乐不重要,而是事情太大,李饶乐身份一旦证实是金人,那么陆满楼与宗翰联系的事情就会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是真的,宋金联盟,在江湖上又有双龙会这样的组合,金人另外联系陆满楼的用心就值得推敲了。一旦再在哪里出点纰漏,毁掉宋金联盟都是有可能的事。李饶乐在入狱的第三天,死在了大名府的死牢里,忤作检查是自杀,石摩劼和梁寻是怎么都不相信。

而就在留守司争执不下的时候,张如晦也无可奈何地跑来诉苦,高家送到大名府价值七千两银子的一箱黄金丢了,富安和负责看守的四名高手全部被杀,张如晦一开始想自己追查线索捞点功劳,梁子美给了这个面子,但是现在没有了头绪,张如晦只能找殷鉴帮忙。殷鉴都懒得猜了,高家这次是来对付杨志的,下手的人不是杨志本人就是杨志的朋友,殷鉴见张如晦想把案子甩锅给自己,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张如晦“从现在开始,你和同来的人要形影不离,要不然落单的时候,那些劫匪说不定就会从哪里冒出来。”

梁子美很不满意,殷鉴现在应该第一时间赶去现场勘查,在这里吓唬苦主是什么意思,梁子美哼了一声问“殷鉴,你现在会看相了?”

“不会,大人,那玩意太难。”殷鉴已经猜到梁子美要发难,不卑不亢地回答;梁子美一拍惊堂木说“那你还不去追查凶手?”

殷鉴摇摇头说“梁大人,富安到大名府,没有几个人知道,对方这么准确地找上门去,还不是因为有人透露消息,这件事很可疑,现场已经过去几天了,看与不看,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几天的时间,都够劫匪逃到汴梁了。”

殷鉴还是很会说话的,没有直接说谁有问题,只是画出了一个怀疑的圈子,连张如晦都在里面。可是石摩劼知道,富安到了大名府是拜访过梁子美,给了一箱礼物,殷鉴的话很可能会让梁子美恼羞成怒,石摩劼抢先问殷鉴“你是不是认为张如晦有事情没说?”

张如晦吓一跳,高俅那个人嗜财如命,要是殷鉴诬陷自己下的手,高俅绝对不会饶了自己,别看高俅是个太尉,骨子里就是个混混,什么坏事都干掉出来。到时候不管是真是假,都会要自己赔上这笔钱。若是在一年前林灵素得势的时候,张如晦还在皇城司掌权,这点钱还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是一笔巨款。好在殷鉴看了张如晦一眼说“张大人或许可以回忆一下,有哪些人知道他富安的落脚点?”

张如晦晓得自己破不了案,破不了案就无法回去向高俅交待,张如晦考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富安来找玉麒麟卢俊义的事,听说事关高俅和卢俊义,大堂上下一阵寂静,对方如此直接地杀人越货,就是为了向天下人示威,杀人是主要目的,越货很可能是顺手而为。可是富安才到大名府两天,就被别人盯上了,对方的实力让人不寒而栗。

石摩劼问殷鉴“你应该在事发后去看过现场,也追踪过杀人者的踪迹。”

皇城司的力量在五京可以说无所不在,殷鉴知道自己被跟踪了,笑着说“石大人,好手段,可是我没有办法,那个人在现场留下了一百多两黄金,百姓发现后有了哄抢,加上衙役里正的追缴,所有的踪迹全部被掩盖了。从富安等人的伤口看,出手的就是杨志,他似乎没有掩饰的想法。但是杨志既然不是一个人,也可能让其他人带着龙雀刀作案,自己已经去了其他地方。”

看两人越扯越远,梁子美阴沉着脸问“你们要不要见卢俊义?”

张如晦提议说“还是见浪子燕青为好,我们到目前为止,只见过卢俊义的管家李固,卢俊义完全可以把一切都推掉。但是燕青不一样,和富安在几天的时间内共同出现在很多地方,并且燕青为人干脆利落,急公好义,这几天都在帮助我们追查。”

殷鉴摇头说“在大名府见过富安的人并不多,他这样的一个家奴,哪怕是杨志都未必认识,可是对方能瞄准富安,你们不感觉奇怪吗?张大人,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你的同伴,高府剩下的那个马车夫,燕青和客栈的人,都值得我们怀疑。”

张如晦迟疑了一下说“燕青在州桥酒家遇到过一个高手,一招就打败了燕青,那个人粗狂豪放,我们已经画影图形了,可是无法凭此判断那个人就是凶手。”

殷鉴等人明白张如晦为什么把案子送回来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高手与杨志在一起,张如晦等人哪怕是面对面堵住对方,一战之下很可能就是一个死字。石摩劼呵呵笑了两声说“可惜我们皇城司被李饶乐和大风镖局等几起案子缠住,没有多余的人手,要不然倒可以试试。”

折可复出面说“交给我们如何,各位,案子破了,我只要赃银,功劳是你们的。”

目前只有折可复有这个信心,殷鉴不语就是不愿出头,梁子美咬着牙说“折将军,那一切都交给你了,你要什么,尽管找通判梁大人解决,大名府会全力支持你。”

梁寻微微一笑,他对梁子美的用心洞若烛火,但是梁寻已经见过杨志,又见识了杨志的手段,对杨志行事的能力信心大增,料想杨志肯定另外还有奇招,笑笑许诺下来。至于能帮折可复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大名府的实力到什么地步了,梁寻肯定不会自己掏腰包去帮人。

刚刚到大名府的丘半江一直沉默不语,突然问道“你们想没想过,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可能,杨志已经离开了大名府。”



第三百零六章 面摊重现

“为什么?”折可复对丘半江从来不敢轻视,身为御拳馆的供奉,丘半江这些年心甘情愿地以一个江湖小人物的身份奔走四方,这种隐忍本身就让人尊敬,更不要说丘半江在宋徽宗心中的地位;丘半江斟酌着说“杨志并不是想做成什么事,他只是想揭露一些隐秘,但是这些隐秘哪怕我们知道了,都无法做出决定,你们认为杨志会不清楚这些,会在大名府等我们作决定?如果不会,他已经捞了大把的钱,还留在大名府做什么?”

杨志确实已经不在大名府,现在的大名府就是一潭浑水,有了高太尉的钱,晓得了响铃寨的线索,杨志干脆放弃了营救卓厉的打算,离开了大名府。三辆驴车拉着整车的货走在前面,车上都是满满的皮货,散发着毛皮的怪味;灵猫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皮货商人,和李完花坐在一辆不错的马车跟在后面,悠闲地说着话。

马车里摆满了酒和卤菜,灵猫和李完花不时小杯对饮;驾车的人自然是杨志,马车就是杨志原先存放在大车店的那一辆马车,杨志预先带着马车去取出了藏在林中的两箱金银珠宝,然后就做了灵猫二人的马车夫,对外面的人来说,杨志现在是木老大。

大名府的宅子就交给两个婢女打点,每人留下了二十两银子的生活费,够她们用一年的;大宋的家奴其实在历史上是一个奇葩,与前面的隋唐不一样,与后面的明清也不一样,家奴就算卖身,主人也无权决定他的生死。这反而方便了李完花,两个婢女都是大名府本地人,李完花相信她们自己能过得下去。

杨志并不打算回来,在杨志的心目中,李完花的小院将变成了一个备用点,最多以后把房契交给某个人,作为他们到大名府的落脚点。草长莺飞,阳光正是惬意的时候,田野间都是干活的农夫,几个小孩奔跑在田间,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叫声;杨志挥舞着马鞭,有板有眼地赶着马车朝前走。

李完花舒心地看着驾驶着马车的杨志,有一种难得的促狭得意,在李完花的眼里,杨志的表现近乎奇迹,难得有机会看见杨志还像一个人的样子,尤其是自己可以作弄的下人。李完花靠近车厢的帘子问杨志“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汤阴,长安。”杨志任由马车缓行,望着远方碧绿的田野说“在汤阴是想看看周侗的情况,弄不好能看到一场大戏,长安是我们变换身份的地方,把你安置在长安,不过在长安你要换做男装,一个当铺的老板,女的不合适,当地人会起窥视之心。灵猫是皮货行的老板,店铺会在你的当铺一两条街外。”

“你呢?”李完花晓得杨志又计划好了,杨志笑着说“我会去汴梁,去太行山,甚至回到河北,但是长安是我们一段时间的老窝,就算我继续打劫双龙会与梅花门的生意,我也不会在这附近作案,只是需要躲避的时候回来,我需要你们配合的时候,你们就出来做一趟就可以了。”

“什么时候去扬州?”李完花其实是知道杨志最后的目的地,因为杨志从幽州开始,在路上就不止讲了一次,杨志叹了口气说“现在还不行,等方腊在江南被擒后,你们便去扬州开分行。”

杨志只能这么说,魔门的消息太过惊悚,一切只有等见到周侗以后,才能得知分晓;魔门几十年后重现江湖,不是出了极其厉害的人物,绝对不会有这个信心,那个飞花的武功再高明,杨志相信不会比烈焰丘半江高明多少,应该只是个马前卒。车厢内外顿时无语,到现在方腊还没有起兵,灵猫与李完花都是有几分不信;四辆车奔驰在官道上,也是不小的声势,只是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纯粹的商人,连保镖都没有请,有点糊涂胆大。

可是车队进入相州的地界,虽然这条官路离相州城还有一百六七十里的地,但是已经能看到安阳盟的人在官道上来回奔驰,越往前面走,看到的江湖人物越多。好在这里的官军不少,虽然有不少江湖豪客对车队指指点点,但是没有人来骚扰,只不过杨志等人装作江湖以外的人,不好打听出了什么事。

在到达汤阴郊外的时候杨志看见了曹万彰的面摊,还是那么萧瑟地摆在路边,只是现在面摊上坐了两个和尚,让数以百计的江湖好汉们在观看,因为那个和尚不是一般的和尚,是少林寺的两位神僧,焚金与恨水。前面的驴车没有停,杨志也赶着马车跟着过去,既然好戏开场了,不急于一个两个小时;不过杨志看清楚了,两个和尚在等着面条,而曹万彰在认认真真地下面,切着香葱的菜刀飞舞不停。

杨志有个奇怪的想法,龙雀刀与天魔刀要是切葱花,葱花的味道是不是会不会改变,好在龙雀刀在自己手里,哪天试试便知道了。车队进了汤阴县,却发现小县城里所有的客栈爆满,好在这次租的大车行与汤阴城内的一家车行关系不错,车行负责的把头老顺出面租了两间屋,车夫们睡一间,灵猫与李完花睡一间。

老顺等三个人都听灵猫说了,杨志是他们家伙计兼车夫木老大,晚上的伙食就是杨志负责张罗,灵猫与李完花在酒馆里点了几个菜,喝的是自己带的酒;杨志四人则是馒头加猪头肉,一人半壶酒馆零沽的酒。老顺年纪并不大,只不过四十岁,只不过比另外两个车夫成哥和小薛要大了不少,得知杨志不喝酒,把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

饭后各自回房,杨志去屋外的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给自己烫脚,就听见屋内的成哥在问老顺“我们动手吗,这可是三车的皮毛,马车里多少有点金银细软,做这一票抵我们辛苦几年的所得。”



第三百零七章 城门恶战

老顺低声说“不要找死,那个赶马车的木老大不得了,他赶车的手法是契丹人的手法,当年我在边境走私的时候见识过,木老大肯定曾经是个狠角色,老板不要保镖就是对木老大的信任,我们两人对付不了他。”

成哥不在意地说“我刚才看见了林虑山的解珍解宝兄弟,你要是真想下手,我就偷偷地去知会他们,在汤阴南面的黑风林动手,让他们多叫几个人。”

“不妥。”老顺犹豫不定地说“解珍解宝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就算能解决木老大,他们到时候要是黑吃黑,你我不要说好处,恐怕连命都会丢掉。成哥,要不然就算了,有点事情就是这样,看得着吃不着。我们不如尽点心,与木老大搞好关系,到时候让他帮着美言几句,多拿一点赏银。”

老顺不愧是个老江湖,晓得什么钱是自己该贪的,什么钱是自己不可能拿到的。可是成哥不服气,狠狠地说“老顺,既然如此,那么事后你就没有机会分钱了,我会和解珍解宝说,留你一条性命的。”

杨志微微一笑,如果真是解珍解宝,倒是可以看看能不能收复两人;老顺虽然贪财,但是拎得清,也可以利用,至于那个成哥,在杨志眼里已经是死人了。杨志主意已定,懒得搭理两人,捧着热水回去泡脚,杨志正在用脚互相按摩脚底的穴位,看见成哥带着忿怒走出去,就问老顺“成哥晚上没吃好?”

老顺笑了笑说“吃饱了,只是他有个花钱的嗜好,随他去。”

老顺还是不想坏成哥的事,帮助圆个谎,万一成哥说动了解珍兄弟,事情还不知道向什么地方发展;杨志也没有多问,倒了洗脚水就睡了。到了半夜,成哥蹩手蹩脚地回来,躺下后对老顺说了一声,妥了。

杨志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第二天清晨车队继续向长安方向赶路,可是在城门口被拦住了,不仅是杨志这一行人,所有想出城的都走不了。燕无望站在城门口,目光森寒,面色如铁,高大威猛的身躯像一个门神,让人望而却步;春风荡漾,原本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早上,但是在燕无望的阴影下,大部分的百姓都噤若寒蝉。

杨志坐在马车上,远远望去,随着时间的推移,燕无望眼中的杀机更重了;杨志听见了人群中的议论纷纷,不少江湖人物的消息灵通,从几个人不同的描述中,杨志差不多知道了个大概。昨夜燕无望在青楼嫖宿,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竟然潜入燕无望的住所,一口气杀了燕无望的四名手下,卷了财物而去。

杨志差点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年代,竟然连燕无望都敢打劫,难怪这家伙一副要发疯的样子,人死了没什么,钱财是身外之物,但是活生生地打脸受不了,这件事要是在江湖上传开,就是燕无望一辈子的笑话。一名小官心惊胆战地走过去,朝燕无望施礼说“燕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节哀啊。”

燕无望一掌把身旁的一块大青石击成碎片,一字一字的说道“你们只要交出凶手,我便让道,如果有人硬闯,有如此石!”

一阵骏马嘶鸣的声音,六匹健马,从城中大街上放蹄奔来,有如天马行空,矫如游龙;人群中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六匹马直接跑到了燕无望的面前才停下,马上的骑士都是身穿劲装手持长刀的大汉,大汉们森寒的目光比刀光更锐利。燕无望仰面大笑“安阳盟的风云六绝阵,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身。”

原先说话的官员明显松了一口气,乖乖地走到了一边,仿佛一切与他毫无关系;六名大汉纵身下马,六柄长刀齐出,立即把燕无望围在了当中。刀是军中的斩马刀,招术简单明了,没有刀花,六柄刀走得都是刚猛无匹的路子,但是六招不同的刀招合在一起,顿时爆发出成倍的威力。

在外人的眼里,六绝阵没有空隙;但是燕无望毕竟是燕无望,竟然铁掌急伸,五指在想象不到的角度扣住了一柄长刀的刀尖,腕力一震,持刀的大汉再也把持不住刀柄,人随刀走,一个错步就撞到了一名同伴。燕无望曲身进步,从两柄长刀如匹练的刀光中钻出,一拳打退一个,一脚又踢倒一个。

六绝阵顿时溃不成军,不到十招,六名刀手就全部被燕无望点中穴道,踢到了一边去。杨志看得清楚,六绝阵的威力不小,但是燕无望身上肯定穿着与自己身上的瘊子甲差不多的宝甲,所以在扣住刀尖的同时,其他四把刀同时砍来,燕无望只是躲过了头上一刀,任凭另外三刀看在自己的身上。

果然是厉害角色,百姓们看得两眼直勾勾的,骇得半天还不过魂来;很多人开始无奈地回头,杨志发出一个暗号,灵猫吩咐说“木老大,算了,回客栈,我们今天不走了,跟老顺他们说,今天的工钱算我的。”

杨志答应一声,从马车上下来,走过去和老顺三人说了一下,四辆车倒退出人群,掉头回客栈;成哥有些不愿意,走得比较拖拉,杨志捕捉到成哥的眼光,是在给一个人传递消息。杨志顺着成哥的眼光看过去,是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握着一柄钢叉,钢叉上挂着两只兔子;七尺以上的身材,身体健硕,紫棠色的肤色,一看就是长期日晒的结果。

杨志估计是解珍兄弟两人中的一个,暗自点头,看上去还是有彪悍的气质,不想什么藏着坏心思的人;杨志等人赶着车回到客栈,掌柜的笑着迎了出来,专门在马车前等着灵猫下车,客气地说“木老板,我都听说了,这几天汤阴不太平,出门在外,平平安安最重要,你还是在这里多住几天,等路上太平了再走不迟。”



第三百零八章 跟踪的人

重新住进店里,灵猫和李完花的房间还在,只是杨志等人住的大通铺里已经住进了两个和尚,正在后院聊天,杨志朝后院瞄了一眼,差点掉头就走,是在曹万褚面摊上吃面的和尚,其中一个认得是焚金禅师,看两人相处的态度,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想必不在焚金之下,应该也是五大神僧里面的人物。

杨志在心中嘀咕,你们两个这样的大人物,好好的住什么大通铺,不管朝廷如何对待佛门和少林寺,少林寺在江湖中的地位是不可以动摇的,等会不知道还有多少江湖人物可能来拜访这两个和尚。杨志不敢保证在焚金禅师两人面前不露破绽,也不敢保证前来拜访的江湖人物看不穿自己的伪装,杨志放下简单的行礼,和灵猫打一声招呼,以去散心的缘由离开客栈。

老顺和成哥也要出去散心,杨志明白,这是要去见解珍兄弟,杨志塞给小薛一两碎银子说“小薛,你听着老板屋内的动静,在一旁小心的侍候着,有什么需要的跑个腿,中午我让客栈的伙计帮你买一斤猪头肉,再炒上两个菜。”

小薛本身就有些怕杨志三人,得了好处一口答应留在店里,杨志离开客栈,刚走出不远,就在路过街口的时候,杨志感觉有人盯上了自己,这里是县城繁华的地带,由于江湖人物云集商旅滞留,街上到处都是人。杨志怕是自己多心,特地从街角绕了绕,拐弯就进了一家茶楼,就看见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个猎户快步地走了过来,看杨志在茶楼里和茶博士说话,才慢悠悠地站到了隔了两个门面的路旁。

杨志要了一壶绿茶,坐在阁间里饶有兴趣地看着猎户,一口一口地品着茶,茶叶不怎么的,但是茶博士煮茶的火候还可以,茶水苦涩中有一点甜味。杨志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杨志忽然发现有点不对,不对的地方就是街角的那辆骡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这么长时间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上车,就连车夫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个奇怪的现象绝对不正常,杨志眼中的余光忍不住扫向这辆骡车,等了半个时辰,猎户终于走了,才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车夫懒洋洋从巷子里出来,坐到了车夫的位置;杨志明白了,这辆骡车是在自己进茶楼的时候停在了这里,一切太过巧合,杨志差不多可以断定,这个车夫和猎户是一伙的。

杨志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这辆骡车,就看见猎户换了一副长随的行头,快步从巷子里走出来,没有半点迟疑,坐到了骡车上面。杨志眯起眼睛,大口地喝着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两个人先后从同一个巷子出来,说明巷子里面有古怪,杨志喊过茶博士问道“茶楼有后门吗?”

“有。”茶博士看见杨志把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忙不迭地点头,杨志消费的一壶茶最多也就一钱银子,这次可是赚发了;杨志的派头不像是一个干苦力的,茶博士心中嘀咕,嘴上客气地说“客官,我们茶楼后面是一个小院,小院有后门出去。”

杨志笑笑说“我有个债主在外面盯着,我不想和他见面,这银子不用找了。”

杨志从茶楼后门出来,绕到了前面的街上,马车还在,两个人正在车上聊天,眼光死死地盯住茶楼;杨志索性再往前面绕,找人打听问路,往前走了几百米,从另一条路走进车夫两人出来的小巷子。杨志本身就是车夫打扮,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杨志走的很慢缩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的背躬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这条巷子叫杨柳巷,看上去比较偏僻,只要是本地的街坊和一些抄近路的人才走,都是二层楼的房子,大部分的二楼晒着衣服,巷子里也没有人。杨志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两边的几家店铺,而是细心观察二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按照人的心理,如果真有车夫等人联络的地方,那么就一定有人在观看巷子口的动静。

杨志朝前走了两百多米都没有发现,正准备起身往回走,从一间房屋内走出来一位身穿蓝色长衫的男子,中等个子,相貌堂堂正正,剑眉星目,有着说不尽的豪气,男子右手提着一个包袱。杨志不漏痕迹地看了看,包袱里有刀的影子,面前的人是曹万褚,包袱里应该就是天魔刀;曹万褚也注意到杨志腰挎的龙雀刀,拦住杨志说“木老大吗?看你化了装,应该也是个假名字吧?”

杨志晓得,曹万褚出面就是要与自己摊牌,笑了笑说“曹大侠,今天不装卖面郎了?”

曹万褚失笑道“原来是我走眼了,不知道木老大是哪一路的豪杰?”

杨志摇摇头说“我不是白道上人,不想管江湖上的事,曹大侠,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要打我老板的主意。”

曹万褚好奇地说“你是准备一个人吞下这笔货,还是准备报恩?不过那些都没有用,既然你走进这个巷子,遇见了我,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和你无关。看你腰间也是一把好刀,不我们打个赌,你要是在我手中走过十招,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曹万褚说完手一抖,包袱已经落地,天魔刀几乎是在扎眼的时候就出现在曹万褚的手里;杨志其实一直绷紧着神经,曹万褚可是恨天魔君的弟子,十年苦修后杀了师兄晁和,杨志怎么敢掉以轻心。曹万褚手一动,杨志就同时拔出了龙雀刀,笑着说“曹大侠果然气度逼人,恨天魔君后继有人。”

曹万褚一眼就认出了龙雀刀,掌中魔刀黑芒暴闪,一刀接着一刀劈出,刀芒长达一丈,逼得杨志连连倒退;杨志见过晁和手中的天魔刀,与曹万褚根本不能相比,更何况曹万褚还有随时会出现的一把蝉翼刀,杨志只能抱着一个守字,不给对方机会。



第三百零九章 奇怪的杨戬之死

天魔刀的黑芒像一片乌云,似乎完全把杨志笼罩在刀芒中,可是让曹万褚无奈的是,杨志的龙雀刀看上去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实际上刀锋所指,正是自己刀芒力尽的位置,恐怕只要自己少有疏忽,杨志的龙雀刀就会有凌厉无匹的一斩。

曹万褚一口气攻了八刀,蓦地后退了三丈距离,收刀仔细看看杨志,摇头说“果然有些门道,难怪能杀死寺公大师和哀虎禅师,你赢了,那个车队的是我不问了。家兄曹千里传书来河北,要我寻找你,让我给你一句话,杨戬死了,他给你留下了一封谁都看不懂的信,就在家兄手中,要你有空去汴梁一趟。”

一封谁都看不懂的信,杨志收了刀,与曹万褚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笑容说“我和杨戬没什么交往,令兄都看不懂,我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现在我还是朝廷钦犯,去了不是自己找死。曹宗主是认为杨戬死得有些蹊跷,还是他其实知道这封信的线索?”

按照曹千里和宋徽宗的关系,有这样一封信,曹千里肯定是要送给宋徽宗观看,在宋徽宗允许以后才会传书到河北;宋徽宗与曹千里都是谨慎的人,要是没有一点原因,怎么会出此下策?曹万褚把天魔刀装进包袱说“我也不清楚,但是送信来的是幻剑宗的一位长老,根据他说,杨戬是死在去蔡河码头的路上,当时路上有三十几个人在念诗,每个人一句话,说的都是杨戬生平的事。”

曹万褚应该是有所隐晦,杨戬生平的事,应该是杨戬生平做过的恶事,如果一个人的心理秘密被几十个人当街说出来,恐怕换谁都是又惊又怒,如果牵扯到一些大的隐秘,恐怕还有担心的恐惧。杨志收刀入鞘,皱了皱眉说“杨戬内功身后,身旁的高手如云,那些人是怎么接近杨戬的?”

曹万褚笑着说“你不知道,杨戬在外人眼里是遭了报应。杨戬在汴梁有个院子,养了二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里面,但是杨戬是个阉人,那些女的就和隔壁的一个小官柳子陵有染,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杨戬竟然把柳子陵给抓起来了,还给了一个宫中的官职,就安排在那个院子里居住,结果给柳子陵害了。”

阉人的心态果然不正常,杨志一听就感觉杨戬做的过了头,士可杀不可辱,那个柳子陵哪怕是软弱到家的人,一旦变成阉人,心理也会变得不正常,也会阴暗得发狂;再说,柳子陵要真是个胆小老实的家伙,又怎么敢给杨戬的女人有染。杨志问了一句“柳子陵是下毒,还是本身就有武功?”

“下毒。”曹万褚肯定地说“可是柳子陵被人灭口了,杨戬当时一发觉中毒,就猜到是柳子陵,可是派人去抓捕的时候,发现柳子陵已经死在了住所,致死的原因竟然是中了雷神掌。杨戬中的是青葵参毒,青葵参对于练铁砂掌之类武功的人有促进作用,但是对于杨戬这样练习宫中武功的人来说,则是致命的毒药,让人经脉错乱崩裂。”

宫中武功一大半都是适合太监练的,杨志根本不懂,杨志怀疑地问“柳子陵已经是杨戬砧板上的肉,恐怕一举一动都在监视当中,他是从哪里掌握青葵参的消息,又是从哪里找到了青葵参?青葵参据说有苦腥味,就是掺在饮食中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柳子陵肯定做不到,那些查案的人不会看柳子陵死了,故意栽赃吧?”

这在大宋官场上不是什么独家秘密,找不到凶手的时候,拿一个死人出来背锅,最后是皆大欢喜;至于苦主的感受,基本上不在办案人员的考虑当中。曹万褚目无表情的说道“有皇帝盯着,没有人敢这样,那天帮杨戬煲汤的歌姬和厨房里的人都说,只有柳子陵去过,还帮助看了一阵火。青葵参不是放进汤里就起效果的,就算磨成粉末,也需要高温烧煮才会发生药性,在柳子陵的身上还发现了粉末。“

寇仲哈哈笑道“对方如果有心布局,柳子陵不过是个平常人,根本没有难度;再说柳子陵对杨戬怀恨在心,恐怕就是当死士,也是心甘情愿。难道杨戬是发现自己中毒以后给我写的信?“

曹万褚脸容不改地说“杨戬一共写了十封信,其余九个人都已查明,家兄和范尚书去问过了,说的都是往年不为人知的隐情,有的是受人陷害的事,有的是告诉对方亲人死去的仇家是谁,甚至像那个自诩关云长后代的大刀关胜,杨戬直接告诉他,关胜的父亲是个孤儿,是太行山雷音寺的和尚给起的关姓。“

杨志微笑着说“所以你们也在猜测,我是不是杨家捡回去的?”

“不要扯远。”曹万褚终于有了一点人样,生气地说“那九封信不管说的是真是假,都是用明文写的,内容让人一看就懂;唯独你这一封信,用的是一种云山雾罩的手法,杨志,你是不是杨戬派到江湖上的人物?”

杨志哂笑道“真是好笑!恨天魔君的弟子要是只有这点手段,那真是贻笑大方,江湖白道将抚掌相庆。“

曹万褚的神态倏地变得威猛无俦,一对虎目射出森冷无比的厉芒;但是杨志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气势坚凝强大,自顾自地说“这些天,你应该招募了不少人手,来汤阴县的目的不那么简单,准备对付的是周侗,还是飞花,还是魔门中出现的那个天才?“

曹万褚盯了杨志半天问“你怎么知道那个天才的?”

“猜的。”杨志本来就是猜测,所以回答得理直气壮;魔门的出现将是一个大场面,问题是,杨志不想从这个大场面中获得什么,无欲则刚,说什么根本不需要担心后果,担心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第三百一十章 龙雀鸣鞘

曹万褚点点头说“你没猜错,我对周侗与飞花之间的事情没有兴趣,但是飞花和背后那个人想魔门一统,那就牵扯到我们魔门同道彼此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早就把魔门当做一个噩梦,不愿再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像我的师兄晁和,宁可改头换面,也要藏起自己的出身,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可是飞花他们这样一弄,很多人的梦就做不下去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杀了那个人。”

“正因为晁和想洗白自己,你才杀了他。”杨志笑笑说“我怎么能断定,你不是那个人?”

曹万褚像是早就猜到杨志会这么想,神态悠闲地说“你说得有道理,就像我不能确定少林寺的那两位神僧,是不是有一个人是魔门中人一样。我和他们两个人都暗地里交过手,说句泄气的话,我根本试探不出两人武功的深浅,你知道吗?少林寺当代的这五位神僧都是带艺投师,除了他们的师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杨志耸了耸肩说“那又怎样,恨天魔君可知道你是曹家的人?”

杨志敢断言,恨天魔君不知道,因为曹国舅和幻剑宗,恨天魔君不可能收一个名门的嫡系子弟做传人,如果恨天魔君有阴谋的话,肯定会悄悄地收曹万褚为徒,但是从曹万褚的说法,曹千里知道这件事,那只能反过来,曹家处于某种目的,对恨天魔君隐瞒了曹万褚的身份。

曹万褚的神色一黯说“那是一个误会,我们兄弟三人叫曹千里、曹万褚、曹亿乐,家师当时看我资质不错,以为我只是曹姓的族人,就留信一封,将我连夜抱走;等在路上,家师弄清楚我是谁,他已经舍不得把我送回去。”

杨志拱拱手说“曹兄,既然如此,你我别过,我看中的货你不用插手,我也不管你们的事情,你和曹宗主说一声,我会在大赦之年去汴梁找他?”

“大赦之年?”曹万褚目露寒光问“朝廷会为什么事情大赦?”

杨志低声说“方腊。”

曹万褚也是一个傲气的人,杨志拒绝了他的提议,曹万褚就没有再说一个字,任由杨志离去,杨志既然晓得这帮人背后是曹万褚,曹万褚又和幻剑宗联系上,心中便没有多少担心,唯一的担心就是曹家借刀杀人,透露自己的行踪。杨志在离开的时候,除了感受到曹万褚那种不甘心的目光,隐隐绰绰感觉到还有其他人在暗地里观看。

曹万褚在这里设了点,而自己和曹万褚要是都没有发现这个人,这个人的武功恐怕就已经不是自己能想象的,最起码是铜一铜二那样级数的高手。杨志又到城门口去绕了一趟,还是没有找出这个人,不过燕无望最后还是没有扛住官军的挤压,从城门口跑掉了,一批批商旅正在出城。

杨志又打听了王明的货栈和当铺,才回到客栈,向灵猫和李完花说了今天的遭遇,两人也感觉随时有暴露的可能,灵猫决断地说“大哥既然说城门已经打开,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到了城外,我们就能有种种应对的方法,甚至扔掉货物逃走都可以。”

杨志摇摇头说“那是下下策,一旦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会给我们惹来麻烦,不过出城倒是应该的,最关键的是我们要把所有的黄金珠宝都换成银票。安阳盟有四位长老,分别是汤阴首富王明、飞马钱庄的东家尉武迟、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瓷器商殷甲勤;王明在县城里的货栈可以存放货物,凭单据取货,把三车皮货就存放到货栈,或者低价卖给王明。”

李完花点头说“客栈里只要有聪明人,看我们才到汤阴就存货,一定会都那个点子,真不行,最后就我去,二哥在客栈守着。”

杨志到大通铺喊人的时候,老顺已经回来,成哥跑得无影无踪;老顺亲眼看见解珍告诉成哥,木老大的背景太硬,他们不劫货了,成哥的脸顿时灰败如死,担心木老大得到风声报复,成哥死活不愿回来。老顺正在担心后面的路程怎么赶车,如何帮成哥说个谎蒙混过去,就听杨志不耐烦地说“老顺,你们大车店的人就是不靠谱,不要等成哥了,我们三人一人赶一辆车先去货栈把货存了。”

把货存到货栈,老顺立即轻松起来,这样一来,就等于大车行的生意结束了,结完账接了成哥就可以回去了;老顺急忙拽着小薛,跟在杨志后面,赶着骡车到了古贤街王明的货栈,看到这么大一笔货物,说好价钱办完手续后,货栈的管事把杨志拉到一旁问“木老大,你们老板为什么存货?”

说话间,管事的塞给杨志二两银子,杨志不露痕迹地收起来说“我们掌柜兄妹都是年轻人,他们现在附近玩玩,等过上几天就安排人来提货。”

管事露出商人的笑容说“木老大,我晓得你能做点小主,这样吧,你带我去见一下他们兄妹,说服他们把货卖给我们。你们从大名府来,我不会让你们亏的。”

杨志犹豫了一下,在管事答应给五两银子后便同意了,到了客栈,杨志把管事的介绍完,就自己出了房门,守在院子里。一个布衣老僧忽然走到杨志身旁,轻声说道“杨施主好手段好功夫,十几年未见,真让贫僧感觉日月如梭。”

杨志一惊,老僧五十多岁,看上去平和淡然,但是手上、项颈之中,到处肌肉壮实,更要命的是,老僧给杨志一种可以看透自己的感觉,似乎并不只是玄功的原因。杨志仔细盯着老僧,只感觉老僧的眼睛充满诡异,让人舒服又让人难受,龙雀刀突然在刀鞘中发出一声腾跃的鸣叫,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让杨志一惊,从混沌的状态中醒过来,记忆大门突然被打开,惊讶地对老僧说“你是悔禅上人身边的那个行者法全。”



第三百一十一章 记忆浮现

杨志那时候还小,但是已经被五台山清凉寺的长老智真、洛阳白马寺的主持悔禅指点过武功,悔禅上人当时带了三个人,行者法全、小沙弥虚明、头陀龙恒;老僧淡淡地说“法全已经不在了,贫僧是少林恨水,宝刀鸣鞘,灵物果真是灵物,恭喜杨施主大功告成。悔禅上人对你我都有过授艺,我们也算是同门。”

“大师千万不要这么说。”得知对方现在是少林神僧,杨志根本不敢与对方苟同,一旦承认,恨水禅师要自己一起去对付曹万褚或者魔门中人,自己岂不是找事做;杨志客气地说“我现在还是朝廷要犯,要是少林寺被牵连了,那我就是罪人了。”

恨水禅师还要再说,灵猫的房门打开,王明的管事容光焕发地出来,对灵猫奉承着说“木老板尽管放心,我们商行信誉卓著,汤阴县七星镖局的总镖头陈广武功高强,我会让他亲自护送你们兄妹去长安,我这就去找他,不出一个时辰就回来。”

灵猫送完客,回头就吩咐杨志把老顺等人的账给结了,恨水禅师不好再说话,只好递给杨志一个等会再说的眼神,回去了后院。杨志给了钱,老顺和小薛如释重负地走了,杨志独自盘坐在大通铺房间,一时不想见任何人;重新打开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现在脑海里,让杨志有些承受不住,杨志一边梳理着头绪,一边已经肯定恨水这个和尚有问题。

作为穿越者,杨志知道催眠术的很多东西,哪怕不知道细节和方法,但是杨志能肯定,自己的记忆会形成断片,一个是由于北宋的杨志竟然练习的是宫殿记忆法,另一个很可怕的原因就是有人通过催眠,封锁了自己的记忆。今天恨水禅师很显然是在对自己进行催眠,只是宝刀鸣鞘救了自己,让自己从催眠中醒过来,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

少林神僧会这种歪门邪道的功夫,说出去几乎没有人会相信,杨志也不打算去追究其中的真相,在记忆中,应该是在悔禅上人临行前的一天,有人封住了自己的记忆,可是为什么,那时候自己只是一个小孩,不论在权贵还是武林人士中都算不了什么,难道自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如果这样,对方没有杀自己灭口,仅仅是封闭了自己的记忆,已经算得上仁慈了,可是自己已经恢复了那几天的记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杨志在回忆中竟然发现周侗与悔禅上人谈话的时候,提到了汤阴城内的一座寺庙百会寺,杨志出了房间门,走到堂间问客栈的伙计“你知道百会庙吗?”

伙计点头说“知道,就在东门的中一街,骑驴过去,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那座寺庙是我们汤阴的一奇,三个院落分别供奉的是韦陀、如来、龙王。”

韦陀菩萨,又称韦陀天,梵名音译为私建陀提婆,意为阴天,常在娑婆世界,拥三洲;相传韦驮菩萨在过去世跟如来等同为兄弟,过去劫转轮圣王有一千个儿子,韦驮菩萨听了兄弟们的发愿后就说“你们修行成道,弘扬佛法的时候我给你们做护法,护持你们,等你们全部成佛之后,我最后一个成佛。”

转轮圣王的千子成为千佛,如来佛祖就是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成为第四尊佛;韦驮菩萨理所当然地成为最后一尊,名字叫楼至佛。很多寺庙都同时有如来殿和韦驮殿,摆在一起并不出奇。

可龙王是中国神话传说中在水里统领水族的王,掌管兴云降雨,属于四灵之一,唐玄宗时,诏祠龙池,设坛官致祭,以祭雨师之仪祭龙王。宋太祖沿用唐代祭五龙之制,宋徽宗大观二年、诏天下五龙皆封王爵,宋徽宗封青龙神为广仁王,赤龙神为嘉泽王,黄龙神为孚应王,白龙神为义济王,黑龙神为灵泽王。

杨志笑着问伙计“你去过百会庙没有,龙王是什么颜色的?”

“金色的。”县城就这么大,伙计当然去过;可是听在杨志耳朵里,竟然想到了自己在兵部的代号钑龙,钑龙就是涂着金粉的龙。杨志和灵猫打了声招呼,立即赶往百会寺,唐朝的建筑物看上去果然有些年头,但历经风雨,从周围建筑物的地基看,百会庙现在的面积缩小了很多。

庙宇飞檐耸脊,布局坐北朝南,三进院落,布局严谨;寺庙里的香客并不多,零零散散,没有几人。杨志信步而入,前院中间的铜鼎里香烟缭绕,百会禅寺的牌匾看上去是最新的,韦陀殿里,韦陀像是个站佛,造型夸张,全身舒展,左手抓着韦陀仵,右臂握拳,看上去威武勇猛,动感十足。

杨志的穿着平常,知客僧并没有跟进来,还在和两名香客解释着什么;正中大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的佛像,安祥淡笑,双耳垂肩,只听见木鱼的敲击声,看不见僧人,杨志上前取了三支檀香,点燃后插入香炉中,回身跪坐蒲团上,双手合十叩拜。杨志不知道后面的龙王殿会看见什么,只是模仿一个香客,让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一种宁静。

杨志三次叩拜后起身,走进最后面的龙王殿,殿中塑有金色龙王面南正坐,龙目闪闪,俯瞰下界;哪怕是龙王形态各异,在杨志的眼里,龙王殿的龙王与其他祈雨的龙王庙中龙王并没有多大差别。吸引杨志的大殿四壁上关于龙王传说中的各种图形,光怪陆离、栩栩如生,画中也有俗世人物,一个苍髯老翁,慈眉善目,独钓寒江雪。

杨志感受到了其中的不简单,这个老翁,除了斗笠以外,全部是宋朝的服饰,就连不远处的小船都是宋朝才开始出现的那款摘荷船。大殿上的壁画看上去差不多陈旧,说明整个壁画是宋代以后重新绘制的,杨志忍不住走回到大门口,从头开始看。



第三百一十二章 黄金桐

龙王殿的壁画看上去是佛教人物,仔细看下去,却不是什么佛传故事,讲的也不是本生因缘,反而更像是道教的东西,妙趣横生地展示了一幅幅社会生活的缩影。平民百姓的打扮、吃茶、煮饭、打鱼、砍柴、采药、闲谈;王公贵族、达官贵人的开道鸣锣;画中有流离失所的难民、郁郁寡欢的乐手,善良勤劳的农夫与大腹便便的权贵。

唯一可以算得上肯定是佛教故事的只有《玄奘取经图》,龙王也是天龙八部的九头龙王,一种在佛经故事中能绕妙高山,并以小龙为食的龙王。现在朝廷提倡道教,百会寺的香火也不兴盛,在杨志的眼里,这样的小寺庙能够保存下来,已经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背后如果没有当地的富绅或权贵撑腰,恐怕早就改为道观了。

这种气氛下,平日里来的香客大部分都是虔诚向佛的,功德箱的香火全凭自愿,龙王殿自然是个被忽视的地方;杨志依旧不愿放弃壁画的线索,终于在一处裂缝中看到一点端倪,裂缝显示出粉刷的墙壁后面不是砖块或者土墙,而是粉过的白色,虽然年代久远,已经发黄,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有的地方甚至有一些色彩的斑点。

杨志来自后世,多少知道点莫高窟的故事,由于历史的原因,敦煌艺术中的密画和中原新画风的壁画被保存到后世,考古者就发现北宋洞窟多以前代洞窟改建而成,宋代壁画之下往往覆盖有唐代或北魏壁画,九八窟的《劳度差斗圣变》,六一窟的大幅五台山图都是这样藏画于画中。

再看龙王殿中的那位龙王雕塑,杨志真的看不出是什么龙,只是看到龙王的身体还是龙的形状,没有穿衣服,但是金光闪闪,属于四爪金龙。在上古神话中,龙是通天神兽,是升仙的坐骑,早期的道教只承认龙有施云布雨法力,却只是拿它当脚力使用;直到后来佛教将龙神据为己有的时候,才醒悟过来,大力争抢龙神,奉为龙主。最后道教的龙王无处不在,诸天有龙,四海有龙,四十八山有龙,凡是与水沾上边,无论湖海河川,甚至渊潭池沼以及井、泉之内,都有龙王驻在。

杨志不想空费心思,走到前面找到空闲下来的知客僧,递上去五两银子,现在百会寺艰难度日,一天的香火钱有时候也只有一两左右,五两银子虽然不能与富贵人家相比,多少也算是不小的手笔。尤其看杨志是劳苦大众的杨志,知客僧对杨志的的虔诚顿时动了恻隐之心,双手合十施礼说“阿弥陀佛,施主佛心至诚,佛祖一定会多加佑护,消灾去难,吉祥平安!”

杨志合十还礼道说“谢谢师傅的吉言!”

“施主是打算请愿还是求签?”知客僧接着询问,在心里开始盘算是不是给杨志漏一支上上签;杨志客气地说“我是从汴梁来的,对寺庙的历史最感兴趣,不知道这百会寺有没有什么以前的典故,师傅方不方便说?”

“方便,方便!百会寺修建于唐朝,施主你要是对古迹感兴趣,可是来对了!”知客僧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知客僧见多识广,自然明白,杨志相貌堂堂,如果说向佛,兴许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可是杨志要是对古迹感兴趣,又是从汴梁来的,那么这身装束就算不了什么,也许只是为了出行游玩的方便,不让宵小惦记,本身很可能是个有钱的主。

知客僧向大殿旁的侧门看了一眼,就请杨志前往殿中,问道“施主想知道那类典故?”

杨志笑笑说“我听说寺庙是唐朝的,可是我刚才在龙王殿看壁画,分明是宋代的画风。”

知客僧称赞道“施主真是行家,龙王殿的壁画确实是宋代以后新添的,听以前的老

僧说,那一年有一位叫梅飏的僧人化缘来一笔钱,重修龙王殿,请了东京相国寺的画僧妙印相助,墙上的壁画全部出自妙印的手笔。”

很明显,因为年代久远,知客僧并不清楚当年的详细过程,只知道两名僧人的名字,但是对杨志来说,等于多了一条线索,画僧妙印既然出自大相国寺,应该不是一个无名之辈,或许可以从画僧妙印的身份查起,听到一些趣事。杨志看着知客僧,随意地说“那条龙全身涂的是金粉,差不多一两年要换一次?”

知客僧含蓄地笑笑说“施主走眼了,那种金粉最起码有三十年时间了,从小僧入寺开始就是这样,每年只是用水抹一遍,金光依旧不退。”

难怪知客僧如此傲气,三十年不退色的金粉,几乎相当于后世的镀金技术,杨志不由得走回去重新观看,杨志可不相信现在大宋就有如此高超的技术,杨志想的更多的是,会不会这座雕塑是金属的。纯黄金的不大可能,寺庙里的僧人绝对能够发现,但是要是合金的,倒有可能被僧人认为是铜或者铁,值钱归值钱,不会轻易损坏。

知客僧跟在杨志身后,似乎知道杨志的心思,解释说“施主有所不知,这座雕塑是木头的,但是不是我们这边的木头,据前辈传下来的说法,木头本身在油中泡过就是黄金色,金粉涂上去后立即被木头吸收了,当时涂了十遍金粉,才将颜色稳住。”

十遍金粉,那就是能打薄薄的金箔了,可是杨志刚才没看出来表面有这种金皮的特征,杨志猛地停住脚步问“是不是贵寺不允许人去摸龙王像?”

杨志是想起了传说中的黄金桐,据说这种桐树只长在金矿中,木头里掺有大量的金矿杂质,所以看上去金光闪闪,木材本身的吸附力也强,很像知客僧说的那样;知客僧有些尴尬地说“施主大智慧,佛门神像,是供人敬仰的,用手摸就是大不敬。”



第三百一十三章 残品

杨志笑了笑问“当年雕刻这座佛像的时候,就没有一些木块裁下来做点小玩意,比如说佛像、念珠、木鱼等等?”

这些东西在佛门叫做法器,是寺庙挣钱的途径之一,怎么可能没有,只是年代久远,寺庙里未必存有多少;知客僧想了想说“当年确实做了一些平日礼佛用的常用之物,只是后来都开光送给各位施主了,不过库房里还有一些残品,只是因为历代僧人喜欢才留下来,手工材质都不敢说,并且没有镀金。”

杨志合掌说“若是僧人修行所用,比镀金更有价值。”

僧人修行的法器,一般就像是紫砂壶玩家玩壶一样,说一刻不离手有点夸张,但是每天在手中婆娑供养,那是必不可少的功课;知客僧看杨志是个行家,虽然感觉杨志的思维有些古怪,但是拿下东西放在库房里蒙尘也是蒙尘,不如让这位施主看看,万一能有一两件被看上眼,想必也能为寺庙换上一笔钱。

知客僧有信心,杨志这样的人,也许会为了有些年头的东西,多出一点价钱;知客僧把杨志带进侧门,来到一个阴暗的小屋,打开小门上的铜锁,推开门,带着杨志走了进去。里面蜘蛛网到处都是,一看就是丢弃杂物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打扫;让人的感觉就是破败已久,全是垃圾。

杨志丝毫没有嫌屋里脏,跟在知客僧后面走进小屋,看着知客僧打开一只木箱,里面全部是残缺不全的佛珠木鱼之类的东西;知客僧抱歉地笑笑,杨志示意没关系,抱起那个木箱就走到屋外。知客僧跑去拿来两块抹布,又在旁边的井里打上来一桶水,杨志干脆坐在地上,一件一件擦拭。

知客僧没有说假话,杨志还真擦拭出六件带着天然金光的玩意,只是金光不如传说中那么神奇,背着阳光看到的是星星点点,只是在阳光照到的时候,反光似乎能练成一片;这六件东西没有人收藏,是因为手工实在是惨不忍睹,四串佛珠几乎颗颗都有裂纹,木鱼和佛像都是残缺不全的,可是杨志看到了另一面,这都是被兵器和内力摧毁的。

杨志抬头望望知客僧说“六件我全要了,五十两银子。”

古玩文物并不是年代久就值钱,百会寺的这几件可以说是残渣也不为过,知客僧忍不住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说“小僧认为可以,可是此事要和方丈说一声,施主请稍等片刻。”

杨志听出知客僧人话里的意思,知客僧并不在乎他的看法,只不过担心方丈心里的标准不同;杨志并没有完全看出这些佛珠之中的内涵,无所谓笑笑说“要是方丈不同意就算了,这种东西是给有缘的人。”

看今天有收获,知客僧笑容可掬,用僧袍捧起六件法器,把杨志引到一间禅房落座,喊了一个小沙弥上茶,自己匆匆而去;百会寺是凉茶,大茶壶存着,随时可以倒饮。小沙弥很机灵,手中没有小茶壶,一次给杨志端来两碗茶,茶味醇厚,有点甘甜,杨志喝了半碗问小沙弥“现在的主持是哪位大师?”

“我师父空忘。”小沙弥也知道香客是僧人的衣食主顾,介绍说“我师父原来是在白马寺出家的,十年前被派来做主持。”

还真巧啊,白马寺的人,杨志在心中狡诈地一笑,不管壁画法器,就冲空忘这出身,今天就来对了,只要小沙弥没说错,悔禅上人当时带的行者法全、小沙弥虚明、头陀龙恒,这位空忘主持应该全部认识。寺庙里的木鱼声和诵经声突然停了,没过多久,杨志就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清瘦的老僧跟在知客僧后面走了进来。

杨志一看老僧满脸的皱纹,一句话都问不出来,没想到空忘就是当年的龙恒;空忘主持怀疑地望望杨志,仔细打量了一番,猛然一惊,问道“施主可是?”

杨志点点头说“我今天刚刚见过法全禅师,没想到又见到师傅你。”

“因果报应,因果报应。”空忘主持反而露出了笑容“能和师弟在这里见到,不枉悔禅上人当年的苦心,无深、无鹤,见过你杨师叔。”

知客僧无深、小沙弥无鹤都是一愣,可是空忘主持既然这么说,想必是不会说错,纷纷上前见礼,弄得杨志都有些不适应;杨志给了两人一人十两银子的见面礼,又从怀着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空忘主持说“师兄既然这么说,往事我就不问了,这点银两,就算小弟的一片心意。”

空忘主持看到杨志随身一叠银票,也知道杨志缺的是安全不缺钱,笑着接过去说“师弟,不是师兄与法全不说,而是师傅当年与天师府有约定,不过你放心,以后这百会寺就是你的逗留之处。这张银票就当你买法器的钱,那是两位僧人当年的遗物,你走运的是,他们留下了笔记,对你应该有帮助。”

杨志立刻明白空忘为什么会亲自过来,他是来看买主是不是武林中人,如果是,那两名僧人笔记的价值将远远高于这些法器,最起码能再加五十两银子;看起来百会寺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杨志颔首谢道“有劳师兄费心了。”

空忘主持请杨志到自己的禅房入座,重新上了香茗,把法器放在杨志身边的案几上,又到禅房后的藏书屋中取来两本厚厚的笔记递给杨志;杨志翻开一看,才知道两名僧人叫普山、普明,都是白马寺一派的高手,修炼的是佛陀宗的绝技回心罡与佛陀珠,可是都败在一个刀客的手中,从两人描述的刀样和招式来看,杨志能断定,那就是天魔刀。

普山普明在笔记中说得很清楚,尤其是那些亲身经历过的生死与凶险,绝不是旁观者可以看清楚的;杨志低头看看六件法器,明白了普山普明的良苦用心,笔记加法器,几乎就可以看到魔刀的六招刀法,哪怕天魔刀法后来做了改动,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最起码对同是刀法大家的杨志来说,帮助匪浅。



三百一十四章 魔门

不管天魔刀的刀主内功心法如何邪门,刀法毕竟是刀法,讲究的是效果,杨志需要体会的不过是招数的精妙和气势的运用,就像看别人写字,从各个方面临摹;至于心法,化鹏功本来就可以让内力与招数合二为一,杨志已经能运气成形,如何运用在刀法上,杨志只能以后自己慢慢体会便是。

杨家的刀法与苦道人的心法都没有这一方面的记录,这两本笔记算是弥补了杨志在这方面的缺陷,对于杨志来说,等于有了临摹的字帖,普山、普明能够在天魔刀下逃生,本身的武功眼光应该都是第一流的。杨志把笔记揣入怀中,谢过空忘,但是杨志以不能回去晚了为理由谢绝了空忘的招待,只是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便告辞你去。

杨志在心里其实对空忘不能说出往事还是心存疑虑,虽然悔禅上人确实可能和天师府有协议,但是当时对自己催眠,封锁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肯定是有原因的。并且没听说过悔禅上人精通此道,小沙弥虚明还小,对自己催眠的应该就是空忘主持与恨水禅师中的一人。杨志离开就是为了换一种方式回来,暗地里调查情况,杨志试过空忘的功夫,应该比自己还低一点。

杨志没有无聊到直接返回百会寺,而是先回到了客栈,走到灵猫的房间门口,看见灵猫正神采奕奕地和王明的管事,还有一个老帅哥在说话;老帅哥四十岁上下,目光炯炯,气度之从容就是在王公巨卿中也很少看得见,灵猫掩饰德很好,看上去就是一个练过武的富贵子弟,对于江湖上的大人物摆着一副矛盾的笑脸。

灵猫看见杨志,招手把杨志喊过去介绍“木老大,这位是七星镖局的陈广陈总镖头,陈总镖头将和我们一起去长安,以后你在路上只负责赶车就可以了。”

杨志讨好地朝陈广笑笑,就回去了自己房间,陈广一看就很谨慎,已经安排了两名镖师在灵猫的门口巡逻;大通铺房间里一片诵经的声音,老顺和小薛已经走了,只要恨水禅师和焚金禅师还在等着杨志。看杨志回来,恨水禅师停下来笑道“想明白没有,一切都是缘分,你能和曹万禇打个平手,如果能够出面,一定会成为白道的英雄。”

杨志摇摇头说“我现在只是一个逃犯,出面只会让事情更复杂,甚至为少林寺和江湖白道引来被追究的把柄;你们应该知道,曹万楮是曹家的人,无论是谁伤了他,都会遭到曹家的报复。恨水禅师,我有点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曹万楮,难道魔门中无数传人,只有这样一个人物入你们的法眼。”

魔门既然要重出江湖,绝不会只指望一个人,必定会联系上数以十计的高手名家,曹万楮在一个地穴里藏了十年,恐怕魔门的人都不认识几个;杨志相信,少林寺不会是因为天魔刀而针对曹万楮,其中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大概就是所谓的秘闻吧。

恨水禅师颔首说“你说的不错,看上去我们是有点草木皆兵了,可是你知道吗?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谁是魔门中人,有的正道人物学习了魔门的功夫,有的魔门中人却是在正派的门下,师承家传完全颠覆了以前的界线,晁和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他曾经是天魔刀的拥有者,但是从未做过魔门的事情。”

杨志心中一动,问道“你们都知道,那么梅花门、燕无望,都是魔门中人?”

恨水禅师看看杨志说“施主好敏捷的心思,五代魔门盛行的时候,多少少年豪杰都以自己是魔门一员而沾沾自喜,魔门分四宗六门派,四宗分别是金刚宗、火莲宗、天魔宗、毒龙宗,六门派则是残剑门、星宿派、花间派、北狮门、僵尸门、逆天派。天魔刀就是天魔宗的宗主信物,不管曹万禇承认与否,作为恨天神君仅存的弟子,天魔刀的主人,他就是天魔宗的宗主,杀了曹万禇,就是摧毁了魔门的十分之一。”

原来如此,难怪少林寺不敢赌,抱着除恶务尽的心思,恐怕也想给宋徽宗一点颜色看,身为权贵后代的曹万禇是再合适不过的目标。杨志笑了笑问“要是我不答应,你们是否准备泄露我的行踪?譬如告诉官府或者双龙会来追杀我?”

恨水禅师不悦地说“贫僧还做不出这种事,只是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出了四宗六门派,魔门里的闲散力量更加可怕,最为出名的就是出自少林叛徒的第十七殿,和诞生于岭南的天残流。只是少林和岭南七十二垌寻找多年,竟然找不到一点踪迹,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人的后裔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少林和七十二垌。”

杨志明白了,少林寺从外面招募人,并不是贪图什么,而是发现少林的根基不稳,需要外来的和尚念经;可是恨水禅师等人就和魔门没有关系?焚金禅师看出了杨志的心思,笑笑说“杨施主果然睿智,其实你选择这条道,就是想看看周侗是否安全,当年每人就教了三招功夫,但在你的心中,恐怕依旧把他们当做师父,同样,周大侠带你去采灵药,也是把你看做是自己的弟子。杨施主,不如这样,如果曹万褚对周大侠师徒动手,就由你来对付他们。”

杨志已经知道是飞花对付周侗,曹万褚要是出手的话,对付的一定是岳飞,这倒是个与岳飞处下关系的机会,杨志点头说“我答应你们,但是我要一副官府发放的少林寺僧人度牒。”

焚金禅师没想到杨志想的是岳飞这个关系,还以为杨志是被自己的一番话激起了侠肝义胆,至于杨志要少林寺的度牒,丝毫没有引起两位神僧的怀疑;杨志等于在逃亡中,有了少林寺的度牒,随时可以化装成一个僧人躲过追捕。焚金禅师心里有些希望看到那一幕,以杨志目前在江湖上的知名度,真加入少林寺,对少林寺来说只有好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尉大老板

客栈里忽然人声鼎沸,变得像菜市场一样嘈杂不安,客栈的掌柜伙计也不怕把客人吓走,竟然没有出声;七星镖局的人同样没有出声,那位陈总镖头想的恐怕还是保住雇主的安全,其余的都可以忽略不见。可是这些人到了大通铺的房间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伙计在门口小心地敲门问“二位高僧,有人拜访,不知道是否方便?”

杨志揉了揉鼻子,直接在床上躺倒,不用问,是那些江湖人物听说少林寺的两位神僧在这里下榻,跑来想拉拉关系;两位神僧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都没搭理,继续念自己的经。他们不是少林寺的监寺、知客僧这一类的人,不在乎与周围其他人的关系好坏,至于江湖上的关系,少林寺和他们的神僧身份超脱,越不搭理越显得有身价。

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伙计颤抖着说“二位神僧,飞马钱庄的尉大老爷到了。”

飞马钱庄的东家尉武迟,与汤阴首富王明、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瓷器商殷甲勤是安阳盟的四位长老,但是要说在民间的声望,尉武迟是最响亮的一个,没有第二;王明的影响力仅仅在汤阴县,李渔翁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顶尖的高手、殷甲勤不过是借着安阳窑成为贡品与官府拉上关系,飞马钱庄不一样,生意遍及河北,听说在幽州、汴梁都有分支。

拜帖从门缝里塞了进来,杨志问两位神僧“你们不知道尉武迟这个人?”

恨水禅师淡然一笑,他来过相州多次,只要到过相州的人,就绝不会不知道尉武迟;焚金禅师评价说“尉武迟是相州的首富,是一位大善人,但是你知道尉武迟是靠什么发财起家的,飞马钱庄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这次轮到杨志摇头了,焚金禅师无奈地说“销赃,尉武迟虽然自己不做盗贼,却是盗贼的衣食父母,他专门收贼赃,并且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从不出手。现在开了钱庄,小一点儿的买卖,他都不出面,每天在相州都是固定地检查自己的产业,有空的时候,找人喝喝小酒。”

杨志赞叹道“少林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他请的护院首领就是我们少林的俗家弟子,齐叔元。”焚金禅师摇摇头说“老衲其实没有资格说别人,尉武迟、齐叔元都是为了生计,想让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点。”

门外有个人笑道“多谢大师体谅,实在是有要紧的事,要和二位大师商量。”

门终于被推开了,尉武迟珠光宝气地走进来,衣服、腰带上都镶嵌着黄金和珠宝,怎么看都像一个暴发户;尉武迟身后跟着三个人,却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最前面的是一个秃顶的老头,仪表堂堂,衣着考究,没有一点老人的蹒跚;走在中间的一个人浓眉狮鼻,身材并不算高大,脸上看不出表情,唯有眼睛精光四射,让人不寒而栗。

最后一个人很瘦小,就像一个经常赢钱的赌徒,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倘若你仔细看过去,那种微笑有些瘆人。三个人看上去像是尉武迟的长随,但是眉宇态度间,没有一点随从的自觉,反而有种淡淡的傲气;焚金禅师笑了笑说“我说尉老板怎么这么心急,原来是有人等不急了。”

尉武迟满脸堆笑地介绍“这三位都是江湖上的名人,二位神僧想必也知道,八卦掌李锋、狮王杜九、笑面虎朱富。”

三个人的名声都不小,但是恨水与焚金两人没有丝毫的反应,似乎一切都是空,尉大老板的话就是空气;杨志懒懒地看了尉武迟一眼,就准备继续睡觉,可是朱富跑到杨志跟去,伸手就去抓杨志“尉老板和神僧有话说,滚出去。”

可惜朱富的手落空了,被杨志轻轻一带,朱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过杨志在心中一愣,朱富的本身功夫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高明了很多,在这个时候还要隐藏武功,朱富肯定是有原因的。尉武迟丝毫没有感觉朱富丢了自己和猛虎堂的脸,问了杨志一句“你就是那个木老大?”

看来木老大在江湖中的名声已经不小,居然连尉武迟这种人都已经听过,杨志立刻想到是曹万褚与解珍要销赃的时候,提前找尉武迟问了个价格;杨志点点头说“我就是木老大,你真的是尉武迟?”

尉武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在相州见过我的人太多,我就是想冒充一下,都没有办法冒充,木老大,你是不是认为,你的身份与少林寺的神僧差不多?”

杨志和两位神僧住在一起,只是客栈掌柜的安排,但是尉武迟这么一说,听上去是木老大不知道天高地厚;恨水禅师微微一笑说“客栈没有规定谁与谁不能住在一起,尉老板要是愿意,也可以住进来。”

尉武迟长长地吐出口气,微笑道“好主意,可惜我们四个人,这里只有三个床位;二位神僧,我是来这里是因为王明传信来说,周侗周大侠想和你们在王集见一面。”

“王集?”焚金禅师竟然知道这个小地方“前一阵子死了很多人的那个王集?”

尉武迟一点脾气都没有,焚金禅师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再藏着掖着只能招人烦,尉武迟点头道“那个人根本不能算是个人,官府已经查明,每一件事都是事出有因,每一个死亡的人都找到了凶手,可是谁都知道,那个王小蝎才是真正的凶手。”

恨水禅师淡淡地说“这件事应该交给官府去处理,我们江湖人物也是老百姓,没资格查案。”

尉武迟气得笑了起来“这年头只有做人真难,还是做和尚容易,王明与王集的王小蝎是亲戚关系,有的事还是要劳烦二位大师。”

进屋的时候,狮王杜九提着一只藤箱,听到这里,杜九把箱子摆在屋中的桌上,打开藤箱,里面竟然是一箱的影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老板的错觉

看见了桌上耀眼的白花花银子,恨水禅师一声冷笑“这就是你要给我们的报酬?”

少林神僧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发怒训斥自己,尉武迟以为有门,自己的一宝押对了,谁不缺钱,尉武迟喜道“若不是这样,我们岂敢劳动二位神僧的大驾?如果神僧感觉这里不够,还可以提出要求。”

恨水禅师没有动怒,反而报了一个价格“一百万两银子。”

尉武迟跳了起来道“一百万两?大师,做生意讲究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是生意人,有自己的标准,这箱银子以外,最多加五万两。”

恨水禅师点头说道“好,我同意了,木老大,跟你的老板说一声,以后你就不跟他们干了,你去王集见王小蝎,负责这个案子。这箱银子是我们的,五万两银票是你的。”

杨志怔住了,就连尉武迟自己都怔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恨水禅师会玩这么一手,难怪说庙里的长生库串铜钱的草绳都烂了,这些和尚比商人还歹毒;焚金禅师合十说“知足常乐,尉大老板,你的难题解决了,木老大刚才与朱富动手你也见过了,身手不差。”

动手的场面一个个看得清清楚楚,尉武迟还真不能说杨志的武功差,那样一来,不就是在打朱富的脸,踩猛虎堂的面子吗?八卦掌李锋突然开口说“问题不在身手,王小蝎是名门之后,最擅长狡辩,有的事情不能用强,木兄弟,你有信心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万两银子,我干了。”杨志坐起来认真地说“我要两万两定金。”

尉武迟看着杨志说道“你知不知道两万两银子多值钱,你要是拿钱跑了怎么办?”

恨水禅师敲了下木鱼说道“这笔业务是贫僧接的,最后做没做成,你们找我就可以了。”

尉武迟惊讶道“不是吧,大师,你凭什么对他如此信任?”

恨水禅师却连看都不看尉武迟一眼道“木老大是我师弟,他虽然只跟了我师父四天,但还是我师弟。”

尉武迟只能忍下心头的不快,恨水禅师是少林五大神僧之一,哪怕这木老大只是一个车夫,他是恨水禅师的师弟,那么在少林的辈分就不会低,权当五万两银子买了恨水禅师一个面子。狮王杜九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与杨志握手说“木老弟是真人不露相啊?”

杜九怀疑恨水禅师只是信口开心,捉弄尉武迟,这一握用尽了全力;杨志也没有办法,晓得被恨水禅师算计,只有站起来,运起悔禅上人教的钹若掌心法,与杜九握手。当年周侗、智真、悔禅三人教杨志武功,是经过商量的,都想着让破虏刀重现杨业当年的风采,周侗教的是滚堂刀,智真长老教的是罗汉刀,都是五招,唯独悔禅上人用了点心机,教了五招钹若掌。

杨志幼年练习进展并不大,但是现在杨志本身已经是内家高手,再次运起钹若心法,虽没有化鹏功那样的威力,但是对杜九是足够了。狮王杜九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杨志手掌心传出来,两人身体一震,杜九退后一步,杨志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恨水禅师问

尉武迟“成交吗?”

“成交。”尉武迟很识相,解珍来说劫车的活交给木老大的时候,尉武迟就有几分吃惊,现在看杜九拿杨志也没办法,只感觉木老大是个真正的高手“象木老大这样的好汉,就算王小蝎喊上几个人,也肯定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广被人请了过来,虽然去请陈广的人口气很客气,但是陈广看得清楚,对方骨头里的那种傲气十米外就能感觉到;可是到了屋里,看见了少林寺神僧和尉武迟,陈广连埋怨的心思都没有了。一个镖局走镖靠什么,不是靠总镖头的功夫,而是靠总镖头的人脉,得罪了这屋子里的人,七星镖局在河南河北就不用走镖了。

更何况陈广本来就是王明的人,晓得王小蝎的事情,得知木老大拿到两万两定金后,就会放弃半年的工钱,新的货主灵猫又能省下一笔,陈广很愉快地答应再安排一个车夫,并且由他去做通灵猫的工作。果然,灵猫仔仔细细听完陈广的叙述,就一口答应了,只是要杨志去清账,并在结清工资的纸条上画押签字。

少林寺的两位神僧还是看客栈外面的江湖人物太多,为了不干扰客栈的正常营运,只能接受尉武迟的邀请,去汤阴县的城东酒家敷衍,陈广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临行前让镖师带着杨志去见灵猫。陈广在汤阴的消息灵通,恍惚间听说过这个木老大的手脚也不干净,不得不小心为上。

灵猫很好奇地问杨志“你竟然是少林神僧的师弟,那岂不是说你在少林寺的辈分也不低?”

杨志苦笑着摇摇头,把空忘、恨水的身份讲了一遍说“不是少林寺,是白马寺的关系,只不过恨水和我都不想去解释,他有事情要我去做,我也想得到他的帮助罢了。要是我一辈子只是一个小军官或者穷困潦倒,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认我这个师弟,我担心的是你们陈广经验丰富,黄金珠宝在路上未必能藏住。”

“你放心,我已经做了下毒的准备。”灵猫好整以暇地说“你说得没错,那个陈广的武功不弱,加上一个车夫,以二对四,我没有把握,如果你能装作蒙面大盗出手,那就完美了。只是定禅刀是个障碍,陈广看见恐怕就会怀疑,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埋起来,或者把刀卖掉。”

“来不及了,现在外面就是陈广安排的镖师,想找一个口风严的买主也不容易,况且你我都没有时间。”杨志笑笑说“不过我给定禅刀找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去处,就是百会寺,正好看看我那位便宜师兄空忘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无意于江湖。”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定禅刀动

空忘当年的武功应该不在恨水之下,可是现在两人在江湖上的名望差了十万八千里,下午聊天的时候,空忘是言真意切,定禅刀对杨志来说真的是身外之物,正好拿来试试,也为晚上杨志进入百会寺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种事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杨志只能打算悄悄地找到空忘主持一个人,如果没有问题就把定禅刀相托。

灵猫喜道“这么简单。”

杨志慎重地说“不简单,陈广、杜九等人肯定看出来我的相貌是经过伪装的,所以必要的时候我还是要劫镖,混淆他们的视听。等会掌灯后,我就到后窗,你把定禅刀给我,我送到百会寺去。”

灵猫点头遗憾地说“可惜外面随时有人,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那还不好办,大哥说了百会寺就在附近,你们来回最多三炷香的时间。”李完花撇嘴说“弄一坛酒来,我们俩喝完,你喝醉了不就行了,到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全部我来应付。”

杨志赞赏道“这个主意不错,到时候你直接从房顶出来,我在后面小巷子等你。”

杨志回房间后,收拾了一下包袱,就一个人出去喝酒,找个附近的一个小酒店,要了一

份卤猪杂和一碟油爆花生,自斟自饮到天黑才离开酒店,在客栈后面的小巷子里与灵猫会合,两人悄悄地来到百会寺。晚上的百会寺安静而祥和,寺门紧闭,门口连一个灯笼都没有;百会寺的后墙不高,杨志二人轻手轻脚来到墙下,身形一纵,轻若猿猴,先后翻过墙体,落地悄无声息。

大殿里同样没有灯光,只有香炉里还闪着星星香火,此时能见度很差,但是杨志和灵猫的眼力超常,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再加上白天杨志已经来过一趟,进去是熟门熟路。禅房里灯还亮着,传来诵经的声音,所有的僧人都在做功课,从声音的起伏看,应该有七个和尚,两人四处观察,从大殿到禅房四周,甚至连杨志白天不给摸的佛像都没放过,可是没有收获,一切正常。

最后两人只好放弃,灵猫躲在龙王殿里,杨志一个人出了大殿,来到禅房外面;距离一近,杨志便听出了禅房里的七个和尚其实都身怀武功,只不过有两个人气息悠长。杨志停住了脚步,一个是空忘无疑,白天杨志见识过他的呼吸,但是另外一个人,让杨志有些踌躇,对方如果是高手,恐怕会认出定禅刀。

杨志手中的定禅刀忽然一震,杨志发现定禅刀竟然有种要活的强烈感应,这是定禅刀报警的预兆,可是杨志清楚,自己不是定禅刀的主人,与定禅刀也不可能产生什么宝刀鸣鞘的怪异;杨志退后几步才锁住定禅刀,稍微一想杨志便明白了,空忘和那个僧人当中,有一个曾经是定禅刀的主人,定禅刀被对方的内力牵引。

杨志料定那个人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出现,左右看了一遍,没有看见什么人出来,杨志索性用传言遁耳的方式通知空忘,自己在龙王殿等他。其实杨志也并不是对空忘有多么信任,送定禅刀过来本身就是无可奈何的试探,谁能想定禅刀出现怪异,如果空忘不是定禅刀原先的主人,那么另外一个僧人肯定要跟过来。

因为悔禅上人的原因,哪怕后面的隐患会很多,杨志也没有准备杀人,但是心中有所有所疑问,杨志必须弄清楚;定禅刀不是一般的兵器,即便是对空忘有一丝半点的疑问,杨志也不能冒险。杨志看了看天空,半轮残月,没有乌云,杨志轻轻地来到龙王殿前,告诉灵猫隐藏好,就看见空忘主持已经信步走来。

空忘主持在进入龙王殿之前,看了看大殿的方向,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走进龙王殿;空忘主持保持着一定的警觉性,虽然耳边是杨志的声音,但是杨志没有直接进禅房,其中一定有古怪,最起码是不想旁人。

杨志迎住空忘主持问“禅房中有一个和尚与你武功不相上下,是寺里的僧人吗?”

空忘主持骇然地看看杨志说“没想到你的功力精深如此,那是东海普陀山乐游寺的僧人善无畏,傍晚的时候来挂单,乐游寺和白马寺素有渊源,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我就让他住一夜。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杨志低声说“善无畏是来迎接哀虎禅师遗体的,按道理应该已经回去,他来汤阴一定有其他事。”

空忘主持点头说“晚饭的时候我和他聊了一会,善无畏一个是想寻找定禅刀,说那把刀是乐游寺的,必须找回去,另外他想看看这次魔门与周侗的对决。对了,是不是你担心他找到你?”

杨志摇摇头说“师兄,太巧了。”

杨志正要解释,听到了动静,有人在一点点挪步来到龙王殿,对方脚上应该是软底布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再加上刻意收敛,一步一挪,屏住了呼吸,因此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杨志把定禅刀交给空忘主持说“师兄,我来没有别的事,恨水神僧要我去办点事,这把刀暂且麻烦你帮助保管。”

来人一步一步靠拢龙王殿,空忘禅师根本没问是什么刀,就一把接过去;定禅刀再次有了反应,空忘主持就是一惊,殿外已经传来善无畏的声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杨施主与空忘主持是旧识。”

四方的脸,空洞的眼神,善无畏手一抬,一道焰火已经飞上了天空;杨志和空忘主持都是一惊,杨志没有犹豫,全力朝善无畏冲过去。身形移位中,杨志已经拔刀在手,善无畏的焰火无疑是一种信号,更是吸引人过来的工具,杨志要做的事是尽快解决对手,杜绝意外的发生。

所以杨志也没有打算花费精力去解释什么,只要守住百会寺的秘密,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条命

杨志快逾电光般掠往善无畏,全力出击,一点都不留情;剎那间,龙雀刀在空中闪出十二个刀影,逼得善无畏从台阶上后退,整个人被动地朝后面飘去。善无畏不但失了锐气,而且在应付龙雀刀的时候,被杨志震得血气翻腾,此时的后退让他再也无法躲避,力尽落地的时候被杨志一刀看在他的右肩,正在掏东西的手臂与一只精美的匕首同时落地。

血喷如雨,善无畏跄踉横跌,他也是了得,如此重伤的情况下一声厉叱,纵身就要跃起;突然听见机簧的响声,腿上早中了两支弩箭,人在半空中坠落,重重地掉在稀疏的草地上。善无畏满脸狠毒的眼神,死死地望着龙王殿,杨志心中一动,侧过头一看,空忘主持脸色阴沉地站在台阶上。

杨志蓦地灵光一闪,上前一步,龙雀刀抵在刚刚站起的善无畏脖子上问“你为什么来百会寺,说实话,我留你一条命。”

“留我一条命。”善无畏不在乎地露出一丝冷笑,盯着杨志说“一条命,能够留多久,你以为我的伤势还能支持多久?哀虎死得不冤,可是马上就有大批高手赶到,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善无畏突然用仅剩的左手砸向杨志,全不顾杨志的龙雀刀正在对准他的喉咙;杨志身形右移,龙雀刀准确地割断了善无畏的喉咙。杨志没想到善无畏如此拼命,如此悍不畏死,纵身拾起地上的那把匕首,对空忘主持说“师兄,我先走了,定禅刀和善无畏的尸体收好,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杨志直接飘身而去,这是与灵猫商量好的步骤,出现意外的时候,只有杨志走了,才能看见空忘主持究竟是什么人;杨志冲出百会寺,就看见有数道人影朝自己这边冲过来,看得出都是高手。杨志已经收好兵器,加快速度冲入一个茅草屋,藏在了屋顶的茅草里,看着几个江湖高手跃进了百会寺,杨志立即滑进草屋内,屋内没有人;杨志开了门,大摇大摆地走出门,沿着巷子朝大街上走去。

听到附近没人,杨志缩地而行,几步就到了巷子口;大街上的人并没有发现异常,杨志刻意的收敛心神,控制自己的真气不外现,从巷子口站着的几名江湖人物身边走过。果然这些江湖人物对杨志没兴趣,对杨志没有丝毫地怀疑,杨志过街道,又走了一条街,才在一个茶铺前停下来。

茶铺很小,挂着一只白色灯笼,上面是三个字的夜夜轩招牌,酒缸上铺着木板,客人就坐在小木凳上,要一碗茶也行,要一碗酒也行,下酒的菜没有,喝酒的客人要么自己带,要么去买隔壁摊子上的菱角。隔壁摊子上的小姑娘手很巧,已经剥了一大堆的菱角肉,放在一个晶莹的瓷盘上,有红色,有紫色,让人垂涎欲滴。

杨志在小板凳上坐下,要了五文钱的茶和十文钱的菱角消磨时光;仅仅过了一会,就看见两名江湖人物垂头丧气地走过来,边走边议论,他们是看到信号跑到百会寺,可是里面什么情况都没有,那个空忘主持更是不近人情,不仅不允许人进去,还否认善无畏来过。

杨志把一只鲜嫩的菱角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仔细听着两名大汉的对话,才知道没羽箭张清还是进了寺庙一趟,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一名大汉不满地抱怨着“百会寺就这么大,你说还是见了鬼了。”

杨志不为人察地摇摇头,不是见了鬼了,而是空忘主持的动作迅速,肯定在寺里有密室或者夹墙之类的所在,才能做得这么干净彻底。很多寺庙为了藏钱或者逃生,都有这样的备用设施,像法门寺那样的大寺甚至还有地宫,杨志内心一震,自己怎么把这个茬忘了,法门寺的地宫里有佛祖真身指骨舍利,在这样的时代,这件事可以颠覆天下。

菱角肉已经变得没有什么味道,不过百会寺那里没有异常,就说明灵猫没被发现,杨志吃完十文钱的菱角肉,又喝了两口茶,站起来结账离开,还是绕到了吃晚饭的小酒店,点了二两酒和一份炒猪肝。

杨志带着一份点心回到客栈的时候,七星镖局的一名镖师正在灵猫屋外的一张椅子上打瞌睡,杨志敲了敲门,灵猫打开门;看灵猫早已经回来,杨志放了心,递上点心,装作勉强的笑笑说“木公子,明天一早小人就要走了,所以来打个招呼,走前就不过来了。”

灵猫点点头说“难为你有这片心,以后自己保重。”

李完花从灵猫身后露出了头,递过了一个钱袋说“木老大,这是你的路费。”

杨志谢了,收下回房,焚金两人还没有回来,尉武迟付了整个房间钱,客栈老板也没有向里面安排客人,杨志躺下,从钱袋里掏出灵猫写的纸条,原来密室的入口就在龙王殿,机关就是龙王嘴里的石珠子,推进去是开,拉出来是关。至于其他情况,在灵猫的眼里也许不算重要,灵猫就没有啰嗦。

两位神僧一夜没有回来,想必有尉武迟在,汤阴城何处不是居所;第二天一早,杨志便动身去了王集,几十里的路并不算远,杨志还是先去大车行买了一头骡子,然后骑着骡子出城,沿途的绿树、山丘上的斑斓山花、连绵不断的青青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春风吹拂,杨志竟然有了初秋那种懒洋洋的感觉。

哪怕恨水禅师和尉武迟说得再像一回事,杨志还是觉得要自己去调查清楚,那个王小蝎到底是什么情况,连王明那个亲戚都说不好,要安阳盟出面;要知道魔门和周侗对抗是何等大事,身为东道主的安阳盟还在为这样的小事操心,只能说,里面有故事。杨志两世为人,心里有自己的底线,他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但是要过得了自己的良心。



第三百一十九章 极端

王集就在官道旁,一眼就能望见,门宇雄阔,楼檐苍峻,完全不像一般的集镇,反倒像一个家族的大宅院,与扬州的谢家集很相似。商铺、客栈集中在王集外,在小河、官道、树林和王集的中间。石桥是那种仿照赵州桥的圆拱桥,树林里大部分是百年以上的古树,,树身挺拔,新枝鲜茂。

杨志向人一打听王小蝎,便被带到一座荒废的大院子里,远看房屋还算气派,大青石叠起来的墙体让人有种城墙的错觉;可是走近就看到了破损,门上也没有锁,推开门去进去,院内杂草丛生,石阶旁长满了苔藓,满眼绿色,没人居住的院子差不多被植物占领了。可是杨志偏偏看见了一个中年人,穿着青衫,站在一个月亮门前面,在不住地撮弄着衣角。

中年人看见杨志,勉强地笑了笑问“你也是来找王小相公的?”

杨志点点头,不客气地问“你是谁,你找王小蝎做什么?”

杨志的语气如此托大,让中年人吓了一跳,加上杨志的目光中那种能要人命的压力,中年人结结巴巴说“小的贾善,是来找王小相公说买山的事。”

杨志能看出中年人面色酸楚,身上的青衫也是穿了多年,和蔼地说“是你买王小蝎的山,还是有山卖给王小蝎的?”

“我买王小蝎的。”中年人信心不足地说,杨志皱了皱眉说“你现在的处境根本买不起王小蝎的山,但是你还是要买,只能说那山中有别人看不到的价值,要不然就是你准备以一个极低的价格买下来。王小蝎真的这么好骗吗?”

王小蝎要是这么好骗,尉武迟何必要请少林寺的神僧出面,甚至说出王小蝎根本不能算是个人的话;还有尉武迟说的那些死人,他直指王小蝎是真正的凶手,实际上也没有证据,如果这些都是实情,王小蝎该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眼前的中年人贾善,自称小的,还想来讨王小蝎的便宜,杨志真的不看好。

贾善嗫嚅着说“是神算子蒋敬先生说的,今年陕西、河北的大树都被砍光了,可市面上各样木料越来越金贵,连杂树砍作柴,一棵也能卖六七百文铜钱。王小蝎现在靠着那座山,什么事都用干,每年交完租钱,都能落下三四百两银子。蒋先生说了,括田后王小蝎现在也是佃户,这座山可以转租。”

杨志明白了,不是买山,而是蒋敬与贾善看重了山上的木材,想要王小蝎把山交出来;杨志的疑虑更重,蒋敬文武双全,尤其对这些阴暗的小事算无遗策,背后还有宋江那样的参天大树,会为了几百两银子,来费这个神?就算是要动手,直接派人弄死王小蝎,岂不是简单易行。

不对,蒋敬他们是另有图谋,算算宋江也要到开始造反的时候,这是在酝酿官逼民反的情绪;贾善不知道杨志在思考什么,只能赔着笑,小心点头。杨志问道“王小蝎人呢?”

贾善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王集没有人知道,要找到王小蝎谈事情,只有在这个院子里等,我已经等了三天了。”

“都没见着人?”杨志有些奇怪;贾善声音低沉地说“我原来也有四十亩田,可是被官府括田后,我就是一个佃农,几代人的辛劳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就像蒋先生说的,多等上几日也无妨。”

贾善说的括田,其实就是宋徽宗的一个敛财手法;自从十年前,有个叫杜公才的老吏向宦官杨戬献计,说汝州没有官田,可括检当地民间田契,只要田契上亩数多于实有田产,便可没为公田,征收公田钱。杨戬便设置公田所,推广公田务;后来又有张佑主营缮所﹐李彦主西城所﹐都是检括公田机构,将这括检之法扩延至山东、河朔。

凡天荒逃田、河堤退滩,尽都括为公田;更开始搜检民间田产,一层层查看田契多年转卖来由,一旦发觉哪片田最早并无田主,便收没为公田。史书上的宋江起义正是在西城所将公田法扩展到梁山泊时候爆发的,梁山泊被收入西城所后﹐立租算船﹐日计月课﹐蒲鱼荷芡之利﹐纤悉无遗。

从杨志的角度来看,天下生计的事情,应该是宰相户部的事,不是拍拍脑袋就行的,来一个宦官就弄一出闹剧,那么朝中那些权贵做什么?更何况杨戬等人的私心是要宋徽宗看到自己的本事,至于其中多少肮脏的丑事,多少百姓因此无法活下去,他们是一点都不会管的。

院中的气氛有些凝固,杨志和气地笑笑问“听说前一阵子王集死了不少人,都是怎么死的?”

贾善眼中出现了恐慌的神色说“我不知道,只是第一天听说牛尾巴着了火,牛狂奔时踩死了三个人;第二天,一对男女被人发现,赤身地淹死在小河里,可是那河水浅,一个成年男人在水里站着,水面都到不了胸前;再后来,一辆马车翻了死了四个,一家酒店里莫名其妙死了三个人。”

贾善开口说不知道,但是描述起来还是十分清楚,不过那四个案子确实是十分蹊跷,但是按照尉武迟的说法,王小蝎是真正的凶手,杨志随意问贾善“死掉的人都给王小蝎有关系?”

“他们都是被王小蝎害的,蒋先生说,王小蝎故意给他们甜头,然后再把他们逼疯,有的人就在错中杀人或者被杀。”杨志忽然明白了,略略压低了嗓子说“如果王小蝎不同意转佃,你们是不是也准备杀人?反正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件,好算计。”

贾善愣住了,咬咬牙什么都不愿意再说;杨志只能在心里感叹,这就是对生活绝望的表现,哀大莫过于心死,只能赌一把,没有钱,就用命来赌。多少人铤而走险都是从这一步开始的,宋江没错,蒋敬也没错,他们明白,贾善这样的人一旦绝望后,就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第三百二十章 乌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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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杨志的问话给了贾善巨大的压力,天空中传来两声乌鸦的叫声,贾善慌里慌张地走了;杨志也算收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神算子蒋敬跑到了汤阴,本就说明宋江举事在即,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这个贾善不是替死鬼,就是蒋敬他们看重的一员。可是贾善如此淳朴,充其量不过有些农民的狡猾,他能帮助宋江、蒋敬什么,莫非是贾善在本地的一些人脉。

杨志正在猜想,忽然感觉到一阵危险迫近,立刻提高了戒备;一只黑影从杨志身后飞来,杨志掌中瞬间多了一把刀,寒光一闪,那个黑影一下子变成两半,原来是一只奇形怪状的猴子。杨志却认得,是一种西域乌猱,几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奇人,叫乌猱秀士,走到哪里,肩膀上都有一只神气活现的乌猱。

西域乌猱是产自西域且弥山,这种乌猱比一般的乌猱个子大,而且动作敏捷,爪子如钢铁一般锋利,只不过遇到杨志,乌猱吃了大亏,杨志的动作快,龙雀刀锋利,乌猱的爪子还没碰到杨志,就被杨志砍成两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飞身而来,恼怒地叫道“你竟敢杀了我的乌猱,你赔我乌猱,赔我乌猱。”

杨志冷冷地说“王小蝎,你在中原,谁给你运来的乌猱?”

王小蝎感受到杨志刀光上的寒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说“你有宝刀,欺负我。”

杨志的刀锋罩住王小蝎说“乌猱自幼认主,只要超过一年就不会再认主人,中原根本没有懂这方面的高手,所以你师傅一定是西域人。给你两条路选,一个说出你师傅的来历,一个与我动手,说,你挑选哪一个。”

王小蝎目光变得阴冷说“我不挑选,我要杀死你。乌猱是我的同伴,你杀了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杨志摇了摇头,难怪安阳盟不愿意碰这个钉子,谁都无法猜测王小蝎背后有什么人。杨志只能说自己提前来对了,最起码知道这趟水的浑度。可是北宋的时候西域的武林高手在中原几乎没有什么作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西夏、辽金卖命,至于说什么经商的人一种嗜好,那纯粹是胡扯,王小蝎是暗中养这只乌猱,要不然周侗、王明知道肯定要管。

王小蝎的表情确实不像一个小孩子,脸色变得苍白,发出犀利的口哨声,小院里几乎一下子就多了一人两猱,老人满头白发,目光森然;两只乌猱比死去的那只要大,看见地上的死猱,一阵悲鸣就要扑向杨志,被老人一声喝住。杨志到了此刻才明白,王小蝎为什么要把大院弄得如此不堪,没有人来,一人两猱才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

王小蝎朝老人说了一通蕃语,杨志还真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话,不过龙雀刀已经很舒展地握在手中;老人既然是养猱为伴,本身的动作一定和乌猱一样,以迅疾见长,加上两只大猱,杨志根本不敢托大。老人点点头,口中发出一声呼啸,一人二猱便从三个方向扑向杨志,彼此间配合默契,转眼封死了杨志所有的退路。

杨志心如明月,清楚把握到一人二猱的位置,龙雀刀螺旋而出,激得四周真气撞击,两只乌猱被真气撞得后退,但是老者的双手刹那间越过刀影,直奔杨志胸前。杨志狂喝一声,龙雀刀横斩在半空,正砍下老者高处的右臂,但是老者的左爪还是击中了杨志的胸膛;情景诡异至极,在王小蝎的眼里,杨志竟然没有倒下。

杨志还是靠瘊子甲硬挨了一下,但是不是没有作用,杨志反手射、一刀,砍中了老者的左臂,在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老者虽然退得快,但是还是躲闪不及,左臂的重伤是显而易见的。杨志一招得手,后退三丈,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躲避两只重新扑上来的乌猱。

两只乌猱没想到,就是和主人错过一眨眼的功夫,主人已经被对手砍伤,怒叫着冲向杨志,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可是乌猱的攻击力毕竟有限,五招后乌猱的动作一缓,龙雀刀带着漫天的刀影,像一片流星雨在半空中闪过,两只猱头随着血柱冲天而起;老者脸色大变,对着王小蝎说了一句话,立刻奔逃而去。

杨志追上王小蝎,一刀架在奔跑的王小蝎脑后,喝问道“那个老者是什么人?”

王小蝎这时候吓坏了,完全显露出一个孩子的本色,哭喊着说“他是我师父,叫曲跋。”

一道身影闪入院中,那种速度似乎已经超出了物理的限制,比曲跋前面的出现还要快,

杨志一惊,立即收刀后退;来人扔下了曲跋的尸体,笑着说“杨志,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真的是意外之喜啊。”

杨志看清楚是花太监,回复了从容笑道“你就是飞花?”

花太监点点头说“看得出来,你和朝中的权贵还有联系,要不然也不会知道飞花到了河北,更猜不到我就是飞花上面来。你能杀了曲跋,倒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现在看,你的武功应该已经超过天下六刀,快要登堂入室了;杨志,不瞒你说,我来河北是要杀了你,杨戬曾经把你摆入了皇城司的名单,哪怕你逃到辽国都没有取消,你如果说出这个秘密,我活许可以留你一条命。”

杨志微笑着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过你可以向辽国说,我是皇城使,是大宋的奸细。”

“混账。”花太监怒喝着说“我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应该清楚,杨戬死了,是被人说话说死的;你从辽国跑回来,应该也是这件事吧,谁能想一个功夫到了瑧境的人,竟然会被人气死。”

杨志苦笑着说“花老,既然你如此忠心为国,又何必去对付周侗,不管你们谁死了,那都是大宋的损失。再说,花子虚的个性你也知道,你要是出了事,他怎么办,你不会以为魔门和皇城司的人会看在你死去的面子上照顾他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钑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三头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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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虚是花太监的侄子兼养子,可以说是花太监的命根子,但是吃喝嫖赌无一不沾,性格又软弱;魔门和皇城司都是人性淡薄的地方,根本不存在照顾花子虚的可能,花太监若是死了,那些人不宰上花子虚一刀,已经算是念旧情了,花太监面色阴沉地说“皇上会照顾他。”

杨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问“根本就没有什么魔门,只是你找了几个练习原来魔门功夫的人?”

花太监出其不意地一掌拍死了王小蝎才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而来,在这里和我联系的就是这个小家伙王小蝎;我估计周侗心知肚明,要不然早就和王明来管教这小子了。”

杨志这才发现,花太监竟然受伤了,展现出来的功力远没有前面的轻功高明,杨志忍不住问“你是被曲跋临死前的反震伤的,所以你急着进来看,是谁伤了曲跋?”

花太监嘲弄地笑笑说“看到是你我才放了心,先前的话就是为了迷惑那个小子;你应该看出,我拍死王小蝎用的是正宗的内力,我伤得没那么重。这师徒两人的死,以后肯定会摆在你的身上,好好保重,弄清楚杨戬是怎么死的。”

花太监说完,闪电般的走了;杨志无奈地笑笑,掏出四枚天饲果塞入口中,自己的伪装在熟人面前根本不起效果,还是疗伤要紧。化鹏功加上天饲果的奇效,杨志也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恢复了九成的功力,晓得剩下的事急不得,便去搜寻王小蝎与曲跋的身上,看有没有线索。

王小蝎的身上除了银票就是银票,一共十一张,加在一起大约六千两银子;唯一独特的就是王小蝎身上的一把三头钥匙,赤铜的,钥匙把是一个整体,但是三个钥匙头可以同时转动,整个钥匙被一根银项链串着,平时就戴在王小蝎的脖子上。杨志收了银票与钥匙,又去翻看曲跋的尸体,只在曲跋的衣襟里找到一枚铜钱。

曲跋钱袋里金叶子、银块不少,杨志关注这枚铜钱,是因为这是蚁鼻钱,战国时期楚国的货币,由仿制贝转化而来;蚁鼻钱为椭圆形,钱体上尖下圆,面凸背平,尖端常有一孔,形状像贝但体积较小。关键是这枚蚁鼻钱刻的是西夏的文字,并且是杨志认识的西夏国号,很明显,曲跋是西夏人。

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当地人进来,想必这宅子平日里就是怪声连连,杨志把曲跋的钱袋和蚁鼻钱收好,没有从正门走,反而从宅院的侧面直接跃出围墙,翻上了山坡;捞了一笔,杨志急着去永和村见周侗,只要周侗没事,杨志就打算去和灵猫汇合。杨志换了一身衣服,也换了抱着龙雀刀的布,重新走上官道,一路到了永和村。

周侗果然是威名犹在,哪怕是官道上已经人满为患,永和村四周还是一片安静,看不出一点风暴要来的样子。杨志到了村头,正遇到一个混小子,长得五大三粗,在和一头牛较劲,周侗和一名清瘦的老者真杂一旁看热闹;周侗看见杨志走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杨志上前行礼说“晚辈木老大见过周大侠。”

周侗示意杨志免礼,介绍身边的老者说“木老大,这是我的好友王明。”

王明盯着杨志说“你就是接受了尉武迟邀请的木老大,王小蝎可死了?”

杨志点点头说“我来正是给王老先生报信,我去了玩家大院,三只乌猱都被刀砍死,

王小蝎和一名老者也被人用掌力击杀。”

周侗和王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从王明望向周侗的目光,杨志便晓得两人确实知道曲跋的事情;周侗缓缓说道“既然不是你出手,尉武迟也不会给你钱,你还是赶紧办自己的事去吧。”

杨志笑笑说“周前辈?”

周侗摆摆手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件事我能解决,少林寺和天师府都有高手赶来,多你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用处。”

杨志不再坚持,跪下给周侗磕了三个头,起身说“晚辈此去,天涯路远,还望前辈保重。”

周侗想了想,对不远处的一个家丁说“去把鹏举找来。”

鹏举,就是岳飞,杨志没等几分钟,一个年轻人跟着家丁跑来,岳飞的个头比杨志稍微矮一点,体格匀称,猿臂狼腰,风采与花荣有得一比,但是比花荣深沉,小小年纪便知道师父周侗喊自己过来,是因为眼前的木老大不是一般人。岳飞的江湖经验虽然少,但是聪明无比,稍微一打量,便发现杨志是化了装的;岳飞自己一看,猛然想起周侗说过的一个人,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上前行礼。

杨志看岳飞一迟钝,便晓得岳飞认出了自己,还礼后说“岳少侠果然气度不凡,将来必定是一代名将。”

王明老而成精,虽然不清楚木老大与周侗的关系,但是能看出来关系匪浅,笑着问“木老大何出此言?”

杨志笑笑说“鹏举性格桀骜不驯,所以用兵自然不拘一格,而鹏举以前一辈,实在是没有多少将才,如果我猜想不错,鹏举二十岁后,便可以领军一方,不过我有一句话要说,周前辈和鹏举莫怪。人的运气是有限的,再好的感情与利益关系,要是不想维护,迟早会破裂;战事也好,江山也罢,不在乎一时一地,也不在乎十年八年。”

杨志是有感而发,赵构与岳飞的关系一直不错,原先可以说是信任有余,但是最后在是否北伐与如何北伐上反复争执,伤了双方的感情,被秦桧利用,岳飞死在了风波亭;杨志一直感觉有点可惜,岳飞要是能忍,熬到徽钦二弟死去,赵构未必不会同意北伐。当然,杨志也希望给岳飞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如果因为自己穿越历史改变,岳飞可就是一个坚实的靠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钑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二十二章 除掉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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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匆匆离开了永和村,官道上暗桩无数,杨志没走出十里地,就被人盯上了;杨志能肯定不是安阳盟的人,王明毕竟是安阳盟的长老,没有人会傻到去探寻上面人的秘密。杨志只是扮作一个寻常的江湖人物,就不能表现出自己有多厉害,好在一里地外就是一座小山岗,山脚下有一片树林。

杨志不疾不徐地走到树林边,突然跑进了树林,身后跟踪的人一下子慌了手脚,根本不顾暴露行踪就追了上来,衣袂破空之声连绵不断;杨志躲在林中观看,竟然有六个人追了进来,为首的一僧一道,后面四个人分别是穷书生、樵夫、屠夫、商贩的打扮,也不知道是化装,还是平日里在江湖上就是这样的装束。

和尚冷然道“那个木老大十分可疑,没有人像他那样直入永和村。”

道士提醒道“天镇禅师,永和村不是武林禁地,一般的江湖人物都会去见见周侗与王明,作为日后在江湖上吹嘘的本钱。我们会不会盯错了方向,安阳盟和那些朝廷鹰犬可是一点都没有动。”

书生不屑地说道“洪道人言之有理,我看这个人比较机警,不如擒住一问,如果是一般的人,就放他一条生路。”

天镇禅师冷脸道“商先生,不是我不给你和洪道人面子,潘姑娘可是说了,除恶务尽,尤其是这些乱中取巧的小人物。”

天镇禅师话里的意思已经相信尚先生所说,木老大只是一个想捞点资本的小人物,但是天镇禅师还是准备杀了木老大;洪道人和尚先生双双变色,互相看了一眼,洪道人摇摇头说“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们是来对付那些魔门鬼魅的,贫道告辞。”

尚先生也是同样的意思,可是就在两人拔腿朝林外走去的时候,屠夫手中的剁骨头刀突然砍向路过身边的洪道人,彼此武功差不多,洪道人措不及防下,只来得及一掌打在屠夫的肋下,就被屠夫一刀砍死;不过屠夫也不好受,洪道人这一掌存了同归于尽的想法,毕生功力所在,屠夫也重伤昏了过去。

尚先生比洪道人警觉得多,商贩出手的时候,尚先生纵身跃开避过了飞镖,但是被天真禅师一掌打伤。尚先生施展的是八卦掌的一种,身走八卦,掌若游龙,天镇禅师三人围上去,还是费了五六招,才由商贩的飞镖取了尚先生的性命。天镇禅师一声狞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们梅花门真的是任你们耀武扬威的吗?”

杨志听到潘姑娘,就猜测这些人是潘姬婷派来的,顿时下了全部杀死的想法,几个人混战的时候,杨志已经悄悄潜近;等听说他们是梅花门中的人,杨志再不犹豫,突然暴起,身形晃动,两记钹若掌正打在天镇禅师和商贩的后背。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天镇禅师转眼间就瘫了下去,两眼圆睁,想要说话又说不出来,最后死不瞑目;而商贩中掌的时候就没了气。

樵夫吓了一跳,天镇禅师的功夫他们是知道的,竟然和商贩两人被对手偷袭一招毙命,对方的武功可想而知;杨志身若闪电扑向樵夫,樵夫估计自己逃脱不掉,站稳马步,双臂一沉,舞起了手中的熟铜棒。杨志接连三掌变化,双掌按上熟铜棒,两人变成不再靠技巧较量,完全靠内力比拼。

樵夫在江湖上不过是个三四流的人物,完全靠着自身潜能来对抗,杨志突然撤劲,左掌击在樵夫胸前,右手灵巧地抓住空中的熟铜棒;看见樵夫只是重伤倒地,杨志一棒砸碎了樵夫樵夫的脑袋,回头同样结果了屠夫的性命,才丢了熟铜棒,朝山岗上跑去。

过了半个时辰,大批的高手冲进林中,前面开道的人很快发现了六具尸体,燕无望得讯走到尸体前观看,啧啧说道“恨水那个老和尚没有胡说,木老大原来真是白马寺的高手,钹若掌炉火纯青,六个人死得不冤;我明白了,他看见了杀王小蝎那些人的凶手,所以冒险去给周侗与王明报信。”

观海和尚苦笑着说“燕大侠,天镇师兄是瓦罐寺这次派来的高手,这样没有缘由地死了,我可没办法交代。”

燕无望拍着观海和尚肩膀说“不需要交代,木老大的功力如此深厚,这群人中除了你我,剩下的人遇见他,只是送死的份。你我能离开汤阴县吗?现在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去杀了他原来的雇主,陈广保护的那对兄妹;另一个就是以后找恨水老和尚讨回脸面。”

观海和尚念了声佛说“不可乱杀无辜,放了那对兄妹,江湖的事情江湖了,日后在找木老大和恨水禅师。”

燕无望又拍了拍观海说“公子进有四个徒弟,我就是看你顺眼,还有点人样子,那三个人,在潘姬婷的裙子下,已经快成了三条狗。他们也不相信,那个好歹是他们师叔,他们的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潘姬婷,偶尔快活上一次,迟早是要送命的结果。”

观海和尚哭笑不得,三个师兄什么样子,师叔潘姬婷是怎样的人,他是心里有数,想要反驳燕无望,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跟随的人大部分都是梅花门中的高手,听到燕无望的话个个气的不行,可是燕无望超脱的身份在那里,武功又高,是梅花门指望的强援;恐怕就是潘姬婷本人听到,拿这个恶魔也没有办法。

跟着观海来的人中还是有跟踪高手的,很快发现了杨志离开的踪影,一群人循着线索,一路追过山岗,还是没有发现杨志的踪迹,观海和尚没有办法,只能下令,所有人撤回永和村附近,毕竟在周侗与魔门的冲突中捞取好处,才是梅花门这次兴师动众的原因。监视的暗桩报告,有第二个人进了永和村,挑着担子,是一个小面贩,长得还不错,观海和尚和燕无望明白,那是天魔刀的主人曹万褚,好戏开场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钑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二十三章 老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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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的各路好汉都在往永和村涌,白道的人希望是一场名正言顺的挑战,免得被牵扯到一些阴暗的事件中;黑道上的人与两边都没有关系,抱着瞧热闹的健康心态,三五成群地跟着人流在走。王明还是摆出了好客的样子,在几个道路村口都设置了茶棚,摆上茶和点心,外来的客人只要写上拜帖,就有人安排。

五条路上来了三四百人,车马络绎不绝,周侗和曹万褚为了不干扰百姓,商议后就一起去了羑里城,羑里城在羑、汤两河之间的空旷原野上,是周文王姬昌画地为牢自我囚禁的地方,据说就在这里文王根据伏羲八卦推演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只是年代已久,当年的大殿和房屋不知道什么时候烧掉了,只剩下可以当做高台的石柱底座,依旧能够看出是八卦的格局。

周侗应该是早有准备,王明在高台上准备了椅子板凳,供黑白两道的名家高手坐,一般的人只能自己在台下想办法解决;杨志带着寇辛崖的面具,混在人群中。杨志摆脱了所有人的跟踪,在约定的地点没看见灵猫的标识,只好换了衣服,扮作飞天熊寇辛崖一路往回找,最后在一名镖师嘴里得知七星镖局的人全部来了羑里城,杨志便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过来,站在最外围。

杨志附近基本上都是老百姓,就算是练武的人,不是军队官府里的人,就是那些过着安分守己日子的平民;一个身穿锦衣的老者说“魔门可是好些年没听到了,到底是真是假,还说不准啊;听说那个面贩可是曹国舅家里的人,他怎么会是魔门中人。”

一名军官冷笑道“魔门又不需要官府的备案,只要那个人自认是魔门中人,他就是魔门中人,与武功高低、出身贵贱没有任何关系。曹国舅家里的人怎么了,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现在只能希望后面他们把这些纠纷限制在武林中。”

一名衙役凛然道“我们本事低微,自是不足一笑。可是朝廷法律不可轻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谁,他只要敢犯法,就一定要抓起来。”

杨志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军官衙役的表态,其实代表着官府的立场,不希望江湖上的事挑战朝廷的威严,至于能不能做到,那个衙役恐怕连想都没想过,杨志敢保证,曹万褚要是站在这名衙役的面前,这位衙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杨志在人群中走动,很快就看到了灵猫的马车,就在两棵高大的槐树中间,两名镖师与一名车夫在马车外警戒着。

看得出来,陈广还是很负责任的,杨志不想灵猫知道自己还有一重掩饰身份,就没有靠近,反正台上的事情一结束,马车就要走,杨志在后面看着就是。台上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各位江湖上的朋友,在下李渔翁,周大侠与曹先生已经说好,双方比斗七场,彩头就是少林寺放在周大侠这里的蓝域石。”

四下里一片哗然,蓝域石其实就是一块玉碑,据说是一艘采珠船无意中从海底打捞上来的,玉碑上刻着一段犹如天书的碑文,根本没有人能够看懂;多少人读书人和江湖豪杰为了这块碑走火入魔,最后被杭州的官府送给了曹洞宗,随着曹洞宗入主少林,被带进了少林寺。

不过在杨志的心里,感觉比武决定蓝域石归属,实在是老套了一点,也有点儿戏;这个主意肯定曹万褚想出来的,瞧准了少林寺对蓝域石的担心,或者说不在乎;周侗一直在漂泊,就算少林寺把蓝域石交给周侗保管,周侗也只是把蓝域石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哪有在少林寺里摆放着安全。

可是周侗答应,应该是和焚金禅师等人商议过后的结果,杨志转念便明白了,周侗是可以把蓝域石交给任何人,问题是那么大一块玉碑,又不是一个人可以轻松带走的小玩意。怀璧其罪,哪怕是魔门得到了,依旧会引来各方高手的争夺,如果少林寺还有后手,官府都可能公开介入。

人群中突然有人发问“李渔翁,今天的裁判是谁?”

江湖中比武,一般都是一方把另一方打得不能动弹,或者某一方主动认输,又不是瓦子里摔跤,那需要什么裁判;但是问话的人语气从容,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都是清清楚楚的,一听就知道是高手。李渔翁往下面一看,捣蛋的人是燕无望,露出一丝微笑说“燕大侠言之有理,裁判一共是三位,分别是御拳馆的烈焰先生、令尊燕相绝、五台山的智真上人。”

燕无望说不出话来,苦笑着摇摇头,武尊燕相绝在外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要不然回去后肯定吵翻天;丘半江走到了李渔翁的边上,直接宣布第一场开始,请双方的人上台。周侗这边出场的是恨水禅师,曹万褚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看看身后的人,正准备自己上场,一名邋里邋遢的僧人已经跳到了台上,笑着问曹万褚“曹宗主,老衲与少林寺颇有渊源,还是我替你去吧。”

曹万褚打量着僧人,喜上眉梢说“原来是南僧惠能前辈,有劳了。”

惠能和尚大步流星地走到高台中央,狂笑着说“恨水,你们这些人也好意思称为少林

正宗,你可知道我是谁?”

恨水禅师微微一笑说“听说魔门中的第十七殿一直以少林门下自诩,你是惠能。”

“说得好。”惠能和尚冷喝一声,一掌击出,在一般人的眼里,惠能和尚的这一掌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少林大力金刚掌的起手式,可是恨水禅师的脸色变得非常凝重,僧袍的长袖卷起,狠狠地迎上了惠能手掌。两个和尚各退了一步,随着一连串的裂帛声,恨水禅师的袖子已经化作缕缕碎片呢,飘飞在空中。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钑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二十四章 西域马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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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能和尚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双掌一错,立即又扑了上来,嘴里还在不断怒喝着,诉说着少林寺的不是;恨水禅师抵挡得很吃力,与惠能不断说话不同的是,恨水禅师在动手的时候一言不发。恨水禅师的功夫不在惠能和尚之下,但是却不敢去迎接惠能和尚的金刚掌,想必惠能和尚的掌法中有古怪。

十招过去,恨水禅师的两只衣袖已经碎掉,只能与惠能一掌接着一掌地硬拼;三十招过去,恨水禅师的头上冒出蒸蒸的热气,似乎每一掌都消耗了大量的功力。此刻,所有人都看出来,惠能施展的确实是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但是比金刚掌更加简洁有效,即便用歹毒一词评论也不为过。

天下武功出少林,江湖上三分之一的门派与少林有渊源,大力金刚掌更不是什么不传之密,但是从没有人见过如此的金刚掌,没有半点的佛门慈悲,每一招都是杀人的变化;多少少林寺的弟子在心中感叹,金刚掌原来还能有这样的变化。

杨志却看出来,惠能的掌法不仅仅在招式的变化上,很可能在内家心法上也做了改变,要不然恨水禅师不会感觉如此吃力,作为少林寺的五大神僧,恨水禅师不知道对付了多少江湖巨煞,比惠能招式更加歹毒的武功有的是。杨志没有猜错,惠能的掌力中带着一种能震断人心脉的古怪劲道,就是以恨水禅师的功力都无法拦截,耗费了许多功力在动手的时候护住自己。

惠能占据了上风,忽然在招式上使出了新的变化,掌势一慢,双手金刚掌缓缓推出;一般的人还以为惠能是功力不逮,但是观战的高手全部都倒吸了一口气,惠能的双掌正因为慢,才会在中间产生无穷的变化,让人防不胜防。恨水禅师却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意,就像一个十年寒窗苦读的人终于看到了落榜的那一刻;恨水禅师竟然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而是一拳打在惠能和尚的胸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刚学武功的人才会这样你一拳我一脚地看谁扛得住,可是恨水禅师是少林神僧之一,这样做的结果很严重。拳掌都落在实处,李渔翁甚至能听到两个和尚身上都传出骨骼断裂的声音,在观众的眼里,两位高僧同时摔落在地,惠能和尚狂叫着“为什么?”

恨水禅师嘴里涌出鲜血,一副心愿已了的样子,笑着说“不为什么,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少林寺的威名不可坠,你既然是少林寺的叛徒,就应该知道少林寺的规矩,杀人者偿命。”

少林寺的人可以死,但是少林寺的威名不可坠,所以恨水禅师做了选择;惠能和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恨水,不错,当年的那些人要是有你的一半血性,曹洞宗又算得了什么,雪花如席,卷地千里白,只为一点梅花香。贫僧当年杀出少林,死在手中的同门少说也有二十多人,值了。”

惠能话音未落,就已经咽了气;恨水禅师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高台上下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这一战会如此惨烈,僧人念起了经文,不少江湖人都走到台前或两人身边鞠躬致敬,不为了对错,恨水禅师只为了武林中的那一份骨气,惠能和尚致死不改自己的理想。

丘半江嘶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第二场,周大侠这边出场的是紫阳宗薛太渊。”

紫阳宗都是单传,从不参与江湖上的事情,几乎除了少数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门派,知道薛太渊的人就更少;薛太渊是个箍桶匠,瘦瘦的身材,满脸是卑微的笑,走上来的姿势就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曹万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曹万褚自己就常常扮作一个面贩,自然晓得越是沉浸于这些细微工作的人,越是有深不可测的内涵,最起码比其他人眼里看到的要强得太多。

曹万褚最后还是选择了隐忍,挑战周侗的目的在于挑战的本身,并不是说一定要赢了周侗才行。曹万褚想看看,飞花的手下到底有那些人,魔门在武林中又有几多信徒,如果魔门全部都是心怀叵测的人,而不是像飞花说的那样,曹万褚不介意魔门因为一次打击而偃旗息鼓。

一个西域来的马贼走出了人群,既让人吃惊也让人恍然,看上去马贼的身份有些低,但是与箍桶匠比起来,最起码是半斤八两。更何况这个马贼叫孜半雷,是个真正的马贼,不依靠任何权贵而生存,在西夏和吐蕃、大辽、西域小国边境游走的马贼之中,论实力与行踪诡秘,至少可以排在前三名。

正因为他们从不和任何一个国家进行暗中的交易,很少有人能够把握他们的行踪,但却是各国权贵的眼中钉,受到各国与同道不停地追杀;正因为这样,这批马贼最后穿过了西夏,带着上千的战马到了中原,孜半雷变换身份成了商人,但是他的一部分手下被西军收编了,最后江湖上的人还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孜半雷长得身材魁梧,和卓厉一样,看上去像个大人物,一双眼睛夺人心魄,让人不寒而栗;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华丽改变,孜半雷本身就有几把刷子。据说他的不少手下现在都是延安六路的军官,但是孜半雷一直生活在长安,颇有孟尝之风,很多从西域来的人都接受过他的资助,很多准备去西边的人向他征询过意见。

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闻讯赶来,并且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少认识孜半雷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孜半雷竟然是魔门中人,孜半雷显然没有向其他人介绍自己来历的兴趣,径直来到薛太渊对面拱拱手说“薛兄请。”

薛太渊微笑道“长安一别,还能在汤阴这样的小地方见面,世界是真的太小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钑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二十五章 玉麒麟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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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原来是旧识,孜半雷含笑道“薛兄精通佛道,小弟早就有请教之心,今日正好偿了心愿,你我这样的人,不需要弄那些虚的,看看各自玄功如何?”

“好。”薛太渊爽快地答应了,紫阳宗属于金丹道法的一种,讲的就是人修炼的精气神三种;金丹道法中,外丹黄白术统称地元丹法,阴阳双修的丹法称为人元丹法,清净孤修的丹法为天元丹法,紫阳宗就是天元丹法,玄功就是金丹派的金丹真元体现。

两人都摆出一个架势,便双掌互相粘在一起,比斗起内力,两人的动手与前面一场完全不同,一上来就是内功的较量,两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属于隐秘的一种,外人根本不知道各自的诀窍,只有一些高手看出了运劲的特征,对两人技巧的掌握称赞不已。

台下的一般观众根本看不清楚两人动手时的凶险,不知道稍有差错,落败的那个人就会送掉性命,一个个索然寡味,不少抱着看热闹的人甚至喝起倒彩,可是随着时间一长,靠近孜半雷这边竟然有了寒冷之气,石台缝里长出的灌木和花草先后结了霜,众人才知道孜半雷的厉害,台下立即吓得鸦雀无声。

可是在薛太渊那边,始终是风轻云淡,身后的植物一点变化都没有,头上也没有冒出热气,杨志明白,薛太渊的内功恐怕远远在孜半雷之上,只是薛太渊恐怕很少与人动手,对孜半雷有些忌惮,哪怕是这种难以投机取巧的比斗,薛太渊依旧是小心翼翼。两个时辰下来,孜半雷身后一丈之内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冰,可是薛太渊背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丘半江看看背后的高台,智真上人和燕相绝都还没有来,忍不住苦笑;这两个老家伙既然接受了周侗的要求,怎么会不来,现在肯定是躲在那个地方看着热闹,反正自己正在做事,他们乐的逍遥。丘半江走到李渔翁身边嘀咕“要他们平手算了,这样下去好一点死一个,弄不好又死两个。”

李渔翁正看得津津有味,笑着说“我没意见,问题是他们两个同不同意。”

丘半江自然晓得李渔翁有考量自己的用意,脸色一正,走到交手的两人身旁说“二位,平手如何?”

孜半雷现在心中有苦说不出,表面上看自己的玄功威力惊人,实际上薛太渊的两个掌心始终是一片温暖,就像春天里的阳光,稍有缝隙就会钻入自己的经脉,自己不断催发阴寒之气,实际上是以攻为守,损耗了大量的真气来维持平手。可是在薛太渊巨大的压力下,孜半雷根本没办法开口。

薛太渊点头说“烈焰先生言之有理,我和半雷老弟也是朋友,无须生死一决,就按平手作罢,半雷老弟,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来数数,数到十,我们就分开。”

丘半江与李渔翁哑然失笑,薛太渊也算得上是一个妙人,孜半雷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开不了口;就听薛太渊在不断的报数,八、九、十,薛太渊双掌轻轻一抖,便脱离了孜半雷双掌的接触,瞬间就站了起来。在江湖高手的心目中,薛太渊肯定比孜半雷高明不少,周侗一方的人掌声如雷,其实在这样的场面胜负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气度更为重要。

随着丘半江宣布平局,高台上一时冷了场,前两场出战的人物太过高明,以至于后面准备出场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丘半江不能让场面冷下来,望向曹万褚说“曹公子,下一场你准备安排谁上场?”

曹万褚望望左右说“烈焰先生,不用找了,这一场我上。”

曹万褚是恨天神君的弟子,又杀了晁和,把蝉翼刀变成天魔刀的故事更是在最近传遍江湖,他主动出场,确实给周侗出了难题;按照周侗的身份,总不能自己出手吧,可是要是想和曹万褚动手,连焚金禅师都不行。在相州,焚金禅师与曹万褚交手过两次,表面上看不分胜负,但是焚金大师没有看到天魔刀那种邪门的威力,说明曹万褚还是有所保留。

高台东侧停着十几辆豪华的马车,不管是从马匹的神骏还是车厢的华贵,那都不是一般人的马车,听到曹万褚说自己出马,一辆马车跑到了最前面,从马车里走下一个人,九尺身高,皮肤白皙,目生双瞳,步伐沉稳。来人高声说“在下大名府卢俊义,不知道能否入曹宗主的法眼?”

玉麒麟卢俊义是周侗的大徒弟,又是河北三绝之一的成名人物,身份正合适;曹万褚温和地笑道“固所愿也,卢兄,快请上台。”

曹万褚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魔门的宗主,举止气度没有半分邪恶的成分;卢俊义上台后先去一边拜见了周侗,周侗捻着胡须说“俊义,为师食言了,还是把你牵扯到江湖中的是非中来。”

卢俊义笑笑说“师父,这些事是弟子应该做的。”

见周侗默许,玉麒麟卢俊义回头走到场中央,朝曹万褚抱拳说“曹宗主,请。”

“卢兄,请。”

两个人都很干脆,直接亮出了兵器,曹万褚掌中天魔刀,卢俊义手中竟然是樊瑞的那根墨铁棍,一米二长,乌黑带着暗花纹。杨志认定是混世魔王樊瑞的兵器,实在是因为这种墨铁棍不可多得,加上长度花纹一样,杨志想不出在中原还能找到第二根的原因,但是杨志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连一个诧异的眼神都没有。

曹万褚也很吃惊卢俊义手中的铁棍,他是一个识货的人,一眼就瞧出,那根铁棍的价值绝对不在自己的天魔刀下,曹万褚顿时起了戒心,不敢随意托大。天魔刀随着曹万褚的心意而起了变化,天魔刀不再是一柄毫无生气的黑色刀,而是开始有了灵性,刀光在流动,绵绵不断,似乎要脱离刀的本身,腾空而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钑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败曹万褚

这是另一种刀芒,杨志都有些吃惊,他和曹万褚才交过手,当时曹万褚的天魔刀刀芒长达一丈,但是还是不如眼前的刀芒诡异。眼前的刀芒不再是天魔刀的延伸,而是天魔刀的生命,按照武林中的说法,就是刀人合一,天魔刀就是曹万褚,曹万褚就是天魔刀,杨志起了好奇心,他想分辨一下,曹万褚是对自己手下留情,还是一夜之间悟出了刀诀。

卢俊义虽然是个富家子,生性却是十分豪爽,当下亢声赞道“意在刀先,纵使公子进重生,也不过如此。”

卢俊义将手中的墨铁棍慢慢地伸过去,动作慢得惨不忍睹,就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动作恐怕也要比卢俊义快上两分;李渔翁忍不住咦了一声,周侗的武功大部分出自金台,讲究的大开大合,内力到了高深的时候,往往化腐朽为神奇,平平常常的招式在手中威力巨大。卢俊义的这种打法完全不是周侗的套路,更像是玄门或者道家的变化,不过卢俊义成名很早,是公认的练武奇才,也可能是卢俊义自己领悟的什么功法。

卢俊义的动作太慢,曹万褚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掌中天魔刀闪耀出一片乌黑的光芒,如海中黑夜里的巨浪,一时遮住了高台上阳光的照耀;在这一片黑色的乌云里,已经没有人能分辨他招式的变化,一般人甚至瞧不出天魔刀究竟在什么方位?

人丛之中,愕然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只凭这一招,武林群豪多瞧出曹万褚此番动手是志在必得,天魔刀如羚羊挂角,已经无迹可寻;毕竟卢俊义是河北的名人,曹万褚就算是天魔宗的宗主,仍是不敢轻视。卢俊义差不多完全处在防守之中,十招过去,卢俊义都没有找到反击的机会,招式完全被天魔刀的黑芒吞没。

按照卢俊义威猛的身形和周侗在江湖上那些传说,卢俊义所使的招式应该是惊天地泣鬼神,但此刻卢俊义手中的铁棍怎么看都有些保守;但是在高手的眼里,卢俊义的棍招才是最厉害的招式,看似像剑,又有点像刀,甚至有铁鞭、钩法的影子。人类最早的兵器就是木棍,没有金属武器的时候,人类就靠着木棍,与豺狼虎豹搏斗,其余武器的变化,都是从木棍中演化而来。

卢俊义的每一招都让人瞧得清清楚楚,但是就连曹万褚都无法捉摸到他招式的变化,曹万褚不得不把自己出手的速度缓下来;两人的招式越来越平和缓慢,天魔刀芒流窜不停,卢俊义手中的墨铁棍终于也出现了变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暗花纹如花开放,与刀芒在空气里不断撞击。

焚金大师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两人的武功定会让许多人回味无穷……“

周侗含笑道“十招。“

十招瞬息即过,卢俊义的铁棍突然像弹簧一样弹起,在空中胡乱飞舞,一连几十次的撞击,天魔刀的刀芒一下子被击破,曹万褚脚步一顿,倒飞三丈,持刀站稳说“卢兄好棍法,曹某甘拜下风,这一战不禁让我想起与杨志动手时候的样子,你们俩的武功还真是有相似之处,莫非卢兄另拜名师?”

曹万褚就这么干脆地认输,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魔门正是要重出江湖的时候,曹万褚的这句话会让魔门的颜面扫地,让许多准备蠢蠢欲动的人熄了心头的火。可是曹万褚并不在意,就这样转身走回自己的那群人中,在惊愕中,就连周侗这边的人都忘了鼓掌,只有瞧热闹的老百姓没想那么多,稀稀落落地拍了几下巴掌。

烈焰丘半江看了看卢俊义,又看了看周侗,走到高台前宣布卢俊义获胜后问“周大侠,下一位出城的人是谁?”

周侗指了指卢俊义说“还是小徒俊义。”

丘半江颔首宣布,卢俊义击败了曹万褚,魔门中人都有些无奈,曹万褚虽然是领头的人,但是并不是这次聚集的发起人,让曹万褚出面,看重的就是曹万褚的武功,可是现在曹万褚败在卢俊义手中,剩下的人说爱惜羽毛也好,不想冒险也好,都是不发一言。曹万褚笑笑,从解珍手中接过一碗酒,坐在一张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起来,似乎眼前的尴尬,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观海和尚身背长剑走上了高台,步履从容,一直走到曹万褚的面前问道“你们是在等人?”

曹万褚摇头说“天魔宗就剩下我一个人,其余金刚宗、火莲宗、毒龙宗我管不了,我这边来的人都是因为信仰而来,相信魔门,但并不是要为了魔门去惊动天下,或者准备去赤地千里。”

观海和尚笑了笑说“曹宗主话中有话,可是我就是我,我只是公子进的徒弟,并不是信仰什么的和尚,我找你,只有一件事,代表你们天魔宗也好,代表魔门也好,给我一个去杀了卢俊义的机会,替师父报仇。”

曹万褚认真地看了看观海和尚问“你有把握杀了卢俊义?”

“没有。”观海和尚明确地回答“但是机会难得,我打不过周侗,卢俊义又刚刚和你打了一场,最起码我趁人之危,成功的把握比平时大了几分。当然,我只是请求,如果你另外还有安排,我可以继续等。”

曹万褚站起来,望了望自己这边寂静的人群说“我对你并不看好,你也知道七场比武,我们魔门是一败两平,如果你再输了一场,我们就等于输定了,没有人能打得过周侗。可是我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把这个机会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观海和尚淡然地说“你不能对一个死人指望太多。”

曹万褚笑了起来说“我需要人手,如果你赢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但是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和以前断绝一切关系,加入天魔宗,从此不要再说为公子进报仇。”

“成交。”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二败观海僧

观海和尚有前来报仇的本钱,赤影剑一出,整个天空尽被红光所慑,扑面而来剑气令人心胆欲裂;一方面是观海和尚蓄势全力出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白天的阳光,照在赤影剑上,形成强烈的反射,增加了赤影剑的气势。卢俊义一改上一场的招术,铁棍挥舞,带着犀利的风声直接撞进赤影中。

赤影剑撞上铁棍,震得观海和尚口喷鲜血,观海和尚可算身手不凡,勉强凭赤影剑挡住沉重的铁棍,被卢俊义狂潮暴浪般的棍劲砸得连连后退;观海和尚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卢俊义那无可抗御的真气,要是换一个人,恐怕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自己抵挡的时间有限。观海和尚长啸出剑,手下再没有任何保留,剑上生出十余多剑花,盘旋着飞向卢俊义。

这一剑是观海和尚的绝技,剑影无边,救连卢俊义也无法判断,只能腾身斜起,巨鹰般越到观海和尚的一边,再次出手;观海和尚趁卢俊义在空中声势惊人的当儿,闪电般地一剑,正切入两人间空隙处,在卢俊义的铁棍出招前,逼得卢俊义后退。观海和尚抱着杀一个得一个的心态,招招兵行险招,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

卢俊义只能迅急地移形换气,寻找一击奏效的机会,十几个回合后;卢俊义看着赤影剑刺来,剑种带着令人躲无可躲的凌厉剑气,而且剑招变化无方,观海和尚的身法又迅快得让人无法把握。但是卢俊义感受到了观海和尚的杀意全向,猛然一个旋身,横过丈许的空间,铁棍快如电闪,扫在观海和尚的长剑上。

观海和尚暗叫可惜,无奈地收回攻出的一剑,再不敢有任何奢求;卢俊义大发神,威墨铁棍洒出数十道棍影,把准备退后的观海和尚缠住,一时兵刀交击之音不绝如缕。随着一次猛烈的碰撞,观海和尚虎口震裂,长剑堕地,观海和尚将身形的速度发挥到极致,险险地从卢俊义的棍下逃生。

曹万褚及时喊道“我们认输。”

玉麒麟卢俊义只能收住棍式,以卢俊义的身份和地位,自然无法做出逼迫到底的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观海和尚朝自己施礼,从地上拾起赤影剑,大摇大摆地回去;好在卢俊义连胜两场,胜的对手又是曹万褚、观海和尚这样的高手,日后肯定会声誉大振。丘半江面无表情地问“魔门下一场是谁出场?”

一声尖锐惨厉的嘶鸣声在远处想起,一匹高大的乌骓马狂奔而来,在人群慌乱地躲避中,乌骓马看见王明的马车一头撞了上去,当场把马车的车厢撞坏,乌骓马一头栽了下去。这是坐骑报警的一种方式,王明和李渔翁的脸色明显地慌张起来,因为他们认识这匹马的主人,是安阳盟四大长老之一的瓷器商殷甲勤。

殷甲勤是一个高手,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安阳窑的争夺战中最后胜出,窑厂瓷器,说穿了就是泥土变钱,其中的利润巨大,争夺的场面更是血腥;殷甲勤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控制了窑厂,最后控制了瓷器的生意,通过花钱,让安阳窑的瓷器成为皇家的贡品,利润数十倍的增长。

不过殷甲勤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骑马,哪怕腰缠十万贯,还是希望各种各样的好马,喜欢骑着马兜风打猎的疯狂;当年苏东坡路过相州的时候,殷甲勤殷勤相待,送上了一千两黄金的路资,只为请苏东坡亲笔写下那首脍炙人口的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殷甲勤不是太守,也不准备去西北与西夏打仗,但是不妨碍他时常把苏东坡的笔墨给王明的等人看,当做宝贝一样收藏起来。这匹乌骓马是殷甲勤的另外一个宝贝,花了六百两黄金买来的,每一次殷甲勤出门,骑的都是这匹马;老马识途,如果殷甲勤出了小意外,乌骓马就是回来搬救兵的,但是乌骓马直接撞死,说明殷甲勤摊上了大事,恐怕是已经死了。

曹万褚显然也认识这匹马,直接对李渔翁说“要不然比武暂停,我们另约时间,赶紧去查看一下,殷甲勤出了什么事,能在相州对殷甲勤动手的人一定不简单。”

听曹万褚有一起去查看的意思,李渔翁对曹万褚的好感大增,回过头望向周侗,周侗脸色冷静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让丘半江留在这里宣布,我们赶紧走。”

丘半江弄清楚缘由,出面一宣布,下面骂声四起,很多人是跑了几百里路来,还有很多商人耽误了行程,最后只是遇到这样的结局难免心里不痛快,就像看小说,作者写到精彩的地方突然断更,让读者是欲罢不能,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难受之极。可是面对高台上的大人物,他们是根本说不上话,更不要说勉强什么,在大批的高手离开后,一般的江湖人士与商旅百姓,只能无奈地朝各自的方向赶去,争取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杨志看陈广与灵猫的马车同行,并没有跟着周侗去查看出事的地方,杨志便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方向明确,估计天黑前也走不了多远,杨志便缓缓地走在官道上,活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江湖人。可是没走多远,杨志就意外地看见解珍和另外一个人从身后超过去,那个人长得和解珍有几分相似,应该是解宝。

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都已经投奔了曹万褚,不算是天魔宗的属下,也是曹家的下人,不跟着曹万褚去忙活,单独行动肯定有问题。杨志笑了笑,一头羊是赶,两头羊也是赶,反正一条官路,要是这兄弟俩还是想打灵猫的主意,杨志不在乎给他们一个教训。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小旋风1

大批的江湖高手往北而去,南下的官路上人并不多,灵猫他们在一个叫大盖村的地方休息,杨志就没有进村,走过了村庄,找到一处树林过夜;树林离大盖村只有七八里地,杨志现在不怕暴露行踪,就想去找些野味。在树林里用树枝撩拨草丛,谁想没惊出蛇来,惊出了一头野鹿,低头从长草中钻出来,向林子外急冲。

杨志身形一纵,龙雀刀出鞘,顺手一刀将野鹿头砍下来,那野鹿头一落地,整个身子喷着血踉跄两步就倒地而死;杨志拾了些干草树皮生了个火,用树杈做了一个简易烤架,看树林里有不少松树,杨志便抱来一大堆松树枝当柴火用。

到溪边洗了一条鹿腿和腰上的一大块鹿肉,去了皮,串在一根大树杈之上烧烤起来,只不过二十分钟,鹿肉就浓香四溢;杨志撒了点盐在上面,又烤了十几分钟,才用匕首把最外围的一圈肉割下来慢慢吃,其余的肉继续在篝火上烤。这是杨志穿越前学到的一种方法,在吃到鹿肉的原汁原味时,鲜美粗犷的味道中确实有一股松木的芬芳。

树林外传来两声驴叫声,一辆驴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前面的一个人身材魁梧,服饰华贵,满脸笑容,说话铿锵有力“好香,朋友,能不能在火堆旁休息一夜?”

杨志早看见驴车来的方向,和自己一样,是过大盖村而不入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削的车夫,车夫看上去衣衫污秽,但是脸色阴沉,没有一般家丁巴结主人的样子。杨志断定这两个人一定有鬼,哈哈一笑说“没关系,不就是一堆火吗?一个人也是用,两个人也是用,你们要是没吃饭,这里还有鹿肉,仁兄可以让下人去洗干净,像我这样烤着吃。”

华服者笑道“如此我们便不客气了。”

两人便即围坐在火堆之旁,火光下看见死去的鹿,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车夫无奈地去割下三条鹿腿,问了杨志小溪的方向,便去清洗血污了;杨志随即割下第二圈的鹿肉,分了一块给华服者,华服者的眼睛原本注视着火堆上的鹿腿,接过鹿肉的时候,看见杨志手中的匕首,禁不住一震。

华服者掩饰得很好,可还是被杨志发现了,杨志手中的这把匕首是东海普陀山乐游寺的僧人善无畏的随身武器,杨志在百会寺杀了善无畏,看见这把匕首是镔铁打制,造型优美独特,才把匕首据为己有。善无畏是一名僧人,通常不会把武器给别人看,这名华服者见过,想必是善无畏的朋友。

杨志嚼着鹿肉,问道“先生贵姓?”

华服者谨慎地说“在下沧州柴进。”

“小旋风柴进?”杨志想要确认一下,柴进看了杨志一眼,忍不住笑起来“飞天熊寇辛崖,寇兄想必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吧?”

柴进能认出寇辛崖的面目,说明柴家对江湖与辽东的事情确实很关心,杨志笑着摇摇头说“我和柴先生素不相识,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号,怎么,柴先生这次是来走黑货的,被人盯上了?”

柴进没有说话,一直等到那个瘦子回来才说“东海乐游寺的高僧善无畏在汤阴县城里忽然失踪了,谁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可是善无畏的匕首却在寇兄的手上,哪怕寇兄不是凶手,但肯定知道凶手是谁。”

柴进不相信寇辛崖能杀了善无畏,所以估计寇辛崖看到了杀人经过,在行凶的人走后,寇辛崖拿了善无畏的东西走了;杨志装作没想到的样子看看手中的匕首说“我在汤阴街上捡来的玩意,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来头,柴先生的交游还真不是一般的广,与不错和尚有联系?”

苦道人这些年没有扮作寇辛崖活动,所以寇辛崖的曝光率很低,柴进能认出寇辛崖,不外乎是从双龙会那里看到了画像;柴进点头说“寇兄好快的反应,不错大师悬赏五百两银子抓你,我不在乎银子,我只在乎这些年你在辽东都做了什么。”

柴进家在沧州是大地主,是后周世宗柴荣的嫡派子孙,家中有宋太祖赵匡胤御赐的丹书铁券;柴进本人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五百两银子还真算不了什么,可是寇辛崖从金国逃回中原的过程非常可疑。现在连善无畏的匕首都出现在寇辛崖手中,柴进越看越觉得寇辛崖有故事。

柴进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下,杨志毫不担心,笑了笑说“辽东天寒地冻,在那里就图个温饱,所以才回到中原,果然遍地是财富。”

“是吗?”小旋风柴进站了起来,和瘦子一前一后夹住杨志;杨志懒懒地吃着鹿肉说“金国的事,善无畏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非要多事,当心惹祸上身;柴先生,你从相州这里绕道,是准备去见哪一个人?”

柴进的脸抽搐了一下,这个飞天熊看上去是莽汉一个,但是心思敏捷超过常人,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柴进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但是这个举动没有瞒过杨志;当瘦子突然发出飞镖的时候,早有准备的杨志身形一晃,躲过飞镖的同时落在瘦子身边,掌中的匕首很轻巧地划过了瘦子的喉咙,一腔热血喷在半空中。

柴进是和瘦子同时动手的,没想到一步之差,瘦子就被杨志杀了,柴进手中的折扇虽然一开始占据了上风,但是不到十招,就被杨志突然的一掌击飞了扇子;柴进晓得不妙,纵身就想往树林外跑,没走几步就感觉一把匕首贴在后心,杨志冷冷地问“柴先生,既然出了手,就没有那么容易完事,告诉我,想死还是想活?”

柴进平日里养尊处优,虽然喜欢和江湖人物在一起,但本身并不是什么饮刀头血的好汉,这一刻是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柴进颤抖着说“想活。”≈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旋风2

“想活就好办,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见谁?”杨志直接点了柴进的穴道,匕首用上了力气;柴进这才知道寇辛崖绝对是个隐藏身份的高手,颤声说“我是去汴梁见我叔叔,看能不能求个官职什么的?”

“不是去见宋江?”杨志的声音阴森,柴进要是想做官,最好的地方就是在沧州,哪怕做一个小官也是个土皇帝,跑到汴梁做官,分明是一个糊弄的借口,所以杨志要诈上一诈。柴进的心脏不争气地猛烈跳动了几下,杨志要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逼问道“宋江是不是准备做一件大事?”

柴进是真的吓坏了,在他的心目中,杨志肯定是敌对一方请来对付自己的人,晓得不说些东西是难以活命的;柴进在一霎那反而镇定下来,语气平淡地说“寇辛崖,你从辽东回来,不过是为了钱,你应该知道,我在沧州是柴大官人,有的是钱,今天的事情就当一次误会,你开个价。”

杨志在柴进和车夫搜了一遍,除了两万两银票,还有一封信,是楚州的那个宋江写给柴进的,请求柴进帮个忙,到孟州的监狱里捞一个人出来,两个人约定在孟州见面。杨志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是那个宋江与柴进见面,柴进还要带着这封信干什么,这封信应该是个信物,所以与柴进见面的绝对不是楚州的那个知府衙门的押司宋江宋公明。

要是去见青州的及时雨宋江宋三郎,不要说道路不对,宋三郎举事就在眼前,怎么会冒险孤身出来,况且在大名府一带有梅花门协助,两人在大名府下面的哪个小县城见面,怎么着也比到孟州方便安全。那么只剩下在童贯常捷军中担任总教头的宋江宋保义,他要是从汴梁偷偷出来,孟州确实是一个比较方便的地方。

杨志走到柴进的面前,笑了笑说“柴大官人确实有门道,竟然与童贯童太尉能挂上关系。”

柴进的脸顿时变色,已经不用说任何话,杨志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又一次蒙对了;杨志收起笑脸说“柴大官人,这样吧,寇某不是多事的人,也不想与童贯结下恩仇,只要你说实话,我就放你走,给你半柱香的考虑时间。”

杨志明白,柴进不会就带着一个马车夫出门,大批的长随和高手不在前面,就在后面,所以自己要做的就是再次逃走,杀了柴进肯定没人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受《水浒传》的毒害,杨志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和柴进还有一段香火情,考虑的是不杀柴进,哪怕是带着柴进到处跑。杨志把车夫的衣服剥了下来,直接用石头把车夫的脸砸烂,这样就算有人发现,也能弄不清楚死者是谁。

杨志穿上车夫的衣服问柴进“大官人,想好没有?”

柴进是被杨志的暴虐吓住了,紧张着说“别杀我,我给你两千两黄金。”

杨志摇摇头说“大官人没听懂吗?我想知道的是你去孟州谈什么?”

柴进想了想,终于低头说“我和方腊认识,童太尉想诱捕方腊,所以让我和常捷军的将领们商量一个对策。”

柴进与方腊有联系是件正常的事情,有几年的时间,方腊和柴进都在河北与辽国做着走私生意,都是黑道上的大佬,没有任何联系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可是柴进对这件事也太积极了,要是被江湖同道知道,柴进连朋友都没有;柴进不笨,怎么会答应这件事,童贯找他的时候直接拒绝就是。

那么柴进又是为了什么,杨志感觉自己能抓住一点线索,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但是自己的时间肯定已经不多了;杨志直接点了柴进的哑穴,将柴进捆绑起来,扔在了驴车的车厢里,自己驾着驴车朝前面的官道上跑去。但是在发现一条小道的岔路时,杨志赶着驴车拐进了岔路,杨志相信,要是附近有人跟随,肯定会根基岔路。

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杨志给毛驴一鞭子,加快驴车的速度,绕到了树林后面,杨志站在一棵大树的树顶向下面看;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人跟上来,杨志放了心,回到驴车里,看见车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杨志解开柴进的哑穴,笑着说“柴大官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麻烦你写三封信,我就放了你。”

柴进疑惑地问“什么信?”

杨志轻描淡写地说“一份是给蔡京的,说你愿意倾尽家财,帮助他东山再起;一封是

给吴乞买的,说你愿意做第二个不错和尚,生是大金的人,死是大金的鬼;第三封是给方腊的,说你会和宋江在北方起兵呼应。”

柴进咬牙切齿地说“飞天熊,不要太过分了,我是不会写的。”

柴进不傻,这三封信一写,柴进就算是被寇辛崖拿捏住了,以后要生要死,柴进自己都不了主;杨志脸色一板说“你不写,我写,我会把你割断全身经脉挂在树上,然后把这三封信的内容写在一起,向官府揭发你。听说你在沧州养了不少的闲汉,只能希望那些人和你一样有骨气。”

那些闲汉不会有什么骨气,有骨气就不会到柴进这里骗吃骗喝;柴进想想屈打成招的下场,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寇辛崖,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杨志微微一笑说“我希望日后我们互相不要再找,要是没有这三封信,你很可能请童贯出面搜捕我,说到底,我还是不愿意杀你。”

小旋风柴进想想也是,杨志要是杀了自己,自然没有许多担心;身为当事人,柴进想得比杨志要多,杨志现在不杀自己,不代表到最后的时刻不杀自己。柴进想了想说“我用另外一个秘密和你交换,不错和尚的秘密,他在中原留下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有了一个孩子。”

杨志点点头说“我同意,但是你在信中,要写明是告诉宋江的。”≈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第三百三十章 假柴进

借着蜡烛的光,小旋风柴进还真的开始写了,并且边写信边讲述,对于不错和尚来说,那就是一个狗血的故事,不错和尚在大名府遇到一个叫黎心心的女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错和尚在黎心心的房间里呆了一夜;黎心心是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据说第二天早上有几十号人堵在了青楼的门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是武林中的大豪。

黎心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不错和尚要走的背影不断地掉眼泪,不知道是怕众口铄金,还是怕影响了自己大业,不错和尚走出了一百多米后,鬼使神差地回了头,花了五千两银子替黎心心赎了身。黎心心从此就跟着不错和尚后面走,后来就怀孕有了小孩,是一个小男孩,所以不错和尚离开中原前,将女人和孩子藏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不错和尚的顾虑杨志能理解,对于女真那样没有道德水准的人,不错和尚要是把女人孩子带到辽阳,分分钟就会成为吴乞买等人手中的人质,不要说自己的大业了,能够不受威胁,不错和尚就算是一个能和刘备比的枭雄。杨志好奇地问了一声“你们柴家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

柴进已经写完了信,躲避着杨志的目光说“不错和尚做得很绝,不要说我们这些外人,就是他的心腹也不知道。”

心腹都是暂时的,一旦没有了掌控的条件,最先咬不错和尚一口的就是他的心腹,外人想要抢先未必能找到机会。杨志借助蜡烛头的光看了看信,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柴进的一手字也写得不错,是苏东坡的苏体,杨志忽然发现信上少了一个东西,随口就问“你的画押章呢?盖上去。”

柴进身体一阵哆嗦,死活不吭声;杨志想到是自己忽略了,柴进是一族之长,身价千万,又在同时进行谋反走私的大业,手下遍及山东河北,很多时候用钱也好,安排事情也好,应该是凭着一个信印说话,可是自己前面搜身的时候只发现柴进带着两千两银票,又压根没发现任何印章,这就是古怪。

柴进再是随和,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交给别人,不随身带上印章;现在可不是后世,从天津到香港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这个时代就是从沧州到汴梁,平常速度一个来回也要个把月时间,要是遇上歹人,卷完十趟家产跑人都够了。杨志再把事情从头到尾回忆一遍,疑虑更重,厉声问“你没有印章,如何证明你就是柴进,莫非你是假的?”

柴进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倒说“好汉,你都看出来了,我是柴进的族弟柴平。”

难怪杨志怎么猜都别扭,柴进身边没有足够份量的高手跟随,原来这个柴进是假的,杨志仔细问下去才知道,童贯是通过对柴家族人逼迫,才让柴进同意见面。而童贯的目的就是要柴进去江南弄清楚,方腊到底是不是要怎样谋反,最好柴进能做那个卧底,柴进才让柴平冒充自己。

杨志顿时就明白柴进的意思,就是明着告诉方腊,我不会害你,柴平是死是活不在乎;杨志冷笑道“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是飞天熊的?”

柴平垂头丧气地说“金人请了丹青高手画你的图象,几乎与你本人一模一样,我在沧州看见的。”

柴进与不错和尚、方腊都有联系,杨志估计柴进的谋反之心不亚于宋江;而柴平认出自己,放了就是一个祸害,杨志也不是善男信女,不想再多话,索性一刀杀了柴平,把尸体扔在了林中。走出三四里地,杨志又把驴车砸了个粉碎,只是骑着一头毛驴连夜赶路,天亮的时候已经到了鹤壁集。

鹤壁集因战国时期卫懿公在宫廷朝歌西北等处养鹤,鹤栖南山峭壁而得名,只是朝歌城在几千年前被一把火烧了,现在连废墟都看不到。但是鹤壁集是从汤阴南下的毕竟之路,不管你后面是去孟津还是去孟州等地,都必须经过鹤壁集。

杨志到达集外的时候,天蒙蒙亮,可是道路上已经有了不少商人,大部分都赶着车,杨志一问,都是来进货的,鹤壁集现在以瓷器出名,杨志在最外面几家店看了看,都是花、褐黄釉、黑釉和白釉的瓷器,碗、壶、盆、盘、瓶、罐、盒、钵、枕、缸等,是应有尽有。杨志想了想,还是花钱买了两箱瓷器,选的是白底黑花的黄釉刻花盆和白釉划花大碗,不值几个钱,但是两箱货看上去堆头不小。

杨志把货摆在驴背上,牵着毛驴到了路边的一家点心铺,就在露天的长凳上坐下,要了一壶茶和一屉菜包子,边吃边打瞌睡,等着陈广一行的到来;杨志一直等到中午,才看见七星镖局的镖旗在远处飘扬,一行人缓缓而来。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从前面的一家茶肆里冒出头来,现在都是做事的伙计装束,目光死死地盯着陈广。

杨志相信曹万褚放弃打劫的承诺,不要说天魔宗宗主的身份何等高傲,就凭着曹家的招牌,曹万褚也应该看不上灵猫的那点钱;杨志看解珍兄弟并没有其他的帮手,心里猜测是两个人自己的行为,只是以杨志的眼光,不认为两人能在陈广手中讨到好处。杨志吃着最后一个菜包子若有所悟,解珍兄弟莫不是准备一路跟下去,一直跟到陈广离开?

从西南的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火红的骏马如飞而来,人马过处,在路上掀起一路尘土;枣红马跑到近处,可以看见英姿飒爽的少年俊彦,头戴金冠,嘴角挂着一丝傲慢的微笑。马鞍旁挂着一柄豹尾戟,不断撞击着马鞍马铠,发出一阵阵铁器撞击的声音;如果说这个少年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应该说,他成功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是偶遇

陈广停止了前进,正挡在少年骑士的前面,陈广似乎认识这个人,招呼问“小温侯吕方?”

少年骑士勒住缰绳说“小可正是吕方,我有急事要去相州报信,还望英雄让条道路。”

目的地是相州,那么吕方就不是没有方向的,陈广是个忠厚的人,解释说“周大侠与魔门的比武押后了,不需要这么着急。”

吕方着急地说“我不是去看比武,我是去安阳盟,要是迟了,那个叫殷甲勤的人就要死了。”

陈广面色一黯说“殷甲勤已经死了,莫非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杀他?”

吕方呆了呆说“他们的手脚那么快,我是在孟州的快活林听说的,云泽伏虎殿的人要杀他,请的杀手就是流云榭的人。”

北蜃楼,南逍遥,星宿伏虎千劫笑。大漠蜃楼府、南海逍遥岛、西域星宿阁、云泽伏虎殿、幻海千劫门是武林中的五大圣地,云泽伏虎殿想要杀人,还需要请杀手,并且请的是最有名的杀手联盟流云榭,这样太看得起殷甲勤了吧。陈广露出会意的笑容,吕方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年轻人,急公好义不假,但是听着风就是雨。

不过陈广江湖经验丰富,自然不会主动地说什么让吕方起毛的话,客气了两句,便让开了道路;只是吕方知道殷甲勤已死,顿时失去了方向,人也一下子放松下来,很干脆地翻身下马,让陈广先行。在灵猫伸出头看热闹的时候,杨志用传音遁耳的方式告诉灵猫,自己会一直跟着走下去,如果后面走孟州就摇摇头,走孟津就点点头。

灵猫很干脆地摇摇头,就把头缩回了车厢里,马车继续向前;除了解珍解宝跟了下去,杨志又看见了焚金禅师,杨志敢断定焚金禅师不是偶遇,而是缀着灵猫的马车。杨志立即明白了,焚金禅师在找自己,他知道木老大就是杨志,自然对灵猫的身份有所怀疑,可是杨志不愿意,焚金禅师跟着时间一长,灵猫就会被其他人关注。

杨志来不及化装成木老大,干脆恢复了杨志的面目,在黄昏的时候,出现在正在喝酒的焚金禅师面前;焚金禅师很意外,他是在寻找杨志,所以没有管安阳盟的糟心事,只想着追上杨志,没想到杨志如此大胆,在路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焚金禅师苦笑着说“你和恨水一样,都是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杨志在焚金禅师对面坐下,叹息说“大师不应该追上来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焚金禅师摇头说“施主的命很好,不应该妄自菲薄,如果贫僧消息不错,天下就要大变。施主就算无意官场,也可以隐身做了富家翁,五台山智真大师说你可以先去五台山清凉寺躲躲,等待后面的机会。”

什么剧情,难道鲁智深的故事在这一季中是自己上演?自己要是想出家,从上京到大名府,哪一座寺庙不能出家,山东河北多少寺庙都被恶徒占有,自己占一座寺庙还不是小事一桩。杨志笑着说“大师的消息正确,天下大赦不远了,我露出现在的样子,就是要有些人想起我,到时候在大赦的名单上加上我,你们无须担心。”

焚金禅师这才肃容说“我们现在担心的是佛道之争,皇上再走下去,就连灭佛不远了。”

“大师多虑了。”杨志明白了佛门的意思,就是现在多拉拢人,即使像自己这样的逃犯也不在乎,就是为了防止宋徽宗灭佛,在历史上,一旦朝廷灭佛,每一个人、每一份力量都是极其重要的。杨志脸色变得黯淡说“皇上的雄心在美人江山,不在佛道之争,江南大乱一起,更不会再做什么举动。只是江山社稷,却会因此浩劫。”

杨志哪怕百般不承认,在世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吃过龙肉的人,尤其在佛门中人眼里,这样的人就是金刚之类的强悍人物。杨志在辽金做的那些事,更是让人以为杨志如有天助,焚金禅师对杨志的话不做怀疑,江南的很多僧人都跑到北方,那些不同组合的人都包藏着祸心,在当地的百姓中并不是秘密,只不过当地的官府精力都在花石纲上,并没有在意。

焚金禅师微笑着说“施主能写出《西游记》那样的书,应该另外能编出佛道的故事,只要你用心,皇上也许会另眼看待。”

杨志笑着摇了摇头说“蔡相何等识趣,可是依旧讨不了皇上的欢心,我有何德何能,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倘若少林寺和清凉寺需要,我写上几段故事倒是没有问题。”

“施主准备前往何处?”焚金禅师不需要故事,但是对杨志的下一步行动还真是有点好奇;杨志望着南方说“我的目的就是汴梁,大师,如果因为各种内争,最后让女真讨了便宜,我们便是汉族百姓的罪人。”

焚金禅师奇怪问道“为什么不是辽国?”

大宋几百年的对手都是辽国,在宋人心目中,女真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部落,和大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所以联金伐辽才那么有市场。杨志苦笑道“这就是鼠目寸光,辽国败局已定,大宋想的仅仅是如何在辽国身上跺上一脚,全没考虑如何与女真这个新邻居打交道。我在辽国是为了阻止金国过快打垮辽国,回到中原自然是考虑如何抵挡女真。”

焚金禅师再一次感受到杨志的不同凡响,现在大宋几乎没有人想如何去对付女真,杨志是焚金禅师遇到的第一个人。焚金禅师忍不住叹了口气,杨志笑道“大师切莫入相,有些事只要做了,心中无憾就行,至于世事成败,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到底能不能改变天下的运势谁又能说的定。”

在杨志的眼里,再厉害的武功也比不上子弹,尤其是关于国运的大战,武功高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宋的火器只要在改良一点,女真人再勇猛也不在话下。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是不是

小酒肆里只有焚金禅师一个客人,伙计在后厨忙活,杨志也只有焚金禅师这一个听众,焚金禅师沉默半晌说“世事难料,杜公才在找你,他在江湖上传下话,说杨戬留给你一个棋局,就在汴梁的九星棋社。”

一个棋局,摆在九星棋社那个公开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捉摸过,杨戬留给杨志,恐怕所有人都比杨志早知道,杨戬要说什么。杨戬是曝死的,难道预先算过命,晓得自己死的时间,就算如此,也应该向谢石打招呼,找杜公才这样的人干什么。杜公才就是给杨戬出主意,帮助杨戬建立公田所的那个胥吏。

杨志身形一震,他猜到了杨戬的用意,杨戬是想告诉杨志,谢石不可靠,比杜公才这样唯图是利的老吏更不可靠。至于那个棋局,其实并不重要,可是谢石何等聪明的人,杨戬这么做,谢石怎么会看不明白,为什么不阻拦,九星棋社,杨志晓得了,九星棋社是宋徽宗和曹千里的地盘,谢石要是做了什么,反而会被看做欲盖弥彰,要坏事。

杨志明白了,焚金禅师追上来,就是想讲这个消息;杨志笑笑说“多谢大师传信,杜公才现在在哪里?”

焚金禅师答道“他现在是汝州观察使。”

汝州就在嵩山与伏牛山之间,那里是少林寺的势力范围,杨志含笑起身,摆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在桌上,施礼道“打扰大师用餐了,告辞。”

焚金禅师对银票扫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端着酒杯,看着杨志出了酒肆而去;既然知道灵猫的目的地是孟州,杨志还是往前走了一个集市住下,第二天远远地看见镖旗,再动身去前面的集镇。就这样,杨志这一天趁早凉出发,进了孟州境内,翻过老苍岭,远远地就看见土坡下清溪绿柳,沿着溪水约有十一二间草屋,柳树被当做了旗杆,挑出个酒幡,在来回飘扬。

杨志问了山岗上的一个樵夫,才知道这里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十字坡,走到酒店前,真的看见一棵大槐树,四五个人抱不过来,绿藤从地上一直缠到树顶,分不出哪是树叶哪是藤叶。酒店的门口坐着一个妇人,绿衫红裙,头上插着银钗与野花,脸上抹着胭脂,衣服敞开着,正在吹山风。

看见杨志走近,妇人倚门迎接,说道“客官,歇歇脚,店里酒肉点心馒头都有。”

杨志在把毛驴拴在柳树上,进店坐在一张柏木桌旁,把身上的包袱和刀都放在桌上,对妇人说“三斤肉,十个馒头,一壶酒。”

妇人笑嘻嘻地去后面厨房取来酒菜,放在桌子上;杨志并没有慌着吃,而是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男人呢?”

妇人嘻嘻笑道“那个榆木疙瘩正在后面劈柴呢,客官要是想要人陪着聊天,奴家不是在这里吗?”

这女人确实放得开,杨志也看出女人会武功,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下,笑了笑说“我不喜欢和女人聊天,你去把你男人喊来,我有话要问他。”

女人又掰扯了两句,看杨志始终不喝酒也不吃东西,心里有些着急,无奈去后面喊自己男人;杨志只想看看菜园子张青长什么样子,可是看到人,杨志大吃一惊,杨志竟然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见过。当时杨志十二人前往江南运花石纲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军官叫张豹,眼前的人就是给张豹送行的人。

杨志目光变得犀利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张豹的什么人?”

“我叫张青。”张青长得黑瘦,一看就是辛劳操作的人,一张蛇怪脸,大眼睛,尖下巴尖,留着几根稀落的胡须,听杨志提到张豹,张青的脸色也变得很谨慎,慢慢地说“张豹是我父亲。”

杨志嗯了一声说“我和张豹做过一段时间同事,他现在在哪里高就?”

张青打量着杨志说“他现在在监狱里。”

“在监狱里?”杨志有些迷惑,杨志记得,当时花石纲的船队,只有自己出了事,张豹应该是顺顺利利地到达汴梁,禁军中都说张豹被调到了洛阳;张青冷冷地说“他是替人背锅的,你找到了十字坡,不就是准备灭口的吗?”

张青话音一落,已经从袖中滑出匕首,欺身而上;那个女人一开始站在杨志的另一侧,几乎同时亮出了一对柳叶刀;两人选择出手的时机不错,可是武功欠缺太多,杨志的拳头后发先至,一拳打倒了张青,随即点了女人的穴道,夺下了女人的双刀。张青从地方爬起来,慌张叫道“不要动我婆娘。”

杨志在孙二娘肩上拍了下,冷笑一声说“那就好好回话,这个女人是谁?张豹出了什么事?”

张青忍气吞声地说“这是小人的婆娘,我把光明寺烧了,摊上官司,就在云台山一代剪径;后来被一个老头收为徒弟,教了许多本事,又把女儿招赘小人做个女婿,我婆娘家姓孙,人都唤他做母夜叉孙二娘。家父张豹因为堂叔张蒙方陷害而获罪,张蒙方与江湖上人勾结,事发后冤枉是我父亲做的。”

还好,不是所有的人物出场都改变了剧本,杨志松了一口气问“那你就在孟州想报仇?既然准备报仇,除了要把武功练好,还要低调;我问你,你在这十字坡开的酒店是不是黑店,是不是做人肉包子,是不是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

杨志一口气连问了三个是不是,让张青瞠目结舌,可是看孙二娘动弹不得,张青不仅回答,而且不敢说一句假话“前辈说得极是,我们也知道孟州城里住不得,只能在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遇到入眼的客商,便把蒙汗药与他吃了,杀人后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包子馅。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寇一

杨志露出嘲讽的笑容说“张青,你不够老实,张蒙方手下必定养着大批的高手,怎么会不查问你的行踪,十字坡就在孟州,张蒙方怎么会查不到你?就像你先前以为我是张蒙方派来的高手。张蒙方不敢动你,是因为你背后的人,既然有大人物罩着你们,你们真的需要靠卖人肉包子挣钱吗?清平世界,荡荡乾坤,每个人都是都有三尺神灵,就算你不怕报应,也要为你在监狱里的父亲想想。你背后的人是谁?”

后院施施然走出一个人,笑着说“你就是再问,他们也不敢说。”

来人身材不高,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厮,不到二十岁,眉清目秀,但是那种从容的劲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是那种一言九鼎的人;杨志注视着对方的目光说“你是一个杀手,能透露一下你的名字吗?”

“杀手怎么会有名字,你就叫我寇一吧。”寇一显得很平静,似乎一个杀手有没有名字,实在是没有关系;杨志淡淡地说“我记得有一个地方就是这样给人取名字的,流云榭。”

流云榭是江湖上索价最高的组合,也是信用最好的组合,只要他们收了定金,就一定会完成刺杀;当然他们从不担心有人会赖账,几十年来,凡是敢赖流云榭账的人,最后都没有活过一个月。寇一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是眼神是那样萧瑟,彷佛已与阴暗溶为一体,太安静,不像一个年轻人,反而像带着一种入骨髓冷漠与疲倦的老油条。

但是杨志感受到了逼人的杀气,寇一杀过太多人,不会因为疲倦而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他已杀过太多人,作为流云榭的一员,寇一没有选择的馀地。只要掌中掌中有剑,就要为了流云榭的名头拼下去;寇一的剑与杨志的刀一样,旧的褪色的皮鞘,外面用布厚厚的包着。和杨志不同的是,看过剑的对手没有人活着,所以寇一没有和杨志废话,直接抽出了剑。

寇一的剑招非常古怪,杨志又不能暴露身份,只有选择后退,作为刀法高手的杨志第一个感觉就是那不是剑法,而是刀法;第二个感觉就是刀法很熟悉,等看到第五招的时候,杨志终于能确定,寇一施展的是天魔刀法,是当年天魔宗横行天下的天魔刀法,而不是后来恨天神君改变过的刀法。

寇一的刀法除了变成剑法,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韵味,比曹万褚的刀法更讲究技巧的变化,更适合杀手使用。但是杨志阅读过普山两人的笔记,反而有了现成的应对方法。寇一的第七剑是一个斜刺,保留着反斩的变化,杨志就在这个时候,脚步一错,从后撤变成突进,一个弧线切入了寇一的侧面,很从容地伸手,空手夺白刃。

张青和孙二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寇一可是杀手,什么时候能见到被对手这样的轻视,可是后面的变化更加不可思议,那个陌生人接连几个变化,似乎知道寇一会如何应对,最后右手一弹一吸一震,将寇一的长剑震飞出手。

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嘴张大得合不拢,寇一面色灰白如死,杨志估计自己面具上的脸是毫不动色,内心却是大叫侥幸。寇一这一支天魔刀法的传人更注重奇,所以几乎没有演变出新的招式,只是在招式的细节上百般精雕细琢,可是寇一的功力不如自己,所有的变化在玄功面前差异不大。

流云榭与云泽伏虎殿已经在快活林联系上,但是却在十字坡准备人手对付张蒙方,让杨志有些看不懂。杨志谨慎地问张青“快活林现在在谁的手中?”

张青毫不犹豫地说“蒋门神,他是流云榭的联系人,无论是谁要请流云榭杀人,都需要蒋门神点头。寇一也一直是和蒋门神联系,像我们这样的小酒店,在流云榭里只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地方,偶尔根据机遇参加一些杀人的行动。但是为了掩饰真正的身份,包括我们的酒店,很多流云榭的外围都有伪装的身份。”

杨志想了想问“流云榭是怎么答应你去报复张蒙方的?”

“替我父亲翻案,将张蒙方绳之以法。”张青信心十足地说,杨志替孙二娘、寇一解开穴道说“张青,张豹绝对不愿见到这样的结果,你从此背上杀人的罪名,在流云榭的控制下,即使遇到大赦都无法脱身。我会去见张豹,和他讨论这件事。”

杨志的话就连寇一都无法反驳,对于流云榭的手段和德性,寇一三个人都比杨志清楚。见杨志要离开,张青问了一句“前辈能不能留一个名字给我,将来家父万一问起。”

杨志头都没回说“无论我见没见到你父亲,他都不会问起我,所以你们也无需担心。不过如果寇一告诉我流云榭的榭主是谁,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姓名。”

寇一佩服地望着杨志说“冒莫愁。”

杨志摇摇头说“你和冒莫愁一起长大,却不清楚她的性格。我是飞天熊寇辛崖,和寇一五百年前是一家。”

寇一没有在意杨志的玩笑,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杨志冷静地答道“一般人不敢泄露高位者的任何信息,哪怕是一个名字一个习惯。只有与高位者一起长大的同伴,才会理智地对待,认为一个名字换取一个可能的敌人资料是值得的。但是你错了,一个习惯隐身幕后的人最怕的就是秘密被别人知道,况且你还不知道我告诉你的是真是假。你可以告诉冒莫愁,她可以向不错和尚求证。”

寇一点头道“我听过寇辛崖的名字,快活林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不错和尚的悬红快活林也收到了,可是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身手,大多数的人和这笔赏金无关。”

张青点点头,他现在已经彻底死心了,寇一不到十招便被击飞了长剑,寇辛崖的身手称得上深不可测,一般江湖上高手根本拿寇辛崖没办法。杨志看了寇一一眼说“如果你将来离开了流云榭,做一个普通人,可以来找我。”

寇一露出调侃的微笑问“上哪里找你?”

“白马寺,你就住在寺庙里,既然回到中原,我每年都会去。”杨志在心里藏了一句话,以不同的身份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张青点点头,他现在已经彻底死心了,寇一不到十招便被击飞了长剑,寇仲的身手称得上深不可测,一般江湖上高手根本拿寇仲没办法;张青知道自己与寇一之间的差距,晓得与那个寇仲更不能相比。杨志看了寇一一眼说“如果你将来离开了流云榭,做一个普通人,可以来找我。”

寇一猜测杨志只是随口一说,露出调侃的微笑问“上哪里找你?”

“白马寺,你就住在寺庙里,既然回到中原,我每年都会去。”杨志在心里藏了一句话,以不同的身份去。杨志现在确实有了按照苦道人的意思去建立门派的念头,但是还不至于到处去泄露自己的行踪,哪怕有一天在大宋重新过上安生的日子,有的事情该隐瞒的还是需要隐瞒。

因为杨志没有犹豫的过程,寇一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做一个行当久了,人确实有些倦了,寇仲兄,就这么说定了。”

杨志做了个一定的手势,给孙二娘解开了穴道,从怀里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给孙二娘说“杀人是无可奈何的事,为了生死,为了职业,都还有一个说法。自己吃人肉,还让四乡的老百姓吃人肉,那就是有违天理了,二娘,这点银子算是我贴补你们的。”

张青窘迫道“寇英雄,这怎么好意思?”

寇一笑着说“拿下吧,他不缺钱,他就是黑了黑水帮的货才逃到中原的。寇仲兄,你可认识寇辛崖和蓝彬那些人,双龙会这次列出了二十几个名字,据说不错和尚亲自回来,就是要抓捕你们。”

杨志冷笑着说“在辽阳,有金人的帮助,他拿我们都没有办法,回到了中原,他还能拿我们怎样。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大名府有一批海青珠要运到汴梁,加上其他金银珠宝,生辰纲的价值超过十万贯,很多江湖上的豪杰都准备动手劫这批货。”

张青夫妇一听眼睛都快红了,别说十万贯,就是五千贯一万贯,也能过上几年好日子。出乎意料的是,本该毫无兴趣的寇一皱眉问道“你对这批货有兴趣?”

杨志摇摇头说“我是有兴趣,可是没有用,想要发财的人太多,这批货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入晁盖和宋江两人之手。”

寇一惊讶地望着杨志说“能知道宋江并不出奇,但是你能知道晁盖的名字让我确实很吃惊,难怪你能孤身抢了黑水帮。”

寇一猜测杨志还有盟友,杨志高兴的是总算有人知道晁盖这个人了。杨志问寇一“吴用现在还跟晁盖在一起,阮氏兄弟在不在?”

寇一迟疑了片刻说“你的身份真的很可疑,晁盖、吴用几乎没在江湖上走动过,可是你对他们的人和事清楚得很,你能说说消息的来源吗?”

杨志一笑说“青面兽杨志告诉我的,他想和晁盖一起去劫生辰纲,正在四处寻找晁盖。”

寇一三人便明白,寇仲肯定也是杨志招揽的同伙,杨志那个人做过宋辽两国的官,还是燕云殿蓟州阁的阁主,有消息来源正常的很。寇一颔首说“晁盖本人在山东,但是阮进就在孟州城里,陪着童贯手下那个总教习宋江而来,阮进给我们流云榭送了厚礼,希望我们到时候能派人协助。”

杨志看出寇一的不屑,提醒说“晁盖如此谨慎,并不是胆怯,而是因为晁盖知道,青州的那个侠盗宋江要造反了,那个宋江的背后是梅花门,如果没你们帮助,他是分分钟被别人团灭的结果。你也说了,晁盖在中原没什么名气,他需要一次惊天动地的扬名机会。我敢说,晁盖要是抢劫成功,一定会留下许多线索给官府,让官府来证明自己的能耐。”

晁盖如果想做个富家翁,哪需要四处求人,自己带人抢了生辰纲,闷声发大财就是了,现在又是和童贯的手下打交道,又是联系流云榭,还不就是为了最后让人知道。有了名声,占山为王是大盗,被朝廷招安也是高官。

张青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这道理人人都懂,但是想要做到那一步,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的,其中有内在的风险与博弈。杨志微微一笑说“张青,你们夫妇最关键的是要活着,并且没有死仇的活着,否则以后就算你们洗白了,可是有仇家不停地找你们,那种的日子同样令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张青和孙二娘立即明白了杨志的意思,张青苦笑着说“寇大侠,你不知道,我们没有这种机会,寇一以后到了一定身份还可以脱离,我们这些小喽罗在别人眼里就是蝼蚁,没有机会的。”

杨志拍了拍张青的肩说“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人生就是要保持希望,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你,唯独你自己不能抛弃自己。你是成过家的人,上面还有老人,将来还会有子女,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他们考虑。”

张青目瞪口呆,杨志的话直击他心中最软的地方,让他心里酸酸的,眼睛有些模糊。等张青清醒过来,只看见杨志留在柳树下的背影。

落日留下行人长长的影子,最后一抹血红的斜阳与远处的地平线模糊在一起,没有风的快活林,依旧凉爽宜人。当晚霞退去,一切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蠓虫成群地嗡嗡飞旋,不知名的鸟儿呜叫着,仿佛受了惊吓,朝远处飞去;快活林里传来了狗吠鸡鸣,一处处灯笼抢在残阳被晓月代替前点亮。

杨志站在快活林外面,想着施耐庵笔下的快活林,不由得从心里发出感慨,生活真的比精彩,施恩占着的快活林,不过是大客店与赌坊的云集处,哪像眼前的快活林,风景如画,一般的商旅根本就不敢进去。杨志身边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跑过去三辆大车,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沿着官道朝孟州城而去。钑龙



第三百三十五章

杨志笑着摇摇头,准备继续朝孟州走去,但是一个从快活林出来的人拦住了去路,那是一个酒鬼,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满身的酒气;酒鬼长得相貌堂堂,鲜衣华服,带着醉意的笑脸,脚步踉跄,却走得很沉稳,观看着杨志,忽然问∶“青面兽?”

杨志在这里恢复了自己原来的面目,就是想要告诉别人,自己已经回到中原;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在快活林专门等自己,而且还是高手,杨志笑了笑,露出一种淡淡的傲视问“你知道我?”

醉鬼含笑点头“不错,我的运气真不错,整个河北都在找你,今天被我遇上了,因为我一定要杀了你。“

杨志点头问“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醉鬼的脸色有一点萧瑟“名声,在我放下剑的时候,我的名声就没有了,现在找你,只为了钱,我需要很多很多钱,要不然我在快活林就呆不下去。况且你现在的名气不小,只要杀了你,就有了名。”

杨志冷笑着说“要杀我的人并不止你一个,有时候,命比钱重要。”

“钱比命重要。”醉鬼挣扎着大声说“你知道快活林是什么地方吗?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包括人命;要是没有钱,连一口酒都喝不到,我喜欢这里,所以我要钱,我要徐婆惜那个婆娘跪在我脚下。”

徐婆惜,桑家瓦子的名角,一度风头不在李师师之下;徐婆惜竟然在快活林,杨志倒是真的有些吃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问醉鬼“你叫什么名字?”

“关胜。”醉鬼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杨志自己的姓名;杨志被震撼了,眼前这个关胜哪有关云长那种义薄云天的气势,连长相都不一样,杨志愣了一秒钟才问“大刀关胜?”

关胜点了点头,杨志又问了一句“你的刀呢?”

“手中无刀,心中有刀。”关胜毫不犹豫地说,杨志真的是无语了,自己的脸皮够厚,可是眼前关胜的脸皮更厚;难怪杨戬直接告诉关胜,关胜的父亲是个孤儿,是太行山雷音寺的和尚给起的关姓,恐怕正是杨戬看不惯关胜这种牛皮哄哄的样子。杨志正想问点干货,忽然听到地上有轻微地呼吸声,杨志心中一动,摇摇头说“我还要赶路,恕不奉陪。”

关胜上前一步,拦住杨志说“你就是朝廷的通缉犯,想往哪里逃,到了孟州,在官兵的追击下,你就是死路一条,不如便宜了我,我好歹还认你一个人情。”

刀光一闪,关胜的刀竟然是从胸膛刺出来的,闪电般扎向杨志的心脏;关胜让别人看见的左臂是一个假的,真正的左臂藏在长衫里,找准机会出手。一刀穿心,凝聚着关胜毕生的功力,可是刀尖到了杨志胸前,竟然被一层软甲挡住,没有刺进去;关胜的心中充满着懊悔,可是杨志没有给他懊悔的时间,龙雀刀毫不留情地砍断了关胜整个一条左臂。

要不是有人从土中的埋伏冲出,杨志下一刀肯定是要杀了关胜;杨志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好汉,像杀哀虎禅师一样,遇到这样的人,杨志从来不在乎多杀一个人。杨志一开始没敢动,就是察觉土中有人,这是灵猫的拿手好戏,杨志多少也听灵猫说过一些技巧;所以刚才杨志才能发现这个隐藏者。

不知道是因为关胜一开始的举动太顺利,还是两个人不是一伙的,关胜突然出手的时候,那个埋伏的人没有同时动手,就这么迟了大约一分钟,给了杨志翻盘的机会。埋伏的人使用的一柄追风刺,三棱开口,似剑似刀;这个人出手够快够狠,瞬间连续刺出九刺,逼得杨志纵身掠起,逃出了五丈。

可是不知道是杨志的运气足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关胜忍着痛没有走开,就是想看到杨志凄惨的下场,自己是不是找机会补上一刀;可是九刺竟然全部落了空,关胜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再没有半丝醉意,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一件事,杨志比他的对手更强。

关胜的念头还没有转完,杨志已经腾空而起,在空中狠狠地一刀砍下,完全是一副以高击下的架势;追风刺讲究的就是速度,还被对方在空中转过身来,关胜明白,那个叫鬼蒙的海盗,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鬼蒙的脖子上多了一个刀痕,就在追风刺全力上封准备招架的时候,杨志的龙雀刀却突然飘逸起来,一个完美的弧度,就割断了鬼蒙的喉咙。

残忍的海盗,一流的杀手,竟在一招死在杨志刀下,关胜的的手冰冷;他抬起头,才看见杨志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龙雀刀在杨志手中紧握,关胜紧张地说“你……“

杨志冷冷地说“我还不想杀你,因为有些事要问你,但是你要是骗我,我就不得不杀你。“

关胜背后冷汗如豆,他不愿接受这种活命的机会,也不愿放弃这种活命的机会;杨志没有为难他,直接开口问“谁要杀我,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

关胜咬了咬牙说“告诉你也没关系,还有很多人想杀你,快活林有人出赏钱,在原先的所有悬红的基础上又加了五千两银子。知道你要路过,我们就开始在这里等你,鬼蒙在土里已经躲藏了四个多时辰。”

杨志从关胜的表情看得出,这是真的,笑着问了声“是蒋门神还是冒莫愁?”

关胜恨恨地答道“是伏虎殿的欢喜罗汉下的帖子。”

暮色渐深,月儿高挂,黑暗将笼罩大地,杨志收了刀,让关胜离去;此刻望向快活林,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美,反而有了一种离愁栖息的感觉。杨志注视着快活林,里面音乐声从空中隐约飘来,可以看见那灯火阑珊的映影。杨志想了想,还是没有朝快活林里走去,依旧往孟州城而去。钑龙



第三百三十六章 影子

孙二娘欣喜地说道“武松兄弟是个义薄云天的人,他有自己的信条,自从隐名埋姓以来,一直不愿再出江湖,不知道师兄是怎么说动他的?”

万师兄冷笑着说“我哪有本事说动他,我是知道他与金眼彪施恩是生死之交,所以暗中一直盯着施恩,没想到和阮进一起来的那个宋江是个狠角色,竟然与西门庆说好,将武松的兄嫂抓来,他哥哥武大郎就算了,一个卖烧饼的平常人,他那个嫂子潘金莲却偏偏是个厉害人物,路上把西门庆引诱得七荤八素,差点误了宋江的大事。不过和宋江一起来的那位哈先生有眼力,用潘金莲危险武松,不从就把潘金莲送进军妓营,逼得武松不得不低头。”

孙二娘焦急道“那么孟州的平衡不就被打破了吗?施恩失去这个强援,光是一个蒋门神就能把施家弄得家破人亡。”

万师兄说“哪有那么简单,你们只看到了江湖,施恩的父亲施纶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孟州牢房管营,作为他的上司,都监张蒙方和团练使张传仲都拿他没办法,就是因为施纶背后有人,他是高俅的人,哪怕是童贯都要掂量掂量。再说武松也不是心甘情愿,所以才给了我机会,他答应与我们合作。”

“什么条件?”孙二娘不笨,晓得武松必定有条件;万师兄笑道“杀了西门庆,宋公明是朝廷命官,武松不敢明杀,但是我知道,宋公明迟早会死在武松手里。二娘,你和武松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要利用张青与武松是结拜兄弟,将这个人拉上我们的船。”

“我明白。”孙二娘的声音低了几分问“门主是否下了决心,是准备到中原定居,还是准备为辽国尽忠?”

大漠门一直是辽国皇族的坚强支柱,在辽国建国期间,更是为契丹族出了大力,可是随着辽国政局的稳定,大漠门反而成为皇族的一种牵制,在某个时刻甚至有超越皇族的迹象。所以在辽世宗耶律阮的后期重新做了布局,朝廷大力扶植上京的天雄寺和南京的燕云殿,经过几十年,把大漠门的势力限制在了辽国的西北。

杨志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字;万师兄竟然沉默了五分钟左右才说“现在大漠门分成了三派,一派主张趁机恢复在辽朝的显赫地位,一派主张投奔金国,还有一派主张在西域和大漠重新扶持一个辽帝。”

也许因为身处大宋的疆域,万师兄说得并不隐晦,甚至掺杂了自己的情绪,孙二娘立即嘀咕说“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投奔大宋,哪怕是只把大同献给大宋,也会获得与林灵素等人相等的地位。”

万师兄喟叹说“我们是弃子,哪有做大事为弃子考虑的,门主来中原,也是为了将来在女真人面前拿下筹码。影子来消息了,他跟随杨志一路南下,但是杨志的警觉心不是一般的高,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和影子时离时分,所以除了寺公大师那次我们拣了一个便宜,进入中原以后,反而是缩手缩脚。”

杨志的心猛一收缩,这个影子肯定是灵猫与李完花之间的一个,想不到自己一路小心,还是给人算计了,但是换一个说法,正因为小心,自己的底牌还没有全部打完。万师兄察觉到了青石后有人,顿时心慌不已,大喝一声“什么人?”

“青面兽杨志。”既然行踪已经暴露,杨志索性虎步而出,面对两人;孙二娘白天已经见过,万师兄比孙二娘要大三五岁,长得并不英俊,中等身材,长脸黝黑,太阳穴高高隆起,一双大手已经握紧了双环,一看就是个小心的人。杨志朝两人摆摆手说“不要惊慌,你们既然是大漠门的弃士,按照我的估计,今生也不会受重用,我只要知道那个影子是男是女,一口价三千两银子。”

杨志明白,孙二娘是内功全废才来的中原,万师兄必定也有类似的原因,要真是高手或者好苗子,大漠门怎么舍得舍弃;所以杨志才开了一个价钱,只要今天能谈成,以后就有一个长期的密探。万师兄的脸色一阵变幻,他听过杨志的传说,并不认为自己能把杨志怎么样,并且三千两银子不算少,省着点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孙二娘心直口快“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得到消息杀人灭口呢?”

杨志微笑着说“就算你们告诉我,我也要去验证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在没有真实结果之前,我怎么舍得杀你们。再说,有你们在,我以后还能买大漠门的消息,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划来的买卖,各取所需;你们留在大宋,难道不想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孙二娘,你已经有男人了,难道不希望你师兄也成个家,有一天厌倦了刀光剑影,一起比邻而居。”

杨志画了一个大饼,孙二娘两人果然意动,互相望了望,万师兄冷冷地说“算你手段好,但是五千两银子太少了,我可知道,那辆马车上,最起码有五万两贯的金银珠宝;我知道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要是杀了影子,将影子的那一份给我们,一万五千两银子。”

两人这一望,给了杨志极大的信心,至于万师兄坐地还价,在杨志眼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杨志点了点头说“我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去手,但是我答应你,今天我给你五千两银子做定金,影子死了,我再给你们五千两;影子要活着,我还给你们五千两。你们和影子应该有办法验证,到时候我在十字坡找孙二娘结账。”

不杀影子,万师兄和孙二娘明显是一愣,这不符合他们的生存准,可是都知道,杨志偏偏在这一点上没办法骗他们,通过大漠门自己的途径,他们在两三天内就能知道影子是死是活。



第三百三十七章 被劫

杨志与孙二娘师兄妹达成了协议,杨志付了五千两银票,得知一个线索,影子是女的;杨志没有为难两人,连万师兄的真实身份都没问,就往回赶。可是一直跑到与焚金禅师见面的小酒店,都没有看到灵猫和陈广一行人,杨志估计他们另外有路去孟州;杨志休息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吃了个饱,在路边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辆骡车,一路回到鹤壁集。

找人一打听,灵猫等人走上了云台山东侧的那条路,有从那边来的商人告诉杨志,七星镖局的镖发生了意外,据说陈广负了重伤,马车里的女人和三名镖师、一名车夫全部死了,那名男老板下落不明。杨志在路上拦住了一名迎面骑马奔跑来的驿卒,花了二十两银子,弄清楚陈广就停在了黎阳驿的驿馆里养伤,陈广被刺了三剑,现在在等七星镖局与安阳盟的援军。

杨志想知道的就是,陈广有没有抢夺财物,或者对李完花做了什么。杨志很清楚,从汤阴以南就是官军的所在地,没有什么大股的强盗,一般的强盗看不上灵猫的马车,一些宵小连陈广的面子都不敢不卖。可是驿卒根本不知道,他没去看过现场,据说当地的官府就是凭着陈广的描述,说最起码有二十多名歹人。

杨志去了事情发生的现场,马车明显偏离了官道,虽然不远,也就里地,但是是环形道路,正好被一片树林遮住了,官道上的人看不见树林背后发生了什么;所有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拖走,马车离开时的轱辘印的深度与来的时候差不多,灵猫逃走的时候,几箱珠宝应该全部落在人陈广或者某些人手上。

杨志相信是有预谋的袭击,并且出手的人不担心后果,连丢下马车让众多手下把珠宝分开拿走的程序都省了;或者说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最后只是一两个人赶着马车走的。车印到了官道上就模糊了,混淆在许多马车印迹当中,最后无法分清楚;杨志只能赶往黎阳驿,哪怕那里是一个陷阱,杨志也认了。

黎阳驿其实就是原来的黎阳镇,住着四百多户人家,还驻扎着两百禁军,杨志到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没有人,只有巡逻的衙役和官兵。杨志在镇外三里地的地方放弃了骡车,步行进入了镇子,好在镇门口有标识,表明了驿馆的方向;杨志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到了驿馆的附近,驿馆门口两只灯笼随风飘忽。

杨志绕到僻静处,脚下一蹬,悄无声息的跳上墙头,附身行走几步,猿臂轻舒攀挂在了一棵大树上,几下飘落在地。杨志犹如深夜中的一个幽灵,身形诡异地行走在驿馆里,根据浓浓的药味,最后杨志冷冷地盯住了一处两层小楼。这座小楼有些特别,从外面看就知道装修得很好,是给贵宾们用的,陈广一个小县城的小镖局的总镖头,恐怕还不够这个资格。

小楼是大宋驿馆常见的模式,格局清晰,分布明朗,就杨志掌握的经验,从外观就能把里面的情景猜个不离十。杨志走到小楼的侧面,深深吸了一口气,腾空一步,当身形在半空中的瞬间,杨志做了一个换步的动作,凭借着一口真气,踩在了墙壁上;借力换气,再次鱼跃而出,拔高两米,脚尖轻轻的勾在了屋檐上,一个反转就跳上了房顶。

杨志调整了下呼吸,仿佛一只狸猫般横靠在屋檐边的石条上,杨志调整了下呼吸,现在他对真气的使用越来得心应手;在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后,杨志紧贴着石条移动了两米,正好在透出灯光的窗口上方。杨志侧耳倾听,楼房里传来人走路的声音,让杨志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木地板的所在,这间亮着灯光的房屋,是随从的房间。

一般做贼的人都喜欢进无人或者黑暗的屋子,杨志晓得自己缺乏这方面经验,更是相信自己的武功,所以从一开始就是看着窗户透出的一抹灯光做的决定,选择的窗口也是推窗。杨志听清楚屋内没有人的呼吸声,右手中立刻多出了一把匕首,将匕首在墙上一扎,整个人翻下去正对窗口,左手拉开窗户,鬼魅般的飘了进去。

杨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也就两个呼吸的功夫,已经顺利地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窗户;杨志站在一个没有影子的位置,静静地听了听楼下和外面走廊的动静,才拉开门出去,药味和血腥味立即指明了伤者所在,在走廊的另一侧最里面的房间。走廊上没有灯,光线还是比较黑暗,可是杨志只在瞬间就回到了房间,因为在药味中杨志嗅到了一丝危险,一丝看不见的危险。

龙雀刀有了微微的震动,好在杨志及时用内力控制住刀,才没有发出声音;杨志敢确定,在某个房间一定有一个足够分量的高手在等着外来的客人。杨志晓得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开门的响动对一般人来说轻微得可以忽视,但是对于高手来说,风的动静就说明了一切,还有屋内透出去的光亮。杨志做好了准备,可是外面没有动静,也没有危险逼近的迹象。

楼下一阵喧哗,杨志贴在墙边,从窗户的缝里往下看,一队人打着灯笼正在朝小楼走过来,前面有衙役开路,来人中有和尚有道士,杨志熟悉的是焚金禅师的身形,在整个队伍中显得与众不同。杨志明白,这件事很恶劣,所有人不知道灵猫马车里的金银珠宝,但是七星镖局在这个风口浪尖出事,谁都不会少想,都会猜测其中有蹊跷,来看看陈广。

杨志再次回到门边,忽然发现龙雀刀不动了,安静地躺在刀鞘里就像一个玩具;杨志稍微把门缝开大了点,那种危险感竟然消失了。杨志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肯定没有人走到走廊上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和自己一样,不能公开见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 快活林前

一群人上了楼,只有简单地寒暄,跟下来的时间就是沉默,杨志看不见那个房间里的动静,但是明白,谈话能否继续下去,完全在于陈广能否说话。陈广是身重三剑,但是致命的三剑与无关紧要的三剑结果是截然不同的,陈广是武林高手,身体素质超过常人,平常的三剑绝对不会影响他们的谈话。

杨志的内力其实还不足以听清楚那个房间的声音,但是有那个暗中人物和焚金禅师在,杨志早放弃了过去偷听的心思,反而考虑的是撤退;就在楼下的灯光一消失的霎那间,杨志直接从窗户逃走,连关好窗户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用匕首借了两次力,悄无声息地滑到楼外的地上,溜进了草丛中。

杨志在瞬间有了新的主意,就是等会直接找焚金禅师问清楚情况,于是离开了小楼的位置,直接退出了驿馆;跟随焚金禅师来的都是高手,果然杨志刚刚跃上驿馆的墙头,就听见小楼方向传来惊呼声,然后就是不停呼哨的声音。杨志直接退到了驿馆对面的巷子,躲在一棵老树上观看驿馆的动静。

驿馆的搜查很彻底,甚至有江湖高手和衙役出来检查所有停在驿馆外的马车内外是否藏了人,一开始杨志也没在意,等看见急忙衙役的动作迅疾,经验不在那些高手之下,杨志忽然明白了,黎阳驿馆不简单,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就应该是驿馆里的人。但是发现有人闯入没有示警,那个人恐怕也是另有目的。

“宋江做不了主,在孟州,应该还有一个真正做主的人,就是不知道是谁,童贯看上去是个昏庸的人,其实精明得很,尤其眼光不是一点的好。”杨志独自在路上走着,摇着头自言自语,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行踪暴露,和路人诧异的眼光,杨志相信,有些眼光毒辣的人已经认出了自己。

前面的官道渐渐宽敞起来,就在二十里碑过去,就能看见一条不亚于官道的道路直接拐向西面,沿途村落连绵,屋宇不断,不到半里地就有一个酒幡招展;在前面这条道路与官道之间,有几个不高的小山丘,山丘上下全部是树林,但不是那种纯粹野生的,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人精心维护的,有点诗情画意的味道。

落日留下行人长长的影子,最后一抹血红的斜阳与远处的地平线模糊在一起,没有风的快活林,依旧凉爽宜人。当晚霞退去,一切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蠓虫成群地嗡嗡飞旋,不知名的鸟儿呜叫着,仿佛受了惊吓,朝远处飞去;快活林里传来了狗吠鸡鸣,一处处灯笼抢在残阳被晓月代替前点亮。

杨志站在快活林外面,想着施耐庵笔下的快活林,不由得从心里发出感慨,生活真的比精彩,施恩占着的快活林,不过是大客店与赌坊的云集处,哪像眼前的快活林,风景如画,一般的商旅根本就不敢进去。杨志身边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跑过去三辆大车,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沿着官道朝孟州城而去。

杨志笑着摇摇头,继续朝孟州走去,但是一个从快活林出来的人拦住了去路,那是一个酒鬼,鲜衣华服,带着醉意的笑脸,脚步踉跄,却走得很沉稳,观看着杨志,忽然问∶“青面兽?”

杨志在这里恢复了自己原来的面目,就是想要告诉别人,自己已经回到中原;杨志笑了笑,一种淡淡的傲视“你知道我?”

醉鬼含笑点头“不错,我的运气真不错,整个河北都在找你,今天被我遇上了,因为我一定要杀了你。“

杨志点头问“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醉鬼的脸色有一点萧瑟“名声,在我放下剑的时候,我的名声就没有了,现在找你,只为了钱,我需要很多很多钱,要不然我在快活林就呆不下去。况且你现在的名气不小,只要杀了你,就有了名。”

杨志冷笑着说“要杀我的人并不止你一个,有时候,命比钱重要。”

“钱比命重要。”醉鬼挣扎着大声说“你知道快活林是什么地方吗?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包括人命;要是没有钱,连一口酒都喝不到,我喜欢这里,所以我要钱,我要徐婆惜那个婆娘跪在我脚下。”

徐婆惜,桑家瓦子的名角,一度风头不在李师师之下;徐婆惜竟然在快活林,杨志倒是真的有些吃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问醉鬼“你叫什么名字?”

“关胜。”醉鬼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杨志自己的姓名;杨志被震撼了,眼前这个关胜哪有关云长那种义薄云天的气势,连长相都不一样,杨志愣了一秒钟才问“大刀关胜?”

关胜点了点头,杨志又问了一句“你的刀呢?”

“手中无刀,心中有刀。”关胜毫不犹豫地说,杨志真的是无语了,自己的脸皮够厚,可是眼前关胜的脸皮更厚;难怪杨戬直接告诉关胜,关胜的父亲是个孤儿,是太行山雷音寺的和尚给起的关姓,恐怕正是杨戬看不惯关胜这种牛皮哄哄的样子。杨志摇摇头说“我还要赶路,恕不奉陪。”

关胜上前一步,拦住杨志说“你就是朝廷的通缉犯,想往哪里逃,到了孟州,在官兵的追击下,你就是死路一条,不如便宜了我,我好歹还认你一个人情。”

刀光一闪,关胜的刀竟然是从胸膛刺出来的,闪电般扎向杨志的心脏;关胜让别人看见的左臂是一个假的,真正的左臂藏在长衫里,找准机会出手。一刀穿心,凝聚着关胜毕生的功力,可是刀尖到了杨志胸前,竟然被一层软甲挡住,没有刺进去;关胜的心中充满着懊悔,可是杨志没有给他懊悔的时间,龙雀刀毫不留情地砍断了关胜整个一条左臂。



第三百三十九章 突围向西

要不是有人从土中的埋伏冲出,杨志下一刀肯定是要杀了关胜;杨志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好汉,像杀哀虎禅师一样,遇到这样的人,杨志从来不在乎多杀一个人。杨志一开始没敢动,就是察觉土中有人,这是灵猫的拿手好戏,多少杨志也听灵猫说过;所以一到这里,杨志就发现了这个隐藏者。

不知道是因为关胜一开始的举动太顺利,还是两个人不是一伙的,关胜突然出手的时候,那个埋伏的人没有同时动手,就这么迟了大约一分钟,给了杨志翻盘的机会。埋伏的人使用的一柄追风刺,三棱开口,似剑似刀;这个人出手够快够狠,瞬间连续刺出九刺,逼得杨志纵身掠起,逃出了五丈。

可是好像杨志的运气足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关胜忍着痛没有走开,就是想看到杨志凄惨的下场,自己是不是找机会补上一刀;可是九刺竟然全部落了空,关胜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再没有半丝醉意,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一件事,杨志比他的对手更强。

关胜的念头还没有转完,杨志已经腾空而起,在空中狠狠地一刀砍下,完全是一副以高击下的架势;追风刺讲究的就是速度,还被对方在空中转过身来,关胜明白,那个叫鬼蒙的海盗,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鬼蒙的脖子上多了一个刀痕,就在追风刺全力上封准备招架的时候,杨志的龙雀刀却突然飘逸起来,一个完美的弧度,就割断了鬼蒙的喉咙。

残忍的海盗,一流的杀手,竟在一招死在杨志刀下,关胜的的手冰冷;他抬起头,才看见杨志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龙雀刀在杨志手中紧握,关胜紧张地说“你……“

杨志冷冷地说“我还不想杀你,因为有些事要问你,但是你要是骗我,我就不得不杀你。“

杨志穿越以来,对于梁山好汉的德性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早就司空见惯,只能看碟子下菜;英雄真的不是那么好做的,关胜背后冷汗如豆,他不愿接受这种活命的机会,也不愿放弃这种活命的机会。杨志没有为难关胜,甚至没有叫关胜等待,直接开口问“谁要杀我,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

关胜咬了咬牙说“告诉你也没关系,还有很多人想杀你,快活林有人出赏钱,在原先的所有悬红的基础上又加了五千两银子。知道你要路过,我们就开始在这里等你,鬼蒙在土里已经躲藏了四个多时辰。”

杨志从关胜的表情看得出,这是真的,笑着问了声“是蒋门神还是冒莫愁?”

关胜恨恨地答道“是伏虎殿的欢喜罗汉下的帖子。”

云泽伏虎殿也是江湖禁地之一,位列五大神奇门派。据说是十二罗汉做主,一人管一个月,欢喜罗汉想必就是十二罗汉之一,只是人已经在孟州,让杨志心中暗暗吃惊。杨志晓得,像蜃楼府在女真获得巨大的利益和承诺后,才派长老蒲献成出面,欢喜罗汉的格调未免低了一些。

暮色渐深,月儿高挂,黑暗将笼罩大地,杨志收了刀,让关胜离去;此刻望向快活林,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美,反而有了一种离愁栖息的感觉。杨志注视着快活林,里面音乐声从空中隐约飘来,可以看见那灯火阑珊的映影。杨志想了想,还是没有朝快活林里走去,依旧往孟州城而去。

杨志现在关心的是晁盖会怎么做,他既然接上了童贯这条线如果还去参加宋江的义军就显得耐人寻味,同样,梅花门现在与金国的联系,也是让人猜测不定。宋江、晁盖到底是一代枭雄,想左右逢源增加自己的实力;还是真的准备投靠权贵,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置兄弟们于不顾。

不是每个跟随晁盖的人都是为了发财做官,不是每个梅花门的人都不在乎汉人与女真人的区别,晁盖和宋江一旦决定依附权贵,肯定是会有一阵子内乱。两人手段好,还会博个明面上的和和气气,要是少有差池,便是血流成河。

可这是童贯和宗翰最希望看到的,既收服了宋江这样的枭雄,又避免两人实力太大,会像卓厉一样阳奉阴违。杨志不在乎宋江晁盖自己的结局,但是杨志关心的是两人的行为会不会一次又一次削弱中原的力量,最现实的是,宋江的造反有没有金国在背后做推手。高托山、王伯龙的人马,说义军也好,说马贼也罢,已经注定是金人的前哨,杨志的设想是必要时杀了王伯龙两个人,对于宋江与晁盖,杨志还是想看看。

可是快活林里追出来一大群的人,前面的道路上不时还有人闪出来,分明还有埋伏;这种巨大的压力逼得杨志在黑暗中窜入了路边一个不大的村子,惹得村子里的狗一阵乱叫。那些江湖人物冲进一个个平民家里,叫骂声、叱喝声、哭喊声响遍了整个村庄。杨志躲在一个空屋的梁上,趁乱杀了两名搜索的高手,换上一人衣服,戴上寇辛崖的面具,跟着人群跑动寻机离开了村庄。

可是杨志不敢再往前走,怕还有人埋伏,沿着快活林绕到另外一个村庄,从村庄穿过一直向西。沿途还是遇到几次奔走的江湖人士,但是都没有人询问杨志,杨志明白了,给伏虎殿报信的人是当天见过自己的,所以伏虎殿只来得及出赏金,没有办法布局。不过流云榭的人就在快活林,他们的人今天没出现,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他们没想要伏虎殿的赏金。

杨志忽然福至心灵,在第四个村子里的一个草垛中藏了起来,一个是稍微休息一下,一个是看有没有高人在后面按照吊着自己。武林中有很多擅长追踪的高手,不需要看见人,只要跟着蛛丝马迹就能盯死人,等被跟踪者发现,已经一切都晚了。



第三百四十章 伏虎殿的帖子

杨志穿越以来,对于梁山好汉的德性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早就司空见惯,只能看碟子下菜;英雄真的不是那么好做的,关胜背后冷汗如豆,他不愿接受这种活命的机会,也不愿放弃这种活命的机会。杨志没有为难关胜,甚至没有叫关胜等待,直接开口问“谁要杀我,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

关胜咬了咬牙说“告诉你也没关系,还有很多人想杀你,快活林有人出赏钱,在原先的所有悬红的基础上又加了五千两银子。知道你要路过,我们就开始在这里等你,鬼蒙在土里已经躲藏了四个多时辰。”

杨志从关胜的表情看得出,这是真的,笑着问了声“是蒋门神还是冒莫愁?”

关胜恨恨地答道“是伏虎殿的欢喜罗汉下的帖子。”

云泽伏虎殿也是江湖禁地之一,位列五大神奇门派。据说是十二罗汉做主,一人管一个月,欢喜罗汉想必就是十二罗汉之一,只是人已经在孟州,让杨志心中暗暗吃惊。杨志晓得,像蜃楼府在女真获得巨大的利益和承诺后,才派长老蒲献成出面,欢喜罗汉的格调未免低了一些。

暮色渐深,月儿高挂,黑暗将笼罩大地,杨志收了刀,让关胜离去;此刻望向快活林,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美,反而有了一种离愁栖息的感觉。杨志注视着快活林,里面音乐声从空中隐约飘来,可以看见那灯火阑珊的映影。杨志想了想,还是没有朝快活林里走去,依旧往孟州城而去。

杨志现在关心的是晁盖会怎么做,他既然接上了童贯这条线如果还去参加宋江的义军就显得耐人寻味,同样,梅花门现在与金国的联系,也是让人猜测不定。宋江、晁盖到底是一代枭雄,想左右逢源增加自己的实力;还是真的准备投靠权贵,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置兄弟们于不顾。

不是每个跟随晁盖的人都是为了发财做官,不是每个梅花门的人都不在乎汉人与女真人的区别,晁盖和宋江一旦决定依附权贵,肯定是会有一阵子内乱。两人手段好,还会博个明面上的和和气气,要是少有差池,便是血流成河。

可这是童贯和宗翰最希望看到的,既收服了宋江这样的枭雄,又避免两人实力太大,会像卓厉一样阳奉阴违。杨志不在乎宋江晁盖自己的结局,但是杨志关心的是两人的行为会不会一次又一次削弱中原的力量,最现实的是,宋江的造反有没有金国在背后做推手。高托山、王伯龙的人马,说义军也好,说马贼也罢,已经注定是金人的前哨,杨志的设想是必要时杀了王伯龙两个人,对于宋江与晁盖,杨志还是想看看。

可是快活林里追出来一大群的人,前面的道路上不时还有人闪出来,分明还有埋伏;衣袂破空之声响起,多道声音同时传来,有人在大喝“截住他,他是杨志!”

杨志此时已无暇去看什么人在嚣张,却从衣袂破空声辨认出,从右侧斜掠而至的是两名高手速度最快,只是这两人,就应该能缠住自己;杨志在一刹那决定了逃走的策略,从关胜和那个鬼蒙的出手看,这些人最大的弱点是不够齐心,都希望别人去消耗自己的体力,然后坐享其成。

杨志突然站住身形,一声大喝“来得好”,龙雀刀已经离鞘而出,化作九道刀影,刀随身动,往冲过来的两个人迎上去正面硬撼。杨志就是要杀掉攻向敌人中最强横的两个人,制造混乱的形势;两名高手原来准备在杨志身后左右夹攻,眨眼间,杨志竟然正面冲到跟前,又是如此惊人刀势,一个个才想起杨志杀过的是什么人。

杨志的龙雀刀狠狠地击中一人的长剑,顺带着就砍下了对方的人头;另一人的戒尺砸在半空,就被袖箭取了性命;所有动作在一个回合内完成,让正在追赶的江湖高手们禁不住身形一滞,等六七样暗器发出,杨志已经全速逃走,像—团乌云般横飘往远处的田野。沿途冲出来五名埋伏的好汉,根本没有一招之敌,全部送了性命。

快活林里如狼似虎地十多人来,仍未弄清楚情况,但是加大了追击的声势,杨志也不想回身反击,二十多名好手的联手,任他如何自负,终究是性命要紧,加速开溜。田野间并没有更多的埋伏,杨志飞速掠进一个村庄,跃往路边的第一座房舍,双足发力,不断加速,足尖点在尽端,全力腾空而去,直投往后面的黑夜里去。

巨大的压力逼得杨志在黑暗中窜入了路边一个不大的村子,惹得村子里的狗一阵乱叫。那些江湖人物既担心杨志逃走,有担心杨志躲在某个屋子里,只好冲进一个个平民家里,叫骂声、叱喝声、哭喊声响遍了整个村庄。这场围捕有个很大的漏洞,江湖好汉人数太多,兼在黑夜,又没有人指挥,被杨志轻易得鱼目混珠,杨志躲在一个空屋的梁上,趁乱杀了两名搜索的高手,换上一人衣服,戴上寇辛崖的面具,跟着人群跑动寻机离开了村庄。

可是杨志不敢再往前走,怕还有人埋伏,沿着快活林绕到另外一个村庄,从村庄穿过一直向西。沿途还是遇到几次奔走的江湖人士,但是都没有人询问杨志,杨志明白了,给伏虎殿报信的人是当天见过自己的,所以伏虎殿只来得及出赏金,没有办法布局。不过流云榭的人就在快活林,他们的人今天没出现,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他们没想要伏虎殿的赏金。

杨志忽然福至心灵,在第四个村子里的一个草垛中藏了起来,一个是稍微休息一下,一个是看有没有高人在后面按照吊着自己。武林中有很多擅长追踪的高手,不需要看见人,只要跟着蛛丝马迹就能盯死人,等被跟踪者发现,已经一切都晚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林中脱险

杨志不怕死,但是认同司马迁的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尤其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不需要做无谓的牺牲;伏虎殿既然开除了筹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都能与蜃楼府一搏,难道还会真的怕了伏虎殿。果然有两个人影追踪了下来,甚至跑到了离草垛不远的地方。

杨志首先感觉到两个人的气息,其次才是两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比较嘶哑的声音在说“这件事有些麻烦,杨志太警觉,似乎已经发现了我们,要小心一点。”

年轻一点的声音说“大哥,我有点怕,那个人太可怕了,崂山双鬼一个照面就死了。”

大哥苦笑着说“我们跟着远一点,不会让他发现,真被发现,那就是命。”

杨志冲出去冷声说“到死的时候了。”

两个人的武功确实稀松,但是轻功不错,一个被杨志直接杀了,另一个跑到二十步被杨志赶上杀了。杨志晓得后面的援军一会就到,立刻掉头逃走,杨志一口气跑到一个小山岗,忽然感觉气氛不对,杨志一步停定,迅速拔出匕首,右侧的危险已到。一个硕大的身影猛扑过来,杨志脚步一错,闪避的同时,侧转过身躯,只见一头两米长的青狼,眼中闪着绿光,恶狠狠地又一次扑向杨志;青狼没料到的是杨志的动作更快,被杨志凭空一脚踢翻。

就在青狼准备翻身站起的时候,杨志的匕首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地划断了青狼的喉咙,青狼头一垂,左狼爪的最后一击重重的落在瘊子甲上,杨志只是晃晃。杨志正在庆幸,就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响,疾风闪电地朝自己这个方向奔来。这时候来的不是大宋的骑兵,就是盗贼。杨志闪电般地逃入二十步外的一片树林里,看见一条小溪,杨志立即跳进水中,涉水跑了两里路才在对面上岸,杨志是怕气味吸引敌人,同时为了替自己逃命争取时间。

杨志刚刚窜入林中,一队五十人左右的骑兵就已经来到对面的岸边,都是弃了战马追进来,杨志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眼观瞧,不禁一阵迷茫。这只骑兵盔明甲亮,旗幡招展;杨志看得分明,这种盔甲既不是辽国的盔甲,也不是宋国的盔甲,更不是女真的皮甲,在月光下发出明亮的光芒。更离奇的是军旗,一面是大大的“曾”字。

杨志猛地想起,那种盔甲是历史上的明光甲,曾字应该是曾头市的旗帜,杨志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众骑兵下马,为首的那名将领跳下战马,身高八尺,身材魁梧,一看就是膂力过人之辈,将领命士卒点起火堆说“看样子,我们今天是扰民了,把人给吓跑了,来人,准备到对面的林中搜查。”

那将领说话声气雄壮,杨志躲在林中听得清清楚楚,越发不敢动作;等到士卒们全部忙乱起来,声音嘈杂的时候,杨志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地往林子深处移去。两百步的距离,还有一条小溪隔断,杨志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要走到林子的另一侧边缘,杨志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攀上一颗老树,躲在粗大的枝桠间。

人在高处看得远,就见林外的茅草丛中,闪着几点黄光,果然有埋伏。杨志暗暗心惊,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而是根据地势时间做的判断,绝对是一代名将的做派;就听得林外传来那名将领的声音“在下苏定,恭为曾头市副教头。不知道林中是哪位英雄,不妨出来一看。”

苏定?杨志一阵头晕,曾头市就是金人的势力,现在汉奸也学起古人想做有名的大将。苏定似乎艺高人胆大,直接走进了林子,八名士兵散开,呈菱形阵势,持刀走在后面。苏定朗声道“在下绝无意为难,杨大侠胆气惊人,不会如此胆小吧?”

杨志明白,这个叫苏定的将领是个有耐心的人,这片林子又小,自己困在林中,就算躲过一夜,到了天亮也无处遁形。至于逃跑,更不可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杀出林子容易,躲过骑兵的追击,是绝对无法完成的任务。杨志看看苏定走近,仔细打量,苏定似乎比自己稍微矮了一点,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皮肤黝黑,像是生活在山里的猎户出身,所以有着一副好身手,眼神充满着警觉和自信。杨志的头脑有点转不过弯来,但是杨志确定苏定身上没有杀气,可是就算苏定对自己也并没有恶意,杨志也不会赌上一赌。

这时候,十来名将士也从不同的方向走了回来,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身长九尺,虎背熊腰,黄面淡须,虎目浓眉,在火堆的温暖下,人群被惊动,群鸟乱飞,掀起不小的动静,就是地面上的走兽都被鸟雀的叽叽喳喳声吵醒,四处乱窜。

杨志还是躲在林中不动,西北方向突然升起火焰,曾头市的人都纷纷撤退,杨志等到人全部走了,才找到一个地方休息,不敢睡觉,练功练了一夜。等杨志收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太阳已经在山谷之上,红彤彤的,并不刺眼;一群野山羊轻松地跑了过去,转眼消失在半人高的草丛里。杨志站起来,用露水胡乱洗了洗脸,一步步朝山外走去,不过杨志带着寇辛崖的面具,又换了衣服,到了大陆上就和一般人一样。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结,走了一天,杨志才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在镇上唯一的客栈住了一夜,到第二天结账杨志给了五钱碎银子,好说歹说让店家给了杨一套旧衣服,杨志把原来衣服做了包袱,背在身上。

“没有任何人的描述是相似的,”寇一面对冒莫愁的郁闷插嘴说“杨志和他的同伙显然是个化装能手。”

“可是有人看见过他,掌握的情况不少,”冒莫愁回答说“他的目的地就是孟州。”



第三百四十二章 童谣

杨志漫无目的地走在孟州城内,孟州城虽然历史悠久,在夏朝属孟涂国,商、周时期为畿内地,汉武帝元封五年分天下为十三部,孟州始称河阳县,隶河内郡。但是看重的都是孟州在黄河北岸的地理位置,城市内的繁华远比不上相州,只不过在大街上游走的军汉与囚犯多了一点。

杨志穿梭在街市店铺中,看着路人一张张笑脸,听着乱七八糟的喧闹声,杨志没来由得感觉一阵轻松;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杨志忽然想到河朔一代很快就会因为宋江遍地狼烟,群雄四起,不禁又陷入了迷茫。杨志放慢了脚步,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竟然有了饿了的感觉。

杨志醒悟过来,自己的目的是寻找灵猫,哪有资格为这些事情烦神,抬头看前面有一座酒楼,两层楼,装修得气派,在一排平房中显得鹤立鸡群,杨志走进店里,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把楼下街道和街角的光景一览无遗。伙计过来报了菜单,杨志点了一盘白切羊肉,一锅鸡汤,没有要酒,要了一斤馒头。杨志没有点酒,怕自己酒后误事,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或者错过与灵猫见面的机会。

店里正是上客的时候,四周的位置很快就坐满了人;不多时,伙计送上菜肴,鸡汤里果然象伙计介绍的那样,是一只整的肥鸡,鸡汤飘着黄油,醇醇的;尝一口,透鲜。楼梯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两个人争执着走了上来,前面一人玉树临风,边走边说“加亮,你参加不了科举,实在可惜。唯有加入军队,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后面一人根中等身材,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毫不客气地说道“科举,不过是一场装饰门面的游戏,让那些在朝中尸位素餐的人紧张紧张罢了。你不是武状元吗?为什么不去参加军队,反而在地方上做一个文官,整日里喝酒画画?”

两人说笑着上楼,举目便是一呆,实在是整个楼上没有位置,只有杨志的那一张八仙桌上坐着孤单单的一位客人,那个加亮走近杨志前面的桌,竟然就在杨志的对面坐下,豪爽地说“一人不饮酒,二人不赌钱,看好汉一人独隅,不如大家相聚为乐。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东平吴家亮,这位是文伯虎,请问贵姓大名?”

文伯虎有些尴尬,只好跟过来朝杨志抱歉地笑笑,也在桌边坐下,他知道吴用的坏毛病,看不起天下人,喜欢掂量人,今天肯定是看这个大汉的气势与众不同,又想生出。东平吴加亮,杨志几乎敢确定,就是智多星吴用;至于文伯虎,杨志更熟悉,两人是同榜武进士,文伯虎是那一榜的状元,曾经一起上殿应答。

吴用一个怪才,也算得上梁山上一个可以争夺天下的人物,杨志露出调侃的笑容问道“智多星吴用?”

吴用一惊,他和眼前的眼前这个大汉素未蒙面,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号的;不过杨志的相貌一看就是江湖豪客,吴用现在正在替晁盖四处招揽这样的人,吴用故意问道“正是小可,敢问好汉尊称?”

果然是厚黑人物,杨志淡淡地说“在下辽东寇辛崖。”

这次连文伯虎都有点吃惊,随着青面兽杨志和不错和尚等人在辽东搅乱局面,朝野对这帮人都是翘首以待,哪怕杨志被高俅、童贯说成十恶不赦的人,但是军中很多将领和朝中的官员都不以为然,范致虚和李纲更是说,强盗都能招安,何况杨志这样的人。又一个辽东回来的人,文伯虎微微一笑,就看吴用如何面对。

吴用试探着问道“寇兄是生意人?”

杨志又一次认识到吴用的厚黑,就是想探自己的底然后做决定,不过看文伯虎的些许犹豫,杨志是知道文伯虎是担心自己的官身受牵连;要是杨志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文伯虎是装听见好,还是装没听见好。不过杨志确实对吴用有些兴趣,笑着说道“我是带着一片红货回来,在大名府出了手,现在想去汴梁进点江南的茶叶、纸张、瓷器,明年再去辽东。”

“寇兄何不直接去江南,江南与汴梁并不是太远,但是这些东西的价格几乎差了一倍。”吴用笑着说“不过寇兄应该是一直做这样的买卖,有的时候老客户的信用要好一点。”

杨志笑了笑问吴用“加亮先生难道一直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据说江南现在很乱,我有些担心,还是把稳一点的好。生意人赚钱很重要,但是安全更重要,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要钱做什么?”

吴用和文伯虎都不相信,江南现在方腊还没有造反,虽然花石纲让千家万户苦不堪言,但是怎么也比战火连天的辽东要安全,那些女真人和契丹人可是很少讲道理的;眼前的寇辛崖都敢去辽东险中求富贵,还会在乎江南的混乱。吴用摇摇头,装作不信;杨志喊来伙计,又添了四个热菜和两壶好酒,回过头对吴用说“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吴兴。先生消息灵通,难道没听过这首童谣?”

吴用两人眼神一震,杨志便明白现在江南确实在传唱这首童谣,方腊的整个谋划已经开始,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好伙计送酒上来,三人都倒了一杯,文伯虎给杨志敬酒问“寇兄眼光卓著,对此可有看法?”

杨志笑着说“十千是就是一个万字,加一点是方字;冬尽便是腊,合在一起大概就是一个叫方腊的人。称尊自然就是称王,说明此人谋反在即,浙水、吴兴应该是地方,指的是江南之地,寇某久在辽东,不熟悉江南人物,乱言了。”

文伯虎和吴用可是知道寇辛崖不是乱言,大名府通判梁寻正式上书过,说从保州回到江南的方腊要造反,这首童谣也是因此被杭州造作局报到汴梁。



第三百四十三章 撞钟

杭州造作局和苏州应奉局一样,奉宋徽宗之命专事在东南江浙一带搜罗奇花异木,嶙峋美石。太湖,灵璧、慈溪、武康诸石;两浙花竹、杂木、海错;福建异花、荔枝、龙眼、橄榄;海南椰实;湖湘木竹、文竹;江南诸果等等;都先后以花石纲的名义,通过水路运往汴梁。

现在这些部门的负责人是苏州人朱勔,朱勔奉迎上意,浙中珍奇花石进献逐年增加,花石纲役连年不绝,百姓备遭涂炭,中产之家全都破产,甚至卖子鬻女以供索取。朱家因此一门显贵,朱勔本人拥有卫队数千人,东南一带知府多出于其门下,朱勔颐指目摄,皆奔走听命,朝野称之为东南小朝廷。

梁寻的奏章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一开始连水花都没有溅起,但是杭州造作局的徐铸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听说梁寻的奏章,还真的开始在两浙寻找方腊的踪迹,方腊没有找到,似乎从保州离开,并没有回到江南,但是一名能干的吏员还是听到了这首童谣,传唱在青溪县等地。

文伯虎现在是孟州主簿,立刻意识到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世上事有时候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往往结果就是真的。文伯虎笑着对杨志说“寇兄,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公事要处理,需要回衙门一趟,等会再过来,与二位攀谈。”

文伯虎说完就起身离去,吴用冷笑道“伯虎就是太心急了,唯恐少了一个立功或者扬名的机会。寇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与人合伙?”

杨志笑笑说“我是生意人,只要能赚到钱,与人合作又有什么关系。”

吴用大喜道“寇兄真是一个爽快人,我们商号正在准备扩大业务,过两天我们的东家晁盖就要过来,到时候要求寇兄一叙,只是不知道寇兄住在哪家客栈?”

杨志敬了吴用一杯酒说“我刚刚到孟州,原来只是路过,既然吴先生有好的生意介绍,我下午就去金山寺截住,吴先生到时候可以去那里找我。”

“原来寇兄是个信佛的人。”吴用嘴里恭维着,心里更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个寇辛崖就是一个亦商亦盗的独行客,住到金山寺,自然是方便寇辛崖看到合适的目标以后行动;吴用不知道的是,杨志是因为与灵猫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才会住到金山寺,方便灵猫前来寻找。两人边喝边聊,吴用趁机把晁盖好好地吹嘘了一番,文伯虎回到衙门被知州留住了,派了个衙役过来通知,说不过来了,晚上与吴用再约。

杨志接着酒意说“文大人与先生的关系真不错。”

吴用不屑地笑道“伯虎现在不得志,想借助我们东家,在王黼面前多说上几句好话。”

晁盖与王黼还有联系,大宋的这些宰相还真是为了钱都不怕死,杨志转念一想,或许王

黼就是想招揽一批江湖人物为自己所用。杨志和吴用吃了半晌酒就散了,杨志在城里熟悉了张蒙方、施纶等几家住址,便出城去了金山寺。

金山寺在城西南紫金山上,不过五里的路程,虽然是小路,但是地势平坦,杨志不多一会就走到了;紫金山南北走向,山高千仞,群峰拱向,山体表层几乎都是褐色与棕色的土壤,在阳光下发出一层朦胧的紫色,山上的树木大部分是白皮松、黄栌、鹅耳枥、照山白、檀木、黄荆等,山脚下是紫陵集。

杨志在集中问了人,买了二十斤香油便迳投金山寺来,上山没多远就看见山门,山门旁一处泉眼,里面银色小鱼无数,正在游嬉;泉眼旁专门栽种桃柳,花红柳绿,应的一分好景,堪描入画。金山寺就在山腰上,占地十余亩,远处就是波浪滔滔的黄河,杨志一过山门就看见一个贔屃驮碑的石刻,石碑高达三米。

早有僧人迎了过来,杨志递上香油和二十两纹银说“我是辽东来的客人,想在贵寺借助几天,享受佛门的熏陶,净化我心。”

香油和银两就算是住客栈,也够住上一个月的,和尚满脸堆笑说“施主果然是诚心向佛,佛门本就对四方大众开放,寺院后面有两间干净的厢房,等会我带施主去看上一看,若是满意就选一间住下来。”

金山寺飞檐耸脊,高墙斑驳,墙壁上爬满了映山红,倒是别有一种风景;大殿内供奉着如来佛像,栩栩如生,六位僧人端坐在佛像旁敲击木鱼,轻声诵经。杨志点燃三支香后,回身跪坐蒲团上,听着身边佛经的声音,顿时有一种豁然清净的感觉,为首的老僧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几乎瞬间坐忘的杨志,目露惊疑之色。

老僧看得清楚,杨志的嘴根本就没动,他是借助了周围的环境静心,这是一种禅功,与信不信佛一点关系都没有;杨志感受到了老僧的目光,眼睛忽然睁开,一道犀利的目光扫向老僧,老僧会意一笑,没有言语,重新闭目念经。

杨志摇了摇头,站起来问在边上相陪的僧人“深山出古寺,我想四处走走,不知道寺院可方便?”

“方便,方便!”僧人向在佛像旁边闭目诵经的老僧看了一眼,见师父没有反应,就请杨志去往寺院后殿;僧人的想法很简单,杨志既然如此诚心向佛,必定在乎法器之类的东西,寺庙里都会准备佛门器物专门让信佛的香客请回去在家里供奉,因此得到的香火钱也是寺庙的一项收入。

谁承想杨志是个假的信徒,对那些法器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对广场上的那只铜钟充满了兴趣,铜钟悬挂在大钟楼中央巨架上,通体褚黄,高约两米,钟体光洁,无一处裂缝,内外铸有经文。僧人笑着介绍“此是本寺的镇寺之宝,铜钟壁薄而经得起重击,轻撞声音清脆优扬,回荡不绝;重撞,声音雄浑响亮,方圆十里皆闻其音。”



第三百四十四章 石浮雕

“哦。”杨志笑着说“佛经铸在钟上,击钟一下,字字皆声,等于诵读经文,加上钟声的洗礼,对人身心的益处不少。也罢,我不擅长念经文,就把这钟重撞一下,当做修行吧。”

广场安静无人,铜钟重达几千斤,往往都是几个人推动那个粗大的圆木才能重撞;杨志没有站在圆木旁,僧人以为杨志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杨志衣袖一挥,铜钟应声而响,声音宏亮,远远传达四方。金山寺很长时间没有这般巨响,僧人都纷纷跑了出来,看着杨志赤手将铜钟连击了十二次。

始作俑者杨志可是没有半点异常,敲完后他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僧人们心中暗自嘀咕,这个辽东客有些古怪,胡乱敲钟太不靠谱了。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老僧缓缓上前,对杨志说“施主,本寺有几件年代久远的法器,施主若是有兴趣,不妨随我到禅房看上一看,是不是有缘分。”

杨志起身略施一礼问“禅师怎么称呼?”

老僧低头合十“老衲净悟,施主请随我来。”

僧人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杨志跟在净悟禅师身后来到寺庙后的一间禅房,这间禅房很特别,单独的一间,与四周的房屋毫无关联,并且是空空的四壁,室内连一件家具都没有,不过很干净,看得出来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净悟禅师打开门窗后,就留下杨志一个人在屋内,转身离开;杨志一开始以为净悟禅师是去拿东西,等了半天看净悟禅师禅师没有回来,才反应过来,法器就在屋内。

杨志花了两分钟就排除了净悟禅师故作玄虚的念头,开始仔细观察墙壁和栋梁,甚至用手去轻轻触摸,可是没有收获。地面都是青石铺设,看上去更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杨志低头寻思了片刻便明白了,要是真有古怪,那就是在地下;杨志一块青石一块青石地踩踏,踩遍了三十二块青石后,杨志便发现有三块青石下面的声音不对,应该是空的。

杨志看看屋外根本没有人,用匕首先后翘起了三块青石板,下面确实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在三块青石板的背面,雕刻着旭日光芒的图案;旭日上面涂着油漆,看上去仿佛燃烧的火焰,无数金黄色的光芒从火焰上冒出来,刺穿了画面,延伸到画外。杨志把三幅图看了好一会,才尝试着把三幅图合并在一起,杨志变换了四次图案,终于拼出一副方图,那些光芒有的在整图中成为陪衬,真正连在一起的是三十六道光芒。

杨志能确定,这原来是一副完整的浮雕,有心人把浮雕分成了三份,埋在这间屋子的地下;但是杨志被难住了,首先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浮雕,其次是不明白,这样的秘密并不高深,金山寺的僧人应该早就知道,为什么让自己看。到现在,杨志才发现真正的异常,就是僧人们一次都没有走过来。

杨志可以确定浮雕上刻的绝不是武功,并且这块石碑应该有些年数,杨志心中一动,难道油漆是后来涂上去的?杨志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刮掉油漆,心中没有丝毫的的内疚,既然净悟禅师想把自己拉进这趟浑水,那么出了任何一种结果,他都应该和自己一样,能够正常的面对。

当油漆被刮掉以后,杨志看到了整个旭日的图案,是一个标志,铁浮宫的标志,关键是在浮雕凹下去的油漆里面竟然密封着一个细长的蜡片。杨志捏碎了蜡皮,也不知道是什么蜡,很细腻很薄,杨志就像撕开了一张纸一样,蜡皮里面是一个玉,玉片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上百个字,要不是杨志内功大进,根本看不清楚。

玉片上写着一个秘密,苏先生找了一个叫弥师的高人,训练了五个人,安排五个人大功告成的时候杀了弥师,以确保秘密不会泄露。谁知道五个人最后杀死弥师的时候出了意外,弥师竟然有一个徒弟在五人中,结果五个人中一个人做了叛徒,其余三个人被杀,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苏先生留下了一个暗中监视的人,这个监视的人最后逃到了金山寺,把一切告诉了佛印大师。

杨志一用力,将玉片震得粉碎,随后用匕首毁掉了整座浮雕;净悟禅师很恰当地出现了,平静地对杨志说“施主,建造这座禅房的人就是我的师傅佛印,他造完这座禅房就回了汴梁,到达汴梁的第二天死了,他留下一个遗言,就是有人能空手撞钟,就可以让我考虑试一下,你是第三个空手撞钟的人,我看到了你的佛心,所以让你看看。”

杨志给气笑了起来“你既然是他的徒弟,为什么不去替你师父完成心愿,按照我的看法,你的武功并不差。”

净悟禅师点点头说“家师有规定,这件事不许我们插手,也不许我们过问一点点;施主,说句实话,这些年我一直都是心中有所挂念,有时候一个人站在禅房里就想着师傅留下的话,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我却不能去做点什么。”

杨志笑笑问“前面两个撞钟的人是谁,他们现在的尸骨在哪里?”

净悟禅师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说“能在辽东那种地方活命的人果然不简单,只是有时候太聪明了不好。”

杨志摇头说“佛印禅师留下的东西早就被你拿走,你也不是净悟。”

净悟禅师很好奇地问“施主从什么地方看出这些的?”

杨志随意地说“三块青石的侧翼都有不同的器械留下的痕迹,并且深浅不一样,陈旧的程度不一样,但是最起码可以看出有六次的迹象。说明在我之前,有五个人撬起了青石,三个空坑里都用石板修了防水防虫的措施,如果只是为了保存石上的雕像,何必费这么大功夫,佛印大师一定是为了存放东西而用。”



第三百四十五章 假禅师

净悟禅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自己就是佛印大师的得意弟子,有什么摆在自己面前岂不是正好;杨志笑着说“如果你是佛印禅师的弟子,怎么会不知道,佛印禅师既然要回汴梁等死,有什么东西不能带回汴梁存放,那里有他的老友,更有数不清存放东西的地方。”

净悟禅师狰狞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毁了浮雕?”

杨志看看四周问“先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我就告诉你原因。”

净悟禅师呆了一呆,脸上的暴虐之气渐渐褪去,合十说“是老衲错了,另外两个人是叶凌天和欧阳无曜。叶凌天出手的时候老衲没有按捺住贪念,和他一起琢磨,叶凌天拿到一本《大残谱》和两粒大还丹。两人先后练功走火入魔,大还丹都没有用,先后暴毙,我一直认为真正的心法在石碑的图上,可是施主你?”

杨志笑着说“禅师不应该琢磨的,佛印大师或许就是用大残谱惩戒世人。”

惩戒世人,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用一个假的东西,看那些不怀好意家伙的造化。杨志在燕云殿看过太多这样的东西,就是杨志自己的点穴手也是靠太玄经练成的。净悟禅师完全恢复了正常说“施主是佛门以外的人,并不知道大残谱的来历,佛门历来有除恶务尽的一派,每座寺庙每个门派都有,少林因此有一些被赶出山门的门徒,在江湖上成立了一个第十七殿。

大残谱的出现其实也是这么一回事,五台山清凉寺、峨眉山金顶寺、敦煌大漠寺、杭州灵隐寺的四位高僧联手写下的秘籍,他们创建了一个新的练功方法,将四派武功糅合在一起,就是招式改变了很多,比起原来的招法缺少了了磅礴大气,但是更加实用有效。”

杨志沉吟半晌说“佛门应该毁掉此书,对于佛门来说,这样的武功其实是一种灾难,会冲击佛门在江湖上的声誉。”

净悟禅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佛门毁灭在眼前,所有的手段都是可以的。”

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净悟禅师的眼神中没有狂热,只有坚定与决绝,杨志相信,任何敢于阻挡在前面的力量,净悟禅师都会把他搬开。杨志低叹一声说“有些事看上去与实际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皇上只是喜欢道家的那种飘逸的灵感,并不真正是厌恶佛教;禅师,不讨论这些了,真正的净悟禅师在哪里?”

“死了。”假的净悟禅师也很好奇,杨志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正义的愤怒,一直在和自己像一个朋友一样的交谈,索性直言相告,看杨志有什么底牌“我到达金山寺的时候,正是净悟身负重伤弥留之际,僧人都被他遣散走了,他什么都没有说,连凶手是谁都不肯告诉我,只是要我假冒他的名字,等着那些人来金山寺。”

杨志看了假的净悟禅师半天说“我还是叫你净悟禅师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叶凌天和欧阳无曜就是被你怀疑,所以被下了毒手,你应该是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却没有拿走大空谱,但是大还丹是假的。难道两个人都被你怀疑是敌人?”

净悟禅师笑起来说“施主好快的反应,他们两个人都认识大还丹,可以不用人辅导就自行练习大空谱。大还丹是青海密宗的灵药,能认识这件东西的年轻人凤毛麟角;大空谱是残篇,缺了四分之一,有一页是被我故意撕掉的,可是对他们练习功法毫无影响,走火入魔也是因为他们原来练习的功法与大空谱的内功相冲造成的。”

两人谈了许久,没有一个僧人过来,杨志颔首说“我明白了,那个假的大还丹在外形与气味上都与真的大还丹一样,所以认识的人也分辨不出来,没有了大还丹,你索性不用大空谱引诱人,因为来人必定知道,练习大空谱凶险万分,没有大还丹这样的灵药,试也不用试。我告诉你,当油漆被刮掉以后,拼在一起的浮雕图案是一个标志,铁浮宫的标志,所以我把浮雕毁了。”

“油漆、铁浮宫,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净悟禅师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难以抑制失望地说“施主果然是大智慧的人,包括老衲在内,叶凌天、欧阳无曜,谁都不敢去动那个油漆,总认为那些动人的画面里包含着无穷的深意。佛印大师,不愧是一代圣僧,请教施主大名?”

“辽东寇辛崖。”杨志不动声色地说,净悟禅师合十道“施主毁了浮雕,想必也是知道铁浮宫传说的人,五胡十六国的时候,冉闵屠胡灭石,建立冉魏,最后被前燕君主慕容儁所擒,斩于遏陉山。在冉闵被擒后,冉魏丞相蒋干派大将曹伏驹携带着大批珠宝前往南方向东晋求援,但是曹伏驹出了襄城就在路上失踪;蒋干后来与张遇合谋反前秦,一战而亡,苻坚从蒋干的手下口中才知道冉魏还有一个隐藏的基地铁浮宫。

可是曹伏驹没有再出现,王猛安排了大量的人手都没有找到这个地方,直到后周柴荣北伐的时候,这个名字才再一次出现,献到柴荣面前的就是两块石碑,官府于是印了铁浮宫的标志在北方寻找,依旧没有结果。柴荣便认为铁浮宫很可能隐藏在某座寺庙,才会有灭佛之举。”

杨志笑笑说“一块石碑而已,不值得相信,江湖上能人异士无数,想要生出一个事端,是简单又简单的事,一个传说,一个荒诞的怪异,都能影响大众的心理。如果真的有铁浮宫这样的地方被人知道,有谁会拿出来示众,还不是自己挖了金银珠宝去过快活的日子;柴荣也未必相信,只是那时候佛门的势力太大,对后周又不肯明确表态支持,柴荣只能出此下策。”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杀第一

五代十国,是唐朝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的延续和扩大,连年征战,土地荒芜,人烟断绝,荆榛蔽野。大量的百姓不得已遁入空门,一方面导致人口锐减,另一方面,不事稼穑的佛门子弟越来越多,后周显德二年五月,周世宗柴荣昭告天下,“非敕赐寺额者皆废之”,一年之内,废寺院三万三百三十六,只留下寺院二千六百九十四所,僧尼六万一千二百人。

若是按照废留寺院的比例,柴荣等于一下子从寺庙里还俗了上百万的僧人尼姑,更不要说三万座寺庙里的财产和良田,还有大批在寺院服杂役尚未剃发的行者与依靠寺庙田地生存的佃户。柴荣是为了政权和兵源着想,但是在佛门的眼里,柴荣就是抢掠佛门财富的恶魔,朝野都是各种版本的传说与胡说。

净悟禅师摆摆手说“老衲明白,施主不用多言,多谢施主解答疑惑,若不是大残谱已经烧掉,定让施主一睹为快。请随老衲来,禅房已经安排好了。”

杨志不知道净悟禅师所说是真是假,但是那种迷惑心志的玩意不看也罢;净悟禅师并没有因为知道答案而放下包袱,一路上反而紧锁着双眉,看起来更像是满腹心事。杨志跟着走到一个门廊下,一排四间禅房,一开始接待杨志的那个僧人正站在中间的一间房门前,迎上来说“师父,斋饭准备好了。”

净悟禅师沉吟着说“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德顺,这是寇辛崖寇施主,你一起来吧,我们到放生池看看。”

看样子净悟禅师平日里很少接待香客,德顺和尚立刻答应一声,跟在净悟禅师身后,一起朝前面走去;放生池就在回廊的尽头小院里,一杆青竹,几间草棚搭建的厨房餐厅,比起前面的禅房更加简陋;杨志心头一动,忍不住看看割开小院的那道内墙,要是没记错,内墙的那一侧,就应该是刚才自己寻找石碑的房间。

放生池里只有两条鱼,一条银鱼,一条青鱼,都是一般的大小,三寸见长,在清澈见底的水里遨游。净悟禅师望着两条小鱼,问身边的德顺和尚“你还记得暴毙的两位施主吗?”

“记得。”德顺和尚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无奈说“叶凌天施主来自中条山梵莲寺,欧阳无曜施主来自江州重玄寺,前后相隔半年,没想到都是寺内呆了五天吐血而死。孟州的名医和仵作都来看过,两人都是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而死,师父买了这两条鱼来放生,金山寺因此香火大减,就是江湖人物都敬而远之。”

杨志心中一紧,他很明白德顺和尚最后一句话的含义,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而来,在净悟禅师眼里那就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净悟禅师把自己当做第三个叶凌天来对待。杨志笑笑说“没想到黄河这边也有银鱼,真是难得。”

净悟禅师点头说“施主确实见多识广,这后面的银鱼是当年佛印大师从洞庭湖来的时候带来的,在他老人家眼里,天下都是放生的地方,但是在老衲眼里,也只有这放生池,才是聊以安慰的所在。德顺,你带寇施主去用饭吧。”

德顺和尚有些茫然,还真的就是为了看一眼放生池,杨志面色不改,跟在德顺和尚身后来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收拾得很安静,床上放着被褥枕头,桌上放着一碗馒头和一碗野菜汤,还有一碟子咸菜和一碟子炒竹笋。杨志谢过,请德顺和尚去打开水的时候,用银针探了一遍,见没有毒,就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杨志偷偷吞下了两粒天饲果和两朵神蔓花,把这两种疗伤解毒的灵药当做饭后的水果,然后用开水烫了脚,就端坐在床上闭目练功。寺内的僧人并不多,杨志在快要睡下的时候才听到一句话,是德顺和尚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责怪“让你照顾病人,你怎么跑到寺里来了?”

“他始终没醒,我出来透透气。”一个童音说“师兄,你说那个人是什么人,被师傅救回来好几天了,可是一直就是那样,要不是灌下人参水,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杨志心神一动,悄无声息地躺下,拉上被子,做了一个假睡的样子,悄悄地从后窗出了门,绕到一边看见德顺是在和一个小和尚说话。小和尚从德顺手里拿过一个馒头,心满意足地跟着德顺和尚出了寺院的角门,走上一条小小的山路,弯曲的山路宽不过一米,贴在山的边缘,一侧是峭壁,一侧是山坡,金山寺不高,没有悬崖那样的恐怖。

走了三十米,转弯就看见一处不大的树林,树林中的树木已经被采伐了大半,对着三处高低不同的木材,看样子就是寺庙的柴火场,留下的那些大木料应该是以后休整房屋用的;在树林的边缘,孤零零地有一间草屋,显然是值班或者躲雨用的。杨志很自然地产生了疑惑,把病人放在这样的地方,说明净悟禅师还是很小心,难道真的是灵猫。

杨志晓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了解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杨志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个和尚进了草屋,慢慢地踱到屋前,已经不需要透过门缝朝里面张望,摆在门口的两件破碎的衣服就是灵猫的。杨志伸手敲敲门,轻声地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德顺和尚与小和尚吓了一跳,看见杨志慢慢地进去,两人都不敢出声,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似乎生怕杨志杀人灭口。杨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灵猫,脸上几乎没有红润之色,杨志伸出手指搭在灵猫的脉上,脉象虽然弱,还是比较稳定,杨志又查了一遍灵猫的身体,原来是后背中了一掌;灵猫的内力毕竟怪异,在这种状态下,呼吸竟然自动疗伤,看样子就算没有人管,再过个三五天,灵猫也会醒过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诈出灵猫

片刻后,杨志开口问“他是到了寺庙就倒下来,还是住了几天后伤势发作?”

杨志的表情有些认真,在烛光的摇曳下,显得阴森森的;小和尚吓得不敢吱声,德顺和尚见过的场面要多些,和杨志又打了半天的交道,算得上熟人,晓得杨志这么问肯定有原因,点点头说“是住下来的当晚就昏迷不醒,师父看见他是被人打伤的,处于慈悲的心怀收留他,又怕他仇家找上门来,就把他移到这里,对寺里人只说他半夜就离开了,这几天都是我和德斌师弟照看他。”

德斌就是那个小和尚,十岁左右,其实十分有灵性,听见师兄提起自己,眼神禁不住一亮,杨志颔首说“德顺师父,麻烦你去把禅师悄悄找来,我来替这个客人疗伤。”

德顺没有练过武功,就算是知道杨志心存歹意,拿杨志也没有办法,闻言立即跑去找净悟禅师,杨志让德斌小和尚去烧一壶开水来;杨志看屋内只剩自己,给灵猫喂下三颗天饲果,握住灵猫的右手,一股雄浑的内力输入进去,两个呼吸间在灵猫的身体里游走了一遍。灵猫的内功比杨志低了不少,虽然走的路子怪异,但是对化鹏功还是没有抗拒。

灵猫在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杨志,勉强地笑起来,点了点头;灵猫对人的记忆力深刻,在汤阴等地多次看到寇辛崖这张脸,这时候便明白是杨志的又一张面具;杨志松了手,把灵猫扶起来,看了灵猫背后的掌印说“不要说话,别把老子的灵药真力浪费了,赶快运功疗伤。”

净悟禅师闻讯从寺里赶来,看灵猫已经醒来,坐起来运功,一句话都不敢说,把杨志招手喊到屋外,让德斌小和尚把灵猫的物品全部拿来说“老衲愚钝,施主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把人救醒,必定是大贵之人,也是此人命中注定逃过一劫,此人随身的珍珠都是交州的合浦南珠,价值千金,但是此人不是中原人士,身份非同小可,最起码是高丽的大富之家,或者名门望族。”

姜是老的辣,哪怕杨志什么都没说,净悟禅师也猜测杨志是对这个伤员有兴趣,要不然谁平白无故出手救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人;高丽与合浦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净悟禅师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这个和尚的身份不简单,杨志小心说道“禅师,此话说的太早,此人未必是商人。我刚才帮他疗伤,现在他的脉象早已平和,可以加快他那一种奇怪的吐纳之术,现在他绝没有性命之忧,快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完全醒过来。我想请禅师帮忙,明天早上帮我去集市上买两棵人参。”

河北就产人参,要不是顾忌在寺庙,杨志应该是要买些肉骨头啊鱼啊给灵猫补补身体;净悟禅师急忙答应,连声说杨志慈悲心肠。净悟禅师实际上也觉得诧异,但转念一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就在寺中,想不沾手都不可能。净悟禅师一生不知道见过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看灵猫伤势稳定,杨志又是行家,净悟禅师留德斌小和尚在这里陪着,自己和德顺和尚先回了寺里。

杨志心里暗笑,净悟禅师难道看不出灵猫和自己拥有太多的好东西与意外,来历必定不寻常;只是净悟禅师心中还有一个结,正在需要帮手的时候,自己和灵猫的能耐他看得出来,就把其他东西全部抛开。德斌小和尚反而很兴奋,难得遇到这样的大场面,再加上杨志给了二两银子,小小年纪一直忙到天蒙蒙亮才累得睡着了。

灵猫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无奈地望着杨志说“你现在内力大涨,应该已经是五阶的高手,把我们瞒得好苦。”

杨志给灵猫倒了一碗水,递过去,目光闪动着问“听说有人劫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广以枪法见长,打伤你的是谁?”

灵猫接过水碗说“说实话,我一直感觉你那么小心实在有些夸张,但是除了这档子事,只能说你这个做大哥的,眼光比我毒辣。我是被一个卖茶的老头打伤的,那天马车一到树林后,我就知道不好,尤其在一个茶摊不摆在大路上,而是摆在偏僻的小路更令人起疑心;李完花突然出手制住了我。

给了我机会的是陈广,陈广发现有异常,立即出手想要控制住李完花,但是那个卖茶的老头剑术太过高明,用我的剑,与李完花联手杀了镖局的人。我趁机用独门秘术解开了穴道,用飞镖打伤了老头,抢回了剑;可是李完花又跑来两个同伙,一男一女,我杀了女的,却被老头从背后打了一掌,我只有逃走。我想到与你约定的就是金山寺,就一路跑了过来,到寺里刚住下,就再支持不住。”

“这么说,你没有杀死李完花。”杨志沉吟着说“你们那一天离开官道,是李完花的主意,还是陈广的主意?”

“陈广。”灵猫没有丝毫地耽搁,肯定地说“陈广还接了一个暗镖,将一支千年人参送到茶摊,就是交给那个收货的老头,他们两个对过信物,对了,老头叫李应。”

扑天雕李应,那个骗过杜兴的贩马客人,没想到也是大漠门的人,杨志微微一笑说“只要人没事就好,你休息吧,我去门外守着。”

灵猫正要抬头说句感谢的话,抬头就看见杨志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厉,带着内力冷声说“影子。”

灵猫就感觉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心脏猛的一缩,耳中顿时一鸣,眼中不由自主地惊诧万分;灵猫的这种神情在杨志眼里,就像是某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见了鬼,没有半点不明白的成分,杨志淡淡地看着灵猫,没有任何不满和诧异。孙二娘和万师兄要是为了钱就可以轻易地出卖同门,大漠门真的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钟声送行

灵猫虽然一惊一诈后迅速恢复了平常的目光,但是已经瞒不过杨志了,杨志的那种手段出自后世的科学,成功率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杨志叹了口气说“我原来是想装糊涂,但想想你我兄弟,哪怕道路不同,分道扬镳,依旧不伤感情,要是整日互相想着暗算,那点感情迟早有一天会被消耗掉。”

灵猫苦笑着说“你已经给了我太多意外,看到你这张面具的时候,我以为知道了你全部的秘密,但是听你喊出影子,我才知道,你藏着的秘密不是我能挖掘完的。你是怎么确定我是影子的?”

“武功。”杨志淡淡地说“我刚才给你疗伤,你的内功与寺公大师同出一脉,你们是师叔师侄的关系,这一点不意外,但是你的内功与大漠门的如出一脉,与打伤你的掌力是同门,我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吗?”

其实在给万师兄五千两银票的时候,杨志试探了一下万师兄的武功,万师兄在情急之下的反应没有丝毫隐瞒,那种奔流的掌力让杨志印象深刻,灵猫身上的掌伤能自动愈合,除了是同门没有任何理由。灵猫没想到,杨志竟然是在这个地方发现的,可是杨志怎么知道大漠门的,难道这个大哥还憋了大招?

但心里再好奇,再疑惑,灵猫也没有想过要向杨志打听,丢脸已经丢到家了,还有什么要说的;灵猫叹了口气说“谢谢你救了我,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和李应说,我们在金山寺见面,李应也真的受了伤,你想不相信。”

“我相信,李应应该还在黎阳驿准备杀陈广,毕竟陈广不死,这件事的真相就会大白,大漠门的布局就会有影响。”杨志留时间给灵猫镇定下来说“你所以要受一掌逃走,是因为有高手到了附近,你们来不及杀人。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那些人为什么出现的这么及时,陈广为什么会被送去黎阳驿?”

“陷阱。”灵猫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同时,杨志猛的松了一口气“李应在林中应该受了伤,我去过黎阳驿,守在陈广四周的应该是魔门的人,如果你们再去,不仅会死了,而且黄金的下落也只有你们大漠门承担。”

灵猫咬了一下舌尖,利用刺痛让自己恢复了清明,真个这件事除了李完花与黄金,杨志没有丝毫的损失,只要杨志不出现,这件事与杨志半文钱关系都没有。杨志颔首说“能够给你们出这个主意的人,就是你们大漠门的奸细,要不然你一路跟着我到长安扬州,会知道更多的情况,天亮我就走,就当我们是萍水相逢的商旅,。你既然养伤,就做个全本,到伤势好个差不多再走。”

灵猫抬眼一瞅,杨志已经消失在门口,杨志直接来到净悟禅师的禅房告辞,说自己有要事必须走,那个负伤的人要在金山寺再住几天。对杨志临时改变主意,净悟禅师并不奇怪,合十轻声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祝施主一路平安,我会为你念一遍金刚经的。”

杨志地上一百两银票,谢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净悟禅师和蔼地笑笑说“老衲明白施主的意思,老衲只问一句,你的武功从何而来?”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偶然得之。”

杨志没有说谎,没有那种怪蛇血,自己怎么会有突破,一切都是偶然;净悟禅师一愣,点头道“原来如此,打扰施主了。”

杨志说完施礼告辞,一路出寺下山,金山寺的香火本就不盛,大清早的,从大殿到寺门竟然没有一个香客;只有做早课的僧人传出诵经之声,杨志走到山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铜钟的响声,洪亮欢快,杨志明白,那是净悟禅师在告诉自己,大残谱的事他真的放下了。

山门口站着德顺和尚,他不是知客僧,却干着知客僧的事情,看杨志到了山门,微笑着说道“寇施主,小寺荒芜,让施主见笑了!”

德顺和尚不是势利之人,哪怕香火不盛,依旧是一颗平常心,杨志停住脚步点点头说“信佛是在心中,和尚吃苦修行,不是看寺庙的大小,也不在于寺庙的香火;但是师傅要是想着满足寺内僧人的愿望,那么香火是必不可少的。那样一来,就不是信佛,而是和做生意一样,是满足自己心中的一个宏愿,用你们佛门的话说,是失了本心。”

德顺和尚心神一震,合十低头,深施一礼说“德顺受教了。寇施主是大智慧的人,必定行大功德,佛祖必然保佑您,消危去难,万事大吉!”

杨志不再搭话,回了一礼,大步流星朝山下而去;德顺和尚看着杨志的背影无比疑惑,总感觉杨志的举止言谈与一般的香客不同。杨志在下山的路上在思考的就只有一个问题,自己没有杀灵猫,灵猫会不会暴露自己寇辛崖的身份?以灵猫的经验,想要在金山寺问出一个化名,真的是小菜一碟。

也不知想了多长时间,已经进了紫陵集,就听见有人在招呼“进城了,进城了,坐马车,十五文铜钱带一个人。”

杨志跟着两名商人坐上马车后终于从一夜的纷扰中缓过来,正如灵猫受伤让自己在黎阳驿可以脱身一样,现在灵猫还在寺里养伤,自己有时间来扳回局面,有的时候一天的时间就够了。既然寇辛崖的面具也不会成为秘密,那就不妨用这个秘密结交一群人,文伯虎、吴用,都是可以一试的人。

杨志进了城,直接到衙门找了文伯虎,文伯虎刚刚来到办事房,听说寇辛崖求见,虽然心中疑虑,看在吴用可能会用到这个人的份上,还是让衙役把杨志领了进来;文伯虎屏退左右问“寇兄有事找我,还是找吴加亮?”

“我是来找世兄的。”杨志重新施礼说“杨志见过文兄。”≈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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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文伯虎

“杨志,青面兽杨志。”文伯虎自然记得,同榜的进士,朝廷的通缉犯,那次吃龙肉不

死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也是江湖上头号被悬赏花红的人;总算文伯虎文武全才,历经宦海多年,没有做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可是眼神中的惊讶是明明白白的;杨志拱手说“我有一场大富贵要送给文兄,只是不知道文兄是否还是当年的那个武状元?”

文伯虎不怀疑寇辛崖假冒杨志,谁没事干去冒充一个三国通缉的要犯,只是担心杨志的来意,文伯虎喘了一口气说“杨兄,你还是一如当年的英雄豪气,我却已经不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武状元,我结婚了,有两个孩子。”

文伯虎说的是实话,家有娇妻幼子,做事就似乎有了约束,再也放不开;家国天下,说起来是那么回事,可是每个人心里最软弱的地方还是家。况且文伯虎是真的研究过杨志那个案子,案子本身并不复杂,就是一群人陷害和狙杀杨志的一个陷阱,不过杨志够狠,当机立断,反而害得一群人落了个悲惨的下场。

但正因为这样,高俅才要置杨志于死地,哪怕杨戬等人出面辩解,兵部与刑部都不松口;杨志逃到辽国一年以后回来,一出现就杀了高俅的小舅子殷天鉴,这就是死仇,相必高俅与杨志都不会退让,杨志要是爆料绝对会是一个死局。文伯虎不愿意欺骗杨志,就是在心里认为杨志没错,是受冤枉的一方。

杨志是穿越而来,认同这种理念,颔首说“文兄是个负责任的人,佩服,不过我送文兄的富贵不需要文兄去冒险。我不会与高俅去死掐,那是私事,我们要说的是国事,大宋很快就有人要造反了。”

文伯虎盯着杨志足足五分钟,笑了起来“那个消息你已经卖给了梁寻,所有人都知道方腊要造反,只是信不信问题。”

同期的进士,文伯虎自然晓得梁寻与杨志关系不错,迅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梁寻远在大名府,却知道江南的消息,其实不是保州的眼线去了江南,而是杨志告诉梁寻的;杨志摇摇头说“不是方腊,是宋江,还有晁盖、吴用他们。”

文伯虎倒吸一口凉气,他和吴用算是朋友,和童贯手下的总教习关系也不错,如果真是这几个人造反,自己都未免能脱得了干系。文伯虎有些不相信,试探着问“宋保义?”

“不是,是青州的那个大盗,宋江宋三郎。”杨志没有丝毫地停顿,让消息显得非常可靠;文伯虎相信的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宋保义就好,这样给童贯透露消息,确实对自己有帮助,至于吴用等人,都是宋保义打着童贯的旗号介绍过来的。文伯虎的脸色随即一变,杨志是知道其中的复杂关系,要不然不会一开始就笃定地说,是一场大富贵。

文伯虎不笨,文伯虎武功从来就不如杨志,却偏偏能做武状元,文伯虎的聪明自然可以甩杨志几条街。文伯虎冷静下来问“杨志,你是不是另有身份,除了辽国的官职和燕云殿的阁主?如果那是秘密,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我如何拿到证据?”

杨志严肃地说“你这么问,我是真的放心了,文兄,你才华横溢,肯定没问题。我告诉你我的计划,我准备和晁盖、吴用合作,如果晁盖与宋江会师,我会帮助晁盖上位,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消息传给你,我只保证消息的准确,但是怎么做我不问。”

文伯虎狐疑地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这么说让我很难做,从你跑去辽国,就证明你是一个行事难以预测的人,不要任何东西,你就准备去冒险0出卖宋江、晁盖?”

杨志欣慰地说“因为我想坐那个位置,只有有了军队,高俅才挡不住我回汴梁的脚步,那件事不需要麻烦你,有人帮我做。从下午开始,我就用杨志的身份,需要你告诉我晁盖、宋保义、吴用、快活林、施纶、张蒙方的地址和最新情况,哪怕是某某人看上了一个美女也算线索。”

杨志这是在考虑招安以后的安全,没有实力,回朝做官,就是给高俅陷害的机会;但是杨志的谨慎让文伯虎眼界大开,难怪杨志在辽东名声大振。文伯虎明白了杨志的打算,有点担心地说“你已经在快活林露过脸,杀了一夜,让无数的人心惊胆战,你要是露面,快活林的人会追杀你的。”

快活林的人,杨志回忆着前天晚上的突围,无所谓地笑笑说“我就当一次磨练吧,江湖,本就是一个说不清楚的地方,兴许我的名声更大,晁盖会倒履相迎。”

任何场合都是凭实力说话,杨志要是一般的人,就算有这个心,也不大会有这个机会;杨志的武功越高,引起这些人的关注就越高。文伯虎起身,拱拱手说“前途多险,自己小心,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文伯虎知道杨志与自己见面的时间很短,除了简单地说了地址和几个人身边的情况,主要说的都是人名字和时间,文伯虎猜测杨志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力量,要不然杨志凭什么知道千里之外的方腊与宋江要造反。杨志现在做的事,不过是在等着对方自投罗网,在大宋,有这样的能耐,杨志还能攀上关系的,只有蔡京;所以在文伯虎的下意识中,只要有了大概的情况,杨志肯定能查清楚的。

衙役们并不知道主薄大人接见的是谁,最后看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杨志没精打采地出来,估计这个商人没入主薄的法眼,或是力没使对方向。所以对这样的商人没人能记得住,这次见面很快就被人忘记,但是杨志后面的一手让孟州陷入了混乱,连伏虎殿和流云榭都不得不考虑,针对杨志的行动是不是在引火烧身。≈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第三百五十章 蒋门神

杨志离开州衙,直接出了城,在文伯虎与灵猫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的时候,杨志到街市上买了一匹马,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饱,便直奔快活林;太阳照在大路上,商旅照样在来回地奔波,路边的田野山林里都是耕作的农夫,炊烟在远处的村落升起,映山红似乎随风飘散,飘散在谁也猜不到的什么地方,山岗、矮墙、木门楼,灿烂无比。

杨志的马速一般,没有在沿途的任何酒肆停滞,三三两两的江湖好汉们根本没有时间来盘查,就在快到上次遇见关胜的地方,枫林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间草棚,没有墙壁的那种,坐在草棚里可以将四周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还不会被太阳晒着。一个相貌丑恶的大汉敞开衣襟,坐在一把躺椅上,身上隆起的肌肉,硬硬实实,块状的胸肌和腹肌像一块块坚固的石头,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结实有力量。

躺椅边上还有一张木桌,桌上放着酒菜茶点;杨志在草棚前下了马,大汉斜着眼看了一看,起身问道“寇仲,还是寇辛崖?”

大汉的个头比杨志还高半个头,看上去真的是威风凛凛;杨志走到蒋门神面前,笑了笑问“眼光不错,这两个都是我的名字,流云榭果然不是一般地神通广大,蒋门神?”

蒋门神看看杨志来的方向,有点笑不出来,淡淡地说“正是蒋某,寇一出去办事了。”

杨志大笑,四周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从杨志下马的时候开始,很多人就开始向这个草棚移动,人无声,马也无声。蒋门神的态度极为冷静,蒋门神知道自己绝对掌握住优势,但是能赤手空拳夺掉寇一手中长剑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寇先生远道而来,蒋某当然应该尽一点地主之谊,来人,上酒。”蒋门神还是想试探一下杨志的来意,杨志拦住说“没这个必要,其实我本来就是想到快活林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并不是想和你交这个朋友。现在我既然看到了,几乎就是杯弓蛇影,顿时连喝酒的兴趣都没有了。”

蒋门神不说话了,眼睛里忽然间都没有一点表情,杨志能感受到外面最起码围上来十四个人,并且每个人的站位都已经站好,只不过是在等蒋门神的命令,杨志不在乎,今天来就是要扬名立万的。蒋门神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说“可惜我知道你不会交我这个朋友,你一心只想成名,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兵器。”

杨志忍不住也叹息“现在我才相信江湖中人说的不假,蒋门神是个不在乎手下人性命的人。”

“我只知道冒姑娘一定很不愿意看到流云榭的牌匾被人砸掉,让某些人日后在江湖朋友面前炫耀,所以你不应该来,不应该在这里。”蒋门神似乎很无奈“要到快活林去的人,并不一定要走这条路,还有两条小路,你可以更加隐秘一些,直到你觉得自己可以露面为止。”

杨志无所谓地说“我找的人是你,不是流云榭。”

杨志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找蒋门神有事,与流云榭没有关系;蒋门神虽然纳闷,但是没有发怒,脸色也没有变,连眼睛也都没有眨一下说“你带了兵器,为什么不亮出来?”

“试试看究竟是谁的头颅会从脖子上落下?”杨志微笑着摇头,用一种非常客气的态度说“我不敢,怕杀了你。”

蒋门神的脸色终于变了,被人找上门来羞辱,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蒋门神一掌拍在桌上,酒菜茶点的碗碟全部飞了起来;草棚中的温度急剧降低,碗碟酒壶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碎片,随着一股煞气飞向杨志,如同利箭一般激射。能够被流云榭派到公开的场面镇场子,怎么可能没有真材实料,蒋门神一出手就是杀人手段,真正的杀人手段。

屋外的十四个人怕殃及池鱼,哪怕那一掌是信号,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冲过来;可是稍微的耽搁,他们突然看到了刀光,宛如一轮骄阳,发出炽烈的光芒。龙雀刀在阳光下,表现出了绝世名刀风范,一种真正的刀光,就连旁观者都能看清楚刀芒的变化,可是包括蒋门神在内,都无法破解。

离草棚不到一里路的丁字路口,就是蒋门神负责的快活林大酒店,挂着“河阳风月”的酒幡,门前一排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看上去更像是练武场;要不是酒店门口一字儿摆着的三只大酒缸,站在路上就能看到的桌椅肉案,很多行人会误会。酒店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眉横翠岫,眼露秋波,也不招呼客人,只是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的在喝酒。

柜台上已经放了六个空酒杯,女人的眼里还是没有一点醉意,没有人敢管,也没有人敢多嘴,这一位是蒋门神的东家,流云榭主冒莫愁;冒莫愁坐在蒋门神小妾每天坐着的位置上,蒋门神的小妾只能在门外扫地,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奔来,蒋门神的小妾不禁望了一眼匆匆奔进酒店的一个伙计。

伙计顾不上惊动客人,跑到冒莫愁面前说“回禀东家,那个寇辛崖来了,他,他其实是青面兽杨志,一刀就砍伤了蒋门神,十四个伙计在三招内被他杀了九个,最后还是没拦住他。”

冒莫愁原本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但是伙计仓皇的禀告让冒莫愁那种优雅的右手连同酒杯一起停在半空;冒莫愁问伙计“沿途的江湖高手有没有蜂拥而上,那么多的花红难道没有人动心?”

伙计嗫嚅着说“实际上,九个人是在一招之下死的,杨志很狡猾,前面的两招是故意把位置挪动到开阔地带,然后刀光突然暴溢,一丈以内全部是刀芒,另外的五个人离得远,都负了伤。周围的江湖人物都吓坏了,没有一个敢于上前拦截的,眼睁睁地看着杨志上马,呼啸而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喝醉酒的头陀

一直坐在角落里喝着浊酒的一位渔翁打扮的老人站了起来,走到冒莫愁的身边说“榭主,杨志这是故意挑衅,连那么重要的掩饰身份都不要了,他是下了决心要杀人。流云四煞可是守在不同的路上,要不要增援?”

“迟了,就算现在派人,已经来不及了。”冒莫愁苦笑着问“蒋门神伤势怎么样?”

伙计心惊胆战地说“蒋门神好在先出手发出神荼功,杨志虽然一刀得手,蒋门神性命无忧。”

冒莫愁和老人松了口气,只要蒋门神没死,有些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就看是哪一煞能够拦住杨志了;流云榭里有各种各样的杀手,四煞在江湖上的名声远不如蒋门神那么响亮,但是无论是谁出手,蒋门神也无法抵挡到十招。流云四煞是专门做脏活的人,并不希望有人知道,甚至恨不得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他们。

东煞坐在一棵老槐树上,穿着刀枪不入的天蚕软甲,手里一把铁琵琶,铁琵琶可以当做兵器,琵琶上还有很多暗器,东煞又练过魔音杀人,一般的人非但无法要他的命,甚至死的时候都没弄清楚是怎么死的。

听到马蹄的清脆声,东煞的目光跟随着声音观看着奔马与马上的骑士;东煞在暗处,唯一的不确定是能不能把握住这一刹那的机会,其他的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马上的骑士就像是寇一描述过的寇辛崖,东煞在最适合的时刻,终于出手了,铁琵琶悄无声息地弹射出十多样暗器。

没有鲜血激飞,连人带马都没有事;杨志冲天而起,扑向老槐树,没有人能形容杨志身法的诡异,没有速度,只有角度。铁琵琶和龙雀刀碰个正着,溅起了火星点点,两人同时飘落到地面,杨志是第一次看到龙雀刀这种情况,立刻明白对方的铁琵琶最起码是镔铁打造,甚至有可能是精钢锻造的。

铮铮声响,东煞手中的铁琵琶仿佛有了灵性,在刺耳的音乐中盘旋飞舞,仿佛惊涛拍岸,奔雷骇电般的长驱而来,一浪高过一浪;琵琶声音怪异,好像野狼在雪地里鸣叫,饶是杨志功力深厚,越听越令人难受。杨志晓得这是对方扰乱心神的手段,心念一动,快刀朝对手意想不到的方位砍去。

杨志的刀就是看在空处,不管铁琵琶的招式有多怪异,杨志的一刀差不多封住了东煞所有的进路;东煞不愿后退,暗咬牙根,杀机陡起,一按机关,合金打造的琵琶弦飞了出去。等琵琶再次与龙雀刀相撞,东煞感受到杨志的内力,才明白自己输在了一口气上,杨志的真实目的就是利用真气决胜负。

杨志的内力明显在东煞之上,稍一接触,东煞就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一口鲜血涌上了心头,才晓得寇一输得不冤;东煞顿时醒悟,自己只是杀手,要是想靠着招式内力取胜,那是舍长用短。东煞只有趁着还没被杨志内力完全压制住脱身,东煞没想到自己全力一撞准备与杨志脱开的时候,迎面的压力突然消失了。

东煞就是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难受,全身的力气没有发泄的对象,有种失重的错觉,东煞强行变换呼吸,活生生地站稳;这个动作让东煞在原地停留了五秒,杨志就在这一刹那间冲了过来,一刀拉断了东煞的颈部的血管,血珠四溅。东煞倒下的时候脸上一派茫然的神色,眼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没有人看到这一战,后面赶来的人只看到东煞的尸体,只能给酒店报信。

老渔翁匆匆地走了,与一个醉眼朦胧的头陀入店只是前后脚的功夫;头陀脚步踉跄,瞅着醉眼,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把双手按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扫地的蒋门神小妾。那妇人瞧见,又羞又急,妇人本是瓦子里的人,被人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冒莫愁在店里,妇人不敢乱来。

店里时有五个酒保,头陀却敲着桌子叫道“掌柜的在那里?”

一个当头的酒保过来,看着头陀道“师父要打多少酒?”

头陀看看邻座的酒说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

那酒保去柜上舀两角酒下来,倾放桶里,荡一碗过来道“师父尝酒。”

头陀拿起来闻一闻,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一种酒!”

酒保估摸着头陀醉了,就倒了原来的那酒,又舀些上等酒给头,头陀提起来呷了一口,叫道“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

最后换了一等上好酒,头陀吃了才说“这酒略有些意思。伙计,你叫扫地的那女人过来,相伴我吃酒,我另外有赏钱。”

酒保喝道“休胡说!这是掌柜的老婆,我们掌柜的你听说过吗?大名鼎鼎的蒋门神。”

头陀笑着说道“便是蒋门神的老婆,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再说蒋门神刚才被人砍了,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知道。”

蒋门神的小妾大怒,张口便骂道“杀才!该死的贼!”

冒莫愁站起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示意伙计们退下,走到头陀对面坐下说“行者武松,金眼彪施恩的结拜兄弟,蒋门神没事的时候你不敢来,今天蒋门神刚出意外,你就来砸场子,以为流云榭没有人吗?”

“不敢。”武松其实长得很耐看,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很有男神的气质;武松笑着说“莫老板休怪,这快活林原本就是施恩的产业,被蒋门神强行夺去,施恩还被打伤,在家里躺了两个月。现在你们和伏虎殿惹上了杨志,正在自顾不暇,为了快活林这些百姓,还是把酒店还给施恩吧。”

冒莫愁笑了笑,捋了捋头发,认真地说“武松,你可要知道,流云榭是什么地方,杨志够得上一个对手的资格,但是不是什么人,都配做我流云榭对手。”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你挑一个

武松很英俊、很坚强,哪怕做了假和尚,依旧带着逼人的锋芒,说起话来好像一把磨得雪亮的刀“我不是流云榭的对手,我本来就是流云榭的人,我怕有一天成为对手以后,忍不住把以前知道的一些秘密说出来。冒榭主,你既然晓得我的情况,应该知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好汉,只是一个想要活得好一点的和尚。”

武松是流云榭的人,冒莫愁有点吃惊,盯着武松看了半天,才要酒保把酒壶和酒杯拿过来,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每一个流云榭的人我都见过,尤其是这些年以来,为了保密,兄弟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知道你是谁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为我没有派人去救你。”

武松笑了笑说“其实那次我遇到了一个好主顾,没有因为担心自己的生死,就把我扔在一边不顾,哪怕我已经被判成死囚,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出手,因为在他们心中,只有对错,没有生死。只是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你连亲生父亲的生死都不顾,明知道我是流云榭暗中的保护人,还是暴露了我……”

冒莫愁忽然打断了武松的话说“你没看出来吗?我现在已经是流云榭主了。”

武松盯着冒莫愁问“为什么?为了那个男人?流云榭主是不能够给人做小妾的,流云榭丢不起那个人。”

冒莫愁又笑了,笑得很凄凉,喝了一杯酒才止住笑说道“你错了,女人就是这样,一旦决定就不想回头。不过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把你从监狱里面弄出来的,那要收买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还有张蒙方和宋保义不是拿住了你的七寸吗?你难道不在乎哥哥嫂子的性命?”

武松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很疲倦,疲倦得就想让一切结束,对于后果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什么。”

冒莫愁同样苦笑着说“我懂。同是天涯沦落人,各有各的理由,但是滋味是一样的。”

冒莫愁的笑容充满了诱惑力,武松呆了呆说“那么就说定了,把快活林还给施恩,我去替你杀一个人,杨志怎么样?”

冒莫愁咯咯地笑起来,翻脸比翻书还快“那怎么行,杨志只是一个小人物,我要你去杀一个大人物,曹万褚或者欢喜罗汉,你挑一个。”

武松无奈地摇摇头说“曹万褚。”

“成交。”冒莫愁回头就指着蒋门神的小妾,对伙计吩咐“把那个女人扔进酒缸里。”

酒店的伙计都是流云榭的人,榭主命令,没有人犹豫,两个伙计立即抓过女人,合力朝浑酒缸里只一丢,听得扑通的一声响,可怜蒋门神的小妾,直接被丢在大酒缸里。等武松示意捞出来的时候,那个年轻女人除了满身的酒气,整个衣服已经湿透,曲线毕露,好身材表现无遗。

武松站起来,朝冒莫愁拱拱手说“明日施恩与蒋门神交接,我就不过来了,一切全望榭主照应。”

老渔翁带着东煞的尸体走进屋子,看见蒋门神小妾的狼狈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走到冒莫愁面前问“出了什么事?”

冒莫愁指了指侧身让道的武松问“许长老还认识这个人?”

老渔翁就是许长老,对着武松看了半天说“没想到你还活着,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武松。”

许长老愣了愣说“原来施恩背后的人是你,早知道这些,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那次的事情太过古怪,蔡京的势力过于庞大,我们找了几批人去劝说,都没有结果。老榭主就安排人对蔡京进行刺杀,事情败露,流云榭遭到了灭门之祸,要不然现在蔡京在朝堂上靠了边,流云榭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只是老榭主在狱中下落不明。”

许长老既是劝说,也是想勾起眼前这个人的一点香火情,没想到武松什么表情都没有,念了一声佛号,就告辞而去。冒莫愁冷笑一声问“许长老,东煞是怎么死的?”

许长老回道“被杨志一刀砍在脖子上。”

东煞的武功古怪,还有软甲护身,就这样被杨志杀了;冒莫愁站起来,直接朝酒店后面走去,许长老做了一个手势让下面人把尸体埋了,自己忙不迭地跟在冒莫愁的后面。两人沿着酒店后的小径,穿过园林,来到一座破旧的小屋,这应该是快活林最差的房间,没有之一,冒莫愁走进屋内的时候,还能看见屋角上方的两个蜘蛛网。

一颗夜明珠嵌在壁上,屋子里七个人正在掷骰子,骰子掷中的声音,脆如银铃,只是瓷器不大好看,用的是两个普普通通的海碗。一张黄花梨的桌子当赌桌,海黄纹理细密,蟹爪状的墨线清晰,虽无规律却绝不凌乱,如行云流水一般;木纹中的木疖,呈现出狐狸头、老人头及等鬼脸。

这七个人都是冒莫愁的朋友,冒莫愁相信,只要自己开口,这些人就会去为她做任何事,因为他们也同样有求于她,她也随时准备答应他们各种奇怪的要求。其实赌的人只有四个,另外三个人在看,端着酒碗的道士看得最认真,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比赌钱的人还要聚精会神。

另外两个看客就显得很轻松,一个是身穿锦衣的富豪,并不因为这个赌局而在乎输赢;另外一个是什么都不懂的病人,他就是喜欢看,每次赌局都不落下,但是从来不上场。面前堆满筹码的是一个瘦小干枯的精悍老人,看见自己又掷出一个豹子,得意地笑了笑;另外三个人的衣着都非常华丽,脸色却是灰败不少。

他们面前的筹码已经非常少,留着五柳长须的中年人付完这一次以后只剩下三个筹码;道士笑着对冒莫愁说“榭主要不然玩上两手?”

冒莫愁笑着回答“就怕段老不同意我下注。”



第三百五十三章 赌友

段老就是那个瘦小干枯的精悍老人,看上去相貌很平常,穿的也是布衣,但是少有眼力的都能看出,段老身上的棉布衣服全部是在汴梁的北衣坊定做的,那是给皇宫定做棉布衣服的地方,从染色到手工只有苏州的碧天坊可以一争高下。段老听到冒莫愁的玩笑,笑着说“赌钱赌的只不过是筹码,好赌的人,只要有得赌,输赢大小,对手是谁,他们是不在乎的。”

段老的口气有些托大,但是众人一时却无法反击,段老的真实姓名叫段正书,是大理国的皇族,在中原定居了几十年,一直在替大理国打点在中原的生意,任何大富之家,哪怕是号称富可敌国,但是与一个国家的财富那是肯定不在一个档次上。更何况段正书号称千手如来,在赌桌上的名声比屋内的任何人都要响亮。

冒莫愁走到坐在天门的五柳长须中年人身边,微笑着说“南宫先生可否让我过过瘾?”

中年人叫南宫病,原本是成都南宫世家的二公子,现在是二先生,是南宫世家的家主南

宫屈的亲弟弟;南宫屈和宋徽宗一样,都曾在何执中门下求学,借着这个身份,南宫屈在商场拥有常人所羡慕的一切,现在是成都交子行的负责人,专门为西军筹措军饷。南宫病则变成一个huāhuāgongzi,整日在中原游荡,这大半年都住在快活林里。

南宫病没有开口说话,沉吟着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冒莫愁,连同那三个筹码;坐在南宫病下首的铁无鹤扫了一眼面前的筹码.忽然长长吐了口气说;“今天我累了,放禽道长有没有兴趣下场?“

放禽道长轩眉道“现在谈输赢还早,铁先生既然想收手,我就勉为其难,陪陪段老和冒姑娘。“

铁无鹤点了点头,站起来道;“你们继续玩,我还有事,告辞了。“

铁无鹤说完,真的毫无停留,朝着门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铁无鹤是孟州星海酒楼的大老板,还有绸缎庄、铁器铺,比放禽道长一个四处游荡的道士要有钱的多,但是偏偏铁无鹤表现出一种怯弱,或者说果断。放禽道长坐下说“这小子,简直比猴还精,自从上次一注输给冒姑娘三万两银子,现在看见冒姑娘就溜走,比兔子还快。“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唯独没有起身的郭四轻轻咳嗽着问“是不是继续?“

冒莫愁微微一笑,把面前的三个筹码押了上去;这个赌局本就是冒莫愁开的,冒莫愁自然晓得赌的是多大,她现在的想法就是赶紧将这三个筹码输掉,自己直接押上银票。可是老天偏偏在卓农天,第一副牌冒莫愁确实只拿了个一点,可庄家竟然是鳖十。

于是三个筹码就变成了六个,冒莫愁就将六个筹码全部押下去,这副牌她居然拿了天杠,筹码变成了十二个;任何人赌钱都是为了赢钱,尤其是赢钱的感觉,冒莫愁也不例外,脸上笑颜如花,一注就押了十二个筹码。冒莫愁翻开手中的牌一看,是对天牌,对面的段正书已经是一脸的无奈,庄家吃两门,赔天门,可还是输了。

冒莫愁的手气爆了,又连赢了两注,筹码已经变成九十六个;南宫病实在看不下去了,谁能想到自己一离开,天门的运气就否极泰来,不知道是自己太背,还是冒莫愁吉星高照,南宫病郁闷地朝门外走去。就在南宫病走到门边的时候,冒莫愁突然笑着说“段老,我还有事说,这筹码就当我送给你们喝酒的钱。”

段正书看着冒莫愁,又看着转身回来的南宫病,把牌一推道;“好,我不推了,冒姑娘既然有事情,我们还是做事情要紧。“

段正书其实对冒莫愁还是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冒莫愁,但是段正书晓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和冒莫愁的身份,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如果冒莫愁现在遇到了难题,那倒是一个机会;段正书自然晓得流云榭的实力,但是现在冒莫愁来找自己这几个人,说明对方让流云榭吃了亏。

冒莫愁也没打算隐瞒,说了今天快活林发生的情况,直接了当地说“我需要一个人去见张蒙方,眼下杨志、武松凶狠无敌,杨志一心在报仇,武松想帮施恩夺回快活林,我只有借助于官府的力量。哪怕抓不到他们,也要把杨志和武松从孟州赶走。”

段正书等人还在斟酌,一直站在一旁看赌局的陆公子自告奋勇地说“我家和张蒙方还有点生意往来,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况且张蒙方对榭主十分倾心,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苏翁,你看呢?”

陆公子叫陆无涯,是豫北陆家的当家人,平时在生意场上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但是一看到冒莫愁,就废掉了武功;陆无涯一直在打着冒莫愁的主意,遇到这样的机会,当然是当仁不让。苏翁是陆无涯父亲的朋友,现在也是陆无涯的朋友,年轻的时候叫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现在的名字叫苏忆轼,一看就知道是怀念苏轼苏东坡的意思。

现在苏东坡还是被朝廷定罪的犯人,和元佑党人一样,名字被刻在石碑上,就连苏东坡的文章墨宝都不允许流传,苏忆轼敢这样明目张胆,并且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只能说是本身,换做一般的人,早就被折腾的倾家荡产。

苏忆轼叹了口气说“无涯,你要考虑清楚,杨志不是一般的人,寇辛崖、寇仲、蓝彬,多少身份,在大宋、在辽阳,都有人帮助他,你想想,他背后有没有人。还有寇仲就是寇辛崖的事,恐怕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但是有人传信到蒋门神的酒店里,说明对付杨志的一方能量也很大,双龙会恐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但是就算如此,杨志还是大摇大摆地来了孟州,你们想,杨志为什么到孟州?”



第三百五十四章 小熊

苏忆轼问的是你们,其实就是陆无涯一个人,杨志来孟州自然是找人,或者说与人接头,那么杨志在孟州就不会是孤身一人,可就算杨志是一个人,谁能轻易就杀了杨志;如果杨志在孟州还有暗藏的后手,甚至有相当大的力量呼应,陆无涯插手这件事的结局就可想而知。

可是陆无涯美色当前,更是想到陆家与流云榭结盟后的声势,什么都听不见,或者是当做没听见,畅笑道“杨志哪会有那么大能耐,你们是被他吓住了。”

放禽道长摇了摇头说“陆公子,小心为妙,杨志和武松都曾经得到周侗指点过武功,武松是周侗滚堂刀法的传人,杨志在公子进死后,陪着周侗去采药,现在看周侗是大有深意,很可能杨志就是周侗的另一个传人。还有,孟州的主薄文伯虎与杨志是同榜进士,在今天曾经有一个长相接近于寇辛崖的人去拜访过他,施纶与文伯虎,哪怕只提供消息,我们也不能轻视。”

陆公子一瞬间有些犹豫,苏忆轼和放禽道长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知交,这些话已经是苦口婆心,甚至是冒着得罪人的后果;冒莫愁娇笑一声问“苏翁和道长是不是认为奴家就应该让出快活林,再找一个权贵嫁了,让流云榭自生自灭?”

段正书大笑道“要是这样,欢迎流云榭到大理国定居,我敢保证,流云榭在大理国不仅可以公开,而且地位不在极乐堂与燕云殿之下;不管有多少人,不管是什么人,大理国都欢迎。”

段正书的眼光极强,不管什么人,只要给他瞄上一眼,立刻能够拈出斤两来,何况打交道两年多的流云榭;对于流云榭目前的处境,段正书也是一清二楚,就算是现在,冒莫愁想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人,流云榭也只敢在朋友圈里,在快活林这些不那么讲究王法的地方说说,要是跑到孟州城里去明火执仗,肯定会引起官兵与衙役的追捕。

不过段正书开出来的条件也不错,在一国风光总强于在江湖上刀头饮血,荣华富贵,在哪里不是一样的享受;段正书的最后一句,隐隐然挑明,哪怕是大宋的罪犯,大理一样能够接收。陆无涯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劣势,富贵之家始终是无法与权贵相比,哪怕是一个边陲小国的权贵;冒莫愁悠闲地看了一眼段正书,淡淡地道“段老,你太忙了,今天我就不留你,请吧。”

冒莫愁其实是一口回绝了去大理国的建议,段正书好不着急,开始数自己面前的筹码,像一个不关心其他的财迷说“嗳,这个嘛,我不忙,把赢的钱数数,正好听听其他生意,你们聊,说不定,凭我干了几十年买卖的眼力,可以帮帮忙。倘若是绝对的机密,我就算不做,也不敢得罪这么多好朋友?”

放禽道长开了句玩笑说“段老放心,哪怕你下定决心去泄漏一丝半点,流云榭也不敢杀人灭口。”

放禽道长的身份有些怪,段正书等人一直怀疑他是流云榭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一点证据,可是偏偏放禽道长消息灵通,据这帮好朋友知道,流云榭很多生意的背后,都有放禽道长的身影。冒莫愁接话道“放禽道长这话就没意思了,活着的人岂能不说话,我流云榭敢下这样的赌注?”

段正书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跌足叹道“也罢,谁叫我那傻儿子看见你就跟丢了魂一样,锁在汴梁的家里都不安身,这件事我与你们同进同退,但是有一个条件,不管生意是蚀是赔,你要去汴梁一个月,陪陪我那儿子,至于他的心思成与不成,我不问,只看你们的缘分。”

冒莫愁笑得灿若鲜花,温柔可可道“段老,我对令郎还是有好感的,一年没见,去汴梁玩玩自然没问题。”

段正书怔了怔,苦笑道“那个傻小子在快活林缠了你一年都没有得到这个承诺,冒榭主原来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

放禽道长忽然搔了搔头皮道“冒姑娘,你手下有的是高手死士,干啥一定要找我们这些人帮忙?”

如果一开始还以为冒莫愁是想低成本运作,利用最小的代价去除了杨志、武松等人,现在放禽道长等人都看明白,冒莫愁是心中没底;冒莫愁道“杨志无论对付蒋门神还是东煞,都没有超过三招,寇一不到十招被他空手夺走了宝剑,杀掉哀虎禅师与寺公大师的传闻应该不是假的,我的手下,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孟州还有施纶、武松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能依仗诸位了。”

铁无鹤抬了抬头,两道凌锐已极的强光在他双眼中闪了闪,随即垂下了头;苏忆轼的手指轻轻拍在黄花梨的桌面上说“铁无鹤,你打辽东来,莫非还知道杨志的其他秘密?”

“可不是么?”冒莫愁笑道“就这一件事,普天之下,就只有铁大侠的话作得准。”

铁无鹤的眼睑跳动了几下,只道“冒榭主,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告辞了,杨志这丁点小事,也没有什么凶险,没意思。”

苏忆轼仰天大笑,忽然笑声一停,在铁无鹤之前就低首走了出去;冒莫愁急道“苏翁,你怕了么?”

“我不是怕。”苏忆轼冷着脸道“你要下的是一盘大棋,我还不走,那是笨人,枉活了这么多年。”

冒莫愁眼睛闪着强大的光芒,盯着苏忆轼的后背说道“苏翁,就算是虚名,有时候还是要拼一拼的,我知道,当年把武松救出来,你和放禽道长都是出了大力的,你们俩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当时你是高权的幕僚,放禽道长就是我爹派去救武松的人,武松就是我们流云榭当时在官府的卧底,十面;而放禽道长就是流云榭原先排名第三的杀手小熊,可惜我眼拙,到现在才认出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接头

小熊当年在流云榭排名第三,是因为他杀的人没有前面两个人多,排名第一的圣天王一共杀了一百零一个名人,每次杀人后都会留下一个足金的扳指,扳指上是一个特别的山形;排名第二的呆鸡每次出手最喜欢灭门,杀了许多无辜的人,被同行认为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家伙。

就这样的两个人,都死得很意外,圣天王在杀第一百零二个人的时候,突然呕吐,全身失去了力气,被刺杀的目标罗跋山一刀砍死;罗跋山原来只是五虎断刀门的一个不起眼的高手,靠着圣天王的人头,在江湖上名声鹊起,加上赏金成了一方豪强。呆鸡的死更出人意料,在thā东海大侠一家的时候,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厮,用一把剪刀刺穿了照海穴,全身武功废掉,被赶到的衙役活捉,凌迟而死。

随后便是流云榭一系列的失败,上一代榭主冒启垣被擒,下面的人做鸟兽散;可是小熊竟然还活着,活得这么好?段正书、铁无鹤四人无不惊愕,难怪冒莫愁如此小心,当年想必是大段不能对外人说的隐情;要是武松和放禽道长有这样的身份,在流云榭闹起事来,冒莫愁还真的是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可是武松原先是卧底,现在变成了头陀,冒莫愁打交道这么长时间没有认出来,还可以说情有可原;可是放禽道长整日就在快活林进进出出,差不多每天都和冒莫愁等人见面,流云榭的人竟然不知道,还真是神奇。

放禽道长平静地颔首说“小熊在刺杀那个人失败的时候就死了;老榭主出事,武松接到绝杀令,都说明流云榭里有人在玩花样,我是奉了老榭主的命令来帮助你,但我已经不是流云榭的人。”

“什么意思?”

“我的心中有了对错,有了对错就会去选择。”

段正书恍然说“就是比较肯做好事。”

冒莫愁哼了一声说“好事?!他会干好事!”

小熊本来就是杀手,杀手要是会干好事,岂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至于冒莫愁心中的愤懑与酸楚,就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包括放禽道长,现在已经是一个ziyou的人,自然不愿意再让一切噩梦缠身。冒莫愁忍住气问放禽道长“你打算怎么办?”

放禽道长冷冷地说“陆公子不是说和张蒙方交涉吗?那就让他去交涉,反正我们有段老的背书,大不了就真的去大理。你最后跟谁结婚,流云榭最后是什么下场,我都不管,我会去杀杨志,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去救老榭主出来,不管是花钱,还是劫狱,我只要这一个结果。”

苏忆轼已经转过身来,问放禽道长“如果你杀不了杨志呢?”

放禽道长没有丝毫地犹豫“我就会和他达成协议,让他去救老榭主。”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冒莫愁立即听出来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放禽道长苦笑着说

“那将是你们最不愿见到的结果,我手中有一个网络,杨志既然想做一票大事,肯定会为了这个网络放过快活林。”

南宫病提议说“我们为什么不准备一个假的网络等杨志自投罗网?”

放禽道长冷冷地说“不需要去编制假的东西,我会直接就把南宫世家说成第二个快活林。”

南宫病背后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杨志是在清晨一大早进的孟州城,带着蓝彬的面具,装作一个卖柴的老汉,挑着一担木柴,随着rénliu走了进去;城门口虽然有几个江湖人物,但是根本没有人见过蓝彬,更不会关注一个满脸灰尘的老樵夫,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杨志应该早就远遁他方。杨志进了城,到了集市上把柴火卖了,然后扛着扁担在城里晃悠。

杨志把心中目标的府邸全部确认了一遍,最后在白石巷的一座不大的铁匠铺门口停下来,蹒跚地走进去,等着最后两个顾客出去,才问老板“有没有雪茫山的白坑铁?”

“没有,那座山已经被白雪覆盖了,白坑也只是个传说。”铁匠的年纪三十五六,面庞黝黑,粗大的手掌上满身老茧,听见杨志的话明显有点fālèng,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回答。杨志微笑着说“白坑原本就是传说,只要黄坑才是真的,那个坑里还产茶叶。”

“羊的饲料,白毛骆驼。”

“黑孔雀。”

这么奇葩的暗语对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自己的师傅苦道人真是个奇特的家伙,杨志换了声音说“我是青面兽杨志。”

“大师兄,你好,我是陈达。”师门讲究的是入门先后,哪怕陈达比杨志年长,依旧要叫杨志大师兄。更何况杨志现在在江湖上名声非同一般,陈达称呼没有丝毫的违心。杨志在火炉旁站稳,伸手一探陈达的经脉,发现和自己当年一样,陈达的内力空空,这些年毫无长进。

杨志拍拍陈达的肩膀说“师傅让我来带着你们,在江湖上闯出一个名堂,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帮你把内力练出来,等你大功告成的时候,告诉我,愿不愿意去江湖上过另外一种生活。”

陈达嘿嘿笑道“师兄,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受够了这些恶人的作践,听说你在辽东那么威风,还抢了大风镖局的货,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大风镖局的货已经被灵猫出卖了,所有的黄金珠宝都落在那个卖茶的老汉手里,李完花的死还没有确认,一听陈达说起,杨志的心里就有些痛楚;但是杨志身上还是有上万两的银票,在孟州还没有到绝路,杨志笑笑说“师弟,那都是后话,我还要借助你这里藏身呢。”

杨志第一个来找陈达,就是因为猜测陈达最容易被自己说服,苦道人的名单中大部分是权贵和小资的背景,只有陈达是个苦出身,苦道人看重的是陈达的资质;陈达没有让杨志失望,神秘地说“师兄随我来。”20



第三百五十六章 好奇心作怪

原来孟州本地人口稀少,陈达父母双亡之后,从前面的小铺子到后面的两间房只有一个人,陈达就在屋里把放菜的地窖改成了一个密室。杨志看见密室里有床,满意地说“我来的时候就躲在这里,我还是先告诉你一段口诀。”

杨志其实知道化鹏功是自己意外练成的,真要指点其他师兄弟是不可行的,不过杨志现在的眼界已经与以前不同,尤其杨志对太玄经熟悉了很多,杨志看出陈达外家功夫不错,只要内力稍微增加,功夫就能增加不少。至于杨志不准备长住在陈达这里,一则是狡兔三窟,另外就是怕自己住在这里陈达会在一些小问题上露出马脚。

杨志递给陈达二两银子,陈达去附近的酒肆买了一坛酒、两斤羊肉、一大包猪头肉,让杨志在屋内休息,到了中午关了铺子,来陪杨志喝酒;师兄弟喝了半坛酒,分别说了些与苦道人相处的趣事,杨志虽然看陈达没有报官放下了心,但还是奔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态,只说苦道人在辽东隐居,并没有说苦道人的身份和辽阳这个具体的地点。

杨志看出来陈达的境遇并不好,又劝陈达喝了两碗说道“孟州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如此不堪,我看街坊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只有城外的快活林热闹得很。”

陈达带着酒意说“实不瞒师兄,这些年发达的街坊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不敢去。去年后面巷子的米五六就拜了蒋门神为师,结果被一个和尚打得满地找牙,蒋门神养了三个月的伤,米五六干脆断了一条腿。听米五六说,那个和尚叫什么欢喜罗汉,是什么伏虎殿的大人物,来是送钱来的,所以折了蒋门神的威风。”

杨志颔首道“伏虎殿是江湖五大禁地之一,从那里出来的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告诉你,昨天蒋门神又受伤了,是被我砍伤的,这一次休息恐怕还是好几个月。陈师弟,我问你,你最想过的是什么日子?”

陈达考虑都没考虑说“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出门绸缎,骑马坐车。只是没有肯带挈我的人,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若是师兄有什么想法,看在同门的情分上尽管吩咐,我不在乎生死,只想着快意江湖。”

杨志笑着说道“师弟是条汉子,不过你放心,没这么凶险,练好了武功,有的是机会,目前你就在孟州城里,好好打探消息,照样能过上好日子,我每做一笔,给你分点钱。等会我走的时候,会给你留下三百两银子,你把火炉隔壁的那个小间收拾整齐,专门卖铁制的日用百货,有的你自己打造,有的可以从外面购买,再加点钱卖出去,挣个差价。”

陈达经营铁匠铺十几年,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这些年一直挣不到钱,缺少起步的资金;杨志的意思陈达也懂,自己现在出去闯荡江湖就是添麻烦吗,陈达安心地点了点头。杨志问了陈达练功的情况,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指点陈达的吐纳;陈达能被苦道人看上,资质并不低,领悟得很快,可以看得出,在练化鹏功的时候陈达很用心,想了很多技巧。现在杨志稍加指点,陈达便明白了该怎么做。

杨志在傍晚离开了铁匠铺,悄悄来到张蒙方的府邸,作为一方大员,张蒙方这个州府都监,掌管孟州厢军的屯驻、训练、军器和差役等事务。杨志其实是对张蒙方好奇,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不能罢休的感觉,作为童贯在孟州的耳目,宋江宋保义与晁盖又有大动作,张蒙方怎么都应该有点打算。

杨志来探过路,对周围的情况还是很了解,除了正大街十字路口灯火辉煌,其他路上行人稀少,虽不是家家闭户处处关门,开着的店铺少之又少,杨志一路走过去,偶尔有喝醉酒的醉汉在街上狂笑。却看见一辆马车在张府的后门外不远处等待,那辆马车充满了富贵之气,精美的装饰在月光下都闪闪发光,估计要不是有顾忌,都要用黄金做马鞍做车厢。

只不过马车的主人比较细心,让马车停在了远处九曜寺的巷子口,巡夜的公差没有问,马车的主人一定是非富即贵,车夫坐在驾驶的位置上,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杨志不禁想到了快活林和晁盖,孟州本地没有什么大富贵的人,外来的人必定与这两者有关系;杨志躲在暗处仔细观察情况。

这时候,张府的后门一开,有个家丁打扮的提着个灯笼出来,拎着一个食盒走到车夫跟前说“兄弟,饿了吧,陆公子与我们老爷正谈得很满意,那个杨志死定了,他们正在鸳鸯楼上欣赏歌舞,管家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杨志死定了,杨志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如此爆棚,到处都是想要自己死的人,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看自己都是死人一个;马车上明显只有车夫一人,车夫接了食盒吃饭,家丁提着灯笼回去。杨志走出藏身的地方,装作不在意地路过马车,车夫身怀武功,看见杨志走过去有一个很自然地反应,并且看身后的巷子里是死路,明显地提高了警觉性。

只不过大宋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公厕,很多人小解都是找个没人的巷子僻静处,背后的巷子就是九曜寺和张府的外墙形成的通道,也是个偏僻的地方,杨志一步步走过去,十几步的距离眨眼就到,杨志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动手,巨大的压力劈头而来,车夫顾不上喊叫,下意识地全力招架,却被杨志一招制住,点了穴位,拖进了马车厢。

杨志回身看看四周的环境,没有人注意,杨志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点了车夫的死穴,剥下车夫的衣服穿上,解下腰刀看了一下钢火,与杨志埋在城外的龙雀刀不能相比,但也是镔铁打造,算得上是一把好刀。



第三百五十七章 血溅张府

杨志下了马车,朝着张府的后门走去,走到门口原准备敲门,没想到手指一遇到门上,发觉角门竟然是虚掩的,应该是家丁知道陆公子有人在外面,原本留了个门,与人方便,与自己也方便。杨志推开角门进去,值班的屋里就有人说“兄弟,来喊陆公子吧,早了点,不到更鼓响,他们不会散,哪一次老爷待客不是到二更天。”

杨志挨到门边,听见里面拔了门栓,就势推开门抢入进去,灯影下一刀结果了家丁的性命。杨志原本担心张府里高手如云,哪怕夜里都设有埋伏,没想到张蒙方如此托大,自己进院子杀了人,都没有人出来,肯定是没有埋伏,或者都在鸳鸯楼警戒;鸳鸯楼的方位根本不需要问,丝竹歌声远远传来,抬头看,灯火明亮。

杨志还是装作陆公子的手下,把腰刀插回刀鞘,一路往里面走,月光明亮,照着花园里的小路,眼看着要到鸳鸯楼下,路边不远处的厨房里两个丫鬟正在端着汤罐而来,边走边埋怨“都折腾了一天还不肯睡,现在要茶汤喝,那两个客人也不识羞耻,这等醉了,也兀自不肯下楼去歇息,只和老爷说个不停,那个书生模样的,白长了一副好看的杨志。”

另一个丫鬟笑道“那个陆公子也是,应该眼睛不停地盯着你的胸脯,你才开心。”

“死丫头,不要乱嚼舌头,不说了。”

两个丫鬟是真的不说了,杨志无法后退,只有出手,连点了两人的穴道让两人昏倒,身体抵住一个丫鬟的尸体,左脚托住一个丫鬟,左右手兜住两个汤罐,然后一个个安静地放在地上。杨志踅到鸳鸯楼的楼梯边,蹑手蹑脚地摸上楼来,依旧没有发现有高手出面拦住盘问;杨志慢慢拔出了腰刀,已经能清楚地听见房间里的对话。

琵琶声刚刚结束,只听了一个文绉绉的声音赞不绝口说“多亏了张将军体恤民情,为孟州百姓除了一害,今夜要是事成,再当重重的报答将军。”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但绝对物有所值。宋保义是童相手下有数的高手,他装作我突袭杀手,还有我的那些亲随,武松和施恩必定是死掉的命。只是杨志有些麻烦,还是等我们从相州等地调来的大批高手到,再做商议。张贤弟,你真是深藏不露,我只知道你是高太尉的人,没想到还是欢喜罗汉的记名弟子。”

张团练乐呵呵地说道“可惜我师父去了黎阳驿,被那边的事情耽搁了,要不然杨志再有几个性命也没了。不过师父派人传信吩咐,对杨志格杀勿论,只教结果了,火速前去回报。”

杨志听了,心头那把无明火起,闪身抢入楼中,房间内画烛荧煌,月光从平台敞开的门射入,照明度相当好。坐在门口的是陪客张团练,虎背熊腰的一个大汉,见是杨志持刀冲进去,吃了一惊,刚要挣扎着起来,被杨志一刀斜向斩了一刀,一颗人头立即滚落在地,热血从颈部喷出。

陆天涯和张蒙方的反应都不慢,张蒙方身体一纵,顺手将椅子拎起来当武器,陆公子则亮出了手腕上的匕首;可是两个人不知道,武功到了杨志的这层次,讲求的已非武技战略,双方相差太多,有没有兵器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杨志微微一笑,刀光一闪,杀气浪潮般以自己为核心,向两人涌去。

钢刀拍在椅子和匕首上,张蒙方与陆天涯齐齐闷哼一声,陆天涯身体晃了晃,张蒙方已经被震伤倒地;杨志钢刀一转,幻起满天刀影,虚虚实实罩住陆无涯。陆无涯没想到眼前的人武功高明到这个地步,魂飞魄散,只想着化去钢刀传来的内劲,然后逃命;可是杨志钢刀在用老的时候速度突然加快,陆无涯身形倒退的途中,左右眼都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分成两半。

张蒙方刚刚勉强挣扎着,走不到两步就跌倒了,被杨志从后面赶上,一刀砍翻,顿时没了呼吸;给张蒙方三人表演的歌姬早吓得失了声,她不是不想喊,而是喊不出声,好不容易在恐惧的心情中缓过来,还来不及做出呼叫的反应,应该被杨志一刀杀了。这个女人不同于两个丫鬟,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脸,杨志就不可能让她活下去。

杨志刚搜出陆无涯身上的两万三千两银票,就听见楼下有响动;张府中还是有好手的,杨志的动作虽然迅速,但是已经有几道身影朝鸳鸯楼上扑来;杨志把银票揣入怀中,用桌上的一块干净丝巾蒙面,一路冲下楼去,最先冲上来楼的两名护院迎面遇上,一个照面,两具尸体就飘落下楼。后面的两名护院转身就走,被杨志追上,一刀一个杀了。

到了这个地步,杨志已经明白是不死不休,凡是看见自己的都不能留活口;张府的人听见动静,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过来观看,被杨志一口气杀了五个,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应该是张蒙方的妻子。杨志还是从后门出去,没有遇到任何活人,直接穿房过巷,奔向南边城外;杨志奔跑中看见城东的军营竟然火起,不由得心中大喜,就算张蒙方府中的人报警,这时候已经不是第一要处理的事。

孟州城是个小去处,又不是打仗的前沿城市,城墙其实就是土墙,并不高大;加上军营方向出事,本身就人数很少的巡逻士兵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方向;杨志很容易地找到一个位置,从城边腾空上到城墙上。杨志从一段女墙边往下挑,利用匕首与腰刀轮流插在城外墙壁上,一路下滑落在濠堑边。

护城河的水面宽有七八米,杨志拣了几块石头抛在空中,借着石头的力量不断在空中弹跳,最后的两米直接用腰刀垫脚,才算落在对面的路面上。杨志出的是南门,立即往西面小路便走,要去取出埋着的龙雀刀等东西。



第三百五十八章 石窟

杨志用腰刀就决定了闷声大发财的结果,无意中给方方面面的破案造成了困难;宋保义在军营的行动大获成功,杀死了花豹刘在内的二十多名帮助施恩控制外面生意的囚犯,武松和施恩被拿下。可是两位军政大员同一天被杀死在鸳鸯楼,让宋保义欲哭无泪,这可是闯了大祸,案件直达中枢,就是知府都不能阻碍。

孟州官府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想要立马把凶杀案定在某个人身上,偏偏一点线索都没有。宋保义听从吴用的劝告,以要向童贯汇报为名,不顾一夜辛苦,也不要方方面面的孝敬,一大早就离开了孟州。

知府赵有开大人找到文伯虎等人商议,管营施纶心里最痛快,那位陆公子分明是快活林派来向张蒙方求援的,张团练本来就是蒋门神的好友,流云榭的官方后台,这次一下子都死了,冒莫愁那个女人只能低头。哪怕武松和施恩还在监狱里,现在张蒙方两人死了,谁还会坚持与自己为难,难道在孟州还有人认为自己的脑袋比张蒙方硬。

知府大人问了几遍,可是没有一个人出面回答,似乎今天一个个耳朵都聋了,没有人听见上峰的问话。在一般官员的心目中,就这分明就是张团练和施管营两个人别苗头,争夺城外的那匹快活林,都监张蒙方被张团练收买了,企图以势压人,让施恩武松死,但是江湖上的日子不好混,张都监三人就被人杀了。

要说凶手,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就是站在一旁的施纶,张蒙方官大,施纶不敢硬顶,但是找人杀人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谁也不敢说,要是现在嘴快,晚上再被人杀了,那不是自己寻死吗?

知府大人赵有开是皇族,实际上来孟州之前没有做过什么地方官员,原来是直秘阁的朝议大夫,因为赞成联金伐辽被宋徽宗看重,与赵良嗣、王环出使一趟金国回来后,被提拔到孟州做了一个知府。赵有开把缉捕使臣和都头都痛骂了一顿,限定时间破案,随即回过头来只点名“文伯虎,你看该如何向上面交差?”

知府赵有开清楚,张蒙方两人分别是高俅、童贯的人,如果没有找到真正的罪犯,很可能被两个权臣认为是自己在孟州铲除异己,找江湖人士做的案。文伯虎明白赵有开的心态,严肃地说“现在孟州突然成为各方看重的地区,江湖人物蜂拥而来,这是纷乱之起,张都监与张团练兴许正是因为出面阻扰,才被人灭口。”

文伯虎心中猜测必定是杨志所为,为的就是扰乱孟州,让晁盖等人的真面目浮出水面,除了佩服这个同榜进士敢作敢为,这些事与自己无关;所以文伯虎用的就是稳妥的办法,不能让知府想凶手,而是要从大局着想。

高、高,读书人的想法果然不一样,正在郁闷的缉捕使臣闻言,立即上前赞同说“文主薄所言极是,那些杀人犯一旦作案便逃到千里之外,唯独幕后黑手还在孟州,想要在彻查,先清理孟州才是上策。”

施纶的手下都是军营中的囚徒,昨夜狠角色几乎被宋保义一气杀光,施纶现在对这些江湖人物恨之入骨,望着几位缉捕使臣递过来的颜色,施纶欣然开口说“此案的根源就在江湖人物身上,那些门派恣意妄为,稍有不和就杀人灭门,更是悬赏杀人,实在是过分。”

施纶的心里很清楚,自己与张团练其实都是高俅的人,但是因为自己已经在孟州成为豪强,高俅不放心才派张团练过来。蒋门神,实际上是张团练私下夹带的买卖,现在张团练死了,自己大不了给高俅高太尉再送上一份厚礼,服服软,一切兴许都过去了;至于武松和儿子施恩,花钱打点就是。

杨志不知道孟州城的变化,第一时间逃去了石窟寺,龙门石窟周边的一个小型石窟群,北魏隋唐所建,但是现在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有真正的信徒才会前往那里,但是对于杨志来说,是个暂时藏身的好地方;在那里,有苦道人收的一个和尚徒弟,叫欧阳象,苦道人给他取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僧名六牙。

杨志想看看这个六牙还是不是抱着初心,在石窟寺修行,依旧抱着僧道一家的理想,在杨志心目中,六牙是无论如何都应该成为新的一派成员,如果六牙和尚实现了自己的抱负,那种成就之高应该还在杨志之上;如果六牙和尚在多年的挫折后放弃了理想,这样的人杨志还是考虑拉来一起做强盗。

石窟寺并不远,离孟州不过一百多里地,等杨志跑到,问了附近的村民,自己也找了一圈,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寺庙,只有满山的石窟,据说少数的修行者,都是在山洞或者其他地方苦修。杨志站在峡谷中,望着两边石壁上的佛像有些发怔,不得不感叹人工的浩大创造出来的奇迹。

左边是一个中央有方形塔柱的石窟,窟壁和塔柱四面各开龛设像,看上去结构复杂,工匠处理得却十分贴切,主座上的如来佛像迎风而来,双钩衣纹简洁平稳,那些小的佛龛都是浮雕的化佛,既增加了如来佛像的气势,同时又形成了一个错落有致的整体,表现出一中弥勒净土的氛围。

右边的弥勒坐像直到山岗的顶端,姿态端庄华丽,衣纹聚散,使佛像增加了活泼的气氛,关键是这座佛像的面目看上去有女性的特征;包括下面的一尊观音像,也是用男体女态的方式处理,极妙地表现出、纱衣、饰物三者之间穿插迂回。反倒是文殊、普贤两位胁侍菩萨,显得是那般的无奈。

既然到了佛像前,杨志好歹名义上是悔禅上人与智真大师的记名弟子,表面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杨志对着两边的佛像各自拜了三拜,杨志不打算一个洞一个洞去寻找,如果欧阳象选择了苦行僧的道路,杨志并不打算改变他。



第三百五十九章 修行者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做苦行僧太辛苦,江湖上太过险恶,哪怕只因为一个累字,或者某一个消息,欧阳象突然改变了消息,杨志都觉得很正常;说到底,佛道也好,行侠仗义也罢,都是一种生活,就像后世很多有退路的人,有一天因为某种理由回到乡野的别墅,就会对人说想念简单的生活。

只有没有退路的人才会在江湖、在职场上搏杀,不管如何坎坷,不管如何凶险,没有回头的念头;哪怕一次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十年二十年光阴过去,还是在听励志的话语,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外人其实不能说哪种选择不好,因为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能有机会选择自己生活,是一种幸运。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杨志的身边,差不多就是没有动静,以杨志的武功,竟然对方到了身边的三丈以后才发现异常,空气流动的异常;杨志能感受到对方的毫无恶意,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以便自己能够看清楚对方。

站在杨志面前的是一个实实在在很怪的人,身材不是特别高大,像是西域那边的人,穿着又脏又旧的衣服,头发乱成一团,但是眼光绝对是大师级的眼光,深沉而精邃;因为对方的污秽,杨志甚至都分不清楚对方的年纪,只是从对方的已经发白的胡须中,判断出对方的年纪已经不轻。

怪人打量着杨志,嘿嘿笑道,眼中有一种不常见到人的诧异与惊喜,说着一口不是特别流利的汉语“年轻人,身手不错,你怎么想起来到这个毫无人迹的地方?”

杨志心头一惊,他现在是带着蓝彬的面具,这是第一次有人靠着眼光就能断定杨志带着面具;而对方随意的用词、和当地老百姓差不多的口音,表明对方在这里生活了不少时间。杨志有点敬佩地说“前辈真是目光如炬,是晚辈哪里露出了破绽?”

怪人咧嘴笑着说“你听我揭穿了身份,没有一点慌张,很好,你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眼中虽然年轻,但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说穿了,能看出你的年纪没什么稀奇,我练的内功可以分辨人的气味,年轻人的气味,总是充满朝气,不想老年人那样暮气沉沉。”

杨志拱手谢道“多谢前辈指点,江湖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前辈在这里多久了?”

怪人回忆了一下说“大约十五年。”

“十五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欧阳象的人,或者叫六牙和尚。”杨志晓得苦道人路过这里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年,欧阳象也不会超过这么长的时间,顿时有了一点希冀;怪人大笑着“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现在已经成家了,就在三十里外的河阳镇,他是一个假和尚,过不了女人那一关。”

六牙还俗了,这就是师傅苦道人嘴里最有前途的弟子,杨志只能说师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自己既然到了这里,总要去送份贺礼。杨志点点头说“多谢前辈,不知道前辈是否有忌讳?”

“忌讳。”怪人恍然大悟说“你是说我愿不愿意告诉你我的姓名?我的名字很怪,这里的人都叫我四鳍,按照你们中原的话就是怪鱼,你叫什么?”

果然是个怪名字,但是也说明在这个怪人的眼里,名字真的只是一个称呼,与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网名一样,最关键的就是,我愿意我喜欢;杨志摘下面具,施礼说“晚辈是青面兽杨志。”

四鳍满意地说“大人物,我知道你,在河阳镇有很多人议论你,六牙也说你是他的大师兄,以你为荣。你和我说说,六牙那个假和尚学了我的瑜伽术,连结婚阴阳双修都用上了,化鹏功还是毫无进展,你是怎么练成的。”

杨志笑笑说“师门秘闻,不可相告。不过前辈要是有时间,我是可以和你切磋一番。”

“好。”四鳍根本不给杨志准备,突然就出手一抓,杨志身形一错,很随意地让开,反手一点,逼得四鳍刚刚暴长的手臂不得不往回缩。可是四鳍的武功异于中土,因为练习的是瑜伽术,全身柔若无骨,手臂可随意扭曲屈伸,后退之中臂膊竟换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重新攻过来。

杨志施展出郑拓的掌法,招招连环,出掌如风,虽然没有奔雷的气势,但是掌势沉稳;四鳍一时拿这种变化紧密的掌法没办法,不管是飞身跃起,还是手足并用,竟寻不到敌人半点破绽。不过四鳍的武功始终超过杨志,加上怪异招数,不过十招杨志已经处于下风;只是杨志所学繁杂,不时地东一拳西一指,变化出意想不到的招式,在四鳍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撑到了三十招。

四鳍和杨志对了一掌后突然收手,跳到圈外说“不错,难怪能做下那些事情,六牙现在的武功与你根本不能比,现在我肚子饿了,到村子里去吃东西,晚上我们再切磋。”

杨志看看四周问“这附近就你一个修行的人?”

杨志其实是听到了呼吸声,自己和四鳍拼斗了三十招,这个动静不会小,稍微有点武功的修行者都会来看看;四鳍想了想说“我们在这里一共有八个人,不会武功的有五个,你们两个出来吧。”

随着四鳍的高叫,从不同的石窟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鬈发勾鼻的白人,一个鹰鼻狮口的红衣僧人;两人与四鳍的落魄完全相反,衣着整洁光鲜,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不错的那一种,没有丝毫的苦修模样。

四鳍给杨志介绍说“这个白人叫萨文礼,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只是看这千佛洞里有拜火教的神灵,才留下来端详,他可是个有钱的主,来的时候带着一大箱的金银珠宝;红衣僧人叫密晟,原来是青海的苦行僧,因为救了河阳镇大户钱员外的命,才顺路来这里,钱员外三天两头派人送食物送衣服过来。”



第三百六十章 落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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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的感觉,这两个人不管为人如何,目的不纯,就像水浒传中赵员外安排鲁智深出家一样,鲁智深虽说是金家父女的救命恩人,但他毕竟是一个打死人的通缉犯,留在家里难免惹火烧身,赵员外送鲁智深上五台山就是花钱送瘟神,算是赵员外感恩之举,同时切断金翠莲与鲁智深有纠缠的可能。

波山靖救钱大员外,是在什么地方,难道是在青海,能到青海那里做生意的人岂有良善之辈,况且那里还有吐蕃居民,要是真的,钱员外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杨志朝波山靖施礼问“大师原来是哪一座密宗寺庙的高僧?”

“落日寺。”波山靖古怪地看了杨志一眼,没有任何隐瞒地说,青海那里被西夏隔绝百年,中原几乎没人知道那边的情况。杨志点了下头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听说日落寺在九曲黄河的拐弯地方,每天看见落日的景象都有改变,只因为寺庙是建在流沙之上,寺里有棵千年的古树,足有六个人壮,原本已经枯死,可是死了十年后,竟然又发出新芽,长出来两种不同的树叶。”

波山靖面露惊容说“施主真的不是一般人,连落日寺的细节都知道,你可知道那原来是什么树,长出来的是什么芽?”

杨志的脸色变得深沉说“那是一种几乎绝种的树,叫白雪柳,白雪柳的叶子原来就是白的,可是新发的芽是黑棘柳和紫云松。最妙的就是这两种树枝长大后,白雪柳真的重新发芽,那棵树也被称为三佛齐,成为落日寺的象征。落日寺在当地和西夏也是备受尊崇,大师放弃那样的日子,来到这里的石窟自然不会是信个佛这么简单。”

杨志刚中进士的时候,王厚准备派一批人再去青唐,断了西夏的龙脉,落日寺就是要去的一个点,王厚搜集了相当详细的资料,毕竟在王韶第一次打进青唐的时候,宋军安排了大量的细作,并且花钱像流水一样记录各方面的信息,最后导致王韶不得不挪用军饷。可是波山靖不清楚,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杨志,寺公大师是不是没死,你进入中原就是一个骗局?”

杨志摇摇头说“寺公大师没有死在我面前,他负伤逃走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说实话,寺公大师是真是死,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大师对局势如此敏锐,实在不像是隐修的人。想必大师也是在游历中遇到了钱员外。”

杨志这么一说,四鳍两人也觉得奇怪,波山靖面色一扳说“杨志,你别忘了,你可是大宋的通缉犯?贫僧可不是那种居心叵测的人,我是在湟州遇到的钱员外,他当时被西夏的马贼洗劫,只剩下半条命;钱员外在落日寺养伤一个多月,贫僧是护送他回来的,顺便一览中原佛学。”

“原来大师是奉了寺里的意思。”杨志笑笑说“正因为这样,我才可以不管后果,杀了你,杀了钱员外一家都没有问题。可是你,密宗的传人,不去龙门那里看石窟,而是来这里,难道你没有目的,生死是小,坏了密宗的大事,你未必扛得住。我相信,你后面的人未必对你是这么相信,没有一点制衡的手段,而你们的活佛与法王,恐怕在这件事上也不是看法一致吧。”

波山靖已经没有丝毫高手的风范,杨志的话就像一根刺,一记一记刺在波山靖的软处,波山靖只感觉现在全身发寒,晓得唯一的做法就是把杨志立毙掌下,可是波山靖刚才来的时候,亲眼看了杨志与四鳍动手的过程,真的是没有一点把握作成这件事。

四鳍察觉到波山靖的异样,喝问道“波山靖,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不能在佛像前杀人,你可要知道,修行最主要的就是心诚,何为苦修,就是去掉身上的杂念,密宗也好,落日寺也好,哪一样不是杂念。”

萨文礼也阴沉沉地说“波山靖,既然有秘密,我们四个人分享,要不然大家都不好做。”

萨文礼在这些佛像中留恋不去,拜火教的神像只是一个方面,十来座神像怎么拜都拜完了,哪需要这样的纠结。萨文礼就是听说一些佛像的秘密,才在这里住下来,可是三年多一直没有消息,今天听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萨文礼清楚四鳍只是对武功着迷,杨志身为逃犯要的必定是金银,那个可能隐藏的秘密,只有波山靖才会和自己争执,所以一上来表态就是站在杨志这边。

波山靖只感到嘴里发苦,但是他清楚,自己要是不说,很可能连命都留不下,因为萨文礼和四鳍知道钱员外的住所,不一定需要留自己这个活口。波山靖咬咬牙说“你们可听说过北魏的梵澄禅师,他就是我们落日寺出去的僧人,北魏太武帝灭佛的时候,他派人传话回寺,他把遗物留在了一处石窟,并且绘制了佛像的图形,钱员外养伤的时候认出就是这里的石窟,我才过来寻找。”

波山靖的定力还是不够,在巨大的压力下,连贫僧都省了;僧人留下的东西,不外乎是金银、佛经、法器、秘籍,四鳍摆摆手说“波山靖,只要是梵澄禅师的遗物,那就是落日寺的东西,我们不会要;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梵澄禅师标注了地点,你也找到了这里,为什么没找到遗物,是不是你和钱员外私下里达成的协议,梵澄禅师最关键的消息在活佛或者法王那里,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只好碰运气。”

四鳍看起来不修边幅浑浑噩噩,实际上只是他醉心武学和佛经,没有把心思放在其他上面,真的是他关心的事情,分析起来滴水不漏,波山靖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四鳍猜出的情景差不多就是实际情况,波山靖明白,自己怎么说,都会有破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钑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361章 乱杀

但是波山靖不愿意就这么认输,自己说出了秘密,怎么也要讨点利息回去,波山靖砍中了杨志,微笑着说“杨大侠,按照中原的说法,我们三个远到是客,你身为主人,怎么也要招待我们一番,进进地主之谊。”

杨志笑道“不知道大师希望我怎么招待,要不然找个地方去大吃一顿?我不熟悉这一带的地方,大师尽管安排,我出钱就是。”

萨文礼和四鳍都笑了起来,波山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杨志不是不明白,是装作不明白,说到底,是杨志不在乎波山靖;波山靖收起笑容,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抛砖引玉吧。”

波山靖说完一掌拍出,密宗的大手印,掌声在空气中的震荡如暮鼓晨钟,波山靖的双掌变幻出无数的臂影;但是让萨文礼吃了一惊的是,波山靖的出手竟然慢了半拍。杨志的龙雀刀大约提前了一秒在空中展开,龙雀刀的厉害处,不在速度,更在其惊人的刀芒,没有呼啸声,但是犹如一片云彩,把波山靖飞完全笼罩。

杨志的内力高速中运遍全身,刀芒在最后突然收缩,准确无误地砍在波山靖的手掌前;这也是波山靖想要的结果,赤手空拳对上神兵利器吃亏太多,还不如用大手印的内功拼个胜负。波山靖一掌拍在刀上,两股力道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波山靖被杨志的刀劲震得挫退两步,一口鲜血呛在胸前,不敢置信地望着杨志。

到这个时候,波山靖已经明白,杨志是故意让他拍中龙雀刀的,为的就是速战速决;杨志的龙雀刀却在这时候还有余力砍过来,波山靖仓促一架,被杨志一刀砍在左臂,反手刀背砸在波山靖的后背。波山靖大口鲜血喷出来,最起码是一个月不能与人动手了;杨志宝刀入鞘,勉强笑了笑说“密宗大手印,果然是名不虚传。”

萨文礼二人都没有出手帮助波山靖,就是看着波山靖负伤离去,四鳍摇着头说“杨志,这不是你的风格。钱员外是镇上最有钱的人,欧阳六牙娶的就是钱员外的女儿,你这样做,会让六牙很为难。”

杨志运了一口气,笑了笑说“我就是怕出意外,到了这里,怎么也要去河阳镇,有波山靖这样的高手,万一有人翻脸,我没有把握逃走。”

萨文礼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杨志说说你的打算。”

杨志点头说“我想请四鳍大师替我去随礼,至于欧阳六牙认不认我这个师兄,见不见我,由他决定。萨兄,看你应该是买卖人,我们以后找机会合作。”

河阳三城是北魏时筑于黄河孟津两岸以及河中洲上的三座城,分别为北中城、中潭城和南城,因为在河阳县境内,故名“河阳三城”。北魏太和二十年筑两城于北岸,置北中郎府领兵戍守,唐建中后为河阳三城节度使治所,又增置孟州治此;中潭城筑于北中城南河中沙洲上,宋嘉佑八年为河水所毁,居民前往孟州与洛阳交界的荒芜地安置,建河阳镇。

钱员外和欧阳六牙都是河阳镇的名人,就是那种说起来都知道的;杨志既然来了,随礼五百两白银,四鳍跑进去报信,杨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一再向四鳍表示,只要礼到了,与欧阳六牙见不见面没关系。

杨志站在山岗上,一边和身边的放羊老人说话,一边关注着镇里的动静,看跑出来的是自己的那个师弟还是官军。杨志在和老汉的聊天中得知,河阳镇只有一名办案的衙役,镇上除了钱员外,还有五家富户,镇子就这么大,牧羊老汉在杨志塞了二两银子后,就在地上把镇上的建筑说了一个大概。

过了大半个时辰,四鳍没有出来,官军没有出来,但是杨志看见了从其他路径出来的一些武林人士。这些人仓促出来,人数虽然不少,但是三五成群,只是方向一致,就是自己脚下的山岗;杨志清楚,凭着四鳍的武功,没有人拦得住他,现在出不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身为主人的欧阳六斤把他拖住了。

杨志看过波山靖的武功,晓得钱员外手下还是有两三个硬角色,杨志便如下山猛虎一样,拔出龙雀刀,朝山岗下扑过去。因为事发突然,山岗上、路边茂密的树林中都没有伏兵,冲上来的三十多人全是平民服饰,骤眼看去至少有张弓箭,对方虽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敌众我寡,弩箭的威力更是难挡,杨志第一时间避过两枝弩箭,冲进了路边的林中。

对方气势大盛,直接冲进树林里,被杨志从树后偷袭,先后杀了五个弓箭手;杨志还来不及再次隐匿,剑风扑面而来。杨志背靠一棵大杨树,腾空而起,两脚重重撑在对方的下阴要害处,两人在惨叫声中跌开,撞倒了后面扑来的敌人。杨志龙雀刀飞舞,又有三人溅血倒地,虽然对方来了不少人,但是在龙雀刀的重重刀影下,几乎就是送死的人。

杨志刀法凌厉,内力悠长,兼之在林木间人多的一方很难发挥以众凌寡的威力,杨志刀光之处,真是挡者披靡。又一名剑手被杨志连人带剑劈成两半,吓得正往前面扑上来的其他人立即退避,这些人只是河阳镇有钱人家的看家护院,并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待在这里;杨志一口气连杀了七八个人,窜进了密林之内。

大部分的人已经不敢全力追击,只有七个人紧追不舍,跟着杨志一路跑过密林,来到一处斜坡边缘;杨志看见斜坡下还有溪流,顿时心神大定,化鹏功奇异,就在于恢复内力,加上杨志跑动中吞食了三枚天饲果,现在杨志的内力与刚开始的时候毫无差别,而身后的七个人尽管奋勇,可体力的消耗是不争的事实,而弓箭手也一个没有跟过来。钑龙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神

杨志等七个人跑近,狂喝一声,挥刀冲过去,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跳到巅峰状态,倏忽间刀光如流水切入人群中,七个人退闪时,杨志在这刹那间的空隙杀了一名正面的敌人,一刀反斩过另一个好手的胸膛;一名使棒的高手一棒打在杨志背上,竟然被震得眼鼻出血,剩下的四个人都知道大事不好。

杨志刀若闪电,趁势又杀了一名高手,在其他人逃跑的时候,返身杀了还没缓过来的那么使棒好手;见杨志如此强横,剩下三个人慌忙逃逸,被杨志追上去连杀了两人,最后一人吓得扔了兵器,跪在地上求饶。杨志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跪在地上的人说“小人通臂猿侯健,是钱员外家的护院,钱员外吩咐家中与其他富户家的护院出来捉拿大侠,是我们一时糊涂,还望大侠饶命。”

梁山好汉就这个味道,难怪宋江不能像方腊那样攻城夺地,杨志冷哼一声问“”病大虫薛永是你师父?”

“正是。”侯健身上顿时湿透了;杨志冷冷地说“你回去给钱员外一个信,要他筹出两万两白银,送到嵩山少林寺,我就饶了他们,要不然,三个月之内,钱家拿二十条人命来抵债。记住,不要银票,不要带有官府印记的官银,你要是不传话,就等着全家死。”

杨志说完就走了,等侯健抬起头来,杨志早没了踪影,那些聪明的同伴还在林子里搜索,看侯健愁眉苦脸地回来,才知道那六个人全死了,一个个暗叫侥幸,死了七成的人,活着的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欧阳六牙和四鳍正在小院里喝酒,准备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到山上与杨志见一面,突然管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说“姑爷,出事了,出大事了,老爷要你和四鳍大师去一趟。”

欧阳六牙从来没见管家这么慌张,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嗫嚅着说“老爷听波山靖大师说杨志就在山上,并且今天已经和四鳍、波山靖两

位大师交过手,就想拣一个便宜,让徐捕头带着各家的护院去抓捕杨志,他们化了装出镇;没想到杨志凶悍无匹,徐捕头等二十二个人被杀,杨志还让侯健带话回来,要我们三个月送两万两白银到嵩山少林寺,要不然钱家拿二十条人命来抵债。”

欧阳六牙是哭笑不得,这不是找事干吗?放下酒杯说“杨志是我师兄,他留下三个月就说明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再说少林寺也不会收这笔白银,你和岳父说,先安抚死者家人,让波山靖和薛永过来,我们先商议一个对策。”

杨志的行踪再次失去,但是河阳镇的血案让所有人震惊,不是死了多少人的问题,这些人既然想要赏金,技不如人死了也没有办法,关键是杨志开出了条件,不仅改变了以往隐忍的作风,并且牵扯到事后算账,牵扯到平民,牵扯到少林寺这么敏感的地方,让孟州与洛阳两地的官府都出了一声的汗。

双龙会的大佬不错和尚在大名府放出消息,说经过周密的调查,杨志竟然有蓝彬、木老大、寇仲、寇辛崖四个不同的掩饰身份,官府只能把这五个身份同时通缉。但是在民间,杨志分别以本来身份与蓝彬、寇仲的身份在辽阳让金国吃了苦头,大部分的人还是认为杨志是一个英雄。

刚刚赶到孟州的殷鉴很为难,杨志的目的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现在就是要通天,孟州的案子肯定还有后续,杨志前往孟州的理由看上去很清楚,是要找欧阳六牙,但是殷鉴不相信,因为杨志做了很多事,根本没有依靠欧阳六牙,而杨志很可能就在河南这一代,但是消失了,没有人发现他在哪。

赵有开认真提醒殷鉴“殷捕头,孟州现在最关键的是快活林,施纶并没有因为武松、施恩还在监狱里就退缩,他和快活林一样,每天都有大队人马往汴梁跑。张蒙方三人的家属更是天天在衙门口闹事,围观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官府都快成为瓦子啦,每天都有新节目。”

施纶不后退是因为流云榭的后台垮了,高俅不表态是双方的钱还没有送到位,张蒙方等人的家属不过是还没有拿到钱,殷鉴正准备开句玩笑,文伯虎拿着一份公文,带着一名军官疾步走进来说“大人,刚才接到消息,一支前往汴梁的商队在黄河边被打劫,随行十四个人全部被杀死,金银财宝全部被强盗劫走。”

殷鉴眉毛一挑问“是冒莫愁的手下?”

施纶在汴梁有合伙的钱庄,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多少数目钱庄都会处理得好好的,文伯虎点头说“十四个人里面有西煞和包三,全部被杀。”

赵有开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昏官,况且在孟州这样的地方,傻狍子也能变成狐狸;赵有开闻言就是一哆嗦,殷鉴皱眉说“杨志是要以牙还牙,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快活林的归属,只不过遵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文大人,杨志似乎以寇辛崖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你没有认出来?”

“我哪懂那些。”文伯虎理直气壮地说“我对江湖上的事太不熟悉,当时没认出来,他说是奉周侗大侠的委托来卖药材,看在孟州军营多的份上,想挣一点钱,你们也知道,张蒙方根本不给人插手,我就把他赶走了,谁知道,哎。”

文伯虎的话殷鉴一百个不信,他问过衙役,晓得当时的情况,但是殷鉴不打算问下去,在大名府发现蔡随天开着酒店,殷鉴就感觉很奇怪,蔡家能允许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发生,等殷鉴从皇城司那里调到蔡随天的资料,殷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其中有秘密,随着杨志在中原的行踪暴露,殷鉴认为两条线有交集,杨志的背后可能有蔡京这样一尊大神。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第三百六十三章 找到

牵扯到蔡相,有些话就不能乱说,哪怕那一个老人已经致仕,听说他儿子蔡攸与童贯等人还在要蔡京离开东京,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殷鉴依旧不能乱说。殷鉴陪着叹了口气说“赵大人,我马上去现场,请调集军队封锁孟州这一代,贼人抢了财宝跑不快。”

文伯虎指了指文书说“劫匪在逃走前,把大部分的金银全部扔在了路上,不但造成混乱脱身,同时断绝了这条查访的线索。”

赵有开长叹一声说“不要钱打劫,那不是傻子干的事吗?可是这个人不是傻子,这是不死不休,孟州后面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殷鉴低声说“赵大人,还是让钱员外把钱送往少林寺吧,不管杨志要一个形式,还是真的准备半路上抢劫,都随他去吧。要不然,杨志大开杀戒,到时候就悔之晚矣;现在杨志,和那些隐藏的人就是想让孟州的形势激荡起来。”

赵有开深有感触地说道“难怪谢石算我今年要遇到灾星这课算得果然神准。“

殷鉴看了公文,匆匆与那名军官而去,文伯虎没有离开,在赵有开面前摇头,低声说“大人的思维角度不对,总担心张蒙方的一案有后遗症,所以心软了;实际上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现在只要冒莫愁离开快活林,一切都将与孟州没有关系,至于施纶,只要我们不让武松、施恩出狱,他也翻不起浪花来。“

赵有开这时候才隐隐发现,孟州官场上没有一个不是千年的狐狸,文伯虎表面上是直言进谏,实际上点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赵有开要是还是不做决定,后面可能愈演愈烈,但是真的让流云榭离开,孟州官场上实际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所有的人就等着施纶送钱来。施纶拿回快活林肯定是要给钱的,至于要把武松和儿子施恩捞出去,施纶花的钱绝不会是个小数字。

赵有开笑笑,神色恢复镇定说“在张府作案的凶手还是要找到,要不然无法向上面交代,我们等殷捕头的查案结果再说。“

文伯虎微笑道“大人,施纶在外面求见。“

施纶这是听到消息来敲边鼓的,赵有开想了想说“让他回去,再等上一等,冒莫愁送钱去汴梁一定是件隐秘的事,劫匪怎么会知道,大半是施纶送去的消息,不能让他气焰嚣张,要磨磨他的性子。“

文伯虎一拍掌,笑道“大人高见,我这就去劝他回去。“

文伯虎出去与施纶一说,施纶已怔住,凝视着文伯虎,微笑道“知府大人还真是沉得住气,是不是在等冒莫愁的杀手把我杀了?“

文伯虎笑道“好事不在忙中取,施大人既然走上这条路,要有点耐心。“

施纶刚刚走下知府衙门的台阶,就有人招呼“施大人,请留步。”

施纶回头一看,来的是苏忆轼,苏忆轼带着浅浅的微笑,走近说“快活林是个有趣的地方,冒姑娘让我来问一声,你需要多少钱才愿意罢手。“

施纶皱眉道;“为什么“

苏忆轼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根本就你不懂你们双方在做什么,按照我的估算,哪怕快活林日进斗金,冒姑娘最起码已经花出去一年的开销,接近一半还让人给劫了。我们猜测那件事与你无关,是杨志所为,他在泄愤。“

施纶摇摇头说“苏先生,难怪他们让你来,从快活林要杨志的人头开始,他们就是死结,按照我的估计,杨志会一个个杀下去。冒姑娘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她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是想接近问题,而是想示弱,想麻痹杨志,让杨志认为她走投无路,逗留在孟州,等着冒姑娘的援军到来。”

“援军?”苏忆轼慢慢回想说“你是说双龙会、伏虎殿、梅花门的人?”

“我不知道,我的眼光只在孟州,但是冒姑娘的眼光,在整个天下。”施纶不慌不忙地说;木已成舟,施纶已经不愿再去想其他事情了,哪怕是被人猜测自己与杨志已经成了同谋。施纶猜测,杨志在快活林有内应,要不然怎么可能抢到冒莫愁的货;冒莫愁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对自己的亲信现在也不敢相信,只能让苏忆轼出面。

杨志正端坐在一棵大树上,看着殷鉴等人朝自己杀人的地方快马而去;这些天唯一让杨志欣慰的是,武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尤其夜晚藏身于山野,可以进入龟息状态;并且不需要慢慢地运功入定,几乎可以随时进入龟息状态,也可以随时从龟息状态还原。杨志在今天的抢劫中,留下的都是金叶子,银锭太重,珠宝还需要去换成钱,杨志都放弃了。

杨志扭头看看另一侧的一个小院,青砖黛瓦,重脊高檐,外面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廊坊顺着院子里的一条活水而立,连接着骑楼、石栏、水阁,点缀的芭蕉、海棠、翠竹各显姿态,一派古朴的幽静。杨志是跟踪与寇一分手的包三到的这里,包三杀手的气质比寇一还明显,杨志一开始只是想等包三落单的时候杀了包三,可是看到包三进了这个小院,杨志才改变了主意,等到了西煞带来的队伍。

杨志没有急着离开,一方面想看看小院里到底有什么大有身份的人,另外还存着把这个小院曝光的心思。小院里走出来一个人,身形瘦小,斗笠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清楚长相;那个人直接到小溪边垂钓,悠然自得;杨志晓得,这个人是来钓自己的,只要自己敢露面去杀人,一定逃不了天罗地网。

杨志直接从树林里撤退,流云榭想到了这个地方,自己就失去了动手的机会,不如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让杨志没想到的是,没走出十里地,就看见四鳍似笑非笑地站在前面。

杨志放轻脚步走上去笑道“大师是怎么找到我的。”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第三百六十四章 达成协议

杨志晓得,这个人是来钓自己的,只要自己敢露面去杀人,一定逃不了天罗地网。杨志直接从树林里撤退,流云榭想到了这个地方,自己就失去了动手的机会,不如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让杨志没想到的是,没走出十里地,就看见四鳍似笑非笑地站在前面。

杨志放轻脚步走上去笑道“大师是怎么找到我的。”

“气味加运气。”四鳍怪笑着说“我和萨天礼分成两路找你,看样子你这次因祸得福,功力大增,就说明老天没有抛弃你。、不管什么世道,人都是要活下去,一时得失不必挂在心中,有能力的人更应该为百姓,为天下做点什么。”

四鳍的这番话彻底让杨志不解,与他在杨志心中的定位南辕北辙,但是大道理都是自古相同,无意中正说中杨志的心思;杨志怀疑地问“你想干什么?”

四鳍坚定地说“救你,六牙的那个岳父不简单,一身的功夫不比我差,我能找到你,他更能找到你。”

杨志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么猜的,所以才下了狠手,现在赶路要紧,离开了孟州再说。”

杨志晓得自己甩不掉四鳍,索性打消这个念头,带着四鳍一口气跑出百里之遥,在山野的一个小村庄,花钱买了大米粥、煎饼、酱肉、水煮虾,还有两样咸菜,到了路上吃。四鳍不忌荤素,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和杨志边吃边聊,四鳍原来在敦煌鸣沙山,但是随着西夏大军攻破敦煌,鸣沙山成为西夏军的一个基地,四鳍便来了中原,到了这里,一呆就是十五年。

杨志随口问道“既然你喜欢石窟,为什么不去龙门,离河阳不远,雕像要多许多倍。”

四鳍看看杨志说“这就是我和萨文礼找你的原因,其实我和波山靖一样,也是为了梵澄禅师的遗物来,梵澄禅师怕路上传信人出事,所以安排了很多传信的人,在西域和青海,很多人知道这个消息,包括那五个不会武功的和尚,都有人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直都找不到这个秘藏。”

杨志恍然大悟说“你们是认为我知道秘藏?”

四鳍认真地说“苦道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一定是高人,可惜当年我和他没说几句话,但是这里是佛门的东西,道家不应该感兴趣。”

杨志笑笑,表演了一手钹若掌,四鳍眼神一亮“难怪你对打败波山靖那么有信心,就算是比较佛门掌力,他也不见得能赢你,小子,我跟定你了,就算你找不到秘藏,我吃喝总算是有着落了。说,后面准备去哪里?”

“龙门。”杨志理直气壮地说“我佛门的师父已经死了,只能靠着这些佛像领悟一点武功了。”

四鳍不怀好意地说“你是想要我指点你武功吧,帮我进少林寺。”

杨志给说得一怔,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试探着说“你是不是想偷少林寺达摩老

祖留下的梵文秘籍?”

四鳍没想到杨志脑子转得这么快,气得埋头吃东西;杨志笑笑问“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的武功到了一个瓶颈,不管是找宝藏还是进少林寺,都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助自己?你为什么不考虑加入少林寺,少林既敦煌,以你的武功进入少林寺,还不是想看什么佛经就能看到什么佛经,如果遇到少林高僧,兴许还能对你指点一二。”

四鳍咽下一块肉说“我动过这个心思,可是我戒不了荤。”

杨志失笑道“那你不如跟着我,我答应你,十年之内要是帮你找不到河阳秘藏,就

找一颗舍利子给你。”

四鳍望了杨志半天说“如果你骗了我,我就在十年后杀了你;如果我死了,你把舍利子送到高昌的三月寺。”

舍利子杨志不担心,法门寺的地宫里就有一颗,但是在人烟罕至的地方穿越万里,还要面对西夏的铁骑与沙漠中的马贼,杨志不愿意,自己又不是唐僧,不用做这样的伟业。杨志张了张嘴说“大师,那可是要穿过西夏和辽国的地域,这样吧,过上两年,我在中原找一个寺庙给你改名叫三月寺,舍利子或者秘藏给三月寺,但是真要有秘藏,我要在秘藏里拿一样东西作纪念。”

四鳍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么说,我才相信你没有骗我,这样,我和苦道人兄弟相称,你就拜我为师。”

总算蒙住了对方,杨志松了口气说“我佛门的师父是白马寺的悔禅上人,前一阵子死去的少林恨水禅师是我师兄。”

四鳍其实还没想好,抓抓头皮说“那就暂时不提,过一段时间到了白马寺,看见你的其他师叔师兄,再商议这件事。”

杨志与四鳍达成了协议,看上去皆大欢喜,但是杨志并没有喜出望外,四鳍哪怕是没有什么杂念,依旧是一个潜在的定时炸弹。十几年的执着,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现在是没有线索,四鳍无奈,可是只要稍有线索,四鳍肯定还会回来。所以杨志是实心实意希望四鳍去少林寺,对方方面面都有好处。

杨志二人在山中休息一天,次日继续在山里行走,过了一个集市,杨志让四鳍去买了两头驴和馒头酱肉等食物,白天找了个地方休息,晚上戴上斗笠赶路,一路往龙门山而去,龙门山属于河南府,离河阳不到两百里地,骑着驴两天就到了。

龙门石窟开凿于北魏孝文帝年间,之后历经东魏、西魏、北齐、隋、唐、五代,即使到宋朝,依旧大规模营造,伊河两岸的龙门山与香山上有着几十座寺庙。杨志二人在夜里到达是在龙门东山的看经寺,寺庙不大,其实就是石窟外不远处的几座房屋,杨志给了十两银子,守着寺庙的几名老僧便安排了房间。因为四鳍是个标准的佛门修行者,在僧人的眼里,杨志应该是信徒一类的人,丝毫没有怀疑的想法。



第三百六十五章 修罗指

看经寺的外表是不怎么的,豪华的是石窟,整个石窟像一个大型禅堂,没有佛像仅有罗汉,洞顶雕有莲花藻井,周围环绕着四个体态丰润、形象优美的飞天,洞内四壁垂直,东、南、北三壁下部雕出高达两米的传法罗汉二十九祖。陪同的一名老僧戒明介绍说“这是武则天时期所雕刻,罗汉群像是根据隋代费长房《历代法宝记》中的画像所刻。”

杨志一阵唏嘘,其实根本不知道费长房是什么人,不过二十九尊罗汉像倒是栩栩如生;四鳍在参拜,杨志转到后洞,却看见三座圆雕坐佛,分别是如来、文殊、普贤,可是让杨志吃惊的是,三座佛像的刀痕应该是不超过十年,雕像的模样与大相国寺的三座佛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杨志问老僧戒明“这佛像恐怕不是当年的吧?”

杨志听相国寺的僧人说过,相国寺在宋太祖建隆年间曾遭火灾,现在的相国寺都是宋朝以后重建的,相国寺大殿中的三座佛像也是宋人的手笔;戒明颔首说“施主好眼力,这是名僧星衍的手笔,他从相国寺来到龙门,花费了六年时间雕刻了这三座佛像,完工后,还特地回了一趟汴梁,看到底是不是一样。”

非要雕成一模一样的雕像,那就是有心结,杨志不想再问,谢了老僧戒明,开始在石窟中仔细端详石像,老僧戒明又和四鳍说了几句佛经,便告退出洞;老僧戒明见过太多这样的游客,一开始只是看在香火钱的份上,引路介绍,至于每个游客自己的兴致喜好,都是大不相同。

四鳍和杨志就在石窟里面到处看,费长房当时只是一个翻译佛经的官员,并不是对佛门有多深造诣的信徒,二十九具罗汉形态各异,在杨志眼里,并不是书上描绘的那么简单,每一具罗汉都有饱满的姿势,尤其是肌肉的形状绝不是费长房的画能表现出来的,最关键的是杨志总感觉有些眼熟。

杨志仔细观看着眼前的罗汉雕塑,从肌肉的起伏猜测着动作的原因,想象着这具罗汉动作的目的,杨志的目光落在罗汉的手指上,杨志把自己分别放在两个不同的角色琢磨,最后断定是一招指法。杨志一座座佛像看过去,霍然醒悟,这就是自己在燕云殿学来的那十五招指法,其实一共是二十九招,只不过罗汉的雕塑是每一招承前启后的方式,看不出出手后的变化,好在杨志晓得十五招的变化,其余十四招与这十五招有关联,仔细推敲肯定能演绎出来。

四鳍的眼光毒辣,对于西域和佛门的功夫比杨志更为精通,看杨志入迷,不过一转念便明白,这是一种武功。四鳍暗暗心惊杨志的悟性,他轻声说“这是西域的一种武功,似乎是传说中的修罗指,但是西域不像中原门派观念深厚,每个练修罗指的人都会另起一个名字。”

这和魔门的习惯有点像,如同天魔刀法到了恨天神君手中,就变成了恨天刀谱一样,两种刀法中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变化。杨志点点头问“前辈所知,最后一个练修罗指的人是谁?”

“是烂头陀。据江湖传言,烂头陀的指法只有十几路,看石窟有二十九尊罗汉像,烂头陀所学应该是不全的。不过大漠寺有记载,当年薛怀义以这套武功威震西域,最后入长安成为武则天的面首,这座石窟莫非就是根据薛怀义的示范刻出来。”

薛怀义,京兆鄠县人,受千金公主推荐成为武则天的男宠,是武则天的第一个面首,被封为正三品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垂拱初年,说服武则天于故洛阳城西修复故白马寺,多次担任大总管远征突厥,每次突厥都退兵,薛怀义以此居功。天授元年,武则天又进封薛怀义为辅国大将军,进右卫大将军,改封鄂国公;按照史书记载,薛怀义后来日益骄倨,让武则天厌恶,令武攸宁率人殴杀其于瑶光殿前树下,辇车载尸送至白马寺,焚其尸骨以造塔。

杨志沉吟道“相传薛怀义原名冯小宝,本来卖野药为生的货郎,被千金公主的侍女看上了,成了侍女的情人;后来因为冯小宝一表人才,身体强壮,被千金公主留用,送给了武则天。武则天让冯小宝削发为僧。又令改姓薛,取名怀义,与太平公主丈夫薛绍为一族,并命薛绍认小宝为季父。

不论野史正史,从经历上看,薛怀义是个心机的人,或者是有目的的,哪怕再受武则天器重,恐怕心里还是一直在打鼓;而武则天连儿子的生死都能不管,一个面首根本不会在意。所以薛怀义还是想留下一点东西给后人,只是薛怀义心思缜密,应该还有其他安排,石窟既然在这里,薛怀义的其他安排就不会太远。”

四鳍回想了一下说“要不然向那些僧人打听一下,看有没有类似的传说。”

杨志摇头说“过去了几百年,就算有传说,也是面目全非,我现在就靠这些罗汉像来推敲,或许比传说来得更可靠一点。”

四鳍看看杨志说“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要知道修罗指其实是点穴手和擒拿手的混合武功,靠个人领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点穴手、擒拿手,杨志顿时明白自己原来学习的就是点穴手,剩下的武功很可能就是擒拿手,也是单独成为一路武功,两套手法掺和在一起,才是威力巨大的修罗指。杨志抬头笑道“大师果然是我的福星,一语惊醒梦中人。”

四鳍本身就是苦修人,自然晓得杨志需要独自思考了,笑着说“我到门口给你护法,你自己仔细考虑考虑。”

杨志现在已经不是把石像当做一种简单的佛像造型,开始模仿每一座石像的肌肉变化,很快就区分出十五座点穴手的石像;由于杨志已经练成了点穴手,现在就是印证,为自己原来不清楚的地方寻找答案。



第三百六十六章 河边买鱼

杨志出手的一个个动作古怪,变幻之处杨志一时也想不明白,被站在石窟门口的四鳍看得清清楚楚,等杨志在思考中醒悟过来,四鳍一针见血地问“你是不是没学过小擒拿手?”

擒拿是武术中的基本功,不管什么拳法什么套路,都少不了擒拿的动作,以反关节或抓筋拿穴为主,迫使对手关节受挫,从而丧失反抗能力;可是军队和江湖上,比较在意的大擒拿手,像少林龙爪手一类,名目繁多,都是大开大合的擒拿手,招式沉稳,出手凌厉,威猛力大,针对的是对手的臂、肩、膝,头等。

四鳍说的小擒拿手,却是以小巧变化取胜,峨眉一派的缠丝手与天禽派的蛇鹤手最为著名,招式隐蔽,变化多端,在有限的空间内作无穷的变化,攻击的是对手的腕、肘、手指、膝。杨志笑着点点头,亏得寇辛崖的面具饱经风霜,四鳍看不出杨志有任何的尴尬地方;四鳍盯着罗汉像说“修罗指本就是西域的武功,我正好会一路出自红沙寺的小擒拿手,一共十二式,看看能不能用他山之石攻玉。”

杨志自然不会拒绝,现在杨志缺少的就是一把打开宝库的钥匙,不管四鳍的钥匙对不对,只要形状差不多,就拿来试一试。红沙寺在大雪山,和雪山派分别在大雪山的东西两麓,这套擒拿手是一位天竺僧人留下的,四鳍是用了洗髓经换的武功;杨志装作不懂洗髓经的重要,只是催四鳍赶紧教。

小擒拿手一般人不愿学或者觉得难学是因为讲究内力的使用,现在对杨志来说,这些都不成问题,一个时辰的工夫杨志便学会了四鳍的小擒拿手,一遍遍练习之下,才明白罗汉的姿势和肌肉的变化是为了什么样的招式。杨志每琢磨出点东西,就练上一遍,招式越来越连贯,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听到了雄鸡报晓的鸣叫声。

杨志停了手,感觉到有几分饿了,练功是让人的精神变好,但是饿的感觉是练不走的,尤其是杨志这种穿越来的人,更是不愿在吃的上面苦了自己;四鳍已经从看经寺睡了一觉回来,给杨志带来一碗野菜汤,野菜汤滋味苦涩不说,喝下去一点饱的感觉没有。四鳍笑笑说“东面两里地外有人家,要不然你去买点吃的吧?”

杨志才晓得四鳍也是心有不甘,笑笑去河边洗了把脸,两人朝着四鳍指的方向走过去,伊河流域是一派水乡的气派,两三里地外是伊河的一个支流,小河水弯弯曲曲朝伊河流去,浅滩不远处的有七八间草房,岸边的枯桩上绑着三艘小渔船,河边的树间晒著两张鱼网,一张是好的,一张是破渔网。

杨志心中大喜,有打鱼的人,好歹也是吃点荤腥;杨志走到开着门的草屋门口,问了一声“有人在家么?”

屋里走出一个戴着头巾的人,身穿旧衣服,赤著双脚,客客气气地问杨志“你是来玩的游客吗?””

杨志答道“正是,只是有些小事麻烦,你这里有没有鲤鱼,或者山间的野生鱼也行,关键是要新鲜。”

那个人比杨志年纪大点,三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面色红润,凤眼细髯,一点没有打鱼郎的模样;那个人没想到杨志说话如此坦荡,笑了一声说道“今天晒网,没有在河里打鱼,早上在半山腰的小坑里捞了两斤小鱼,相当肥美,在水桶里养着,你要是想要,给二两银子吧。”

杨志忙道“钱不是问题,但是要借你家的厨房一用。”

那人道“不用如此麻烦,河湾里就有几处酒店,我正好要过去吃酒,就把你们一船带过去,你们可以叫店家帮你们烧。”

杨志客气地说“那就谢了,到时候请先生喝酒,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朱武。”朱武洒脱地一笑,去枯桩解了一艘小船,杨志和四鳍大步流星地踏上小船坐下,杨志脸上满是笑意,心中在暗自嘀咕,没有这么巧吧,是神机军师朱武?朱武拿了一把划揪,朝岸边的石头上一抵,将小船轻轻荡到水中,朝上游的弯道划去,不多时,就到了一个村落旁,高埠上二十多间草房,开着三家酒店,还有两艘船上同样在招揽喝酒吃饭的客人。

朱武把船缆了,拎着鱼桶,带着杨志二人上岸,进了中间的酒店里来,到水阁内拣一副榆木桌凳坐下;三人坐定了,朱武叫酒保打三壶酒来,把鱼拿去煮了。杨志把二两银子递给朱武说“先生莫要和我争执,今天的酒钱,我一起付了。”

伙计摆好三副碗筷,送上三壶酒;朱武收起银子,谢了杨志,问伙计“有甚么下酒的菜?”

伙计说“朱先生,今天早上村头刚宰了一头猪,做了一大锅杀猪汤,还有昨天卤好的两只鸭子。”

杨志说道“上一份杀猪汤,两只鸭子,拣四斤五花肉烧一份红烧肉,味道重一点。”

乡村小店很少有这样的生意,伙计欢天喜地地去忙了,朱武微笑道“教先生笑话了,小地方就是这样,谁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先生和这位大师是来看佛像的吧?”

杨志点点头说“我从辽东回来不久,现在手中有两个闲钱,和四鳍大师现在寄情于山水,到龙冈来看看前人的手艺,感受一下博大精深的文化。我听说江湖上有一个神机军师朱武,不知道是否就是先生?”

朱武摇摇头说“那都是骗人钱财的噱头,什么神机军师,连自己温饱都解决不了,现在小生在这里做门馆教学,有空的时候打打鱼,既为了果腹,同时省两个钱。请教先生姓名。”

朱武看杨志一直没有报名,心中不免有些好奇,特地问了一声;杨志就想知道这位朱武先生的胆子有多大,看着伙计在厨房忙活,笑着说“青面兽杨志。”

钑龙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出路

朱武咧咧嘴,他可不是一般的山野村夫,哪怕是在这里呆着,其实每日也到附近的集镇上去听一些消息,青面兽杨志现在可是跟金元宝没差别,在杨志的几个假身份揭穿以后,杨志在江湖上被双龙会等五个帮派悬红总数达到惊人的四万两银子,还有官府的两万贯赏金,可以这么说,谁杀了或抓住杨志,一辈子的用度就有了。

过了片刻,朱武才说“佩服。”

杨志给朱武倒了一碗酒问“朱兄应该不是本地人,怎么会在龙冈居住?”

朱武叹了口气说“我是个落第的读书人,喜欢八卦之类的东西,仕途无望后,便去了西边,在刘法军中混一口饭吃,出了几次主意,留下了一个神机军师的匪号。大观三年,刘法因朝廷颁乐未亲自出迎,被罢免熙河路经略安抚使知熙州的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仕途受挫。不过西夏战事频繁,军中缺少勇将,政和元年刘法再次出任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当时有人许诺让他出任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我因劝阻两句,被刘法赶出了刘府。”

杨志自然知道这件事,侍卫亲军马军司是中枢的三衙之一,都指挥使的职位与高俅相当,但是刘法坐这个位置却是一个虚衔;刘法扬名于危难之中,长期征战边塞,不管另一个头衔是在延安地区的某州还是某路,其实都不可能留在汴梁。这样就侍卫亲军马军司就等于没有主官,造成高俅在那几年中以一个都指挥使控制三衙的局面,刘法因此被很多人明里暗里指责。

朱武劝阻刘法,自然是看清楚了其中的玄妙,杨志笑着说“刘法将军其实也是知道其中的玄妙,他放眼长远,是既想得到皇上的欢心,又能和高俅示好,你却从朝政来看,他自然是要你走人的。统安城之败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如果刘法稍微替将士与国家想想,把自己的小心思收起来,抗拒童贯又如何,总好过战败身亡。”

宣和元年三月,太尉童贯命熙河经略使刘法率兵攻击西夏,迫于童贯威压,刘法无奈之下只好率兵两万至统安城,结果和早有充分准备的西夏主将察哥(夏崇宗李乾顺的弟弟)所带领的敌军重兵发生遭遇战,兵败突围通过珠固峡时,刘法在乱军中连人带马掉下山崖,双腿折断。

熙河猛将翟进数次冲进西夏军阵,找不到刘法,只好突围而去,刘法最后被西夏后勤部队的一个别瞻军士兵杀死。察哥随后带领西夏军一路攻掠烧杀,宋朝军民、役夫死难者近十万人之多;而童贯却隐瞒了战败的真相,居然向朝廷报捷,指责刘法违反其“节制”,让刘法承担了败军丧师之罪。

朱武脸色变道“痛忠魂之谁诉兮,激壮士之愤气,惟一胜而一负兮,乃兵家之常势。奈何不得使吾君得闻兮,以边事为戒。邈九重之高深兮,岂天下之耳目,皆可以欺蔽也。刘将军战死疆场,总胜过有人在异国为官。”

杨志颔首说道“这是李纲悼念刘法的大作,一直传到幽州,确实荡气回肠;可是刘法失败了是事实,那十万军民被屠是事实,难道刘法没有错吗?做一个高官真的就那么重要,或许在朱先生的心目中,刘法还是名将,但是在我的眼里,他从一开始就是官吏,要不然当年怎么会和童贯联手,逼王厚将军离开。”

在西军众将中,刘法是百战名将,就是种师道都不能相提并论,种谔死后,能压住刘法的只有王厚。元符初年,王厚与王赡出兵邈川,木征之子陇拶降宋,改青唐为鄯州、邈川为湟州;宋朝后来主动放弃青唐,徽宗崇宁二年,王厚、高永年再次攻取湟州,将西夏压制在一个狭长的地带,奠定了童贯大军后来对西夏的优势。

但是王厚却因为高永年战死,被童贯指责贻误战机,当时向朝廷作证的就有刘法和刘延庆两人;朱武虽然智谋百出,但是在这件事上还是说不出帮助刘法的话,只能说“那也不能投奔辽国。”

杨志笑了笑,等伙计送上杀猪汤下去才说“别看西军现在与西夏打个平手,但是要遇到女真和契丹的军队,恐怕还是不堪一击。我在辽国,可以借助辽军的实力延缓金国发展的势头,为中原争取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哪怕是没有用,但是我一个平常人,只能做到这么多。”

朱武想了想,面色严峻地说“你是说宋金联合灭辽后,金国就会进攻中原?”

杨志低头喝了半碗杀猪汤,吃了几块猪肝猪血说“国家与国家之间,是靠实力说话的,

所有的协议都是为了撕毁而签约的,弱国无外交。当年若不是宋军坚守辽军背后的城镇,又在澶州城下以八牛弩射杀辽将萧挞览,怎么会有澶渊之盟,怎么会有后来的百年和平。辽国灭亡后,宋金必定有一战,如果大宋获胜,收复燕云十六州是轻而易取的事情;若是宋军失败,别说燕云等地,就是汴梁城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朱武顿时沉默不语,他熟悉历史,自然清楚辽国崛起时,第一次南下,就曾经攻占后晋首都东京开封府,占领大部分的中原地区。朱武沉闷地一口气喝完了一壶酒,杨志又要伙计送来两壶供朱武饮用,自己和四鳍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朱武喝完第二壶酒问杨志“你抢过大风镖局的钱,少华山聚集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那是否也是一条出路?”

杨志淡淡地说“那不是出路,那只是一时的快活,论秤分金银,天天穿绸缎;成瓮吃酒,大块吃肉,不浪费自己的一身本事罢了。我抢钱,是给大风镖局一个教训,他既然要在江湖立威,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不过在少华山占山为王,最后肯定能被招安做官,但是做官以后又如何,还不是在童贯、高俅那些小人手下受气,所以有些事要想清楚。”



第三百六十八章 窃钩者诛

杨志的话其实就是说此路不通,朱武望向杨志,笑笑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如今的官司一片糊涂,所以很多人都有一个想法,犯了迷天大罪的没事,只是怕有人不肯带他。招安更是这样,是另外一种的山寨王,你不造反,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每天东躲西藏,要知道三国通缉,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你藏身之处。”

凭着朱武的智慧,自然猜到杨志肯定有自保的办法,现在寇辛崖的画像也在河北河南悬挂,龙冈属于洛阳,离孟州并不远,杨志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游山玩水。还有,杨志身边这个修行者四鳍又是身什么身份,都是朱武想知道的内容;正因为心中的八卦之火燃烧,朱武才要询问出杨志的底牌。

杨志笑笑说“三国通缉,还不是坐坐样子,很多画像其实都不怎么像;大宋大辽很快就要大赦天下,大宋恐怕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花点钱赎罪就是了。朱先生你要是还想做官,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在少华山拉出一票人马;或者投奔青州的那个宋江来得快一点。”

“青州的那个宋江,”朱武吓得面色如土,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杨志一愣,朱武和宋江真的有联系,杨志笑笑说“朱兄,我只是胡说的,宋江宋三郎造反在即,将来朱兄必定能跟着一起招安。”

朱武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闻言更加怀疑“你对宋江被招安这么有把握。”

杨志喝了碗中酒说“宋江号称替天行道,甘心当流寇,攻城不占据,或者干脆不攻城,就是为了引起朝廷注意招安,所以这样的招安要是成问题,那就是老天不想帮助宋江。只是不清楚宋江是谁的马前卒,双龙会、梅花门,还是辽东或者江南的某个人。”

朱武背后冷汗直淌,杨志说这话时有种理所当然的自信,可是朱武晓得,宋江还没有起兵,但是宋江的思想与杨志所说几乎相差无几,就是想找机会接受招安。朱武敢肯定杨志在宋江集团中有暗桩,并且是在宋江身边的人。朱武定定神问“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大赦以后,你准备做什么?”

一群白鹭在河湾中飞起,引得野鸭和麻雀乱飞,河湾远处的青草地上,跑着两只野鹿,漂亮的鹿角在阳光下异常显眼;杨志看了看河中的风光说“野渡无人舟自横,真到了那一天,我就在汴梁开一个书铺,专门卖书。然后把店铺开的大名、长安、洛阳、杭州,甚至幽州、湟州、辽阳、平壤等地,让天下人都能接受教育。”

杨志只不过是在描绘后世生活的一个小小的细节,但是朱武听得肃然起敬,杨志的这个想法在朱武眼里已经接近于圣人的地步,大辽和大宋一直在争夺中华正统,大宋把书籍列为禁运品,杨志的理想要是想实现,难度不亚于灭西夏的战争。就连四鳍都停止了喝酒的动作,眼一瞪说“杨志,你最起码要富可敌国才行,如果这样,我的寺庙要上规模,五十个僧人,三百亩良田。”

朱武这才知道,杨志是用一座寺庙把四鳍拴在身边,这真是一对有趣的人;杨志一伸手,拿起酒壶说“我答应你,等我富可敌国的那天,你提醒我一声。”

四鳍取过杨志手中的酒壶,得意地笑笑说“老衲算是把后半辈子的饭碗定下来了,你们聊,我喝酒,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朱武这才发现这个苦行僧也不简单,最起码这份眼光和选择机会的能耐是很高明的;朱武试探着问“我能参加书铺的事吗?”

“当然。”杨志似乎说到了自己的理想,话立刻变得多了起来“我有很多事要做,需要很多人帮我,四鳍,你的寺庙就帮我印刷,收留流浪儿。朱武,你可以帮我照应这份生意,我去挣那份富可敌国的家产。”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苦闷暂时一挥而去;伙计讪笑着走过来,把那些炸好的小鱼放在一个大海碗里端上来,杨志伸头望了望灶台方向,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你们这里有羊肉或者酱肉吗?”

河湾的酒店最多的是鱼虾,前面的一桌客人也没有吃羊肉这样的东西,朱武立即觉得毛炸了起来,杨志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是杨志还是这样问了,那么就说明杨志发现了不对。伙计眼中似乎要红出血来,没有丝毫的慌张,把鱼放在桌上,舔了舔嘴唇问“你怎么看得出来的,朱先生这么长时间都没怀疑过,我应该没有破绽。”

杨志苦笑着说“作为一个伙计,听到客人的谈话并不稀奇,但是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听见声音,并且听懂客人谈话的内容就不简单了。你在切鸭子的时候,刀停顿了几次,那是一种思考的表态,另外我见过混江龙李俊,你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只是目光不像李俊那么豪放,有些阴冷,你是李立。不用担心,我是杨志,一个被朝廷通缉的人。”

其实最关键的是四鳍那个心法探测出李立是个高手,给杨志做了一个暗示,杨志在传音遁耳确认后才拆穿李立。李立不知道那么多,听杨志自报家门,苦笑着说“其实我已经很小心了,在这里我只是在监视朱先生,我弄不清楚你的来历,怕这位大师有异术,连蒙汗药都不敢下。”

杨志笑笑说“李立,你应该听到过我的事,我对你们没恶意,还希望你们弄出大动静沾点光。你要是见到你哥,就说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去找他们,你们要是找我,就到洛阳白马寺来找我,大赦前我每年的十月份都会过去。”

李立看看朱武,最终还是有些担心地对杨志说“杨大侠,你说,宋大哥这次举事有危险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青州乱

果然是人靠名声,杨志虽然在江湖上危险重重,但是杨志在亡命徒的眼里,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换做另外一个人,这般的作死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可杨志依旧活得好好的。杨志沉吟道“如果你们宋大哥背后没有人,一点危险都没有,大宋本来就有招安山贼的习惯,宋江一直等到括田法到了山东才动手,就是为了给人留下活不下去才造反的印象。但是如果造反只是布局,那么就不是我们外人可以看懂的。”

李立听懂了杨志的隐语,如果宋江只是在前面打拼的角色,后面还有大人物,那么最后的生死,确实不是宋江可以做主的;李立面色一正说“多谢杨大侠,但是我有一点不了解,你为什么对我们兄弟如此看重?”

这不仅是李立的疑惑,也是朱武的疑惑,杨志摇摇头说“假如是李俊,他就不会这么问我,其实我坐下的时候,你就有所猜测,毕竟寇辛崖的长相也在官府的通缉名单上。有的时候,需要看的是最后结果,而不是对错。并且你喜欢心存侥幸,朱武哪怕去官府告密,对宋江的影响并不大,他本来就是一个侠盗,你在洛阳,是还有其他的缘由。”

李立拍手说“是我不对,不过三位都不是我们的人,有些秘密还是不适合说。”

杨志微笑着颔首说“朱先生,看样子说错了,你已经来不及了,宋江起兵就在这两三天的时间。”

青州是京东东路的路治,谁也没想到,会被强盗打进城里来,大街小巷,血流成河;杀进城的好汉们,同样没想到厢军是如此地多,尤其是在担心事后问罪的情况下,厢军还是表现出不一般的战斗力。黑旋风李逵不知道自己已经砍杀了多少官军,但眼前的官军依然在涌来,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前方的人无法后退,无法逃跑,除了向前拼命别无选择。

李逵早就在这些人的眼里看到了绝望,听到了歇斯底里的狂叫,可是就是看不见对方后退;李逵带着的两百死士已经死去了快一半,还是没有杀穿眼前的这条长街。官军的弓弩手纷纷爬上墙头,居高临下射击李逵身后的队伍,又有两名死士被射杀。李逵的疯狂被彻底激发,两柄短斧挥舞,发出野兽般的号角,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

向前,向前!这是李逵心底的执念,宋大哥说了,只要杀到府衙,就意味可以成功,可以青州城中为所欲为;府衙之中,慕容彦达的脸色很难看,不时有手下冲进来禀报,可以看出山贼已经杀进城来,数以千记的官军倒戈或投降。清风山知寨刘高观看着地图,脸色也难看起来“大人,趁现在还来得及,撤退吧。”

慕容彦达有些犹豫,他是可以趁机逃出生天,问题是逃出去以后,他将要面对极为惨淡的局面;慕容彦达是靠妹子得宠才做到这个位置,他清楚汴梁那些所谓的宰相对他是何等地蔑视和不屑。门口一名士卒飞奔而来“启禀大人,提辖黄信带着一千援军赶到,已经从北门进来,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到府衙。”

“黄信,真猛将。”慕容彦达大喜之下,决定再看上一看,冷笑一声,对刘高说“你亲自去前线,把所有的精锐都投进去。”

一个废物,居然也能郡守。刘高叹息地看着慕容彦达,厢军烂到了骨子里,要不是人数还占优势,李逵一个人就砍穿了整个防线,黄信来了又怎样,他还能扭转乾坤。刘高刚刚带着两名教头来到军前,就看见厢军一阵混乱,李逵又向前面推进了几米;看见刘高的旗帜竖起来,李逵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嗥,以比先前更疯狂的架势冲杀了过来。

刘高一挥手,身后的士卒在两名教头的率领下就冲了上去,刘高身边的士卒都是真正在清风寨剿匪的士卒,武力未必比厢军强多少,但是战斗的经验与意志力不是这些老爷兵可以比的,在刘高的亲自督战下,死死地拦住了李逵。哪怕是李逵施展出绝技飞斧杀了一名教头,官军的防线还是稳稳的。

刘高心情平和,李逵身后的死士已经从两百人下降到七八十人,攻破城池的山贼也没有能突破巷战的防线,官军已经从一开始全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反应过来,加上黄信的援军,将贼人赶出城去应该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自己在清风寨这几年,拢共就攒了现在五六百心腹人马,真要折在今夜,对自己而言也是得不偿失。

不过青州终究是个不安全的地方,清风山、桃花山、白虎山的贼人骚扰民间多年,今天迈出了攻城的第一步,以后注定是苦战连连。刘高苦笑,自己终究是一个文人,到了重新打算的时候,过几天想法子调走才是。

身后的光线突然一亮,随即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打破了刘高的自怨自艾,也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刘高一回头,就看见府衙冒出了熊熊的火光,火势冲天而起。官军全部一滞,随即又看到了府衙后面的粮仓起火,在两处火光中听到了怒吼声“我是黄信,慕容彦达克扣军饷,草芥人命,已经被我杀了。”

黄信是青州的猛将,竟然是山贼的同谋,连知府大人都杀了,官军几乎在瞬间崩溃,人如潮水一样朝身后逃去,再也没有人想抵挡山贼;宋江骑在马上,欣喜地看着粮仓的大火,粮仓集中了青州城几乎所有的粮食储备,那里烧光了,只怕用不了几天,青州就会闹起粮荒,想必有大批的人会加入自己的队伍。

火光中,宋江的身影显得那么狰狞,犹如一个恶魔,死死地盯着青州城,在战事即将平息的时候,宋江下了一道命令,血洗城外的东阳坊,整个青州开始哭泣。



第三百七十章 三月寺的故事

宋江宋三郎真的在青州造反了,除了清风山的、白虎山的、桃花山的,还有从郓城县的前去会合的云里金刚宋万,和卓厉原来的手下白花蛇杨春、赛仁贵郭盛。青州的提辖镇三山黄信做了内应,一群人里应外合,一举打下青州,杀了知府慕容彦达、知寨刘高,官员士兵死伤无数,宋江几天便聚起数千人的队伍,开始攻打四周的县镇。

从李勉以后,大宋还没有出现这样大的山贼,京东东路包含济南府、青州、密州、沂州、登州、莱州、潍州、淄州以及淮阳军,青州一破,九地震动,大量告急的文书雪花般的送往汴梁与大名府,随着商旅纷纷向四方逃避,消息也迅速地在北方大地传开。

杨志与朱武见过,在龙冈石窟又呆了六天,除了看经寺的石窟外,杨志还去了潜溪寺和敬善寺,都是老僧戒明的推荐,据说当年金台大师曾在两寺坐关。潜溪寺寺内石窟中石像是一佛二弟子、二菩萨、二天王,弥勒佛褒衣博带袈裟,坦胸、盘膝正坐于叠涩须弥方座上,姿态静穆自若,手施无畏印。观世音等菩萨表情文静,衣褶线条流畅,和后面佛龛上的小佛像一样,都是各种手印。

四鳍眼光高绝,一针见血地说“这些对你没用,金台我听说过,原来是外家高手,坐关而悟,内力一日而成;你本身就是道家内家高手,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套路,这些佛门手印靠的是悟,最好是佛门的内力,对你来说未必合适,你只能看看是不是有手印可以结合到修罗指中。”

杨志观摩了一天,赞同四鳍的主张,又一起去了敬善寺,敬善寺石窟和看经寺一样,分前后两室。前室中两力士造像威猛,袒露上身,下着战裙,赤脚,眉立目竖,肌肉暴突,充满了力量,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后室是敬善寺的主室,阿弥陀佛端坐须弥座上,左手置膝,右手举胸前,身着敷搭双肩袈裟,让杨志和四鳍关注的是刻于四壁的浮雕。

围绕主佛,五十三尊菩萨坐在同一根而数十茎的莲花上,都在沉思与微笑,杨志惊讶于每一尊佛像在希望上的差别,宛如五十三个人都在微笑,但是仔细看去,每个人的微笑就是不一样,有的佛像微笑似有似无,有的佛像微笑愉悦,有的佛像甚至有微笑的动感。

四鳍看了半天,微笑着说“这是思惟手,侧头,屈手向里,以头指指颊;之所以雕塑的形态不一样,是因为原形不同,有青年人,有善士,有音乐爱好者,有历经苦难的渡劫人;全图虽没有高耸的楼台亭阁,也没有大幅的舞蹈场面,但是思维菩萨,讲的就是境由心生,涅槃妙心,妙到不可言传。”

杨志笑道“妙不可言,那可是道家的。”

四鳍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我听六牙说,你在辽国写过一本《西游记》,讲的是唐代僧人玄奘取经的故事,你可知道唐玄奘为什么要去取经?就是因为当时的僧人忘记了佛宗的本意,信佛在于修行;他们想的是扩大影响,利用道家的故事来潜移默化佛经,最后就是一个争论不休的场面。真正的修行,一屋一人足矣,只可惜我也是凡人,虽然想着苦修,但是依旧忘不了寺门的厚望,罪过罪过。”

杨志摇头说“大师,最难的就是人心,这里是人间,人间就会有千千万万的想法,就肯定有不平,要不然岂不是变成西方净土;佛门在人间同样没有清净,河山变幻,民间争斗,哪一样不是利益之争,最关键的是,佛门讲究的是慈悲为本,身为僧人,对善恶又是怎么看的?”

四鳍冷笑道“我本来在三月寺出家,三月寺其实是一座遍布白驼山的庙宇,在西夏与吐蕃的交界处,山顶是大月院,山腰是中月院,山脚是下月院。一百多年前,一个叫龙西峰的人临死前逃到寺中,留下了一部冰火真经,上册讲的是火焰刀,下册讲的是玄冰掌,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吐蕃和西夏知道了,吐蕃国师脱赞、和西夏的燕丹差不多同时来到三月寺,索要冰火真经。”

杨志点头说“西夏的僧人多的是从吐蕃过来的高僧,要不然燕丹也不会去天竺取经,消息应该是从西夏泄露到吐蕃去的;吐蕃国师脱赞我不清楚,燕丹可是西夏第一高手,在那个时代,是唯一一个能向金台挑战的人。能让燕丹这样的人不顾身份开口,冰火真经一定不是武功秘籍那么简单。”

“冰火真经就是一本武林秘籍。”四鳍肯定地说“三月寺是靠法器出名,僧人都不练武功,所以主持木结将冰火真经抄了一遍,请两家的使者同时到场对证,把原件交给西夏,把抄本交给吐蕃。吐蕃人当场翻了脸,呼唤埋伏在白驼山下的三千精兵出动,一路杀上白驼山,三月寺被毁,燕丹的使者被杀;我师父和一些僧人躲在山顶的一些冰洞里躲过了一劫,找机会逃到两百里外的大雪山红沙寺,我师父就是抄录冰火真经的人,按照红沙寺的要求,重新根据记忆抄了一份冰火真经,留在红沙寺。”

杨志并不相信这么简单,摆出一副我懂的样子说“红沙寺只是允许你们住在那里,并没有打算接纳你们入寺?”

四鳍点点头说‘我们的佛经不一样,三月寺的经文出自中原,几乎每个僧人都认识汉字,红沙寺的经文出自高昌,用的是天竺文。不过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多懂了一种文字,我在红沙寺才看到一些从少林寺流传出去的梵文秘籍,所以在西域游荡了六七年后,就来了中原。”

杨志笑笑说“可是你没有立即去少林寺求见,以少林寺的习惯,都你这样的人,不要说挂单,就是入寺都是能满足的。”

四鳍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寒光“那是因为布札、嵬名思能这两个混蛋。”



第三百七十一章 风起

布札、嵬名思能,都是杨志知道的人物,现在分别是吐蕃与西夏的国师,布札以密宗的大手印闻名江湖,嵬名思能则继承了燕丹的衣钵,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仿佛是第二个周侗。在杨志鼓励的眼光中,四鳍说道“在我十岁左右,嵬名思能的人找到了红沙寺,我们只有逃下大雪山四处流浪,有一部分人去了大漠寺,我则被师父送到龟兹的雀离寺学习武功。”

四鳍这么一说,杨志只能同意四鳍的看法,三月寺倒霉不是因为冰火真经,要不然过了几十年,嵬名思能还找那些僧人做什么;四鳍最后来中原,肯定也是布札、嵬名思能在西域的力量太强大,不停地寻找,四鳍已经无法藏身。同样的理由,四鳍到了中原也不敢轻易暴露行踪,怕被人找到。

杨志无心去打探四鳍的,还是把话题转回面前的这些佛像“可惜我和金台还是不能相比,看不出武功的精髓,仿佛刻舟求剑,结果望水兴叹。大师,晚上我们不在寺里吃,吃点荤的怎么样?”

没有手机拍照,没有感兴趣的东西,杨志认为看一遍就可以了,自己又不是真的信徒;四鳍没有反对,两人就这样大白天离开石窟,是这几天来的第一次。四鳍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与寺门口的僧人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敬善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从山崖上走到了半山腰的村落。

说是村落,有几分恭维的意思,六户人家散落在山路旁,一个搭建在路旁的草棚,一位中年妇人看着摊子,卖凉茶和散装酒,下酒菜是咸鱼干和花生米;杨志已经换成蓝彬的模样,低声问“大嫂,有没有野味?”

山中的住户多半会打猎,妇人看了两人一眼说“还有羊肉,你们也知道,这山上运送不方便,价格可不会低。”

杨志递上大约一两碎银子说“五斤羊肉,在帮我们炒两个菜。”

妇人先切了羊肉,给两人打了六碗酒才进去炒菜,杨志和四鳍就坐在草棚中的木凳上,边喝酒感受着山风,便看看四周的风景;陆续有几个客人和僧人朝山上走去,杨志就听见一个读书人在说宋江反了。杨志喊住读书人,花了两碗酒的代价得知了宋江造反的消息,等读书人走上山去,对四鳍说“大师,我们明天去看看朱武去。”

回到看经寺过了一夜,杨志戴着蓝彬的面目,再次来到朱武的草房。杨志那次没有和朱武细谈,就是不想朱武为难,给朱武一个考虑的缓冲时间,毕竟朱武心中有恨,对于做官有一种急迫感。现在宋江已经动手,杨志就想看看朱武的选择,是急着跑去参加宋江的大军,还是在原地等待自己;如果朱武在等自己,那么自己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可是杨志到了朱武的草屋外,发现渔网还在树上挂着,可是草屋的门锁了,朱武不知去向。杨志确实有些失望,不过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杨志还是划了一条小船去了李立的酒店;路上遇过两条打渔的小船,杨志一问才知道李立还没走,早上李立还在收鲜活的鱼虾。杨志心神大定,来到李立的酒店岸边系了船,上岸朝李立的酒店走去,走着走着,杨志笑了。

神机军师朱武正坐在上次喝酒的位置在眺望外面的风景,看见杨志走进酒店,催命判官李立还是没认出来,朱武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志。杨志走到朱武对面坐下说“还是这边风景独好,朱兄真是洒脱。”

朱武听出来是杨志的声音,闻言一震“杨大侠,真的是你?”

杨志叫过李立,又添了两个菜,要了一壶好酒,问李立“李立,青州已经开战,为什么还不回山东?”

李立看朱武含笑的表情,才醒悟眼前的老头就是杨志,大喜说“杨大侠,你还没走,那就太好了。现在有一笔大买卖,我留在这里就是等一个消息,安阳盟从西夏购买了大量的物资,还有两天就到洛阳,我们原来准备劫货的,可是宋大哥来信要我们放弃,我不甘心。不过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杨大侠,你要是出手就没有问题了。”

杨志点点头说“没问题,连货都可以给你,我只要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但是在你说具体情况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你们是不是梅花门的人,这件事与去打劫安阳盟无关,但是决定我后面的行程。”

李立没有一丝犹豫说“我们就是梅花门的人,但是与大风镖局不是一伙,他们支持瓦罐寺的生铁佛,我们只认宋大哥。大风镖局与你结怨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你抹了陆满楼的面子,宋大哥笑了好几天,杨大侠,宋大哥求贤若渴,你不如参加我们吧。”

杨志笑笑说“我对大宋没有那么重的仇恨,但是我们可以合作,你说说是什么货,我们来筹划筹划。”

两天后,洛阳黄河以北,黑松林,下午的太阳已经开始西去,阳光照在长长的车队上,让车队看上去有了一种庄严;看旗帜就知道是安阳盟的人马,安阳盟的四位长老分别是汤阴首富王明、飞马钱庄的东家尉武迟、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瓷器商殷甲勤,但是旗下还是有三家镖局,七星镖局、飞马镖局、中州镖局,飘扬的旗帜分别是飞马镖局和中州镖局。

飞马镖局其实就是飞马钱庄办的,总镖头是豫北金刀贾不伏;中州镖局的总镖头是李渔翁的好友,孤竹剑客司马狂。贾不伏和司马狂的名声要比陈广高了许多,镖局的实力也比七星镖局雄厚,就像今天的镖,除了两位总镖头亲自出马,还有十位一流的镖师,三十多位车把式和趟子手都身怀武功。

风起,镖旗飞扬,司马狂抬头一看,太阳光迎面射来,一个身形如大鸟,从黑松林里飞出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劫镖

神机军师朱武就坐在黑松林不远的一个山岗上,脸上在发光,笑得很随便;杨志说了,只要他在这里观战,观看着四面八方有没有埋伏的官军或者其他人,只要出现大队人马,朱武就在山岗上放气一把火就行了,为此杨志特地让朱武去了县城一趟,买了两支富贵人家过节用的烟花备用。

催命判官李立的红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总一万个不服气,和朱武一起望着镖队,嘴里喃喃地乱骂“我就这么不堪,连个趟子手都杀不掉,就是在宋大哥面前,我做的事都是翘大拇指的。”

朱武不紧不慢地说道“杨志是怕你被贾不伏那两头货缠住,到时候还要救你,他不是说了吗,只要贾不伏、司马狂一死,你就可以带着人冲过去;不要埋怨,你今天是躺着拿钱,四鳍大师那么高的身手,杨志都只是让他在镖局的后路看有没有暗桩。当然,你要是感觉功夫与杨志差不多,等镖局的人死光了,你也可以上去试试。”

李立立刻没有了豪气“算了,做事要紧,宋大哥还等着这批盐呢?不过我搞不懂,为什么要留下三分之一的青盐?”

朱武笑道“那些盐散在地上,当地的老百姓抢不抢,官府抢不抢,只要数量足够吸引人,官府的那些人眼光就在青盐上,你们就有了时间撤走。”

司马狂骑的是一匹好马,看见黑影就冲了出去,孤竹剑已经握在手中,司马狂的骑术很好,跟他的剑术一样好;可就在这时候,黑松林里成排的木箭飞出来,都是半米长的木头,前面是尖尖的箭头。行列整齐的队伍,正在和司马狂一样把注意力摆在正前方的一侧镖师,忽然间人仰马翻,有的掉下了骡子,有的倒在了镖车上。

司马狂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第一辆镖车的车把式、开路的一名镖师和两名趟子手已经做了刀下之鬼;司马狂一夹坐骑,马像箭一般冲出去,越过前面的镖车,直扑刚刚落地的黑影,孤竹剑狠狠地砍向对手。谁想到对手射出弩箭,坐下战马瞬间倒毙,司马狂的身形被马翻倒的重量带歪,只能甩开银蹬,强行腾空而起;对手刀芒瞬间暴涨,竟然有半丈之长,司马狂感受到了凌厉无比的杀意,可是身在半空,虽然勉强翻身躲开,还是被刀芒砍中受伤。

司马狂的孤竹剑落在了地上,已经没有丝毫的反击能力,好在贾不伏和两名镖师冲了上来,一把开山金刀、一对护手钩、一支长剑,三人联手把对方拦住;贾不伏大叫“什么人,报上姓名。”

杨志身形退出三丈站住,长笑道“青面兽杨志,现在你们留下所有的镖货,我饶你们一条命。”

贾不伏看司马狂在大口的吐血,心中暗暗惊骇,杨志几乎一动手就废掉了一般的镖师,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二名好手,已经四伤一死,后面再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置于死地而后生,全力一搏,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至于丢掉货物逃走,贾不伏想到不想,那样回到安阳,还不如在这里战死。

杨志没有丝毫犹豫,看贾不伏不吭声,立刻电光石火般地冲上来,就在贾不伏三人准备迎战的时候,杨志的身形已经鬼魅地斜刺里穿过,冲到了司马狂的面前;司马狂正在暗自调整呼吸,措不及防,被杨志一刀从胸口掠过,鲜血成片地涌出。附近一名镖师赶过来营救,被杨志反手一刀砍翻。

贾不伏等人紧紧追赶,可是杨志的速度太快,正面没有一合之敌,镖队的人根本拦不住他,让贾不伏头上冒汗的是,两名擅长暗器的镖师射出了暗器,杨志就跟没事人一样,跟着就把两人全部砍了。贾不伏经验丰富,晓得杨志身上一定穿着宝甲,哪怕是带毒的暗器,也只能射在杨志的头部和四肢,两名暗器高手都是想一击奏效,全部射在杨志胸前,结果一点作用都没起,现在明白了这个道理,已经没有了暗器高手。

杨志又杀了一名镖师,在镖局的圈子外站定身形,望着追来的贾不伏三人,双目异芒大盛,强大无匹的杀气顿时涌现全身;贾不伏感受到了杨志一往无前的气概,可是双方气机已经互相锁定,再没有后退的余地,不由得发出一声狂吼,金刀凌空一斩,希望为身后两位镖师逼近杨志创造机会。

杨志冷哼一声,心神提升往万里晴空的至境,脚步忽然错乱,龙雀刀随着杨志身躯变化,爆起三个刀影,贾不伏三人都感觉砍向自己的才是真的,不约而同地守住脚步防守;杨志已经闪到三人身后,刀芒倏地激射而出,使双钩的镖师只觉得脖子一凉,已经被砍断了颈动脉,一生的努力化为泡沫。

贾不伏被杨志神乎其技的刀法吓坏了,厚背刀带着风声挥击,根本不管杨志是不是杀到了近前;杨志暗暗点头,贾不伏果然是高手,晓得这种情况下,只有我打我的你打你的,才有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希望。杨志倏地变招,脚步加速,再次杀向还在镖车旁坚持的趟子手和车把式。

在贾不伏等人骇然注视下,杨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口气杀了四个人才冲出镖车的范围,贾不伏只有紧紧追赶;杨志反手一刀荡开金刀,身形一转,挽起绕身疾走的刀芒,守了五六招,突然刀芒大盛,强行将贾不伏两人裹进刀影中。还是有三名趟子手冲过来帮忙,兵器的交击声如珠落玉盘的连串响起,人影倏分,杨志肩中一刀,跄踉跌到安全的地方,贾不伏五人先后栽倒在地。

安阳盟的人慌忙四散逃走,剩下的趟子手和车把式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个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李立一声大叫冲下小山岗,林中埋伏的李立手下也蜂拥而出,几个朝黑松林跑去的趟子手都被他们杀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贝叶金箔

杨志点了自己肩上的两处穴道止住血,暗暗感叹贾不伏够狠,生死关头只想着同归于尽,要不然也不会砍中自己。西去的路上传来一阵厮杀声,杨志晓得自己没猜错,还有暗桩跟着这支镖队,好在预先安排四鳍在那里守着;这个动静越发让杨志相信,这趟镖有红货,十五车青盐值钱,恐怕那红货更加值钱。

在行镖中,镖局通常把金珠细软、奇珍异宝这类的货走暗镖,表面上装几箱东西作幌子,暗地里图的是大生意。安阳盟这么胆大,走私的是西夏的青盐,并且数目巨大,红货的价值那是不可想象的,杨志仔细搜查了镖局的每一个人,身上所有的金银数了数,不过是一百多两黄金和不到两千两的白银。

李立的人搬运着青盐,他们有各种身份伪装,就是不能直接用镖局的大车;杨志咬咬牙说“朱武,你帮忙,你去查每匹马和骡子的马鞍;四鳍,你把每一辆镖车拆开来看,有没有暗镖。”

杨志自己则把镖局的每一根旗杆都打开查看,贾不伏和司马狂的马鞍里找到了一部分的珠宝,都是西域的红玛瑙、青金石、祖母绿一类的好东西,和贾不伏刀鞘里的半张金箔,金箔上有文字。作为穿越人士,杨志认为这金箔最合适做接头暗号,可是后面还派出四名高手跟随,实在是画蛇添足,况且这些珠宝在杨志的眼里,还是比不上十五车青盐的价值。

杨志和朱武商议以后,决定逆向思维,会不会是什么看上去平常的东西,最后朱武发现了一个精致橡木盒中的人参,西夏可不产人参,并且朱武把人参在手中掂量的时候,感觉重量不对;两人会心地对了一个眼神,朱武把人参揣入怀中。

李立已经装完了自己的车,没有标记的牲口全部拉走,杨志的所得李立看得清清楚楚,他估算那些珠宝的价值最多不到五车青盐,心里大是平衡,与杨志两人分手作别,带着手下而去。李立逃跑的路线是朱武设计的,联系宋江的人两天前出发,宋江接应的人应该在来孟州的路上。

杨志两人跑去与四鳍会合,四鳍在前面的地方等着杨志,老和尚看样子也是行家,手中的一个布包逗着一包的金银,嘴里嘀咕着“这四个人的武功真不弱,比镖局那些打下手的镖师强多了,杨志你是猜到这种结果,让老和尚去犯戒的吧?”

杨志接过布包一看,除了金银,还有两枚腰牌,是西夏文字的,朱武一眼就认出,是西夏军的腰牌;三个人将一枚西夏军腰牌留下,在一个僻静处换了衣服,迅速离开了黑松林一带,一口气跑出二十几里地,朱武预先在这里集镇上的一家客栈预先留了一辆马车,朱武把马车赶出来后,杨志和四鳍立即钻进了车厢。

马车朝西而去,跑出了上百里,然后朱武南下绕到路旁的一个酒店吃饭休息,半夜到了最近的东峪镇,朱武砸开了一家客栈的门,只说自己是从河东来的商人。夜晚昏黑,有朱武遮掩和递上的五两银子,伙计和掌柜压根没看清杨志两人长相;三个人开了一间房,在烛光下,四鳍终于在人参里抽出了半张金箔。

金箔上有文字,作为穿越人士,杨志认为这金箔最合适做接头暗号,可是后面还派出四名高手跟随,实在是画蛇添足。四鳍端详了半天,才惊喜地说“这是贝叶金箔,梵文,传说是高僧屠碟所刻,是西夏攻破瓜州时抢到的,大空寺的主持在最后时刻毁了金箔,可惜只毁了一半。”

朱武思索着说“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送到中原,哪怕是残片,价值也非同小可,必定有其中对等交换。可是什么人要这个金箔?”

四鳍回想着说“对于一般人,这金箔残片再有收藏价值,不超过一百两黄金的价值,但如果是大空寺的传人,那么意义就是另外一回事。”

杨志还是坚持自己信物的想法“会不会另外一半也没有毁掉,大空寺有人逃到了中原,两片残片对接,可以要求某个人承诺当年的某一件事。四鳍,你说说大空寺的情况,让我们拓展一点思路。”

四鳍晓得杨志两人思路奇特,笑笑说“我也是听说,大空寺是北魏建造的,在瓜州的一个叫老鹰嘴的地方,其中有一座舍利子宝塔最为宝贵,唐朝四度改名,历来高僧辈出,享誉西域,最出名的三位高僧是唐代悟因禅师、五代澄知禅师、吐蕃圆中国师。西夏攻陷瓜州,圆中国师掩护一位西夏公主逃亡,大空寺因此被毁,圆中国师身亡,所以就算是有约定,也应该去吐蕃,来大宋就真是意外。”

杨志想了一会说“或许来大宋才说得通,为什么西夏人会让这块金箔离开国库,为什么要四名高手跟着;应该是在大宋有大空寺的活动,需要金箔,但这种活动对西夏有利,不是伤害大宋就是伤害吐蕃。西夏高手是怕出现意外,或者说是被人骗了,才想看个究竟。”

朱武的脸色有些严肃,问四鳍“大师,会不会是教义之争,大空寺原来信仰的是什么教?”

教义之争,四鳍摇头说“我不清楚,按照大空寺在吐蕃的地位,应该是密宗;但屠碟是天竺僧人,这段经文是《摩诃僧祗律》中的一段,贝叶经是用铁笔在贝树叶子上所刻写的佛教经文,内容除小乘佛教经典外,还有许多传说、故事、诗歌和历史记载等。用黄金替代贝叶,在图案上还保留贝叶的形状,就是贝叶金箔。”

杨志奇怪地问“你既然不清楚,怎么断定金箔是屠碟的。”

四鳍指着贝叶的图案说“这不是用铁器刻的,这是屠碟大师用手指甲刻出来的,所以刻痕独一无二,下面还有屠碟大师的记号。屠碟大师还有一份完整的金箔,就在甘州大佛寺,我见过。”



第三百七十四章 乱上一阵

杨志已经知道问不出红货的主顾是谁,但是杨志明白,如果自己三人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安阳盟的麻烦就来了,自己的麻烦也来了。杨志对朱武说“朱兄,我们动手早了点,李立等人看见你拿了人参,后面我们的麻烦不小,宋江那个人很可能会弄出花样来。”

朱武笑了笑问“你打算怎么玩?”

宋江现在是反贼,很容易就找个理由把水搅浑,问题是宋江能做,杨志也能做;杨志笑着说“自然把这件事公开,如果西夏的腰牌被人发现,立刻就有人会猜测是安阳盟与西夏人的交易。这枚金箔就是我们以后的立命之本,安阳要乱上一阵,我们去濮阳,还要干上一笔大的,梁子美的生辰纲该到了。”

宋江造反才会让生辰纲改道,不敢从水路走,只能走济州濮阳,晁盖等人应该拥有大名府的内线,才能准确逮到机会,就是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这样。朱武和四鳍一听杨志解释了生辰纲的由来,立刻就懂了,无论梁子美还是沿途的官员,都承担不起这件事的后果;有这样的底牌在手,杨志要是想让他们帮忙上点奏折什么的,肯定能找到人帮忙。

朱武反应极快,联想到杨志的出身和经历,问杨志“刘延庆曾经说过,你和蔡京、王厚的关系极好。”

那是公开的秘密,官场上的人都知道,杨志自然晓得瞒不过去,苦笑着说“蔡京是我中进士榜的老师,我父亲是王厚的战友,包括狂龙卓厉,也是王厚的旧部,可惜卓厉与虎谋皮,结果落入了童贯的圈套,现在还在大名府的监狱里。朱兄,饭要一口口吃,你要是愿意,我就来说说我的打算,这关系到一个叫晁盖的人。”

杨志说了晁盖、吴用等人的情况,四鳍和朱武听了眼珠子都瞪得老大,晓得晁盖这个人不稀奇,晓得晁盖会去打劫生辰纲也能理解,但是像杨志这样晓得每一个细节那就是骇人听闻。杨志虽然自己打了马虎眼说,一切都是猜测,消息不见得准,但是朱武两人明白,光是一个地点濮阳,就已经是多不容易的事。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猜测杨志身后的大人物,就像一个局,杨志一方知道大概的格局,那种微小的差异可以忽略不计;就像马上的濮阳之行,哪怕杨志抢不到生辰纲,但是既然晓得晁盖的掩护身份,那么后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太多了,虽然不能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一旦谈不成,逼得晁盖走投无路,是件轻而易取的事。

尤其让四鳍兴奋的是,杨志说晁盖在大漠寺呆过,四鳍很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四鳍回想了一下,大漠寺的汉人很多,没出家的修行者也不少,但是就是没听说过晁盖这个名字。杨志拍拍四鳍的肩膀说“大师,没必要那么着急,我相信,不出两个月你就能看到真人,现在,我们要给安阳盟再施加一点压力。”

宋江在齐鲁大地卷起一道道狂潮,黄河以北一夜之间成为宋江的盘中餐,到处都是以宋江名义打劫的山贼,从大名府到孟州无处不包括,光是安阳一地一天之内就发生了十七起劫案,安阳盟损失惨重。

其中最为激烈的一战却不是宋江的手下,而是青面兽杨志做的,安阳盟从西夏进的一批青盐被杨志打劫,随行的十二名高手全部被杀,青盐被抢走大半,其余的都扔在地上,但是十二人身上的红货全部被杨志抢走,最让人吃惊的是,竟然还有四名大盗在附近,可是全部被杨志杀了,杨志留下了一封信,说四人是极乐堂高手,有西夏军腰牌作证,安阳盟与西夏勾结。

这让安阳盟受不了,周侗的身体已经变差,只问了一句话“王明,你一直去西夏做生意,拿的是什么货?”

王明叹了口气说“我从高唐进的是灵药,安阳盟这次进的是黄金。十二个人每人装上一个。老哥,你不用说了,只要杨志这次返回红货,我就退出安阳盟。”

周侗摇头说“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们与双龙会、伏虎殿、大漠门联手,才是招祸的原因。实际上他们的势力都在北方,对你们帮助不大,眼下打头阵的是你们,所以杨志就是要一个个杀掉,让你们的联盟瓦解,你不要以为杨志是一个人,灵猫背叛了杨志他就没有帮手,白马寺、少林寺、清凉寺岂是你可以揣测的,听我的,现在就退出安阳盟。”

王明听到周侗报出来的寺名,顿时心如死灰,这三座寺庙可都是武林重地,任何一个也不是安阳盟可以抗衡的。陈广诧异地问“杨志有这么大的背景?”

大名府联合附近四州出兵讨伐,小李广花荣倒戈,宋江夜袭官军大营,济州团练使吴琼、东平兵马都监闫明战死,官军死伤无数,被宋江从容遁去。

朝野为之惊动,河朔、山东、河北为之震动,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到宋江这支匪徒的身上,其余罪犯的通缉一下子抛在了脑后。快活林的事情也变得简单多了,孟州府收到了一纸告发信,说流云榭与宋江这伙流寇有染,流云榭得知消息后,主动联系施纶,在收到五千两银子后,就放弃了快活林离去。

五千两银子只是一个面子,与快活林的规模价值不成正比,施纶自然识趣,趁机运作武松施恩出狱,让快活林有一个缓冲期。孟州上上下下心知肚明,一个个收了钱后,把文字做活络,证明武松两人只是误会,最后报知府赵有开核准,无罪释放;赵有开是个雅人,收了施纶一方端砚后,盖上官印认可。

赵有开其实心里不痛快,主薄文伯虎现在受到了朝廷赞许,其实就是对他不重视这个情报的指责。文伯虎因此被调回枢密院参赞军务,吏部连装模作样的过程都没有,不与孟州打招呼,直接一纸军令就解决了问题。殷鉴一直站在旁边,他没有对赵有开的行为有所不满,现在这些江湖恩怨就是累赘,少一样都是好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密谋

与此同时,汴梁蔡太师府里,蔡京也在和自己仅剩的几个手下密谈,三儿子蔡绦陪在一旁,自从蔡攸与蔡京正式反目后,蔡京的残余势力迅速瓦解,加上蔡京也不愿意暴露力量,现在依旧像过去一样出入蔡府的只有七个人,这些人都是蔡京的心腹手下,帮助蔡京做过无数的事,都是打着蔡系标签的人,对蔡京的忠诚度要远远高于其他人。

此刻,八个人正围拢在蔡京周围,聆听着蔡京的指示。

“老三,那个杨志,调查的怎么样了?”蔡京看着眼前的场面,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思维依旧清晰。

“不太好查,现在只能说杨志已经回到了汴梁,所有人都没找到眉目。”蔡绦回答道。

“说说看。”蔡京抿抿嘴唇,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满,他也知道,杨志回汴梁不是自投罗网,不过杨志有钑龙的那个身份,肯定来找自己,因为在朝堂上,能给杨志证明的人只有自己,快活刘只是一个蔡府的一个长随,就算说了也需要自己证明。蔡绦详细的介绍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查情况,蔡京打断道“不用麻烦,送信去大名府,告诉梁寻,我想随天了,让随天回来一趟,八百里快马回来。”

蔡绦等人不是傻子,立即猜到蔡京有所安排,当初蔡随天去大名府开酒店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蔡府的子孙再掉价,也不应该调到那个份上。蔡绦点点头说“是,我马上安排,只是那边?”

“蔡攸?”蔡京哈哈大笑,见蔡绦等人都面露尴尬之色,蔡京不以为意地说“随天在他眼里连一个家奴都比不上,没事的。”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快活刘走进来,在蔡京的耳边低语几句;蔡京微笑的表情突然有点古怪,挥了挥手说“老三,你带几位大人去书房休息一下,其他人都下去,叶梦得留下来陪我。”

蔡绦几个都点了点头,走了出去;蔡府的仆人都鱼贯退了出去,叶梦得正在觉得有点奇怪,客厅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快活刘朝那个人点点头,走出客厅顺手关上了门。那个人身材伟岸,蒙着面,一身黑衣,朝蔡京施礼说“见过恩师。”

蔡京眼睛紧紧的盯着黑衣人,露出了复杂的笑容说“我以为你这次不会来?”

黑衣人取下面罩说“我怕给恩师带来麻烦,所以回来后先处理了几件事。”

叶梦得一眼就认出,黑衣人就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青面兽杨志,叶梦得回头看了一眼蔡京,蔡京浑浊的眼睛犹如一抹无法看清的深潭,蔡京端起身边的茶碗问“你有很多种选择,准备选哪一种?”

“恩师,你我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多选择,别人可以隐居,可以阵营,但你我不行。”杨志叹息道,蔡京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说“你比我看得清楚,当年司马光扳倒了王安石,我没想伤害任何一个老朋友,我还以为可以相处下去,最后人家达到目的,就把我一脚踢开。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说吧,你后面的打算。”

杨志默然片刻后,似乎有点同情地说“是非道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恩师,你现在已经没有信仰了,家国天下,都不放在心上。我也是这样,现在只想做回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只要踏进这泥潭,从来就没有过正常人。”蔡京的脸上突然露出疯狂的神色“杨志,你错了,我的信仰,比任何人都坚定!只是我早就看清楚了,不管是王安石的做法,还是司马光的做法,都是没有前途的!”

蔡京忽然停住了话,让听得津津有味的叶梦得有些不安和迷惑,杨志竟然听懂了“可是一个在政治和信用上破产的人,是没有任何号召力的,所以你只有另辟蹊径。正因为这样,我才来找你,商议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蔡京重复了一句,就沉默了下来,杨志的话语还在继续“恩师,蔡府现在的一切,只是你营造出来的一种麻痹自我的幻觉!蔡府将来如何,恐怕你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你认为我必须考虑到后面的事了?”蔡京阴鹜地问,目中闪着寒光;杨志笑笑说“恩师误会了,学生说得的是实话,从外人眼里,恩师不日会被再度起用,荣华更胜从前,但是我们是自家人,说不得假话,恩师的年纪在这里,十年八年,谁也不知道,当恩师再度致仕,那些人会怎么对待蔡家,恩师想让赵楷取代太子,不也是因为有此顾虑。”

叶梦得脸色大变,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紧要,知道的人很少,可是杨志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仿佛就是茶余饭后的一则八卦。蔡京无动于衷,反而关心起杨志前面的一个说法“你说老夫将被再度起用,可是实话?”

杨志这一年多在宋金辽三国的表现可谓妖艳,种师道就上书朝廷,力主招募杨志,甚至在奏折中断言,杨志堪比唐代的李靖,差的只是一个机会。杨志点点头说“不日方腊的大军就会攻破杭州,童贯的西军便会奉命南调,纵然平息方腊,朝廷也需要一个替罪羊向天下人交差。”

蔡京和叶梦得立即明白了杨志的意思,这个人选,没有比王黼更合适的了。为了安抚人心,蔡京还真的是有可能复出,蔡京颔首道“梁寻的消息就是你告诉他的?”

大赦了,杨志终于回到了汴梁,高太尉已经最得宠的小妾已经不是殷氏,宋徽宗也亲自打了招呼,高俅在得知杨志不会加入军队后,便不再理会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杨志从酸枣门进的汴梁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一路上杨志就感觉空荡荡的,十天的时间过去,杨志反而有了一种疲倦的感觉。

在汴梁逛街的喜悦不过维持了三天,徐宁、文伯虎都请杨志去参加过聚会,杨志看得出来,两个人很无奈,只因为聚会中的很多人是他们的上司同僚,得罪不起。而那些人其实对杨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是想见见面增加自己的谈资,偶尔问杨志一两个问题,就回头谈官场或者那些风月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六章 出发

殷鉴没有说谎,他作为汴梁的名捕,可以阅读开封府和刑部的所有案情资料,自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此刻身上还带着一封监狱里传出来的书信,就是冒莫愁父亲冒启垣的亲笔信,殷鉴没有看其中的内容,因为他不在乎;但是殷鉴明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冒莫愁只有认输。

殷鉴没有赌输,冒莫愁只看了信封,甚至都没有看里面的信,就恨恨地说道“我们所有的人都会离开孟州,不会让殷捕头为难。”

殷鉴笑了笑说“宋江能在青州造反,有花荣、黄信这两个叛徒,可见组织完善,现在宋江侵夺中原之心只怕炽烈,不知道多少武林中各派力量被他们所制。哪怕那帮贼人不太团结私心大重,短时间内依旧是一个祸害。”

冒莫愁道“我们马上也要起程了,离开中原。”

冒莫愁最近吃了伏虎殿的一个亏,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伏虎殿的眼里,只是抬抬脚就可以踩死的蚂蚁,又失去了快活林这样的基地,已经准备和段正书一起去大理国;殷鉴点点头说“你是只管走,我会履行诺言,抓到杨志。”

冒莫愁摇头说“不要勉强,你的身手远远比不上他,有了消息可以派人送来大理,我们再做决定。”

冒莫愁当着殷鉴的面始终没有打开信封,一直到殷鉴离开,冒莫愁才打开书信,迅速看完其中的内容,直接把信烧了;冒莫愁离开孟州的时候,施纶和赵有开的人都看见流云榭最后一批人与冒莫愁一起离开。只不过到了傍晚,城内的衙役才发现很多铺子关掉了,做手艺的师傅已经没了踪影,数一数大约有十七户,想必不是流云榭的人,就是被裹挟而去。

殷鉴只能苦笑,谁也想不到冒莫愁要的是人,想想也对,只有这些作坊到了大理才能成为香馍馍,冒莫愁那个女人还真是有眼光。殷鉴立即前往河阳镇,可是欧阳六牙翁婿都出去做生意了,其他人根本说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只是在说杨志杀人;殷鉴跑到镇外的山岗上绕了一圈便明白,这是在追杀杨志,反而被人杀了。

殷鉴不知道几个看家护院凭什么有胆子去杀杨志,听说是钱老爷出了赏钱,窦鉴忍不住训斥“人死了,要钱有什么用,知不知道杨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什么是一流的高手,就是一个人能杀你们几十个。”

殷鉴不知道,师兄窦鉴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迎着山风,看着活蹦乱跳的山羊,殷鉴只是感觉到累,一种真正的累。

窦鉴也感觉到累,一种真正的累,这些天一大半的时间不是在查案,而是一次又一次被梁子美找到留守司,商量如何运输生辰纲的事。其实窦鉴一到大名府就催促梁子美派人出发,可是梁子美不停地自己吓自己,始终不放心路上的安全,结果一拖再拖,等宋江造反了,南下的道路确实不安全。

但是宋徽宗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宋徽宗的生日就要到了,梁子美现在不愿出发也得出发了,所以梁子美把这件事压到了窦鉴身上,对窦鉴说“我已经和刑部说了,你负责这次的生辰纲。你也知道东京庆典的日子,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起身?”

窦鉴真的很想发火,但是这是留守司的衙门,窦鉴拱手禀道“告复恩相,我打算明天就出发。”

梁子美含笑说道“夫人另外准备了一担礼物,是送给家人的,你帮我带过去,我让虞候马曦安和你一同去。”

这是不相信自己,别看梁子美一口一个恳请,实际上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自己是毫不相信,窦鉴不动声色地说“恩相,既然如何,我就不去了。”

梁子美摇头说“这就勉强不得了?窦鉴,虽然你是刑部的人,可知道我就要回汴梁,这件事你不做也得做。我已经着落了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车子再安排一个军健跟着。我在这献生辰纲的札子内,另修一封书在中间,在皇上跟前重重保你受道敕命。”

窦鉴低声说道“非是小人推托,也不是不在乎前程,其实去不得,乞钧旨别差英雄精细的人去。”

梁中书冷哼一声说“你是一定推辞不去?”

窦鉴道“恩相在上,小人也曾听得上年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现在宋江已经造反,此去东京水路不通,都是旱路,沿途多有强人出没,如果知道是金银宝物,为什么不来抢劫?那是一条不归路,所以去不得。”

梁子美笑了笑道“皇差是第一要紧的事,多派些军校防护送去便是。”

窦鉴认真地说“恩相便差五百人去,也不济事。这厮们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先走的料。”

梁子美问“说说你的方法。”

窦鉴说“分作三队人马,大人说的是一队,可以让那个虞侯马曦安负责,依旧是推着太平车子,走在前面;小人另作一队,不用太平车,把礼物都装做十余条担子,只做行商的打扮行货,也点十个壮健的厢禁军,却装做脚夫挑着,走在中间。另外既然前线还在打仗,可以调两百骑作为援军,实际上保护生辰纲过了黄河。”

梁子美点头说“你说的言之有理,我让旗牌官周谨带两百骑跟在后面。”

梁子美把一切安排妥当,特地召集了窦鉴三人,当着马曦安、周谨的面吩咐“一切听从窦鉴的,他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窦鉴,签下军令状,倘有疏失,定当重罪。”

马曦安、周谨一一都答应了,窦鉴签了军令状,次日早起五更,各自把队伍准备好,窦鉴挑选了了十二个壮健的禁军,都做脚夫打扮。窦鉴凉笠、薄衫、麻鞋,跨口腰刀,做个客人模样,拿了条朴刀出发。



第三百七十七章 那么厉害

玉屏四下朱阑绕,簇簇游鱼戏萍藻。

簟铺八尺白虾须,头枕一枚红玛瑙。

六龙惧热不敢行,海水煎沸蓬莱岛。

公子犹嫌扇力微,行人正在红尘道。

正是春光最艳的时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太阳一早出来,上午的时候就酷热难行,大名府的南门出去了几批奇怪的队伍;公孙胜稍微晚一点,但是公孙胜坐在马车里,很快就赶上了这支队伍;眺望着马车外的挑夫与太平车,公孙胜着实有些头痛,车窗开着,燥热的风从垂帘间吹进来,刚好吹在他的脸上。

从车窗里一路看过去,窦鉴的障眼法毫无用处,从太平车的车印与挑担人的脚步来看,生辰纲就在中间防守最薄弱的队伍里,但是海青珠在哪里,公孙胜已经没有一点把握,可能在窦鉴等人身上,也可能窦鉴另外安排了人携带。公孙胜对窦鉴很熟悉,当然看得出窦鉴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不会低估这个人。

身为名捕,窦鉴不但武功高,反应快,而且足智多谋,要对付这种人,绝不能有一点疏忽,更不能犯一点错;因为,窦鉴这样的人,是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不过公孙胜一点也不着急,他对晁盖有信心,只要自己提前与晁盖见面,就能定下办法,凭着智多星吴用的头脑,一定可以找到一击命中的时候。

公孙胜到了这个年纪,早就不认为应该靠运气成事,运气好的人,只不过是能够把握机会而已;十里长亭、二十里长亭、三十里长亭,北京大名府的长亭似乎成了公子王孙消暑的地方,行人和客商根本没有歇脚的机会,都被拦在长亭外的太阳光下,与长亭里的阴凉、水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三十里长亭,人家渐少,行路又稀,公孙胜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往濮阳而去,不一日,到达濮阳境内,就看见赤发鬼刘唐还在官道旁那个离十里长亭不远的村头酒店;这是晁盖买下的一个联络点,原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酒店门口溪水环流,绕进后面的村落,溪水旁一排槐树,叶子焦绿,在阳光下,不透过一丝光线。

一抹斜阳映照,更增了几分萧索,酒店旁的大槐树下围着一堆男男女女,正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在说书,老者的年纪与公孙胜差不多大,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袍,在碰着木板说书,说的好像是西游记的段落“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

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入云龙公孙胜把马车停在溪边,带着车夫走进刘唐的小酒店中,在一张饭桌旁坐了;刘唐长得一身黑肉,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实在不像个做生意的样子。小酒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看见公孙胜入座,刘唐也只是端出一碟蚕豆、一碟拌豆腐,一碟咸鸭蛋,和一大盘不知道在那里买的猪头肉。

帮助刘唐的伙计也是晁盖的人,叫白日鼠白胜,一般刘唐外出的时候看店,认得公孙胜来过两趟,白胜立刻走到门口在板凳上坐了,抬头瞧着西边的落日与红霞。不过刘唐端出来的酒倒是好酒,濮阳当地的布衣香,专门给老百姓喝的好酒,小麦酿的,醇香无比;刘唐斟了酒,敬公孙胜一杯说道“小地方,缺少下酒之物,先生莫怪。”

公孙胜笑道“有进步,晓得虚假客套了。你这个酒店差不多了。”

刘唐眼睛发亮问“是不是生辰纲的队伍出来了?”

公孙胜问清楚晁盖已经到了濮阳,点点头说“等会你先进城,我喝完酒动身,半路上接了你,一起去见晁盖。”

“好极了,先生你慢喝。”刘唐说完,起身就走,公孙胜还是坐了半个时辰,喝完酒,还要了两碗米饭,才留下十两银子和车夫离开;白日鼠白胜禁不住笑笑,刘唐和自己都不是精打细算的人,要不是晁盖的这帮朋友来,每次都留下十两二十两的白银,这座酒店早就关门了。

公孙胜在半路上接了刘唐,一起坐着马车进城,来到一座中等的院落前,刘唐跳下马车敲敲门,里面答应一声,不多时有一个壮汉出来开门,看是刘唐,便把人一起放进去,马车绕到后面的院子里。刘唐介绍,这是短命二郎阮小五,阮小五明显比刘唐精明多了,客气地与公孙胜寒暄两句,引两人往里走,边走边说“公孙先生恐怕还要坐坐,晁盖大哥去王老志家中了,吴用先生还没到,我们先喝几杯酒吧,刚从汴梁运来的蔡河春。”

公孙胜也是修道的人,听到王老志的名字心中一动,笑着说“客随主便,小五兄弟你说了算,不知道晁盖去王府有什么事情,要多长时间回来?”

阮小五笑着说“晁盖大哥是闲的,听吴用说王老志有可能没死,是诈死,就想打探真相,不敢去挖坟开棺,就想着办法与王老志的儿子交往,隔三差五地过去打探,今天最起码要喝酒喝到一更天回来。”

阮小五似乎还有一点遗憾,公孙胜笑着说“王老志在道家地位尊崇,又被宋徽宗那个昏君封赏过,你们要是开棺看到空墓,官府和江湖上也会认为是你们偷走了王老志的尸体,那就是与天下人为敌。”

“老子才不怕那个昏君,王老志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阮小五还是有点心虚,公孙胜闻着酒香说“你晁大哥能在王老志手上走过三十招,就可以在武林称雄了。”

“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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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玉麒麟的消息

“老子才不怕那个昏君,王老志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到了酒桌上,阮小五充满了英雄豪气,但看得出还是有点心虚;公孙胜心中暗笑,品着酒香说“你晁大哥能在王老志手上走过三十招,就可以在武林称雄了。”

“那么厉害。”阮小五彻底无语了额,晁盖的功夫他是知道的,要是这么说,王老志就是接近于神仙的高手,晁盖这么花大力气值得,万一得到什么武林秘籍,一下子就弥补回来了。刘唐一口气吃下一斤羊肉,才想起来问阮小五“吴先生怎么还没到?”

阮小五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从二哥送来的信看,吴先生是被一个叫殷鉴的捕头扣住了,他和一个叫文伯虎的官员一起跟杨志吃了一餐饭,殷鉴那厮拿文伯虎没办法,只好在吴先生身上下功夫。当时杨志装作那个什么,对,寇辛崖,吴先生没认出来,可是殷鉴不相信。”

公孙胜和刘唐都是一愣,如果智多星吴用和立地太岁阮小二赶不过来,自己这里可是缺了一大堆人手;公孙胜喝了一碗酒说“晁盖还有没有其它的人手?”

阮小五点头说“除了老七,晁大哥还让霹雳火秦明、浪子燕青分别从汴梁赶过来,他两人这一两天就到,霹雳火秦明是霹雳堂秦家的弟子,燕青是千跌张的传人,沾衣十八跌独步江湖。”

公孙胜稍微安点心,霹雳火秦明既然是霹雳堂秦家的弟子,说明晁盖也想到了遇上大队官军的事情,到时候肯定是靠火器取胜或突围。没想到阮小五还是叹了一口气“想想还是宋江他们快活,明火执仗得来,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

公孙胜摇头说“阮兄弟,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那其实是绝了当地百姓的衣饭,若不是括田法害人,宋江筹划多年,早就官府拿了。”

刘唐嗤笑道“如今那官军,一旦出动,到了民间都把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还要盘缠打发他们;这些捕盗官司的人拿奈何得了宋江,一到对阵早就一哄而散,上面催得紧,就跟在宋江的人马后面杀良冒功。”

这是大宋官军的标准版本,公孙胜也笑道“我们有自己的买卖,不用学他们,虽说犯了迷天大罪的人都没事,我们跟着晁盖,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

阮小五点点头,附和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不是晁大哥和吴先生,谁是识得我们?但凡晁大哥一句话,刀山血海,水里火里,照去不误。”

入云龙公孙胜一直没有和晁盖这边透露自己中州堂的身份,只是一个江湖人物与晁盖建立联系,晓得阮小五的表态是针对自己的,要显示一下晁盖方面的实力;可惜阮小五不是晁盖,公孙胜的触动不大,斟酌着说“这次就是一个机会,十万贯的数字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只不知你们想好后面怎么办没有?”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家丁跑来说晁盖回来了,公孙胜三人急忙起身,迎到了门口,晁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晁盖相貌英俊,两眼精明,虎背熊腰,步伐稳重,手里牵着的一匹千中选一的好马,正在吩咐下人好好照看马匹。晁盖望见公孙胜,露出一个罕有的笑容说“先生来了,肯定是有好消息了。”

公孙胜笑笑道“队伍出发了,就看你有没有胃口吞下。”

晁盖听出公孙胜语气中的不确定,把缰绳交给下人,温和地说道“先生放心,我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哪一样不在我们预料之中,不管多大的困难,我们一定要拿下来,来,我们边喝酒边聊。”

公孙胜还是比较正常,可是刘唐的模样分明是才下桌子,晁盖一抬手,阻止了正要说话的阮小五,似乎连一字也不想多问;阮小五向来冷静精明,立即明白晁盖的用心,不愿公孙胜心中产生疑虑。晁盖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立即跑去酒窖,不多时,拎着两坛酒回来说“公孙先生,来,尝尝,这是御酒库出品的蔷薇露,和流香酒齐名,是御酒库的两大招牌酒,仅次于皇帝专用的碧香玉酒。”

酒倒入杯中,色如玛瑙,醇香四溢;公孙胜微笑着赞了句好酒,就把生辰纲的情况说了一遍。刘唐一听,双眼喷火,左手掌指按在桌面,桌面被抓得吱喳作响,晁盖喝道“发什么酒疯,公孙先生,窦鉴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不仅小心,而且可能出奇制胜,晁某不会眼睁睁拱手让人,也不会掉进窦鉴的圈套。”

圈套,公孙胜一惊问“你有其他消息?”

晁盖点点头说“玉麒麟卢俊义正带着商队南下,准备去看望已经病重的师父周侗,路途与窦鉴一行差不了多少。传来消息的朋友说,卢俊义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对家中的生意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一切都是管家李固做主,所以这次带着货物出来就十分可疑。”

公孙胜明白了“只有带着货物,卢俊义才能带着大批的高手同行,难道窦鉴的行踪是假的,卢俊义才是真正的运送人?”

晁盖冷笑着说“这一点梁子美不敢赌,万一卢俊义被周侗拦住,把珠宝散给穷苦百姓,梁子美连哭都没地方哭,最大的可能是生辰纲还在窦鉴的队伍里,但是海青珠在卢俊义手上,海青珠是金国的贡品,周侗不敢乱来,然后是卢俊义交给官府某个预先准备好的人。”

公孙胜猛然觉得,晁盖的那个朋友不仅熟悉大名府的情况,而且足智多谋,晁盖有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和自己联系,晁盖安全可以通过那个渠道取得消息;公孙胜不担心晁盖对自己不利,公孙胜是担心,晁盖会不会知道自己在中州堂的身份,公孙胜沉着地说“你是说,官府会暗算我们?”

窗外没有月亮,只有乌云,笼罩着黑夜。



第三百七十九章 跟踪

杨志和朱武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客栈二楼,从窗口望着晁盖的这个小院,两人已经看了一天了;四鳍独自坐在屋内的桌旁在喝酒吃肉,四鳍现在衣着光鲜,朱武把他打扮成一个有钱的西域商人。朱武自然做了车夫,杨志则是家丁的样子,戴上了络腮胡子,一路走来,不管到哪里,根本没有人在意一个满脸胡须的下人。

给官府传递信息的是朱武,因为吴用与文伯虎不一样,吴用是真正的江湖上人,晁盖做的珠宝生意又是和方方面面打交道,殷鉴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怀疑,请吴用到知府衙门做客。殷鉴不是胡作非为的人,没有把吴用投进大牢,但是也不打算放吴用离开。殷鉴带给阮进的话就是想请晁盖帮个忙,寻找杨志。

这样一来,连阮进暂时也无法离开孟州,只好派人送信给晁盖,杨志等人就是跟着送信的人到了濮阳,五百多里的路,马车跟在送货的骡车后面,一天就跑到了;不过出于谨慎,杨志基本上不出面,遇到官府的人,杨志都躲在光线阴暗的位置。朱武看得出来,杨志的兴趣其实并不在生辰纲上,杨志的兴趣更多是在晁盖等几个人身上。

朱武只能暗叫可惜,怎么想起来跟着杨志的,不过换做任何角度,杨志终究是一匹千里马,从认识到现在,杨志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另外一件事就是,现在不缺钱,三个人不讲究衣着,开销都在吃喝上。四鳍作为一个大老板,扮演得很成功,每一次点菜点酒,差不多都是酒店最好的,确定晚上住客栈,总是要买些羊肉酱肉带着。

用四鳍自己的话说,前面吃了太多的苦,现在有钱了,要补偿一下自己;朱武问杨志“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估量着说“那个来人叫入云龙公孙胜,和我一起去过陈抟老祖的书库,他的到来,应该是生辰纲有消息了;只是梁子美耽搁了那么久,很出人意料,应该是有事情耽误了,不得不延误出发的时间。我们不知道运送的路线,只能跟在晁盖等人的身后,偷偷抢个两三万贯,闷声发大财。”

朱武不相信地说“你难道不准备和四鳍大师去探下路?”

杨志摇头说“晁盖和公孙胜本身就是高手,晁盖的手下还不知道有什么能人,去探路不值得,万一被发现,就算全身而退,也是打草惊蛇。以后晁盖要是少了生辰纲,肯定会怀疑我们,现在不动,到时候可以装作是梅花门或者大风镖局的人。按照我的看法,晁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抢劫,一定是智取,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杨志的谨慎是朱武平生少见的,朱武通过李立和史进,与宋江那边有过接触,宋江已经算是一个谨慎的人,杨志看上去比宋江还要谨慎。杨志等的其实就是晁盖的智取,既然是智取,就要布局,朱武相信靠着自己和杨志的头脑,在暗中窥视,一定能找到机会,再依靠杨志和四鳍的身手抢货,并且杨志不贪,只要两三万贯,就不存在抢了以后运不走的问题。

又等了两天,晁盖府上陆续来了几个人,最后是陆续地出城,杨志和四鳍分头追踪,发现人手分布在南乐县,杨志打听到五花营就在南乐县,五花营西北二十里就是黄泥冈。杨志等人特地去看了一下地形,五花营在凤凰山被,沭河以南,西北方向全部是土墩山冈,黄泥冈其实是红石岭的一部分,红石岭由北而南,黄泥冈就是从岭脊上延伸出来的一个支脉。

五花营一带除了种田的农夫,近一半的住户竟然都是手艺人,镇上十分热闹,茶铺酒肆林立,街头有为人治病的郎中;有玩杂耍的江湖卖艺人;有骗吃骗喝的算命先生;有搭棚剪纸人的民间工匠。还有许多挑夫,扛着扁担在街头游荡,等着那些外地来买枣的客人安排活计,这里的枣没有青州大枣好看,但是出得早,并且甜。

杨志等人住在了桑村,客栈隔壁就是村里唯一的小酒店,一面算是装饰的黄土墙上画着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古画,画的是会猎的场面,三名猎人在飞驰,动物们四处乱跑。酒店的伙计说,村里差不多都是元姓,他们都是鲜卑族拓跋氏的后人,北魏到这里形成村落,看重的就是村中间的那个桑坑。

伙计活灵活现地说“那个坑是我们村的庇护所,到了大旱年间,就可以看见古桑树根,就像宫殿里的柱石基础,发着淡淡的绿光,隐隐有金星在其中,桑树根中嵌有一穴,洞宽四五寸,溢出的泉水都是甜的,下雨后十天半个月才把坑重新填满。”

杨志一听就明白,这是地下河,就像沙漠里有时候地下河,往往在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土壤之下,由于地势低,当周边的地区产生压力,会把地下水压到比较浅的地方。杨志装作下人的样子,看看四鳍才问“那个洞是不是很深?”

伙计看有人感兴趣,得意地说“有人用绳子绑着棒槌铅球去探测过好几次,都到了几十丈,还是没有探到底部;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听老一辈说,泉涌的时候,还有金蛙跃出,就是太突然,捕获不到。”

金蛙在后世并不少见,,不仅非洲、南美和北美有,而且印度也有,是蟾蜍的一种,只善于游泳而不善于陆地跳跃生活,或许是在洞穴这种特殊环境中就产生这样的品种。杨志感兴趣的是那个桑树根,老到与石头差不多,岂不是和崖柏一样,风化成石?估计桑树中没有崖柏的那种油,更像是在往枯木化石的方向发展,金星应该是某种矿物质被吸附在树根上。

这是桑村的精神支柱,杨志还没有胆大到去强要的地步,不过决定在日记里记下,以后作为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料。四鳍现在扮演的是大老板,有些话自然是他问,四鳍开口就问“村里有什么老物件吗?”



第三百八十章 牛角弓

村子里就两百来户,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谁家还会不知道其他人家的底细,伙计看四鳍不像是汉人,又是个有钱的主,想了想跑去问了声掌柜,回来说“客官,你们先点菜,等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回村子里问一声,如果有愿意的,我直接把人带来。”

桑村其实还保持着鲜卑族的习惯,放牧着大量的牛羊,就是这样一个小店,都能看见半只新鲜的羊挂在灶台上,四鳍让朱武点菜,点了五斤白切羊肉、一锅羊血汤、一份红烧鱼、两样蔬菜;伙计和后厨说了一声,搬了一坛村酿到桌上,便欢天喜地地进了村子。等厨师陆续上了菜,三个人才吃到一般,伙计便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

杨志三人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中年人手中的那把弓上面,与虎翼弓不同,中年人手中的弓是灰黑色的,就像落满了灰尘的铁弓,但是杨志能断定,那张弓不是铁胎弓,因为那种古朴的造型是铁胎弓根本没有的。四鳍眼光如锥,望着中年人说“是不是牛角弓?我在西夏的皇家寺院大佛寺见过,是一种野生角端牛的牛角,那种动物形状似牛,角长在鼻上,就像墙上的这幅画。”

大家伙这才明白四鳍问话的原因,墙上确实有一头角端牛,中了一箭,正在慌慌张张地逃命,中年人点点头说“一千两银子。”

杨志顺手拿过弓,一把好弓除了富有弹性的弓臂,还要看弓弦;这张牛角弓的牛角比钢铁坚硬但非常轻,有点像千年的紫檀木,弓弦竟然是天蚕丝,应该是加了某种胶做的,力道大韧性好。杨志点头说“值这个价,我问一声,这把弓是你们祖上做的,还是在战场上缴获的?”

杨志的作态很想护院,中年人目露敬佩的眼光说“壮士好眼力,不瞒你说,这张弓是当年北魏孝文帝赏赐给我家的,我们是真不知道来历,看这么多年都没有用上,家里日子熬不下去,想想不如卖了。”

杨志客气地询问“先生贵姓?”

中年人又愣了愣说“壮士难怪能做护院这一行,我叫郝思文,是入赘的人,这里的人都叫我井木犴。”

犴是一种大型的驼鹿,角横生成板状,分叉很多,生活于亚寒带针叶林地区,井木犴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所到之处凶多吉少;想必郝思文在这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但是惹出的麻烦也不少。井木犴郝思文也是梁山好汉之一,但是在杨志眼里,比砍断了手臂的关胜要顺眼得多;杨志点点头,转过身对四鳍说“前辈,这张弓我有用处,我买了。”

四鳍大度地摆摆手说“反正钱在你身上,你付钱吧。”

杨志真的掏出一千两的银票交给郝思文,等郝思文数清楚放入怀中,杨志又说“我们还缺一个护院,你有没有兴趣从这个山村走出去?”

郝思文有点奇怪,看上一个人应该是老爷说话,怎么一个护院就敢开口;不过想想杨志称老爷只是前辈,说要花一千两银子买一张弓老爷就同意了,想必这个护院是老爷的子侄一般的人,说话有分量。郝思文问“能有多少工钱?”

“一年五百两银子。”反正是杨志看重的人,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四鳍比任何时候都大方;朱武差点没笑出声来,杨志这是摆明了要诳郝思文入伙。郝思文却认了真,没法不认真,就是去做镖师,一年也挣不到这个数。郝思文又望向杨志“是不是真的?”

杨志点头说“就这个价,既然晓得你家在这里,你出发的时候可以预支一百两银子做家用。”

郝思文当场就答应了,朱武借来笔墨,让郝思文签了文书,文书一边的名字是杨志签下的秦勉寿,一边的名字是郝思文;待到按手印的时候,四鳍还是对杨志摆摆手说“你看好的帮手,你按手印,钱不少就是了。”

杨志直接按了手印,给郝思文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要郝思文明天一早来;多少人羡慕郝思文,郝思文是入赘的人,在村子里就是一个猎户,有大老板看重,一年挣五百两银子,上哪找的好事。等回到客栈,朱武问了伙计,才知道郝思文的母亲怀孕时,一个人逃难到桑村,当地人看她可怜,就收留她,后来生下郝思文,郝思文就在村里长大。

郝思文被村里的一个老人收为徒弟,学了一身的本身,母亲死后,就入赘到岳父家,他岳父只有一个女儿,家道中落;那张弓村里人都知道,只是郝思文不喜欢射箭,所以用处不大,曾经想卖过两回,只是一千两的价钱没谈成。朱武谢了伙计,随手给三钱银子的赏钱,让伙计给两个房间都准备了开水。

四鳍单独一间,早早地回房修行了;杨志和朱武来到另一间屋里,朱武才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人,一看名字就想招揽?”

杨志半真半假地说“我在某个地方看过一个名单,郝思文在上面,所以我就想试一试。这份名单关系重大,所以朱兄,请原谅我不能说出来历,但是我可以把名字告诉你,这些人都是高手,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人为我所用。”

杨志其实心中怀疑了很长时间,难道施耐庵写水浒的时候,手边也有一本宋朝人的名册,直接往书中添加名字,否则怎么连有些外号都是真的。但是穿越这样的事都能已经发生,杨志还能有什么离奇不能适应,杨志早下决心,哪怕是做梦也不能在梦里死了,一定要笑着醒过去。

朱武自然晓得杨志说了一半,但是随着杨志把一个个人名字说出来,朱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朱武敢确定,杨志没见过其中大部分人,但是杨志却知道那个人;譬如李立手下的兄弟童威,朱武确实在龙冈见过一次,杨志却知道这个人名,还有童威的弟弟童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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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脑补

朱武断定,是某个人给了杨志这份名单,希望杨志把这些人都招揽到手,或者弄清楚这些人的下落,也许其中出了点状况,也许杨志本人对这件事没兴趣,所以耽搁了。手机端https://朱武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紧张地盯着杨志问“给我说实话,我在不在这个名单上?”

杨志晓得朱武为什么紧张,递过去一碗茶说“你这么厉害,肯定会在名册上,我也在名单上。”

“那个人是谁?”朱武浑身汗如雨下,感觉自己就像不穿衣服站在大街上;杨志示意朱武喝茶,等朱武一口喝干碗中茶,杨志又给续了一碗说“我没见过那个人,这份名单丢在我房间里,下面的画押是施耐庵。”

杨志甚至写下了施耐庵三个字,施耐庵是明朝人,杨志敢百分之百地确定朱武想不到是谁,日后也找不到这个人;可是朱武聪明非常,把名字念了几遍以后说“你要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些人就有大麻烦。”

“什么大麻烦?”杨志不禁有点好奇;朱武又喝下半碗茶说“你难道没发现,这个名单上的人就一个共同点,不得志?宋江一伙已经造反,你被三国通缉,晁盖干的是无本的买卖,就算有些人现在还是官员或者良民,你敢说他们不是另外的花荣、黄信,或者日后有厄运缠身。”

杨志没想到朱武想的这么玄乎,试探着说“有些事不可理喻,就像我喝了怪蛇血,脸上的青斑没有了,人忽然开窍。”

“佛门说因果,我们说天命。那个人应该是游历四方的时候,先后见过我们,认为我们的气数不佳,所以记下了名字;那个施耐庵绝对是个假名,是实乃俺的意思,说明是你认识的人,先借你的眼睛,看看这些人的命运究竟怎样。”朱武说着说着,忽然认真起来“你练化鹏功的师父是谁?”

“苦道人,你知道的。”一路上,杨志和四鳍几次谈论起欧阳六牙与苦道人,朱武自然晓得这个名字;朱武摇头说“你还是马虎了,或许是故意忽视,或许仗着武功什么都不在乎。苦道人是他收你们为徒时的名字,你既然能找到欧阳六牙,说明苦道人后来还是找过你,包括你的那两个面具也应该是他给你的。”

朱武除了武功三流,剩下的江湖手段无所不会,这次替杨志化妆的时候,就清楚杨志不擅长易容,那又怎么能做出来那么精巧的两个人皮面具。杨志只能点头承认,朱武轻拍着桌子说“想必他的武功到现在还是不如你,但是他化身万千,以前的蓝彬、寇辛崖都是他的身份,他应该是混入了很多门派,想了很多办法想练成化鹏功。”

杨志没想到朱武自动脑补,把自己的很多遗漏的地方全部补上了,除了苦道人还有那个装死的王老志,应该没有人知道其中的不对。这样也好,以后与任何人说起来就象那么一回事,毕竟要是想太平,迟早是要和蔡京、童贯那些老狐狸打交道的。

杨志刚松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朱武又拍了一下桌子说“你到辽国,是不是去找苦道人,你找到了他,他在辽国还有一个公开的身份,不,应该最起码是两个身份,你只见到了一个;在你回头的时候,名单出现在你房间里,苦道人不知道这些人现在的身份,就是想帮帮你,看能不能招揽几个人。”

杨志只好闷头喝茶,朱武不愧是神机军师,脑补得太完美;杨志的举动在朱武眼里,反而让朱武觉得自己猜对了,只是这件事太大,杨志不能说,毕竟杨志在辽国的奔走都是有线索可查,辽人要是查起来,恐怕还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但是朱武明显轻松起来,仅仅被人关注过那也没有什么,反正和杨志在一起,谈不上好坏;不过朱武还是提醒杨志,要尽快告诉郝思文实情,免得到动手抢生辰纲的时候出了意外。

杨志成功化解了朱武的怀疑,晓得两人的关系算是铁了,就差找个时候烧香磕头结拜,和朱武一样,一觉睡到鸡叫。杨志起来盥洗,刚洗完脸就看见郝思文来了,还带着一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看上去比通臂猿侯健还像猿猴,身后插着两根标枪;郝思文看着杨志说“秦兄,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项充,想出去见见世面,不做护院也行,你看是不是行?”

郝思文的笑容很勉强,想必是被项充缠得没办法,杨志问项充“你会不会武功?”

项充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我就是打野兽习惯用标枪,差不多百发百中,这是我家

传的手艺。我从来没出过远门,你要是让我跟着,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杨志想了想说“这样吧,反正这几天我们在濮州,你先跟在我们后面,每天一两银子,

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还愿意跟着,我也请你当护院,到时候签文书,但是钱比郝思文少点

,一年三百两银子。”

项充答应了,五个人吃完早饭就出发了,马车自然是让郝思文来驾了,另外让郝思文

在村里买了两头骡子,朱武和项充一人骑一头,一行人直接去了梦山;梦山是南乐的一个有

名的地方,也是红石岭的分支,到了山脚下,只见黄花满山,径幽香远;沭河流水潺潺,一

两艘扁舟时隐时现,白鹭盘旋。

杨志等人拾级登山,举目眺望,将风景尽收眼底;杨志指着对面的一座山问“那是什

么地方?”

“那是黄泥冈。”郝思文有点奇怪,按常理,花大价钱请护院,应该是有大宗的货物要保护或者本身遇到了危险,东家怎么会对这两座山有兴趣;郝思文脸色忽变,黄泥冈是大名府到濮州的必经之路,南下高口渡,便可以直接到黄河以南。杨志点点头说“思文还是想到了,秦勉寿,你还想不到吗,我就是青面兽杨志。”

钑龙



第三百八十二章 确定时间

公孙胜已经提前来了两天,大名府到南乐县也不是太远,怎么算也应该到了,但是杨志不能靠的太近,所以借着登山的名义在四周看看,慢慢接近黄泥冈。杨志感兴趣是因为鸟群在飞舞,远处的山岭上飞起不止一群的鸟,杨志心中咯噔一下,眯眼瞧那群鸟,眉头微微皱起问“黄泥冈上树林很密吗?”

郝思文一直感觉杨志与四鳍是一对奇怪的主仆,沿途一直都留心着杨志的举动,心中怀疑着说“那边山岭里树木并不茂密,但是从下坡的半山腰开始,就有连绵不断的树林,有小路到不同的村庄,群鸟乱飞,说明树林里有人,也可能是躲进树林里的行旅惊动了他们。”

宿鸟惊飞,几乎每个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杨志呵呵一笑,摇摇头说“不是商旅。现在正是太阳温和的时候,商旅舍不得停下来,上山的要趁着太阳还不毒翻过山梁,争取在那边傍晚下山;下山的就更不用说,这个位置走下来,中午正好到平原休息。”

郝思文一愣,随即反问“不是商旅,那是谁?或者是动物?”

郝思文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调侃,但是杨志三人都没有回答,这说明生辰纲很可能今天就到了,现在在树林里的就是某一方预先埋伏的人。项充忽然用鼻子用力嗅嗅,然后非常认真的点点头“不是动物,应该是人,人数不少。”

郝思文一愣,项充从小便生活在山林里,靠着打猎为生,山林里的一点一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杨志扭头看着项充问“你在山岭里追逐猎物,要用各种方式判断猎物的走向,数量,山岭里还可能闯入山贼或其他猎人,你能通过各种点滴迹象判断来的人是好意还是有敌意吗?”

杨志在辽国不是白呆的,跟那些深山老林出来的契丹人学习,掌握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项充晓得杨志是行家,平静地用手指比划着答道“他们躲在树林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从鸟飞的情况来看,有五个点,这边,那边。”

杨志拍拍手说“前辈,下山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酒足饭饱才有精力去唱戏。”

四鳍本身对风景就没兴趣,扭头朝黄泥冈上看看,眼前闪过一丝亮光说“那就下山。”

等杨志等人下山,到了黄泥冈的路口已经是中午,郝思文是熟门熟路,将杨志一行带到了一家梯田中的花海酒店,路傍垂杨掩映,翠竹萧森,酒店也不过是个乡村小店。花海酒店其实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顺着梯田间的小路可以直接上黄泥冈;竹林沿着梯田一路走高,杨志问了项充,从竹林也可以上到黄泥冈。

马车刚刚在竹林边停下,就看见八个人从店里走出来,其中一个人挑着一对酒桶,四个人推着两辆独轮车,剩下一个货郎,两个人赶着驴车;前面的人杨志不认识,可是驴车上的两个人是吴用和阮进阮小二。杨志没想到两个人还是赶上了这一出戏,既然吴用在,其他的人肯定也是晁盖的同伙,杨志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在马车里不慌着下车,等着八个人走远。

朱武与杨志嘀咕了两句,先进了一趟店,装作看有没有空位置,随即出来说,那个公孙胜似乎还在店里,只是装作一个在附近垂钓的渔翁;杨志听完就闪入了竹林,朱武晓得,有前面八个人的踪迹,杨志不需要去追踪公孙胜。朱武笑了笑说“秦护院有事,我们就去酒店里歇歇脚,边吃边等。

四鳍微笑着点头,郝思文和项充自然没有意见,和朱武牵着骡子,赶着马车一直到酒店门口,正看见公孙胜在和伙计结账;公孙胜先前就注意到朱武来了店门口一趟,等看见马车,才感觉是对方老板的谱大,一看四鳍是个胡人,公孙胜只能摇头。项充是酒店的熟人,有时候拿着野味过来卖过,进店就叫伙计上酒菜。

公孙胜一听有本地人,就放松了警惕,结了账,拿起鱼竿鱼篓,漫步朝外面走去;四鳍等人坐下吃饭,小酒店里都是平常的东西,荤菜只是猪头肉和鸡蛋,村酿更差,淡得和水一样。朱武选的是一张能看见黄泥冈上动静的桌子,自己就坐在面对着黄泥冈的一方,郝思文和项充吃得不亦乐乎,四鳍反而在一口一口抿着不知道是水还是酒的饮料。

公孙胜走出酒店,自己也感觉有点不妥,哪有烈日当空还在行走的呆子,但是晁盖的

消息应该不会有错,晁盖等人都已经动了,自己也不得不走;公孙胜走上梯田,就感觉身后

有异常,可是梯田空空荡荡,公孙胜回了两次头,除了在田间浇水的农夫,没有看见任何一

个人。

公孙胜走进树林,特地放慢了脚步,生辰纲今天到,但是时间上确实没有办法把握;不

过对方说护送人马繁多,到真的是一个问题。黄泥冈到五花营的三十多里路程,是决定双方

胜负的关键,晁盖和他的手下是志在必得,窦鉴也知道必定有人觊觎,所以双方都在布局,

而晁盖的机会就在布局中。

杨志怕错过大战的场面,没有等公孙胜出来,一进入林中直接去追赶晁盖,在穿过竹林

的时候,杨志与公孙胜同样发现异常;不过杨志比公孙胜走运,他一步步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发现了两个监视这一带的人,这两人见杨志过去没有动作,应该是奉命监视这一带的暗桩,

杨志顿时晓得这次生辰纲有假。

晁盖哪怕人手宽裕,再埋伏也埋伏不到竹林这边,只有官府,想把晁盖一网打尽,才会把网撒在外围,当晁盖劫到生辰纲的时候,开始在四面围杀。能够有这么大手笔的一定是窦鉴,杨志熟悉这个人,敢断定生辰纲不会有假,窦鉴能猜到梁子美身边有贼人的眼线,肯定为防止设局被看出来,不肯弄假货,哪怕梁子美担心也窦鉴也不会同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 烟花

可是人不会是大名府跟来的,杨志转念便明白另一位名捕殷鉴,人应该是从孟州、相州等地调过来,这样来打劫的人就觉察不到。孟州,杨志差点停住脚步,吴用不会被收买了吧,要不然陷阱怎么在黄泥冈?杨志两世为人,不相信巧合,屏住呼吸,悄悄地来到一名潜伏的暗桩背后,一指点倒暗桩。

竹林离黄泥冈还有一段距离,在这里的暗桩也许精明,但是武功却不怎么样;杨志的修罗指在四鳍的指点下进境飞快,出手迅疾准确。杨志在竹林里慢慢往黄泥冈靠近,先后点倒了六名暗桩,六个人都是当地农夫和猎户的打扮,杨志在每个人身上都补了点穴,没有十二个时辰醒不过来。

在几个人身上,杨志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都有一顶系着黄布条的斗笠在身边,杨志顺手拿起一顶,继续向前面走;到了竹林尽头,有一段没有树木的黄泥路,杨志在竹子后面看了一分钟,就决定选择后退,对方既然早有安排,这段路不会没有监视哨。杨志想了想退入林中,掏出一只加了长引线的焰火,点燃引线迅速离开百步的距离。

杨志这是想报信,不在乎引起竹林大火,焰火真要着不了再回去重点燃;如此炎热的天气,风干物燥,杨志站稳就看着火星子一路乱窜,最终点燃了焰火,一朵巨大的三色烟花从竹林中窜起,带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啸声,打破了黄泥冈的的寂静。一团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在空气中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光芒在空中绽放,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定格在太阳下。

一站站都是山路,天气又热,四下里没有半点云彩,道路被晒得发烫;身上的担子又重,挑担的军健见着林子便想歇息,窦鉴都是一路赶着催促,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今天又没有赶着早凉走,窦鉴选择的是大白天行路,有军健不服说“窦捕头,不是我们要慢走,实在是热得走不动,我们不比前后的军马和太平车,他们都是牲口走路,我们全靠自己的两脚在拼命。”

窦鉴冷笑道“你这般说话,真的是忍气吞声,赶过前面的山冈便是平原,有你们歇息的时候,可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我不好看,你们却未必能活。”

这些军健都是梁子美的亲军,见过不少世面,窦鉴又不是军中的将官,一个个互相看看,都放下手中的担子,还是开口的那个军健说“窦捕头,你就是剁了我们,我们也确实走不动需要休息,睡一觉,等过了中午的太阳再走。反正你和周谨将军说好,我们一日一轮换,明天让周将军找些能扛得住热的人给你。大队军马在后面,太平车在前面,就算出了事,我们也来得及跑。”

军健的话包含着隐隐的威胁,带着珠宝跑也是跑,扔下担子跑也是跑;窦鉴自然不想和这些人一争口舌,争赢了也没有什么光彩,沉声说道“这座山脊两边都是绝路,出了事只有跑下山冈,就凭你们,能跑得过那些人?”

军健们也懒得回话,正在各自找阴凉处躺下,却看见前面山路飞出一朵烟花,顿时一个个打了一个激灵;他们可是大名府禁军中的精锐,自然清楚大白天出现烟花,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信号。前面的山野已经传来厮杀的声音,窦鉴一手拎起朴刀,就听见身后的红石岭上传出接连不断的呼哨声和号角声。

烟花升上了天空,让黄泥冈上下一直到五花营的百姓都看到了这美妙的景象,朱武也不例外,在酒店里看见烟花,晓得这是杨志通知撤离的信号,朱武立即对四鳍说“老板,该动身了,县城里的那位老板可等急了。”

又是一个替老板做主的人,四鳍偏偏言听计从,立刻吩咐结账走人。郝思文和项充只能摇头,把猪头肉、鸡蛋和酒带上,跟着起身离开;马车在奔往县城的路上,几个人就看见大批的江湖人士和衙役从各个路口出来向黄泥冈猛扑过去。郝思文心中疑虑大起,他也是智勇双全的人,晓得烟花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谜底应该在消失的那个秦护院身上。

晁盖在枣树林里已经看见太平车的队伍正在下山,看见了招摇的小旗帜,每辆太平车都有两头健骡做脚力,车轮滚动地十分平稳。晁盖还在琢磨是不是等挑夫的队伍到了再动手,突然身边有人惊呼,回头看见诡异的烟花,晁盖便晓得出了大事,自己可能变成了落入陷阱的那只饿狼,命白胜发出撤退的唿哨声。

好在晁盖是带着白胜等人装作出游的地主,不慌不忙地朝林外走去,但是没走多远,就有大批高手蜂拥而出,拦住了去路,同时吴用那边也传来了厮杀声;晁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在这时候怎可束手就擒,也不在乎暴露身份,一声大喝,率先动手。不过晁盖并没有选择直接突围,而是朝着吴用等人的方向杀去。

双方的距离实际上不到两里地,晁盖的选择又出乎埋伏一方的预料,不到半个时辰,晁盖便杀到了吴用等人的身边;对手虽然没有办法阻止晁盖等人的会合,但是趁机缩小了包围圈,对于晁盖来说,只是自己一伙人聚在一起,反而丧失了突围的机会。刘唐看见晁盖怒道“为什么过来,弟兄们还指望你给我们报仇。”

晁盖喝道“我们是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都别做女人的模样,跟着我杀出去。”

“说得好,晁兄。”树林里鼓着掌走出来一个人,身穿捕头的衣服,中等身材,年纪不大,乍看没有任何惊人之处,可是目光如锥,似乎能看穿人心。吴用吃惊道“殷鉴?”

殷鉴点点头说“吴先生现在明白,为什么你能从孟州脱身了吧,我们就是希望你引路,晁盖,我还告诉你一件事,大名府的孔目李祖荣,已经被梁大人拿下,关入了大牢。”



第三百八十四章 救人

李祖荣就是晁盖在大名府的眼线,晁盖是通过李祖荣和公孙胜的两面消息来论证,才决定对生辰纲动手;晁盖哈哈大笑说“窦鉴、殷鉴,不愧是汴梁的名捕,干得好,但是你可知道,这红石岭,就是你们师兄弟葬身之所。”

殷鉴忍不住皱皱眉头,今天的局非常漂亮,可以说晁盖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但是晁盖的话含恨而出,反而不应该是虚张声势,殷鉴一时没想出缘由,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挥手中长枪,数以百计戴着斗笠的好手杀向晁盖等人。晁盖把收在身后的双环移往前方,两手握紧一振,日月金环立即发出异响呜叫。

晁盖的双环是大漠寺的镇寺法器,两个大小不一,都是精钢与赤金打造,因为比例不一样,大环直径一尺二,发出的是红光;小环直径六寸,发出的是金光。两种光芒在阳光下闪烁,总予人玄幻的古怪感觉,晁盖随手一晃,小环脱手,飞出一道奇异的路线;晁盖身形前扑,挥舞着大环攻向殷鉴。

殷鉴心中凛然,很多事道听途说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殷鉴一声叱喝,长枪疾挑金芒,连退两步,枪尖舞出一道防御网;两名高手从殷鉴身后扑出,各持一柄长剑,与殷鉴联手迎战晁盖。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两名高手可以帮助殷鉴分担晁盖的压力,甚至用一条命来为殷鉴换取杀了晁盖的机会。

晁盖的双环不论远攻近搏,皆有夺天地造化的能力;可是和殷鉴交上手,晁盖立即发现殷鉴对他自己功力的深浅却知之甚详,用长枪就是准备破他的双环。加上两名高手剑法超群,格斗经验丰富,晁盖渐渐处于下风;晁盖身后惨叫声不断,晁盖晓得不能久战,一环震退长枪,身形诡异地急速旋动。

窦鉴不敢怠慢,洒起漫空枪影,枪势如潮,在晁盖杀死一名剑手的时候,一枪戳在晁盖的胸前,却被晁盖不可思议地闪开;窦鉴的长枪只挑中晁盖肩头,反而被晁盖手中的红环砸中左臂,另一名剑手在一剑刺入晁盖肋下时,被金环打碎了脑袋。殷鉴强忍痛楚,一头窜回自己的一方人群中,一直关注着战事的十来人中,早冲出两个人拦住晁盖追杀的一击,与晁盖混战在一起。

晁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快,双环伴随着晁盖手指不断的划动,似乎让空气燃烧了起来,两团炽烈的光芒,闪电破空,击中了两名高手的头颅;晁盖以威猛无比的凌厉手段先后又杀了五名高手,宛若一头野兽横在了殷鉴的面前,围攻吴用等人的好手们也受到了影响,攻势明显缓了几分。

黄泥冈下,杨志已经戴着斗笠走出了竹林,哪怕斗笠不是标识,在阳光下遮遮太阳,挡住自己的脸也不是坏事;竹林外刚刚停稳一辆驴车,看上去和一般的驴车没什么区别,但是驴车上的人很熟悉,盘腿坐着的是蹑云剑金卫。赶车的车夫怒斥杨志“上面正打得激烈,你跑下来做什么?”

杨志直接走过去一指点倒车夫,笑着说“金大侠,别来无恙。”

车夫的武功不错,也做出了反应,只可惜不够快,被杨志一指点在死穴上;金卫的蹑云

剑迟了一步,来不及救人,只能疾如电闪地刺向杨志,登时就把杨志笼罩在剑光之下。蹑云

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讲究的就是刺对手意想不到的方位,金卫这一剑又狠、又准、又快,

可是快,是一个毫无止境的事,你快,还有人比你更快。

在杨志的眼里,金卫的这一剑到处都是破绽,在想杀了对方的时候,自己留下了不下

九处的破绽。杨志第一次感觉如此轻松,感觉随手就可以将对方击败。杨志的龙雀刀虽然没

有蹑云剑迅疾,但是杨志现在的内功已经远远超过金卫,想要砍的地方近,刀芒的速度超过

了蹑云剑的速度;寒芒一涨,金卫立即感觉自己整个人撞进了刀芒中。

相差几乎只是一瞬间,血柱飚出,金卫握剑的右手已经被杨志砍断。金卫只有闪避,

人在空中旋转着倒退,只是杨志的龙雀刀闪着寒光飞斩,金卫躲到第六步的时候,终于躲不

过去,就立刻听到自己骨头一声轻微的断裂声音,龙雀刀已经斩断了金卫的喉咙,又一条血

柱飚了出来。

金卫看见龙雀刀,就已经认出杨志,倒下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咕噜着想要喊叫,

可是根本发不出声音;在杨志的眼中,蹑云剑金卫,甚至金卫身后的那个不错和尚,都只不

过是大人物手中的棋子,是一些阴谋里的牺牲品,死不足惜。杨志收了刀,跳上驴车,赶着

毛驴下梯田,刚走到官道上,就看见公孙胜从另一侧林中逃出来,三个人在后面追。

追赶入云龙公孙胜的三人一个是相貌潇洒的年轻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公子哥,手里使着双刀;一个是武将打扮的黄脸汉子,手里一根竹节鞭;追在最前面的道人使一条链子锤,紧紧地缠着公孙胜。四人纵跃起伏,公孙胜已然受伤,鲜血满身,鱼竿已经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只是偶尔靠着拳脚招架三人的兵刃,边走边逃。

杨志不慌不忙地把驴车赶过去,对着公孙胜大喊“公孙胜,上车。”

公孙胜在这三名好手围攻下苦苦支撑,已知没有侥幸,苦斗之中,听到杨志呼唤,精神一振,一掌在斩落在链子锤的链子上,滑开三尺,强行纵越上车;黄脸汉子一鞭打在公孙胜的背上,杨志驴车速度不变,身形微微弹起,一手接住公孙胜,两人落在还在驴车上。道人追上一步,身体全力一纵,链子锤飞出,将出击的距离放到最长。

不想杨志另外一只手突然抓住链子锤,猛然一拽;道人就感觉自己如同浮萍,被人一把拉过去,毫无抵御能力地被一掌拍飞,尸体落在道边的梯田里。剩下两人都是一惊,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第三百八十五章 拦截

可是杨志也没有跑远,在七里地外有一辆马车静静的停靠在石拱桥旁,马车的主人也

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在最外围,还能遇到逃出来的高手;马车的主人叫周重阳,是朱仙镇最

大的瓷器商周家的家主,瓷器已经是周家百年来生存的根本,周家在朱仙镇的一切都靠着瓷

器。

而作为现在在汴梁最得势的权贵高俅,特地派人带着亲笔信和军队里的一张能吓死人的采购清单上门邀请,哪怕周重阳担心自己的功夫已经不够精纯,家族里还是众口一词地请他来辛苦一趟。周重阳不得不来,周家要是惹恼了高俅这样的庞然大物,那就是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车厢里点着檀香,周重阳一直在闭目养生,远远地听到急促的蹄声,周重阳只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由于杨志带着斗笠,又是金卫的驴车,一开始的时候,周重阳还没有在意,等看见驴车上是公孙胜,周重阳只有出手,吩咐车夫把马车横过来,拦住道路。在监视的时候他见过公孙胜,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不过对杨志他却没有一点印象,不由得心中好奇,以殷鉴的能力还有没发现的人。

周重阳身穿青衣,瞳孔剧烈的收缩,想了想就明白了,走下马车问杨志“你就是那个放烟花的人?”

杨志点了点头,直接跳下了驴车,他也想看看今天伏击晁盖的人还拥有着什么样的强

者,杨志保持着,与周重阳一样的从容,似乎是一对郊游的朋友在路上遇见,彼此要打一个

招呼。周重阳相信自己的实力,一步踏出去,身体已经变成了浮光流影,金卫的速度在洪山

晓的面前,就是一个小孩子和大人在赛跑。

杨志心中大震,他有了面对铜二的那种感觉,此时杨志才真正明白,今天遇上了怎样的

高手,刀芒漫天而起,就在周重阳到达杨志面前的时候,刀芒直落周重阳的咽喉。这一招

完全出乎了周重阳的预料,对手竟然可以做出反应;周重阳的手如电生出,两根手指如铁钳,

硬生生夹住了龙雀刀。

刀上并无多少力量,杨志的左掌砸在周重阳的胸口,正宗的白马寺佛门功夫;周重阳一

愣,胸口的真气差不多被杨志一掌拍散,一股剧烈的痛楚从胸口生起,好在周重阳练习的是

同为佛门功夫的易筋经,真气瞬间从体内汇聚回来。周重阳身形去而复返,以杨志根本无法

闪避的速度一掌打在杨志的胸前。

杨志没有躲,狠狠地一刀砍向周重阳的脑袋;在同归于尽的压力下,周重阳还是退后了三步,凌空劈出一掌;这是少林寺的百步神拳,无须与对手近距离纠缠,可惜杨志没有被震飞出去,很从容地把力量卸掉了。元狄、四鳍都能做到这一步,四鳍传授给杨志的小窍门,就是卸力。

周重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根本不想杀人,但是对手太高明,想擒下对方的可能已经是零;周重阳一声厉喝,整个身体如同山峰中飞起的野鹤,斜斜的往杨志身后飞去,与此同时,手指连动,一道道急切的指力激射而出,疾风骤雨、水银泄地。杨志修行的是修罗指,虽然与周重阳的功夫还有一大段差距,但是已经足够杨志感知对方的招式,刀芒满眼的刹那,杨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起来。

五招过去,还没有伤到杨志,周重阳脸色骤变,指剑最消耗功力,杨志的那一道刀芒却依然是原来的速度和威力,而周重阳已经感受到身体里疯狂涌动的真气,杨志第一掌造成的伤势正在慢慢扩大。周重阳的心中极为复杂,他只能化掌为刀,趁自己还占上风的时候,用内力击伤对方。

刀芒突然消失,杨志一刀砍在空处,龙雀刀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充满肃杀之气,似乎一霎那,生死全部在破空而出的刀锋上,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周家的车夫也是高手,原来还准备在老爷可以放下面子的时候上前帮忙,可是看到这一刀,车夫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去硬挡夺天地造化的一刀。

周重阳错移丈半的距离,化掌变指,指剑真气贯注,与龙雀刀相撞,狂飙激荡;杨志已经冲到了周重阳的身后,手中的刀极为坚决的朝着周重阳斩了过去,一道完全合乎自然的弧线,刀尖直奔周重阳的后心;周重阳左手反手出指,形成扇形的真气直接封在了杨志斩来的一刀上。

劲气四射,嗤嗤有声,杨志刀随人转,一个翻腾,回到驴车前面,与周重阳重成对峙之局;周重阳没有再出手,满脸诧异地问“你是杨志?”

这也是周重阳不大关心江湖上的事情,要不然看见龙雀刀就应该知道,杨志点点头说“我不知道你是哪一路神仙,但是公孙胜是中州堂的人,要是死在你的手上,你不仅和中州堂结怨,而且也会被舆论诟病。看你的做派,你不是江湖上人,难道非要掺和江湖上的事情?”

“我见过焚金,知道你和恨水的关系。”周重阳苦笑着摇摇头说“这里面有很多事你不懂,高俅高太尉开了口。”

尽管都是没头没尾的话,但杨志还是听懂了,对方施展的是少林武功,自然是与焚金认识,但是正因为不是江湖上人,更不敢去招惹高俅。看四周不少高手都赶过来,杨志当机立断说“既然我们有这个渊源,我就把公孙胜留给你交差,你要治好他的伤,我日后再救人。”

“成交。”周重阳松了一口气,他怕的是杨志年轻气盛,非要强行带人突围,他不敢拿家族开玩笑;杨志这么一说,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自己有少林寺的各种灵药,武功远超过公孙胜,治伤反而是一件最容易的事,以杨志的武功,后面未必没有救人的可能。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个朋友

杨志回头看了一眼公孙胜,公孙胜的神智还是清楚的,朝杨志点了点头;杨志立即朝周重阳猛冲过去,虚晃一刀,便越过马车,奔过石桥,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周重阳给公孙胜喂了一粒小还丹,公孙胜是识货的人,虚弱地说了声谢谢,周重阳无奈地要摇摇头,拍了公孙胜一掌,点了公孙胜的穴道,不让公孙胜有运用内力的机会。

几面的好手奔过来很快,不一会就围过来十几个人,为首的就是使竹节鞭的将领,看见还在驴车上的公孙胜,朝周重阳施礼说“多亏周家主出手,那个人如此强悍,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孙大人客气了,那是青面兽杨志,老朽久不出手,功夫退步了。”周重阳淡淡地说,孙大人就是禁军中的提辖病尉迟孙立,孙立年轻的时候为好友出头,杀了本州的一个豪强,落草为寇多年,后来被刘延庆招安,推荐给了高俅,这一次被派来执行任务。孙立知道周重阳在武林中的地位,不敢怠慢,笑着说“杨志现在孤身一人,周家主,我们是不是追下去?”

周重阳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一名好手惊呼道“警报。”

黄泥冈上又升起两道烟花,那是大宋禁军使用的专门信号,两道烟花就是告急,病尉迟孙立脸色大变,对周重阳说“家主,还望助一臂之力,高太尉吩咐,殷捕快万万不能出事。”

周重阳心里也很好奇,他知道殷鉴的安排,数倍于晁盖的力量,最后还失了手,一定是

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周重阳喊上车夫便一路过去,孙立留下两个人看守公孙胜,自己坐上驴车赶去黄泥冈,其余没有车的人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跑,不过这几个江湖人物都愿意跑,万一黄泥冈上败退下来,就不用去拼命。

看守公孙胜的两名高手给公孙胜捆上铁链,把公孙胜移到一个小河边的柳树旁,各自在树荫下取出饮水干粮休息,却突然看见石桥上出现一个人;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看上去像下人的行人,两人顿时警觉,急忙起身抓起刀剑,喝问道“什么人?”

来人是杨志,他跑过石桥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躲在河对面的树林里,观看这边的动向;等黄泥冈信号一起,周重阳等人跑开,杨志看公孙胜还在石桥附近,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在一分钟内脱掉血衣换了一身衣服,把龙雀刀背在身后,走过了石桥。听到喝问,杨志立即纵身冲过去,转眼就到了两人近前。

杨志掌中龙雀刀再现,两名高手晓得来不及去拿住公孙胜,刀剑并举,迎向杨志;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两人联手都没有挡住杨志一招,双双受伤,倒地不起;杨志用刀砍断公孙胜身上的铁链,解开公孙胜穴道说“看你们没有做拿人质威胁的事,饶你们一命。”

杨志挟着公孙胜飞奔而去,两名高手是心哀若死,意外的是殷鉴等人从黄泥冈上下来,一个个垂头丧气,得知此事并没有发火;孙立和周重阳带人冲上黄泥冈,才知道宋江来援,大名府的旗牌官周谨被小李广花荣射伤,两百骑兵一哄而散。宋江手下的高手从红石岭上杀下来,窦鉴的两支运输队伍陷入了苦战,准确地说,当时马曦安很快战死,窦鉴一个人在苦战;最后是周重阳救了窦鉴,一起从黄泥冈上撤下来。

相对于宋江,杨志不过是一个人,救走了公孙胜也没什么;殷鉴急着派人,给濮阳、南乐等地报信,宋江就是流寇,谁知道他会不会攻打附近的县城。一行人退到五花营,周重阳朝殷鉴拱拱手说“殷捕头,老朽已经尽力,后面是两军厮杀的事,我也帮不上忙,就此告辞。”

殷鉴点头道“我们在五花营稍作休整,也要离开,家主既然回朱仙镇,能不能把我

师兄带回汴梁?”

周重阳回去要路过汴梁,正好是顺路,周重阳没有推卸,笑着说“这是小事,殷捕头

放心,我会把窦捕头送到开封府。”

杨志不清楚黄泥冈的行事,但是晓得五花营不安全,又不能带着公孙胜回县城,就一路走小路,甚至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躲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把公孙胜带到一个看上去偏僻的山神庙,这是与朱武约好的地方;好在公孙胜的伤势被小还丹遏制住,虽然有时昏迷有时醒,但呼吸的均匀度好多了。

月亮当空,星星数点,夜空看上去并不明朗,山神庙附近没有行人,也没有看见望风的人,杨志晓得有四鳍那样的高手根本不需要在庙外安排暗哨,望见马车和骡子停在庙门口,杨志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朱武和项充从庙里走出来,朱武笑着问“抢到多少珠宝?”

“抢到一条龙。”杨志把公孙胜背进庙里说“晁盖一开始掉进了陷阱,但后来是官军求援,最后谁输谁赢我不知道,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老朋友,不出手心里过不去。”

杨志放下公孙胜,帮助公孙胜盘腿坐好,四鳍走过来说“到那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这个人交给我。”

四鳍是一番好意,杨志自然不会争辩,走到一侧,有朱武从县城里带出来的酱肉、馒头和酒,杨志坐下去边喝边吃;四鳍在公孙胜身后站好,一掌拍在公孙胜后心说“醒。”

公孙胜恍惚中只感觉一股热流从后心涌入,连忙坐稳姿势,运功疗伤;郝思文已经认出这个受伤的来人就是白天在花海酒店看见的渔翁,晓得四鳍、杨志、老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朝朱武做了一个手势,拽着项充来到杨志身旁问郝思文指了指公孙胜问“这个人是谁?”

杨志咽下口中的食物说“曾经一起进入陈抟老祖墓里盗书的同伙,这次抢劫生辰纲的对手,算是一个朋友。”



第三百八十七章 说定郝思文

盗墓、抢劫,杨志直白的回答让郝思文一阵心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志放下手中的酒囊站起来,直接扯掉了胡须,露出本来面目,对着目瞪口呆的郝思文和项充说“二位,抱歉,秦勉寿,青面兽,我就是那个被三国通缉的青面兽杨志。”

郝思文的脸顿时有点发白,杨志的大名现在在河北不是一般的响亮,与那个造反的宋江齐名,郝思文和项充都明白,杨志招揽人手,肯定是要做一笔大买卖。郝思文咬咬牙说“郝某有眼无珠,还望杨大侠海涵,那张牛角弓就算送给大侠,回去我就将银两还上,不会对任何人泄露你们的身份”

杨志笑笑说“你回去怎么向家里人交待,怎么和村里人说?你连牛角弓都卖,自然是

希望家人生活好一点,没有了银两不说,你这样做,还会引起官府的怀疑。放心,我不会喊你们做什么为难的事情,但是你跟着我,不出三五个月就会被朝廷招安,最起码可以混一个出身,总比在桑村终老,碌碌无为的强。”

“真的?”项充终究年轻,忍不住出声询问;朱武点点头说“郝思文、项充,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否则我们不缺钱,也不缺向大户下手的机会和手段,何必掺和这一趟买卖。”

朱武没有说错,按照四鳍和杨志的本事,要是专门找商人去打劫,要多少钱有多少钱;杨志和朱武没有再说话,四鳍的眼光始终在公孙胜的身上,他们晓得,郝思文二人需要一个考虑的过程,尤其是郝思文,绝对是一个为家的男人,郝思文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杨志在桑村呆过一夜,郝思文一定会担心杨志已经晓得他家的住所。

过了半天,郝思文终于问“你们原来需要我做什么?”

这是郝思文的一点小心机,想看看风险有多大,在决定加入不加入;但是这点小心思正

暴露了郝思文的本心,有着去冒险的,杨志点头说“你是本地人,原来我需要你去五

花营打听消息,看是不是有什么外地人大量进入南乐县;现在一切结束了,你已经看到了结

果。”

做山贼也需要投名状,在郝思文没交出投名状之前,杨志不可能百分之百相信他,最多就是要郝思文去打探消息,把人用在需要的地方;杨志说得合情合理,郝思文盯着杨志问“你不怕我告诉官府,引来官军捉拿你们?”

杨志笑了笑,仿佛是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对四鳍说“前辈,给他们露一手。”

江湖人物讲的就是手高手低,郝思文没有象一个平常人那些情绪爆发,杨志就知道郝思

文需要的不是道理,而是实力;四鳍自然也看出这一点,没好气地说“没看我在照顾公孙

胜吗?你小子现在武功又不比我差,自己去显摆。”

两人表明的只是一种态度,其实根本不会出手,朱武笑着说“思文,没有其他意思,

他两人对千军万马都不放在心上,等天亮我们离开的时候,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项充,

你也可以选择,选择和我们一起,或者回去。”

郝思文彻底明白了,敢情这三个人压根没把官军放在心上,对于自己和项充,是能用就用,不能用就不用;只是冲前面杨志和四鳍的对话,郝思文就明白,自己的武功恐怕没被对方放在眼里,郝思文苦笑着摇头说“你们真是看不透的怪人,杨志,你为什么要露出真面目,一直隐瞒着不好吗?”

杨志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淡淡地说“我也没办法,今天动了手,虽然我换了两次衣服,

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其他人看不出来,这种事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所以我要除掉隐患,不想到关键时候,出现掉链子的事情。你们现在还没有参与进来,四鳍前辈也没有参加今天的厮杀,你放心,只要你和项充不说,不会有人知道是你的老板或者同伴做的事。”

朱武微笑着说“至少在南乐县,我们压根没考虑让你们参与什么事,杨志这么做,

就是不愿用木已成舟的方式逼你们下水,你们要是担心,就自己想想再决定。”

项充明显心动,劝郝思文说“郝哥,我们总是在村子里也不是交易,又没有人赏识,难道真的这样一辈子。杨志说招安,不如赌上一把,看看自己的能力到底怎样?现在打猎越来越难打,山泽田野都要收税,要不然你也不会卖牛角弓。更何况就算你现在回去,一旦事情泄露,那些官差照样会敲诈你,不如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去外地。”

郝思文犹豫了一会,点点头问“离开南乐县,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

“汴梁。”杨志坦然地说“我准备让你在汴梁居住,作为以后我们去汴梁的一个落脚

点,你如果愿意,等你安定下来,可以把家人接到汴梁去。项充,你就负责照顾四鳍大师和

朱先生,没事的时候让他们指点指点你。”

朱武相信给杨志名单的人,宋江等人都已经造反,郝思文这样不得志的人总会抱着侥幸

的心里赌上一把;况且杨志的安排照顾到各自的处境,郝思文和项充应该不会拒绝。项充一

口答应下来,他就是一个有志向的猎户,有四鳍这样的高人指点,有杨志这样的大人物看重,

对项充来说,是一辈子难以遇到的机会,哪怕最后真的去造反,项充也愿意。

郝思文高大的身形有点哆嗦,拾起地上的酒囊,“咕嘟,咕嘟“地连喝三大口,喘着气道“我们要连夜离开南乐县,天一亮,官府就会开始搜查,哪怕有马车,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四鳍看着公孙胜的背影说“杨志,你这个朋友内力不错,最多还有个把时辰就可以稳住伤势,以后只需要慢慢调养,既然要走,就抓紧时间休息。”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杞人忧天

杨志他们连夜离开了山神庙,在天亮的时候已经绕过了南乐县城,在一个集镇上,朱武和项充去买了早饭回来,朱武对杨志说“昨天是宋江打过来,救了晁盖等人,现在南乐县已经关闭了城门,等待着濮州的援军,只是濮州各县恐怕仍是犹豫不决,未必肯出兵前来南乐县。“

杨志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神态冷静地说道“没有人比宋江更像黄巢了,宋江智勇双全,手下人骁勇善战,作战经验丰富,又惯于打打逃逃的游击战术,濮州兵力有限,怕宋江不战迂回绕道,不敢在所谓的必经之路张开罗网。这样官军的主动权尽失,完全就是一个被动的局面,我们要迅速离开濮州,分批进入汴梁,等过了濮阳县城,郝思文就带上三百两银子,先到陈桥驿镇上去租个房子,熟悉一下环境,我们在一个月内来找你。”

郝思文就算不干活,三百两银子也够他过一年的,郝思文粗犷的脸容上现出苦笑,道“思文并非蠢人,若我没有猜错,杨大侠在陈桥驿早有布局。”

杨志摇头说道“我们现在不是为任何人私人跑腿,我只是想以你情我愿的方式寻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但是任何时候,牵扯的人或事情越多,需要保守的秘密就越多。我们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自己的软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永远地不作出让步,布局,就是为了出现那一天的时候,我们可以不用你死我活。”

杨志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就连躺在车厢里的公孙胜都感受到一种沉重而浓烈的悲哀;朱武唯一一个心平气和的人“双龙会、宋江、梅花门等这些大组合的格局,像是没有并吞天下、冠绝武林的野心吗?难道能指望这些人用光明磊落的手段做事,思文,不要想得太多,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我之所以没有赶去宋江的义军,就是对他们的做法感到担忧。”

朱武的话里充满了真诚的味道,虽然听的人都不知道宋江的做法在哪里让朱武担忧,但是已经明白,杨志和朱武选择的是另外一条不同的道路;众人吃完早饭,马车继续缓缓前行,公孙胜喝下一碗稀饭后脸色好了很多,靠在车厢上对杨志说“多谢你昨天两次救我,那个人竟然肯为你拿出小还丹,真的是怪事。”

赶车的郝思文和在闭目养神的四鳍同时竖起了耳朵,杨志笑笑说“是少林寺救了你,那个人是少林一派的俗家高手,武功恐怕还在焚金那样的神僧之上,我和少林寺有些渊源,所以能够彼此退一步。你后面打算做什么,还是回中州堂”

公孙胜严肃地点点头,他自然清楚杨志为什么这么问;杨志温和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公孙老哥,你已经这般年纪了,何必那么执着;王安石写过一首诗,欢乐欲与少年期,人生百年常苦迟。白头富贵何所用,气力但为忧勤衰。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入云龙公孙胜露出一个微笑说“人生在世没有几件事由得了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生死都不能做主,其他的都只是藉口,我做下去的原因和你现在做的事情一样,就是为了心中的自由,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凶器。”

这次四鳍都神色肃然,公孙胜很认真地说“辽人占据燕云十六州是为了契丹的兴旺,金人要燕云十六州是为了取得辽国原来的地位,唯有大宋,主张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人,只是为了异姓封王。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燕云十六州的现状,想过燕云十六州的百姓?”

杨志笑道“山河表里潼关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哥,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只要辽国灭亡,天下的均衡就注定被打破,不管是不是收回燕云十六州,都注定进入一个动荡的时代。你们想管不平事,想挺身而出,但是谁会赞同你们,十六州的契丹等族人会随着契丹贵族投降金国心向辽东,汉人想改变身份盼望大宋,最终的博弈没有你们。”

公孙胜嘿嘿一声道“所以你帮助辽国对付金国,现在又打算做一个富家翁,你所以对郝思文安排,就是想郝思文认为你在做大事,实际上他到了陈桥驿,只剩下一件事,就是当你光明正大地回到汴梁以后,跟着你一起发财。”

马车停了下来,郝思文听到了公孙胜的话,忽然之间感觉公孙胜说得很有道理;杨志忿忿地说道“停下来做什么,我是看你永远取代不了他的位子所以才放心请你,要不然我以后的万贯家产怎么办,虽然我要你做的事没有风险,但是黑锅你总是要背的。在我没有被招安前,你还是通缉犯的同党。”

四鳍只有笑着叹息,自己跟着杨志一个月都没有,就把以前的修行全部毁了,郝思文的下场不会更好;马车又开始走了,公孙胜的面容突然泛起一种悲哀,皱眉对杨志说“你喝了龙血,已经不是一般的智慧,你说说燕云十六州的结局,让我听听你的想法有没有道理。到底是我们鼠目寸光,还是你杞人忧天。”

原来公孙胜也明白,杨志一直不肯说的话,就是燕云十六州不会有好的结局;杨志叹道“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懂的,我就说些你还能接受的。大宋到现在都没有出兵,已经注定不可能取得十六州,最好的结果,是和金国各占一半;这就注定了长城一线的隐患,女真人勇猛马快,只要一个缺口就可以长驱直入。大宋的收复不仅没有稳住前线阵地,反而不得不将现在大名府一线的军队前置,给金人留下袭击后路的可能,对大宋而言,收复幽燕后的局势将比现在还要险恶。”



第三百八十九章 窦鉴的账本

杨志的话过于沉重过于直白,一整天都没有人有说话的兴趣,连中午的打尖都没有,只是朱武又买了两头骡子做脚力;到了黄河,一直跑到石固集北的岔道口,走这条路的人大部分是再走三十里路,从前面的延津渡过黄河,过了黄河向东一百里就到开封,窦鉴选择这条路运生辰纲,就因为一个字近。

向西的路去孟州,很少有人走,黄河以南的人会因为沿途的安全和繁华选择河阳渡,黄河以北过了南乐县就可以拐上岔道,只有不想与人多接触的商旅才会选择这一条道路。郝思文下了马车,在杨志画出的陈桥驿草图上选择了陈桥镇作为杨志找的地方,一个人骑着骡子朝十里外的石固集而去;杨志赶着马车,率先拐上去孟州的官道,朱武和项充跟在后面。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道路上只有杨志一行人,连夕阳都似乎被寂寞感染了,逐渐变成苍凉的灰白色;四鳍突然钻出了马车厢,跳到了那头没有人骑的骡子上,极目四望说“我闻到了血腥味。”

杨志和朱武都见识过四鳍这方面的能耐,差不多同时勒住了马车和骡子的缰绳,项充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村庄说“在那里,有兀鹰在飞,到了饭点的时候,没有一家在冒炊烟。”

“过去。”杨志毫不犹豫地赶着马车走上不远处的土路,四鳍主动骑着骡子跑到马车前,朱武和项充一左一右;天色更暗,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已经成了死亡所在地,不到二十座草屋,连街道都没有,现在已经没有人,准确地说是没有活人。几个人走了一遍,有的门窗开着,有的门窗关着,但结果都一样,鸡犬不留,只有兀鹰盘旋着,对着尸体狂鸣。

杨志看到了一个人,他不是村庄上唯一还活着的生命,可以说根本不是村庄上的人;因为杨志认识这个人,名捕窦鉴。窦鉴的尸体冰冷,手也冰冷,握着的刀更加冷;但是窦鉴的笑容有些奇怪,那种淡淡的,嘲讽般的笑容,似乎在告诉杀他的人,我赢了,你哪怕要了我的命,还是拿我没办法。

杨志站在窦鉴面前,还是不能相信,这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敢对窦鉴下手,敢杀掉小村庄的十四口人;晚风吹来,有一种阴森森的冷,夜色终于笼罩大地,村庄陷入黑暗中。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可是杨志等人看见了光亮,从前面的一口井里发出的光亮;杨志用水桶捞上来一看,是一颗品相很差的夜明珠,用细丝固定在一个鱼皮囊上。

杨志撕开鱼皮囊,是一本账本,窦鉴的账本,封面上标注着河南河北,窦鉴在扉页上写着“憎恶黑暗,怎奈黑暗正如死亡,无可避免;我是捕快,但是有时候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管,因为管不了。但是,我可以记下这些人的罪恶,每每在深夜提醒自己,还有很多做不完的事情。”

后面都记载着二百四十七位武林人物的,都有窦鉴的评语“该杀”,杨志明白了窦鉴为什么而笑,因为是账单上的人杀了他,这些人已经恐慌到杀人;这本账本应该是窦鉴多年以来积累下的资料,可是窦鉴是个谨慎的人,这样的账本怎么会被别人知道。杨志将账本递给朱武,朱武看了看说“杨志,我们,现在我们最紧要的就是离开这个村庄,免得被人诬陷是我们做的。”

朱武的话管用,五个人迅速地离开了小村庄,继续往孟州而去,夜里就是在路边的僻静处,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生起一堆火,取暖过夜;夜漫长,火光在黑夜中很吸引其他人的目光,但是杨志等人并不认为自己在逃亡,而公孙胜需要一堆火。项充拣了足够多的树枝,火堆烧得很旺,吃过干粮,公孙胜和项充很快睡着了,杨志与四鳍闭目练功,只有朱武还在看那个账本。

朱武一开始看着,神情阴暗,随着一张张纸翻过去,脸色越来越凄厉,但是后来开始冷笑,最后变成了微笑;再到后来,朱武实在是忍不住,走过去轻声喊醒了杨志,杨志没好气地升了个懒腰说“朱兄,你不能睡一会,明天在路上,有的是时间聊天。”

“别摆出一副耽误了时间的样子,我知道,你和四鳍两个人专心练功都是一个样子,按照你们两个的修为,就是走路吃饭聊天的时候,都能练功。”朱武知道高手的入定是怎么一回事,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杨志的虚伪说“窦鉴是公门中人,武功又不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是我们俩可以。”

侠义之心不死,四鳍居然睁开眼说道“现在开始,我们总算有事情做了,杨志,你不说话,是不是又想打什么坏主意?我把话说在前面,风险太大的事情我不做。”

朱武号称神机军师,但是在四鳍的印象中,似乎杨志这个青面兽,有时候想出来的点子比朱武更玄乎;杨志忍不住笑了,朝火堆中加了几根柴木,才缓缓地说道“每一个豪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所以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窦鉴的死,是个突破口,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这本账本的一部分在江湖上公开,让官府介入。只有他们彼此疑神疑鬼,我们才有可能知道是谁杀了窦鉴。”

二百四十七位武林人士,哪怕都有窦鉴的评语“该杀”,但是大部分人不会知道这本账本,有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胆量来杀窦鉴;毕竟窦鉴的身份在那里,谁杀了窦鉴,就要面临着官府的调查和追杀。朱武明白杨志在说什么,颔首说“江湖人物都怕与官府对上,窦鉴也没有准备对付他们,大部分就是看到账本也会有顾忌;我看了一遍,其中有五个人,没有这种顾忌,因为他们有官方的背景。”



第三百九十章 五个人

“说来听听,就当是一个玩笑。”杨志没想到朱武这么快就缩小到五个人的范围,神机军师的名称真不是假的;朱武合上账本说“高唐州的殷天鉴、沧州的小旋风柴进、孟州的金眼彪施恩、东平府的西门庆、太原府的擎天柱任原。他们的武功虽然不是这些人中最高的,但是他们的能力不可小瞧,都是在不到十年的光景里迅速累计财富。”

朱武的眼光确实毒,这几个人无一不是地方上的恶霸,视朝廷王法如儿戏,视人命如草芥,杨志在心里赞同,嘴里却在说“殷天鉴已经死了。”

殷天鉴是灵猫杀死的,杨志比任何人都清楚,朱武摇头说“窦鉴不同意,你和那个灵猫杀死了殷天鉴,但是在窦鉴的账目中,官府宣布殷天鉴死后,殷天鉴的手下还在定州、保州、高唐州敛财,另外一个直接的证据就是,柴皇城死了。如果殷天鉴真死了,以小旋风柴进的能量应该可以把叔叔捞出监狱,但是柴皇城死了,这就说明还有人在继续殷天鉴的事,窦鉴在账册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杨志苦笑着说“你不会想自己调查这件事吧,有时候侠义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我懂。”朱武沉吟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可是在官府,连窦鉴都解决不了的问

题,我们更没有能力解决。”

杨志也沉吟了很久才说道“这五个人只是一方豪强,如果要他们不幸,不需要我们动手,如果要他们死,我们就结下了怨仇。窦鉴没有下决心出手,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地的利益,正因为有利可图,方方面面才会不择手段,就像快活林,金眼彪施恩与冒莫愁厮杀了几年,就算踩下了施恩,还有冒莫愁。”

朱武点点头问杨志“你知不知道刘法赶我走后,我为什么不去其他的西军吗?”

杨志摇头,朱武淡淡地说道“西军就是这个样子,每一个人都贪,每一个人都想着贪钱后给童贯送礼,然后升官继续贪,贪更多的钱。”

公孙胜也睁开了眼睛,他和四鳍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军队已经贪到这样的地步,杨志叹了口气说到“有童贯、高俅这两个人,西军的将领就感觉到他们有了指望,不会像王韶王厚父子掌权的时候,立下无数战功,朝廷都视而不见,稍有差错就撤职查办,朱兄,这些事都不是我们这些人操心的……”

公孙胜慢慢地坐起来说“杨志,我问你一句,你学武功是为了什么?”

杨志笑了起来说“老哥,学武就是学武,就如同小孩子读书小孩子学种庄稼一样,算是一种技能;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我们并不是世上惟一能帮助弱者的人,惟一能帮助他们的就是他们自己。你们中州堂有鸿鹄之志,不过我问一声,就算有一天你们成功了,下面的人会获得什么,会不会成为新的豪强,会不会有人也是这样看你们?”

杨志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每个人都懂杨志的意思,都望着火堆发呆,春夜并不漫长,但依旧有一丝寒冷,现在这寒冷似乎还没有过去;为什么有人愿意去做这些冒险的事,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从本质上讲,与西军的将领毫无差别。四鳍摆摆手说“杨志,说说你的计划。”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我担心的是,杀窦鉴的那个人和账本表面看不见的秘密,公孙老哥,你们中州堂应该能查清楚这件事,能不能查出殷天鉴死后,殷家现在主持家务的是哪一个人。我要去孟州,把一些事情交待后,就去汴梁,公孙老哥要是能支持得住,明天就把马车拆了,我们骑着马和骡子走。”

公孙胜笑了一笑“我们那么娇贵,少林小还丹还是有用处的,现在和动手恐怕还是勉强,但是骑骡子没有问题。杨志,你和四鳍大师真的没有发现人跟踪?”

“真的。”杨志和四鳍对望一眼,无奈地说“杀窦鉴的一定是个高人,他不心虚,做了以后不担心后果,哪怕账本没找到,他依旧认为,不被人发现才是更重要的。这样的一个人,要不然就是看过账本,晓得只要秘密不揭穿,其他人就是拿到账本也想不到他身上;要不然就是他只是奉命杀人,其他事不用管。”

朱武颔首说“没有发现跟踪的人,我们没办法,好在我们也不是真正的商人,就按杨志说的,把马车拆了,分成几个地方扔了零件或埋了,车厢是木头的就直接烧了吧。”

天亮以后,一切处置妥当,朱武给几个人重新化装或者安排身份,公孙胜的长须被剃得干干净净做了员外,朱武是账房,杨志和项充是伙计,马车上朱武预先买好的布匹全部转移到两头骡子上,只有公孙胜骑着马,朱武三人步行;杨志从恨水禅师那里拿来的少林寺僧人的度牒给了四鳍大师,朱武特地让四鳍大师骑着一头驴子,走在自己四人身后不到一里的距离。

到了孟州,没有进城,直接从城外的小路来到了快活林,朱武、公孙胜、项充三人在快活林不远的集镇上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四鳍过了半个时辰才跟进客栈住下,杨志独自去了快活林。快活林和往常一样热闹,杨志拦住了一个混混询问武松的下落,混混拿了二两银子,边说了武松的地址,就是原来蒋门神与杨志见面的地方。

杨志在远处的树林里,让人带了个拜帖去,附上了一张二百两白银的银票,武松听说有人找,看在银票的份上,带着醉意出了快活林,看见杨志戴着斗笠说“既然来了,何须藏头藏尾。”

杨志笑笑说“你我师兄弟,难得一见。”

“师兄弟。”武松不是笨人,顿时酒醒了一半说“你是杨师兄?”



第三百九十一章 晨渡黄河

周侗收的徒弟不少,但是真正有名声的不多,原来就是号称河北第一高手卢俊义和已经出家的林冲。可是杨志现在已是传奇人物,白马寺、清凉寺都传出了当年授艺的故事,周侗也没有否认,一时许多被周侗指点过的人都说杨志是同门,武松也有这个心思。施恩做的是黑道,但是施恩又不是狠角色,武松并不看好,武松就想看看杨志最后的境遇。

杨志笑着递过牛角弓说“我不方便到汤阴,这是一把牛角弓,帮我送交岳飞,另外等师弟离开了快活林,我把定禅刀给你送过来。”

武松笑笑说“师兄费心了,我现在用双刀,定禅刀的用处不大,但是我有件事要麻烦师兄,你做起来比我方便。”

“杀了西门庆?”现在没有狮子楼的那一场戏,武松已经到了孟州,所以杨志问起来很轻松,从原来在孟州打探的消息中,西门庆就是和张蒙方一起扣押武大郎和潘金莲的人,除非潘金莲长得人老珠黄,否则西门庆那样的公子哥弄出点事是意料之中的。武松颔首说“师兄确实像很多人议论的那样,看上去是在逃亡,实际上每件事都晓得一清二楚。”

杨志爽快地说“没问题,西门庆现在在什么地方?”

有施恩这样庞大的势力,武松想杀西门庆,肯定晓得西门庆的所在,武松平静地说“他昨天在孟州,如果离开,应该去汴梁的报慈寺街。”

“花太监家里?”杨志原来就是整日在汴梁打架的狠角色,熟悉汴梁的大街小巷,花子虚就住在报慈寺街花太监家;武松微笑道“师兄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还不是万能的,花太监在三天前去世了,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请西门庆过去帮忙,大概是争夺家产;西门庆在孟州住在原来张团练的家中,中午才走。”

西门庆身边有武松的人,武松真实的意图是想杨志追上去,在路上杀了西门庆;杨志不想琢磨其中的玄虚,问了一个问题“令兄令嫂不在孟州?”

“他们应该在孟州。”武松目露寒光说“施恩的手下没有发现家兄的踪迹,如果真出了事,我自会处理。”

自会处理,只要西门庆一死,西门庆和张蒙方两家就是待罪的羔羊,武松灭门都行;不过杨志没有劝武松,张蒙方都死了这么多天,这些人还扣住武大郎夫妻不放,那就是想不死不休。杨志拱拱手说“西门庆的事交给我,哪怕追到汴梁,也会取了他的人头;要是施恩这里出事,师弟暂时没有着落,可以到白马寺挂单等我。”

武松允诺,两人作揖告别,武松立即修书一封,请了镖局把牛角弓送到汤阴;岳飞听说是杨志搜罗来的武器,虽然看着喜欢,还是有些犹豫,周侗在无人的情况对岳飞说“这件礼物不差,当年楚霸王项羽用的就是牛角弓,你以后在军中用得上。方腊已经在江南造反,大赦就在这几天,杨志迟早是回到朝廷做官,他比卢俊义狡猾,比林冲皮厚,你要是想从军伍出身,他能帮你的忙,可以指点你如何立身。”

岳飞这才收下礼物,杨志能在三国通缉的情况下,还在江湖上来去自如,说运气那是胡扯,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杨志不知道这些,与武松分手后,回头找到朱武一说,朱武就吓了一跳,急忙劝阻说“杨兄弟,你抓紧时间,最好在路上动手,如果西门庆进了汴梁,不如算了;天下的公差都是浑浑噩噩,但是汴梁的公差无不精明,你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听集镇上说,方腊已经造反,你静等大赦就是,白白得罪人不好。”

杨志笑笑说“正因为马上要大赦,我才需要抓紧时间,杀人也好抢劫也好,都是既往不咎,更何况我还需要在汴梁打点一番,你我不在乎做官,其他人未必同意,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不能太异类了。倘若我们上来就走,反而会让朝廷觉得另有想法,我和四鳍大师连夜去追赶西门庆,你们明早出发。”

朱武一听就明白,杨志看上了西门庆的家财,喊自己等人跟上,就是为了接手财物;公孙胜靠在床上看着杨志二人,只感觉自己几十年白活了,两人如此懂得人心,可惜与自己志不同道不合。杨志还是按照朱武替自己的装扮,买了一头毛驴,装作小商贩,连夜和四鳍往汴梁而去。

西门庆只是多了半天的路程,但是带着在孟州获得的财物,恐怕还带着大批的奴仆和女人,行程快不了;杨志和四鳍在三更天赶到离渡口不远的左镇,镇上只有两家客栈,两人没有敲客栈的门,四鳍望风,杨志就先后进入两家客栈侦查。第一家客栈院子里没有车厢式的马车,第二家客栈里杨志不仅看到了马车,还看到了守夜的家丁。

杨志没有惊动任何人,跳下墙头和四鳍退到阴暗处商议,反正是要去汴梁,不如过了黄河动手,于是四鳍留下来监视西门庆,明天白天在渡口过河,杨志往下游走了二十里地,找到一艘渔船,对打渔的夫妻说自己家中有急事,一头毛驴加了二两银子,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过河。

启明星还没有完全消失,低沉而浑厚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上游传来,杨志坐在渔船上,眼中只有一片浑浊而浓结了黄沙的波涛,舒缓地流淌在宽窄不一的河道里,冲击岸边的浪花消失在河湾的沙滩上。渔船到了黄河中间,太阳已经在东边升起,黄河水放荡不羁地汹涌而来,卷着漩涡朝下游而去,波澜起伏,浊浪浩荡,站在船头,望不到几点帆影,只能隐约看到差不多是对岸的地方水天一片。

杨志在激荡的水流声中,仿佛回到了那艘就要沉没的海船上,也是这般寂寞,杨志晃了晃脑袋,感觉视线一阵模糊,无数的记忆在脑中像碎片一样喷涌。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是海难

杨志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往事如同电影,一幕幕重放在脑海里,杨志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运花石纲的时候会从海上走,为什么会把那座巨石弄沉到海里去。杨志甚至想起了当年周侗和悔禅上人、智真长老在一起密谋的话,想起了师傅苦道人和父亲谈论的担忧,想起了自己和嚣四娘小时候在屋角的悄悄话。

杨志押运花石纲的那座假山出自太湖,是一块漂亮的假山石,高达四丈高四丈,从太湖到长江就载以巨舰,役夫数千人,所经州县,有拆水门﹑桥梁,凿城垣以过者;杭州应奉局的徐铸要求自己改走海路。杨志一开始就当做是一次海上旅途,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等到船在秀州出海的时候,上来一个厨子后,杨志才发觉这趟旅途不寻常。

因为厨子和一个随船的士卒是熟人,两人在以往的经历没有任何交集,表面上也装做不认识,不过在言谈举止方面,杨志可以看出来,两个人是完全认识的。要是一般的士卒,杨志也就算了,哪一个人没有自己的秘密,走海船走私是个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这个士卒是徐铸的暗线,说穿了是监视自己的,这样一看就耐人寻味了。

杨志第一个想法就是徐铸夹带私货,士卒是没有能力在秀州安排一个厨子上来的,能够操纵着一切的一定是徐铸。杨志不清楚的是,他没有看见任何的私货,即使问了船老大和民夫的工头,也没有任何夹带;杨志在第二天发现了端倪,这个厨子没事的时候就对着那块假山石看,不停地换角度看。

在船上,杨志才是最闲的那个人,杨志在厨子去忙着烧饭的时候,按照厨子观看的角度观察,甚至爬上了假山石,杨志才发现,假山石高处的缝隙里有人工刻下的痕迹,只是在水里被砂石冲刷,痕迹不大看得清楚,也不知道是字还是画,杨志看了两天,大约四十个字,杨志只依稀认出其中有鹤什么山、黑蛇泉等十个字。

杨志摸不清头脑,直到杨志一天晚上巡逻,无意间听见厨子和士卒在说话,才知道那座假山石竟然是昔日天师孙恩所要寻找的天罡石,当时就在金陵谢家在太湖的一个庄园里,孙恩看完石头后将此石扔进了太湖中,据说此石中有一个通往无量城的途径,随后就有孙恩投湖自杀的传言,其实很可能最后孙恩是死在无量城。

可是包括杨志三人都没有瞧出名堂,那名厨子终于在东海上发出信号,呼喊来海盗趁着风浪劫船,杨志虽然杀了那名士卒和厨子,但是海盗人多,士卒多逃走,船老大临死前凿通船底,花石纲才沉掉。一切并非是杨志原先以为是纯粹的海难,杨志跳海后抱着船橹漂流了一天才被人救起。

徐铸,杨志咬咬牙,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厨子认识的海盗船正好在自己的船不远处,只不过一开始那些人没打算劫船,后来是因为厨子两人瞧不出秘密才动的手。可是自己回到汴梁的那一年多,徐铸为什么不找自己,杨志用黄河水洗洗脸,清醒清醒头脑,只找到一个理由,徐铸很可能是收了钱安排人,不晓得其中的内情。

杨志仔细回忆安排押运的过程,背上的汗不住往下淌,花荣、方七佛在杭州的会面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杨志想起来当时石头已经装船,只是没确定押运人;如果这两人参与,那么就是不知道自己晓得天罡石的秘密,或者看自己只记得逃过海难,一个个才相信自己没看破其中的奥秘。更新最快电脑端:

等自己喝了龙血的事情传出去,方七佛兴许就是不放心,才去汴梁杀自己的;若不是那个青面兽元身喝了龙血,自己穿越而来,杨志恐怕已经成了方七佛刀下之鬼。杨志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饮一啄,都是天意。

划船的夫妇被杨志的举动吓得不清,看杨志缓缓站起,面色恢复平静,两人才把一颗心放下去;杨志笑了笑说“船家,我刚才想到一些心事,让你们见笑了,等到了对岸,我再加你们二两银子。”

船家大喜,连声说“客官是家中有急事,自然心中忧虑,我能理解,不碍事,不碍事。”

船到了南岸,杨志递给船家二两银子,谢了一声,便大步上岸,一路走到最近的村落;遇到一个下田的农夫,杨志问了路,朝巩县西边的大利集走去。杨志贩马来往过此地,到了官路上,倒是很熟悉,走到大利集,找了一家不显眼的包子店买了六个肉包子,杨志便继续往前走。大利集离渡口不过十里路,西门庆坐着马车不会在这里居住,而大利集到巩县的那段距离,才是杨志动手的机会。

杨志走在路上,路上行人稀少,路边都是田地和树林,乌鸦乱叫;前面突然起了灰尘,杨志看见一人三骑风尘仆仆地迎面而来,马上是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骑姿矫健,动作合理,在路上大叫着“谁要买马,谁要买马?”

一看是认识的人,杨志忍不住笑了,一步移到道路当中,一手拽住奔马的缰绳说“我要左边的那匹。”

年轻人的奔马被人一把拽住,不由得面色一变,他是识货的人,能拽住奔马的人多,但是像杨志这样一只手毫不费力身体都不晃的人太少。年轻人收起张狂,客气地说“二十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一天雇你,做不做,王伦?”杨志认识这个人,王定国的侄子,好友王由的族弟;王伦吓一跳,他犯了事,多年来靠着家族的关系庇护,一直游荡在洛阳到汴梁之间,突然间被人叫破,王伦额头都在冒汗。

杨志把王伦拉到路边说“不用担心,我是杨志。”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x81/

王伦闻言大喜,正要说话,想想压低声音说“杨大哥,你回来太好了,带着我们干。”



第三百九十三章 西门肥羊

王伦,字正道,莘县人,王旦的弟弟王勖玄孙,从小家贫行,好为游侠,犯法是家常便饭;王伦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怎么样,所以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不敢惹什么大事,不过看到杨志,王伦的小宇宙立刻就爆发了。杨志现在在江湖上人气爆满,前几天还传出杀了双龙会的好手蹑云剑金卫,在王伦眼里,杨志是做大买卖的人。

杨志一直把王伦当做一个小兄弟看,示意王伦走到一处无人的阴凉地,站在茂密的槐树林前,杨志问王伦“有没有王皋的消息,他现在还在太原做着县尉,有没有升官?”

“他那个脾气还升官?”王伦不屑地说“现在想要升官,就要抱住上司的粗腿,阿谀奉承不说,还需要花钱,甚至昧着良心,王皋他不行,他还抱着那些迂腐的信条。杨大哥,你不会是专门来问王皋的吧?”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王伦的眼睛充满了殷切的目光,杨志笑着说“当然不是,我要在这里杀一个人,你不需要出手,只管跟在后面搬东西,他身上的东西和银票都是我的,车上的金银财宝都归你,但是你需要帮我查三件事,第一把名捕殷鉴的档案从从刑部调出来,第二件事查清楚小李广花荣为什么会被调到大名府,第三件事就是查杭州应奉局徐铸的资料。”

三件事说难不难,三个部门分别是兵部、刑部、皇城司,凭着王伦一族中的关系肯定能查到,王伦明白,杨志把金银珠宝留给自己,一个是杨志天马行空不方便携带,另外一点就是考虑到自己查这三件事需要开销。王伦笑了笑说“杨大哥你放心,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

杨志收敛笑容,认真地说“贤弟不要轻视这三个人,窦鉴死了,殷鉴将是第一名捕,你去查第一名捕的资料,难道不会泄露,不管查的时候还是事后被殷鉴发现,对你来说都是一个麻烦的事情。花荣已经跟着宋江造反,你去查当时调动的官员,会不会被认为你是替某一势力出面;徐铸深得朱勔信任,你会不会被东南小朝廷的人视为密探。”

王伦听了一惊,这才知道杨志的思维已经是难以置信的了,一点小事变得如此谨慎;王伦想清楚其中厉害关系,虚心地问杨志“杨大哥,你看从哪里入手?”

杨志晓得王伦还没经过大场面,现在还不是数年后敢在朝廷张狂的那个人,杨志斟酌着说“贤弟,如果你没有合适的途径和人选,就不要慌着去查;如果有机会,可以让太学生去查花荣和徐铸的事,现在方腊、宋江已经造反,只要有人挑刺找原因,太学生都会出头。”

王伦暗暗点头,家中老人现在对杨志评价很高,不是没有原因的;杨志的想法很实用,自己只要在太学生中说出对徐铸、花荣的猜疑,那些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读书人肯定会去查个水落石出,自己只需要跟在后面等一个结果便是。王伦望着杨志问“殷鉴呢?”

杨志想了想说“先把殷鉴身边的人都弄清楚,他在刑部的同事,家里的亲戚,外面交往的好友,然后你在其中交往一两个人,不要主动去打探殷鉴的资料,而是等着那些人在闲言碎语中,一点一点说出殷鉴的情况,你要做的,就是与殷鉴没有关系,只是那几个人的朋友。”

王伦连连点头说“你不在乎时间?”

杨志自然不会和王伦说实话,也怕说实话吓住王伦,颔首说“我想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和殷鉴交往。只是你我现在的身份都比较尴尬,双方处于敌对的两方面,谈什么都是没有结果的废话。”

王伦点点头赞同说“在殷鉴眼里,他就是猫,我们是老鼠。杨大哥,这三件事我晓得了,你今天准备对付的是谁,需不需要我去打探消息?”

杨志也不隐瞒“东平府阳谷县的西门庆西门大官人。”

“他可是一只肥羊,并且是个为富不仁的肥羊。”王伦显然知道西门庆这个人,一脸兴奋地说“这件事我没负担,你知道吗?西门庆与陈瓘的侄子陈洪是亲家,西门庆的女儿和陈洪的儿子定的娃娃亲,陈瓘出事的时候,陈洪怕连累到自己,就把儿子和所有的家财都送到西门庆家里,可是陈瓘被解禁后,陈洪想拿回自己的钱,西门庆却不承认这件事,陈洪被气得一病不起,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杨志听了都一愣,他没想到西门庆这么胆大,要知道陈瓘可是苏东坡死后士林中第一清流,王伦的叔叔那么大名声,但是与陈瓘还是相差太远,在官场的争斗上,就是自己的老师蔡京拿陈瓘也没办法,两人苦斗十年,陈瓘越斗越坚韧,一直熬到蔡京第三次罢相后解禁。西门庆这么做,陈洪只要在汴梁公开一说,西门庆就是士林的公敌,在杨志的印象中,西门庆不应该这样不智,为了一点钱财让自己的名声尽毁。

杨志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西门庆的用心,他原先交结杨戬、花太监,现在和童贯、高俅的人混在一起,与陈瓘的人划清界限,才能得到背后哪些人的认可和信任。士林的清流越憎恨西门庆,越说西门庆不好,那些人就越欣赏西门庆,所以西门庆不在乎。

杨志笑笑说“反正我动手,事后你是不是要说什么,你自己决定,哪怕你说你杀了西门庆都没关系,如果你在附近有朋友,你现在就可以考虑,如何把那些金银财宝运走,如何把那些钱洗白。不过西门庆死后,你要是想替陈洪取回家产,恐怕还要去阳谷县。”

“我才不会去阳谷县,那里就是一个穷地方,听说西门庆只是一个药店的老板,竟然能垄断当地贡品,号称第一富翁,说出来真让人难以相信。”三槐王家是书香门第,本来就看不起商人,更不要说品行败坏的商人;哪怕王伦只是一个游侠,依旧是不脱书生意气。



第三百九十四章 西门肥羊2

杨志自然不会在这上面计较,他现在的想法是要把一切平淡度过,他需要王伦和王家的帮助,立刻开始与王伦讨论周围的形势。杨志毕竟离开一年多,很多官员的变幻和驻军的变更不可能清楚,了解的形势越多,事后逃脱就越从容;王伦知道杨志的目的,所以解说得非常详细,甚至提供给杨志三个信得过的人名单。

杨志并不需要这些名单,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王伦这样,彻底地做了一个游侠,大部分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会在个人得失方面反复均衡,甚至与家人或朋友商量;所以信得过只是一个模糊的界线,就像许多后世电影里的许多小混混,只要不被判死刑或者长期坐牢,对于那些灰色或者黑色的事毫不害怕,但是一旦遇到生死,就放弃了原来炫耀的那些江湖道义。

杨志给了王伦一张两百两的银票,叮嘱王伦说“不要告诉那些人具体的情况,越是有神秘感,他们就会对你越尊敬,留下一匹马给我,你去准备一辆大车,到时候来运东西。”

王伦兴冲冲地走了,杨志在路上等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就看见西门庆的那辆马车耀武扬威地走在最前面,四个家丁骑在骡子上,后面还跟着两辆骡车,一辆上坐着人,一辆上装载着货物。杨志自然能够看出,那四个家丁并不是一般的家丁,每个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马车里也不止一个人,杨志微微一笑,两步就走到了官道当中。

杨志站在道路的中间,戴着一顶遮面的竹斗笠,看上去有些孤独,有点萧瑟,也有点诡异;马车夫一把拉住了马车,四名家丁跳下骡子,就围了上来,他们都是有着丰富江湖经验的好手,杨志走到官道上的方式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杨志也没有让他们猜疑,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号“青面兽杨志,把所有的金银财物留下,就留你们一条性命。”

四个家丁愣了一愣,杨志的名声足够了,为首的一个随即冷笑着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亮一手看看。”

杨志真的亮了一手,龙雀刀突然出现在杨志的手中,风声暴响,四个人只看见漫天的雁刀花,宛若一片狂风;四个家丁平时就常常在一起练武,配合得也很好,但这时候才知道,在高手面前所有的配合都是没有用的,他们甚至来不及递出兵器,龙雀刀已经在面前斩过,三名家丁在一招内就倒了下去。

剩下的一名家丁面色发青,他掌中的铜棍虽然挡住了杨志的一刀,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特别高,而是前面三个人的死,让龙雀刀变成了强弩之末;绕是如此,他还是被杨志震退了五步。这名家丁明白,杨志再次出手,他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往回跑,他对自己的轻功和速度都没有信心。

马车里冲出来三个人,除了西门庆,一个满身补丁衣服的叫花子,一个握着铁锤的壮汉,杨志的瞳孔突然收缩,龙雀刀再次出手,家丁的铜棍才挥到一半,已经被杨志一刀砍为两截。西门庆的脸色变了,一抖手,十几样暗器全部打向杨志,叫花子和壮汉趁机冲了上来,叫花子一出手就是泰山派的虎爪手,壮汉的铁锤走得反而是轻巧的路子。

他们都是明白人,不相信杨志这么样的人,会无缘无故来打劫,杨志来,就是杀西门庆的,抢劫只不过是杨志随口说的一个理由。热风吹过官道,路上的商旅早吓得四处躲藏,就连两个送信的邮卒都调转了马头,可是谁都没在意一个看热闹的老人就在西门庆三人跳出马车的时候,已经挤出了人群。

在西门庆出手的一刻,老人的身形一展,后发先至,一伸手卷走了西门庆的所有暗器;感受到了危险,西门庆的脚步一滞,三人联手出击,变成了两人合击。缺少一个人的破绽是根本没有办法挽回的,叫花子和壮汉人在半空中,根本没有改变的机会;杨志身如鬼魅,走了一个小弧线,刀芒一闪,长达一丈。

刀芒直接刺穿了壮汉的咽,刀芒消失的时候,龙雀刀上没有一点血迹;叫花子停住了攻击的动作,他明白,自己的虎爪手再厉害,在杨志的刀芒面前,只不过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西门庆的脸色也变了,两对两的局面,自己一方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至于后面骡车的七八个人,那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西门庆勉强挤出一丝危险,朝杨志拱拱手说“杨大侠,我愿意留下所有的财物,放我们一条生路。”

“可以。”杨志淡淡地说“你和叫花子自废武功,你们就可以走了。”

西门庆和叫花子的脸彻底变色了,他们不是不相信杨志的话,问题是自废武功以后,后面在江湖上怎么行走,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在商场上,西门庆都得罪了大把的人,想杀西门庆的仇家没有一百,也有五六十人。至于想看西门庆倒霉、想拿西门庆出气、想从西门庆身上讨回公道的人,那是数以百计。

西门庆冷笑道“杨志,你要是好汉的话,我俩单独决斗。”

“好。”杨志一口答应“我还给你沾点便宜,等我杀了这个叫花子再说。”

叫花子叫应伯爵,与西门庆、花子虚、谢希大、孙天化、祝念实、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白赉光十人结义为兄弟,在十人中排行老二,刚刚被杨志杀死的壮汉是老五孙天化;应伯爵号“南坡”,行二,家里原是开绸缎庄的,后来败落,好在应伯爵为人聪明,踢球下棋样样精通,就连泰山派的虎爪手也被他练到六成火候。

应伯爵听杨志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再无幸免的余地,看杨志挥刀看来,不顾生死,左手虎爪握住龙雀刀,右手虎爪扑向杨志胸膛;应伯爵唯一的想法就是,哪怕不能和杨志同归于尽,也要伤了杨志,给西门庆创造报仇的机会。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什么代价

“可是有人看见过杨志,同他讲过话。你们的消息来源没有一个用处,你们肯定审讯过西门庆家的那些人,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杨志的脸,至于龙雀刀,要是一把模仿的呢?”李彦一开口,就有点故意刁难的味道,让李道孝和范致虚不快活;李道孝的不快活是正常的,已经说梁子美回来接替自己担任开封府的知府,没想到临到最后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范致虚的不快活是摆在脸上的,心里只是在猜测,杨志在官道上杀人,实在是胆大妄为,但是那天古怪的地方太多,附近的捕盗人员足足迟了一个时辰才到,西门庆家那可怜的十个人还跪在路上,蒙着眼睛在控诉西门庆的罪过;为首的都头一听说西门庆的事情关系到童贯,立刻把十个人全部抓了起来。

“根据西门庆家人的说法,我们掌握的情况不少,”侯蒙不带任何色彩地回答说“进了官府,西门庆的家人可是没有前后一致的描述,很多事情也没有证据;只是一个多时辰,听到的人成百上千,不要说汴梁,估计整个京东路都传遍了对童太尉的诋毁。”

“诋毁?”李道孝心里话,只要看看童贯在汴梁的房产和开销,就知道是不是诋毁,那个西门庆还不是童贯身边的人,要是童贯身边的人爆料,恐怕就更加骇人听闻。

“在杨志这个问题上,各个衙门的情报都比较接近,就是查无踪影。”范致虚好整以暇地说“杨志除了有好几个面具以外,还有很多人在帮他,这次出现在杨志身边的那个老者,一手打落西门庆的暗器,应该说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可是画出图形以后,刑部请了二十多位江湖名宿去观看,竟然不知道是谁。”

“燕云殿?燕云殿的高手?辽国通缉杨志是假,实际上是帮助杨志潜回中原捣乱。”李彦急忙说出自己的看法,这是李彦和童贯商量好的说法,要的就是让杨志无法翻身;作为辽国的奸细,杨志就是该死,人人得而诛之。不过侯蒙在摇头“那只是猜测,证据不足,况且杨志有大用处。”

“大用处?”李彦倾身向前,侯蒙马上要离开枢密院,去出任东平知府,实际上就是想办法去招降那个宋江“侯大人,为什么我有种感觉,好象有一些你不大愿意告诉我的东西?”

“因为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侯蒙端起茶杯说“皇上已经同意我的建议,要招安宋江,现在需要派一个人去联系,甚至留在宋江的军中,随时传递消息,皇城司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没有,那么杨志还可以。”李彦立刻表示同意,这件事干成了是侯蒙的功劳,出了事就是那个人背锅,况且那个人在宋江军中要担负巨大的风险,万一招安不成,宋江吃了亏,随时随地宋江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杀人立威;李彦都不需要问,自己的手下没有那么傻的人。

“杨志,”要是能找到杨志,最大的可能还是把杨志抓起来,难道换一个说法就能找到杨志?范致虚古怪地瞟了侯蒙一眼说“上哪儿去找他?”

“蔡相。”侯蒙回答的语气好象是问过蔡京“据我们了解,杨志应该是拜访过梁寻和文伯虎,这两个人才会向朝廷示警,宋江与方腊会造反;梁寻与文伯虎唯一的共同处,就是两人都是蔡相的人。你们还记得兵部那两个神秘的暗探,潜龙与钑龙吗,杨志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有道理。”李彦想起了这件事“杨戬死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蔡京说他忘了这件事,当时就是听王寀,给了两个人一个名号,也没在意。”

“蔡相年纪大了。”侯蒙打开自己带来的一个皮包,伸手拿出两份文件放在桌上说“这是档案,可是很明显改过了日期,或者说,出于保护这两个人的目的,资料上故意把日期提前了。”

李道孝靠在椅背上,一股冷笑掠上嘴角“说这些有用吗?现在一个是破了西门庆的案子,另一个是个要找到杨志,让他相信,侯蒙大人要用他。”

侯蒙瞟了范致虚一眼说“现在宋江纵横河朔,抢掠了十多个州郡,无人能敌,他们切断了那一带的交通,准确无误地确定各地粮草所在的位置,暗杀当地的官员和将领,假以时日,会和方腊一起为乱。江南的邸报你们都看了吧?其势难挡。”

方腊军在青溪县息坑斩杀两浙路兵马都监颜坦后,乘胜进取青溪县,随后攻克睦州、下歙州,全歼东南第三将郭师中部,以“杀朱”相号召直逼杭州。处州霍成富、陈箍桶等人皆加入战局,衢州摩尼教的组织亦起兵响应,一时间,江南人心浮动。

“这就是战争,”李道孝插话说,“倒霉的是当地的百姓,括田法现在成了不少官员的推卸之词,简直到了与花石纲同样受指责的地步。”

李道孝的话没有全部说出来,花石纲毕竟是宋徽宗的爱好,官员们不敢明说,只好往朱勔、蔡攸身上泼脏水;括田法是杨戬想出来的点子,现在杨戬死了,指责的声音几乎就是明目张胆的。李彦摇头说道“括田法是个新东西,派出去办理的官吏人员很杂,熟悉条例和当地情况的人又少,最后变成地方上捞外快的做法。”

“各取所贪。”范致虚毫不客气地说“职务擢升、金钱的奖励等方面的保证,让推行括田法的人都有狂热劲,不择手段,不管当地的困难强行动手,所以危险性很大。现在看,代价是高昂的,成了宋江等人制造混乱的借口。”

“什么代价?”李彦对范致虚还是有点尊重的,能在高俅、童贯等人执掌兵权的时候,像一根藤蔓一样,慢慢把手伸进枢密院和兵部,范致虚不像表面上那样看起来与世无争。



第三百九十七章 苗光裔的断言

“每次和宋江作战,伤亡都不大,主要是变成盗贼和逃亡的士兵多,地方上的官员和军中的将领就贪墨一大笔钱,我们认为就是宋江坐大的其中一个原因,有人怕断了这个财源,皇城司是不是能调查此事?”范致虚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就是邻居家被人偷走了一笔钱,正在考虑要不要报官。

“为什么是皇城司?”李彦可不愿意上当,地方上有通判,各路都有自己的监察,还有转运司、兵部、枢密院、刑部在各地的探子,什么时候皇城司成了唯一的密探部门;侯蒙插话“那些人肯定已经查过,甚至又准备在变天的时候拿出来的记录,但是现在一个个藏起来,就是不愿把它公诸于众。”

李道孝还在看潜龙和钑龙的档案,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卷宗说“蔡相不会忘记,并且现在有了进展。”

“不可思议,你怎么看出来的。”侯蒙有些惊奇“或者是李大人知道点什么?”

“不是,”李道孝表示了自己的异议“看看这两个人,看看他们要对付的一切,可是兵部为什么对这两个人感兴趣,难道不会已经死了吗?还是他们传回来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或者在担心什么?”

“王寀的余党。”侯蒙解释道“我问过一些吏员,他们担心的不是资料被改,而是这份资料就是真的,在王寀担任兵部侍郎的时候安排了两个人,很可能是王厚军中的心腹,会不会以后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就不用争论了。”范致虚还是一贯的作风,不为不确定的事情烦神;李道孝一页一页翻阅着资料说“这两个人其实传回了消息,说李士宁就在金国,要查赵世居是否有妾婢怀孕离开,或者有妹妹失踪。”

屋内的人都是一惊,很显然,要查这件事绕不过开封府;范致虚想了想说“有人得到这个消息,认为是两人中有一个回到了中原,所以窦鉴和殷鉴都去了河北。这件事你查了没有,有什么结果吗?”

李道孝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分量,沉声说“赵世居的事我查不了,但是李士宁还是可以查到的,李士宁杖脊后发配永州,其实并没有死在永州,他是一天夜里突然消失的;当地官府查了一个月,既没有查到李士宁下落,也没有查出那天夜里发生什么事,担心朝廷和宰相王安石责怪,就上文说李士宁暴死狱中。”

侯蒙点点头“不管李士宁是不是王安石的人救走的,这个文书就是帮忙掩盖,下面的人还真是会做事。李大人,还查出什么?”

李道孝想了想说“正巧,名士谢石也是巴蜀人,精于算命,我把他找来一问,才知道李士宁不姓李,姓苗,是苗光裔的后人。”

“什么?”李彦失声道,作为一个极有城府的太监,能被童贯欣赏,能接替杨戬的位置,李彦基本上能做到掩藏住自己的心思,可是听李道孝一说,李彦实在是忍受不住;苗光裔是开国大将,深受宋太祖赵匡胤的信任,后来因得罪太宗皇帝,全家就勒令移居巴蜀青城山,从此没有了下落。

苗光裔在权贵层最传神的就是对自己的定位,苗光裔说自己手艺不行,不像苗训那样专门算人,苗光裔是专门算物,据说宋太祖将掘金鳌池,有龟祖孙父子三代,化形为人就卜于司天监苗光裔,竟被苗光裔看穿原形。如果李士宁是苗光裔的后人,那么钑龙刀和赵世居的事情都会有个新的说法。

李彦立即终止了这次会谈,慌慌张张回到宫里,向宋徽宗禀告;宋徽宗颔首说“李道孝和我说过此事,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交给了太子在查。”

李彦心中纳闷,这件事为什么要交给太子,自己的皇城司在哪方面的力量都比太子要大得多,难道太子招募了大批的江湖高手?可是宋徽宗不解释,李彦也不好问,只好陪着笑说了一阵闲话退了出去。宋徽宗望着李彦离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今天再也没有写字画画的兴趣。

对于苗光裔,宋徽宗比任何人都警觉,因为宋太宗去世的时候,李皇后和王继恩不喜欢太子元侃,暗中串联参知政事李昌龄、殿前都指挥使李继勋、知制诰胡旦等谋立元佐。宰相吕端发觉阴谋后,奉太子元侃即位,就是宋真宗,宋真宗黜王继恩为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王继恩死于贬地。

但是王继恩当时为了活命,说了一段秘闻,宋太祖赵匡胤死后葬于河南巩县永昌陵,葬地是由风水大师呼延山卜择,为“九龙过江”地形;下葬后,时任司天监的苗昌裔带着王继恩登上山顶,指点周边的地形后,对王继恩说“太祖之后,当再有天下”。

王继恩暗暗地把这句话记在心底,想再扶立太祖的一个后代登基,继续在朝堂间呼风唤雨;这也是宋神宗为什么不顾王安石的反对,一定要赵世居死的原因,只是宋真宗有遗嘱,这一切都不能对外人说,除了皇帝、太子,连皇后、亲王都不能告诉,免得节外生枝。宋徽宗到现在都记得太子赵桓听完后脸色煞白的样子。

宋徽宗忍不住摇摇头,太子赵桓虽然是长子,比起三儿子赵楷差远了,赵楷自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皆有所成;赵楷曾经偷偷地参加了重和元年的科举考试,由于文采非凡,竟一路披靡,进入了殿试,夺得了头名状元。发榜后,赵楷将实情告诉了徽宗,徽宗高兴之余,怕天下士子说闲话,就把当年的第二名王昂提为状元。

也有不少马屁精装作无意时帮赵楷说话,认为赵楷比赵桓更加适合继承大统,可废长立幼是皇家的大忌,宋徽宗既担心隋炀帝杨广那样的变态,也担心出现玄武门那样兄弟相残的悲剧,所以死死地一句话都不说,不给赵楷一点指望。



第三百九十八章 混入汴梁

五更的梆子敲响,杨志在屋顶坐了起来,一边看着黑夜中亮起一颗白色的星星,一边听着楼下的动静。房间里的老人已经咳嗽了一晚上,还有那对赶猪夫妇的低低商议声,决定今天赶五头猪进城;这对夫妻都是以贩卖生猪为业的人,每天从附近的村庄里收猪,然后再送到杀猪巷,挣得就是其中微薄的差价。

快要到夏天,房间里很热,必须开着门窗睡觉,好在汴梁的治安不错,虽然不会是路不拾遗,但是也无需担心有什么歹人闯进屋子。猪圈离住所比较远,不需要担心那种臭味熏到屋里的人,只有风特别大的时候,气味才会飘过来;杨志看女主人跺跺脚去了猪圈,晓得自己需要开始行动了,立即溜下了屋顶。

杨志的衣服已经换成农民的装束,和这一代的赶猪人差不多,生长在杀猪巷,跟着嚣四娘父亲多次来过这里,杨志很清楚这些人的习惯。夜很黑,道路上不一会就挤满了赶着猪羊的小贩,还有运麦麺的车队,都是从各个村庄出来的,独轮车、太平车、驴车混在猪羊中,浩浩荡荡地朝汴梁城而去。

杨志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走在驴车的队伍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准备帮忙的新伙计;城门口开着专门供商贩入城的侧门,四个老兵睡眼蓬松地站在城门口,根本不管进城的是什么人,只有十来个收钱的税吏,在人群中忙得不亦乐乎。这些税吏的眼神全部在货车和牲口上,对人不感兴趣,每每看见车辆随口报个价钱,如果是熟人,连问都不问。

杨志想象过进城容易,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容易,杨志走进西通门,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过瓦子,已经可以看见在忙碌的艺人;再往南走就是杀猪巷,和杀猪巷南的东西两个教坊区。杀猪巷熟人太多,杨志不敢停留,一路走过在路口向东,到了麦秸巷状元楼。

兴许是文人雅士多风流的缘故,麦秸巷里除了状元楼和三个茶坊,其他的都是青楼,大大小小的青楼,举目道路两边都是烟月牌,即使到了这个点,依旧没关门,用青布幕或者斑竹帘挡着门口,有的碧纱窗里透出来红烛光。

这里是达官贵人和文人骚客的去所,杨志的衣服实在是不像,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走在大街上都煞风景;好在大宋的人宽容,不管是偶尔走过的醉鬼,还是准备回家的豪客,没有人来质询杨志。教坊区更没有巡街的官兵和衙役,要是看到了上司或者某个权贵从青楼里出来,那不是给自己惹祸吗?

走到麦秸巷的尽头,杨志转向了金钱巷,那里有李师师的住所,政和以来,李师师和崔念奴名著一时,李师师在金钱巷的住宅几乎是男人的全部知道,门前有垂柳,墙外看樱桃。杨志自然不会对李师师动心思,那会触了宋徽宗的龙鳞,杨志想看看的是,宋徽宗在不在;杨志刚走到金钱巷口,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闪身贴近墙边的阴影下。

金钱巷很静,除了十来株榆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没有一点其他的动静;不过杨志却感受到了一种暗中窥视的埋伏,巨大的压力缓缓而来,杨志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绕到最近的一间屋子脚下,攀上了屋顶,躲在檐角后。过了足足一刻钟,两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巷口,对着附近搜索了一遍。

一个身影高高瘦瘦,一个身影粗壮,任何一个人的身手应该都不在杨志之下,杨志已经不需要问什么了,能让这样的两个人在大街上熬夜,除了宋徽宗赵佶,不会有其他人,说明李师师现在还是深得宠信。杨志等两个身影消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确定附近没有人,才跳下屋子,掉头离开。

杨志晓得自己的那个小屋恐怕还在皇城司的监视下,一路西教坊区,走到枣子巷一百零五号,原来乌鹭的住宅。杨志看门上没有贴着封条,还是自己当初挂上的那把锁,忍不住摇摇头,直接跃上了屋顶,掀开屋顶的瓦,扒开稻草捆,挖出一个可以进出的洞口,轻轻地跳进屋内。

所有的东西还是和当初一样,不知道是窦鉴没有找到这个地方,还是认为没有价值,都没有看管,也没有没收。杨志放好包袱,从乌鹭的旧衣服里选了一套文士的长衫,试了试大小,有点紧,乌鹭的个子虽然高,但是比杨志瘦一点,杨志索性敞开衣襟,顿时感觉好多了;杨志在屋内练功练了一天,等到天黑下来以后,杨志还是从洞口出来,在一个还没有关门的成衣铺里买了一套新衣服,再次戴上寇辛崖的面具,来到麦秸巷。

杨志走进茶坊里,要了一个里面的阁间,点了一份最贵的茶和两样点心,问茶博士道“封宜奴是哪家?”茶

茶博士笑着说“客官一定是在外地多年,回来已经是不认识路了,封宜奴就在茶坊出去向右的第五家,门上绣着岁寒三友的便是。”

杨志装作糊涂说道“岁寒三友,那可有些冷啊。”

茶博士听了如遇知音,点头说“封宜奴、徐婆惜、李师师、孙三四等人中,封宜奴最冷,一副清倌人的样子,就等着哪个大人物看重,其实都一样。”

茶博士天天看这条街,不知道看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清倌人的下场其实就在那里,到最后还是被客人买走;杨志掏出十两纹银摆在桌上说“我要见封宜奴,能否安排一下?”

寇辛崖的形象就是一个江湖人物,哪怕穿上长衫也不是像个冒充斯文的暴发户,茶博士为难地看看纹银问“客官想怎么样?”

杨志又摆上十两纹银说“听曲,下棋,你跟老鸨说,我有重礼送上。”

茶博士眼睛发亮,如释重负地说“先生是个雅人,这点小事请放心,小人去跑腿,先生在这里吃茶等我。”



第三百九十九章 是谁

茶博士不过一会儿就回来说“现在高衙内正在那里,老鸨是要等上一个时辰。”

杨志笑笑说“没关系,我反正没事。”

茶博士暗暗颔首,眼前的客人还真是心诚,良宵一刻值千金,大部分人约不到封宜奴,会立即换一个地方,反正是出来玩的,上哪不是一样的玩;这个人愿意等一个时辰,有点意思。其实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小厮跑来通知,高衙内走了,茶博士惊讶道“这么快?”

小厮坏笑着说“封姑娘是清倌人,连手都不给高衙内摸,高衙内一气之下走了,你那个客人呢,姑娘可说了,就唱一个曲,下一盘棋。”

杨志听到,从里面出来,茶博士介绍给小厮,收了二十两银子笑着说“客官,茶钱免了,祝你好运。”

杨志塞给小厮五两银子问“封姑娘有什么讲究没有?”

小厮是个灵活的人,把银子揣入怀中说“听曲没有规矩,客官可以拣喜欢的点,唯独下棋,封姑娘在九星棋楼学过棋。”

杨志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跟着小厮进了封宜奴的院子,三根翠竹遮映,墙角一块不大的太湖石,一株梨花一株芭蕉,屋前廊上挂着一个虎皮鹦鹉;走进屋内,墙上挂着名人的字画,铜炉里冒着袅袅的檀香,家具都是全新的,摆设架上放满了古玩玉器,一个白瓷瓶里供着些不知名的花,封宜奴穿得很简洁,正在看书。

一个身材丰满的老鸨和一个亮丽的丫鬟陪坐在封宜奴的左右,看见杨志跟着小厮进来,老鸨虽然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但是眼神中还是有些疑惑;杨志也不多说,掏出一把金叶子递到老鸨手中,数都没数说“小人一向不在家,这次回京师做买卖,但求与封姑娘手谈一局,饱饱耳福。”

下盘棋二百两银子,听首曲一百两银子,杨志这把金叶子最起码值上千两银子,让老鸨的眉毛都笑弯了“客官真是大手笔的人,来来,坐,这就是我们姑娘。”

封宜奴放下书,示意丫鬟摆好茶皿和棋盘问“先生执白如何?”

“可以。”杨志毫不为难地说,封宜奴直接点三三落子;两人一交手,就知道彼此的棋力都不差,反而没有了往常客人上门的感觉,就是两个棋手在切磋。下到中盘,封宜奴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朝杨志看了又看,思考了半天,突然示意老鸨和丫鬟出去,抬头看着杨志问“青面兽,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志微微一笑说“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我打过你的棋谱,在大宋是独一无二,哪怕后来有很多人模仿你的走法,但是在变化上没有你这么自如;另外就是你的手,虽然做了一些掩饰,但是你自己看不见,你手上皮肤的颜色和脸上有很大的差异。”封宜奴得意地笑着说“你的气味也不同,我见惯了客人,对年纪的大小有感觉,最起码这张脸的年纪不对。”

杨志端起茶碗说“早听说封姑娘聪明,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我来找姑娘,是有一事相求,想请姑娘帮忙,让我回到汴梁。”

封宜奴促狭地说“你应该去找李师师,皇上可从来不到我这儿来。”

杨志摇摇头说“李师师那边耳目众多,我没有办法接近,我只是想请姑娘传出一个消息,我有一副画要献给皇上,是曹植画的洛神帛画。不会让姑娘白帮忙,我以西晋马朗的三卷《围棋势》作为酬谢。”

封宜奴睁大眼睛说“你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难怪你们都说你现在是江湖大盗,只不过我不要《围棋势》,我要你答应,等你回到汴梁,就帮我赎身。”

杨志愣了愣说“姑娘若是要赎身,汴梁城愿意出头的人能从门外排到朱雀门,是要背锅?好吧,我同意了,赎身后我把契约给姑娘,姑娘想去哪去哪。”

封宜奴装作发怒说“我就这么差吗?在你身边是不是不行?”

“行,行,我求之不得。”杨志低声下气地说“可是我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封宜奴淡淡的笑了,但是杨志在封宜奴的笑容中还是看到了忧伤,不知什么原因,那种忧伤触发了杨志的神经;杨志试探着问“江州司马青衫湿?”

封宜奴没有回答,直接拿起身后的琵琶开始弹唱,唱的是秦观秦少游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曲调缱绻如流水,华美的词语如梦影般缥缈虚幻,杨志听了哑然半天才问“徐文美、越艳、娄琬、王朝云、边朝华?”

这不是杨志穿越前的知识,而是宋朝那个青面兽本来的见识,鹊桥仙可谓绝唱,但是传扬开来的时候却不是秦少游创作的那一年,因此在读书人里有重重猜测,就是太学里面也不例外。

徐文美是秦少游的夫人,熙宁、元丰年间秦观忙于外出应试或游历,夫妻如牛郎织女;越艳,越州官妓,元丰二年,秦观受越州知州程师孟的礼遇,在蓬莱阁与越艳几度流连欢场,不产生了恋情,还写了《满江红·越艳风流》;娄琬是蔡州营妓,元祐五年春,秦观离开蔡州去汴京赴任,寄调《水龙吟·玉珮丁东别后》作别相处了一年多的娄琬;王朝云是苏东坡侍妾王朝云,边朝华是秦观人到中年纳的妾。

封宜奴聪慧绝伦,自然晓得杨志是在问自己,自己与思念的那个人的关系属于这五种当中的哪一种;封宜奴放下琵琶说“秦少游有太多思念的人,而我,则是没有思念的人,所以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慨。杨志你有思念的女人吗?”

杨志一下子呆住了,无奈地摇摇头,穿越前是养眼的多思念的少,穿越后受到原来那个青面兽的影响,颠沛流离,连女人都没遇到几个,只有一个从小认识的嚣四姐,算得上偶尔记起的人。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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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探路

宋徽宗忍不住摇摇头,太子赵桓虽然是长子,比起三儿子赵楷差远了,赵楷自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皆有所成;赵楷曾经偷偷地参加了重和元年的科举考试,由于文采非凡,竟一路披靡,进入了殿试,夺得了头名状元。发榜后,赵楷将实情告诉了徽宗,徽宗高兴之余,怕天下士子说闲话,就把当年的第二名王昂提为状元。

也有不少马屁精装作无意时帮赵楷说话,认为赵楷比赵桓更加适合继承大统,可废长立幼是皇家的大忌,宋徽宗既担心隋炀帝杨广那样的变态,也担心出现玄武门那样兄弟相残的悲剧,所以死死地一句话都不说,不给赵楷一点指望。

五更的梆子敲响,杨志在屋顶坐了起来,一边看着黑夜中亮起一颗白色的星星,一边听着楼下的动静。房间里的老人已经咳嗽了一晚上,还有那对赶猪夫妇的低低商议声,决定今天赶五头猪进城;这对夫妻都是以贩卖生猪为业的人,每天从附近的村庄里收猪,然后再送到杀猪巷,挣得就是其中微薄的差价。

快要到夏天,房间里很热,必须开着门窗睡觉,好在汴梁的治安不错,虽然不会是路不拾遗,但是也无需担心有什么歹人闯进屋子。猪圈离住所比较远,不需要担心那种臭味熏到屋里的人,只有风特别大的时候,气味才会飘过来;杨志看女主人跺跺脚去了猪圈,晓得自己需要开始行动了,立即溜下了屋顶。

杨志的衣服已经换成农民的装束,和这一代的赶猪人差不多,生长在杀猪巷,跟着嚣四娘父亲多次来过这里,杨志很清楚这些人的习惯。夜很黑,道路上不一会就挤满了赶着猪羊的小贩,还有运麦麺的车队,都是从各个村庄出来的,独轮车、太平车、驴车混在猪羊中,浩浩荡荡地朝汴梁城而去。

杨志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走在驴车的队伍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准备帮忙的新伙计;城门口开着专门供商贩入城的侧门,四个老兵睡眼蓬松地站在城门口,根本不管进城的是什么人,只有十来个收钱的税吏,在人群中忙得不亦乐乎。这些税吏的眼神全部在货车和牲口上,对人不感兴趣,每每看见车辆随口报个价钱,如果是熟人,连问都不问。

杨志想象过进城容易,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容易,杨志走进西通门,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过瓦子,已经可以看见在忙碌的艺人;再往南走就是杀猪巷,和杀猪巷南的东西两个教坊区。杀猪巷熟人太多,杨志不敢停留,一路走过在路口向东,到了麦秸巷状元楼。

兴许是文人雅士多风流的缘故,麦秸巷里除了状元楼和三个茶坊,其他的都是青楼,大大小小的青楼,举目道路两边都是烟月牌,即使到了这个点,依旧没关门,用青布幕或者斑竹帘挡着门口,有的碧纱窗里透出来红烛光。

这里是达官贵人和文人骚客的去所,杨志的衣服实在是不像,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走在大街上都煞风景;好在大宋的人宽容,不管是偶尔走过的醉鬼,还是准备回家的豪客,没有人来质询杨志。教坊区更没有巡街的官兵和衙役,要是看到了上司或者某个权贵从青楼里出来,那不是给自己惹祸吗?

走到麦秸巷的尽头,杨志转向了金钱巷,那里有李师师的住所,政和以来,李师师和崔念奴名著一时,李师师在金钱巷的住宅几乎是男人的全部知道,门前有垂柳,墙外看樱桃。杨志自然不会对李师师动心思,那会触了宋徽宗的龙鳞,杨志想看看的是,宋徽宗在不在;杨志刚走到金钱巷口,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闪身贴近墙边的阴影下。

金钱巷很静,除了十来株榆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没有一点其他的动静;不过杨志却感受到了一种暗中窥视的埋伏,巨大的压力缓缓而来,杨志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绕到最近的一间屋子脚下,攀上了屋顶,躲在檐角后。过了足足一刻钟,两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巷口,对着附近搜索了一遍。

一个身影高高瘦瘦,一个身影粗壮,任何一个人的身手应该都不在杨志之下,杨志已经不需要问什么了,能让这样的两个人在大街上熬夜,除了宋徽宗赵佶,不会有其他人,说明李师师现在还是深得宠信。杨志等两个身影消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确定附近没有人,才跳下屋子,掉头离开。

杨志晓得自己的那个小屋恐怕还在皇城司的监视下,一路西教坊区,走到枣子巷一百零五号,原来乌鹭的住宅。杨志看门上没有贴着封条,还是自己当初挂上的那把锁,忍不住摇摇头,直接跃上了屋顶,掀开屋顶的瓦,扒开稻草捆,挖出一个可以进出的洞口,轻轻地跳进屋内。

所有的东西还是和当初一样,不知道是窦鉴没有找到这个地方,还是认为没有价值,都没有看管,也没有没收。杨志放好包袱,从乌鹭的旧衣服里选了一套文士的长衫,试了试大小,有点紧,乌鹭的个子虽然高,但是比杨志瘦一点,杨志索性敞开衣襟,顿时感觉好多了;杨志在屋内练功练了一天,等到天黑下来以后,杨志还是从洞口出来,在一个还没有关门的成衣铺里买了一套新衣服,再次戴上寇辛崖的面具,来到麦秸巷。

杨志走进茶坊里,要了一个里面的阁间,点了一份最贵的茶和两样点心,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茶博士道“封宜奴是哪家?”

茶博士看过了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样子,笑着说“客官一定是在外地多年,回来已经是不认识路了,封宜奴就在茶坊出去向右的第五家,门上绣着岁寒三友的便是。”

杨志装作糊涂说道“岁寒三友,那可有些冷啊。”



第四百零一章 鹊桥仙

茶博士听了如遇知音,点头说“封宜奴、徐婆惜、李师师、孙三四等人中,封宜奴最冷,一副清倌人的样子,就等着哪个大人物看重,其实都一样。”

茶博士天天看这条街,不知道看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清倌人的下场其实就在那里,到最后还是被客人买走;杨志掏出十两纹银摆在桌上说“我要见封宜奴,能否安排一下?”

寇辛崖的形象就是一个江湖人物,哪怕穿上长衫也不是像个冒充斯文的暴发户,茶博士为难地看看纹银问“客官想怎么样?”

杨志又摆上十两纹银说“听曲,下棋,你跟老鸨说,我有重礼送上。”

茶博士眼睛发亮,如释重负地说“先生是个雅人,这点小事请放心,小人去跑腿,先生在这里吃茶等我。”

茶博士不过一会儿就回来说“现在高衙内正在那里,老鸨是要等上一个时辰。”

杨志笑笑说“没关系,我反正没事。”

茶博士暗暗颔首,眼前的客人还真是心诚,良宵一刻值千金,大部分人约不到封宜奴,会立即换一个地方,反正是出来玩的,上哪不是一样的玩;这个人愿意等一个时辰,有点意思。其实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小厮跑来通知,高衙内走了,茶博士惊讶道“这么快?”

小厮坏笑着说“封姑娘是清倌人,连手都不给高衙内摸,高衙内一气之下走了,你那个客人呢,姑娘可说了,就唱一个曲,下一盘棋。”

杨志听到,从里面出来,茶博士介绍给小厮,收了二十两银子笑着说“客官,茶钱免了,祝你好运。”

杨志塞给小厮五两银子问“封姑娘有什么讲究没有?”

小厮是个灵活的人,把银子揣入怀中说“听曲没有规矩,客官可以拣喜欢的点,唯独下棋,封姑娘在九星棋楼学过棋。”

杨志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跟着小厮进了封宜奴的院子,三根翠竹遮映,墙角一块不大的太湖石,一株梨花一株芭蕉,屋前廊上挂着一个虎皮鹦鹉;走进屋内,墙上挂着名人的字画,铜炉里冒着袅袅的檀香,家具都是全新的,摆设架上放满了古玩玉器,一个白瓷瓶里供着些不知名的花,封宜奴穿得很简洁,正在看书。

封宜奴长得落落大方,瓜子脸,秀目传神,衣衫得体,看上去不象一个清倌人,更象是一个大行家闺秀;一个身材丰满的老鸨和一个亮丽的丫鬟陪坐在封宜奴的左右,看见杨志跟着小厮进来,老鸨虽然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但是眼神中还是有些疑惑。杨志也不多说,掏出一把金叶子递到老鸨手中,数都没数说“小人一向不在家,这次回京师做买卖,但求与封姑娘手谈一局,饱饱耳福。”

下盘棋二百两银子,听首曲一百两银子,杨志这把金叶子最起码值上千两银子,让老鸨的眉毛都笑弯了“客官真是大手笔的人,来来,坐,这就是我们姑娘。”

封宜奴放下书,示意丫鬟摆好茶皿和棋盘问“先生执白如何?”

“可以。”杨志毫不为难地说,封宜奴直接点三三落子;两人一交手,就知道彼此的棋力都不差,反而没有了往常客人上门的感觉,就是两个棋手在切磋。下到中盘,封宜奴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朝杨志看了又看,思考了半天,突然示意老鸨和丫鬟出去,抬头看着杨志问“青面兽,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志微微一笑说“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我打过你的棋谱,在大宋是独一无二,哪怕后来有很多人模仿你的走法,但是在变化上没有你这么自如;另外就是你的手,虽然做了一些掩饰,但是你自己看不见,你手上皮肤的颜色和脸上有很大的差异。”封宜奴得意地笑着说“你的气味也不同,我见惯了客人,对年纪的大小有感觉,最起码这张脸的年纪不对。”

杨志端起茶碗说“早听说封姑娘聪明,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我来找姑娘,是有一事相求,想请姑娘帮忙,让我回到汴梁。”

封宜奴促狭地说“你应该去找李师师,皇上可从来不到我这儿来。”

杨志摇摇头说“李师师那边耳目众多,我没有办法接近,我只是想请姑娘传出一个消息,我有一副画要献给皇上,是曹植画的洛神帛画。不会让姑娘白帮忙,我以西晋马朗的三卷《围棋势》作为酬谢。”

封宜奴睁大眼睛说“你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难怪你们都说你现在是江湖大盗,只不过我不要《围棋势》,我要你答应,等你回到汴梁,就帮我赎身。”

杨志愣了愣说“姑娘若是要赎身,汴梁城愿意出头的人能从门外排到朱雀门,是要背锅?好吧,我同意了,赎身后我把契约给姑娘,姑娘想去哪去哪。”

封宜奴装作发怒说“我就这么差吗?在你身边是不是不行?”

“行,行,我求之不得。”杨志低声下气地说“可是我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封宜奴淡淡的笑了,但是杨志在封宜奴的笑容中还是看到了忧伤,不知什么原因,那种忧伤触发了杨志的神经;杨志试探着问“江州司马青衫湿?”

封宜奴没有回答,直接拿起身后的琵琶开始弹唱,唱的是秦观秦少游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曲调缱绻如流水,华美的词语如梦影般缥缈虚幻,杨志听了哑然半天才问“徐文美、越艳、娄琬、王朝云、边朝华?”

这不是杨志穿越前的知识,而是宋朝那个青面兽本来的见识,鹊桥仙可谓绝唱,但是传扬开来的时候却不是秦少游创作的那一年,因此在读书人里有重重猜测,就是太学里面也不例外。

钑龙

钑龙



第四百零二章 赏画

徐文美是秦少游的夫人,熙宁、元丰年间秦观忙于外出应试或游历,夫妻如牛郎织女;越艳,越州官妓,元丰二年,秦观受越州知州程师孟的礼遇,在蓬莱阁与越艳几度流连欢场,不产生了恋情,还写了《满江红·越艳风流》;娄琬是蔡州营妓,元祐五年春,秦观离开蔡州去汴京赴任,寄调《水龙吟·玉珮丁东别后》作别相处了一年多的娄琬;王朝云是苏东坡侍妾王朝云,边朝华是秦观人到中年纳的妾。

封宜奴聪慧绝伦,自然晓得杨志是在问自己,自己与思念的那个人的关系属于这五种当中的哪一种;封宜奴放下琵琶说“秦少游有太多思念的人,而我,则是没有思念的人,所以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慨。杨志你有思念的女人吗?”

杨志一下子呆住了,无奈地摇摇头,穿越前是养眼的多思念的少,穿越后受到原来那个青面兽的影响,颠沛流离,连女人都没遇到几个,只有一个从小认识的嚣四姐,算得上偶尔记起的人;司马青衫泪湿衣,杨志心中闪过一丝感慨,无声地端起了茶杯。

小院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杨志和封宜奴说了什么,只是琵琶声结束以后,并没有听到封宜奴招呼送客,一直等到杨志离开,老鸨和丫鬟进去,才看见墙上留下了一首词“辽阳驿使音尘绝。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凉州哀彻。记出塞、黄云堆雪。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弦解语,恨难说。”

老鸨看了看说“封姑娘,这是什么人,这个词可有苏东坡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味道?”

老鸨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歌伎,还调教出封宜奴这样的大腕,眼光自然不是一般,只不过和封宜奴一样,以为是客人自己创作,没想过杨志窃取的是辛弃疾的词;封宜奴指了指桌上的两幅画卷说“那个大闹辽阳的杨志,我也是后来才想起,他和官府通缉的那个寇辛崖的画像很像。妈妈,你和郓王说一声,我要献画,亲手交给皇上。”

郓王赵楷闻讯连夜赶来,他不清楚封宜奴的意思,以封宜奴的地位,除非是真的想在宋徽宗面前邀宠,要不然何必费这个心思;可是赵楷晓得封宜奴的为人,荣华富贵真的不在眼中,所以赵楷必须问清楚。封宜奴也没有隐瞒,照直说是一个疑似杨志的客人留下的两幅画,赵楷立即明白了封宜奴的心思,这件事自己转交不了,另外封宜奴为杨志争取了出城的时间。

赵楷和宋徽宗年轻时一样,整日在民间游走,对杨志的看法还是比较正面的,颔首说“我这就安排人禀告。”

赵楷来之前已经打听过,宋徽宗和王黼还在李师师那里,索性带了封宜奴去了李师师的地方,也就是隔一条街的距离。宋徽宗听到李彦的禀告,有点纳闷,不过赵楷是自己喜欢的儿子,封宜奴也是与李师师齐名的美女,宋徽宗赵佶没有想到其他,就让李彦带两人进来,等两人行过礼后,笑呵呵地问“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徽宗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很准,晓得赵楷看上去温和儒雅,不露锋芒,但是本身的能力十分出众;赵楷坦然出去将两个画卷取来,放在宋徽宗的面前说“有人托封姑娘把三幅画献给父亲,那个人好像是杨志,所以封姑娘不敢怠慢。”

宋徽宗本人是一个画家,看过无数的名画,杨志卖给张适的东海仙山帛画就是难得的珍品;听到赵楷这么一说,宋徽宗顿时觉得有些神秘,一时来了兴致,点头笑道“那就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李彦上前握住画轴,封宜奴轻轻展开画卷,宋徽宗父子的眼睛瞬间就被紧紧地吸引住,再也舍不得离开;宋徽宗的目光在画卷上慢慢地移动着,直到良久之后,才轻声叹道“真迹,这是真迹,曹植的真迹,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只有见过真人的人,才能把画和赋都做得如此传神。”

说到这里,宋徽宗连连摇头赞叹,他曾经想到杨志手中还有珍贵的画卷,甚至考虑到派人去买下来,没想到杨志直接送回了汴梁;赵楷缓过神来,立即打开第二幅画卷,蔡文姬的胡箫图画的北海与大漠相连的地带,山水沙漠滚滚,没有看见吹箫的人,只看见南归的大雁和鹿群。

“好,好。”宋徽宗不禁连连说好,将两幅画作摆在桌上,仔细地观摩,感慨的说道“杨志的眼光不错,在陈抟老祖的书库里选的,都是珍品!王黼,你说杨志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王黼低声说“杨志现在如丧家之犬,他是想皇上赦免他。皇上,就算杨志已经出城,想必也不会走远,要不然安排军队去追他。”

宋徽宗摆摆手说“他也是冒险来送画,恐怕也没指望有什么回报,让他去,不要追究了,封宜奴,杨志还留下什么?”

“半首词。”封宜奴把词背了一遍;宋徽宗一听就说“杨志这是在借唐玄宗的故事,跟我说金国与西夏一样,以后都是心腹大患,世上事又怎么可能一切都如他的预料。不过这首词写得不错,有点大家的风范。”

封宜奴和赵楷自然不会蠢到替杨志出头评价,他们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的事情,两人立即告辞退出;赵楷两个人离开李师师的住所,并排坐在马车的里面,封宜奴开口问道“杨志这件事做对了吗?”

赵楷点头微笑道“你放心,父皇对画很满意,杨志费了许多手脚,花了许多心思,就为等着这个结果。不过你要小心,从现在开始,你可能在风口浪尖上,许多人会来找你的茬子。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杨志还在汴梁城中,过几天还会来找你。”



第四百零二章 汴梁水深

今天的事不可能成为秘密,一旦有人知道,就会以种种理由来询问杨志的消息,估计封宜奴随便怎么解释都没有人会相信,杨志的做法只是一个偶然的选择;郓王赵楷心里想的是了另外一件事,按照他的估计,杨志很可能被大赦,然后被派到军前作战。赵楷心中一动,杨志不会是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才故意请封宜奴送画,免得陷进去。,如果真是这样,杨志绝对是个做大事的人,是舍得出大价钱的。

封宜奴不相信“为什么?有什么根据?”

“明显的事,我认为。”赵楷说“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今天送一幅画,过上一段时间再献另一幅画,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引起方方面面的在意,简在帝心。杨志是个老练的人,不会犯这个错误,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后面要走一步大棋,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把封宜奴送到家,赵楷立即派人送信给蔡京,告诉蔡京今天的事情;蔡京是杨志的老师,恐怕也是唯一能帮杨志的一个人,杨志要是需要和一个强有力的人结盟,蔡京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赵楷想试探一下,看看汴梁的水到底有多深。要说赵楷对大哥的太子之位一点没兴趣,那是胡扯,但是赵楷心目中的过程,应该是大哥在强势面前自己开口,主动地让出位置。

蔡京虽然致仕,但是那个老家伙在朝野的实力至今是无人可以超越的,不管是他的政敌还是旁观者,都不得不承认,蔡京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几个宰相花尽心思要蔡京离京,其实就是一种担心,担心在纷乱的局势下会出意外,他们可都是诋毁蔡京才坐上这个位置,如果蔡京得势,下场可想而知。

送信人进蔡府的时候,杨志已经到了蔡府的第三层院落,杨志先后来过六次,熟悉一般人员见到蔡家主要人物的地形,蔡府虽然高手如云,但是蔡京现在致仕,表面的低调还是需要的,所以在这些公开的地方并没有设太多的埋伏,杨志走进去可以说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也要感谢当年梁寻被蔡家人看不起,每每从角门进去,然后再小酒店昏暗的灯光下,向杨志讲述那每一个细节。

杨志溜达到梁寻发怒过多次的角门外,感应到里面没有人,便从围墙外进去,然后在门房后面杂役的房间,杨志出其不意点倒一名来拿东西的家丁,换上衣服,趁着光线昏暗,走过纷乱的前院。蔡府的三代人都有数不清的朋友与宾客,家丁和长随数百,谁也没有注意这个家丁朝着蔡京会客的正厅走去,就算有一两个看见,也以为是某个蔡家人安排来报信的。

杨志晓得蔡京的正厅周围高手不少,快活刘等人时常暗伏在内,杨志低垂头,装出谦卑的模样,入门后就绕到侧面的厢房,那是来宾等待蔡京接见的地方,与客厅隔着一道长廊。杨志故意脚步虚浮,让人不会生出防范之心,走到一半,发现一间空着的厢房,杨志立即闪了进去,杨志脱掉家丁的衣服,掏出黑布蒙上了脸。

杨志正要从厢房攀上屋顶,忽然察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外,顿时心生警觉,靠在门边上;闪进来一个人,杨志定睛一看,原来是快活刘,摘下黑布,低声说道“是我。”

快活刘是看见一个陌生的家丁进入厢房区域过来看看,蔡京的客人非富即贵,冒犯了客人可是大事;快活刘对杨志的声音并不是特别熟悉,但是看见杨志的脸一愣,做了一个你好大胆的动作。

客厅里,八个人正围拢在蔡京周围,聆听着蔡京的指示,三儿子蔡绦陪在一旁,自从蔡攸与蔡京正式反目后,蔡京的残余势力迅速瓦解,加上蔡京也不愿意暴露力量,现在依旧像过去一样出入蔡府的只有七个人,这些人都是蔡京的心腹手下,帮助蔡京做过无数的事,都是打着蔡系标签的人,对蔡京的忠诚度要远远高于其他人。

“老三,那个杨志,调查的怎么样了?”蔡京看着眼前的场面,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思维依旧清晰。

“不太好查,现在只能说杨志一路正在回汴梁,从巩县到汴梁的路上都布置了暗桩,所有人都没找到眉目。”蔡绦回答道。

“说说看。”蔡京抿抿嘴唇,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满,他也知道,杨志回汴梁不是自投罗网,不过杨志有钑龙的那个身份,肯定来找自己,因为在朝堂上,能给杨志证明的人只有自己,快活刘只是一个蔡府的一个长随,就算说了也需要自己证明。蔡绦详细的介绍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查情况,蔡京打断道“不用麻烦,送信去大名府,告诉梁寻,我想随天了,让随天回来一趟,八百里快马回来。”

蔡绦等人不是傻子,立即猜到蔡京有所安排,当初蔡随天去大名府开酒店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蔡府的子孙再掉价,也不应该调到那个份上。蔡绦点点头说“是,我马上安排,只是那边?”

“蔡攸?”蔡京哈哈大笑,见蔡绦等人都面露尴尬之色,蔡京不以为意地说“随天在他眼里连一个家奴都比不上,没事的。”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快活刘走进来,在蔡京的耳边低语几句;蔡京微笑的表情突然有点古怪,挥了挥手说“老三,你带几位大人去书房休息一下,其他人都下去,叶梦得留下来陪我。”

蔡绦几个晓得蔡京肯定有事要安排,都点了点头,走了出去;蔡府的仆人都鱼贯退了出去,叶梦得正在觉得有点奇怪,客厅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快活刘朝那个人点点头,走出客厅顺手关上了门。那个人身材伟岸,蒙着面,一身黑衣,朝蔡京施礼说“见过恩师。”

蔡京眼睛紧紧的盯着黑衣人,露出了复杂的笑容说“我以为你这次不会来?”



第四百零四章 拉下水

黑衣人取下面罩说“我怕给恩师带来麻烦,所以回来后先处理了几件事。”

叶梦得一眼就认出,黑衣人就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青面兽杨志,叶梦得清楚自己现在被拉下了水,回头看了一眼蔡京,蔡京浑浊的眼睛犹如一抹无法看清的深潭,蔡京端起身边的茶碗问杨志“你有很多种选择,准备选哪一种?”

“恩师,你我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多选择,别人可以隐居,可以换个阵营,但你我不行。”杨志叹息道,蔡京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说“你比我看得清楚,当年司马光扳倒了王安石,我没想伤害任何一个老朋友,我还以为可以相处下去,最后人家达到目的,就把我一脚踢开。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说吧,你后面的打算。”

杨志默然片刻后,似乎有点同情地说“是非道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恩师,你现在已经没有信仰了,家国天下,都不放在心上。我也是这样,我的要求并不高,现在只想做回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只要踏进这泥潭,从来就没有过正常人。”蔡京的脸上突然露出疯狂的神色“杨志,你错了,我的信仰,比任何人都坚定!只是我早就看清楚了,不管是王安石的做法,还是司马光的做法,都是没有前途的!”

蔡京忽然停住了话,让听得津津有味的叶梦得有些不安和迷惑,杨志竟然听懂了,担心地说“可是一个在政治和信用上破产的人,是没有任何号召力的,所以你只有另辟蹊径。正因为这样,我才来找你,商议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蔡京重复了一句,就沉默了下来,杨志的话语还在继续“恩师,蔡府现在的一切,只是你营造出来的一种麻痹自我的幻觉!蔡府将来如何,恐怕你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你认为我必须考虑到后面的事了?”蔡京阴鹜地问,目中闪着寒光;杨志笑笑说“恩师误会了,学生说得的是实话,从外人眼里,恩师不日会被再度起用,荣华更胜从前,但是我们是自家人,说不得假话,恩师的年纪在这里,十年八年,谁也不知道,当恩师再度致仕,那些人会怎么对待蔡家,恩师想让赵楷取代太子,不也是因为有此顾虑。”

叶梦得脸色大变,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紧要,知道的人很少,可是杨志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仿佛就是茶余饭后的一则八卦。蔡京无动于衷,反而关心起杨志前面的一个说法“你说老夫将被再度起用,可是实话?”

杨志这一年多在宋金辽三国的表现可谓妖艳,种师道就上书朝廷,力主招募杨志,甚至在奏折中断言,杨志堪比唐代的李靖,差的只是一个机会。杨志点点头说“不日方腊的大军就会攻破杭州,童贯的西军便会奉命南调,纵然平息方腊,朝廷也需要一个替罪羊向天下人交差。”

蔡京和叶梦得立即明白了杨志的意思,这个人选,没有比王黼更合适的了。为了安抚人心,蔡京还真的是有可能复出,蔡京颔首道“梁寻的消息就是你告诉他的?”

杨志晓得不能和蔡京多嘴,蔡京思维缜密,宦海几十年沉沉浮浮多次,每次都会思考自己的得失。不管是从个人心态还是从国家大事,蔡京都不会相信别人,杨志只是点点头说“我是想给梁兄一点好处,决定权在他,听说,恩师要离开汴梁了。”

蔡京点点头说“原本是到杭州,但是现在江南战事已起,恐怕只能到苏州。”

“泗州。”杨志轻轻提醒一声说“童贯就算从西边抽调军队,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但是江南战事如火如荼,苏州十有保不了,恩师最后还是在江北。”

蔡京赞赏地颔首,杨志能看出方腊造反或许另有机遇,但是对大局的判断确实占了一个稳字,蔡京缓缓地说“这点我自会考虑,你认为童贯能打败方腊吗?”

杨志笑着说“打败方腊是必然的,只是西军经此一战,就是强弩之末,骄横与韧劲俱失,加上大批的军官升迁,每支部队的框架都会改变。没有了王厚,想重新训练一批精兵,难上加难;所以将来如果北伐,童贯必定大败,会考虑花钱赎回燕云十六州。”

叶梦得和快活刘都是满脸诧异,西军的战斗力不在西夏和辽国之下,难道大胜后会如此不堪;反倒是蔡京面不改色地问“杨志,如果给你一支军队,你能打下幽州吗?”

杨志面色郑重地说“可以,但是如同王韶父子一样,最起码需要一年的练兵时间。恩师真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不如复相后起用宗泽,让他在北方某州单独训练一支厢军。”

蔡京一愣问“你想训练的是步军?”

厢军在大宋是第三等军队,差不多没有骑兵,蔡京便明白杨志是想在步军中有所建树;不过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宗泽杨志怎么折腾都没人会放在心上,不显山不显水,便于安排。叶梦得插话问杨志“难道大宋一定会出兵?”

杨志认识叶梦得,字少蕴,苏州吴县人,别看现在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却是蔡京欣赏的人,在叶梦得的身上,英雄和狂逸两种气质并存。难怪蔡京单独留下叶梦得,就冲这句话,就说明叶梦得即使在蔡京面前,也是独立思考,杨志苦笑道“如果金国攻占辽国的上京、中京,朝中的人恐怕都想着趁火打劫,谁也阻止不了。”

叶梦得顿时无语,他完全能想象出那种场面,眼看着大辽即将灭国,谁都想去打落水狗,拣一点便宜,这时候谁要说不行,不光朝臣会群起而攻之,就连宋徽宗恐怕都会有想法。收复燕云是大宋历代皇帝的心愿,也是彰显皇帝功绩的一个重要依据,不让宋徽宗有这份荣耀,那就是与宋徽宗做对,和造反没有差别。

钑龙

钑龙



第四百零五章 心意已决

蔡京斟酌了半天问杨志“你原来的计划是藏身辽国,现在你回来了,那边的情报怎么办?”

哪怕不精通军事,蔡京也明白,杨志在不在幽州是完全两码事,尤其杨志这一年的表现,让人觉得没有杨志做不到的事情;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不得不回来,辽东的局势比想象的复杂,大漠门和蜃楼府都已经开始表态,加上双龙会和燕云殿,我在辽国的行动受到阻扰。但是我回来前,在辽国已经布下情报网,不影响消息的获得。”

杨志的话不要说蔡京,就是快活刘也不相信,唯独叶梦得问“辽国现在虽然岌岌可危,但是四京在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杨志笑笑说“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打开的,几个王子争太子之位,越是危难的时候,一个个才觉得机会来了。最先倒霉的是晋王,但是晋王有人心,哪怕失败,也会有重臣逃到金国,万一有统军的大将,辽国的所有防线就是摆设,可以一路强攻到鸳鸯泺的行宫。”

蔡京眼中射出精光说“你是说晋王的舅舅耶律余睹?”

杨志淡淡地说“事出有因,但是细节很难猜到,恩师,我的想法是,如果证实了,你哪怕担点风险,也要把宗泽弄到北方。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大宋的黎民百姓,和我们日后没有心底负担;我这次离京后,会经常进入辽国刺探情报,如果有什么需要,还是在老地方与我联系,我每隔一两个月会去一趟。”

“糊涂。”蔡京变色训斥道“你以为靠我们这几个人就能挽回局面,如果宰相们的决策错误,我们力挽了狂澜,那不是功,是大罪过。你一直想无官一身轻,我都到这把年纪,所有的事都无所谓,但是梦得他们呢?”

叶梦得心里不禁有些感动,蔡相还是想着身边的人的;杨志看过无数后人对蔡京的评论,就是一个带着锁链跳舞的魔鬼,蔡京嘴里说的,与实际上想做的根本不会是一回事。杨志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恭声问“恩师的意思?”

蔡京立即说“你有三件事要做,第一,解决宋江,招安也好,杀了他也罢,要把宋江的手下变成你的人;第二,你呆在汴梁,有事情再去辽国,免得那些风言风语毁了你我,你应该清楚,就算我再次出仕,权力未必有以前大,通过宋江的事,给你弄个官职;第三,你做官以后,出面提议宗泽的事情,你们都是江湖同道,说出来没有人感觉意外。”

杨志三人听了心中雪亮,要是杨志能把宋江解决了,以前所有的事情肯定都可以一笔勾销,而杨志那时候再替宗泽说话,就有了说服力,也避免蔡京得罪人。杨志同意说“学生明白,就按恩师说的做,我来蔡府前,已经托封存放献了两幅画给皇上;宋江的事情还是招安为主,这些人去征剿方腊也行,前去打辽国也行。”

蔡京很欣慰,哪怕杨志另外有目的,但是没有拒绝自己的安排,这是许多人在生死的关头所不能做到的。叶梦得好奇地问杨志“你和宋江有联系?”

“都是江湖中人,我和宋江的好几个手下都在江湖上见过面,另外晁盖下面的吴用我也认识,文伯虎介绍的。”杨志说得很到位,除非叶梦得还要继续问详情;杨志也不会给叶梦得这个机会,直接说“但是我需要官方的文书,否则我去找宋江,很可能让宋江以为我和晁盖合谋算计他,毕竟晁盖原来还与童贯的好几个手下关系不错。”

蔡京有些得意地笑了,缓缓地说“侯蒙想的人选就是你,只是他找不到你,这件事我来斡旋。等辽国的事端一起,我就上书朝廷,说金国要出兵了。”

杨志笑了起来,蔡京是相信了杨志的判断,不过是要等待后面的证明,并且蔡京确实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远见卓识。杨志随即露出思索的神色,徐徐道“恩师,辽国之亡不但改变了辽东的形势,亦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大宋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中原的命运就会十分凶险。“

杨志的声音沉着有力,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叶梦得沉吟道“你是认为女真会南下?“

杨志道“如果童贯真用钱买回燕云十六州,换做我们是女真,我们会怎么想?辽国刚定,民心浮动,对外作战无疑是最好的转移注意力方法。“

叶梦得看看窗外的月亮,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他清楚杨志的意思,是希望蔡京复相后,能够树立与金人作战的体系,但是想想朝廷现在的局面,这分明是做不到的事情;一瞬间,叶梦得以为蔡京复相,对于蔡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蔡京心不在焉地说“金国南下又怎样,国与国之间战争是避免不了的,杨志,你不是就想做回一个正常人,希望能自由自在的度过这一生,那就不能胸怀大志,把救世济民的担子让给那些想青史留名的人。你和我都是凡人,总是要受到这样那样的束缚,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将来你要埋怨,就埋怨我一个人,不过,我私人有件事要拜托你。“

杨志拱拱手,正容道“不管如何,我保蔡家的一个人平安。“

叶梦得和快活刘顿然失色,杨志这么说,就是在说蔡家已经没有好下场;蔡家没有发怒,仰望天花板,旋又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眼中露出一层茫然之色道“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蔡家会败,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这就是宿命。杨志,这个人必须姓蔡,是我的孙子,并且不能是蔡随天。“

叶梦得立即猜出,杨志以外那个蔡京安排的人就是蔡随天,他和杨志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蔡京的关照;杨志明白,蔡京心意已决,哪怕知道最后没有好结果,也不会去做逆宋徽宗龙鳞的事,免得连最后的荣华富贵都没享受。



第四百零六章 不正常的师徒

杨志断然摇头,微笑道“恩师,要是如此,我就不需要烦神了,皇上的外孙可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纵使蔡家败落,蔡鞗一支也没有问题。“

叶梦得愕然道“那你还准备挑选?“

杨志淡然地说道“我是一个江湖人,既然救了人,就一定是在江湖上行走,如果读书,跟在蔡绦后面就可以了,哪怕是蔡家败落,但是依旧可以生存下去,只是不会再有现在的荣华富贵。“

杨志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个话题,叶梦得和快活刘都快抓狂了,蔡京没好气地对杨志说“假设现在给你一个都指挥使的职务,要求你自废武功,你肯放弃武功吗?那就定下来,真要有那么一天,就是蔡脩的儿子蔡程。“

杨志一躬到地说“请恩师放心,杨志必不负所托。”

叶梦得哑口无言,这师徒二人怎么看都不正常,把一个虚无缥缈的事情说得跟真是一样;快活刘却是若有所思,因为在杨志之前,还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说蔡京的,就是新科状元张角。蔡京明白自己为相二十余年间把持朝政、打击异已,得罪的人太多,迟早有人会和他秋后算账,就琢磨着作一些亡羊补牢的事情,对期望着有一天可以少遭报应,蔡京就决定给孙子们找好点的老师。

众里寻他千百度,最后找到的一位合适人就是张角,张角的学问人品都无可挑剔,而且也乐意到蔡府担任家教。可张角到蔡府的第一天,开口一席话就让蔡京的孙子们目瞪口呆,张角竟然说,对于蔡家的子孙,最需要学习的就是跑,灭门之祸已在眼前,腿脚利索点才是最真的、最现实的。蔡京到后,张角只有一句话“如今之计,惟有自求多福!”

蔡京示意杨志站起来,缓缓地说“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一个最新的消息,去金国的使者说,吴乞买与太祖的画像十分相似!“

叶梦得动容道“详情如何?“

蔡京道“直秘阁赵有开,忠翊郎王环,平海军校呼延庆,都是见过太祖画像的天子近臣,三个人都这么说,就不应该有假,皇上也为此事在担忧。“

叶梦得和杨快活刘听得一脸茫然,杨志兴趣昂然地说“那么江湖上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关于吴乞买的身份就是真的,他是赵世居或者赵世居妹妹的后人,长得与先祖相像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快活刘提出疑问“江湖上这个消息疑点重重,首先,当事人都不会泄漏这种可招来无穷烦恼的消息,其次造谣者肯定很有想象力。“

杨志虎目精光闪闪,缓缓道“如果是李士宁的手下泄露的呢?他们可以背叛某个人,但是不愿意背叛中原背叛大宋。“

蔡京点头道“这个说法成立。杨志,如果你关于不错和尚的推测是对的,不错和尚与吴乞买不是亲兄弟,就是表兄弟,难怪有人想除了你而后快。好在你现在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武林高手,你去吧,希望你不会有一天忘了这个保证,叶梦得和快活刘就是证人。“

杨志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拱拱手,身形一展,便离开了大厅,消失了踪迹;第二天,快活刘在蔡府忙了一天,夜晚是赵凤凤值班,快活刘问了蔡绦一声,得知晚上没有事便说自己要回相国寺一趟。快活刘在相国寺有一个小院子,既是快活刘修行的地方,也是快活刘自己私人活动的空间;蔡京马上要离京了,快活刘肯定有些事情要安排。

快活刘实际上是有个猜测,虽然在蔡府与杨志见过,但是没有说上话,快活刘总感觉杨志是要和自己见一面;只要杨志进了城,很多人都在猜测杨志是离开还是躲在城里,快活刘总想晚上试试运气。等快活刘赶到相国寺的屋内,就看见杨志正端坐在竹椅上在练字;边上的木桌上放着一壶煮好的茶,还有一碟青枣。

快活刘忍不住摇摇头说“你就差坐在开封府大门口炫耀了,封宜奴今天中午就开始门庭若市,多少人想看看你的大作,太学一帮学子都在抄录,都在说好词。辽阳驿使音尘绝。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凉州哀彻。记出塞、黄云堆雪。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弦解语,恨难说。”

听快活刘在挪揄自己,杨志将毛笔放下说“当着叶梦得的面,有些话不好问,我和蔡随天已经做好了在辽国一试身手的准备,但是时间紧迫,我需要知道大宋这边的准备,朝廷是否准备出兵?”

快活刘在另一张竹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杨志肯定地说“如果真的要达成宋金联盟,就要抢先出兵,靠自己的武力拿下燕云十六州,让女真不敢轻视。要只是想图一个名声,花钱买回燕云十六州,就要做好补充人口的准备,和改变整个河北防御的体系,以防止金国挟大胜之威南下;这事关大宋社稷,我们不问清楚,怎么开展行动?如何配合大军作战,如何在最后帮助朝廷控制燕云,还是只提供情报,剩下的事都不需要过问。”

杨志向快活刘解释,相同攻辽实乃宋朝一厢情愿,金人对结盟之事实谈不上有多热心;现在辽国面对金人已回天乏术,所谓的夹攻并不关键,对金人的成功可有可无。赵良嗣回来复命,并没有在国书中把燕云十六州一一注明,便是日后的隐患,要想重谈,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快活刘似乎有些明白了“不同的方案,你们需要不同的财力和人力,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做大呢?这样出现任何情况不是都能应付?”

快活刘比较是江湖中人,对于朝廷和军队的黑暗并不十分清楚;杨志耐心地说“打仗主要看军队的实力,计谋再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我们在幽州造成绝对的实力,你认为双龙会会视而不见吗?高俅等人会容忍我们灭了双龙会吗?”



第四百零七章 买消息

双龙会是高俅等人的一个政绩,也是高俅、童贯控制江湖的一只手,杨志要是灭了双龙会,就等于当着主人的面杀了看门护院的狗,不要说那两个小人,换了谁也都不会容忍;快活刘明白了,杨志担心的是背后捅过去的刀,朝中那些人的手段阴暗连蔡京都不行,杨志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快活刘想了想说“我有一次和蔡相说起你们,他有些担心,随天好像不愿意做官,你现在做事不顾后果,恐怕也没有准备以后做官。昨天听你们一说,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

杨志认真地说“只要大宋无忧,做不做官不是问题,况且我在武技一道越来越偏,我也不确定以后会怎样。对了,你在蔡府,能不能帮蔡程打一点底子?”

快活刘点头说“没问题,蔡程本来就跟在赵飞飞后面练过几天,这件事你放心吧。只不过是一年的光景,你能杀死那么多成名的高手,说起来我都不敢相信,周大侠指点了你?”

杨志陪周侗去采药,现在已经是人所皆知的事,很多人猜测,也许苍岩山里有秘密。杨志笑起来说“周侗师父指点的是心境,你应该清楚,金台一支是外家功夫,我练习的是道教功夫,不过周侗师父给了我二十年后的一次机会,这次机会给了岳飞。”

快活刘点了点头,蔡府的消息灵通,晓得岳飞现在内力大增,周侗病重应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损耗心力太多造成的。而杨志能告诉自己二十年以后的机会,就是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以杨志现在的武功,二十年以后不出意外,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周侗;那个机会杨志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都是未定之数。

快活刘问杨志“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杨志笑了笑说“我只打算在汴梁呆三天,后天一早就走。”

杨志说完,递给快活刘两千两银票,快活刘一看,变色说“我不需要下属的孝敬。”

杨志把银票塞给快活刘说“不是孝敬,是买消息,一条消息一千两银子,一个是杨戬到底怎么死的,另外就是九皇子赵构的消息。你去打探情况总需要开销的,总不能让你垫钱吧。”

快活刘诧异地看看杨志,杨戬没有子女,人死灯灭,连杨戬的弟弟都不管杨戬的死因,杨志好端端地操什么心;赵构宋徽宗赵佶第九子,虽说天性聪明,知识渊博,记忆力很强,但是除了太子赵桓,宋徽宗的哪一个儿子不是博闻强记。可是现在的杨志不是一般人,在到处操劳的时候关心这两件事,快活刘知道,一定有原因。

快活刘收了银票问“怎么把消息传递给你?”

杨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蔡随天不是要回来吗,你把消息留给他,或者告诉叶梦

得。”

“还是叶梦得吧。”快活刘想了想说“蔡随天要是迟一点,只能在泗州与蔡相见面,蔡绦去打听了一下,你说得没错,江南的战事堪忧。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一千两银子一件。”

一件也是办,两件也是办,快活刘是豁出去了;杨志无奈地摇摇头,快活刘笑笑,收拾了行礼就走了。杨志看着快活刘走后,趁着无边的夜色,摸到了主持的禅房,刚到门口,禅房的门就轻轻打开,相国寺的主持智清大师看杨志进去微微一笑,将沏好的茶半空中递过来说“西湖龙井,可惜相国寺的水没有虎跑泉的水好。”

茶杯在空中旋转着向前,仿佛有一只手在茶杯上旋转,杨志伸手轻轻一握,正好将茶杯定在手中,杯中茶叶香气若兰,清澈明亮;杨志端起来茶先闻了一下,接着淡淡啜了一口,对智清大师说“这应该是皇宫所赐吧,现在江南大乱,这么好的茶叶已经运不出来了,相国寺不愧是地位超然。”

“檀越取笑了,听恨山禅师说你有关系佛门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智清大师五十开外,看上去还是四十上下的样子,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盯着杨志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你一鸣惊人,看你在辽东的做派,每每出人意料,我怕你故弄玄虚,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杨志笑着在智清大师对面坐下说“我原来应该叫你师叔的,可是智真长老非要说代师收徒,没办法,我讨个巧,叫你师兄吧。我们有这样的关系,我又怎么会骗你,佛祖释加牟尼的真身舍利如何?”

据传释迦牟尼涅槃,火化后弟子们从灰烬中得到了头顶骨、牙齿、中指骨和八万四千颗舍利子。据佛教经典记载,释迦牟尼荼毗后所得舍利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为遗骨舍利,如佛牙、佛指、佛顶骨等;另一类是珠状舍利子,其中又有骨舍利、肉舍利、发舍利之分,其中骨舍利色白,发舍利色黑,肉舍利色赤。

佛教徒往往信仰舍利所在即如法身所在,供养舍利即如同礼拜佛成道的菩提树、金刚宝座、佛经行之足迹等,智清大师不敢相信地摇摇头“杨志,我都怀疑你喝了龙血,是不是变成了妖怪,在中原的舍利都有名字来历,也没有听说有人从外国带进来。”

杨志正在喝茶,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夸张地说“师兄,这话你可不能乱说,那样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把我点天灯。我为你们佛门呕心沥血,要是这样的下场,大相国寺可要担心因果报应,有传说的舍利你都知道下落?”

智清大师一怔,料想杨志不会在这个上面与自己胡说八道,向杨志做了手势,起身先行把杨志领到后面的密室;密室其实就是一个修行的禅房,地上铺着草席,正中一张黄花梨的木桌,白马寺的恨山禅师和四鳍禅师正在饮茶,四人见过礼坐定,杨志没有再弄玄虚,直截了当地说“法门寺。”

三个和尚闻言一震,顿时有几分相信是真的,因为法门寺的舍利子遗失了几百年。



第四百零八章 法门寺

双龙会是高俅等人的一个政绩,也是高俅、童贯控制江湖的一只手,杨志要是灭了双龙会,就等于当着主人的面杀了看门护院的狗,不要说那两个小人,换了谁也都不会容忍;快活刘明白了,杨志担心的是背后捅过去的刀,朝中那些人的手段阴暗连蔡京都不行,杨志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快活刘想了想说“我有一次和蔡相说起你们,他有些担心,随天好像不愿意做官,你现在做事不顾后果,恐怕也没有准备以后做官。昨天听你们一说,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

杨志认真地说“只要大宋无忧,做不做官不是问题,况且我在武技一道越来越偏,我也不确定以后会怎样。对了,你在蔡府,能不能帮蔡程打一点底子?”

快活刘点头说“没问题,蔡程本来就跟在赵飞飞后面练过几天,这件事你放心吧。只不过是一年的光景,你能杀死那么多成名的高手,说起来我都不敢相信,周大侠指点了你?”

杨志陪周侗去采药,现在已经是人所皆知的事,很多人猜测,也许苍岩山里有秘密。杨志笑起来说“周侗师父指点的是心境,你应该清楚,金台一支是外家功夫,我练习的是道教功夫,不过周侗师父给了我二十年后的一次机会,这次机会给了岳飞。”

快活刘点了点头,蔡府的消息灵通,晓得岳飞现在内力大增,周侗病重应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损耗心力太多造成的。而杨志能告诉自己二十年以后的机会,就是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以杨志现在的武功,二十年以后不出意外,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周侗;那个机会杨志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都是未定之数。

快活刘问杨志“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杨志笑了笑说“我只打算在汴梁呆三天,后天一早就走。”

杨志说完,递给快活刘两千两银票,快活刘一看,变色说“我不需要下属的孝敬。”

杨志把银票塞给快活刘说“不是孝敬,是买消息,一条消息一千两银子,一个是杨戬到底怎么死的,另外就是九皇子赵构的消息。你去打探情况总需要开销的,总不能让你垫钱吧。”

快活刘诧异地看看杨志,杨戬没有子女,人死灯灭,连杨戬的弟弟都不管杨戬的死因,杨志好端端地操什么心;赵构宋徽宗赵佶第九子,虽说天性聪明,知识渊博,记忆力很强,但是除了太子赵桓,宋徽宗的哪一个儿子不是博闻强记。可是现在的杨志不是一般人,在到处操劳的时候关心这两件事,快活刘知道,一定有原因。

快活刘收了银票问“怎么把消息传递给你?”

杨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蔡随天不是要回来吗,你把消息留给他,或者告诉叶梦

得。”

“还是叶梦得吧。”快活刘想了想说“蔡随天要是迟一点,只能在泗州与蔡相见面,蔡绦去打听了一下,你说得没错,江南的战事堪忧。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一千两银子一件。”

一件也是办,两件也是办,快活刘是豁出去了;杨志无奈地摇摇头,快活刘笑笑,收拾了行礼就走了。杨志看着快活刘走后,趁着无边的夜色,摸到了主持的禅房,刚到门口,禅房的门就轻轻打开,相国寺的主持智清大师看杨志进去微微一笑,将沏好的茶半空中递过来说“西湖龙井,可惜相国寺的水没有虎跑泉的水好。”

茶杯在空中旋转着向前,仿佛有一只手在茶杯上旋转,杨志伸手轻轻一握,正好将茶杯定在手中,杯中茶叶香气若兰,清澈明亮;杨志端起来茶先闻了一下,接着淡淡啜了一口,对智清大师说“这应该是皇宫所赐吧,现在江南大乱,这么好的茶叶已经运不出来了,相国寺不愧是地位超然。”

“檀越取笑了,听恨山禅师说你有关系佛门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智清大师五十开外,看上去还是四十上下的样子,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盯着杨志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你一鸣惊人,看你在辽东的做派,每每出人意料,我怕你故弄玄虚,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杨志笑着在智清大师对面坐下说“我原来应该叫你师叔的,可是智真长老非要说代师收徒,没办法,我讨个巧,叫你师兄吧。我们有这样的关系,我又怎么会骗你,佛祖释加牟尼的真身舍利如何?”

据传释迦牟尼涅槃,火化后弟子们从灰烬中得到了头顶骨、牙齿、中指骨和八万四千颗舍利子。据佛教经典记载,释迦牟尼荼毗后所得舍利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为遗骨舍利,如佛牙、佛指、佛顶骨等;另一类是珠状舍利子,其中又有骨舍利、肉舍利、发舍利之分,其中骨舍利色白,发舍利色黑,肉舍利色赤。

佛教徒往往信仰舍利所在即如法身所在,供养舍利即如同礼拜佛成道的菩提树、金刚宝座、佛经行之足迹等,智清大师不敢相信地摇摇头“杨志,我都怀疑你喝了龙血,是不是变成了妖怪,在中原的舍利都有名字来历,也没有听说有人从外国带进来。”

杨志正在喝茶,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夸张地说“师兄,这话你可不能乱说,那样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把我点天灯。我为你们佛门呕心沥血,要是这样的下场,大相国寺可要担心因果报应,有传说的舍利你都知道下落?”

智清大师一怔,料想杨志不会在这个上面与自己胡说八道,向杨志做了手势,起身先行把杨志领到后面的密室;密室其实就是一个修行的禅房,地上铺着草席,正中一张黄花梨的木桌,白马寺的恨山禅师和四鳍禅师正在饮茶,四人见过礼坐定,杨志没有再弄玄虚,直截了当地说“法门寺。”

三个和尚闻言一震,顿时有几分相信是真的,因为法门寺的舍利子遗失了几百年。



第四百零九章 求见太子

法门寺已经两次烧毁,现在的法门寺已经重建了两次,按照智清大师的看法,杨志应该是在某个地方看到了舍利;杨志既然能写出西游记,肯定有一个关于佛门隐秘的地点,收藏舍利也是可能的。因为西游记现在先在辽国出现,在中原佛门很多人心中,西游记都有可能是杨志剽窃的;杨志点点头说“那是最好,我在白马寺会把西游记一书留下,然后回汴梁写书。”

杨志清楚智清大师担心的是什么,大相国寺与其他寺庙不同,哪怕是林灵素得势的时候,相国寺依旧活得滋润,不想绝大部分寺庙都遭受了一次打击,所以智清大师最担心的就是杨志会有阴谋,会因为自己或者所谓的江湖,把大相国寺拉进一片泥潭中。杨志连写书都说出来了,不仅是表明态度,也是对自己的信心。

大宋虽然尊崇读书人,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著书立传的,尤其杨志一个武进士,他要是写书,让那些文人如何自处,但是杨志能写出西游记,就没有人怀疑杨志在这方面的想法;而杨志心里,慢慢地是剽窃的快感,就是把穿越前读的全部按照记忆大差不差地写出来,也妥妥的是一个当代的家。

四鳍突然开口说“杨志,我和你走一路,我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既然大漠寺已经由你师兄确定重建,我也未必能跟随你十年,但是在大漠寺建好之前,我要跟着你,免得你出了意外,让失去做主持的机会。”

恨山禅师笑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多事了,师弟,我要先回一趟白马寺,法门寺见。”

恨山禅师说走就走了,智清大师站起来对杨志说“你们二人就在密室休息吧,我连夜把这些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杨志无所谓笑笑说“有劳师兄,师兄身系佛门心衰,操劳是难免的。”

智清大师摇摇头,快步走出禅房,吩咐身边的小沙弥,任何人都不允许去禅房打扰客人休息,自己出了大相国寺,先到皇宫求见宋徽宗赵佶;可是宋徽宗赵佶根本不在宫中,守门的太监要智清大师明天再来。此话正中智清大师下怀,智清大师直接奔太子赵桓的住所而来,太子赵桓得报,立即出来接见。

太子的会客室虽然是按照朝廷的规矩建造的,所有的摆设都是严格根据法典来,但是在智清大师眼里,太子的档次与其他王子并没有多大差别,不管是摆设的珍贵还是豪华,最起码比不过赵楷的那个客厅。太子妃朱琏是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之女,与太子赵桓一起出来,智清大师暗暗叹息,赵桓的性格不够坚强,自己晚上过来,肯定是朱琏不放心。

智清大师顾不得多想,上前向两个人行过礼,清了清嗓子说“深夜打搅太子和太子妃休息,实在是罪过,只不过事关佛祖舍利,小僧一时冲动,前去皇宫未见到皇上,只好前来太子宫禀告。”

“舍利。”赵桓刚刚坐下,闻言一愣,对智清大师点了点头问“我记得中原十九寺曾拥有舍利,不知道是哪一座寺庙的?”

“法门寺。”智清大师苦笑着说“本来应该是佛门幸事,可是舍利偏偏在青面兽杨志手中。”

陪同赵桓的朱琏立即明白,确实是大事,大到赵桓都不知道能不能摆平,青面兽杨志现在是什么势头,在平民百姓眼里,已经快接近周侗了。身为通缉犯,杨志竟然大摇大摆地进了汴梁城,还去封宜奴的小楼上下棋听曲,把两幅画献给了宋徽宗;宋徽宗是没有特别在意,但是开封府和皇城司的脸被打得啪啪的,数以万计的人在开封府搜查杨志没有结果,现在倒好,智清大师带来了另外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佛祖舍利是什么东西,那是可以让佛门无数僧人信徒发狂的东西,赵桓要是拒绝管这件事,就是一句不堪大用的风评;但是赵桓要管,那么坚决杨志的问题就是关键,朱琏微笑着问智清大师“杨志现在何处?”

智清大师合十回话“回太子妃,杨志就在相国寺,他是一个无从捉摸的人,一个做起事来天马行空的人,小僧不敢得罪,更不敢误了舍利的事情。所以小僧连夜求见皇上与太子,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准确的主意。”

“大师是说清楚了,难做的事情就是我们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对于抓获这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诱惑?就在今天白天,杨志已经是开封府排名在第一位的通缉犯。”朱琏笑容不改说“大师该说的已经说了,我会安排官府包围相国寺缉捕。”

智清大师从容不迫地低头说“一个很有趣的看法,既然如此,小僧告退。”

智清大师见过太多的风风雨雨,怎么会不知道朱琏在试探自己,抓捕杨志是不是能抓到是一个问题,后面杨志会怎么利用这件事就是另一个问题。智清大师可不会相信朱琏一个小女孩敢拿赵桓的命运和一个通缉犯去较劲,嘴里说着告退,脚步却没有变化。

“如果我听懂了你的意思,”赵桓还是聪明的,恰到好处地开口说“是不是杨志有什么条件。”

“正是这样。”智清大师颔首说“杨志希望他能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我想我还是不明白,”赵桓有些烦恼地说“他在辽国可以做官,可以去打仗,回到大宋为什么只想做一个老百姓?大师不必为他解释,三弟今天在父皇面前分析,也是这么说杨志的。杨志若想回来做官,以他的能力,带着大量的机密回来,又知道方腊、宋江造反的消息,要是想做官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智清大师只能在心里感慨,这就是赵桓与赵楷的差异,难怪连蔡京那样的人都不看好赵桓;智清大师再次行礼说“这是杨志的事,小僧不知。”



第四百一十章 太子的决定

智清大师话里有话,太子赵桓又是一愣,太子妃朱琏急忙问道“此事有几分把握?”

智清大师沉着地说“杨志想得到皇上的赦免,不会用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来多事,他已经给皇上献画,何须节外生枝,应该百分之百是真的。”

朱琏吩咐身后的太监“给智清大师上座,看茶。”

早有太监跑去一边搬来一张椅子,请智清大师落座,又送来一盅香茶;看见一名太监偷偷溜出去,智清大师只能在心中叫可惜,赵桓把送上门来的好事毁了;因为去请示宋徽宗必须是赵桓本人出面,而捉拿杨志,只需要一个太监跑出去通风报信。智清大师并不担心杨志和四鳍,这两个人就是千军万马也杀得出去,更何况快活刘回来,还和杨志见了一面。

智清大师不知道的是杨志并不在相国寺,智清大师一走,杨志就带着四鳍来到报慈寺街的花太监家;两个人从花园的围墙翻进去;花园里悄然无声,只有前面的小楼上有灯光亮着,照着窗户上人的影子,一共三个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好像在争执什么,杨志目光闪动,他实在无法遏止自己的好奇心。

花园的墙角离小楼的距离并不远,杨志朝四鳍做了一个手势,两人飞身掠过去;那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小楼,没有栏杆,没有任何外面的装饰;花太监并不糊涂,晓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太监,应该低调,外面的好看没有一点意思。杨志足尖在墙上一点,人已倒挂在屋檐下,正好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的风景。

浓浓的药味传出来,站着坐着的三个人当中,没有一个是花子虚,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艳丽的女子,一个是衣着华丽的公子,分别坐在一张圆桌的对面,桌上放了一壶酒,但是两个人没有喝酒,面前连酒杯都没有;喝酒的是站着的人,一个青衣人,背对着杨志,正在对着床上的人在说话。

杨志收敛心神,听得清清楚楚“花子虚,你已经是半条命的人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等你一句话。”

随即便是花子虚断断续续的声音“花子由,你我兄弟,至于如此吗?那首诗怎么说的,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是不是。”花子由的声音脆亮“你有钱送给西门庆三千两银子,拿过来打发我不好吗?你的身体已经这样,迟早是个死,便宜外人,不便宜自家兄弟?李瓶儿是个什么玩意你不知道,他们两人奸夫,就在等着你死。兄弟,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替你清理门户,找个御医来替你瞧病,你在床上一躺十来天也不是交易。”

屋里的灯光也并不太亮,但是正是在这昏暗中,声音才越发清楚,原来花子虚已经卧病在床;杨志看见四鳍像一只壁虎一样游上来,趴在自己对面的墙上,没有一点吃力的样子,还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花子虚勉强地说“你们不用轮流激我,等我大哥西门庆到了,要你们一个个死得难看。”

花子由叹了口气,道“我早知你难侍候,告诉你,西门庆已经在半路上被青面兽杨志杀了,就算他不死到了这里,难道会帮你,西门庆可是李瓶儿的第一个男人;李瓶儿说什么是逃难到汴梁,那都是骗你和老不死的鬼话。”

没想到花太监也有被人称为老不死的一天,李瓶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道“大伯,你也别装一副正义的样子,叔叔为什么不分些遗产给你,谁不知道,你家里光波斯的葡萄酒也有好几大桶,还都不是便宜的货。那是谁送的,要是说出去,可是掉脑袋的事。”

杨志觉得有点看头,波斯的葡萄酒也、掉脑袋的事,那这个花子由只可能联系的是西夏人,要是从波斯或者回鹘人手中拿到葡萄酒,那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不过李瓶儿能发现这一点,还真是不简单,到底是李瓶儿自己的本身,还是李瓶儿背后有人,杨志感觉今夜不虚此行。

杨志现在只希望几个人继续说下去,看看究竟又出了什么事,但花子由却改变话题说“弟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那怪能令西门庆和花子虚死心塌地,这一位是铁笛仙马麟吧,我知道你是替某个人出面的,那个人才是李瓶儿真正的男人。”

杨志看见马麟点点头,显然是同意花子由说的活,花子由忽又笑了笑道“我有时像是个笨蛋,铁笛仙这样承认,就是不准备让我活着离开。可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花子由竟然带着人皮面具,掀开来给马麟看了一眼,马麟便仓皇地站起来,仓皇地而去,出门的时候甚至碰倒了椅子,完全没有一点江湖高手的样子。花子虚在床上悲呛地说“你不是大哥,难怪。”

“难怪我把所有的人都赶走了,你现在就是大叫也没有人来管你,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叫出声来。”假花子由得意地笑道“李瓶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花子虚打了一场官司出来,银两、房舍、庄田都没了,可是遂了你的心愿。再加上这身体,迟早也是个死翘翘的样子。”

花子虚显然不知道这些情况,吃惊地问“官司还没打,怎么就没了?”

李瓶儿一声冷哼,骂道“呸!你这混蛋,成日放着正事儿不理,在外边眠花卧柳,连自己哥哥都不认识,还有脸问我,这几天要不是我,连帮你熬药的人都没有?”

假花子由拍手道“李瓶儿,殷鉴真没白培养你,掐死这个病秧子,我们各走各的路。”

杨志早摆好姿势,撞开窗子,一掠而入;屋内三人全部吃了一惊,望着杨志说不出话来,杨志笑着对花子虚说“花子虚,难怪这么多人替你操心,花太监辛苦一辈子,只有三千两白银吗?没有人相信,所以你们兄弟只有一个个死,朋友,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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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花家小楼

屋子里布置得精致而舒服,虽然不全是丝绸罗缎,但是有一个雅致的优点,这是花子虚没有的品调,李瓶儿的修养不差;李瓶儿娇叱一声“你是谁?”

杨志一伸手,就从桌上取了个汉玉圆杯,微笑道“我是个来看热闹的人。”

假花子由叹了口气,道“像你这样的看热闹的人若是多些,不知道多少人会死不瞑目,李瓶儿,他就是杀死西门庆的青面兽杨志。”

假花子由说的并不是恭维话,他认出了杨志,像杨志这样的通缉犯和大盗自然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在床上的花子虚一脸激动,大叫“杨大侠,救我。”

就在这时候,假花子由突然飞起一脚,踢向杨志的下三路,动作干脆利落;李瓶儿袖中亮出一把精致灵巧的匕首,闪电般刺向杨志的右臂,哪怕是杀人,李瓶儿的姿势依旧当得起优美两个字,目的就是不给杨志拔刀。杨志现在的名扬天下,刀法已经隐隐然是一代大家,李瓶儿两人不敢赌,自己能不能接下杨志一刀。

两个原本的仇人忽然联起手来,杨志纵声大笑,竟然在原地不动,一指点退李瓶儿,一爪震退假花子由;假花子和李瓶儿双双退到靠近窗口的墙边,正好堵住杨志的退路。可是杨志已经趁机拔起了刀,刀光如雪,回头一刀杀了躺在病床上的花子虚,迅雷不及掩耳;假花子由刚发现不对,突然看见自己的胸口多了一个尖尖的铁器,已经被墙外伸进来一柄短锥刺死。

李瓶儿差不多同时看见一个老僧跳到身边,心中一阵颤栗,也不敢再次出手;墙外还有杨志的帮手可以理解,但是杨志问都不问就杀了花子虚,就不可理解;杨志深夜前来,不是为了救花子虚,就是为了花家的钱财,怎么也不应该上来就杀花子虚啊。杨志不是应该还有很多事要问花子虚,怎么突然出手杀了他?那只能说明杨志现在根本不必再问什么,他既然什么都知道,同样也不会再留下自己这样的活口。

李瓶儿心虚地问“你想干什么?”

杨志笑了笑说“床上躺着的是花子华,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名字;花子华与花子虚是双胞胎,花子华被认为是花家未来的希望,自幼就被当作家主,后来跟着他奶奶去了大名府,连花子由和花子虚都不知道他们祖孙的下落。花子虚兄弟没有钱,是因为所有的钱都送到了花子华名下,但是两个人都不敢对外说。”

李瓶儿心中更加震惊,双胞胎是最难分辨的,杨志怎么一眼就分辨出来的?李瓶儿挣扎着说“我怎么不知道,花子虚那个蠢货,嘴能这么严?”

杨志似乎知道李瓶儿的想法,淡淡地说“每个人都有秘密,花子虚虽然吃喝嫖赌,但是又不傻,几乎每年都有人警告他,说出去是死,他怎么敢说;你们不知道,花子虚是我的朋友和生意伙伴,看到我一般都喊杨志或杨兄,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怎么会喊我杨大侠,所以一开始我就怀疑,况且他在被子里的动作也太古怪了,分明是手中有家伙。”

杨志说着,刀尖挑开被单,花子华手中握着一把短弩,只是因为被子的遮掩,花子华兴许认为还没有到最好的机会,所以一开始忍着没有出手;而后来杨志的一刀太过迅疾,花子华来不及反应就被杀了。李瓶儿脸色已惨变,厉声喝问“你想怎样?”

除了杨志两个人之外,花府根本没有别的人,连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只有窗外刮进来的风,还有一丝呼啸的声音;杨志掀开花子由的面具,下面是一张狰狞的面孔,杨志摇了摇头,取下面具对四鳍说“熟人,是我的一个老朋友,花面兽刘郃,与我号称汴梁双兽;没想到和我一样,也是靠着面具东躲西藏。李瓶儿,说个我能帮你完成的遗愿,自尽吧。”

烛光在风中明灭闪动,李瓶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自己明明艳丽如花,妖娆多姿,可是眼前的两人非但看不见,还要自己死。李瓶儿见四鳍朝杨志看去,忽然一个一刀刺向四鳍,刀一出,李瓶儿感觉见了鬼!四鳍比杨志更可怕,连看都没看自己,轻轻一挥手,李瓶儿的双腕都已被点住,随即就动弹不得。

杨志仔细搜了花子华和刘郃的身体,在花子华身上搜出一枚皇城司的腰牌,依旧是花子华的原名;刘郃身上大约有五千两银票,还有一封王庆给李助的信,说刘郃是伏虎殿急需的人才。皇城司、伏虎殿、殷鉴,这些人怎么会对花子虚下这么大的功夫,杨志忍不住往杨戬和花太监的死因上想,难道是杨戬等人因为是隐藏某个秘密而死,现在前面的人都死了,一个个把主意打在花子虚身上。

四鳍没有管杨志搜身的事情,自己只管翻箱倒柜,把屋内的金银器皿踩扁,和搜出来的金银珠宝打包,两个箱子里还是搜到了不少,看样子李瓶儿前面说的都是在演戏;只不过李瓶儿不知道花子华这个人,恐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子虚变成了花子华。杨志想了想,走到李瓶儿身边搜身,一边摸索一边说“你是高俅的人,还是刑部的人,或者是双龙会的人?”

李瓶儿原来指望杨志搜身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要是趁机揩油动了心,或许还有机会活命,甚至逃走;可是听杨志这么一说,李瓶儿顿时流出了眼泪水,杨志虽然是以武功成名,但是心机绝不比不错和尚差,只要搜出证据,自己就死定了。杨志还是在李瓶儿的怀里搜出了一叠银票和一枚信符,在辽阳见过的那种,正面是金反面是宋,双龙会的人相认最基本的凭证。

四鳍瞅了一眼,于心不忍地说“这女孩子挺可怜的,是不是留她一条命?”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个竹园户

“就因为眼泪水,大师真的是菩萨心肠。”杨志不经意地看了李瓶儿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全摆在李瓶儿脸上;连四鳍都注意到杨志的异常,几步走过来。杨志打量了李瓶儿足足五分钟,终于明白自己诧异的是什么,李瓶儿的那对雕着凤凰的白玉耳环,现在可是夜深了,李瓶儿原来是准备杀刘郃的,可还是没有把耳环下下来。

杨志伸手去摘耳环,李瓶儿的眼泪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如死灰,杨志摘下这对耳环,旋开螺纹,里面果然是篆花印章,富贵人家的女孩常常有这样的印章,一个耳环一个字,两个字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印章;这样的印章只有一个用处,到某个金银铺取钱。

杨志翻了翻手中的银票,看基本上都是陈州马家钱庄的,一拳击毙了李瓶儿,用李瓶儿的匕首改了花子华的伤口,和四鳍收了武器金银离开;只是把腰牌、信符、信件都留在各自身上,希望能挑起几方争端。铁笛仙马麟走了,随时都可能有人会来的,就算双龙会的人一时到不了,皇城司和刘郃背后的人都随时可能会来;无论来的是谁,撞见了都不是好事。

杨志领着四鳍来到了乌鹭的屋子,这时候的墙壁根本不隔音,两人怕惊动四邻,就用传音遁耳的方式交流,四鳍笑着说“狡兔三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可惜那个马麟知道花子由的面具一事,要不然你装作花子由,在汴梁没有人知道。”

杨志躺在地上说“没有那么简单,刘郃那个莽汉我知道,他哪会做面具什么,很早的时候他就一个心思,抢劫发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个李助有点意思,只是汴梁这么大,也不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最可悲的是花子虚,他要是不在皇城司的监狱里,就已经死了,一个平常人,却牵连到这样的事情里。”

四鳍盘坐道“就凭这句话,已值得一杯好酒,我还以为你杀红了眼,一点慈悲都不准备留;你离开相国寺,恐怕不仅仅是去看花子虚吧,你不放心智清那个和尚。”

杨志笑道“智清师兄我说放心的,但是宋徽宗父子就难说了,如果没事,临走前去一趟相国寺,如果有事,那就不用去了。”

相国寺占地广阔,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没有大军根本包围不起来,但是开封府与皇城司在神霄派的帮助下,还是在一个时辰内调集了近三千人,包括衙役、巡逻的厢军、神霄派的道众和皇城司的线人。如此大的行动自然惊动了百姓和朝廷,靠近相国寺附近的人家都纷纷点起灯火,观察出了什么事。

已经被解职的备库副使范寥正在翟汝文的住所饮酒,翟汝文的住所就在相国寺南面的十三间楼,从东向西数第五家,十三间楼只不过是十三栋单独的二层楼,却因为苏东坡住过,在汴梁成为一道风景。范寥曾经是翟汝文的长随,后来举报张怀素有功做官,又因为得罪了李彦而罢职,这次也是应翟汝文的邀请,来汴梁讨论局势。

听到家人的汇报,翟汝文心中有了几分惊奇,举杯对范寥说道“我们喝了这一杯,也到楼上观瞧,惊动数千人,这可是汴梁少有的大事,光是与巡逻的军队协调,也不是一件小事。相国寺是来了大人物,还是来了要犯。”

“要犯也是大人物。”范寥喝下杯中酒,猜测说“现在汴梁最神奇的就是杨志,昨夜献书,从江湖渊源说,杨志和相国寺的主持智清方丈算是同门,难道是杨志找到智清方丈,躲在了相国寺?”

翟汝文面上还带着笑容,但眸子里却已全无笑意,这件事可不是小事,相国寺汴梁佛门的精神所在,也是佛门与道家保持平衡的最后底线,一旦突破,双方再无回旋的余地,佛门哪怕明知道覆水难收,也会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拼到底。现在可是方腊、宋江在造反的特殊时期,要是佛道两家出现大的争执,对大宋来说可是绝对的灾难。

翟汝文放下酒杯,立刻拉着范寥来到二楼的凉台,从翟家的角度远远望过去,相国寺的僧人已经堵在山门口,任凭衙役和厢军如何拥挤,僧人们依旧死死地堵在门口;范寥叹了口气说“翟大人,先前你问我,为什么不学王襄,一定要和李彦死扛,我就和这些僧人一样,不是想阻挡官差,但是官差带着道士来搜和尚庙,那就是死也不从。”

李彦修治西城所,从汝州一带向京城运送大竹,征用车辆和牲畜,耗资巨大不说,甚至逼死人命;范寥拒绝了李彦的要求,甚至上书驳斥,但是身在高位的王襄主动献上自家竹园。李彦从许昌经过时,王襄自郊外迎至府治,又请李彦上坐,听说李彦都自觉不好意思,对王襄说“下官自知是什么人,怎么担得起枢密如此厚爱。”

王襄则很干脆地答道“我只是西城所的一个竹园户。”

如果那些僧人认为自己只是相国寺里一个混饭吃的和尚,自然不需要如此抗争,但是如果他们认为自己就是相国寺的一份子,就是佛门的一份子,那么让道士无缘无故地带着刀剑冲进寺庙,不出手就意味着投降。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况且相国寺是皇家寺院,没有人相信,衙役厢军敢制造血案。

双方的冲突在不断地升级,翟汝文和范寥都发现,虽然外面包围的人喊声如雷,但实际上没有人出面与相国寺的僧人对话。只不过领头的是名捕殷鉴与皇城司的官员张如晦,两人还在依靠着手下的高手开道,一步步往寺庙里面走去;范寥拍着石栏杆说“殷鉴等人的做法不是抓人,而是在警告相国寺,明天必定满城皆乱。”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复活1

殷鉴一直在微笑,他早就怀疑相国寺与杨志有关联,今天太子宫传来的消息证明了这一点,但是殷鉴与张如晦不一样,他并不奢求抓住杨志,毕竟面对面的时候,杨志一旦放开手杀人,自己就不得不出面;殷鉴可不想被杨志伤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高手倒在杨志的刀下,说运气那是笑话。

铁笛仙马麟跑来了,说看见花面兽刘郃冒充花子由,殷鉴没在意,花子由不过是一个纨绔,让人冒充就冒充吧,算不了什么;可是等一个时辰以后,开封府派人来报信,说李瓶儿、刘郃等人都死了,现场还发现腰牌、信符等物品,殷鉴呆住了。他退出人群,问送信的衙役现在去现场的是谁?

等听说是孔目孙定,殷鉴明白,麻烦来了;孙定是开封府的老人,说起来没有任何背景,但实际上就是蔡京的人。殷鉴还在微笑,但是眸子里已经也全无笑意,他已发现事态超出了掌控,远比他想象中更难应对;相国寺内部升起了烟花,那是江湖高手与皇城司在寺内的线人突袭方丈禅室的回音,一蓝一白,意味着什么都没有。

张如晦也停止了行动,走到殷鉴面前问“现在怎么办?”

殷鉴淡定地说“报告太子,我要去报恩寺街查案了。相国寺也不需要封锁,杨志是一流的高手,哪怕还在相国寺内,一般的安排对他没有用。”

张如晦道“我明白,但有件事我却可以告诉你,我师父复活了,现在就在汴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复活了,殷鉴在心中冷笑,恐怕压根就没有死过;殷鉴顺口说“哦,你们神霄派应该把那些元老都放出来了,还有,皇城司不是你们的,要小心。”

宋徽宗满腔怒火,和王黼匆匆离开了李师师的小楼,从地道走到了原来杨戬的一处府邸,坐上马车回到宫中;内侍李彦、黄经臣、梁师成已经站在御书房的外面,宫门口侯蒙、童贯、范致虚、李道孝、朱勔、蔡攸都在求见,连朱勔和蔡攸那么懒惰的两个家伙都深夜跑来,宋徽宗就能猜到,实际情况比自己原先听到的严重。

事关太子,太子赵桓被连夜请来,包括已经被软禁的智清方丈,还有刚刚赶到太子宫的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等太子赵桓说完前半段经过,所有人都明白,赵桓错过了一个怎样的机会。宋徽宗朝黄经臣望去,黄经臣立马心领神会,问智清大师“杨志说没说舍利子在什么地方?”

智清大师苦笑道“杨志又不傻,没谈好条件,他怎么会说?”

黄经臣不置可否,继续问“现在能找到杨志吗?”

智清大师摇摇头说“杨志既然逃走,应该就很难找到了。”

朱伯材目光灼灼,盯着智清大师问道“现在我只问你,他为什么要找你?”

智清大师合十说道“当年小僧师兄智真长老曾经代师收徒,教了杨志两手武功,在杨志心目中,我算是他的一个师兄吧。”

朱伯材冷声说“你应该抓住杨志交给朝廷。”

智清大师叹道“小僧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徽宗摆摆手让朱伯材退下,盯着智清长老说道“杨志想完成心愿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朕暂时不考虑对杨志的赦免。”

“皇上且慢。”侯蒙上前一步说“皇上,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今青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我们现在需要一个人去宋江军中劝降,不如就派杨志前往。”

这也就是侯蒙,正直的名声在外,要是换个人,宋徽宗早就把脸放下了,一旁朱伯材不满地说“侯大人,难道我们大宋没人了,没有杨志,连个去劝降的人都没有?”

侯蒙回答说“我们现在不妨说说看,还有哪些合适的人选。”

这下子连好在宋徽宗面前表现的童贯都闭上了嘴,劝降的使者肯定是九死一生,现在春风得意的还真没几个会愿意去宋江那边,万一把宋江说火了,一刀砍了脑袋,那还不是自找的。宋徽宗沉吟半晌说“你出任东平府知州,招降杨志一事交给你,招降宋江一事同样交给你。”

侯蒙大喜,急忙谢恩退出;李彦拦住侯蒙问“侯大人难道不需要向智清大师打听情况?”

侯蒙摇头说“杨志不会让智清大师知道他在汴梁的藏身处,其实找杨志并不难,只要明天撤销在汴梁各门的通缉画像,杨志便会明白朝廷的意思,他自然会找人打听。”

童贯不相信地说“相国寺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敢帮助杨志的人?”

朱勔等人静静地站着,就好像在听着和自己完全无关的话题,宋徽宗的眸子却是炽热的,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侯蒙;朱勔终于长长叹出了口气,苦笑道“你们忘了,杨志是蔡相的弟子,我们找不这个人,蔡相难道也找不到。”

王黼目光闪动,问道“侯大人认为蔡京与杨志勾结?”

朱勔冷冷地说“王大人过了。”

王黼正要再说,有小太监进来报,巢泷到了;宋徽宗急忙有请,巢泷在汴梁的武林地位独一无二,巢泷进来,给宋徽宗行完礼问“皇上,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吗?”

李道孝出面把情况一说,巢泷问智清大师“杨志真的想做一个老百姓?”

智清大师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巢泷说“那就让他来负责巢氏酒家。”

这是一个可以照顾各方面情绪的方案,杨志不做官,多少人可以松一口气;有巢泷罩着,也不会有人不开眼去找杨志报仇。按照杨志现在在江湖上的地位,接手巢氏酒家也不是不可能,从此杨志在皇城司的眼中,上上下下都能放心。范致虚点头说“这样甚好,今天双龙会、伏虎殿与皇城司的人在花太监府里互相厮杀,死了三个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复活2

孙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很顺利地确定了三个人身份,看到花子华的腰牌,孙定很快就从花太监的档案里知道花子华是什么身份,一个消失多年的人突然出现,而双胞胎兄弟下落不明,要是与皇城司没有关系,其中没有秘密谁也不信。李道孝说完案情的时候,宋徽宗等人也是如此的感觉,目光全部落在李彦的身上。

李彦嗫嚅着说“启禀皇上,花子虚就在皇城司做客,我们是怕他能力不足,不足以应付双龙会和伏虎殿的人,没想到对方计划周全,花子华还是被杀死。”

宋徽宗虽然不喜欢管事,可是宋徽宗只要较真就不好糊弄“你想从花子虚身上知道什么?”

宋徽宗的这种问法,没有给李彦任何推诿的余地,让李彦有一种自己就是小绵羊的感觉;李彦低声说“小人接手西城所,发现有二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可是就是查不出来,花太监死得离奇,所以小人对花子虚进行询问。”

“这件事双龙会与伏虎殿是怎么知道的?”宋徽宗压根不相信这个理由,花太监那个侄子他见过,纯粹一个纨绔,进了皇城司恐怕不要一个时辰就会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根本不需要把花子华弄来冒充。李彦清楚宋徽宗话里的威胁,如此机密的事,李彦自然不会乱说,知情的人都是李彦的心腹,只要扣下一顶知情人是内奸的帽子,李彦就不得不交出两个心腹顶罪。

李彦怎么敢弄出这样的局面,西城所是日进斗金的地方,万一被人掺了沙子,哭都没地方哭去;李彦急忙跪下,叩头说“小人交待,是郭天信的消息。”

“郭天信。”宋徽宗赵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是死了吗,蔡相还安排人去岭南验尸。”

李彦的声音更低了“皇上,郭天信能鬼神莫测之能,蔡京的人来往通信都花了二十几天功夫,尸体早就烂了,所谓检验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幌子?”宋徽宗笑了笑说“那么蔡京派人去做什么?”

宋徽宗没有让其他人避开的意思,李彦明白,宋徽宗就是要把得罪人的这件事摆在自己头上,李彦老老实实地说“听说蔡京派去的是淮西秀士苏木,一个在官场和江湖上都有些名气的人,表面上是因为苏木曾经是郭天信的门客,熟悉郭天信的身体和面容,实际上是寻找郭天信拥有的一幅藏宝图。”

黄经臣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故意问了一声“消息属实?”

李彦点头道“应该不假,苏木回来以后,到秘阁查过江南各地的地图,就是这个原因,才引起杨总管的注意,暗地里捉拿了苏木;可惜苏木的武功高明,被擒的时候震断自己的心脉而死。不过杨总管却通过苏木的活动记录和遗物发现,苏木暗地里还有一个同伙,很多次往返于秘阁中间,都没有回蔡府,而是在不同的地方与人会面,最后一个行动是花太监负责的,同行的八名高手全部被杀,只有花太监一个人回来。”

王黼哦了一声说“那也不能说明藏宝图啊?”

宋徽宗暗暗颔首,王黼说得没错,李彦的叙述有两个很大的漏洞,蔡京何许人,当时正是得势的时候,苏木调查藏宝图的事蔡京一定知道,杨戬出手抓人,怎么能瞒住蔡京;其次按照杨戬和蔡京的关系,在这件事上根本不需要这样激烈。李彦苦笑着说“这件事离奇的地方太多,但是藏宝图是杨戬在轿中临死前写下的,一共八个字,藏宝图、郭天信、魔宗;我说的情况都是我后来调查出来的。”

宋徽宗赵佶一拍扶手喝道“李彦,你好大的胆子,这样重大的线索你竟然一直隐瞒不报。”

谁都听出了宋徽宗赵佶替李彦开脱的意思,杨戬之死是宋徽宗定调子的御案,李彦有线索不说就是欺君的死罪,知情不报连定罪都谈不上。蔡攸插话说“李总管,没有那么玄乎,苏木的地图我见过,不是什么藏宝图,而是在岭南的一处银矿;郭天信把地图留在了住所,苏木带回来以后,想要确定的就是银矿在岭南的哪一座山上,帮助苏木的人是八臂哪吒张举,他熟悉九江到琼崖的地形。”

王黼眼睛里发出了光,大宋因为每年都要向辽国输送岁币,最缺的就是白银,要是有一座银矿,最起码自己在宰相位置上会平平安安,王黼问道“张举死了没有?”

巢泷答道“张举现在死了,死前在高太尉的陶坊做监工。”

宋徽宗端茶的手停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原来端王府的人太好了,李彦敢对自己隐瞒,高俅也敢对自己隐瞒;黄经臣七窍玲珑,谄笑着问巢泷“前辈对张举如此了解,是不是他的朋友?”

巢泷道“张举没有朋友,如果有朋友,就是死去的殷天鉴。”

宋徽宗奇怪地问“他们两个怎么会交朋友,是张举救过殷天鉴,还是殷天鉴救过张举?”

两个性格做派完全不一样的人能成为朋友,只有这种生死的关系,巢泷看了李彦一眼说“死去的殷天鉴不是真正的殷天鉴,他是一个冒牌货,一个从监狱里弄出来的死囚,真正的殷天鉴是名捕殷鉴。”

王黼、黄经臣顿时吓了一跳,这件事看上去没什么,但是等于高俅被巢泷揭开了面纱,高俅在宋徽宗的心目中就是没能力、不会玩心眼,可是现在不会玩心眼要抹掉了。宋徽宗面带冷笑,望着李彦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李彦再次叩头说道“殷天鉴在保州死以后,负责调查的窦鉴传回来消息,认为死去的殷天鉴是假的,因为殷家的生意没有停止运作。最后一次提到,殷天鉴可能是殷鉴的手下,跟着窦鉴就出事了,巢老,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巢泷有些感慨地说“窦鉴给我写了信,我们之间猜测自然随意得多,窦鉴差不多就是明说,殷鉴就是高太尉的小舅子,真正的殷天鉴。”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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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复活3

已经不需要任何证据,巢泷和李彦的对话就说明,两个人其实都相信窦鉴的判断,殷鉴才是真正的殷天鉴;宋徽宗脸色铁青地说“黄经臣,去把高俅那厮给我喊进宫来;李彦,你是不是收了高俅的钱,压下了此事?”

宋徽宗是要脸的人,高俅李彦等人狐假虎威贪点钱没关系,但是要是有秘密,那就需要说说看;李彦急忙信誓旦旦地保证“皇上,小人只是没有证据,拿这件事没有办法,决没有收高俅一文钱。”

证据,宋徽宗心中一动,望向巢泷,李彦说得没错,巢泷到现在也没有证据,没有证据,难道是故意来陷害高俅;巢泷轻轻叹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那个死去的殷天鉴是高唐州的囚犯,原名叫白朗,和殷鉴是自幼的好朋友,进监狱也是替殷鉴顶罪。窦鉴的师傅神捕诸云峰留下了一封信,让我在窦鉴意外死亡后打开,说明了殷鉴的来历,至于李总管说的案情,自然是皇城司的责任。”

宋徽宗看完了诸云峰的信,确实连殷鉴和白朗的来历缘由都写在里面,诸云峰答应收殷鉴为徒,也是因为好友刘延庆相托的缘故。御书房死一般的沉寂,李彦暗骂巢泷老狐狸,你要是一开始就说有诸云峰的信,我还扯什么证据;太子赵桓更是脸色发白,他第一次发现,认识的这些高官,其实都有另外一张脸。

范致虚上前一步说“皇上,李总管在调查郭天信一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结果?”

宋徽宗醒悟过来,高俅就是自己脚下的一只蚂蚁,但是郭天信要是诈死,还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还有那个银矿,不知道是真是假;李彦感受到宋徽宗射来的目光,叩头说“杨总管在皇城司有一个密档,认为郭天信没有死,他得到了天师府的帮助,我们没有查到下落;另外林怀素也没有死,已经回到了汴梁,在我们皇城司的监视下。”

“好,好,好。”宋徽宗拍案而起“李彦,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你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梁师成,拟旨,赦免杨志以前的所有罪,任命杨志为刑部捕快,接替窦鉴的位置。李彦,你马上去把林灵素给我抓来,要是他逃走了,你就自尽吧。”

梁师成一直没说话,闻言立即答应一声,开始草拟圣旨;李彦谢恩,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走了。没过多久,高俅跟着黄经臣跑来,进了御书房就给宋徽宗跪下,痛哭流涕地不停叩头说“臣死罪,臣死罪。”

“别做样子了,你现在好歹是个太尉。”宋徽宗板着脸说“为什么要隐瞒殷鉴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高俅直截了当地说“双龙会。”

王黼等人只能在心里给高俅点赞,聪明;高俅要是说为了殷鉴不受照顾一类搪塞的鬼话,宋徽宗压根不会相信,但是说到双龙会,反而更显得真实。宋徽宗冷冷地说“说下去。”

高俅叩头说“双龙会说起来是两国民间组成,实际上是我朝顾忌辽国不愿显露本意,与金国达成的一个妥协,我们从一开始在双龙会里的实力就不如金国,可是要达成最后的效果,控制权一定要在大宋,所以在赵良嗣决定成立双龙会后,我接受了殷鉴的建议,隐瞒他的身份。”

宋徽宗自然看出来其中有漏洞,殷鉴在高唐州肯定犯了罪,让白朗冒充也是在双龙会之前的事情,但是宋徽宗没有追究,高俅怎么说也是一条好狗,只要不是另有想法,这些小事就算了。宋徽宗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高俅,这件事已经不成为秘密,让殷鉴恢复殷天鉴的身份,继续去河北,与不错和尚周旋。”

高俅的脸色变了变,还是答应下来;李道孝卸任开封知府后,就是接手范致虚兼任的刑部尚书,他需要敲定殷鉴的身份,开口问“皇上,殷鉴在刑部的身份是否保留?”

“不保留。”宋徽宗的态度很明确,范致虚和李道孝都松了一口气,一个杀了同事的捕快已经不值得信任,殷鉴离开是个最好的结果;高俅也不在乎,一个捕快的身份毫无意义,殷鉴恢复身份后,一个月捞的钱也许比捕快十年的俸禄都要高。可是宋徽宗后面一句话把高俅又吓得不轻“你最近和林灵素见过吗?”

高俅还没有开口,宋徽宗已发现了他想知道的事,高俅与林灵素一定见过;宋徽宗忽然发现,高俅也是个很神秘的人,一定隐藏着很多秘密。像高俅做到太尉的位置,有很多秘密不奇怪,但是要总是在军队以外有秘密,高俅必定有某种很特别的目的;梁师成也看出来了,高俅和林灵素两人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俅和林灵素唯一的交集点,就是两人做过苏轼的随从,高俅原来是苏东坡身边的长随,林灵素是苏东坡的书童;梁师成在心里笑了起来,梁师成相信,高俅和林灵素见面,谈论的不外乎是苏东坡和太子的事情,一定对自己有帮助。

梁师成一直自称是苏东坡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子,哪怕是面对宋徽宗和苏东坡的儿子苏过,梁师成都没有改过口。苏东坡的文章被禁,梁师成找宋徽宗诉说先人无罪;苏过到梁府,梁师成就说是自家兄弟。在诸王子中,梁师成旗帜鲜明地站在太子赵桓一面,甚至不惜得罪蔡京李彦等人。

高俅现在就象一个在赌场输了一万两银子,已经囊空如洗的人,垂头丧气地说“是林灵素潜入高府找到的我,他说他已经准备好祥瑞,另外带来了大量的黄庭坚字画,只等祥瑞的时间一到,就来拜见皇上。”

“祥瑞的时间未到。”宋徽宗冷笑了一声问“林灵素有没有说是什么样的祥瑞?高俅,我告诉你一件事,佛门的佛祖舍利要出世了,你就保佑林灵素没有骗你吧?”

“啊,皇上,这不关我的事。”

“谁说的,林灵素要是没有祥瑞,你前面说的话就是欺君之罪,我不和你计较,罚金八万贯。”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复活4

高俅出自寒门,对钱财最是看重,按照高俅贪墨的数字,八万贯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是高俅的脸色比原来更加难看。朱勔等人轻声地笑了起来,高俅无奈地说“林灵素准备的是一对麒麟,说是犄角像鹿,面部像马,蹄子像牛,尾巴像驴。听说林灵素安排了高手运来,正在路上。”

麒麟现世,麒麟每次出现都将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时期,历史上孔子与麒麟密切相关,相传孔子出生之前和去世之前都出现了麒麟,林灵素的意思恐怕就是现在是圣人的时代。这是拍了宋徽宗一个马屁,宋徽宗执政以来,黄河水已经清了两次,无不被官员用在宋徽宗的身上,不过御书房的几个人都很好奇,林灵素上哪弄来的麒麟。

李彦回来了,脚步比去的时候反而更沉重,梁师成点头问“抓到林灵素了?”

李彦点了点头,古怪地说“我们去的时候,林灵素屋子里的灯已熄了,人睡得正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院门和房门都是虚掩着的,好像就在等我们抓他。”

星光从窗外漏进来,已经是二更天的打更声,宋徽宗突然说“林灵素既然复活了,不急,后面有的是时间,把林灵素押到牢里,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什么情况,忙到关键的时候散场了,但是朱勔等人很默契地没有人问,一个个纷纷起身告退,李彦、梁师成、黄经臣本是太监,一则跟随宋徽宗左右,一则是在皇宫内有住所,就没有离开。梁师成把盖上玉玺的圣旨交给智清大师问“殷鉴等人围寺,杨志肯定已经逃走,你怎么联系杨志。”

“无需联系。”智清大师清楚梁师成的问话中有一个大坑,自己绝不能说有联系的方法,智清大师如实说“明天是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日,我只要把圣旨供在佛堂,放出消息说皇上特赦杨志,杨志会在下午烧香还愿,到了那个时候,杨志自然会来。”

梁师成思维敏捷“难道杨志不怕是个陷阱?”

智清大师不慌不忙地说“他会来的,世上事在于心诚,风险无处不在,杨志如果不到场,就说明他前面说的全部是假的,小僧愿领失察之罪。不过哪怕只是一个捕快,也要讲究朝廷的礼仪,有官员宣读赦书,小僧无法代劳。”

宋徽宗在座位上听到,颔首说“那是自然,梁师成,就你去了,圣旨可以让智清方丈先拿过去。”

范致虚听见,路上和李道孝商议“相国寺明日必定是热闹非凡,恐怕有很多变故,开封府要多加小心。”

“下官明白。”李道孝已经得知梁子美从大名府开始动身,自然不愿意在最后的几天再惹出什么麻烦“我会让孙定带着人去,只是那些江湖上的高手是个麻烦,差不多每个人背后都是有大佬撑着,是抓不得,也放松不得。”

范致虚晓得李道孝说的大佬就是高俅、童贯等人,笑着说“相国寺的僧人是五台山一派,挂单的和尚更不知道多少高手,真要是江湖上的事,你反而不需要担心。双龙会、伏虎殿再厉害,强龙难压地头蛇,智清那个和尚能摆得平。”

两人走到宫门口,就看见林灵素含笑站在皇城司的高手前,正在和自己的徒弟张如晦说着什么,那趾高气昂的神情绝不像是被皇城司抓来的,反而像是皇城司请他来做客;范致虚随意看了他一眼,心中一热,有种豁出去的冲动问道“李大人同坐一车如何?”

李道孝明白范致虚是什么样的人,脸色微变,长长吁出一口气,叹道“范大人真是有点强人所难。我明白你的苦衷,可是。”

范致虚拉住李道孝的袖子说“我刚得到一点好茶叶,就到衙门里过夜吧,回去也睡不了多长时间。”

李道孝嘴角牵出一丝不屑之色,淡然道“你肯定有什么新的想法,其实也不用担心,林灵素不会得到重用的。”

李道孝嘴里是这么说,还是跟着范致虚的脚步来到马车上,李道孝明白,自己若不露上一手,会被这博学多才、胸怀大志的上司看不起,唉,又耗掉了一个夜晚。到了马车上,范致虚低声说“林灵素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绝不是因为才学,而是因为他懂得变通,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有的事可以变通,有的事是根本不能变通的。偏偏神霄派就是以林灵素马首是瞻。”

李道孝颔首说“神霄派在现在可不是一般的门派,就是龙虎山的天师府,恐怕也要退避三舍,只不过前几年官府支持的力度太大,想要换个说法不容易。”

范致虚点头说“所以江湖上的事情,要江湖上自己解决。”

李道孝呆了一呆,宋徽宗绝非什么有为明主,但是宋徽宗的小聪明是从来都不缺的,李道孝立刻明白,宋徽宗听到林灵素复活后的第一个安排,并不是要去一较真假对错,而是要把林灵素困在监狱里。同样的道理,让殷鉴离开汴梁,就是要让杨志把汴梁的江湖搅乱,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都比现在好。

难怪范致虚能坐到现在的位置,这小子把皇上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李道孝微笑这说“大人这番话,下官受益匪浅,会安心留在刑部,看杨志一展抱负。”

“没有那么简单。”范致虚正色说“别忘了杨志与蔡相的关系,他可是蔡相的门生,就算杨志现在与蔡相没有联系,一旦杨志坐上这个位置,你说蔡相会不会对心思?”

李道孝问道“大人有什么打算?“

马车已经离开了宫前的广场,清脆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范致虚沉吟说“先让杨志把佛祖舍利拿出来,压一压神霄派的气势;其次要杨志侦破窦鉴被杀的案子;最后要杨志清除辽国、西夏、金国在汴梁的情报网。”

金国的情报网,李道孝决定为杨志祈祷,那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第四百一十七章 力挫降龙1

太阳露出一丝光线的时候,相国寺的山门前已经人山人海,每逢万姓交易日,大相国寺就变成了瓦市,寺内足以容纳万人的中庭两庑都是商贩,不仅仅是变量本地人,周围地区的商人也会按时赶来。相国寺不是官府,讲究的是先来后到,涌进山门的商贩一个个找地方摆好地摊,一旦摆满了,后面的人都只能变成走动的小贩。

但是也有几个地方是一般老百姓无法争夺的场地,头一个是扎好的彩棚,那都是与相国寺谈好的大商家才有的特权,有的是提前一两天现扎的,有的是一年四季都摆在相国寺内,交易日时是商铺,平时是香客歇脚躲雨的地方。另一个就是佛殿的两廊,那是相国寺和其他寺庙尼姑买手工品的地方,专门卖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幞头、帽子、绦线等。

山门外的场子专卖珍禽奇兽,波斯的白猫、贺兰山的骆驼、学舌的鹦鹉、能够抓兔子的猎鹰,无所不有;进了山门,到处是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之类;靠近佛殿的雄伟台阶前都是汴梁本地的一些特色,譬如孟家道冠、王道人蜜煎、赵文秀笔及潘谷墨等等。

昨夜相国寺出了事,今天来看热闹的闲人比往常多了几倍,人头攒动中,又在疯传一个消息,皇上赦免青面兽杨志的圣旨已经在后殿供奉,智清大师亲自在后殿上香念经;后殿离资圣门不远,资圣门前,都是卖书籍、玩好、图画,以及一些名人用过的物件,摆摊的是文化人,买主也大多是文化人。

李清照站在一个地摊前,看着赵明诚在翻看拓印的碑文,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现在赵李两家都是败落,与豪华一点关系都没有,到大相国寺淘宝,成了两人最快乐的事情。这次在来汴梁,既是躲避宋江之乱,也是赵明诚隐居青州十三年后静极思动,看在这纷乱的时候朝廷会不会改变政策,能谋上一官半职。

李清照把一只高仿的唐三彩还给了地摊的老板,封宜奴从一旁走过来,给李清照施礼说“姐姐好雅兴。”

李清照看看封宜奴说“没想到吧,杨志三日内就让皇上赦免了他,真的是神出鬼没的一个人。我和明诚只是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恭喜妹妹,这下子你的小院又多了一个常客。”

封宜奴叹了一口气说“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

李清照打趣说“那首词肯定会填完的,杨志的气魄不在苏学士之下,或许将来是个能写词的将军。”

封宜奴摇摇头说“他想归隐,对仕途并没有奢望。”

“怎么可能。”李清照脱口而出,杨志哪怕是三国的通缉犯,但是在江湖上的声望一日比一日高,是底层很多人的榜样;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年纪想到的是归隐,可以说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李清照的秀眉微蹙,想起堂兄李迥在泗州见面时的判断,汴梁要出事,王黼做不了多长时间宰相了。

距离中午还有半个多时辰,后殿里的念经声还是没有停止,已经听了两个时辰的香客们只感觉智清大师的念经声还没有停止;李清照夫妇和封宜奴都站了很久,殿内的情况还是没有一点改变。丘半江和徐宁坐在路旁的石凳上,在慢慢地喝酒,看着快活刘和蔡绦从相国寺的后门进来,拾阶而上;资圣门前的人都没有走开的意思,好像每个人都在等人,或是等待着某个消息。

丘半江突然放下了酒壶,闪身跃上台阶,几步跳跃冲入后殿,就看见智清大师身边已经站立了一个人,身材伟岸,虎目生光,正是青面兽杨志;杨志看见丘半江,拱拱手说“丘兄,好久不见。”

丘半江看看殿外,回头问杨志“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是就在相国寺内?”

杨志笑了笑说“我是从前面山门走进来的。”

丘半江明白,杨志只要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杨志和智清大师的谈话是真的,想回到汴梁

的说法也是真的,两名御拳馆的教头匆匆跑来“供奉,出事了,我们一共十七位高手被对方点穴点倒了。”

丘半江脑海中迅速闪过杨志入寺的途径,半天没说出话来,冷着脸吩咐两人,把十七个

人都背过来;李清照和封宜奴望着杨志,他们也奇怪杨志是怎么突然进入殿中的,没有人看见他从殿门走进来。杨志自然晓得丘半江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自己点了十七个人的穴道,好在自己晓得四鳍的点穴方式,太玄经也够力,杨志接连出手解穴,把十七个人全部点醒。

丘半江叹了口气说“杨志,你做一个捕快实在是委屈了。”

杨志摇摇头,用传音遁耳对丘半江说“殷鉴的功夫不在我之下。”

丘半江闻言,微微一怔,正要发话,相国寺的钟声忽然响了,“当!“;这一声仿如暮鼓晨钟,充盈祥和之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简单,因为现在并不是相国寺敲钟的时候,而钟楼是有人看守的,一般人根本上不去。智清大师的声音传到殿外“何方高人,请来后殿一叙。”

智清大师的声音平和,后殿里的人并没有感觉刺耳,但是远到资圣门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台阶下响起道“伏虎殿降龙拜见智清大师,拜见杨志大侠。“

声音同样不刺耳,平和地灌输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降龙罗汉,伏虎殿中排名在第十七位的高手,恐怕也是伏虎殿近百年来,第一次有罗汉出现在公众面前;杨志等人转过身的时候,一名法相庄严的僧人已经站在了大殿门口,穿的是灰色的宽阔长袍,枯黑瘦长的脸上带着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牢牢瞧着杨志,柔声道“伏虎殿与杨大侠结下了梁子,希望能和杨大侠做一个了断。“

杨志笑道“大师,圣旨已下,你我都做不了主。“



第418章 力挫降龙2

圣旨一下,杨志实际上已经是官身,了断是不可能的;降龙罗汉自然不会和杨志在这上面纠缠,合十换一个说法道“江湖上事,最终还是要凭武功解决,我就和杨大侠豪赌一铺,假设杨大师能把我击败,贫僧立刻回禅室面壁,以忏易动妄念之过,哪怕杨大侠把我杀死,伏虎殿也不会再i纠缠。如果贫僧赢了杨大侠,只是请杨大侠说出能从辽阳逃出i的秘密。“

杨志微微一笑说“大师的算盘打得太精了,你回伏虎殿,再换一个人过i?”

在降龙罗汉眼里,自己丢了伏虎殿的面子不打算报仇,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可是杨志仍然不满足,降龙罗汉禁不住皱了皱眉;杨志坦然说“欢喜罗汉在江湖上买我的人头,安排了杀手围攻我,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降龙罗汉脸色不变,眼神变得深邃莫测,微笑道“原i杨大侠已经知道内情,那么你应该知道伏虎殿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杨志点头说“我不想管伏虎殿的事,如果你输了,就把你那个敲钟的同伴交出i。”杨志说完,龙雀刀出鞘,遥指降龙罗汉;降龙罗汉身形微侧,右手向上摊开,仿佛托着

一个重物在缓缓上升,在外人眼里看上去时光停留,只感觉降龙和尚法力无穷。丘半江面露郑重,智清大师也停止了念经,站了起i,顺手取下香案上的圣旨。

降龙罗汉低吟道“一切生我,不幻不灭。“

杨志上前一步,龙雀刀连续三刀斩向空中,没有任何刀风,但是这三刀让杨志缩短了与降龙罗汉的距离,并且三刀连绵不断,让降龙罗汉无隙可寻,无法把握杨志下一刀变招的时间。忽然间降龙罗汉全身上僧袍无风狂拂,整座后殿立即陷进一个风暴里,最奇怪是所有旁人和佛像全部不受影响,只有杨志一个人陷入其中,铺天盖地的压力迫i。

杨志凝聚起全身的精、气、神,刀锋直削在风暴的最深处,杨志的眼中,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就在旋转的风柱与龙雀刀相撞的时候,杨志忽然错步,刀芒一下子穿过风柱,直逼降龙罗汉的胸前。以真气对真气,其实是高手相搏的不二法门,此刻杨志的龙雀刀占据了兵器的好处,不仅延长了距离,而且变化出i的刀芒没有任何轨迹可寻。

人刀合一,难分彼我,降龙罗汉的僧袍一卷,变成虚实难分的七道人影,无数拳影在刀芒中穿插,甚至飞到杨志的身后。杨志立生感应,狂喝一声,龙雀刀化作一道流星雨,整个人在对方的拳影中淌出,每每恰好躲过降龙罗汉的人影,在最后一道人影前,流星雨变成了一把刀,很平常的砍在降龙罗汉出拳的左臂上。

降龙罗汉双拳变化,不顾左臂受伤,右拳抢到杨志的胸前,杨志忽然把身子扭侧,一足点地,闪电般踢向降龙罗汉一脚;这是降龙罗汉唯一的机会,右拳变掌横砍,脚步缩地成寸,抢入杨志身侧。杨志的左手在方寸间变出一爪,诡异的指力带着劲气封住了降龙罗汉右腕的穴道,降龙罗汉一缩手,就失去了先机。

高手对搏,相差只在毫厘之间,杨志龙雀刀再次出手,一招必杀,龙雀刀斜斩出手,降龙罗汉走出五个微妙玄奥的脚步变化,竟然还是没有逃开,只能双袖拂迎;一阵裂帛声,两个人影分开,降龙和尚僧袍的双袖已经变成落地的碎片,右腕和胸前各多了一处伤口。

降龙罗汉面色如金,压制住伤势说“修罗指?杨志,你怎么用的是佛门功夫?”

智清大师淡淡地说“他是老衲的师弟,怎么不能用佛门功夫。”

降龙罗汉叹了一口气说“和我一起i的是灵猫,灵猫,你出i吧。”

一道人影从看热闹的僧人中冲出i,剑光直奔智清大师,可惜丘半江的出手更快,赤红的罡气漫天而起,将人影在半空中击飞;灵猫掉落在地,低声说道“中原果然能人异士无数,降龙和尚,我们的事情了了,不是我不出力,而是力不能及。”

杨志上前连点灵猫十五处穴道,骂道“欺师灭祖的东西,蠢笨如猪,连大漠门的规矩都不管,还遵守着自己那个可笑的承诺。老子是你大哥,你一次次背叛又算什么,李完花是你三妹,你杀了她又算什么?”

灵猫晓得杨志的点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无力地苦笑,用微弱的声音说“大哥,你何必再次救我,我对不起你们,只是大漠门在辽东呆不下去了,我们也是无奈。”

“别说废话,你不死武功也废了,抓紧时间想好,是在相国寺出家,还是在杀猪巷做一个屠夫,别以为老子好心,老子就是想看看你以后怎么被地痞流氓欺负的。”杨志骂完,转过头对降龙罗汉说“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从辽阳逃出i的吗,就是他,我的二弟大漠门的杀手灵猫,和我的三妹逍遥岛一个女弟子李完花帮我的。降龙大师,还望赐下灵猫的解药。”

满场悲寂,从杨志骂灵猫的话里,稍微聪明的人都听懂了,杨志和灵猫的目的是大漠门的一个布局,在灵猫达到目的的时候,杀了自己结义的三妹李完花,杨志恐怕也是死里逃生;可是就是这样,杨志还想要救灵猫一条命。封宜奴在人群中悲从心生,也明白杨志为什么不愿意做官,在那条路上走下去,杨志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兄弟的背叛,亲人的离合。

智清大师的念经声音重新想起,殿内的僧人和信徒纷纷跟在后面诵经;降龙罗汉看看杨志,看看灵猫,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杨志,掉头要走;丘半江喊住降龙罗汉,满脸堆笑地说“大师既然i了汴梁,何必那么着急离开,到皇城司喝一杯茶再说。”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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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隐相

降龙罗汉明白,丘半江的烈焰掌其实专克自己这样的真气,自己负伤在前,武功又远不如丘半江,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皇城司与御拳馆的爪牙,根本闯不出相国寺。降龙罗汉清楚丘半江不会要自己的性命,最大的可能是与伏虎殿达成协议,摇摇头说“丘大侠盛情邀请,贫僧正有此心。”

“大师,请恕在下无礼,身在官场,大部分时候不得已而为之。”丘半江点了降龙罗汉的穴道,让手下簇拥着降龙罗汉出去,丘半江临走的时候回头对杨志说“杨兄弟,好功夫,等人安顿下i,找时间喝茶。”

杨志答应一声打开瓷瓶,瓶内是黑色的药丸,发出一阵清香,空气中有淡淡的苦味;智清大师走过i,倒出两粒给杨志说“降龙对的感观不错,这是伏虎殿的解毒灵药九还丹,可以解世上绝大多数毒;第一次服用两粒,每过一个时辰一粒,总共服用九次便可解毒,如果是你和降龙罗汉,一次服用五粒即可。”

瓶里有三十多粒药丸,意味着杨志还能救两次人,杨志给灵猫服下九还丹,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简朴的商人,拿过智清大师手中的圣旨,高声叫道“杨志接旨。”

杨志认出是梁师成,急忙跪地接旨,梁师成高声宣读,任命杨志为刑部的捕快,是原i窦鉴的位置刑部总捕头;杨志叩头谢恩,站起i接过圣旨,问智清大师“师兄,有没有静室,有些事我想向梁大人请教。”

智清大师笑了笑说“有,请随我i。”

一行人离开后殿,i到方丈的禅房,梁世成让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自己和杨志、智清大师走入禅房;智清大师亲自去拿开水茶叶,杨志趁室内无人,塞给梁师成一张银票说“有劳梁相跑这一趟,有情后谢。”

梁师成在汴梁有隐相之称,杨志看似随意的称呼恰到好处;梁师成心里舒服,一眼看到是三千两的银票更是高兴,梁师成把银票收好,满面笑容地说“杨捕头原i是明珠蒙垢,日后必定大放光彩,既然杨捕头看本官是自己人,本官就提点你一句,日后有牵扯到太子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本官。”

果然大人物都是站队的,杨志对太子赵桓也没有恶意,哪怕昨夜安排人抓自己,也只不过是说明赵桓软弱没有主见;杨志点头说“梁大人,目前小人以为佛祖舍利是一件大事,如果去法门寺,最好朝廷能有贵人在场。”

梁师成是官场老手,自然晓得杨志的意思,舍利重现,在佛门是大事,甚至可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不管是哪位贵人前往,就是博眼球的事情;梁师成向宋徽宗提起,很可能就能推荐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梁师成笑着说“杨捕头做事老到,本官没有疑问,这件事最多明日便可有回音,智清大师,多谢了,你们师兄弟叙叙旧,我还要回宫里复命。”

智清大师刚刚进门,闻言立即猜到杨志已经打点好,放下手中的茶壶,和杨志一起恭送梁师成离开;可是智清大师和杨志没捞到单独说话的机会,围观的百姓不说,封宜奴、李清照、赵明诚三人一看有空挡,直接i到禅房门口。智清大师认识三人,笑着说“相逢不如偶遇,一起喝杯茶吧。”

宾主五人落座上茶,封宜奴怀疑地打量了一遍杨志问“你以什么打动皇上的?”

佛祖舍利还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杨志不愿节外生枝,打个哈哈说“诚意。”

智清大师帮着岔开话题说“封姑娘,我这师弟肚子里有不少好东西,以后你们多交流。”

“杨捕头既然懂诗词围棋,相比对音乐也懂一些吧。”李清照穿戴素雅,神态闲适自然,如缎锦般纤柔的乌黑秀发插着一支碧玉簪,眼神仿佛会说话,声音舒服而清脆“宜奴最喜欢的就是音乐。”

杨志摇头苦笑道“我一个五音不全的人,谈什么音乐,有空下下棋倒是可以。”

赵明诚会意地一笑说“封姑娘只要你坐在那里听就可以了,杨捕头,你对天下的大事如何看?”

李清照曾经名满汴梁,那时候已经成年的杨志还是跟在某些人身后见过几次;既然晓得李清照,当然猜测到赵明诚的身份,也明白赵明诚想问的是什么,杨志笑笑说“宋江、方腊不足挂齿,最多一年便可平定,怕的是此起彼伏,有的事没有尽头。赵兄的面相清奇,不出五年,便可一展鸿鹄之志。”

李清照有心刁难“按照杨捕头的看,这个鸿鹄飞多高?”

封宜奴和智清大师都是一惊,李清照是很少和人开玩笑的,那种孤傲在豪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今天好像风气有点不对;杨志不敢大意,斟酌着说“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这是苏东坡的名句,后面便是“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杨志这么一说,言下之意赵明诚可以做到一州郡守;杨志现在在江湖上已经是一个大人物,说的是真是假,赵明诚并不是十分在意,也没有太当真,在他的脑海里,杨志只是一个纵横天下的侠客,敬不过杨志的善意他是心领了,赵明诚端起茶杯说“多谢杨捕头吉言,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赵明诚敬茶是客套;李清照却点头说“我二哥李迥不日要到汴梁,出任礼部员外郎,到时候我i邀请杨捕头一起过去坐坐。”

杨志晓得李清照必定有事,微微一笑说“多谢赵夫人引荐,到时候一定去拜访李大人。”

杨志的身份不低于礼部员外郎,但是杨志需要一个圈子,一个蔡京以外的圈子,杨志心里清楚,哪怕蔡京第四次出任宰相,其实蔡京和宋徽宗的距离越i越远,更不要说与皇太子赵桓的关系,因为郓王赵楷,蔡京和赵桓实际上已经是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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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大名府的消息

虎翼巷古桐园的官方名称叫做刑部司副司,古桐园位于虎翼巷的道口,原本是一处盐商的住宅,远远地能看见宝津楼,东面是专门踢球的横街,北面一里地外便是风景如画的金明池。官场上的人都清楚,刑部司副司与刑部司正司根本从属关系,刑部司属于场面上的机构,而刑部司副司却是真正的实力所在,几乎能与皇城司媲美。

宋朝以来,刑部基本上无权,判案基本归属于地方上的当置司和汴梁的大理寺,再加上缉捕、刑侦机构为隶属于州、路衙门的巡检司,刑部只掌审覆天下大辟案和因犯罪除免职务官员,经大赦重新录用,或理雪冤案出给文牒证明等事,刑部司是刑部的第一大司,专门掌管叙复官秩与平反冤案等事。

但是在官场上做文章的那些官吏很少有吃苦和冒风险的精神,副司充斥着每年通过法律考试的新手、江湖上找来的奇人、和刑部、大理寺等衙门不要的吏员,组成一个个小组对那些转过来的案件进行调查。成功了得罪了案件的一方,失败了不仅得罪了双方,恐怕还得替上司背锅。<i></i>

副司中最为艰难的两个位置就是总捕头和提点刑狱使,总捕头是上上下下对这个职务的简称,真正的官名是招捕使;这两个位置并不总是一个人,只不过对于每一个案子交给谁,是刑部尚书的安排。杨志走进议事厅的时候,一听负责的人介绍位置,就感觉气氛不同寻常,因为自己的位置摆在最下面,就连范致虚的位置都不在正当中。

负责的人是提点刑狱使沈冲,一个年届四十的官员,带着那种平庸的笑容说“现在上面有些踌躇,一方面盼望能有一个大的事件名留青史,另一方面却祈祷不要得罪了什么人。而送到我们手中的案子,从来不缺乏大事件或者大乱子,唯一缺少的就是幸运。你这次肯定是摊上大事了。”

杨志并没有等多久,就看见了几位高官出现在议事厅,除了范致虚和即将上任的李道孝,竟然有太子赵桓、郓王赵楷、以及高俅、童贯两位太尉和枢密副使侯蒙。这个级别就是朝堂议事都足够了,杨志和沈冲对望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议事厅的铁门被拉上,房间里连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i></i>

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浑身不自在,范致虚端起已经凉了半天的茶盏,喝了一口茶道“辽国为皇上祝寿的使团已经到了大名府,除了正使节左丞褚坚和副使节萧斡里剌,还有辽国公主斡里衍。”

童贯端坐在上首,拧着眉头不说话,李道孝等人默然,只有侯蒙叹了口气在苦苦寻思;高俅在这种场合一向说话慢,徐徐道“杨志,你是刚才辽国回来没多久,和萧斡里剌、斡里衍都是熟人,说说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高俅这就是在故意刁难,提醒大家杨志的过去,就差没明说杨志现在不可信;杨志不管是哪一世为人,都看不惯高俅,心平气和地说“辽国不放心,他们即使找不到我们与金国谈判的证据,但是蛛丝马迹的情报总是能搜集到的;派这几个人过来,就是想在大宋,找到他们不放心的地方,然后解决这个问题。”<i></i>

众人陷入了沉默,这是最显而易见的事情,宋金谈判了几年,来来往往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双龙会在辽国的活动,要说契丹人一点都不知情,那就是自欺欺人;侯蒙正声道“杨志,听说你在辽国的时候,反对宋金结盟?”

杨志没有犹豫就说“我到现在也反对,但是该做的我已做了,天不从人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为什么?”童贯是宋金联盟最积极的倡议者,听到杨志这么毫无顾忌,立即提高了自己的警惕性;童贯不比高俅,属于那种有心机有眼光的人,他想弄清楚杨志是真的有道理,还是背后有蔡京在作祟。杨志淡淡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们和金国会师的时候,金国突然与我们开战怎么办?”

金国开战?童贯眨眨眼睛,没有再说话,东北胡族讲信用的少,这种事情是根本没有办法保证的;高俅怒斥道“一片胡言乱语,在这里诬陷我们的盟国,按你这么说,我们就不要燕云十六州了?”<i></i>

好大一顶帽子,杨志不卑不亢地说“回高太尉的话,要是真想要,就应该不管金国的决定,我们自己一路打过去,把十六州全部收复。现在越是央求女真,付出的条件越多,将来女真南下的可能就越大;既然想收复燕云,就要做好和金人打仗的准备。”

屋内的人都懂这个道理,只是像童贯这样的人被富贵两个字迷了眼,像侯蒙那样的人也不会去触宋徽宗的霉头,所以一直都没有朝那个方向;连北伐燕云都还没开始,所有人都感觉那是以后的事情。高俅冷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辽国就是那么好打的,还想和金人打?”

高俅随口说完,发现一个个都看着自己,才醒悟自己说错了,杨志在辽国做过将军,屡次对阵金军,在这方面的能力是有所表现的;郓王赵楷眼神一亮,明白蔡京建议自己前来的用意,杨志在辽国都是将军,但是在大宋,离开前是军械坊的一个小队长,回来后连军队都进入不了,问题就在军队的高层上。

童贯点点头说“我很快就要动身去江南了,杨志你可以考虑一下北伐的方案,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等我回来再做商议。侯大人,国策不容更改,但是具体的操作你到东平后可以全力做主。”

杨志答应一声,在心中给童贯点了一个赞,虽然童贯是个溜须拍马的人,但是在大处还是有点概念的,比高俅强了不少;侯蒙点点头,还是问杨志“宋江能招安吗?”

杨志笑了起来“宋江造反就是为了招安。”



第421章 人选

太子赵桓面露喜色,要是这样岂不是传檄而定;可是侯蒙和范致虚的脸色更加难看,侯蒙接着问杨志“宋江的底线在哪里?”

杨志失笑道“侯大人,我不是宋江肚子里的蛔虫,我能问一问,现在前线的战事如何吗?”

侯蒙颔首说“呼延灼将军正和宋江对峙了梁山泊一带,宋江在梁山扎营,却抢掠了大批的船只,呼延将军无法判断宋江是准备据守还是找机会突围,登州章骋的飞鱼营已经前去助战,双方交手十多次,可以说是互有胜负。”

杨志沉吟片刻说“呼延灼必败,宋江等的是一个契机,他要一个活的呼延灼。”

侯蒙心中一动“宋江要呼延灼当传话的中间人?”

“备用的方案。”杨志虽然不相信施耐庵的演义,但是杨志却晓得宋江绝没有这么简单,能预先说服像小李广花荣那样狂妄的人,宋江不会是一个莽汉;杨志思索着说“宋江恐怕还是相信花荣原来跟随的人,要是想传话也应该是从那里先试探;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江的身份,宋江背后有没有人,范大人,宋家庄的人被宋江掠去结果如何?”

范致虚松了口气说“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宋江既然与宋家庄的宋太公断绝了父子关系,宋江就是造反,也不可能牵连宋太公;地方上的细作打探回来的消息是,宋家庄的人在宋江的大军中进出自由,甚至有几个想要回家的庄客,宋江都放了回来。”

杨志听后心里一沉“果然如此——”

“你早料到了?”范致虚坦然说“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人选如此担心,宋家庄在皇城司是属于梅花门的,侯大人,所以从一开始我便有些担心,不管宋江是不是梅花门的人,宋江都想和梅花门取得联系,这就是两头下注的手法。前去招安的人,恐怕很难有什么满意的结果。”

范致虚留下没说的话就是,谁主持招安宋江一事,谁就在自造箭靶,稍有差错,上书弹劾的人便会一拥而上。要还是蔡京当宰相,蔡京多少有点虎威,亲手拍过板的事不会轻易改口,可是现在的丞相王黼毕竟年轻,寻求的做派又是避祸远嫌,侯蒙去东平府这件事充满了风险,这也是各个部门不想要这个功劳的原因。

“梅花门?”侯蒙显然知道这件事,笑着说“梅花门现在在河北的声势大不如从前,生铁佛崔到成也被柴家从沧州赶走,殷鉴到了河北肯定能镇住梅花门,我反倒认为现在正是招安宋江的时候,缺的只是敢去办这件事的官员。”

侯蒙原先属意的就是青面兽杨志,可是得知辽国使团的消息,侯蒙便知道自己需要重新物色人选,在现在这个当口,不管是皇城司还是刑部,都不敢把杨志派出汴梁;毕竟杨志刚刚招安,说句不该说的话,忠诚度还没有经过考验,现在就是最欣赏杨志的范致虚,恐怕都在等杨志在辽国事件上递上投名状。

没有人回答侯蒙的话,不是没有人推荐,而是这种得罪人的事不仅担风险,弄不好还会败坏自己的名声,哪怕是童贯这种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好顾忌的人,也不愿平白无故地踏上一脚。杨志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却看见高俅嘴角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那种得意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有太子赵桓和童贯这个老资格的弄臣在,高俅的存在感并不高,杨志要不是和高俅积怨已深,也不会去关注高俅;在杨志印象中,高俅并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那么他的这份自信来自于什么地方呢?杨志稍微一想,开口说“既然呼延灼在和宋江对峙,不如把招安的事情就交给呼延灼,军中将领中不乏干才。”

侯蒙看看高俅说“高太尉,呼延灼军中有两名先锋,一个是陈州的团练使百胜将韩滔,一个是颍州的团练使天目将彭玘,能不能从这两个人中安排一个前往宋江军营洽谈。”

“这。”高俅明显有些犹豫“侯大人,你是知道的,这两个人都不是那么会说话的人,我担心他们未必会能完成这件事。”

侯蒙诚恳地说“高太尉,蔡相已经不问事了,明天就要离开汴梁了,给他一个面子也好,安抚一下人心也罢,给那些人一个机会。宋江的事情一了,北边的战事就可以结束,朝廷就可以在军械粮饷上全力支持童太尉的南下之战。”

原来如此,当年蔡京得势的时候曾经特地照顾过汴梁四周的四座军镇,八万驻军的军饷超过了同等军队的五倍,比在汴梁的禁军军饷还高两倍。这八万人被看做蔡京的党羽,当兵的要不然退役,要不然换了驻地,只是军官们就被打上了蔡京的烙印。想必韩滔、彭玘都是其中的一员,这次调到呼延灼手下,恐怕就是想找机会害了两人。

杨志猛然醒悟,呼延灼既然是高俅的手下,高俅会不会已经安排了呼延灼与宋江谈判的事情,呼延灼灭了宋江最好,要是呼延灼不敌,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出招安宋江,这也是侯蒙在汴梁想招安宋江遇到主力的原因,毕竟在这件事上,侯蒙的运作可能打乱了高俅原来定下的机会。

杨志想试探一下,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等高俅说了需要考虑以后说“各位大人,可以要呼延灼安排人与宋江接触,摸清楚对方底线,真的要进入招安的时候,再从朝廷派人。摸清楚底线,在军中找两个能言善辩的人也可以,从青州或东平找与宋江过去关系不错的人也可以。”

侯蒙赞同说“高太尉,要不然我们双管齐下,你通知呼延灼安排人,我立即修书东平府,让他们去找宋江或者宋家过去的朋友。”

太子赵桓和郓王赵楷在座,侯蒙的要求降到了这样的低度,太尉高俅要还不答应,真的是不好交代。



第422章 知音

高俅最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太子赵桓等人带着满意和不满意走了,但是童贯留了下来,向沈冲要了一间密室,与杨志单独谈话。面对杨志,童贯有足够的自信“杨志,我和蔡相的关系不错,李道孝不敢不买我的帐,我们有话直说省点时间,把你对高俅的猜测全部说出来?”

“猜测的事没有证据,不敢乱说。”杨志可不会上这个当,毫不掩饰地敷衍着;童贯笑了笑说“猜测嘛,本来就当不得真,信不信在于我,我从来不让人白干活,我们做一个交易,你把猜测说出来,我让开封府把你家的宅子还给你。”

杨志点头说“成交。我猜测高太尉安排了呼延灼招安,但是是在呼延灼兵败的时候,甚至不排除让呼延灼在某个事情投降宋江,作为双方的联系人;同时也算是眼线,找机会害了宋江。”<i></i>

童贯满意地点头说“你和王厚很像,高俅还真是这样一个人,为了成功不择手段;那么你猜猜我和方腊之间的战斗如何?”

“方七佛。”杨志斟酌着说“只要在杭州杀了方七佛,不出半年便可告捷,如果杀不了,也只是一年的时间。下官有个建议,趁着大军还没行动,安排细作潜入方腊各部,他的手下这时候正是扩军的兴头上,根本无法分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其实方家的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方腊有个堂弟叫方肥,就值得收买。”

童贯愣了一愣说“你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不愿这事沾上身,你后来不要对其他人说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本官将来定有后报。”

杨志很放心是真的,因为历史上就是方肥出卖了兵败的方腊,造成方腊早早地被擒,最后方七佛难以撑住局面兵败;对于童贯的承诺,杨志能感受到一大半是真的,毕竟后面童贯还要北伐,依靠自己的地方更多。杨志自然不会对其他人说,大宋的官员差不多都是怕风大吹走了帽子的主,说出去不是自己惹祸吗?<i></i>

两人说完事,杨志恭送童贯离开,沈冲这才走过来告诉杨志,范致虚和李道孝根本没有走,陪郓王赵楷出去绕了一圈,又跑了回来,正等着杨志去商量;杨志跟着沈冲来到另外一间大房间,三个人正在闲聊,杨志谢了范致虚和赵楷对自己的帮忙,恭恭敬敬地问范致虚“大人有什么吩咐?”

范致虚沉默片刻道:“大名府的人试探了一下,说斡里衍公主是来招亲的,郓王想知道公主是怎样一个人。”

“武功高强,聪明绝伦,是女中丈夫。”赵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太子赵桓已经娶了太子妃,二哥赵柽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按顺位就应该是自己斡里衍谈婚论嫁了。女中丈夫赵楷不在乎,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太多了,可是武功高强就无解了,万一将来宋金两国联手灭了辽国,自己和这位辽国公主如何相处,不要不小心对对方一拳打死。<i></i>

范致虚晓得赵楷心思,笑着说“没那么多麻烦,这种婚姻又不是民间的婚姻,有的是扯皮的地方,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不过,杨志你从军事上预测下这段婚姻可能引起的效果。”

杨志想了一想说“用不上。”

范致虚摇头,不满地说“什么叫用不上。”

杨志分析说“能把这件事利用的就是与金国的谈判,但是我们负责谈判的官员未必架得住金人的恐吓,又一心要达成协议,条件再好,最后也是谈得一地鸡毛。你们要是提议增加条件,一旦谈崩了,反而会被人把责任推到你们头上。”

范致虚三人苦笑,杨志说得入骨三分,还真的是无法开口,不过想想还是不甘心。李道孝是出了名的酷吏,根本不在乎杨志的心思和死活,冷笑道“杨捕头是担心被人说乱出主意,身为官员,岂能这样爱惜羽毛。”<i></i>

杨志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李大人想过没有,一旦我们提出条件被金人拒绝,金人难道会这样善罢甘休,肯定会反过来给我们提条件,你不会认为我们的人能挡得住,不答应那些条件吧。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官职,但是也不能被人耽误到国家大事上,按照江湖上的说法,留下有用的身体做更多的事。”

李道孝没想到杨志这么皮厚,根本不在意在自己这个上司眼中的形象,一肚子准备好的话根本用不上;赵楷和范致虚还是知道杨志原来就不想当官,李道孝的那种龌龊心思用错了地方。赵楷问了一句题外的话“杨志,你要是不做官,准备做什么?”

“王爷,当然是做生意,原来我就是做牙人和马贩子。”杨志笑着说“我做生意的本事比打架的本事大。”

赵楷大笑“要是这样,我俩倒是知音,杨志,你以后做生意,一定要和我合伙,我就对赚钱有兴趣,我可以出真金实银做股份。钱财万贯,金山银山不在乎,最关键的是要自己亲手付出挣来的钱。”

范致虚和李道孝真的说不出话来,赵楷说得是玩笑话,可偏偏是大实话;赵楷在文坛的地位仿佛杨志在武林的地位,都是冉冉升起的明星,可偏偏在官场上很难往前再走一步,做生意也许是另一个证明自己的战场。杨志喜道“要是这样,我就能成为千万巨富,到时候每天陪着王爷周游各地。”

不同的人不同的人脉,赵楷哪怕是一个闲王,拥有的资源也不是杨志可以比的。看两人如此默契,范致虚咳嗽一声说“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但是人改变不了环境,只能改变自己,杨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去经商,最起码也要在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后。杨志,你要抓紧查窦鉴的案子。”

杨志点头说“我今夜就开始,需要忤作和熟悉窦鉴的衙役协助我。另外明天,我需要阅读窦鉴的个人资料,和窦鉴最近接过手的案子,还有关于窦鉴死的现场鉴定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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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1

一直没说话的沈冲在心里给杨志点了一个赞,杨志是要寻找窦鉴死的线索,敢于杀窦鉴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江湖大盗遇到窦鉴只能逃走,哪敢与窦鉴厮杀,况且窦鉴遇害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人,按照派去的衙役和当地的忤作检查断定,袭击窦鉴的最起码有十几个人。

范致虚没有赞赏,沉默片刻缓缓地说“杨志,你到现在都没有问是谁在负责古桐园。”

杨志大有深意地看着范致虚说“是刑部尚书负责,辽国的燕云殿有这方面的资料。”

李道孝和沈冲大吃一惊,赵楷和范致虚反而镇定很多,他们接触的层次比较高,晓得辽国的奸细无处不在,对于这些刑部人员都可以搜集到的消息,对方能掌握并不奇怪。范致虚沉思着问“资料中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设负责人?”<i></i>

这属于少数人知道的隐秘,杨志苦涩地一笑说“因为一怒屠龙手和盛余一,一个是皇上当年的贴身护卫,一个是飞龙八家唯一的传人,所以没有刑部侍郎能震住两人。十年前开始就不再安排人过来,一直由沈冲大人负责。”

“他们可知道其余两个人是谁?”古桐园五大刑狱使,杨志已经说了其三,李道孝自然不再遮掩;杨志点点头说“另外两个人是江南十二煞中的老三铁挽衣与幽州大侠裴古意,五个人中只有那个屠龙手是武林高手,其余的人是各有所长,盛余一精通器械,沈冲博物,铁挽衣是火器专家,裴古意是破案子的高手。”

赵楷一拍椅子的把手说“果然没有绝对的秘密。杨志,说说燕云殿的情况。”

赵楷天马行空,杨志却认真地说“燕云殿三十六阁其实更像是御拳馆,但是其中有些部门像我们这里,那位公主和喜龙就负责行动。我们其实可以采取一些行动,现在铜一铜二在幽州一带隐匿,要是找到他们,就可以另建一个忠实于大宋的组合。”<i></i>

这是意外之喜,连范致虚都失去了镇定“你确定铜大铜二会接受大宋?”

杨志郑重地说“他们会的,他们只是两个人,难道在金国会受到重视,他们只有到了大宋,才可以真正的开山立宗。”

范致虚等人猜到杨志肯定有说服两人的把握,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在辽东找到两人,不过那是皇城司的事,范致虚管不了。范致虚吩咐沈冲“带杨志去见见那四个人,殷鉴已经出发,他和杨志是熟人,不用专门介绍了。”

四位刑狱使根本不需要介绍,甚至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给杨志好脸色,一个可以跑去辽国做官的人,一个给宋徽宗献礼的阿谀奉承之徒,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应该来古桐园。沈冲有些尴尬地朝杨志笑笑,好在四个人正在一起喝茶,要是各自在自己的办事房里,杨志遭遇的不满将更长;杨志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几个小瓦罐,摇了摇头掉头就走。<i></i>

“站住。”说话的是一怒屠龙手,身穿半旧的蓝袍,相貌威严,挺胸端坐,双手垂放膝上,目光严峻;沈冲皱了皱眉头,他和杨志虽然认识不过几个时辰,但是晓得杨志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不应该有刚才的摇头举动,除非是故意激怒四人。杨志站住身形,转过身问“前辈有什么指教吗?”

一怒屠龙手指了指桌上的瓦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火药。”原来的那个青面兽杨志在军械坊干了一年多,还是接触过火药制作的,两个人的记忆完美融合后,杨志有这份底气“你们是应该在研究如何将火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盛余一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穿着一套粉色的紧身衣裤,丰神如玉,闻言眼波四转说“你在军械坊呆过,见过火药也不出奇,说说看,你怎么看火药的。”<i></i>

杨志随意地瞅了一眼盛余一说“火药是人类将来发展的一个重要武器,如果研究得好,再好的武功都没有用处,只是。”

杨志没有说下去,但是谁都听得懂,杨志的意思只是盛余一你的水平太差,盛余一冷笑一声问“江南雷家、大同云家,还是汴梁秦家?”

杨志迟疑了一分钟说“大秦人。”

“大秦人,你恐怕是危言耸听吧。”裴古意看上去更像个文人,只是现在已经喝多了,好像连茶杯都端不稳,醉醺醺地像是在问杨志,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前两天,我遇到了大秦人,他们连烟花都没有。”

杨志笑笑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怎么能看眼前的两三年,放眼长远,最起码也要看二十年三十年,很多事就是毁在自以为事的人手中。裴大人,这是刑部,就应该做刑部该做的事情,研究火药,那是军械监的职责。”<i></i>

裴古意依旧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刑部有什么事情?”

杨志收起笑容问“方腊、宋江造反,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参加?”

“因为,”裴古意说不下去了,心中一阵烦乱,谁不知道是括田令和花石纲惹的祸,但是还真是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好在杨志没有为难他,接过话题说“贪官污吏太多,江湖豪强太狠,这些事难道不是我们刑部应该管的事?”

一怒屠龙手和沈冲都诧异地看了看杨志,能够轻描淡写说出为宋徽宗开拓的话,杨志已经显示了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能力;身穿黑衣的铁挽衣喝了一口茶说“我年轻的时候,见时政纷乱,心中有澄清天下之志,忘了安心立命才是人的根本,有的事,人力固然可抗可争,但到了极限,不管心气多高,付出多少,都难以违越。”

杨志颔首说“铁大人说的是金玉良言,是个人都有运和命,不可强求;所以铁大人想要做个君子,敬天命而不自失,顺时运而严守其正。”

铁挽衣手一顿,茶水泼了一桌,心中一瞬间再也无法平静。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2

杨志的话看似附和,其实是嘲讽,江南十二煞都是杀人如麻的家伙,哪怕铁挽衣当年的初心是为了行侠仗义,依旧不能否认那十年中杀了两百多人的事实。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铁挽衣与君子根本扯不上关系,反而因为这个评语触动了铁挽衣心中最软的地方。

一怒屠龙手出手了,剑光忽然在房间里亮起来,杨志面前全部是一朵朵绽开的鲜花,剑气划过,寒光漫天;杨志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只来得及做一个动作,拔刀。杨志拔刀的动作很古板,却很实用,带着一个小小的扭曲,护着杨志在剑光中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让杨志的喉咙避开了一怒屠龙手的剑。

一怒屠龙手想要再进一步,杨志的龙雀刀一扬,已经砍破了刀影;刀剑相撞,两个人都是一震,杨志退回五步,一怒屠龙手也退了三步。一怒屠龙手凝视着龙雀刀,缓缓地说道“好刀,纵使杨业复生,赫连勃勃在世,一刀的威力恐怕也不过如此。”

杨志收刀入鞘,淡淡说道“听说前辈姓杜,不知道是不是?”

一怒屠龙手沉默了很久,忽然仰面而笑道“燕云殿果然出手不凡,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知道,杨志,你本来不需要惹这个麻烦,但是说出这个姓氏,就注定你的结果。你说得没错,我不是祖光,我的真名叫杜万彻。”

盛余一的嘴唇开始哆嗦,盛余一查了很多年,其实早就隐隐约约认为杜万彻就是当年杀自己家满门的人,可是杜万彻一直表现得沉静笃实,武功拔类超群,待人接物亲和温良,再加上杜万彻在刑部的名字叫祖光,盛余一就一再告诉自己要有证据。没想到今天面对杨志,杜万彻反而承认了,盛余一的感觉就是受不了。

杨志冷笑道“杜大人,我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我还是要说,一怒屠龙,你屠的并不是江海里的蛟龙,而是飞龙八家。这些年,你一直在心里忏悔,更是没想到盛余一会来刑部,十年前盛余一还是一个小姑娘,因为献出了冰鱼杖得以进入古桐园,从此你的心态就更加混乱,人也变得颓废。”

杨志的话字字如刀,扎得斩钉杜万彻心疼,握剑的手背上已凸出青筋,沈冲暗暗担心,杜万彻的再次出手,恐怕死亡就会跟来,只是不知道倒下的是谁。盛余一气愤地插话“杨志,你是什么居心?”

杨志不急不躁地说“我在燕云殿看过一部分资料,当年飞龙八家的人并没有死绝。”

“你说什么?”盛余一和沈冲同时脱口而出;杨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继续说道“飞龙八家表面上看是飞龙镇的八家工坊,以打造各种铠甲和兵器出名,可是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这八家人的来历,似乎一夜之间出现的。只是他们一开始是小作坊,慢慢做大,前后跨度六七年,一般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可是二十年前,他们被牵扯到一件大事中,章惇在南下之前,派出了心腹武士,护送了四辆马车到飞龙镇。”

屋内的人都是智者,没有人打断姜飞的话,沈冲给自己和姜飞都倒了一杯茶,姜飞望着盛余一说“其实这就是一个障眼法,章惇是派人去飞龙镇,但是那个送信的人是送信给飞龙观里的一个大人物;可是一直隐藏在章惇身边的人发出了消息,路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四辆马车,马车分别进了东雪坊武铧坊五通坊觉新坊,于是给跟踪的人一个到了目的地的感觉。”

杨志说到这里,便埋头喝茶,后面有当年参与这一战的杜万彻,压根不需要自己说什么;杜万彻回想着当年的场景,过了很久才说“那四辆马车确实有些蹊跷,只不过章惇智谋百出,又喜欢出奇制胜,我们都以为是章惇原来的安排,一群人还在为发现章惇的密谋在心中窃喜。我们一开始准备进镇搜查,没想到大批的高手冲出来,八座工坊的人把我们围在了三个不远的村庄,厮杀便从那时候开始。”

杨志叹了一口气说“八座工坊活下来六个人,在燕云殿的编号是铁一到铁六,很抱歉,我的事太多,没有见过这六个人,也查不出真实的身份。所以盛姑娘,不要总想着研究杀死高手的武器,也不要天天拽着铁挽衣研究火器,我们是刑部,最关键的还是破案子;我给你们一个承诺,这件案子,我会安排人调查。”

杨志说出来的消息已经足够了,杜万彻三人震撼不已,辽人的布局还真的奇妙;盛余一思筹片刻说“那么让我被朝廷找到,甚至把飞鱼杖送到汴梁都是一个局?让我们没有心思做其他事,杨志,你能告诉我,飞龙观的那个大人物是谁吗?”

杨志苦笑着摇摇头说“杜大人,那次你亲自出马,应该看过那封信吧,飞龙观你们去了吗?”

杜万彻点点头说“我还真看过,是章惇的笔迹,信头信尾都被裁掉了,我们只以为章惇是想保护收信的人。章惇告诉那个人,自己准备去雷州了,为了防止以后泄密,要那个人以后自己决定,章惇在信中提了一句,让那个人在盛家的东雪坊拿钱。至于飞龙观,在整个事情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我们也没去。”

沈冲插话说“就在八家出事的第三天,飞龙观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观内的道士无人生还,当地的官府对过死尸数量。”

杨志不由得对沈冲刮目相看,一件千里之外很平常的小案子,沈冲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沈冲无奈地笑笑说“我在这十几年,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看档案上面了。能记住飞龙观,是因为在现场发现了一枚将军的印章,在前线失踪的徐禧将军,辽人嘴里的大人物,十有就是徐禧。”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3

徐禧,众人全部是一愣,当年在青羌塞大败后,徐禧就在乱军中下落不明,没想到躲在飞龙观。可是既然当时发现了徐禧的踪迹,刑部就应该上报,为什么朝廷到现在不知道,沈冲晓得众人心中的怀疑,朝杜万彻一点头说“印章不能说明死者的身份,所以地方官府连疑似的猜测都没写,做的是来历不明的论断。”

杜万彻的脸色有些阴郁,如果是这样,对他对宋徽宗都是一种无声的指责,当年是错杀无辜了。杨志摆摆手说“地方上的官府很老练,飞龙观里肯定不是徐禧,徐禧应该在辽国,大宋另外有人在寻找他。”

杜万彻忽然松了口气说“一年前杨戬安排了一个人查西军的贪污案,后来就有了陈桥驿事件,蔡京也安排了两条龙,杨志,你们做得真是太巧妙,所有的人都被你们骗了,其实你们可以阻止陈抟老祖书库被盗,听说你是主动去的。”

杨志笑了笑“你们是不知道,我装作蓝彬的时候与不错和尚约好的,只是怕被骗,才用原来面目出现。”

裴古意点头说“神来之笔,这也是不错和尚出重金悬赏你的原因,你是哪一条龙?”

杨志耸耸肩说“你是说传说中的两条龙,我也不知道。沈大人,书库的书被边军扣留,扣住了多少本?”

沈冲失笑道“只扣住了四百本,按照传来的消息,大约两千本到了辽阳。”

杨志朝杜万彻等人拱拱手说“各位大人,我还需要到窦鉴家中去,等过几天我们有空再交流。”

“不急。”杜万彻急忙拦住说“你把飞龙镇的事情说完再走。”

杨志也是一愣,这是什么节奏,二十年前的案子只能当小说讲,杜万彻这也太心急了。沈冲笑道“杜大人,要不然我先陪着杨捕头去窦鉴的屋子,晚上一起到我那里喝酒,边喝边聊。”

杨志急忙说“晚上找个酒楼,我请客。”

沈冲笑着解释说“窦鉴在汴梁没有亲人,他的住所就在古桐园,与盛大人是邻居,离我和杜大人的住所不远,到我那查案吃饭都方便,我又不用烧菜,安排一个下面的人跑跑腿就行了。”

杨志看杜万彻点头,笑着谢了沈冲跟着沈冲来到窦鉴的小院子,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院子,院子里除了一颗柿子树,连一张小木桌都放不下;走过七米的距离,就是四间连在一起的瓦房,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间餐厅一间储藏室,书房是其中最大的一间房间。

杨志在几间屋里走了两个来回,最大的感受就是不规则,房子不规则,结构不规则,怎么看怎么别扭。杨志随口问沈冲“窦鉴怎么看上这样的屋子?”

沈冲笑了笑说“原来这里就是一间大屋子,是窦鉴自己加建了屋子,改成了现在的样子。窦鉴出事后,我和盛余一裴古意奉命来这里检查过,后来也是盛余一建议,在抓到凶手前,把这个小院封闭,正好让你再来检查一遍。”

杨志仔细检查了所有的地方,包括床腿屋梁等可能藏东西做记号的位置,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结束,然后就坐在书房翻看窦鉴的手抄书籍和笔录。杨志心中认为窦鉴的那个账本应该还有个备份,如果找不到,说明杀窦鉴的人中就有古桐园的人;当然,窦鉴要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有可能把信息隐藏在某一本手抄本里。

窦鉴是十五岁就进了刑部,但是手记是从十四岁开始的,详细记录了他遇见的每一个案子,不过杨志发现窦鉴很有意思,每一个记录的案子都是窦鉴本人的,并且只记录口供与判决,没有一点窦鉴自己的想法。窦鉴确实是一个谨慎的人,杨志按照日期留心了一下,顺便问了沈冲窦鉴离京的日子,着重看了最后一个月的手记。

沈冲不由得点头,杨志比盛余一有耐心,和窦鉴真有的一比;沈冲也随意拿书翻看,两个人一直看到沈冲安排跑腿的衙役跑来汇报,说酒菜都安排好了,各位大人都通知过了。杨志只能放下手中的一本卷宗,带着没有线索的遗憾,跟在沈冲后面,前去和新同事们聚餐。

沈冲的院子可比窦鉴的气派多了,小院里的葡萄架下有一张吃饭用的榆木八仙桌,今天在周围放了六把胡桃木的椅子;看样子这些人真的是很熟,沈冲这个主人还没到,一个个已经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盛余一看见杨志就问“查到什么线索吗?”

杨志淡笑着说“还没有,明天再找下面的衙役问问。”

“别呀。”裴古意早已给自己倒好酒,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在古桐园,和窦鉴最熟的就是盛余一,那种关系连殷鉴都比不上。”

“哦。”杨志跟着沈冲坐下,问盛余一“窦鉴离京前在查什么案子?”

“钱库失钱案。”盛余一不怕事大地说“鹿前庄钱库丢失了十五万贯的饷银,所有人都不知道钱是怎么少的,窦鉴和殷鉴都去看过了,同样没有头绪。”

鹿前庄钱库是在禁军前去领饷银的时候才发现,有着六道锁看管的库房里白银和铜钱不翼而飞,为此鹿前庄钱库的军官和管事全部下了大狱,到现在也没有放出来。沈冲温和地笑笑,敬了大家一杯酒说“盛大人,不要藏着掖着,把你调查的事情都说说。”

盛余一想了想说“其实这案子就是两个方向,一个钱库的官员勾结起来监守自盗,问了钱库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线索;另外一个就是运钱来的时候做了手脚,可是根据库房里的封条与户部枢密院的资料可以看到,四十六箱钱来自不同的地方,想要在途中调换根本不可能。我们反复检查了钱库,也没有看见江湖高手飞入的痕迹,所以被范大人叫停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4

沈冲的葡萄架设计的很别致,弯曲的架子,半圆的隔断,很有点西域的风情;杜万彻端起酒杯说“我们还是说说飞龙观的那个案子,你们去窦鉴屋子的时候,我们查阅了那个案子的卷宗。”

杨志看几个人都是一脸认真,苦笑着说“知道了杜大人就是灭门的仇人,盛大人还是能心平气和,佩服,盛大人,我能问一句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保住飞鱼杖的时候什么人,送你来的又是什么人?”

其实重看卷宗的时候,裴古意等人就在心中嘀咕,但是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们是不会开口的,听杨志一提,都全神贯注地听盛余一的回答;盛余一冷冷地说“我是去孟家庄玩躲过了一劫,那柄飞鱼杖藏在我家的密室里,我来的时候虽然年纪小,孟家的孟钺正好来考进士,带我一起进城。”

沈冲咪了口酒说“飞龙观那个案子的仵作就叫孟钺,后来开封府有个进士忽然失踪,也叫孟钺。”

飞龙镇其实还在开封府的管辖范围,就是在靠西边的边缘,离汴梁城也就两百多里路;盛余一眼中已经有了悲愤之色,恨恨地说“是同一个人,孟钺是保和殿大学士孟昌龄的族人,现在负责建造万寿山的那个孟揆的堂弟,就在孟钺担任开封府仪曹的当晚,就有人找到了他,逼得他挂冠而去,从此没有下落。”

“难怪你平时冷冰冰的,原来心头有这么多的事。”铁挽衣喟叹一声“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连我都喝不下酒了。”

铁挽衣只能出来搅局,这件事的水太深,直接牵扯到当今的皇上,牵扯到二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夺位,章惇虽然死了,但是章惇那句“端王轻佻,不可以君临天下”已经是世人皆知。杨志缓缓地说“按照辽人的说法,孟钺的护卫依旧来往于宋辽夏三地,是在调查折家,可惜我在辽国一直有事缠身,没有前往大同一探真假。”

折家,杜万彻紧盯着杨志问“谁告诉你的?”

“耶律大石。”这种事没必要隐瞒,杨志说出了实情“宗泽委托我去找人,我两眼一抹黑,只能找耶律大石,发现辽人其实一直在注意这件事,只不过大同到太原中间没有关卡,两国的商人来往频繁,辽人也是在暗地里关注这件事。”

盛余一站起来,迎着晚风透了口气说“飞龙镇有四家工坊是替折家打造兵器的,说到底,最后出钱的人就是折家。杜大人,既然你想弄清楚,告诉我,那个给你们传递消息的人是谁?”

“杨戬,送信的人就是花太监。”杜万彻拿得起放得下,敢说敢当,否则也不会像那些从龙之臣,连踢球的高俅都是太尉,他作为宋徽宗少年时的贴身护卫却在古桐园窝着;杨志这次明白杜万彻为什么非要说这案子,因为杜万彻肯定查到了什么,但是杨戬两人在短时间内离奇地死了。

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不过就算是杨戬与花太监活着,刑部的人恐怕也没资格去审问两人;盛余一坐下问杨志“你为什么杀了西门庆?”

“抢钱,我因为灵猫出卖,当时囊中羞涩,西门庆可是一个大商人。”杨志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强盗;裴古意哑然失笑说“盛大人的意思是,花家小楼的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杨志果断地说“不知道,当时我正被殷鉴在围捕,逃命还来不及呢,出了什么事?”

裴古意只能摇摇头,他是看出来了,宋徽宗为什么指定杨志来做这个总捕头,就是晓得杨志的心机足够深,希望杨志把一系列的谜团解开。杜万彻却不愿意就这样让杨志溜走,淡淡地说“杨志,你本来就是皇上和杨戬派出去的人,难道对杨戬的死一点都不在意?”

什么,杨志是宋徽宗和杨戬派出去的人,连沈冲都僵住了,杜万彻不会在这方面胡说,那么杨志去辽国的事情就耐人寻味了。杨志拱手告饶说“杜大人,杜大人,那件事我没有做,你也知道的,随即我就被人陷害,不得不逃走。好吧,我答应你,我查完窦鉴的案子,就来查这个旧案,不过听说杨戬是满脸笑容死的,什么样笑容,兴奋痴呆安心满意,还是诡异?”

笑容还有这么多讲究,盛余一思索着说“看上去心满意足的样子。”

杨志放下酒碗,回忆着在电影里看到的吸毒者的笑容,突然模仿电影里的情节,做了一个自以为满意的笑容,盛余一和沈冲瞬间都露出惊讶的样子,沈冲点头说“就是这样。”

杨志恢复正常说“应该是中毒,寒石散那种毒。”

毒品的危害和这个时代的人没法说,但是中毒人人听得懂,对于刑部的这些高人,寒石散也不陌生。寒石散从汉武帝时期开始兴起,盛行于魏晋南北朝,上层社会对寒食散狂热追捧,据说服用之后,差不多就是喝醉酒的状态,不知天地为何物;无论是官吏还是文人墨士,或者当大官的人,都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之下,开始吸食。

到了唐朝,孙思邈发现了寒食散其实对人体的害处太大,不断宣传,世人渐渐都知道了其中的弊端,便敬而远之;但是就这样,现如今服用寒食散的还是有不少人。沈冲是去现场的人,摇摇头说“肯定不是寒食散。”

杨志原来想讲出罂粟花的,但是想想还是不能让世人知道罂粟的效果,话到嘴边换了一种说法“要不然到太医院请教一下,看有哪一种药物会令人出现满意的笑容。”

裴古意敲了敲桌子,斟酌着说“在宋夏之战辽夏之战中,都出现过夏军面带微笑上来死战的情景,据说刀砍上去夏军都没有痛苦的神情,应该就是像杨捕头说的药物效果,西夏极乐堂恐怕有这些东西。”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甘心的刑狱使5

酒喝到半夜才散,杨志就在沈冲的会客间睡到天亮,起来后看厨房还有昨夜的冷饭,开水泡了一碗吃下,又跑去窦鉴的屋子里看资料;一直看到中午,杨志终于在一桩通许镇的案子里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与窦鉴那本账本关联的案子,通许镇上的豪强郑简帮助西城所收田的时候,逼死了一名书院的老师梅不留,激怒了太学的学子,太学生陈东在开封府击鼓鸣冤。

杨志到了前面的公房,找到协助窦鉴的押司令狐荣调出卷宗,在公房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杨志看完问令狐荣“这件案子开封府以什么理由转交到刑部的?”

令狐荣是个老吏,晓得杨志这样的人看上去莽汉一个不通世务,其实在汴梁也是一个地头蛇;令狐荣猜不透杨志的想法,讪笑着说“郑简是郑皇后的堂弟。”

难怪只有窦鉴接手,宋徽宗赵佶十七岁成婚,娶德州刺史王藻之女,即位后,册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相貌平平,生性俭约,不会取悦徽宗,虽为正宫,但并不得宠。郑皇后本是向太后宫中的押班,徽宗即位的时候,被向太后赐给徽宗;郑氏不仅姿色出众,而且还能帮助徽宗处理奏章,先被封为贵妃,王皇后去世,宋徽宗于政和元年册封郑氏为皇后。

杨志轻声问道“是郑家用钱摆不平,还是根本不想花钱消灾?”

令狐荣不敢说假话“郑简的狂妄是有名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花钱,还催着我们刑部结案,好让他把那一百亩的水田收到名下。”

一百亩的水田,至于吗?杨志盯着卷宗问“说窦捕头离京后,苦主三个女人就回了老家,那个陈东就没有阻拦?梅不留在老家有什么人,能养得起那三个人吗?”

陈东在汴梁城的名气比杨志还大,不管蔡京、王黼哪个当权,陈东指责起来都无所忌讳,弄到自己没有朋友;但是杨志知道,这还不是陈东的巅峰状态,几年以后,陈东会上书请诛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等“六贼”,以谢天下。这样的人,都击鼓鸣冤了,会让那三个女人两手空空地回老家。

令狐荣有些担心地看看杨志说“杨捕头,陈东被人打伤了,只不过出事的地方在太学,太学生们才哑巴吃黄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三个女人,应该是失踪了,不过通许镇的街坊和里正都说,他们会老家了。”

杨志考虑片刻问“是不是一定要我们刑部结案?”

令狐荣诧异地点点头,看杨志像是要打抱不平,不会是准备中途停手吧?杨志微微一笑说“案子不慌着结,梅不留的老家在洛阳,我去关中办事的时候会去看看那三个女人在不在,你安排一个时间,就在明天我们先去看看陈东。”

令狐荣急忙答应,杨志的做法很老到,给方方面面预留了时间和空间;如果郑简耍了什么花样,还有种种抵罪的手段,但要是郑简硬来,杨志从关中回来的时候,要不然把那三个女人带回来,要不然就会把这个案子做成疑案,给郑简吃点苦头。令狐荣不知道,杨志手中有窦鉴留下的另外两件关于郑简的命案,只不过杨志不会一头撞进去,而是慢慢来,毕竟得罪郑皇后,不仅不明智,而且做不成事。

门外传来辛朴的大嗓门“杨志,你这次是发达了。”

话音未落,辛朴已经走进来;杨志站起来笑着说“辛大哥,那阵风把你吹过来了?”

辛朴笑着递过手中的木盒说“童太尉让我过来的,把你家的那个地契给你,另外童太尉赏了你两锭金元宝。”

童贯现在权行九州,两锭金元宝只是个意思,关键的是一个态度,杨志急忙接过来说“多谢童太尉,劳烦辛大哥你跑了一趟,要不然这样,辛大哥、令狐先生,晚上我们一起到潘楼坐坐。”

令狐荣自然没问题,杨志又亲自跑去请沈冲同行,沈冲和辛朴也是熟人,直接对杨志建议把仵作杨雪芙喊上;杨志说完没问题后一愣问“难道是女仵作?”

辛朴大笑道“当然是女的,还是个妙人儿,那可是广州通判杨立之的小女儿,神医杨介的徒弟。”

古桐园里藏不住消息,裴古意得知后感叹地说“没想到杨志还靠上了童贯,真不愧是蔡京的弟子,长袖善舞;盛大人,我们与杨志的关系还是差了一点。”

盛余一看着手中的针筒说“杨志这是在打进汴梁的圈子,这或许是查出窦鉴死因的方法,毕竟下面的人和街上巡逻的人会比我们多看到一些细节,没有人去点拨,他们觉察不到那是线索;杨志比窦鉴皮厚,比殷鉴亲众,剩下的就看他的责任心怎样,还有他是不是能顶住方方面面的压力。”

杜万彻睁开眼笑道“杨志这么有钱,我就放心了,过两天和他去长安,一路上吃喝就不需要省了,老铁,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铁挽衣摇头说“没时间,我还要试验火药。你是想和杨志一起借机去飞龙镇,应该喊

盛余一一起。”

“他不敢,怕我在路上忍不住杀了他。”盛余一虽然一直克制着自己,但是不代表心中

没有怒气;杜万彻轻松地说“我就是怕这个,杨志的年纪不大,万一哪天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可没把握以一敌二。”

盛余一活生生给气笑了,晓得杜万彻早上去了一趟皇宫是大有收获,杨志和自己这些人哪怕再猜测,由于获得的信息不对称,恐怕费九牛二虎之力,不如杜万彻的一次问话获得的进展大。裴古意拍手说“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我去了。”

杜万彻扫兴地摇摇头说“范大人说了,杨志离开的时候,案子全部交给你和盛余一负责,皇上认为,最关键的是要查那个李瓶儿的来历。”

钑龙

钑龙



第四百二十八章 喜欢读书

潘楼闹中取静,是汴梁最早的几处酒楼之一,比樊楼要老五六十年,后周太祖郭威在这里用过餐,所以老板特地保持着老式的风格,前来吃饭的人也多了一份怀古的情调;隔间都是简单的那种,连门帘都没有,花饰还是唐朝的那种大约气度,古色古香容易使人想起昔日的优雅,给心情一份安静。

走廊上路过的人不用伸头也能看见部分客人,真的是一半包间一半大厅的味道。好在隔间里的桌椅都是最流行的款式,烛台是波斯的铜器,两根粗蜡烛把隔间照得雪亮;桌上的器皿都是高仿的钧窑,红色与青色搭配,釉质乳光晶莹,肥厚玉润,看上去像玛瑙。杨雪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打扮得体,文文静静的,见到杨志好奇地说“坊间把总捕头说成三头六臂,看上去还好嘛。”

杨雪芙不是那种把话聊死的人,杨志晓得话中有话,收回环顾四周的眼光说“我曾经是潘楼的熟客,原来在汴梁的名声就不好,青面兽,知道吗?从不给人面子的狂徒。”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丝毫不顾及走廊上的人来人往,辛朴感慨地说“那时候的杨志,和刘郃、牛二都是汴梁打架出名的货色,只要想动手,根本不在乎场合和对手是谁。杨志,刘郃死了,牛二现在就在码头到州桥那一带收保护费,和你这个总捕头算是彻彻底底的死对头。”

杨志目光闪动“他遇到名师了?”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的汴梁,牛二哪怕有贵人相助,也要自己一点一点打下地盘,武功不高是万万不行;原来牛二什么身手,没喝龙血前的杨志三拳两脚就能摆平。辛朴颔首说“他拜了一个师傅,百日便神功大成,禁军中退下来的陈恩问陈师傅和太极镖局的总镖头太极手商三,都不到三十招被他废了武功,商三回到家中吐血一夜而亡,太极镖局到现在都是关门的。”

陈恩问和商三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牛二现在真的不简单,杨志微微一笑说“辛哥,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令狐荣,你点菜。”

令狐荣清楚杨志不在乎钱,喊伙计过来,先点了鹅梨、蒸枣两样水果和一壶香茗,然后是三脆羹、酱汁羊舌、脱骨鸭掌、鸳鸯炸肚、南炒鳝、五珍脍等十个菜,两坛王驸马家的琼腴酒。杨志喊住伙计,添了雕花笋和青梅荷叶儿两件蜜饯,让杨雪芙很满意;沈冲等伙计送茶上来,问杨志“你能做止血的手术?”

杨志点点头问“张八百说的吧,那只是小伎俩。”

沈冲夸张地笑道“杨志,有时候你真的欠扁,和张八百一样,整天吹得云山雾海,活人命的这种手艺都是小伎俩,你让其他医生怎么活。杨忤作可说了,她想学这门手艺,开个价吧?”

开个价是纯粹的玩笑话,只不过是沈冲说话留有余地的技巧,毕竟沈冲与杨志以前不熟;杨志望着杨雪芙投过来的殷切目光说“没问题,我什么都不要,哪天杨仵作师傅来了,安排我们见一面。其实在监狱见到杨介大夫的时候,我就想和他好好聊聊。”

这个对杨雪芙来说绝对没问题,很爽快地答应了;沈冲笑着说“杨忤作,怎么样,被我说中了。杨志,你也不在意我把这门手艺记载到书中吧?”

“当然不介意,”杨志没有丝毫的犹豫,诚心地说“这些救人的东西,越多的人知道越好,我想和杨介谈的就是劝杨介编写一本医书,我有一些关于这方面的心得跟他分享,好歹赚点钱贴补一下家用。”

要是换做以前,杨志这么说肯定让人笑掉大牙,但是杨志现在能做止血的手术,这么说就变得理所当然。不过杨志把一件好事说得市侩,杨雪芙只好笑笑换个话题“总捕头,那本西游记你是怎么想到的,一只石猴,被你描绘得活灵活现。”

杨志记得看过一段博客,讲的是孙悟空的原型,解释说“天竺佛教中本来就有一个猴子的形象,我只是拿来用一下,那只神猴是风神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就得到了始祖梵天的真传,武器是一根虎头如意金棍,他得到了各路神仙的教导和帮助,最后杀掉了十头魔王罗波那。猴子的长相就是《山海经》里面的无支祁,被大禹锁于军山之下,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

原来如此,几个人恍然大悟,沈冲心中的疑问反而更重,一个人突然开窍变聪明有可能,但是杨志显示出来的渊博知识与沈冲在杨志档案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沈冲自幼是读书的苗子,记忆力更是超过了一般人的许多倍,暗暗揣测杨志在哪里看的书。杨雪芙抿嘴一笑说“总捕头对佛门很熟悉啊!”

杨志只能一本正经地说“我小时候很喜欢读书。”

辛朴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他和杨志家是世交,比杨志大五岁,太知道杨志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虽然说杨志读书不算差,但也没到好学的地步,尤其杨志十岁的时候还得了一场病,在城外的枯竹寺住了差不多一年。在辛朴的印象里,杨志是很喜欢打架,杨志十岁的时候,十五岁的辛朴已经打不过杨志了。

辛朴强行把喉咙里的茶水咽进肚里,心里琢磨着,枯竹寺后来被禁军征用了,寺里的和尚不是去了外地,就是到了大相国寺,难道杨志在枯竹寺有奇遇。辛朴小心翼翼地问杨志“枯竹寺的寄尘师傅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次我的记忆出现问题,寄尘师傅照顾了我好几个月,后来寄尘师傅到相国寺,我还经常去听他念经,后来我躲祸扬州的时候,寄尘师傅因病去世。”杨志声音低沉地说“辛哥,我的记忆在一年内恢复了三次,现在能记起以前的大部分事情了。”

众人全部是一愣,难道杨志以前是丧失记忆的人,辛朴也从来没有听杨志说过,愕然问道“你从杨志回来,有很多事都浑浑噩噩,就是这个原因?”

杨志得意地点点头。

钑龙

钑龙



第四百二十九章 置身事外

杨雪芙是学医的,自然晓得有这样的病人,握着自己纤手轻声说“相必你喝的怪蛇血,就是治那个病的良方,总捕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总捕头那时候能瞒过所有人,真的是毅力坚韧。”

杨志笑着说“多谢夸奖,男人嘛,在这些事上好处理一点,每日醉生梦死,也不知道是庄生化蝶,还是蝶化庄生。我想在大相国寺开一座医院,专门给穷人做外科手术,等你师傅来了,我和他商量一下细节。”

“外科手术。”杨雪芙点头说“这个名字很贴切,总捕头,我看行。”

潘楼的酒菜色香味俱全,沈冲和令狐荣又擅长说话,桌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几个人喝到半酣,杨志又喊来伙计添了四个炒菜,沈冲拍着杨志的肩膀说“听说你在幽州开酒楼建酒坊,回来想不想做这行当?”

杨志摇摇头说“沈兄,契丹人不讲究,所以幽州的酒店竞争不激烈,可是汴梁不行,很难推陈出新;不过在汴梁我有更赚钱的生意,等我不在官府以后再说。沈兄,你大哥要是来汴梁做生意,我倒可以出出主意。”

沈冲要的就是这句话,沈冲晓得杨志肯定知道自己是沈括小儿子的事,也清楚沈家现在的窘迫,要不然自己的大哥也不会放下读书人的做派,做一个到处奔波的商人。杨志在汴梁做生意只能说稳当,但是在辽国创造出马奶酒称得上惊艳,辽国地寒,就是平民百姓也需要喝酒取暖,马奶酒让辽国节省了无数粮食,那位与杨志合伙的公主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听说杨志逃离辽国,在驿馆常驻的辽国使臣耶律山公开表示惋惜。

沈冲对杨志在生意方面有信心,认为最起码比一直在亏钱的自家大哥强,沈冲敬了杨志一杯酒说“我就不客套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皇城司的一间议事房外,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就连茶水都不许送;房间里,黄金打造的卧虎灯架上,三支雕花的蜡烛在徐徐燃烧,李彦、蔡攸、谢石、吕注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李彦斟酌着问“蔡相会不会另有布局?”

李彦问的是蔡攸,怎么说蔡攸也是蔡京的大儿子,未来蔡家的家主,现在正得到皇上的赏识;就算蔡攸现在与蔡京不和,蔡家的人暗地里还是有很多人向蔡攸通报消息;蔡攸苦涩地摇摇头,低声说“老爷子准备到泗州停船,顺便让杨介给他检查一下身体,到了这个时候,最担心的是死。”

李彦呵呵一笑说“蔡大人想简单了,蔡相硬是等到方腊起兵,杭州告破才走,最起码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要不然大可以向皇上阐明原因,留在汴梁。我有一个不好的感觉,要出大事。”

方腊都快占据整个江南,童贯的十五万大军正在从各地赶往金陵府,这还不是大事吗?谢石明白,李彦和其他人一样,在蔡京的积威面前,没有半点自信,一想事情就会把事情想偏;哪怕蔡京现在已经是一个视力衰退的老人,在官场是一个边缘人,李彦等人依旧不敢正视。

不过李彦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梁寻是蔡京的女婿,文伯虎、杨志都是蔡京的门生,竟然在短时间内都先后用不同的方式回京,梁寻这次陪着辽国使团回汴梁,实际上就是皇上做了一个让步,很可能给梁寻在汴梁安排一个职位。谁知道蔡京有没有暗地里布置一套人马,蔡京的优势就是在于宦海几十年积累的人脉,在官场上不得意的学生旧部不知道多少,有的是想换个活法的人。

而那些还在位置上的官员,也不是想把蔡京扔一边就能扔一边的,有的人有把柄在蔡京的手里,有的人会被蔡家的钱压垮。蔡京要想做点事,还真的有很大的机会。李彦看谢石在沉思,晓得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谢石真的在动脑筋,就给添了一把火说“蔡攸大人,听说梁寻在一个月内五次派人回蔡府。”

皇城司还真不是吃干饭的,连这种小事也查到了,蔡攸自然问了,都是书信来往,那种加了秘写的书信,封口都有特殊的标记,连蔡攸都不清楚的标记;可是蔡攸不愿当众说出丢脸的话,笑了笑说“那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

谢石看出来蔡攸不清楚,蔡家在大名府的生意是蔡随天负责,梁寻根本不插手,那种标记是一个蔡京自己掌握的玩意;梁寻这些年默默无闻,其实还是有底蕴的,在大名府任劳任怨,做事是滴水不漏,就连梁子美那个老油条也挑不出毛病。

谢石抬头说“杨志喝了怪蛇血后,完全变了一个人,在此之前的杨志,说穿了就是寻常的武功高手,脸皮比林冲厚一点;但是杨志后来的表现可谓惊艳,辽金宋三国高手如云,杨志东去南下如入无人之境,他一路上杀了寺公大师、殷天鉴等人,在江湖上的声望达到一个恐怖的高度。梁寻、文伯虎的线索应该来自杨志,他们虽然以保护线人为名不说实情,但是原因并不难猜,怕的就是让人以为是蔡相布局。”

李彦听懂了,要想扳回局面,就是要证明这些人都是蔡京的爪牙,就能触动宋徽宗心里那根是不是还在隐隐作痛的刺;可是蔡攸毕竟是蔡京的儿子,官职也比自己高出许多,这个决定只能是蔡攸做。

吕注是四个人中最轻松的一个,他是蔡攸的搭档,来汴梁也好,做官也好,只是因为蔡攸是他的朋友;吕注喝了一口茶说“谢大人,就算你的猜测是真的,能被蔡相选上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吧。你和杨志是生死之交的好友,能不能从那边套套话。”

谢石微笑着说“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蜀中出了事,皇上已经准了我的辞呈,明日回成都;蔡相明日走后,杨志也会去关中,寻找法门寺失踪的那枚佛祖舍利。”

佛祖舍利,蔡攸明白了,只要舍利出世,就意味着佛门的胜利,那么现在在汴梁横着走的道教众人,就会受到影响,谢石的离开是为了置身事外。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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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一个案子

一更天的时候,潘楼还有三分之一的客人,杨志结完账,看辛朴还在石阶上等他,只好让沈冲等人先离开。月亮被乌云遮住大半,星星黯淡无光,两人顺着潘楼街往东走去,道路南面的鹰店里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鹰鹞叫声,道路北面的几家香料铺灯火通明,可以看见伙计进进出出。

杨志明显地感觉到辛朴有一种复杂的心情,似乎想与自己分享什么,又因为某种原因说不出口;好在只有复杂,辛朴的神情里没有焦急和忧虑,两人在前面的路边走进了一个茶馆,外观很陈旧,杨志晓得,这个茶馆很早就是辛朴罩着的一个点,老板原来被人冤枉,是辛朴破了那个案子救了老板。

茶馆里已经没有客人,真正要喝茶的人是去天仙茶馆那样的地方,消磨时间的人在州桥那边还可以看看种种美女,这里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地方。老板迎了出来,把两人让到最里面的包间,送上一壶碧螺春,老板给两人各斟了一杯就出去了。辛朴问杨志“你回来后还没和谢石见面吧?”

杨志喝了一口茶说“还没有,有些事我还没有想明白。他现在通过李彦接近了皇上,我不知道是福是祸,反正我已经回来了,时间有的是。”

辛朴低声问“你不打算拿回牙行和马行?”

杨志诚恳地说“当时我逃走了,就没打算再要这些东西,辛哥,我们是自小的关系,在汴梁难道还有我们做不起来的生意吗?”

辛朴看看杨志说“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激动,也不想表现什么急公好义,甚至不打算说自己是对的,按照书本上说的说法,不是心哀如死,就是脱胎换骨。我想和你说的是,谢石今天去辞官了,把一切变更的手续都送到了官府,说变更给你。”

杨志笑着说“哥哥,别开玩笑了,要是这样,谢石肯定要给我送个消息。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哪怕我帮不了你忙,但是或许能替你出出主意。”

辛朴忍了忍说“我想要你去见一个人。”

杨志被勾起了兴趣,辛朴和自己的关系再疏远,也不至于介绍一个朋友都这么为难,除非那个人是个绝大的麻烦。杨志含笑问“是哪一位?”

辛朴为难地说“一个被别人坑了的读书人,现在还在开封府的监狱里。”

杨志是总捕头,有权力进入大宋任何一间监狱,杨志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把这个案子跟我说说。”

辛朴明显轻松了许多说“李进义和金大坚、马麟、乐和、郑嘉正、秦桧是朋友,他们六个人在四个月前借住在郑国丈的梅花园,准备参加大考。郑国丈是看在玉臂匠金大坚的面子上,借出了梅花园,那其实就是一个有十来座座草屋的小院子,因为园子里长了上百株梅花而得名;五个人各自准备考试的内容,但是就在大考的前三天,李进义因为调戏妇女被抓进了开封府。”

杨志听到这里,就晓得其中有猫腻,大考是读书人的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连金大坚这样名满天下的工匠都要来博取功名,李进义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调戏妇女;并且这件事有一个叫秦桧的人在里面,看时间差不多就是历史上那个被人骂了千年的人。杨志问辛朴“这个李进义平时为人怎样?调戏的又是哪家闺秀?”

辛朴叹了口气说“李进义是游酢的学生,满腹才华,在这一年的科举中,与秦桧是最为士子看好的两个人,李进义因为在狱中,秦桧没有对手金榜题名。他调戏的是童贯的侄孙女童娇秀,被虞侯董大朗抓住,童贯曾经托人传话,可以将童娇秀许给李进义,但是李进义不肯答应。”

杨志有些无奈,童贯真的是好眼力,也打得好算盘,可是李进义是游酢的学生,答应这门亲事,游酢能从棺材里坐起来。游酢学于程颢,同杨时、吕大临、谢良佐并称程门四大弟子,游酢和杨时南归,程颢目送他们,深有感触地说“吾道南矣!”

童贯哪怕再位高权重,不过是一个太监,并且为世人所不齿;杨志摇头说“童贯操之过急了,他让他弟弟童武出面也好啊,多少有个赐进士出身。就算调戏了,按照大宋法律也只不过是杖责二十。”

辛朴一拍桌子说“你和王时说得一模一样,难怪他和赵鼎说要找你。杨志,最关键的是李进义是被冤枉的,他没有调戏童娇秀。”

杨志敲击着桌面说“如果没有调戏,是谁冤枉他的,是童家看上李进义了?”

辛朴郁闷地说“童娇秀很可能真被人调戏了,只是对方的身手快,和李进义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窦鉴分析过,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志喝了一口茶说“你花了这么大精力,应该看过案子的卷宗,把经过向我说说。”

辛朴同样喝了一口茶,回忆着说“童娇秀是去木莲庵游玩,李进义是接到一封信去赴约,童娇秀在偏殿独自上香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抱住乱摸一气,哭叫喊人后那个男人仓皇逃走,童家随行的人搜遍全庵,只抓到李进义一个外人。庵里的尼姑也咬定那天进庵的人只有李进义和童娇秀,所以是死扣。”

杨志问“李进义没说赴谁的约?”

辛朴无奈地摇头说“李进义是拿出一封信,是一个女人写的信,约李进义见面,但是没找到这个女人;问李进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竟然根本不知道对方底细,说是一个下雨天在学方池遇到的一位姑娘。李进义也是一个糊涂蛋,要不是孙定死扛着不妨,案子早就被敲定了。”

杨志明白窦鉴的意思了,如果李进义是被设计的,那针对李进义的人可不是一般的角色,能预先知道童娇秀的行程,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最起码在童家有眼线;而约李进义的手法那么巧妙,肯定熟悉李进义的每一件事,晓得李进义在学方池的偶遇。

杨志给了辛朴一个承诺“这个案子我会去查的,但是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不要太着急。”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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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送行1

辽国使团歇息在五花营的李家大院,镇周围有两千大宋禁军在围护,李家大院里面辽国的高手埋伏在暗处。客厅里使团的几个负责人正在商议前往汴梁要达到的目的,褚坚拍着椅把叹道“可惜了,我们到底还是中了大漠门的诡计,通缉了杨志,当时通缉令迟上一个月出现,杨志很可能劫了生辰纲回到了幽州。”

斡里衍是当时坚持通缉杨志的人,闻言羞愧地说“是我不慎,没想到大漠门中出了这种变故,一群叛徒勾结高丽的分支,设计了一个局。”

褚坚面色凝重地说“公主这么说,大辽危也。杨志关于权贵出逃的预言已经成真,耶律余睹逃到了辽阳,朝中人心浮动,诸王自危,而西北西南的军马至今在以种种理由拖延时间,中京城破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要做的,见杨志一面,不管杨志是算出来的,还是在辽阳有情报网,都要听听杨志的判断。”

褚坚是辽国文臣的领袖,他比斡里衍这些武人更看重杨志,辽金开战到今天,不管辽国的一个个武将怎么狂妄,可是能一战杀死数百女真兵的只有杨志一个。褚坚派人询问过怨军的士兵,那些士兵都认为,杨志一去,怨军再无能拼死一战的大将,郭药师比杨志差远了。

斡里衍有些无奈地说“可是我们找不到这个人,他在大宋也被通缉,四处躲藏。”

门外走进来耶律磊,一脸喜色地说“刚刚得到消息,杨志已经被大宋任命为刑部的总捕头,就是窦鉴原来坐的位置。”

褚坚面色瞬间严峻起来“杨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一步,一定有一个很大的交换条件。”

褚坚有很多话还是不方便说出来,杨志的事情其实就是斡里衍的短视,当时只看到马奶酒的巨大利润,压根没想过,杨志既然把马奶酒随随便便拿出来,手里一定有更值钱的玩意。萧斡里剌想了想建议“马上安排人盯住杨志的去向,另外给梁寻一笔钱,请他促成杨志能和我们使团见一面。”

“什么理由?”斡里衍并不笨,立刻明白了萧斡里剌的用心,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入手,摸清楚杨志回到汴梁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宋徽宗这么快就特赦了他。杨志刚刚从辽国逃回大宋,最能拿出手的一定还是辽国的消息,要是杨志再参加那个联金灭辽的行动,造成的危害一定比辽阳大。

耶律磊插话说“我们要撤出杨志知道的所有暗桩,派人散布谣言,要金人去向大宋要杨志的人头,为死去的金人报仇。”

不能为我所用就要想办法杀掉,耶律磊的设想斡里衍喜欢,但是褚坚不同意“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杨志不死,他迟早是金人的对头。难道你们认为金人一定要大宋出兵才能打得过我们?杨志是最反对女真的人,我们要利用这种微妙的局面,至于金人提这个要求,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做什么,你们见到杨志要做的是提醒杨志金人要杀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褚坚懂这个道理,西北和西南的援军不到,中京、上京迟早是会丢失,留下杨志,就会为以后增添许多变数。萧斡里剌连夜去见梁寻,梁寻并不在意,他得知杨志的消息,也是为杨志而吃惊,契丹人要见杨志,梁寻只不过代传一份文件,与从礼部走程序差的只是时间;梁寻也不会落把柄在辽人手里,向萧斡里剌要了两匹好马,就算有人最后追究,也没什么大不了。

杨志回到古桐园已经是三更天,值班的押司给杨志一份刑部转过来的公文,通知杨志后天一早出发去长安,杨志明白这是上面要验货了,看舍利子到底在不在,而在沿途布局寻找舍利子的人马恐怕已经出发。杨志相信这些人不可能找到地宫的入口,法门寺在大宋曾经重建,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杨志也不去打扰沈冲,干脆在办事房里和衣而睡,一觉睡到天亮;杨志起来,得知令狐荣已经来了,杨志问清楚令狐荣知道陈东的去处说“我要去码头一趟,你要是有所担心,就到太学的西门等我,我送完一个人就来。”

令狐荣是老油子,自然晓得杨志要去送的人是谁,也明白杨志选择这个时间点的原因,杨志是蔡京的门生,和梁寻是好友,不去替蔡京送行虽然也没有人挑刺,但是迟早会被人诟病。杨志这时候去,估计蔡京已经上船,杨志的目的不外乎在蔡家人面前露个脸,表示自己来过了,留一柱香火。

令狐荣笑着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就是一个小吏,想要露脸都没有机会,我们一起,到码头的时候我正好去吃早点。”

又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不过杨志喜欢,他现在需要这样一个人,两个人在押房做了备注,各自骑了一匹马直奔汴河码头,汴河码头有十二个,但是能够停靠大船的只有三个,两个是花石纲和漕运的专用码头,民间运输的只有桥西码头。两人在闹市中不敢加速,只能按照正常的速度前进,杨志发现,令狐荣的骑术不错,虽然和自己有一段差距,但是比禁军中的一般军官还要强。

两人出了酸枣门,看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才加快行进的速度,道路旁的农田干裂,一副缺水的样子,远远望去,庄稼并不整齐,只有蒿莱东一堆西一堆地顽强挺立着。到了汴河附近,田地还是有生机的,靠着河水的灌溉,依旧有成片的绿色;太阳还是毒,现在就是站在树林边都感觉不到多大的凉意,鸟儿躲在林中,偶尔无力地叫唤上几声。

蔡家的排场还是大,远远的在路上就有人拦住问话,让杨志通行的并不是他门生的身份,而是刑部总捕头的官职,蔡家的管事明显不愿多事,指了指码头上等待的人群。杨志下马走了过去,令狐荣则牵着两匹马转向沿河街。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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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送行2

汴河的水也浅了很多,水位只有往年冬天的深度,很多大船都靠不了岸;今天更是明显,停在河中心的两艘大船画梁雕栋,三层船舱雄伟壮观,装饰得金碧辉煌,几艘中型的官船正在来回穿梭,把人从码头接上大船。码头上围满了人,只不过是看热闹的,都簇拥在百步之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送行的二十多人都在里圈,为首的六人离上船处只有十步的距离。

人群中的翰林学士李邦彦不由得皱起眉头,六人为首的一人身材削长,是刚刚被赶出朝堂,即将以资政殿学士出知青州的余深;旁边大腹便便的老人是蔡京的亲家宋乔年,已经被贬保静军节度副使,蕲州安置。两人都是额头贴着蔡党标签的人,送完蔡京,明天就要动身赴任;下面的叶梦得、蔡嶷也不意外,都是依附蔡京的死党,蔡嶷从杭州知府的位置下下来,已经致仕快一年,躲过了这次方腊之乱。

黄经臣是宋徽宗安排来送行的,只有站在蔡嶷前面的那个人没见过,那人身躯九尺,穿着一身青衫,站立着有巍峨之姿,叶梦得和蔡嶷就算同样年纪,比起来竟然有几分不如。那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青色的身形却充满活力,仿佛阳光下的春水,蕴含着难以描述的灵活,全不象叶蔡般的呆板。李邦彦熟悉民间的事,立即明白过来,那是个练武的人,但是一个布衣,蔡家怎么会把他排在蔡嶷的前面?

内侍黄经臣也在想这个问题,宋徽宗让他来送蔡京,不仅是表示皇恩浩荡,对蔡京礼数周全,也想看看哪些大臣敢明目张胆地站在蔡京一边。余深四人不出意外,他们与蔡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来送行只能增加他们在蔡京眼里的份量;其余官员,黄经臣心里暗暗地哼了一声,据说半个月来,蔡京家夜里来客不断,但是真要明目张胆地出面,还是有点胆怯。黄经臣看了那个人一眼,来人恰到好处地谦逊笑笑。

蔡崈和蔡绦满面笑容地走上码头,疾步来到六人面前,给余深、宋乔年、黄经臣行礼道“家叔昨夜偶感风寒,实在行动不便,不能下船与各位见面,委托小人向几位大人请罪。”蔡崈是蔡京最喜欢的侄子,也是蔡京的养子,整日里一身道装,只有在朝为官时,才会规规矩矩地穿官服;蔡绦长得和蔡京有几分相似,眉清目秀。

两人说话态度恭敬,余深听完打着哈哈说“没关系,蔡相为国之擎柱,一定要养好身体。”

黄经臣明白,余深的话是说给自己和宋徽宗听的,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两句。五个人说完客套话,蔡绦招呼叶梦得和蔡嶷,蔡崈走到年轻人身前,掏出一沓银票道“卢兄弟,一晃十年没见了,周世叔还好吗?家叔感谢你如约把东西送来,这说不上酬劳,是给卢兄弟的路费。”

卢兄弟神情严肃地伸手挡住了银票说“家师已经离世,所以托我把那个盒子送到汴梁交给蔡相。蔡相要没有吩咐,小弟事情已了,就此告辞。”

蔡崈顺手把银票拢入袖中道“也好,卢兄弟连天奔波,正需要休息,周世叔的事节哀。”

余深、黄经臣几人听了吓一跳,蔡京举家被赶出京城,还有这番影响力,周侗派人远途跑来送行,忍不住又看了姓卢的一眼。卢兄弟听了面不改色,朝众人一施礼,转身朝码头外走去,余深望着卢兄弟背影,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人老了,看着就是感觉眼熟,想不起来名字。”

蔡绦点头道“您老还真见过他,他是周侗的徒弟,玉麒麟卢俊义,大名府的第一富豪。”

黄经臣的心一下子悬起来,周侗可不是一般的人,中原第一高手,历经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朝,和王安石、司马光一起在包拯手下共过事。黄经臣想问卢俊义送来的是什么东西,想想咽下心头,此刻蔡绦说什么自己都只能听着,无法证实;蔡崈忽然朝几个抱抱拳,仓促地朝后面走去,黄经臣身后的小太监低声禀告,杨志来了。

杨志见到蔡崈施礼道“蔡兄,公务繁忙,我来迟了。”

蔡崈和杨志一直是按照梁寻的关系称呼,蔡崈还礼说“杨兄弟,不迟,你刚刚回到汴梁,正是诸事缠身的时候,有心了。卢俊义来过了,周侗老师已经去世了。”

杨志苦涩一笑说哦“我现在过去,才是给周师傅出难题,卢俊义既然到了,想必一切事情已经做完。蔡兄,给恩师带个话,祝他一路顺风。”

蔡崈与杨志都不想太引人注意,两人一抱拳,杨志掉头就走;蔡崈催促着上船的速度,过了小半个时辰,蔡家的人终于全部上了河心的大船,两船扬起风帆,朝东驶去,黄经臣放下心来,权相蔡京没有耍花招,终于离开了开封。

蔡京并没有病,一直坐在船头的舱里,透过窗户,看着码头上的情景,听见管家徐若谷送茶进来,问道“若谷,昨夜彗星不现,对老夫是个致命的打击。后面我们该怎么做?”

前几天彗星一直出现在天空,昨天蔡京确定动身,当夜彗星就没有了,实在是个难言的巧合。徐若谷比蔡崈大一岁,是蔡京的外甥,今年已经四十二了,读完书就跟着蔡京,一辈子没当过官,也不想当官;蔡京几次提出挂个虚官衔,徐若谷都没要,不过徐若谷在江湖上的地位尊崇,是徐州神刀门的掌门。

徐若谷沉吟道“舅舅,彗星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不必当真。我们可以走走停停,顺势而为,只要最后到了泗州,就算遂了皇上的心愿。如果舅舅安分守己,恐怕有人会更担心;黥布谋反时,汉高祖刘邦御驾亲征,不放心萧何,萧何依门客计行事,抢夺百姓田地,刘邦才留了他一条命。”



第四百三十三章 送行3

蔡京颔首,徐若谷说得没错,以自己在朝野的形象,这次出去要什么都不做,就不符合宋徽宗的猜测和王黼等人的想法,遂笑道“也罢,既然是天下恶名,也不在乎这一点点,派人通知朱勔,我要在泗州休息几天。”

汴河是大宋国家漕运枢纽,人烟稠密,粮船客船云集,蔡京的两艘船一走,官家的中型船也靠了岸。河里立即热闹起来,各种船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来来往往,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立即靠岸停泊,招呼着人卸货或下船;围观的人纷纷散去,大批的商旅从外面涌入码头。

沿河街是一条顺着汴河自然形成的长街,大青石铺路,街上有茶馆百货行肉行鱼行饼店等,还有一家卖祭品的纸马店。由于成百上千在码头讨生活的人和旅客,街上最多的还是食店,有头羹石髓羹白肉胡饼软羊大小骨角炙犒腰子石肚羹入炉羊罨生软羊面桐皮面姜泼刀回刀冷淘横子寄炉面饭之类。更有做插肉面杂煎的川饭店,做鱼兜子脍面煎鱼饭的南食店,挂着边猪羊的瓠羹店。

卢俊义随着人流漫步而来,满意地走在街上,各式的店铺招牌,南来北往的旅客,笑容满面的掌柜和伙计,让小街很是热闹。肉行不断的索唤声,年轻人的喧哗声,卖鱼郎的吆喝声,食店里铲动油锅爆响声,路边孩童的哭闹声,妇人的叱喝声,和当年的气氛一样,在卢俊义看来是那么亲切。

只是这种自在没有能继续下去,一群人拦在了前面,领头的大汉个头比卢俊义还高,一头卷发,面目狰狞,两只眼睛闪着凶恶的光芒,体格健壮,黑凛凛地威风,就是胳膊到拳头有些怪,看上去就像六七十岁的老人皮肤,十分干枯。卢俊义竟然认识,点点头说“牛二,不错,枯木功练得不错,到了第五重。”

无毛虎牛二在汴梁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控制着码头到州桥一带的地盘,绝不是看上去那么莽撞,一时真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对方,于是抱拳道“英雄,你在开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牛某也没办法,你要是认命,我就让你少受些罪。”

卢俊义摇头道“我不是认命的人,十年没见,正好掂量掂量。”牛二身后的一帮闲汉听了义愤填膺,叫嚣着就要上前,牛二一挥手让他们全部退后,面色越发凝重;闲汉们知道大哥这是要全力出手的先兆,纷纷躲到远处,避免殃及池鱼。卢俊义似乎没有感觉,依旧信步走到牛二面前,牛二突然右拳击出,打在卢俊义胸前,闲汉们齐声喝彩。

牛二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拳头似乎打在一张网上,巨大的反弹力顺着手臂一直撞击到心脉;牛二魂飞魄散,好在卢俊义的左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帮助他整住了身形。牛二说不出一句话,待卢俊义松手后,强忍着剧痛转身离去,闲汉们不明所以,但是看出风向不对,急忙跟着牛二,匆匆离去。

杨志和令狐荣站在街角看了全过程,杨志鼓掌道“好一个玉麒麟。”

玉麒麟卢俊义回过头见是杨志,什么话都不说,恍然没看见,转身就走;令狐荣没好气地说“不就是打了牛二吗,有什么值得神气的。”

杨志笑笑说“玉麒麟卢俊义是河北第一高手,也是大名府首富,人家有神气的本钱,我们还是去陈东那里吧,争取在今天弄出点眉目出来。”

两人快马到了太学,陈东竟然不在,问了陈东的室友,才知道陈东被几个太学生拉去喝茶了,彻夜未归。杨志再一打听,才知道陈东下床行走还不到十天,不由得冷笑,自己当年已经算是不好学了,这陈东看样子和自己有的一比。

好在令狐荣经验丰富,预先安排了四名衙役化装协助,很快不动声色地打听到喝茶的地点是太学西门外的春风馆,做东的是金大坚;杨志顿时一腔恼火化作烟消云散,暗叫今天来着了。两人找到春风馆,太阳才刚刚露出头,看门的伙计原本拿腔作势,但是听说是刑部的总捕头杨志,立即消失了勇气。

春风馆也是烟花之地,消息极为灵通,杨志是什么样的人伙计多少听说过,不敢得罪更不敢说谎,忙不迭地到里面通禀。陈东不一会满脸通红地出来,虽然在大宋读书人逗留青楼并不是什么丑事,但是对于陈东这样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多少有点不习惯被官方的人堵在这里。杨志看了看陈东脸色,对跟过来的老鸨说“整理一间安静的房间出来,把那个金大坚也喊来,我要问话。”

一名衙役跟着老鸨去了,陈东急了说“杨捕头,你是来找我的,麻烦金兄做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能怎么当,击鼓鸣冤,不是照样被人打躺在床上。”杨志毫不客气地驳斥“我也曾是太学生,中过进士,我明白你们这个阶段的想法,只是有的东西看上去很合乎逻辑,但是往深处看,并不一定是你认为的这样。你是怎么认识金大坚的,他知道你伤没好,还拉你来喝酒?”

陈东原来想不回答的,可是杨志的眼光太凶,直逼陈东的心里,陈东苦笑着说“我受伤以后,金兄多次来看我,我们就成了朋友。昨天金兄心里郁闷,所以我们陪他来散散心,正好遇到几位投缘的姑娘,酒喝多了,就留宿在这里。”

金大坚眉目不凡,玉树临风,比陈东更象一个太学生;听杨志训斥不应该让陈东带伤喝酒,金大坚啜了一口茶,调整了一下说“杨捕头说得不错,这件事说起来都怨我,可是李进义关在监狱里,我心里难受,哎,有些事真的是不好说……”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朋友设局

蔡京斟酌了半天问杨志“你原来的计划是藏身辽国,现在你回来了,那边的情报怎么办?”

哪怕不精通军事,蔡京也明白,杨志在不在幽州是完全两码事,尤其杨志这一年的表现,让人觉得没有杨志做不到的事情;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不得不回来,辽东的局势比想象的复杂,大漠门和蜃楼府都已经开始表态,加上双龙会和燕云殿,我在辽国的行动受到阻扰。但是我回来前,在辽国已经布下情报网,不影响消息的获得。”

杨志的话不要说蔡京,就是快活刘也不相信,唯独叶梦得问“辽国现在虽然岌岌可危,但是四京在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杨志笑笑说“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打开的,几个王子争太子之位,越是危难的时候,一个个才觉得机会来了。最先倒霉的是晋王,但是晋王有人心,哪怕失败,也会有重臣逃到金国,万一有统军的大将,辽国的所有防线就是摆设,可以一路强攻到鸳鸯泺的行宫。”

蔡京眼中射出精光说“你是说晋王的舅舅耶律余睹?”

杨志淡淡地说“事出有因,但是细节很难猜到,恩师,我的想法是,如果证实了,你哪怕担点风险,也要把宗泽弄到北方。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大宋的黎民百姓,和我们日后没有心底负担;我这次离京后,会经常进入辽国刺探情报,如果有什么需要,还是在老地方与我联系,我每隔一两个月会去一趟。”

“糊涂。”蔡京变色训斥道“你以为靠我们这几个人就能挽回局面,如果宰相们的决策错误,我们力挽了狂澜,那不是功,是大罪过。你一直想无官一身轻,我都到这把年纪,所有的事都无所谓,但是梦得他们呢?”

叶梦得心里不禁有些感动,蔡相还是想着身边的人的;杨志看过无数后人对蔡京的评论,就是一个带着锁链跳舞的魔鬼,蔡京嘴里说的,与实际上想做的根本不会是一回事。杨志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恭声问“恩师的意思?”

蔡京立即说“你有三件事要做,第一,解决宋江,招安也好,杀了他也罢,要把宋江的手下变成你的人;第二,你呆在汴梁,有事情再去辽国,免得那些风言风语毁了你我,你应该清楚,就算我再次出仕,权力未必有以前大,通过宋江的事,给你弄个官职;第三,你做官以后,出面提议宗泽的事情,你们都是江湖同道,说出来没有人感觉意外。”

杨志三人听了心中雪亮,要是杨志能把宋江解决了,以前所有的事情肯定都可以一笔勾销,而杨志那时候再替宗泽说话,就有了说服力,也避免蔡京得罪人。杨志同意说“学生明白,就按恩师说的做,我来蔡府前,已经托封存放献了两幅画给皇上;宋江的事情还是招安为主,这些人去征剿方腊也行,前去打辽国也行。”

蔡京很欣慰,哪怕杨志另外有目的,但是没有拒绝自己的安排,这是许多人在生死的关头所不能做到的。叶梦得好奇地问杨志“你和宋江有联系?”

“都是江湖中人,我和宋江的好几个手下都在江湖上见过面,另外晁盖下面的吴用我也认识,文伯虎介绍的。”杨志说得很到位,除非叶梦得还要继续问详情;杨志也不会给叶梦得这个机会,直接说“但是我需要官方的文书,否则我去找宋江,很可能让宋江以为我和晁盖合谋算计他,毕竟晁盖原来还与童贯的好几个手下关系不错。”

蔡京有些得意地笑了,缓缓地说“侯蒙想的人选就是你,只是他找不到你,这件事我来斡旋。等辽国的事端一起,我就上书朝廷,说金国要出兵了。”

杨志笑了起来,蔡京是相信了杨志的判断,不过是要等待后面的证明,并且蔡京确实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远见卓识。杨志随即露出思索的神色,徐徐道“恩师,辽国之亡不但改变了辽东的形势,亦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大宋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中原的命运就会十分凶险。“

杨志的声音沉着有力,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叶梦得沉吟道“你是认为女真会南下?“

杨志道“如果童贯真用钱买回燕云十六州,换做我们是女真,我们会怎么想?辽国刚定,民心浮动,对外作战无疑是最好的转移注意力方法。“

叶梦得看看窗外的月亮,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他清楚杨志的意思,是希望蔡京复相后,能够树立与金人作战的体系,但是想想朝廷现在的局面,这分明是做不到的事情;一瞬间,叶梦得以为蔡京复相,对于蔡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蔡京心不在焉地说“金国南下又怎样,国与国之间战争是避免不了的,杨志,你不是就想做回一个正常人,希望能自由自在的度过这一生,那就不能胸怀大志,把救世济民的担子让给那些想青史留名的人。你和我都是凡人,总是要受到这样那样的束缚,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将来你要埋怨,就埋怨我一个人,不过,我私人有件事要拜托你。“

杨志拱拱手,正容道“不管如何,我保蔡家的一个人平安。“

叶梦得和快活刘顿然失色,杨志这么说,就是在说蔡家已经没有好下场;蔡家没有发怒,仰望天花板,旋又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眼中露出一层茫然之色道“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蔡家会败,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这就是宿命。杨志,这个人必须姓蔡,是我的孙子,并且不能是蔡随天。“

叶梦得立即猜出,杨志以外那个蔡京安排的人就是蔡随天,他和杨志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蔡京的关照;杨志明白,蔡京心意已决,哪怕知道最后没有好结果,也不会去做逆宋徽宗龙鳞的事,免得连最后的荣华富贵都没享受。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缕琴音

杨志断然摇头,微笑道“恩师,要是如此,我就不需要烦神了,皇上的外孙可不需要任何人保护,纵使蔡家败落,蔡鞗一支也没有问题。“

叶梦得愕然道“那你还准备挑选?“

杨志淡然地说道“我是一个江湖人,既然救了人,就一定是在江湖上行走,如果读书,跟在蔡绦后面就可以了,哪怕是蔡家败落,但是依旧可以生存下去,只是不会再有现在的荣华富贵。“

杨志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个话题,叶梦得和快活刘都快抓狂了,蔡京没好气地对杨志说“假设现在给你一个都指挥使的职务,要求你自废武功,你肯放弃武功吗?那就定下来,真要有那么一天,就是蔡修的儿子蔡程。“

杨志一躬到地说“请恩师放心,杨志必不负所托。”

叶梦得哑口无言,这师徒二人怎么看都不正常,把一个虚无缥缈的事情说得跟真是一样;快活刘却是若有所思,因为在杨志之前,还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说蔡京的,就是新科状元张角。蔡京明白自己为相二十余年间把持朝政、打击异已,得罪的人太多,迟早有人会和他秋后算账,就琢磨着作一些亡羊补牢的事情,对期望着有一天可以少遭报应,蔡京就决定给孙子们找好点的老师。

众里寻他千百度,最后找到的一位合适人就是张角,张角的学问人品都无可挑剔,而且也乐意到蔡府担任家教。可张角到蔡府的第一天,开口一席话就让蔡京的孙子们目瞪口呆,张角竟然说,对于蔡家的子孙,最需要学习的就是跑,灭门之祸已在眼前,腿脚利索点才是最真的、最现实的。蔡京到后,张角只有一句话“如今之计,惟有自求多福!”

蔡京示意杨志站起来,缓缓地说“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一个最新的消息,去金国的使者说,吴乞买与太祖的画像十分相似!“

叶梦得动容道“详情如何?“

蔡京道“直秘阁赵有开,忠翊郎王环,平海军校呼延庆,都是见过太祖画像的天子近臣,三个人都这么说,就不应该有假,皇上也为此事在担忧。“

叶梦得和杨快活刘听得一脸茫然,杨志兴趣昂然地说“那么江湖上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关于吴乞买的身份就是真的,他是赵世居或者赵世居妹妹的后人,长得与先祖相像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快活刘提出疑问“江湖上这个消息疑点重重,首先,当事人都不会泄漏这种可招来无穷烦恼的消息,其次造谣者肯定很有想象力。“

杨志虎目精光闪闪,缓缓道“如果是李士宁的手下泄露的呢?他们可以背叛某个人,但是不愿意背叛中原背叛大宋。“

蔡京点头道“这个说法成立。杨志,如果你关于不错和尚的推测是对的,不错和尚与吴乞买不是亲兄弟,就是表兄弟,难怪有人想除了你而后快。好在你现在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飞飞武林高手,你去吧,希望你不会有一天忘了这个保证,叶梦得和快活刘就是证人。“

杨志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拱拱手,身形一展,便离开了大厅,消失了踪迹;第二天,快活刘在蔡府忙了一天,夜晚是赵飞飞值班,快活刘问了蔡绦一声,得知晚上没有事便说自己要回相国寺一趟。快活刘在相国寺有一个小院子,既是快活刘修行的地方,也是快活刘自己私人活动的空间;蔡京马上要离京了,快活刘肯定有些事情要安排。

快活刘实际上是有个猜测,虽然在蔡府与杨志见过,但是没有说上话,快活刘总感觉杨志是要和自己见一面;只要杨志进了城,很多人都在猜测杨志是离开还是躲在城里,快活刘总想晚上试试运气。等快活刘赶到相国寺的屋内,就看见杨志正端坐在竹椅上在练字;边上的木桌上放着一壶煮好的茶,还有一碟青枣。

快活刘忍不住摇摇头说“你就差坐在开封府大门口炫耀了,封宜奴今天中午就开始门庭若市,多少人想看看你的大作,太学一帮学子都在抄录,都在说好词。辽阳驿使音尘绝。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凉州哀彻。记出塞、黄云堆雪。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弦解语,恨难说。”

听快活刘在挪揄自己,杨志将毛笔放下说“当着叶梦得的面,有些话不好问,我和蔡随天已经做好了在辽国一试身手的准备,但是时间紧迫,我需要知道大宋这边的准备,朝廷是否准备出兵?”

快活刘在另一张竹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杨志肯定地说“如果真的要达成宋金联盟,就要抢先出兵,靠自己的武力拿下燕云十六州,让女真不敢轻视。要只是想图一个名声,花钱买回燕云十六州,就要做好补充人口的准备,和改变整个河北防御的体系,以防止金国挟大胜之威南下;这事关大宋社稷,我们不问清楚,怎么开展行动?如何配合大军作战,如何在最后帮助朝廷控制燕云,还是只提供情报,剩下的事都不需要过问。”

杨志向快活刘解释,相同攻辽实乃宋朝一厢情愿,金人对结盟之事实谈不上有多热心;现在辽国面对金人已回天乏术,所谓的夹攻并不关键,对金人的成功可有可无。赵良嗣回来复命,并没有在国书中把燕云十六州一一注明,便是日后的隐患,要想重谈,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快活刘似乎有些明白了“不同的方案,你们需要不同的财力和人力,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做大呢?这样出现任何情况不是都能应付?”

快活刘比较是江湖中人,对于朝廷和军队的黑暗并不十分清楚;杨志耐心地说“打仗主要看军队的实力,计谋再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我们在幽州造成绝对的实力,你认为双龙会会视而不见吗?高俅等人会容忍我们灭了双龙会吗?”



第四百三十六章 仇恨

双龙会是高俅等人的一个政绩,也是高俅、童贯控制江湖的一只手,杨志要是灭了双龙会,就等于当着主人的面杀了看门护院的狗,不要说那两个小人,换了谁也都不会容忍;快活刘明白了,杨志担心的是背后捅过去的刀,朝中那些人的手段阴暗连蔡京都不行,杨志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快活刘想了想说“我有一次和蔡相说起你们,他有些担心,随天好像不愿意做官,你现在做事不顾后果,恐怕也没有准备以后做官。昨天听你们一说,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

杨志认真地说“只要大宋无忧,做不做官不是问题,况且我在武技一道越来越偏,我也不确定以后会怎样。对了,你在蔡府,能不能帮蔡程打一点底子?”

快活刘点头说“没问题,蔡程本来就跟在赵飞飞后面练过几天,这件事你放心吧。只不过是一年的光景,你能杀死那么多成名的高手,说起来我都不敢相信,周大侠指点了你?”

杨志陪周侗去采药,现在已经是人所皆知的事,很多人猜测,也许苍岩山里有秘密。杨志笑起来说“周侗师父指点的是心境,你应该清楚,金台一支是外家功夫,我练习的是道教功夫,不过周侗师父给了我二十年后的一次机会,这次机会给了岳飞。”

快活刘点了点头,蔡府的消息灵通,晓得岳飞现在内力大增,周侗病重应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损耗心力太多造成的。而杨志能告诉自己二十年以后的机会,就是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以杨志现在的武功,二十年以后不出意外,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周侗;那个机会杨志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都是未定之数。

快活刘问杨志“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杨志笑了笑说“我只打算在汴梁呆三天,后天一早就走。”

杨志说完,递给快活刘两千两银票,快活刘一看,变色说“我不需要下属的孝敬。”

杨志把银票塞给快活刘说“不是孝敬,是买消息,一条消息一千两银子,一个是杨戬到底怎么死的,另外就是九皇子赵构的消息。你去打探情况总需要开销的,总不能让你垫钱吧。”

快活刘诧异地看看杨志,杨戬没有子女,人死灯灭,连杨戬的弟弟都不管杨戬的死因,杨志好端端地操什么心;赵构宋徽宗赵佶第九子,虽说天性聪明,知识渊博,记忆力很强,但是除了太子赵桓,宋徽宗的哪一个儿子不是博闻强记。可是现在的杨志不是一般人,在到处操劳的时候关心这两件事,快活刘知道,一定有原因。

快活刘收了银票问“怎么把消息传递给你?”

杨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蔡随天不是要回来吗,你把消息留给他,或者告诉叶梦得。”

“还是叶梦得吧。”快活刘想了想说“蔡随天要是迟一点,只能在泗州与蔡相见面,蔡绦去打听了一下,你说得没错,江南的战事堪忧。还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一千两银子一件。”

一件也是办,两件也是办,快活刘是豁出去了;杨志无奈地摇摇头,快活刘笑笑,收拾了行礼就走了。杨志看着快活刘走后,趁着无边的夜色,摸到了主持的禅房,刚到门口,禅房的门就轻轻打开,相国寺的主持智清大师看杨志进去微微一笑,将沏好的茶半空中递过来说“西湖龙井,可惜相国寺的水没有虎跑泉的水好。”

茶杯在空中旋转着向前,仿佛有一只手在茶杯上旋转,杨志伸手轻轻一握,正好将茶杯定在手中,杯中茶叶香气若兰,清澈明亮;杨志端起来茶先闻了一下,接着淡淡啜了一口,对智清大师说“这应该是皇宫所赐吧,现在江南大乱,这么好的茶叶已经运不出来了,相国寺不愧是地位超然。”

“檀越取笑了,听恨山禅师说你有关系佛门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智清大师五十开外,看上去还是四十上下的样子,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盯着杨志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你一鸣惊人,看你在辽东的做派,每每出人意料,我怕你故弄玄虚,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杨志笑着在智清大师对面坐下说“我原来应该叫你师叔的,可是智真长老非要说代师收徒,没办法,我讨个巧,叫你师兄吧。我们有这样的关系,我又怎么会骗你,佛祖释加牟尼的真身舍利如何?”

据传释迦牟尼涅盘,火化后弟子们从灰烬中得到了头顶骨、牙齿、中指骨和八万四千颗舍利子。据佛教经典记载,释迦牟尼荼毗后所得舍利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为遗骨舍利,如佛牙、佛指、佛顶骨等;另一类是珠状舍利子,其中又有骨舍利、肉舍利、发舍利之分,其中骨舍利色白,发舍利色黑,肉舍利色赤。

佛教徒往往信仰舍利所在即如法身所在,供养舍利即如同礼拜佛成道的菩提树、金刚宝座、佛经行之足迹等,智清大师不敢相信地摇摇头“杨志,我都怀疑你喝了龙血,是不是变成了妖怪,在中原的舍利都有名字来历,也没有听说有人从外国带进来。”

杨志正在喝茶,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夸张地说“师兄,这话你可不能乱说,那样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把我点天灯。我为你们佛门呕心沥血,要是这样的下场,大相国寺可要担心因果报应,有传说的舍利你都知道下落?”

智清大师一怔,料想杨志不会在这个上面与自己胡说八道,向杨志做了手势,起身先行把杨志领到后面的密室;密室其实就是一个修行的禅房,地上铺着草席,正中一张黄花梨的木桌,白马寺的恨山禅师和四鳍禅师正在饮茶,四人见过礼坐定,杨志没有再弄玄虚,直截了当地说“法门寺。”

三个和尚闻言一震,顿时有几分相信是真的,因为法门寺的舍利子遗失了几百年。



第四百三十七章 移交开封府

法门寺据传始建于东汉明帝十一年,因舍利而置塔,因塔而建寺,原名阿育王寺。释迦牟尼佛灭度后,遗体火化结成舍利,阿育王统一印度后,为弘扬佛法,将佛的舍利分成八万四千份,使诸鬼神于南阎浮提,分送世界各国建塔供奉,中原有十九处,法门寺为第五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采纳崔浩的建议,禁佛教,法门寺舍利塔被烧成废墟,仍有信徒不断前来烧香敬佛,称为“圣冢”。

后来北魏皇室后裔、岐州牧拓跋育修复阿育王寺和舍利塔,西魏恭帝元魏二年首次开塔瞻礼舍利,隋义宁二年,法门寺不幸遭遇火焚,仅剩塔基残垣。唐太宗贞观五年,岐州刺史张德亮在塔基上修筑望云殿,以殿代塔,殿楼4层。唐高宗显庆五年迎佛骨于东都洛阳,供养三年后送归法门寺,并诏令和尚惠恭、意方等僧人重修法门寺塔。

唐代先后有高宗、武后、中宗、肃宗、德宗、宪宗、懿宗和僖宗八位皇帝迎送供养佛指舍利,每次迎送都朝野轰动,皇帝顶礼膜拜,等级之高,绝无仅有。最盛大的是唐懿宗咸通十四年,此次迎请佛骨事先准备了两年,当时从京城长安到法门寺两百多里间,车马昼夜不绝,沿途都有饮食供应,叫做“无碍檀施”;懿宗皇帝亲御巡福门城楼迎拜顶礼,百官士众则沿街礼拜迎候,佛骨先迎请到皇宫内供奉三天,再迎送到京城寺院轮流供养。

也就是在这次之后,佛骨就失去了消息,有传言说是唐武宗会昌五年的大规模灭佛中,下令毁掉了佛指骨舍利,也有的是毁掉的是仿制品影骨,但是真的舍利从此没有消息是真的你。就算现在法门寺被恢复到最大规模,仅二十四院之一的“浴室院”即可日浴千人,宋徽宗赵佶手书“皇帝佛国”四字于山门之上,但是没有舍利,依旧是佛门锥心之痛。

可是今天听杨志说有了舍利子的下落,智清大师与恨山禅师互相望望,纵使两个高僧修行多年,依旧难以掩盖心中的惊讶;两个人都清楚,舍利子重现,不仅仅是法门寺的事,也是佛门蒙垢多年以后,重放光芒的一个兆头。

“师弟,只要此事当真,四鳍大师的大漠寺就有我来承建,另外,我去向皇上和太子请旨,赦你无罪。”智清大师明白,机会过去就没有了,现在哪怕因为方腊、宋江造反,宋徽宗改了口风,对佛门不再打压,但是要想真正与神霄派他们打擂台,必须有一件轰动天下的盛世,佛祖舍利绝对够了;杨志选择了一个好机会,让佛门无法回绝。

恨山禅师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和尚,没有什么英雄豪气,说着一口关西话“皇上会同意吗?”

“会的。”智清大师很有把握“法门寺地位不一样,并且在皇上眼里,这件事相当于祥瑞,相当于一个超越前人的盛举。杨志预先献了画,大宋现在也需要一点能指望的消息。”

智清大师说得入木三分,宋徽宗就属于那种什么都能玩起来又什么都不会坚持的人,只要佛门能给他带来荣誉,他不会在意把道家放到一边。杨志点头说“我相信师兄,这件事就交给师兄,到时候我在法门寺等你们,恨山师兄和四鳍大师一路。”

智清大师知道杨志对宋徽宗并不相信,在法门寺见面,分明就是避免各方势力在暗地里下手。智清大师摇头说“那里是童贯的地盘,纵然大军调出,但是动用一两千军卒应该不成问题。”

杨志笑道“童贯一走,就是李彦和种师道做主,这可是捞好处的时候,他们会让童贯得逞吗?师兄可以向皇上进言,这是佛门保佑皇家的大事,最好能有一位信佛的皇子前往。”

宋徽宗的儿子中有好几个信佛,最出名的就是太子赵桓,即便是林灵素横行汴梁的时候,赵桓依旧针锋相对;智清大师明白了,如果让赵桓得此殊荣,一旦将来赵桓登基,佛门就会有莫大的好处。唯一的遗憾,就是赵桓只要出面,就相当于佛门表示了支持的态度。智清大师长吁了一口气说“师弟下得好大一盘棋。”

杨志微微一笑说“师兄,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只能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原的百姓。假如中原发生内乱,这时候便宜的只能是辽东那些胡族,我明白,信仰是没有国界的,但是僧人有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同胞遭受灾难。”

恨山禅师动容说“师弟果然认识深刻,有时候我们也为这样的事烦恼,佛门也是人间,是个人就有远近之分,没必要因为感觉有违常念叨的理念,纠结在心里。师弟,如果恢复自由,请来白马寺一聚。”

恨山禅师说得客气,看重的是杨志日后的影响,一个写过西游记的人,一个找到失传几百年佛祖舍利的人,哪怕不出家,也是佛门的贵人,对白马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杨志笑着答应说“一定。我已经邀请了不少好友到白马寺,如果他们到了,还请寺里安排接待。”

恨山等人都知道杨志那些安排是早就定下的,想必当时还是担心不能大赦,白马寺绝对是个安全的地方,寺内的僧人对宋徽宗也有抵触的态度。就算知道杨志会有些小动作,也会视而不见的。智清大师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志点点头说“师兄万万不可有八面玲珑的想法,皇上会因为我做了太多事而不喜,师兄就当没看见,褒扬也好,贬斥也罢,师兄就当没听见。我只要大赦,不需要奖赏,不需要官职,师兄千万不要为此争辩;此举必定得罪神霄派,哪怕有人恶言相向,师兄也要视而不见。”

智清大师笑着说“你放心,我还不知道你从那里把舍利送到法门寺,自然不会打包票。”



第四百三十八章 赴宴1

杨志回到古桐园,原来是打算为明天的出发做点准备,想着晚上去相国寺一趟,和智清大师敲定一些细节。没想到杜万彻一直在等着他,杜万彻告诉杨志,杨志不需要跟随朝廷的大队人马,去拿舍利子最关键,因为大队人马到了法门寺就要看见舍利子。杨志谢过问“哪位大人和我同行?”

原来担心杨志还有抵触情绪,看杨志心平气和地主动提起,杜万彻便晓得不成问题,杨志的心里早有准备。杜万彻笑道“我和你一路,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和你不分开,赶紧换一身衣服,我们去封宜奴那里喝酒。”

“你请客?”杨志才在封宜奴那里消费过,自然晓得那里价格不菲,自己和杜万彻两个人就算喝个酒听个曲,也应该找便宜一点的地方;杜万彻没好气地说“我请客?我一年俸禄还不够付一晚上的费用。封宜奴请的是你,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我和盛余一只是陪客。”

杜万彻摆明了没的商量,今晚上一定要趁机去骗吃骗喝,杨志嘀咕说“我去通知沈冲。”

杜万彻摆摆手说“他们晚上都有事,只有盛余一有空,她特地帮你去买了一套衣服。”

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像盛余一这样的美女捕快,如此关心自己,让杨志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拿什么去偿还。见到盛余一的时候,杨志的不安更加强烈,盛余一穿的是杏黄色的绫罗裙衫,乌黑秀发瀑布般散在脑后,自由而写意,如花似玉的容颜,神态悠然自得,看上去就像一个豪门千金,风采与封宜奴有的一拼。

盛余一看到杨志穿着儒衫的样子,含笑道“进士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我看过窦鉴、殷鉴穿儒服的样子,两个字不象,你现在这样子还真有点读书人的味道,也不枉我花费了半天得时间。杨志,要是被封宜奴看重,做了入幕之宾,可要好好谢谢我。”

盛余一是在开杨志玩笑,封宜奴是什么人,多少王孙权贵想做入幕之宾,怎么排也排不到杨志,杨志拱拱手说“盛姑娘,嘴下留情,我可不想被千万人的唾沫淹死。不过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谢盛姑娘的大恩。”

杨志的话反转得太快,杜万彻和盛余一大笑,三个人一起上了古桐园门前的马车;赶车的是个杜万彻的随从,一个看上去有些呆板的中年汉子。马车走得很稳,杜万彻在马车里还在饮茶,杨志忍不住看了眼马车里的小茶几,做的确实巧妙,大小正适合马车不说,桌面上发出浅浅的光泽。

杜万彻微微一笑说“眼熟吧,是王厚的那个茶几,王厚从西军回来,就把这个茶几放在自家花园,王厚去世后,王奇就把这个茶几送给了我。”

杨志伸手摸摸桌面说“听说这是千年雪枫打造的,手感果然不一样。”

杜万彻点头说“雪枫据说生长在大雪山的山顶,盛开时是白色蓝边的叶子,百年才能成材,但同时大面积死亡,存活的不到十分之一;千年雪枫可遇不可求,虽然重量不重,但是坚韧异常。王厚的木材是青唐一位番王的家传,据说打造的时候,特地用镔铁打造了两把锯子。”

杨志轻拍桌边,一脸向往地说“厚叔是真英雄,纵横河湟,就连西夏也不敢轻视,可以去世得太早。”

杜万彻一时语塞,王厚死的时候不过五十一岁,又没有疾病,朝廷中人私下议论是郁闷而死;盛余一轻声娇笑“杨志,你和王厚将军很数吗?喊他厚叔。”

杨志看到小茶几,就猜到杜万彻两人是调查已久,哪怕有些事情未必能调查得那么细致,但是自己与王厚的关系恐怕多多少少调查到一些。杨志笑道“我当时还差一点成了厚叔的养子,只不过我家也是单传,厚叔才算了。”

杜万彻装作忽然醒悟,指着杨志说“原来是你,王厚第一次来汴梁,接他的人群中有一个小孩,和一个小沙弥站在僧人的队伍中。当时王奇已经十五岁,跟在王巩身后,明修栈道安度陈仓,周侗和白马寺还是棋高一招,那个乌鹭是什么人?”

盛余一用眼光盯住杨志,古桐园早就查到有人出入过王家老宅,双龙会和谢石提供的资料让古桐园把目光锁在杨志身上,可杨志当时是临时跑的,谢石和杜万彻先后多次搜过了杨志的小屋,什么都没看到。

目前唯一可以试探的就是双龙会提供的这个乌鹭了,可惜杨志猜测杜万彻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和白马寺的关系,沉默了几秒钟说“乌鹭师叔是我父亲的战友,十几年没见,他刚找到我,就被双龙会的人杀了,乌鹭的情况双龙会应该更清楚。”

杜万彻明白,一切还是转到了死结,杨志与双龙会结仇,双方都是决心置对方于死地,靠正常手段是问不清楚这件事了。盛余一有些不甘心,靠近了杨志一点问“庞稷是双龙会的人吗?”

杨志反问道“双龙会的名单不是在大宋有一份吗?查查不就知道了。”

双龙会对外一直标榜是大宋和金国联手成立的,高俅、赵良嗣等人都在场面上替双龙会背书,那么双龙会的情况大宋就应该很清楚,哪需要问杨志的;三个人相视而笑,聊天聊到了死胡同,再聊下去就有伤风花雪月。马车在封宜奴门前停下,三个人一下马车,就有伙计跑过来迎接“杜大人、杨捕头,怎么还有一位姑娘?”

出来迎接的伙计晕了,青楼里最怕的就是女人上门,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跟谁过来的;盛余一美貌夺人,一看就是厉害角色,让伙计一时反应不过来,暗自嘀咕,这姑娘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盛余一笑着问“封宜奴不允许女人来喝茶,要是有人找老公打上门来怎么办?”



第四百三十九章 赴宴2

盛余一气势汹汹,让杜万彻和杨志是不停地摇头;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位丽人娇叱道“不害臊的丫头,连老公都没有,整日在外面张牙舞爪。”

“徐姐姐,是你。”盛余一高兴地上前牵住丽人的手“原来封宜奴说的惊喜就是你啊,杨志,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婆惜,我的好姐妹。”

徐婆惜颀长苗条,花容秀丽,穿着宽松的白色袖衫,腰束蓝带,步履轻盈有力,微笑的时候,丰满红润的香唇可以勾人魂魄,一对美眸打量着杨志。杨志急忙上前行礼说“久仰姑娘芳名,今日得见,就是三生有幸。”

徐婆惜连忙摆手说“杨志,这可是封宜奴的家,你别让我下不了台。”

杨志客气地说“怎么会,我要是怠慢了你,封姑娘才会生气。”

盛余一发出一声怒其不争的叹息,众人会意地说笑着走到里面,封宜奴正在和先到的两位客人聊天,同样是淡妆,挽了个精致的发髻,插了根象牙雕花的簪子,水绿色的纱衫,孔雀花纹的绫罗裙,显得娇弱动人。看见三人,封宜奴起身施礼后安排入座,让杨志坐到自己身边说“杨公子,徐妹妹来就是想求一首词,你可要给我挣这个脸啊,一定要让她挑不出刺来。”

杨志在封宜奴身边油然坐下,似乎没有看见那两名客人恼怒的眼光,说道“听说徐姑娘琴音歌艺已经没有人能品评,我可没有这个把握。封姑娘,多谢在危难的时候帮助杨志,此情不忘。”

杨志和封宜奴说得很随便,似乎是多少年的好友,杜万彻哈哈一笑说“杨志,不要目无余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二位是刘延庆将军的公子刘光世和刘法将军的公子刘正彦,和你一样,都是欣赏封姑娘的人。”

刘正彦露出不屑之色,若无其事的道“一个小校的儿子,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

杨志微笑道“人总是要变的,会随时势而变化,先祖杨业也是一代名将,但是到了我们这里,已经泯然众人。盛极必衰,一个人年纪短暂,没有多少风光日子可过,所以趁还有点能力的时候,多做点事才应该。”

刘光世一把拉住就要暴走的刘正彦说“杨捕头以武技名震天下,你是在故意激怒我们吧?你可知道,我们西军奉命征讨江南的方腊,你要是上了我们就是大罪。”

杨志笑笑,举起酒杯说“光世将军想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如果惹得你们不快,我这里给你们赔罪,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刘正彦没有端酒杯,忿忿地说“算你识相。”

刘光世端起酒杯看了杨志一分钟,才举起酒杯和杨志对饮,一杯喝完,刘光世放下酒杯说“难怪有人对你如此顾忌,杨志,我不喜欢你,但是我敬佩你在辽东的举动,种师道说,你的来去另有原因,封姑娘在此,你能说说吗?”

难怪后来能和岳飞齐名,刘光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其实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杨志,我知道你当时是因为调查西军被陷害逃走的;杨志微笑着摇头说“当时我在汴梁遭人陷害,所以杀人逃走,机缘巧合便回来了。”

“机缘巧合。”刘光世目光一寒问“那谢石为什么害怕得逃走了,临走还把马行牙行变更到你的名下?”

杨志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我回来诸事缠身,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谢石,真的不清楚这些事。”

刘光世冷笑着对封宜奴说“封姑娘,你看重的人不会是个没节气的伪君子吧。”

杜万彻和盛余一暗叫要糟,封宜奴娇躯微颤,沉吟良久,幽幽道“刘将军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本来就不是讲气节的地方。”

刘正彦哈哈大笑站起来,正要开口,杨志已经瞬间站到他身边,一掌拍在刘正彦肩头说“当心身体。”

刘正彦被杨志一掌拍坐下,顿时浑身冷汗直冒,此刻才想起来这个捕快几天前还是杀了寺公大师等人的江湖豪客;刘光世不敢乱动,一是知道自己的武功与杨志相差甚远,二是担心杨志在刘正彦身上做了手脚。杨志的武功被传得神乎其神,装作蓝彬的时候,就是靠点穴手混日子,刘光世不得不担心。

杨志回到自己的座位说“二位刘将军,你们征讨江南不会有太大的阻力,你们的阻力在辽国、在金国,封姑娘,既然你请客,总要告诉我一个原因吧,过生日?”

封宜奴摇头说道“是有人向我介绍起三位,所以我想看看。”

看看这个词包含的意思太为广泛,看看人的长相也可以,看看人的条件也可以;盛余一对女人的心事,比之杨志等人更为了解,感受到封宜奴的无奈和悲哀,低声说道“既然是想看看,不满意也不用后悔。”

徐婆惜微笑道“这么多年来,封姐姐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这样的场面,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徐婆惜的笑容你带着点失落的神色,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三个人并没有让封宜奴满意;刘光世和刘正彦都有一丝恼怒,他们好歹是军中将领,封宜奴再名满汴梁,说穿了不过是一个歌妓,在他们的脑海里,只是自己愿不愿意出钱来赎人的问题。杨志却晓得绝没有这么简单,杜万彻是什么人,闲的没事陪自己来青楼,关键在是谁向徐婆惜建议的。

杨志举起酒杯,对封宜奴轻轻说道“杨志惭愧,唐突了佳人,只可惜杨志愚钝,不知道原因所在,请姑娘明示。”

封宜奴举起酒杯,调皮地笑道“杨志,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有血有肉,敢做敢当,虽然缺点情趣,但是敞亮,这可是你说的要明示,我就不客气了。”

徐婆惜鼓掌说“果然是英雄美人,杨志,不如留下一次墨宝吧,免得让封姐姐遗憾。”



第四百四十章 赴宴3

杨志猜测是姑娘们的一个赌局,借着酒意,提笔挥毫,只不过没有去添前面留下的那半首词,而是在另一处写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杨志并不是什么诗词爱好者,记得的诗词还是读书的成果,想来只有这首词还能应应景,装装情调。这是元代的小曲,讲的是天色黄昏的时候,一群乌鸦在枯藤缠绕的老树上发出凄厉的哀鸣;小桥下流水潺潺,桥边庄户人家炊烟袅袅;古道上一匹瘦马,顶着西风艰难地前行,夕阳从西边落下,只有孤独的人漂泊在遥远的地方。藤缠树,树上落鸦,桥下水水边住家,古驿道道上西风瘦马,夕阳西下,一个个场景由近及远,让人惆怅感伤。

“万里悲秋常作客,咸阳古道音尘绝。”徐婆惜赞了声好说“杨志,现在是什么季节,你这是拿你在辽东的一首旧作在糊弄我们,封姐姐,我看我们姐妹的面子也就这么大了。”

盛余一刘光世等人吃惊不小,虽然多少听说过杨志会写词会写怪文,但是这首词还是震撼了两人,刘光世就算没完全看懂,也知道杨志的这二十八个字让人悲从心来;封宜奴起身走到七弦琴后坐下,拨动琴弦弹奏起来,一屋人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着静听。封宜奴没有演唱,演奏的是阳关三叠,音乐声中,一个个仿佛看见了小雨绿柳阳关。

封宜奴一曲弹罢,众人还在恍惚中,房门被推开来,丫鬟们开始上菜,东坡肉炒豆芽火腿片金针菇烤羊肉蟹黄包子,杨志对这些菜的感觉是一般,但是对于端上来的碗碟服气,每个人一套官窑的白瓷餐具,在市场上一套最起码五百两银子。封宜奴回到自己的座位,看杨志一副崇敬的眼光,不屑地说“不用装出这幅模样,先去写一首词,总要让徐妹妹满意才是。”

杜万彻拍案道“封姑娘,这小子其实真的适合做一个捕快,装神象神,装鬼像鬼。杨志,你可不能丢了我们刑部的面子。”

屋外传来雷声,老鸨进来说天空飘起了雨;杨志不慌不忙地吃下一只蟹黄包子,这时候没有那么多调味品,蟹黄包子里面真的全部是蟹黄,吃在嘴里是满满的幸福。杨志咽下包子,起身还是到墙边,一笔一划写道“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河西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杨志写完,自己都伫立良久;满座寂然,刘光世原来还准备附庸风雅,此刻是一句词也不敢填。徐婆惜轻轻鼓掌说“杨志,既然这首词是让我满意,你就在边上注释,此词赠与徐婆惜。”

盛余一和封宜奴都笑了起来,封宜奴吩咐丫鬟再添六根蜡烛,屋内顿时更加光亮;老鸨也是名妓出身,看了杨志的两首词笑着说“宜奴三年前被王老志算了一卦,说是今年能遇到如意的郎君,杨公子的这两首词倒是满怀情意,可惜与宜奴相识不久,思念的应该另外有人。”

杨志笑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妈妈说得一点不错。”

盛余一的眼睛一亮,杨志前面的两首词有可能是预先写过的,但是脱口而出的两句更加精彩,杜万彻低声说“沈冲没说错吧,这小子深藏不露。”

封宜奴很满意杨志的答复,既然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那么就说明杨志还没有心上人;封宜奴笑着对刘光世和刘正彦说“前面说了,今天其实是有人宴请,宜奴只是借花献佛,两位刘将军,有没有兴趣见见那个人?”

刘正彦正要答应,却发现被刘光世踩了一脚;能把封宜奴徐婆惜两大名妓找来,另外皇上的心腹杜万彻也在场,刘光世自然晓得宴请的人必定大有来头,所要说的事也一定极为棘手。杨志卖弄风雅不断,其实就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手法,刘光世需要考虑一下,这可是汴梁,随便的一次见面,便会陷入朝争的漩涡。

“哦?怎么会这样呢?”徐婆惜在对面开了口“封姐姐,人家掏了钱,好歹要见上一面,当面感谢一下,要不然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这些人太不懂礼仪。”

杨志已经坐回了位置,颔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封姑娘,有什么事透露一点信息,我明天就要走了,要是与我们刑部有关,可以委托给盛姑娘。”

盛余一给了杨志一个白眼,封宜奴的脸色好看一些说“是李邦彦李大人,他有一样宝贝丢了。”

盛余一认真地问“宝贝丢了?什么样的宝贝?”

“一顶紫金冠,全部是用东海夜明珠打造的。”封宜奴终于说出了原因,盛余一和刘光世的心同时一沉,杜万彻颔首说“就是当年不灭和尚的那顶紫金冠,李大人已经在刑部报过案,请你们三位和徐姑娘来,是因为看守紫金冠的人临死前写下了五个人名字,杨志徐婆惜刘正彦刘光世。”

刘光世问“不是五个人吗?还有一个人是谁?”

“眼下还不知道,刘大人把名字给了范大人。”杜万彻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四位绝不会做这种事情,更不会清楚紫金冠的详情,但是人之将死,留下的必定是关键的东西。”

杨志喝了一口酒问“能告诉我们死的人是谁,在什么地方死的吗?”

徐婆惜跟着问“封姐姐,不会是在你这里死的吧?”

封宜奴点点头说“妹妹真的是聪慧,那个人是来卖紫金冠的,李邦彦大人正在检查金冠,那个人就一声不吭地倒下去,当时还有一口气,送到了最近的济民诊所,在一个没人的空挡死了,临死前写下五个名字,在混乱的时候,李大人只是去看了一次尸体,金冠就没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赴宴4

刘正彦突然开口问“还有一个人是谁,怎么会不知道?”

刘正彦不傻,晓得不说的那个名字肯定是大人物,要不然就是在公堂上问自己,而不会在这个小楼,还以宴会的名义把一个个请过来;封宜奴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杜万彻咳嗽一声说“是郓王赵楷。”

在座的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自然清楚这五个名字连在一起,除了阴谋推翻太子赵桓,没有别的缘故;刘光世倒吸一口凉气,刘光世因为父亲刘延庆和太尉高俅的原因,多少还是知道汴梁的势力分布,最支持郓王赵楷的人就是蔡京,可是蔡京在今天早上离开了汴梁,对方选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时机,只是为什么选中自己和徐婆惜呢?

布局的人是个高手,看上去局设计得天马行空,实际上是为了产生唯一的答案,封宜奴的酒宴,杜万彻盛余一的到来,肯定是包含着凶险,小院外面恐怕布置了大批的高手。刘光世看了一眼杨志,杨志正在品尝一块东坡肉,似乎根本没听见封宜奴和杜万彻在说什么。

徐婆惜轻声提醒杨志“杨捕头,这也是一个案子,就怎么看?”

刘正彦的心里升起一丝酸意,哪怕危险临头,他依旧受不了徐婆惜对杨志的态度;杨志嚼着东坡肉说“嗯,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案子没交到我手上,刑部也没有查明死者的身份,也没有查出谁偷了金冠,徐姑娘,会不会是我们五个人都欠了那个死者的钱。”

盛余一轻叱道“杨志,不要开玩笑。”

“哦……那个人是死间。”杨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生活凄凉,让人感觉是生不如死,如果价钱足够高,有的人愿意为别人而死,甚至可以按照别人要求的死法去死。并且查清死者的身份不是打开案件的钥匙,此案的关键是上一代的金冠收藏者是谁,不灭和尚的紫金冠,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收藏的。”

盛余一的神色中始终掩不住一分焦灼,无奈地说“你说的是空话,紫金冠在二十年前就下落不明,死者的身份正在调查。”

杨志摇摇头说“盛大人,你对我真是好,我说的不是空话,找到李邦彦大人就是一个动机,因为李邦彦大人身边有人,能把紫金冠拿回去。不灭和尚出自凉山弥勒寺,那座紫金冠可不是装饰用的,按照武林前辈的说法,可以帮助不灭和尚练功,那就是法器,之所以有人把紫金冠偷回去,一个是为了让李大人报案,另一个他需要这顶金冠练功,而这个人应该就在出事的现场附近。”

杜万彻正喝着茶,闻言一点头,对盛余一说“杨志说得没错,我们可以调换一个方向,可是杨志,冒着暴露身份的代价和一条人命,写你们五个人的名字,又是为什么?”

杨志想了想说“我和二位刘将军徐婆惜素未谋面,那么应该是那人亮出来的幌子,真正的关系是郓王赵楷,杜大人,郓王赵楷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差事?”

杜万彻明显想到了什么,放下茶,转身出去后,应该是去安排什么;盛余一才放轻了声音说“几位,封姑娘这里难得来一次,今天查不出线索,你们也无法回去,不如放开心怀,喝酒听曲,反正今夜的费用,李大人是给了。”

杨志大笑道“盛大人不必担心,当今皇上圣明,捕风捉影的事情他是不会相信的。封姑娘,刘将军在此,能否再弹一曲,让我们沾沾光。”

封宜奴摇头说“我陪几位饮酒吧,唱曲另外安排了两位歌妓,妈妈,去把她们喊进来。”

两位歌妓都是二八年纪,和封宜奴比起来,更有点小家碧玉的青涩,看见在座的众人只是半低着头笑,封宜奴怎么说就怎么做;刘光世对杨志的感观大为改变,两个人说些军旅的事,举杯不断。歌妓一曲蝶恋花才唱到一半,杜万彻已经回来,脸色显得不大好看。盛余一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

杜万彻笑了笑说“皇上安排六皇子景王赵杞去长安,安排保和殿大学士宿元景去华山……”

“什么?”盛余一明白了,杨志还真没说错,原来去长安的就是郓王赵楷,李邦彦报的案改变了朝廷的安排,也让赵楷失去了一次被佛门拥戴的机会;六皇子景王赵杞是郑皇后的嫡子,如果按照传嫡不传庶的规矩,景王赵杞接替太子的顺序应该还在赵楷前面,实际上也是赵楷最大的对手。

可是杜万彻和盛余一什么都不能说,只是坐了一会儿,又听了两个曲儿,等皇城司传信的人来,宴席便不明不白地散了。一个个都是场面上的人,难免互相说些客气话,封宜奴在杨志上了马车后,还让丫鬟送了一只香囊过来;马车在雨中前进,盛余一看杨志还在欣赏香囊的花纹,打趣说“杨志,亏得你明天一大早要走,要不然估计无数的人会找你拼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杜万彻微笑着说“盛姑娘你不懂,青楼交往,男子喜欢的就是这种苦追不到的折磨,女子要的就是半推半就的暧昧。可惜我年纪大了,回来的路上,我会和杨志去一次飞龙镇,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

盛余一声音比平时弱了几分“杜大人,我希望你们能有新的结果。”

杨志收了香囊,郑重地说“盛姑娘放心,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是雁过留声,总会有一些线索的。只是一次恐怕不够,但是我们可以继续查下去,这个案子关系到你们家的很多机械图纸,如果流入辽国西夏,那也是一个大麻烦。”

马车突然停了,车夫在前面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是虞侯辛朴拦住了路。”

杨志急忙说“那应该是来找我的,杜大人,盛姑娘,你们先回去。”

“那可不行,我们在马车里等你。”杜万彻坚定地说“不管多长时间。”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路寺庙

杨志下了马车,雨已经停了,天漆黑一片,沿街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只有不远处的一家茶坊透出一些灯光,时而传出一些笑语声。辛朴一个人站在马车前,神情很严肃,看见杨志说“我知道你在封宜奴的小院里,街上全是皇城司的人,所以我在这里等了好一阵,没出事吧?”

“能有什么事?”杨志低声说“杜万彻他们还在马车里等着呢?”

“有件要事跟你商议。”辛朴踌躇着说“谢石走了,把马行牙行都更名给你,伙计们找我来问一声,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回到汴梁还没有到马行去看一眼,下面的人心里没底,现在谢石走了,到底怎么做,谁都不知道,也只能找天天在大街上巡逻的辛朴问一声;杨志想了想说“我一时还顾不上那里,这样吧,你明天和他们说一声,手头上的买卖做完后,放一个月的假,工钱我照给,一切等我回来以后再说。我不在的时候,场面上的事帮我照应一下。”

谢石匆匆走了,杨志不可能关了马行牙行让伙计失业,只能接受了铺子;辛朴听了一惊“你要出去,谢石真的没和你见面就走了?杨志,其中有蹊跷。”

谢石是一个做事周到的人,在过去就是杨志的大脑,但是这次如此突兀,辛朴猜想谢石和杨志肯定是起了分歧,只不过他是外人,没办法细问,只能提醒杨志一句;茶坊里走出来三个客人,谈笑着朝马行街而去,一个伙计伸出头来看看,把门口的扫帚拿了进去,大概是看没有客人,开始收拾清扫。

杨志笑了笑,含糊地说了现在手上还有几个案子,都是伤脑筋的事,讲到最后才说到了谢石“谢石兄知进退,但是我不清楚其中的缘由,说句实话,我不想查也没空查,但是最起码的好处还是有的,如果我们立场不一样,就免于了冲突。”

辛朴越听越吃惊,只能在心里感慨,最熟悉对方的还是朋友,杨志回来根本没问过谢石,而谢石直接弃官逃走,就因为双方都知道对方会怎么做,不让事情发展到面对面的时候。辛朴拍拍杨志肩膀说“你就放心地去办案,汴梁一切有我。”

辛朴还要巡查,和杨志说好就分了手,杨志回到马车上,也不知道杜万彻听没听见谈话的内容,靠在车厢板上,一路养神到古桐园。没想到上面又改了方案,安排杜万彻与景王赵杞同行,皇城司派出了两名皇城使陆千良梁绝悟,协助杨志去找舍利;杨志明白是怕自己逃走,陆千良两人既是协助自己,也是监督自己。

景王赵杞和太尉宿元景都是大队人马出行,杨志还没有确定是否露出法门寺地宫,只能当做另外取舍利子的动作,带着陆千良梁绝悟天一亮,就各自骑马出了西门;太阳刚刚升起,官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只是汴河旁挤满了人,叫骂声火爆,陆千良瞅了一眼说“今天怎么回事,好像渔船特别少,难道是上游出事了?”

汴梁地区有八条河流过,但是真正能形成水运的,只有汴河卫河和蔡河,批发的渔场也就以这三条河为主,每天早上,鱼商收了渔船的鱼,运进城去赶早市。杨志摇头说“肯定出事了,但是我们管不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开封到洛阳五百多里,三个人快马加鞭,到中午打尖的时候已经跑了快三百里,来到了大雄镇;就在镇里的一个小酒店,杨志点了笋焙鸭和糖醋鲤鱼,又要店家切了一斤羊肉,只是没给喝酒。大雄镇离西面的窑场不到二十里,小酒店竟然用的是冰裂纹瓷碟,只不过颜色比较杂乱,做工也不是特别考究。

陆千良五十岁上下,是黑砂掌高手,目光阴沉沉的;梁绝悟虎背狼腰,留着整齐的短胡茬,是从军中一步步升上来的健儿,每一个动作都显示出军人的特征。两人对饮食没有挑剔,只是担心杨志弄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进了酒店大部分时间的目光,都是盯在杨志与伙计的身上。

街上人多,本来没有什么出奇,但是杨志一眼看过去,十来个人中竟然有两三个道士;杨志心中一凛,过了五分钟再看过去,还是如此。后面上菜的时候结账的时候,杨志都特地注意了一下,来往不停的人群中,道士的比例始终不变;这里可不是汴梁,说句不该说的话,大雄镇是少林寺的势力范围,要是和尚的比例这么多那才正常,可是见鬼的是,差不多看不到和尚。

杨志也不多话,只是继续出镇西行,陆千良问了一句“总捕头,我们今天带哪里休息?”

“白马寺,我们的第一站就是白马寺。”杨志感受着迎面的凉风问“皇城司有没有告诉你们,我们去做什么?”

梁绝悟朗声说“没有,只是要我们跟着你,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杨志可不相信这话,笑着说“我出来是寻找法门寺当年遗失的一颗舍利子,所以要从寺庙里问清楚才方便,明天的时间宽松一点,晚上到潼关就行了;后天到长安,大后天就可以到法门寺了,传说中的线索就在这沿途的一座座寺庙。”

陆千良不相信地问“潼关有什么寺庙?”

“黄河边的普照寺,少华山的潜龙寺,时间来得及的话我们就在关西驿过夜。”杨志自然多留了一个心眼,连郓王赵楷都能出事,那些突然出现的道士和身边这两位临时派来的皇城使,到底会不会坏事,杨志没把握。不过杨志估计,真正的战场应该是洛阳到长安的路上,尤其是潼关附近。

杨志并不惧怕有人伏击自己,现在自己名义上是总捕头,西军正在东调的途中,官道上军马络绎不绝;那些准备出手的人多少有些顾忌,杨志自己的心里,也希望通过磨砺让自己的武功有个新的突破,正好试试陆千良两人,会不会把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白马寺

杨志的第一站就是洛阳白马寺,东汉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让印度高僧摄摩腾竺法兰弘法布教,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寺”字即源于汉朝“鸿胪寺”之“寺”字,成了中国寺院的一种泛称,白马寺号称佛教的祖庭和释源。

恨山禅师早已翘首以待,杨志一到,便以悔禅上人有遗物要交给杨志,把杨志带到了方丈的禅房,陆千良两人只能和一般的香客在厢房等待。白马寺主持忘禅上人已经七十多岁,是悔禅上人的师弟,白髯长飘,和蔼慈祥,杨志上前行礼,忘禅上人把杨志搀起来,三人坐下后,忘禅伤人对杨志说“我们都是俗世中人,杨志,你和师叔说说你的条件。”

杨志晓得对方说看破幻境的人,不会相信什么仁义道德的假话,干脆实话实说“师叔,我有十足的把握让舍利现世,并且还有其他东西可以交给佛门,这件事上我没有更多的需求,我需求的是在金国开口要我命的时候,佛门在可能的情况下能给我提供帮助。”

忘禅上人颔首说“我明白,你在辽阳出手不凡,早就是金国的眼中钉,到时候我们会给朝廷施加压力,可以给你和你的同伴提供逃生路线。说实话,原来问想看看你能不能进入佛门,但是看你面相奇特,杀气不亚于王厚,佛门真的不适合你,恨山,带你师弟去见其他人吧。”

杨志晓得自己躲过一劫,真要是做了和尚,这个穿越就真的是悲剧了,杨志急忙起身和恨山禅师到其他禅房,朱武和四鳍正在等着,四鳍看见杨志一阵傻笑“白马寺做到了你的承诺,地址我很满意,以后我就在大漠寺等你,这次我会躲在白马寺的人群中保护你。”

四鳍不是胡说,杨志自己也知道一路往法门寺,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险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置自己于死地;杨志拱拱手说“多谢大师相助,朱兄,现在我反而不方便行动,这次沿途的事情你多费心。”

朱武笑着说“不碍事,恨山禅师一找到我,我就知道是个大买卖,你按照自己的路线往前走,我们会在暗中相助。对了,武松也来了,等会你直接和他开口,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

杨志需要抓紧时间,和朱武等人确定在长安几处的联系方式,便去见了武松;武松的态度看上去相当轻松,伏虎殿一夜之间夺取了快活林,武松独力难支,只好救了施恩逃走,施恩已经在施纶的安排下去了汴梁,武松来白马寺就是想过一阵安逸的日子。杨志问武松“你兄嫂那样?你是不是还想闯荡江湖?”

武松淡定地说“兄嫂已经和我一起来了白马寺,就在不远处的白马集上卖烧饼,我想找个寺庙呆下来。”

杨志笑道“少林寺,还是白马寺,应该都没有问题,你可要自己考虑好,白马寺有恨山师兄为你作主,少林寺你只要亮出周侗师傅的名头,他们就会倒履相迎。等我在汴梁安定下来,派人来接走你兄嫂便是。”

武松摆摆手说“没那么麻烦,要是恨山禅师愿意,我就在白马寺。我原先是个假和尚,现在真心向佛,少林就是白马,白马就是少林,我兄嫂就让他们在白马集,我留下的钱他们一辈子不干事也够了。”

杨志合十说“恭喜师弟大悟。”

一旁的恨山禅师听了也很高兴,武松本身有僧人的度碟,对于白马寺只是把武松登记个名字就行。恨山禅师带着武松去办手续,让一个知客僧带杨志去见寇一;寇一正坐在将军槐前乘凉,看见杨志笑着站起来,拍拍手说“这么快就到我了,看样子你谈话很顺利,我不愿去大理,流云榭把我开除了,你说的,我只有跟着你,还有张青孙二娘夫妇。”

杨志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寇一说“把他们夫妇带着,去长安买马,然后运到汴梁我的马行。这不需要教你吧,不会赶马再请两个马夫。那对夫妇是大漠门的人,把话跟他们挑明,我只是需要他们做工,大漠门的事不要问了。”

寇一把银票在手中晃了晃说“我明白,我也不喜欢杀身边的人,既然你现在是我老板,一切你说了算;我买了马回来,是在白马集等你,到时候一路回汴梁;还是需要我在长安帮你的忙。”

“这你都知道了?”杨志忍不住笑起来“谁告诉你的消息。”

寇一笑着说“朱武,他对你是真心的,比那个谢石强太多,我在快活林可是听说,谢石吧你的很多消息都说给李彦听,好像杨戬的死和他也有关系。”

杨志心中一动说“杨戬安排我去查西军贪污和走私的事,我逃往辽国,这件事就应该结束了,难道杨戬又安排了其他人?”

寇一认真地说“我听冒莫愁和苏忆轼都说过,杨戬手中掌握中一支叫市井的力量,他们调查的范围比皇城司更广,谢石不知道怎么弄到了市井的一部份名单,这些人在一场大火里全部死了,杨戬开始调查这个案子,结果市井死了更多的人,我们流云榭派去的人都杀了二十三个。”

“寇施主说的可是汝州四明堂血案?”知客僧朝门外看了一眼说“一把火烧死了六十七个人,随后汝州和陈州等地的捕快大豪接二连三地被暗杀,恨山师伯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去汴梁的。”

杨志想了想说“这件事与我们的关系不大,况且杨戬死了,一切应该过去了。”

寇一点点头,说自己去找张青夫妇;杨志晓得寇一骨子里的傲气还在,不愿意啰嗦,笑笑就同意了。看着寇一风轻云淡地走了,知客僧担心地说“师叔,你不怕他拿了银票跑了,流云榭的人名声可不好。另外我听说,当时晓得你从辽国回来,杨戬还让已经到北方的杜公才找你,可是人就是这个命。”



第四百四十四章 军中骁将

杨志这才晓得杜公才为什么找自己,不由得对知客僧多看了两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叔,小僧昙行。”知客僧恭敬地回答说;杨志笑道“我记住了,等我回头的时候,我再找你。时间不早了,要去和那两个皇城使会合了。”

杨志说回头找,知客僧昙行明白一定是好事,合十说“多谢师叔。”

陆千良两人早就等得心焦,唯恐杨志在白马寺溜了,只是陪同的僧人礼节周到,两人没奈何。见杨志出现,陆千良大喜问“总捕头事情办完了?”

杨志点头说“办完了,我们去洛阳的驿站吧。”

洛阳是大宋的西京,置河南府,驿馆的规模仅次于汴梁与大名府,三人原先根本没有考虑住宿的问题,可是到达驿馆的时候却傻了眼,驿馆里已经住满了西军的军官,包括西军的三位名将,怀德军都总管杨惟忠熙渭都统制刘仲武熙河前军统领辛兴宗。驿馆的管事也是一脸无奈,杨志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这些名将没办法说,反正不缺钱,杨志就对陆千良说“我们去城中找一处客栈住吧。”

三人向管事告辞,迈步朝驿馆外走去,谁走到大门口,就听见身后就有人喊“杨捕头,请留步。”

杨志听见,只能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军官疾步走来,军官长得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杨志急忙行礼“敢问将军找的可是在下?”

军官还礼说“在下刘琦,家父刘仲武,听说总捕头到了,想与总捕头见上一面。”

刘仲武是王厚那一代的名将,眼前的刘琦也是后来抗金的名将,在岳飞之前破过金兀术的拐子马;杨志心里寻思刘仲武有什么事情要问自己,但是表面上面不改色,含笑说“刘将军吩咐,下官自然要去。”

刘琦看杨志也比较顺眼,既没有武人的桀骜不逊,也没有那种当差的胆小怕事,问了陆千良两人身份,刘琦客气了一句,便带着三人来到刘仲武的住所;杨志见了刘仲武,行礼道“晚辈久闻将军大名,不期今日得识,真是三生万幸。”

刘仲武摆摆手说“既然你还记得自己是西军的后人,我就托个大,落座吧,都是自家人,无需谦让。”

都是自家人,杨志猛然想到,陆千良两人不会也在西军做过吧;梁绝悟大声回禀,自己原来是泾原军的斥候,后来因为做了寻访使,被调入皇城司。陆千良分明有些犹豫,朝刘仲武父子笑笑行礼,始终没有说自己的来历;但是刘仲武分明知道这个人,也没有多问柴进再三谦让,让三人坐了客席。

刘琦让人上了酒菜,还是军中的规矩,每人一盘羊肉,一盘猪肉,一盘胡饼,一壶热酒;刘仲武望着杨志说“我刚听说你调查西军的案子,感觉你有些不知高下,但是你能在陈桥驿果断地杀人逃走,后来在辽国做了那么多事,让人击掌惊叹。现在做了总捕头,这次去长安,不会又是调查西军吧?”

陆千良两人神色大变,他们在皇城司听说过杨志的种种事迹,对于陈桥驿的那个案子也是不能理解,当时的杨志只是一个老百姓,为什么禁军弄出这么大动静;现在听刘仲武一说,当时杨志是在调查西军,顿时一头冷汗,暗暗祈祷这次不要是这个目的,现在童贯如日中天,查他的手下,跟找死没什么差别。

杨志淡淡一笑说“是为景王赵杞去长安打前站。”

刘仲武颔首说“这么说,舍利子是你发现的?”

这就是大宋,没有秘密可言,才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已经是路人皆知;杨志点点头说“舍利子被人隐藏在一个地方,我先行一步的目的就是找到舍利子。”

这件事上不能说谎,最多不过十天,一切谜底就会揭开,要是说谎,杨志就真的是得罪了刘仲武父子,对于刘琦这样的名将,杨志感觉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将来一定是有用的。刘仲武满意地点点头,刘琦敬了杨志一杯酒问“你从辽东回来,关于金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国家?”

杨志喝完酒说“金国从上到下都充满着干劲,每一个女真人都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大事,所以士气如虹。而辽国,懈怠已久,即使在战场上处于劣势,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还在打自己的主意,所以辽军到现在都拿不定主意,是与金国死战,还是与金国求和;而金国就利用这一点,相战就战,想停就停。”

刘仲武沉默半晌说“大国多是如此,我们对西夏何尝不是这样,我这次回汴梁是养老,提举明道宫,你办完事回去,有空我们爷俩再聊。”

今夜不是没空,而是陆千良两个皇城使在侧,刘仲武不愿意多说话,后面几个人谈的都是江湖趣事和汴梁见闻;正在热闹,家将来报,辛兴宗来了。辛兴宗虎背熊腰,相貌粗犷,还没进门,声音就传了过来“刘将军,今天到的是什么贵客啊?”

杨志等人急忙起身行礼,刘仲武一一介绍说“难得在洛阳这地方遇到,一起图个热闹。”

辛兴宗轻轻一哼,朝刘仲武笑了笑,就在杨志让出的座位坐下,陆千良两人没有动,杨志很自觉地坐到了最下面;刘琦吩咐家将重新拿来餐具,再去准备果盒酒肉,刘仲武和辛兴宗喝了三杯酒问“有事吗?”

辛兴宗傲然地说“我就是听说你留了杨志吃饭,所以过来图个乐子,韩世忠,进来。”

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年轻军官,身材伟岸,国字脸,气宇轩昂;杨志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后来与岳飞齐名的大将韩世忠,也猜到了辛兴宗的用意,端起酒杯咪着酒,等待辛兴宗的下文。果然,辛兴宗望着杨志说“杨捕头,韩世忠是我军中骁将,你们切磋一番如何?”



第四百四十五章 赏赐金佛

陆千良明显与辛兴宗认识,讪笑着出口阻拦说“韩将军既然是辛将军的爱将,就不用比了吧。”

杨志看着韩世忠没有发怒,暗自点了一个赞,荣辱不惊才是大将的本色;辛兴宗听了,面色不快地说“你们以为当着刘将军的面,就能这么放肆,军中切磋,是为了提高双方的水平,陆千良,你就这么看不起西军?”

这个帽子太大,吓得陆千良不敢吭声,杨志微微一笑问“辛将军,有没有彩头。”

刘仲武抚掌大笑道“肯定有,不过杨志,凡人不可易相,休小觑了韩世忠。”

“我知道。”杨志站起来说“韩将军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勇不可挡。来,韩将军,动手前,我们先喝一杯酒。”

韩世忠走过来,和杨志对饮了一杯酒,两人走到了圈子中央;陆千良在心中不断念佛,辛兴宗的心思一看就懂,杨志不能用刀,宴厅中间的地方又小,杨志只能和韩世忠硬碰硬地比拳脚,想必韩世忠这样的人是天生神力,可是陆千良是内家高手,晓得杨志现在就是拳脚,也不是一般的高手能架得住的。

刘仲武怕杨志碍着辛兴宗的面子,不肯使出真本事来,笑着让刘琦取出一尊小金佛摆在桌上说“这是西夏黑鹰寺的一尊佛像,就当做今天的彩头,谁赢了归谁。”

刘仲武这么一说,辛兴宗也拿出五百两银票做彩头,杨志和韩世忠互相笑笑,两人站好位置,一抱拳,互相出掌;杨志现在的名头不是一般的响亮,几乎每一个武林后进都想挑战的对象,韩世忠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两个人双掌一撞,杨志纹丝不动,韩世忠反而被震退了一步。陆千良明白,韩世忠输定了,韩世忠天生神力对杨志没效果,最多与杨志的内力相当;辛兴宗脸色一青,喝道“韩世忠!不要弱了我们西军的名头。”

韩世忠的拳脚功夫一看就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每一招都是实用第一,哪怕是切磋,都给人招招搏命的感觉;杨志的施展的是郑拓的掌法,脚踩八卦,掌掌连环,往往看上去在没有变化的时候产生变化。两人交手二十多招,韩世忠右拳平击,看似要和杨志同归于尽,杨志的掌法突然变成了一爪,竟然在瞬间叼住韩世忠的手腕,就在韩世忠准备变招的时候,一指点在韩世忠的右臂上,韩世忠的胳膊顿时动弹不了。

韩世忠的左拳和左腿还有最后搏命的一击,都被杨志击退,同时被杨志点了韩世忠的左臂;杨志退出圈外,一抱拳,说了句承让。刘仲武等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晓得韩世忠到这时候才输,杨志是留了足够的面子,相国寺一战传遍江湖,降龙罗汉也没有韩世忠打得回合多。

辛兴宗面色铁青地站起来,对着韩世忠骂了声“没有的东西”,就气冲冲地走了,根本顾不上杨志等人的行礼。杨志一手点开韩世忠的穴位说“韩将军真是军中猛将,胜败乃军中常事,不用挂在心上。”

韩世忠面色平常地抱拳说“杨捕头名动天下,果然英雄了得,受教了,后会有期。”

杨志还礼说“韩将军此去江南,必定能建功立业,还请注意青溪县一个叫帮源洞的地方。”

韩世忠愣了愣,看了看杨志说“韩某记下了,多谢杨兄指点。”

刘仲武兴奋地一拍桌子说“杨志,好小子,替我出了一口气。”

众人重新坐下饮酒,杨志才知道,辛兴宗还真不是针对自己,只是因为有韩世忠这样的猛将,辛兴宗在西军中只要听说有高手,不管是来宾还是某位将军的属下,辛兴宗都会找机会要求比武。军中嘛,本来就是讲究这样扬威,可韩世忠实在厉害,出了和折可适打了一个平手,竟然从未败过,刘仲武手下先后有五员将领败在韩世忠手上。

刘仲武把银票和金佛交给杨志说“拿着,我这才知道,王厚看高永年勇猛无敌,为什么一直都不在意,原先的周侗,还有现在的你,其实都比高永年厉害。你知道,金国和西夏都对你评价颇高,毕竟你是到目前为止,杀死金兵最多的辽将。”

说到辽将,刘仲武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杨志也是一脸的无奈,两人举杯喝酒,都是说不出的苦涩;刘琦、陆千良三人也高兴不起来,杨志回到大宋,却是去刑部做捕快,大宋的良将还没有多到这个地步,其中都是不能说的郁闷。

三人喝完酒出来,刘仲武没有让出房间,还得去客栈居住,好在杨志获得了小金佛和五百两银子,陆千良明白自己不需要操心;杨志走到驿馆不远处的履道坊,就找了一家看着还顺眼的客栈走进去,伙计笑着迎上来。杨志要了三个房间,吩咐伙计把马喂养好,给自己送来热水就和陆千良两人分开,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杨志在热水里泡好脚,正准备睡觉,陆千良在门外敲门进来;杨志请陆千良坐下,自己倒了洗脚水,回头问“这时候还不休息,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陆千良似乎考虑了很久,有点犹豫地说“杨捕头,我总感觉事情不对,要和你说一声。”

“什么事?”杨志还以为皇城司另外有安排,没想到陆千良说“我原来就是高永年将军的护卫,当年高将军出事,被朝廷认为是其余十五位将军的联手陷害,后来亏得侯蒙仗义执言,将军们才安然没事,可是高将军的亲卫再也无人敢用,我才随侯蒙大人回到汴梁,加入了皇城司。”

杨志安慰陆千良说“到哪里都是为朝廷当差,皇城司最起码比前线安全。”

陆千良苦笑着说“当年高将军出事,我并不在高将军身边,是因为我被派去了黑鹰寺,黑鹰寺是密宗的寺庙,当时的主持叫云霖法师,刘将军给你的小金佛,就是高将军让我带人从黑鹰寺抢回来的,一共有三个小金佛。”

杨志明白了“是不是这个金佛有什么讲究?”



第四百四十六章 金佛秘密1

太阳露出一丝光线的时候,相国寺的山门前已经人山人海,每逢万姓交易日,大相国寺就变成了瓦市,寺内足以容纳万人的中庭两庑都是商贩,不仅仅是变量本地人,周围地区的商人也会按时赶来。相国寺不是官府,讲究的是先来后到,涌进山门的商贩一个个找地方摆好地摊,一旦摆满了,后面的人都只能变成走动的小贩。

但是也有几个地方是一般老百姓无法争夺的场地,头一个是扎好的彩棚,那都是与相国寺谈好的大商家才有的特权,有的是提前一两天现扎的,有的是一年四季都摆在相国寺内,交易日时是商铺,平时是香客歇脚躲雨的地方。另一个就是佛殿的两廊,那是相国寺和其他寺庙尼姑买手工品的地方,专门卖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幞头、帽子、绦线等。

山门外的场子专卖珍禽奇兽,波斯的白猫、贺兰山的骆驼、学舌的鹦鹉、能够抓兔子的猎鹰,无所不有;进了山门,到处是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之类;靠近佛殿的雄伟台阶前都是汴梁本地的一些特色,譬如孟家道冠、王道人蜜煎、赵文秀笔及潘谷墨等等。

昨夜相国寺出了事,今天来看热闹的闲人比往常多了几倍,人头攒动中,又在疯传一个消息,皇上赦免青面兽杨志的圣旨已经在后殿供奉,智清大师亲自在后殿上香念经;后殿离资圣门不远,资圣门前,都是卖书籍、玩好、图画,以及一些名人用过的物件,摆摊的是文化人,买主也大多是文化人。

李清照站在一个地摊前,看着赵明诚在翻看拓印的碑文,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现在赵李两家都是败落,与豪华一点关系都没有,到大相国寺淘宝,成了两人最快乐的事情。这次在来汴梁,既是躲避宋江之乱,也是赵明诚隐居青州十三年后静极思动,看在这纷乱的时候朝廷会不会改变政策,能谋上一官半职。

李清照把一只高仿的唐三彩还给了地摊的老板,封宜奴从一旁走过来,给李清照施礼说“姐姐好雅兴。”

李清照看看封宜奴说“没想到吧,杨志三日内就让皇上赦免了他,真的是神出鬼没的一个人。我和明诚只是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恭喜妹妹,这下子你的小院又多了一个常客。”

封宜奴叹了一口气说“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

李清照打趣说“那首词肯定会填完的,杨志的气魄不在苏学士之下,或许将来是个能写词的将军。”

封宜奴摇摇头说“他想归隐,对仕途并没有奢望。”

“怎么可能。”李清照脱口而出,杨志哪怕是三国的通缉犯,但是在江湖上的声望一日比一日高,是底层很多人的榜样;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年纪想到的是归隐,可以说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李清照的秀眉微蹙,想起堂兄李迥在泗州见面时的判断,汴梁要出事,王黼做不了多长时间宰相了。

距离中午还有半个多时辰,后殿里的念经声还是没有停止,已经听了两个时辰的香客们只感觉智清大师的念经声还没有停止;李清照夫妇和封宜奴都站了很久,殿内的情况还是没有一点改变。丘半江和徐宁坐在路旁的石凳上,在慢慢地喝酒,看着快活刘和蔡绦从相国寺的后门进来,拾阶而上;资圣门前的人都没有走开的意思,好像每个人都在等人,或是等待着某个消息。

丘半江突然放下了酒壶,闪身跃上台阶,几步跳跃冲入后殿,就看见智清大师身边已经站立了一个人,身材伟岸,虎目生光,正是青面兽杨志;杨志看见丘半江,拱拱手说“丘兄,好久不见。”

丘半江看看殿外,回头问杨志“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是就在相国寺内?”

杨志笑了笑说“我是从前面山门走进来的。”

丘半江明白,杨志只要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杨志和智清大师的谈话是真的,想回到汴梁

的说法也是真的,两名御拳馆的教头匆匆跑来“供奉,出事了,我们一共十七位高手被对方点穴点倒了。”

丘半江脑海中迅速闪过杨志入寺的途径,半天没说出话来,冷着脸吩咐两人,把十七个

人都背过来;李清照和封宜奴望着杨志,他们也奇怪杨志是怎么突然进入殿中的,没有人看见他从殿门走进来。杨志自然晓得丘半江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自己点了十七个人的穴道,好在自己晓得四鳍的点穴方式,太玄经也够力,杨志接连出手解穴,把十七个人全部点醒。

丘半江叹了口气说“杨志,你做一个捕快实在是委屈了。”

杨志摇摇头,用传音遁耳对丘半江说“殷鉴的功夫不在我之下。”

丘半江闻言,微微一怔,正要发话,相国寺的钟声忽然响了,“当!“;这一声仿如暮鼓晨钟,充盈祥和之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简单,因为现在并不是相国寺敲钟的时候,而钟楼是有人看守的,一般人根本上不去。智清大师的声音传到殿外“何方高人,请来后殿一叙。”

智清大师的声音平和,后殿里的人并没有感觉刺耳,但是远到资圣门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台阶下响起道“伏虎殿降龙拜见智清大师,拜见杨志大侠。“

声音同样不刺耳,平和地灌输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降龙罗汉,伏虎殿中排名在第十七位的高手,恐怕也是伏虎殿近百年来,第一次有罗汉出现在公众面前;杨志等人转过身的时候,一名法相庄严的僧人已经站在了大殿门口,穿的是灰色的宽阔长袍,枯黑瘦长的脸上带着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牢牢瞧着杨志,柔声道“伏虎殿与杨大侠结下了梁子,希望能和杨大侠做一个了断。“

杨志笑道“大师,圣旨已下,你我都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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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金佛秘密2

圣旨一下,杨志实际上已经是官身,了断是不可能的;降龙罗汉自然不会和杨志在这上面纠缠,合十换一个说法道“江湖上事,最终还是要凭武功解决,我就和杨大侠豪赌一铺,假设杨大师能把我击败,贫僧立刻回禅室面壁,以忏易动妄念之过,哪怕杨大侠把我杀死,伏虎殿也不会再来纠缠。如果贫僧赢了杨大侠,只是请杨大侠说出能从辽阳逃出来的秘密。“

杨志微微一笑说“大师的算盘打得太精了,你回伏虎殿,再换一个人过来?”

在降龙罗汉眼里,自己丢了伏虎殿的面子不打算报仇,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可是杨志仍然不满足,降龙罗汉禁不住皱了皱眉;杨志坦然说“欢喜罗汉在江湖上买我的人头,安排了杀手围攻我,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降龙罗汉脸色不变,眼神变得深邃莫测,微笑道“原来杨大侠已经知道内情,那么你应该知道伏虎殿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杨志点头说“我不想管伏虎殿的事,如果你输了,就把你那个敲钟的同伴交出来。”杨志说完,龙雀刀出鞘,遥指降龙罗汉;降龙罗汉身形微侧,右手向上摊开,仿佛托着

一个重物在缓缓上升,在外人眼里看上去时光停留,只感觉降龙和尚法力无穷。丘半江面露郑重,智清大师也停止了念经,站了起来,顺手取下香案上的圣旨。

降龙罗汉低吟道“一切生我,不幻不灭。“

杨志上前一步,龙雀刀连续三刀斩向空中,没有任何刀风,但是这三刀让杨志缩短了与降龙罗汉的距离,并且三刀连绵不断,让降龙罗汉无隙可寻,无法把握杨志下一刀变招的时间。忽然间降龙罗汉全身上僧袍无风狂拂,整座后殿立即陷进一个风暴里,最奇怪是所有旁人和佛像全部不受影响,只有杨志一个人陷入其中,铺天盖地的压力迫来。

杨志凝聚起全身的精、气、神,刀锋直削在风暴的最深处,杨志的眼中,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就在旋转的风柱与龙雀刀相撞的时候,杨志忽然错步,刀芒一下子穿过风柱,直逼降龙罗汉的胸前。以真气对真气,其实是高手相搏的不二法门,此刻杨志的龙雀刀占据了兵器的好处,不仅延长了距离,而且变化出来的刀芒没有任何轨迹可寻。

人刀合一,难分彼我,降龙罗汉的僧袍一卷,变成虚实难分的七道人影,无数拳影在刀芒中穿插,甚至飞到杨志的身后。杨志立生感应,狂喝一声,龙雀刀化作一道流星雨,整个人在对方的拳影中淌出,每每恰好躲过降龙罗汉的人影,在最后一道人影前,流星雨变成了一把刀,很平常的砍在降龙罗汉出拳的左臂上。

降龙罗汉双拳变化,不顾左臂受伤,右拳抢到杨志的胸前,杨志忽然把身子扭侧,一足点地,闪电般踢向降龙罗汉一脚;这是降龙罗汉唯一的机会,右拳变掌横砍,脚步缩地成寸,抢入杨志身侧。杨志的左手在方寸间变出一爪,诡异的指力带着劲气封住了降龙罗汉右腕的穴道,降龙罗汉一缩手,就失去了先机。

高手对搏,相差只在毫厘之间,杨志龙雀刀再次出手,一招必杀,龙雀刀斜斩出手,降龙罗汉走出五个微妙玄奥的脚步变化,竟然还是没有逃开,只能双袖拂迎;一阵裂帛声,两个人影分开,降龙和尚僧袍的双袖已经变成落地的碎片,右腕和胸前各多了一处伤口。

降龙罗汉面色如金,压制住伤势说“修罗指?杨志,你怎么用的是佛门功夫?”

智清大师淡淡地说“他是老衲的师弟,怎么不能用佛门功夫。”

降龙罗汉叹了一口气说“和我一起来的是灵猫,灵猫,你出来吧。”

一道人影从看热闹的僧人中冲出来,剑光直奔智清大师,可惜丘半江的出手更快,赤红的罡气漫天而起,将人影在半空中击飞;灵猫掉落在地,低声说道“中原果然能人异士无数,降龙和尚,我们的事情了了,不是我不出力,而是力不能及。”

杨志上前连点灵猫十五处穴道,骂道“欺师灭祖的东西,蠢笨如猪,连大漠门的规矩都不管,还遵守着自己那个可笑的承诺。老子是你大哥,你一次次背叛又算什么,李完花是你三妹,你杀了她又算什么?”

灵猫晓得杨志的点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无力地苦笑,用微弱的声音说“大哥,你何必再次救我,我对不起你们,只是大漠门在辽东呆不下去了,我们也是无奈。”

“别说废话,你不死武功也废了,抓紧时间想好,是在相国寺出家,还是在杀猪巷做一个屠夫,别以为老子好心,老子就是想看看你以后怎么被地痞流氓欺负的。”杨志骂完,转过头对降龙罗汉说“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从辽阳逃出来的吗,就是他,我的二弟大漠门的杀手灵猫,和我的三妹逍遥岛一个女弟子李完花帮我的。降龙大师,还望赐下灵猫的解药。”

满场悲寂,从杨志骂灵猫的话里,稍微聪明的人都听懂了,杨志和灵猫的目的是大漠门的一个布局,在灵猫达到目的的时候,杀了自己结义的三妹李完花,杨志恐怕也是死里逃生;可是就是这样,杨志还想要救灵猫一条命。封宜奴在人群中悲从心生,也明白杨志为什么不愿意做官,在那条路上走下去,杨志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兄弟的背叛,亲人的离合。

智清大师的念经声音重新想起,殿内的僧人和信徒纷纷跟在后面诵经;降龙罗汉看看杨志,看看灵猫,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杨志,掉头要走;丘半江喊住降龙罗汉,满脸堆笑地说“大师既然来了汴梁,何必那么着急离开,到皇城司喝一杯茶再说。”

钑龙

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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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小鬼难当

杨志拍拍梁绝悟的肩膀问“你们怎么称呼知府叫冯老狗?”

陆千良恰到好处地在桌上放了差不多一两的碎银子,厨子嘿嘿一笑,将银子收入袖中说“冯老狗本来就是我们华阴县人,一个穷教书,属狗的,后来做了童贯家中门馆先生,不知怎么衣锦还乡做了知府,上任两年,可以说是坏事干绝,乡亲们气不过,都在暗地里叫他冯老狗。”

一个本地人做知府到了这个地步,名声算是臭了,这位冯知府恐怕早已不在乎这个了;梁绝悟换了酒碗,喝了一大碗酒说“总捕头,这件事你得管,这位冯知府叫冯明济,当初他出任这个知府在汴梁闹得沸沸扬扬,要不是童太尉一力坚持,早就被撤换了。”

陆千良客客气气地对厨子说“把你们掌柜喊来,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杨志的任务是舍利子,陆千良两人不是不知道,但是就是心里不舒服;要是平常时间也就算了,可是今天是跟在杨志后面,两人一样的自信,想要杨志出头,反正出发的时候李彦吩咐过,可以给杨志添堵。

杨志瞧出两个人的心思,想把自己拉入与童贯争斗的圈子里,微微一笑,就看掌柜的王相过不过来;厨子过去说了半天,王相没有过来,甚至都没有搭理厨子。看厨子垂头丧气地回来,杨志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有的事你已经尽力了,我们没办法。”

门口突然有人说“你还有没办法的时候。”

杨志三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八百,面色红润,道骨仙风;杨志急忙起身迎接问“道长怎么过来的?”

“还不是为了你。”张八百和杨志三人在酒店坐下,呵呵笑道“杨志,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吧,为了这个舍利子,江湖上已经翻天了,暗地里,佛道两界的人都已经出动,佛门怕有人害了你,道家的人就是想看个究竟。双方大人物还能沉住气,但是底下那些小门派,已经厮杀了十几场,死伤了五六十人。”

杨志给张八百斟上酒,笑着问“前辈是来做说客,还是准备动手的?”

陆千良两人暗暗叫苦,一开始是想挑着杨志出事,可是要进入佛道两家的大阵仗,自己弄不好就和杨志一样被人盯上,真正的是神仙打架小鬼难当。张八百不怀好意地笑笑说“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想一路打到法华寺磨练一下自己,你现在是总捕头,明里有皇城使陪着,暗地里有少林寺的秃驴保护,再怎么打也不会死,只要不死,就达到了你练手的目的。不过我告诉你,道门推选了三个人来见你,一个是天师张继先,一个是黄龙山鹉步真人,一个是青城派孤梅掌门,我就是来送信的。”

杨志竟然点点头说“没问题,他们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

陆千良的筷子顿时掉到了地上,搭发的手哆嗦着根本夹不住菜,张八百看看陆千良两人说“我认识他们,只是没想到两人是如此豪情,可敬可敬,鹉步真人和孤梅掌门的功夫就比张天师差上一点,我勉强能支撑个七八十招。”

陆千良自然晓得张八百是道门的一流高手,修为远不是自己可以比拟,慌忙表白“张仙长,我们只是和杨志同路,和他不熟。”

张八百一点没犹豫,反而劝说道“职责所在,更应该披荆斩棘,反正逃回去也是无法交差,你们想想,要是杨志死了,你们活着回去,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陆千良此刻那还顾得上脸面,无法交差也比送命受伤强,站起来说“张仙长,刚才我听说了华州的一个案子,杨志事多,我去调查这个案子,然后直接去法门寺与你们会合。总捕头,小人先告辞了,我们法门寺见。”

陆千良一路狂跑走了,梁绝悟倒是没走,可是一个劲地喝酒,杨志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长,你把他们吓住了,也难怪,大宋的保密就是一句空话,连他们都知道目的地是法门寺,路上的人恐怕早就传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皇子出行,预先都要打招呼,既然都通知沿途官府,那还有保密的可能。”张八百看得很平淡,拣起一块羊肉放入嘴中“嗯,不错,这羊肉新鲜,只是煮的时间短,作料的味道没有渗入羊肉里,反而保持了羊肉的原汁原味。”

道门不禁荤腥,张八百又是散仙一类的道士,更不在乎这些;杨志问张八百“你见到天师了?”

龙虎山在江西,就算天师张继先听说自己要去拿舍利子,得信以后肯定是来不及堵住自己的,但是杨志相信张八百不会骗自己,其中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张八百赞赏地说“你小子反应不慢,道门在华山聚集原本是为了寻找陈抟老祖的墓穴,听到舍利子的消息纯粹凑巧。皇上就是怕你出事,才让我跑一趟,最起码你这次是皇差,不能死。”

梁绝悟正在倒酒的手一抖,不能死,就意味着可以把杨志打伤打残废了武功。杨志端起酒碗说“那就好,只要逼得张继先出手,就算我赢了,大不了在法门寺出家。梁大人,麻烦你在给朝廷的公函里写明张继先阻扰刑部公干,我会在碑文中注明,曾被天师张继先率众围攻,苦战突围,武功尽废,余生一心向佛。”

张八百顿时呆住了,杨志要是这么做,道门和龙虎山就要蒙羞了;梁绝悟大笑,杨志这一手也太损了,杨志只要废了武功在法门寺出家,天师张继先就是万夫所指,佛门和别有用心的人肯定要大做文章,到时候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杨志喝完碗中酒,放下酒碗说“张神仙。如果我出了事,你明年的这时候到法门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帮着你成就神仙之名。”

张八百身躯一震,盯着杨志说“难道谢石说的是真的,你的卦术不在王老志之下。”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下下签

算卦,差若毫厘,谬以千里,所以看上去神奇,大部分人其实是不赞同用的,只不过生活得压力让人希望有所寄托,有改变生活的金手指。谢石本身是这方面的高手,他认为杨志有这个能力,大部分的人还是半信不信;可是杨志刚才的那句话太过明显,张八百也是人精,立即捕捉到其中的不寻常。

张八百号称八百岁,其实也就六十岁不到,加上玄功高明,看上去至少比实际年纪年轻十岁;宋徽宗和宋徽宗身边的人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是五六年的时间,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之所以还让张八百招摇撞骗,就是张八百的八面玲珑,说出来的话让每一个人舒服,干脆把假话当做真话看。

张八百静静地等待着杨志的反应,没想到杨志摇摇头说“我哪会算卦,有的事情就是猜一猜。”

张八百颔首说“杨志,你是武林中人,天下、人物、器械,你喜欢猜哪一种?”

道门中人对算卦多少都有些心得,所谓上者算天下风云,中者算人物命运,下者算器械因果,杨志晓得这个时代的人还是相信鬼神和异能,有的事说玄乎一点对自己没有坏处,沉默了两分钟说“天下风云。”

张八百眼神一亮,敬了杨志一杯酒说“我也有同样的嗜好,不如交流一番。”

杨志跟张八百斟满酒说“这有什么好交流的,我们两个人闲扯,白天说白话,黑夜说瞎话。”

“哎,不能这么说。”张八百拣了一个鸭腿到杨志的碗里说“梁寻说方腊造反,文伯虎说宋江谋逆,恐怕都是出自你的手笔,你和蔡京做得再隐秘,但是没有人是傻子,猜也能猜到。所以你现在说出舍利子的事情,其实也是在改变天下的运气,要不然张继先怎么会一听说此事,就决定出面阻拦你;这样吧,你就当瞎说,指点老道一番。”

杨志苦笑道“我是真不该救你,说吧,你想问什么,看我能不能让你满意?”

张八百神情严肃地说“太子。”

杨志一眼扫过去,看梁绝悟全神贯注,没有丝毫见怪的样子,杨志明白了,眼前的两个人十有都是太子赵桓的支持者,甚至装模作样逃走的陆千良也是;可是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说,谁知道两个人内心里真实的想法,杨志缓缓地问“太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难道你们另外有隐秘的消息?”

“怎么会?”张八百晓得自己心急了,恢复平时的无所谓说“我只是看太子比较孤独。”

杨志装作酒喝多了说“道长,皇家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如果仅仅是孤独,不妨给太子多解释几个年纪差不多的朋友。”

张八百狠狠地瞪了杨志一眼,太子赵桓的孤独是缺少朋友吗?大宋的皇室没有那么孤傲,那些重臣的子弟要不然就是太子的同窗,要不然就是太子的玩伴,但是太子需要的是这个吗?太子的孤独来自于危机感,张八百不相信杨志不知道,张八百朝梁绝悟做了一个手势,梁绝悟立即起身离座,把厨子和掌柜带去了后院问话。

张八百低声说“杨志,你我之间不说那些俗人的假话,李纲曾向太子推荐过你,我也希望你能投到太子这边。”

杨志摇摇头说“道长,我就是一个捕快,只管破案子。”

“那我们做一笔交易。”张八百没有动怒,淡淡地说“谋杀杨戬的人是谢石,你告诉我太子能不能躲过林灵素的暗算。”

杨志叹了口气说“你都知道是林灵素,还跑出来干什么,不过你放心,梁师成支持太子,林灵素没办法。”

张八百笑起来“梁师成的事你都知道,谢石果然没说错,我走了。”

张八百说走就走了,梁绝悟也很快问清楚王义的案子,甚至要掌柜的写了情况签字画押;杨志把剩下的酒菜打包,回到客栈,看见陆千良在和客栈的伙计聊天,杨志把酒菜递过去说“我还以为你回了汴梁?”

“那哪能啊,我的使命可是监视你。”陆千良晓得杨志早就知道这一点,索性把话说开;杨志笑笑,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第二天三人问了路,出了华阴县城,在小杨村拐下了官道,来到普照寺。

普照寺就在少华山山脚下,四进院落,双重山门,山门是门楼式建筑,门前左右置石狮一对,进去东面是钟楼,西面是鼓楼。院内银杏油松四株,正好在香炉的四方,古松粗达数抱,虬枝盘曲。

普照寺的僧人并不知道杨志来做什么,只是看杨志奉上二百两银票,立即安排杨志上香,也允许杨志在寺庙里独自游览;杨志与陆千良两人分开,在普照寺转了一个多时辰,慢慢欣赏寺内的景观。陆千良两人在厢房的屋檐下只不过看了半炷香的时间,就躲进厢房里去喝茶,他俩猜测杨志在寻找线索,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得好。

杨志回到厢房,陆千良还在喝茶,梁绝悟已经昏昏欲睡;杨志要知客僧再拿一些点心来,顺便问陆千良“陆大人是哪里人?”

陆千良停了一下说“我是苏州人,不过十五岁的时候加入了军队,现在已经听不到一点乡音了,不像梁大人,本来就是渭州人。”

梁绝悟责怪地看了一眼陆千良说“总捕头不要见笑,我就是喜欢汴梁的花花世界,才从军中退出来,在皇城司谋一个职务。”

点心已经送来,就是当地的馒头、松仁什么,杨志喊住知客僧问“我刚才在偏殿看见有人在哭泣,是不是附近有山贼?”

知客僧连忙陪笑道“施主说笑了,哪来的山贼,那位姑娘哭泣也是没有办法,他家欠下了上百两银子的外债,只能把她卖给史大官人,然后拿了银子去还债。姑娘本身有一个对眼的人,只是一文钱难倒人,两人没办法,就到寺院里来许愿,可是抽了一根下下签,男的愁眉苦脸地走了,只剩下女的在哭泣。”



第四百五十章 生擒九纹龙

陆千良两人有些纳闷,杨志你赶紧找舍利子啊,在这里问一个姑娘家哭泣算什么;杨志板起脸问知客僧“史大官人叫什么名字?”

知客僧答道“史大官人叫史进,是史家庄史太公的独子,常年累月在外面做生意,一年也就回来两三次,每次都把赚的钱拿回来买地,并且朝廷要交的税一样不少,华州城里华阴县里多少人想把女儿嫁给史大官人。”

杨志点点头问“果然是好儿郎,这么说史大官人现在回来了,史家庄在什么地方?”

杨志明白,这个年月消息闭塞,九纹龙史进在外自称山东济州人,官府的通缉令上也是这样写的,所以没人朝史大官人身上想;所谓的画影图形更是扯淡,杨志自己在三个国家被通缉,只有汴梁的画图稍微准一点,其他的图拿到杨志面前,也有一半不像,稍微做点化装,就是衙役也认不出来。

知客僧告诉杨志,普照寺南面五里地就到了史家庄,可是史大官人回来没有并不清楚,史进只是买个女人,又不是娶妻,史进不在家照样可以办。杨志笑笑起身告辞,知客僧恭恭敬敬地送到门口,正在说着吉祥话,知客僧看见道路对面的一个猎户,一口喊住问“李吉,史大官人回来没有?”

“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叫杨春的朋友。”李吉的钢叉上吊着两只兔子,毫不在意地晃悠着过来;李吉,那个被史进打了怀恨报复的猎户,杨志真怀疑施耐庵就是梁山好汉中的一员,杨志喊住李吉问“两只兔子我买了,史大官人那个朋友长什么样?”

有人买猎物,李吉心里高兴,回想着说“很斯文,看上去像是一个先生,史大官人对他很尊敬,就象自己的亲老子,不过史太公没有生气,还很赞成。”

杨志听了李吉对杨春长相的描写,心中一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谢石,杨志把兔子钱递给李吉,朝陆千良一使眼色说“李吉,我要请都头吃饭,你和我一起去,看他喜欢什么野味,明天你帮我打来,我出双倍的钱。”

普照寺的僧人念了声佛,正要走开,被陆千良拽住,一起来到华阴县衙,县衙的押司和都头看见杨志掏出刑部的腰牌,晓得是得罪不起的人,急忙问“上差有什么吩咐?”

杨志笑着说“烦请引见知县大人。”

杨志管不了这些人,可是杨志的到来就意味着有大案子,谁知道杨志查的是谁?押司不敢怠慢,带着杨志见了知县;杨志坦然相告“史家庄的史大官人就是宋江的得力助手九纹龙史进,烦请立即调动衙役土兵前去捉拿。”

要是一般的捕头知县肯定不买账,会再程序上一再救场,可是杨志杀人的名头太盛,手中的腰牌可以调集县衙捕盗等衙门的人手,知县贺任虎只想置身事外,就命县尉带着两名都头,点齐了两百名官兵,随杨志前去。李吉听说去史家庄本来也在叫苦,同样一听说面前的人是青面兽杨志,乖乖地闭上了嘴,在前面领路。

听说史家庄后面有山冈和溪水,杨志决定直接从前门进去,陆千良问道“如果对方从后面逃走呢?”

杨志笑笑说“要是逃走,正好定罪,你们想想,九纹龙史进为什么在这时候回来,肯定是宋江的安排,华州远离山东,在战场上不能支持,史进回来不是为了打前站,就应该是准备占据少华山。我们要担心的是,史进跟我们鱼死网破的时候,身后这些人是不是能够一战。”

史家庄是个大庄园,离官道不远,穿过一片树林便到了,全部砌的是两米多高的,沿着土墙种的是柳树,大约四五米一棵,一眼望过去,足有二三百株柳树。庄园内炊烟缕缕,此刻正是黄昏,放牧的牛羊正在成群的进庄;杨志等人跟着牛羊群就冲进了庄内,顿时庄里就乱了,鸡飞狗跳。

史太公闻讯亲自赶来,杨志地要求很简单,希望史太公交出史进和杨春来,要不然就要搜查庄园。史太公对杨志说“史进不在家。”

杨志笑了笑说“太公,你要想清楚,史进不在家?我可只能搜查了,下面人毛手毛脚的,要是碰坏什么,您老多包涵。来人,把史太公拿下,等调查清楚了再放人;搜查整个庄园,然后询问每一户的人,包括女人和小孩。”

史家庄有上千人,大部分都是面对黄土的农民,杨志不相信所有人都会包庇史进,只要问出端倪,哪怕史进跑了,也算把案子落到了实处。这边衙役刚把史太公用铁链锁起来,史进就握着朴刀冲出来,后面还跟着四十多个庄丁;杨志笑道“史进,早出来哪有这事。”

史进也不答话,直接奔杨志而来,长刀虎虎生风,刀刀不离杨志的人头,可是龙雀刀太过锋利,交手不过五招,先被杨志砍断朴刀刀头,又被杨志震断刀杆;虽然史进还有其他兵器的演变,但是刀杆不趁手,勉强应付三招,被杨志一刀背砸在胸口,气血翻涌,动弹不了。杨志一脚踢倒史进,喝令绑了,看史进身上确实绣着九条腾云驾雾的五爪龙,杨志立即命史家庄的庄丁全部躲开,让官兵搜捕杨春。

五爪龙是皇家的象征,史大官人就凭这一点已经是死罪,并且十有是反贼宋江的同伙,华阴县的衙役们这时候才毫无顾忌,露出虎狼本性,不用杨志开口,各种逼问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很快就从庄丁嘴里问出了密室的位置,陆千良和梁绝悟立即带着人过去。等陆千良把人押来,果然是谢石,杨志和谢石行过礼,摇头说“大哥,你要杨春那个身份做什么?”

谢石很平静,淡淡地说“杨春在开封府的监狱里,我来是想去见见宋江,有一件事要和他谈。”

陆千良也认识谢石,刚才抓谢石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没办法,只好把谢石抓起来;此刻闻言,陆千良替谢石开脱说“谢大人是不是准备招安宋江?”



第四百五十一章 谁的人

这件事倒是很有可能,不过杨志在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估计招安只是一部分,谢石真正的目的还是潜伏在梁山的军中,破坏侯蒙的招安,或者给官军通风报信。可是谢石不是这件事的合适人选,第一谢石在汴梁大小算是名人,如果宋江军中有汴梁的人或是见过谢石的人,谢石很快就会暴露;其次就是谢石的武功不足以完成这个任务,谢石的眼界是第一流的,但是武功最多与朱武等人相似。

谢石眼中含笑问“不相信?”

杨志笑着摇摇头问“你是梁师成的人,还是李彦的人?”

杨志其实琢磨过谢石的变化,可是杨志猜不透谢石变化的原因,只能根据谢石的来历和历史上的事件诈上一诈。只不过张八百告诉杨志策划杀死杨戬的是谢石,那不外乎是争夺位置和保护太子这两件事,杨戬死了,李彦接替了杨戬所有的职位,在官场上是最大的受益者;对于梁师成来说,影响太子地位最大的两个障碍杨戬与蔡京,终于去掉了一个。

只不过谢石很淡然,这两个名字丝毫没起作用,谢石在官军中犹如闲庭信步,从怀中掏出禁军腰牌和一封公函,公函是枢密院的,任命谢石出任与宋江谈判的朝廷代表;杨志把信和腰牌还给谢石说“谢大哥,没想到你肩负着这样的使命,我还以为白花蛇杨春是什么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杨志打心眼里不相信谢石,现在枢密院有童贯梁师成等人,这些人只要给钱,给出一个这样的公函并不出奇;况且侯蒙负责此事,谢石的举动就是在给侯蒙添堵。谢石从容地说“枢密院对侯蒙不放心,怕他过于迂腐,反而弄巧成拙,所以要我去伏下暗子,可惜被破坏了。”

杨志摇头说“既然有朝廷的书信就应该堂堂正正前去,暗地里运作一旦被宋江发现,恐怕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谢大哥,我不想追问其中的细节,我们各自按照程序上报吧。”

各自按程序上报,谢石背后的那个大佬就再也无法隐藏身份,一个擅作主张的罪名是逃不过的;一旦侯蒙与宋江无法谈判成功,就有可能向那位大佬发难。谢石拦住杨志说“贤弟何必如此心急,我们可以在这件事上谈谈。”

杨志指了指身后的衙役官军说“大哥,如果不安程序上报,这些人的辛苦和功劳就会化为乌有,这出动军队的责任又有谁来担。”

华阴县的众人无不点头,杨志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豪门恩怨,不是小人物可以过问的,小人物只要保证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就可以了。谢石只能赞叹杨志现在深得做官的诀窍,没有患得患失,没有畏难而退,出手就抓住了关键。谢石满头黑线,只能答应杨志的要求,并且在华阴县都头递过来的案情记录上签了字。

谢石签完字,回去拿了包袱,就坐上马车走了;从头到尾,杨志和谢石谈得都是公事,没有一点说私人的闲话,这让陆千良两人心中纳闷,等与谢石分开,陆千良立即开口询问“总捕头,都说你和谢石是莫逆之交,看起来不大象啊?”

杨志此刻是真希望和人谈谈,哪怕是一个陌生人,陆千良两人的身份就正好,顺便还能向方方面面传个话。杨志放马缓行,斟酌着说“谢大哥要是想做官,在他一到汴梁的时候就可以,可是他始终淡薄名利,突然改了性子,肯定和我逃去辽国一样,有不能告诉别人的原因。”

梁绝悟颔首说“在我们皇城司的报告里,没有人威胁谢石,他是有一天与李彦公公偶遇,然后有了一系列转变。按照我看,谢石应该是被唤醒的那种,可惜一切都是猜测。”

唤醒的那种,杨志的心思豁然开朗,梁绝悟算是打开了另外一条思路,回到汴梁问一问马行牙行的伙计,恐怕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史进押到华阴县就下了大狱,知县贺任虎大喜,宋江造反以来,这是抓住的第一个首领,意义非同小可,绝对是大功一件。贺任虎立即按照杨志要求上报华州,并且将杨志等人的信送去驿站,让邮卒送到汴梁。

杜万彻是在洛阳驿馆落座的时候才得到消息,听到杨志还在剿匪,不由得是一愣,杨志还真是在履行一个捕快的职责。徐知常大笑道“这才是杨志,道义所在,非做不可。杜大人无需担心,杨志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但是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错和尚什么心智,不是照样被他耍的团团转。”

景王赵杞今天才十七岁,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好奇地问“杨志真有这么厉害?”

刘仲武在一旁叹口气说“不仅厉害,而且行事乖张,昨夜杨志与韩世忠比武获胜,老臣赏了一个金佛给他,原以为他会珍惜,没想到杨志怕不好携带,把金佛切成碎片,早上在金银铺换成了银票,唉。”

景王赵杞也感觉可惜,可是徐知常深知杨志的品性,杨志不会这么鲁莽,另外刘仲武要是真不高兴,按照刘仲武的火爆脾气,应该早就追到潼关去了。徐知常含笑说“杨志或许只是做出一种姿态,表示他只是爱钱,并不是佛门中的一员。听说这次道门出动了不少高手,对杨志来说就是一次修炼,这次只要杨志到达法门寺,在江湖上就是一件轰动的大事。”

舍利子出世对道门来说是一件扫兴的事,但是身为道家的顶尖人物,徐知常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显示对最后的结果兴致勃勃。景王赵杞看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问徐知常“杨志不信佛?”

徐知常点点头,认真地说“杨志幼年拜过悔禅上人他们,和佛门有渊源,但是准确地说,杨志武功大成的是道门的化鹏功和太玄经,属于十足的道门高手。舍利子一事,是他必须做的一件事罢了,与信什么无关。”



第四百五十二章 粮价飞涨

徐知常如此坦荡,刘仲武和杜万彻暗暗点头,高人的心胸不是一般地宽广;景王赵杞还不放心,趁着赴宴前更衣的时候问随行的孙公公“杨志真的能找到舍利子?”

“王爷无需担心,杨志要是找不到舍利子,那就是自绝于天下,你没看他一路都在和佛门联系吗?兴许舍利子原来就在佛门手中,杨志只是变戏法的那个人。”孙公公不慌不忙地说;变戏法,景王赵杞不悦地说“那本王也不是遭了无妄之灾。”

孙公公是看着赵杞长大的,明白赵杞在担心什么,笑笑说“要是这样,朝廷佛门杨志,岂不都欠了王爷一份大人情。要不然太子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感兴趣,因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跑一趟就有收获,亏得皇后娘娘看重王爷,替王爷拿下了这一趟差使。”

杨志抓了九纹龙史进,立即离开了华阴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华阴县毕竟是史进的地盘,谢石究竟是不是去招安又说不准,杨志不想耽误时间,甚至连原先准备去看看的潜龙寺都放弃了,直接奔长安而去。长安在宋朝官方的名字叫京兆府,是永兴军路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离华阴县也就两百多里地,一更天便到了。

唐朝那个雄伟的长安城在五代的战火中被毁,现在的长安城是后唐节度使韩建重建的新城,四面城墙都仅有一门,南门偏东,北门偏西,东西两门也不对称,就造成了没有十字大道,城内的建筑也无对称格局。杨志的腰牌足以在夜里进城,守城的士兵并没有刁难,甚至还告诉杨志,驿站在长安城的西北角。

驿站里还是住满了西军,杨志他们经驿馆的管事指点,在一条街外的马市旁找到一个客栈,砸开门住了进去,都是二楼的房间。劳累了一天,三个人洗洗便睡了,一夜无事,杨志天亮的时候醒来,就听见楼里楼外都是喧杂的声音,夹杂着马驴的叫声;杨志出去一看,楼里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各地来办事的官差,一个个摆着架子唾沫星子乱飞,吵得客栈伙计晕头转向。

杨志打了水,回房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喊了陆千良两人一起出发,三人原本想找个面馆吃个早点,意外地看见粮铺的门口挤满了人。看买粮人的架势那就是疯抢,可是粮铺推出来的粮食有限,卖的人不高兴,买的人更不高兴,直接就有人指责粮铺囤积粮食,一时间群情激涌。

杨志听见路边两个商人在议论“长安本身就为延安六路筹集粮草,现在江南方腊造反,南方的粮路一断,长安不仅得不到粮食的补充,还有拿出一部分去汴梁,粮价呼呼地在涨,十天里从一斗九十八文涨到一斗一百二十三文。”

另一个叹息道“东南的粮食才是国家的根本,各地丰歉不一,粮食又囤积于汴京,偏偏各地发运司官员为谋求政绩,将均输籴本弄得亏减,数度饥荒,常平仓中已无储备粮食,粮价怎么不涨。粮商本就是逐利,肯定囤积不售,坐等涨价,早知道贩什么马,冒了无数风险,还时常被征用。”

先前说话的商人摇摇头说“粮食的资格岂是你我这样的老百姓能拿到的,不说了,走吧,做官的都在贪钱,有能力的人都想隐居,只有我们在为大宋忙碌。”

望着两个无奈的背影,杨志首次想到要改变这个世界,这可是西北最繁华的城市,现在只是方腊宋江在造反,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要是等金兵打过来,百姓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杨志在瞬间忽然明白,自己真的要想置身事外,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方方面面不会放过自己不说,就是自己能不能看着百姓颠沛流离都不知道。

杨志摇了摇头,要是改变自己在大宋的打算,那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杨志回过头问陆千良“这里有什么特色的早点?”

“肉夹馍甑糕葫芦鸡。”陆千良毫不犹豫地说“我们正好吃一份带一份。”

陆千良真的没说错,三个人找到这三样的店铺,都不是什么名店,但是色香味俱全,肉夹馍外焦里嫩,馍外表略微焦黄,里面的五花肉更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配上蒜末别有滋味;葫芦鸡差不多就是南方的脱骨鸡,色泽金红,皮酥肉嫩,香烂味醇;甑糕用的是糯米蜜枣红豆,与杨志在前世看见的不一样,甑糕的甑是陶制的,香味更浓。

三个人吃了一饱,又带上是个肉夹馍和六只葫芦鸡,出了长安的西门,陆千良好奇地问杨志“总捕头,我们直接去法门寺?”

陆千良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是要取舍利子吗?你还没拿到舍利子,去法门寺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杨志不以为然地说“拿舍利子是小事,我要先看看天师张继先准备在哪里堵住我,听听他们有什么异议。”

陆千良和梁绝悟都懂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杨志如果拿出舍利子后,被张继先等人围攻,佛门哪怕愤怒,那是面子上的事;但是杨志要是因为被围攻拿不到舍利子,那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佛门会认为天师张继先有阴谋,就是跑来长安一趟的景王赵杞对龙虎山都会有想法。景王赵杞可是郑皇后的嫡子,他有想法,就代表着郑皇后肯定有想法,够龙虎山去烦神的。

不过杨志的想法也没错,长安到法门寺不到三百里,快马半天就可以到,天师张继先他们要是想出现就应该出现了;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就算舍利子在沿途的某个地方,也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跑个来回,真的是不用太着急。

梁绝悟看着沿途的军队说“应该是在武功县过去,湋水的两岸,白起渠。一个是因为天险,总捕头无法越过湋水逃生,另一个是,按照常理,总捕头应该拿到了舍利子,可惜总捕头看穿了这一点。”



第四百五十三章 锻战1

湋水,古称沮水,源出陕西凤翔西北的雍山下,东南流经岐山,转东经扶风至武功县会漆水入渭水。战国时期,秦将白起在雍屯兵,引枣宁二河水灌溉屯田以充军饷,后人称为“白起渠”。有了渠,就先后建了三座桥,千百年来,也是毁了又造,眼下的官道就经过其中的瓜叶桥,另外两座小桥分别在瓜叶桥的左右,相隔都不到两里地;如果想绕道,最起码在一天以上的路程。

杨志听梁绝悟一解释,也感觉还真是在那个地方最好,可谓是自己的必经之路,并且在官道上有什么事情,也能迅速地传到各地。道门拦截自己,为的不就是造声势吗,但是这件事何尝不是在为杨志造声势;一饮一啄,不是人力可定,杨志顾不上多想,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

还没到中午,三人就赶到了武功县,杨志一行刚出武功县西门,路边一个戴着草帽的人就对着杨志喊“东家”,杨志一看是寇一,勒住缰绳笑着问“你不去买马,在这里干什么?”

寇一走近说“现在军队征用的数量很大,就连很多老马劣马都被征用了,长安根本买不到马,我就想买了三头白骆驼,张青夫妇看着呢。恨山禅师找到我,要我在这里等你,说你一到,就让你去瓜叶桥,那儿有场热闹。”

陆千良两人暗想终于看到杨志的手下了,那个灵猫背叛了杨志后,杨志依旧神出鬼没,皇城司和很多人的想法一样,杨志靠的不是一两个面具,而是他有人协助;大漠门用灵猫对杨志布局的时候,杨志未必没有准备,所以李彦在出发前,一再叮嘱陆千良,要想办法看到杨志那些神秘的手下。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凛然的杀气,陆千良明白,这个叫寇一的武功也许比杨志差点,但是绝对比自己和梁绝悟高明。杨志摇头问“你是走来的?”

“哪能。”寇一笑着说“我是骑骡子过来的。”

“那就一起吧。”既然碰到寇一,那就不需要浪费人才,按照梁绝悟的说法到瓜叶桥也不过只有二三十里地,浪费不了时间。寇一听了大喜,恨山禅师让他过来等杨志,其实就有要寇一出手的意思,杨志这么一说,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四个人骑着马骡,很快就到了桥边,一看就知道是大阵势。

所有的行人都去了两边的小桥,瓜叶桥上通过的西军的大队,在瓜叶桥的东岸,聚集了数以千计的人,有僧侣,有道士,有江湖上人,有官兵衙役,其实还有不少是官员和看热闹的百姓。一队迎面走来的西军骑兵停止了前进,突然放出一只烟花信号,打出手势的梁绝悟苦笑着说“总捕头,职责所在,见谅。”

“没问题,等会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对手。”杨志示意已经出手的寇一算了,毫不在乎地说,对着让出道路的骑兵露出一个微笑;为首的军官上前行礼说“末将王彦奉命在此恭候总捕头。”

杨志还礼,看看王彦的旗号,有些意外地问“你们是种师中的队伍?”

王彦猿臂狼腰,一看就是善战的骁将,见杨志认出旗号,王彦答道“正是,天师张继先想在这里与总捕头商量一些事情,为防止有人趁机捣乱,我和姚古将军的部将焦安节负责维护治安,其余各部仍按预定计划驰援江南。”

杨志点点头笑着说“那就有劳你们了,种将军到了没有。”

王彦摇头说“种将军这次不参加江南之战,我们是临时调入种师道将军麾下,种师道将军已经去了汴梁。”

杨志略带遗憾地说“大宋良将不多,两位种将军绝对算得上,那么今天就有劳王将军了,请带我去见天师。”

垂柳倒映在湋水上,景色迷人,连鱼儿都在这里纳凉吐泡沫,七位道门的高手坐在瓜叶桥旁的赏雨亭里,三十多名道士散布在亭外的柳树下。天师张继先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看着前面的烟花,纹丝不动;龙虎山是朝廷赦封的道教第一山,张继先更是龙虎山掌教,提举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山符箓,在朝野有着特殊的地位。

张继先也很无奈,他她不愿跟其它人混在一块,为了一个江湖后辈如此大动干戈,但是那个人开的价钱太高,高到让天师都感觉无法拒绝。杨志在人群中分开的道路中,一直走到赏雨亭,不是没有人出手,但是都被寇一一招击伤,连续十一个人失手,武功低的不敢出手,武功高的也爱惜羽毛,不愿出手。

杨志踏上亭前的石阶,六名道士立即从不同的角度冲过来,寇一三人挡住了杨志身后的三柄剑,杨志自己面对正面和两侧的三个人。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道服,一样的长剑,龙吟声中,三道剑光如闪电交击,锁住杨志的身形;忽然间,三柄剑转化为数十道刺眼的剑光,已将杨志笼罩。

杨志顽强地向上走了一步,那种不可思议地闪出了剑影,一声大喝,龙雀刀幻出九道刀芒,如莲花般展开,将剑光完全吞没;断手断剑,两名道士先后被震退,唯独一名身材修长的道士,一剑在中途变招,剑光如阳光般灿烂,反射着阳光刺向杨志的咽喉。可是剑才走到一半,身材修长的道士才发现刀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划过自己的喉咙,自己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长剑坠地,黄龙山鹉步真人忍不住在轻轻叹息;青城派孤梅掌门目光严峻地说“如果那两个人也奋不顾身,能不能杀了杨志?”

死的是孤梅掌门的三弟子,鹉步真人能理解孤梅掌门的不忿,但是肯定地说道“不能。杨志的刀芒可以任意伸缩,敌强我强,那个人要是没有杀心,也不会死。”

张继先微笑道“真没想到,流云榭的杀手也会跟在杨志后面。”

孤梅掌门脸色又变了,他的二弟子被寇一一剑斩断了双腕。



第四百五十四章 锻战2

道士们说不出的愤怒,他们没想到杨志敢于杀人,但是震慑于杨志的雷霆手段,一时还真没有人敢上前挑战;杨志收刀入鞘,朝赏雨亭走去,高声说“刺杀朝廷捕快,当死。”

“朝廷捕快有什么了不起的。”赏雨亭周围的道士大怒,陆千良忍不住摇头,道门的人自恃太高,杨志这个捕快可是有官秩的,比中下县的县令等级还高,刺杀杨志就是刺杀朝廷命官,要动手也应该讲究一个方式。天师张继先神态优闲的坐在椅子上,还在看着道经,杨志走进亭子,张继先看到没看一眼。

张继先有朝廷的封号,相当于当朝二品,杨志上前行礼说“见过天师,不知道天师相召有何指教?”

陆千良搔头苦笑,杨志行的是官场的礼,其实就是表明态度,不打算和天师张继先拉近关系;张继先穿着一身丝绸的道服,留着五绺长须,丰神俊朗,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开口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孤傲“杨志,杀人者偿命。”

陆千良和寇一这才明白道门的用心,刚才杨志杀死的道士就是死士,如果道士杀了杨志,天师张继先也会道士偿命,给朝廷一个交待;现在杨志杀死道士,张继先就理直气壮地要杨志偿命。杨志站直身形,冷笑道“按照天师这么说,捕快杀死强盗,朝廷官员击毙刺客,全部要偿命了?天师,你和方腊的想法很接近。”

赏雨亭四周顿时静悄悄,估计掉一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杨志这个帽子扣得很大,与方腊接近,暗含的意思就是问龙虎山是不是准备造反?天师张继先站了起来,个头比杨志还高半个头,张继先不置可否,平和地说“杨志,那个人只是和你比试,是你下了杀手。”

张继先只能这么说,今天在现场的人太杂,要是日后传出龙虎山准备造反的说法,那对天师府就是一个极大的灾难;毕竟道门三山中,茅山和阁皂山受制于龙虎山,仅仅是因为朝廷的赦封,并不是龙虎山的实力让他们遵从。杨志毫不客气地回道“所谓比武要双方情愿,预先讲好,刺杀不成功就说比武,天师,你让人失望。”

张继先十五岁接掌天师府,二十多年来在江湖上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诡谲的事情,但是都没有现在头疼;因为杨志从开始就不打算善了,每一句话都在打击龙虎山的威望,张继先逼视杨志说“我会向皇上说明一切,寇一可是流云榭的杀手,来人,将这个和杀手勾结的人拿下。”

群鸟乱飞,天师张继先的一句话让一切变得不肯定起来,几名道士快步走过来,可是让所有人变色的是,杨志和寇一看似要逃出亭外,可是与张继先拉开距离后,立刻出手杀人,走近的三个道士立刻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孤梅掌门一声怒吼,天罡掌突然奔向杨志,陆千良吓了一跳,急忙跳到一旁;天罡掌是青城绝学,罡气护体,无坚不摧,可是这种功法要提前运气,孤梅掌门此刻出手,说明早已运功良久。

杨志其实早就发现孤梅掌门的动静,所以杀人才那么干脆,龙雀刀已经在手,少了一个拔刀的动作,杨志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上身微往前俯,龙雀刀登时生出一道耀眼的刀芒,带动着强大的气流朝孤梅掌门迫涌过去,孤梅掌门的道袍应劲拂动,使人晓得这片刀芒的惊人压力。

高手相争,犹若赌场猜子,让人看得透不过气来,更猜不到胜败如何;天师张继先的眼中露出惊讶的寒光,他有点意料不到杨志的武功高明到如此境界,因为杨志发出的不止是刀芒,还有气劲,力量集中于一点,正是破罡气的不二手法。孤梅掌门脸罩寒霜,天罡掌在空中如火花绽放,巨大的气流以螺旋的奇异方式暴涨,像江水中的漩涡吞没了刀芒。

杨志心神晋入龙雀刀的通明境界,不惊反喜,长啸一声,身子反而收缩起来,龙雀刀与他合而为一,在别人的眼里,杨志丝毫一下子停止了动作。但是在张继先和鹉步真人眼里,杨志还是在动作,只是杨志的动作太快,又是在简单地重复出刀的动作,给人一种不动的假象,实际上杨志的每一次出刀,角度和劲道都有轻微的差异。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杨志的的刀法要是有如天马行空,燕翔鱼落,那么迟早会在天罡掌的暴力碾压下奔溃;但是现在杨志以静制动,令他们要为孤梅掌门担心。孤梅掌门能战胜杨志的信心有大半建立在玄功上,如果玄功拿不下杨志,要论对面搏杀,实际上孤梅掌门的成功把握并不大,杨家的刀法最讲究实战,杨志曾经伤了同样是玄功高手的寺公大师。

寇一在心中叹为观止,想不到杨志的这种方式应付罡气,孤梅掌门的罡气虽然厉害,但是在适当的距离中,杨志的龙雀刀可从任何角度劈出,岂是容易应付的。在观战者看得紧张刺激的时候,杨志和孤梅掌门的距离已经进入了短兵相接的地步,孤梅掌门的袍袖倏地鼓张,右掌击出,将天罡掌的掌力发挥到极限。

天罡掌犹如一个耀眼的太阳,杨志猛换一口真气,龙雀刀以最快的速度刺进天罡掌的中心,一时刀光四射,两气相交,撞击声响彻全场。天罡掌的中心正是孤梅掌门的命门所在,一般人不敢这么想,更何况天罡组气流强大,大部分想到了也做不到。可是杨志偏偏是这少数人,又是可以将刀芒变形的高手。

孤梅掌门晓得命门被破的后果实不堪想像,却没有力图远避,反而准备用右手缠住龙雀刀,左掌快速地击向杨志。可惜慢了半拍,孤梅掌门感觉自己右掌被刀芒刺穿的同时,左掌竟然被杨志的真气拦住;随着孤梅掌门的罡气被破,玄功一散,又被杨志砍下了左手。

杨志收刀,赏雨亭一片死寂。



第四百五十五章 锻战3

张八百此时正坐在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上,看着孤梅掌门双手被废,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杨志像极了当年的周侗,不知天高地厚,哪怕遇到最严重的挫折,也要坚持到底,哪怕最后头破血流。赏雨亭的事已经不可能善了,堂堂青城山掌门当着天师张继先的面被杨志废了双手,张继先的耳光被打得啪啪直响啊。

青城山的道士已经围住了杨志,只要孤梅掌门一声令下,哪怕死伤再多,也要把杨志杀死,为青城山找回面子;可是孤梅掌门不敢赌,杨志要是再杀死一半青城山的高手,那青城派真的是元气大伤了。孤梅掌门摇摇头说“天师,青城派已经尽力了,现在你说了算。”

“掌门”,“怎么能这样”,青城派的弟子叫嚷着,狂喊着,其实心里放松了许多,孤梅掌门能这样认怂,看上去青城派丢了面子,但是实际上把矛盾交到了天师张继先的手中;如果张继先杀了杨志,就算今天报了仇,如果张继先继续被杨志羞辱,龙虎山都能掉面子,青城山又何必在乎。

张继先不会误以为孤梅掌门的这种做法是对自己的尊重,不过张继先也需要借助于这份情绪,厉声喝道“杨志,你好大的胆。”

“天师,是你的胆子大。”杨志不卑不亢地说“你没有拿我的资格,也没有捉拿平民百姓的资格,难道你说谁是杀手,谁就是杀手吗?你错了,要报官,有官府的通缉令才行。而这些道士围攻朝廷官员,就是造反。”

张继先真的怒了,杨志说得没错,从官府的流程上来说应该是这样,但是这些年从汴梁到龙虎山,有谁遵守过这样的规矩,自己只要说抓谁,官府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张继先含怒说道“杨志,我不会以官场上的身份来压你,我们就按江湖上的事情解决,三场决胜负。”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第一声很远,最起码在一百步外,第二声的时候,恨山禅师已经站在赏雨亭里,天师张继先不悦地说“白马寺是准备掺和上一脚吗?”

恨山禅师含笑说“说来惭愧,杨志是家师悔禅上人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此番舍利子又事关佛门,与公与私,贫僧都需要出面,既然是三对三,就算贫僧一个。”

张继先只感觉头痛万分,恨山禅师在江湖上的名声不高,但是在佛道这些上层人物中,都知道恨山禅师才是白马寺的第一高手,精通佛陀留下的十五种绝技,多少黑道巨擎都是死在他手中。张继先明白,别看道士这么多,除了自己恐怕没有一人是恨山禅师的对手。

曹万彰鬼魅般地出现在杨志的另一侧说“三位道长,我绝没有捣蛋的意思,只是家兄传来皇命,我不得不保证这小子活着到法门寺。等他回头的时候,你们把他千刀万剐都没有问题。”

人群中的名宿们都是摇头,这个曹万彰还真是神头鬼脸的,现在道门挑衅还说得过去,要是让杨志找到舍利子后,道门再有举动那就是报复,是打皇上的脸。恐怕不用朝廷发话,天师张继先就会主动把人送到刑部大堂去受审,最关键的是,杨志回程的时候绝不会一个人,不是随着官军大队,就是和大批的高手在一起。

可是道门眼下孤梅掌门受了伤,道门有困难,张继先三人面对对面的三个对手,恐怕连五成的胜机都没有,面临着打不打都让道门名誉受损的情况。鹉步真人稽手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不能耽搁太久,杨大侠,不若你我三招为限,速战速决。只要杨大侠不败,就算我们输了。”

杨志点头说“道长果然高风亮节,就算道长有一击必杀的绝技,杨某也愿意领略一二,只不过还要看天师的意思。”

鹉步真人还真的有这样的绝技,鹉步真人成名的绝技叫太乙乾坤手,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全身功力激发倍增的心法;张继先与鹉步真人相交二十年,自然心里清楚,一口就答应下来。既然是比武,杨志和鹉步真人就来到亭子外的空场上,围观的人立刻泾渭分明,分成支持鹉步真人的、支持杨志的、官兵、看热闹的群众。

鹉步真人与杨志面对面一战定,身体就神奇地波动起来,在波动中一步步走向杨志;鹉步真人走的很慢,就算才练过内功的人也能看出来,鹉步真人运功而行,每往前走一步,地上的脚印就越深,走到杨志面前的时候,一定是鹉步真人功力提升的巅峰状态。杨志双手握刀,只是看着自己的龙雀刀尖,遥遥地锁定鹉步真人的气机。

鹉步真人在一声厉啸中出手,恨山禅师和曹万彰都是脸色一遍,这一声厉啸严格说来,应该是佛门的功夫,类似于少林寺的狮子吼,风动、草飞、树木摇,武功差一点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就会失去抵抗的能力。杨志手中的龙雀刀却没有丝毫的抖动,就在啸声消失的霎那间,龙雀刀发出夺目的刀芒,直夺鹉步真人的头颅。

就在杨志攻出第一刀的时候,鹉步真人打出了第一掌,这一掌就是一个快字,后发先至,几乎贴着龙雀刀奔向杨志;刀芒对鹉步真人没有杀伤力不出杨志的意外,让杨志意外的是鹉步真人那无以抵挡的掌力,几乎不在周侗之下,杨志好不容易才接下来,震得全身骨骼乱响,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支持鹉步真人的人和看热闹的群众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天师张继先身边的道士也是扬眉吐气,但是张继先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笑容;鹉步真人没等杨志站稳,第二招就施展出来,双手如爪,招式平平淡淡,就来抓杨志的龙雀刀。杨志的龙雀刀带着刀芒,宛如一条黄河鲤鱼,在鹉步真人的双爪之间跳动;鹉步真人突然身形站稳,双手轻轻一扣,竟然就将杨志的龙雀刀锁住。



第四百五十六章 锻战4

杨志身形急退,同样不可思议地抽回了龙雀刀;可是一股不刚不柔却无可抗御的力道,已经顺着龙雀刀锋直贯入杨志右手臂的经脉,继续往全身经脉扩散,就像一个个冰雹,正好炸开杨志的经脉穴位。鹉步真人让杨志把刀带回,只不是希望这种攻击的时间更长一点,准确地说,是鹉步真人把刀推给了杨志。

杨志魂飞魄散,往后飞退的时候全力守住心脉,可是杨志发觉自己似乎无能为力,全身的功力似乎随着时间一点点散去,根本无法按照化鹏功运气;就在杨志脚步落地的时候,杨志只能赌上一把,利用心头的最后一点元气,没有经过起步的吐纳,强行转化到太玄经的心法上,真气竟然奇迹般地从身体各个方向朝生死穴回流,再散入其他经脉,杨志晓得自己有救了,不过几个呼吸便恢复了真气,立时又精神充沛。

杨志不顾秘密外露,直接从怀中掏出天饲果,把最后的八颗一口气塞进嘴里;天师张继先和鹉步真人看着杨志的脸色从苍白恢复了红润,全都骇异无比。观众中发出一声声叹息声,都在惋惜鹉步真人刚才没有趁机给杨志补上一掌,只有那些一流高手明白,鹉步真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出神入化的一锁,恐怕也是费尽了鹉步真人全部的力气。

鹉步真人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开口说道“杨大侠的功夫当真了得,奇遇更是惊人!只是这样,让贫道下了决心,须及早把你除去,免得日后有无穷大患。”

另外四位一直坐着的道士闻言全部站了起来,一个黑胖的道士高叫“鹉步真人,不可,天意不可违,世事不得强求。”

说话的人是崆峒山的绝灵子,和鹉步真人是三十年的好友,一年四季都挂着笑容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着急;绝灵子是知道鹉步真人秘密的,三记绝招的最后一招其实就是与人同归于尽,用某种刺激的方式让武功成十倍地被激发出来,一招就能置对方于死地,可是这一招施展出来,鹉步真人就算不死,差不多也是武功俱废。在绝灵子的眼里,鹉步真人和杨志只不过是比武,要是把自己的命送了,那就不划来了,所以才出言相劝。

天师张继先也清楚这一点,已经抢先一步踏入场中,站在杨志的面前说“杨志,我们商量一下,第三招由我代替鹉步真人出手,如果你能撑过去,不仅算你赢了,今天的事情一笔勾销,我还可以答应帮你一个忙。”

张继先既然出了面,鹉步真人就无法坚持自己的想法,一声叹息,朝杨志行了个礼,掉头就走出比武的圈子;杨志看着天师张继先半晌说“我答应你,你明知道我拒绝不了,拒绝了就是把天师府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帮忙的事情等打完了再说。”

张继先颔首说“你很狡猾,趁机多运了一会功,看样子刚才你的武功突破了,出手吧。”

杨志可不会出手,现在通过太玄经恢复武功,但是不意味着自己的武功进步了,反而是连番激战,眼下的功力不到平时的六成。张继先看杨志随意地站了一个手势,双掌一沉,雷声大作,双掌直奔杨志的胸前而来;观众全傻了眼,张继先的掌法也太平常了,招式差不多是在每一种掌法里都看见的开门见山。

杨志的神经却高度紧张,他与元狄、铜二都交过手,太知道这样的招式意味着什么,果然,随着雷声的响动,杨志感受到了五股不同方向的劲道,将自己的来路去路都封得死死的;杨志那敢疏忽,龙雀刀幻起万千刀芒,不断缩小成一个滴水难入的圆圈,汇聚体内的真气在经脉间不断循环,周围的一切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晰。

杨志的刀先后对上了五股力道,每一股的真气变化竟然是不一样的,杨志封住第三股的时候就受了伤,完全是靠毅力挡住了后面的两股真气,饶是这样,一招接下来,杨志已经有脱力的感觉。杨志晓得任何微不可察的动作都瞒不过张继先,用龙雀刀撑住地,大口地吐出两口涌上来的血。

不过杨志明白,随着两口血的吐出,自己反而没有留下什么伤势,这种情况还是首次出现,似乎自己的真气已经可以快速转换了。支持杨志的人发出欢呼声,杨志没有倒下,那就是没有输,天师张继先就必须遵守承诺;张继先面带微笑说“杨志,这样吧,你也不要等以后,我增加一次答应你请求的机会,你现在就说。”

杨志站稳,调匀呼吸说“简单,我要两千两黄金,还要汴梁城外的一片五百亩的山林。”

闻者一片哗然,对杨志的观感也大为下降,天师既然能答应两个请求,那么杨志应该在武林秘籍或者江湖上的大事求助,要钱要山林算怎么一回事,太跌份了。龙虎山确实不缺钱,这两个条件也不吓人,可是让人就是觉得不舒服。

天师张继先反而对杨志大有好感,杨志的要求虽然俗了点,但是没有漫天要价,对龙虎山来说,这个价码其实刚刚好,没有牵扯到道义恩怨那些东西。杨志要是只要二十两黄金那就是在挤兑龙虎山,要两万两就是狮子大开口,杨志表现出来的是,不想向龙虎山索取什么,也和龙虎山有太多交集,尽量不扯上关系,拿了钱财大家两清。

天师张继先一口答应,说一个月内办好此事,紧接着宣布,和杨志日后没有矛盾,不允许下面的人和杨志产生冲突。其他人都无所谓,纷纷表态赞成,可是青城山的弟子在孤梅掌教同意后,当场鼓噪,一名女弟子跪在孤梅掌教面前痛哭道“师父,师兄和你的仇,难道就算了。”

“不算了还想怎样?”孤梅掌教冷着脸说“天师的九重天雷掌都没能杀了他,你以为你们日后还有机会。”



第四百五十七章 洗髓

女弟子一下子愣住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没有人能从九重天雷掌下逃生;而杨志的年龄在这里,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一名龙虎山的道士在一旁无奈地说“上一个逃生的人就是不灭和尚,杨志日后的成就至少不会低于不灭和尚,你们要是想找回场子,练功吧。”

江湖就是这样,比的就是谁的拳头硬,青城山的人再也不说话了,青城派下一代弟子中,没有人能和杨志一战,孤梅掌教答应得那么痛快,说穿了就是无奈;除非青城派能培养出足够的高手,否则就要考虑和杨志结仇的后果。看跟随自己的门派都没有意见,张继先满意地点了点头,率先带着龙虎山的人走了。

人群议论纷纷的时候,杨志的身边已经多了两个人,是恨山禅师和四鳍,两个人站立在杨志身旁,算是替杨志护法;四鳍虽然带着草帽,遮住了脸部,但是依旧能看出来是个高手。杨志半个时辰的时间两度险些散功,虽然逐渐恢复些内力,最多也就平时的一两成;现在的杨志恐怕连高手的暗器都不一定能躲过。

杨志在四鳍两人到达身边的时候,彻底地放松,瞬间就沉浸在自己的运功中,两次经脉欲裂带来了一个奇异的效果,突然散去的真气狂潮激浪般在身体乱窜,哪怕杨志恢复了部分内力,可是大部分的内力还是像脱疆野马似的不随杨志的意愿,流淌在不同的大小经脉,让杨志某一处感觉到热流,某一处感觉到寒冷,还有的地方平静祥和。

杨志晓得,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一旦某处真气过多,不管是冰寒还是热流都会让自己气血膨胀,最后经脉爆炸;杨志下意识去做的,就是把本身真气调节至气海,然后按照化鹏功的运气方式再慢慢释放出去充实经脉,调匀运行的真气。可是每当遇到寒冷或者热流,杨志就必须多次的冲击融合,才能压制稀释那些怪异的真气,每一次都是噩梦般的难受。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强烈感觉,以杨志的意志亦差点忍不住惨叫,不过杨志发现一种情况,就是自己的血液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增加经脉的韧性,好几次都以为经脉要爆裂,最后还是安然渡过。杨志的经脉不知胀缩了多少次后,才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似乎泡在温泉里,享受着幼小的食人鱼在啃自己身上的皮屑,痒痒的,暖暖的。

恨山禅师和四鳍和尚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一直担心杨志在自我疗伤的时候会走火入魔,可是看杨志在疗伤的时候,经脉在不断变化,有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杨志身体里真气运行引起的肌肉反应。随着这些肌肉反应越来越激烈,两个人看出来,那是一种奇异的练功方式,两人原来还准备运功帮助杨志疗伤,此刻根本不敢出手。

渐渐地,杨志感觉身体里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的气流,经脉间循环不休,而且愈走愈快,几个循环后,杨志身体内的寒热感觉基本上已经消失;杨志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心有不甘,似乎还有的地方没有做到位。杨志想起第一次真力回复的现象,试着从化鹏功转为太玄经,一切都很自然,似乎太玄经和化鹏功就是一渊而出的功法,两者转换没有一点停滞的现象。

太玄经的气息转化与化鹏功又不一样,真气流转的时候疗伤效果特别显着,原先还有些剩余的寒热在太玄经心法的冲击下很快就没有了,体内的气流虽然没有变强,但是杨志用内视的心法可以感觉到身体的真气变得清澈。杨志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睁目一看,湋水岸边的风景似乎变得完全不同,一眼瞥去,拂动的柳叶似乎有千姿百态的妖娆。

只是看看天空,夕阳西下,分明已经站了几个时辰;四周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两队骑兵和近百名僧人。恨山禅师问了杨志的感受,欣喜地抚掌笑道“洗髓易筋,这是洗髓易筋的现象,这几个时辰强化了你经脉负载的能力,果然是那种怪蛇血有奇效,别人需要艰苦奋斗的漫长岁月,你只花了半天的时间。”

杨志抓抓头说“实行可否说得简单一些,洗髓易筋我听说,到底有那些好处?”

恨山禅师和四鳍禅师大笑,杨志的练气完全是运气所致,懵懵懂懂就成了高手,其实对真气玄功之类的了解并不多;恨山禅师解释说“洗髓易筋,说穿了,就是使你的经脉变强,让真气穿过的通道变粗,这样你平时的真气容量可以成倍增加,与人动手的时候,可以加快气劲行走的速度。多少高手到了瓶颈期,多年不能有一点进步,你有了今天的奇缘,日后只要好好练功,必能事半功倍,成为一代顶尖高手,应该不是大问题。“

杨志听懂了,心中欣悦如狂,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四鳍禅师摇着头说“傻人有傻福罢了。”

张八百从人群中挤过来,打量了杨志一番说“你今日连战三大高手,在天雷掌下逃生,

必定会轰动江湖,下面就看你能不能找到舍利子,这可是正事,不仅要找到,还要证明那是真的。能练出舍利子的高僧有的是,你怎么证明那是佛祖的?”

其实这也是恨山禅师等人一直心存疑虑的地方,倒不是不相信杨志说的是真的,而是宋徽宗对佛门有偏见,真要是听了蛊惑在鸡蛋里挑骨头,杨志和佛门不证实是不行的;杨志好整以暇地说“多谢道长提醒,你们放心,我肯定有不可辩驳的旁证。王彦,你们接到的命令去不去法门寺。”

“种将军说,保护晋王回京。”王彦大声回答,种师道一开始并没有这个要求,只是为了让王彦更好地完成任务提了一嘴,可是王彦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看过这样的盛会,够王彦吹嘘好几年的,所以主动向种师道提出去法门寺,种师道也就同意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地宫1

法门寺始建于东汉明帝十一年,公元前三世纪,阿育王统一印度后,为弘扬佛法,将佛的舍利分成八万四千份,使诸鬼神于南阎浮提,分送世界各国建塔供奉。中国有十九处,法门寺为第五处。法门寺因舍利而置塔,木塔四层,下设地宫,用紫檀香木做成的棺椁和金瓶盛放佛祖指骨舍利,木塔名叫“真身舍利宝塔”,因塔而建寺,原名阿育王寺,隋代改为法门寺。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采纳崔浩的建议,禁佛教,毁佛经、佛像和塔寺,舍利塔成为废墟,被信徒称为“圣冢”。后来几经重建焚烧,最后一次重建是后梁末帝龙德二年,原唐节度使、岐王李茂贞修葺木塔,虽然依旧是四层木塔,但是李茂贞添置了塔心樘柱,并在塔顶覆盖绿色琉璃瓦,每逢朝霞满天或夕阳西下时,塔顶金碧辉煌,足以与长安城内的大、小雁塔媲美。

杨志现在就站在木塔前,他已经领略了皇家寺院的宏阔气势,宋徽宗手书的“皇帝佛国”牌匾挂在山门上,法门寺现在二十四院,供僧人和善士洗澡的浴室院一天可接待上千人。佛塔相对于后世的高楼大厦,只是一个不高的建筑,佛塔看上去还很结实,只有些雨水冲刷过的痕迹,刷过桐油的木板在阳光下有一层淡淡的光影。

杨志是昨天夜里到的法门寺,一夜休息已经恢复了正常,恨山禅师等人原以为杨志有事情要问,没想到杨志大清早就拽着知客僧在法门寺参观起来;杨志在塔下兜了一圈,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木塔。根据前世看到的网文,地宫应该在佛塔的西南角,杨志看到塔里全是土坯,顿时就相信了几分。

地宫的入口据说是石板的,在土坯下面根本就不会有人发觉;法门寺主持鬼迦罗大师跟着杨志进了木塔,鬼迦罗大师一直注意着杨志的动静,看杨志来的时候两手空空,鬼迦罗大师不是没猜测过舍利子就在法门寺。但是法门寺几千亩地,很多建筑早已不是原来的建筑,而景王已经在来法门寺的路上,鬼迦罗大师自动灭了寻找的念头。

鬼迦罗大师是个混血儿,一双蓝眼睛看着就不是汉人,长髯飘动着问杨志“施主可有把握?”

杨志合十答道“心诚则灵。”

鬼迦罗大师顿时明白,什么心诚则灵,杨志的意思是寻找舍利子是他的事情,不需要人帮助,坦然笑着说“是老衲动了痴念,找舍利子是施主的事,念经才是老衲的事。杨施主,你说该念什么经?”

杨志一本正经地说“往生经。”

鬼迦罗大师不由得多看了杨志一眼,往生经多用于超度亡灵,佛经上说诵念二十一遍能灭五逆、十恶等罪,持诵二十万遍就会萌生智慧的苗芽,若是有人能念三十万遍,据说能亲自看见阿弥陀佛。其实往生经的意思就是往生净土,和很多人以为往生净土是死后的事情不同,人活着的时候也可以去净土,昔日龙树菩萨发愿往生极乐世界,梦感阿弥陀佛传授往生经;生曾三次见过阿弥陀佛,据说都是在西方极乐世界。

鬼迦罗大师悻悻地走出木塔,看见迎面走来的恨山禅师问“你这个师弟靠不靠谱,景王可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了。”

恨山禅师笑了笑说“他还准备接收龙虎山给的黄金和山林,肯定比你我紧张。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鬼迦罗大师叹了口气说“他让我去念往生经。”

恨山禅师合十说“有劳师兄了,我过去看看,他现在在哪里?”

“木塔中。”

杨志一个人留在木塔中,估摸着地宫入口的大概位置,龙雀刀顺着木塔的基础,往下试探,杨志暗中运功,一刀刀插下去,很快就能感受到下面声音和虚实的不同。杨志走到塔外,看见王彦手下的几名士兵,从一名士兵手中要了杆长矛,走进塔中,顺着龙雀刀查下去的刀痕探试,探到第二十二下,感受到了石板的阻力。

杨志在四周又探了几下,画了一个不大的方块,运起全身功力挑起土坯的土,一时间尘土飞扬,地面上很快出现一个大凹口。恨山禅师和王彦忍着灰尘走进去正要询问,恨山禅师看了一眼地面,立刻跪了下去,地面露出一块大石板,虽然还有尘土浮在上面,恨山禅师已经认出石板上的雄狮浮雕。

杨志对王彦说“来得正好,安排人来替我把浮土扫干净,我估计有三到四块这样的石板,也可能有一半在木塔下面,清楚石板,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王彦抓起墙边的扫帚说“不需要喊人,这点事我一个人就行。”

杨志负责挖土,王彦跟着清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清理出三块完整的带有浮雕的石板,杨志又用龙雀刀把石板四周的淤土清理感觉;期间知客僧进来看了一趟,跟在恨山禅师后面磕了三个头,就跑去通知方丈。鬼迦罗大师闻讯跑来,看见杨志和恨山禅师已经掀起第一块石板,躬身问杨志“杨师弟,下面有什么?”

杨志回忆着说“舍利子,禅杖,棺材,恐怕还要武则天的用品和唐朝几位皇帝赐给的绸缎和小玩意,对了,还有钱,玳瑁做的钱。。”

鬼迦罗大师三人听得冷汗直冒,他们能肯定杨志这个年纪绝对没有下去过,但是杨志的神态表示杨志分明知道里面的东西,加上杨志能找到这个入口,在三人心中已经对杨志敬畏三分。杨志摆摆手说“我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方丈,不要这样看我,弄得我像一个破坏佛门清净的人,有没有舍利子,我说的对不对,要下去才知道,你赶紧安排周围的警戒,不要人一多,冲坏了木塔。安排完了就进来,我还等着你一起下地宫呢。”

鬼迦罗大师急忙站起来说“是老衲糊涂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地宫2

鬼迦罗大师急忙安排僧人围住这一片,王彦调集官军协助;杨志对着石板下的小洞颔首,那就没错了,地宫的入口应该在大殿那边,可是杨志明白,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法门寺宝殿有几十个,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入口,还不如从这个小洞下去,再走到入口。杨志把陆千良、寇一等人都留在木塔里,自己和鬼迦罗大师、恨山禅师,还有法门寺的两名僧人,一共五个人打着火把从洞口跳下去。

不管地宫里是不是有舍利子,鬼迦罗大师都得安排法门寺的僧人走在前面,这两名僧人都是内外兼修的中年人,沉稳干练。杨志等人跳下去的位置就在幽暗隧道中,两面都是黑色大理石拼贴的墙面,让两名僧人惊愕不已;隧道中爬满了青蛇,一个个鳞片闪闪发光,头顶上有个褐红色肉冠,一面躲避着火光,一面准备攻击。

按照迷信的,墓地有青蛇才是大富大贵,僧人又不能杀生;好在两名开道的僧人早有准备,大把的雄黄粉洒在石阶上,青蛇纷纷避开。杨志上下看看,松了一口气,这里就是一个长长的隧道,可以看见台阶就在左边三米外的地方;杨志回头问鬼迦罗大师“向左,向右。”

鬼迦罗大师已经没有平时得道高僧的那副淡定,低声问杨志“向左是什么地方,向右是什么地方?”

杨志想了想说“向左的石阶下面就应该是舍利子的安放之处,向右出了隧道,应该是你们法门寺的某一个大殿。”

两名僧人叫了一声,鬼迦罗大师和杨志走到台阶口,只见由上向下二十级台阶,在最下面六级台阶上铺满了铜钱;大小不等的石板覆盖着一面门,门额上是一对朱雀浮雕。鬼迦罗大师拿起一个铃铛轻轻摇了摇,又有两名僧人跳了下来,鬼迦罗大师指了指右边说“你们往那边走,看到底出口在什么地方?”

众人走下台阶,揭开那些石板,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石门,一个人根本无法正常的走进去,石门上是一把生锈了的铁锁;从石门缝里望进去,漆黑一片。两名僧人有些犹豫,寺庙里有这样的密室是正常的事情,或是为了藏一些财物,或是准备在危急的时候藏人,可是舍利子不应该藏在这样的地方。

鬼迦罗大师退后一步,向杨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杨志一刀斩落铁锁,推开石门率先钻了进去;鬼迦罗大师等人跟着钻了进来,石室不大,其实就是在隧道的尽头隔出来的空间,顶部和左右都是用石板拼接固定,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有的石板已经腐蚀剥落,有的石板开始摇晃,满地都是掉落的石块和白灰。

没有宝物,鬼迦罗大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点小小的失望,杨志举着火把扫视四周,看见石室的最里面有一个碑,心中大定,信步走过去;是石碑,记载了法门寺的历史以及唐皇室先后六次迎奉佛骨舍利的盛况。杨志把火把插在石墙上,运功把石碑搬开,后面还是一个石碑,详细记录了唐懿宗和唐僖宗供奉舍利的物品品名、数量、规格、质地及供奉者姓名。

鬼迦罗大师跟过来,看完石碑说“这也是本寺的瑰宝,总算不虚此行。”

杨志笑着摇摇头,上前搬开第二块石碑,果然和网文介绍的一样,两个石碑后面是第二道石门的入库;石门上刻着两个精美的菩萨像,正中依旧是一把铁锁。鬼迦罗大师急忙跪下,朝着石门叩首道“佛祖见谅,小僧还是动了贪念,万望恕罪。”

杨志暗地里给鬼迦罗大师点了一个赞,在杨志逐步寻找的时候,鬼迦罗大师是有点纠结,多少会被恨山禅师和两个僧人看在眼里,鬼迦罗大师这么一做,立马挽回了自己的形象。杨志等鬼迦罗大师起身后才打开石门,迎面是一道宽阔的双开石门,两扇门上浮雕天王像,石室里有一只汉白玉石塔和六只活灵活现的石狮子,石塔不到一米高,四面有精美的彩绘浮雕,塔盖、塔刹、塔身、塔座栩栩如生。

打开第三道石门,几个人一眼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汉白玉灵帐,汉白玉灵帐的后面放着银香炉,香炉左右有天王像;这时候任谁都可以看出,汉白玉灵帐、香炉,还有香炉下面的木箱都是障眼法。可是看到最后一道石门,杨志傻了眼,这道石门看上去简简单单,没有上锁,问题是门后面有没有宝物。

鬼迦罗大师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看杨志不动手,以为杨志想把这个荣耀让给佛门中人,立即上前慢慢推开石门;鬼迦罗大师推开一个门缝,侧着身子进去看了看,才回头示意没事,慢慢地把石门半开。屋子里的地面上是一堆又一堆码叠整齐的丝织品,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这些丝织品依旧精美光鲜。

前面的通道也被打开,入口是在一个药王菩萨的侧殿里,官兵和僧人一路布岗到地宫门口,一般人不允许进入;鬼迦罗大师通过地宫形状与文物的陈列方式,确定这个地宫就是密宗金刚界的曼荼罗,一种密宗实现修法“即身成佛”的道场,修佛之人礼拜曼荼罗,可获得无上之智慧和神秘之法力,达到快速成佛之心愿,只是鬼迦罗大师也不敢确定是哪一位高僧所设。

杨志和佛门的目的是佛骨,这时候离唐朝不过几百年,唐朝的文物还真的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唯独佛骨的意义重大。可是僧人们找遍了石室,只找到了三枚影骨舍利,其中两枚为白玉所制,八重宝函里的高僧舍利,与记载的佛骨还是有较大的差异。

虽然期间也发现了几件宝物,在地宫后室一盏银灯盏中就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十三枚以玳瑁制成的开元通宝,玳瑁可是佛教密宗七宝之一,一金二银三珍珠四珊瑚五玳瑁六水晶七琉璃,哪怕排在第五位也是宝物,更何况这种玳瑁通宝闻所未闻。



第四百六十章 珍品

最贵重的是那只装着高僧舍利的八重宝函,大小不同,层层相套,依次揭开,光芒眩目。最外面的是檀香木宝函,用极珍贵的檀香木制成的黑漆木函,呈正方体,雕花银棱,乌黑发亮。檀香木函内是一个略小的鎏金盝宝函,顶面錾两条行龙,首尾相对,四周衬以流云纹;函的四侧面分别刻着四大天王图像,每侧斜面均錾双龙戏珠,四侧立沿各錾两只迦陵频伽鸟。

鎏金盝宝函里面是素面顶银宝函,通体无纹,不加丝毫雕刻绘描而浑然生辉;再里面就是鎏金如来说法顶银宝函,函件正面是如来说法的图案,两菩萨、四弟子、二金刚力士、二供奉童子相陪,外壁凿有如来及观音画像,和金刚沙弥合什礼佛的图景,造型逼真而细腻,场景丰富生动。

第四重的六臂观音纯金顶宝函正面为六臂如意轮观音图,左侧为药师如来图,右侧为阿弥陀佛图,背面为大日如来图;第三重纯金宝函系纯金雕铸,函身通体以珍珠、宝石嵌饰,函盖顶面和侧面红、绿二色宝石镶嵌成大大小小的莲花,并雕上花瓣图案,极其华丽精美。

第二重的武夫石宝函以武夫石磨制而成,周身以雕花金带为边,镶嵌珠宝花鸟,另以珍珠为装饰;最内层是舍利藏立之所,一座单檐四门纯金塔,金质莲花朵捧托金珠顶,四面檐角翘起,阁额及檐下均饰菱纹,塔身四壁刻满纹饰,并有四扇小金门,门周布鱼子纹,门下部有象征性飞梯至塔座,小巧玲珑,金碧辉煌,中立一小银柱,用以套置佛指舍利,银柱托底呈八瓣莲花状,柱底还有一墨书小字“南”。

用如此珍贵的宝函装影骨舍利,鬼迦罗大师和恨山禅师丝毫不怀疑真正的佛骨就在石室里,他们熟知佛门的典故和各种收藏手法,能断定三枚影骨舍利就是为了掩护佛祖舍利而留下的;佛祖舍利应该是在宝函中,可是杨志记不住是哪一个宝函,,杨志一面埋怨自己看网文不仔细,一面想的还是库中库。按照整个石室设计的习惯,要是库中库,就应该还是在最后一个石室;宝函的体积不小,屋梁墙壁没有动静,杨志只能把眼光放在下面的土层。

土层,杨志心中一动,法门寺那些僧人都动了这么大工程,为什么不给地上铺上石板,不用大理石,用一般的青石板也行啊,最起码可以保护丝绸之类的东西。杨志一寸一寸地观察地上的土层,终于发现有一块土的色泽与其他土不一样,虽然时间已久,但是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杨志要人送进来一把禅杖,细心地挖开了土层,一个密龛显露出来,密龛里藏着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又是一个铁函。杨志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紧张,就是恨山禅师的心跳也比平时快了不少;杨志努力使自己不动声色,打开了铁函,里面是一个被丝绸包裹的镏金函;镏金函上面摆着一大一小两颗水晶珠,镏金函里面又是一个银函。

这是一个四十五尊造像顶银函,上面錾刻金刚界四十五尊造像曼荼罗,宝函除底面外,其他五面均錾刻图像。顶面所錾刻的图像有五重,以顶图像为中心,共四十五尊佛构成整个密宗曼荼罗坛场。银函里有个檀香木函,檀香木函里还有个水晶椁子,水晶椁子里还有一个玉棺,杨志揭开了玉棺棺盖,玉棺里面是一枚舍利。

舍利的颜色发黄,有类似骨质的颗粒分泌物,上齐下折,三面俱平,一面稍高,同时还有星星点点的白色霉点附于其上;鬼迦罗大师颤抖着接过玉棺,来到石室的碑文前,又让人取来法门寺对舍利描写的藏书,确认后是泪流满面。恨山禅师低声说“是不是请其他高僧再来鉴定一下?”

鬼迦罗大师连连点头,除了法门寺的两位长老和藏经院主持,还请了长安草堂寺的华阳长老、延兴寺的龙空主持。草堂寺、延兴寺与法门寺在唐朝同样辉煌,佛骨到了长安多在这两处供人膜拜,所以记录也周全,都有过关于佛骨舍利的描述,鬼迦罗大师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去请两座寺庙的高僧带着书籍来帮助鉴定。

五位高僧全部鉴定无误,鬼迦罗大师便写了一份手记,请各位高僧签名画押,作为上报朝廷的凭据;后面只剩下清点的工作,杨志让陆千良协助法门寺,自己和几位高僧一起离开了地宫。一行人刚走出木塔,就看见王彦军中又放出了火焰,王彦笑着走过来说“京兆府派了官员陪着景王前来,凤翔府的官员全部在前面官道上迎接,说好的,我要报个信。”

杨志笑着摇摇头,朝恨山禅师等人一拱手,就要告辞去休息;延兴寺的龙空主持喊住了杨志,微笑着说“杨施主在辽国写了西游记,回到中原找到了佛祖舍利,真的是与我们佛门有缘啊,等路过长安的时候,能不能到延兴寺逗留片刻?”

杨志笑着说“我肯定没问题,但是大师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捕快,到时候还要看景王的意思。”

龙空主持颔首说“老衲懂的,不会让施主为难,景王在长安必定会住一夜,到时候老衲来请。”

官道上,凤翔府的官员才和景王赵杞见面,徐知常看到了烟花,一脸苦涩地对景王赵杞说“法门寺找到了舍利,我和八百道长就在法门寺东面的塬口集玩玩,景王到了法门寺,尽快安排杨志过来找我们。”

徐知常和张八百都是道士,要是跑到和尚庙里耀武扬威,徐知常自己的感觉就不好,更何况佛祖舍利重现是佛门的盛事,徐知常只好眼不见为净;景王赵杞陪笑着问“徐道长,能不能告诉我找杨志做什么?”

徐知常叹了口气说“杨志可是我道门的高手,替佛门做了那么多事情,总要问问他,后面想怎么办?”



第四百六十一章 心无芥蒂

杜万彻等人都笑了起来,徐知常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杨志最出名的心法不过化鹏功还是太玄经,都是纯正的道家心法,现在却在帮助佛门挣名声,对于徐知常开始,真的是情何以堪。通安寨兵马监押曲端朗声说“徐道长,末将以为,道长不必忌讳,佛门盛典,道长作为上官到场才说明大家都心无芥蒂。”

曲端,字正甫,面如紫玉,目若朗星;徐知常心中一动,笑道“曲将军所言极是,是贫道小心眼了。”

在某些方面来说,徐知常根本不想一个管理僧道的四品官,更象是一个四处游玩的散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让赵杞和曲端都是一愣;凤翔府知府赵士从提醒道“道长,法门寺的僧人信徒今日肯定亢奋,如果有所逾越还望海涵。”

凤翔府是秦凤路唯一的府,在秦凤路人口最多,多达三十二万,秦凤路所在的秦州不过十二万人;而赵士从是宋徽宗的族弟,才敢这么预先打招呼,换一个人不用徐知常开口,景王赵杞就会狠狠地训斥。徐知常笑容不改说“大人放心,我是真心为他们高兴,要不然我也不会犹豫不决。”

“有谁愿意出现这种情况,那个该死的杨志。”统制李庠恨恨地说“这混账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大胆。”赵士从一声怒喝,转脸向景王赵杞解释说“李将军平时品行端正,严于律己,只是在赏雨亭被杀的那个青城派弟子就是李将军的亲弟弟,所以一提到杨志,便义愤填膺,言不择词。”

“赵大人,没关系。”景王赵杞表现出来足够的涵养“不知李将军去不去法门寺,会不会与杨志见面?”

按照李庠现在的状态,估计看见杨志就要拼命,但是赵杞哪怕不会武功也晓得,李庠绝不是杨志的对手;赵杞可不想看到这样的难堪事,万一李庠被杨志砍断一个胳膊什么的,那不是添乱吗。赵士从连连点头,回头吩咐两名手下“你们护送李将军回凤翔府,并且告诉通判邓大人,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许出城。”

赵士从这是爱护李庠,凤翔府的军队与西军一样,很多士兵都是跟着某一位将军走的,李庠在军中多年,手下不乏死党;可是杨志现在有佛门的看护,李庠万一动手,成功了会招来佛门的报复,要是失败了,李庠连命都会没了。可是李庠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眼里,赵士从是要保护杨志;只不过赵士从是自己的上司,李庠不敢当面顶撞,气冲冲地走了。

曲端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曲端太知道李养是什么人,看上去慷慨忠直,其实是一肚子坏水,连贪没军饷的事都能干出来;曲端压根不相信李养会为了弟弟去和杨志拼命,猜测李养只不过是为了投入某个人的门下在预先铺垫。张八百在李庠路过身边的时候,测了一下李庠的功夫,当发现李庠不是什么高手的时候,张八百一脸愕然,这样子去找杨志报仇,那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景王赵杞只带了一千禁军,可是加上留在附近的西军和凤翔府的人马,总人数已经接近了五千,景王对被自己拉来的刘仲武说“老将军你说怎么做,我来安排?”

刘仲武目前相当于致仕,有没有被朝廷管制,到汴梁迟一天早一天没关系,就被景王赵杞和杜万彻劝着一起同行;刘仲武无奈地笑笑说“王彦的人马既然已经进寺了,我们只需要安排禁军警戒就可以了,焦安节等西军和凤翔府的人马就在法门寺附近安营扎寨吧。”

刘仲武虽然已经没有兵权,但是在西北诸军中威望仍在,加上谁也不会去得罪景王,就在离法门寺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各自按照吩咐的安排;景王赵杞等人来到法门寺山门,鬼迦罗大师带着众人在山门外迎接,景王不仅地位尊崇,而且这次代表皇上,自然是不能失礼数;杨志和景王赵杞也是第一次见面,赵杞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赵杞笑道“杨大人辛苦了,此番舍利重现,杨大人当是首功。”

“不敢,这是下官应该做的。”杨志规规矩矩地和赵杞行礼答话,杨志再胆大,也不会在这方面随便惹事,招来其他人的一顿上书,倒了霉都没地儿说理去。刘仲武和徐知常都微笑着看着杨志,两个人都有大把的话要询问,只是现在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做什么;赵士从对杨志倒没有偏见,随意地敷衍了两句。

法门寺得到消息,所有的庆典准备都是安排好的,从赵杞进入山门开始,鬼迦罗大师边走边向赵杞介绍庙里的情况,其他人都只是备胎,随时准备回答问题;好在鬼迦罗大师舌灿莲花,不管法门寺的还是佛门的问题都没有被难住,一路走到了药王菩萨殿。听鬼迦罗大师说舍利子在地宫,隧道里传出来又是刺鼻的雄黄味,孙公公眼皮就是一跳,讪笑着问“方丈,能不能把舍利子拿上来。”

“当然没问题。”鬼迦罗大师微笑着说“只是地宫是密宗的曼荼罗,里面还有其他宝贝,原来是想请王爷体验一下,亲自奉迎舍利子出地宫。”

赵杞也不认为自己下去会有什么不妥,颔首说“既然是曼荼罗,我就带杜大人他们下去,不知道徐道长是否可以一起?”

鬼迦罗大师连忙说“徐大人是本寺上官,自然没有问题。”

鬼迦罗大师直接忽视了徐知常道士的身份,让这件事变得好办了许多,徐知常可以直接去地宫;张八百闻言停住了脚步,和刘仲武一起缠住了杨志。以这两个人的年纪,早已世事洞达,张八百问杨志“你是在哪本书里看到舍利子记载的?真的是如同亲眼所见,比亲眼所见还要清楚。”



第四百六十二章 伴读

“不记得了。”杨志皱了皱眉头说“小时候看的,我就记得这么一段内容,哪记得书名啊。”

杨志的态度不出张八百预料,杨志这家伙肯定是看了哪一本僧人的笔记才会知道这件事,估计压根就没有什么书名;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要不然回去不好交差,张八百点点头又问“那么你是什么地方看得这本书?”

杨志很干脆地说“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读书读的太多。”

刘仲武低骂了一声说“你读书很多吗?”

“那是肯定的。”杨志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武进士,要不是小时候拜了那么多师傅,练功耽误了时间,文进士也不在话下啊。”

刘仲武脸色一板说“别跟我胡扯,你说,为什么把小金佛毁了?”

杨志和刘仲武在小金佛的事情上早有默契,晓得刘仲武是故意做给别人看,免得童贯日后责怪,杨志叹口气说“我还不是缺钱吗,我现在也很后悔,要是知道龙虎山会给我两千两黄金,说什么我也不会把小金佛变成银票。”

刘仲武不怀好意地说“听说你有几个伙计,喊过来我瞧瞧。”

杨志看刘仲武态度坚决,便用传音遁耳喊出了寇一和朱武,朱武其实和刘仲武认识,过来躬身施礼说“刘将军,我是杨志府中的管家。”

刘仲武看了看朱武,又看了看杨志说“你们有什么生意,照顾照顾我。”

杨志嘴一撇说“老爷子,你还要和我一起做生意,别拿我开心了。”

在一旁一直想笑的刘琦说“杨志,是我想和你一起做生意。”

杨志立马点头说“那就没问题,我俩一人出五百两黄金,一年就能把本钱赚回来。”

“那好,到汴梁我去找你。”刘琦并不在乎生意,也不在乎五百两黄金,在乎的是以后有理由去找杨志;刘仲武是一步步从低级军官升上来,刘琦出身并不高贵,只是后来青唐一战,刘仲武和刘琦的大哥立下不世之功,刘仲武九子一下子全部做了官,刘家才改变了境遇。所以刘琦压根不相信能者无所不能的,刘琦相信的是,每一个成功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刘琦看重的是杨志在辽国也在做生意,相信杨志肯定有他自己独特的手段。

众人正在轻松地说笑,一个少年走到杨志身边说“杨师兄,别谈生意,你帮我说说,到哪里能弄到字画。”

少年差不多十五六岁,长得玉树临风,巍巍然一表人才,杨志打量了一番问“你是?”

“我叫米友仁,是米芾的儿子。”米友仁洒脱地说“周侗是我师父,你不就是我师兄吗?”

杨志差点把眼珠子跌掉出来,米芾他知道,一代书画大家,可是他儿子怎么会拜在周侗门下,看米友仁的年纪,应该比岳飞还小;米友仁笑着解释道“师父离开汴梁的前一天,在御拳馆收的我,御拳馆的人都知道,师父教了我一手闭气功,还送了一支纯金的判官笔给我。”

米友仁后来也是一代书画名家,杨志相信这个小家伙在这件事上不会撒谎,自己回到汴梁,随便找个御拳馆的教头一问不就知道了吗?可是对周侗的目的,杨志就不敢猜测了。杨志点头笑道“师弟放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帮忙,你是到西北游历,还是跟着景王殿下一起来的?”

米友仁自我介绍“我是景王的伴读。”

伴读这个官位是从宋朝时开始设置的,各家王府及南北院皆置伴读,教宗室子弟读书;皇子伴读虽然没有官品俸禄,只是一个头衔,可是没有人可以小看这个职位。因为,皇子和太子之间只有一字之差,尤其宋朝的皇宫多变,皇子随时都可能成为太子,运气好的话日后能够成为权臣。

杨志笑得更加灿烂,史书上还是有很多东西记载不了的,米友仁这个选择应该是米芾的主意,给景王赵杞当伴读,其实就是在下注,下注太子会出意外;不过对于米家,书香门第,米芾和宋徽宗的关系也不错,就算以后太子登基,也不敢拿米家怎么样,更不敢拿景王赵杞怎么样。

地宫里面,景王赵杞验过舍利子之后,就有点心不在焉,谁也没想到舍利子竟然就在法门寺,并且就在大殿和佛塔下面。杜万彻已经询问过,得知陆千良到的时候,木塔的洞已开,心中暗叫可惜,陆千良两人肯定没注意,这个入口是新的还是旧的,错过了一个查看真相的机会。

全部的僧人念经和杨志四处游逛吸引了陆千良和梁绝悟的注意力,让在这里操作的杨志和僧人有太多的机会。孙公公问了几个协助的僧人,得知杨志和住持鬼迦罗挖出洞口才让其他人来看,不由得笑了笑,杨志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对于住持鬼迦罗来说,肯定是过程越离奇越好,这样才能宣扬佛门的神通。

孙公公不死心,问鬼迦罗大师“你们原先真的不知道地宫,杨志一次就找到了那个洞口?”

对于孙公公的询问,鬼迦罗大师最后只能问“孙公公,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杨志一次就确定了地宫的入口?”

孙公公哑然失笑,摇着头说“你们都不知道有地宫,杨志怎么知道的,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分晓。”

鬼迦罗大师低声说“有因必有果,也许就是佛门常说的善缘,杨志与舍利子有缘;杨志喝了那个血不死,就已经不是一般的人,能在天师的九重天雷掌下逃生的人,从龙虎山建立开始,杨志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孙公公是武林高手,但是孙公公是从宫里学的武艺,对江湖上的事虽然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已经听说过第一次是不灭和尚,只是想再证实一下是真是假;鬼迦罗大师低声说“第一个人是不灭和尚,那个喜欢戴紫金冠的和尚。



第四百六十三章 礼物

景王和杜万彻就在一旁,景王随口问不灭和尚的情况,一怒屠龙手杜万彻都不清楚,只好说“不灭和尚据说是少林叛徒,在燕山少林分寺偷学了少林武功,最后把一座寺庙里的僧人全部杀死。少林寺因此在江湖上追捕他,曾经六次围住不灭和尚,三次将不灭和尚打成重伤,可是不灭和尚都没有死,不灭两字因此而来。是不是与天师交过手,徐道长应该比我清楚。”

徐知常点点头说“江湖上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不灭和尚就是金刚魔宗的那一代宗主,孙公公要是真的想知道,不妨问问龙虎山,他们的天师既然与不灭和尚在崆峒交手,肯定有记录。”

孙公公突然低声鬼迦罗大师问“大师准备把那几件献给皇上皇后?”

鬼迦罗大师能在这样的大寺做主持,本身除了佛法精深,也是聪慧的人;一听孙公公的提问,鬼迦罗立即就懂了,法门寺毕竟是皇家寺院,宋徽宗曾手书“皇帝佛国”四字于山门之上,发现这样的盛举,多少是要有点表示的。鬼迦罗颔首说“我准备把鎏金银捧真身菩萨献给圣上,把秘色八棱净水瓶献给皇后,献给景王殿下的是比十二环金花银锡杖差一点的九环金花银锡杖。”

鎏金银捧真身菩萨是唐代高僧澄依为唐懿宗大寿专门打造的,后来法门寺迎佛指舍利入皇宫时,就是将舍利安放在这尊菩萨双手捧持的荷叶上。菩萨造型取法于吉祥天女,高髻,头戴花鬘宝冠,上身袒露,斜被披帛,臂饰宝钏,双手捧刻有发愿文的鎏金银匾荷叶盘;菩萨立于莲台之上,莲台周錾刻四大天王,既寓意“八荒来服,四海无波”之祈福,又蕴含“永为供养”之法义。

秘色八棱净水瓶,瓶内装有佛教五彩宝珠29颗,口上置一颗大的水晶宝珠覆盖。该瓷青釉之明亮,玻化之圆润,远胜过另外几件秘色瓷,瓶身造型规整,制作工艺达到了唐代青瓷的最高水平,被认为是所有秘色瓷中最精彩也是最具典型性的作品之一。锡杖被密教视为佛菩萨内证本誓之标示物,九环金花银锡杖杖身长约一米六,杖首由垂直相交的两个银丝桃形轮组成,轮四面套雕金花金环九枚,轮顶双层座上镶嵌智慧珠一枚,杖身饰以鎏金纹。

景王赵杞看过三件东西后很满意,并没有因为没有拿到十二环金花银锡杖而生气,赵杞明白,自己拿了次一等的九环锡杖没关系,要是拿了十二环锡杖,很可能被当太子的大哥记在心里。景王问了一句“鬼迦罗大师,杨志让佛祖舍利重现人间,你准备拿什么谢他?”

鬼迦罗大师并不担心杨志要什么,一则是杨志本来来找舍利子就是皇差,关系太近了反而对自己和杨志都不好;二是鬼迦罗大师准备给恨山禅师一根锡杖带回白马寺,从江湖道义上说自然是算在杨志头上。至于杨志本人,鬼迦罗大师想到的还是钱,鬼迦罗大师含笑说“杨志并不信佛,我准备和天师一样用钱解决,五百两黄金,五百亩山林。”

法门寺肯定不能和龙虎山天师府相比,鬼迦罗大师把价钱报低一点,也想看看景王赵杞的态度;景王赵杞一时没答话,出来的时候郑皇后就说过,一旦验明舍利子是真的,对杨志要不然就一刀杀了,要不然就要招揽到手下。赵杞不敢杀杨志,他又不傻,先不说杨志能在天师张继先手下逃生,就凭杨志现在受到佛门的看重,赵杞也不能主动惹事。

可是赵杞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好在都以为他是在考虑黄金山林是多是少,孙公公低声提醒说“地宫之物,王爷不便做主,但是法门寺的东西,王爷可以做主,杨志是个俗人,给点金银之物他也会接受。”

孙公公自幼在宫中长大,深谙人性的险恶,对于杨志的观感就是一头装作花猫的老虎,向天师张继先要两千两黄金可谓杨志的神来之笔,让人以为杨志他就是一个市侩,可是市侩能练成杨志那样的武功,能随随便便把舍利子献出来。以杨志的本身,要是偷偷跑来撬开地宫,拿走宝物也不是件太难的事情,所以孙公公断定,杨志一定有所图谋,现在是故意低调。

但是孙公公不会把这个想法告诉景王赵杞,毕竟在赵杞的面前,孙公公还是需要保留一点秘密,扮演一个不是聪明而不是特别聪明的角色。景王赵杞点头说“那就这样,想必父皇还会有所安排,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景王赵杞很快就从地宫里出来,地宫里的那些宝藏对景王来说一点意思也没有,算不上奢华,只要证明舍利子是真的,就一切ok;华阳长老说三天后就是吉日,可以开塔瞻礼舍利,由景王带领僧人百姓膜拜,凤翔府知府赵士从立刻一口赞同,连连说好。景王赵杞身份尊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在凤翔府一天,赵士从就要多担心一天,赵士从急着表态,就是怕出来一个不清头的家伙,提起什么沐浴七七四十九天之类的鬼话。

一切商议定,景王立即决定带着所有的文武官员回到营寨,三日后再进寺主持大典;回到营寨,一切已经安置就绪,景王不由得对西军心中凛然,西军依旧按照行军打仗的方式,木栅栏、箭楼、拒马全部开始竖起,只是考虑到在自家地盘上,鹿角、壕坑就不用了,入驻的西军已经开始派出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在大营之外来回巡逻。

中军留给了禁军,他们是一直跟着景王赵杞从汴梁来的,自然是高人一等。不过负责一千禁军的禁军副总教头周渊清楚,从西军士兵的眼神中,没有看出对禁军有多少敬畏感;周渊哪怕远在汴梁,也知道不止一个将领在中军大帐里掀过童贯的桌子,就连童贯那么牛的人,最多也就是罚个二十军棍了事。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七结义

周渊手一挥,三百禁军立即将整个中军大帐外一排排帐围得死死的,其余的军卒回帐篷休息;赵士从跟着景王进帐后说“殿下,秦州等地的大批官员正在凤翔府公干,听闻殿下到来,多想拜见。”

秦州是秦凤路路治所在,离凤翔府四百里地,分明是大批的官员接到消息赶来凤翔府,可是赵士从只能说公干;景王赵杞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晓得自己是郑皇后的嫡子,有些人对自己多少有些心思,不过赵杞有自己的考虑,想了想说“范围小一点,我正好也到凤翔府替父皇看看民情。”

“那是,下官立即圈定名单。”赵士从自然没问题;可是这样一来,像刘仲武这样致仕的人就显得官位不够,杨志等人就更不用说了。景王走后,这些人就留在了军营中,刘仲武杨志等人被安排了各自的帐篷,刘仲武还是把杨志找去,问杨志“你感觉这些军队如何?”

杨志的感觉,这些军队还是训练有素的,甚至比自己呆过的怨军都强了不少,关键是这些战士打仗如何,要是花架子,那真的就是害人害己;不过刘琦曲端王彦焦安节四人在场,杨志可不逞能,就在嘴里蹦跶出两个字“还行。”

刘仲武立刻给杨志一脚“还行,你可是辽军中的统制,也是到目前为止斩杀金军最多的辽将,就这点眼力,这些人在西军,也是第二流的货色。”

曲端王彦都是一脸的无奈,换个其他人说这话,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可是这是刘仲武说的,目前西军资格最老的将领,哪怕把自己说成一团烂泥也不能回嘴;杨志没有躲让,硬受了刘仲武一脚说“刘老,话不能这么说,汉人和那些马上民族天生就有差距,那些蕃兵的武力肯定比汉人强,但是军队还在于有自己的特色,最关键的是看将领。”

刘仲武手一指刘琦四人,嘿嘿笑道“你还不服,那你就说说他们几个。”

杨志看了一眼,嘀咕说“刘老,你不是让我得罪人吗,再说,天机不可泄露。”

刘仲武老而成精,怎么会让杨志这么轻易过关“如果你是主将,怎么安排他们四个人?不许推卸,一定要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那都是读书人的弯弯绕。”

眼前四个人大部分在历史上都留下了名字,刘琦在顺昌以少胜多,破金兀术拐子马,与韩世忠岳飞等并称中兴名将;曲端后来在泾原治理军队,招集流民溃卒,大败金兵收复秦州,抗金名将吴玠率领的就是原来曲端的队伍;王彦入太行山创建“八字军”,部众十多万人,屡破金兵,名振河朔;只有焦安节差了点,杨志想不起来有什么光辉的事迹。

杨志无奈,干笑了几声说“刘琦曲端王彦都是可以独领一方的大将,要是论成就,刘琦将来可能最大,曲端王彦的性格都容易被人在后面捅刀子。”

杨志没有胡说,曲端就是被副将吴玠谋杀,王彦和岳飞也处不好,其实都大大影响了抗金之战,也给宋高宗赵构造成了手下将领桀骜不逊的看法。刘琦曲端王彦彼此认识,都暗暗惊讶于杨志对他们的了解,曲端王彦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是个短板;只有焦安节满肚子不高兴,杨志连说他都没有说,明显在杨志的眼里,他比刘琦三人差了一等。

可是杨志看见刘仲武的眼光暗叫不妙,刘仲武目露神采说“王厚之后,我在西军再也没有遇到你这样的人,杨志,要不我向童太尉推荐,你到西军自领一军?”

杨志怎么会主动提这个茬,在这个问题上,杨志早想好了,在原先的历史上杨志是北伐的先锋,要是这一空间还是如此,自然会好好利用,否则不想提前表态,最后牵扯到宋徽宗父子的争斗中去。杨志苦笑着说“刘老,眼下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名将,你让我安安心心做个捕快,或者去做生意不好吗?”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刘仲武眼光闪烁着,沉声说“等会我们到帐里喝酒,好好谈谈,你们几个也一起,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好好相处,以后可是几十年的时间。”

刘仲武早有准备,立即吩咐家将安排酒宴,又喊来张八百与米友仁,还有从长安跟来的两名官员,京兆府的士曹参军张浚统制官赵哲。大家都是明白人,没有人抱怨自己被人看轻,大家谈谈江湖趣事和兵法,倒是其乐融融,酒到半酣,张八百突然问杨志“听说你和耶律大石是结拜兄弟?”

由于灵猫的出卖,这件事已经是辽宋皆知,甚至在朝堂上成了很多人攻击杨志的证据,从汴梁送来的邸报中,尚书右丞张邦昌就在为此指责杨志,不过范致虚认为杨志前罪俱赦,一个结拜兄弟就不能再做文章。杨志自然点头承认,张八百很干脆地说“那你们这些人也可以结拜啊,今天月色真不错。”

杨志猜到张八百意思,略带为难地说“我没有问题,就是怕高攀各位。”

刘琦放下酒杯说“杨兄,你说什么,要知道你的官品在我们当中可是最大,我一定没问题。”

米友仁是杨志师弟,自然没问题;曲端王彦赵哲抱着多一个朋友一条路的想法,纷纷点头答应,焦安节想了想也同意了。张浚是西汉留侯张良唐玄宗时名相张九龄之弟张九皋的后代,政和八年登进士第;张浚从来不说诳言,想了半天还是拒绝了张八百的建议,向刘仲武告退,提前离开了宴席。

杨志七人按照年纪分别是杨志王彦赵哲焦安节刘琦曲端米友仁,一起焚香而拜发誓说“念杨志王彦赵哲焦安节刘琦曲端米友仁,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名家

刘仲武和张八百等七人结拜完,先后以饮酒到位离开,刘仲武出了营帐,却看见张浚还站在帐外不远的地方;明月当空,军营里还有人在哼着秦腔小调,刘仲武走过去问张浚“张将军,有事吗?”

张浚恭恭敬敬行礼道“老将军,张八百挑起这件事必定有原因,难道就这么让他得逞?”

刘仲武沉吟道“你是担心杨志的所作所为会影响这六个人的仕途。”

“那倒不会。”张浚实话实说“杨志做事都是谋定而动,他处处显得被动,不是没做好,而是对手太强,不是辽宋的权贵,就是江湖上的大派,杨志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他和天师张继先达成妥协,又有佛门的支持,几年之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刘仲武点点头,张浚是个君子,刘仲武淡淡地说“我看重的,是杨志对大局的判断,宋江方腊造反,虽然是梁寻和文伯虎上书,十有是杨志告诉他们的;杨志的武功一日千里,他也一直想去做个富家翁,好变成第二个周侗,有了这些结拜兄弟,你说他能脱得开身吗?”

张浚多少也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说杨志爱财,刘仲武一说,张浚便明白了;周侗历经五朝,做官比蔡京还早,可是为什么不得志,还不是天下第一高手那个头衔害的。杨志很明显看穿了这个道理,所以在仕途上没有追求,但是以杨志的为人,日后刘琦等人要是有事,杨志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张浚又施一礼说“下官愚昧,多谢老将军点拨。”

杨志几个人还在喝酒,没有其他的事,杨志是大哥,理所当然地应该给下面的弟兄每个人一点彩头,杨志说一个人五百两银票,六个人没一个同意的;都是做官的人,谁也不缺五百两银子。杨志只好承诺,以后一人送一把好刀,这一点倒没有人反对,哪怕米友仁,多一把刀挂在墙上炫耀也是好的。

七个人喝道半夜才散,杨志提着一壶水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一觉睡到早上,口干舌燥,把一壶水喝完,杨志就到营门口问守卫的军校,是否可以出入;军校告诉杨志,所有的官员凭腰牌出入,杨志刑部的腰牌有效。杨志找到张八百打了声招呼,就出了营寨,来到法门寺,询问鬼迦罗大师安保的情况,舍利子是否安全,景王在大典时怎么保护?

鬼迦罗大师是和恨山禅师一起见的杨志,长安各寺庙已经调来一百多位武僧,加上恨山禅师带来的六十多位武僧,法门寺的上千名僧人,这两者都不成问题。鬼迦罗大师略带歉意地说“杨大侠,你对法门寺的恩情老衲和全寺僧人是铭记在心,不过你也清楚法门寺现在的难处,我们准备了五百两黄金和五百亩山林,到时候由智清大师给你。”

杨志笑笑说“那是身外之物,大师怎么说怎么好。师兄,我想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好的铁匠,我准备在长安开一个铁匠铺,你们帮我找一个高手来,帮我打十把刀,法门寺的黄金山林,就算是他的酬劳。”

鬼迦罗大师问“那么十把刀以后,你那个铁匠铺怎么办?”

杨志笑着说“我只是要一个打出招牌的轰动效果,请一个高手出面自然是我有面子,可以给铁匠铺做宣传,后面我请的铁匠只打日常的东西,我又没有把铁匠铺做成飞龙八坊的志向。”

眼前的两个人可都是江湖上的老狐狸,杨志只能把话引到这一步;恨山禅师失笑道“师弟,你也太小心了,你都帮我们佛门出了书,找到舍利子,还担心我们不愿帮你。不瞒你,飞龙八坊和我们都打过交道,只不过是一些兵器禅杖的交易,但是有一个地方肯定比我们清楚,那就是京兆府的军器监,陕西六路很多将领的武器都是在飞龙镇定做的。”

杨志不好意思地笑笑问“定做武器的材料是军器监送过去,还是飞龙镇自己寻找?”

鬼迦罗大师突然举手示意杨志暂停,掉头对一旁的知客僧说“去请延兴寺的龙空主持来,然后你守在门口,外面的人一律不准进入。”

杨志听了心头一喜,佛门的人还真是神通广大,鬼迦罗大师果然知道一点;龙空主持来后听说是飞龙八坊的事,呆了半天,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劫数,果真是劫数。杨施主,换了任何一个人来,我都不会说,可是你对佛门有恩,我告诉你,觉新坊当时的大师傅,是延兴寺出去的一个僧人,叫醉狮,当时很多珍贵的镔铁都是西域的僧人运过来的,还有暗地里投靠的边厮波结赵怀德等人帮助,一切都是为了河湟。”

杨志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应该没有人,想想还是不放心,拿起毛笔写了一行字问“你们是和西军联系,还是和朝中的宰相联系?”

龙空主持回答写道“都不是,我们是和姚雄联系。”

杨志立即明白龙空主持为什么说是劫数,姚雄可以说是常胜将军,对西夏作战的胜率比王厚还高,种朴战败,王赡陷敌时,姚雄从鄯州打到湟州,后修筑安乡水关,于湟河两岸立堡垒保卫桥梁,开通了水道运输,让平民商贩旅人都能来往于湟城之道。

姚雄一度是西军的领头人但也是建议元佑党人放弃河湟千里国土的人;所以蔡京出相,王厚决定出兵青唐前,第一件事就是把姚雄从西军中赶走。杨志晓得那里面的水深,把纸条在蜡烛上烧掉问“不知道延兴寺现在有没有好的铁匠师傅?”

杨志如此识趣,龙空主持笑道“寺庙里没有,长安却有一个打造兵器的名家,是当初给狄青打造青铜面具的那个贝夫鸷的后人,只是能不能请动他,要看你自己的造化。等你到了长安,就到延兴寺找我,我陪你过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向西

杨志大喜,急忙谢过,贝夫鸷可不是一般的铁匠,那时候的兵器第一名家,替狄青做的那个青铜面具,据说可以夺人魂魄,让西夏军看了都害怕,丧失斗志;他的后人哪怕只有贝夫鸷三成的本身,对杨志来说已经足够了。杨志立刻谢了龙空主持,恨山禅师打趣说“师弟,有龙空大师在,以后在长安城,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来惹你。”

龙空主持摇头笑道“”杨施主不是任人宰割、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根本不需要为此担心,不过杨施主,长安就是一块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明日就写信给寺里,无论我回去没回去,他们都会带你去。”

看样子龙空主持又改变了主意,这样的人,差不多都赶上纵横之士了;杨志呵呵大笑说“一切单凭大师安排。”

杨志和龙空主持等人作别后,恨山禅师送杨志到山门说“师弟,有些事可意会不可言传,龙空主持原来青海密宗的汉僧,曾跟随王韶说服包顺归降。”

包顺就是蕃部的俞龙珂,俞龙珂当时在青唐地区势力最大,渭源的羌人与夏人他都想加以节制,在西夏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危险的家伙,为了地盘,西夏与俞龙珂时常发生战斗。而宋军中的很多将领都担心俞龙珂成为第二个李继迁,大部分将帅的意见是先对俞龙珂进行讨伐。

王韶调查完青唐地区的状况后,否决了出兵的建议,亲自带领数骑直奔俞龙珂的部落,给他分析其成败胜负,当晚又留宿在那里。第二天早晨,双方达成协议,一些不服气俞龙珂的羌人、夏人都派遣他们的重要首领随王韶东去,俞龙珂差不多独占青唐的一半,占据了秦州、陇右间大部分地盘。

俞龙珂因此成为西夏对宋用兵的顾忌,西夏首先拿俞龙珂开刀,双方攻杀一年多后,俞龙珂率领其部属十二万多人臣服大宋。宋熙宁四年,俞龙珂受宋封殿直蕃巡检;五年,俞龙珂以助宋守边功,授西头供奉官,赐姓包名顺,随后数年内,俞龙珂一路高升到阶州防御使。元符年间,宋军攻占湟水流域,俞龙珂奉命主持洮、岷等地降羌事宜,是大宋在西北地区的忠实支持者。

龙空主持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能够跟随王韶游走在青唐,那么龙空主持就不会是一个一般的僧人,或者在青唐一带还有人脉,甚至还有可能有其他的使命。只不过那都不是杨志关心的是,杨志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师兄,朱武回来,你告诉朱武、寇一,开始在凤翔府收购镔铁,长安的各个寺庙也帮助买一点。”

朱武两人已经去了凤翔府,杨志也不知道两人回来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时间,只能拜托恨山禅师;积少成多的道理,恨山禅师自然懂,也有把握长安的寺庙看在佛祖舍利上,肯定会给杨志一个折扣价。只是对于杨志的目的,恨山禅师疑惑,于是问“师弟,你专心于战马铁器,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杨志大笑道“哪有动作,我昨天结拜了六个盟弟,要给他们一点礼物,后面就是专门做民间的生意,好的镔铁才可以做一些配件,如果在汴梁有朋友需要,哪怕是一般铁匠打制的,那也是好兵器,大宋的铁质量太差了。”

既然只是生意,恨山禅师就不再多说了,汴梁天子脚下,也许顶尖的大师没有,但是能打造兵器的好工匠确实很多,恨山禅师挥挥手就和杨志作别。杨志回到军营,看到刘仲武等人脸上都是一片阴云,杨志一惊问“出了什么事?”

刘琦无奈地说“刚刚送来的邸报,河朔大败,呼延灼兵败后已经投降宋江,花和尚鲁智深也到了贼军之中,那鲁智深原名鲁达,可是我们西军原来的猛将,种谔老将军生前的爱将,这两个人一参加,宋江的声势大增。”

一般的盗贼官军并不放在眼里,可是军官出身的人不一样,呼延灼、鲁智深要是用心,几个月时间就能把宋江的人马训练成一支军队;杨志问道“现在宋江在什么地方,东进还是西征?”

曲端诧异地问道“宋江还会西征,那他的目的何在?”

杨志点点头说“按照现在的局面,宋江不外乎是招安或者流窜,我在华阴县抓到了九纹龙史进,枢密院已经派谢石准备联系,恐怕谢石已经和宋江联系上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宋江就是靠这个说服呼延灼投降的,宋江西来,可以拜见宿太尉或者景王,一表自己忠义之心。如果不成,再掉头向东不迟。”

刘琦等人心说,宋江这哪是拜见,纯粹是惊吓好吗?要是被宋江杀到景王身边,随行的这些人恐怕都不能活。刘仲武不解问道“宋江既然有接受招安的想法,朝廷不是安排了侯蒙出面吗,何必舍近求远?”

杨志笑着解释说“世伯,侯蒙是以东平知州出面,自然不会有枢密院的开价高,宋江肯定希望把自己卖个高价,所以在价码没有谈好前,宋江都有可能避开侯蒙。现在最怕的是枢密院的开价也无法满足宋江,宋江遇到宿太尉也无法得到满意的答复,那么宋江为了显示自己的价值就会做一件更加惊天动地的大事。”

“难道他们敢劫持宿太尉?”焦安节有点疑惑,避开侯蒙焦安节能理解,毕竟造反招安都是为了利益,可是敢于劫持当朝太尉,那就不是一般的气魄了;杨志心平气和地说“宋江不劫人,宿太尉恐怕一句话也不会听他的,现在宿太尉和侯蒙其实已经无能为力,要看谢石与呼延灼后面的动作,他们前往宋江军中不会不留一点后手。”

后手,自然是对宋江动手,米友仁不信谢石等人还有手段,脱口而出“宋江狡诈无信,要是他们有手段,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第四百六十七章 兜底

杨志摇头说“七弟,你想简单了,宋江想招安,其实在他内部也是危机重重,你想啊,每个人造反的原因不同,诉求就不同。宋江想招安,就会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谢石和呼延灼的机会就在这个时候,一旦宋江内部起了争执,就会失去目前的锐气和齐心。谢石的谋略,加上呼延灼的勇气,应该能成功。”

杨志分析的有道理,宋江的人马来自各地,绝不会是铁板一块,但是谋事最关键的就是谋事的那个人,刘琦叹了口气说“怕就怕呼延灼空有勇气,不擅长做这种事,而宋江等人起于草莽,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旦遇到生死关头,宋江做事肯定比呼延灼果断。”

那是肯定的,哪怕现在的宋江宋三郎没有施耐庵里那么玄乎,只看他从起兵到现在,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健,宋江宋三郎就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个人;杨志笑笑说“五弟无须担心,宋江一心招安,哪怕呼延灼失手,宋江不仅不敢杀呼延灼,还要百般为呼延灼遮掩,毕竟他要考虑招安以后的事情,不能做了官以后,遍地是仇家。”

刘仲武来了兴趣“杨志,你这么说,就是在暗指宋江造反从一开始是有目的的。当然,要不然宋江大可以让呼延灼回来报信,商议招安的事情,他留下呼延灼,其实也就是一个人质。那么以你看,宋江的目的是什么?”

杨志摇摇头说“那要有足够的线索才能猜出来,不过宋江图谋一定不简单,花荣可不是一个随便听人挑唆的人,而青州宋家庄的人被宋江掠走更加可疑。宋家庄是梅花门十八分舵之一,要不然宋江和他父亲宋太公断绝父子关系是假的,要不然就是想要挟梅花门。好在这件事有人负责,我们跟着景王回去就可以,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我打听到一个打造兵器的大师,要是找到了,半年后就能把刀给你们,不过曲端,你们要帮忙买镔铁或西夏西域的钢材,越多越好。”

曲端和刘琦预先商议过,闻言笑道“大哥,你放心,我们弟兄在这方面有办法,只是?”

“钱不成问题,我回到汴梁就把铁匠铺办起来,你们这里一人放一千两银票,镔铁到了汴梁就付款。”杨志晓得曲端等人现在还在基层,手头有钱,但是还没有宽裕到做生意的地步。曲端松了口气,杨志这么大方的表态可以消除焦安节的担心;刘琦笑着说“大哥,我就在汴梁,你给他们四个就可以了。”

杨志掏出银票,一人给了一千两,杨志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帮自己采购,而是要做出自己大气的表现;这些人笼络住,不在于生意,而在于后面那种动荡岁月的需求,很可能多救一些中原百姓,或许能在宋金之战中有所改变。杨志一想到那场难以预料的战争,中原赤地千里生灵涂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米友仁年纪最小,但也是最滑头的一个,听到叹气声立即问“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杨志点点头说“金国,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只是现在说太早,说了也没有人相信。可是将来对中原造成威胁的,一定是金国。”

曲端不以为然地咧开嘴说“那个还没开化的女真,不必放在心上,大哥,昨天凤翔府的宴会宾客如云,除了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种师中、钤辖官王端外,成都十六家交子行的魁首张尊和秦州第一富豪屈突楚都来了。”

宋仁宗时期官府成立了官方的益州交子务,但是成都十六家富商组成的交子行依旧是西南人最信任的商号,尤其是在为了西夏战事不断加印交子后,如果不是十六家交子行的百年声誉,四川的交子就会和其他地方一样改为钱引;可以说四川、福建、浙江、湖广等地还可以使用交子,一大半的功劳在十六家交子行身上。

张尊是交子行的魁首,他的出现,只能说传闻中童贯与成都的交易是真的,应该是来西北谈生意碰巧了;屈突楚是盐商,名义上经营的是解池的食盐,但是究竟做的是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这样的两个人都是布衣,出现在宴会上,其实是对留在营寨里的官员一种嘲讽,所谓的官秩哪里去了。

宋代虽然是商人的黄金时代,商业浪潮席卷整个国境,但是商人地位还是很低;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依旧是最差的,只不过宋朝对用品没有复杂的规定,商人的穿戴用品开始和官员一样奢侈,引起了不少士族的不满。凤翔府的这个安排,等于是打了这些官员将领的耳光,也挑动了他们脆弱的神经。

可是杨志需要这种气氛,这才可能引到刘琦等人去涉及生意;杨志朝曲端看过去,微笑道“商人挣钱也是一种技艺,而技艺本身并没有贵贱之别,就象做生意只看结果,能用于风云龙虎之机就是贵,用于涉身处世上面就是贱。有时候天命难测,有些人从来没有大志,但最后坐在高位。”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晓得杨志说的人就是太尉高俅;刘仲武的目光盯着杨志的脸上,微笑道“事实上往往身不由己,就说四川的交子行,仁宗时期是为了应付军费开支,但是信誉极好,我记得就是拿交子发军饷都没有问题;可是后来在崇宁三年,朝廷下令交子在全国发行,短短几年,价格就下跌到原来的两成。只是我们西军的很多开支和计算方式还是交子,益州交子务早就想把交子私下推广到陕西六路,这样可以靠着西军的力量保证交子的信誉。”

刘仲武能说出信誉两个字,让杨志刮目相看,同时也明白了张尊的意思,朝廷其实等于在主动让交子这种全世界第一次出现的纸币贬值,而张尊的目的,就是想利用童贯的贪婪,把风险嫁接到西军的头上,逼着出事的时候朝廷兜底。≈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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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摸底

景王赵杞在把玩着张尊送的那块雕刻着如来收服孔雀图案的玉佩,玉佩并不值钱,张尊只是宣称玉佩被成都大井寺高僧开过光,算是个吉祥的物件;可是赵杞早上把玩玉佩的时候才发现端倪,在摆放玉佩的乌木盒里,有个木板做的夹层,夹层里放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赵杞身为皇子,见过的金银财宝无数,压根没想过这次出来顺便捞点钱,他很清楚下面人的心态,无非是献金求得自己的庇佑。

可是赵杞没有想到过,张尊的出手如此豪阔,整整十万两白银;如此重的一份大礼,即便是景王赵杞也是心头一震,因为他无法给张尊带去什么利益。赵杞抬头看了看孙公公,半晌才开口说话“孙公公,张尊到底是什么想法?”

“王爷无需烦恼。”孙公公笑着说“张尊应该没有多余的想法,他毕竟只是个商人,目光停留在钱财上,听说他来西北,就是为了让童太尉同意交子行开到秦州、延安,或许得知童太尉回去了,想在汴梁发展。后面如果张尊不开口,王爷就装个糊涂,如果张尊真的开了口,就让他先到汴梁,剩下的事慢慢说。”

景王赵杞闻言大喜,只要张尊到了汴梁,一切还不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算有天大的难事,母后也会帮助摆平;这边孙公公话音未落,就有人来禀告,张尊求见,孙公公问清楚张尊是孤身前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张尊是个懂事的人,王爷,要不然就是你还在休息,我先去摸摸底。”

景王赵杞点了点头,这个处置办法好,可以让自己避免许多尴尬,立于不败之地;孙公公急忙来到客厅,与张尊寒暄落座,让人上茶,问道“张先生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孙公公。”张尊看上去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发胖的富翁,中等身材,满脸笑容,浑身散发着金钱的味道;张尊讨好地说道“我是来向景王汇报的,屈突楚是西夏极乐堂的人,专门负责调查大宋在秦凤路的活动。”

张尊的话让孙公公大为吃惊,昨天秦凤路的几位高官和屈突楚的亲近关系几乎不加掩饰,要是张尊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一个丑闻;孙公公慢慢地说“我从来没听过这回事,你向赵大人他们报告了吗?”

“没有,我怕消息泄露。”张尊有着做大生意人的果断,故意点出“泄露”二字,看起来效果不错,孙公公的脸色有所变化,看样子在斟酌张尊的疑虑是不是有道理;张尊低声说“屈突楚销往成都等地的盐都掺杂着青盐,我们下面商行的人曾经暗地里查看过几批货,解盐和青盐的比例在三比七。我到秦州快半个月了,没有人知道屈突楚青盐的来历。”

西军都是骄兵悍将,走私差不多都是公开的,官商勾结,恐怕连青盐也不会例外;可是以张尊的能耐,竟然查不出屈突楚青盐的来历,那就意味着屈突楚的走私十分隐秘,这和西北的大环境有点格格不入。孙公公有些明白张尊为什么这样判断了,在走私公开化的时候,屈突楚的行为越隐蔽,越说明与西军的将领没关系,说明屈突楚直接与西夏的某些人交易,甚至可能屈突楚就是西夏人的奸细。

孙公公装作为难地说“张先生,很多事都要讲证据,秦凤路几个大人物的背景你是清楚的,没有证据,景王也不方便开口。”

面对孙公公的搪塞,张尊开始不安地绞起手指,孙公公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张尊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否心急了一点;张尊吞下一口口水,不安地说“孙公公,你是知道的,我只是过来找童太尉办事,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

可是景王赵杞和孙公公都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张尊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他住在凤翔府的北门旁,走大道要经过十字路口,快到街口时,见路旁灯火辉煌,夜市已经开始。哪怕没有什么行人,张尊的车夫还是放慢马车的速度,张尊时常教育手下,商人毕竟不是权贵,起了纠纷容易被其他人乘虚而入。

张尊的长随靠近车厢,低声说“老板,有人盯梢,除了后面的两个人,还有的人在平行的小巷子里。”

张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是清楚的,自己也许比屈突楚有钱,但是在凤翔府这个地方,自己与屈突楚的实力差距太远,如果屈突楚是西夏的人,那么自己的处境还真的是有些危险。车夫似乎怕起来,忙用鞭子抽打马,希望马车的速度快起来;张尊朝路边望去,过了十字路口向前,两边人家的门全都关着,偶尔从门缝透出一丝亮光。

好在张尊的长随已经散开保护,而跟踪的人分别处于不同的位置,一时间还没有办法聚集;张尊的马车飞快地跑到张尊租下的宅院,离巡兵的住所不过三十米远,张尊的心情大定,再让长随们检查,跟踪的人很熟悉这条街上的情况,在街头就走了。马车进了院子,张尊按了按脑门才下车,跟踪的人其实并没有掩饰行踪,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怕把事情闹大。

张尊回到自己的书房,仔细琢磨自己这次的动作,心神反倒清明一些,对于西军的将领来说,事情无论成与不成,对他们而言都没有坏处,肯定不会来关心自己的行踪;那么会被自己影响利益的人就是屈突楚,可是屈突楚为什么只派人盯着自己,而没有安排人动手,恐怕还是顾忌景王赵杞在这里。

张尊从隔窗望向天空,月亮渐渐升高,花园里一片雪亮,四下里没见一个人影,只有蛐蛐声和一些不知名的虫鸣声;风吹过,杨树上传来窸窸窣窣声。张尊能看到巡逻家丁的身影,听到了一更天的打更声,张尊决定低调一点,原来准备去法门寺的大典露露脸,还是算了吧,在凤翔府更加安全。≈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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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宋宿见面

黄河咆哮,百舸争流,一支船队逆流而上,十五艘漕船围护着四艘官船缓缓而行,旌旗招展,蔚为壮观;宿元景站在最大的一艘官船甲板上,负手远眺黄河北岸,对身边的丘半江说“这趟远行,走水路耽搁的时间长了些,有劳供奉了。”

丘半江笑着说“太尉,不出意外的话,距离华州的码头大约还有一个时辰的行程。”

宿元景是个风流倜傥的官员,衣服架子般的身材,浓眉星目,为人正直但不迂腐,偶尔也能和宋徽宗谈论些风月的话题,属于那种吃得开的的人。宿元景依旧愁眉不展说“宋江和方腊的造反选择了一个好时机,正好让粮食无法收获,他们可以随意征集粮食,而百姓迟早会成为灾民。一旦饿殍遍野,灾民多达百万,就会有更多的人聚众造反,蔡京没做什么好事,唯独粮仓,是一件天下的好事。”

风在厉啸,丘半江看了宿元景一眼,欲言又止;下滩码头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黄河上的渔船、客船、漕船也多了起来,尤其是上游向下的船只,是劈波斩浪奔走如飞。当船靠近码头的时候,丘半江转头看河面,忽然面色大变,大约有二十几艘船一下子堵在了船队的后面;在大宋,一般的民船看见官船唯恐躲之不及,敢于上来的一定是非凡之人。

迎上来的船锣鼓喧天,每艘船上都有箭手甲兵出现,丘半江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拦截朝廷大臣?”

最前面一艘船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在众人簇拥中高声叫道“梁山泊义士宋江,在此求见宿太尉。”

哪怕是官军的高手已经冲到宿元景四周,听到宋江的名字,宿元景还是觉得脚发软,好在一名心思敏捷的护卫托住了宿元景;两船越走越近,已经可以看清楚宋江,瘦削的身材,鹰鸷的面孔有些苍白,在阳光照射下,说不出的不协调。丘半江紧盯着宋江说“大胆,宿太尉是奉圣旨去西岳降香。宋江,你是什么样的人,也敢说要见太尉。”

宋江大笑道“丘大侠,我知道你武功盖世,水陆通杀,但是宋某没有恶意,只是暂请太尉到岸上,有要事商量。”

丘半江喝道“休要胡说!宿太尉是朝廷命臣,有什么需要与你商量的?”

宋江为难地说道“丘大侠,若是太尉不肯相见,只怕争执起来,误伤了太尉。”

宋江身后一人号旗招动,码头上的挑夫、官兵,和那些泊船上的人一起冲到岸边船头,纷纷搭上弓箭,丘半江笑道“宋江,你是准备绝了自己的后路?”

宋江躬身唱喏道“丘大侠言重了,有宿太尉和丘大侠再次,宋江不敢造次。”

宿元景总算调整好心情,开口问道“宋江,你既然号称义士,何故如此行事,强行邀截船只?我今奉圣旨去西岳,与你有何商议,更不用说登岸。”

宋江无奈道“太尉不肯,是不给我们面子。”

宋江说话步步紧逼,可真的不敢硬来,丘半江武功高绝不说,万一伤了宿元景,以往的许多布置和心血都将付之东流。官船的船身忽然一动,丘半江混迹于黄河帮,自然晓得这是宋江手下的水鬼在船底凿船,一旦凿出孔来,河水便会流进船的底舱,最后导致船体下沉。丘半江厉声道“宋江,你好歹也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免得耽误大家时间。”

丘半江等于让了一步,宋江急忙道“太尉明鉴,宋江绝无伤害之意,不得已哨聚山林,专等朝廷招安,与国家出力。今有一个兄弟,被青面兽杨志捉去下在牢里,宋江只是想救他出来,请太尉上岸,于太尉身上并无侵犯,就是怕一旦混战起来,刀剑无眼。”

丘半江冷笑一声说“如果你真是这个想法,何不等我们弃舟登岸去了华山,你直接夺了船行事,你是想拖太尉下水,以后以此要挟。”

宋江存的就是这个心思,可是明面上是万万不能承认,要是宿元景有了想法,宋江就算最后招安成功,在朝中也算结了一个仇人;宋江微笑道“丘大侠说错了,光有官船可不行,我还需要很多人教朝廷的礼仪。”

宿太尉其实心里害怕,勉强道“宋江,不若你们就此接受招安,我保证你在华州城里的兄弟和你们一样,享受荣华富贵。”

宋江是打算待价而沽,只能推托,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一艘小船从码头摇橹过来,船头站着一个中年文士,丘半江喝宿元景都认识,是号称回四川的谢石;宋江认识摇橹的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转念一想便明白来的是谁,看了看丘半江说“丘大侠既然有此担心,那么我们听听谢先生怎么说。”

听到宋江这么说,宿元景安了心,微微点头,转身对丘半江说“根据杨志的回报,谢石是带着枢密院的文书来见宋江,要是真能今天办成了,对国家大有好处。”

何止对国家大有好处,对宿元景也大有好处,忠贞不屈、当机立断,这些词还不是宿元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丘半江晓得了宿元景的心思,也就不再强撑着,立即命人接谢石上船。宋江让四下里收了弓箭武器,也命令混江龙李俊通知还在黄河里的水鬼暂缓凿船,静观事态发展。

谢石见过宿元景,让宿元景看过自己随身携带的信件,便要船工放了跳板,一路走到宋江的船上;宋江看完信,对谢石说道“谢先生,枢密院的这一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你能告诉我,是哪一个安排你的?”

宋江这是要把话摊开了说了,在他来华州之前,根本不知道枢密院已经安排谢石布局,只是听说史进新结交了一个朋友;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宋江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大展拳脚,而是不能卷入枢密院的争斗中。这一点让谢石很是欣赏,淡淡地说“蓝从熙。”≈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钑龙≈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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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要紧

内侍蓝从熙,和黄经臣一样,是自宋徽宗十几岁起便跟随左右的太监,在宫中的地位虽不及杨戬、童贯、梁师成等人,但也是个人人敬畏的狠角色,便是朝中大臣见他一个个也礼让三分。蔡京修建延福宫取媚于宋,召内侍童贯、杨戬、贾详、何诉、蓝从熙等五位大太监分别监造;现在的蓝从熙有零陵节度使的官职,可以出入枢密院。

宿元景知道,因为都曾是端王府的人,蓝从熙与高俅的关系最好,这回蓝从熙让谢石亲自到华州跑这趟苦差事,算是难得一见的奇事;谢石原来可是李彦的人,想必蓝从熙和谢石早就准备好了理由。宋江哦了一声说“这样吧,谢先生,你把史进弄出来,我去准备一点礼物,你回京的时候帮我带回去。”

宿元景等人一愣,很难想象一个流寇会使用这样成熟的手段来控制局面,这说明宋江深谙处事之道,舍得下大本钱;谢石听到宋江如此直言,晓得有戏,便点头说道“宋江,我是出于为齐鲁百姓考虑,才来跑这一趟差事,去华州捞人的事做不了,其实这个条件不低,只要你答应,宿太尉快马传书一天便可来回,你们尽管兄弟情深,迟上个两三天见面应该没问题吧,我可以保证史进在监狱里吃香的喝辣的。”

丘半江抬头看了看宋江的脸色,并没有在宋江的脸上看到不悦的神情;宋江哈哈一笑说“谢石,我是不会多事的,只要你们的招安条件适合我,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谢石看宋江并不反感自己的安排,立即说“宋江,我心中有数,宿太尉,您看这封奏折?”

宿元景一声朗笑说“谢石,用不着诸多顾忌,你和宋江把细则谈好,我来上折子。”

宿元景这不是要摘桃子,而是替谢石承担这个责任,宋江喜道“多谢太尉垂怜。”

宿元景还是很谨慎的,等宋江和谢石谈好条件,宿元景一面给汴梁上折子,一面派人通知已经到了法门寺的景王赵杞,宿元景担心的是宋江把今天唱的戏,再在赵杞身上来那么一回,宿元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宿元景信到法门寺的时候,景王一行已经回来,景王立即召集一帮官员商议。

景王的脸上充满了笑意,刘仲武点头说“谢石还真的做成了这件事,不简单。”

徐知常摇摇头说“宿太尉急着送信过来,就说明宿太尉的心中没有底,他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看看绝对是真的,但是到最后也可能是假的。杨志,史进是你抓的,你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徐知常把球踢给了杨志,杨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谢石要是能招安宋江,是绝对的好事,齐鲁一旦安定,朝廷就可以全力以赴对付江南的方腊,也许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天下太平。”

这完全不符合杨志一贯的画风,徐知常和杜万彻面面相觑,孙公公笑着问“杨志,你难道吗,没有其他看法吗?”

“有啊。”杨志淡定地说“宋江愿意接受招安,手下的呼延灼等人未必会同意,这要看朝廷愿意给的筹码有多少。我们的任务是,在景王主持大典后,护送景王回汴梁;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杨志言简意亥,在座的都懂了,宋江如何,其实和法门寺这帮人没关系,景王的安危才是第一;杜万彻在一旁直摇头,杨志的心思真的不是一般缜密,等杨志坐下去,赵杞又说了两句场面话,杜万彻才开口问“杨志,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那是肯定的,杜大人,我的任务就是寻找舍利子,现在已经完成了,后面就是晋王的安全,飞龙镇那个地方不去也罢。”杨志自然清楚杜万彻的心思,直接把话说开;杜万彻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丝毫没有怪罪杨志,只是对杨志故意装作市侩不满意,笑道“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杨志摇头说“杜大人,如果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这么长时间,那个人肯定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况且,现在最想知道真相的是盛余一,她需要根据真相决定和你如何相处;但是你们两个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那个人的厉害程度,他非常熟悉你们。”

杜万彻一怔,马上明白了杨志的意思,苦笑着说“那样,范围就太广了,徐知常也说过类似的话,说能够布出那个局的人非同一般。”

杜万彻曾经是宋徽宗赵佶的贴身侍卫,从宋徽宗登基后交往的全部是权贵,如果按照徐知常和杨志的看法,这个人应该就是从龙之臣和权贵中的一个。但是当着晋王赵杞的面,有些话不可说透,两人只能意会;孙公公听出其中门道,尖笑道“杜大人,还是杨捕头说得对,先护送晋王回汴梁要紧。”

孙公公晓得杜万彻身份特殊,预先不说好,万一杜万彻中途溜走,晋王又出点意外,根本找不到说理的地方。对于孙公公来说,舍利子出现后,景王赵杞平平安安回去就行了;反倒是刘仲武眯起了眼睛说“飞龙镇出事的那一年,我还是军中的一员偏将,青唐一战,王吉、魏钊、种朴相继败没,其中最诡异的就是王赡在邈川城被围,苗履、姚雄已经解围,可是种朴不仅没有得到消息,反而相继被青唐大军和西夏军队伏击。王舜臣曾说,种朴用兵老到,行军途中根本不与当地百姓相遇,只是因为时间紧迫,在路上接受过飞龙镇运来的一批武器。”

饶是杜万彻武功绝顶,此刻也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一直升到后脑勺,他有宋徽宗给的特权,看过刑部、兵部、枢密院的所有档案,都没有接受兵器这一说法;刘仲武是当年参加那次大战的人,与王舜臣曾经共过事,这点东西不会说错,那么,在当初调查的人中,有人在掩饰,杜万彻脑海里跳过一个名字,姚雄。



第四百七十一章 暂停长安

大典的那天,法门寺人山人海,长安和凤翔两府,很多人举家上下,扶老携幼同来观看,大清早,法门寺的山门外就聚集了六千多人,道路两旁洒满了鲜花;景王赵杞膜拜一结束,数不清的信徒就涌向木塔,还没到中午,法门寺的二十四院都堆满了信徒送来的丝绸金银。看过舍利的百姓都在满口胡扯,有的说舍利如玉石般洁白,有的说看见佛象立于半空,还有的看见了法门寺以前的圣僧……

一旦有人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立刻会被唾沫淹死,说他一生做了许多坏事才受到佛祖的惩罚;至于那些忏悔的信徒让杨志看了都有些不忍,有的信徒把火置于头顶,有的信徒用火烧手指,有的信徒刺破手指将血洒于地上,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极尽虔诚。杨志参与不了景王赵杞的保卫工作,只是在法门寺巡查,瞅了个空,和朱武、寇一见了一面。

凤翔府的马匹也大多被征用,西域的商人不少,朱武两人看到了至少五六家在卖镔铁,都是货真价实;实际上没买到马,朱武已经买了三百斤镔铁,还认识了三个常年在汴梁与西域之间往返的商人。杨志当机立断,让朱武他们先走,到长安再买个三五百斤的镔铁;看见杨志拿出来的大把银票,寇一摇头说“你和冒莫愁在这一点上真的很像,不知道身上揣着多少银票。”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朱武谨慎地问了一句“你到底准备做什么生意?”

“香皂,就是香胰子。”杨志没打算隐瞒“我们自己生产,不用从大食商人手中买。”

朱武看了看杨志说“如果那样,可就是一座金山,那我们就先走了。”

“杨捕头。”杨志送走朱武两人,走到法门寺的广场,就听到招呼声,回头看见鬼迦罗大师领着四名僧人,搬着一只木箱走了出来,木箱看起来十分沉重;鬼迦罗大师看见杨志说“这是一箱铁器,大约四百斤铁,都是没用的东西。”

四百斤铁,杨志打开木箱一看,都是那些缺损的铁器和几件断裂的旧兵器,杨志点点头,这些不是镔铁,用不着看护,一起请刘琦帮忙带着就行;箱子是当众打开的,里面那些废铁器被走来的陆千良等人看得清清楚楚,陆千良开玩笑说“总捕头,你真的打算开铁匠铺?”

杨志谢过鬼迦罗大师,请鬼迦罗大师安排人交给刘琦,然后才对陆千良说“那是,铁匠铺能打的不只是兵器和农具,时间一长你就知道了,反正在汴梁,有空多来玩玩。”

陆千良忙道“总捕头,你放心,需要人手出力的时候,知会一声便是。”

那边烟花升空,流光溢彩,像绽开的花朵,发出璀璨的光芒;杨志和陆千良明白赵杞的活动结束了,立即前去指挥士卒清开通道。赵杞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大典,走出来的时候是神采奕奕,在众人簇拥下与一干僧人告别;回到军营,周渊立即通知全军开拔,所有去汴梁的大军一起行动,晚上在长安驻扎,曲端等人各自回去。

有徐知常和张八百护卫,杜万彻得了空闲时间,就来找到杨志离开大队人马,单独缀在后面,杜万彻一边纵马前进一边说“有一个案子,原本是想在凤翔府查,没想到两个当事人都要去汴梁,景王的意思就交给你了。”

“两个当事人,看样子身份一定不简单?”杨志顿时心生警觉,杜万彻说“张尊和屈突楚,张尊是为了开辟交子行的使用地区去汴梁,找户部的人帮忙;屈突楚是要把两百匹马交给童太尉,据说想谋个职位。”

杨志放慢马速说“两个人的理由都不合理,交子的使用与否,转运使说话的权力比户部更大,张尊应该找陕西六路的转运使,或者是江陵那边的转运使;屈突楚是买卖人,可他是靠着自己是一方豪强才发的财,他去汴梁做官,在秦州偌大的家业怎么办?”

杜万彻欣慰地说“你能想到这些,案子交给你,我放心。”

原来杜万彻早就想到了,只是要把这个案子塞到自己的手中,杨志苦笑着说“我就怕回到汴梁,自己忙不过来。”

马蹄声疾响,一名旗牌官从前面快马奔过来,到了近前,旗牌官朝两人施礼说“二位大人,景王有请。”

杨志两人快马追上队伍才知道,宋江做了一票大买卖,在和宿太尉虚与委蛇的时候,趁官军不注意,在晁盖、吴用的帮助下竟然打进了华州,救出了九纹龙史进,现在按照宿太尉的报告,宋江的大军下落不明。杨志张口就问“华州的损失如何?”

徐知常无奈地说“太守被杀,杨志,你说宋江不是想被招安吗,为什么出尔反尔?”

杨志沉吟问“朝廷的招安赦书是否送到华州?”

“没有赦书,朝中大部分重臣的意思是杀杀宋江的气焰,拖个十天半个月再说。”周渊还是想听听杨志的见解,没有隐瞒实际的情况;杨志颔首说“宋江此次来肯定没有带粮草,当着宿太尉的面又不能打劫,时间稍长便会军心涣散;宋江吃不准朝廷是拖延时间,还是在调军队前来,只能选择逃走。宿太尉要是没事,说明宋江只是一个应对的手段,后面应该还可以谈。”

赵杞松了口气说“原来如此,那就好。”

周渊点头说“就算杨大人估算无误,我们还是应该在长安多呆几天,等宋江的确实消息传来,再回汴梁。”

宋江就在潼关附近,又有船舶之利,随时可以登岸厮杀;周渊的建议老到干练,军队在长安多呆几天,还不是吃得一样军粮,但是可以保证景王赵杞没事。刘仲武也是这个态度,大军进入长安以后,立即派驿站通知汴梁,赵杞等人住到了专门的驿馆,住不了那么多军卒,大队人马还是在城外扎营。



第四百七十二章 捷径

杨志不愿住在军营,干脆和杜万彻说了一声,带着陆千良两人,到延兴寺借住,顺便完成和龙空主持说好的事情。延兴寺建筑宏伟,钟鼓之声不绝,广场上香烟缭绕,大殿、禅房都传来一阵诵经的声音;微风吹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杨志抬眼朝香味处望去,月光下,粉红色的樱花含苞欲放,顺着细细的枝条垂下,花团紧簇在樱花树上。

杨志对接待自己的知客僧说“延兴寺的香火还真不错。”

知客僧苦笑说“表面上好看罢了,大雄宝殿后面的禅房大多毁坏,现在的香火状况也要感谢施主让法门寺的舍利子重现,一下子提高了信徒的信心。要是换做往年,这样的香火盛况,也只有过年才有。”

龙空主持在法门寺要呆七天,现在还没回来,但是龙空主持怕自己错过杨志,预先派了一个僧人带着书信通知了监寺白朗法师;白朗法师一听说杨志到了,立即过来会晤。白朗法师听说杨志借宿,就让知客僧先带着陆千良两人去看房间,把杨志引到自己的禅房,微笑着对杨志说“不瞒施主,我们想知道四鳍禅师的来历,他和敦煌大漠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杨志摇摇头说“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清楚,四鳍禅师是和我说过一些他的经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何况我答应过他保密,也不方便说。我只能告诉你们,四鳍禅师是我的一个伙伴,他希望重建大漠寺,应该是在大漠寺呆过的僧人,在十多年前来的中原。”

白朗法师笑容不变地点头说“这就足够多了,大漠寺被毁是我们佛门的悲哀,能够重建是密宗的幸事。”

可是杨志怎么看,龙空主持和白朗法师的做法都有些戒备的心理,杨志突然想到,晁盖是郭天信派去敦煌的,他一个经商的年轻人怎么能走过长安到敦煌的道路;杨志明白了,试探着问“大同的鹿林寺是否与大漠寺、延兴寺一样,都是密宗?”

白朗法师望望杨志说“施主好缜密的心思,主持说的没错,这件事你能帮助我们;杨施主,能不能先说说你知道的情况,省一点时间。”

果然没猜错,杨志心情大好说“郭天信派晁补之的侄子晁盖去大漠寺,肯定不是为了佛法,是为了在西边运作一个对付西夏的行动,很可能失败了,导致大漠寺受到牵连,被西夏一把火烧了。晁盖侥幸没死,过了几年,刺杀了西夏的千夫长撒辰薛,和阮小五把大漠寺的舍利子送到了大同的鹿林寺,晁盖和阮小五回到中原,变成了生意人,听说已经在华州投奔了宋江的队伍。”

白朗法师呆了呆说“没想到施主竟然知道大部分情况,那就简单了,刺杀撒辰薛的那批人原来是大宋的细作,包括阮小五就是本寺出去的僧人,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去替大漠寺报仇,放弃了潜伏的行动。晁盖回到中原,曾与我们见过几次,只是说对大宋失望,想做一个商人,可是我们发现他另有图谋,龙空主持原来希望你能查一查晁盖,现在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可惜了。”

杨志劝道“法师不必在意,或许这也是晁盖做官的一条捷径。”

捷径,白朗法师会意过来,杀人放火受招安,白朗法师沉吟道“要是这样,晁盖就太可怕了。”

晁盖当然可怕,杨志自己要烦的神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对这些人物的事情能少管一件是一件,含笑问道“法师可知道贝夫鸷的后人?”

白朗法师点头说“他叫贝松林,贝松林年轻的时候,因为有人想逼着他打造兵器,拿他的老婆孩子做人质,谁知道贝松林坚决不从,最后导致妻儿被对方杀了。贝松林维持了自己的原则,但是从此深深地责备自己,每日借酒消愁,又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非有缘人不出手。”

杨志明白,是否有缘,还不是贝松林本人说了算,贝松林的意思就是打不打兵器他自己做主;长安与汴梁一样,夜里没有宵禁,听说贝松林经常喝一夜酒,杨志让人喊来陆千良两人,请白朗法师带路。陆千良两人担负着监视杨志的职责,晓得杨志是表明态度,欣然同往。

可是杨志没想到在杨柳坊的酒店里,看到的贝松林竟是一个颓废的大叔,四十多岁,看上去要多平凡有多平凡,只是那双眼睛,哪怕是醉眼朦胧,依旧是带着一份说不出的傲骨。几个人一进去,贝松林便知道来意,望着白朗法师说“这一位又要打什么神兵利器?”

杨志微笑着说“随意。”

“随意?”贝松林第一次有些认真,杨志的话给他太多的意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买主,打造神兵利器竟然没有一点要求。贝松林喝下一杯酒问杨志“你确定?”

“懦夫怕死终须死,志士求仁终得仁。人都是这样,兵器也是如此。”杨志在贝松林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也不管贝松林愿不愿意,就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一个剑客,使用的是一把工匠毁掉的兵器,奇形怪状,刀不像刀,剑不像剑,前锋虽然弯曲如钩,却又不是钩。”

贝松林眼神一亮,问杨志“他怎么练成的?”

“半本残缺的剑谱。”杨志只能赌一把,反正道理上说得通;贝松林放下酒杯说“这个故事的开头很吸引我,我答应你,反正你不在乎兵器的款式,这要省很多力气。我跟你去,你供应我的吃喝穿戴,一把兵器一百两银子,另外一把兵器讲一个这样的故事给我听。”

陆千良三人也在回味杨志说的这个兵器,梁绝悟问道“总捕头,好像这个故事不全?”

杨志笑着说“这里面还有一个凄美的悲欢离合故事,回到汴梁,我第一个写的就是这个故事。”

生活在大宋,杨志估计不会有第二个穿越的人,有信心写好;贝松林抬头说“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你来说这个故事,我来记录。”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使团被袭

看起来贝松林也是个故事谜,多一刻都不愿等,一群人回到延兴寺,杨志便开始说故事,其实小说的大部分情节杨志都记不清了,但是总体的故事脉络在,那么多的电影电视小说的细节随时可以拿来凑。杨志边想边说,禅房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一个个都听得入迷,杜万彻和米友仁进来,也感觉有点意思。

杨志看见米友仁大喜,指着贝松林摆在桌上的纸说“七弟,你来润色一下,加点描写,这篇小说就算我们一起写的。”

米友仁匆匆一看,大喜说“大哥,就这么说定了,我拿回去慢慢润色,到汴梁给你。”

杜万彻早在边上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说“汴梁传来消息,辽国使团在汴梁城外的陈桥门外遇袭,斡里衍公主被劫走,下落不明。”

陈桥门到官道有二十里路,是辽国使团专门走的道路,也许是心里别扭,也许是因为平时陈桥门不开,大宋的军民因此很少走这条路;路旁的茅草长得有一人高,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不过斡里衍公主武功高强,要是受伤或者战死都不奇怪,但是被人劫走,就值得玩味了。杨志问“确定袭击者的身份了吗?”

杜万彻让所有的僧人都离开后说“铜一、铜二,他们邀请了五个帮手,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黄河的所有渡口都已经封锁了,刑部行文,要我们在外面的人帮着寻找斡里衍公主的下落。”

杜万彻虽然语态温和,一直微微笑着,但眼底始终有一丝疑虑;杨志不知道杜万彻心中的那个鬼是怀疑自己还是担心自己,随口问了一个揣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铜一,铜二进入燕云殿之前的名字知道吗?”

在燕云殿,杨志没有看过两人的资料,杨志相信,大宋一直以辽国为对手,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杨志多少知道一些两人的来历,从杜万彻的话里就可以发现,杜万彻对自己是否有猜疑。杜万彻马上长舒一口气,毫无停滞地说“铜二是少林寺弟子,铜一的身份不知道。”

铜二满头红发,又跟金台学过长拳,这个身份根本是藏不住的;铜一身份不知道,杨志只能表示怀疑,顺口问道“那天陈桥门和十里长亭都应该有官员和禁军,他们可以立即追逐,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正是盛余一等人想不明白的地方,萧斡里剌是辽国的第一勇士,就是铜二的武功也不过与萧斡里剌不分上下,可是前后不过十招的功夫,斡里衍公主就被劫走了。”杜万彻的脸色有些严峻“盛余一担心是贼喊捉贼。”

杨志断然说道“要是这样,何必到陈桥门的外面,五里路的距离,又有大宋的官员在场,演戏的难度不是一般高,哪有在沿途找一个地方溜走方便。十里长亭去迎接的礼部官员有没有证词?”

杜万彻从怀里掏出一沓证词递给杨志,同时对陆千良说“你们皇城司在这方面也是高手,一起来参详参详。”

陆千良听杜万彻刚才言语,就知道这个案子有麻烦,本想说两句推辞的话,可是看看杜万彻沉下来的脸色,陆千良还是改为一个好字;好在杨志在这里,就算案情研究也有杨志来把持,事情会好办些。陆千良在心中决定,一定要看到杨志从哪里入手,再去尝试着找出些线头。

杨志把礼部员外郎陆德夫的证词看了一遍,又把负责护送的金枪班教头徐宁的证词看了一遍说“杜大人,我们这里只是纸上谈兵,未必能切中要害;但是陆德夫和徐宁的证词里有三个共同的疑点。第一就是斡里衍公主差不多就是在两招内被铜一生擒,如果斡里衍公主没有伤,铜一是做不到的;第二就是铜一他们为什么选择在大宋的官员面前动手;最后一个疑点就是铜一他们逃跑的方向正好没有军队。”

杜万彻一惊“你是说,他们在大宋迎接的队伍中有内应,那个内应确定了斡里衍公主负伤才动的手?”

杨志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杜大人,这可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在想,要是斡里衍公主没有负过伤,会不会是中毒了。”

杜万彻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说“前面是我推敲出来的,你就说说假如下毒,什么人有机会?”

杨志把证词还给杜万彻说“宋人、辽人都有机会,最关键的还是现场,徐宁说骑兵马上就出动了,为什么没看见人影,那就是有撤退的通道,找到通道,也就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出手。辽人的证词我不相信,也就不看了。”

杨志等于在一团乱麻中,扯出了两个线头,但是线团不在手上,没办法去验证,杜万彻心满意足地和米友仁走了;两人回去以后向景王回禀,杜万彻另外修书一封回刑部,说了杨志的意见。景王赵杞看了米友仁带回来的文稿,问清楚确实是杨志想出来的,吃惊地说“杨志还真是有才。”

米友仁干脆地点点头说“是跟我差不多的聪明。”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孙公公等所有人出去,才小心地和景王赵杞说“王爷,离开汴梁的时候,奴才听到一个消息,杨志是郓王赵楷的生意伙伴,当着很多人的面郓王说了,他拿真金白银和杨志做生意,一人一半。”

赵杞这才明白郑皇后要自己杀了杨志的用意,自己这个三哥一直自诩为读书人,讲究的就是风骨,什么时候对做生意有兴趣了;郓王赵楷和杨志合伙做生意,可能就是玩玩,也可能是收拢人心,可是杨志要是真的成了赵楷的死党,那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赵杞沉吟着问孙公公“杨志容易对付吗?”

孙公公说“天雷掌下都能逃生,要想对付杨志,得看杨志的命该不该绝,只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王爷,这样的事情您无需出头。”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使团被袭

看起来贝松林也是个故事谜,多一刻都不愿等,一群人回到延兴寺,杨志便开始说故事,其实小说的大部分情节杨志都记不清了,但是总体的故事脉络在,那么多的电影电视小说的细节随时可以拿来凑。杨志边想边说,禅房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一个个都听得入迷,杜万彻和米友仁进来,也感觉有点意思。

杨志看见米友仁大喜,指着贝松林摆在桌上的纸说“七弟,你来润色一下,加点描写,这篇小说就算我们一起写的。”

米友仁匆匆一看,大喜说“大哥,就这么说定了,我拿回去慢慢润色,到汴梁给你。”

杜万彻早在边上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说“汴梁传来消息,辽国使团在汴梁城外的陈桥门外遇袭,斡里衍公主被劫走,下落不明。”

陈桥门到官道有二十里路,是辽国使团专门走的道路,也许是心里别扭,也许是因为平时陈桥门不开,大宋的军民因此很少走这条路;路旁的茅草长得有一人高,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不过斡里衍公主武功高强,要是受伤或者战死都不奇怪,但是被人劫走,就值得玩味了。杨志问“确定袭击者的身份了吗?”

杜万彻让所有的僧人都离开后说“铜一、铜二,他们邀请了五个帮手,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黄河的所有渡口都已经封锁了,刑部行文,要我们在外面的人帮着寻找斡里衍公主的下落。”

杜万彻虽然语态温和,一直微微笑着,但眼底始终有一丝疑虑;杨志不知道杜万彻心中的那个鬼是怀疑自己还是担心自己,随口问了一个揣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铜一,铜二进入燕云殿之前的名字知道吗?”

在燕云殿,杨志没有看过两人的资料,杨志相信,大宋一直以辽国为对手,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杨志多少知道一些两人的来历,从杜万彻的话里就可以发现,杜万彻对自己是否有猜疑。杜万彻马上长舒一口气,毫无停滞地说“铜二是少林寺弟子,铜一的身份不知道。”

铜二满头红发,又跟金台学过长拳,这个身份根本是藏不住的;铜一身份不知道,杨志只能表示怀疑,顺口问道“那天陈桥门和十里长亭都应该有官员和禁军,他们可以立即追逐,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正是盛余一等人想不明白的地方,萧斡里剌是辽国的第一勇士,就是铜二的武功也不过与萧斡里剌不分上下,可是前后不过十招的功夫,斡里衍公主就被劫走了。”杜万彻的脸色有些严峻“盛余一担心是贼喊捉贼。”

杨志断然说道“要是这样,何必到陈桥门的外面,五里路的距离,又有大宋的官员在场,演戏的难度不是一般高,哪有在沿途找一个地方溜走方便。十里长亭去迎接的礼部官员有没有证词?”

杜万彻从怀里掏出一沓证词递给杨志,同时对陆千良说“你们皇城司在这方面也是高手,一起来参详参详。”

陆千良听杜万彻刚才言语,就知道这个案子有麻烦,本想说两句推辞的话,可是看看杜万彻沉下来的脸色,陆千良还是改为一个好字;好在杨志在这里,就算案情研究也有杨志来把持,事情会好办些。陆千良在心中决定,一定要看到杨志从哪里入手,再去尝试着找出些线头。

杨志把礼部员外郎陆德夫的证词看了一遍,又把负责护送的金枪班教头徐宁的证词看了一遍说“杜大人,我们这里只是纸上谈兵,未必能切中要害;但是陆德夫和徐宁的证词里有三个共同的疑点。第一就是斡里衍公主差不多就是在两招内被铜一生擒,如果斡里衍公主没有伤,铜一是做不到的;第二就是铜一他们为什么选择在大宋的官员面前动手;最后一个疑点就是铜一他们逃跑的方向正好没有军队。”

杜万彻一惊“你是说,他们在大宋迎接的队伍中有内应,那个内应确定了斡里衍公主负伤才动的手?”

杨志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杜大人,这可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在想,要是斡里衍公主没有负过伤,会不会是中毒了。”

杜万彻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说“前面是我推敲出来的,你就说说假如下毒,什么人有机会?”

杨志把证词还给杜万彻说“宋人、辽人都有机会,最关键的还是现场,徐宁说骑兵马上就出动了,为什么没看见人影,那就是有撤退的通道,找到通道,也就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出手。辽人的证词我不相信,也就不看了。”

杨志等于在一团乱麻中,扯出了两个线头,但是线团不在手上,没办法去验证,杜万彻心满意足地和米友仁走了;两人回去以后向景王回禀,杜万彻另外修书一封回刑部,说了杨志的意见。景王赵杞看了米友仁带回来的文稿,问清楚确实是杨志想出来的,吃惊地说“杨志还真是有才。”

米友仁干脆地点点头说“是跟我差不多的聪明。”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孙公公等所有人出去,才小心地和景王赵杞说“王爷,离开汴梁的时候,奴才听到一个消息,杨志是郓王赵楷的生意伙伴,当着很多人的面郓王说了,他拿真金白银和杨志做生意,一人一半。”

赵杞这才明白郑皇后要自己杀了杨志的用意,自己这个三哥一直自诩为读书人,讲究的就是风骨,什么时候对做生意有兴趣了;郓王赵楷和杨志合伙做生意,可能就是玩玩,也可能是收拢人心,可是杨志要是真的成了赵楷的死党,那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赵杞沉吟着问孙公公“杨志容易对付吗?”

孙公公说“天雷掌下都能逃生,要想对付杨志,得看杨志的命该不该绝,只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王爷,这样的事情您无需出头。”



第四百七十四章 拜谢

看起来贝松林也是个故事谜,多一刻都不愿等,一群人回到延兴寺,杨志便开始说故事,其实小说的大部分情节杨志都记不清了,但是总体的故事脉络在,那么多的电影电视小说的细节随时可以拿来凑。杨志边想边说,禅房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一个个都听得入迷,杜万彻和米友仁进来,也感觉有点意思。

杨志看见米友仁大喜,指着贝松林摆在桌上的纸说“七弟,你来润色一下,加点描写,这篇小说就算我们一起写的。”

米友仁匆匆一看,大喜说“大哥,就这么说定了,我拿回去慢慢润色,到汴梁给你。”

杜万彻早在边上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说“汴梁传来消息,辽国使团在汴梁城外的陈桥门外遇袭,斡里衍公主被劫走,下落不明。”

陈桥门到官道有二十里路,是辽国使团专门走的道路,也许是心里别扭,也许是因为平时陈桥门不开,大宋的军民因此很少走这条路;路旁的茅草长得有一人高,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不过斡里衍公主武功高强,要是受伤或者战死都不奇怪,但是被人劫走,就值得玩味了。杨志问“确定袭击者的身份了吗?”

杜万彻让所有的僧人都离开后说“铜一、铜二,他们邀请了五个帮手,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黄河的所有渡口都已经封锁了,刑部行文,要我们在外面的人帮着寻找斡里衍公主的下落。”

杜万彻虽然语态温和,一直微微笑着,但眼底始终有一丝疑虑;杨志不知道杜万彻心中的那个鬼是怀疑自己还是担心自己,随口问了一个揣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铜一,铜二进入燕云殿之前的名字知道吗?”

在燕云殿,杨志没有看过两人的资料,杨志相信,大宋一直以辽国为对手,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杨志多少知道一些两人的来历,从杜万彻的话里就可以发现,杜万彻对自己是否有猜疑。杜万彻马上长舒一口气,毫无停滞地说“铜二是少林寺弟子,铜一的身份不知道。”

铜二满头红发,又跟金台学过长拳,这个身份根本是藏不住的;铜一身份不知道,杨志只能表示怀疑,顺口问道“那天陈桥门和十里长亭都应该有官员和禁军,他们可以立即追逐,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正是盛余一等人想不明白的地方,萧斡里剌是辽国的第一勇士,就是铜二的武功也不过与萧斡里剌不分上下,可是前后不过十招的功夫,斡里衍公主就被劫走了。”杜万彻的脸色有些严峻“盛余一担心是贼喊捉贼。”

杨志断然说道“要是这样,何必到陈桥门的外面,五里路的距离,又有大宋的官员在场,演戏的难度不是一般高,哪有在沿途找一个地方溜走方便。十里长亭去迎接的礼部官员有没有证词?”

杜万彻从怀里掏出一沓证词递给杨志,同时对陆千良说“你们皇城司在这方面也是高手,一起来参详参详。”

陆千良听杜万彻刚才言语,就知道这个案子有麻烦,本想说两句推辞的话,可是看看杜万彻沉下来的脸色,陆千良还是改为一个好字;好在杨志在这里,就算案情研究也有杨志来把持,事情会好办些。陆千良在心中决定,一定要看到杨志从哪里入手,再去尝试着找出些线头。

杨志把礼部员外郎陆德夫的证词看了一遍,又把负责护送的金枪班教头徐宁的证词看了一遍说“杜大人,我们这里只是纸上谈兵,未必能切中要害;但是陆德夫和徐宁的证词里有三个共同的疑点。第一就是斡里衍公主差不多就是在两招内被铜一生擒,如果斡里衍公主没有伤,铜一是做不到的;第二就是铜一他们为什么选择在大宋的官员面前动手;最后一个疑点就是铜一他们逃跑的方向正好没有军队。”

杜万彻一惊“你是说,他们在大宋迎接的队伍中有内应,那个内应确定了斡里衍公主负伤才动的手?”

杨志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杜大人,这可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在想,要是斡里衍公主没有负过伤,会不会是中毒了。”

杜万彻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说“前面是我推敲出来的,你就说说假如下毒,什么人有机会?”

杨志把证词还给杜万彻说“宋人、辽人都有机会,最关键的还是现场,徐宁说骑兵马上就出动了,为什么没看见人影,那就是有撤退的通道,找到通道,也就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出手。辽人的证词我不相信,也就不看了。”

杨志等于在一团乱麻中,扯出了两个线头,但是线团不在手上,没办法去验证,杜万彻心满意足地和米友仁走了;两人回去以后向景王回禀,杜万彻另外修书一封回刑部,说了杨志的意见。景王赵杞看了米友仁带回来的文稿,问清楚确实是杨志想出来的,吃惊地说“杨志还真是有才。”

米友仁干脆地点点头说“是跟我差不多的聪明。”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孙公公等所有人出去,才小心地和景王赵杞说“王爷,离开汴梁的时候,奴才听到一个消息,杨志是郓王赵楷的生意伙伴,当着很多人的面郓王说了,他拿真金白银和杨志做生意,一人一半。”

赵杞这才明白郑皇后要自己杀了杨志的用意,自己这个三哥一直自诩为读书人,讲究的就是风骨,什么时候对做生意有兴趣了;郓王赵楷和杨志合伙做生意,可能就是玩玩,也可能是收拢人心,可是杨志要是真的成了赵楷的死党,那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赵杞沉吟着问孙公公“杨志容易对付吗?”

孙公公说“天雷掌下都能逃生,要想对付杨志,得看杨志的命该不该绝,只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王爷,这样的事情您无需出头。”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公孙胜走了

孙二娘等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有朱武明白,李进义不简单,蔡薿是状元出身,第一个官就是秘书省正字,从布衣升迁到侍从仅仅花了九个月的时间;只是蔡薿的风评一直不好。蔡薿未中状元时,曾想依附谏官陈瓘,称陈瓘是当今的陆贽当今的狄仁杰,等后来投到蔡京门下,便网织罪名陷害陈瓘;不过蔡薿这个人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拿得起放得下,一开始尊蔡京为叔父,当蔡京叫蔡攸与他见面时,蔡薿又对蔡京说“以前我搞错辈份了,您应是叔祖……。”

李进义现在还没有走上仕途,在很多人眼里,李进义这种行为难免有巴结蔡薿的嫌疑,但是李进义明显没放在心里,这样的人,将来都是独立特行的,或许一辈子不如意,也可能成为一代干臣权臣,不排除是第二个蔡薿。

茅十六在卤肉店只买到了两斤猪头肉,原来是老板自己留的,看茅十六是熟客,切了一点;饭桌上的人差距太大,吃饭的速度大大提高,一会儿聚餐就结束了。李进义首先告辞离去,杨志交待茅十六一件事,要是明天还这样,让茅十六赶着马行的驴车出去一趟,弄个五头猪两头羊给嚣四娘家,顺便马行烧点红烧肉。

庄楼里热热闹闹,八臂哪吒项充站在庄楼的对面,啃着手中的羊肉包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跟着杨志出来这段时间是赚足了,照顾受伤的公孙胜,公孙胜这老头最不缺的就是钱,虽然每天定量给,但是足够项充顿顿吃好的。

“项充,你怎么过来了,公孙先生呢……”杨志一出庄楼就看见了公孙胜,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不好的念头;神机军师朱武同样是一脸慎重,项充望了望西北说“公孙先生走了,他把我带到这里,让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杨志一脚踢上去“你就不能进去和说一声,公孙先生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项充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杨志,公孙胜在信中写得很简单,沧州的小旋风柴进大名府的神医安道全先后被殷鉴抓获,自己暴露是迟早的;公孙胜不想连累杨志,也不能看着中州堂灰飞烟灭,所以决定赶回河北,只不过公孙胜留了一个在汴梁联系的地址,第二甜水巷的金家枣铺。

“他要干什么?”杨志有点看不懂,把信递给了朱武,示意茅十六等人先走;杨志现在公私的地方都是公开的,公孙胜要找杨志轻而易取,留下联络地址怎么看都有点多余。朱武看完信说“义之所在,飞蛾扑火,公孙先生留下这个地址,恐怕不是想我们援助他,而是怀疑这里出了事;他要真指望这个联络地点,就不会让项充站在这里,直接走人就可以了。”

几个大男人站在路边太扎眼,杨志起步朝东面走去说“眼下看,只能这么想了,中州堂这次十有完了,寇一,你去查一查金家枣铺的情况。”

寇一独自走了,朱武跟上杨志的步伐问“你怀疑柴进就是中州堂主?”

杨志无奈地说“按照中州堂的实力,柴进的身份足够了,可是他没有逃走就奇怪了,殷鉴还是有能力的。”

贝松林突然摇了摇头说“柴进是大周柴世宗子孙,就算在长安也有一定名声,不少从河北调来的军官都说,柴进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一般的时候都说三五十人养在家中,流配沧州的犯人只要有本事,他就资助,来往的军官就更不用说了,提起柴大官人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这样的人,想必早已在官府的眼里,等待的就是一个契机;那个窦鉴未必能确定柴进的身份,但是他的目的就是要柴进死。”

大师的眼光就是不同凡响,杨志颔首说“如果窦鉴抱的是这个心思,我们还真的做不了什么,那些河北的官员想必都能在这件事得到好处,现在只能期望窦鉴平安无事了。”

贝松林有点听不懂,入狱的是柴进,杨志怎么担心窦鉴的下场;不过贝松林晓得,杨志的经历不简单,现在的杨志还是有很多秘密,没有公开,所以只是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朱武却明白,杨志和自己想的一样,公孙胜肯定是去找晁盖宋江了,后面一定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朱武在岔道回了马行,杨志带着贝松林骑着马来到杀猪巷,顺便在鸡儿巷郭厨家买了一坛两斤装的竹叶青,包了三斤羊肉;此刻只是黄昏,杀猪巷里空空荡荡,吉五六的面馆坐满了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钱大爷张二爷陶三爷坐在最里面,杨志走近,就听见一个个嚷道“张二爷,我们可是预交了钱的,您老去找找行首,问问还要几天!”

“大家不要急,几位行首都已经找到官府去了……”张二爷高声解释说“他们说城外的猪羊都被军队买走了,我们拿不到货啊。”

“那可怎么办啊!张二爷,你等得起,我们可是靠这个过日子!时间一长,那些老客户怕跑了,你就是把猪送进来,我们也难以卖掉啊。”这些人拿军队也是没办法,但是现在不是在酒店吗,拿张二爷出出气也是好的,谁叫张二爷平时那么傲慢,和下面的人说话都是爱理不理的。

理由是理由,生意是生意,张二爷面对这样的话也没有办法,都是街坊邻居,杀猪巷什么样子张二爷清楚,可是张二爷总不能自己拿钱出来补贴大家吧;面馆里的吵闹声更加激烈,杨志知道双方就图嘴上一个快活,微微一笑,和贝松林转过巷子口,就看见嚣四娘和他的父亲嚣快刀坐在板凳上在吃饭,一碟蒸咸肉,一碟红烧虾,一碟炒青菜,嚣快刀面前还放了一壶酒。

杨志感觉身边的贝松林脚步一顿,嚣快刀端着酒碗的手也停在半空;杨志满脸堆笑地说“嚣叔,在喝酒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家中有客

贝松林和嚣快刀差不多在一秒钟就恢复了正常,嚣快刀五十多岁,身体修长,不像一般的杀猪匠那样粗壮,对着杨志含笑说“杨志,现在出息了,做了名捕,来,陪叔叔喝一杯;这位是你朋友吧,一起坐下。”

贝松林尴尬地笑了笑,行礼说“师叔,没想到您老在这个地方。”

师叔,杨志回头看了看贝松林说“嚣叔,这是我请来打造兵器的大师傅贝松林,没想到你们认识啊。”

嚣快刀隐藏身份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杨志不想知道,但是对杨志来说,这是一件好事,贝松林万一走了,嚣快刀就是最好的备胎;嚣快刀慢慢喝完酒碗里的酒,对贝松林说“坐下吧,听说你现在整日借酒消愁,怎么有空来汴梁的?”

“挣钱。”贝松林吃了一惊,他和嚣快刀快二十年没见面,嚣快刀竟然还知道他最近的状况,那其中一定有玄机;杨志装作没听见,把羊肉放在桌子上,把酒坛打开问“嚣叔,喝两种酒没事吧?”

嚣快刀哼了一声“没事”,嚣四姐进屋拿了两副碗筷出来,给杨志和贝松林斟上酒,问嚣快刀“爹,贝师兄原来也是杀猪的?”

贝松林急忙说“师妹,我没杀过猪,我是打铁的,嚣师叔原来也是打铁的。”

“爹,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嚣四姐不满地说,嚣快刀叹了一口气说“是有人不让我打铁,我就只能改行杀猪。松林,我没有怪你和贝师兄的意思,毕竟那是你们家传的手艺;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要是愿意就在汴梁多住一段时间,也许杨志这小子能帮你查清楚那个案子。”

杨志其实清楚贝松林愿意来,心里还是抱着和自己谈案子的想法,只是年数已久,贝松林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听嚣快刀的口气,十有是贝家人要嚣快刀做了承诺,杨志举起酒碗,对贝松林许诺说“贝先生,那个案子我会去调卷宗的,嚣叔,我还要办案,贝先生住在我家里,以后就指望您照应了。”

巷子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两匹马,速度很快,但是并不急,一个大嗓门叫道“杨志出来!”

杨志一看是梁绝悟和一名身穿朝服的官员,急忙站起来迎上去;两人脸上都是笑意,梁绝悟向杨志介绍“这位是来传旨的李迥李大人,朝廷对你的封赏下来了!”

李迥留着长髯,已经飘身下马,然后从袖子中抽出一道圣旨道“杨志接旨!”

杨志急忙跪下接旨,这一次是为了舍利子的事,宋徽宗赏了杨志一个武翼郎的散官和二百两银子,政和年间定武臣官阶五十三阶,第四十二阶为武翼郎,相当于原来的供备库副使。杨志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等李迥把圣旨读完,杨志站起来接了圣旨,笑着说道“这次多谢李大人前来宣旨,前一阵子还听令妹李清照提起你,他日有空的话,还请李大人赏光,喝上两杯!”

“杨将军言重了,下官奉旨行事,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下官就回去复命了!”李迥也十分客气,杨志虽然这次只是赏了一个武翼郎的小官,可是杨志本身的官职是刑部的捕头,和李迥也算是六部的同事。两人客气几句,李迥便走了,可是梁绝悟没有离开,很自觉地搬来一张木凳,在餐桌边坐下。

杨志请嚣四姐再去拿一副碗筷,白了梁绝悟一眼说道“你倒是不见外。”

“我和你是一起去法门寺的战友,这次回来奖赏竟然没我什么事,我吃你一顿怎么啦,你不高兴爱咋咋的。”梁绝悟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知道,老陆回去被李公公骂的狗血碰头,说要早知道舍利子就在法门寺,喊人挖就是了。”

杨志哑然失笑,李彦可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这些话肯定是气不过随口说说;可是梁绝悟也不是张口胡说的人,同行了几天,梁绝悟的嘴还是很严的。杨志收起笑容,露出几分正经的表情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梁绝悟拿过嚣四姐递过来的酒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才说“皇城司给了我一个任务,要我跟你后面学伤口缝合术后。”

“去,去!这算什么事?跟我学东西,还这个态度。”杨志嘴里一副不屑的口气,还是和梁绝悟碰了一下酒碗,向梁绝悟介绍了嚣家父女,只是嚣快刀是贝松林师叔一事,杨志提都没提。汴梁的人对皇城司的天生就有警觉,嚣快刀等人在后面的吃喝中,一直到天黑散场,连称呼都没有说出来。

梁绝悟走后,嚣四姐收了碗筷,嚣快刀喊贝松林到他家坐坐,想必还有一些话要说;杨志独自回家,刚一开院门,杨志就感觉不对,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人在屋里等着自己,但是以杨志的能力,竟然没听出这个人躲在哪里。杨志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是我,萧斡里剌。”

杨志不动声色地走进屋子点亮客厅的蜡烛,萧斡里剌躲在楼梯的阴影里,低声说“抱歉,我不应该来找你,但是事情紧急,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刚刚得到情报,铜一铜二投靠了西夏,劫持斡里衍公主是为了威胁在大同府的赵王耶律习泥烈。”

萧斡里剌其实一开始很担心杨志的态度,杨志突然从辽国逃走,其中有斡里衍公主和大漠门做推手,但是杨志本人的疑点也是很多;萧斡里剌根据杨志最近击败的高手看,萧斡里剌并没有轻易制服杨志的把握,好在杨志同样低声地说“如果这样,斡里衍公主应该已经被送往西夏,关键在于你们准备拿赵王怎么办?”

萧斡里剌带着惆怅的语气说“现在根本就不敢拿赵王怎么样,晋王篡位的余波还未了,耶律余睹逃去了黄龙府,天心大师又去了大同府说法,皇上下旨从西北和西南调军,压根就没起作用,各路人马都在拖延时间。我找你,是因为西夏人要在汴梁展开一个行动,让宋辽彻底翻脸。”



第四百七十七章 汇报

杨志一脸苦笑地望向阴暗处,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听下去,可是西夏人要在汴梁行动,那么怎么躲避,最后受影响的还是自己。杨志把椅子擦了擦坐下说“说吧,你都知道点什么,需要到时候我给你哪些好处。”

萧斡里剌听到杨志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说“你还真是一个生意人,斡里衍公主没有被送往西夏,按照极乐堂的打算,斡里衍公主会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或许会给辽国造成声誉的影响,或者让宋人以为,斡里衍公主地失踪就是我们辽国的一个阴谋。”

“我明白了。”杨志听到这里终于长出了口气,虽然毫无线索,但是这只是误会关系就不大,极乐堂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一点漏洞都没有;杨志加快了语速“我会重新调查斡里衍公主被劫一案,也会把你今天的来意告诉上面,争取在事态没扩大之前,把斡里衍公主救出来。”

杨志只能这么做,谁知道萧斡里剌的真正用心是什么,杨志不能让辽国人手中有自己暗地里不法的证据,大宋的那些权贵对自己的信任薄如蝉翼,杨志可不想平白无故地被人找到话柄。萧斡里剌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耶律大石委托我问一下你对大辽的看法。”

杨志丝毫没有犹豫说“病入膏肓。你们现在做什么事都在犹豫,耶律余睹动手的时候,是废掉天祚帝最好的机会,晋王最起码能得到大部分朝臣的拥戴,耶律余睹也能召来西北的援军;但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忘记了大辽,你们记得的只是自己的那一点权力。不过也没关系,既然帮助天祚帝那就应该做到底,你们又把耶律余睹放跑了;我敢说,只要晋王出事,耶律余睹就会带着金兵,一举打下上京,如果你们内部的意见不统一,是没有机会的,不管那一个王子或者王爷手中有多大的实力,最后都是被金人一一击破。”

萧斡里剌顿时无语,杨志说到了事情的关键,可是辽国朝中的权贵,上自天祚帝,下到一个小部落的头领,有几个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萧斡里剌心头流过一丝烦躁,语音也变得有点凶狠“杨志,国家大事我管不了,如果斡里衍公主回不来,我就是一个死罪,那么只有在大宋界内大开杀戒。”

杨志放心了,萧斡里剌的这番激动,说明最起码萧斡里剌辽没有与铜一合谋;可是萧斡里剌的心思已经很乱了,连这种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杨志冷笑一声说“萧斡里剌,不用威胁我,你大开杀戒与我有什么关系,要是把我惹怒了,我就上奏朝廷,直接与金兵联手,把辽国灭了。”

萧斡里剌轻喝一声,从楼梯的阴影中扑出,右手一拳奔向杨志;这一拳有速度,有力量,没有任何一点犹豫,也没有任何破绽。杨志后退半步,修罗指凌空出手,一连七指罩向萧斡里剌的右手腕。萧斡里剌拳头一震,竟然在半路改变了方向,如同一只铁锤砸向杨志的手指,萧斡里剌以拳头的刚猛着称,只要砸上,就能伤了杨志的手指。

杨志的修罗指眨眼间就不见了,演化成郑拓的掌法,手掌矫若游龙,与萧斡里剌硬碰了一掌,杨志如同败絮一样飘出了五六步,把房间里的椅子碰到了一只;让萧斡里剌大吃一惊的是,杨志竟然一点都没受伤。萧斡里剌晓得已经惊动了其他人,苦笑道“你果然是进步神速,我该走了。”

萧斡里剌不能让人围住,抢先冲上二楼,翻到屋顶溜走;嚣四姐和贝松林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杨志扶起来椅子;杨志本想回家歇息,但遇到这样的事情,杨志只能去古桐园汇报,把屋子的钥匙交给贝松林,杨志走出了家门。天已昏黑,月亮高高挂起,今夜没有乌云,月光洒在地上,甚是明亮。

萧斡里剌今夜的上门,除了互通消息,也不排除辽人故意给自己下个圈套,说出来会成为自己的一个污点,日后随时会被朝堂上的对手;要是自己不和古桐园说,将来很可能有一天被辽人当做一个暗箭射出来伤人。不过萧斡里剌不知道,辽国没几年就要亡国了,自己对这个官职也不是特别眷恋。

杨志骑马到了古桐园,把萧斡里剌找自己的事告诉杜万彻和沈冲,只是省略了动手这一节;两人对萧斡里剌的举动大感兴趣,毕竟这是辽人的一个态度,不管萧斡里剌说的是真是假,这以后是双方联系的一个通道,古桐园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让杨志用同样的方式找过去。

沈冲的看法与杨志的设想一样,辽人真的是急了,连违背使团原则的事情都做了;杨志另外问是不是要向上面汇报,沈冲笑道“刑部尚书只是我们名义上的上司,对我们是监督而非指挥,这样的事情我们自己记录在案就可以;要是报上去,还会牵扯到礼部等一大堆事情。如果最后我们和刑部尚书意见不同,可以让杜大人直接去宫中汇报。”

杜万彻与宋徽宗是好友,出入皇宫如同邻居窜门,原来还有这个作用;杜万彻颔首说“杨志,你无需担心,我会立即派人去宫里送信说明此事,这件事其实也是好事,萧斡里剌要是拼了命,就会起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细作,对我们和皇城司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所以要瞒着刑部。”

杨志惊讶道“那么我们采取行动的时候,岂不是难以得到刑部的支持?”

杨志太清楚大宋官场是什么样,你既然不把刑部尚书当作一回事,指望刑部帮助你,那就是做梦;那些官老爷不在背后下绊子就算是通情达理了,那么古桐园又该怎么做。沈冲笑笑说“哪怕是平时,我们都很少需要刑部的力量,在地方上有州府的衙役帮忙,在京师有皇城司和市井协助。”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刘村

杨志明白了,宋徽宗行踪不定,杜万彻一般的时候找的不是宋徽宗,而是市井的负责人,原先的大太监杨戬,现在的大太监何诉;古桐园相当于市井挂在刑部下面的一个机构,所以拥有一般部门没有的权力和自由度,甚至连上级部门刑部都只能监督,不能知道,难怪总捕头这个位置让人感觉不一般。

既然是这样,杨志就立即开始调阅卷宗;原先的现场调查是盛余一做的,听说杨志开始接手,盛余一放下手头的案子来看,杨志这个总捕头到底要如何操作。杨志看完盛余一的询问报告,杨志立即派出人手,要每一个当时在场的大宋官吏和军卒都做一个过程描写。不管是礼部的人还是金枪班的人,杨志都派人去通知,只是杨志很讲道理,那些自己能写出经历的人不需要来古桐园,写完让差人带回来就行;对于不肯写或者写不出来的人,杨志第二次派去的就是就不一般的差人,而是古桐园的捕快。

杨志身为总捕头,下面还是管着六名捕快,今夜全部被杨志调来;盛余一点了点头,时间过去那么久,杨志已经不可能看到原来的现场,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从证词上还原现场。破案子的时候,有很多线索不是在现场直接找到的,而是破案人在大堆的文件里理出来的头绪。

盛余一带人在前几天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陈桥门外的五里路到现在都还是封锁的,当时搜索现场的时候,连驴车都没有放过,可是地上没有发现隐藏的人,所有的车辆都没有问题,几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杨志一份份笔录对照,一直到天光大亮才找一个地方眯一会。

杨志经过在辽国的一年,晓得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保持自己精力旺盛,一旦身体疲惫进入亢奋状态,很可能会在某个地方考虑不到。杨志醒来洗了一把冷水脸,就在食堂吃了两个馒头,然后继续工作。

沈冲吃了一碗鸡丝面,进了办事房问“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杨志在卷宗中抬起头说“没有新的发现,盛大人说得不错,那些人动作太快;不过我只是觉得死去的五个高手不像是为钱而来的,因为他们牵制追兵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撤退,都是战斗到死。我们也许没有精力去调查,可以确定身份后交给当地的官府;我们的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开封府,辽人既然能获得消息,说明他们已经很接近铜一那些人。”

杨志在古桐园住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杨志就调集了杨雪芙、令狐荣和六名衙役出发;太阳刚刚升到天空的上方,杨志已经带着杨雪芙和令狐荣到了陈桥门,三个人都骑着马,在陈桥门前下了马,汴梁的晨曦在陈桥门这里似乎只有树叶上的露水和鸟鸣声中的柔和暖意,完全不像其他城门要不然是皇家的威严,要不然是盛世的繁华。

在杨志出示了腰牌以后,守城的士卒打开了城门;杨志没有慌着出城,而是登上了城楼极目远眺,陈桥驿位临黄河畔,直通汴梁,而最近的两个路口就是陈桥门和封丘门,当初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一开始选择的就是陈桥门,只是陈桥门的守将断然拒绝了赵匡胤的要求,让赵匡胤的大军不得不转道封丘门入城。

站在高大的城墙上,杨志差不多可以把二十里的范围看了个差不多,就象文书上所说,除了十几个小村落,都是农田和荒地。令狐荣指着那些飘扬的旗帜说“开封府和禁军到现在还派着人守在村落和小路的各个路口,但是没有人相信这些东西还有效果,只认为是对辽国使团的一个交待,说明我们重视这个问题。”

古桐园其实派出了大量的人手,盛余一亲自来了四次,可还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盛余一有些不甘心,好在杨志回来了,回到汴梁的第一天夜里就要查这个案子,盛余一才痛快答应转交案件。杨志望向西北方向的金水河,金水河是汴河的支流,两岸筑堤.中间用木槽架过做桥,金水河的水从西北水门入汴梁,用与城墙连为一体的夹墙遮拥。

令狐荣也看到了金水河,摇头说“当时城头上站着士卒,他们一直盯着逃跑的人身影,看见他们冲进了刘村,刘村的房屋和人口都不多,开封府和我们查了七八遍,都没有发现。盛大人怀疑的是刘村后面的石村,那里有一道溪水通往麓南冈,可以直接到达另一侧往西边的官道,辽将萧斡里剌也是第一时间冲到麓南冈,可是没有发现。”

萧斡里剌擅长追踪之术,看样子还熟悉汴梁的地理环境;杨志是土生土长的汴梁人,想了想说“盛大人的怀疑有道理,麓南冈到转龙弯之间私人的园林极多,正好便于躲藏,只是当时有辽宋两国的高手在,疑犯当然不会大白天动作,应该是在某个地方藏了两三天,再找一个夜里转移。我们该去那里看看了。”

杨志谨慎起见,又用腰牌调集了六名弓箭手同行,好在路程不太远,十来里路,有没有马问题都不大;由于是禁军指定的线索,刘村除了里正,还安排了三名开封府的衙役,杨志到达后,让人把一百多个村民,全部找到村头的晒场。

旭日照耀着刘村,不是温暖,而是毒辣,杨志站在晒场的大槐树下,仔细看着嘀咕不停的人群,大部分的人都是从田里喊上来的,面色疲惫,但是肝火都很旺;天子脚下,这些人都自诩见过世面,一百多人不是木头,也不是棋子,不会安安静静地等待,至少要私下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和诉求。里正点头哈腰地走过来说“杨捕头,除了去城里的六个人,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杨志环视着人群,随口问里正“有没有近几年搬来的人家?”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三代卧底

“没有,二十三户都是本乡本土的,最近十年里没有人搬来。”里正说话的声音高了点,一个是事实,另一个就是要让村民们看看,自己在为他们出头;杨志点了点头问“那天,你们看见人进村或者路过村庄没有?”

“没有,官差老爷都问了几次了,真没有。”里正肯定地说,杨志还是点点头,吩咐令狐荣“让所有的村民说出当时那段时间所在的位置,看见了听见了什么?里正,你在前面带路,每家喊一个人回去站在大门口,我要一家一家地看过去。”

令狐荣答应一声,让衙役指挥村民排队,自己来笔录;里正看看村民,不由得有些紧张,但随即一想都看了好几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喊着名字,一家安排一人。杨志道了声谢,就从晒场最近的两间茅屋开始看;小村庄没有什么大的地主,家家户户的房屋差不了多少,不是茅屋就是瓦屋。

里正和村民原本还想发几句牢骚,可是被杨志的凌厉目光一逼,一个个都不敢说话,杨志一直看到村西头,那里有三间砖瓦屋的一个小院子与村里的民居正隔着一条河沟,河沟的东面是一片荒寂的茅草地,西面则是两棵垂柳,垂柳有些年纪,粗大的两个人抱不过来。小院子是一排木栅栏,茅草搭建的狗舍前拴着两条大狗。

里正急忙介绍“那是欧鹏的家,他是货郎,不是到城里进货,就是走在四村八乡,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所以养了两条狗看门。”

杨志问跟在身边的杨雪芙“盛大人和开封府见过这个人没有?”

杨雪芙记着以往的证词,点头说“都遇到过这个人,一个是事发当天他正好在家,一个是出事后的第三天,检查过他家里。”

杨志让里正带路走到小院外,两条狗长得膘肥体壮,发出龇牙咧嘴的叫声,挣得铁链子刷刷作响;杨志看看狗舍,悠悠地问里正“如果有人跑进去偷东西,狗叫了,你们村里人过不过来?”

里正一愣,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过了半天才说“不过来,只要有人路过院子外面狗就会叫,最多是在附近的人瞅上一眼。”

杨志指了指狗链子说“那条链子的长度根本看不了门,不管是我们打开小院的门还是房间的门,两条狗都没有办法,你家会用这样的栓法吗?”

杨志身后的一名衙役一脚踢开院门,两条狗虽然狂叫着想冲过来,但是被铁链子拽着,根本无能为力;衙役和杨雪芙进去看了三间房间,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杨志笑了笑,走向狗舍的铁门,两条狗立即猛扑着过来,这一次的链子长度足够。杨志一刀挥出,两个狗头和两具狗身体同时落地。

杨志跟着一刀砍落铁门上的铁锁,却没有立即闯进去,而是退到十步外,拿起一块大石头砸到门上,杨志的手劲非同一般,但是硬是没有把铁门砸开;所有人都是一惊,杨志命两名弓箭手去检查狗舍的外墙,弓箭手小心翼翼过去,查看后一路小跑回来说“墙壁外面是泥墙和稻草,里面是铁的。”

杨志让人找来大木桩撞开铁门,铁门是从里面上的门栓;杨志命衙役钻进去检查,最后发现了一个用砖砌的地道,杨志让里正拿来五盏灯笼,自己举着灯笼率先下地道,走了一百多米便发现一个小小的石室。里正头上汗都下来了,嗫嚅着说“杨捕头,我们可不知道有这些。”

杨志仔细打量石室,石室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明显可以看出最近才打扫过的痕迹,除了一个编到一般的箩筐,什么都没有;杨志仔细看看箩筐,把箩筐放回原处,从衙役打开的洞门钻出去,是欧鹏爷爷的坟墓,谁也想不到,坟墓里不是棺材,而是藏人的石室。杨志读完石碑,点点头说“看这个石碑的年纪,这座墓应该是欧鹏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挖好的,欧鹏不容易。”

杨雪芙点头说“三代卧底,真的是谁也不会怀疑他们,也亏得他们耐得住寂寞。”

杨志摇摇头说“欧鹏不会是货郎一个身份,在他房屋里地道里都没有看到值钱的东西,他在汴梁城应该还有一个住所,还有一个身份。让人画出欧鹏的图象,全城捉拿,把里正也带回去,留两个弓箭手在村里。”

坟墓的位置离欧鹏住处并不远,不过在一个小山坡的背面,除了偶尔有砍柴的人和游客经过,就是村里的人都很少走到这一边。回到村里,衙役们不用吩咐,加大了对其他屋子搜查的力度;杨志重新搜查欧鹏的屋子,把令狐荣找到晒场的角落问“在汴梁,有没有少林派的高手,那是不愿意和少林寺打交道的人。”

令狐荣听了只能苦笑“在长安这样的人有不少,最着名的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一怒屠龙手杜万彻杜大人,另一个就是御拳馆天字号教头谭赛锡。总捕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细节?”

杨志既然找了令狐荣,就没有打算隐瞒,说出了部分自己知道的情况“铜一、铜二都是少林弟子,我刚才在欧鹏的房间里看到了一些拳谱,所以我有一个想法,铜一他们动用的不一定是辽国和西夏的力量,可能是当年被逼离开少林的那些人或者后代。”

令狐荣的身体一震,怀疑地说“这件事都过去几十年了,难道还没有完结?”

杨志淡淡地说“在外人的眼里,过去就过去了,可是在当事人的眼里,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怎么可能忘记,要是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兴许就咽下了这口气,要是有了机遇,哪怕是死,也会拼上一把。现在过去几天了,有那个墓穴,应该那些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山村,你马上去开封府,调查战死的五个江湖高手是不是与少林有关系,督促他们寻找欧鹏;我去调查麓南冈到转龙弯之间的私人园林。”



第四百八十章 樵夫邹润

令狐荣立即带着两名衙役河里正走了,杨雪芙不愿回城,要跟着杨志去调查;现在已经是夏天,到了中午,太阳毒的没话说,土狗都躲在阴凉的地方,杨志两人出来的时候都穿着便衣,便装作一对兄妹,走上了麓南冈。麓南冈是一片大土丘,两人走了十几里的小路,只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黝黑的脸膛,头上一颗大瘤,浓眉虎目,光着膀子,大笔上的肌肉高高隆起。

杨志上前说明了身份,笑着问道“兄弟怎么称呼?”

“邹润,有什么事,你赶快说,我回去还有事!”邹润有些不耐烦,这些官差本来就讨人厌,大热天拦住自己,欧鹏更是心里不快活;邹润直接拿出五两纹银递到欧鹏手里问“独角龙邹润?”

邹润接了银子,脸色好看了许多“有一次打架我撞断了一棵树,附近的村民都这样喊我。”

杨志微笑着说“我是青面兽杨志,那天有人打劫辽国使团知道吗?”

“你是青面兽杨志。”兴许是杨志现在的名头太盛,邹润明显小心多了,点头说“我听说过,刚出事的那几天,差不多每天都遇到官差,问我遇见什么人没有,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杨志把邹润拉到树下的阴凉处,帮助邹润卸下柴捆说“对方做得隐秘,哪有那么容易看见的,我想问的是,你在山林里砍柴,有没有发现一些与平时不一样的事情,比方说漂亮的女人,以前没有见过的豪华马车,践踏庄稼之类的事情。”

杨雪芙跟在杨志后面,细心琢磨着杨志话里的含义;邹润松了松胳膊,仔细想着说“还真有两起这样的事,不过不是我见到的,是我听来的。一个是前面的晏家花园前两天出来两顶小轿子,轿子是女人坐的那种小轿,但是轿夫抬得很吃力;另外一个就是顶西边的王村,在大前天,出现了疯狗咬人,一条看院子的狗突然就疯了,把主人咬死了。”

杨志又递上五两银子问“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叔叔邹渊。”

这回连杨雪芙都知道了邹润说的是谁,出林龙邹渊虽然不是江洋大盗,但是在汴梁北算得上一号人物,在古桐园也是登记在册,邹渊杀牛放赌,帮着一些寺庙讨债,没有不敢做的事;只是杨雪芙没想到出林龙邹渊的侄子只是一个砍柴的樵夫,和邹渊完全不一样。杨志想了想对邹润说“你去找你叔叔,明天把他请到陈桥门下问话,我给你们一人十两银子。”

邹润忙不迭地说“杨捕头您放心,明天我一定把叔叔找过去。”

邹润告诉杨志去晏家花园和王村的走法,背起柴捆,快步地走了;杨雪芙不满地说“杨捕头,你还真有钱,这些事开口问一问就是了,还怕他不说。”

杨志自然不会告诉杨雪芙,自己想招揽邹渊叔侄,嘿嘿笑道“财帛动人心,不给钱邹润也许会说,也许就不会说,更不会吧邹渊拖进来。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抓紧赶路,先到晏家花园看看。”

两人只不过走了五里地就看见了邹润说的晏家花园,此刻正是晌午,艳阳高照,万里碧空,山冈上还有一丝凉风,下面的村民恐怕是给被这日头烤得焉了,十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放眼望去,连绵在一起的有十来个园子,从高处看,亭榭池台掩映,红花绿叶成片。

晏家花园是下坡后的第三家,有一条小路直到花园门口,小路两旁都是两米不到的幼苗,新绿葱茏,一看就是人工种植的痕迹;只不过在晏家花园门口,六棵老榆树粗茂舒展,上面的枝叶连成一片,金色的阳光透过榆树叶洒下来,草地上便有了斑斑驳驳的光点。花园的门紧锁着,看不到看门的人,倒是一支火样的红杏从院子里伸出来。

杨志两人在老榆树下坐下来,躲着阴凉歇歇脚,杨雪芙舒服地把腿平放在地上说“这些园子都是汴梁城官宦富商的,每到春天,这些园子都对外开放,任人游赏踏春;现在恐怕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要说让外人进去了。”

杨志看了看四周,摇头说“不会没有人看护,要是被人翻进园子,搬走了珍贵花木或者假山石怎么办,你看见没有,为了应风景,这几家的门都是雕花木门或竹门,没有人在这里看着能放心吗?休息一会,要是还没有人进出路过,我就直接去敲门。”

杨雪芙拿出水囊,和杨志轮流喝了几口水,杨志便放下水囊,走到了那个古朴气息浓郁的竹门前;杨志运起内力轻叩竹门,敲门声传出了十几米远,把杨雪芙吓了一跳。杨志从竹门的间隙中看得清楚,花园里树荫下的草丛中站起来一个人,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碎草屑三三两两的沾在衣服上,大老远就嚷着“干什么的?”

“晏家花园吗,我是刑部查案的。”杨志不想狐假虎威,可是杨志晓得,不说出来,这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下人就会立马摆脸色给自己看;来人走近,阴阳怪气地说“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花园吗?我们老爷是户部员外郎晏富。”

杨志亮了亮腰牌说“我是刑部的总捕头,有权力调查这个园子,不管你们老爷是谁,跟我调查案子没关系。说,你叫什么名字?”

杨志语气不善,家丁谨慎的看了一眼杨志说“小的叫晏丁。”

杨志指了指门说“把门打开。”

杨志的目光锐利得直刺人心,晏丁只感觉自己不敢抗拒,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杨志慢慢踱步进去,沉声问道“前几天是不是有两座小轿从花园里出去,轿子里是什么人?”

“晏家的家眷。”晏丁闻听,精神一松,只是可能不习惯在正午的阳光下说话,晏丁下意识地朝大门的阴影里挪了挪;只要承认有那两顶小轿就好,杨志意味深长地说“没有搞错吗?那两顶小轿是晏家的,还是租来的?”

晏丁略带忌惮地说“不知道,官差老爷,我就是一个看门的,哪问的了那些事。”

杨志看了一会儿晏丁,回头喊过杨雪芙,让杨雪芙带着晏丁去园内二十米远的八角亭做笔录,自己趁机在八角亭附近观看地形;晏丁被杨雪芙带到一旁,根本拦不住杨志,眼睁睁地看着杨志走来走去。听说家眷是户部员外郎晏富的妹妹晏小妹和晏小妹的闺蜜童娇秀,杨志只能感觉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小,线索也很重要。

童娇秀刚刚出过事,现在出门恐怕是一万个小心,怎么会一个护卫和婆子都不带,这么热的天跑到城外;杨志问清楚户部员外郎晏富在汴梁城的地址,立即回到了汴梁城中,只不过杨志耍了个小花招,和开封府孔目孙定商议好,把自己摆在了幕后,让开封府去例行公事询问晏富和晏小妹。

晏富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晏小妹被孙定几句话一诈,就说了实情,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童娇秀,人是童府的一位护卫蒋门神送过来的,重是因为不知道什么人丢了一个大箱子,童娇秀非要放在轿子里带走。孙定有些迟疑,蒋门神原来在孟州快活林,来了汴梁以后专门为童家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蒋门神的恶名在短短的时间就传遍全城,黑白两道都知道蒋门神性情暴戾,手段了得。

孙定又仔细地问了一遍,确定晏小妹和晏家的家丁看见的就是蒋门神,一切就心中有底了;孙定连刑部都没告诉,就直接把案情报告给刚上任的梁子美梁大人。梁子美当时吓得就说不出话来,梁子美宦海几十年,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只是听说是古桐园转过来的卷宗,梁子美不知道是有人挖好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还是在等着自己去撤除案情。

梁子美慢慢看完卷宗,思虑良久才问孙定“杨志说没说为什么调查这个事?”

孙定不慌不忙地说“杨捕头说了,童小姐出来有大批的人跟随,轿子应该是童府的专用轿子或者马车,所以就想查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梁子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几个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很容易就让上司背了黑锅,梁子美脸色阴沉地说“孙定,这个案子如果是开封府的案子就不要让刑部插手,要不然就把整个案子转交刑部,免得最后破不了案,大家互相推诿。我们的职责与古桐园不一样,没有苦主,没有原告,如何走流程。”

孙定点头道“大人既然这么说,我就把相关的东西全部退给古桐园。”

孙定收回卷宗,去了古桐园,梁子美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从古桐园的职责来说,是有资格请求开封府协助的,杨志查的又是辽国使团遇袭一案;梁子美忽然明白了,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晓得是自己想岔了,杨志要的其实就是开封府不介入,这样就能把相关的所有线索汇集到古桐园。



第四百八十一章 被狗咬死的盖子

梁子美有点生气,孙定是老手,杨志这点心思看不出来,也不挑明此事;梁子美正在克制自己的情绪,门口衙役突然抓着一个名刺跑进来说“蓝从熙蓝公公求见。”

蓝从熙是笑着进来的,可是听说梁子美已经做了决定,蓝从熙的笑容顿时就没有了,蓝从熙在梁子美左边的椅子坐下说“老大人,这些吏员在里面搬弄是非,你被欺骗了;高太尉的意思就是想请开封府主导这个案子,青面兽杨志刚刚大赦,原来又是辽国的将领,应该回避。”

要是换个旁人这么说,梁子美早一句话翻了脸,既然如此,高太尉直接向刑部提出异议就是;可是说话的是蓝从熙,梁子美只能打着哈哈说“本官才到开封,不清楚其中的门道,高太尉和蓝公公既然有异议,何不让御史和谏官出面。”

蓝从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高俅什么形象,除了捞钱不管事的主,要是突然请御史和谏官出面,事出寻常就是妖,御史和谏官第一个查的就是高俅;弄不好杨志还没有怎么的,高俅已经被一帮人咬出血来。两人都熟悉官场的游戏规则,一时之间倒陷入了趁机,最后还是蓝从熙忍不住,示意所有人都离开,才对梁子美说“京东西路提举常平苗大人已经上书告老还乡,听说五公子还没有实缺,不知道对这个位置是否有兴趣。”

梁子美的五儿子梁扬祖崇宁年间进士及第,四个月前因在陈州被上官牵连丢了职,目前闲赋在家;提举常平是各路所设四司之一,负责管理常平仓救济农田水利等,只不过京东西路在南京应天府,下面管辖的东平府济州等地正是现在宋江横行的区域。梁子美干笑着说“有劳公公费心了,只是那里贼寇滋生。”

蓝从熙举起右手说“梁大人请放心,宋江不出两个月就会被平定。”

梁子美看出蓝从熙有些不快,想到自己的开封府日后仰仗高俅和蓝从熙的事情也多,颔首说“我明日就给朝廷上书。”

杨志第二天在陈桥门等到邹润邹渊,邹渊又提供了一条线索,那两顶轿子蓝色,上面绣着绿白的云纹他认识,是汴河北街虞家轿行的轿子;杨志见邹渊衣着还算齐整,一人给了十两银子说“你们留下个地址,以后我有事好找你们。”

邹润留的地址就在麓南冈下,离刘村不到三里地;邹渊苦着个脸,支吾道“杨捕头,我居无定所,再说我提供的消息肯定是真的,有事的话,你让邹润在那些地方找我便是。”

杨志带笑不笑地说“你是证人,随时需要出来认人认物,既然你窘迫到这般地步,我还真要安排个地方,要不然你就先住在我的马行,要是感觉不方便,到刑部也行。”

一听说到刑部,邹渊急忙说“方便,方便,就到马行,邹润,你回家也没事,陪叔叔一起去。”

杨志将两人丢在马行,安排了两名衙役去虞家轿行,自己就和杨雪芙去了王村,邹渊原来想杨志肯定有公事要忙,到了马行,凭自己叔侄还不是想怎么样怎么样,可是等见过朱武寇一以后,邹渊半点闹事的心思都没有了,乖乖地呆在寇一指定的屋内。

杨志赶到王村,就见村头一家小酒肆,门檐上挂着脏兮兮的酒旗,店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妇人在扫地;杨雪芙调过了卷宗,晓得这起疯狗咬人的事就发生在酒店的不远处,死者盖子就住在村头的第一家,从小酒店走过去不到五十步的距离。杨雪芙叫过妇人问“那天狗咬死人你看见没有?”

妇人得知杨志两人是捕快,畏缩地说“那天傍晚,盖子是从我店里吃了酒肉出去的,盖子有遛狗的习惯,他家那条狗长得凶猛高大,足有半人高,盖子喜欢带着狗在村子里吓唬人。当时店里还有两个客人,我正在忙碌,就听见外面一阵乱叫,我和客人跑出去的时候,盖子和狗都已经死了,盖子是被活生生地咬死的。”

杨志找了张桌子坐下说“老板娘,有没有下酒的菜。”

妇人点点头说“刚烧好的猪头肉。”

杨志点了两斤猪头肉一壶酒,妇人切完猪头肉,情绪平和了不少,杨志才接着问“那条狗是怎么死的?”

杨志今天跑一趟,感兴趣的就是狗的死因,那条狗半人高,发疯的时候连主人都咬死了,可是村里没有其他人受伤,那么大的一条狗竟然被一块石头砸死了。妇人把酒肉摆在桌上说“那时候人多躲在边上看热闹,听说一块大石头砸出来,狗就死了,村里人现在也不知道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杨志哦了一声又问“盖子回去的时候,有没有给狗带些骨头什么回去?”

“有。”妇人毫不犹豫地说“盖子就是一个帮闲,自己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平日里只要听说村里哪家吃肉,就把狗牵了去要骨头;平时盖子就喜欢到我店里要骨头,那天卖了一个整猪头,骨头和一些碎肉都给了盖子。”

杨志让妇人去找来里正,里正跑来一看杨志和杨雪芙在喝酒,就晓得画风不对,看过腰牌后,小心地问“杨捕头,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杨志让添了一双碗筷,喊里正上桌问“村里最近来没来过外人?”

里正偷偷瞧了杨志一眼,心里有些不踏实地说“盖子是外面的帮闲,经常有人来找他,盖子死后,看热闹的人就更多。”

杨志点点头问“盖子死的那天,你们看没看见什么外人,有没有带着车厢的马车路过王村?”

里正的眼睛一亮说“有,那马车漂亮之极,听村民说,盖子回去牵狗就是准备吓唬那马车。”

杨志又让里正找来看见马车的村民,大概确定了马车的形状,两匹马拉的马车,黑色的车厢外面是雕花的,还有铜铁做的支架。这样的马车是不多见,杨志第一个念头就是,车厢安装了机关。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头疼

马车当天路过后,再也没有在王村出现过;盖子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现,狗舍里也什么都没有,里正的脸上一副我说没问题的暗喜。杨志想了想,还是绕着王村走了一遍,找了几户不同的人家打听盖子的身世,一个个说得和里正差不多,王村是个家族,盖子这一房是偏房,从小又不讨父母喜欢,长大后就分了现在住的房子;所以盖子不相信公道,喜欢占小便宜,尤其一张脸皮练得极厚。

杨志得到有用的线索,还是回到了盖子的屋子里,这一次,在杨雪芙和里正诧异的眼光里,杨志把手伸进了盖子家的鸡笼,竟然在鸡笼里掏出来两片一两重的金叶子和一张标注着地点的路线图。杨雪芙一愣,问“你怎么想到的?”

杨志的没有一点得意,板着脸说“村里人怎么说,有的人说盖子乖觉灵便,有的人说他乖张难处,这说明什么,说明盖子是个小心有心计的人,对于那些惹不起的人都是小心避开,遇到他认为不如自己的人就动手欺压。这样的人,会带着一只狗去招惹路边的豪华马车吗,不是盖子准备吓唬那马车,而是那只狗闻到了马车里的气味,想要跑过去,盖子想拉住狗,结果被狗咬死了。里正,那条狗怎么处理了?”

“狗肉大家分了。”里正讪笑道“那狗肉真香,村里人都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狗肉。”

杨雪芙却听出了不对,狗咬死自己的主人只有在发疯的时候,那条狗肯定吃了什么药材,轻声问“吃狗肉的第二天,村里没出什么事吧?”

里正似乎有些傻眼,想了半天才说“还真是出了点事,有好几家晚上折腾了一宿,早上男人连床都下不了;还有些娃晚上睡不着觉,不少老年人都觉得是亏欠盖子的。”

一条狗全村分分,每个人吃到的不过两三筷子,药性还这么强,杨志想了想,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里正“有没有人把狗肉腌起来的?”

“有,三条狗腿被腌了起来,准备过年吃。”里正听杨志两人引导,也感觉其中有问题,介绍说“村头的小酒店就分了一条狗腿。”

三个人回到小酒店,让老板娘拿出狗腿,杨志付了钱,把狗肉拿走,和杨雪芙在下午回到古桐园;杨雪芙开始分解狗腿,杨志则从令狐荣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今天朝堂上为了杨志发生了争执,梁子美提出杨志要回避获得了大部分官员的支持,但是范致虚只问了梁子美一句,既然你不愿意杨志来办这个案子,昨天何必让开封府把卷宗送回古桐园,是不是希望把杨志免职换一个人当总捕头。

梁子美只能说自己就是这个意思,职责归职责,人员归人员;只是梁子美忘记了,宋徽宗奖赏杨志不到三天就把杨志免职,那就是在打朝廷的脸,更何况这案子发生在杨志回来之前,已经十来天没有结果,辽国使团是不停地在催促,能出手的人都出过手了,杨志现在已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叶梦得最后给了一个建议,调另一位总捕头殷鉴回来,这个提议被高俅否决后,这件事只能是不了了之。不过梁子美的提议出现一个意外效果,宋徽宗要求古桐园与各方合作办案,让杜万彻牵头;

杨雪芙鼓捣了半个时辰,检查完后说“时间长了,盐有杀掉了不少药味,但对方下药下的重,还是能看出狗肉中的药物引起的变化,你是怎么知道查子的那个屋里有东西?”

“狗不会随意发疯,一石头砸死那么条大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感兴趣。”杨志微笑着说;令狐荣又跑了进来,说杜万彻通知开会。

杜万彻也是没办法,他看完交上来卷宗后,把令狐荣调来一问后面的,得知调查结果已经出来,杨志没猜错,帮助铜一阻击官兵的五个人都和少林有渊源,只是在江湖上他们和少林寺从不打交道。

蒋门神被请到了古桐园后,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关,承认那个童小姐是百分之百的假货,不需要找童小姐对质;蒋门神的解释一切都是童小姐的安排,不过蒋门神透露,他已经调查过了,让童小姐做安排的这个人是高衙内,高俅的二儿子高尧康,连轿夫都是高尧康安排人去租赁的。

高俅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做高尧炳,现在在殿前司中担任虞侯;二儿子高尧康遥领潭州团练使;最小的儿子高尧辅是太康县尉。高尧康遥领潭州团练使,其实根本不管事,只是因为高俅始终不让任命潭州团练使造成的;蒋门神轻轻松松地甩了包袱,那个假的童小姐去了那里,当中有什么事,蒋门神一口咬定不知道。

杜万彻听到这些消息,现在除了头疼还是头疼,立即派人把杨志、孙定找来开会,这两个人都是意志坚定聪明能干的官吏,要是再稍有耽搁,很可能查出一个更加惊心动魄的结果。到时候,辽国公主还没找到,大宋的朝廷江湖恐怕已经乱成了一团;至于说开封府不愿接手,杜万彻根本不在乎。

牵扯到重臣的案子总是不缺乏大事件或者大乱子,为此杜万彻只能谨慎,他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与会者们陆续也出现在古桐园。了开封府的孙定,御拳馆派来了天字号教头谭赛锡、皇城司派来的是第三号人物陆渐,都是古桐园的熟人,很容易就知道案情有了突破,参加会议的人一个个反而没有喜悦,都是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大部分人都是这一行的好手,自然早就能猜测其中有曲折离奇,但是一下子就联系到高衙内身上,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深邃。关键每个部门都知道,杨志和孙定都是从来不买高俅账的人,尤其杨志,差一点死在高俅的阴谋中,一度逃到辽国避祸;而蒋门神那么痛快的爆料,有谁能保证不是童贯太尉的主意。



第四百八十三章 马车

陆渐的脸色比杜万彻想象得还要难看,他是这些人中官职最高的一个,遥领莱州防御使;陆渐趁着其他人还没进来,直接说出自己得到的消息“高尧康那件事是真的,并且那八个轿夫都已经失踪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个遮掩的好手段,但是面对杨志孙定,我担心最后又查出一个新案子。”

陆渐透露的信息很丰富,皇城司恐怕早就知道了真相,毕竟一百万人口的汴梁城有着差不多一万皇城司的线人,有些细节根本瞒不住他们;又关系到八条人命,杜万彻咬着牙说“陆大人,这么说杨志查到的方向没有错,如果你们想做点什么,除非你们皇城司接手。”

杜万彻的话陆渐懂,这已经是杜万彻这样的人最后的底线,不让我知道我才能装作聋子;可是李彦明确表态,皇城司不能牵扯进这个案子,陆渐呆了呆说“皇城司是调查机构,不是破案机构。我现在就怕有人是傻子,这时候跑到王村去乱来,结果被人逮个现形。”

杜万彻右手指敲了下桌面说“杨志已经回来,疑犯们就算中伏,那些人也应该能全身而退。”

陆渐在杜万彻对面坐下说“丘半江和他手下大批高手从西门出了城。”

丘半江是御拳馆的供奉,却有一批跟随他的江湖高手,是市井的另一部分力量;丘半江的出动,其实代表了宋徽宗的意思,他想知道真相。但是不排除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丘半江在王村发现了他们没在意的东西,与案情无关,却能在朝堂掀起一些浪花。

两人相对无语,有些事就算明白,也是无力改变的;他们除非知道丘半江的真实目的,否则是一点事情都做不了。御拳馆的教头谭赛锡敲门走了进来,谭赛锡头发已经花白,身材比一般人还矮一点,步伐矫健;谭赛锡以罗汉拳闻名汴梁,曾以罗汉拳击败过天竺高僧不倒禅师。

孙定是和杨志说笑着走进来的,他是一个乐天派,才能在开封府的那个位置上坚持到今天;最后进来的是沈冲和盛余一,在杨志回来之前就是沈冲两人负责的案情。当所有人都坐定以后,杜万彻咳嗽了一声,叫衙役在外面将门关起来;然后对杨志说“说说你今天的收获吧?”

“一辆马车。”杨志已经看了孙定和令狐荣两边的卷宗,谨慎地说“把一件件事串联起来,也是缺少证据,但是北街虞家轿行那天是一下子少了八个轿夫;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其中有五个是本地人,向开封府报案后,还没有找到人,孙孔目带来的资料证明,这八个人就是去晏家花园抬轿子的人,失踪的日期就是去晏家花园的那一天。”

盛余一望向孙定问“很奇怪,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

孙定面色严峻地说“那天两辆轿子没有回到轿行,有人送了银子去,说是和轿夫说好了,包租十天,给店里送去的是押金和整整十天的租赁费,每个轿夫还回去打了一个招呼,说是要跟着大老板干活。轿行和家里都认为他们在做事,自然没有人报失踪,高明吧?”

没有人回答孙定的问题,都沉浸在各自的思考中,沈冲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安与疑惑的表情,看的出他很在意“没有办法证明死亡,这些人会不会去了外地?”

孙定的回答让沈冲绝望“其实四天前我们发现了两顶烧毁的小轿,不过没有人员的死亡,只当做一次失火记录在案。那两顶小轿残物推算出来的尺寸与虞家轿行的轿子的大小一致,布匹和铜铁器的残片也应该确认,至少说明有人想消除痕迹。”

“如果我处在你们的位置上,也会得出一样的结论。”陆渐习惯性地用右手摁了摁桌面,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是事关辽国使团,任何一种结论都必须要有证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光是靠推断是没有用的。”

杨志颔首说“陆大人说得没错,如果我们运气不够好,也许几年时间都破不了这个案子,但是蒋门神的证词指向高尧康,我们可以试试这条线,哪怕是一场误会,澄清了总比压在心头强,我们也就可以放心地去寻找其他线索。”

杨志侃侃而谈,有意说得轻描淡写,于是屋子里的人立刻都把视线集中在杜万彻和陆渐身上;与会的人都清楚,自己就是干活的,杜万彻和陆渐才是拍板的。杜万彻看出来杨志并不是非常着急,放下手中的卷宗说道“我觉得不可能和高尧康有关系,也许是高家下面的家人假传信息。”

假传信息,童家的人也是鼻孔朝天的,高家的一个家丁假传信息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童小姐要是看不见高衙内的本人,就会安排蒋门神出手;沈冲眯起眼睛看了看杜万彻的表情,转向杨志问道“要不然去高家询问的事情交给杜大人,你还有什么可以查的?”

“反正目前都是推论,从哪里查都是一样。”杨志胸有成竹地说“我可以去开封府、殿前司、大理寺的那几座监狱,陆大人说得没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会不会人被抓进了监狱?”

在座的都是精明人,杨志的废话这么多,其实真正要查的就是殿前司的监狱,既然牵扯到高衙内,要是想藏人的话,殿前司的监狱无疑是个好地方,不引人注意,高俅有绝对的权威和控制力。皇城司对于能到其他衙门去插一杠子的事一直有兴趣,陆渐第一个赞同“不错的想法,杨捕头去的时候,皇城司可以协助。”

杨志谢过以后,似乎又有些犹豫,喝了一口茶,最后还是开口问了陆渐“皇城司一直跟随辽国使团,他们在到达陈桥驿之前,出没出过事,譬如遇袭、中毒等等,陆大人,这些线索至关重要。”



第四百八十四章 赵楷来访

杨志原本就不相信铜一能三下五除二抓住斡里衍公主,随着案情的深入,杨志的疑虑更重,问一声只想试探一下;陆渐好像有些明白杨志的想法,斟酌着说“路上没有发生过这些事,但是我们的人毕竟是在外围,有些事不是那么肯定,可以直接行文去辽国使团调查,只是杨捕头事情太多,也为了避嫌。”

这是陆渐放出来的权力,允许古桐园与辽人接触,但是对杨志还是要有所限制,否则朝堂上的谏书会像雪花一样乱飘。沈冲抢在杜万彻开口前面说“我去辽国使团调查,高衙内那边杜大人去。”

沈冲是原来宰相沈括的儿子,出仕后一直在古桐园,没有人有异议;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令狐荣推门进来,脸色古怪地说“张邦昌大人转来文书,又增加三人参加会议,分别是礼部员外郎晏富、枢密院虞侯董大朗、大理寺判官孟晚弼,他们一会就到。”

盛余一和孙定一下子笑出声来,晏富、董大朗都跟案件有或多或少的牵扯,礼部和枢密院丝毫没有避嫌的想法;谭赛锡谭教头更是不满地甩了甩头,陆渐顿时没办法开口,杜万彻淡淡地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暂时休息一下,等等三位大人。”

几个人三三两两去了不同的房间,杨志回到自己的办事房,陆渐快步跟了进来说“杨捕头,刚才在会上你似乎还有话没有说,是不是有什么顾忌?”

杨志请陆渐坐下说“陆大人,很多事还没有证据,我不能乱说。你能说说皇城司陪同辽国使团的过程吗?”

陆渐虽然是皇城司的第三号人物,但因为在前面的两位分别是李彦、谭稹都是身兼数职,实际上陆渐才是最清楚皇城司的人。杨志相信,陆渐能亲自来参加这个皇城司不能掌控的会议,一定有自己的看法和底牌;陆渐在杨志对面坐下说“你可以关注一下董大朗,辽国使团南来,我听说其中有一人在修炼武咒经。你知道的,传说中练习此功的人每到一个层次,就会有散功的现象,大约持续一两个月时间,就是所谓的奈何咒。”

杨志瞬间明白了,皇城司早有定论,甚至铜一铜二都说不定与皇城司有联系,杨志苦笑道“那还需要古桐园这么折腾?”

陆渐摇摇头说“我们各司其职,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追查到铜一他们的下落,我们考虑过有人动手,但是没想到他们脱身的手段如此高明。”

杨志明白了,皇城司原来应该是想布个局,但是演戏演过头,被铜一钻了空子;只是皇城司不会承认这一切,陆渐的话已经是最露骨的说法,并且在其他人面前,陆渐同样是绝不会承认今天的对话。陆渐看杨志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起身出去,留下杨志一个人思考。

杨志感觉眼前的迷雾渐渐消失,从辽国青岩寺的情况就可以看出,铜一那批人其实都和金国有所联系,投奔金国未必,但是不会拒绝双龙会提供的帮助。高衙内参与这些事也可能是双龙会的运作,只是双龙会在关键的时候不会现身。杨志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错和尚会不会已经到了汴梁。

会议重开,董大朗等人说不出什么新的东西,只能转入安排的程序,晏富、董大朗被安排和沈冲一起去辽国的驿馆问询;杨志的任务反而变得最简单,就是按照程序一步步查下去,所有会议一结束,杨志便离开了古桐园。

杨志明白,自己只是因为知道历史的大走向占点先机,在那种勾心斗角的官场,自己还差得很远,杨志想好好地考虑一晚上,明天再去找朱武商量。只是杨志没想到自己回到杀猪巷,竟然看见巷子口停着三辆马车,自家的小院灯火通明,院子里站满了人。

杨志看见了郓王赵楷和刘琦的护卫,便晓得两人来了,进屋一看,赵楷和米友仁正在下棋,刘琦和贝松林站在一旁观战。看见杨志回来,赵楷放下棋子说“杨志,你决定了吗,做什么生意?”

杨志曾经和赵楷一起约定做生意,赵楷这是上门询问啊;杨志笑道“我现在就一个马行、一个牙行。后面还有铁匠铺,王爷看上哪一个,尽管开口。”

赵楷一挥手说“马行、牙行、铁匠铺每家一半股份,我也不出钱了,就把前两天收购的庄楼酒店抵给你,怎么样?”

杨志的马行、牙行现在都不怎么样,铁匠铺还是没影的事情,庄楼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座酒楼;这分明是赵楷怕杨志的资金不足,变着法子在帮忙,杨志笑着说“足够了,王爷不会就收购了一家酒楼吧?”

赵楷颔首说“聪明,你放心吧,我一共收购了三家酒楼,把最差的一座给你,另外两家是汴河酒家与明月楼。”

听到赵楷报出三家酒店的名字,杨志赵楷还真没说错,这三座酒楼分别是高中低三个不同的档次,庄楼是最差的一座。杨志明白,一方面赵楷是想看看自己是否有挣钱的能力,另一方面就是赵楷与自己不能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只能像生意场那样斤斤计较,杨志笑着点头说“既然王爷吩咐了,明天就可以安排人来交接,以后每个月会把账目送到王府。”

赵楷含笑说“说说你的大生意,我可不认为你会靠这些小生意发财。”

杨志点头说“最挣钱的生意莫过于盐、玻璃,只是盐业需要特权,玻璃需要反复实验,不知王爷有没有雄心。要是把稳起见,过几天,我弄一个小玩意,我们先试试水的深浅,如何?”

赵楷大笑道“我决定投身商海,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最有的就是耐心,等辽国使团的案子一结束,我就来找你。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只要盐、玻璃能做起来,剩下的生意,我就不插手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第四百八十五章 战略错误

杨志证明自己需要时间,赵楷找人咨询也需要时间,所以赵楷留了一个过渡的时间。刘琦和贝松林一脸的惊诧,他们也没想到杨志想玩得这么大,那条路看上去就脱离了杨志的控制,就是郓王赵楷最后也未必能把握。因为从这件事公开以后,不管杨志与赵楷怎么解释,在太子赵桓的眼里,这两个人就是包含祸心;至于两人的讨价还价,只不过杨志是为了显示本事,赵楷保持自己的身份罢了。

赵楷满意地走了,贝松林摇摇头说“杨志,在这件事上,你有些冒险,皇家人的心思很难猜。”

贝松林说得比较隐晦,不过杨志三人都能听得懂,赵楷到底有没有觊觎太子的位置,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贝松林感觉杨志的动作早了一点,可对于杨志来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官官商商,没有官场上的庇护,哪来的大生意;杨志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微妙,喝过龙血一事,不管杨志怎么淡化,都是一件容易被非议的事,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翻出来。

赦免后的这一段日子,杨志已经能感受到方方面面的想法,杨志不晓得自己能撑多久,哪怕最后能攀上蔡京、童贯,恐怕一到紧要关头,也会把自己抛弃。而郓王赵楷的为人和身份,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帮助自己一把,一旦自己致仕做生意,也可以在官场上罩着自己;刘琦等人哪怕是关系再好,也可能出事的时候鞭长莫及。

当然,如果因为自己的到来乱了时空,赵楷想着那个位置,杨志会必须重新考虑,只是这些都不能对人说,杨志只能暗地里准备;杨志随着武功经历的增长,刚穿越时的阴郁困顿已经烟消云散,心里头有点“佛挡杀佛、魔挡除魔”的膨胀,开始有信心去改变历史,改变自己的处境。

刘琦和米友仁只是来看看杨志,现在都在汴梁住下,兄弟间来往的也是很方便,对于生意上的是反而不大在意,要不是今夜来的是郓王,两人连多看一眼的想法都不会有。米友仁满不在乎地说“两位哥哥,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到外面去逛逛。”

杀猪巷东面是新门瓦子,西面多的是青楼教坊,所以附近夜市非常热闹,杨志想想也就同意了,贝松林摆摆手说“我不像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我在家休息休息,杨志,东西的清单我都拟好了,朱先生说铁匠铺的地址也弄好了,你明天去和他敲定一下。”

杨志答应一声,三个人就信步出了小院,走上了街头,还能望见赵楷马车的背影,米友仁望着赵楷的马车走远说“大哥,现在满城都在议论你是不是与郓王故意结交,听说皇后和太子有些看法。”

米友仁的父亲米芾从无为军回来,差不多天天出入宫中;杨志淡笑着说“这种事只能但求心中无愧,想要人人满意,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你们是知道的,郓王在我被通缉的时候帮过我。”

刘琦和米友仁无话可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郓王赵楷哪怕是宋徽宗的儿子,当时帮杨志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事后也被人非议;现在杨志大赦做官了,要是忌惮皇后太子的看法,那就不是杨志了。刘琦笑了笑说“军中有不少将领想知道,将来北伐的时候,你会不会参加?”

杨志在辽国呆了一年,比任何人都熟悉辽军的情况,况且杨志也是辽军中的骁将,斩杀的金兵比任何一个辽将都多,这样的人不参加北伐,让人心有不甘。可是谁都知道,杨志是反对与金国结盟的,在辽东,多次破坏了双龙会和金国的布局。

杨志看了看刘琦,认真地说“杨家的人不怕战死疆场,不过我想单独训练一支队伍,靠现在的禁军,一个字难。”

“那么西军呢?”刘琦同样认真地问,杨志摇摇头说“平定方腊以后,一个个升官发财,还是原来的西军吗?再说,现在的河北动荡不安,其实论百姓的基础,反不如陕西好。”

灭辽主要是大战略的错误,哪怕要八个州,也不应该要大同府,辽国西南的兵力到辽国灭亡都没怎么动,金国要是想做文章,西夏随时可以给予支持,并且要是辽国不肯罢休,还可以从西域和漠南调军来争夺。一旦收回燕云之地,就要联辽抗金,这才是最需要实力的时候,大宋只有在每一次摩擦都给金国打击才能保持住自己的信心。

可是杨志也明白,自己对着宋徽宗和童贯他们说这些那是对牛弹琴,宋徽宗他们把战争看作一件很随意的事情,而金国绝不是童贯先前的对手西夏、方腊他们可以相提并论的。历史上童贯两次北伐,第一次十五万大军、第二次二十万大军都被耶律大石一万多骑兵杀败,让金国看到了大宋的不堪,也让边关的很多将士丧失了争锋的斗志。

刘琦是将门之后,对于战场和西军的了解不亚于杨志,回味半天,不甘心地一声长叹,杨志反过来劝说道“一饮一啄,皆是天定,怕的是光看见眼前的利益。我为什么反对结盟,当我们与金国接壤的时候,如果金国开战呢?要知道,有双龙会,金国很容易找到理由。”

刘琦点点头问“如果面对辽军,你以什么对峙。”

杨志想了想,火器没有那么多,除了弩阵,杨志想到罗马的长矛阵,顺口说道“步军,中原人就算骑上马,和辽军也有较大的差异,不如另想办法。”

刘琦没有再问,杨志既然前面说要单独练军,应该就是想训练对付骑兵的步军,但是几百年的败绩证明,这一点很难行得通。大宋西军在西北能和西夏对抗,就是因为拥有大量的骑兵,而河北的禁军不仅骑兵少,而且战斗力差,要不然宋徽宗也不会在辽国的威胁下,下令已经打下横山进逼灵州的童贯退步;也正是这个举动,让宋徽宗和童贯如鲠在喉,创造条件也准备北伐。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夜市

宋朝与唐朝不同,汴梁城里的坊市界限被废除,没有宵禁,商人的营业时间不受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哪怕是下雨天,也是万家灯火通明。出了杀猪巷就能看见卖水饭、熬肉汤、卖干货等吃食摊子散在路边,还有挎着篮子的小贩兜售的腰肾鸡碎、麻腐细粉一类的东西;有钱人自然匆匆而过,去那些小酒肆或者青楼什么地方。

杀猪巷这边不如州桥,只看到两个耍杂耍的,州桥那里晚上有有卖细画绢扇、销金裙、背心毛巾、四时玩具的摊点,吸引了大量的美女来逛街,同时也引来大批的逍遥公子和闲汉看热闹。米友仁住在东榆林巷,看样子很熟悉这里,带着杨志穿过小巷,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店;小店里客人不少,店门外的空地上还停着五六辆马车,门口一个招牌,神仙面馆。

杨志其实知道这个地方,毕竟是家门口的店面,可是还真的没来过这个面馆;神仙面馆据说里面只有三种肉,驴肉、牛肉、梅花鹿肉,三头牲畜的肉都挂在案板上。驴肉香,俗称龙肉;大宋不允许杀牛,但是神仙面馆从未缺过牛肉,每天都可以让人一饱口福;梅花鹿更是野味,是所有鹿麋中肉最嫩的一种。

杨志想吃的时候没有钱,后来条件改善了,又很少逛到这里,要吃面,也是去吉五六的面馆。店里一个掌柜两个伙计,穿着与一般店里没有差别,但是在这里吃面的客人却和其他小面馆完全不同,有的锦衣夜行,有的穿着平常衣服却有一副超人一等的气势;杨志看了看墙上的价格,一碗面八钱银子。

米友仁直接点了三碗牛肉面,又要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一碟牛杂、一碟酱驴肉、一碟牛舌;面馆并不是很大,杨志站起来晃两步就能看到灶台里的动作,每次盛面的时候,店家都会在边上的一个小坛子里舀一勺佐料。杨志感觉有些稀罕,这是什么佐料,竟然能提鲜;杨志在柜台前站定,突然看见竹篮子里的罂粟子,顿时明白是罂粟水。

罂粟早在六朝时传入中国,并有种植,纯粹是为了观赏,罂粟花是名贵稀有的佳花名木,李太白诗曰“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宋朝的中医已经发现罂粟的药用效果,被看成治痢疾等症的良药,甚至被人当作滋补的良药;可是杨志明白,这玩意会让人上瘾,恐怕也是神仙面馆生意好的原因。不过杨志不会触这个霉头,只是对掌柜的说了一声“我们的面里不要那个调料。”

掌柜的看看杨志,面带惊讶地点点头,但是杨志在那种惊讶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雀跃的神情,宛若高手对决,看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杨志有些发愣,但是绝不会在这里多说一句,只是盯着掌柜和伙计的动作,不让罂粟水倒进自己的碗里。效果是明显的,杨志和刘琦依旧感受到了牛肉面的鲜美,米友仁咂了两次嘴,似乎感觉到味道不对。

三个人都很谨慎,谈论了一些江湖趣事,面条一吃完,杨志立即付了帐,把酒菜打包,领着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汴河边;米友仁看杨志在一块石墩旁坐下,摆上酒菜,笑着说“大哥,你还有这嗜好?”

杨志示意两人坐下说“不是我有这嗜好,而是这家面馆的面有问题,这些酒菜里还不知道加没加罂粟水做调料。加了罂粟水的食物虽然鲜美,让人精神愉悦,但是长期食用,就会上瘾,产生副作用,一天不食就会全身难过。”

米友仁一怔,过了好一会才说“大哥,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得胜桥的寇宗奭和我父亲是好友,他就喜欢用罂粟水加蜂蜜做为治痢疾的处方,很多病人治疗周期一长,就有你说的这种症状,药一停感觉全身不舒服,总觉得留了个后遗症,寇家药铺为这事给人家砸了好几回,我明天去和他说说。”

杨志望望米友仁问“现在去苏州杭州敢吗?”

苏州杭州,难道那里有大生意,不过米友仁生性洒脱,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不敢的,苏州已经被官军收复,现在战线在杭州僵持。”

杨志低声说“乱世古董不值钱,你现在去那边,不要冒险,让刘伯父给你写一封信,专门从西军手中收字画古董,那些好东西不能糟蹋了。”

刘琦和米友仁一听就懂,这次去江南,怕刘琦这样的人对叛军和寻常百姓下不了狠手,童贯调派的大部分将领都是蕃将和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从叛军手中就算缴获了古董什么都不可能认识,字画更是不用说了,江南仿画成灾,就是蔡京都看走过多少次眼。刘琦笑着说“不就是捡漏吗,我反正在汴梁没事干,我和老七一起去。”

刘琦到了汴梁就专门打听过米友仁,知道自己这个七弟有个恶名,是仿画圈里的神童,眼光不是一般的毒辣,仿出来的东西就是书画院的那些老先生都看不出来;米友仁笑着说“大哥,这可不是做生意,我们就算捡到好东西也没办法分给你,你说,要我们从江南帮你带什么?”

“不用帮我带东西,帮我在杭州买一处房子买五十亩茶林。”杨志很干脆地说,如果历史不因为自己穿越而改变,最后南宋定都的地方肯定是杭州,现在是刀兵刚结束,杭州地价最低的时候,要不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杨志恨不得买上几百亩山林。米友仁点点头说“大哥,不如这样,我们三人在城里买三个连在一起的院子,再买一百五十亩连在一起的茶林,将来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刘琦没意见,在家里是老小,在江南置一份产业也不是坏事;刘琦直接拦住杨志掏银票的手说“我现在又没办法买镔铁,那一千两银子就用在杭州,不够回来再跟你拿。”



第四百八十七章 王巩的离奇死法

刘琦、米友仁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寇宗奭找到古桐园的时候,带信给杨志两人已经出发了;寇宗奭在汴梁也是个名人,比杨志的年纪也大,可是寇医生问杨志从哪里知道的这个知识,杨志自然不能说实话,就说在陈抟老祖的藏书里翻到的,并且理直气壮地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要在实践中证实。”

陈抟老祖,还真是没有人能质疑,杨雪芙笑得花枝乱颤,寇医生认真地说“我平日里给人看病都有记载,确实是用了罂粟的病人才会有这个反应。杨捕头,你没有说错,难怪米友仁那小子都称你大哥,后面我会继续观察那些患者,有了结果我再来找你。”

杨雪芙眼中有一丝吃惊的神色,杨志做了无奈的表情,说了几句场面话,让杨雪芙送寇医生出去,自己则去了杜万彻的房间;昨天商议的几件事都是杜万彻出面联系,杨志虽然也有这个权限,但是杨志晓得自己在李彦、高俅、梁子美眼里的形象,这些人不暗算自己就算不错的,哪敢有什么奢望。

杜万彻也没有能力给杨志一个满意的答案,所有的监狱都拒绝了古桐园的要求,表示可以协助古桐园自查一下。自查,其实就是应付古桐园,最后给你一个我查过了没问题的结果,让你说不出话。杨志不意外,笑了笑问“你的私人关系也不行?”

杜万彻毫不犹豫地说“我有什么私人关系,别人给脸就是面子,不给也没有办法。现在等于是死胡同,你恐怕要另外找一个角度,或者就是等,等对手露出破绽,等我们查到可以用的线索。”

杜万彻只能这么说,有些案子的隐情还不能跟杨志说;杨志在陈桥集还是有一些安排,或许能有些收获,但那是杨志以后的伏笔,现在杨志还是想尽量从古桐园获得进展。杨志随意地问“你是前辈,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丘半江为什么那么急着去王村,是不是我带回来的证物中有些我没有发现的东西?”

杨志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杜万彻却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老道,昨天没有问是为了回避被人怀疑,今天问是知道丘半江空手而归,想接过这件事。杜万彻没打算隐瞒,笑着摆手说“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做主我可做不了。你带回来的那张地图是兵部最新的军用地图,考虑到西军东来,兵部把地图上的很多标注按照西军的习惯改动,完成时间不到一个月。盖子就是一个混混,哪来的本身从兵部盗取,丘半江认为你去过后会有人出面打探消息,没想到对方十分老到,或者说没放在心上,根本没有人来。”

军用地图,说明那个人跟兵部或者枢密院有关,不过按照杨志的记忆,兵部调阅地图都是有记载的,丘半江不会想不到,那条线索就先放着吧;杨志想了想说“那我还是从其他地方入手,看一看常规的排查有没有新的发现。”

杨志回到办事房,看见了一屋子的人就知道排查有了效果,那辆豪华的马车被发现是从酸枣门出去的,虽然没有人查问过马车,但是有两名权贵家的登徒子骑马追出城五六里地,两人和找到的沿途几名旁观者还是说出了一些线索。马车是从王都尉府里出来的,驸马都尉王诜死后,宝绘堂就在他养子王善的手里;王诜的亲儿子王彦弼三岁去世,王善本是王诜的侄子,过继来的。

安排这一些是王诜的一名学生谢东阁,他并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有人花钱请他做了这一些;宝绘堂藏历代书法名画,虽然王诜死后送了一部分到书画院,但是剩余藏品依旧数量庞大,很多名流权贵经常来观摩,也是王善在汴梁混下去的一个方式;不过王善本身并不精通书画,就请了谢东阁帮忙。

谢东阁预先安排了马车,再送一名女宾客离开,杨志看了看从盖子家搜到的地图摹本,在地图上标出了三个地点,要求下面的捕头去调查。杨志另外安排人去调查谢东阁的背景和那个女宾客的身份;要是宝绘堂有记录,那就要省下许多事情。

杨雪芙中途走进了,等到最后没有人才说“杨捕头,王巩知道吗?去年他在高邮吃了林灵素的丹药死了,死前的症状就是兴奋,最后狰狞发疯,当地的医生和仵作用了一个词,焚死。王巩的小妾柔奴专门去请教了茅山笪净之,是丹药致死,只是林灵素突然病故,这件事才被压了下来;可是最近有传言林灵素死而复生回了汴梁,那只狗可能也是吃了丹药的缘故。”

王巩是好友王皋的父亲,杨志自然知道,并且很熟悉,见过很多次面,王巩是名相王旦之孙,字定国,号清虚先生,与苏东坡是好友,在乌台诗案中,王巩是被贬得最远、责罚最重的一个;不过靠着王旦的影响力,不管王安石和司马光对王巩都还不错,几度沉浮,宋徽宗崇宁年间二次被贬广西才绝了仕途,大观年间回来后,王巩致仕隐居高邮。

杨志只是听说王巩得病暴毙,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由头,看来当时古桐园就有所怀疑,对于这样一个不显眼的小线索也不肯放过,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记载;杨志和杨雪芙商议了半天,林灵素被贬之前想必已经把丹药的配方给了神霄派,只要能确定丹药有问题,哪怕是神霄派也要低头,任由刑部这样的部门判案。

至于林灵素回来没回来,到底是死是活,反而是一个添头,只要案情确定,上天还是入地,完全看双方商谈的结果。杨志想到这里,找来令狐荣,要他派人去神霄派把每一种丹药买上一点,然后用狗做实验;杨雪芙立刻懂了“好嘛,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我来碰碰运气。”



第四百八十八章 白糖

杨志把事情安排好,和令狐荣说了一声,自己去了开封府找到孙定,说自己要探监,见一个叫白花蛇杨春的囚犯。孙定晓得开封府拒绝了杨志调查监狱一事,但是杨志要探监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便陪着杨志来到监狱,让狱卒把杨春提出来;人一押上来,杨志就知道谢石为什么要冒用这个名字,白花蛇杨春不是纯正的汉人,是琼州的黎族。

孙定是开封府的孔目,对这些狱卒来说就是一尊大神,早有眼疾手快的把杨春的卷宗送了过来;杨春是琼州人,跟着大食人的商船来到汴梁,是一家商行的伙计,偶尔也去瓦子里客串一下跤手。进监狱的原因很清楚,喝醉酒打伤人,因为没有钱赔偿,判入狱六个月,到目前为止,杨春已经坐了四个月的牢。

孙定是老吏,翻看着卷宗问一旁的狱卒“什么原因要在两个月前誊抄卷宗?”

狱卒和孙定看起来很熟,拍着马屁说“这您也看的出来,孙孔目,您真是神了。”

“别扯没用的,告诉我原因。”孙定板起了脸“是不是需要我去查卷宗啊?”

狱卒其实要的就是这句话,倘若自己随随便便说出来,日后被上司和那些人知道,少不了要被斥责,但是孙定的态度在这里,就有了交差的理由。狱卒低声说“就加了一个绰号,白花蛇。”

杨志和孙定明白了,这是为了坐实杨春是江湖上人身份的伎俩,哪怕就象现在这样被发现也是无伤大雅,但是却给了谢石一个可以使用的身份。杨志和孙定互相看了一眼,都寒从心起,谢石为什么这么做,那肯定是宋江的人可以看到这份卷宗,谢石他们知道宋江在汴梁的眼线而没有上报。

杨志让杨春把经历说了一遍,记下了带杨春到汴梁的那个商人名字拉木能的住址和杨春经常去摔跤的瓦子;谢石背后是蓝从熙,杨志还不想惹事,杨志要确定的是杨春,然后在古桐园给这个人建档。孙定出了监狱的大门苦笑着说“我就不掺和了,你自己一切小心。”

拉木能住在横街南面的青石巷,巷子里的路与横街一样,都是青石板铺成的,车马都可通过,只不过青石巷毕竟是个小巷子,道路的宽度不到横街的三分之一,只能让一辆马车通过。拉木能现在常年居住在汴梁,做的就是倒手的生意,所以租了一个不小的院子;除了杨春,还有一个伙计。

杨志找来里正,由里正陪着敲开了拉木能家的院门,拉木能对杨志的上门很诧异,等杨志说是了解杨春的情况,明显松了一口气;拉木能在汴梁经商,遇到了太多大宋官吏敲诈勒索的事情。拉木能说得情况与杨春差不多,杨志排除了杨春来汴梁是有目的的可能,就算杨春有故事,也是到了汴梁以后。

杨志离开的时候,拉木能要送一包白砂糖给杨志,被杨志拒绝了;杨志是不缺这点小钱,不过离开青石巷的时候,杨志想到了一个生意,从红糖中提炼白糖。拉木能的白砂糖呈沙颗粒状态,色淡黄,并不是后世那种白如雪的白糖;而杨志晓得这样的糖其实就差最后一步,活性炭过滤,化学课上最基本的常识;而活性炭就是木炭的再加工,没有碳酸钠,可以用柴草烧出的草木灰经水淋代替。

杨志身为总捕头,行踪自由,拐到马行丢下一张清单,让朱武去安排采买准备,原料既有红糖,也有三佛齐的石蜜糖;像滤网之类杨志只能说个大概,让朱武在市场上琢磨有没有什么替代品。杨志晚上回到家里,朱武和茅十六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正在和贝松林聊天;杨志看草木灰准备了两箩筐,扒了两碗饭,就开始工作。

朱武等人都很自觉地坐到了院子里,任凭杨志一个人在厨房里折腾,大宋的手艺都是家传,传子不传女,杨志肯定是要搞出名堂里,所以一个个很自觉;嚣四姐看见,就喊三人到自己陪嚣快刀喝酒,自己不是过来看上两眼。

杨志不知道外面的情景,一头埋在实验里,光活性炭就做了四次,忙碌了两个时辰才拿出最后切成小块的成品。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夜里更是气温下降,杨志就把活性炭放在火盆上烘烤,烤了一个多时辰后,杨志的手感已经比较干了,就放进一锅红糖水中,搅拌,过滤成了无色澄清的溶,加热蒸干后就是白糖。

杨志出厨房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意外地发现只要嚣四姐坐在院子里,杨志一问朱武等人已经在嚣家喝酒,顺手把一小锅白糖递给嚣四姐,笑着说“辛苦了,拿过去,你们分了吧。”

嚣四姐可是识货的人,逢年过节也买过一些白糖,看过大食三佛齐送来的糖,可是没有见过哪一种糖有锅里的这么白;物以稀为贵,做生意的人都懂,嚣四姐心里高兴,拉着杨志说“给我爹他们看看。”

入手柔荑,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杨志竟然没有脱开,杨志心中一动,把嚣四姐拉进厨房,从脸盆里捡起一块活性炭递给嚣四姐说“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杨志原来不知道嚣快刀的真实身份,现在知道了,自然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嚣快刀虽然装作一个屠夫,但是不知道是否将手艺传给后人。嚣快刀只有四个女儿,三个已经出嫁多年,所以要传肯定是嚣四姐。

嚣四姐接过活性炭仔细观察了半天说“这炭比木炭更精致,上面还蒙了一层红色,杨志,是不是红糖的颜色。”

杨志笑着点头说“有眼力,看样子嚣叔还是教你不少东西,这样我就放心了,四姐,要不然我教你这手艺,你过来帮我吧?”

嚣四姐调笑杨志说“姐姐什么时候没帮过你,只是这件事你要和我爹说,你知道的,他就是那么个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快刀点头

说起嚣快刀这点,杨志倒是清楚的,嚣快刀对四姐这么放纵,一个是因为嚣四姐性子刚强,不好勉强;另一个是嚣快刀想找上门女婿,为嚣家续香火。原来杨志只是以为嚣快刀封建,现在得知嚣快刀的真实身份,已然明白嚣快刀还是想在自己的手艺上留一个传人,也许在贝家发誓是自己不打武器,不代表自费武功,不让手艺传下去。

杨志端起装白糖的锅说“我去和嚣叔说,让他也一起过来帮我忙。”

朱武等人看到锅里的白糖,笑得嘴都合不拢,在白色的烛光下可以看出,白糖还是有一些暗色,但已经完完全全是白,只不过是洁白和米白的差别;这样的糖摆在市场上那是根本不愁销路,由于是杨志独一份,想要什么价格都可以。嚣快刀招呼杨志坐下说“可惜了,你现在在武林中名声显赫,要不然就凭这白糖,你也可以挣下千万身价。”

杨志端起一碗酒喝下去,恢复了些血色说“嚣叔,这些生意都是小意思,只是怀璧其罪,有些技巧要是被人惦记上,没有人撑着,只能惹祸。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算是我长辈,原来我不知道你是手艺人,失敬多年,现在你看能不能帮我一点忙,以后这个糖做坊就交给你和四姐。”

“干什么,可怜我?”嚣快刀一脸不高兴,全不顾嚣四姐的眼色;贝松林一脸的尴尬,他看得出来,嚣快刀不是不想,而是要在自己面前得瑟。茅十六放下手中的猪肘子说“嚣爷,我们东家对你可没话说,还在庄楼吃饭的时候,发现没猪进城,就安排我出城去买猪送来。你呢,就是瞎琢磨,我们东家不是想你打造什么兵器,他都和我们说过了,贝大师一走,我们就专门打造农具和马车马鞍之类的。”

这件事其实茅十六第一天送猪来,嚣快刀父女就问过贝松林和茅十六,自然晓得不是嚣快刀是贝松林师叔的问题。嚣快刀让嚣四姐再去切盘猪头肉,等嚣四姐走了才对杨志说“杨志,叔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要知道你四姐的心思,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感觉更有指望。”

朱武等人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听茅十六等人说八卦和亲眼所见,都知道嚣四姐的一门心思都在杨志身上。杨志笑了笑说“叔,你讲的意思我懂,我也老大不小的,只是劳碌命,不敢耽误别人。四姐对我好我明白,这样吧,叔,你把糖坊的事接过去,以后四姐帮我做事,就能看到我的另一面,我们随缘。”

穿越前杨志就是一个接受自由平等观念的丝,穿越后也没有改变,杨志对于平民权贵无所谓,想的是自由恋爱。朱武点点头,杨志的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最起码不让杨志自己与嚣快刀为难;只是大宋对情投意合这些不在乎,三妻四妾的太多,难免会被嚣快刀认为杨志在推搪。

果然,嚣快刀脸一冷说“那就不劳你费心了,茅十六,明天不用送猪来了。”

老家伙变脸太快,贝松林急忙说道“师叔,事关四姐幸福,要从长计议。”

贝松林看出来,杨志并不是拒绝嚣四姐,只不过杨志现在这个身份,是不可能当入赘女婿的;嚣快刀是百分之百心里不快活,但是嚣快刀要是做做样子,用劲用狠了,后面就会生出无数事端。嚣四姐已经端着猪头肉进来,重重地把盘子跺在桌上说“爹,我的事你不要掺和。”

“你还知道叫我爹啊,我不掺和,你看你三个姐姐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杨志,”嚣快刀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嚣四姐打断了“除了大姐,二姐三姐还不是靠我们周济着,你干脆让二姐夫三姐夫入赘得了。”

“你,”嚣快刀一身的豪气被女儿呛得说不出话来,那两头货要是肯入赘,自己还在这里烦什么神;杨志微笑道“嚣叔,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让四姐来帮我,你另外收两个徒弟在肉摊上,四姐一个月给你十贯钱。”

杨志现在就想帮嚣四姐撑一把,自己的糖坊也好有个着落,所以干脆抛开交情不说,用钱来讲话,嚣快刀顿了顿,问杨志“你准备一个月给四姐多少钱?”

朱武和贝松林暗笑,嚣快刀被女儿一闹只能在钱上计较,也算是顺着梯子走下来,杨志一看有门,反而不着急了,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要看生意做多大,一年三百贯差不多吧。”

嚣四姐一摆手说“杨志。不要和他说。”

“一边去。”嚣快刀一脸不高兴地训斥“还真是女生外相,人家可什么都没答应你。松林,我要是不打兵器,是不是不违背当年的诺言?”

贝松林已经猜到嚣快刀的用意,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那是自然,师叔只是说不打兵器,马鞍那些都不在承诺的范围内。”

嚣快刀这才对杨志说“如果你和四姐处的好,我可以帮你看着铁匠铺,肉摊子交给老三夫妇。”

杨志一时觉得有点不对,但是还是没有多说,自己不是嚣快刀的女婿管不了嚣家的事,真要是有了那么一天,嚣快刀是自己的长辈,更是说不对,杨志敬了嚣快刀一碗酒说“叔,那就是太好了。”

夜已经很深了,又喝了两碗就便各自去休息了,茅十六跟着去杨志院子的时候,嚣四姐已经把一小包白糖塞到茅十六的手上“算是杨志的一点心意,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茅十六还要推辞,杨志说了一句“以后糖坊就是四姐做主,这点面子你总是要给的,还有,给孩子吃的,别拿去换钱。”

茅十六急忙谢了,回到小院里,杨志四个人各自找地方睡下;天一亮,杨志起来,看见茅十六已经走了,嚣四姐又送过来一袋两斤重的白砂糖,杨志便让朱武把白砂糖送到郓王赵楷手中,自己去了古桐园上班。



第四百九十章 码头接人

赵楷看见白砂糖是大吃一惊,他生长在帝王之家,见过各地进献的糖,但是眼前这白砂糖真正是第一次见到,颜色像糖霜,但是绝对不是糖霜,赵楷想了想问朱武“你们请到了制糖的工匠?”

朱武摇摇头说“这种秘法是东家所有,昨夜才大功告成。”

朱武和杨志是兄弟相称,但是在外人面前,都是称呼杨志东家;朱武已经懂了杨志的意思,要是有制糖的工匠,皇宫只要征召,杨志就不得不要把赚钱的工具献出,而现在,要征召只能召杨志。赵楷谢了朱武,等朱武一走,就找来几位御厨,确定都没见过,立即匆匆进宫,把白砂糖给宋徽宗看。

宋徽宗尝了尝,颔首对在御书房的李邦彦等人说“看见没有,蔡相的门生一个比一个出彩,梁寻文伯虎叶梦得这些人就不说了,杨志就算是一个武进士,也是全才,连做生意都这么出色。”

李彦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皇上,这些人能力太出众了,会让蔡相的力量已经太过强大,我们必须要有所限制,不若让杨志交出手中的秘方,他既然敢和郓王爷说盐和玻璃的事情,恐怕手中也有秘方,这些东西由朝廷掌握,可以解决大批的资金。”

李彦的话说中了宋徽宗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想这样做,可是郓王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眼看着不可能继承大统,要是和杨志做生意自己还要插手,宋徽宗赵佶想想还是说不出口,叹了口气说道“谈何容易啊,与民争利,讲不过去,再说交给你们,朝廷真能获利多少,朕心里也没谱啊。”

今天御书房讨论的就是征讨江南的军饷费用,三位宰相王黼李邦彦张邦昌都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所以宋徽宗也懒得和这几位啰嗦,哪一项捞钱的东西到了三人手里,朝廷最后都没弄到钱不说,下面还民声鼎沸。梁师成微笑着上前一步说“皇上,不若把杨志叶梦得找来,问问他们有什么主意。”

王黼正要发怒,这样一做,自己这些人的脸面何在,可是看李邦彦递过来一个眼色,王黼瞬间反应过来,杨志叶梦得就算说了任何计划,还不是都要经过自己的安排,有太多的法子让那些计划失败;但是杨志他们要是说不出什么,那么在宋徽宗的眼里就会落个不过如此的印象。

宋徽宗挥了挥手,开口吩咐道“他们只是小官,以后慢慢再谈,王黼,无论如何,你要保证童贯大军的供给,如果有失误,拿你是问。杨志的糖坊是和郓王合伙,任何人都不许乱来,要知道这么一做,对郓王的名声会有极大的影响,他们不会想到朝廷危机,想的是郓王巧取豪夺。”

赵楷其实与王黼李彦等人的关系都不错,只是蔡京与王黼不对付,赵楷不好深交;但是今天听宋徽宗这么一说,赵楷猛然醒悟,梁师成是偏向大哥赵桓的,作为梁师成的密友王黼,怎么会向自己示好,分明是在给自己下套子陪;还有李彦这条狗,果然阴险狡诈,杨戬生前没有说错,这个混蛋的心思够无耻,没有一点道德可讲,以后一定要小心。

杨志正一头雾水地站在汴河码头,早上到了古桐园,茶还没来得及泡,杜万彻就找过来,拖着自己来到码头;两人带来了大批的衙役,码头上皇城司开封府的人数也不在古桐园之下,杨志看见了在忙碌的丘半江。

杨志不清楚杜万彻拉着自己到码头来,到底是迎接哪一位贵客,杜万彻看着一艘巨船靠上码头,才松了一口气对杨志说道“这是朱勔的船,皇上怕汴梁的百姓和江湖上的侠客对他不利,要求我们保护他的安全,你手上的案子都不是一时半刻能查清楚的,暂时陪我保护他,反正就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朱勔就要去泗州了。”

朱勔已经被罢免官职,宋徽宗还是如此看顾,真的是简在帝心;杨志明白了,朱勔的汴梁之行,肯定带来了蔡京的一些看法,在眼下这样的情况,宋徽宗还是想听听这位权相的看法。只是朝廷已经给朱勔定了罪行,汴梁又是一个百姓容易激动的地方,上上下下都怕朱勔落得个和林灵素一样的局面,被老百姓围住追打。

杨志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我这几天就跟在大人后面学习学习,就怕有人泄露消息,我们今天回去的路就不好走啊。”

杜万彻轻轻地拍了拍杨志的肩膀,杨志兴许经历的事情太多,现在已经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如果不是担心江湖上的高手,今天何必弄这么大的动静,朱勔身边又不是没有高手。大船与码头的跳板已经搭好,船上的人开始鱼贯地下船。

朱勔看上去就是一个商人,大腹便便,锦衣玉带,要是不知道身份,谁能想到这个人借助花石纲的采集,十年时间,竟然权倾东南,两浙的知府知县一大半出自他的门下。走在朱勔前面的一个紫衣人,身材不高,留着山羊胡子,一路走过来,目光紧张的四处扫视,样子极其滑稽。

杜万彻轻轻说道“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一个市井小民,在江湖上却凶名极盛,穿云斧洪元泰,据说他的那把斧子是春秋时期的宝刃,青铜合金所铸,锋利狭长,出手的时候哪怕是月光下都会照射出耀眼清冽的锋芒,配合上洪元泰的招式,有一种寒煞的力道。朱勔身后两人分别是铁拐曲和翻天手年洛,铁拐曲以披风杖法闻名江湖,实际上是一个用毒的高手;年洛原是淮南鹰爪门的掌门,被朱勔重金相邀,年洛的擒拿手当世无双。”

杨志看着铁拐曲一瘸一拐的走动,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不仅皱了皱眉,这样的人荣辱不惊,比洪元泰更难对付,杨志挺了挺胸脯说“杜大人,直说吧,等会在路上拦截他们的是哪些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拦路

朱勔身边有这样的三个高手,宋徽宗和杜万彻还要担心,杜万彻甚至介绍朱勔身边的好手,说明即将在路上可能出现的人一定不简单,在杜万彻的心目中,洪元泰等人就是待宰的羔羊。杜万彻没有让杨志失望,握了握腰下的剑把说“武当六仙。”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武当派,武当山和青海湖一样,都是修行者汇聚的地方,武当六仙是武当山无数修行者中最出色的六个人,是在武当山无数次争斗中奠定地位的高手。第一位出自少林,叫忘佛,刚上武当山上的三年,一口气击败了一百一十七位修行者,占据了武当山的南岩修行;第二位据说是司马懿的后人,钻研的偏偏是是诸葛亮的八卦,起的名字就叫司马孔明,一手阴阳八卦掌闻名江湖。

另外四位分别是隐仙岩的火姬于玟珠武柱峰的不明道长磨针井的九劫老人五龙谷的大力金刚神公羊嵩,无一不是江湖上传奇的人物;有的原来在江湖上默默无闻,有的则出自名门大派,其中不明道长就是阁皂山的弃徒,指责阁皂山道义不明,离开阁皂山单独到武当修行,所以用了一个不明的道号。

杨志看着朱勔走向马车苦笑着说“杜大人,你还真是照顾我,不用三天的时间,只要他们今天出手,我就要在病床上躺着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床。这几位大神怎么想起来朱勔的,别和我说什么除暴安良武林正义,这几位要是这样的人早去杭州杀了朱勔。”

朱勔的花石纲荼毒东南,在江湖正道的心目中早已是罄竹难书,这些年刺杀朱勔的行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也从来都没有成功过。杜万彻嘴角勾出一丝嘲笑说“别说得那么低调,武当六仙这一次只有两个目的,扬名立万,和罗浮琼果。”

“罗浮琼果,还当真有这东西,朱勔的手段真不是盖的,可是武当六仙怎么知道的?”杨志故作诧异地说“既然知道动手的人,到时候直接拦住武当六仙就是,他们要是真有魄力,就到朱府去取。”

杜万彻看看四周说“你是诚心的吧,当街他们可以说是为民出头,攻击朱府那不是成了强盗。对了,说起罗浮琼果,我想起来一件事,你在和天师动手的时候,服用的天饲果哪来的?”

“我在安阳遇到一个和尚,他看我身负重伤,就给了一包给我。”明知道杜万彻在转移话题,杨志张口就是瞎话,说实话杜万彻回去反而不好交代;杜万彻心知肚明,摇摇头说“连天师都选择性地忽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给你一个机会,武当六仙你挑哪一个做对手?”

杨志无所谓地说“不需要挑选,反正哪一个我也打不过,撞上一个是一个。再说,朱勔身边高手如云,除了这面子上的三个,家丁和保镖中高手不知道多少,或许他们自己能解决,轮不到我们出手。”

朱勔的罗浮琼果是准备献给宋徽宗的,要不然今天出动这么多高手做什么,看杨志揣着明白装糊涂,杜万彻笑道“武当六仙只会选择公开挑战,朱勔就是有高手也不会出面,你打败一个就会身价更高。”

“不需要,我的资本够了。”杨志像个没事人一样说“我早想好了,将来对后人说,曾经与天师交手,厮杀多时,不分胜负。按照我现在这个年纪,好好当差,不需要再武林中证明自己。”

杜万彻忍不住笑起来,杨志和天师张继先过手一招,杨志再狼狈没死没输,说不分胜负有点投机取巧,但还真是没办法驳斥。忽然一阵香风袭来,杨志和杜万彻心生警兆,转眼两人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女人,火红的衣服,傲人的身材凹凸有致,一张风韵犹存的俏脸,红唇轻吐“小杜,你是来抓我的吗?”

这样的武功修为,一身大红,杨志第一反应,这女人就是火姬于玟珠,只是没想到火姬与杜万彻是旧识;杜万彻微笑着说“于姐,我是来看热闹的。”

于玟珠看了看杨志,问杜万彻“这是你徒弟?”

“我哪有这福分。”杜万彻笑容不变说“我要是有这样的徒弟,不是整日提心吊胆,就得彻夜烧香,这是总捕头杨志,一个让人头疼的年轻人。”

“哦,听说过,不错,小杜,比你年轻时有魄力。”于玟珠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实际年纪已在五十开外,说起话来依旧宛如少女性格;那边道路上一阵骚动,还没出码头,朱勔的马车差不多刚刚起步,队伍就被拦住了,并且是一个人拦在路上。挡路的是大力金刚神公羊嵩,公羊嵩身材瘦小,穿着像个樵夫,可是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柄足有六十斤的纯金狼牙棒,视觉的不协调颜色的不协调,让人看了充满了古怪感。

公羊嵩那古怪的形象别无分号,朱勔身边的护卫都露出谨慎的神色,根本没有人上前招呼;杨志朝着杜万彻苦笑一下,大步走到道路中心。杨志大喝一声“把兵器放下,跟我回刑部问话。”

公羊嵩点头说“总算有个愿意出头的,我站在这里,玩我的狼牙棒,这也犯法?”

杨志冷冷地说“大街上不允许挡人道路,要卖艺去酸枣旧门那些地方。”

杨志的口气就像在训斥一个流浪的艺人,可是公羊嵩没有发怒,只是用更冷的口气说“我讨厌汪汪叫的狗,见个真章吧,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公羊嵩说完就不见了,连同金色的狼牙棒一起失去了踪迹,东瀛忍术,杨志惊讶之余,做出了一个望刀的姿势,眼睛盯着龙雀刀的刀尖一动不动。一炷香过去,两炷香过去,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一开始还有指指点点,但随着时间流淌,公羊嵩没有出现,杨志一动不动,让人心头充满了压抑。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司马孔明

在皇城司的暗示下,官兵衙役已经指挥着人群慢慢后退,让出了越来越大的空场;而停留在最里面的江湖人物越来越紧张,稍有经验的人都明白,准备的时间越长,双方的一击必定石破天惊。于玟珠赞赏地说“真不错,这样的姿势都能一动不动,小杜,你有了接班人。”

“接班人,这小子以后要么驰骋疆场,要么就是第二个周侗,不会看上我这个行当。”杜万彻悠悠地说“这小子昨晚忙了大半夜,做出了一种白如雪的白糖,你难得来汴梁一趟,回去的时候带点回去。”

于玟珠惊讶地说“那可是有做大富翁的潜质,小杜,你要帮我好好引荐,我现在连买香水的钱都快没了。”

于玟珠话音未落,场中已经起了变化,公羊嵩在杨志身后的侧面突然出现,狼牙棒无声地砸向杨志;杨志自己是没查出公羊嵩在什么地方,但是狼牙棒的金光泄露了公羊嵩的位置,让杨志提前做了准备。就在狼牙棒劈落的瞬息之间,杨志手中的龙雀刀猛然一抖,杨志身形向前冲的同时,整个人已经不可思议地侧过身子,龙雀刀释放出一道刀芒。

大凡注重力道的高手,速度上一般都会有缺陷,可是公羊嵩既然学习了忍术,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不会给杨志变招的机会;公羊嵩人在半空,已经推演出杨志这一刀最后的位置,两脚一错,就趁杨志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在半空中变招,狼牙棒改为横扫,挥向杨志持刀的右手腕。

杨志见势不妙,来不及抽回了龙雀刀,索性闪了一个刀花,把狼牙棒格挡出去,刀棒相交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公羊嵩狼牙棒巨大的力道差点让杨志宝刀出手,好在杨志反应极快,手腕转动之下,卸掉了狼牙棒大半的力量,借势一退一进,一刀砍在右侧的空处。杨志的这一刀平淡无奇,就是一般的军士衙役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公羊嵩却被逼得再次变招。

不过公羊嵩确实强悍,踏出了一步玄幻无比的部分,狼牙棒电光火石之间做了一个横扫,与杨志的龙雀刀一撞,趁机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杨志的龙雀刀微微弹起,刀尖发出犀利的刀芒,一路顺着公羊嵩后退的方向追过去。公羊嵩的瞳孔猛地放大,刀芒在不断延长,一丈两丈三丈,就在刀芒要刺入公羊嵩胸膛的时候,一把羽扇挥入了刀芒中,杨志猛地受到外力袭击,身体一震,刀芒立刻消失。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无比震惊,杨志的刀芒已经是惊天地泣鬼神,那把羽扇举重若轻,就这么轻轻一下就伤了杨志,更是不可思议。丘半江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司马孔明,以你的身份也会暗中偷袭?”

出手人确实是司马孔明,羽扇纶巾,雍容的面容,细长的眉毛眼睛,司马孔明苦笑道“丘先生训斥得对,杨志,老夫对你不起,只是救友心切,还望见谅。老夫保证,后面再不出手,今天的事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认栽。”

司马孔明是武林前辈,这么说已经是把自己和公羊嵩的面子狠狠踩在脚下,其他人还真的是没什么好讲的;杨志在两个呼吸间已经抑制住伤势,面色平静地说“那还烦请二位前辈让开道路。”

“好的。”公羊嵩还想挣点面子,可被司马孔明一把拉进了人群中,转眼就消失了踪迹;人群议论纷纷,朱勔看了有点不敢相信,问身边的年洛“如果没有那把羽扇,杨志真的能杀死公羊嵩。”

年洛缓缓地点头说“三丈刀芒,就算我和元泰出手,也是落败身亡的结果。只是司马孔明武功太高明,杨志负了伤,不过能让司马孔明不再出手,杨志这点伤也是值得的,算不上丢脸。”

洪元泰赞同地点点头,朱勔颔首说“徐若谷说杨志已经达到公子进的地步,看样子还真是没说错,你们去一个人把他替下来。”

年洛笑道“大人,我们没这个机会。”

一个满面笑容的读书人和一个背着长板凳的老人已经走到了场中,读书人正是沈冲,老人身材健硕,除了脸上的皱纹,没有一点老年人的老态龙钟;杨志立即收刀退到一边疗伤,老人把板凳放下说“二十年没见了,听说你小子在古桐园混得不错。”

沈冲给老人行礼说“当年将军和家父畅游西北,画下沿途地理形势,是何等的气势磅礴,现在,是造化弄人;江山依旧,面目全非。”

沈冲说到最后,忽然没有了笑容,一脸都是苦涩;老人叹口气说“沈大人绝顶聪明,可惜那个时代英雄辈出,章惇苏轼蔡京,无一不是做大事情的人物,所以沈大人只好埋头于那些所谓的技艺之中。我就更是不堪,现在只是一个磨剪刀的老人,沈冲,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我是带着成千上万的人嘱托而来,还是手下见真章吧,你知道我用什么兵器吗?”

沈冲点点头说“寒冰百丈,铁杵磨成针。”

杨志看丘半江紧张地走到身后,好奇地问“那是谁,你们似乎很忌讳?”

丘半江面色尴尬地说“九劫老人,原兰州知州王舜臣,种朴手下的第一号猛将,今天这件事麻烦了。”

说到王舜臣,杨志还是知道的,种朴阵亡后,四千宋军被西夏万骑包围,王舜臣在军前以一人之力,连斩西夏军七员骁将;后来在两个时辰内,王舜臣一人射箭千次,亲手射死了九百多西夏军,率领宋军扭转了战局,击退西夏军突围成功。但是回到宋境,王舜臣伤还没养好,朝廷就决定放弃湟鄯等地,王舜臣从此下落不明;不怪丘半江担心,王舜臣在西军和大宋都是一个传奇,如果传出去,王舜臣的真实身份传出去,绝对是对朝廷的一种讽刺。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道一僧

沈冲的兵器是一张小型的弓箭,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谁都能猜到那是沈括所造,而沈冲的出手的动作更是舒展沉稳,拉弓搭箭没有一点停滞的地方;在箭矢的威胁下,王舜臣显得十分慎重,取出了一根长达半米的铁针,运气在身,也没有轻易地就往前面走。两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强处和弱点,小心翼翼。

又是一场意志的较量,四周的人寂静无声,杨志突然高声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河湟初。夏兵夜娖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杨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码头,这是杨志篡改的辛弃疾的名句,只不过把辛弃疾笔下的金兵换成了西夏军,一个壮志难酬的名将回想起过去与西夏军战斗的往事,满腹落寞,诙谐深沉中流露出一种伤心透骨的无奈。

谁都看见王舜臣的手竟然一抖,但是沈冲却没有射箭,反而垂下了手中的武器;王舜臣看了一眼杨志,朝沈冲摇摇头,收了铁针,搬起破旧的长板凳,掉头就走,边走便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歌声响入云霄,老人越走越远,人群自动让出了道路,于玟珠略带惊讶地说“小杜,你说得没错,看样子汴梁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两声狗叫冲淡了远去的歌声,一个邋里邋遢的道士牵着一条神气活现的大狗走到了道路中间,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洪元泰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呵斥道“哪里来的道士,好狗不挡道知道吗,滚一边去。”

道士滑稽,家奴丑态,围观的百姓笑得更凶;武林中的人却笑不出来,两个人越是这么低调,后面的演变越难以预料。道士讪笑说“大爷,小道不明,是来结善缘的,朱大官人不会在意这样一点小钱吧,我要的不多,只要一万两白银,准备接济江南那些因为兵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不明道士的话传出去很远,比杨志前面的高声朗诵还清楚,人群中的大部分人听得真真切切,洪元泰紫衣一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青铜斧,一道青光直奔不明道士而去,谁知道不明道士的松纹剑鬼神莫测地点在斧刃上,震得洪元泰一退。洪元泰恼羞成怒,大叫道“臭道士,这条狗太讨厌。”

不明道士立刻一剑砍下了狗头,把狗的尸体扔给洪元泰,狗血留在青石板上,竟然全部是黑的;杨志等人明白,洪元泰肯定是下了毒,但是毒死了狗,没有毒死不明道士。年洛低头对朱勔商议了几句,走到不明道士面前说“我们老爷说了,财不外露,不过看在道长一片仁心上,给,这是两万两银票,任何一家金银铺都能兑换。”

不明道士慌忙施礼,接过银票说“多谢朱老爷善举,多谢年大侠帮忙,小道这就走;洪大侠,把地上的狗血清理干净。”

洪元泰骂骂咧咧,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明道士大摇大摆地走掉,回头喊来两个徒弟清理地面和狗的尸体;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和尚,两步就走到了朱勔的面前,铁拐曲和丘半江的身形已经闪动,可还是慢了一步,在和尚的点头微笑中,只能一步步退到和尚示意的十步以外。

朱勔看看和尚问“忘佛?”

和尚的年纪比朱勔大七八岁,含笑说“不是贫僧想忘掉如来,只是如来管不了人间的事,杨志的那本书写得好,伏魔降妖,靠的还是平凡的人和那些原来的妖怪,真正的高僧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出来亮亮形象。杨志,你很对贫僧的味口,可惜你是周侗和悔禅苦道人那几个混账的徒弟,注定是继承不了我的衣钵。”

杨志唯有苦笑,忘佛的武功几乎与周侗相当,只能随他说去;年洛走回来,朝忘佛和尚赔笑说“大师,您老难得来汴梁一趟,何必弄得这么紧张,您老说,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忘佛和尚毫无反应,平静地笑道“年洛,逆天派出了你和朱勔,还真是不一样,有了难以想象的气派,我们来找朱勔,不是为了其他,只要朱勔答应,他这一辈子都不重振逆天派,要不然神魔共诛之。”

逆天派,朱勔竟然是魔宗逆天派的人,这个消息砸得所有人都头晕晕的,杜万彻低声问于玟珠“你们手中有证据吗?”

朱勔是宋徽宗的宠臣,哪怕是免了官职,信任依旧;但是忘佛和尚做得很绝,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件事,让官府根本无法运作封锁消息的事;朱勔现在可以当场否认,关键的是朱勔见到宋徽宗的时候,朱勔能不能否认。朱勔现在怎么说都没关系,可是一旦被宋徽宗查出真相,朱勔就是逆天派的人,朱勔吃不了要兜着走。

于玟珠一愣,有些诧异地说“这玩意还要证据,朱勔不承认,忘佛和尚一出手不就知道了吗,你以为朱勔会等死?”

于玟珠这么一说就是有证据的了,只不过那个证据武当的人不准备拿出来,杜万彻心中一动,他知道朱勔不想死,生死是朱勔的死穴,忘佛和尚必然一击即中。可是那样一来,蒙羞的是宋徽宗,是整个大宋的朝廷,杜万彻淡淡地一笑说“该我出场了。”

“慌什么。”于玟珠瞬间没有了平时的矜持,笑道“听听朱勔的答复。”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杜万彻也想知道忘佛和尚说的是真还是假,眼睛顿时一亮,低声道“这,这不太好吧!”

这个时候的朱勔完全没有了一个位高权重者的威严,目光中的凶狠根本不做掩饰,冷冷地说“忘佛,你在找死。”



第四百九十四章 没齿难忘

忘佛和尚脸色一正,恳切的说道“朱大人,大家都一直认为,你的金钱和眼光奠定了你今天的地位,可是你的武功才是真正的依靠,多少高手死在你和年洛的暗杀下,你们俩却可以彼此证明对方没问题。朱大人,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朱勔这个时候再也按耐不住恼怒的情绪,阴森地说道“那好吧,忘佛禅师,你既然敢胡言乱语,攻击朝廷大员,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年洛,拿下这个和尚。”

年洛带着八名高手早已围住了忘佛和尚,衣袂破空之声响起,洪元泰在年洛出手的同时,也冲向了忘佛和尚;忘佛和尚根本没有回头去看洪元泰,从衣袂破空声辨认出方向,僧袍拂动,将洪元泰震退六七步。一刹那,年洛选择了袭杀,指挥着八名好手围攻上去;关系到生死存亡的事,忘佛和尚的煞气怒发,僧袍鼓动,正面硬撼九人。

双方的差距悬殊,年洛九人无法承受忘佛和尚的真力,除了年洛倒退三步,剩下的八人,不是当场被震倒,就是人被震飞。忘佛和尚身形闪动,先后攻击了洪元泰和年洛,这是十个人中最强横的两人,只要击杀两人,就能决定场上的形势。年洛两人岂敢迟疑,双双大吼,往凌空而来的忘佛和尚左右夹攻而去。

所有动作在眨眼的高速内完成,三个人在空中撞到一起,随即分开;洪元泰是最遭殃的一个,在忘佛和尚无匹的浑厚内力下,哪还来得及释放毒药,只觉得心头一震,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人掉在五步外的距离。年洛的状态稍微好一点,飘后七步落地,嘴角溢出一点血丝,只负了一点轻伤。

杜万彻皱了皱眉头,他目光如炬,又熟悉年洛,自然看出年洛在生死之间还是露出了破绽,那诡异的身形变化与平时的武功大不相同,并且比平时高明的不是一点点;忘佛和尚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朱大人久居苏杭,却没有一点的文采风流,逆天派又如何,难道真的是别人眼中的魔教,一点见不得光吗?既然如此,让逆天派荒废下去,岂不正合你们的心意,我记得少室山下,曾经有人发过这个誓言。”

朱勔明显受了一惊,眼中充满了恐惧之色,一时之间说不清话“你……你……”

忘佛和尚暗暗叹息说“那个人答应帮他盗出逆天心法的僧人,自己只是受人所托,完成一个心愿罢了,绝不会去练上面的功夫;僧人含笑而死后,那个人还把僧人埋在了地下,只不过事出紧急,没有棺材,用了一张苏州的青丝草席。”

忘佛和尚随口道来,朱勔不由得心中发毛,由惧而怖,一颗心脏差不多停止了跳动;忘佛和尚眼光向年洛转去,说道“令师真是大智慧的人,不仅敢让施主不会武功的时候去少林寺取书,而且你们二人的修炼方式也截然不同。这么看,你们练逆天心法,还真的是无奈,在为第三个人做试验。”

朱勔已经对忘佛和尚有了敬畏之心,但是不能让这个怪物这样的说下去,冷冷的说道“和尚之语,太危言耸听了,叫人难以明白。”

忘佛和尚见朱勔他脸上初现惊色,但随即双眉一挺,恢复了平常刚愎自负的模样,显然是另外有想法,轻轻叹了口气说“朱大人,你现在练功的时候经常有刺骨的疼痛,所以数年间没有进展,因为你不是自幼开始练功,练的又是逆天心法,虽然在一种特殊的吐纳下,加上灵药的作用可以另辟蹊径,但是没有人走过的路终究逃不脱危险两字,若是不废武功,大难已在旦夕之间。”

朱勔这几年确实练来练去,始终没有半点进境,原来料想上乘内功自然不是旦夕间能练成的,听忘佛和尚一说才豁然贯通,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朱勔久居官场,心志不是一般人可比,听忘佛和尚在点化自己,朗声道“本官自知受伤,但是世事不来就不可预测,纵然顷刻间便死,也是本官自己的命不好。”

忘佛和尚摇头道“事在人为,若是人人认命,又何须去收敛财物,信奉佛道。”

忘佛和尚说的正是朱勔,朱勔对于财物的贪婪人所周知,而且因为宋徽宗的原因一直标榜自己是道教的信徒;不过朱勔要真是逆天派的人,这个说法也不算错,逆天派自诩是道教的一份子。朱勔脸色大变,不由得全身微微颤动,忘佛和尚的指责虽然不严重,但是宋徽宗要是听见有了想法,那就是不可思量的后果。

朱勔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已经妄动无明,冒犯了。”

朱勔没有什么准备动作,身体一站直,双掌轻轻一合,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便扑向忘佛和尚;朱勔晓得眼前这僧人功力显比自己强过太多,但是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料想忘佛和尚也不敢杀了自己,为武当山带去无穷的后果。忘佛和尚僧袍一抖,没有任何声响,朱勔的掌力便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

年洛立知不妙,忘佛和尚已经一掌拍向朱勔,朱勔双袖一翻,劲气波浪式扩展;可是这一切似乎是空的,忘佛和尚的一掌没有丝毫停滞,直接拍在了朱勔的胸口。年洛铁拐曲拼命出手,一掌一拐攻向忘佛和尚,可是双双被忘佛和尚的护体神功震退,忘佛和尚周围三尺范围就象一堵无形的墙,两人的攻势被反弹之力尽数化解。

丘半江脸色大变,要是朱勔死了,今天到场的官府人员都会受到上面的责罚,忘佛和尚退回一步说“朱大人,贫僧这一掌击散了你的内力,也帮你驱除了瘀气,好好静养便可以无恙,只是武功能不能恢复,恢复多少,那就要看天意了。”

朱勔喘了口气,恶狠狠地说“多谢,朱某没齿难忘。”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个字象

朱勔明白,什么天意,忘佛和尚分明知道自己身上有罗浮琼果,若是服用了或许可以恢复部分内力,但是拿什么献给宋徽宗;朱勔在瞬间拿定了主意,反正暂时不会死,这种状态下把罗浮琼果献上去更能显示自己的忠心,估计宋徽宗也不会和自己计较隐瞒身份的事,荣华富贵在,还怕找不到第二颗罗浮琼果吗。

只是忘佛和尚武功高出自己十倍,纵然狂打狠斗,终究奈何他不得,而在汴梁的大街上,朱勔为了日后的仕途,又不能下令群殴,唯有咽下这口气。杜万彻转向于玟珠,淡淡的说道“亲眼见到朱勔吃瘪,你们这口气该平了吧?”

于玟珠露出一个讶异无比的笑容“我今天就是一个看客,小杜,你拿忘佛那个秃驴没办法,不会找我去充数吧?”

听于玟珠这么相问,杜万彻不禁说不出话来,武当六仙看上去处心积虑,其实背后肯定有更加厉害的角色,那个人的武功未必就比武当六仙强,但是眼光计谋绝对远在武当众人之上,策划行动对朱勔的了解包括朝堂上的反应,无不考虑在其中。杜万彻最后没有出手,就是想到朱勔废了武功,对宋徽宗对朱勔来说,其实都是一件好事。

武当山的修行者走了,一切才烟消云散,消息传到宫中,李彦气愤道“皇上,武当六仙竟敢当街打劫,十恶不赦;倘若不是朱勔意志坚定,罗浮琼果就得而复失。杨志等人处理不当,应该重责。”

杨志已经负了伤,现在回家休息去了,而实际负责的人是眼前的杜万彻,一脸的平静;宋徽宗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摇头说“武当六仙他们没犯法,不要过分计较,反而是那个案子,万彻,杨志没发现异常吗?”

杜万彻肯定地说“没有,杨志与窦鉴相比有一个好处,就是对案子不执着,他只负责启动和督察,大部分的工作愿意分配给下面的人,哪怕像童秀娇的案子明显另有隐情,杨志好像也不放在心上。关于马车的事,他现在负了伤,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迟三天再向他汇报。”

杨志如此识趣,宋徽宗沉默半晌说“那首词未必是杨志所作,词中满腹悲意不是杨志这个年纪能有体会的,只是不知道是王厚还是周侗,此事不要再做追究,王舜臣今日是一个磨刀老人,朕实在无颜面对西军将士,大家不说破也好。万彻,童贯南下之前特地来见朕,想要杨志担任北伐先锋,你有时间多问问这方面的事。”

李彦和杜万彻都是一怔。没想到童贯竟然还有如此气魄,顿时也明白宋徽宗的意思,宋徽宗不仅担心杨志的能力,也担心在军中摆不平。不管西军还是河北诸军,一个个将领不是战功显赫,就是朝中有人,让一个被大赦的人担任这个位置,恐怕是个个不服。

杜万彻忽然懂得了杨志为什么有退隐之心,只因为无妄之灾比比皆是,北伐是何等大事,杨志一旦陷入其中,万一被人做了手脚,成为第二个杨业不是不可能,甚至连战死疆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暗害了。而以杨志的经历,朝廷一旦征召,杨志为了家族的荣誉和自身的影响,压根就没有推卸的余地。

李彦低声说道“杜大人,王安中和赵良嗣已经接到金国使者,八百里文书传到,金国退了一步,只要杨志死,否则就不同意结盟。现在杨志就是横在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前的一道障碍,难道他就不能为了大宋而死?”

不愧是宋徽宗的亲信,哪怕宋徽宗还在斟酌,李彦都摆出一副不怕得罪人的拼命模式;只是这种手段对杜万彻这样的从龙之臣没用,杜万彻目光生出寒芒,冷冷地说“王安中误国,他的协议只有八州,哪来的十六州。金国不过是一个蛮族,这时候就低声下气,等两国接壤以后,边境的争端又该如何处理?圣上,此事万万不可答应,一旦传出去,天下失望,想要为国效力的人就会中途停步。”

这是杜万彻心中最起码的底线,朝廷不管有多憋屈,总是要让人看到诚信二字,宋徽宗摆摆手说“没有那么严重,金人不过是在加大压力,王安中他们还在谈判,最后大不了落实在一些钱财上面。你回去问问杨志,王安中呼延庆都说吴乞买的长相与宫中太祖长相相似,是否真的有这一件事?”

杜万彻立即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现在宋徽宗一脉是宋太宗赵匡义之后,民间一直有人认为这是夺了太祖一脉的江山,吴乞买这个长相问题很容易被利用,而偏偏王安中呼延庆都是见过太祖画像的人,这件事的严重性关系到社稷。杜万彻离开皇宫,回古桐园找到沈冲,一起去看望杨志,盛余一想同行,被杜万彻以古桐园需要人负责回绝了。

杨志正在运功疗伤,看杜万彻沈冲进来,立即收功让座,听杜万彻说完来意,轻松地笑着说“王安中呼延庆都不是一流的画师,看到最多是一个字象而已,如果他们被对方用了手段,心理误导,催眠等等,更会加深这个印象。我跟朝廷汇报过,不错和尚是赵世居之后,太祖一脉的人;如果吴乞买是赵世居的外甥,外甥象舅,岂不是很正常。”

杜万彻一惊,宗泽被编管后,这件事就是交到市井的手中,但说实话,包括杜万彻都没有心思查,有时候甚至在想就算是真的,不错和尚也可怜,不必赶尽杀绝。可要是按杨志这么一说,金国后面与大宋翻脸,恐怕是迟早的事;杜万彻竟然感觉到背后有了冷汗,双龙会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河北山东河南,将来万一开战,那真的是生灵涂炭。

杜万彻调整了一下情绪问“此事非同一般,你仔细说说你怀疑的根据。”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筹莫展

杜万彻一惊,宗泽被编管后,这件事就是交到市井的手中,但说实话,包括杜万彻都没有心思查,有时候甚至在想就算是真的,不错和尚也可怜,不必赶尽杀绝。可要是按杨志这么一说,金国后面与大宋翻脸,恐怕是迟早的事;杜万彻竟然感觉到背后有了冷汗,双龙会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河北山东河南,将来万一开战,那真的是生灵涂炭。

杜万彻调整了一下情绪问“此事非同一般,你仔细说说你怀疑的根据。”

杨志说了自己在辽阳的经过,说了自己对李士宁去辽东的怀疑,灵猫早已对双龙会做了汇报,杨志没打算在过程上做什么手脚,不过隐藏了所有关于王老志和苦道人的情节。杨志对吴乞买做了一个通盘的描述,至于杜万彻两人相信多少,杨志就不管了;杜万彻和沈冲立即明白,查清楚这些人的去向和身份就是最关键的事情。

沈冲叹了口气说“敦宗院已经查不出来线索,赵世居的妹妹据说在三十年前就死了,那个与不错和尚同名的赵第九年前死了,要查反而是李世宁,根据卷宗记载,李世宁死在流放地,是王家人去处理的后事,不过杨志的猜测有一个合理的地方,李世宁武功大成,不在林灵素之下,不应该死这么早,只不过王家背书,被人忽视了。”

李世宁死后,是王安石的族人去把尸体运回金陵埋葬的,当时只不过有些人意气相争,说上几句闲话,没有人会去想死的人是真是假;三人正一筹莫展,智清大师和张八百联袂而来,大家见面,不免客气地寒暄几句。

张八百看杨志伤势无碍,笑着递过两张地契和一沓银票说“智清大师都帮你办好了,两片山林连在一起,就在牛头坳,黄金都兑换成银票。我原本还想讨点脚力钱,弄点酒喝,没想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看样子只能等以后了,不过你能力挫武当的神仙,杨志,你现在的名声比我们响亮。”

杨志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微微一笑说“你张神仙还会在乎一餐饭,说吧,什么事,只要你和智清师兄商量好,我洗耳恭听。”

“敞亮。”张八百称赞一句说“不为别的,就为了你的那个白糖,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一旦和赵楷合伙生产,肯定能垄断这个生意,但是引人注目以后,群臣会怎么看你,太子会怎么看你?”

张八百没有说宋徽宗,估计宋徽宗是支持这件事的,只要郓王赵楷愿意,白糖生意就是赵楷的玩具,杨志就是赵楷的玩伴。杨志点点头说“太子圣明,肯定不会为这种小事与我们计较,张老,要是没有郓王,有人想夺我这个生意怎么办?”

“夺你生意。”张八猛然醒悟,这个有人指的就是朝廷,这样的生意,高俅那些人于公于私都不会放弃,如果没有郓王赵楷,恐怕现在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杜万彻无奈一笑,李彦已经在宋徽宗面前提过了,杨志这般小心,还真是小心对了;沈冲摆摆手说“杨志说好了,店铺开业后,给我十斤白糖,价格对半。”

杨志笑笑说“沈兄,我不要钱,只要你让我在你的书房里随意看书,我每年给你十斤。”

沈冲看了看杨志“你还真的是爱看书,难道古桐园对你以往做的资料是错的,你小子以往是故意在伪装?”

是啊,杨志多次标榜自己喜欢看书,大家伙都没有注意,但是现在看,杨志似乎真的是爱看书。杨志苦笑道“我哪有伪装,只是我武艺高强,说自己爱读书,人家不相信,其实你们看我写词和写西游记,就应该知道我也是满腹文采。”

“师弟不喜欢看经书?”智清大师听出来杨志话中的漏洞,一般人说的是满腹经纶,杨志硬改成满腹文采,其中的差别就在经书上。杨志颔首说“我一看四书五经就头疼,看其他书大部分时间都精神抖擞。”

张八百等人都信了几分,杨志在下棋这些小技上,每每有出人意料的表现,在武道上更是进展迅速,不外乎就是自己喜欢罢了。沈冲笑着说“那你现在要抓紧看审案的书,那些转交给开封府的案子都已经结案,你后面的重任还是调查窦鉴之死。”

结案,他们的手还真快,按照大宋的律法,只要结了案的案子想要重审,最起码要大理寺地方官府和刑部三个部门同意,若没有朝中的大佬插手,其中的难度相当于不可能。只是不要说自己还在养伤,就是现在坐在古桐园里,难道还能去插手开封府的事情,好在这几个案子都只是有隐情,并没有冤枉什么人,随他去吧。

四个人坐了一阵就走了,杨志看得出来,智清长老有话说,只是碍着两个官府的外人不方便;贝松林替杨志送客,杜万彻看似无意地问“贝先生是兵器大家,这次是不是需要单立高炉?”

贝松林笑着说“东家已经说了,就是打几件兵器送给自家的结拜兄弟,买的是镔铁,直接锻打就可以了,今天已经在城南谈了一个铁匠铺,杜大人要是有什么需要,跟东家说一声就行。”

杜万彻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怕汴梁的世家听说,都来找杨志罢了。”

沈冲是机械世家,自认半个工匠身份,对杜万彻的试探不以为然,不过知道杜万彻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真相。贝松林淡然笑道“那也是东家的烦恼,我说好打几样兵器,加活就加钱嘛,只要是不想打什么神兵宝刃就行。”

沈冲点头说“神兵利器,除了需要工匠的手艺,对炉火材料水源都有讲究,汴梁不是一个合格的地方。贝先生对炼钢知道多少?”

五个人已经走到巷子口,贝松林沉吟了片刻说“实不相瞒,我对锻打还是有些本事的,至于炼钢,恐怕东家比我懂得多。”

张八百一愣,脱口而出问道“此话怎讲?”



第四百九十七章 资圣阁

贝松林坦然地说“东家都没问我会不会炼钢,直接吩咐去买镔铁,一方面是对材料的要求不高,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不愿在炼钢上浪费时间,不认为中原可以练出好钢。好在最起码东家明白,锻打镔铁我是没有问题的。”

杜万彻有些失望,他从心眼里不相信贝松林所说,离开杀猪巷和张八百两人分手后,杜万彻还在马上思索,沈冲催马上前,拍了一下杜万彻的肩膀说“杜大人,不要想多了,贝松林说的是实话,他自小就没炼过钢。”

贝松林回来说了,杨志也没有在意,杨志一直在专心回忆司马孔明出手的那一霎间的感受,当时杨志其实已经有所察觉,甚至能感知司马孔明闯进来的方向;杨志记得自己已经将潜能提升到巅峰状态,但是现实很残酷,杨志什么也来不及做,就被司马孔明伤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所得,杨志发现自己对四周环境的变化更加细微了。

杨志在疗伤的时候,一遍一遍重温当时真气的走向,总感觉自己缺少一个关键的手段,潜力发挥得还不够;杨志现在已经渐渐明白真气的运用,尽管某些神奇难以解释,但是真气帮助杨志的身体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杨志通过一次次受伤发现,自己的体质超强,尤其是疗伤的能力越来越好,今天没有天饲果,也不过到三更天,杨志的内伤差不多就好了。

杨志酣然入睡,一直睡到晌午才起来,对贝松林选定的铁匠铺,杨志只是点头,直接问了买价是两百两银子,便掏出了银票;贝松林苦笑着说“东家,不带这样玩的,你请我来打造兵器,最起码,你要去看看铁匠铺的位置吧。”

“不用了,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你看,我现在伤还没好,等会还要去相国寺讨点丹药,实在是没有时间。”杨志一副无奈的模样,又吩咐进屋来的茅十六说“你把我送到相国寺,再去市场上把上次朱先生买的清单全部买两份,我明天教嚣四姐熬糖。”

“东家,别那么急。”茅十六赶着马车出巷子,一面注意避开拥挤的人群,一面对坐在后面的杨志说“嚣四姐的两个姐夫还没决定来杀猪,朱先生说了,等他买好一个小院专门做糖坊,这样也可以安排人看着货物不是。”

嚣四娘摊子上的生意确实不错,嚣快刀端着一只精致的茶壶坐在后面的阴凉处,这几年父女俩相依为命,摊子上的细活差不多都是交给了嚣四娘;杨志沉吟道“有道理,你和朱先生说一声,买好院子,直接把那些东西送过去,再买四口大铁锅;等会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走回去。”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就沿着大道到了相国寺山门外,满目花红柳绿,人头攒动,杨志下了马车,茅十六直接去了马行;杨志还是装作伤势未好的样子,一步步慢慢走进山门,知客僧眼尖,大老远就跑过来“师叔,你来了,我带你去见师父。”

杨志摆摆手说“不急,你陪我到寺庙里走走,看看法器,参拜一下佛像。”

知客僧干的就是这个事,带着有钱的主在寺院里逛游,讨点香火钱,卖点所谓开过光的法器;杨志不仅有钱,还是主持智清大师的师弟,知客僧更加不会怠慢,点头说“师叔,这相国寺你是熟客,你走到哪我跟到哪。”

杨志最想看的就是看经寺里的那三座佛像,四鳍已经找到位置,就在相国寺的资圣阁;资圣阁是相国寺最高的建筑,天宝四年,唐玄宗李隆基命建筑大师边思顺主持建造相国寺的大佛阁,就是现在的资圣阁。唐肃宗李亨曾亲书匾额,赐名为“排云阁”;但是咸平五年,排云阁被宋真宗更名为资圣阁。

一般的人来资圣阁,除了看风景拜佛,主要是欣赏阁内的五百罗汉,这是悍将曹翰从庐山东林寺运来的罗汉像,一个个鬼斧神工,罗汉们充满了南方的那种内秀气质;而供奉于相国寺三门重楼的五百罗汉,来自于嵩山竹林寺,则要粗犷得多,就是肌肉表现的手法都完全不一样。

杨志跟着人流走进阁中,信步走到香烟缭绕的如来佛像前,香炉里面充满了燃烧后的香灰,还有数支正在燃烧着的佛香;如来双耳垂肩,身披的袈裟淡笑,慈祥中带着几分宝相庄严。杨志点上香,跪下去的时候才看见,资圣阁蒲团竟然锦缎的外皮,心中念叨着这些和尚真有钱,双手合十参拜。

杨志上完香,装作不经意地问“这三尊如来文殊普贤的佛像有没有什么故事?”

看经寺的戒明和尚曾说,名僧星衍花费了六年时间,在看经寺的石窟里雕刻了一模一样的三座佛像,杨志想看看知客僧知不知道;知客僧愣了愣说“师叔,你还真是问着了,唐朝雷电曾经引起一场大火烧了相国寺,开宝寺住持贞峻大师经过二十三年,才重建相国寺,五代后唐长兴二年才建资圣阁,当时负责建造的人是孔循,孔循是汴州大户,富可敌国,又是后唐的租庸使兼枢密副使安重诲。”

杨志沉吟道“有点意思,后唐定都洛阳,孔循怎么有空来管这样的小事。”

知客僧笑道“孔循当时与安重诲在争权,安重诲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亲信,当时以拥戴功充任左领军卫大将军枢密使,累加侍中兼中书令,总揽政事。安重诲那时候已经杀了宰相任圜,孔循想获得佛门的支持。”

杨志意味深长地说“果然是个好故事,你的出身也不寻常啊。”

知客僧笑道“师叔目光如炬,小僧家中是世代在相国寺为僧。”

“世代为僧?”僧人没有儿子,世代为僧就是要有儿子,那可是犯佛门禁条的,杨志惊讶归惊讶,知客僧毕竟是自己晚辈,不能太直白,就嗯了一声。



第四百九十八章 地穴石

知客僧醒悟自己说快了,解释道“我家是寺内佃农,先人从太原逃避战乱而来,按照当时相国寺接受难民的规矩,每一代都要出一个男丁做僧人,战乱期间是为了延续寺庙的香火,现在嘛,家里是为了多免点赋税,我也快活一点,称了自己向佛的心思。”

原来如此,僧人是可以免税赋的,杨志颔首问“这三座佛像有何讲究?”

知客僧低声道“佛像本身没有什么古怪,只是听寺里传言,资圣阁的佛像是先画出来,然后根据画像再雕佛像。画师据说是吴道子的后人吴仁侪,然后孔循亲手雕刻,所以价值在做工上面。”

吴仁侪画画杨志可以想象,孔循雕佛像那就是怪事了,这三座佛像的雕刻名僧星衍花了六年时间,后唐明宗李嗣源在位才几年,孔循这么有空?杨志斟酌着问“孔循一个富商加官员,有这个能耐?”

知客僧合十道“师叔有所不知,这件事在相国寺有记载,前代高僧曾注释,孔循本身就是当代雕刻的大匠,因为有吴仁侪的画,孔循每次都是先雕一个佛头,剩下的事交给儿子和工匠,等佛像雕完,他最后再来检查完善,所以真正孔循出手的时间并不长。”

看上去是孔循出手没什么疑问,可是五代时候差不多年年有战事,孔循身为高官肯定工作繁忙;杨志怀疑,孔循肯定是有什么讲究,假如留下线索,不是在佛头上,就是在最后完善的时候做在了佛像身上,难怪名僧星衍复制的时候那么注重细节,应该是在寻找线索。只是现在是大白天,香客僧人经过资圣阁不断,杨志压根没机会冲到佛像上观看,杨志端详着佛像说“寺内可有这方面的文字解说?”

知客僧想了片刻,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都是僧人的只言片语,有的写在日记里,有的写在寺庙的记载中,没有专门的编撰。”

杨志微笑着递过五两银子说“讲得不错,赏你的。”

知客僧急忙躬身谢过“多谢师叔,这资圣阁还是当年吴道子做文殊维摩菩萨壁画的地方,相蓝十绝之一,吴带生风的典故留于正史,只可惜是此阁已经是后来重建的,风流不在,往日的神韵现在只能凭空想象。”

吴道子在很多寺庙都留下过画作,刚出师时受到张僧繇师父指点前往大相国寺拜访,真心方丈向吴道子请托作画。吴道子在寺中停留数日,借着月光如银,让僧人果立身着袈裟,打出各种手印,一连数日后,吴道子突然有了灵感,笔走龙蛇,一口气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文殊维摩菩萨像。

据说画中文殊菩萨头悬明月,双眼有一种无上的慈悲和怜悯,在大殿里无论你躲到什么地方,那柔和转动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你;而文殊维摩菩萨的衣着更是被吴道子画得神乎其神,衣袂飘然,起卷自如,仿佛给室内带来飒飒凉风。相国寺因此车水马龙,吴道子之声名也藉此而传扬天下,被唐玄宗特封为翰林学士。

杨志看见知客僧眼里狡黠的目光,没有言语,停留了片刻,拿出十两碎银子送入功德箱中;知客僧眼光一扫,便晓得杨志不是一心向佛的人,只是喜欢听一些故事罢了。相国寺是皇家寺院,平日里有朝廷的赏赐,上千亩的良田山林供养,香火兴盛不说,作为知客僧看惯了权贵的一掷千金;只是功德箱的香火全凭自愿,多少由心。

知客僧想到杨志要看法器,吃不准自己这个师叔到底要唱哪一出戏,既然不虔诚,那么应该对法器不会在意,只能把杨志带到智清大师面前。智清大师想到杨志是江湖高手,连舍利子那般的佛门至宝都没有觊觎之心,顿时有了主意,笑道“师弟莫不是想寻找一些帮助自己的佛门器物,我们是自家人,就不说那些开光的法器了,相国寺菩提院内有一个兵器库,专门是存放那些僧人的遗留兵器物件,一般的情况下只供本寺僧人挑选,师弟不是外人,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随我一观。”

有智清大师带路,平日里不让外人进的菩提院也是大开方便之门,平日里应该是僧人自由出入,一间大石屋连锁都没有。杨志跟去看了才知道,那是挂单的僧人遗留下来的一些护身的武器和奇形怪状的饰物,相国寺本寺的度牒僧人大都是师徒相传,师父死了连衣服都留给了徒弟,哪来的什么遗留之物。

知客僧心中其实有些失望,在他的意识里,兵器库里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只是有些僧人为了练武,有些僧人为了出门防身,才会来选上一两样刀剑或者弓弩,真要是有什么神兵利器的话,早被拿走了;再说,这位杨师叔身上带着龙雀宝刀,那是当年皇族之物,怎么会对这些看上眼。

杨志看了一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是四串佛珠和木鱼佛像,不过慎重起见,杨志没有说这些东西的来历。智清大师仔细看了六件法器后,在房间的拐角一堆杂物中拿出一块半圆环形的石头,乌黑的颜色,看上去普普通通。

智清大师递给杨志说“这是终南山的地穴石,寺内记载,原来一个吐蕃僧人把这块地穴石放在金钵中,可以在金钵上施展寒热不同的两种玄功,一种是终南山巨崖洞的冰魄功,一种是峨眉金光寺的火龙功。可惜他表演武功的第二天去了杏花冈,回来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连金钵都被人打碎了,那个僧人最可悲的是被火龙功所伤,当天夜里就死了。你现在面临两条路,要不然苦练一种,要不然就要考虑将几种功夫融汇贯通,有时间你可以去向四鳍禅师或者智真师兄请教,但是最关键的是你自己,因为你会的几种功夫不是失传多年就是无人练成过,其他人很难给出恰当的建议。”



第四百九十九章 逍遥岛来人

杨志接过地穴石,那种感觉就是一块很平常的石头,只不过重量似乎比一般的石头轻不少,杨志要了一间静室,用太玄经和化鹏功两种不同的功夫相试,石头并没有其任何变化。杨志一直呆到傍晚才离开,他基本上可以断定石头没有什么玄妙,不管是温度还是气流,对这块石头都是没有影响。

杨志想到了一个人,决定去讨教一下,就是杨志名义上的师叔,巢氏酒家的老板巢泷,这个老家伙的武功修为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杨志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与宫里还保持着联系;退役的供奉,只要不离开汴梁,就不能说真的不问事,周侗都躲在汤阴,丘半江有事情还不是找了过去。

巢氏酒家里没有客人,杨志一走进去,巢泷就吩咐烧菜,菜还是只有三样,削得能照见人影的卤肉片,鲜得让人不舍的佛跳墙,鱼头还在动的糖醋鲤鱼;鱼修罗不在,邓乞丐对这么晚的上门生意没有一点抱怨,一个人去忙活,烧菜切肉,只有佛跳墙是早就烧好的。

杨志把石头交给巢泷请教,巢泷放下红玛瑙环,看了半天才说“智清没说错,这是地穴石,一般的情况下在地穴中要不然是万年寒气,要不然是万年热流,所以石头聚集了寒气或热气。按照可惜这块石头到人间至少有一两百年了,多少气流都挥发掉了,你练的是纯正的道家心法,这样的石头对你没用,智清的意思,应该是让你通过这种方式发现太玄经和化鹏功的相似之处。”

宗师毕竟是宗师,巢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让杨志明白自己前面的思路是错误的;杨志倒不在乎浪费一天时间,反正自己是运功,就算是修行,杨志低声问“师叔,就这么简单?”

巢泷笑笑说“你小子的心术现在越来越重了,也就智清那个家伙能把你玩得团团转,智清的意思是,对于你来说,任何的法器神兵都只是工具,你只要下功夫苦练任何一种,最起码能达到创造出化鹏功和太玄经的那位前辈的高度,如果你要是有一天将这两种功夫融合在一起,那就是走了狗屎运。不过你好像真的走了运,练修罗指也能练出洗髓功的效果,杨志,吃完饭你就回去吧,我和智清一样,没办法指点你。”

“哦。”杨志看了看店里的情况说“师叔,我就是想在你这里坐坐,陪你老吃顿饭,明后天我都要来,你让小邓多买点菜。”

巢泷点头说“那好啊,我现在生意清淡,你多照顾一点,还有你那白糖送我一点,我知道你在家里养伤,正好明天白天做一点,晚上带过来。”

巢泷这番话透露的消息不少,可以说杨志最近的举动全部知道,杨志笑笑说“师叔说得对,是我光想着生意疏忽了。对了,鱼修罗去逛街了?”

巢泷端起玛瑙杯说“鱼修罗跟着飞花朱智卿去追踪铜一铜二了,过了这么多天,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神霄派中王文卿门下六大弟子,大弟子高子羽在武夷山四周布道,二弟子萨守坚在青城山上修行,跟王文卿到京城的四个弟子是朱智卿平敬宗,袁庭植上官熊,其中上官熊还是王文卿的外甥。王文卿一心一意地修行,林灵素走后,朱智卿就是神霄派在汴梁的实际负责人,在武林中声名显赫。

难怪大宋的官面上对追寻斡里衍公主并不怎么感冒,没有消息上面也没有发怒,礼部在和辽国使团蘑菇;飞花和朱智卿要是出动,肯定带去了大批的高手,根据烈焰丘半江的表现,飞花的武功应该与铜二相差不大,看样子问题不大。杨志抬头看见巢泷意味深长的笑容,忽然醒悟,自己一回到汴梁便被拖进这个案子,不是真的指望自己破案,而是有人要看自己的能耐和是否忠于大宋。

邓乞丐做好菜,也上了桌子,三个人谈论了些江湖上的事,喝喝小酒,杨志还不得不表演了一遍和公羊嵩动手的经过,只是刀芒递到了两丈的距离就收了回来;巢泷颔首道“够了,难怪你小子想再上一层楼,练武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旦遇到瓶颈,兴许十年也毫无长进。逍遥岛来了两个人,明天你来的时候正好见见,你要是有事,全部安排在不后天。”

杨志一看巢泷故作蛮横的架势,就知道这位便宜师叔在同门面前吹过牛了,连连点头说“一切听师叔安排,不知道来的两位是什么人?”

巢泷的脸色变得慎重说“逍遥岛正副岛主,七使十三领主,来的是禄存和六领主姜佑驹,他们住在太子府里。”

杨志一听就明白,逍遥岛的七使者应该是按北斗七星命名,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而领主就是一到十三;但是两人住在太子府里,这就值得玩味了,难道那位太子看上去懦弱,实际上是扮猪吃老虎。杨志敬了巢泷一杯酒说“师叔,我对逍遥岛不了解,禄存和姜佑驹说过什么事吗?”

巢泷斟酌着说“姜佑驹是苏东坡的学生,出自南海剑派,永州通判姜唐佐的弟弟,儋州在苏东坡去之前从未有人中过科举,姜唐佐是第一个;十三领主中不少人是依附于逍遥岛的高手,七使者都是自幼在逍遥岛训练出来的人。禄存找你是想讨教化鹏功的心法,姜佑驹要说的恐怕就是其他事了。”

什么其他事,肯定是与太子赵桓有关,杨志对赵桓没有恶意,但是现在不适合谈这些,赵桓身边的人杨志都看不上眼,杨志要等的是李纲回来。后面杨志和巢泷都特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说些闲话;酒足饭饱,杨志付了账走人,心里想着事,神使鬼差地走到城关街,也就是杨志吃掉那条龙的地方。

月光如旧,县衙前气死风灯笼在来回晃荡,衙门的大门紧闭,街上看不见巡逻的衙役。



第五百章 换个思路

杨志基本上是回避到自己吃龙的地方,怕被人非议居心叵测,有的时候甚至绕道走;宋徽宗哪怕再花天酒地,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做,在朝堂上排除异己,不听话的人全部赶走,对外先攻打西夏,再对付辽国,所以杨志该忌讳的时候还是忌讳,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不过杨志晓得,那是宋徽宗吃了原来哲宗的老本,再加上那么一点运气,才能几十年安然无事;灭了辽国的那一刻就是宋徽宗的运气到头,随后不到三年,金国两次打到汴梁城下,抓走了宋徽宗父子。杨志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朝前面走,那时候所有人都沉浸在吃龙的奇闻里,包括杨志在内,一个个都疏忽了,这条所谓的龙从哪里来。

城关街东面是朱雀门外大街,西面是老鸦巷,杨志原来呆的军械工坊就在第一桥下的老鸦巷第一家,老鸦巷口南面是延真观,每日香火不断;北面顺着河道通往柳荫牙道。杨志禁不住摇了摇头,附近这些地方怎么看都不是这种动物的藏身之所,就是人工挖出的河道也太浅了点,这条怪蛇难道是象一条小狗一样从其他地方跑来的,还是偶然的,附近有吸引它的地方。

杨志往回走,换了一个思路,要说在长安能养这么奇怪的动物,除了道家的几个宗派,就是向高曹三家。自从曹国舅被捧成了神仙,向高两家也在暗暗使力,虽然没有曹家那么显眼,但是禁军中都在流传,向家高家请了不少的高手做供奉。

走过了县衙,杨志走进了郭婆茶馆,那条怪蛇那天就蹲在茶馆门口,韩婆盯着杨志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哎哟,原来是杨大人,你额头上的青斑不见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这一年多没见,你可是更有精神了,你不知道,你在监狱的时候,我是天天为你祈祷,阿弥陀佛,这是菩萨保佑。”

杨志笑着点了一份莲子茶,和韩婆聊了一会天,当韩婆再次说到那天的时候,杨志不动声色地说“我那天酒喝多了,韩婆,在那件事的前后几天,老鸦巷出没出过稀罕事。”

“这地方是当年郭雀儿练功的地方,稀罕事当然是天天有,可是再稀罕,也比不上你的事稀罕。”郭婆毫不在意地说,杨志很懂事地递上五两银子“郭婆,给你老添件衣服,你告诉我,怎么和郭威扯上了关系?”

郭雀儿就是五代后周太祖郭威微贱时的别称,郭威出身贫贱,参军的时期在颈子上雕了一只飞雀,世人称之郭雀儿。郭婆收了银子说“杨大人,这就见外了,老婆子的夫家就是郭威的一个家丁,留在这里就是奉了皇宫的命令,后来变成大宋,主事的不是被杀就是逃走,只有我们这些下人安然过着老百姓的日子。告诉你,我这里还有一本郭家祖上留下的几张纸。”

杨志手中立即多出两锭十两的纹银说“郭婆,能否给我看看?”

郭婆眼神一亮,有些激动地说“杨大人,你现在真是变多了,以往的你,根本不看不关心的事,你等着,我去拿。”

郭婆倒没有骗杨志,也没有磨蹭,跑去后面的屋子拿过来几张发黄的纸,唠叨着说“我喊好几个人看过,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杨志接过来一看,笑容差点僵在脸上,前面三张图上画的是六件稀奇古怪的玉器瓷器,其中就有象后世玻璃杯一样的玉杯和一只蒸馏器;后面两张纸上画着地形,标注着难以看懂的文字,可是杨志一眼认出,其中一张就是陈抟老祖藏书的地方,那么一次类推,另一张纸上写的也是一个重要地点。

杨志问郭婆“郭婆,能把这几张纸给我吗,五十两银子。”

郭婆也做了一辈子生意,为人精明得很,摇着头说“一百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

“好,就依你。”杨志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又掏了一百两银子,郭婆马上一手兜过去说“就这样,我们钱货两清。”

接下来的谈话就融洽多了,杨志晓得郭威练功的地方就是染香斋的库房,染香斋是汴梁最出名的香料店,分店遍及黄河两岸,汴梁是香料消费的主要地区,要是在这里有仓库也毫不为奇。要是杨志出事前的稀罕事,就是染香斋进香料的时候满街香气,和前面的县衙接待了林灵素。

郭婆对那个老神仙还是很敬佩的,一说起来就说个不停,杨志喝完茶就走了;杨志走后,一个老者从店后面出来,对郭婆说“总算把杨志骗过去了,仙长说得不错,会有人发现蹊跷。”

杨志从郭婆店里出来,心中也是欣喜万分,虽然花了点银子,但是那几张纸绝对是有价值的东西,还有染香斋和林灵素的线索;杨志顺着老鸦巷走了两个来回,又去染香斋的库房外围绕了一圈,杨志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是从屋檐墙壁的状况看,开封县的后衙与染香斋的库房原来竟是同一座建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开的。

杨志翻身上墙,掠上附近的高处,只见远近屋脊连绵,灯火处处,染香斋和县衙都有值班守夜的人;染香斋这边还有住家,一个男人正操着南方口音在痛骂子女,说子女懒病犯了,早上起不来,做事互相推诿,有个男子回了一句,杨志就听到了打人的声音。杨志不由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反应还是慢了,要是一年多前自己刚出狱的时候来追查这件事,兴许还能有几分线索。

杨志正在瞎琢磨,远方房脊中间人影一闪即逝,杨志心中大讶,立刻疾追而去,自己现在是捕头,哪怕闹出点出格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影的速度很快,杨志差不多把速度提至极限才勉强跟上,好在对方跑得并不远,只是在这一片住宅区中,在一处小院里滑落地上,走进了一栋小楼。



第五百零一章 发现林灵素

小楼的二楼漆黑,杨志却不敢认为没有人,倏地飘逸到小楼侧面的一棵大树后,顺着三棵榕树的树丫移位,避过迎面的窗口,绕到了小楼的东面;杨志一脚跳上侧墙的屋檐,在屋瓦处没作丝毫停留,直接跃落地面,窜到窗下的暗影里。屋内还没有亮起灯光,杨志心中忽现惊兆,紧紧地贴在墙边,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现在杨志在屋外,落脚的地方虽然是死巷子,但绝对是公共场合,所以杨志很安心,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有一千种理由可以解释;杨志的测视之术已经今非昔比,一分钟的时间便确定,屋内有四个人,而屋内过了足足十分钟才有人说话“道长,没有人呢!刚才你是否听错了。“

一个柔和的声音慢慢响起“好日子歹日子,你们都经过了,被别人轻视的滋味也该尝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重新获得皇上的重视,你们都明白,神霄派的好处大家得了,罪孽是我林灵素一个人担;看在师徒缘分上,这往后是好是歹,我还得管着你们,你们若想有屋住有床睡有银子花,在别人面前昂起头,就一切听我的。要不然苦生活也由你们,往后我再不啰嗦。”

林灵素,杨志心头一惊,果然是死而复生;这家伙真的是会找藏身的地方,那些怀疑林灵素已经回来的人,差不多找遍了全城,没想到林灵素会躲在这个地方。两个人在向林灵素道歉,一个苍老的声音过了一会汇报“仙长,郭婆已经把那几张纸给了杨志,还从那小子手里骗了一百多两银子。”

“杨志,你们给的是杨志,这么说这小子是对那件事有所怀疑了,才会回到原来的地方看个究竟。”林灵素的语调越发阴沉“若以武功论,杨志进步神速,照我看怎都该是和朱智卿差不多,老雕,你来的时候没有被跟踪吧?”

老雕就是那个苍老的声音,肯定地说“没有,仙长要是不放心,我们出去搜一搜?”

“不可以,在四周的居民眼里这里是没有人的地方。”

杨志听到了该听到的东西,立即闪到对面住户的门前柳树后,杨志刚刚藏好,就看见两个身影从两侧飘过来,在小楼的窗下看了一遍才走;林灵素的心思果然狡诈,杨志没有再做潜到窗下偷听的事,而是等了一会就悄悄地出了巷子。只是杨志没走远,而是在巷子口的对面找了个可以躲藏又能看清楚巷子里动静的地方,看会不会有人走出来。

屋内的四个人,一个是林灵素,一个是和郭婆联系的老雕,另外两个人明显不会武功,应该是要走回去;杨志等了一个多时辰,只走出来一个人,杨志看看后面确实没有人,猜测那个人是住在巷子里,这样才能给林灵素做一个暗哨,并且提供食物这些东西。于是杨志盯上出巷子的这个人,隔着不到两百步的距离悄悄地跟着。

杨志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了一个熟食摊,一盏昏灯亮在一条窄窄的巷子口,卖熟食的商贩是曹万褚,杨志在一百多步外,但是现在绝不能停下脚步或者掉头就走,那样就是在告诉曹万褚自己在跟踪人。杨志还是按照正常的步伐往前走,走近点就听见曹万褚很客气地朝那个人招呼“老陈头,才回来?”

老陈头的声音有些哆嗦“曹公子,这么巧,这大黑夜的,你怎么在这里。”

曹万褚笑笑说“我也不想这么走,可是一想到像你这样辛苦的人,我只好每天都卖到天亮。我的熟食味道不错,尤其是鸡爪和鸭翅,都是从樊楼进的,要不要尝尝,没带钱没关系,我们是熟人,可以赊帐。”

老陈头没有崩溃,点了四个菜,鸡爪鸭翅猪头肉花生米,和曹万褚面对面地坐下,喝了一碗酒说“曹公子,人老多言,越是上了年纪,越是怕安静;越是怕安静,就越是想唠叨。”

“听起来不错,可我是年轻人,我也爱叨唠。”曹万褚大笑着说“听说监狱里有一种凄凉哀怨的琴声,每次出现,都有人要死去,所以狱卒和囚犯都把这种声音叫地狱鬼乐。”

地狱鬼乐是种什么样的乐声?其实没有几个人人听过,监狱里的琴声,想想都怕人;杨志晓得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了,只有那个老陈头什么都不说,自己才可能有其他的机会。杨志走到跟前坐下问“不卖面了?来一份猪头肉,加蒙汗药的那种。”

“滚,老子不做你生意。”曹万褚一头恼火,他是看着杨志走过来,没想到杨志是跟踪老陈头,还以为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杨志这个捕快;有杨志在边上,什么威胁的话都不能说,曹万褚营造的恐怖气氛也化为乌有。杨志往桌上排了十文铜钱说“一包花生米,两个鸡爪,过两天我作坊开工了,再送点礼物给你。”

曹万褚脸色温和一点,放心地包了一包花生米和两个鸡爪递给杨志,杨志接过来就慢悠悠地走了。老陈头既然是大悲侯的人,是死是活杨志不在乎,曹万褚哪怕把大悲侯挖出来,杨志也只会拍手称快。杨志回到家睡到天亮,早上起来让茅十六去把熬糖的材料买回来,自己就近去左军第一厢找到辛朴;辛朴一把抓住杨志,兴奋地说“我有好几位朋友都想见你,什么时候聚一聚?”

杨志笑了笑说“过两天。”

杨志把辛朴拉到小房间单独说了林灵素的事情,辛朴知道现在汴梁传这件事已经传疯了,没想到杨志有线索,晓得杨志是故意来给自己一个功劳,立刻调集二十名巡逻的厢军跟着杨志来到铜锣巷。杨志在沿途也召集了九名衙役跟随,杨志让辛朴带人封住巷口和背面的两条小巷,自己走到里面,来到那座房屋面前。



第五百零二章 朕不敢说

林灵素原本昨天晚上是准备换个地方,但是等老陈头回话耽误了时间,得知大悲侯不愿意帮助自己,林灵素是一肚子火,正在低声咆哮,猛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林灵素就是一楞。林灵素在这里已经住了十来天,巷子里就那么几户人家,每个人的脚步声林灵素都能分辨出来,这个脚步是林灵素从未听过的,来人是一名高手。

杨志其实已经听到了林灵素恼怒的声音,发现屋内一下子静下来,立刻朗声说“晚辈杨志前来拜见林灵素前辈,还望不吝一见。”

杨志的声音传得很远,隔街都能听见,杨志晓得林灵素潜回汴梁,就是为了重新获得宋徽宗的认同,一旦行踪暴露,绝对不会逃跑,至于大白天的动手反抗就更不会有了。林灵素苦笑一声,摇摇头开门走出房间,含笑说“贫道内伤未复,回来是想疗伤,没想到杨捕头动作如此迅速,真的是可喜可贺。”

杨志笑道“前辈有起死回生之术,晚辈佩服,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跑一趟,辛朴,你来护送林仙长去神霄派。”

只要林灵素人到了神霄派,后面再出幺蛾子,神霄派就脱不了干系;林灵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明知道杨志的用心却无法做出足够的回应,无奈地说道“杨志,你真是用心良苦,也罢,我本来就想和教众道友们多聚些时日,自己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回神霄宫看看。”

杨志见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拱手说“多谢前辈,只是这一次回去,还望一切小心。”

林灵素把目光投向杨志,心里已毫无顾虑,巷子里充满了旭日的光芒,让人不禁有些燥热的感觉;杨志恭恭敬敬地让到一旁,都没有进屋去看一眼,就跟着林灵素走出了巷子。守在巷子口的辛朴看见大喜,快步走上前行礼道“没想到道长回到了汴梁,真的是让人欣喜万分。”

林灵素望了辛朴一眼,似乎在探询辛朴到底知道多少;辛朴毫无畏惧地抬头回望过去,林灵素诈死一项就是欺君之罪,就算不死前程也算完了,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大头蒜。辛朴一挥手,厢军就把林灵素团团围住,杨志就看见好几名皇城司的人从不同巷子跑过来,路上行人纷纷躲避。

陆千良在人群中冒出头来,看看林灵素,羡慕地对杨志说“总捕头果然出手不凡,请到了林仙长,我们皇城司已经寻找多日,却一直没有下文,惭愧啊。”

杨志笑了笑说“陆大人,你来得正好,我前日负伤未愈,今早走了这一趟还有些头晕,就麻烦你和辛大人护送林道长。”

杨志不在乎这份功劳,况且辛朴等这么多人在场,也不怕皇城司弄鬼;陆千良大喜,这是杨志愿意分一份功劳给自己,连声道“总捕头先找个地方歇一歇,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们了,李总管一直思念着林道长,我这就和辛大人护送林道长过去。”

林灵素走了几步,猛地停住脚,惊望着杨志说“年轻人,你算计的不是,而是神霄派,为什么?”

“林前辈,如果你是无辜的,神霄派也是无辜的,那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谈何算计。”杨志淡淡他说“要是你是有用心的,那对不起的不是我,不是朝廷,而是神霄派,不管真相如何,神霄派都会被你拖进泥潭中。”

林灵素冷冷地望着杨志说“人生苦短,难免一死,可是大部分人不知道死也有很多种。”

杨志点头赞同说“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如泰山。有的人想死得轰轰烈烈,有的人只不过想死得安心。”

林灵素没有再说任何话,他缓缓地掉头而去,神色看起来并不痛苦也并不沮丧,或许在林灵素的心里,一直想着怎样再走到阳光下;现在杨志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这样平淡地出现在汴梁城里,是福是祸,就看宋徽宗什么心情了。

宋徽宗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把手中的羊毫搁在黄花梨的笔架上,认真地问李彦“真的是杨志找到的?”

“是的。”李彦没有掩饰自己的沮丧,上万手下都没有结果,还是被杨志发现了林灵素“不过林灵素说了一件事,杨志去了城关街。”

李彦也不敢多说,不过他相信,自己透露的意思宋徽宗肯定能懂;黄经臣和何诉就象两尊弥勒佛雕塑,一点反应都没有,宋徽宗摇了摇头说“李彦,童贯回来了,你还是去西北监军吧,把皇城司交给贾详。”

李彦瞠目结舌,他早就定下来去西北主持军务,可是一直没有人催他,今天宋徽宗赵佶突然提起,难道刚才自己说的事逆了龙鳞?宋徽宗看着李彦的表情心里暗笑,故意停顿了一会说“何诉,你去通知杨志和林灵素,明日到大殿上来,告诉太子,把胡僧立藏十二人和五台僧道坚二人带来,我要看这两人的神通。”

看杨志的神通,难道在宋徽宗眼里,杨志已经是和林灵素一样的半仙,李彦反过来一想,杨志要不是另有手段,自己都没找到林灵素,杨志怎么在百万人中找到的。不过李彦还是会察言观色,发现宋徽宗并不是对自己有看法,顿时心安不少;何诉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了,黄经臣轻声地问“圣上是怀疑当时的情景有假?”

宋徽宗颔首说“林灵素有本事那是不假,但是不应该在这个上面,如果是王文卿和林灵素联手击败十四位僧人到也情有可原,凭着林灵素一个人的本身,朕看不透。杨志吃掉的那个怪兽,是不是龙朕不敢说,但是有人在出事的前几天看见过这头怪兽,一开始以为是条小狗。”

李彦和黄经臣吓了一跳,宋徽宗竟然知道这么惊人的消息,预先出现,其中的含义又太深,两个位高权重的大太监硬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五百零三章 对赌1

杨志黄昏出现在巢氏酒家的时候,不仅带白糖给巢泷,也带给逍遥岛的人一份,两斤白糖对杨志来说不值钱,但是绝对是稀罕物,礼轻情义重,真要是卖出去,价格也不低。禄存裂着嘴尴尬地一笑,杨志的做法实际是在为后面的事铺垫,下面的谈话一定很艰难;禄存身体壮实,相貌平常,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一身灰色的长袍。

六领主姜佑驹四十多岁,身材偏爱,但是目光炯炯,神情中对杨志并不在意;巢泷招呼双方入座,邓乞丐毫不忌讳地当众尝了一口,称赞说“甜,比三佛齐的石蜜糖口感好,绵绵的。”

杨志会意笑道“你可以顶替鱼修罗了,师叔,你这里要没有什么规矩,还能做其他菜,我来烧几个菜?”

“可以啊,你现在是庄楼的老板,我正想看看你的手艺,我们两家酒店取长补短。”巢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问“你抓了林灵素?”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凭我的本事哪能抓到林灵素,他好歹也是我的前辈。我是去拜访的,林灵素死而复生,这是何等的大事,他却瞒着神霄派,瞒着朝廷,我怕又来一场血雨腥风啊。”

巢泷含笑说“你做了捕快,心都变小了,所有人在找林灵素,就是担心林灵素出现的时机对自己不利,你算是帮他们解决了大问题。可是你这么说,是在担心林灵素要出什么大招吧?这个人就是不安稳,听说明天皇上喊你去金殿?”

“是啊,何公公通知我了。”杨志无所谓地说“我估计就是去看看林灵素的表演。”

“一招力压十四僧,林灵素可是有真功夫的人,那件事也把太子差点打进泥潭,要不是出了你吃了那条怪蛇的造成轰动,你又和林灵素赌下雨成功,太子想过那一关也不容易。”巢泷感慨着说“圣上是在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那场对赌传满汴梁,林灵素先招来上百的仙鹤在大殿绕飞,又让十四位僧人中的十二位说不出话来;太子赵桓不服,林灵素结水成冰,又钻入火炭洞,最后为首的胡僧立藏和五台僧道坚都不得不认输。胡僧立藏还好,十二个人被赶出了汴梁城,被太子安排在南郊的落花寺栖身,而道坚和另外一名僧人元方,在开封府的衙门前被示众一个月。

杨志摇摇头说“不是什么事非得用生死才能解决,一旦心思被对方看破,情绪就会有变化,患得患失,导致失手;佛道之争,讲究的民心和技巧。”

杨志的话一说完,就去了厨房烧菜,一口气做了东坡肉糖醋排骨麻婆豆腐宫保鸡丁扬州炒饭,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辣椒,杨志用花椒和生姜代替;禄存和姜佑驹都明白了杨志的意思,吃饭的时候除了说些江湖上的事,问了问杨志化鹏功是怎么练成的,就没有再说什么。得知和传言一样,杨志是吃了怪蛇后,突然有了真气,禄存两人唯有苦笑,这在武林中就是机缘,可遇不可求,也就是练化鹏功的难题还是没有解决。

话不投机,饭局散得也早,杨志回去美美地睡了一觉,四更天起来,五更天不到就到了午门外;今天朝臣来的比往常要整齐得多,杨志被李道孝找到,让杨志跟在自己后面入宫。大太监黄经臣出来宣布今天不议朝政,只是想给林灵素一个说话的机会,太子赵桓进殿后,群臣便鱼贯地进入大殿或大殿外的广场。

林灵素在王文卿徐知常的陪同下还是像以往一样傲视群臣,大殿外的火炭洞又开始烧了,太子赵桓望向立藏“大师,你们还是无解吗?”

立藏羞愧着说“小僧辜负了太子殿下的厚爱,只是法术这样子的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僧不是林灵素的对手。”

姜佑驹看了太子一眼说“纸鹤飞天对玄门高手来说,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小人或许能放手一搏,只是指水结冰火洞藏身可就不好说了。”

太子赵桓不易察觉地摇摇头,逍遥岛也是道家的门派,就算出手与林灵素不相上下,还是道家的胜利,父亲宋徽宗的意思很明确,要证明,就要证明佛家的实力;可是昨夜智清大师和上次一样,拒绝了自己的请求,把话咬得很死,林灵素还不够资格让佛门宗师级的人物出面。

赵桓转面问道坚“你来的时候,智清大师有没有另外的吩咐?”

道坚合十说“师叔说了,那是幻术,只不过佛门对于幻术是排斥的,有杨师叔在,就算他出手,也未必能比杨师叔高明。”

“杨师叔,杨志。”太子赵桓不敢相信,立藏在一旁低声说“杨大侠能找到舍利子,昨天又找到林灵素,这等神通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今日的局面可以说是杨大侠一手造成。”

禄存轻松地说“太子殿下放心,既然圣上喊杨志来,肯定有考量杨志的意思,或许就是圣上为殿下准备的一手伏笔。”

众人正在议论,黄经臣又宣读了宋徽宗的旨意,这次是对林灵素的测试,刑部捕快杨志负责解惑;大臣们都明白,林灵素既然厚着脸皮说神仙附体死而复生,宋徽宗肯定是要走一个过场,看林灵素是不是比以前更厉害了,大殿中的表演是众目睽睽,既能验证,同时能封住反对和赞成双方的嘴。

林灵素信心十足地走出人群,望着被金枪班送到前面的杨志杜万彻,微微一笑,道袍一抖,立即有太监和禁军在大殿周围点燃檀香,不多时香气便弥漫整个广场;杨志闻着香味有点异样,是檀香,但是里面好像还有其他东西,杨志为身边的杜万彻“上一次也是点了这样的香?”

杜万彻也一直不相信什么神通,明白杨志想问什么,颔首说“染香和香炉都是神霄派送来的,说是林灵素下过符咒,引仙鹤来是心诚则灵。”



第五百零四章 对赌2

杨志不知道檀香里含着什么成分,自己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杨雪芙要在就好了;现在只能和杜万彻说一声,让杜万彻安排御医去分析,对大宋御医的本身杨志还是有点信心的。杜万彻直截了当地问“你怀疑什么?”

“香里会不会含了像五石散一类的东西,你看仙鹤们是围循着香气在飞,只是燃烧的香气有顺序,看上去仙鹤是围着大殿在飞。”杨志说出自己观察到的情况,最后一句话把杜万彻都吓了一跳“再不济,抓住一只仙鹤,观察一天,就能看到有没有那种吸食的瘾。”

杜万彻会意说“这两件事交给我,你专心盯着林灵素。”

今天有高手在场,林灵素就没有展示惊人的玄功,直接跳到指水结冰的程序上,林灵素朝自己的手指头上吹了一口气,然后手指指着一个高厚的铜盆,就见铜盆里的水慢慢地结成了冰。不少人在替林灵素捧场“林仙长的道行更加精深了,这次结冰的速度可比上次快多了。”

杨志上前把铜盆端起来,只感觉到不是一般的重,绝不是铜盆和冰那么简单,从铜盆的体积形状看,铜盆明显有着夹层。杨志笑道“林前辈,这样的铜盆倒也少见,我看看里面是什么?”

林灵素冷笑道“这是我神霄派的至宝,不可毁坏。要是有人犯禁,就是我神霄派的公敌。”

杨志在林灵素的气势汹汹中看到了胆怯,微笑着说“原来道长是靠着这个法器结冰的。并不是你真的有这个能力。”

“你,”林灵素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要不是这种法力一个月只能使用一次,贫道一定让你知道胡说八道的下场。”

杨志回头对何诉安排的小太监说“去太医院找几块硝石来,再随便拿一大一小两个铜盆来。”

何诉预先打了招呼,小太监办事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就把硝石和铜盆拿来,杨志在大铜盆里倒了半盆水,放入硝石,不一会铜盆里的水就结成了冰;所有人都傻了眼,还有这样玩的,大部分人已经对林灵素的手段有些怀疑。等杨志在大铜盆里加了硝石,把小铜盆装了水摆在硝石上,虽然速度慢了一点,但是小铜盆的水还是结了冰。

哎,原来如此,大殿中一时间无数的叹息声和感慨声,吕注问了一声“杨志,你怎么知道的?”

“读书读来的。”前世的学校里只要稍微看看化学书就能知道这个现象,可是在大宋却显得这么出奇,读书读来的,彻底没人问了;林灵素面色严峻,嘿嘿笑道“杨志,果然有些门道,这个炭火洞你也能钻?”

炭火洞明显是高温,环形的摆放着熊熊燃烧的炭火,只留了一个人侧身进出的入口,中间那一块空地也是火苗乱窜;林灵素说完就口念咒语,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火花直往林灵素身上扑,衣服就是不着火。有了结水成冰的教训,现在观看的官员稳重了许多,几乎没有人出声,杨志看着林灵素很小心地让头躲开火花的碰撞,立即明白了,林灵素身上的衣服有问题,应该是石棉做的。

只是杨志一下子想不起来石棉在大宋叫什么,看林灵素已经出了炭火洞,只好问郓王赵楷“石崇斗富的是什么衣服?”

赵楷笑道“火浣衣,晋惠帝送了一件火浣衣给王恺,据说这种衣服必须用火洗,所以不畏燃烧;只是王恺没想到,石崇家大门一开,连奴仆都穿火浣衣。”

郓王赵楷轻轻一点,只要是读过史书的人都记起有这个典故,一个个只觉得脸被打得啪啪的;王文卿叹了一口气,对徐知常说“徐大人,贫道明日一早就离开汴梁回乡,还望徐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饶过林道友。”

徐知常笑着说“真人想多了,杨志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他本来就是道门中人,看破机关也不足为奇。”

徐知常还真是这么想的,可是王文卿受不了,林灵素今天算得上是一败涂地,可是林灵素还是不愿意把手,面色阴冷地说“杨志,道门玄机岂是你能看懂的,黄公公,小道还带了一只麒麟来。”

林灵素的口气已经客气了很多,麒麟又是传说中的神兽,绝对的祥瑞物种,黄经臣看了看林灵素,什么话也没啥,掉头进去禀告宋徽宗;大殿里比广场热闹,一个个重臣都显得很随意,宋徽宗的脸上掩饰不住兴奋,听黄经臣一说,立即同意,让人去把那只麒麟带进来。不一会,太监牵进来一头马脸鹿角牛蹄驴尾的动物,整看上却似鹿非鹿,似马非马,赤锈色的体毛,颈背上有一条黑色纵纹,腹部和臀部为棕白色。

郓王赵楷再次出言帮助杨志“麒麟不应该是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吗?”

杨志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听赵楷一说猛然想起和大熊猫一样珍贵的四不像,观察了半天说出了一个词“麋鹿。”

赵楷立即脱口而出“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这件事容易,有人考证过,麋鹿多生长在黄海之滨的滩涂上,喜食海藻。来人,去拿些海带紫菜石花菜来,先在咸水里泡泡。”

孟子见梁惠王是《孟子》里的篇章,大宋的官员都是读四书五经的儒生,哪怕不记得,稍一回想便能确定,私下里都窃窃私语;杨志在心中给赵楷点了一百个赞,这位郓王不愧是博览群书,连麋鹿的习性都知道。林灵素闻言一呆,嘴唇虽然微微在动,但就是离他最近的人,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一锅海带紫菜在盐水里被拿过来,太监把锅递到麋鹿面前,麋鹿闻了闻,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太子赵桓苦涩地问身边的姜佑驹“读书真的能读到这个地步?”



第五百零五章 一言九鼎

檀香中查出了罂粟和摄魂草的成分,市井高手套下来的两只仙鹤经测试就是对香气有反应,杜万彻对王文卿说道“道长,摄魂草在很多大案中都出现过,会让人产生幻觉,没想到你们竟然用在训练仙鹤上面,真的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高。”

王文卿淡然道“杜大人不用取笑了,从今天起,神霄派就是世人眼中的笑话。”

看着两个神仙跌落凡尘,宋徽宗心情大好,笑着说“真人不用妄自菲薄,这些都是林灵素喜欢玩手段的结果,朕不会迁怒神霄派,还望你以后不要和郓王杨志二人计较,读书人嘛,总喜欢卖弄,不顾其他人的感受;何诉,去把杨志找来。”

王文卿应诺一声,在心中苦笑,我还敢和这二位计较,这二位读书都读到这个份上,后面不找神霄派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太子赵桓和郓王赵楷说笑着走了进来,朝臣们暗暗嘀咕,郓王赵楷和杨志今天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但是这对大宋是祸是福,没人说得清楚。假如有一天,杨志伙同郓王赵楷要对付太子赵桓,大部分人在心中都不认为赵桓有还手的能力。

杨志跟在何诉身后走进来,朝宋徽宗行过礼,宋徽宗满意地说“不错,范致虚推荐你当总捕头的时候,朕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是朕小瞧你了。听贝松林说,你懂炼钢,我大宋的钢铁质量为什么不如辽国?”

杨志在心中暗骂贝松林,给自己找什么麻烦,自己哪懂得什么炼钢,急切之间只好回忆穿越前看的那些网文,终于想起一片评论大宋炼钢的文章,也不知道是对是错;那篇文章说宋朝已经普及方形化铁炉与梯形木风箱相连,这种往复式风箱结构合理体积又大,风量风压都显着提高从而使冶铁过程得以强化;灌钢技术的推广和改进,让宋代钢铁冶炼业工艺技术突飞猛进,可是宋代的兵器作坊推行都作院制,内部弊病丛生。

杨志心一横,回禀说“微臣对炼钢不甚了解,但是听闻过议论,不知道真假,就是现在大宋炼钢的方式有问题。”

范致虚不客气地说“说点具体的东西。”

杨志颔首说“我朝缺少林木,炼钢以石炭为主,虽然生产效率大幅提高,军器质量与产量整体提升了一个层次,但是铁器中脆度增加,顶级的兵器较之前代品质有所下降,为了应付这种现象,作坊的手段就是把刀剑加宽,加厚。能不能在太原找一个小窑,试着把石炭改回木炭,看看有没有改进。”

杨志还是选择了一个保险的方案,能管都作院的都是权贵,杨志没必要也没有能力去得罪,面前的宋徽宗也不是那种轻易能听得进意见的人。宋徽宗毫不犹豫地说“郓王赵楷,这件事就由你和太原的作坊商议,要是杨志所说不假,朕重重有赏,要是杨志说错了,这一炉的废品就卖给你们。”

郓王赵楷立刻答应,不仅是因为赵楷对杨志的信任,而且杨志本身有铁匠铺,废铁打镰刀那些东西也可以,再说杨志手中还有白糖这个大杀器,按照赵楷的估计,这样独一无二的买卖,两人想挣一百炉的铁器都没有问题。枢密院的官员一开始听说赵楷插手心里不乐意,可是听到赵楷杨志包赔损失,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见太子赵桓的脸色越发苍白,跟在赵桓身边的太监梁方平只能把眼光投向一直抱病没有去东平府赴任的侯蒙,侯蒙心中其意,从人群走出来,向宋徽宗行过礼后说“今日开始,人们将讨论杨志,对于一个刚刚进入朝廷的官员来说未必是好事,不如放一个外任,让杨志去太原,先把炼钢的事情解决掉。”

“不可。”范致虚知道侯蒙的用意,侯蒙对正统两个字看得特别重,稍微有一点可能影响太子的事,都希望消弭于无形之中,可是在范致虚的计划中,杨志是最前面的那个棋子,要是杨志去了太原,弄不好也能出个两炉好钢,但范致虚敢保证杨志和郓王赵楷能赚得盆满钵满。范致虚微笑着说“炼钢有作坊的工匠,不过是改个木炭的事情,皇上给杨志下了任务,在未查清窦鉴死因前,杨志可以调用,不能去职。”

“好。”宋徽宗也笑了“就这样。”

天子一言九鼎,所有人不再争议,杨志说到底不过是个有些奇遇的小官吏,杜万彻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部分的人都不是武林高手,刚刚没注意到杨志的神情,不过杜万彻看得分明,杨志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得意神色,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这不符合一个刚刚大显身手的年轻人特征,杜万彻担心杨志另有图谋。

杨志在散朝后,就找到杜万彻说了韩婆和那几张纸的事情,表示自己还在休息,要杜万彻安排人去检查,杜万彻没好气地说“你不过是三天假,今天是最后一天,至于这么着急吗?纸在你手中,一个老太婆能跑到哪儿去。”

杨志缓缓地说“杜大人,你确定老雕不会杀人灭口?”

杜万彻想了想,还真不敢确定,点头说“这件事我来安排,你好好休息吧。”

杨志拱手谢过,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候,郓王赵楷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杨志和杜万彻一分开,就走到马车旁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上车,是生意上的事。”赵楷很干脆,杨志上车后,赵楷直接吩咐车夫“去封宜奴那里。”

“王爷,这大白天不好吧?”杨志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这可不是赵楷平时的作风,赵楷无所谓地说“有什么不好,邓肃回来了,约了李若水在封姑娘那里,我和邓肃是同窗好友,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杨志一听就明白,赵楷这是故意在恶心太子赵桓,李若水邓肃与陈东是同窗好友,这样的聚会绝对会让人产生错觉;杨志只能希望,陈东不在。



第五百零六章 特别的封宜奴

今天的封宜奴很特别,她穿了件水红的薄衫天蓝的褶裙,乌黑的头发光滑如缎,插了一个飞凤的银簪子;看见赵楷和杨志,封宜奴浅浅地笑着欠身问候,把两人让到里面,已经坐了三位客人,赵楷介绍,年轻的两个人分别是李若水和邓肃,年长的是名士杨时杨龟年。

李若水是个方正的人,看上去很聪明,但是又黑又硬的头发表明,他是一个认真负责不轻易改变主意的人;邓肃有几分像蔡京,一等一的帅哥,那种藐视天下的眼神藏在和蔼的笑容里。杨时则淡雅得多,穿着青色的长袍,从容地端着一杯茶水,看见郓王赵楷也只是微微地点一点头。

三个人对于杨志,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欢迎,都是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看得出来,和赵楷都很熟,在外面真的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像朋友一样相处。封宜奴亲自去侧屋拿过一只白窑的小罐,将铜壶里煮好的茶水倒了小罐,放进一个摆了硝石的铜盆里,封宜奴浅笑道“今天才知道做冰是何等的简单,杨志你一番话,恐怕汴梁的硝石就会脱销。”

杨志笑笑说“夏天已经过去,需要冰的人大为减少,这个季节硝石即使脱销,也是后面做烟花爆竹的缘故。”

杨时也笑道“封姑娘,我们是来欣赏你茶技的,不是让你随便弄点茶水来糊弄我们。”

李若水一本正经地说“无碍,都是朋友,说事情最重要。”

郓王赵楷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问邓肃“江南情况如何?”

邓肃去年上书了一片奏章《花石诗十一章并序》,批评朱勔蔡攸那些借献花石纲以营私利的阿谀奉承之徒是“饱食官吏不深思,务求新巧日孳孳”,其中两句诗写道“但愿君王安百姓,圃中无日不东风”;王黼蔡攸看了大怒,将邓肃逐出太学,贬回故里。邓肃摇头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赵楷无言地点点头,停了一会又说“战事一开,很多事都不受约束,邓肃,你到汴梁打算怎么办?”

邓肃淡然地说“等待时间。”

这也是邓肃无可奈何的话,他到汴梁是为了躲避家乡的战乱,并不指望能怎么样;太学回不去了,郓王赵楷的府邸也不合适,邓肃能做的还真只有等待。赵楷低声说了一句“杨志,邓肃住到你那里如何?”

杨志呵呵笑道“我没问题,贝松林马上要住到铁匠铺去,邓肃要是不嫌弃,就住在杀猪巷我家里。”

杨志清楚,邓肃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但是自己要是不答应,得罪赵楷不说,还会被太学一帮人攻击;不过杨志现在已经是个小官了,邓肃住进来就会被其他人误会,杨志不敢确定邓肃是否愿意。杨时颔首说“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杨志也住过太学,是进士出身,就当照顾一下学弟。”

一屋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杨时,杨时什么人,程门立雪的至诚君子,现在也会说这样转弯的话了,果然人都是会变的;李若水感慨道“我原来以为只有我变了,没想到所有的人都变了,邓肃变了,杨时也变了。”

封宜奴给杨志和赵楷斟上茶,笑道“今天下上至朝廷大臣,下至州县官吏,莫不以欺诞为能事,而未有以救之!免夫之役,毒被海内,西城聚敛,东南花石,其害尤甚。前此盖尝罢之,诏墨未干,而花石供奉之舟已衔尾矣。今虽复早前令,而祸根不除,人谁信之?”

这是杨时激愤的名句,一度为天下人传诵,在封宜奴的嘴里念出来别有一番滋味,杨时苦叹一声说“封姑娘不用刺激我,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就看童太尉在江南进展如何,百姓何时能再度安家乐业?”

杨志抿了口茶说“不出半年大军就可以收复杭州等六州,最多一年便可以结束战争。”

杨志是屋内唯一一个武人,自然没有人来抬杠;封宜奴指了指邓肃,浅浅笑着说“邓公子,给一句痛快话,杨公子还等着呢?”

邓肃早已失神,闻言才醒转,忙道“我没有问题。”

杨志点头说“邓肃,在太学我算你学长,我的经历你也知道,被逼得逃到辽国,但是我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也一样,你和杨龟年不一样,他是做学问的大家,讲究的是义理,你是要替天下操心的人,那么你的眼里应该只有天下,个人荣辱得失算得了什么,要学范仲淹。”

邓肃一怔,起身理了理衣服,朝杨志施礼说“多谢杨兄指点。”

“几位相公先慢慢品茶,奴家去安排酒菜。”封宜奴看了看已经有点不对的气氛,轻步出去,留下一阵余香;杨时轻啜了一口茶,闭目细品了一番茶香,睁开眼问杨志“人言可畏,如何对待?”

“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杨志很随便地说“这是大趋势,哪怕穷人恨世风日下,富人怕恶客骚扰,都无法改变这个情况。我是商人,来来往往,只为逐利,其他人未必逐利,可能逐的是名,可能逐的是权;但是这样才正常,有的事总需要人去做,只是看,是不是对朝廷有利,是不是对百姓有利。”

在杨志的印象中,杨时后来与蔡绦的关系不错,也推荐了不少人做官,莫非杨时从杭州回来就有了想法;不过也不奇怪,这个时候的人认为战乱是最糟糕的一种生活,王黼身为宰相,自然是被认为不称职的,杨时要想参与改变朝政,也只有走蔡京这条路。

杨时沉默半晌,都没有说话;赵楷等人也是各怀心事,埋头品茶,悠悠然不知过了多久,封宜奴掀开门帘回来,一个个才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不多时,丫鬟送进来八个装着菜蔬的白窑瓷碟,封宜奴又取出珍藏的一坛酒,几个人便谈论起文章,划起酒令,闹了个把时辰才散。封宜奴今天说话很少,始终静静听着,偶尔说一两句,调节气氛。

离开的时候,封宜奴没有要赵楷的银子,而是对着杨志说“白糖。”

赵楷大笑,直说和自己没关系,杨志承诺会送十斤白糖过来才脱身。



第五百零七章 魔宗麻烦

赵楷用马车送杨志和邓肃回杀猪巷,杨时也搭了个顺风车,只有李若水独自一个人回太学;在路上赵楷认真地讲了几件事,一个是杨志不需要什么生意都和自己合伙,另一个赵楷想专心做白糖生意,食盐玻璃的生意不想做了。杨志明白,赵楷肯定是遇到事了,杨志一口答应,并且把还没有开始做起来的庄楼还给了赵楷。

杨志自然晓得赵楷不差这点钱,但是杨志不能占这个小便宜,赵楷同意说“杨志,我确实有难处。”

杨志笑道“王爷,我们还是生意伙伴,后面我的行当做起来,你要是看哪一个有兴趣,随时欢迎来入股。”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到了杀猪巷,杨时和杨志邓肃一起下了马车,看着赵楷那辆豪华的马车绝尘而去,杨时淡淡地对杨志说“昨夜郑皇后找了郓王和皇上,说郓王做生意丢了皇家的脸,皇上为了息事宁人,就告诉郓王已经做的生意就算了,后面不要把生意再扩大。”

杨志笑笑说“我能猜到,只是替郓王有些可惜,龟年兄,你要是暂无居处,不如也在我这里住下,正好和邓肃做个伴。我呢,你们也知道,日后有白糖的生意,不愁没钱花。”

杨时邓肃已经在封宜奴那里看过白糖,晓得杨志也不是信口雌黄;三个人进了院子,嚣四姐就过来说了一声,贝松林去了铁匠铺,这两天回不来。杨志暗想正好,问嚣四姐杀猪摊上的事,嚣四姐嘴一撇说“你家嚣叔正头疼了,两个女婿都不干,反而在拾掇他向你要白糖的秘方。”

杨志摇摇头说“白糖生意有郓王的一半,我可做不了主。要不然你和嚣叔说,换一样东西做聘礼,二百两黄金如何?”

“呸,凭什么?”嚣四姐正要吐槽,忽然明白过来,大眼睛盯着杨志问“你是不是真心的?”

杨志是今天被封宜奴不经意地挑动了神经,一时说顺了口,也是半真半假看嚣四姐的态度;杨志闻言看看嚣四姐说“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我有钱又不想做官,不会用婚姻去巴结谁。不过你要想好,跟着我,多少有些危险,我就是看你能一轮刀下来,把一根大骨头剃得一点肉都没有,才下决心。”

“哼,难怪我爹说,你知道我会武功。”嚣四姐很满意杨志的实话,杨时和邓肃忍不住笑着摇头,江湖儿女,谈婚论嫁都和自己那个读书人的圈子不一样。两个人都知道杨志没完全说实话,但是男女之间,有善意的谎言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有的时候,实话实说反而破坏气氛。

门外响起敲门声,曹万褚大模大样地走进来,先朝杨时施礼说“杨先生也在,没想到杨志这个小屋还都是高人。”

杨志原本想在家里躺几天,让人晓得自己不是金刚不坏之躯;可是几件事一凑合,杨志差不多一天都没有休息。眼看着还剩半天,想和杨时他们随便混混,曹万褚又跑来,这家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杨志拱手问“曹宗主,有何指教?”

曹万褚微笑着说“杨志,你现在也是一等一的大侠,要像周侗周大侠那样有点风度,我听说你又出白糖了,来看看有没有我的份。你也是知道,我家老娘矫情,说我们兄弟和你关系莫逆,这点小事应该不成问题。”

杨志看了看曹万褚问“你几天没回家了,昨天我去巢氏酒家前就把糖给你们家送过去了,你们管家收的,还打了收条。别这样看我,我不要钱,是怕人吞了斤两,说吧,有什么事?”

嚣四姐看两人有事要谈,扫兴地走了,曹万褚无奈地摇摇头说“杨志,我遇到麻烦了,大悲侯是残剑门的人。”

“那不是好事吗,残剑门和你们同属魔宗,有什么话都好说。”杨志有点纳闷,魔宗四宗六派,四宗分别是金刚宗火莲宗天魔宗毒龙宗,六门派则是残剑门星宿派花间派北狮门僵尸门逆天派,说到底是同道中人。杨时笑道“杨志,你还是不了解,魔宗是来自两部分组成,当年安禄山手下组成的六派和安西军产生的四宗其实分歧很大,只是高骈那时候太强势,两边才同意一起组成魔宗,高骈死后,他们彼此仇杀与江湖其他门派无异。”

曹万褚鼓掌道“杨先生真的是通晓天下之事,唐贞元年间,安西四镇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吐蕃占据,四镇逃回中原的将士和义军百姓被唐朝廷遣散回乡,而中原已经是藩镇割据,这些人难以生存,龟兹莲花寺僧人勿提犀鱼创建了金刚宗少林出身的商人鲁阳创建了天魔宗于阗镇副将索勋建起了火莲宗,那些心态激动的人在天山大侠魔五剑的率领下组建毒龙宗。残剑门等六派却是争夺河北三镇的失败者组成的门派,之所以统称为魔宗,是因为这些门派出没于长安与藩镇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好听点就是有魔力,说难听的就是魔鬼。”

杨时感慨地说“乱世出英雄,只不过魔宗很多大人物一走到前台,就打死也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万褚,你好好地惹大悲侯做什么?”

曹万褚看了看杨志说“我们曹家也在奉命追查辽国公主的下落,大悲侯参与了这件事,他以照顾狱中家人为条件,说动了三个人参加了劫持行动;我原以为查下去很轻松,以我和曹家的身份,对方多少会给点面子,谁想是残剑宗,我们没有把握压制对方。”

杨志颔首说“你是准备把这个做到一半的案子交给我,可是你知道,这个案子不是我负责,京师里差不多所有的衙门都出手了,古桐园反而是排在后面的部门。但是要查大悲侯,硬来绝对不是办法,我给你出个主意,让曹千里去找杜万彻,他们两个以官府身份出面,不要说残剑门,就是少林寺神霄派也要给面子。”



第五百零八章 南乐做局

曹万褚笑着点点头说“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不少事了,我去和大哥说试试看,后面自己小心,你要遇到的人不比残剑门差。”

看样子曹万褚还是知道点内情,但是曹万褚不主动说,杨志也不会去问,多大的事,何况杨志自己刚刚回绝了人家的建议,现在不是谈论的时候;曹万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杨志这才请杨时邓肃入座,自己去厨房烧开水。

杨志泡好茶,杨时和邓肃已经交谈了一会,两人的气色都很平静,杨时等杨志坐下说“看起来你和曹万褚是叱咤风云,其实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不少心事,我其实听很多人都说,你不愿意做官?”

杨志端起茶碗说“我是没本钱做官,得罪人是小事,喝了那个怪蛇血,是我的硬伤,与其天天提心吊胆,担心有没有人暗算自己,不如看开一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朝廷给我一个位置,我就好好干,但是做好随时被赶走的准备,做生意就是一个退路,最起码心里好受一些。”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邓肃不高兴地说“杨志,你读过圣贤书,中过武进士,难道你没有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心愿?”

“天下百姓。”杨志笑道“邓肃,你我都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只有坐在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才有资格说,王安石司马光,他们哪一个不是这样想的,心怀天下,可是他们又为百姓做了什么。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一个个还在为谁对谁错争论不休,其实,王安石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官员才是变革的根本,问题是那些士族愿意让出自己的利益吗?”

杨志的话句句诛心,但实际上是朝廷人人皆知的事实,现在的大族虽然没有隋唐时期那样可以动摇天下,但是要是想给朝廷出点难题,还是可以做到的。邓肃望了望杨时,失望地掉头对杨志说“陈东说得没错,你就是蔡京的学生,想的还是王安石的那一套,一说起来,就攻击人生。”

原来邓肃先前的不高兴是装出来的,杨志反而高兴地说“邓肃,你能这么想,我感觉很欣慰,我们现在其实没时间去说那些改革什么的话,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危机。宋江方腊什么时候平定不说,难道平定后就天下太平,不会的,你有空看看各地的邸报就知道,饥荒小股的盗贼,这些都是隐患。而我,只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杨时理解地点点头说“杨志,这就是命,有的时候我们只能承受,但是我可以跟你说,我不相信你说的,只不过你和章惇一样,把自己包裹得太严,他要的是一个权臣的权威,你要的是一个大侠的随意,你还是说说生意吧,这样我们都轻松一点。”

杨志的古怪感觉越来越重,杨时的表现与传说中的没有一点一样,史书上杨时可是为百姓立命的人,难道是杨时看出来什么了;杨志不由得心虚地看了看杨时“龟年兄,你要是想做生意,我有的是路子。”

“不急。”杨时微笑着说“听说你有山林,我想在山脚下盖几间茅屋。”

杨志脑中灵光一现,杨时应该已经和蔡京或者蔡绦见过了,笑道“你是在等人回京吧,你去现场看,想在哪盖房子在哪儿盖。”

杨时愣了一愣,笑道“知音啊。”

三天假期后杨志回到古桐园上班,令狐荣来汇报查出了马车的来历。那是高昌商人契必德的马车,契必德专门为大宋运送马匹和玉石,在汴梁长安都开设了一家名叫西宝斋的珠宝店,马匹是私下的交易,据说在兵部备档。令狐荣不清楚,契必德有没有其他的身份,只是听人说,契必德有孟尝之风。

杨志一听到这个商人的名字,就想到了窦鉴留下的那份名册,里面有这一个名字,应该属于恶人;一个外国的商人在汴梁如此大的能量,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尤其是听说三天前就得到消息,为了让自己休息,只是在今天才来告诉自己,杨志更是断定其中有猫腻。想想也是,自己在王村的一个小动作都瞒不过皇城司,要查一辆出奇的马车哪需要太多的时间,马车上的人也许不能确定,但是查马车的主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杨志随即想到了李进义一案中的那个隐形人,包括当事人都不知道是谁,但皇城司未必没有线索,可惜开封府的意思就是想尽快结案,即使梁子美上任也没有改变,硬把一锅米做成了夹生饭。杨志现在静下来想,那个人会不会是某个权贵的子弟,要是一般的小蟊贼,恐怕早就被捉拿归案,可惜李道孝现在是刑部尚书,杨志就算是想另辟蹊径,暂时也没有办法。

杨志用的还是窦鉴的房间,现在伤势还没完全好,安排好下面人的工作,就慢慢看起窦鉴房间的书册,不管有没有用,杨志就象看上一遍,免得漏过了什么线索;另外杨志要了古桐园在那段时间的各种登记册,也是逐一地翻阅。盛余一和沈冲都来过,看杨志在埋头阅卷,都只是问候两声就走了。

杨志晚上也不回去,点起蜡烛,看累了就休息,睡起来继续看;杨志整整看了四天,然后就找到令狐荣,一起到刑部备了案,带着四名衙役就去了发现窦鉴尸体的地方。过了河阳渡,从南乐县南面的岔路拐向西边去孟州的路,南乐县的衙役和仵作提前接到消息,早就等在岔路口。

双方会合后,在南乐县衙役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发现窦鉴尸体的地方,还找来了当地的里正,里正介绍了发现尸体的经过,是一个樵夫看见的;南乐县介绍了调查的情况,基本上和到刑部的资料一样,杨志便把人分散开来,到附近的集镇和周围的几个县城调查情况。



第五百零九章 再次调开

这样一来,杨志自然可以单独行动,并且当仁不让地选择了南乐县,杨志没有别的目的,朱武安排陈达扮作乞丐来帮忙,杨志需要找个适当的机会,把账册从陈达手里买下来。主意是朱武出的,要做就做一个大的,杨志在这个位置上发现窦鉴的账目绝对是个不得了的事情,而账目公开不让人怀疑。

杨志转悠了一天,才在黄昏的时候,于十里长亭找到一个机会,众目睽睽之下花了五两银子,买到了账册。杨志立刻通知令狐荣等人,在河阳渡会合回汴梁;回到古桐园,杨志就让人去请来杜万彻沈冲盛余一,盛余一一身红装,一坐下,就俏笑着问“查出来什么了?”

杨志示意令狐荣关上房门说“窦鉴的信少了两封,分别是在窦鉴死前的第七天和第四天送到汴梁的,虽然在汴梁的已经被毁的干干净净,但是在黄河渡口北面的万福驿,有个防止渡船发生事故的备用记录,是当地县里的一项措施。我派人抄来了万福驿的记录,而如果沿途做了改动,那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沈冲赞同地说“那你还不安排人去查,找我们来做什么?”

杨志笑着说说“这些信件其实送到了古桐园,因为窦鉴的信都带有火漆的标志,邮卒很清楚;所以那两天的相关邮卒都在短短的几天被调到了陕西河北的军中去。一个两个是巧合,这一路上的邮卒都被调走,那就不是巧合,调令是枢密院下的;我想请你们出个函,弄清楚那些邮卒的具体去向。”

沈冲毫不隐晦地说“这个很难,枢密院根本不拿古桐园当一回事,要是刑部出面,兴许要好一点。杨志,你是不是准备大海捞针?”

杜万彻不相信杨志只找到这么一点线索,至于出函,杨志是总捕头,自己也可以出个函,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杨志从桌案上递过一本手册说“我在那一带的乞丐手里发现一本书,好像是窦鉴的,就买了下来,从内容看,有可能就是窦鉴被害的原因,我准备请开封府等当地的官府协助核实。”

账册已经很脏了,还少了几张纸,沈冲稍微翻看就说“没错,是窦鉴的笔记,这样的记录方式也是窦鉴的风格,这本册子的外皮我见过,窦鉴出事后,我统计档案中没有这份记录,兴许是随身携带,在逃亡途中扔了,被当地的乞丐找到。”

沈冲证明了真实性,杜万彻和盛余一看了都知道杨志找到了方向,盛余一也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既然是有人截取了信件,窦鉴要揭露的事情不外乎是汴梁或者当时所在地发生的事情;而调动邮卒和毁掉记录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变成了杨志调查的方向,顺藤摸瓜肯定会有进展。盛余一合上账目说“杨志,你够狠,敲山震虎,只要他们杀人灭口,就证明了你的方向是正确的。”

“慢着。”杜万彻出口相拦,账目上那些江湖人物也就算了,可是剩下的人中大半是权贵,哪怕是核实一下情况也会令人联想翩翩;现在毕竟南北都在平叛,杜万彻想了想说“我要把账册带给何公公看一下,回来再做定论。”

没问题,杨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到两个时辰,大太监何诉就跟着杜万彻一起来了,市井人多嘴杂,何诉都不敢让杨志过去汇报。何诉不过四十岁,相比于李彦童贯来说,绝对是年轻的;何诉看见杨志笑嘻嘻地说“杨捕头果然手疾眼快,账册调查的事情,我和杜大人会安排人去核实,关键要找到直接的线索。”

沈冲和盛余一等人都不以为然,杨志不是在窦鉴死的第二天接的案子,连窦鉴尸体都没有看见,上哪找直接线索;没想到杨志恭敬地说“公公所言极是,按照下官愚见,当地仵作说窦鉴死时面带笑容,他又没有中毒之类的症状,凶手应该是窦鉴认识的熟人,身中数刀是被审问的结果。”

何诉一楞说“继续。”

杨志朗声说“二百四十七位武林人士,大部分人不会知道这本账本,有的人就算知道了,也会有顾忌;其中有五个人,既有可能是窦鉴的熟人,也没有这种顾忌,他们是高唐州的殷天鉴沧州的小旋风柴进孟州的金眼彪施恩东平府的西门庆太原府的擎天柱任原。”

“西门庆死了,殷天鉴也。”铁挽衣正准备说殷天鉴已经死了,忽然想到死掉的是一个假货,殷鉴才是高俅真正的小舅子,殷天鉴其实只是殷鉴的一个替身;一屋子人都暗暗心惊,杨志的手法确实高明,西门庆殷天鉴死了,施恩加入了宋江的叛军,柴进在沧州的大狱里,只有任原在太原逍遥自在,可是杨志真正锁定的人,应该就是殷鉴。

所有人都看穿了杨志的用意,这个案子你不是非要我查吗?反正是鱼死网破,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一查到底;何诉打了一个哈哈说“杨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对窦鉴毕竟不够熟悉,要慎重,多和其他人商议。”

何诉说完就走了,到了黄昏下班的时候,枢密院转来一份公函,连腰牌都准备好了,要杨志即可出发,赶赴军前与谢石接头,代表枢密院与宋江商议招安的事情;何诉派人送来了诏书,要古桐园把窦鉴的案子交给铁挽衣负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朝廷在未雨绸缪,案子不破没关系,不能到时候查出让朝堂难办的事情,杨志再一次交出了案子。

杜万彻直接把自己的房门关掉了,任何人都不见;盛余一等人的脸色也很尴尬,只有沈冲面不改色,把杨志送到门口说“老杜就是这样,感觉没脸见人,其实官场上很多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算卸了一个包袱,但是去宋江那里注意安全,人心难测。”

杨志笑道“我其实就是送一份诏书的信使,没什么大不了。”



第五百零一十章 军前宣诏

杨志回到杀猪巷说了一声,就去驿站挑了两匹青鬃马,连夜出了汴梁奔下邳县;宋江宋三郎现在正在下邳县攻打淮阳军,按照枢密院的军情,是宋江的大军占优,但是下邳县是千年古城,城墙高大,又是淮阳军囤积军马武器粮草的地方,所以堪堪守住。杨志星夜兼程,累了就在山野或者村落睡上一会,两天就赶到了下邳县,远远的就听见战鼓震天。

杨志抢到一个高处观望,阳光照耀在下邳城头,城头上下都是人,宋江的叛军已经填平了西城门外的一大截护城河,发动了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城头上矢石劲箭像雨点般,抗击着宋江的进攻。杨志发现另一侧有从城中逃出来的难民,过去一问才知道,宋江的目的只在攻陷下邳,以期获得粮草物资,百姓可在其它城门安然出城。

杨志于是绕到南门,在城门一喊,出示了枢密院的腰牌,就被放入城中,直接带到官湖旁的官衙;汉末曹操围攻下邳,吕布命人掘城内土以厚其墙,后来没有填回,掘土处积水成湖,官府就围石为岸,并于湖心筑凉亭多处,这个湖被百姓称为官湖,后世的官府看中了这个地块,多少年来的州衙县衙都在官湖四周。

淮阳军都统制王焕正在着急,听说朝廷派了使者来心中欢喜,望见仅仅是杨志一人不免失望;查看了杨志的腰牌公函诏书后,王焕请杨志入座说“杨捕头,现在的攻防战只是一个噱头,真正有威胁的是在后面几天,当地的老农都说有大到暴雨,一旦宋三郎掘开黄河大堤,下邳就会被河水淹没,到时候可就军无战心。”

一旁的吏员介绍杨志才知道,绍熙五年,阳武县境内的黄河决口,黄水流经封丘,注入泗水,南流入淮河,从此下邳境内的泗水成了黄河下游的重要水道;因黄水带来大量泥沙,河身日益抬高,汛期常泛滥成灾,为了御灾,官府把河堤不断增高,现在黄河的大堤比城墙只差不到一米。

只是杨志诧异于王焕的称呼,不说宋江,只说宋三郎;杨志小心地问道“宋江改名字了?”

王焕大笑,一旁陪坐的下坯县令张所笑道“不是宋三郎改名字了,而是楚州还有个宋江宋公明,是当地有名的押司,已经被当地的百姓举报了几次,我们附近郡州的官府为了防止下面的百姓被利用,就称叛军的那个宋江叫宋三郎。”

杨志颔首说“请将军通知宋江宋三郎,明日我便去军中宣读圣旨,以后我也入乡随俗,叫他宋三郎。”

众人大笑,朝廷的事就是这样,杨志既然来了,就没有那么急,杨志晓得自己只有养好精神,才能应付后面各种各样的情况,谁知道王焕这些人有没有其他的心思;王焕没有异议,让人安排杨志去驿馆休息,自己派人通知叛军。杨志的官职再小,也是天子的使者,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准备相应的东西,沐浴更衣上香,一样也省不了。

王焕没有说错,现在的战斗就是噱头,宋三郎的军队一听说明日宣读圣旨,立即收兵撤退;得知来的使者是青面兽杨志,宋三郎便要求派混世魔王樊瑞和金眼彪施恩进城,与官府商议细节。杨志得知,只能在心里夸奖宋三郎狡猾,这两个人都不是宋三郎的嫡系,就算被官府扣为人质最后杀了头,对宋三郎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混世魔王樊瑞是认识杨志的,见面就确认是杨志无疑,金眼彪施恩上前行礼问“杨大人,你是在城头宣读圣旨,还是到我们军中?”

杨志晓得施恩的言下之意,笑着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看我们王将军和你们老大宋三郎的意思。”

施恩冷笑道“我们替天行道,一直想得到朝廷的认可,前一位使者谢石一直在我军中,杨大人不会连一个文人都不如吧。”

杨志微微一笑说“你们施家在汴梁孟州的资产可不少,施公子是真的不在乎?有魄力。施恩留下,樊瑞你回去问宋三郎怎么办?”

施恩立刻没了声音,他逃走以后,官府几次查抄家产,可是施纶住在军营中,哪有什么资产。杨志也是听武松说过,才恐吓施恩一番;但是施恩却不敢赌,在宋三郎军中只是求个保护,施恩渴望的是招安后花天酒地的生活。

樊瑞心中暗笑,施恩是一脚踢在铁板上了;樊瑞出城没一会就回到城中,宋三郎选择了出营听旨的做法,不需要杨志进宋三郎的军营,但是杨志要出城。王焕故意不做声,杨志点点头说“王将军,那就这么定了。”

王焕自然是听过杨志名声的,但是总感觉其中有假,王焕本身也是绿林出身,心中对杨志这样出身的人压根看不惯,巴不得杨志跌一个大跟头,听杨志同意正中下怀。可是两旁的通判县令无不变色,杨志的官职再小,那也是天子的使节,要是被宋三郎在城外杀了,从王焕以下,个个要获罪。

杨志只问了几句宋三郎军营的情况,便去驿馆歇息,给了管事的十两银子,让他们替自己买羊肉和肥鸡,烫了一壶酒,吃了一个尽兴;诏书的条件并不优厚,甚至还不如谢石的那一份诏书,只是赦免了宋三郎等人的罪名,并没有封官加爵,上面分明是故意如此。不过杨志心中已经拿定主意,如果宋三郎不接受招安,只要有机会,立马杀了宋三郎。

第二天早上,杨志带着诏书,谢绝了王焕安排的随从,只是骑了在军中挑选的一匹青总马,纵马从西门出城。宋江宋三郎等大小头领三四十人,带着一千精兵已经等候在城外。宋三郎身材比杨志还魁梧,留着短髯,身穿黑色盔甲和一件紫色披风,看见杨志一人一骑,快步迎上来施礼说“有劳大人前来。”



第五百十一章 孤胆英雄

眼前的宋江宋三郎看上去是个侠客,还是很懂礼节的,不知道另外两个做官的宋江又是什么样子,杨志心里嘀咕,下马微笑道“份内之事,不足挂齿,本官只是有一个疑问,宋大侠真的愿意过平常人的生活。”

宋三郎慨然道“当然,宋某替天行道,四处骚扰只是为了手下的一帮兄弟,只要下面的人安置好,宋某个人无所谓。”

要是这样,凭着宋江抢来的钱财,躲到哪个地方,不是舒舒服服过一生;杨志笑道“宋大侠真是义士,有周亚夫当年的气度,怎不见谢石吴用等人?”

周亚夫,细柳营,那可不是叛军,宋三郎听懂了杨志的意思,解释道“他们和后营在沐阳,实在是来不及赶来,等事情定下来再通知他们不迟。”

杨志问过樊瑞,谢石昨天还在城外的军中,不是连夜走的,就是被宋三郎安排在某个地方。不过杨志不在乎这些,哪怕宋三郎攻破下邳也没关系,杨志庆幸的是晁盖等人不在,自己杀人脱身的把握大了几分。

杨志满面笑容地问了几十位头领的名字,发现宋江身后的好汉虽然不少,最厉害的人物恐怕还是鲁智深和呼延灼,花荣李俊史进等人都是旧识,杨志是一一招呼。不知不觉中,杨志已经走到了人群中,杨志看到了宋江宋三郎满意的笑容,从花荣尊敬的神情中断定眼前的宋三郎不是假的。

杨志假装不知道对方想变脸后扣下自己的打算,双方客套几句后,杨志举起诏书朗声说“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宋江宋三郎接旨。”

宋三郎等人立刻环形跪下,一千军卒也跟着放下武器跪下,杨志读完圣旨,四下是一片寂静,连谢恩的声音都没有;杨志装作毫不察觉,喝问道“宋江还不谢恩?”

花荣史进一声怒喝,宋三郎站起来哈哈笑道“杨志,看样子你混得并不好,这道圣旨就是你的催命符,那些给皇上出主意的人就是希望我杀了你。要不然这样,你到我们山寨坐一把交椅,我就饶你一命,啊。”

鲁智深等人正在扫兴地站起来,高手云集,又在自己的军队中,谁也没提防杨志竟然抢先出手,龙雀刀的刀芒飙起一个巨大的光环,全力斩向宋江宋三郎;虽然花荣史进做出反应,宋三郎花荣史进还是被刀芒砍伤;杨志人腾空而起,大叫道“呼延灼,动手。”

宋江宋三郎重伤之下一时说不出话,宋三郎的嫡系本身就对呼延灼不放心,闻言顿时把注意力放在呼延灼等人身上,被杨志乘机一路杀出重围;只是混江龙李俊和花和尚鲁智深出手的时候,杨志能明显感觉两人手下留情。

杨志纵身上马的时候突然心生警兆,小李广花荣的三支利箭呼啸而来,杨志一瞬间有个奇怪的发现,自己不回头也能确定三支箭的位置。杨志在马上身形弯曲躲过第一支箭,右手龙雀刀磕飞第二支箭,左手自然舒展握住第三支箭,整个过程,杨志坐下马已经冲出去十几米,人连头都没回。

花荣是带伤强行射出三箭,见杨志如此轻松化解,已是无力再射出第二轮;二十几名弓箭手总算冲到前面,抓紧时间对着杨志的身影射箭,形成一道箭矢雨。这是杨志的最后一关,城上的宋军都睁大了眼睛,只见杨志的龙雀刀在战马四周形成一轮刀芒,将乱箭阻挡;大约有五六支箭还是飞向杨志背后,被杨志的衣衫在瞬间鼓起的真气撞飞。

王焕看得目瞪口呆,杨志的骑术和修为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一直到手下来报,杨志转到北门,王焕急忙下令打开城门,放杨志进城,设宴款待。酒宴喝到一半,城楼上的哨兵来报,宋三郎退军了;王焕大喜,让通判立即上报朝廷,下令杀了樊瑞施恩祭旗。

杨志劝阻王焕道“将军,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招降宋三郎,留着两人有用,我给他们每一位头领写一封信,阐述招安其中的厉害关系,让樊瑞带回去,施恩暂时就扣押在大牢中,看看宋三郎什么态度再说。”

王焕没有意见,立即答应下来,如果能招安宋三郎那是最好不过,省得过上一段时间,宋三郎卷土重来。宋三郎这样的流寇是最不好对付,战斗力强,来去如风,沿途只要被宋三郎攻下的城市,官府的大户的物资基本上是一卷而空;而官军大部分的时候都不能抵挡,哪怕是大军追剿,也是跟在后面兜圈子,杀良冒功的居多。

宴会结束,杨志回到驿馆不久,下邳县令张所来访;张所是青州人,和宋江宋三郎还是同乡,进士出身,素有名望。张所来是准备给杨志一个承诺,这位杨捕头不仅武功卓越,而且处事果断,最重要的是肯舍身做事;这一切终于打动了张所,促使他下定决心支持,并且来驿馆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所身为淮阳军的第三把手,前来的意义重大,杨志出迎接到房中,宾主就在木椅上落座,杨志客气地问“张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赐教?”

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是震惊不已,张所都清楚地感受到,杨志这一次大出了风头,不出意外的话前途无量;张所微笑着说“我听说总捕头上书一份,但是没打算回京,所以过来问问,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杨志颔首说“我来淮阳军,还没有见到谢石,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去,关键是,我感觉招安宋三郎现在正是一个机会,所以在给枢密院的奏章里,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目前为止,可以给宋三郎一个临时的职务,还是按照侯蒙大人的思路,调集大军南下攻打方腊。”

张所看着杨志的神情不像是敷衍自己,好奇地说“难道杨捕头还准备再入宋三郎军中?”



第五百一十二章 晁盖失踪

杨志暗算了宋江,和宋江就是结了仇,现在的宋江,估计见面就要杀了杨志;杨志摇摇头说“不需要,宋三郎的南下是为了招安,攻势越盛讨价还价的筹码越大,现在宋三郎负伤,正是三军混乱的时候。宋三郎退兵后,不外乎是三条路,向北退回青州一带,向东从海州出海,向西从林虑山进入太行山脉;宋三郎的嫡系多是山东河北一带的人,西去太行是万不得已的下册,而回到青州又要受梅花门和中州堂的制约;宋三郎的上策是东去海州,就算无法出海,张叔夜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远远超过我和谢石,应该能为宋三郎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张叔夜是朝中重臣,一出道做官就是以父荫被任命为兰州录事参军,后来在河北转运使蒋之奇的推荐下担任过襄城陈留知县,改任礼宾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肃军,因舆论认为朝廷对他待遇太优厚,一度回到通事舍人的位置上。不久,张叔夜先后出任舒州海州泰州的知州,被赐进士出身,回到中枢后又任秘书少监中书舍人给事中礼部侍郎,得罪蔡京后,张叔夜以徽猷阁待制身份再次到海州任知州。

杀人放火受招安,是强盗的另一条出路,张所明白杨志所言不虚,要是杨志带来的诏书是给宋三郎等大小头领封官的,在下邳城下这件事就已经了结了;只不过上面恐怕故意刁难杨志或者王焕,杨志一开始也不方便提议,但是对张叔夜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现在蔡京闲赋在泗州,张叔夜拟好的意见稿,王黼等人恐怕连一个字都不会改。

晓得了杨志的打算,张所也算安心,不必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影响到淮阳军上下的命运;张所含笑问道“杨捕头,你看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张所现在并不起眼,但是几年以后在金国南侵后,张所一度是宋军的统帅,就是岳飞等人也是张所的部下;杨志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宋三郎既然准备接受招安,怎么可能去杀害谢石,不过杨志想拉近两人的关系,笑道“张大人是青州人,不知道是否熟悉晁盖宋三郎两人。”

张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杨大人你还真是问对了,我在家乡还见过两人,说句心里话,原来我对宋江宋三郎的看法不是太坏,那一年蝗灾,田地里虽然不是颗粒无收,但是家家户户也吃不饱肚子。宋三郎瞒着宋太公把家里的粮仓打开,让附近村里的百姓去搬粮食,除了给宋家庄的人留下半年口粮,粮食全部被搬光了,为此宋太公与宋三郎做了分户,不认这个儿子,宋三郎也正式开始在青州一带成了侠盗。晁盖的起步比宋三郎更高,这个人能文能武,深受晁补之的喜欢,只不过参加科举不走运,两次都没有登榜。”

杨志点头道“人的运也很重要,只是宋江宋三郎,他的外号也叫黑三郎,他是不是家里的老三?”

张所怔了怔,还是说了出来“据乡里人说,宋太公前面的两个儿子都是生下不到几个月就死了,但是我听陆达夫说过,那两个人不一定是死了,很可能是宋太公送给了别人,只是这样的事情没有证据,只能说说罢了。”

杨志追问了一句“这陆达夫可就是江湖上的一剑寒星?”

“正是。”张所颔首说“他是礼部侍郎陆德夫的弟弟,你要是回汴梁恐怕能见到,陆达夫和我说起这件事,是因为宋家庄有个庄客后来到了陆家,说两个孩子死后,宋太公并没有哀伤之色,并且他们那些下人没有看到死去的孩子,连棺材都是宋太公亲手盖上的。宋太公在青州是有名的仁厚长者,这样的事确实太蹊跷。”

杨志没想到怀疑宋家庄的人还有这么多,欣慰地说“真相总是要浮出水面的,宋江的两个哥哥要真死了,倒也没有什么,但愿我们多想了。今天我在阵前没有看见晁盖,你们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张所点点头说“沂州知州蒋园发来消息,新任青州知州曾孝蕴已经率军到达青州,将和他联手从北面挤压宋江的活动空间,晁盖的消息是一起发来的,晁盖在叛军中忽然失踪了,现在晁盖的队伍已经乱做一团。”

宋江宋三郎呼吸之间还是能感觉撕心裂肺的痛,他本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没想到还是被杨志一招击伤;一起负伤的九纹龙史进还好,调养一阵子就能恢复,但是小李广花荣负伤后强行施展流星赶月的绝技,差点震断自己的经脉,肌肉骨骼都受了重伤,没有半年都下不了床。

不过宋三郎硬忍着没叫,帐内外有十几名护卫,不能丢了江湖硬汉的脸面,铁扇子宋清走进帐内,挥手让所有人出去,才低声对宋三郎说“现在呼延灼和鲁智深还算安稳,但是拜访他们的人明显增多,军中流言蜚语四起,有人甚至说花荣哥哥以后就是废人。”

小李广花荣是叛军中最支持宋三郎的头领,属于无条件支持的那一种,是宋三郎在军中的一块基石;宋三郎明白这种谣言的杀伤力,淡淡地问“戴宗他们回来没有,现在到了何处?”

戴宗是去调集北面的各路人马,宋清回道“戴宗哥哥正在路上,已经派人送信回来,晁盖忽然失踪,只有吴用等人带着人马前来,估计明日便可以和我们会合;而青州那里不大顺利,索超董平也已经出发,可惜梅花门和中州堂的人似乎达成了协议,好像准备前往河北。”

现在青州是鞭长莫及,无论梅花门还是中州堂,虽然连续遭到重创,但是底蕴还在,宋三郎叹了口气说“公孙胜还是想救出柴进,心怀旧主,这是美德,我们鞭长莫及,强求不得,随他去吧。晁盖失踪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一十三章 奇怪之至

宋清递上信函说“整件事奇怪之至,晁盖晚上睡在中军帐中,外面还有军士守卫,可是天亮后吴用进帐就看不到人,也没有留下话,就这样平白无故失踪了。吴用等人在附近找了两天,掘地三尺,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听说兄长受伤,吴用才不得不放弃寻找,起兵南下。”

宋三郎听这么一说,反倒放下心来,只要吴用等人不认为是自己下的手就好,吴用不是一个强悍的人,晁盖一去形势反而对自己有利;难得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感觉到老天还是眷顾自己,宋三郎心情好了许多,点头吩咐宋清“等吴用他们一到,立即请他们前来商议事情,你先去准备猪羊,到时候军中打个牙祭。你先去请谢石和李俊过来。”

宋清晓得自己就是一个打杂的,在宋三郎这个亲哥哥眼里,很多地方还是比不上李俊戴宗一伙;谢石和李俊正在和一帮头领喝酒,闻言放下酒碗就来到中军大帐,独火星孔明当值,已经听到宋三郎的叮嘱,看见两人客客气气地掀开帐帘。谢石进去为宋三郎诊脉后说“宋大侠功力深厚,最后半个月就可以伤势痊愈,不必忧心。”

宋三郎苦笑道“我还有脸说功力深厚,以三敌一,落了个这样的结果,没想到杨志厉害到这种地步,是我宋三郎小瞧了世间英雄。谢先生,你和杨志曾经是兄弟加好友,他一直这么厉害?”

谢石颔首说“以前杨志不过与花荣相当,现在当刮目相看。玄功九重五境十九阶,第五重以上分别又称为幻化境金石境通玄境四明境凌云境,没境分上中下三阶。按照兄弟们对今天一战的说法,杨志的武功恐怕已经突破幻化境,在金石境初阶,宋大侠不过玄功三重,被他暗算是再正常不过。现在宋大侠要做的是,如何为下面的弟兄考虑,从杨志的诏书来看,朝廷对你们还没有正确的认识,宋大侠,到你下决心的时候了。”

宋三郎早已反复考虑过这些得失,现在仅仅是选择的问题,看为朝廷的哪一个大佬脸上增光,当然,这个大佬也是宋江以后在官场上的立足之本和靠山,宋三郎点点头说“下面还有一些兄弟不愿招安,就按谢先生的先前的主张操作,谢先生,你是否要专门去海州一趟?”

“无需前往。”谢石自知是宋三郎的人质,轻易不会离开军营,取出一只特制的烟花说“李俊兄弟,麻烦你安排人把这支烟花放了,外面的人自然知道意思。”

宋三郎李俊都是脸色一变,谢石这么说,就是在表明,一切早就安排好了,谢石的同伴始终跟随着大军在行动,只是等着宋三郎什么时候低头;这是裸的威胁,但是现在宋三郎两人偏偏无法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既然已经决定接受招安,还争这些脸面做什么。不过李俊还是懂宋三郎意思的,盯着谢石说“谢先生既然成竹在胸,那么能不能算出我们这些人后面的命运。”

在宋三郎的这些心腹中,混江龙李俊绝对算是一个低调的人,不过谢石从来就没有轻视过李俊,咬人的狗不叫,李俊的身手智谋都是一流,平日里的气度更不要说,差不多没和人红过脸。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太平日子里,或许是个宽容之辈,但是李俊既然能跟随宋三郎造反,一路上杀人如麻,那么只能说李俊能忍。

谢石微笑着说“我后面的老板说了,可以保证各位到汴梁城做官,但是官职做多大,你们能做官多久,那就不是我们可以确定的。大宋的官场就是复杂,但凡在官场中如鱼得水的,都是权贵的圈里人,童贯的门馆教授都能做一方郡守,所谓朝中无人莫做官,成为某个权贵圈里人,是升官晋级的不二法宝。要不然就象杨志,一枚棋子,需要时用他去顶一顶;不需要时,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谢石虽然说的是老板,但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谁都知道那两个人就是李彦和蓝从熙,一个已经坐镇西北,一个在枢密院;宋三郎和李俊都明白,谢石说的是肺腑之言,大宋官场上至皇帝下至小吏,早都已经烂透了,宋三郎颔首道“谢兄言之有理,还请明言,该如何打点?”

宋三郎有这个底气,这一路抢劫下来,手中金银无数,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对方不是顽铁,就是用钱砸也要砸出一条路来。谢石低声道“张叔夜是个不爱财的人,宋头领要是有心腹人,现在就可以前往汴梁打点,蓝从熙宿元景高俅李师师童贯,看一看方方面面的态度,真要拿下一个,后面就可以高枕无忧。”

宋三郎沉吟道“吴用等人明日便到,我让浪子燕青和神行太保戴宗去汴梁,燕青精通各地方言,玩耍的事情无一不精,也舍得花钱;戴宗老成,来回传递消息方便。还烦请谢先生写几封信,代为引荐,日后宋三郎若能到汴梁,再做感谢。”

宋三郎是个懂行情的人,晓得去的人最关键的是要讨人欢心,能低得下身段,舍得拿出钱来,确实没有比燕青更合适的人选了;戴宗去,只不过起个监督的作用。谢石是明白人,答应说“宋头领安排得极好,等我们到了汴梁,我再陪你去见蓝大人他们。”

宋三郎点头说“那么海州之事,就劳烦先生了,我打算移师沐阳,这样先生的人一旦有了回音,我们也好最快地作出答复。不过有一件事,还希望先生能说个实话。”

谢石微笑道“宋大侠是担心晁盖吗?我可以保证,那件事与我们无关,我既然留在这里与你相商,又怎么会去招惹晁盖。不过朝中派别林立,皇城司禁军刑部都有这方面的高手,其中内幕,靠猜是猜不透的;所以我们动作要快,夜长梦多。”



第五百一十四章 朐山杀盗

阳光照在枫树林上面,漏过斑驳的树影同时,有那么一点刺眼,杨志放马缓行,随着雾霾散去,远处的天地越来越清晰,路旁田野里风景如画,农夫妇人在忙活不停。田野里牲口很少,使用最多的就是毛驴,几处放养的羊在吃草,随着官军与宋三郎蔓延的战火,双方都在收集脚力,能留在民间的骡马少得可怜。

离开了淮阳军,杨志估计王焕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杨志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去打探一下宋三郎军队的行踪,再回汴梁。其实杨志有点私事,关于窦鉴那本账册的事。

窦鉴的账册中撕下的三页纸是有讲究的,杨志和朱武特地经过选择,想在暗地里有所突破,最后选定了纸上的四个人,其中一个叫尉迟揭的人就在海州下属的朐山集。尉迟揭明面上是当地的粮商,暗地里是盗贼夕峰寨的老大,多少生意上的对手就是不断地被夕峰寨抢了货物,被尉迟揭逼得倾家荡产。

在朐山集这个小地方,尉迟揭竟然拥有良田万亩,还到汴梁开了一个钱庄。尉迟揭还在李彦的门下走动,送了钱庄的二成干股给李彦,得到一个厢军团练使的虚职;窦鉴因此投鼠忌器,当地官府又找不到夕峰寨的所在,只能放在一旁。

杨志没那么迂腐,和朱武商定的就是灭了夕峰寨和尉迟揭,为了保密,杨志没找帮手;夕峰寨在江湖上地位并不高,根据窦鉴的调过四五十人,还不在杨志眼中。杨志唯一顾忌的是尉迟揭本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明,所以杨志的战略是先灭了夕峰寨,再伏击尉迟揭;要是尉迟揭沉得住气,杨志就见好就收,等下一次机会。

古桐园的资料有市井配合,差不多囊括了江湖上的所有门派,关于夕峰寨记载了活动区域和大概的巢穴位置,只是没有写帮主的情况;杨志估计是窦鉴在查到后,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故意没有在古桐园登记,而是写在自己的账册中。杨志给王焕和刑部的借口就是继续查找宋三郎的踪迹,争取招安此人,实际上杨志根本不在乎最后的结果。

过了海州的界碑,杨志顺着去海州的官道走出来二十里,就在僻静处带上寇辛崖的面具,换上一般百姓的衣服,然后一路拐到朐山集。朐山集是海州管辖的最西面,通往包括淮阳军在内四个州的通道,虽然不是特别繁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商铺酒肆,一样也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如潮水。

杨志现在扮演的就是江湖豪客,走进一个路边酒肆里,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点了猪头肉猪心猪肝一大盘,又炒了两个蔬菜,要了一壶好酒,一个人慢慢地喝起酒来。杨志喝酒的同时,仔细听着周围食客的对话,意外地听到一个消息,尉迟揭去汴梁算账去了,刚刚动身;杨志暗笑,尉迟揭一年恐怕是去汴梁几次,但是大部分出门的时候,还是去夕峰寨做无本的买卖。

这是一个机会,杨志迅速地吃完饭,不慌不忙地朝东边驻马湖骑去,杨志为了掩饰身边,没有表现出什么精湛的骑术,只是像一个江湖豪客那样恣意前行;北风正劲,道旁的树林猎猎作响,走不到三十多里,杨志就听到密林深处有寒鸦嚎叫,一声比一声着急,大约有十来只。

杨志在大道上找到车轱辘的痕迹,沿着黄土上的痕迹纵马进了树林,跑不过五里地,就看见在一个稍微空旷的地带,到处都是死尸,竟无一个活人。马车已经沿着另一条路被拉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人,个个僵伏,每具死尸身上都血迹斑斑,看得出来,有刀剑长矛鱼叉的创伤。

林中静悄悄,杨志在辽国学过不少跟踪之术,这点不加掩饰的痕迹根本瞒不过杨志的眼睛,杨志纵马急行,追出去十来里地就看到了五六十个吊儿郎当的山贼,骑着六匹马,赶着七辆大车,大车上除了物资,还有几个被捆绑的女人。杨志没有放慢速度,加上魁梧的身型,很容易让对方确定来的是敌人,六骑调转马头,飞一般的包抄过来。

杨志骤然加速,就在对方还有十步的时候,突然利用重心的变化迫使飞奔的战马变向斜冲,就在两骑快要相撞的一瞬间,龙雀刀划空而过,跟着一颗盗贼的头颅腾空飞起,热血喷射到半空。侧面一骑长矛狠狠地刺过来,眼前蓦然白光一闪,只觉得咽部一阵锥心剧痛,刚看清楚刀芒,便栽落在马下。

杨志随即腾空而起,身躯在空中转向,一脚踩在横斩过来的长刀上,龙雀刀以雷霆之势狠狠剁向挥舞长刀的盗贼;对方长刀一顿,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剁翻落马。人在惨叫,马在痛嘶,紧随其后的三骑措手不及,被死去的同伴战马堵住,一时无从躲避,龙雀刀的刀芒在空中划过,匪夷所思地掠过两人的咽喉,鲜血四射,只有最后一骑逃了回去。

盗贼们惊呆了,他们知道六个骑马的都是山寨中可以跻身前十的好手,竟然在眨眼间被来人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五个;眼前仿佛黑暗,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的门槛。大车上原本在搂着女人调戏的四个人跳下了大车,几步就来到刚刚落地的杨志面前,为首的一个大汉大喝道“什么人,敢来找本团练使的麻烦?”

杨志见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手中的龙雀刀,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冷冷地说道“团练使,没想到山贼也有当官的瘾,难得啊,难得……报上名来。”

大汉正是尉迟揭,他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估计对方只是江湖上的侠客,想想就没有多说,四面看了一下,发现杨志只是一个人,而手下人都已经围过来,立即挥手下令围攻;杨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头窜进人群,龙雀刀幻出如练的刀芒,让人目眩神驰,震撼至极。

金铁交鸣,鲜血四射,盗贼中压根没有杨志的一合之敌,龙雀刀挥舞一下,最起码有一个盗贼毙命,头颅断肢残臂如落叶飞舞。五息之间盗贼被杀了十五人,剩下的人全部退到尉迟揭身后,做强盗是想分金称银喝酒吃肉的,如此玩命的场合,让强盗们差不多丧失了斗志。



第五百一十五章 潜入山寨

尉迟揭其实在两息间就发现不妙,只是自家人拥挤在前面插不上手,此刻哪敢让杨志缓过气来,一声大喝,舞动着链子锤就冲了上来;四名好手差不多同时出手,两柄明晃晃的铁叉,一柄长刀,一柄长矛。杨志一刀击飞铜锤,一掌拍在最先到的长矛上,内力震荡之下,对方翻身倒地而死。

随后双方游战了五个回合,杨志晓得尉迟揭和使长刀的好手有一定基础,利用诡异的步伐,将两名使钢叉的盗贼杀死,都是一击毙命,干净利落。正因为这样,哪怕尉迟揭再喊,剩下的盗贼簌簌发抖,根本不敢上前相助,唯恐落个同样的下场;好在使长刀的副手在生死之间起了搏命之心,长刀抡起,如长虹贯日,将招式发挥到自己的巅峰,锁住杨志,为尉迟揭创造搏杀的机会。

尉迟揭流星锤疾如闪电砸向杨志的人头,可是杨志在一刀一锤的合击中,如鬼魅一般消失了;两人心知不妙,正待后退,杨志的身形如风掠过,一刀凌空斩过,将使长刀的盗贼斩为两截。尉迟揭暗自惊骇,流星锤四扫,不想伤敌,只想护着自己退到后面,混在盗贼中离开。

尉迟揭的流星锤看起来密不透风,其实在杨志眼里,最起码有十几处破绽,在这种情况下,杨志怎么可能放过尉迟揭;杨志一步踏进锤圈,龙雀刀再次磕飞了锤头,一道刀芒长达两丈飞斩尉迟揭。尉迟揭只来得及身体一动,脚步还没迈出,已经被刀芒削掉了半个头,连人带锤倒在地上。

杨志是全力以赴,没想到自己是苍鹰搏兔,尉迟揭一方武林大豪,武功竟然如此稀松,汴梁禁军一千教头,恐怕一般的人比尉迟揭高明;看样子武林和官场一样,不是有本事的人就能占据高位,武功也只是雄霸一方的一个条件罢了。

剩下的山贼掉头就跑,可是只听见头顶一阵风响,前面几声惨叫,逃在最前面的五个盗贼已经被飞过来的杨志杀了。龙雀刀闪着寒光,杨志大喝一声“全部蹲下,逃跑的杀无赦。”

还有两个不死心的想换一个方向逃走,被杨志抛出去的两柄钢叉叉死,再也没有敢乱动的。杨志让盗贼把大车和女人送到官道上,冷声说“你们到了官道以后,便可以自己逃生了,要是谁敢暗地里做手脚,就和尉迟揭一样的下场。”

死了尉迟揭和一半的同伙,盗贼们面对杨志这个煞神,一个个不敢有二心,乖乖地把大车和女人送到了官道上。杨志搜了尉迟揭的身,怀中的小皮囊中除了印章和钱庄的储钱凭证,还有四千两银票和一颗夜明珠;杨志将皮囊收好,暗地里藏在林中观看那些盗贼的动静,杨志不相信夕峰寨没有留守的人,也不相信这些盗贼会全部吸取教训,杨志打算就是跟到山寨去,拔了这个毒瘤。

盗贼们到了官道,回头没看见杨志,便没命地往树林深处跑,一口气跑出十里地才收住脚步,看看周围没发现追兵,骂骂咧咧地一路走回权朐山。杨志不紧不慢地缀在这伙盗贼的身后,尉迟揭都死了,这些人还回去,不外乎是自己的家人或者山寨的钱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尉迟揭在山寨里还有其他可以拿主意的头目。

到了权朐山,盗贼们并没有往山上走,而是绕到山后的一处悬崖旁,走进了一排松林后的山坳。要不是盗贼有二十几个人,杨志未必能盯得那么轻松,杨志从松林侧面摸过去,正看到最后三名盗贼从一人高的草丛中钻入洞中。杨志躲到一个隐蔽处,吃了点干粮,休息了一阵,等到天黑,才悄悄地摸到洞口。

杨志没想到,这个山洞只是一个通道,走过快到一里的道路,便听见里面是有厮杀的声音;担心道口有暗哨,杨志放慢了脚步,果然,杨志先后听见四个人的呼吸声。杨志静下心来听了一刻钟,断定只有四个武功不大高的暗哨,而里面的声音更加嘈杂,四个人的呼吸声也变得不稳定。

杨志不再迟疑,闪身到最近的一个暗哨身后,一指便点在对方的死穴上;杨志逐一清理掉暗哨,迅速地窜入豁然开朗的洞内,沿着不引人注意的草堆草屋,悄悄地摸进村庄。洞内总共二十几处草屋,中间是一座木板楼,楼外点着篝火,楼上挂着白色的灯笼;草屋周围弥漫着血腥味,篝火、小路、草屋内到处都是尸体,站在在篝火旁的十五六个人中,不少人还带着伤。

担心木板楼上可能有了望哨,杨志不敢随便乱动,只能在地上捡了一副弓箭,尽可能地靠前躲在阴影中;夕峰寨选在这个山洞里实在巧妙,难怪窦鉴安排附近的三个州的衙役都没有查到,不过看样子也只是随便建起的房子,杨志躲的地方是草堆和草屋形成的一个死角,杨志基本上能听清楚篝火旁的说话时。

杨志仔细打量着火堆旁的人,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看上去有几分威严,手握钢刀,高声喝叫“带上来。”

押上来的两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名管事和一名家丁,不过在这些盗贼中间还是显得很特别,两人看见大汉就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大汉朗声说道“管家,以往你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这个三当家在里面眼里连屁都不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计较,只要你们说出从另一侧出山的密道,我不仅不杀你,还分银子给你。”

管事的连连磕头,告饶道“三当家,我真的是不知道,那个地方只有我们家大老爷二老爷和二当家知道,您老清楚的,机关就在那间石屋里,我们可以慢慢找,小老儿发誓,以后就听三当家的话,不不,您老现在是大当家,我以后就听大当家的话,做牛做马,绝不二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三当家

人在求生的时候是什么话都肯说的,面对着凶神恶煞般的三当家,管家低声下气,可是三当家并不相信管家的话,冷笑道“尉迟阳,我应该叫你五爷吧,你们兄弟五个,老三老四早年在江湖火并的时候被杀了,你从外地回来,就隐瞒姓名,以管家的身份跑到山寨里来监视我们,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吗?钱八,只要你说出你们五爷的家眷在哪里,我就饶你一条性命。”

钱八就是那名家丁,叩头说“管家在尉迟老爷那里是一妻一妾,没有生育,在鸭滩村有一个相好的,生了一个儿子。”

“不错,给钱八松绑,赏他十两银子。”三当家还是有手段的,杨志暗暗点头,尉迟揭算是心机用尽,让自家兄弟和心腹掌管着山寨,自己在外面做一个白道大豪;可是三当家谋定已久,等待的就是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尉迟阳既然只有一个儿子,很可能得低下头,赌一赌自己的运气,说出那个密道。

杨志抬头瞄着二楼的灯笼,兴许是寨内的厮杀已经结束,灯笼的白光照映出楼上两名弓箭手的身影,两人就站在窗口,全神贯注地看着下面的动静。杨志慢慢地拉开弓,搭上两支箭,瞬间连发,弓弦响动,箭如流星,楼上的两名箭手中箭倒地;三当家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人?”

杨志压根没准备答话,一口气射完箭匣里剩下的十一支箭,盗贼们在倒下三人后就往木楼里跑,还是被杨志又射倒了六个人。杨志扔了弓箭,走出隐藏处,提气疾驰,以脚尖点地发力,不时地改变奔腾的角度方向和增加速度,灵活自如的真气令他像鹰般变幻,配合已经能掌握四周变化的意境,躲过了四支箭后,就直接冲进了木楼的大门。

杨志的决定也是临时起意,对方两名弓箭手守在门口射箭,大门就没有关上;杨志这时无暇去想对方为何这样抵挡,腾身扑入,一刀旋斩,两名弓箭手毙命。楼里面的盗贼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又有四人做了刀下之鬼。两敌厉喝暴嘶地从楼梯口窜来,手上乌黑的长矛一前一后,配合默契熟练。

杨志鬼魅般闪到两人之间,龙雀刀连磕两人长矛,对方虽然占据兵器之优,不过是身怀蛮力的勇猛之士,压根承受不住杨志的刚猛劲道,两人同时被震得长矛脱手,杨志斩杀。楼梯上一身大吼,三当家的押着尉迟明下来,高声叫道“好汉,你是尉迟家的人吧,你们五爷可在我的手上,要是他死了,你如何回去交差。”

杨志没曾想三当家会这么想,反而感觉是个机会,故作踌躇调整了一下呼吸,厉声问“你想怎么样?”

三当家毫不犹豫地说“放我们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放了你们五爷,要知道,大爷二爷死了,现在可是五爷当家,你救了他,有莫大的功劳。”

“是吗?”杨志忽然身形暴起,直冲往三当家,三名站在前面的盗贼竟然来不及抵挡,三当家本能地拉着尉迟明一挡,杨志刀芒乍起,将两人斩成四段。其它人哪曾见过如此厉害的杀招,吓得四散逃去,可是木屋的空间有限,杨志的身形又快,楼梯下的三个人被杀后,楼梯上的两个人乖乖地扔掉了兵器,磕头求饶。

杨志厉声问道“楼上还有人吗?”

“有,有,我喊他们下来。”两人能感受到杨志的杀机在减退,急忙对着楼上喊了两声,楼上还有两个盗贼和钱八,闻言战战兢兢地下来,他们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走路的时候明显腿软。杨志一看五个人都不是参与打劫的盗贼,就知道他们认不出自己,看着钱八身后两个人问“你们是三当家的心腹?”

两个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杨志的真实身份,忙说“不是,我们只是三当家的人,具体的机密事一点都不知道。”

杨志冷哼了一声说“密道和石室在什么地方?”

五个人都是一怔,立即想到来人是和山寨有关系的人,要不然这时候问的是金银财宝,或者是有没有被扣押的百姓;钱八明显比四个只会干粗活的人激灵,讪笑道“好汉,石室就在后面的马圈里,我带你过去。”

杨志飞快地在五人身上各点了三处穴道,冷冷地说“你们要是听话,我走之前会帮你们解穴,要不然十二个时辰以后,你们就会血管爆裂而亡。”

杨志是为了以防万一,吓唬五人,只不过杨志点的穴道又疼又涨,五个人分不出真假,担惊受怕下一个个面如土色,纷纷保证道“好汉放心,我们一定听你的。”

五个人没有说假话,马圈在最后面,里面现在有两辆大车、三匹马和九头骡子,在马圈的东南方向是一个特制的石屋,看上去像城门洞;马圈和石屋的沿途也有七八具死尸,兵器散落在地上,钱八小心地说“这里就是往常马车出入的地方,可是外面是什么地方,我们从来都没有走过,能通过这里的只有大老爷他们几个人。”

杨志眯起眼,盯着钱八问“你们大老爷自己赶大车拉牲口?”

钱八吓得腿一软,差点栽倒,急忙解释说“大老爷和二当家的都有几个心腹,他们负责赶车拉牲口,我们出去都是在山下的官道会合,我们绕个山路,每次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等了好半天。但就是那些人,也只是走过密道,如何开启是一点都不知道。”

其余四个人也是这么说,杨志想到与尉迟揭动手的情况,知道实际情况恐怕就是这样,杨志咳嗽一声问“二老爷呢?”

钱八嗫嚅着说“听说大老爷死了,今天晚上三当家的在酒里下毒,堵死了二当家和二老爷,然后就爆发了火并,好汉,现在真的是没人知道怎么开启,您是大英雄,饶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找到密道

杨志没打算杀钱八等人,也没想非要找到密道不可,尉迟揭在汴梁开着钱庄,在外面有一个光鲜的身份,想必大把的钱都在钱庄和家里,夕峰寨应该只有二当家和三当家的浮财,估计也没有多少。不过杨志想磨磨这五个盗贼,看他们有没有悔改之心,总不能再放着祸害出去害人,杨志故意板着脸说“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找到密道,要不然你们就要给我一个让你们活命的理由。你们四个开始找,钱八你跟我来。”

杨志让钱八带着自己在寨内逛了一圈,才知道夕峰寨每次打劫,把俘虏中男的都杀死,女的和小孩全部卖掉,山寨里大部分的情况下没有俘虏。杨志找到二当家和二老爷的尸体,在两人身上搜了搜,加上三当家的,共有四千多两银票和一百多两金叶子。

钱八这时候透露出机灵,把每个盗贼身上搜了一遍,几十个人也有七百多两银子;杨志把银子理了个整数六百两包起来,剩下一百两分成五分,大约还有六十两的散碎银子都推给了钱八说“这是给你的,带我去尉迟揭他们几个人房间里看看。”

杨志在几个人房间里找到一大堆首饰和金银器,杨志一律踩扁,另外装了一包。杨志对马匹、衣服、粮食那些东西没兴趣,又关心宋三郎的目前情况,想着速战速决,就来到马圈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二十两银子说“现在开始,每个人说自己活命的理由。”

五个人无一例外地说自己会洗心革面,以后做一个本分的良民,杨志把银子留给他们,厉声说“我相信你们一回,你们就靠着山寨里的物资粮食,慢慢运出去做一个小商贩吧。”

杨志说完,领着两包东西就走了,可是杨志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把躲在了木屋的二楼房顶,看着钱八五个人一起到洞口看了一遍,从洞口一回来,三当家的四个人就杀了钱八。可是就在他们各自去找东西的时候,有两个人联手杀了另外两个,然后到天黑的时候,互相火并只留下最后一个人。

这时候,杨志才出现在最后一个人面前,淡淡地说“这就是你的洗心革面,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该去见他们四个。”

那个盗贼顿时人如疯魔,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挥舞着砍刀奋不顾身地冲向杨志,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可惜两人差距太大,杨志手中的龙雀刀又是宝刀,不到三个回合便被杨志杀了。杨志最大的发现是看到了山寨的一个地窖,就在酒窖的下面,是整整一个地窖的盐块和铜铁;盐都是大块,装在麻袋和箩筐里,铜铁包括兵器、工具和铜铁块,两者都有上千斤的规模。

尉迟揭确实有两把刷子,钱财摆在明处,管制的盐铁摆在暗处;尉迟揭这样的储备说明,他还有走私盐铁的买卖,这家伙武功不怎么的,却有做大豪的头脑。杨志在扬州避难的时候,就来过海州,海州自北魏武定七年始,一直为历朝府、州、郡、县之治所,素有“东海名郡”和“淮海东来第一城”之称,不仅种植的稻、麻、麦、茶出名,而且海州的纺织、冶炼、制盐、制茶、窑瓷、金银器制作等手工技艺已非常精湛。

找不到密道,杨志只能想以后再来慢慢运走,一千斤铜铁,够自己的铁匠铺用大半年的;杨志临走的时候,把骡马都放出马圈,自己一去最起码一个月,让牲口在洞内自己吃吃草,最起码不会饿死。骡子撒欢跑了,几匹马却奔向同一个方向石室,然后在石室前停住了;老马识途,杨志抱着侥幸的心思跟过去看看,看着几匹马都站在同一方向,杨志敢确定右手的那面墙就是密道的入口。

石屋是用巨石和方砖砌的,杨志相信肯定有机关,可是杨志找遍了地面和墙壁,一点活动的地方都没有;可总有地方不对劲,杨志忍不住抬头看看上面的大梁,一共十七根,都是长条的大青石,擦得干干净净;这时候的石梁都不会砌死,擦他干什么,杨志怀疑是为了消除动过石梁的痕迹。

杨志把马赶回了马圈,只留下一匹枣红马,就找来一把钢叉翘一头试了一遍,十七根大青石都是可以活动的,但是有两根翘起来的感觉与其他不一样,似乎上面有重物,重了许多。杨志到另一头又试了一下,还是这个感觉,杨志干脆运起内力,顶起两根中的一根大青石梁,可就是凭杨志的力量,石梁只不过上升了不到十厘米,就再也不动了。

杨志换了另外一根,虽然感觉到沉重,但是石梁在钢叉的作用下慢慢上升,石梁上升了不过一尺的高度,杨志就听到链条轱辘转动的声音,前面的石壁缓缓地向左侧移开,露出一条可以通过马车的通道。

枣红马很随意地就走进了密道,杨志扔了钢叉跟在后面,密道是天然的溶洞,出口在一个巨石崖的背面,前临一片较为平坦的草地,转到巨石崖正面,是上千亩山林的林海,有一条车马道在林中穿过,从地上的轱辘印看,这应该是一条老路,现在恐怕因为官道和这伙盗贼的原因,已经很少有人走了。

杨志牵着枣红马回去,再次研究石室的机关,发现石室里面关石壁的机关就是自己没有翘起来的那根石梁,而在溶洞里的机关,就是两根伪装过的粗大石笋;因为经常转动的缘故,火光下,石笋的四周与其他石笋还是有明显差异的。杨志找到两个木箱,把包袱塞进木箱里,牵着一匹青鬃马,从密道离开了夕峰寨。

三更天的时候,杨志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海州城外的西门坊,杨志熟门熟路敲开白家客栈,伙计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惊讶地说“客官,你可有三年没来了。”

杨志那时候就是装作一个小贩,每次来海州都是在白家客栈落脚;杨志递上二两银子说“老规矩,一个干净的单间。”

伙计收了银子,连登记都没做,就直接给杨志开了一个房间,自己回去睡觉了,至于杨志手中的两个箱子,伙计根本就没有在意。



第五百一十八章 海州

杨志等到天明进城,已经能感受到一丝紧张的气氛,官兵不少,但对进城人的盘查并不严密;杨志有枢密院的腰牌,可是就这样走进城,一路上了楞没有人问他。杨志来到一家已经开门的金银铺,把金叶子和白银换了两千五百两银票,坐在柜台后面的朝奉看杨志还有一个没有没打开的箱子,特地跑出来问一声“客官,您这箱子里的东西不换?”

杨志预先已经用兵器把所有的金银器都捣成了碎片,金片和银片分两包摆在箱子里。杨志拿出那包银片打开给朝奉看,抱歉地说“这些东西的成分不一样,又是碎片,我准备去金银铺称重兑换。”

朝奉眼光毒辣,料想眼前的是银片,另一包就是金片,按照规矩,金银铺都是打折收购的;朝奉笑着说“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钱庄也做金银铺的生意,这是做直挺银和银器的材料,我们可以六成收;您那包要是金片,我们一样有渠道,按六成收。”

杨志一听就晓得朝奉扣了自己半成的金额,摇摇头说“少了点,这样吧,另外多给二十两银子,省得你我再费心思。”

朝奉笑道“原来客官是行家,那就这样说定了。”

钱庄的伙计和杨志当面点数,金片一百一十二两,银片一百三十一两,杨志又收了一千两百四十两银票和二十两纹银,心满意足地走了,那十几件首饰杨志怕惹麻烦,不愿意在海州出售,全部留在了身上。杨志离开钱庄,就到城南瓷器店买了两箱瓷器,把箱子扎好,放在马背上,牵着马来到观山巷的永辉客栈,开了一间房住了下来。

官兵如此动作,说明宋三郎的行踪和历史上一样,在向海州移动,杨志准备做的就是精心等待,在张叔夜和宋三郎的博弈中捞取最大的好处。杨志睡到下午起来,去街上吃东西的时候,就听到人在议论,宋三郎的前锋已经到了沐阳,海州知府张叔夜出榜,花重金招募死士,誓死保卫海州。

杨志不经意地笑笑,走进路边的酒肆,点了猪头肉和花生米,要了一壶酒,慢慢吃喝起来;张叔夜此举看上去是破釜沉舟,实际上耐人寻味的地方太多,海州是淮南东路重镇,下属的涟水县甚至与军州涟水军连在一起,还有矿监的军队,兵力并不缺少;再说,宋三郎是要劫船,那十几艘海船是哪里来的。

杨志吃喝到一半,喊来伙计问“海州的码头经常来客船吗?”

“客官,你是看到海边的船了吧,那可不是来经商的客船,海州没有市舶司,不允许外番商人下船经商,那是南下的船队,暂时靠在海州躲避风浪。”伙计看样子是个百事通,杨志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一位客人笑道“小二,说的跟真的似的。”

伙计摆了个架子说“我可没胡说,现在每天都有官差老爷上去检查,他们有人来我们这里喝酒,我听的真真的。”

店里的客人都笑了起来,人嘛,都是想显得自己有点本事,有点吹嘘的本钱。杨志也笑了,对伙计说“再添一个炒猪肝,你可知道那是哪一国的船队?”

“倭国,我们这里经常有小舢板过来,我认得那种服装。”伙计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杨志心中一动,还真是什么地方都少不了他们;杨志不慌不忙地吃完饭,信步出东门来到海边,远远地就能看见十一艘大船,说是商船,看上去就像是唐代的那种老式海鳅船,靠人力在船内踩踏驱动轮体行驶,一艘船能装个两三百人。

有海州的官兵看守,船上的人下不来,下面的人上不去,但是杨志顺着海岸边走了几里路,还是看出一些端倪,海边有的渔船里并不是打渔的人,那些渔民的皮肤太白,完全不像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人都是要活路的人,杨志一个外来人,不会无缘无故去砸那些走私人的饭碗,杨志关心的是倭人的船、张叔夜的官府和宋三郎的叛军之间会有什么故事。

杨志回到城中,到海州知州衙门附近转了转,不动声色地在茶馆、百货店问了问,很容易地知道张叔夜是个清官,海州城人人都知道,张叔夜没有在城里置办宅院,一家人就住在知府衙门的后院。杨志到后面的街巷看了一遍地形,便回到客栈去睡觉休息,一直到夜深的时候才起来。

杨志换了一套深色的衣服,带上面罩,从客栈的窗户出去;一声惊雷,震彻海州,道路上狂风刮起,吹得路上的人衣衫拂扬,不少宅院传出马驴跳窜惊嘶的动静。豆大的雨点倾盘而下,一时间地暗天昏,能见度低到极限;杨志暗叫天助我也,趁着巡逻的官兵更夫各自忙着避雨之际,展开身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知州衙门后院的巷子里。

巷子里没有人,知州衙门的后院与左右宅院的围墙相连,杨志两步跃上右侧人家的高墙,伏在墙上往衙门后院里望,一个花园和练武场混二为一的院子,芭蕉、梨树等都在东面,西面竖着一排武器架,看门人的住所在后门边上的两间小屋。杨志没有走马看花的心情,大雨天连投身问路都免了,顺着民宅的高墙,尾鱼儿般地滑进后院,直接提气轻身,借助围墙和屋檐落脚,几个跳跃冲过近十丈的距离,最后掉落在一间瓦房上。

夜色深沉雨打瓦檐中,不远处大瓦房里的谈笑声显得特别清晰,仿佛是指引杨志方向的异音,杨志不顾淋湿的衣服,慢慢接近瓦房,从开着的纱窗可以看见,里面摆开着六个席位,中间坐着一个面目端正的中年人,虽然穿着便服,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充满着上位者的自信。

左边两席坐着两员武将,哪怕面对美酒佳肴,依旧是身批软甲,一个年过半百,另一个要年轻十来岁,都是一样的气度不凡;而另一侧的三席,坐在最上面两席的是谢石和呼延灼,最下面一席是一个倭人,还是一身接近于唐朝时期的衣服,桌上放着一把长刀。

杨志仔细倾听,就听见谢石在说“张大人,宋大侠是充满诚意的,从一开始就替天行道,现在愿意跟随大人左右。”



第五百一十九章 州府惊遇

中间主座的就应该是张叔夜,闻言笑着摇头说“谢先生,你是蓝从熙的人,我们之间不需要耍这些心机,我实话,我不反对招安宋三郎;现在青州知州曾孝蕴、沂州知州蒋园都已经挥师南下,宋三郎能在这时候选择归顺朝廷,对他个人、对大宋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不能留下他们。”

一阵雷鸣闪电,大雨比刚才更加狂暴,雨水翻滚着从瓦面洒落,像一堵没有尽头的水帘注入台阶下的排水沟;杨志的每根头发都在淌水,但是心中更加豁亮,来的正是时候,张叔夜和谢石刚刚说到关键的地方。谢石的声音再度飘起“大人准备杀降,想和白起一比?“

谢石这一问相当有力,也相当胆大;但是宋朝人相信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之说,要不然宋三郎怎么号称替天行道。谢石也相信张叔夜不会莽撞,自古杀降的将领,最后基本上被带上屠夫、恶魔的帽子,战国时秦国名将白起就算是盖世的名将,长平一战杀降为秦国解决了大问题,但是恶名还是白起来背,晚年以违抗王命被杀,其实不乏当时天下声讨白起的压力。

张叔夜毫不为然地说“谢先生认为我该怎么向朝廷交待,宋三郎特地跑了上千里路来投奔我?”

杨志明白了张叔夜在担心什么?宋三郎纵横河朔十几个郡州,和王焕、曾孝蕴、蒋园都在交战中,面临谢石和自己的两次招安都没有投降,眼巴巴跑到海州来投奔张叔夜,张叔夜很容易被政敌攻击与宋三郎早有勾结,甚至被诬陷为宋三郎幕后的真凶。谢石微微一笑说“小人有一个计策,供大人参考。”

“请讲。”张叔夜也晓得谢石不容易,在盗贼军中费心费力;谢石缓缓说“宋三郎不能攻下沐阳城,那是大人的辖区,会对大人不利;但是宋三郎可以前来抢劫海船,对外说是准备退入苍梧山,然后大人擒下宋三郎的心腹,宋三郎为义气而投降。”

张叔夜手下的两员大将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张叔夜脸上也出现惊诧之色,沉默片刻说“我和童太尉素有来往,可以推荐这支人马前往杭州助战,但是军中家眷要留在海州,另外需要一百个十恶不赦的歹徒向朝廷交待。”

谢石立即反驳说“被逼造反,哪来的十恶不赦,不过在打下青州等地确实有人烧杀抢掠,需要清除出队伍,张大人,三十六个。”

呼延灼点点头说“宋三郎军中有歌谣,来时三十六,去后十八双,若还少一个,定是不归乡。”

张叔夜点了点头,问谢石和呼延灼“你们都不是宋三郎的铁杆心腹,这件事能做主吗?”

房间里的情景诡异之极,张叔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兴许在谢石二人心目中,宋三郎的手下死掉一些毫无问题,但是这件事要宋江答应。谢石连叛军的头领都算不上,呼延灼只能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大人,这件事可以不和宋三郎说,等宋三郎归顺后,家眷到了海州,不容他不答应。”

呼延灼不仅是对宋三郎有抱怨,而且也要在张叔夜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表明自己和流寇不是一条心;张叔夜颔首说“早就听说将军忠烈,这段时间在流寇军中委屈你了,谢先生,呼延将军就不用回去了,你就和宋三郎说,被我扣为了人质。对了,你们怎么和伊势羽一起来的?”

伊势羽留着长髯,闻言微笑着说“我是来给大人献宝的。”

对面年纪轻的武将一击掌,一个穿着银丝长裙的女人走进房间,灯光下,女人面色娇媚,戴着的钻石手镯、腰带闪闪发亮,长裙上银色的花纹随着女人的步伐在颤动;当女人像蛇一样地跳起舞后,身体丰满的曲线随着舞姿而扭动,包括张叔夜,似乎一时都醉在观舞中,几至浑忘了要谈论的正事。

谢石的的掌声骤起,众人这才醒觉过来,杨志却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了谢石不一般的气机,那种玄门高手才有的气机;雨似乎小了点,杨志心生警觉,立即屏住自己的呼吸,张叔夜这样的人物身边,一定有武林高手护卫,但是室内六个人,没发现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在屋外巡逻。

屋内张叔夜已经朗声道“伊势羽,这样的礼物本官消受不起,你要是想换什么,不妨与谢先生交易。”

伊势羽操着不熟练的汉语说“大人,您也知道,这些船其实并不是我们日本的,都是高丽的船只,船上都装满了从高丽运来的货,要是在战火中毁坏了,我们可承担不起。我知道,对于海州来说,这只是九年一毛,还望大人体恤,到时候有所赔偿。”

张叔夜沉吟片刻说“我可以同意你们把货在海州下下来,运往汴梁,由海州官府出具文书给汴梁的市舶司;不过船只本身,谢先生,若有损失,就让宋三郎赔吧。”

张叔夜的态度很明确,宋三郎抢掠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抢劫了多少金银财宝,十一艘船又不会全部坏掉,最多坏掉三五艘,宋三郎绝对赔得起。谢石起身答应“没问题,我来和宋三郎说。”

杨志听到谢石起身,脚步轻无声音,但是呼吸声却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靠来,龙雀刀有了微微的震动,杨志顿时心中大惊,用内力控制住刀不发出声音;杨志敢确定,在陈广房间等着自己的就是谢石,而刚才龙雀刀的震动肯定也引起了谢石的注意,杨志当即立断,准备撤退。

台阶那边,也有四五个巡逻的士兵走过来,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匀称深厚,一听就是武林高手。杨志感受着这种两边迫近的压力,计算着脚步的速度,运气钹若心法,突然朝屋下出手,雄浑的掌风排山倒海般压下那个伪装成士兵的高手。

对方猝不及防,手中的铁杖只举到一半杨志已经冲到,只能力贯双臂,化为守势,硬拼了杨志一掌,顿时一口鲜血狂飙,受了重伤;杨志的钹若心法其实是靠化鹏功催动,看上去像,其实还是有所差别的,但是在使杖人的眼里,根本分不出这些,只觉得对方的掌法刚猛异常,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



第五百二十章 东瀛刀客

不过杨志发现对方内力不济的时候,主动撤下了三成功力,毕竟都是朝廷的官员,哪怕有所隐情,杨志也不愿意杀人。杨志一掌伤了对手,趁杖人身边的士兵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呼吸之间抽身就走,飞上屋檐,,几个起落,消失在几个人的视线里。谢石冲出屋子,还是慢了一步,扶住使杖人坐好立刻输入真气救人,使杖人是张叔夜的贴身侍卫仲翊,谢石不得不救。

杨志全力逃出知州衙门,雨渐渐停了,杨志却有一个错觉,有人缀上了自己;杨志不敢回客栈,而是直接跳到一个偏僻的巷子,站到了一个屋檐下,抹了抹衣服上的雨水。就在杨志装作看上去放松的时候,一道刀光忽然从身侧的阴暗处冲了出来,凌厉充满杀气;杨志一个空翻,龙雀刀化作万千刀影出手,如影附形朝对方卷去,没有半点留情。

杨志看清楚出手的人是伊势羽,更不敢放过对方,东瀛忍术往往出乎意料,一旦失去伊势羽的踪迹,很容易再被对手盯上,好在杨志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武功,心里稍稍有底,。伊势羽不清楚杨志的身份,一看杨志的刀法变幻,雄鹰搏兔般长刀一点,身体像一朵云般腾空窜升,斜越三丈多的空间,将自身的能力发挥到极限。

可就是在上升的途中,伊势羽忽然发现自己错了,并且错的很厉害;杨志的轻功虽然不如他迅疾,同等时间身形不过横移一丈半,但对方竟然令人意外地身具绝世功力,龙雀刀的刀芒在空中一下子暴涨三丈。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伊势羽已经来不及变招,目瞪口呆地看着刀芒划过自己的喉咙。

杨志和伊势羽的尸体差不多同时落地,杨志收刀入鞘,搜走了伊势羽身上的三个皮囊和内怀的小包袱,然后用伊势羽的钢刀在伊势羽身上添了十几个刀口,让人看不出是刀芒造成的致命伤,便扔了那把好刀,自己跑回客栈休息。伊势羽身上都是好东西,三个皮囊里分别装着两颗夜明珠、十几颗带着硝石味的丹药、一张从日本到登州的航海图,小包袱里全部是金叶子,估计有二百多两。

等官军找到伊势羽的尸体时,已经是天光放亮,谢石对着满脸骇容的张叔夜说“大人,对方对你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想打探机密,伊势羽轻功独到,肯定是见到了对方的面容才被杀人灭口。”

张叔夜终是一等一的大人物,见过许多离奇的事情,惊骇过后,收摄心神说“谢先生你立刻出城去找宋三郎,我们商议好的事不可再耽搁,船队那边我会派人解决。赵子庄,你护送谢先生出城。”

赵子庄就是酒席中上年纪的将军,现在是海州的兵马铃辖赵子庄,年轻的将领是同刑曹王治,两人都是张叔夜的心腹,这种机密的事,张叔夜自然不会让外人参与,从一开始就是赵子庄和王治协助。

杨志早上出客栈吃早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海州没有戒严,只是街上的官军多了一点,杨志一开始理解,随即恍然大悟,张叔夜没有理由,死去的伊势羽应该始终在船上,而知州府被袭同样不能对外说;一旦公开,就保不住呼延灼和谢石两人的事情会暴露,呼延灼现在毕竟还是叛贼,按照大宋法律发现呼延灼应该抓起来送进大牢,呼延灼自然不会住在驿馆,那么只可能住在州衙里。

杨志心里放松了不少,不过对于谢石,杨志是真的看不懂,从昨夜看,自己和谢石交往的那么多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傻子,以为谢石只是会点强身健体的三脚猫功夫,其实是人家隐藏得深,一直拿自己耍着玩。杨志有些好奇,谢石到底是什么身份,从以前谢石的所作所为看,谢石在汴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也不热衷于官场权术,不过杨志敢肯定,自己的这位谢大哥肯定有目的。

吃完早饭,杨志便结了房钱,带上瓷器出城,一路缓行,到了朐山集已是傍晚,杨志找了家瓷器店把两箱货低价出手,就听见集上已经是议论纷纷,说大地主尉迟揭原来是强盗,他的家也被官府抄了。

原来尉迟揭的尸体被那些逃生的女人带着衙役找到后,由当地的捕头上报县令,浪费了两天的时间才定性;听说本地的大财主是强盗,前朐山令阁质和权朐山尉王大猷全都傻眼了,不是他们不信,而是太相信了,想想以前那些年发生的离奇案子,线索多次指向尉迟揭兄弟,也有破产的粮商告过尉迟揭,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

这次好了,不用告状,人死了,证据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阁质和王大猷甚至都亲自跑了几十里路,出了一次凶杀案的现场;尉迟揭与李彦伙开钱庄,阁质两人都是知道的,自然担心尉迟家人找李彦出来摆平,不过海州知州张叔夜的脾气在那里,两人也晓得这个案子不查下去,就是拿自己的乌纱帽在开玩笑。

王大猷再一调查,发现尉迟家少了不少人,除了和尉迟揭一起死在现场的家丁,还有几个人不知下落;王大猷真的是心慌了,反正有几个女人当苦主,先把尉迟揭的家人全部扣押起来。没想到尉迟揭家里的人以为事全犯了,尉迟揭的两个小妾和一个家丁架不住衙役的几句盘问就被套出了实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们只是听说过,没参加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有了这个基础,王大猷胆子便大了许多,放开了手脚拷问,只有两名管事和汴梁钱庄的人知情,但是两名管事只管收财物,也不知道夕峰寨在什么地方。阁质得报,一面上报海州通知汴梁,一面四处派人寻找夕峰寨;海州知州张叔夜立即命阁质前去抄家,将尉迟揭家所有的家产充公,受理相关的案子。



第五百二十一章 放假

杨志暗笑,张叔夜正在为招募死士花钱头疼,任何一种招安方式是不可测的,万一宋江是诈降,想骗取海州怎么办?所以张叔夜在安排上肯定是当作真的战斗在准备。尉迟揭的家产正好解了燃眉之急,至于那个到底有没有的夕峰寨,看朐山集上衙役的放松样子,估计张叔夜并不放在心上。

杨志晓得自己无法在这件事上争功,并且对宋江急于招安的心态表示怀疑,况且无论蓝从熙还是张叔夜,都不会让自己分上一杯羹。杨志要做的就是尽快回到汴梁,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等宋江宋三郎招安后再起干戈的时候,笑看风云;杨志简单地吃了晚饭,便离开朐山集,连夜赶路。

杨志也没有就近去泗州看望蔡京,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蔡家人周围肯定有皇城司的密探,找那个干什么,蔡京要是想找自己,直接派人到汴梁就是。这次最大的收获还是发现原来的那个好友谢石的不简单,杨志逃跑的时候已经能觉察谢石的动静,杨志相信,如果没有房屋的阻挡,谢石恐怕能追上自己。

对于回去途中耽误了两天,杨志很轻松地编造好了理由,在淮阳军周围查看了一天叛军的行踪,确认叛军离去;另外就是内伤发作,耽误了行程。实际上汴梁没有人对杨志回来的时间感兴趣,得知杨志在军前伤了黑三郎宋江,叛军在淮阳军败退;各地官军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在曾孝蕴和蒋园两路大军的率领下纷纷出击,就连东海县尉都敢带着五百土军去袭击宋江的后军。

可是王焕为杨志请功的奏折在枢密院没通过,让一个刑部的人出尽风头,不是打枢密院大佬们的脸吗。但是王焕的奏折可以不理,范致虚不停地在朝廷造舆论,弄得人所皆知,不赏宋徽宗自己都过不了这道坎。一直等到两天后泗州那边确定没有发现杨志出现,宋徽宗赵佶才决定让太子赵桓去给杨志封赏,给杨志升了两级官阶,让杨志放假一个月。

太监梁方平在古桐园宣读了圣旨,杨志担任武经郎,遥挂西京左藏库副使,左藏库职掌收受四方财赋,以充国家经费;在大宋只设立两地,东京汴梁开封府,西京洛阳河南府,杨志遥挂,就是不用去洛阳上班,原本干什么还干什么。杨志谢恩后,太子赵桓问了前线情况,赵桓是一脸的担忧。

杨志回禀说“我军擅长打顺风仗,宋江负伤,晁盖失踪,实在是天佑大宋,宋江宋三郎的主力最多不超过半个月便会投降,只是不知道最后能立此大功的人是谁?”

“半个月?”不要说太子赵桓,就是杜万彻、梁方平等人也不相信;可杨志知晓历史,张叔夜又和谢石说好,连宋三郎没有在淮阳军抢到船,张叔夜都准备了高丽的海船,说明历史的惯性强大。不过杨志没有争辩,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在前线观察的结果,随后退下。

太子赵桓便让杜万彻等人带着自己参观,这是赵桓第一次来古桐园,既是收买人心,也是对外的一种暗示。不过赵桓对给杨志放一个月假不明白,悄悄地问杜万彻是什么原因;杜万彻没好气地说“还不到怕杨志回来接手案子,有的案子牵扯到某些人物,变成了僵局。”

赵桓狐疑地问“你们能在一个月内结案?”

杜万彻苦笑着说“这种脏活没人做,连殷鉴都以自己有嫌疑躲在大名府,铁挽衣三天两头喝醉,最大的可能是把杨志调走,把案子调回开封府。”

这就是大宋官场上的默契,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千万不能等真相出来再想办法,大宋朝不允许无辜杀大臣,那时候要是遇到一个强项令,就算找到宋徽宗都坐蜡。太子赵桓虽然懦弱,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闻言顿时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趣,对杨志简单地夸了几句就走了。

杨志倒是没有在意,作为穿越的人,杨志对休假有种大宋人难以理解的热忱,杨志只是略微有点遗憾,要是穿越前,有一个月的带薪休假,说什么也要在网上晒张图说点感受什么,办公室里撒点香烟、零嘴炫耀,可惜那时候的杨志从没有这种扬眉吐气的日子,能找个朝九晚五一周双休的工作,都感觉是老天眷顾自己了。

见太子赵桓匆匆而去,正合杨志心意,杨志装模作样地和令狐荣说上几句话,把有些事交待了一下,就准备开溜了,没想到眼前红光一闪,盛余一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走进来,犹如一只火凤凰。杨志故作惊讶地说“盛大人,我已经放假了。”

“我知道。”盛余一笑颜如花,一幅我不在意的样子“我是来和你说一声,马车案、辽国公主被劫案都结案了,辽国斡里衍公主已经找回来了,你要不要看卷宗?”

看卷宗,自己已经脱离干系,还要一头扎进去,那不是自己找抽吗?谁知道这些案子有没有隐情,过个一年半载会不会被反过来说,杨志陪笑道“盛大人,你办的案子肯定没问题,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半路出家的二百五,看不出案子的蹊跷,这样吧,等我休完假,有时间的话再来拜读。”

杨志太度如此和蔼,身段放得如此低,让盛余一受用不少,娇叱道“别扯没用的,那是飞花他们破的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不愿看,我就简洁地和你说说,铜二死在飞花的流萤针下,铜一被卢俊义打下悬崖,参与接应的十一个人全部被杀。马车查明了,是铜一的人偷走的,与车主无关。”

暴露的案犯全死,作案工具是偷的,不留一点有用的线索,差不多就是网文中的罪犯做派,但是出现这样的案情,往往说明后面还有故事,只不过杨志现在没兴趣。杨志带着感触说“结案完美,高手就是高手。”

盛余一奇怪地看了杨志一眼,慢吞吞地说“杨志,你现在越来越有高手的风范了,对这些琐事都不感兴趣了。好吧,不耽误你发财了,不过你记得,糖坊大量生产出白糖,再给我送点过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 紫砂壶

杨志笑了笑说“我不是才给你们一人五斤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杨志这两天晚上都在做白糖,想着古桐园的同事哦,昨天一人送了一点;盛余一美目一瞪说“你别话里藏话,我送了不少白糖给我的闺蜜,她们都说不错,还想要点。你是不情愿,还是认为我们俩交情不够?”

不是盛余一今天矫情,也不是盛余一的闺蜜出不起糖钱,实在是杨志和赵楷两人生意不当生意做,杨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谁也不知道后面的白糖什么时候有;杨志明白这时候万万不能和盛余一斗嘴,急忙说“我愿意,能和你这么漂亮的妞说几句话都是好的,过几天我送你十斤白糖。”

“油嘴滑舌,口是心非。”是女人都喜欢听男人夸奖,盛余一也不例外,脸微微一红,扭头就跑出去,差点和捧着托盘进来的沈冲撞个满怀。沈冲望望盛余一的背影,扭头诧异地问杨志“你把盛大人怎么了?月上柳梢头?”

“哪能。”杨志都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急忙表白;杨志可是知道的,不少大臣和权贵的子弟对盛余一感兴趣,大宋允许纳妾,所以娶老婆也是要讲台面的,盛余一本身就是朝廷命官,又年轻漂亮,自然成为很多花蝴蝶追逐的目标。杨志低头注意到沈冲托盘里的茶壶,惊讶道“紫砂壶。”

杨志并不能分辨真假紫砂壶,但是到大宋后看了那么多的店面,晓得紫砂壶还没有出现,沈冲端进来的是杨志见到的第一只。沈冲同样惊讶道“杨志,你竟然知道这只壶的来历,这可是朱勔刚刚送给皇上的,连他都不知道手下人从哪里搜集来的,问问我们知道不知道来历。”

杨志把这只紫砂壶拿过来端详,式样就是宋朝的一般茶壶,直通的壶口,不由得点点头,紫砂壶始于明朝正德年间的供春壶,用的是宜兴丁蜀镇的紫砂泥,名家大师的作品在后世往往一壶难求。不对,现大宋也是一壶难求,朱勔都不知道出处,肯定是那个制壶师傅偶然间获得紫砂泥做成,现在那片紫砂泥的产区应该还没被发现。

杨志正在考虑是不是去一趟太湖,不仅是宜兴,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准备一点山林良田,万一历史无法改变,在江南可以继续藏身;方腊被镇压以后,江南将有一个长时间的休养期,这时候正是地价田价最便宜的时候。沈冲很有耐心,他人生阅历丰富,晓得眼前的紫砂壶让杨志想起了什么,没有出声发问。

杨志回过神来,把紫砂壶还给沈冲说“好玩意,我是饱了眼福。可惜刚才回忆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起太湖以外的其他线索,等江南平定,我和沈大人一起去太湖,看看能不能找到几把同样的壶。”

沈冲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杨志有没有线索,能听到太湖这个词,范围已经大大缩小,至于后面朱勔怎么办,那不是沈冲的事;沈冲和杨志都不知道,等杜万彻回禀宋徽宗这个壶是太湖产的紫砂壶,让应奉局和皇城司忙了好几个月。

杨志出了古桐园,连呼吸都感觉惬意不少,想起自己的生意,杨志首先去的还是马行,自己不在汴梁的时候,生意上的事都是朱武操办,说什么也该去看看。杨志快走到庄楼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个老乞丐,老乞丐衣衫褴褛,走路一跛一跛的,颤巍巍地说“老爷,行行好,赏一口吃的吧。”

杨志猛然发现对方竟是铜一,故意地咳嗽了一声,从钱袋里摸出一把铜钱,塞到铜一的瘦子说“老丈,这把年纪了,不要去桥洞那些地方。还是到相国寺、五岳观那些地方,找个可以遮挡风雨的屋檐。”

铜一晓得杨志认出了自己,谢道“多谢老爷,我晚上就在五岳观的外墙下,还可以看看对面花园里的梨花。”

杨志晓得那个地点,只有五岳观的西面,才面对宗府的梨树园,花开的时候满树满园的梨花,香飘数里。杨志不动声色地走了,直接进了马行,朱武还在牙行那边,茅十六和邹渊带杨志看了栅栏里的十几匹马;听茅十六一说,杨志才知道斡里衍公主找回来以后,耶律磊来了一趟,把他商队里的二十多匹马全卖给了朱武,价格是市场的半价。

茅十六敬佩地说“东家,那个耶律磊说是你的结拜兄弟,原来准备白送的,朱掌柜好说歹说才是半价,不过他给朱掌柜留了一个人,说是糖坊开后,让您一年帮忙给五百斤白糖。”

耶律磊肯定也知道现在白糖在大宋的紧缺程度,五百斤在耶律磊眼里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杨志清楚,留下的那个人就应该是原来准备在陈桥接应自己的人,只是卢俊义棋高一着,自己又被大漠门算计,没有能截住梁子美和金国人的珍珠。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杨志就看见铜一走了进来,不过从杨志到茅十六平时对穷人都不错,伙计只是说道两句,没有象其他商铺那样赶人;杨志对茅十六说,给老叫花子吃碗饭,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见我。茅十六答应一声去忙了,杨志问邹渊“在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邹渊笑着说“不过,东家,你要是放心,我还是感觉在山林里自在,你想,你那一千亩山林也需要人去看管不是?”

杨志淡淡地说“那边有张青夫妇负责,你不用担心,你们叔侄以后就跟着我去办事,如果我再发现你做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我就剁了你的双手。”

杨志现在的名头不是假的,邹渊吓了一跳,讪笑道“东家,你是知道的,那时候不是没办法吗,要不然谁愿意做那些事情?”

杨志认真地说“邹渊,你是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些事我一个人扛不过来,需要兄弟们的协作,如果有一天,你想去过自己的日子,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绝不会阻拦你;但是你留在我这里,就需要守我的规矩,我们有这么多人,要靠着马行山林吃饭,太平年间,不就是想过得好一点,舒坦一点吗?”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不趟浑水

邹渊颔首,一副我是听话的样子,认真地说“东家你放心,我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知道跟着你以后一片坦途,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对了,我有个朋友叫小尉迟孙新,他就很羡慕我,一直想来结识东家。”

有点意思,邹渊竟然认识孙新,倒是个不错的途径,杨志微笑着问“这个孙新是做什么生意的?”

邹渊不好意思地说“孙新和他哥哥孙立都是寿春人,哥哥孙立叫病尉迟,弟弟孙新叫小尉迟,孙立十七岁的时候做了强盗,在淝河逃命的时候摸到一枚寿州兵马钤辖的铜印,便下决心从军,原是刘延庆的部下,都来调到殿前司。孙新呢,对功名没兴趣,就想挣钱。”

杨志得知孙新是和杀猪巷的一个姓顾的寡妇结的婚,那个寡妇前一个男人叫顾雍,杨志忍不住摇头,难怪孙新想见自己,顾雍杨志认识,本本分分的一个人,杀猪摊都是他老婆说了,他老婆是被人称为顾大嫂,但是杨志从来没往母大虫那个名号上想,这邹渊的交友也够广的。

顾大嫂是杀猪巷少数几个有名的女屠户,不像嚣四姐只是一个刀手,顾大嫂是真正的老板,而且顾大嫂在杀猪巷出名是因为杀牛,顾大嫂的肉摊差不多一两天就能弄来一头允许屠宰的牛,要知道大宋禁止屠宰耕牛,就是杨志现在也没有那个神通。杨志点点头说“都是街坊邻居,哪天你和我一起回杀猪巷,把孙新约来见见。”

茅十六虽然猜不透杨志是什么心思,但是对于杨志的要求,茅十六还是执行得很到位,让铜一洗了一把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茅十六的江湖经验不差,看一个老叫花子的洗澡水不怎么脏,就猜到了老叫花子有问题,带着铜一进了房间,茅十六就把邹渊喊了出去。杨志看茅十六带上屋门,劈头就问“你们在辽国折腾得还不够,到了大宋,找个地方好好活着不行吗,非要去劫什么公主?还有,我都知道地方,半天都等不及。”

铜一沙哑着嗓子说“我怕你不来,到中原的时候,我们在辽国的人死得差不多了,铜二已经处于疯魔状态,不做就会被铜二杀掉。抢劫辽国斡里衍公主,不是我们的主意,是江湖上的一个花红,连配合的人都是大悲侯安排的,其实我们只是动用了一部分当年留在中原的暗桩。可惜了,我破坏了那些人安静的生活,甚至让他们丢掉了性命。”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人一个个都死了,说什么也晚了;杨志不动声色地看了铜一一眼,不急不徐地说“你找到我,应该是有东西和我交换,你告诉我,能给我什么,另外你需要什么?”

杨志的态度没有问题,他和铜一没有深厚的交情,这种情况下,除非铜一有什么值得杨志付出的东西,否则杨志大可以不管这件事。铜一点头说“我知道你是生意人,没有本钱我不会来找你,虽然我武功全废,又变成残疾,但还是江湖人,有自己的底线。我告诉你,大悲侯是谁,如何在汴梁与他联系,还有这次接活时候的发现,你帮我回到少林寺。”

杨志皱了皱眉,他不敢相信铜一所言,从太原到汴梁的路上肯定要经过少林寺,铜一只要真的愿意遁入佛门,杨志相信以曹洞宗的宽宏大量,少林寺肯定愿意接纳铜一;更何况铜一离开中原这么多年,现在认识铜一的人几乎没有,恐怕连问都不问,就会让铜一进去。杨志想了想问“你进入少林寺是想要一个不低的职位?”

铜一得意地点点头说“做惯了人上人,你要我做一个苦行僧,我是做不到的,所以想活得好一点。”

这是杨志刚刚对邹渊说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现世报,杨志突然出手,掌力吞吐之间,已经拍在铜一的身上,铜一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被杨志一掌拍在胸前;好在杨志发现铜一全身没有气机变化,预先撤走了掌力。可是杨志的手掌在按上铜一胸膛的时候,手型变化成指,一指点入膻中穴。

杨志用一股细微的真气试探,发现铜一的经脉大部分已经断了,体内连一丝的真气都不存在,杨志撤手惊讶地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铜一横了杨志一眼道“这是我和少林寺讨价还价的秘密,你以为我是要靠你的面子谋一个差事?“

杨志失笑道“原来你谋定而动,那么言归正传,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上少林寺,你可以路过嵩山的时候直接上少林,到汴梁可是危险重重?“

铜一暗自警惕,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淡淡道“你要是不肯帮忙就拉倒,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大悲侯要对付的人中也有你,到时候莫耍后悔!“

杨志哂道“不要说的这么好听,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我要是把你抓入古桐园,三木之下,相信你有什么秘密都会说出来,反正少林寺的忙我帮不上,大悲侯的事说不说由你。告诉我,救了你的人是谁,是不是他让你去少林寺的?你如果说实话,我可以带你去见杜万彻,你应该知道这个人,比我有份量,只要他愿意,可以让你做个平常人。你过不惯一般人的生活,做个小官还是可以的。”

铜一看着杨志笑起来“回到大宋你变了很多,含蓄恭良,和在燕云殿时完全不一样。”

杨志笑道“还不是你们拖累的,敢做这样的通天大案,我不过是一个小捕快,就不参与了。”

能一直跟着卢俊义,跑到山崖下救人的岂是一般人,不是武功高明就可以的,要有很大的能量,可以躲过飞花和神霄派的众多耳目;铜一要是自己养伤,运气再好,现在最多能扶着墙走路,恐怕还在哪个山洞里猫着。铜一现在要混入少林寺,肯定是有目的,杨志才不会趟这次浑水。



第五百二十四章 星宿阁

杨志摆出一副一拍而散的架势,铜一丝毫不动气,只是没好气地说“小子,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换做燕云殿的时候,你这么出言侮辱,我非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算我怕了你,说实话,我独自上少林寺,怕迟早被那些武僧害了,或是晓得了我的心法,就把我扔在一边,你现在的名望直追周侗,你要是开了口,就相当于一个保人。“

杨志好整以暇地说“一爷,你不会掉下山崖,连过去的事情全部忘了吧?你的心法就算你敢教,也要少林寺人敢练,除非你把你们在中原剩下的人物告诉他们。对了,一爷,你不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铜一大吃一惊,骇然望着杨志,脸色大变;失去了武功,铜一的定性和克制能力差了很多,只一句话就承受不住,在杨志的眼里,铜一的精气神失去了很多。杨志没由来地叹了口气,想铜一原来何等豪迈,今日竟然如此英雄气短,患得患失。

杨志沉声说“一爷,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安静的未来,你的武功未必能恢复,只要你放下那些心思,就算杜万彻不让你做官,也可以在汴梁买一座宅子,养两个美妾,不用再去天天算计保命和杀人,时间长了,你就会觉得……平常人的日子也不错。”

铜一苦笑着说“若不做官,你以为那些人会给我一条活路,我已经是废人一个,随便什么样的江湖高手都能要得了我的性命,平常日子,不属于你我这样的人,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我是这样,他们也必须这样。”

杨志听出了铜一心中的愤恨,摇摇头又说“我不知道有些事抖出来,方方面面会采取什么手段,但是我知道,为此死的人绝不会是你一个人,一定很多,为救千万人,我不会在乎一个人的生命,也不会在乎被别人戳脊梁骨,一爷,只能说,你的命不好,我还是送你去开封府吧。”

杨志的表情一如以往,铜一却知道,杨志不是在说大话,而是杨志心里想的就是这样,况且杨志擒下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少林寺也好,大悲侯也罢,其实与杨志都关系不大。就算有人托大悲侯动手,杨志的地位越高,大悲侯恐怕越不敢出手。铜一急忙伸出一只手,叫道“且慢,我还有话讲。”

杨志点点头问“是有价值的东西吗?”

“他们是西域星宿阁的人,大悲侯就是星宿阁的阁主。”铜一显然明白杨志的想法,立即说出了秘密“救我的人告诉我这些,说只要我进入少林寺达摩院,找到福居祖师用的木鱼,就帮我恢复武功。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他会杀人灭口,但是我要赌一把,输了不就是一条命吗,从我被他救活那一刻开始,我每一天的日子都是赚的。”

杨志点点头,点了铜一的昏睡穴,喊了一嗓子叫来邹渊,对邹渊说“从现在开始到杜万彻到,你就在这个老乞丐的身边,不要让他走,不要允许任何人进这个屋子,也不要让人伤了他。”

邹渊答应,杨志出去吩咐茅十六去古桐园找杜万彻,杜万彻不在,就是盛余一、沈冲;茅十六骑上马就走了,杨志想想还是不放心,让一名伙计去街上找来一队巡逻的六名厢军和一名路过的开封府衙役,让他们守住马行的前后院。杨志站在台阶上安排完一系列的事,回屋子看了一眼,邹渊就站在铜一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

杜万彻和盛余一是一起过来的,杨志看见两人带着四名衙役,心才放下来,带两人进了房间,让邹渊出去,大概说明情况后,点醒铜一说“杜大人,这一位就是铜一,摔下山崖没死,我把人交给你,但是我有个希望,要是他说了实话,能留他一条命。”

杜万彻明白希望和请求之间的差异,杨志没有请求就是晓得自己也做不了主,杜万彻拍了拍杨志肩膀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就有希望,关键要看这位铜一先生的态度,他能不能提供有价值的东西。大悲侯的事就可以证明,他是不是对你说实话,如果真是西域星宿阁,我们就赚大发了。”

在西夏的西边,实力最强劲的就是星宿阁和昆仑派,昆仑派是比较倾向于西夏的,毕竟那么多的弟子在西夏的官府和军队里,但是要是星宿阁能归附大宋,对西夏将形成强有力的钳制。杜万彻点了铜一穴道,兴高采烈地把人带走了,杨志多少有些感伤,要伙计去买了两壶酒和一包猪头肉,就坐在石阶上自斟自饮。

前去辽国的镜头从眼前如奔马般闪过,杨志喝到半酣,听见脚步声,猛看见赵楷和封宜奴、盛余一站在门外不远处,茅十六是一脸的苦笑;赵楷三个人都笑意盈盈地望着杨志,盛余一打趣道“是不是后悔把案子交出去,感觉手痒啊?”

杨志起身给赵楷施礼问“王爷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赵楷锦衣夜行,还是那么风流倜傥,微笑着说“听说你放假了,想和你聊聊,路上正好遇到盛姑娘,知道你在马行,一起去封姑娘那里坐坐?”

既然准备去封宜奴那里,赵楷和封宜奴肯定是去了别的地方,杨志发现赵楷虽然在微笑,但是与往常相比,似乎有那么一丝不一样,杨志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封姑娘允许,我肯定是没问题的。”

封宜奴柔柔一笑说“奴家是日夜盼着杨公子登门,只是某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天两头地玩失踪,盛妹妹,你说是不是。”

盛余一没想到两人就这么玩暧昧,略微克制一些情绪说“杨志,那个案子已经归何公公了,忘了吧。”

赵楷摇头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余一,大煞风景啊。”

盛余一笑道“我就是焚琴煮鹤的人。”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亮出身份

几个人分别坐着马车,说笑着到了封宜奴的小楼,在客厅坐下,赵楷才说了一个意思,杨志最后什么都没要,糖坊给赵楷很大压力,让熟读圣贤书的赵楷很有压力,希望杨志还是接受庄楼。杨志笑着说“王爷,我需要你的就是销售,大名府、杭州、扬州、广州、成都、长安、洛阳、金陵、太原等十城,你要安排卖糖的经销商,还有宫中的销售,白糖只是一开始的品种,后面我还要做其他糖。”

杨志这么一说,赵楷感觉好多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人脉,杨志要是想做进皇宫,不知道需要多少波折,但是对自己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和负责的太监打个招呼就行了。赵楷问杨志“铁匠铺那边还有镔铁吗?帮我打一把宝剑。”

“你用?”汴梁的王孙贵族往往有佩剑装饰门面的,但是在杨志的印象里,赵楷好像不喜欢这些,在赵楷的兄弟中,也只有老九赵构喜欢这些。赵楷摇头说“是给封姑娘的,所以你要和贝大师说明,尽可能设计得如意一点。”

赵楷明显对封宜奴有好感,但是以封宜奴在汴梁的地位,封宜奴要是没有进一步的意思,赵楷还真的不能随意开口,只好小火慢慢炖;杨志明白,笑着答应了,封宜奴才把茶泡好,四个人最多各品了一两口,老鸨走进来说,杜万彻到了,还带着一个老头,这不算什么,问题是现在天光尚亮,老头竟然提着一个灯笼,引来了大批的人围观。

封宜奴微笑道“来大人物了,白天举火,就是黑暗中人的规矩,不知道是监狱里的哪一位到了。”

杨志不得不对封宜奴刮目相看,这个典故自己在监狱里呆过都不知道,进来的老者五十多岁,面色苍白,但是肚大腰圆,怎么看也不像是在监狱里的囚徒。杜万彻抱歉地朝赵楷施礼介绍“这一位就是原来泾原路走马承受安伏邦,单州团练副使安惇的次子。”

杨志三人同时一震,安惇是章惇、蔡京的人,崇宁拜兵部尚书,同知枢密院,死后赠特进;哪怕杨志这些晚辈对安惇的事迹都如雷贯耳,最恐怖的就是安惇岭南之行,一口气杀死流放八百多人;但是安惇的长子安郊说皇后的面相有播迁之厄被诛,次子安伏邦流放巴蜀后渺无音信,世人都以为安惇平生数陷忠良太多以至于绝后。

杨志听一枝花蔡庆说过,西北押来的时候,把监狱里的三十六套刑具全部过了一遍,大悲侯硬是不认罪,想必最后判的是流放,人却留在了殿前司的监狱里;安伏邦朝杨志拱手说“多谢总捕头体恤,皇上已经特赦老朽无罪。”

“哪里,当初我一入狱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呆了几天,可惜当时我昏迷不醒,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杨志还完礼,毫不客气地对杜万彻说“老杜,你应该带安老先生到这里来,很多人都已经记不得了,安安静静岂不是更好。有时候,找像安老先生这样的人,找个隐居的地方最好。”

“这不是我能能做主的事情。”杜万彻指着老鸨说“拿酒,今天在这里不醉不归。”

封宜奴示意老鸨准备酒菜,起身笑着安排座位说“杜大人,安先生,眼下天还没有黑,有什么事慢慢说。”

安伏邦坐下的时候,灯笼还没有离手,盛余一好奇地说“安先生这么多年一直没被人认出来?”

安伏邦叹了口气,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说“我自有成长在军中,在汴梁几乎没有人认识,实际上我也到了巴蜀报到,可是没到一个月就被殿前司的人把我抓回,说我牵扯到一件谋反的案子里,我没有认罪,就在监狱里一直呆到现在。哎,我和杜万彻曾经做过同事,被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开封府狱的寂寞王、刑部大牢的一言公、都司狱的苦伯和殿前司狱的大悲侯,每个人背后都有朝中的权贵,要不然怎么会在监狱里吃香的喝辣的,光是看安伏邦体型,也知道最起码后来的十多年没有吃过什么苦。杜万彻笑着说“看样子你还在怪我,也是我朽掉了,要不然去监狱里多转转,恐怕几年前就知道你了,杨志,你猜猜,他为什么不肯把灯笼放下?”

杨志早就注意这个灯笼,灯笼的造型有些复杂,看上去像孔明灯,杨志试探着说“是不是有人跟着你们,安先生一松手,灯笼就会飘起来,但是因为有杆子,这个灯笼无法像孔明灯那样保持平衡,会向一侧倾倒,另一侧就会发生变化,莫非是响箭?安先生,难道对方不担心你把灯笼毁了?”

安伏邦苦涩地说“我遇到一个难题,在灯笼灭掉之前必须知道答案,要不然我的儿子孙子,还有一家子人都性命不保。杨捕头,你喝了怪蛇血,武功突飞猛进那是可以理解的,多少人食了千年灵药之类的东西,进展也是一日千里,但是你的智慧突然变得可怕,那就是让人担心的事了,我不是往你身上泼脏水,我只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逃去辽国,难道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郓王赵楷的脸变得严峻起来,眼中甚至有了那么一丝杀气,安伏邦不愧是安惇的儿子,和传说中的安惇真的有几分相似,寥寥数语,看上去什么,其实都是诛心之论;不外乎杨志原来是装傻,或者是杨志背后有人,杨志只要稍微答错,后面就是一连窜的问题,一把火到底想烧什么,耐人寻味。

杨志闻言笑笑站起来,走到了隔壁的房间,过了一会戴着蓝彬的面具,拿着一个武翼郎的腰牌,盛余一诧异地说“你都升官了,这腰牌没上交?”

杜伏威接过腰牌一愣说“钑龙。”

钑龙是兵部安排去辽国的细作,是蔡京通过杨戬在兵部安排了两个卧底,包括兵部的人都不知道具体的人是谁;其实消息泄漏后很多部门都调查过,杨志一度也在怀疑的对象中,只是大宋每年跑到辽国的人也不少,都没查出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星宿阁的真相

杜万彻等人没想到故事情节如此辗转反折,杨志等于离开的时候就是武翼郎,回来还是武翼郎,但就是没有表白身份,盛余一纳闷地说“你回到中原,直接表明身份不就可以,何必绕这样的弯子。”

杨志坐下,无奈地说“因为我原先还准备回去辽国打探消息,毕竟当初是有具体任务的。现在我已经不可能再回辽国了,只是打算等见到恩师的时候再问一声,既然安先生有兴趣,先说出来也无妨。”

“不说实话,你跑回来,其实是因为杨戬的死。”安伏邦的举止从容,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做出了判断,杨戬之死在刑部就是一个疑案,只不过谁都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盛余一呆了半天,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她虽然觉得有些地方还是不对,但是实在是无法判断。杜伏威晓得沈冲在负责这个案子,只问杨志“如果你不来刑部,回到兵部呢?”

杨志不加掩饰地说“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回兵部。”

赵楷笑了起来,当初安排杨志位置的时候他就在御书房,高俅李彦蓝从熙都担心杨志是蔡京的棋子,极力让杨志去不可能出成就的刑部,没想到几个案子都被杨志查出线索,虽然以种种理由把杨志从案件中调开,但是现在一群人都希望杨志能离开古桐园。杜万彻把杨志喊到屋外,摇着头说“你们的疑心太重,说白了,就是不相信很多人。”

杜万彻也无法深讲,毕竟杨戬之死是朝中的一件大事,这是继张康国之后第二位莫名其妙暴死的大佬级人物,哪怕表面上不追究,实际上还是要查个明白;杨志查这个案子肯定有自己的办法,还有一个潜龙没有浮出水面,和杨志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说不定现在的线索比刑部还多。杨志认真地说“杜大人,你们想多了,我回来是因为寺公大师的事逃回来的,我哪知道杨戬会死。”

杜万彻低声说“你是不是在古桐园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什么不对的。”杨志开玩笑说“在燕云殿,就有人认为,按照刑部的需求,盛余一裴古意铁挽衣他们根本不适合这个位置。但是他们到了古桐园,是因为古桐园有自己的秘密,这个才是震慑中原和燕云殿的根本所在。”

杜万彻惆怅地说“你钑龙的身份一公开,你在刑部恐怕呆不成了,兵部和枢密院肯定要调你过去。”

杨志无所谓地笑笑说“真要那样,还要请杜大人帮我一个忙,让我外放。”

杜万彻明白,杨志既然这么说,如果不能外放,杨志恐怕就要辞官不做了,杜万彻有点不明白,杨志的年纪在这里,为什么不考虑和高俅搞好关系,那个家伙其实很好相处,没有对错没有恩怨,只要出得起价钱,杨志既然打算生产玻璃,钱应该最不成问题,杜万彻隐隐约约有些不妙的感觉,暗暗记下回去要和沈冲商议一番。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酒菜已经摆上,封宜奴安排了一名歌妓屠了了弹琵琶助兴,自己还是招待客人;安伏邦苦笑着对杜万彻说“杜大人,我已经诈出了实情,你可以放了我的家小。”

杜万彻接过灯笼出去,挂在门口,就走进来喝酒,盛余一不解地问“就这样?”

杜万彻淡淡地说“我只管传递消息,而且不知道传给什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安伏邦饮下一杯酒,放下酒杯双手握在一起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到了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星宿阁之所以现在在西域显得神秘,是因为几十年前就不存在了,当时我奉着章惇大人的命令,通过西域商人与星宿阁联系上,并加入了他们,我们的计划就是利用星宿阁从西边削弱西夏,可是对方棋高一着,极乐堂昆仑派和高昌回鹘的拜火教联手,一举剿灭了星宿阁,大部分的星宿阁弟子和大宋派去的暗探被杀,一部分人逃到青唐,转入中原,还有一部分人留在大漠寺里。”

听到大漠寺,杨志便明白了一大半的秘密,四鳍说的大漠寺被毁,其实就是西边三方势力对星宿阁清剿的继续,郭天信派晁盖去大漠寺,就是这个计划的延续,晁盖失败后之所以去刺杀西夏的千夫长撒辰薛,恐怕也是那些细作根本没有机会逃生,所以放手一搏。晁盖侥幸没死,大同的鹿林寺恐怕就是星宿阁在辽国建立的一个据点,而晁盖失踪,十有与安伏邦策划的绑架行动有关。

杨志慢慢地喝着碗中的酒,似乎没感受到其他人望向自己的眼光,杜万彻干笑一声说“杨志,这件事是不是你也参与了,我记得白马寺现在为四鳍禅师建造的寺庙就叫大漠寺。”

杨志放下酒碗说“杜大人,我敢向你担保,四鳍大师与这件事无关,他是龟兹雀离寺的僧人,只是在大漠寺挂过单,听说大漠寺被毁,他才想保留一个寺名。就算白马寺帮助重建大漠寺,中原的大漠寺和敦煌的大漠寺就完全不是一回事,更象是侨居。”

安伏邦笑道“杨志,要是这样,以后仰仗你和四鳍禅师的地方就多了,雀离寺可是西域少数坚持佛教的大寺之一,大宋要是想重新起动这个计划,少不得要联系雀离寺。”

杨志暗暗松口气,他怕安伏邦知道红沙寺和三月寺的故事,现在看,安伏邦恐怕没有去过西域,一直都是手下人帮助他整理信息,有的事情压根联想不起来;杨志点头说“大宋若是有这个需要,我可以去和四鳍禅师商议,毕竟大漠寺现在也是朝廷管辖的寺庙,安先生,我有点疑惑,你真的是星宿阁主吗?”

杜万彻等人一愣,安伏邦目光闪动说“我是星宿阁的阁主,掌管着逃到汴梁的星宿阁门徒,杨志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要绑架斡里衍公主吧,就是你心中的怀疑,大漠寺因为毁了,又有大批的门徒陆续跑到中原来,这几年纷纷联系上我,我既不能不管,又怕其中西夏人的奸细,尤其听说晁盖回到中原,我只能出面。”



第五百二十七章 十二斩

“安先生就是星宿阁主,就是何公公确认的。”杜万彻听懂了两人对话的意思,抬出了何诉的名头,缓缓地说“晁盖当时是郭天信派去的,我也参与了此事,只是郭天信没有说大漠寺就是星宿阁,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围绕着大漠寺运作,启动了王厚在敦煌等三地的暗子。晁盖回来后,我们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童太尉也只是考虑到晁盖是否在西夏还有安排,可惜最后晁盖加入宋江的叛军,现在人又失踪了。”

杨志颔首,不再言语了,安伏邦话里就算有所隐瞒,自己也暗示过了,剩下的就是其他人的事。封宜奴听到这里,也晓得这几位客人现在是各怀心事,便尽情调节气氛劝酒,两碗酒下肚,男人们说话便流畅了许多;屠了了接连唱了两首柳永的曲子,声调婉转悠扬,封宜奴问杨志“杨志,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杨志愣了一愣,穿越到宋朝才一年的时间,到处东奔西走,见过的美女有几个,喜欢看的多,喜欢的少,就是嚣四姐才算有点感情;但要说多喜欢,还是穿越前的那个校花女神,杨志回想起那个身影,忍不住用相声里的强调哼了两句“可能我撞了南墙才会回头吧,可能我见了黄河才会死心吧,可能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吧,可能我还没遇见那个她吧。”

这四句言简意赅,杨志清唱得又清楚,赵楷等人都笑了起来;坐在杨志身边的盛余一拍了杨志一巴掌说“好好唱。”

封宜奴笑道“杨公子,原本还想你做首词,可惜奴家这房间的粉墙不够,要不然你高歌一曲,奴家舞一趟剑,就算我们今天最后的保留节目?”

众人高声叫好,赵楷开着玩笑说“杨志,此等机会,你要是不在乎,传出去,明天你所有的买卖都有可能被人砸了。”

安伏邦也笑道“我保证,一定会出现像赵公子说的那样。”

杨志摆摆手说“封姑娘舞剑我就更不敢当,我唱一首助助兴,大家不感觉扫兴就好。”

杨志在这方面从来不怯场,哪怕是丝面对校花的时候,现在更是有足够的信心,开口就唱“风雨的街头,招牌能够挂多久,爱过的老歌,你能记得的有几首;交过的朋友,在你生命中,知心的人,有几个……”

曲调中充满了沧桑,孤独顿时弥漫在空气中,不知是酒精的魔力,还是心灵的空虚,杨志眼前浮现出那一座座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霓虹灯下轿车在街道上缓缓而行,码头上汽笛长鸣,天空中只看见飞机的导航灯。

高手是孤独的,高处不胜寒,刀光剑影之下,要坚持的东西太多,遇到的危机也太多;皇子是孤独的,出身于宫廷,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在是非的圈子里挣扎,身边千百人,难找到一个能信任的;青楼同样是孤独的,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外人眼里风光,其实在这条路上的竞争比任何地方都激烈。

盛余一的心有想哭的感觉,不停地暗骂杨志坏家伙,她一个孤儿,付出的努力和艰辛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以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份行走在刑部,遇到的艰难险阻更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盛余一刚端起酒碗,就看见郓王赵楷轻轻地用酒碗碰了一下自己的酒碗,一切都在不言中。

安伏邦一口喝完碗中的酒,放下酒碗,蹒跚地而去;盛余一和赵楷一碗接着一碗地对饮,封宜奴屠了了的眼光复杂地望向杨志,只有杜万彻在剑鞘上轻弹手指,和着杨志的歌声,目光越来越明亮。杨志一曲唱完,杜万彻长剑已经出鞘,剑如落花,在桌面上一晃,六只酒碗和六只茶杯全部变成两瓣,酒水茶水洒了满桌满地。

盛余一惊呼道“屠龙十二斩。”

杜万彻收剑入鞘,大笑道“七年了,杨兄弟,我练成十一斩整整七年,今天才算大功告成,封姑娘拿两坛酒来,我和杨兄弟喝个痛快。”

封宜奴娇叱道“杜万彻,你看看,把我房间弄成什么样子了,杨志,把这首歌教会我才给走。”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封宜奴这是只能拿杨志出气,赵楷笑着站起来对盛余一说“盛姑娘,看这架势,杨志是不到天亮也走不掉了,我送你回去。”

杨志不知道和杜万彻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最后教没教会封宜奴唱那首歌,只记得自己最后见到了智清大师。醒来后杨志一看四周,还真是禅房,智清大师从外面走进来说“我在路上遇到你,你正和杜万彻坐在路边傻笑,只好把你们二人一起带回来,杜大人正在隔壁院子里看花,屠龙十二斩,让他进了四明境,现在就是周侗复生,杜万彻也能放手一搏。”

“这么厉害。”周侗到最后也不过四明境的上阶,现在汴梁四明境的高手只有一个巢泷,杜万彻算是增加了一个;杨志蹦下床,整理着衣服说“屠龙十二斩莫非不是剑招,而是一种真气?”

智清大师笑道“屠龙剑术出自少林,是罗汉剑中的变种,罗汉剑讲究大气慈悲恢弘,屠龙剑术是杜万彻自己的命名,讲究的实用变化杀人。杜万彻这个人是天才,屠龙十二斩就是罗汉剑术中的度厄九式变化出来的,竟然从守招变成攻招,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

杨志见到杜万彻的时候,杜万彻还在花园里赏花,对着满园的花卉在沉思;花园里的阳光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就是麻雀都远远地飞在墙头,杜万彻看见杨志就说“我已经请了假,需要在这里静几天。”

杜万彻的武功是少林一脉,在汴梁,也只有大相国寺的气氛最适合杜万彻思索和入定,高手的每一次晋级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要不然就是实战的锤炼,要不然就是武者自身的修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快刀的心思1

杨志明白杜万彻的意思,立刻告辞离寺,回到马行,朱武已经等待多时了,两人带着项充邹润到了糖坊,杨志告诉两人,每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值班,朱武还买了四个家丁做他们的手下。这个时代的人都知道,手艺人是没有地位的,但是大凡正经商人,只要不是靠权力发财,差不多只能靠手艺立家,所以上上下下的重视程度不亚于杨志。

杨志熬糖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杨志一次性同时熬十个大锅,这点体力活对杨志现在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对嚣四姐来说就是一种不小的压力,所以杨志想的最后嚣四姐不行就交给张青孙二娘夫妇,毕竟两个人忙起来可以有程序上的分配,孙二娘以后还可以带徒弟,怕的就是张青夫妻不愿意,现在看护山林开酒店要自在得多。

到了黄昏,杨志把白糖一袋袋装好,才走出房间;杨志意外地看见嚣快刀坐在前堂在等自己,嚣快刀难得地穿着一身员外的服装,正在慢条斯理地喝茶;杨志上前打了声招呼,回头看着邹润称好重量,自己做好标识记完帐,才走到嚣快刀面前坐下问“嚣叔,有事情?”

嚣快刀点头说“我想你跟我走一趟。”

“没问题。”杨志答应一声,快速地喝了一壶茶,回头嘱咐邹润几句,便跟着嚣快刀回到杀猪巷,但是两人没有回家,而是到了杀猪巷后的半悟寺,一个小得只有两间屋子的寺庙,里面供的是关公,连一个和尚都没有,平时只有杀猪巷的人来烧香,求的是道义和发财。嚣快刀恭恭敬敬地给关公上了三炷香,才问杨志“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杀猪巷居住吗?”

杨志摇摇头,自己又不是嚣快刀的同辈,这些江湖秘闻上哪知道,嚣快刀没有在意,反而欣慰地说“还好,你没有用那些大隐隐于朝的鬼话来搪塞我,我来汴梁,是因为当时有一个传言,钑龙刀有秘密;江湖寂静已久,喜欢刀的人,纵横之士,无不想来试一试,管他是真是假,是宝藏是江山,都想来凑个热闹。原本以为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谁想到钑龙刀失踪了,到京师的高手一个个被周侗和巢泷请出了汴梁。”

钑龙刀,还有后来的风波,杨志听不错和尚说过大概,没曾想这么热闹,杨志淡然地说“熙宁八年,右羽林军大将军秀州团练使赵世居因谋反被赐死,钑龙刀作为一件最重要的证物,是此案办成大案的关键,因为钑龙刀原是后周太祖郭威的佩刀,曹丕的随葬品,刀冢的镇墓刀,象征意义重大。十五年过去,才传出消息,一看就是有人做局。”

嚣快刀愣了愣说“钑龙刀在江湖和朝堂上都有多少个版本,但是你知道的大多是实情,熙宁八年以来,谁都以为钑龙刀在官府的库房里,没曾想库房里的刀竟然是假的,真刀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你想想,谁不激动,这样的机会多少年才能遇到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隐情,最后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这样被压下来,害得大批的人留在了京城,有的是为了自己打探,有的是为了别人打探。”

杨志还是当时和不错和尚讨论的看法“钑龙刀出现在人间,刀中的秘密应该就不存在了,朝堂上不过是个象征意义罢了。你们留下来,恐怕正因为这个隐情,元佑四年,大宋放弃米脂葭芦安疆浮图四寨之地,元佑五年,枢密院又同意在塞门寨东西北三面各取二十里,兰州定西城堡寨及河东路和鄜延路也各取二十里为宋夏的边界地区,不到两年,河湟收复的失地拱手相让不说,还损失了千里土地,恐怕正是这个事件的由头。”

嚣快刀苦笑着说“你倒是看得开,说对了一部分,我们还是回到钑龙刀上,和你说钑龙刀的人应该告诉你,盗曹丕墓的就是郭威和他手下的大将;曹丕与曹操不同,生活奢华,据说陪葬品不计其数,而郭威打开的那个墓武器不少,财宝与传说中还是大有差别。至于隐情,倒未必有假,郭威手下当年就有人认为那个墓仅仅是刀冢,用来掩饰真正的曹丕墓,所以钑龙刀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不错和尚也说过钑龙刀有秘密,杨志露出同情的眼光说“嚣叔,那把刀已经失踪了,就算那种猜测是真的,曹丕是个心机复杂的人,怎么会把真墓的线索放在刀冢中,那不是在找人挖自己的墓吗?”

嚣快刀望着远处的水面,惆怅着说“不是曹丕,是史阿。三国时给曹丕修墓的是马钧,为曹丕收集了三十六把名刀的是史阿,马钧在临死前留下秘笈,说曹丕有真假二墓,钑龙刀作为镇墓刀,肯定被史阿留了记号。杨志,你现在是总捕头,可以堂而皇之地查钑龙刀的下落,将来真要起到宝藏,你我一人一半。”

嚣快刀说得简单,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连江湖上都知道真刀丢失,皇城司和宫中怎么可能没有记载,说句诛心的话,也可能就是大周或大宋的某个皇帝藏起了钑龙刀,然后安安稳稳地等着,看有没有寻刀的人来飞蛾扑火,连赵世居的经历都是局中局。杨志摇摇头说“嚣叔,怀璧其罪,我们真要是查到什么线索,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坏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没胆量,和你父亲一样没胆量。”嚣快刀立刻变了脸色,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原来嚣快刀当初找的是自己的父亲,杨志不愿意探究往事,沉下脸说“嚣叔,你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干什么,你要是不想在卖肉了,我掏钱养你就是。”

嚣快刀被杨志一逼,人顿时清醒了一些,踌躇半天说“杨志,你发个誓,后面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五百二十九章 快刀的心思2

杨志最烦这种事,动不动就发誓,其实誓言一点作用都没有,什么天打雷劈都是假的,作为学过现代科学的人,杨志是压根不相信这些。杨志摆摆手说“嚣叔,那就算了,你回去和三个女婿说。”

嚣快刀恨恨地说“那三个不成器的东西,说了也是白说。不用你发誓,我告诉你,免得我死了,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四姐不是我亲生闺女,她是飞龙镇大富商田得象的女儿,田得象是我师兄,和我一样在贝家发过誓,不涉及打造兵器,因此改做商人,经营铁器兵器。”

田得象,杨志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田得象是飞龙镇曾经的大富翁,但是一次在给军队的供货中出现大量的次品,据说造成了西军将士大规模的伤亡,被朝廷拿下治罪,杀头抄家,武铧坊易手。杨志一惊“飞龙镇排第二的武铧坊老板田得象,专门制造马鞍运输工具的那个田得象?不对,嚣叔,四姐和我一起长大的,从小我天天看着她,没换过人。”

杨志和嚣四姐就是小时候的玩伴,说的一点都没错,嚣快刀再度浮出一丝苦笑说“那年你嚣婶压根没怀孕,我去了飞龙镇,四姐还是不到两个月的婴儿,在流放潭州的名册里没登记,我托关系使了点钱,就把四姐抱了回来。”

杨志点点头,嚣快刀已经算是义薄云天了,那种情况下,田家的大人根本没法救,哪怕嚣快刀这么做,都会被谋害田得象的人注意上,对方的能量极大,嚣快刀甚至可能祸及自己;杨志想到嚣四娘是田得象的女儿,猛然想起一事,询问道“嚣叔,四年后飞龙镇出事,八家工坊毁于一旦,你也参加了,还是你策划的?”

嚣快刀颔首说“你小子现在是有点门道了,我只是说了一个四姐的身世,你便想得透透的;我跟你说,我没那么大本事策划,只是预先知道一点内情,在其中应势导利。盛家他们要是不贪的话,怎么会惹祸上身。”

杨志梳理着线索说“嚣叔,你到汴梁本身就是有人请来的,恐怕是一个大人物请你的,但是田得象是知情人,甚至是把你介绍给大人物的人;两次灭门的故事发生在飞龙镇,其实是因为朝堂上的争夺,毕竟飞龙镇是西军的武器盔甲马鞍的供应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以影响西军和汴梁两处的局势。”

嚣快刀敞开衣衫,任凭冷风迎面吹来,半带回忆地说“田师兄是鲁班门的传人,他到贝家是带艺投师,想找到贝家做面具的诀窍。只是他交游广泛,为人侠义,做的活又好,认得许多达官显贵,知交遍布三六九等。找我们的人是吕景山,尚书左仆射吕大防的儿子,田师兄能在飞龙镇起家,也是吕景山的运作,后来吕景山给我传来消息,有人要对飞龙镇盛家动手,我主动去找了吕景山,他一开始不同意,最好要我化名隐身参加。”

杨志能想想吕景山的尴尬,他一开始只是想安慰一下嚣快刀,没想到嚣快刀反而一头扎进去,飞龙八家的后台和敢于出手的人恐怕都是朝中大佬,出了事对嚣快刀来说大不了一死,但是对吕家来说那就是灭门之祸。杨志笑笑问“嚣叔,你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嚣快刀毫不含糊地说“盛家他们都有半成品的武器和铁精,我偷了一马车,一路上也杀了二十几个人。”

杨志只能说嚣快刀聪明,那些人对八坊动手,在现场看重的不外乎是武器钱财,半成品的东西和铁精,在一般人的眼里就是废品,但在嚣快刀或者贝松林的手上能派大用处。嚣快刀抢这些应该没人管,杀了二十几人还能驾着马车逃走,就说明双方的人都不在乎,在灭掉盛家人眼里,嚣快刀只是趁火打劫的一个小贼。

不过对于嚣快刀来说,那还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杨志有点尊敬地说“嚣叔真的是孤注一掷。”

嚣快刀明显受用,脸上露出笑容,淡淡地说“没什么,不过是想着报仇的心思,有些心结罢了。田师兄说过,鲁班门的上几代人物中,出现过一个大人物,就是苗光裔。苗光裔算是袁天罡在五行运算方面的隔代弟子,靠着一本书练成了绝技,可是那本书中夹着的就是袁天罡对曹丕墓的猜测,让苗光裔在郭威面前立了大功。

曹丕墓就是苗光裔献给赵匡胤,然后让赵匡胤在郭威面前立功;后周一统中原,苗光裔就四处寻找马钧和史阿的传人,他认定郭威盗取的那个墓不是曹丕墓,就是黄金少得可怜,三国时的下葬讲究埋黄金,而刀冢里挖出的黄金不到一千两,苗光裔因此断定是假墓。”

杨志恍然大悟,这个迷惑他的问题,不是苗光裔那些人有什么机密,而是常理。秦汉墓穴讲究厚葬,素以节俭着称的汉文帝生前曾称死后要薄”,不以金银铜锡为饰,仅用陶瓦器皿陪葬,但到了晋代,霸陵遭掘,发现了大量金银珍宝;至于后来发现的南昌海昏侯墓长沙马王堆汉墓里的东西那就更不用说了。

汉文帝的霸陵汉武帝的茂陵多次被人盗墓,曹操甚至专门设立摸金校尉来盗墓筹措军饷;杨志在前世看见过网文介绍,那些汉朝王侯的陵墓里往往一出就是上千斤的黄金,曹丕下葬的时候可是皇帝,没有上万斤的黄金恐怕也对不起曹丕那个身价。

每一个时代都不缺乏聪明人,有的问题上,穿越前掌握的知识未必够用,杨志拱手施礼道“多谢嚣叔指教。”

嚣快刀傲然点头,再没有平日里杀猪匠的那种凶猛,而是充满了大家的气度说“苗光裔后来的兴趣都在曹丕墓上,对朝中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的后人李世宁找到了田得象的父亲,问的也是钑龙刀的事情。不过田得象家不是鲁班的嫡传,没有传说中的鲁班秘笈,只不是靠着独一无二绝活不倒的工匠世家。”

能说到李世宁,杨志相信嚣快刀对自己并没有什么隐瞒,试探着问“嚣叔重提旧事,是不是最近感觉到什么了?”



第五百三十章 快刀的心思3

嚣快刀又给香炉上了三支香说“鲁班传下了一车的竹简,三国马钧整理后,加上自己的心得,写了一本书叫《鲁班秘笈》;可是到了唐朝,有一个天才在这本秘籍中加入了墨家机关术和百炼钢法,改名叫《鲁门秘术》,并且创建了鲁班门。这个天才就是袁天罡,鲁班门一开始的弟子就是那些在动荡时期产生的孤儿,贞观十九年,唐太宗李世民征讨高丽回来,袁天罡病死火井县,那些弟子都被他儿子袁客师送入朝廷工坊,但是有三个弟子偷了《鲁门秘术》逃走,自诩是鲁班门弟子。”

原来如此,鲁班门是袁天罡的借托之词,苗光裔是术士,兼修鲁班门就不足为奇,杨志笑着问道“不是田得象家没有秘笈吗?”

嚣快刀傲然点头,再没有平日里杀猪匠的那种凶猛,而是充满了大家的气度说“问题出在田师兄拜在贝家这件事上,鲁班是什么,木匠机关,在外人眼里哪有放弃自己的木匠绝活,去学什么大铁的。田师兄是对面具感兴趣,但是在外人眼里就是完全不同的含义。”

杨志在这方面是门外汉,好奇地问“不管是铁面具、皮面具还是木面具,不外乎都是熟能生巧,难道其中还有讲究吗?”

嚣快刀不屑地笑笑“原来你还有不懂的地方,面具的作用一个是给别人看的,一个是自己要戴的舒服,皮面具、木面具就算了,要是铁面具戴在脸上,始终磨着脸皮,那也戴不长;况且贝家也是出自鲁班一门,只不过在五代就改为打铁了,田师兄才想合二为一。现在我还没有发现有人找到我,但是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贝松林认出我,这件事迟早会泄露。”

杨志的感觉就是不对,如果嚣快刀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见到贝松林的当天就应该有情绪的变化,但是那两天嚣快刀都很正常。杨志心中一动,贝家既然也是同门,会不会有秘笈,贝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远远高于田得象和嚣快刀,而贝家发生的事情,悲惨绝不在田家之下,嚣快刀其实担心的是贝松林出事,影响到自己。

杨志点头说“嚣叔,我明白了,那几把刀一打好,我就送贝松林离开。”

“不,贝松林在你那里才安全。”嚣快刀看样子已经想了很久,坦然而言“你最好想办法把贝松林留在身边,以你的能力应该能保护他,要不然就送到相国寺或者白马寺去。听贝师兄酒后说过,钑龙刀是一把镀金的镇墓之刀,磁铁所铸,原来是马均设计的指南车上的一个装置,可是后来被史阿取下来,做成刀状。”

杨志听得云山雾罩,真的没听懂嚣快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确定地问一声“镀金的磁铁刀?”

“笨,钑龙在马均手中就是五爪金龙,司南车,驾四马,三层楼,四角金龙衔羽葆,木人指路,以五爪金龙转向,故魏天子专用。”嚣快刀恨铁不成钢地解释完说“钑龙刀是磁铁的,涂了金粉是装饰用的,实际上原先就是司南,指明方向用的;并且马钧选的那个龙形状,既不是中土的龙,也不是天竺的龙,而是大月氏国的龙神。所以当年郭威盗墓盗的就是一个假墓,连刀冢都不是。”

难怪田得象和嚣快刀那时候会动心,也许只要听吕景山一说钑龙刀就不是磁铁的,两个人就明白了一切;莫非,贝家知道这件事,要不然贝松林的父亲也不会和嚣快刀说,断绝关系不过是一个保险的手段,恐怕连贝松林都瞒在鼓里。杨志一时思绪太多,只好敷衍着问“那为什么叫钑龙,原来大月氏国龙神的名字?”

嚣快刀有些得意地说“钑龙的名字来自于董昭,劝曹操劫持汉献帝到许昌的董昭。董昭是个佛教徒,长年吃素,给了苏则一个称号,钑龙,就是寺庙里涂了黄金外表珍贵好看的龙。董昭的意思很简单,你苏则要是对汉室忠心耿耿,那就不当曹魏的这个官,投奔蜀汉也罢,做隐士也行,要还是气不过,就在大殿上行刺曹丕,或者一头撞死;可你苏则虽然和曹植一起哭殿,还是做了曹魏的官。”

有意思,不过是三国的一段野史典故,让杨志感受到了历史的不可测;按照不错和尚的暗示,李士宁是想给因自己牵连而死的赵世居一个交代,现在看这些纵横之士,江山社稷在他们眼里远没有享受成功的喜悦重要,至于黎民百姓那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不错和尚的话只是装点门面。杨志长出一口气问“嚣叔,是不是你觉察到什么了?”

嚣快刀顿了顿,下了决心说“我当时为不想暴露身份,是装作一个商人,通过中间人发出消息,我躲在暗处在飞龙镇看见过高俅本人,还有汴梁的几个江湖人物,现在那几个参与的人已经出事了。”

杨志目光如电,沉声说“嚣叔,把名字告诉我,他们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

嚣快刀摇摇头说“我是暗中看到他们,那几天我都蒙着脸,就是被看见他们应该也认不出来;何况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杀猪,沾了一身油水,就算过去的朋友乍一见也未必认得出我,只是小心无大错,贝松林是知道田得象的。”

杨志点头说“明白了,我这就找借口去看卷宗,要是出手的人是高俅,就一定有原因。”

杨志没有第一时间去古桐园,而是先去见了神机军师朱武,朱武听完也是一愣,缓缓说“当时都说钑龙刀关系到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无数江湖豪杰因此涌入东京汴梁,可是最后却传出钑龙刀被掉了包,留在库房里是假的消息,李士宁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心机。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和你一样不清楚,但是智清大师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第五百三十二章 侯府受托

丘半江无奈地走了,杨志和赵楷明白,宋徽宗还做不出逼取灵药的事,卢俊义与蓝从熙要是不满意,也只能放在心里,以后再找杨志的麻烦;赵楷过了不到十分钟也走了,送封宜奴回去,刘仲武还是有些不满“你们为什么这样做?很多灵药技巧都是每个人或家族的立身之本,开这个口他们应该给你个理由。”

杨志微笑着说“世伯,欺软怕硬吧,不需要说法合乎逻辑。汴梁的人距离战争很远,不明白谣传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个圈套,完全看从哪一方面入手。贝大师,第一把刀打得怎么样了?”

贝松林没有多话,把杨志带到了铁匠炉的边上,第一把刀已经成型;贝松林具备了大师的基础,一把刀几乎是精心百锻而成,最让人服气的是贝松林的感觉,打铁如画画,意在锤先。因为杨志没要求,贝松林可以不管钢刀的格式和使用者的喜好,自由地根据镔铁的形状来发挥,第一把刀的形状就有点奇怪,又宽又短,贝松林在上面打浪花的饰文。

杨志欣赏了一会提议说“打一个可以上下安装的刀柄,也许长刀的效果更好。”

贝松林看了一眼自己打的刀说“有道理,不过封姑娘的剑有些问题,需要软铁,郓王说他能弄到,就是不知道够不够用,大食国运来的材料最多长一米五,封姑娘的剑要长两米。”

软铁,是精铁打造而成,所谓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其特点是软,薄,轻,由于软铁的兵器走的是阴狠刁钻的路数,最适合封宜奴这样的女子使用,出招后让人防不胜防的;不过两米长就等同于软鞭了,杨志没好气地说“朝廷和皇宫的府库里要是还没有合适的材料,我想买也买不到。你就不应该答应这么难做的一把剑,郓王现在要是到了库房,估计头都大了。”

炉火的火苗直往空中窜,映得人都是通红的,贝松林笑了笑说“你啊,不懂,女孩子又不是要杀人,舞两米的剑才好看;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公孙大娘舞的就是长剑,李十二娘能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靠的也是继承了那柄叫红线的剑。”

杨志摇头,这些无法考证的事往往都是传说,可见大师都是自以为是的人,要不然不足以创造那一片天空。不过贝松林打造的兵器难度越大,在汴梁逗留的时间就会越长,这符合杨志现在的希望。反正那是封宜奴的兵器,随贝松林去折腾吧。

杨志回到前院,刘仲武在欣赏墙角的兰花,淡紫色的花瓣蓬蓬松松,中间二朵并蒂,象一对情意绵绵的爱侣;另外十来朵的花色异常鲜艳,雅致绚丽,花朵上紫色的花晕令人遐想不已,妙不可言。这是一个珍贵的品种,也就是在大宋不稀罕,可以随意看到,朱武花了一两银子,这簇兰花要是放到后世疯狂的时候,没有个十万块钱是拿不到手的。

刘仲武等杨志在身边的椅子坐下说“现在都知道你是钑龙,你的假期恐怕就很快要结束了,北面传来消息,金国已经开始出兵攻打辽国中京,侯蒙和刘延庆想见你,是那种私人的见面,我就是来传个话。你小子别想歪了,因为他们的目的不纯,侯蒙像是遗嘱,刘延庆想在北伐辽国的问题上露一手。”

侯蒙跟前有子女,要立遗嘱也轮不到素无交往的杨志,所以说的一定是极难的事情;而刘延庆的做法就是和童贯别苗头,但是刘延庆的后台是高俅,谁知道是不是上面的意思,要敲打敲打童贯。杨志苦笑着说“世伯,你说我有推辞的可能吗?我都去见见,先见侯蒙。”

这就是杨志的态度,刘仲武笑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随便坐坐,对了,我在你马行里挑了两匹马,辽国的马就是比西夏的好,你和耶律大石是结拜兄弟,抓紧时间多进点好马,对大宋有利。”

耶律磊送来的都是辽国宫帐军可以用的战马,出自高原,速度和耐力惊人,即便在辽国也算得上好马,朱武怀疑,这是耶律大石兄弟故意运进来送给杨志的;不过刘仲武开了口,杨志自然不会扫兴,点头答应说“我会和耶律兄弟联系的。”

杨志问了侯蒙和刘延庆的府邸,侯蒙的府邸在龙津桥南西壁巷,租的是死去的前枢密使邓洵武家的房子;刘延庆则是在横街南惠民局旁买的宅院,紧挨着太学。杨志便骑了一匹白马,在闹市中缓行,一路到了西壁巷侯府。

看样子侯蒙有所交代,杨志一报上姓名,看门的家丁就直接领着杨志进了内宅,换了一个管事的带杨志进了房间;侯蒙躺在床上,面色灰白,看见杨志,高兴地说“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河湟初。夏兵夜娖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杨志,老夫虽然没有九劫老人那般不幸,但是听了此词也是满腹感慨,这次听说你在军前重创宋江,老夫是由衷的高兴,所以有一事想求。”

杨志点头说“那都是侥幸之举,不值得一提,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杨志如此谦虚,侯蒙欣慰地说“千军中伤敌军主将,已经不能用侥幸来说了,最关键的朝廷的权威不能失去。杨志,是一件私事,你替我去一趟我的老家亳州侯集,那里有个魏公祠,纪念曹操的,我这里有个铜挂件,帮我送回去还愿,再烧上三炷香。”

侯蒙看上去已经是病入膏肓,杨志就担心老人家说出什么要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勾当,一听说只是还愿,顿时轻松不少。杨志接过铜挂件一看,是半枚虎符,应该是三国事情的古物,铜符已经有了包浆,大概是侯蒙经常擦拭的缘故,没有一点锈迹,光滑明亮;想必另外半枚在魏公祠,还原的时候一对,就知道是侯蒙要找的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 私宅问对

虽然这件事看上去蹊跷,和侯蒙临时的节奏不一样,杨志还是收起挂件,躬身施礼说“大人放心,我现在在假期内,明日便启程,前往亳州。”

侯蒙屏退左右,对杨志低声说“时隔多年,那半枚虎符也不知道在不在了,你把虎符当做身上的饰件,如果上完香没有人出来专门接待,你离开魏公祠的时候,就把虎符毁了。”

侯蒙的关照不同寻常,杨志听完笑道“大人,莫非其中有故事?”

侯蒙脸色严肃地说“我也不知道实情,这是佛印大师留给我的,没有说来历,只是他答应了那个人,到时候一定让人会带着虎符到。杨志,我们不是佛印大师那种没有牵挂的人,完成承诺便是,没有必要掺和到江湖的恩怨中。我时日无多,说句心里话,我不希望你是又一个周侗,大宋不缺武林高手,缺的是能够扫清异族的良将。”

侯蒙说到这个地方,杨志再笨也反应过来,这件事很可能与朝争有关,佛印大师也不是指定这个时候,应该是把虎符交给侯蒙的那两年;可是当时侯蒙没有敢去,现在也不知道等的那个人还在不在,侯蒙不过是想在自己离世前完成这件事,让自己的良心安稳一点。

杨志离开侯府的时候,匆匆前往刘延庆府邸,在心中给嚣快刀这个老狐狸点一个赞,这老家伙的第六感不错,杨志的感觉是,朝廷这边寻找钑龙刀和曹丕墓的举动恐怕一直也没有停过,亳州之行应该是一次线索的求证。要是真像侯蒙说的那么简单,派一个家丁或族人就可以完成这个心愿,不就是上香毁掉虎符吗?

佛印和尚什么人,士林中众所周知的名僧,苏东坡的密友,佛法高深睿智无比,门下的义天、德延现在都是有名的高僧,没有缘故,恐怕连侯蒙都看不到这半枚虎符。不过侯蒙有一点说得没错,这是江湖上的事情,找自己恐怕多半也是这个原因,好在是私人行为,自己又在休假,还算方便。

杨志想着心事,骑马到了潘楼十字路口,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是鱼修罗,杨志跳下马走过去,欣喜地说“鱼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不用在酒店帮忙?”

鱼修罗笑了笑,直接告诉杨志,赵大官人要见他,为此从侯府到刘府的路上安排了五个人。杨志一听是宋徽宗要见自己,乖乖地跟着鱼修罗来到不远处的一处别院,杨志认得是蔡攸的一处私宅,院子里松萝翠竹连绵,宋徽宗赵佶和李邦彦、曹千里坐在前廊的椅子上在喝茶,吕注、丘半江、曹万褚站在一旁。

杨志上前行礼“见过赵大官人。”

宋徽宗示意免礼说“刘延庆那里不用去了,我派人去告知他,谈完话你速去亳州,侯蒙已经没几天时间了,最好能让他了了这桩心事。我问你,金国已经出兵攻打辽国,以你看,后面的局势会如何演变?”

估计宋徽宗也知道虎符的事,杨志想了想说“关键在两处,一个是中京是战至最后一人还是投降,其次是晋王耶律敖卢斡是死是活。辽国人人上马就是控弦之士,尤其是契丹族,不分男女,上至六十岁的老人,下至十三四岁的孩童,都可以一战,若是中京城破死战,金兵没有五万伤亡是不可能的;晋王耶律敖卢斡不死,耶律余睹就不会真心帮助金国用兵,只要耶律敖卢斡一死,耶律余睹必定奇策百出,甚至偷袭上京。耶律余睹是辽军名将,一直负责上京防守,更有无数旧部,若是晋王一死,人心背向之下,上京很可能一战而失。”

大宋对辽国的情况还是知道不少的,晋王耶律敖卢斡是天祚帝长子,在兄弟中最有贤名,而耶律余睹是耶律敖卢斡的亲舅舅,上一次就是为了帮助耶律敖卢斡登上皇位谋划,事败后逃到金国去的。宋徽宗听完怔了半天,想明白此中关节,拍案道“若是金国在上京作祟,倒是可以省了许多力气,杨志,如果你领军北上,又会如何用兵?”

杨志可不敢认为宋徽宗会让自己领军,不管是官职还是年纪,宋徽宗都不可能将这种重任交给自己;但是杨志有自己的主张,杨志躬身说“回大官人,南京人口远高于中京,况且大军未受损,此刻硬战于我们不是非常有利,但是现在可以开始清剿河北山东的盗贼,收服精锐进驻饮马川,打开辽民难逃之路,和陕西一样编练蕃兵。”

杨志点到为止,后面如何运筹帷幄,那是皇帝和枢密院大人物的事,自己一个小捕快就不参与了。不过杨志的话为宋徽宗和李邦彦打开了另一个思路,李邦彦虽然号称浪子宰相,但是能力绝对是有的,眼中闪着寒光问杨志“你可清楚河北的局势?”

杨志点了点头说“我在刑部的卷宗中看到,最近一个月宋辽边境出现大批强盗,发生了不少严重的灭门案件,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是王伯龙、高托山都是双龙会的人,这应该是双龙会和金国预先布置的一手棋,在我大宋未出军之前,利用他们骚扰辽国南部,使幽州的大军不能全力北援,所以大宋哪怕不出兵,但是做出个姿态是必须的。”

“你确定?”李邦彦吓了一跳,按照杨志的说法这件事很严重,严重到影响宋金联盟,李邦彦是个不愿意惹事的人,一直躲着宋金联盟这件事,李邦彦晓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被牵连进去了。杨志故作不解地说“王伯龙、高托山是蜃楼府人,我在辽国的时候,他们就听命于不错和尚,李大人,双龙会不是我们双方建立的吗,难道我方的官员不知道这件事。”

杨志知道王伯龙两人的双重性,最关键的还是听从金人的安排,但是杨志不会说,也不怕宋徽宗去查,因为查出王伯龙与双龙会有关系很容易;而金人和不错和尚绝不会当着赵良嗣的面说王伯龙实际上只忠于金人之类的话。宋徽宗的脸色也布满阴云,既然可以采取这个办法,赵良嗣、王安中就应该一开始就让大宋安排自己人来代替王伯龙他们的角色。



第五百三十四章 狮吼前辈

杨志又回答了宋徽宗几个问题,就被恩准离开,去马行打个招呼,换了一匹好马,杨志便一路出南门,快马加鞭直奔亳州。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刘延庆一直在府中等待杨志,可是过了中午还没有看到杨志的影子,三子刘光世不忿道“父亲,杨志不过是个捕快罢了,何须如此。”

刘延庆冷笑道“杨志的官衔可不低,别看圣上表面上不待见他,实际上对此子重视无比,私下里把此子与曹千里徐知常相提并论。听说童贯也有提拔他的意思,毕竟在军中,杨志是最熟悉辽国情况的人。”

家丁慌里慌张跑进来禀告“赵大官人派人送来一封信。”

刘延庆晓得这是宋徽宗在民间的自称,问清楚送信的人已经走了,慌忙接过信一看,看完苦涩地递给刘光世,原来是宋徽宗告诉刘延庆,他已经催杨志去了亳州,今天杨志就不过来了。刘延庆明白,这也是在催自己,要尽快去杭州的前线,方七佛正在与童贯相持不下,童贯的压力很大。

杨志一路与秋风作伴,两天就到了亳州,魏公祠就在侯蒙读书的地方,狼山脚下的侯集,侯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姓侯,而是曹操曹仁长大的地方,曹操做了魏王,对家族和乡里大大封赏了一番,后来亳州又成了魏国的陪都,曹丕高兴之下,没有实缺的侯不知道封了多少,据说当时侯集周围的地主全部是各种各样的侯爷,因此叫这个小小的集市改名叫侯集。

杨志不由得肆意幻想“侯蒙不会是曹家的人吧,要是真关系到刀冢就好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赶集的人,杨志问魏公祠在哪儿?那人一指着前面的拐弯处说,说向左拐走不到两百步就能看见。杨志依言走过去,果然看到魏公祠,一处落魄的建筑。这座建筑并不高大,估计要不是曹操故里,就凭魏公两个字,祠堂也被砸了;可是让杨志发愣的门前的石碑,上面介绍,魏公祠三个字竟然是钟繇写的,钟繇的经历,以钟繇的高位来题这个字实在有些说不通。

魏公祠里已经没有人,围墙坍塌多处,屋顶结了蜘蛛网,曹操的雕像缺了一个胳膊,石马倒在草地上,甚至连香炉都是破的。杨志在祠堂里走了一圈,满地的落叶无人打扫,除了听见两声寒鸦的嚎叫,没有一丝的动静,杨志走出祠堂,走到前面的小店买了三炷香和一个香炉,回到祠堂里换了香炉,把祠堂内的落叶扫干净,恭恭敬敬地上完了三炷香,然后跪在地上给曹操像磕了九个头。

杨志特地观察了,磕头的地方和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什么特别;杨志现在的眼力超强,发现唯一千年来没有被人移动过的恐怕就是那尊曹操像,整个底座有二十几个平方。杨志装作拾东西的时候,试了一下底座的材质,最下面是砖砌的,上面是木头的。

现在是大白天,要是检查很容易被外面路过的乡民看见,杨志只能离开,买了一些熟食,骑马在侯集外的一个僻静处吃饱睡了一觉。等到半夜,杨志牵着马直接步行到了魏公祠,明月半掩,浮云在远空飘荡,只有北斗清晰如常;杨志用内视的心法查看了四周,祠堂里还是没有人,杨志叹了口气,跪下来给曹操像又磕了三个头,然后用匕首轻轻的探视底座的木块,一周下来木板受力均匀,应该是没有机关。

杨志反而松了口气,收好匕首,返身走出祠堂,杨志意外地看见自己的马旁站着一个人,来人是个教书先生,身材矮小,但是精神饱满,气度不凡,一只手放在马颈上,温和地问杨志“你就是白天那个上香的人?”

杨志点点头说“在下杨志,白天觉得有些古怪,晚上想看看真相,没想到遇到先生,真是有缘。”

“我叫陈季常。”陈季常自我介绍说“佛印那个家伙说安排了人,可是一等就是十几年,没想到等来的是如日中天的你小子,恐怕你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没有宝藏,有的是苏东坡他们的一批字画。”

一个名动天下的名字,眼前这个陈季常是工部尚书陈希亮的儿子,年少时嗜酒好剑,挥金如土,自诩豪士;陈季常成家后居于黄州之龙丘濯锦池,饱参禅学,自称龙丘先生,终身不仕。陈季常最出名的是娶了女侠柳月娥,有一次陈季常宴请苏东坡等人并以歌女陪酒时,柳月娥不停地用木棍敲打墙壁,苏东坡等人尴尬不已,只好散去。

苏东坡回去后作诗,“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苏学士一言定调,柳月娥因此得了凶妒之名,可是无影杖陈季常红娘子柳月娥武功独步武林,敢当面取笑的还真几个。

看来这件事真的和苏东坡有关,杨志苦笑道“我倒情愿是一批宝藏,引来无数人厮杀,那不过是一些小事。朝廷虽然禁止苏东坡等人字画流传,但是恐怕没有一天生效的,王孙贵族梁师成等人都冠冕堂皇地收购,更不用说民间。这批特别委托给陈前辈的字画,恐怕说的是一个秘密,陈前辈,让尊夫人出来吧。”

陈季常同样苦笑,一个绝色女子眨眼间就出现在陈季常身边,这两个人都是杨志的前辈,可是柳月娥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几岁,这是驻颜有术,这位柳月娥的武功最起码在通玄境,但更可怕的是陈季常,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常人,杨志走近都没有感受到武者的气机,陈季常要是会武功的话,绝对属于四明镜。

柳月娥笑着说“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陈季常苏东坡佛印年轻的时候都不如你,要是那一代人中,和你可以一比的就是章惇种朴。既然是明白人,我们就直说了,那是苏东坡留下的百兽图和佛印留下的鲤鱼图,如果你能全部看完,我们就给你一点好处。”



第五百三十五章 欲说还休

浮云已经飘走,月亮发出洁白的光晕,秋风飒爽,北斗高挂,天上的星星更加清晰,杨志微笑着问“前辈,我们只是偶遇,你们怎么确定你们等的人就是我?”

柳月娥亮出半个虎符说“要是对不上,杨志,我们夫妇只能杀了你。”

女人就是不讲道理,杨志不能无缘无故吃亏,掏出侯蒙给的虎符扔过去说“佛印大师委托的人不是我,是侯蒙大人,可惜天不遂人愿,侯蒙大人现在是病入膏肓,我只是来替他完成一个心愿。”

陈季常核对了虎符后点了点头,柳月娥板起脸对杨志说“杨志,我们也是受人所托,佛印那个鬼和尚又不告诉我们是谁,在他死后十年,我们便依约来了这里,一晃眼十多年了,你既然来了,就应该按照约定把事情接过去。你现在也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这点担当应该还是有的。”

杨志抱歉地说“前辈,要是侯蒙大人还是生龙活虎,我带回去自然没问题,可是侯蒙大人没几天活头,说句不该说的话,我都不知道这趟回去还能不能见到他,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带回去万一误了你们的大事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也没有什么大事。”柳月娥是个很干脆的人“杨志,要不然这样,你要是赢了我,这件事就算了,否则后面只能交给你了。”

自己和柳月娥差了阶,要是动手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连忙摇头说“这个主意不好,要不然,我们连虎符带东西全部毁了吧。”

柳月娥一愣,陈季常的眼睛却一亮,微笑着说“杨志,若是苏东坡和佛印知道,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你连东西是什么都不问,就建议毁掉,是担心什么,还是真的无动于衷?”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担心,当年苏东坡南放的时候,岭南道上出现了无数的悬赏花红,一道私人帖先后送进了广州知州钟正甫南巡御史邹浩的卧室,岭南路在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血雨腥风。说实话,不管是哪一方,我都得罪不起,这件事毁了,大家都安心。”

“善哉,善哉。”黑暗中走出一个胖大的和尚,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满眼的沧桑睿智,朝陈季常夫妇施礼说“二多年未见,贤伉俪的风采更胜从前。”

柳月娥笑道“今夜还真是热闹,丹阳别峰寺的鹤珞大师都到了。”

鹤珞大师淡淡地说“我正好在汴梁,听说有人来亳州的魏公祠,便追过来看看,这么多年,这件事是贤伉俪的一件心事,何尝不是我们的一件心事。好在是杨施主,人中豪杰,不妨就在今夜做个了断。杨施主,说句实话,你让我们这些守候了十几年的人来毁掉物件,着实不易,但是贫僧做个担保,杨施主先看看,不需要任何承诺,你随时可以退出,大不了贫僧留在这里再等上十年。”

鹤珞大师这么一说,杨志反而不好像先前一样直言退出,再说柳月娥绝对不好惹,杨志为难地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陈季常将一对虎符扔还给杨志说“这就对了,前辈高僧也都是人,只是早活了几十年,兴许我们看了多少年都没看出来的东西,在你眼里是稀疏平常;虎符没用了,送给你做个纪念,老婆开始吧,先给这小子看百兽图。”

苏轼的百兽图是一副狮鹰图,并且是彩绘,白象青狮金雕黑鹰是画面中的主角,连老虎都被扔到了狼豹边上,给杨志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画中的动物都是有力量的,说是百兽,最多也就三十多个带着颜色,其他的动物都是墨笔画,两群动物在画中显示出了明显的差距,墨笔画的动物十足的陪衬。

在大宋,彩绘用于各种皇家建筑和墓穴之中,水彩用于各种花鸟鱼虫的绘画中,苏东坡的这幅画做得相当素,没有一点修饰没一点点缀,完全不表现任何主题,就是让人感觉很真,有种沧桑的感觉。

杨志的眼光在彩绘的动物身上一一扫过,三十六个动物,每一个动物都栩栩如生,处于一种发力的模样。让杨志想起在龙门石窟看到的那些佛像。杨志看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可以确定,每一个动物的姿势其实都可以模仿,可以自己不是形意方面的高手,最多的是可以领悟罗汉拳中的虎豹鹤猿蛇那些类似的招数。

杨志收回眼光,摇头说“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晚辈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那些可以模仿的动作,也没有想到什么。或许是晚辈的兵器不对,刀讲究的气势,剑才是灵器,才能够揉合这些用力的技巧,你们需要找一个使剑的高手。”

杨志说话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一丝懊悔的表现,就像是读书人看了一幅画,简单地说说自己的看法,没有一点想拥有或者怎样的想法;这点对于年轻人来说很难,本应该激动的时候没有激动,有点老气横秋。陈季常淡笑着看着杨志说“身入宝山,空手而归,当时也许有一丝豪气,多少年以后可能后悔。”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杨志随口讲了一个笑话“有一个人害怕孤独,所以养了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狗,希望能给自己做一个伴;可是后来这个人把小狗带出去遛弯,看着所有的人都在逗小狗玩,自己站在一旁没人理睬,孤独感在一瞬间比以前更加厉害。”

柳月娥冷冷地问“那什么是孤独,无事莫凭栏?”

杨志笑着摇头说“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是辛弃疾的词,杨志只是临时拿来应景,没想到陈季常闻言大笑道“一开始我还不相信那些能和苏东坡比较的词会是你写的,现在我信了,既然你如此明了是非,老婆,赶快给他看下一幅画。”



第五百三十六章 石中有玉

柳月娥手一展,掌中已经是鲤鱼图,红色的鲤鱼在画上遨游嬉戏,穿梭于水草岩石螃蟹的周围,仔细看过去,五十五条鲤鱼,竟然没有动作相似的,每一条鱼的游姿都是那么独一无二。佛印大师对画面的控制力极强,就算杨志不懂画,也看出来佛印大师想表达的就是一个空字,杨志看了一个时辰,闭上眼睛想了半天,睁开眼睛问“一招?”

柳月娥抢着问“说说看。”

杨志低声说“传说中的天机变,一招无穷变,五十五条在游动的鲤鱼,看上去向四方游动,其实最后都是游向一个位置,鱼群游动的时候完全是攻击的姿态,空白处就是可以变化的余地,鱼群要是改变先后的顺序,那就是千万种变化。”

“不错。”柳月娥称赞一声说“前面两关都过了,大师,既然你来了,不如你带杨志进去看,我们夫妇替你们护法。”

鹤珞大师笑呵呵地说“不用护法,我们一起进去,万一有什么情况,彼此也要有个照应。”

杨志更加想离开,以眼前三位的能耐都心有余悸,可想而知,那要看到的东西,是何等的让人心惊。可是陈季常三人把杨志夹在中间,杨志晓得不去不行,并且杨志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去看看,看看苏东坡到底有何种手笔。

杨志没想到机关还就在魏公祠里,真的是隔行如隔山,陈季常不知去角落动了什么,地面上就出现一个入口,四个人顺着台阶走下去,是一个封闭的石室,里面就是一个四四方方一米高的无字碑。陈季常介绍说“苏东坡在海南知道了这个石室,他解出了其中第一段的秘密,但是他那时已经身体支撑不住,佛印就安排了虎符联系人,侯蒙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能力品行都是上上之选。”

杨志扫了一眼无字碑,正要开口说话,猛然感觉看见了一个幻觉,无字碑似乎有了一张脸,在对自己笑;杨志举起火把走过去,仔细端详抚摸这个碑,碑面竟然有玉的手感。杨志双手在无字碑上一寸一寸摸过去,甚至让陈季常搬起石碑摸底面,没有很明显的差异,杨志问陈季常“前辈,苏学士解出的第一段秘密是什么?”

陈季常愣了愣说“苏东坡说石碑有关于曹家的一个秘密,我们也看到过石碑显灵,露出人脸,可是惭愧,十几年参悟下来,我们夫妇武功大增,可是没有参透无字碑的玄机,有的时候,天赋真的很重要。”

“那就毁了它。”杨志话音未落,已经一刀震在石碑上,石碑溅出一层碎片灰尘,几块大的石片裂开,竟然露出一片光泽,是白玉佛头的一角,在火把的照耀下,分外醒目。陈季常三人一怔,柳月娥叹道“原来如此,石头中竟然藏着玉佛。”

“缘分。”鹤珞大师一声叹息,杨志笑道“大师不必遗憾,这佛头虽然只露出这么一点,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玉佛和石碑不是一体;依我看,应该是玩玉石的高手,耍是一个玉藏玉的手段。陈前辈,秘密已经知晓,晚辈告辞。”

“哎,杨志。”陈季常神态放松地说“你来侯集对了虎符,这石碑就是你的,所以那玉佛也是你的。”

杨志停住脚步说“那我就把这尊玉佛送给别峰寺。”

“绝顶无寻处,何人为指南。回头见知识,原在别峰庵。佛印师父死后,别峰庵改为焦山别峰寺。”鹤珞大师手掌轻抚石碑,只见石碑一层层化粉尘落下,佛像终于露出真容,一个和蔼可亲的胡僧拈花微笑;鹤珞大师伫立良久,一声叹息“是汉代的玉佛,可惜与别峰寺无缘,杨施主,多谢了。”

杨志看看佛像,又看看鹤珞大师,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陈季常解释说“佛印大师师从云门四世祖延庆子荣,别峰寺现在信奉的是云门宗,云门宗的经义不相信拈花微笑的故事。”

云门宗,云门文偃禅师在韶州云门山大觉禅寺所创,故得名为云门宗,讲究的是“函盖乾坤,截断众流,随波逐浪”,他们不仅认为二十八祖没有根据,而且连带指出禅宗所传“拈花微笑”“只履西归”“立雪断臂”等故事也纯属虚构。像佛印大师那样不忌酒肉,放在禅宗早就逐出山门了。

陈季常解释完,杨志无奈地一笑,呆了呆说“那就和朝廷说,是苏学士献给皇上的,看能不能让苏过他们的处境再改变一点。”

陈季常笑着点头说“杨志,你是真的不爱财。”

这尊玉佛价值不菲,杨志从头到尾都没有仔细观瞧,分明是每当一回事;杨志笑着说“这是小钱,我现在是没时间,要不然一年挣个几万两银子没问题。陈前辈,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我先回去给侯蒙大人送个信,你们帮忙护送玉佛入京。”

“朝廷的赏赐除外,你送我们两百斤白糖。”柳月娥一口报价,这玩意只有杨志的作坊有,不开口实在对不起人,况且柳月娥也相信杨志说的,他能挣到钱;陈季常自然没有意见,笑呵呵地说“亳州洛阳都传遍了,说你鼓捣出的白糖真的白如雪霜。”

先前还有人说在侯集一呆十几年,可是时刻掌握着洛阳的消息,杨志无话可说,只有点头答应;第二天通知当地官府以后,杨志便先回了汴梁报信,鹤珞大师来时骑着马,跟着杨志一起进京。走在路上,鹤珞大师忽然问道“那首欲说还休的词能不能说一遍完整的?”

杨志看了看鹤珞大师,颔首说道“这是家师所作,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鹤珞大师记忆力惊人,反复吟诵几遍说“杨志,要不是你的生涯不是秘密,我还真的以为你是苏东坡的弟子,蔡京有你这样的门生,也不知道是大宋的幸与不幸。”



第五百三十七章 聚会

杨志回到汴梁的时候,侯蒙已经撒手西去,杨志只能自己上书朝廷,替侯蒙完成这个心愿,好在一听说是一米高的白玉汉佛,并且用了玉包玉的手法,宋徽宗不用看东西也知道是价值不菲,赏了杨志二十两黄金,让杨志继续休假,另外派出使者去迎接陈季常夫妇。陈季常夫妇不仅是显贵之后,近二十年一直游走在山野之间,也算半个散仙。

杨志回到铁匠铺,每过多久,茅十六和邹渊就跑来了,杨志没好气地问“马行现在没事?”

茅十六笑着说“东家,现在马行里一匹能卖的牲口都没有,马匹全让刘老爷子买走了,白骆驼被郓王买走了,现在是郊外他们农庄的脚力,我们就等着你再去进货呢。”

杨志晓得两人哪有这么情况,是来听自己去亳州的时,杨志像往常一样,注视着两人不说话,目光隐隐射出一阵寒意,望向邹渊问“你懂马吗?”

邹渊摇摇头,没进马行的时候邹渊以为自己懂马,可是现在,他已经见识过好马,反而不敢说了;杨志会心一笑说“明天你去把孙新和耶律磊留下的那个商人找来,我问问情况。茅十六,你以后就去糖坊,是那管事。”

茅十六眼珠子一转问“嚣四姐不过来?”

杨志沉声道“你是把邹润换出来,嚣四姐过来,你还是管事,但是要听嚣四姐的。”

“那我就明白了。”茅十六意味深长地说,杨志摇摇头,这家伙什么都没明白,不过嚣四姐的身份还没有确认,杨志只好吩咐说“第一件事,你去买四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到糖坊做工人;第二件按照上次我的清单,你再去买五份。”

“好的。”茅十六挺高兴,答应得很痛快;贝松林忙好了走过来说“第一把刀被刘老爷子拿走了,今天估计在家里赏玩,就没有过来。你明天是不是去山林那边,让寇一多买点木炭回来,现在木头奇缺,你有山林,木炭商都巴不得和你做生意。”

杨志笑了笑说“我明天去不了,我要做糖,这次去亳州找到一个玉佛,也摊上了两位祖宗。”

杨志把情况一说,贝松林笑着说“惹上柳月娥这个河东狮子,没人帮得了你,也没人敢帮你,陈季常在洛阳卖家产的时候,有几个人族人还想要阻拦,结果看见柳月娥都乖乖地回去了。”

“不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杨志轻声清了下嗓子,才说“这一次能看到佛印大师的那幅画,对我来说是受益匪浅,多少钱也换不来的机会,茅十六,去把朱先生翦如找来,路上买点酒菜,晚上我们就在铁匠铺吃饭,对了,杨春来了没有?”

“来了。”茅十六门清,杨志笑着说“把他一起叫来。”

白花蛇杨春出来,不仅是古桐园出了力,上下打点还花了杨志一百两银子,说什么也要杨春帮自己挣回来;所以见到杨春,杨志就毫不客气地吩咐“你明天把拉木能带到牙行去,我有生意和他谈。”

杨春在汴梁举目无亲,这次原以为陷在开封府牢狱里,没想到杨志把他弄了出来,虽然现在卖身契在杨志手里,但是杨春不在乎,他不是有理想的人,感觉有人带着自己也挺好;更何况现在杨志在江湖上的地位猛涨,在杨春的感觉就是杨志能罩着自己。

神机军师朱武,听完杨志的经历,只能摇头,他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对事情的理解能力特强,以杨志现在的武功,没有师傅指导,实际上自我修行的提升是不可预测的,有可能一日千里,也有可能几年徘徊,能有鲤鱼图那样的东西借鉴,确实是一件巧事,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朱武问“你是不是想把那幅图留下来?”

杨志让陈达倒酒,问朱武“你有办法?”

朱武点头说“太玄经,据我所知,这一年中,除了你,还是没有人能练成上面的心法,就算天师府,好像也这么多年也没人能练到你这个样子,我听智清大师议论过,应该你是有化鹏功打底子,联系其他心法,哪怕心法残缺,也能练成半吊子,其他人连入门的机会都不大有。”

杨志恍然大悟,虽然自己练成了太玄经,但是太玄经在宋金辽三国都有抄本,没有什么大的价值,也不在乎多给陈季常一份,拍手说“朱兄言之有理,到时候我来试试,看能不能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朱武对糖坊招女孩子的事情表示赞同,倒不是女孩子工钱低,而是便于控制,不让手艺轻易地泄露出去,朱武想了想问“你们家族里没有人了?”

杨志禁不住笑起来,喝了碗中酒说“你以为我们杨家是三槐人家啊,从莘县到汴梁都是大家族,我们家族在汴梁很小,真要是混不下去的分支,大多选择回太原或麒州,在那些地方生活也容易,从军搏个出身也方便。能留在汴梁的旁支都混得比我好,要不然龙雀刀怎么轮到我的手上,再说,远亲不如近邻。”

翦如是最赞成杨志这个说法的,从小到大,翦如就是跟着杨志的,不管是打架还是混日子,杨志不在汴梁的几年,翦如只能卖水果为生;翦如给杨志斟上酒说“杨大哥,杀猪巷那边嚣四姐说他可以不管嚣叔的意见,但是要带几个人过来,你都认识,是辛丫头她们,都在和家里憋气呢。”

翦如嘴里的辛丫头叫辛妮花,是辛朴的一个远房堂妹,就住在嚣四娘家后面的巷子里,杨志没意见,糖坊的事情牵扯到手艺,知根知底的人更好,辛妮花她们不用自己,嚣四姐就能镇住,更何况还有郓王赵楷这尊大神,一般的人家怎么敢起心思。杨志笑着说“我没问题,糖坊会扩大,肯定人越多越好,但是嚣叔那边要问起来,我就是你建议的。”

“杨大哥,不带这样的。”翦如正在吃肉,嘴里含糊着抗议,众人大笑起来。



第五百三十八章 北方消息

杨志和翦如回到杀猪巷的时候,嚣四姐正站在门前和杨时聊天,手里还端着一碗生猪肉,杨志也只能感慨两人命好,嚣四姐这时候还没把饭做好,嚣快刀都没有发毛。嚣四姐看见杨志,欣喜地笑着问“翦如都和你说了?”

“说了,我肯定是没问题。”杨志笑着说“茅十六也去了糖坊,以后有什么事你不方便做的,都可以安排他去。我记得你和辛妮花都认识字,你就让她记账吧,到时候我来教你们。你最近有没有见到顾大嫂?”

“怎么,你也惦记上了?”嚣四姐笑得更厉害“顾大嫂现在招了一个入赘的小鲜肉,小尉迟孙新,长得那就一个俊,每天帮着顾大嫂杀牛宰羊,惹得多少中年妇人去买,生意是真的火爆。”

杨志一听,便明白孙新为什么想找自己,不外乎是换一个活法,现在的一切都是顾大嫂的,孙新哪怕一开始有新鲜感,时间长了,难免有挫折感;孙新是练武的人,要是孙立再啰嗦上几句,孙新就会更加难过,想找个出路的心思就更重。杨志决定暂时不和嚣四姐说,还是等一切和孙新谈好再说,于是笑了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去糖坊?”

杨志问话的时候听到了嚣家小院的脚步声,嚣快刀走出来板着脸说“明天过去,杨志,四丫头就交给你了。你也看见,我这个小院就这么大,老三夫妇住回来,四丫头连个房间都没有了。”

杨志明白嚣快刀的意思,大包大揽地说“嚣叔放心,以后四姐的事就交给我了,您老多晚不做了,就到我的农庄去住,养养花,喝喝酒。”

嚣快刀嗯了一声说“有道理,不管你和四丫头最后怎样,你打小就叫我一声叔。”

“你们胡说什么。”嚣四姐架不住两人这副态度,娇叱一声跑进屋里,嚣快刀朝杨志会意地点点头,跟着回去;杨志三人笑着进了小院,邓肃还在和李若水聊天。李若水看见杨志赞赏地说“我去了一趟陈州回来,才知道杨捕头又做了两件大事,本想找你了解一下详情,只是现在太学里气氛热烈,都在说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等会要和邓肃去茶楼。”

看杨志微微一怔,杨时笑着说“你现在真的是不关心天下大事,下午才传来辽国战报,辽金在中京大定府外决战,十一万辽国骑兵不敌女真四万人,中京四周的高州、恩州、回纥城全部沦陷,中京已是孤城一座,破城只在早晚。王安中派快马回问,朝廷何时能出兵?现在已经在太学传开,估计明日汴梁便是人人皆知。”

杨志估计大定城现在已经落入金人之手,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安中的做法是故意在造势,一旦朝野形成必须北伐的舆论,朝廷不出兵也得出兵;邓肃纳闷地问杨志“杨志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是为辽国感到可惜吗?”

邓肃的话有点直,但绝对会对杨志的声誉造成伤害,李若水瞪了邓肃一眼;杨志在邓肃左边坐下说“王安中是在与虎谋皮,现在江南战事正激烈,朝廷要想出兵最起码要等到平定方腊,金人就是在利用这个时间差讨价还价,希望取得最大的利润,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金人不值得交往,将来也不会有诚信。”

邓肃和李若水相互看看,两人没想到杨志讲出这样一番道理,他们都是读书人,自然懂得诚信在国与国之间交往的重要性;邓肃试探着说“兵无常势,两地中间又隔着一个辽国,有的时候信息出现误差也是正常的。”

杨志笑笑说“我们和金国结盟,只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并不是道义上的认同,一旦没有了辽国这个敌人,我们必须考虑如何与金国相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邓兄,这些事不是我们小人物可以做主的,言多必失。”

李若水拖起邓肃说“杨志这几日够辛苦,我们以后再讨论。”

“放手,放手。”邓肃挣扎着边走边说“杨志,明天我们再讨论。”

杨志含笑答应,看着李若水两人出门,回头对杨时说“龟年兄,要不然我们手谈一局?”

杨时住到这小院,和杨志下过三局棋,全部是中局大龙被屠,杨时不想找不痛快,闻言摇头说“今晚你肯定不断有人找,不适合下棋,不如喝喝酒聊聊天。”

杨志掏出三两银子,让翦如去打酒买肉,不多时,翦如拎着一小坛酒和一包白切羊肉回来,嘴里叨唠着“刚才在路上遇到一个冒失鬼,撞了我一下,差点把酒坛打碎了,亏得那小子手快,一只手接住了。要不是急着回来,我非好好骂他一场。”

杨志闻言一笑说“别生气了,我给用点好东西,今天我们用银的碗筷,龟年兄,就是上次我们在路上买的。”

杨志走上楼,从楼上拿出一套银餐具,银壶银杯银碗银筷,确实是杨志一次回来途中,看一家银器店有全套的五十二件,和杨时一起买的,连款式都是杨时帮着挑的。杨志摆好餐具,把肉摆在银碗里,酒倒在银壶中,然后给三人斟上酒,举起酒杯说“龟年兄,马上就要入冬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秋天一样温暖,今年是过了中秋才有一丝凉意。”

“瑞雪兆丰年。”杨时在民间奔走多年,江湖经验也不差,立刻明白了杨志的用意,看银器上无毒,笑着说“还是下雪的好,冬天要是不冷,就不能把虫卵冻死,明年就可能是天灾之年。”

杨志沉吟道“那到也是,翦如,辛家那丫头为什么也想出来做活?”

翦如笑着说“还不是被逼的,刘大爷家的老二从陕西回来了,整天地找人乐子,又要提亲,辛妮花跟刘老二差了十几岁,怎么会愿意,可是刘大爷家有钱,辛妮花的父母又贪钱,就说辛妮花要是能挣回这笔钱,就不逼辛妮花。”

杨志喝了一大口说“你们这是在害我啊,刘大爷要是找到我,我怎么说。”

翦如满不在乎地说“谁叫他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杨大哥,你可不能反悔,嚣四姐会生气的。”

杨时笑道“翦如,不用担心,杨志逗你玩呢。”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小南酒肆

汴河斜贯汴梁城,西接黄河,东连淮泗,向南直通长江,河上行船每天都如江中之鲫,穿梭不歇;江南战事起后,哪怕河水的水位在天天下降,北风开始变凉,一艘艘准备南下的船只依旧挤满了码头,汴河两岸仍旧人头攒动。今夜是晴空,两岸柳树在月下露出淡淡的娇影,衬映着小南酒肆的灯火。

李进义心里有事,他无心观赏夜色中的河景,斜穿过汴河大街,拐入东鸡儿巷街,便看到了小南酒肆的酒招,他明白秦桧今夜相邀的目的,无奈地摇了摇头,掸了掸衣衫,信步走进店里。李进义进去的时候,小酒肆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正在谈论诗词,正在说杨志和九劫老人的那首词。

那首词的笔墨留在了码头边上一家小茶馆的墙上,一时间在汴梁传诵,多少人在酒肆喝酒都在议论,郑嘉正咬着牙说“陈东,我现在走在路上,都感觉脸被打得啪啪直响,坊间传得最快的就是杨志的词,你说,我们这些文人的脸面何在?”

大宋重文轻武,哪怕武进士都不认为是读书人,可是杨志这个妖孽,写写那些俗文就算了,做起词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让这帮太学生实在憋气。陈东叹了口气说“嘉正,你不过是因为被杨志查出牵扯案子,到现在还没有定论,不用在这些词曲上计较。秦桧,你是状元,和那些朝官说一声,到哪里任职。”

秦桧无奈地一笑,陈东眼里,满朝的官员是每一个及他的,说话时那种轻蔑没有丝毫的掩饰;可是朝中的事情当真是那么简单,现在南北都在大乱,跑到那里做官弄不好命都没了,多少有了实缺的官员都在汴梁和路治迟迟不肯出发。秦桧自己已经做好了称病留京,下次再参加大考的准备。

乐和缓缓地对陈东说“刑部不定案是在帮助郑嘉正,他现在要是放了官,后面是什么结果都影响不大,一旦案子定下来,对郑嘉正做出不利的评语,那么后面的实缺就会难上加难,甚至取消功名。”

乐和很想直接告诉郑嘉正要去花钱送礼,但是想到郑嘉正确实没钱和陈东、李若水的态度,乐和只好把这个心思藏在心里。郑嘉正闷声说道“还是李助和李进义好,一个去了淮西,一个投在蔡薿门下,倒是自得快活。”

郑嘉正的话里充满着不屑和嘲讽,金大坚正要劝阻,李进义已经走到桌边,笑着说“我在汴梁总要活下去,总不能连教书的权力都没有了吧?”

李进义在这个案子是活脱脱的受害者,唯一无辜的人;郑嘉正想起自己毕竟是算计李进义的一份子,顿时低头不语。秦桧打圆场说“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多提无用,我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这位是张柬,这位是阴晫、这位是刘长孺。”

张柬瘦长精干,站起来给李进义施礼说“久仰李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阴晫、刘长孺也说了些客套话,但是两人的神情举止严肃,一看就不是随便的人;李进义一一还礼,大家谦让着入座,陈东待安静下来说“金军攻打辽国,正是我大宋雪耻的良机,我还请了邓肃、李若水,我们一起商议个对策,上奏朝廷。”

辽国中京的消息在太学传得沸沸扬扬,金大坚望着乐和说“你现在整天陪着高衙内打球,听没听到什么风声?”

乐和陪的就是遥领潭州团练使的高俅二公子高尧康,乐和聪明伶俐,擅长奏乐演唱,既是半个江湖人,又是太学的学子;高尧康不管想玩什么,都是乐和玩剩下的,所以现在铁叫子乐和是高尧康的玩伴,顺带着看着点这位二公子,别再折腾出什么事。乐和点头说“高太尉是主张北伐的,但是范致虚反对。”

秦桧等人立即感觉到牙疼,按照范致虚和高俅在士子中的形象,这两个人的态度应该颠倒过来才对,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我支持范大人。”李进义平静地说,犹如在烈火上浇油“所有的事情都要等江南恢复正常再说。”

陈东心中的怒火油然而起“李进义,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说法,时机错过就不会有。”

“过度强烈的虚荣心会毁了好事。”面对陈东的呵斥,李进义丝毫不惧地反驳,在蔡薿府里呆长了,多少接触了一些高层的东西,他现在有些反感空洞的做法。陈东有一种想动手扇人耳光的冲动,哆嗦着说“大放厥词,大放厥词…,李助和嘉正做的没错,你就是第二个蔡京。”

“一力主战的人就是为了国家?”李进义极其冷静,范致虚的态度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朝廷或许可能重新考虑与金国的联盟;刘长孺做了一个请双方克制的态度说“实力不足的情况贸然开战,是拿国家命运在赌博,现在清楚大宋真实情况的就是那些大人物,我们只能被动地准备。”

刘长孺已经快四十岁,虽然来太学晚,但在一桌人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个,陈东愤怒的挥手说“错过这次机会,很可能断送燕云十六州回归的前途。”

“陈东,我很钦佩你的热情,”李进义的神态依旧平静“但国家大事不是靠热情就行的。”

“好了,”乐和打断他们的争论“今日我们相聚,就是为了喝酒,那些大事,等待朝廷的决定就是,店家,拿一坛最好的酒来。”

刘长孺欣赏地看着乐和,是真名士自风流,乐和表现出来的从容证明他是个能做事的人;门口有人笑着说“谁要喝酒,喊得这么大声?”

李若水和邓肃并肩走了进来,秦桧松了口气,邓肃两人才是能真正说服陈东的人,就是不知道两人的意见如何;邓肃坐下听完众人讲述,和李若水对视了一眼说“我来之前,和杨时、杨志刚刚分手,他们的意思就是没有主张,言多必失。”

杨时是士林的一面旗帜、杨志是现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高手,两个人就这样的态度,太谨慎,太胆小了;陈东的脸憋得通红,乐和反而认真起来“邓肃,有机会带我去见见他们。”



第五百四十章 同道中人

杀猪巷内,翦如走后,杨时看看酒坛问“你在酒坛里放了什么?”

“神蔓花,解毒用的,我怕吓住翦如。”杨志晓得自己换银碗的时候杨时就心中起疑,根本没打算隐瞒;杨时意外地看看杨志问“身上还有吗?”

杨志把剩下的几朵干瘪的神蔓花都拿了出来,杨时拿在手中,仔细看过说“和我在伊川书院书院看到的一样,苏东坡当时没说错,周侗是支持洛党的。”

宋哲宗元佑年间守旧派把持朝政,司马光死后,洛党程颐、蜀党苏轼、朔党刘挚各自为首互相攻击,势如水火,最后朔党取胜,让人唏嘘不已;杨志猜出周侗给程颐兄弟神蔓花,也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备受推崇的,万一哪个仰慕者给对手来一下真的,那是防不胜防。

杨志和杨时又喝了一个时辰酒,夜已经深了,屋外的风声也有了几分呼啸,杨志开了门,大声笑道“龟年兄,有个人愿意躲在外面喝北风,就是不愿意进来,不知道是哪一路神仙,如此倔强。”

下毒不成还不肯走,杨时晓得杨志发现了对方,咪了口酒,温和地说“人家是有难言之隐,或许不取了我们两个中一人的性命,他无法回去交差,只能这样耗下去。”

屋外有了一个声音“杨志,你是发现了我的所在,但还是猜错了,下毒的人被我杀了,我只是看你能不能察觉我。”

一个身材高大的道士从门外走了进来,面目端正,神情冷冰冰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贵族的气息,杨时认得“朱道长是来救人的?”

朱智卿向杨时施礼后,颔首说“我是得到消息,有五个善于使毒的高手,他们对付的人是龟年先生,所以我下午就过来了,看见杨捕头回来,我就在暗处观察,看杨捕头能不能化解,直到翦如安全离开,只是我对你们喝酒时间这么长有些好奇,银碗,不错。”

杨志笑着拿过一副银碗筷,给朱智卿倒了一碗酒说“道长深夜来访,必有教我,先喝了这碗酒驱驱寒气。”

这时节并不是太冷,朱智卿又是修行之人,哪来的什么寒气;朱智卿只当做没听见,接过酒碗,一口喝完酒说“杨志,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林师叔的飞鹤、穿火洞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伎俩,唯独指水成冰,就算我们清楚是法器的作用,但是一直没搞懂其中的玄妙,原来就是那么简单。”

杨志又给朱智卿斟了一碗酒,抱歉地说“大概是林道长的命不好,也是凑巧,正好我知道那几个的答案,指水成冰就是一个魔术,但是在有的人手中就变成了法术。道长不会还有什么法器来为难我吧,我可不奉陪。”

“不是我找上你,而是你找上了我们。”朱智卿和杨志碰碗后说“古桐园和市井都在琢磨我们神霄派的金丹,现在每天都有人盯着我们,像是防贼一样,我打听过了,都说是你起的头。”

杨志盯着朱智卿的眼睛,把事情简单介绍了一遍说“那你可冤枉我了,当时是查马车的案子,现在已经不归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一代名士王巩就那样死了,你们难道就一点感觉没有?”

朱智卿的眼睛很平静,就像不知道王巩是谁,也不知道那个王巩出了什么事。杨时看看杨志,又看看朱智卿问“需不需要我回避?”

“不用。”朱智卿能顶着杨志给与的压力,却不能让杨时出去说神霄派的金丹有猫腻,只好把话挑明“杨志,你也是道门中人,你说,有哪一派的金丹没有问题,是药三分毒嘛。”

杨志低声说“大哥,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不能算是道门中人,练吐纳只是强身健体的行为,要是这样就算道门中人,大宋一半的人都要算了。只是我不懂,水银虽然能给人血液刺激的感觉,但是刺激之后就是死,连一成的侥幸都没有。”

宋人迷信,杨志又不想把神霄派踩在脚下,自然不会死磕;再说,现在神霄派的势力还是很大,别说杨志,就是古桐园想死磕,也未必能磕下来;朱智卿叹了口气说“原来你知道其中的原因,那你何必要和我们猜谜呢?可是所有的五石散都是差不多的,林师叔的丹药其实是死亡率最低的,不对,一定有人告诉你其他办法,要不然不会知道内情。”

杨志没想到朱智卿的思维如此敏捷,放下酒碗说“听说过金丹派吗,他们炼不炼金丹?其实林灵素也有办法,他在金丹中应该加了神仙草,才能不用水银,可是王巩的金丹为什么有水银,故意谋杀?”

朱智卿手明显一顿,随即恢复正常说“你是在诈我,但是你成功了,跟你说实话,神仙草不是中原物种,数量有限,实在无法供应上,下面的人就做了点改动,没想到第一个客人就是王巩,还出了事,后面我们就停止了这种丹药。你说说薛道光有办法?”

同道中人,朱智卿自然知道金丹派,也知道金丹派现在的第一高人是薛道光;朱智卿绝对是有风骨的,不屑于在杨志面前说谎。杨志点头说“我信,但是现在案子确实是其他人在负责,朱兄,这些丹药只能给人一时错觉,还是不做为好。”

朱智卿给自己斟满酒,敬了杨时一碗,才回过头对杨志说“家师已准备回故乡,汴梁日后就没有神霄派了,杨捕头尽管放心。”

杨志露出可惜的神色说“王仙长太谨慎了。”

杨志的心里确实没有喜悦,大宋的权贵相信这个,一个真人离开,只会有更多的所谓真人来撞大运,历史上汴梁城破,就是上了一个叫郭京的道士当;郭京说自己能召来六甲神兵退敌,结果城门一开,郭京跑了,金兵杀入城中。朱智卿和杨时都很诧异杨志的表情,但是从杨志的神情中看不出虚假,杨时问道“杨志,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五百四十一章 绝局

杨志缓过神来,低沉地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对大宋的前途有些堪忧。朱道长,令师叔林真人现在去了哪里?”

杨志还是放不下,朱智卿一声苦笑说“河北,林师叔对有些事是念念不忘。”

杨时笑了起来,林灵素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着再度得到宋徽宗赵佶的宠信,取得荣华富贵吗?杨志猜到肯定与北方的局势有关,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和朱智卿说起陈抟老祖的书库一事,把进去的线路说得清清楚楚。朱智卿何等聪明,立即想到杨志的用意,颔首说“要是神霄派离开汴梁,我倒是有兴趣去看一看,是否像杨大侠说得那么好。不过杨大侠,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我把另外四个人的藏身之处告诉你,你帮我们写一段道家的传奇。”

这才是朱智卿今天来的目的,杨志、杨时看朱智卿的眼光立时不同,能把恩怨摆在一边争取最大利益,眼前的朱智卿绝对是个比林灵素还有厉害的家伙;杨志没有拒绝的余地,那四个家伙要是对作坊马行下手,那真的是防不胜防。杨志不敢拿身边人的性命开玩笑,没有再去说敷衍的话,直接点头说“我要抓到这四个人。”

朱智卿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力气,起身说“我们现在就去。”

朱智卿做事滴水不漏,四个人的身边都安排着三到四名好手严密监视,每到一个地点,朱智卿都是让杨志出手,一个多时辰就把四个人解决,一个服毒自杀,一个死在杨志手中,抓到两个活口,毒羊张保、青草蛇李四;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硬汉,到了古桐园就招供了,毒羊张保是蓟州人,青草蛇李四是汴梁人,都是被人花钱请来对付杨志的,掏钱的人叫李固。

杨志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李固是卢俊义的管家,对于卢俊义,杨志还是有点信心的,虽然不通人情,但是为人不坏,要是找几个下毒的人过来,杨志还真不相信。杨志冷冷地问“他和你们认识?”

毒羊张保讪笑着说“李固是卢俊义卢员外的管家,哪认识我们,出面的人也是飞天蜈蚣王盘,可是我知道王盘与杨大侠您无仇无怨,就多了一个心眼,暗地里跟踪,发现王盘和我说定以后,去见了李固。我那时候想过到卢府做一个门客,凑巧见过管家李固。”

盛余一知道卢俊义来找杨志要采药点的事情,惊讶地说“真是人不能只看表面,卢俊义说起来也是大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杨志倒没有生气,请盛余一第二天派人通报开封府和大名府,让大名府调查此事,自己就回去休息了;天亮的时候,茅十六的马车来,就接了嚣四姐等人要走,嚣四姐一共找了三个人,除了辛妮花,另外两个也是街坊家的女孩子。辛朴送辛妮花来的,只是和杨志打一声招呼,顺便说了一下昨夜的案子才走。

到了糖坊,杨志又让茅十六增加了六口锅,自己花了七天的时间完成了对嚣四姐和辛妮花她们的培训;看着正在称重包装的白糖,杨志总算有着解脱的喜悦,也有了一份老板的感觉。等嚣四姐负责完成整个流程,把糖用纸包包好,放到准备好的瓷罐中,杨志才放心地点点头说“四姐,工坊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要求对茅十六讲,到年底,我给所有人一人一个红包。”

嚣四姐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嚣四姐推着杨志说“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杨志心满意足地走到前面的柜台,一眼瞄见茅十六正在点头哈腰地和徐宁说话,顿时满头黑线;这位可是在宫中值班的大忙人,怎么会有空来这里,一定是出事了。徐宁有点颓废,看见杨志说“范致虚范大人让我来的,我怕你这次一去又是多少天,所以听茅十六说你在训练人,就多等一段时间,事情都忙好了吗?”

杨志点点头说“没问题了。”

杨志交待茅十六、项充两句就走了,出门杨志正要上马,徐宁突然说“花荣死了,自杀的。”

小李广花荣死了,杨志顿时一愣,花荣随着宋江投降,怎么会自杀,难道是水浒传的蝴蝶效应,可是童贯不该这么早卸磨杀驴啊,方腊的地盘还有一大半没打下呢;徐宁不诧异杨志的反应,静静地说“宋三郎在杭州一战下了死力气,但是辛兴宗认为宋三郎永远无法赎罪。”

徐宁娓娓道来,杨志才知道宋三郎受降以后,便匆匆赶到杭州,童贯的大军与方七佛已经激战多日,官军占着明显的优势,但是方腊的江南军自知没有退路,死战不退,双方正是胶着状态。宋三郎加入战场后,血战两天两夜攻下涌金门,宋军随即杀入城中,经过三天三夜血战,才完全攻下杭州城,宋三郎旧部死伤无数,霹雳火秦明、急先锋索超、浪里白条张顺等人都战死在杭州。

中军统制王禀替宋三郎等人报功,辛兴宗却为了夺功,便说宋三郎等人原系大盗,虽破城有功,不过抵赎前罪,只是替呼延灼寥寥数人请功。王禀不敢得罪辛兴宗,宋三郎倒也光棍,直接向王禀此行,想要退隐山林,没想到在瓜州渡遇到折可适的军队,全部被当作逃兵剿杀。

小李广花荣出面力争,指责折可适弄错了,没想到云里金刚宋万、黑旋风李逵、双枪将董平临阵倒戈,出首作证说宋三郎鼓动手下再度造反,结果一行两百多人大部分被杀,宋三郎被折可适斩杀,花荣、吴用不愿受辱自杀,只有九纹龙史进和活阎罗阮小七杀出重围。

李逵三人作证的时间点太玄妙,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辛兴宗和折可适做的局;金枪手徐宁和小李广花荣的关系不错,脸上再没有往日的谦和,有几分恐惧,也有几分凶狠“都说西军的人做事绝,我一直以为是传言,现在看就是真的。”



第五百四十二章 路遇沂中

杨志拍拍徐宁的肩膀说“真相是掩盖不了的,既然范大人要你找我,他们也一定是有看法的,听听他们的想法再说。”

杨志两人上马疾驰到范府,范致虚、宿元景和张邦昌在等着,杨志上前一一行礼,范致虚摆摆手说“免礼。杨志,刚刚海州传来消息,已经准备赴任青州知州的张叔夜杀了留守的铁扇子宋清、催命判官李立等一百一十二人,说是平叛。这是有预谋的一场屠杀,两地同时动手,宋江一离开军队就成了无水之鱼,任人宰割;可是朝廷的信誉何在,以后又如何招安。”

杨志没想到张叔夜、折可适这些武将名臣一个个做事如此歹毒,真的都是做大事的人,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宿元景低声说“除了留在军中的呼延灼、朱仝、张横、彭玘四人,其余逃生的人就是留在杭州游玩的鲁智深、韩滔、樊瑞、郭盛,从杭州直接去了东海的李俊、童威、童猛,在汴梁办事的燕青、戴宗,共九人。不过有点麻烦的是,双龙会派到宋江身边的燕顺和郁保四也被杀了。”

西军杀起人来只嫌人头不够,哪会管你是不是双龙会的人,范致虚哼了一声说“活该,谁叫他们的手伸得那么长。”

杨志接过手中的名单,仔细看下去,连黄信这些原来的军官都死在军中,说明折可适真的是动了杀心,动手的时候一个都没有留。杨志想了想问“宋太公死了没有?”

“宋太公当然,”宿元景突然说不下去了,宋太公只是一般老百姓,要是被张叔夜杀了,那还不把御史们都招来了,后面想必朝堂又是一番争执。范致虚望着杨志说“上面的人希望你去杭州一趟,就以招募沧浪营的名义,兵部的批文会在明天一早给你,记住,你不是主将,只是去招兵,童太尉会帮你安排好在杭州的一切。”

杨志在心里嘀咕,自己哪是在放假,半个月出差两趟;只是杨志明白,范致虚的上面只会是宋徽宗,这件事自己无从推卸。宋三郎手下的数千部卒招安未久,需要尽快安抚,如果被人利用在军前哗变,那就是致命的打击;可是这些人偏偏杀不得,宋三郎的事情传到方腊军中,江南人马恐怕更加坚定死战到底的心理,反正投降也是一个死。

杨志回去与朱武商议定,安排好一切,次日到兵部领公文,带着杨春、张青、邹渊、周润就出了城;皇城司派梁绝悟同行,梁绝悟告诉杨志,陆千良为了应奉局留下的那大批物资,已经提前去了杭州。六人快马加鞭,不一日到了瓜州渡,才知道那一战的死人都被扔在了乱坟岗,连收葬都没有,杨志上了三炷香凭吊花荣,然后就在渡口验过腰牌,上了渡船过江。

船到南岸,已是天黑,六人就在西津渡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客栈里都是商旅和军官,闲谈中都在议论宋三郎之死;杨志一行在瓜州备好了干粮酱肉,杨志又让张青去买点酒菜,张青在渡口跑了一圈,只买到一坛酒和两样下酒菜,花生米和炒鸡蛋。六个人也不讲究,围着一张桌子就吃喝起来。

六个人说些江湖事正在热闹,杨志竟然看见了熟人,站起来叫道“沂中,杨沂中。”

杨沂中和两名军官正在问伙计还有房间,听见有人喊自己,一看是杨志,不由得大喜;杨沂中和杨志都是一个祠堂里的人,只不过一支在太原,一支在汴梁;杨沂中年轻时求学在汴梁住过三年,和杨志很熟,见到杨志,杨沂中说不出的高兴。杨志走过去问“沂中,你也要参加江南之战?”

杨沂中没奈何地说“我是到杭州去指挥江淮调来的长枪兵,据说一共五万人,还不知道我会安排在什么地方。其实我更喜欢呆在西北,和西夏人打仗。”

杨沂中能来,自然不是因为战场需要,而是家族里希望能镀镀金,和江南叛军打仗可比与西夏人打仗简单多了。杨志晓得其中门道,放低声音说“方腊只是开胃的小菜,后面将是连天的大餐,就怕大宋到最后吃倒了胃口。仗有的打,注意自己的安全,这次不管谁先回到汴梁,就等对方见面,有的事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杨沂中点点头,经过多少代,汴梁一支也算得上书香门第,每代只有一家习武,并且是在官场上没有什么前途的一家,要不然以杨志父亲那么一个低微的官职,怎么配保留龙雀刀;而太原、麒州的两支还是以练武为主,历代还是从军伍中找出身。

不过杨沂中现在是以杨志为荣,在江湖上杨志就是一个励志的传奇,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杨家原来看好的那个练武天才杨再兴去了云梦泽,但是按照杨沂中和诸多高手的看法,杨再兴在努力,也很难达到杨志的高度,二十几岁的人接连战胜江湖宗师级人物,能在天师张继先手中全身而退,足以让人仰望。

杨沂中想了想,和杨志去了杨志的房间,把一份邸报递给杨志说“原以为现在方腊在江南称帝,正是需要千金买马骨的时候,可是宋三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让人心寒。折家做事越来越没有顾忌了,他们在麒州开设了许多工坊,从西域的铁匠到高丽的铸剑师,全部都有,西夏现在处于劣势,大批的党项人和河湟番人投奔麒州等三州,折家的实力大增。”

麒州是杨家的发迹之地,杨沂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杨志本身是穿越而来,对杨家没有那么重的归属感,但既然是族人,杨志肯定不能冷场,配合着说“麒州不重要,一百多年来除了行伍,科举已经是家族的出路之一;给家里写封信,一旦我们北伐遇到强敌,西夏肯定会出兵,与西夏的战事很可能反复。”

杨沂中一直在边关,比杨志更清楚那边的形势,沉默半晌,苦涩地说“若是西夏全军攻打三州,折家恐怕也难以抵挡,他们的实力够强,但是不能与一国之力相比,不过杨志,那种局面很难出现,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



第五百四十三章 傻眼

杨家的根源在麒州,杨志没有什么认同感,只是放眼中原,要是想不出现南宋,麒州还真是一个关键所在;杨志一时也没有想好后面该怎么做,只能说“这件事我们以后再商议,不过折家在麒州的风头不可改,最好现在就开始把家人南迁到洛阳长安,万一将来有战事,也便于采取对策。”

杨沂中处境要比杨志好多了,祖父杨宗闵现在是永兴军路总管,父亲杨震是麟州建宁寨知寨,目前都还在位置上,闻言不以为然地笑笑;杨志便不多说,请杨沂中三人坐下喝酒,只谈论些枪棒功夫。

得知杨志是替兵部去招募沧浪营人手,和杨沂中在一起的军官贾琼说“杨捕头,这件事不好办,要换做我是军中将领,会把宋三郎手下的精锐全部留下,给你的都是歪瓜裂枣,再把那些军中的老油条、刺头,以及被上司厌恶到了极点的那些人都给你凑齐人数,你回到汴梁,日后肯定是一大片的人抱怨你,最起码接手沧浪营的人不会说你好。”

杨志无所谓地笑道“我就是一个捕快,奉命来跑一次腿,打打酱油,一切都是童太尉说了算。”

众人大笑,喝完酒才散,杨沂中他们是随这队伍前进,杨志第二天一早星星还在天上,就带着梁绝悟等人动身,傍晚时分总算赶到了杭州;杭州城内到处都是战火后的痕迹,差不多一半的街巷都是断壁残垣,路上经常可以看到血迹斑斑,黄昏的余光下,槐柳阴暗,时不时传来老鸦的叫声。

杨志等人心中感慨,到了宣抚司门口,杨志报上姓名递上公文,通禀后梁绝悟等人被挡在外面,童贯只允许杨志一个人进去。大堂内不止童贯一个人,还有五位将领站在两侧,没有一个是认识的。童贯的长相根本不象太监,身材魁梧,眼睛炯炯有神,有几分威严,说话的声音相当洪亮“杨志,兵部和枢密院的快马是昨天到的,兵部尚书方琼专门为你写了信,我已经通知下去,三日后,你去找谭稹大人,他会在吴山子胥祠把人马交给你。”

童贯如此大包大揽,不会是因为对杨志有好感,杨志相信贾琼的猜测变成了现实,不过自己与童贯的职位差得太远,压根没有争辩的余地,杨志笑了笑应诺,就什么也没有说。童贯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最多不过二十,目光清润,略有些腼腆,像一张等待笔墨落下的白纸,对着杨志看了看,忽然插了句话“杨捕头和方七佛的气质倒有些像。”

童贯认真地看了一眼杨志,大笑道“果然有些像,都是一样轰动江湖的刀客,不过,还是和王厚更像!杨志,你来得正好,在汴梁的时候你说只要在杭州杀了方七佛,不出半年便可告捷,现在没杀掉,你说下一步该如何办?”

将领们纷纷笑起来,他们只认为童贯是想杀杀这个现在在江湖上名声渐盛的高手威风,杨志沉吟一下问“太尉大人,能说说现在的战况吗?”

童贯身后的年轻人说“我军杨可世、刘镇部在进攻歙州,王禀部在进攻睦州,只是方七佛在调集大军,动向不明。”

杨志走到旁边的地图前,观看了半天说“方七佛这是要反攻杭州,方腊不出三个月必败,方腊的退路就在帮源峒,而一旦青溪县被收复,方七佛不死,必定转战仙居,学当年孙恩故事。”

童贯等人都是一惊,他们是推演了几天才有这个结果,杨志一个人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童贯得意地回头对年轻人说“仲荀,如何,本官的眼光不差吧,来,杨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行军参谋郭仲荀,你说的那些暗中策划,就是仲荀在负责,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

杨志一听童贯介绍,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郭仲荀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杨志急忙上前给郭仲荀施礼;郭仲荀还礼后,童贯面对杨志,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毁掉了刘仲武的金佛,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和你计较,还可以把剩下的两个金佛赏给你。但你告诉我,如果我要北伐,你可以帮助我什么?”

杨志谢罪过后笑着说“太尉此番必定能横扫江南,将来北伐,有的是愿意效力的人。下官在刑部,就是想帮忙,恐怕也难以插上手,不过太尉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便可以了。”

童贯大笑,杨志的话看上去没问题,其实暗含玄机,表明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童贯突然停住笑容,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吩咐“把两座金佛拿出来,削碎成泥。”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不多时就送上金佛,郭仲荀立即抽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开始斩碎金佛;杨志保持微笑不变,心中已经在另打主意,要不要挟持童贯突围。转念一想,童贯就算发现金佛的秘密,大不了说自己贪婪,和童贯再谈条件就是了,也许童贯的秉性,就喜欢贪婪的人。

可是让杨志吃惊的是,郭仲荀一顿乱砍,金佛变成了碎片,可是两个金佛里什么都没有。杨志好奇了一分钟恍然大悟,自己和陆千良那些人一样,把黑鹰寺想得太玄乎了,其实三尊金佛也是迷惑人的一个手段,这才是为什么有人要去盗金佛的原因,为的只是一枚玉牌,因为其他的玉牌可能就在那个人手中。

可是小金佛的秘密没有那么密不透风,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个人都不来找童贯等人拿小金佛,到底是这个人出事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童贯也傻了眼,他听说杨志毁了金佛,和手下商议了半天,都认为小金佛里有东西,是刘仲武和杨志想欺骗自己,可是眼前的现实活生生告诉童贯,是人有猜错的时候。

童贯一下子没了弄噱头的兴趣,指着两堆黄金说“杨志,你和郭仲荀分了黄金,我会和方琼说,让你担任沧浪营的指挥使,不用谢了,滚吧。”

童贯说完就起身走了,真的不要杨志行礼谢恩,几名武将的身手不弱,立刻跟在童贯身后离开。



第五百四十四章 真实目的

啊,让我去那个烂摊子,这不好吧,杨志正要争辩,郭仲荀笑着和送金佛的管事走过来,推着杨志说“杨大人,太尉说了,不用谢了。”

管事很有眼色地把装金佛的两个布袋递给杨志,以杨志的武功自然能追上童贯,可那是林冲闯白虎堂的节奏,杨志不能那么做,只能苦笑一下,顺手拿了大约十多两的黄金碎片塞到管事手中说“谢谢。”

小金佛大约十斤重,谁也不会在乎少了十多两,看杨志的做派,郭仲荀有样学样,让童府的管事脸上都笑开了花,客客气气地把两人送出了宣抚司;杨志处理这种事是熟门熟路,建议郭仲荀与自己一起去找一家金银铺全部换成银票。

杨志明白,郭仲荀跟着出来,肯定是童贯另外有话要交代,就招呼了梁绝悟等人一起;而郭仲荀在宣抚司门外也有人等着,叫方庚,身形魁梧,皮肤黝黑,眉如墨刀,脸上斜斜一道伤疤,让他看起来有些吓人。杨志回想起卷宗说“你就是那个把方腊困在粮仓,最后被方腊杀了满门的方庚?”

方庚谦逊地点了点头,方庚的父亲方有常是洞源里里正,察知方腊准备起事,派二子方熊告官,让方庚把方腊禁闭粮仓中;方腊脱身后,杀了方庚一家四十二口祭旗,只有方庚越墙逃脱。方庚得知面前的是杨志,自知没资本骄傲,所以态度很恭谨;郭仲荀把众人带到街对面的一座酒楼包间,入座后关上门说“方庚,帮源峒你可熟悉?”

方庚急忙说“莫不是贼人口中的永乐洞,我们青溪人都知道,那是唐代陈硕真留下的一个地方,叫做天子基,里面深一里,有上下两层。”

杨志想了想说“狡兔三窟,方腊既然要藏身,就不会轻易为人所知,哪怕那个所谓的永乐洞真能藏人,估计也只是一个幌子,方腊最起码也应该布置几处隐秘处,打下青溪县后,多派人手在当地搜寻,一个是寻找可以藏下数百人的大洞,一个是找那些分成几层的洞中洞。”

郭仲荀笑着说“杨志你要不然不回汴梁,参与搜捕?”

开玩笑,童贯手下高手如云,西军的将领一个个鼻孔朝天,自己留下来,那不是惹人怨吗;再说辛兴宗那家伙连韩世忠的功劳都要抢,纯粹的一个小人,不值得。杨志笑笑说“我还要带着人回兵部交差,不管最后枢密院同不同意我做指挥使,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郭仲荀让方庚通知去上酒菜,对杨志说“原本是应该陆千良对你说的,这次收复杭州,发现有上百船的湖石、巨木,眼下应奉局撤销,皇城司虽然接了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人手,这次给你两千士兵编入沧浪营,其实就是为了此事。只要圣上满意,你的指挥使又是童太尉推荐,肯定没有问题。”

杨志晓得这件事没办法推辞,宋徽宗就是这个喜爱玩的性子,自己两千人回去也没有事,就当练练兵,于是点头说“既然是军令,我接受,沿途的一应公文和船只船夫,还望郭将军准备好。”

郭仲荀大喜“你们先去驿馆休息,明日我带你们去见杭州知州蔡薿大人,他应该准备好了公文。”

酒席散场,郭仲荀派了一名副旗牌官送杨志六人到驿站休息,听说是童太尉安排的,驿站立即安排了四间上好的房间。杨志把梁绝悟喊进自己的房间说“找到你们的人,帮我查一下鲁智深、韩滔这些人的下落。”

梁绝悟明白,杨志和鲁智深都是五台山智真长老的师弟,算是同门师兄弟,现在杨志是想招募这些人,毕竟两千军队需要大批有经验的军官;皇城司在杭州的实力不是盖的,梁绝悟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带回了消息,鲁智深等人在十径寺大惠禅师那里。鲁智深等人原本在杭州游玩,听说宋三郎被折可适杀了,第一时间遣散了身边的人,躲进了十径寺。

梁绝悟感慨地说“是王焕送的消息,他和鲁智深在西军本来就认识,只是现在折家的高手看管的严,鲁智深等人无法逃离杭州,他们在王焕帮助下,买了辆大车装作商人,在城里就被拦下了,幸好逃了回去;但是十径寺主持大惠禅师是蔡相、童太尉的好友,折家也不敢杀进寺内。”

杨志认真地问“官府没有通缉他们吧?”

“没有,这件事上上下下谁不清楚,没有人会做这种恶人。”梁绝悟肯定地说,杨志沉吟一会说“明天你去找王焕,让他通知鲁智深几个人跟我们回去,至于遣散还是留用,报了兵部再说吧。”

梁绝悟颔首说“这件事简单,明天陆千良回来,和我们一起回汴梁,让他在蔡薿那边备个案,就说征调他们,折家的人再狠,也不敢落我们皇城司的面子。”

第二天,杨志和郭仲荀去见了蔡薿,两人说起来都是蔡京的门生,蔡薿十分客气,让手下押司把一应公文全部交给了杨志,杨志这才知道,敢情民夫船只早就准备好,就是没有人出头来做这件事,难怪要自己跑来招募军队,到时候御史问起来,每个人都有一点责任,但是没有人会去承担责任。

等去码头与漕运司敲定五天后出发,下午杨志回到驿站的时候,陆千良已经把鲁智深四个人带回来了,鲁智深穿一件灰色的僧袍,身长八尺,膀阔腰圆,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留着落腮胡须。鲁智深看见杨志呵呵笑道“多谢师弟搭手,有你在,折家的那些混账要是敢出手,你我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是大惠师兄的信。”

杨志接过信一看,大惠禅师是听杨时说杨志需要人,给杨志推荐了一个叫宗辩的眉山药师院僧人,大惠禅师说宗辩精通药理,医术高明,办医铺或者行军都用得上,人现在就在吴山祗园寺挂单。



第五百四十五章 酒楼动手

杨志现在的身份差不多世人皆知,鲁智深晓得杨志和自己一样,都是五台山智真长老的师弟,算是同门,所以过来得放心;而认识鲁智深的人更多,又是皇城司经手,杨志不担心认错了人。杨志才看完信,笑着对鲁智深说“师兄后面什么打算?”

鲁智深看杨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彻底放下心说“杨师弟客气,我是一个愚钝的人,一时没有头绪,你有什么建议?”

这个杨志考虑过,胸有成竹地说“师兄要是想回到佛门,到了汴梁,直接到大相国寺,想回五台山清凉寺也行;智真和智清两位师兄肯定会给你安排了一个管事的身份,最起码逍遥自在。”

杨志对智清大师有信心,摆弄鲁智深这样的人是小菜一碟;至于鲁智深回清凉寺,那是想都不用想,这一位出了嫖,什么都沾,不可能吃得了清修的苦,要不然鲁智深也不会去落草为寇。韩滔皱了皱眉问“如果鲁大师想留在军中呢?”

杨志和韩滔是同榜进士,但是没什么交集,韩滔这句话表面上是替鲁智深问的,其实是替自己问的;杨志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有个机会,我负责招募沧浪营的人马回汴梁,你们可以暂时编入沧浪营,我到时候帮你们把文书准备好,看兵部怎么说;鲁师兄到了汴梁,要是暂时不去相国寺,我在城外还有一个农庄,可以先在那里休息一阵。我找郓王说说看,能不能在禁军中安排一个职务。”

童贯虽然有许诺,但自己出任沧浪营的指挥使还是个没影的事,杨志自然不会多说;韩滔哪里晓得杨志现在的情况,但是能跟在杨志身后先离开杭州,韩滔清楚有些话是自己不能主动说出口的。赛仁贵郭盛年轻,根本没有什么在意的,拱手对杨志说“杨大侠,多谢了,我看我们也投缘,我想跟着你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梁绝悟笑着插话说“郭盛这句话没问题,杨志在汴梁已经有了糖坊、马行、山庄等产业,后面只会做得更大。”

杨志摆摆手,请梁绝悟找驿站的管事安排鲁智深等人住的地方,微笑着对鲁智深等人说“我就是有些朋友,办点作坊什么,算是一个谋生的路。鲁师兄,到沧浪营行吗?”

“行啊。”鲁智深答应得挺痛快,韩滔还想问两句,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等鲁智深四人住所安排好,杨志便带着众人来到驿馆外不远处的五间楼酒楼,一座砖砌的二层楼。楼下是六张桌子的一个大堂,楼上四间包间,杨志要了最大的一间,十个人挤得满满的;杨志点了东坡肉、西湖醋鱼、糟蟹、酒哈蜊、鰕茸、章举蛎肉、红烧龟、脆螺等十几个菜,另外加了五斤羊肉和两坛酒。

鲁智深抱着酒坛喝了一口说“在十径寺可把洒家憋坏了,师弟,再上两坛酒。”

杨志笑笑,示意张青去拿说“师兄,你们这次回汴梁,有一件事要注意……就是忘了宋三郎。”

“忘了,早就忘了。”鲁智深放下酒坛,声气明显弱了许多,韩滔更是面色灰白,鲁智深等人不傻,其实留在杭州就等于和宋三郎分道扬镳,只是宋三郎的结果太惨了。杨志则笑着点了点头说“宋三郎一心想要招安,最后惨死,其中的是非曲折是不能说的,但是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对你们是大有好处的,就当是平白受了一场霉气。”

“谁说宋江惨死?”楼下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一看,楼梯声响,一口气上来十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三十来岁,鹰眼鹰鼻,一对恶眉,长相凶鸷,乍一看给人猛禽一般的感觉;虽然穿着便服,但是军旅中的那种杀气根本掩藏不住。

鲁智深腾地站了起来“折可适,你来得正好。”

折可适笑着谦道“鲁达,你现在是出家人了,六根不净就算了,但是养养性子,火气小一点。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杨志的。”

杨志也已站起身,笑着抱拳“折将军。”

折可适笑道“我在花月楼订了一桌酒菜,路过驿馆的时候,听说你们来了五间楼,就是过来看看。”

杨志喊伙计去拿空碗“折将军既然来了,喝上两碗再走。”

梁绝悟有些头疼,折可适和杨志都是强悍之辈,现在却在这里客套,肯定有问题,但是梁绝悟偏偏没办法阻拦;折可适身边一个矮胖的人突然走向杨志,一步他就到杨志跟前,伸出手说“久仰杨捕头武功惊人,有机会我们切磋切磋。”

胖子嘴里说着话,手上已经动起来,动作灵巧无比,右手一抖,无名指颤动,迅捷地向杨志右腕点去;杨志右腕不易觉察地一转,“修罗指斜点向对方胸前七坎穴。两人的出手、部位、取时,巧妙而凌厉,完全不是江湖上一般的路数;胖子身躯一侧,右手大拇指又动,闪电般划出一道弧线,封住杨志胸前的章门、期门两穴。

杨志毫不慌张,对方虽然一上手便施出绝技,快速绝伦,但是与杨志交手过的那些顶尖高手还是差了很多;杨志脚步错动,身形连闪,修罗指变化出莲花的手势,幻出六道手影,从对方两指的空隙中攻过去。一声呵斥,两人已经分开,胖子退回到折可适的身边,胸前衣服已经碎裂,杨志含笑而立,手里抓着一条闪着金光的项链。

杨志看着项链挂坠的图案说“原来是大漠门的高手,还是十灵中的高手,折将军,佩服,佩服。”

大漠门是辽国的门派,在中原也有弟子,以折家的能耐收服几个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十灵是大漠门中的护法弟子,能投到折家门下,那就不一样了;折可适呆了呆,苦笑着说“他是逃到中原来的……”

“既然如此,这个项链对他就没有意义了,我就做个留念。”杨志自然不会去戳破折可适的谎言,顺便把这个信物占为己有;折可适一拉还准备出手的胖子,打个哈哈说“那我们就打搅了,后会有期。”



第五百四十六章 立威1

吴山是西湖南山的尾部,春秋时吴越之间的天然屏障,吴国的南界由紫阳云居金地清平宝莲七宝石佛宝月骆驼峨眉等十几个山头形成延绵的弧形丘冈,总称吴山。吴山不高,但是站在吴山上仍有凌空超越之感,东北西三面可以俯临杭州的街市巷陌,南面可远眺钱塘江。

吴山东南的山头瑞石山脚下,是西湖与钱塘江相连的海湾,烟波浩淼,汪洋一片,山上到处都是渔民晾晒的渔网,从德化军仙居等地运来的大片怪石原本被方腊的大军扔在海滩上,现在已经重新装了二十二艘船。只不过海滩上多了两千乱哄哄的士兵,看上去还是人满为患。

半山腰的子胥祠里差不多没有什么香火,只有两株古槐应景,好在经过战乱也没受到多大损失,只不过倒了一面墙,祠内大殿上留着熙宁年间户部判官强至的墨宝“江上胥山古木阴,祠堂气象亦萧森。江云不散忧君色,山月犹明死国心。迁史简编今断缺,吴人牲酒日肥深。鄙怀异代悲忠烈,一拜威灵泪满襟。”

两浙制置使谭稹是太监中又一个另类,看上去儒雅却又充满杀气,面对杨志的行礼,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杨志,不管童太尉的举荐有没有用,这些人回汴梁的路上你要能镇得住,说多余的话没用,你去把队伍整顿好,然后我们再说其他的。”

杨志点点头,接过花名册就转身出了子胥祠,贾琼的乌鸦嘴说得一点没错,看服装和模样,就知道这两千人是方方面面精心淘汰下来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军纪。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官兵,此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站着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在骂大街,有的在吃东西,更多的则是在较劲儿,横眉冷对,沉默不语。

杨志走过去,一个个都还在干自己原先在干的事情,杨志看看花名册,突然一声长啸,犹如迅雷疾泻,听者心惊胆战;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杨志,杨志高喊一声“列队。”

士兵们开始慢慢移动,但是有不少军官是一脸的不屑,离杨志最近的六名军官,即便是杨志走到面前,都没有正眼瞧杨志一眼,其中的一名军官还在高声说“我们拼死拼活打下杭州,一个捕快在我们面前得意什么,我们可是西军的人。”

从听说杨志来负责沧浪营,西军的军官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志,骄兵悍将,自然不会将杨志放在眼里,这名军官此言一出,其它军官的眼神都是满满的赞同。杨志哪里管的了他们这些心思,为了在回汴梁的路上不出事,杨志想的是杀鸡儆猴,让所有人看一看,自己的权威不容挑衅。

杨志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不疾不徐,几步上前来到说话军官的面前,淡淡地说道“西军靠的是什么,能征惯战,你们要是真的能打,你们的上司怎么舍得把你们调到这里来,这样吧,你们六个如果能在我手中撑过十招,我就给你们面子,以后在军中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没那个本事,就给我乖乖地听话。”

杨志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紧紧地看着杨志,都知道杨志的用意所在,今天要拿这几个人立威,彻底打压西军中人的桀骜之心;杨志选择了军中较技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肯定今日要把事情做绝,让这些人以后再不敢多生事端。

郭仲荀面色阴晴不定,谭稹目光扫过郭仲荀等人,淡然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双方都没有退路,那些人一看就是身手矫健的好手,敢于挑衅,不就是光听说杨志是高手,没有见识过,心存怠慢之心吗。军营中信奉强者为尊,大家亮亮相有好处,我们就看戏吧。”

西军几个军官听到杨志这么说,忍不住高声喊道“你说话算数!”

杨志没有多说,走到一个空场中,直接挥手示意他们过去,六个人左右相视一眼,走过去活动一下手脚,站了一个六花阵的架势;西军不同于江湖,这些人厮杀经验丰富,配合日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利用阵势。

杨志看看日头,不再耽误时间,身形向前一步,揉身冲了过去;杨志今天存心要立威威慑众人,所以不会有半点留情,一拳就打在最前面的一名军官身上,动作干脆利落。杨志的身形太快,等六名军官发现杨志冲到面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发动阵势,最前面的军官只能本能的一架。

这一架毫无用处,军官只感觉双手被重力一压,已经被杨志一拳打倒在地;左边一名军官一拳打在杨志身上,竟然被震退好几步,才踉跄地站住,只觉得手臂发麻,血往上涌。杨志前进的身形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一步向前,与右边冲上来的军官硬撞一拳,对方的单臂当场骨折,被杨志直接一拳打在胸口,倒在地上。

这是军中,讲究的就是力量的显示,所以杨志一开始没有留情,杨志两拳,对面六个人倒下去两个,并且没有爬起来,场面已经失去了争锋的可能,杨志看似平常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无匹的劲道,举手投足间的简单一击,凶猛得怕人。

好在杨志前面是为了速战速战,占据了绝对优势后,杨志采用了速度为主的游战,多花费了两招,用修罗手连续地点倒了三名军官。最后一名军官总算抓住了机会凌空一脚,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名军官的武功要比其他五人高明得太多,身如苍鹰,即使放到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手。

可是在杨志眼里,对方的踢腿还是不够快,在空中的弧度太大,让自己变成一往无回的局面,杨志心中冷笑,右掌击出,主动退后一步。杨志这一步救了自己的命,对方的靴子里突然踢出一把雪亮的尖刀,险险划破杨志的衣服,引来一阵惊呼声。



第五百四十七章 立威2

杨志的功力毕竟超过对方许多,一掌撞在对方腿上双方的力道旗鼓相当,但是对方人在空中,已经没有机会再变招,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杨志的右手飞快探出,一把抓住带着尖刀的脚踝,手臂一抖使对方身体失去平衡,连点对方双腿穴位。就在对方身体要落地的时候,杨志猛然踢出一脚,将对方的身体踢飞,只听见一阵骨骼断裂的时候,对方在六七步外掉落在地。

重重的落地声很大,眼见得这名军官是难以活命了,场上的官兵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有人在与上官动手的时候突然亮出凶器,那已经可以说是谋反刺杀,而杨志出手迅疾狠辣让他们噤若寒蝉,在替几名西军军官担忧的同时,也为自己惶惶不安。

杨志嘴角显出一丝冷笑,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让这些骄兵悍将有了反应,估计以后不会有人出面向自己挑战。杨志再次大喝一声“集合”,声音传遍山坡,两千人开始动起来,虽然不成队形,但是都很自觉地站在杨志的对面。

杨志对着两千人朗声说“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也不管你们是招安来的,还是原来什么部队的,现在,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讲究的就是你好我好。你们只要一路上听从安排,杨某也不会为难诸位,所以杨某给诸位一个选择的机会,要是不愿意听从杨某命令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以后就不能再回来。毕竟我们是军队,不是菜市场。”

谭稹点头,好歹两千人中有不少西军的老兵,杨志这是立威的同时不想把事做死;郭仲荀只感觉一口气闷在胸口,难怪童贯对杨志看重,杨志这做派和童贯真的相近,不过杨志说的也有道理,军营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鲁智深韩滔一行人也走了出来,站在杨志身后,原来宋三郎的手下看见鲁智深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歹上面有头领罩着,问题不大。郭仲荀是深深的失望,但是又不得不出面,他清楚如果自己今天不能把六个人带走,等待他们的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杨志只要不解穴不进行及时救治,六个人就算保住命,也是百分之百的残废。

郭仲荀上前,一面命手下抢救伤员,一面想请杨志解穴;郭仲荀才走到跟前,三个被点了穴道的西军军官已经能四肢活动,狼狈不堪地站起来。原来杨志没准备要他们怎样,是算准了穴道自动解开的时间,郭仲荀和谭稹立刻明白,最后一个伤得不冤,因为杨志要是不留情,那一位连出脚的机会都没有。

杨志微笑着对郭仲荀说“郭大人是要把这几个人呢带走吗,其他人没有问题,唯独最后一个亮出凶器的,我需要一个答案。其一,这种靴子可不是军中的装备,一个军官是舍不得买的,在以前他是否使用过这种手段杀人,或者是军中有莫名其妙的案子发生过;其二,就是这个人的来历,如果这是他的武器,在江湖上也应该是有点名声的高手。”

郭仲荀有些为难,他还真的不认识这名军官,作为童贯的智囊,郭仲荀对杨志话里的意思门清,说来说去就是,杨志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西军的军官?情急之下亮出钢刀还情有可原,大不了犯罪一死,可是要是这个人本身就是刺客,来沧浪营就是为了杀杨志,那牵连的事情就海了去。

郭仲荀一指地上的重伤者,问爬起来的三名军官“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三个人点点头说“昨天在钱塘县报到的时候认识的,说是刘延庆将军的旧部,因为三公子刘光世看不上,才被赶出来。”

谭稹郭仲荀和杨志都暗自点头,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刘光世这一次跟随刘延庆来江南征战,是第一次单独出来打仗,刘延庆只要调给刘光世的人,肯定是自己的心腹,并且是能征惯战之辈。刘延庆本人就在杭州,刘光世就算不满意,大不了退回给刘延庆,何必赶走呢?

不过郭仲荀不能允许这种说法出来,立刻向杨志表示回去会彻查此事,最后呈文上报;然后回头对谭稹说了一声,郭仲荀就带着六个人走了。杨志和谭稹清楚,这个半死不活的重伤员是活不到与刘光世等人见面的时候,最后肯定是一个没头没尾的说法;杨志不在乎,杨志今天要的是震慑眼前的两千人。

郭仲荀一走,西军的人还真不好表态,这些人虽然四处标榜自己是西军出身,但今天被弄到吴山,就说明在西军中混得不怎么的,一个个自己是根本回不去的。杨志没有给太多的考虑机会,直接让鲁智深和韩滔开始点人列队,原来整编制来的凭保留,散兵来的重新编队;鲁智深两人都是军中宿将,安排得紧紧有条,不到一个时辰,便点验完毕。

杨志听到其中有张横的名字就是一愣,这货不是被西军收编了,听说挺重视的,等再看看张横的落拓样,杨志便明白,船火儿张横在西军没了出路;而西军来的军官中比较让杨志注意的是孔彦威,虽然不记得这个人的事迹,但孔彦威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猛将。

杨志等队形列好,向谭稹请示后,便下令全军进入山上的大营,谭稹对杨志的果敢相当满意,安排应安道作为这次押运的官员,留在军中。应安道是苏州应奉局的老人,在朱勔的东南小朝廷独占江南的时候,还出任过钱塘县令,在上一次杨志来杭州押运花石纲的时候,应安道就是负责交货的人,算是老熟人。

谭稹走后,应安道笑着说“杨志,我们俩真的是有缘分,几年没见,你大起大落,已经名震天下;我现在是在走下坡路,这一次,要不是谭稹大人赏口饭吃,我已经在家里啃老本了。”

杨志客气地说“安大人说笑了,朝廷是不会忘记你的。日后,杨某还指望安大人行个方便。”



第五百四十八章 花石纲

就冲宋徽宗现在就要运花石纲,应奉局重建,朱勔东山再起,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和原来的历史有什么区别,只要朱勔复出,应安道混一个说得过去的职务压根不用烦神。杨志不在乎朱勔怎样,但是应安道可以交一交,哪怕将来打探个消息也好。应安道已经很长时间没遇见对自己这么客气的人了,兴奋地连说“没问题”。

军需官只是带来最基本的口粮,杨志自己掏钱买了十头肥猪,让全营将士加餐,吃个开灶饭,又让张青去买来二十条大鱼和酒,鲁智深在外面招待军中的军官,杨志自己在帐中招待应安道,梁绝悟韩滔带人巡逻;看左右无人,应安道酒过三巡说“杨志,我听说你原来准备和郓王一起做盐生意,现在郓王不做了,你怎么打算?”

“还是要想办法做的。”杨志敬着酒说“安兄,我和你投缘,这样叫不生气吧?”

“杨贤弟,这才显得咱们哥俩亲近。”应安道怎么会生气,他对人心琢磨得比杨志透,晓得杨志这是铺垫一个前奏,两人关系够近,杨志才会说一些关键的东西。杨志笑笑说“盐关系到盐铁司的布局,没有大人物是做不起来的,但是做起来不复杂,我要是去实地考察,最多三四个月便可以拿出方案,半年出盐。”

应安道明白,自己和杨志在权力上半斤八两,以自己和杨志的关系,杨志能说到这个地步,真的算是说到位了。应安道立即想到的就是童贯和朱勔,童贯这次算是给足了杨志的面子,朱勔,是应安道的上司,江南即使被方腊扫荡了一遍,在官府的上层依旧是朱勔的天下。

应安道以城里还有些私事为理由,喝到尽兴便告辞了,杨志晓得现在是假公济私的好时机,应安道这次回去,还不知道要替多少人跑腿,因此也不挽留。送走应安道,杨志回头给手下人敬酒,哪怕是短暂的,杨志也必须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鲁智深正在和一个大汉说得眉飞色舞,杨志一问果然是张横。

因为鲁智深的关系,张横也没有把杨志当外人,把自己在西军的经历说了一遍,刚到西军的时候,张横还是很高兴,可是只不过两三天张横就瘪了,呼延灼彭玘原来就是军官,在军中有人脉;美髯公朱仝虽然没有人脉,但是有钱,也舍得花钱,先后都得到了一个满意的位置。

张横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又是水军将领,没几日便无人理睬,知道这次被排挤出营;杨志拍拍张横说“张兄,什么都别想,到了汴梁再说,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们再好好运作。”

鲁智深也在一旁嚷着“张横兄弟,不必太在意,杨志既然说了,那一定没问题。”

鲁智深就是这么开朗,杨志也没有办法,只好转身找孔彦威喝酒;对于孔彦威,杨志相当客气,两人喝完酒,孔彦威也没什么话,只说自己是被刘光世赶走的。这边酒还没喝完,门口哨兵说刘琦和米有仁到了,杨志大喜,急忙跑到门口接人;西军来的将领大部分都认识刘琦,得知杨志是刘琦的结拜大哥时,孔彦威等人都放了心,晓得杨志看在刘仲武和刘琦的份上,也不会怎么样。

杨志问起两人这次收获,真的是白菜价,往往两匹布或一片二两重的金叶子就能换一件不错的文物,加上米有仁不错的眼光,估计挣个上万两银子不成问题。杨志把自己的经历也说了一下,得知糖坊已经开了,米有仁笑着说“那我们也该回去了,把书铺开起来。”

刘琦决定和杨志做一路回汴梁,一方面是杭州现在来找便宜的人太多,米友仁已经发现好几家王爷的人,再呆下去也没有多大成果;另一方面,刘琦也想帮帮杨志,毕竟只要安全到达汴梁,杨志正式出任指挥使的机会还是有的。杨志非常高兴,刘琦还是不错的,两人就在酒桌上说好了一起出发的时间。

次日杨志把两千人分成四队,分别是鲁智深孔彦威韩滔张横率领,每队五百人;然后让韩滔张横去太湖边接了三十船太湖石,梁绝悟去杭州运河码头接了四十多船巨木,三路取齐后,全营便出发北上,除了花石纲一百多船以后,还有杭州府介绍来的二十条漕运的粮船和五条私人的商船,负责漕运的官员林毅胄和杭州的茶商刘松年,和应安道不到半天就成了好朋友。

此刻龙井茶还不出名,大宋有名的茶二百多种,四十种是贡茶,龙井茶连名茶都算不上,在杭州作为贡品的是灵隐下天竺香林洞的“香林茶”上天竺白云峰产的“白云茶”和葛岭宝云山产的“宝云茶”,刘松年就是白云茶独一无二的采购商,在杭州金陵汴梁等地开着茶庄。

船队到了润州的时候从北固山绕过,停在了西津渡;北固山三面悬崖,地势险峻,山上满眼绿色,素有天下第一江山之称,西津渡就在北固山的后峰不远处,通往南方的大路一边是良田,一边是悬崖峭壁。而在北固山前峰,是官员和商队来往的京口,三国时孙权所建,现在也是热闹无比的一个军镇。

船只一停好,刘松年就想去京口玩耍,被应安道拦住了,应安道就一个意思,去玩玩可以,但是晚上必须回来,因为杨志明天出发的时候,绝不会等人。漕运船只和商船只是打了一招呼,并没有杭州府的公文,从程序上来说,杨志完全可以不理。

应安道明白,杨志眼下做着一件不愿做的事情,心情必然不痛快,也不会给人好脸色,童贯谭慎这次都没有让自己和杨志运私人物品,不是谨慎,而是怕花石纲出事,一百多艘船要是被哪个不怕死的官员顶真,那也是麻烦事,所以杭州府出示给各地的公文用的是战利品的说法。



第五百四十九章 得罪

刘松年不以为然地说“安大人,我们可是给皇宫上贡的,他杨志就不怕得罪我们?”

刘松年除了进贡茶叶,也帮宫中和权贵搜集杭州太湖的珍奇,自信有一定的话语权;林毅胄在一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满朝都知道,杨志对这个总捕头的位置不是特别感兴趣,就想着做一个老百姓后去挣大钱,这个对他没杀伤力。郓王的糖坊知道吗?就是他和郓王合伙开的,要不是没时间,现在玻璃恐怕都做出来。”

“啊。”刘松年没声音了,这样的生意可就不是他刘松年能参与的了,郓王赵楷什么人,除了当不上太子,剩下想做什么都可以;应安道哪怕不说,刘松年也明白,杨志算是和郓王捆在一起的蚂蚱,做官还怕人说两人勾结,杨志要是不做官,真的就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应安道笑着说“林大人,你对杨志很熟悉吗?”

林毅胄讪笑着说“新上任的发运使曹千里大人和杨志是不错的朋友,所以同事之间的议论也多,都知道杨志是个狠角色。”

刘松年还是不相信,拉着应安道去找杨志,邀请杨志一起去京口;杨志猜测刘松年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婉转地说“刘先生,在下的任务是押运,一刻也不得松懈,先生若是有兴趣,尽可自便。”

应安道和林毅胄没说错,果然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刘松年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除了做茶叶生意,还帮几个王府和宫中的贵人做点生意,这次京口有个杜先生有几样珠宝要出售,我就是过去看看,我的商船跟在你们后面,也是为了这几件珠宝的安全,要不然蔡大人才不会和你打这个招呼。”

杨志同样苦笑道“刘先生,你这么说,我是更不敢陪你去了,我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这种事情牵扯肯定麻烦,而我押送物资是有时间的,没办法。”

刘松年不笨,很忐忑地问“杨捕头可是看出什么不妥?”

杨志请刘松年坐下说“京口过江就是金陵,方腊作乱后,躲在金陵的有钱人增加了十倍;京口又是朝廷收复不久,既然躲过了兵灾又何必急在一时,刘先生,你想想,此刻什么人会在京口卖珠宝而不过江?”

刘松年闻言一惊,仔细一想便知道自己是鬼迷心窍,嗫嚅着对杨志说“大人不是总捕头吗?既然怀疑其中有猫腻,何不去查一查?”

杨志摇头说“这些人不外乎是想骗一些钱财,不要说现在还没开始,就算动手恐怕也准备好了讼师,那不是我的事,是当地官府的事,可以找提刑官,可以找推官去处理。我外面有两千兄弟,我要为他们每一个人负责,在我眼里,接了这差事,从此没有对错,只有要操心的人是多是少。”

刘松年愕然“杨大人,你要知道,我们可是一路的,万一我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就不怕受牵连。那位贵人要是恼怒起来,也许明里不能拿你如何,但是肯定不会放过你。”

刘松年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应安道忍不住摇头,杨志调侃着说“刘先生,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刑部和杭州府也没有公文要我保护你,刘先生,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去京口报官,请回吧。”

刘松年咬牙切齿,想想还是没有说出那位贵人的名字,气急败坏地走了;应安道苦笑着说“刘松年估计已经付了订金,还不是小数字,杨志,你这次是莫名其妙地就得罪了人。”

杨志冷冷地说“那就看刘松年会不会做人了。”

杨志心里有数,刘松年就是一个茶商,这样的官商勾结,说到底只是互相利用,那位贵人只会找刘松年的麻烦,根本不会多事;就算遇到一个二百五,被刘松年蛊惑,杨志也不怕,大不了把龙井茶献出去,想办法让人顶了刘松年的茶叶份额,大宋皇家有茶局,杨志就算开发出龙井茶也会被收为贡品,不如用一次落个好。

刘松年还是去了京口,当夜未归,杨志仍暗计划发船,把刘松年的商船全部留在了码头上,林毅胄笑着对应安道说“应大人,你也不劝阻一声。”

应安道切了一声说“刘松年舍不得财,杨志傲对王侯,不是我们能说动的,更何况,京口那边也许就是一个大坑,就算杨志出手也没有用。”

林毅胄稍微一想便明白,如果没有当地官府中人支持,谁敢做这种事情,毕竟现在还是平叛的时候,官府一句方腊的同党,就能让寻常百姓家破人亡。船队浩浩荡荡度过了长江,转入运河,穿过一个大坝,直奔扬州。

暖阳当空,浅浅的阳光照在船头,杨志和刘琦坐在地板上,欣赏着两岸的景色,岸边的翠柳已经看不到树叶,船队在逆风而行,运河犹如从天边云深处排空而来,运河的水滚滚滔滔,但是水位明显下降了许多。刘琦随口吟诵“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杨志笑道“汴水与淮河之间挖通后,造就了淮安扬州的再度繁荣,楚州泗州因此而得利,江南地区的物资也是靠这条运河送到河南关中。隋炀帝亡国不是因为这条运河,而是因为三征高句丽失败,对外战争就是这样,虽然可以转化国内的问题,但是一定要打赢,要是输了,不如不打。”

刘琦自然是知道杨志观点的,认真地问杨志“大哥,要是朝廷安排你参加北伐呢?”

“当然要去。”这个时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宋徽宗对于不听话的人肯定是会下狠手的,杨志哪怕是穿越人士,也还没骄傲到那个份上;杨志肯定地说“不过一旦我出发了,我不会去管金人什么,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我们大宋自己的事情。”



第五百五十章 关注

“杨志真的是这么说的?”米友仁没想到自己把偷听来的一句话说出来,会惹得宋徽宗和米芾两人这么关注,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米有仁不懂杨志话里的含义,但是宋徽宗和米芾懂,这两位并不是那种埋头书画里什么都不清楚的人,相反两人在这方面的触觉都是相当灵敏,只不过平时习惯于装傻罢了。杨志把花石纲平安地押送回了汴梁,中书侍郎冯熙载和漕运使郑良都上书要求追查,两人对准的是童贯蔡薿曹千里,杨志自然是个小人物,但王黼张邦昌都认为应该拿杨志出来顶罪。

其次就是沧浪营,杨志到兵部交差,兵部尚书方琼手中竟然没有接任的人选,都知道沧浪营是一群刺儿头主持的,马上北上宋辽边境的饮马川,真有能力的都在掂量,而那些只想镀层金混个出身的人,方琼也不敢任命,毕竟童贯推荐的人是杨志,要是弄个太差劲的,那不是等着将来被童贯指责吗?

高俅和王黼是反对杨志出任指挥使的,范致虚等人反对北伐正好一言不发,方琼只好给杨志一道命令,沧浪营暂时还是杨志管,驻地就在城外北郊二十里的天驷六监军营;天驷六监连战马带人全部被童贯调走了,现在就是一个空营房,正好安置沧浪营

宋徽宗问清楚杨志和刘琦的对话过程,得知米有仁是在舱头的小屋睡觉时听到的,慨然说“这又是一个王韶,朕倒是有点希望杨志能拿出一个燕云策来。”

这一点米有仁听懂了,王韶熙宁元年上《平戎策》,提出“收复河湟,招抚羌族,孤立西夏”方略,为宋神宗所纳,从此揭开了宋夏河湟大战的序幕,经过几十年厮杀,大宋才取得压倒性优势。只是米有仁没想到大哥杨志因为一句话在皇帝心中变得这么重。一直到出了书画院,米有仁才问父亲米芾“杨大哥话里有问题?”

米芾一扫平时的嬉笑模样,浑浊的眼睛放出明亮的光芒,欣慰地笑道“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就是因为没问题,才显得惊世骇俗。谁不想靠自己的力量收复燕云,但是立国以来,有几个武将敢说,有这个胆子说的杨业高怀德都战死了疆场,曹彬狄青都是不世的名将,为什么那些文人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不敢说,我要带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米有仁一怔“那么当年逼迫狄青,就是这个原因?”

宋仁宗嘉佑元年八月狄青被免去枢密使,狄青出守陈州前想知自己犯了何错,去问文彦博,文彦博丢下了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无他,朝廷怀疑你!”

据说狄青惊怖得倒退了几步,从此情绪低落,狄青上任后,朝廷每隔两月就派人“慰问”一次狄青,狄青害怕被赐死,不到半年就因焦虑过度而死,年仅四十九岁;这一点米友仁懂,大宋文臣的逻辑简单,武将们建立不世功业后,就可能是赵匡胤第二,后来的王韶王厚父子的下场也是如此。

“所以你老子我不当武将。”米芾咬着牙说“我主动放弃了世袭武职,不是为了升官,不收复燕云,我们这些人都是罪人。百年不交战,可是河北的军民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担心契丹铁骑南下。联金灭辽,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其中的坏处,但是王厚一死,朝中再也没有可以灭国的将领,只能聊胜于无。”

米有仁吃惊道“那大哥岂不是很危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要和他说去,最好推掉这个职务。”

米芾一把拽住儿子,喟叹说“迟了,皇上既然听见了,这件事杨志就只有等的份,要是童贯的提议真的通过了,杨志要么像他先祖一样战死疆场,要不然就得跟着童贯去把燕云拿回来。”

父子两人说着话,已经一路到了家门口,得知刘琦已经在客厅等候,米友仁笑着问“五哥,又有什么好事?”

刘琦给米芾行过礼说“家父要重新回到西北前线,喊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还望世叔赏脸。”

刘仲武以老提举明道宫,但是李彦不如童贯,十五万西军调到江南,西夏又开始蠢蠢欲动,刘仲武再度起用为熙州都统制泸川军节度使。正好刘琦杨志和米有仁回来了,刘仲武安排了一个酒宴,也算是给这帮小兄弟聚一聚,自己和米芾联络联络感情。别看米芾的官职不怎么的,但那是宋徽宗的朋友,不需要专门说话,有时候随便帮上一句就是大忙。

杨志赴宴的时候见到了刘仲武的长子刘锡,刘锡比刘琦还像刘仲武,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刘锡现在是合门宣赞舍人,刚刚从秦州调入汴梁,算是上面给刘仲武一个安慰奖;刘锡对杨志很客气,一桌人其乐融融,刘琦趁着酒兴问米芾“世叔,范宽的画确定没有?”

江南之行刘琦和米有仁赚得盆满钵满,按照杨志的意思已经买了宅院良田山林,都是便宜到了家的价格。米有仁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刘琦除了捞到了钱,也选了五幅字画,准备给大哥刘锡去打点人;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其中有一副范宽的《关山雪渡图》,米友仁看是真迹,谁知道高世则正好献了一幅到宣和书画院。

两幅画摆在一起,书画院的大师争论不休,连米芾都吃不准这幅画是不是范宽本人的作品;范宽画画不拘世故,穷究自然造化,在终南太华山中磨砺十年,将山川气势尽收胸臆,终成一代大师。宣和书画院收藏了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万里江山图》《雪山图》《临流独坐图》等二十多幅作品,米芾父子下午比对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是没有结果。

杨志开始倒没在意,自己是门外汉,就不贻笑大方了;可一听说是范宽的画,杨志问米芾“世叔能否带我去开开眼界?”



第五百五十一章 炭笔画

“当然没问题,你不是进士出身吗?”米芾诙谐地笑道,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同样是进士,在大宋说起文进士个个自豪,说起武进士总是那么别扭。杨志无所谓地说“我是想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七弟,明天你给我壮壮胆。”

开玩笑,杨志还有需要人壮胆的时候,米有仁自动当没听见,只是说起今天宋徽宗问话的事,杨志毫不在意地说“我没有凌云壮志,但是真需要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能死,我就能埋。”

米友仁看见父亲米芾会心一笑,这才放下心来,一群人喝到半夜才散;杨志睡在刘府,天亮后匆匆去了一趟军营,让鲁智深安排人去城南的九丈河粮仓领粮食,梁绝悟和韩滔继续操练军队,又返回了城内到兵部告假一天,才赶到米府,和米芾米友仁一路去画院。

杨志和米有仁跟在米芾身后进了画院,迎面正遇见张择端,张择端有过目不忘之能,在汴梁街头混了十年,认识杨志,笑着说“杨捕头,幸会。”

米芾摆摆手说“不要繁文缛节,择端一起,我们去看那两幅画。”

米芾也是成精的人物,晓得杨志未必懂画,但是一定有破案的方法可以来鉴别真假。果然,杨志站在画前就入定了,盯着每一副画都琢磨了半个多时辰;杨志要看的是画中的暗记,据说齐白石的虾有左右方向之分,范宽的名画就藏着自己的签名,杨志要不是武功大进也不敢看下去,最后两眼有些干涩,总算看到了左边画中的那个签名。杨志开口问米芾“世叔,范宽会不会画了一幅画送人,但是自己又舍不得,自己又画一副留家里?”

米芾摇头说“画一幅留家里,那要多无聊,但是要是画画的时候身边不止一位好友,一次画两幅倒是可能的。”

杨志点点头,指出了签名的位置,并且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了签名的样子;张择端和米有仁聚起精神看到了签名,米芾只能遗憾地摇头,杨志笑着说“等哪天我帮世叔做一副放大镜,世叔就能看清楚了。”

米芾大喜说“杨志,你还有这种本事?”

杨志笑着说“很简单,让七弟帮我找几块玻璃或者玉晶就可以,最好是没有杂质的那一种。”

张择端立刻说“帮我也做一副,我画清明上河图,有很多小的细节要描。”

杨志自然答应,只是要张择端自己去找材料;米芾拍了拍杨志肩膀说“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读的是什么书,是我忽视了,没有发现当中的落款。范宽的做法取自唐代,入宋一来,我们已经开始使用印章,但是唐朝的时候尚未盛行,唐代钱杜《松壶画忆》中就说,画之款识,唐人只小字藏树根、石碑,大约书不工者,多落纸背。”

米芾让米友仁去请来李安忠、李迪、梁楷三位大师,听完落款的事,梁楷开着玩笑说“功夫在诗外,诚不欺我,杨志,既然来了,不管这两幅画的孰真孰假,你总要露一手才行,要不然人家还以为画院是随便就能进出的。”

众人大笑,杨志下棋和作词的名声不小,但是画画还真没听说过;杨志急忙摆手说“几位不要拿我开心了,我就是听过范宽的这个典故,来长长眼力。”

外面一阵低微的喧嚣,有人进来说圣上到了;杨志没想到遇见宋徽宗和郑皇后,跟在众人后面行礼,宋徽宗听完众人的玩笑,笑呵呵地说“杨志,你词写得不错,棋下得也好,没想到你还擅长画画,后天就是皇后的生日,你要画一副独一无二的画送上来,让朕和皇后欣赏欣赏你的墨宝。”

米芾等人会意而笑,杨志一脸苦相,郑皇后笑着说“杨志,你要是画不出来,可要早说。否则到时候是要受罚的。”

蓝从熙无声笑道“杨志值钱的也就是糖坊,要罚就罚糖坊。”

原本是梁楷和宋徽宗赵佶的两个玩笑,现在被郑皇后和蓝从熙弄得刀光剑影,画师们一下子都沉默了,画师们不是生活在虚幻,自然晓得糖坊现在是何等轰动,而蓝从熙的做法就是要裸地抢杨志的糖坊,打击郓王赵楷。宋徽宗也感觉蓝从熙的话有些过分,有些破坏气氛和自己的形象,笑着弥补说“有罚就有赏,杨志你要是做到,苍浪营指挥使就是你了。”

杨志不在乎那个位置,偏偏当着米芾等人面不能说,说了就是打宋徽宗的脸;杨志只能笑着问“圣上,只要独一无二就行?”

“是的,只有这一个要求。”宋徽宗毫不犹豫地说,宋徽宗能断定杨志不擅长画画,自然不会刁难;杨志谢恩施礼退了出去,拉着张择端找木炭,张择端不明所以,帮助杨志来到画院的炭房,杨志找了一个长的木炭,转眼用龙雀刀修出十支前面是尖头的细长条,来到张择端的画室就开始画画。

杨志画的是现代人都知道的铅笔素描,小学生都学过,可是随着杨志随手画出一个鸡蛋,用线与面的表现方式表达出鸡蛋在光照下的亮灰暗三部分;张择端心悦诚服,这种画法从未见过,鸡蛋虽然画的不漂亮,杨志取的巧漂亮,只管独一无二,不考虑美观。等杨志把画呈给宋徽宗,宋徽宗也楞住了,作为书画大家,宋徽宗能看出杨志画出了鸡蛋的立体感,一个鸡蛋孤零零地竖立在桌面上,本身就是一种想象力。

宋徽宗欣赏了半天,把画递给李迪说“裱起来,杨志,你为什么画鸡蛋?”

那是因为达芬奇画鸡蛋,杨志心里这么想,嘴里说的是另外一套“回圣上,在一千个鸡蛋里面,从来没有两个形状完全相同的。即使是同一个蛋,只要观察的角度不同、照射的光线不同,它的形状也不一样。只是小臣天赋有限,手和笔不听指挥,画不出看到的意境。”



第五百五十二章 无法不强硬

宋徽宗赵佶早在端王府当王子的时候,就喜欢观察珍禽异兽,得出过“孔雀登高,必先举左腿”的结论,晓得杨志说的简单,但没有这个思维和观察力的人根本做不到,闻言笑着点头,示意李迪把画递给郑皇后说“皇后,你看看,真的是独一无二。”

郑皇后也是聪明的人,看完说“圣上所言极是。”

宋徽宗其实对杨志去沧浪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满,童贯在奏章中说得很清楚,沧浪营北上明面上平定河北山东的各路盗贼,暗地里为北伐做准备,人员最多也就五千编制,最后的驻地是大名府以北,最好能到饮马川那个地方,沧州最北,蓟州东南。只是宋徽宗太清楚童贯是个什么人,怕其中有诈,弄个替死鬼,最后把北伐不了了之。

宋徽宗问了杨志一个问题“如果把沧浪营交给你,你能在饮马川站住脚吗?”

“不能。”杨志毫不犹豫地说“孤军北悬,又是辽金铁骑争掠之地,若是一支精兵尚有可为,沧浪营的实力差了很多。”

蓝从熙冷哼一声说“那你在童太尉面前呈什么能?”

杨志笑笑说“那是童太尉抬爱,下官并没有主动申请。”

郑皇后问了一句“你看汴梁的禁军哪一营是精兵?”

杨志施礼说“大宋的精兵只在西军,汴梁的禁军只能说训练有素。”

“为什么?”宋徽宗似乎想起王厚童贯都说过同样的话,童贯平定江南,从西北调回十五万大军,在江淮各地征调五万长枪兵,就是没有动汴梁的几十万禁军;杨志恭谨地说“一支军队,装备固然重要,但只有经历过生死大战的军队才称得上精兵,两军对垒难免死伤,一般的军队死了一两成就崩溃了,但是精兵可以支持到五成以上。”

“你又没打过仗,胡说什么。”杨志一语点中禁军的死穴,就是米芾等人也明白是这么回事;但郑皇后受不了,拉下脸毫不客气地训斥,这杨志真的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宋徽宗没有动怒,举手止住郑皇后说话,认真地问“怨军如何?”

杨志再施礼说“回圣上,怨军的战斗力就在不情愿三个字上,他们同样出身辽东,能骑善射,但是在军中与辽军享受的待遇不一样,又被放在前面冲锋,从一成立就有人作乱,从此动摇战志。就是如此,怨军要是对上禁军,也是以一当十。”

宋徽宗沉默半晌,挥挥手说“你回去吧。”

杨志告退离开,米友仁追出来说“大哥,把画木炭画的方法教我,我的天赋够了。”

米友仁不是吹牛,他模仿和学习的能力无人能及,什么样的名画都能画得与真本无异;杨志想都没想说“跟我回营,我来教你。”

米友仁看看杨志,确认杨志是真心的,才走在路上问“大哥,你刚才其实无需那么强硬?”

迎面风吹来路旁的欢声笑语,杨志吸了一口气说“我不得不强硬,童贯既然点了我的名,你以为我能逃脱的掉,沧浪营过了沧州就再也没有退路,兴许一战就把人打光了,我只有强硬,才可以在去的时候多谈点条件,和沧浪营的人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杨志把米友仁带回营中,花了一个多时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米友仁举一反三,画完一张木炭画才走。杨志送米友仁出营,就看见两骑匆匆而来,通知杨志去枢密院,宋徽宗传下旨意,就是杨志出任指挥使,沧浪营十日后出发。

杨志到枢密院,宿元景和范致虚一起见了杨志,杨志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武器都行,完全按禁军的标准配置了两千套装备,另外三千套兵部开了单子,有了人在大名府领取,在汴梁不再补充人马,也没有战马,一切让杨志自己去解决。枢密院给杨志临时决断的权力,可以招募流民招安山贼。

范致虚笑着说“谁也没想到,你是最反对联金伐辽的人,竟然是第一个插手战事的将领,这是让人意想不到。好在童太尉对你很重视,哪怕我们都有些犹豫,他却从不担心,不过你今天在画院的做法太强硬了。”

范致虚话里的意思太丰富,杨志当着宿元景的面不能乱答,微微一笑说“多谢大人栽培,只是我有一个请求,沧浪营中军官的任职,我希望我能做主。”

此去关山万里,征途险恶,宋徽宗最后把沧浪营交给杨志,也不乏要看看杨志手段的意思,范致虚颔首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你是孤军去饮马川,我们也不希望将领损失得太快,你把名单先报一部分上来,不够的地方,从兵部调人补充。”

沧浪营不受约束,以杨志的武功和智谋,要想铲除一个不听话的手下太容易了,范致虚自然不愿意去赌;宿元景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插话问“杨志,你在汴梁的生意怎办?”

生意,得罪了蓝从熙和高俅,自己又不在汴梁,还想着什么生意,杨志心中沉稳,表面上随意地说“回太尉的话,马行关掉,铁匠铺随军,山林委托给相国寺,只留下糖坊和牙行,毕竟那是和郓王合伙的生意。”

宿元景和范致虚同时叹了一口气,宿元景低声问“如果糖坊和牙行出事,你会不会赶回来?”

杨志不明白两人担心什么,范致虚缓缓的说“从童太尉上书,眼红这个指挥使的人就不少,谏官一个接着一个上书,说童太尉和你的不是,但是大佬们的意见出奇地一致,力挺你。没有其他原因,只是不看好北伐,沧浪营五千人的编制是极限,饮马川是最后的目的地;郓王赵楷半个月后去太原,负责炼铁的改良。”

杨志这才看懂,范致虚两人担心的正是糖坊,有郑皇后和太子赵桓背书,其他人肯定会放开手脚,那么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到那时,自己和郓王会不会赶回来自投罗网,沧浪营会不会兵变;杨志看着两人,皱了皱眉头说“不会有这么大动静吧?”



第五百五十三章 雅意

范致虚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一句话,上层的传言更加可怕,但是范致虚不想对杨志说;宿元景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说“杨志,你是进士,熟读史书,应该清楚,有些事没有对错。”

杨志淡淡地摇头说“我对朝堂上的事没兴趣,只是对北伐,我和太尉大人有不同的看法;收复燕云十六州,其实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战争的开始,包括西北都有可能重新卷入战火。等西军的骄兵悍将到了河北前线,兴许都不用打,他们就会改变想法,那是一个比西夏更凶险的修罗场。”

宿元景想了想问“你还是认为金国会与我们开战?”

“这是必然的。”杨志坚定地说“国与国之间,讲究的就是谁的拳头硬,现在,我们其实已经避免不了与金国的战争,我希望童太尉决定北伐的时候,朝廷已经开始考虑后面的变故可能,否则,参与北伐的将士血就会白流。宿大人,眼光远一点,要是算命的人能操控一切,苗光裔的时候,就收复幽州了。”

宿元景惊讶于杨志的顽固,朝中对讨伐辽国或许有分歧,但是对于金国,没有人有异议。宿元景调整呼吸说“事实将证明一切,你去忙你的吧,希望你不是为了某个人在危言耸听。”

宿元景暗示的某个人就是郓王赵楷,杨志晓得话聊死了,说好后面几天在汴梁需要做的是,杨志便告辞出来;出了枢密院的大门,杨志看见郓王赵楷的马车就在枢密院官衙外,杨志走过去,笑着说“郓王,对生意这么看紧,怕我溜了没有分红?”

赵楷从马车里伸出头说“什么生意,那点分红能放在本王眼里,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我是来请你吃饭的,骑马跟在后面。”

杨志原以为还是去封宜奴那里,没想到赵楷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巢氏酒家。

天空中下起了雨,街头的空气在有些刺骨的寒风中清新不少,不少行人慌里慌张地跑起来,几个外地的商人打起了雨伞;今天巢氏酒家店里的客人不少,邓乞丐在忙着上菜,巢泷正在和杜万彻、辛朴喝茶,看见三人,赵楷挥了挥手,喊杨志一起过去。

辛朴受宠若惊,起身给赵楷让座,站在了赵楷的身后,赵楷没有反对,官场就是这样,要是不给辛朴机会,恐怕反而会让辛朴有想法。杨志恭恭敬敬地朝巢泷行完礼,巢泷笑笑说“你坐下,郓王不是外人,我就不藏着掖着,听说你接了诏书,后面是什么打算?”

杨志坐下笑了笑说“师叔,我本来就是一个官员,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是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够安静下来。”

杜万彻摇摇头说“你本来是杨戬派出去的人,又是蔡京安排去辽国的细作钑龙,你不去谁去,现在江南的局势紧张,童太尉一时顾不上北伐,但是不代表就不去和金国配合。你告诉我,有几分把握?”

杨志苦笑着说“兵无常势,我只能把沧浪营建起来,一支精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经过多少场厮杀才可以,我没有把握。你找到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杜万彻同样苦笑着说“这一阵子汴梁失踪的人太多,除了林灵素,还有三名钱监的官员和十五名各个行业的工匠;尤其是这十五名工匠的失踪,很奇怪,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名人,都是在同一日失去了踪影,也没有发现离开汴梁的踪迹。盛余一他们忙不开,所以还在外地调来了两名捕头。”

杨志给赵楷和自己各倒了一壶茶,想了想说“我没时间查案子,你们要是认为那些人在向北方移动,等十天后我动身,他们早就去了该去的地方。”

案子发生在十四天前,古桐园这么长时间查不出来,自然是晓得有些人在暗地里沆瀣一气,在一点一点灭掉线索;如果是强行查下去,一定会有麻烦,赵楷淡淡地说“杜大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找杨志,自然是在斟酌中,现在谈案子不合适,毕竟杨志已经不是捕快,有的案子事关机密,不适合参加。”

杜万彻也是没办法,案子查不出来肯定会被上面敲打一番,按照何诉的习惯,不管案子最后结果,何诉总要把自己摘出去。杜万彻是希望巢泷和杨志能帮上一点忙,但是看杨志和赵楷现在一点都不在状态,晓得自己和盛余一等人的诸多考虑,说穿了也没有什么用。杜万彻不会在这些小节上计较,点头说“辛朴,把卷宗给杨志一份;杨志,万一在北方遇见或获得线索,通知一声。”

辛朴爽快地答应一声,巢泷回头要邓乞丐上酒菜说“杨志,没想到你要去饮马川,听说那地方盗贼无数,每天死人不断。”

杨志笑笑道“师叔,做捕快,杀一人是罪,但是做指挥使,到了饮马川,是杀的敌人越多越好,我先订一个小目标,一万契丹军队。”

一万人,赵楷和辛朴不敢相信,不要说对上辽国,就是与西夏苦战,大宋的将领能够杀掉对方三五千人那就是无敌的名将了,杨志的也太敢说了。杜万彻笑笑说“我信,杨志在辽国率领护卫队,不到两个月,也杀了快两千金兵,只要时间够长,一万人的目标不算大。杨志,蔡相要回来了。”

难怪,难怪一个个催着自己和赵楷离开,哪怕自己的态度恶劣,宋徽宗还是设想不变;这些人怕的不是赵楷那个郓王,而是蔡京这个埋了半截黄土的人。杨志记得在历史上蔡京会再度出任宰相,颔首说“可惜了,我要离开了,连路上都遇不到蔡相。”

蔡京肯定是坐船回来,而沧浪营是从官道上出发,自然没有遇见的机会;巢泷拈须微笑,杨志是真得适合在官场,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了杜万彻的意思。赵楷举起茶杯说“杨志,祝我们大家发财,祝你在饮马川把沧浪营建起来,横扫幽燕。”

钑龙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人跟丢了

横扫幽燕,杜万彻的报告让何诉很难受,赵楷的话充满了读书人的不阴不阳,让何诉怀疑昨天杜万彻是不是喝醉了,或者想替那两个年轻人隐瞒什么;杜万彻对两人的欣赏人所皆知,在何诉这里根本算不上秘密。不过何诉没有生气,微笑着问“老杜,你说这郓王什么意思?”

杜万彻才不相信何诉没看懂,眼前这个家伙心机深沉,分明是在套自己的话,况且以杨志的武功不会不知道有人在偷听,杜万彻明白了,赵楷是故意说的,何诉正是看懂了,才不敢乱说。杜万彻也装糊涂“蔡相要回来,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该知道的人已经全部知道了,听说杭州蔡薿现在就是扣着西军的奖赏不兑换,此刻只能让蔡相回来。”

杭州知州蔡薿的意思是什么,没人清楚,但是朝中的几位宰相都不是有担当的人,不敢弄险,只能看着杭州与汴梁的书信不断,这时候蔡京找了朱勔出面打点说情,宋徽宗点头后,宰相中没一个反对,只是在把可能是蔡京的人往外赶,叶梦得也外放黄州,杭州知州也在物色新的人选。

杜万彻用了听说一个词,何诉再也没有办法糊弄,终于说出担心的隐语“北方现在有什么隐士?”

杜万彻此刻才恍然大悟,何诉是担心郓王此去太原,龙归大海虎入深山,万一找到一个姜子牙或者诸葛亮的人物,掀起无数的变数。杜万彻也没什么好主意,郓王赵楷在汴梁这些人不放心,离开汴梁还是不放心,唉,有的人就是操心的命。杜万彻无奈地笑着说“自从东晋谢安出山,终南捷径是很多人的诀窍,真正算得上隐士的,你我也不会知道。”

从唐朝以来,隐居的原因有很多种,有的人是不愿与人同流合污;有人的是无奈退居山林;还有一种人,就是想学唐朝的卢藏,没有考取进士,便和哥哥卢征明隐居在京城长安附近的终南山赚取影响,最后终于出来做官。但是名声最高的还是谢安,东晋时隐居在会稽郡山阴县之东山,最后朝野舆论汹涌,谢安不出,如苍生何。

杜万彻的意思就是想靠隐居之举谋求官职都是些假意隐居的人,学谢安的多,像谢安那样有本事的少,但是真正的隐士是根本不为人所知的;何诉颔首说“世上事十之不如意,看样子也只能是如此了。”

何诉话音未落,门外又跑进来一个虞侯,说杨志失踪了,何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杨志担任指挥使以后,处于习惯和担心,皇城司安排了六个人跟踪杨志,都是江湖出身的一等一好手;这才多长时间,杨志就失踪了。何诉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帮,一帮废物。”

虞侯在何诉的训斥中,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清楚,杨志昨天回了军营,早上进的城,还是在兵部请了一天假;跟踪的人得到消息,都以为杨志是要处理生意上的事,孤身一人没有其他私事,没想到杨志去了一趟古桐园,找到沈冲谈了半个时辰的话,出来后就到了潘楼附近,突然就没了踪迹。

何诉气得一脚踢倒虞侯,杨志的动作说明,他要见去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能让人知道这个会面,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时候又跑进来一个虞侯,禀告说杨志出了北门,在北门附近的三名市井的高手追出去,可是在刘村又让杨志甩了,到了军营,杨志也不在军营里。

杜万彻拦住要暴走的何诉“何公公,你对杨志往常也是蛮看重的,不能仓促中改了主意,杨志又不是囚犯,去办点自己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何诉冷静下来,尴尬地笑道“我是气这几个家伙丢了我们皇城司的面子,一天之中出现了两次,实在是惨不忍睹。老杜,这说明杨志在城内已经见过一个人了,会是什么人?”

杜万彻听出来何诉的心思,晓得症结出在哪里了,只能在心中暗暗埋怨杨志,好端端地故弄玄虚干什么。杜万彻心平气和地说“何公公,你也不要怪他们,杨志的武功差不多可以做御拳馆的供奉了,一般的江湖高手根本不管用,我敢说,他们一出现在杨志周围的时候便被发现了。但是杨志的私人会面,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和什么高官去搞阴谋,按我估计,是出动他那张钑龙的网,不少人身份都是秘密,杨志自然不愿让人看见。”

何诉脸色缓和一点说“这么说,杨志和烈焰飞花差不多,难怪童贯那么看重。”

何诉自动把话题岔开,皇城司跟踪杨志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钑龙那边还有什么人,杨戬和蔡京两个老家伙是不是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或者安排,这件事与杜万彻无关,也不需要让杜万彻知道。

杜万彻不知道,杨志也是没有办法,出征在即,今天要抓紧时间去见几个人,为了那些人的安全,为了后面的战争,实在不宜让那些人被其他人看见。大宋现在上上下下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枢密院和兵部多得是坐井观天的家伙。

杨志从刘村后面的山冈穿过,一路往北,避开官道和军营,在陈桥驿的西边走入一片已经收割完的农田,就看见了西香湖,湖面因风而皱面,一阵阵凉爽的微风拂来,湖面泛起一层层涟漪,石堤上不管什么树,还是灌木之类,都在晃动,看上去各有各的妩媚。虽然到了秋末,湖光中却透着淡淡的成熟,连打渔的小船都更有一番风味。

杨志让坐骑迈着随意的步伐,不慌不忙地从小道绕过半个西香湖,就看见了东面不远处的东香湖,两个湖之间全部是良田,没有一点遮掩,田中燃起了一堆堆火焰,是种田的人在烧田,惊得麻雀乱飞。一个放牛娃骑着一头壮实的黄牛在田埂上漫不经心地走着,速度远远不如两个提着篮子的小姑娘。

钑龙



第五百五十五章 能用

西香湖北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地延伸到芦庄,小溪的两边断断续续地有几棵垂柳,,长长的柳树枝上还残留着少许枯黄却泛着绿意的柳叶,徘徊在枝头不肯落去,柔软地随着北风飘动着。一条小小的石桥横跨在溪上,让人眼睛一亮,仿佛那里就是应该有这一座桥,不管是木桥还是石桥。

芦庄在附近算是大村,有五六十户人家,汴梁地区是大宋最安全的地带,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太平生活,不讲究抱团取暖,最小的村庄只有三四户人家。慕普在附近的十几个村子里小有名气,这时候医学还不够发达,农村里看得多是外伤和解毒的症状,慕普做得很好,杨志一问人,就找到了慕普住的草屋。

现在正是天冷的时候,吱呀一声推开门,小屋内点着炭火,屋内只有一个人,正在低头看手中的一个紫色的玉貔貅;杨志虽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是两世为人,起码的观察力还是有的,这个人脸膛又瘦又长,穿着一件旧衣服,屋内也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一看生活质量就不好,但是这个人气度内敛,有一种傲气,从骨子里偷出来的傲气。

杨志露出淡淡的微笑,开口问“是慕普家吗?”

慕普看杨志进屋就是一愣,他熟悉周围村庄的村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看上去绝对有些眼熟;医者父母心,慕普闻言淡淡点头说“是我,身体哪里不舒服?”

杨志把手伸过去“你好,我叫杨志,是苦道人的徒弟,不知道你现在还算苦道人的弟子吗?”

苦道人教这些徒弟都是一时兴起,并没有要求每个人都当自己是师父;杨志在汴梁可是名人,慕普早知道有这个大师兄,虽然两人在同城从未见过,但是慕普看了上百次的画影图形,对杨志的面容有印象,只不过一开始没往上面想。慕普迟疑地跟杨志握了握手,然后笑了“我应该叫你大师兄吧,同在汴梁,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师傅还好吗?”

“很好,他老人家在为自己的理想在奋斗,并且乐此不疲。”杨志眉毛略抬,微笑着说“他很想念你们,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一点,今天是我有事,想请你帮帮忙。”

慕普一愣,皱起眉头,这事太蹊跷了,杨志现在可不是一般的风光,能有什么事还需要自己帮忙,慕普小心地问“大师兄,不是开玩笑吧?现在连这个村子里的农户都知道你是何等的风光,我能帮上什么忙。”

“能,你能帮上大忙,我就要带部队北上了,所以特地来见你一次。”杨志说话的口气很客气,但是没有隐藏自己这次的来意“慕普,你是想一辈子就这样,还是做出点名堂?”

慕普点点头说“当然是想做出点成绩,可惜我跟着苦道人学的是医术,时间太短,在村里给人看个病还行,要说大本事,我可没有,你是需要我帮你救人,不是打算指点我一下?”

“都有,先指点你一手。”杨志看得出来,慕普的犹豫是因为没接触过那些东西,自己只需要加强慕普的信心就可以达到目的,于是微微一笑说“把鱼线、烈酒、鱼钩、火盆准备好,再拉一条狗来。”

靠着湖溪居住,钓鱼是生活的一种手段,鱼线、鱼钩是现成的,慕普只不过去村头的小店买了点烈酒,从村头的荒地牵回来一条野狗;杨志吧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一刀割断了野狗的右腿,然后表演了一手缝合技术,慕普仔细看望缝合的口子,鼓掌说“早就听说波斯、大食那边有这样的手段,没想到师兄也会。大师兄,你再表演一手,我就跟你走。”

慕普倒不是存心刁难,而是在手术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许多东西,他相信杨志不会就懂这一点点;可是杨志在手术上还就是懂这么一点点,杨志没有再出手,而是开始给慕普讲人体结构和意外救助的注意事项,杨志能讲的其实是后世人人皆知的常理,但是在大宋,算得上新鲜出笼的技术。

慕普听了半天,服气地拱手说“大师兄,我跟你混了,在这个小村庄我受苦受够了,听说你抢了不少钱,以后我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杨志终于感到有所回报,费了老大的劲,总算拿下了慕普;只是慕普的画风突然改变,让杨志心生警觉,这小子不会是表面做医生,实际上也是江湖中人吧。杨志看似随口问“你现在还练化鹏功吗?”

慕普很明显清楚杨志真正想问的问题,目光闪动着问杨志“你都这么厉害,难道不知道我们是练不出来的,以我的看法,你就是喝了龙血脱胎换骨才练成的,听说你在监狱里死了一次?”

杨志点点头说“真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监狱里差一点就死了。不是我逃避责任,如果你还在练化鹏功,我没有把握百分之百让你练成,但是要是教你其他武功倒是没问题。”

慕普摇了摇头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练武功,不要哪天走火入魔,白白丢了性命,大师兄,不是每个人都是像你这么走运的。”

慕普没说错,穿越也好,练成功夫也好,还就是走运两个字,杨志笑着说“那就好办了,我原先准备在长安开一座专门为人做外科手术的医铺,你要是能在军中历练出来,到时候你就做掌柜的,杨介的弟子做大夫。”

神医杨介的名声慕普自然听过,慕普也不会去争什么大夫位置,想了想说“没问题,做外科在军队里最能长医术,反正我在村子里也没什么大作为,我收拾一下东西。”

杨志拿出两朵神蔓花放在桌上,笑了笑走出门去,慕普半炷香的时间走出来,盯着杨志问“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解毒圣品神蔓花?”

慕普能猜出来,杨志彻底放心了,慕普应该还是学了不少医术和江湖上的技巧,能用。

钑龙



第五百五十六章 陈桥诡事1

杨志从芦庄出来,就带上蓝彬的面具,换了一声到了陈桥镇,陈桥镇就在陈桥驿南面五里地,官道的另一侧,秋已深,夜已深。陈桥镇街上很热闹,哪怕已经是天黑,每一家店铺门前悬着的一盏或两盏灯,把街面照得亮如白昼;樊楼在这里的分店灯光最亮,大门口一溜的八盏灯,让月光都显得无足轻重。

酒楼几乎是汴梁总店的一个缩影,进了大门是种满花木的通道,通道的两侧就是长廊,长廊的小隔间都挂着红灯笼,可以听见里面打闹的女人声音;秋风吹过,菊花摇曳,几朵残菊在风中飘起,也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一名闲汉小跑着过来,低声下气地问“老爷子,您一个人?”

杨志看了看闲汉问“这里熟吗?”

“熟。”闲汉胸脯一挺说“酒楼上下,没有我不认识的。”

杨志直接递过去二两纹银说“给我找一个阁间,二十两银子的酒菜,把大厨曹正找来,操刀鬼曹正。”

闲汉不敢拿纹银,迟疑着说“现在正是上客的时候,曹爷很忙的。”

杨志又掏出二两银子,淡淡地说“你去告诉他,我要和他谈他师父的事。”

闲汉一听,急忙接过银子,把杨志带到一楼的一个隔间,喊来伙计安排酒菜,然后跑去把曹正找来,操刀鬼曹正怎么看都是一个厨师,满身的油烟气味,看见杨志神情仿佛一下子变得很沉重,过了很久才仰面长长叹息了一声,送酒来的伙计忍不住问道“曹爷,他是什么人?”

曹正示意伙计和闲汉都出去,肃然道“有些事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杨志拿起镀银酒壶,给自己和曹正都倒了一杯酒问“你知道我是谁?”

曹正的神情更沉重,长叹道“虽然你带着面具,我怎么会不认得你,有些灾祸真的是避不开的,绝对避不开的……杨捕头,我师父已经出家了。”

杨志笑道“我还记得那时候和林冲天天在小酒肆里喝醉的样子,今天晚上我化装来,就是给你留个余地,听完我说的话,你也可以拒绝我;你放心,我不会去翻林冲都不愿面对的老账。我现在是沧浪营的指挥使,我想问问你,想不想到军队里混几天,博一个出身,另外你派人帮我送一封信给林冲。”

杨志说完就把信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曹正,曹正接过信说“今天晚上,牛二请了几位很特别的客人,就在二楼的青鹤间,我要去忙了,等我忙好了再过来。”

杨志沉吟着说道“你多考虑几天,九日后出发,九日内你到杀猪巷我家里找我,过了九日你到大名府找梁寻,那个从来不在你父亲店里赊账的梁寻,他现在是大名府通判,我去了北方,一定会和他联系。我在信里和你师父说了,会去庙里找他,你不用等回信。”

曹正答应一声出去了,杨志一个人独自喝酒,他对牛二从汴梁城跑到这里来请客很好奇,牛二被卢俊义打伤后,虽然请了好几个名医,但只是保住了命,内功全废,在汴梁的地盘大为缩小,莫不是看重了陈桥镇这一块。杨志在房间里喝了四杯酒,站起来慢慢逛到二楼,酒楼的阁间没有门,只是一道帘子隔住,杨志走过去把每个隔间的声音都听得真真的。

从牛二的阁间动静中,杨志听出来有四个客人,其中两个说着不太流利的汉语,一听就不是中原人,四个客人中竟然有一个高手,杨志走过去的时候那个人紧张了一下;牛二做的大多是黑道上的生意,和这样的人来往,杨志并没有感觉奇怪,只是今天牛二没有排场,说话的声音又那么低,说明不仅见不得人,恐怕还是大买卖。

但是牛二隔壁房间传出的微弱声音,让杨志差点停住脚步,一个女人的声音“牛二现在就是废物,那个扑天雕李应不好对付。”

还是女人的声音“今天是唯一的机会,明天牛二就要离开汴梁了,还不知道哪天回来。”

第三个女人的声音“李应我来对付。”

扑天雕李应,听鬼脸儿杜兴说过,扑天雕李应是一个从辽阳等地到中原贩马的商人,他和牛二有关系,那么要对付两人的又是什么人;第三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敢对付李应的绝不是庸手,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

杨志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下了楼,回到自己的阁间,那个闲汉已经带着一个歌女在阁间等着,眉开眼笑地说“老爷子,您老上哪儿去了,曹爷说了,您今天的酒钱记他账上了,您老要不要听歌?”

“人老了,不好这个调调了。”杨志示意两人出去,静下心来一个人等着牛二他们散场,杨志没有问闲汉任何问题,如果三个女人动了手,不管能不能成功,官府肯定会调查,杨志不能给自己惹麻烦,也不能给曹正留下麻烦。

牛二有夜宿青楼的习惯,不到一个时辰,杨志就看见牛二一行五个人下来,牛二和他的一名手下,还有一个气度轩昂的中年人与两个女真人;五个人一点酒意都没有,谈笑风生地出了门,闲汉中还走出来两个牛二的保镖跟了出去。三个女人竟然没有跟出来,让杨志大为意外,随即明白,那三个女人肯定知道牛二下一个去处,心里不急。

果然没有多久,三个蒙着面的女人就下了楼,杨志认出了封宜奴,只能暗叹这个女人胆大,她可不是一般人,汴梁城最起来几万人能认出她;杨志起身和伙计打了声招呼,伙计看在曹正的份上,一路送到了酒店的门口,杨志看到一辆马车急驰过已经开始暗淡的街道,左拐走向另一条路。

杨志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感觉自己真的是不虚此行,那辆马车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看外形很像古桐园曾经查过的马车,杨志已经决定,为了不节外生枝,弄清楚事实,悄悄地干活,最后不留下任何一片云彩。



第五百五十七章 陈桥诡事2

杨志一路跟到了一家杂货铺门口,都已经是这个时间点,杂货铺还是开着,灯光大亮,门口两个白灯笼在风中晃悠,杂货捕的老板是个笑眯眯的中年人,圆圆的脸,站在马车旁回话。杨志不敢走近,自己能认出封宜奴,估计封宜奴也能认出自己,反正知道了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着急的。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杂货铺总是很少有人会来光顾,除了醉汉;在街道的两头,出现了二十几个彪形大汉,而巡逻的厢军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志看这些大汉表面上凶神恶煞,实际上脚步虚浮,别要说现在那个掌柜,就是封宜奴一个人也可以打发掉。杨志不愿惊动他们,用内视的心法四下打量着,人靠在了墙边,走到了一个关了门的胡饼店门口,站在了竹棚下面。

这是一般人遇到情况都会采取的措施,没有引起大汉们的注意,除了一两个露出不屑的眼光,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在马车上;杨志也很想知道,这辆车上坐的另外两个女人是什么人,他自然不方便过去看看,大汉们已经猥琐的笑道“许老实,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买东西,他们要的是什么啊?”

许老实笑眯眯地看看他们,道“你们是哪里蹦出来的野狗,到我们陈桥镇来狂吠。”

尽管离得很远,杨志已经能肯定,出现在马车另一侧是林灵素的身影,他没有穿道袍,而是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旧衣服,推着一辆独轮车,从一个小院子里走出来,看上去就是一个辛苦奔波的小商贩。杨志很好奇,林灵素不是去北方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个杂货铺问题大到非要他这个半仙出马,不过封宜奴都动了,林灵素也不算什么。

现在林灵素已经了街道,靠近了马车,仅剩下最后表明态度,他是谁的朋友,还是谁的朋友都不是。杨志看到林灵素把独轮车停在了马车旁,悠闲地走到杂货店里,许老实赶紧跟进去,来了客人,总是要招待的。杨志的感觉两人演得过火,好歹见面要打一个招呼吧,林灵素应该是就在对面住着,难道平时街坊见面不说话。

围上去的大汉们一时都停止了脚步,很明显有人打过招呼,他们压根不敢冒犯马车里的人,杨志微微一笑,他们要对付的就是许老实了;林灵素终于出来了,对送出来的许老实愉快地挥了挥手,推起独轮车朝前面走去。就在这时,林灵素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感觉到了危险,回头看了看,停下来没有再走,反而松开独轮车,站直了身形。

突然之间街道上多出了一队灯笼,惹得附近十几个没关的店铺里,都有人伸出头来张望,安静的街面上一下子有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声音,一个人笑着走在灯笼队伍的前面说“林道长,别来无恙,你这是在做什么,连道袍都扔了。”

林灵素举目一瞧,所有的人都张眼在看他们,故作愕然道“你在说甚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半仙了,不需要担心别人怎么指责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放下就好,就没有牵挂。许老实,马车里是谁?“

人从灯影子里走出来,是一个瘦瘦的僧人,面貌看不清楚,总之年纪不会小,许老实笑道“我们没什么可谈的,鹰眼罗汉,你不该来汴梁,更不该在陈桥镇出现,你难道忘了,还有一个罗汉关在皇城司呢?“

许老实说完,就再不理鹰眼罗汉,转身朝店里走去;没走两步,鹰眼罗汉已经走到马车附近,高声说道“伏虎殿鹰眼拜见几位姑娘。”

封宜奴从马车里走下来,绝美的面容,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在月光下,美艳得不可比拟;可是鹰眼罗汉却无心欣赏,因为林灵素在边上叹道“原来是封宜奴封姑娘。“

封宜奴淡淡道“都说寂寞王和伏虎殿有近三十年的交情,当年寂寞王为了武林贴坐牢,也是为了伏虎殿,现在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鹰眼罗汉今夜是想把我和林道长都置于死地,还是看看故人的?“

鹰眼罗汉微笑道“没想到海青珠被盗,连封姑娘都被惊动了,那个盗贼真是该死;不过以我看,那个盗宝的人恐怕早已高飞远遁,哪会在这里等人来找晦气。不管也好,今天我们能在这个小镇见到,还真的因此有缘。“

杨志不敢动,看上去一个个貌合神离,说的是惊心动魄的江湖上事;但是现在一个个高度紧张,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林灵素哼了一声道“那个窃贼过于骄狂自大?找他的人包括正邪两道最有实力的顶尖高手,纵然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不过鹰眼,你可不是为了海青珠而来,说出你的真实来意。“

鹰眼罗汉苦笑道“我有甚么真实来意,林灵素,你当初潜入伏虎殿偷走两样法器,不会现在出了名就不承认了。“

林灵素哂道“就算真在我手上,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第一殿的东西,你明白吗?“

鹰眼罗汉叹了一口气,林灵素身边立刻全是人影,杨志看得清楚,尤为厉害是鹰眼罗汉正在提升的剑气,锁定林灵素,一剑出手,千百剑影。林灵素看上去没有脱身的机会,双手一抖,左手护手钩,右手峨眉刺,护手钩招式独特巧妙,峨眉刺灵巧如燕,两种完全不同属性的兵器在林灵素手上使出来,配合的天衣无缝。

饶是如此,鹰眼罗汉的剑气还是占据了优势,只不过林灵素守得严密,鹰眼罗汉几次利用身形换位的搏杀都没有能取得进展,两人眨眼间过了十几招;两队灯笼已经围住了马车和杂货铺,提灯笼的一个个都是江湖好手,虽然一言未发,已经把前面出现的大汉吓得躲到了一旁。

封宜奴看鹰眼罗汉再次变招,轻柔地说道“若我与苦伯没有任何关系?那又如何?



第五百五十八章 许老实

寂寞王和苦伯不过是两个监狱的黑道头子,在监狱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都把手伸到监狱外面,与伏虎殿神霄派这些大派合纵连横,大宋的朝纲真的是糜烂到家了。杨志不想出面,趁着鹰眼罗汉和林灵素动手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迅速翻身上墙,从房顶上穿越到百货铺的后面,见有一个小花园,闪身越下,遁入到一颗桂花树后。

繁星满天,秋风带着略微的寒意,除了几株芭蕉桂花树,院内盛开着的只有菊花,只是主人只是个爱菊的人,并不在乎花卉的名贵,差不多都是野菊花,一丛丛一簇簇地,金黄的细长花瓣簇拥着花心,碧绿的叶衬着黄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

从花园的格调看,这不是一般的百货铺,能打点这个花园的也一定是雅人,那个许老实不简单,杨志看出他身怀不错的武功,没想到还有这份细致和情怀,杨志对许老实的评价又高了一些。杨志看过四周的动静,晓得花园里无人,便两步迈到贴近亮出灯光的屋外,蹲在一辆大车后面,门开着,屋内许老实正在和李应牛二等人在谈话。

屋内竟然多达七个人,牛二在樊楼的那两个保镖也在里面,杨志有些奇怪,观察着里面的情景,凝听里面的动静,原来李应是来买消息的,一个辽阳来的犯人在苦伯的那座监狱里留下了遗言,李应和两个女真人就是来拿那个犯人的遗物,李应递过一个铁盒子说“李应,遗物就在里面,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们在掏钱之前还能考虑一下。”

李应直接递过银票说“钱是身外之物,完成死者的意愿比天大,哪怕是一片碎布头,一截头发都是值得的。不过,许先生,我请你们打听大悲侯的事怎么样?”

许老实有点不满地说“大悲侯是原泾原路走马承受安伏邦,单州团练副使安惇大人的次子,这点事在汴梁上层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你们其实打听得不是大悲侯,是卓厉。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卓厉已经死了,降龙罗汉也死了,都是死在殿前司的狱卒手中,你们是知道的,不管什么英雄好汉,到了监狱里面,都是狱卒的下酒菜。”

杨志很熟悉李应的商人口吻,不过许老实也是商人,答非所问,李应没讨到好;只是卓厉和降龙罗汉死掉的消息镇住了李应等人,也震惊了杨志。卓厉从大名府秘密押送到了汴梁肯定有原因,降龙罗汉已经答应与皇城司合作,狱卒怎么敢随随便便杀了两人;降龙罗汉无所谓,但是卓厉有很多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

屋内牛二高声说道“老许,这两位可是金国来使李善庆的随从,李大人回了辽阳,他们在汴梁代行其事,代表着金国的态度,有的事就算你不说,他们明天问官府也是一样的,你白白得罪人,甚至会影响到苦伯。”

牛二往常见了许老实都是点头哈腰的,今天的气势完全不一样,许老实冷冷地说“我这是买卖,不管他是什么人,都是一样的童叟无欺,金国的使者又怎样,野人。”

两名金人大怒,在中原日久,他们是懂得这个称呼的蔑视,李应慌忙拦住两个要暴走的金人,对许老实说“许先生,活离罕可是完颜阿骨打的师父,也是纥石烈部的第一勇士,他的遗物可不是小事,传回辽阳的消息,应该有一个地址。牛二,你再劝劝许先生。”

完颜阿骨打的师父活离罕死在汴梁的监狱里,遗言还是一个地址,杨志顿时决定夺下这个铁盒,或许自己在辽阳的很多谜底就在这个盒子中。牛二不知道做了什么,只听见许老实低喝一声“牛二,你忘了规矩,你只负责在外面接生意,生意能不能做成,怎么做不是你能决定的,只有苦伯能决定。”

牛二的一名随从呵呵笑道“许老板,我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许老实竟然一愣,打量着半天才说“牛二爷,好大的排场,鹰爪拓跋和铁掌乌铸绺都是你的随从,看样子,你的翅膀硬了,是不需要听苦伯的了。可是我不能,我是靠苦伯吃饭的人,你们要是想违背苦伯的规矩,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许老实突然动手,他不得不出手,对方六个人,最起码有三个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许老实晓得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拼命。许老实的武功与老实两个字毫不相干,阴柔快捷,首先进攻的目标出人意料,是女真人;这两个既然是金人的使者,杀了之后,牛二李应等四人就算是在漩涡里面,不管是苦伯还是官府,都会对他们动手。

随着两声清脆的骨折声,乌铸绺的铁掌李应的飞刀都慢了一步,许老实背后中掌,肩头中刀,可还是杀了两个女真人;就在乌铸绺想补上一掌的时候,许老实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不顾铁掌打来,一掌拍在乌铸绺胸前,许老实的脸被打得粉碎,但是乌铸绺也软绵绵地倒下,同归于尽。

鹰爪拓跋一爪抓住了李应的后心,随即双手连续抖动,竟然在一招中打断了李应双手双脚的关节,把李应嘴堵了起来,用衣服包住头;牛二吓了一跳,问道“鹰爪拓跋,你要做什么?”

鹰爪拓跋拔出了许老实身上那把李应的飞刀,还是放进李应怀中,对牛二说“把李应扔到骡车上拉走,换个地方问话。”

杨志暗暗点赞,鹰爪拓跋看上去一个平平常常的武人,但是心思缜密,这个牛二估计到地方也是要死的人;牛二抱起李应就往花园外面走,鹰爪拓跋迅速收拾了一个包袱,才匆匆离开。杨志早已悄悄移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拔出了镔铁匕首;鹰爪拓跋走过大车的时候,杨志突然出手,刀芒乍现。

鹰爪拓跋感觉到一丝异常,可是还没来得及运功,就觉得脑后有风,失去知觉;杨志捞住要落地的包袱,用匕首结果了鹰爪拓跋,飞身出了花园的后门。牛二听到一点动静,正在问“出了什么事”,杨志已经冲到面前,一匕首结果了牛二的性命,飞身离开。



第五百五十九章 从容脱身

林灵素最后还是被鹰眼罗汉的剑气伤了右手的经脉,但是这个代价值得,巡逻的官兵终于赶到了,让林灵素啼笑皆非的是,官军赶来是为了封宜奴;一听逃回去的混混说封宜奴在场,原来躲在一旁的军官立即下令出击,顺便还通知了附近的巡逻队。封宜奴一直传闻有郓王和权贵在追逐,军官很清楚,要是在自己地头出了事,丢官罢职都是便宜的,弄不好在大狱里要呆一阵子。

鹰眼罗汉再张狂,也不敢在上百人的围观中与官兵发生冲突,只要冲突了,鹰眼罗汉就背上了案底,从武林豪杰变成一个浪迹天涯的逃犯;至于杀人灭口,那是想都不用想,鹰眼罗汉只要做了这件事,就是武林公敌,伏虎殿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鹰眼罗汉只能放过林灵素撤退,封宜奴顾不上林灵素,也没有搭理上来讨好的军官,一头冲进了杂货铺。

许老实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封宜奴估计正在和牛二等人交易,可是冲到前台没有人,砸开那道插上门栓的门,穿过堂间来到后堂,看见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封宜奴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跑来的军官更是欲哭无泪,他认识住在陈桥驿的两个女真人,金国的使者死在自己的管辖区内,相当于死罪了。

好在扑天雕李应是活口,取下李应包头的衣服和嘴里的破布,军官气急败坏地问“出了什么事?”

李应晓得自己武功俱废,心灰意冷地把事情一说,连慢慢走过来的林灵素都傻眼了,这件事牵扯到苦伯,还有一个黄雀在后的高手,真的是没有办法再离奇了;封宜奴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我的错,总相信自己真的是为别人好,但是从没想过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个平空钻出的高手就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谜?“

另外两个女人走到封宜奴的身边,也是一辆落寞的眼神;三个美女站在一旁,军官压根没心思观看,急着喊来衙役和仵作,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林灵素的江湖经验丰富,看完了现场就断定李应说的是真的,苦笑道“封姑娘,我们惹上大麻烦了,要不然趁天亮前逃离汴梁,因为怎么辩白都不会有人相信,那个人与我们没关系。“

杨志在一道横巷左转右弯,到了一个窗口停下脚步,按照约好的节奏敲了敲窗户,听到郝思文的动静,低声道“开窗。“

郝思文听到杨志声音,打开窗让杨志钻进去,关上窗问“又做了什么大买卖?”

郝思文在陈桥镇上开了一家酒铺,代卖收来的野味,最近朱武和寇一经常来,郝思文现在也知道自己这个东家是怎样的人;杨志和郝思文来到准备好的密室,郝思文点亮了蜡烛,杨志打开包袱,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五个铁盒子。杨志明白了,这想必是许老实准备送出去的遗物,铁爪拓跋想必是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现在给杨志出了一个难题,杨志不知道哪一个铁盒子是活离罕的。

杨志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盒子里有一张纸条,说明这些遗物是一个叫墨光枝的,是墨光枝藏钱的地方,杨志颔首说“铁笔镇河阳墨大侠,几年前在江湖上突然失踪,没想到是死在监狱里。”

两人接下来看了另外四个盒子,除了活离罕的,其他三人也都是江湖上的名人,一个是交待武功的,两个也是讲了存钱的地方。难怪苦伯自己都不看里面的东西,也不允许手下人看,看了恐怕就会按捺不住那颗异动的心;活离罕画的是一个山,在山上有着一匹马,一条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记号,杨志真的看不懂。

杨志收起几个纸条,让郝思文重新找东西包了,把五个铁盒子用龙雀刀削成碎片,还是用原来的布包好,杨志对郝思文说“我要带队伍走了,你也收拾一下,到大名府杨柳青巷,要么把店开在那里,要么住在那里,等我安排人联系你。你去了以后,注意结交到幽州和辽阳做生意的人,不管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可以,不要主动问任何事情,只说生意。”

郝思文听了这番话有点心动,皱眉道“你是不是准备要我去那里,就像你做钑龙一样?“

杨志没好气的道“你还真聪明,我的想法就是这样,我现在这样子是做不了暗探了,以后钑龙的名头就给你,不过你要知道,这个名头只是一个象征,你只有在后面完成了任务,才有意义。“

郝思文奇道“那是否说你在幽州还有布局?“

杨志无奈说道“没有布局,只有一些熟人,还有我的一点产业,但其中情况却恕我不能多作透露,真等你去了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千万不要低估辽国,燕云殿的效率恐怕比皇城司更高,所以要记得你的安全第一,情报第二;记着,万一在大名府等地被人怀疑,也不要立刻就逃走,那等于承认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一旦人家布了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假装没事,等安全了再行动。“

郝思文外号井木犴,也不是良善之辈,仔细一想便明白杨志的意思,颔首说“你说的怀疑恐怕来自我们内部吧?”

杨志笑了起来,把双龙会、中州堂、梅花门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有的是郝思文原来就知道的,有的是郝思文不知道的;杨志讲解完说“那些人里认识你的只有公孙胜,但是我信得过他,好歹欠着我们人情,公孙胜就是见到你,也不会出卖你。你要记着,万一由官府或军队里的人找你,不管有什么都不要睬,哪怕我脱不开身,我一定会派认识你的人和你联系。”

认识的人联系,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环节,也不需要什么信物,见面带封信说说话就可以;杨志和郝思文商议好,还是从窗户出来,趁着夜色离开了陈桥镇;镇周围布置了一圈官兵,但是一个个都围在一起说话,被杨志运用身法,从无人的地方快速闪过,几步就窜进了林中。



第五百六十章 张三来访1

陈桥镇还在乱哄哄的时候,杨志已经回到了汴梁城杀猪巷,在巷子口就看见一个人,抓着酒葫芦,在悠闲地一边喝酒,一边找人聊天;那人看见杨志,微笑着站直了身体,杨志看是张三大喜,拉着张三到家问“张大侠,你怎么来的?”

张三看杨志随手关门,屋内没有人说“我来了好几天了,这两天都在你家门口等你,我是因为卓厉来的,他从大名府押解出来的时候让人送信给我,想要见一面;我来到汴梁不少日子了,原以为他能成另一个大悲侯,前几天发现不是。好在我在汴梁没白呆,打通了不少关节,昨天晚上我去了监狱,卓厉告诉我一个秘密就咬舌自尽了。”

杨志一听秘密就头疼,苦笑着说“张大侠,能不能不告诉我,我先听到这些消息就头疼?”

张三同样苦笑着摇头说“不行啊,这件事我解决不了,梅花门高手里有西夏极乐堂的人,还不止一个。他们现在有梁子美做后盾,势力已经发展到汴梁来了,你不是要北上吗?正好处理这件事。”

杨志看着张三,心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告诉我一声,就放下担子拍拍屁股走了,那哪行;杨志决定黑下心,诚恳地说“你别置身事外,来帮我,我就负责解决这件事,让卓厉的心愿完成。”

张三叹口气说“我现在连买酒钱都没有了,不帮你,又能去什么地方。不过我还带来一个人,鼓上蚤时迁,蓟州汉人,小伙子人不错,一心向往大宋,就是手脚有点问题,不是残废的那一种。”

杨志差点笑出来,一个小偷要是手脚没问题,反倒让人奇怪,杨志认真地说“穷极思变,有些情况不奇怪,只要他在我这里不愁吃喝能改就行,把他带过来,出征的时候我把他带上。”

张三笑着说“他就住在杀猪巷,来了有一段时间,街坊都以为他是做小生意的。”

杨志点头说“厉害,张大侠,现在可以告诉我,卓厉说出来的那个名字了吗?”

张三倒了一杯水,用手指沾着水写了一个名字随即抹去,杨志吃了一惊,竟然是长风镖局的局主陆满楼。好在陆满楼人在大名府,杨志去饮马川,手够得着,杨志斟酌着问“你在河北人脉广,梅花门既然已经靠上了梁子美,为什么又要和殷鉴作对?”

张三还真知道“公子进死后,生铁佛崔道成想统一梅花门,但是燕无望怎么会同意,卧榻之下安容他人酣睡;就和殷鉴一明一暗,胁迫梅花门各分支反对生铁佛,生铁佛只好从外面寻找盟友,当时我还有些遗憾,现在知道有极乐堂的人,那还不清楚,人家借力打力罢了。”

杨志考虑了半天,只问了一个问题“燕无望和殷鉴,跟西夏有没有勾结?”

如果只是江湖上的争执,问题不是太大,只要陆满楼的真面目露出来,一切就烟消云散,至于梁子美高俅他们是和解还是狗咬狗,都不在杨志的考虑中;可是如果这些人都和西夏有勾结,争来争去只是为了筹码,那么杨志只有想办法把这些人全部清理掉,难度和风险将呈十倍的上升。

张三真不知道,又不能瞎说,只好先去找鼓上蚤时迁,兴许是打过招呼的原因,时迁在屋子里等着张三,没一会两人就回来了;杨志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正在和张三在聊天,是个消瘦的男人,头发短而黄,眼睛小目光锐利,确实是前面巷口的一个租户,杨志回来后打过几次照面,还看见时迁与嚣四姐讲话。

张三介绍完,时迁又把自己在杀猪巷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杨志笑道“你是老乔家的租客,他遇到一点难事,把房子隔成两半,租了一半出去,你早就应该让老乔来你找我,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帮一个忙。”

汴梁人对外地人的热情是人所尽知的,时迁在老乔家用的餐具比自己家的还好,时迁看看四周说“可以进去说吗,我可知道,很多人都能随意进出这个小院?”

杨志笑了笑,把两人让到里面,原先嚣四姐到杨志这里犹如家常便饭,杨志就给了嚣四姐一把房门的钥匙,请嚣四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房子;另外就是杨时和邓展也有钥匙,这两个家伙天马行空,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杨志不敢确定有钥匙的人正好在家里。

时迁就是一个贼,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估计不仅自己家,就是其他街坊的动静,也没瞒过这个鼓上蚤;三个人进了屋,时迁低声说“是在对不起,是我过于冒昧,但是杨大侠你应该看出来,我是一个惹上麻烦的人,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办法与你认识,想要请你帮一个忙,亏得张大侠及时来了。”

“你先说说看。”杨志心里觉得这个人有些神经兮兮的,又和张三说是他带过来的情况不一样,自然不会轻易许诺;时迁的脸明显拉长,眼睛里掠过一丝恐慌说“杨大侠,我听官府和市井的人都谈起过你,说你是一个可靠的人,我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帮忙。我有个朋友叫叫蒋敬,是一个做小生意的商人,但是在汴梁喝花酒的时候得罪了苦伯的人,被人抓进了大牢。”

汴梁监狱里有王公伯侯的说法,开封府狱的寂寞王刑部大牢的一言公都司狱的苦伯和殿前司监狱里的大悲侯;可是这些人的势力都是在监狱里,外面根本不是他们的能力说及,很多人都没有听说他们的名号。蒋敬能喝花酒遇上,也算是有缘分了,杨志摇了摇头说“这个人我救不了,他的外号叫神算子吧,他是宋三郎的同伙,一直在辽国走动,宋三郎接受招安的时候他不在,出事的时候也不在,总该有个原因吧?张大侠,你又给我找了个麻烦。”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张三来访2

张三抱歉地笑笑说“没想到你连这些事都知道,时迁,我说的吧,杨志精明过人,不用隐瞒了;杨志,时迁蒋敬都是我的人,所以宋江起兵以后,我怕蒋敬受到牵连,就让蒋敬和宋江断了关系,时迁就是一直跟着卓厉的。”

杨志冷冷一笑说“张大侠,卓厉在大悲侯那里,你的人找苦伯干什么,难道还想通吃汴梁城,我问你,你怎确定那是苦伯的人,苦伯是谁?”

时迁意外地看看杨志,他没想到杨志竟然思路如此清晰,时迁晓得自己在杨志面前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张三很多话不方便说,时迁只能插话说“杨大侠说得没错,我是蓟州人,来汴梁做这些勾当有些困难。我也不知道苦伯是谁,但是铁挽衣告诉我,那个人是苦伯的儿子,在汴梁混的人都知道。”

杨志拿出三个茶碗,端起大茶壶里的冷水,倒了三碗,递给张三和时迁一人一碗,谨慎地问张三“铁挽衣是不是你的人,他提供的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张三犹豫了一阵,肯定地说“铁挽衣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和铁挽衣去过苦伯的杂货铺,表面上是卖杂货的,其实是一个钱庄,买杂货的都是陈桥本地人,负责钱庄的掌柜就是苦伯的儿子,一个挺老实的人。”

许老实,杨志的脑海中立刻闪过这个人的样子,对张三调侃道“就在陈桥,铁挽衣出面都没有摆平,蒋敬得罪的那个人既然是苦伯的手下。你们说的那个许老实的面子也不够,还是许老实不给你们面子。?”

这是明显的漏洞,时迁急忙说“是那个人不给他们两个面子,我去过那个人的家,穿过樊楼总店后门的巷子,在最里面的一座民宅里,说来奇怪,那个人没有想对我隐瞒住宅的位置,我跟踪的时候,他的随从发现了我,他丝毫不在意。”

在权贵的眼里,江湖人只是一个蝼蚁,杨志现在已经想通了,他们遇到的绝不是苦伯的人,应该是某一家的权贵,只是权贵在乎名声,用了苦伯的名义;杨志提高了声音问“时迁,蒋敬那天晚上是怎么惹的祸?”

“一首词。”时迁的声音更加低沉,即使以时迁的见识也明白,蒋敬惹得那个人的身份肯定有问题“蒋敬和那个人在同一座酒楼喝花酒,还看上了同一个女人,最后蒋敬写了一首词,那个人说是什么东坡的,就喊来巡逻的士兵,把蒋敬给抓了;第二天我才知道在都司狱。”

都司狱是民间的叫法,那座是在开封府衙署内西南角的牢狱不是监狱,只是临时关押犯罪嫌疑人人和证人以便提审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拘留所,按照大宋律,嫌犯在这里关押最长时间不能超过四十天;但是很多人没有能从里面走出来,就是因为在这四十天里送了命,包括完颜阿骨打的师傅活离罕,至于家人多少年以后能得到消息,拿到苦伯手中的东西,完全看的是运气。

杨志喝完水,站起来说“我们出去吃饭。”

时迁一愣,看张三的神情才知道杨志是要去看现场,看争风吃醋的现场,看那个人的住宅;三人到了樊楼,杨志找到一个熟悉的闲汉一问,一连问了好几个人,甚至找到两个伙计,杨志才弄清和蒋敬冲突的是景王赵杞,想必那座宅子就是景王赵杞换身份的地方。能够被景王赵杞看上的一定是红牌,不应该是蒋敬消费得起的,蒋敬是因为某种原因故意挑事,为了能脱身,装作争风吃醋。

杨志把赵杞的身份和自己的猜测一说,时迁晓得惹上大麻烦,无奈地说“蒋敬要是出不来,我把他的店铺关了。”

“不行。”张三的态度很坚决“杨志,生意是小事,大不了损失的是钱,你可是蒋敬不能在苦伯那里,铁挽衣说,那座监狱经常莫名其妙地死了,很多江湖上的高手就是死在里面。”

杨志松开了双手说“等一等。你刚才说,那是监狱,所以你要清楚监狱里有监狱的规矩,在都司狱,最大的困难就是开封府和刑部都无法随意提犯人,必须有苦主或者有卷宗,什么都没有的人在里面,超过四十天的太多了。至于死亡,你是否能肯定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张三笑了起来“里面的消息,外面怎么进行肯定,救人是需要钱还是需要关系?”

杨志心里话,许老实昨天晚上死了,苦伯肯定要出监狱了,到时候什么都不需要;但是杨志表面上脸色严肃地说“你没问过铁挽衣这些吗?除了找到苦伯本人,剩下的什么都不好用,我先带你们去见两个人,不要说多余的话,只讲蒋敬的案子。在去之前,你们可不可以先说说蒋敬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张三下了决心说“蒋敬考了三次都落第,他痛恨官场上的一切,认为大宋的朝廷愚蠢无能。象汴梁抛弃了他一样,蒋敬尽所能地从达官显贵身上弄钱,骗也好手段也好,他本来这次回来还有其他的选择,但是他看见了一个在幽州见过的人,叫韩浩玄,是幽州韩家的人;原本蒋敬认为韩浩玄来中原是做买卖的,准备叫时迁偷他身上的钱,可是在陈桥驿失去了他的踪影。”

时迁还在回忆,摇摇头说“杨大侠,我就全部告诉你吧。那天看见韩浩玄,他就坐在景王赵杞的身边,景王赵杞不愧是皇子,一看就是大有来头的人;我就想不动手,结果蒋敬不愿甘心,他想弄清楚韩浩玄和赵杞的关系有多深。”

杨志走进酒楼,查清楚过程说“如果是这样,你们的行踪其实应该一直在韩家的注意中,张大侠,包括我们今天来樊楼,恐怕要不是我和铁挽衣,你们很可能已经被抓去问话,兴许我那两个朋友知道更多的事。”



第五百六十二章 苦伯

“那怎么办?”张三倒不担心自己进监狱的事情被发觉,前几次见时迁都是夜里,张三敢负责任地说肯定没人跟踪自己;杨志笑笑说“有人如果问你们,你们就说是我在辽国的线人,付钱买消息的那一种。”

张三和时迁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更何况杨志还是为了救蒋敬,杨志找了一家僻静的茶馆,问完两人最近一年的行踪,最后还是没有去找辛朴,直接把两人带去古桐园,醉鬼张三和飞贼时迁在古桐园都是有案底的,沈冲一听名字,就笑着说江湖名人,让人请铁挽衣和杜万彻前来。

杜万彻知道杨志现在急缺人,压根没追问杨志的说法是不是真的,只是让张三两人讲述蒋敬一事的经过,得知铁挽衣两人找过许老实,一声长叹“你们这下子有麻烦了,许老实昨夜被杀,苦伯会调查最近每一个去找过他儿子的人。”

张三一怔,许老实死了?望望铁挽衣,铁挽衣严肃地点点头;杨志没有丝毫的好奇心,站起来说“我那里军情紧急,杜大人,你问好话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回去,蒋敬的事能办就帮我一个忙,出征北方,多一个人也是好的。”

杜万彻打量着杨志,笑着说“你现在真的是低调多了,难怪人家说一升官就有了涵养,有些事在别人眼里是大事,在你我手上,还是大事吗?再怎么说,这也是大宋的都城,苦伯不过是一个囚犯而已,我可以出面,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杨志想了想,心领神会地说“韩浩玄的事,一切都是景王和你火眼金睛运筹帷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蒋敬平安出来,随我大军开拔,将来有了相关的情报,我也给古桐园一份。”

杨志清楚杜万彻是为了赵杞着想,但是不能明说,那样显得故意强调,只能把杜万彻摆在一起;杜万彻自然看得清,颔首“没问题,沈冲去见景王禀告一切,我随你们去都司狱把蒋敬弄出来。”

都司狱也属于刑部,得知杜万彻等人到,节级张虎慌忙跑出来迎接,听说是为蒋敬的事,张虎有些为难;但是杜万彻是万万不能得罪,张虎只好说“这个人是贵人传话的,我去请苦伯出来。”

苦伯是个须发皆白的狱卒,一身半旧的军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苦伯看见杜万彻就说“八年没见了,杜大人是春风得意,今日前来为了何事?”

杜万彻介绍了铁挽衣和张三说“他们见过许老实,想必你也清楚情况,我们是来要蒋敬的。”

苦伯没有看铁挽衣两人,反而盯着杨志问“你就是杨志,苦道人可好?”

杨志点头说“见过前辈,家师很好。”

“他现在何处?”

“晚辈不知道,家师云游四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安阳。”

苦伯摇头道“不说实话,你可知道我和你师父为什么自号一个苦字,就是认为人生苦海无涯,我们如何努力,到最后都是一个苦字;昨夜老实死了,你应该猜到我心里有多苦,不,你猜不到,你连儿子都没有,哪懂这些。这样吧,杨志,你词写得不错,这样,你做一首词,体验出一个苦字,再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担上风险放了蒋敬。”

杨志踌躇了一分钟拱手说“晚辈路过潼关时曾做了一首词,念给前辈听听,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苦伯反复念了两遍,杜万彻已经剑走龙蛇,把这首词刻在墙上,回头对杨志说“总有个名字吧?”

“山坡羊。”这是剽窃的行为,杨志显得很随意,苦伯抬起头,让张虎派人把蒋敬提出来,对杨志说“你去河北,帮我杀了燕无望。”

张三和时迁都心中一紧,燕无望什么人,武尊燕相绝的儿子,周侗死后,武尊燕相绝虽不是武林第一人,也是武林中一个让人仰望的高度,杨志会不会为了蒋敬而惹这么大一个麻烦。杨志想了想问“给我一个理由,我现在是军官,不能乱杀无辜。”

“乱杀无辜。”苦伯笑道“官军杀良冒功还少吗?你杨志杀遍三国,死在你手上的高手不知多少,现在和我谈无辜,不过我还是给你一个理由,这是燕家父子的罪过。”

苦伯的手一抖,一本册子飞到杨志手中,杨志打开一看,全部是燕家父子这些年的犯法事,记得很清楚,可以与窦鉴留下的那部账册匹媲美;看来苦伯真是下了功夫,人在狱中还是与燕家父子不死不休。杨志看完收了账本,轻轻地问“你在成为苦伯之前,是谁?”

“前兵部员外郎许凤琅。”杜万彻替苦伯回答,杨志看看苦伯,又看看杜万彻说“那怪王公伯侯能叱咤风云,果然没有一个不是大有来历的。”

元佑四年,大宋放弃了米脂葭芦安疆浮图四寨之地,换取永乐城之战宋军的俘虏回国;兵部员外郎许凤琅,兵部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员外郎,二十一岁时授职,因父亲许将当时是吏部尚书,这一个任命备受争议,所以被派去西夏核对人数。永乐城之战大宋伤亡二十余万,许凤琅只带回来一百四十九个活人,人数少得朝廷上上下下都是很不满意,御史太学生更是每天上折,正好许将被撤职,许凤琅被直接下狱,只是没想到现在这样活着。

苦伯许凤琅淡淡地露出一丝苦笑说“想不到我狱中三十年,外面还有人记得我。我入狱四年后,我父亲重新起用,出任尚书右丞,到监狱里来看我,就在这间屋子里,问我为什么不上诉不争取出去,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以死相逼不肯走,因为我到西夏的路上,我被燕相绝耽误了五天,而就在我到达前的五天,西夏人杀了七千两百名俘虏,只剩下一百四十九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答应苦伯

满屋子的杀气,这分明是一个局,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西夏人一直拖到那一天,而燕相绝就是帮助拖延许凤琅时间的人,杨志缓缓说“燕相绝是有意选的,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他这样做的后果,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查出燕相绝和西夏人勾结,我一定杀了他。”

苦伯摇摇头说“周侗也是这么说的,可一晃三十年,周侗也死了。”

杨志笑着说“我和周师傅不一样,他出身少林,我出身在市井。”

张虎扶着神算子蒋敬进来,杜万彻看杨志确认后说“这件事就这样吧,杨志还有一大堆事要忙。现在汴梁都传出了风声,说你们沧浪营就是要去送死,杨志你可要争口气,官场就是一个角斗场,只要你站在场内,你就不得不面对其他人的挑战,胜利者往往只有一个。”

杨志示意张三把蒋敬带出去,认真地对杜万彻说“没关系,我能应付得了,苦伯,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三五年时间就够了。”

苦伯大有深意地看看杨志说“不要担心我会自杀,也不用担心我会掀起那道黑色的帷帘,我没有那么脆弱,这个监狱里还有很多人要靠我活着,只有我,才可以给他们安慰,给他们公义和复仇的勇气。你们放心,我后面的日子会过得很安逸。”

“如果那样,我就不安逸了。”杜万彻毫不犹豫地说“我希望这里不要出事,否则大家就很难像这样融洽地相处了。”

杨志救了人的喜悦不过维持了半个时辰,在见到辛朴的时候,都化为乌有;梁绝悟跟在辛朴后面进了酒肆的包厢,杨志一脸无奈地说“你们皇城司连郓王的酒楼要在监视?”

梁绝悟看得出来,杨志真的很无奈,堆了个笑脸,向杨志施礼说“你不知道,现在聚会中的很多人是我的上司同僚,得罪不起,有些人其实对你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是想增加自己的谈资,偶尔问一两个关于你的问题,就回头谈官场或者那些风月事情。我受够了,想换个环境,何诉和方琼都同意了,让我到你军中报到。”

不要说杨志,连辛朴和张三都不相信,可是谁又会去皇城司查呢;杨志让梁绝悟坐下,递过去一碗酒,不解地问“为什么?”

梁绝悟抓抓头说“你这里不也是缺人嘛,我也想去河北看看。”

杨志立刻打断他“先不要这么着急,我暂时还不打算接收你。”

梁绝悟顿时色变,让辛朴确定,梁绝悟就是皇城司派去监视杨志的,张三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杨志要做什么。杨志看看众人,喝了一口茶,然后慢吞吞的说“有些事情,我必须先交代清楚,你们同意了,才能加入沧浪营,否则我宁可向枢密院或者兵部辞职。”

梁绝悟感到杨志今天有点奇怪,根本不像和自己一起去长安杭州那么随意,领导了人马似乎就是不一样;他斜斜的看了眼张三,张三的脸上没有丝毫表示,梁绝悟只好无可奈何的说“杨将军,请讲。”

“这才有皇城司的派头,没有让何公公丢脸。”杨志乐呵呵的笑道“我不知道你们告诉我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想知道,只是我要说一下我的想法,沧浪营是一支新军,这支部队的成员来自很多不同的方面,后面招来的将士还是这样。我不管你们原先是怎么设计的,在沧浪营中必须绝对服从命令,严禁监视或针对自己的战友采取行动,除非我给了明确的命令。如果你们答应这一条,我欢迎,反之,我只能表示遗憾,喝完这餐酒我们各走各的。”

“我不明白,”张三皱眉问道;杨志解释说“很简单,现在的江湖也好,军队也好,都喜欢参与大事;可大事往往很复杂,就会产生矛盾,我不想讨论正确与否,我只需要你们接受现实,一心一意把沧浪营建设好。至于沧浪营最后会做什么,那是朝中大佬的事情,我们出发以后,就不会允许任何擅自行动的行为。”

杨志只能说到这一步,梁绝悟毫不含糊地表态“杨志,我既然到了这里,自然会服从你的命令。”

张三眼色一暗叹口气说“杨志,你放心,我们保证服从命令,不参与江湖上的事,不会做任何其他违规的事。”

杨志点点头说“那样最好,江湖上的对错往往很难说,尤其是很多人执着于报仇,往往是恩怨纠缠了几十年,根本无法理清楚;我们沧浪营的宗旨就是,与外族勾结祸害大宋的,杀无赦。”

梁绝悟等人互相看看,尽管心里还有疑惑,但他们还是没有问出口,杨志这下露出真心地笑容,请大家尽量地吃喝;辛朴帮助杨志调节着气氛,一个个都是江湖或军中的豪杰,几碗酒下肚,就什么都放开了。杨志敬了辛朴一碗酒说“多谢你帮忙,我出征以后,糖坊的事情帮我多照看一下,如果有人用强,糖坊不重要,让嚣四姐和辛妮花她们安全回去就行。”

“我知道,如果有人敢用强,说明郓王的名头已经镇不住人家,我一个虞侯还能做什么;嚣四姐他们就交给我,不会有一丝差错。”辛朴很理智地答应下来,让杨志稍稍放心,不管汴梁会怎样,杨志打心里还是不希望嚣快刀被逼得暴露身份,颔首说“世事难料,如果真遇到特别棘手的事……你可以到相国寺找智清大师帮助出个主意,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也晓得我在汴梁的产业。”

回到沧浪营,杨志召集来众人,安排鲁智深和梁绝悟为副将,依旧将军队分成四队,四位伍佰长分别是孔彦威、韩滔、张三、张横,张横毕竟是水军将领,步战能力有限,其实在杨志心中只是挂一个名,杨志企盼的是岳飞能来。晚上去相国寺的路上,杨志转弯到铁匠铺,让陈达去了一趟汤阴县,替自己送一封信给岳飞。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打诳语

相国寺的夜,静寂而悠然,一扫白天的喧嚣,只有诵经和敲木鱼的声音,还有檐角上的风铃声,在和漂浮的白云为伴;杨志停下脚步,仰望夜空,任由念思绪轻舞飞扬,把心中的所有的杂念尽情吹散,再也不见。杨志收摄心神,负手走进院门,一位僧人迈着轻盈的步子,徐徐从广场上迎来,神情平静,嘴角含笑,正是相国寺的住持智清大师。

两人走近,杨志施礼笑道“师兄在等我?”

智清大师来合十微笑道“若是这几日等不到你,我就打算去军中找你,怎么说,出征前你我师兄弟都应该一见。恭喜师弟夙愿得偿,此次北上,重振杨家的雄风。”

杨志苦笑道“师兄对我的信心不会这么大吧?”

智清大师低喧佛号,微笑着说“师弟,随我来。”

杨志跟在智清大师身后,穿过寺僧云集的广场,一路绕过诸多宝殿,来到智清大师自己的禅房,沿途祈祷的僧人数以百计,似乎没有人注意杨志,都在专心致志地念经;杨志能觉察出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般老百姓,根本不身怀武功,靠的就是对信仰的专注。进了禅房,杨志看见武松和四鳍坐在里面一本正经地喝茶,不由得一愣,智清大师也不怕糟蹋了这好茶。

武松起身行礼,忍不住问“师兄晓得我来汴梁?”

杨志摇摇头,智清大师悠然自若地道“这就是缘分,刚才我在巡视中忽生尘念,忍不住到处看看,正好遇到了杨师弟。”

僧舍充满茶香,在智清大师的话语中散发出深幽的禅意,洗心涤虑,让人生出远离凡尘的感觉,武松眼睛中散发出崇敬的光芒;杨志轻叹一口气,武松是个有信念而钻牛角尖的人,在白马寺和相国寺这样的大寺庙转悠下去,每天被这些高僧忽悠和熏陶,迟早从假和尚变成真和尚。

四鳍笑道“我今趟来,是想拜见星宿阁中人,当年西域之事大漠寺之事都还有些不清楚,想让他们写一些事迹回去刻碑。智清大师的面子不是盖的,我中午才到,吃完饭的时候,那边就传话来,过两天送来。”

智清大师低喧佛号,杨志忽然明白,智清大师着急的是什么,以四鳍的智商,市井的那些人想要骗他,能做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局,让四鳍掉进去还无话可说;偏偏以智清大师的身份,还不能出言提醒,所谓忽生尘念,恐怕就是在碎石小径上算不清得失。夜风吹进禅房,带来徐徐花香,杨志淡淡道“四鳍,十年之约,你还打算遵守吗?”

四鳍一呆道“当然,佛门不打诳语,杨志你以为贫僧诓你吗?”

智清大师哑然失笑,他一听便领会了杨志的用意,微笑着在一旁静观其变;杨志毫不客气地说“我马上要出征了,北方的高手不知道多少,你要和我一起去;至于大漠寺的事,你就在这几天抓紧时间交给武松,他日后也不用在白马寺混日子,到你那里做一个监寺打打杂得了。”

寺庙的职位甚多,但除了住持和都监,职位最高的就是监寺,总揽寺院庶务,号称住持右臂,名义上虽然只是库房负责人,职权超出库房之外,总管僧众生活、佛事的必需品、山林、田庄和殿堂、房舍的修缮。像大漠寺这样的小寺庙,应该还可以管理法物流通、经书印刷和素斋堂营业等。

四鳍朝杨志瞧来,双目深邃不可测度,语气平和地道“我没有问题,要武松答应。”

将来的事,谁都没法预测,四鳍本是精通佛理的人,自然不会在俗事上执着,再说像武松这样的高手可遇不可求,四鳍的武功也需要传人;武松在寺庙里过了一阵子,人明显沉稳多了,站起来朝四鳍施礼说“武松没有问题。”

智清大师晓得,以杨志、朱武的心机,市井想要在这几天玩出什么花头精是不可能的了,微笑道“有因自有果,有果必有因,师弟身在红尘中,自必有万千烦恼,此次北上,成败无需放在心上。世间事错综复杂,谁能无错,只要出自本心,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契机。”

杨志闻言一震,和尚师兄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毒;相国寺的钟声悠然在前面的广场响起,杨志哑然失笑,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智清大师当然没问题,表示明天就派人去接管山林,只要辛朴来寺中求助,自己一定竭尽全力保糖坊的人平安。

武松问杨志的下一步打算;杨志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宏伟的打算,只是叮嘱武松把四鳍安排的事情做好,不要让大漠寺出事。杨志想了想,让四鳍交待完武松,后天就住到铁匠铺,和贝松林、宗辩和尚住在一起。刚才在铁匠铺,贝松林和宗辩和尚都比较好说话,愿意跟杨志北上;有贝松林看着四鳍,杨志放心一点。

四鳍摇头说“你小子是我见过的最危险和叫人完全难以捉摸的人,你一直不赞成北伐,现在却要带着军队出发,对你来说将是一场奇特的战争,你不是殉道者,其实对结果都毫不关心,但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你图什么?”

杨志笑笑说“我是官员,必须执行上司下达的命令,另外我怕死。”

四鳍顿时说不出话来,智清大师笑着招呼三人坐下来喝茶说“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师弟,河北离五台近,有空去清凉寺看看,智真师兄已经八十多了。”

杨志颔首说“那是自然,师兄放心。”

智清大师呡了口茶说“今天下午,徐婆惜带着两个女人来上香,求我解的签,是个下下签,说明他们要寻找的人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两个女人分别是前工部员外郎刘腾和大理寺承事季南全的女儿,这两个人因为蔡王的案子入狱,流放两千里,却没有了音讯。”

钑龙



第五百六十五章 有种

蔡王赵似,宋神宗赵顼第十三子,宋哲宗赵煦同母弟,母亲为钦成皇后朱氏;宋哲宗死的时候,宰相章惇提的第一个接班做皇帝的人选就是蔡王赵似,只不过向太后坚持立端王赵佶,枢密使曾布、尚书左丞蔡卞、中书侍郎许将都附议,宋徽宗才坐上皇位。

元符三年九月,蔡王赵似刚迁居外第,府中书吏邓铎在明知赵似做皇帝已无可能的情况下,竟自称并亲笔写下九个大字“随龙人、三班借职邓铎”,蔡王府殿直刘况不知是朝廷安插在府中的密探,还是府中发生内讧,在一年后的七月,将邓铎告发,说邓铎有图谋更换帝王、拥立蔡王为帝之意。

宋徽宗肝火大动,立即下令逮捕邓铎,并亲自下诏彻底追查,开封府推官吴师礼想大事化小,除了邓铎死刑,案件中没有一句话涉及蔡王赵似,王府的官吏虽然不少人受牵连,但都不是谋反的罪名。宋徽宗不满意,怒斥吴师礼;左司谏江公望、给事中朱绂出言搭救蔡王赵似,一个解职,一个出知寿州。

虽然后来左司谏刘正夫劝说,让宋徽宗待蔡王如初,但是把蔡王府的官吏换了一个遍,勒令蔡王赵似在府中勤读,御史中丞席旦更是隔三差五地上奏,指责蔡王数违义训;蔡王赵似二十三岁就死了,留下一子赵有恭,赵有恭现在是庆阳军节度使、永宁郡王。

杨志明白,智清大师这是在提醒自己,所有与蔡王相关的事,都是逆了宋徽宗的龙鳞,这恐怕也是查不出刘腾和季南全下落的原因。杨志笑了笑说“我去封宜奴那里只是为了陪郓王,师兄放心。”

杨志心里猜测,封宜奴她们恐怕还是查到了一些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去找许老实,更不会跑来问签;杨志低头慢慢地喝着茶水,把昨晚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是想得有些简单,封宜奴三人是冲着牛二去的,只不过断定不了是牛二本身就是线索,还是有人提出了交换条件。

杨志低声说“听说林灵素没有去北方?”

智清大师笑道“你们古桐园还需要问我,你知道我找徐知常他为什么答应得痛快吗?是因为降龙罗汉死了。皇城司请了一个烧菜的师傅,谁也没想到是个高手,没有下毒,硬是在两名皇城使的夹击下,赤手空拳杀死了皇城使和降龙罗汉,逃跑的时候被围住,连毙十一人才被杀,更离奇的是几个部门的人都出面了,没人认识这个人。”

武松来了精神说“这个人是厨师,有机会毒死降龙罗汉而不用,不是自信,而是不屑于用,他练的掌法一定是那种阳刚路数,难道连市井和御拳馆的人也认不出那人的武功?”

市井和御拳馆里高手如云,大部分都是出自于江湖,有的人甚至是一派宗师,都没认出来确实是够离奇的,但是杨志想到杜万彻都没和自己说这件事,意识到不是认不出来,而是有些人认出来了故意不说。杨志岔开话题问“那么徐知常一定是有事要师兄出面?”

智清大师颔首说“去和鹰眼罗汉谈判。”

杨志哑然地看着智清大师“你拿什么谈?“

谈判除了双方地位相等,还要手中有筹码,没有筹码的谈判就是空谈,鹰眼罗汉背后是伏虎殿,十八罗汉纵横天下,死了一个降龙罗汉,再补充一个新人就是了,智清大师拿什么谈,相国寺,还是清凉寺。智清大师苦笑着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鹰眼罗汉在相国寺住过,他在汴梁有个徒弟叫摩云金翅欧鹏,就是你发现的那一个,现在就是寺内的行者。“

“欧鹏出家了……什么时候?“自己发现的疑犯,现在相国寺的行者,杨志不相信巧合,心中的疑虑更多;四鳍和武松都露出一份对八卦的好奇心,紧紧地看着智清大师。智清大师笑着说“铜一开口了,欧鹏自然现行了,他来相国寺倒是没有其他目的,就是为了避祸;听降龙罗汉说,伏虎殿两年前发生了一场内斗,只有鹰眼罗汉和降龙罗汉没有参与,有七位罗汉身亡,殿中的弟子全部被杀。”

四鳍冷冷一笑说“不是没有参与,这两个罗汉是胆小怕事预先逃掉了,后来被逼得走投无路,又不愿隐身山林,才到汴梁来碰碰运气。杨志,你小子就是走狗屎运,降龙罗汉是故意想要进入皇城司藏身,被你拣了一个漏。”

这话杨志相信,那天动手的情况历历在目,确实赢得过于轻松,可是降龙罗汉故意自废武功,那也太夸张了,兴许是伏虎殿有恢复武功的独家绝技,降龙罗汉才会放心大胆地让杨志得手,只是降龙罗汉恐怕没想到,对方会追杀到皇城司。武松诧异地看着两人问“捡漏不好吗?”

智清大师婉转得说“不是不好,而是发现别人有目的,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不愉快;杨志,现在大漠蜃楼府、南海逍遥岛、西域星宿阁、云泽伏虎殿都露面了,只有幻海千劫门还没揭开面纱。“

“不会……“杨志沉吟着说“金国崛起,天下形势跌宕,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四派布局,幻海千劫门不会置身事外,只是我们发现。师兄,你对千劫门知道多少?”

智清大师喝完杯中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说“幻海千劫门一百多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他属于有种的那种,真的是有种。五代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柴荣,在柴荣留守邺城的时候,他们杀得江湖人不敢在邺城周围二百里的范围内停留,史书上怎么说,盗不犯境;柴荣缺钱的时候,他们敢提出灭佛的建议,把北方寺庙的财富抢掠一空,所以后来少林寺和清凉寺出面,率领江湖豪杰与他们血战了三年,他们那些名扬江湖的高手死伤殆尽才黯然消失。“

钑龙



第五百六十六章 毁掉饕餮牌

杨志明白,那肯定是柴荣死后,大宋朝廷和少林寺一拍即合,于是轻声地问“既然如此,幻海千劫门兴许已经没有传人了,又怎么还能留在五派内。”

智清大师笑了笑说“北蜃楼,南逍遥,星宿伏虎千劫笑,五个门派虽然绝迹江湖多年,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消息,武林禁地就是他们存在的标志。雁过留影,他们的弟子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走动,要不然你怎么学会的化鹏功。”

武松插话问“逍遥岛的人也出现了?”

杨志无奈地说“他们现在是太子赵桓的宾客。”

这个话题一下子聊死了,智清大师笑了笑说“东边太阳西边雨,柳暗花明又一村,徐知常知道更多的秘密,他向鹰眼罗汉提议,推荐鹰眼罗汉去杭州童贯军中,但是老衲去的时候,鹰眼罗汉已经接受了太尉高俅的邀请。我回复徐知常的时候,徐知常是一脸的无奈,既然老衲事已经办成,他只有答应四鳍的要求,不过徐知常洒脱,其他人未必这么好说话。”

杨志认真地看着武松,叮嘱说“不过是一块石碑的文字,能带回去最后,哪怕人家真不给,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没有这块碑,大漠寺还是大漠寺;所以和那些人打交道不要太过轻率,一切有智清师兄做主,“

四鳍原想把武松带走,想想这件事不过是磨武松性子,话到嘴边便没有说,武松慎重地答应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沙弥走进来,神情有些紧张地说“住持,摩云金翅欧鹏失踪了,我就是在广场上念诵了一部金刚经,回去的时候就没影了,知客僧和我们找遍了寺庙也没有发现。”

大相国寺占地广阔,建筑数以百计,欧鹏要是不想让人找到,那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但是杨志想到的是孔循,是名僧星衍复制的佛像,难道欧鹏来寺里也是一计,利用出家人慈悲为怀来达到查看东西的秘密,那么铜一来找自己就是绝对的大问题,铜一会不会失去武功后被飞花抓过,杨志只感觉一阵寒气从尾骨直往上涌。

“我们去看看。”智清大师放下杯子,笑了起来;四个人起身往外走,杨志问智清大师

“欧鹏武功怎么样,号称摩云金翅,是那种轻功高明的人吗?”

智清大师走向资圣阁说“欧鹏的轻功一般,有摩云金翅这个外号,是因为他练的是少林般若刀法演绎出来的铁翼刀法,手中有一柄金色的宝刀。虚檀,欧朋的那把刀在不在?”

“不在。”小沙弥虚檀肯定地说,智清大师想了想说“也有可能,是欧朋走了。”

资圣阁晚上的门关着,智清大师带头越墙而过,杨志等人纷纷跟着跳进去,小沙弥虚檀的武功不弱,也是轻轻一跃就上了五檐滴水的墙头;卢舍那大殿里亮着灯笼,应该是僧人关门前点上的,资圣阁的左右各有渡殿,与廊庑相连,阁上为罗汉殿,东西有文殊殿和普贤殿。

智清大师先去了西边的普贤殿,那里置放有号称“相国十绝”之一的唐朝名画家石抱玉所绘的“护国除灾变幻相”;欧鹏要是晚上搞事情,绝不会去移动佛像那些大件,卷走一幅画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情。看见画还在,智清大师念了声佛,掉头去了卢舍那大殿;佛有三身,分别是毗卢遮那佛、卢舍那佛和释迦牟尼佛,毗卢遮那佛是法身,卢舍那佛是报身,释迦牟尼佛是应身。

大佛看上去与白天不一样,月光、烛光、香火各有光彩,大佛的衣裳飘逸而浩荡,三层熠熠生辉的头光让大佛更加厚重庄严,你和它那目光对视时,会顿觉心境空灵;杨志修行修罗指,和智清大师四人的感受差不多,一起合十膜拜。有四个一流高手在,能够断定一路过来没有旁人的气息,查看完文殊殿,便上楼去了罗汉殿。

罗汉殿两侧是五百铜罗汉,在月光下泛着清澈的铜光,互相照映,仿佛两片朦胧的光墙,五百罗汉就在光墙中各摆姿态,或舒展,或沉思,或炫耀。杨志叹息说“师兄,资圣阁要是夜晚开放,一定会吸引大批的香客。”

智清大师笑着摇头说“你太一厢情愿了,一座寺庙就相当于一个买卖,百分之九十的利润是百分之十的业务挣得,寺庙里最大的香油钱来自于那些想要赎罪或者发财的大富大贵人家,这些人除了要讨好兆头才会夜里来,一座寺庙供养的佛像有限,哪来的那么多噱头。”

这是智清大师在点化武松,寺庙要如何才能经营的好,四鳍和武松频频点头;杨志想到黑鹰寺的小金佛,三只小金佛分别代表劫洞法师的前世今生后世,会不会是弄错了,而是代表着法身、报身、应身,那么就讲得通了,劫洞法师藏起金罗汉的饕餮牌,就是为了不让金罗汉杀人,那么什么人在找饕餮牌,十有是金罗汉的传人。

金罗汉很可能就死在黑鹰寺,而他的弟子可能留在黑鹰寺中,金罗汉的传人如果遵守金罗汉的规矩,他们没有阎王牌中的饕餮牌,只能做敲诈勒索的强盗,而不能随意杀人。杨志此刻下决心要毁掉饕餮牌,消除灾祸于无形,那个什么山什么月的地方,就算是金罗汉原来练功的地方,对于杨志来说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不如不让他们在世上出现。

找了一圈没找到欧鹏,杨志便要了一间禅房睡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志躲在禅房一个外人看不见的角落,竖起被子做遮掩,碎掉了那块阎王牌,也不知道是什么合金的材料,镔铁匕首都不行,最后是用龙雀刀斩碎的,花了杨志五十七刀,,不亚于杀了一个高手。

第二天一早起来,杨志就从后门离开,把阎王牌的碎片全部扔进了汴河里,然后一身轻松地到杀猪巷去找了嚣快刀打了声招呼,最后去马行喊上朱武、项充等人,一起去沧浪营,马上就要出发,杨志感觉需要正式让所有人彼此认识一下。



第五百六十七章 岳飞投军

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跳涧虎陈达到达王家村,找到岳飞家已经是傍晚,王家村现在村外都安排了岗哨,听说陈达是汴梁军队来的,岗哨十分客气,直接带陈达进村;路上陈达才知道,大侠周侗死后,不少江湖人物异想天开地跑来,王明不甚其烦,所以设立岗哨,不让外面的江湖人随便入村。

姚大翁、岳和、王明、陈广四个人正在喝酒,一大盘羊肉放在桌子正当中,另外是一盘鱼和两样蔬菜;听说陈达是杨志安排人送信来,几个人都一愣,他们都知道杨志是周侗的记名弟子,现在在江湖上的名声越来越大,几乎和岳飞的大师兄玉麒麟卢俊义一般,而岳飞现在用的牛角弓就是杨志托人送来的。

王明想想让人去把在隔壁戏耍的岳飞找来,虽然姚大翁是岳飞的外公、岳和是岳飞的父亲,但是在大事情上,还是王明能做主。岳飞记得周侗的话,晓得杨志这个师兄狡猾皮厚,看完信问陈达“沧浪营一路向北,为了什么?”

陈达牢记杨志的吩咐说“为了应变,金辽开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岳飞点点头说“师兄是认为必要的时候可以杀奔辽国,但是两千人能做什么?”

陈达暗暗称奇,这才明白杨志为什么要自己来,岳飞举手投足中都有一种上位者的自信,问话简单,但每一句都在关键;陈达毕竟比岳飞年长,淡淡地说“兵不在多而在精,沧浪营编制五千人,大师兄说他有些新的练兵方法,鹏举若是过去,可以一起探讨;至于鹏举的安排,从底层做起,现在是两千人正是鹏举的机会。”

岳飞很满意,杨志没有象卢俊义那样给自己来画个饼,从底层做起正是岳飞想要的途径;岳飞笑着问陈达“陈兄,你是哪一派的,苦道人?”

陈达笑笑说“我是一个铁匠,有辱师门,好在大师兄照顾,这次也一起随军。”

岳飞宽厚地一笑说“陈兄客气了,杨师兄说人越多越好,你认为如何?”

陈达与杨志、贝松林相处了一段时间,眼界已经不错了,收起笑容说“大师兄说,鹏举将来必定能建功立业,譬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所以鹏举不必纠结,我们只是喊你去见识一番,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岳飞晓得这是杨志对自己的评价,心里也是十分好奇,回头对岳飞说“父亲,你先安排陈大哥住下,我们商议一晚。”

周侗在王家村教岳飞,收了岳飞和王贵两个徒弟,但是王贵的两个堂弟王刚、王经,岳飞的弟弟岳翻,隔壁村的韩顺夫,都跟在后面学武;岳翻、王经的年纪还小,但是王贵三人已经可以一起去了。陈达谢了,就跟着岳和出去;岳飞把杨志的信给王明三人看了,王明看后,沉默半天才说“大哥没说错,杨志这个人不可以以常理度之,岳飞,你把王贵他们都喊来。”

王贵等人来了,都想去沧浪营见识一番,王贵比岳飞还大一岁,比岳飞矮半个头,身体健硕,一看就是精明人;对于王贵来说,自己是家中的独子,所有的东西迟早是自己的,也只有趁着王明身体还好,在外面闯荡一番,看能不能打下一份基业。王刚、韩顺夫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辛苦人家,从军是为数不多的出路,况且还有杨志、岳飞照应。

王明看出来连岳飞都愿意,已经从心里同意,自己年轻的时候做生意去了青唐那个地方,不也是为了心中的那一份豪情,也正是在青唐,王明认识了周侗,结拜为兄弟,只是四人年纪还小;陈广看王明犹豫,笑着说“这样吧,我辞了县里的长枪手,跟着鹏举一起过去,看能不能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王明急忙站起来谢道“陈大侠,你要是能去,那就太好了,你放心,你们五个人的费用我都包了。”

虽然陈广不缺钱,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驳王明的面子,况且带着四个小家伙,费用不会少,笑着点头答应了;安阳盟不缺钱不缺武器,象岳飞、王贵的盔甲武器战马早就是选好的,看姚大翁、岳和都没意见,王明立即带陈广、王刚、韩顺夫去选了装备,另外拿出一千两银票交给陈广。

次日一早,岳飞五人便跟着陈达返回汴梁,陈达得知三十多岁的人是陈广,笑着说“大师兄说过你,说你的快枪天下无敌,可惜没练过内力,只要有人能撑过前面三十招,五十招内便可以赢你。”

陈广、岳飞都是一愣,他们两人最近一段时间的切磋就是这样一个结果,陈广是每战必输,陈广苦笑道“杨志对我们这些人还真是了解。”

好在第一场雪下得并不大,只不过北风凛冽,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六匹马都换上了马蹄铁,并不影响多少速度,两天就回到了汴梁。杨志见到岳飞大喜,拍着岳飞的肩膀说“鹏举,你能来,真的是太好了。”

岳飞看看杨志的眼睛,没错,就是那个木老大;岳飞给杨志介绍陈广四人,陈广身形矫健,王贵粗犷魁梧,王刚就是杨志在王家村看到与一头牛对顶的小家伙,只有韩顺夫让杨志有些皱眉。韩顺夫的体型健硕,估计身手还可以,但是在韩顺夫身上,杨志看到了邹渊的那种习气,不过杨志心机颇深,在表面上还是好言相待,只是提醒自己用人的时候注意。

杨志把岳飞等人介绍手下将领,一个个都知道后面要扩充到五千人,对于增加将领都不反对,尤其岳飞、王贵还是周侗的弟子;不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该伸量的地方还是伸量,岳飞不得不表演了枪术和箭术,王贵陪着郭盛在马上过了十几招。

韩滔等人看得出来,王贵就是一个菜鸟,肯定没上过战场没杀过人,但就是这样,做了三年强盗的郭盛还是拿王贵没有办法,估计要是缠战到五十招开挖,郭盛一旦力气不足还会输。杨志见王贵下马后还呼吸均匀,对王贵说“周师傅马上习惯用枪,滚堂刀还是适合武松那样的步战高手,你要是愿意,和陈达一样,我教你破虏刀法。”

王贵怎么会不愿意,急忙谢过。



第五百六十八章 各有打算

操刀鬼曹正是亲自去的泗州,垂头丧气带着林冲的盔甲回来,林冲表示自己入了佛门,再无心他事,盔甲就交给杨志全权处理,连信都没回,只让曹正带回来一句话“兄弟一场,各自珍重”。

林冲不应该是不想重新出山,而是不看好沧浪营的前程,杨志勉强露出个笑容问曹正“你的想法呢?”

曹正拱手说“曹某愿意追寻大人,家人已经安置好,还有几个生死兄弟。”

曹正不是林冲,能入伍混个一官半职,那是曹正以往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机会,况且在曹正的心里,对杨志还是有点机会的;同样是和高俅等人作对,林冲选择了出家,杨志宁可选择杨戬蔡京,宁可逃到辽国,并不一样的选择,或许有不同的结果。杨志点点头说“我需要信得过的人,你来的正好,先帮助我运货,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我还有一大批东西要运到北面。”

林冲的盔甲原本就是周侗之物,当年宋仁宗赏赐的金丝黑红瘊子甲,杨志就交给了岳飞,岳飞大喜谢过,岳飞早听周侗说过,黑红色是一位羌族高人获得的天然铁矿石,打出来的铁就是这个颜色。林冲从军的时候不过十五岁,被周侗收为徒弟,周侗去了御拳馆,便把盔甲赠予林冲。

不过岳飞临出去的时候,杨志还是说了一句“带兵以身作则是不错,但是对待下面的人要恩威并施,缺钱的话和我说。”

飞天大圣李衮是通过茅十六找来的,李衮有些担心,毕竟当时自己没想过跟随杨志,现在杨志混得人模人样的时候,自己又巴巴地跑来。不过茅十六拍了胸脯,李衮就跟着过来;杨志倒没在意过去,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就让李衮先入军营,反正一切等着战火的考验,要是李衮是抱着其他目的而来,日后自然有后悔的时候。

小尉迟孙新被杨志拒绝了,顾大嫂既然不愿意,孙新即使出征也会忐忑不安,不如不要这个人;茅十六同样被杨志拒绝,杨志狠狠地训斥了茅十六一顿,告诉茅十六,他和翦如只要帮自己照顾好糖坊和牙行就行。

杨志没有打算塞多少人进现在的队伍,只有岳飞、王贵、陈广三人进去做了百夫长,但是张青、孙二娘、杨春、陈达、项充、李衮、邹润、邹渊、曹正、王刚共十人,是杨志为后面准备的十个百夫长,在汴梁招募了两百人,杨志让曹正、陈达先带队。操练的事情一直交给鲁智深、韩滔,杨志暂时也不想改变,就带着梁绝悟和朱武去了甲仗库领东西。

在兵部申请很容易,兵部从上到下有个共识,不能承担任何责任,只要杨志准备开拔,多给点物资没问题;但是到甲仗库,杨志等人还是被守卫严查了一番才得以进去,正使范寥不在,副使轰天雷凌振出面接待的,凌振晓得杨志是真正的甲仗库副使,确实有出入甲仗库的权力,杨志第一句话就让凌振惊异不定“我要一千斤硝石。”

硝石是制造火药的原料,除了官府,就是江南雷家、汴梁秦家等几个小的家族,但是威力巨大的,第一官府,第二雷家,第三秦家,一般人是根本造不出来的。不过杨志是个异数,这一年创造的奇迹太多,范寥与凌振商议过,绝不是喝什么血那么简单,很多经验和能力是长期积累的结果,范寥有个看法,就是杨志被人唤醒了,以前的杨志故意压低自己的能力,唤醒以后无所隐瞒,让人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凌振不在意地说“军队只能领火箭之类的武器,硝石不属于武器,只能是兵械坊领取。”

杨志没有反驳,而是递上一纸批文说“五百支弓火箭,五百蒺藜火球。”

汴梁军器监雇佣工人四万多人,监下分十大作坊,生产火药和火药武器各为一个作坊,一日出弩火药箭七千支,弓火药箭一万支,蒺藜炮三千支,皮火炮二万支;杨志的需要量可谓一点难度都没。对于杨志来说,只是想省点钱,为了活命,自己买硝石也没有问题。凌振检验批文无误,就让下面的人从仓库里把火箭和霹雳雷运出来。杨志谢过后问“你们现在的霹雳炮怎么样?”

大宋能利用火药燃烧和爆炸的性能可以制造各种各样的火器,威力小的是蒺藜火球、毒药烟球,威力大的是霹雳炮、震天雷,凌敬就是一制作霹雳炮而扬名,是禁军中的第一炮手。凌振没有回答,反而劝道“火炮要专门的火炮手,你们如果没有火炮手,要那样的东西也没有用。”

杨志闻言笑笑,沧浪营十有是先锋军,要火炮确实没用,自己只是想了解目前的情况。杨志没有劝凌振加入沧浪营,水浒传中气吞山河,其实像凌振这样的专业人员属于国宝级稀有品种,最不应该消耗在战场上。杨志给了朱武一张清单,每到一地,都在药铺购买硫磺、硝石,硝石的需要量在一千斤。

朱武对杨志这方面有信心,更何况是杨志自己垫的钱,答应一声就去办理了;梁绝悟想了想,还是回了一趟皇城司,把情况对何诉说了一下。何诉才不关心这些小事,笑着摆摆手说“杨志肯定是要做准备,但是估计沧浪营够呛,听说蓝从熙去拜访了太子,说了沧浪营很多军纪不整和扰民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做,就是帮助杨志管好部队。”

军纪不整、扰民,这是沧浪营一个绕不过去的坎,两千人不是强盗出身就是西军出来的老油子,偷鸡摸狗的事情再在行不过。杨志在军中也让鲁智深放手而为,大家凭本事吃饭,基本上都是越是能打越是能占个好位置;就像岳飞这次来,进了军营一口气打趴下十九个敢挑战的军卒,那个百人队对岳飞真的是敬若神明,每一个敢挑刺的。



第五百六十九章 百步穿杨

杨志没想到出征前沧浪营的一次校场练兵,竟然引来那么多的大佬关注,太子赵桓和郓王赵楷竟然降贵屈尊前来观摩,陪同的除了范致虚与宿元景,还有兵部尚书方琼和枢密院副使蓝从熙。跟在六人后面的禁军御拳馆等几个部门的高手军官足足三十几人,带领着一支三百人的禁军精锐。

杨志挥了挥手,示意鲁智深和梁绝悟开始练兵,自己跟在大佬们后面走上观看台,一一行礼;郓王赵楷身边坐着两个小孩,赵楷也没有隐瞒,男扮女装的是他同母的妹妹赵缨络,另外一个是十四岁的康王赵构,听说今天有热闹看,就和王贵妃说,一起跟过来看。

杨志行完礼下去,示意梁绝悟开始演练队伍,杨志的本意就是这支队伍出发的时候要有点样子,另外今天准备说一说纪律,杨志身为主将,表态比其他人更加有威胁。只是演练不到二十分钟,枢密副使蓝从熙看着两千人只是列了一个简单的方队,然后开始变阵,并没有对杀之类的演习,调笑着问杨志“沧浪营连真刀实枪都不敢练吗,我看比禁军差多了?”

禁军军官一阵哄笑,杨志拱手回道“回禀大人,沧浪营建军不久,自然不能和禁军雄师相比。”

杨志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杨志现在风头正劲,和统帅禁军的太尉高俅又一直有矛盾,这么说就是杨志清楚自己的困难,不想惹事。禁军总教头周渊点头说“军队士卒来自八方,武艺各有高下,对阵型的变化就最为讲究,善战的将士都是通过统一变化来提升战力。新军能如此,也算不错了。”

周渊多次被周侗指点国武功,出面帮助杨志缓解一下气氛,两人一个低调,一个和善,方琼正以为安然无事的时候,蓝从熙从身后点了一个人“宣赞,给他们表演一下百步穿杨的射术。”

丑郡马宣赞是飞彪营的指挥使,没想到蓝从熙第一个叫的就是自己,心里暗叫倒霉,但是不能公开让蓝从熙塌台,宣赞只能出列走入校场,让军卒在百步外竖起靶子,一连三箭都射在靶中心的红点上,三百禁军是高声喝彩。太子赵桓突然让梁方平传下话来“杨志,传令下去,沧浪营中百步射中红心的每人赏十两黄金。”

什么意思,来打自己的脸,杨志拱手问梁方平“太子殿下有没有规定,每人几箭?”

梁方平听出了杨志不满之意,笑着说“太子殿下说了,每人三箭,射中一箭赏十两黄金。”

梁方平和太子赵桓一样,心里满打满算就是杨志在内,能射中十箭就不错了;杨志大笑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末将弓马生疏,就不献丑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鲁智深,从你开始。”

杨志的笑声虽然不高,但是语音清晰,说话声瞬间传遍整个校场,沧浪营的将士心中一凛,鲁智深哈哈大笑,举起一张硬弓走进射击场,在百步外站定,拉弓如满月,声声硬朗,一连三箭稳稳地射在靶中红心上;沧浪营一阵欢呼,原先有些担心的郓王赵楷禁不住微微一笑。

跟着梁绝悟出场同样连中三元,太子赵楷的脸色顿变,另一位禁军总教头忙说“鲁智深梁绝悟都是西北宿将,尤其鲁智深曾经是种谔将军的亲兵队长,有如此本身不在话下。”

赵桓缓缓点点头,种谔是种师道的叔叔,和种师道都是西北名将,被人称为大种小种,鲁智深要是能做到种谔的亲兵队长,有这样的本身也正常。可是随后张三韩滔孔彦威三名伍佰长都连中三元,连邱越檀都傻了眼,禁军中一营要是有两三个百步穿杨的箭手,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事,可是杨志一营已经出了五个。

等百夫长岳飞王贵郭盛都连中三元,禁军将领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贝松林看得热血沸腾,从后勤的人群中走出来,上前取过岳飞的牛角弓,对准靶子拉一个满月,手一松,箭呼啸着直钉上红心,后面两箭虽然射得慢,中间休息了两次,还是箭箭中红心,沧浪营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高呼着二百七十两黄金。

杨志一摆手,平淡地一举手说“够了,射箭到此为止。”

太子赵桓这时已经明白了,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和蓝从熙一样,被杨志一开始的低调欺骗了;宿元景和方琼现在也是什么都不好说,就连方琼原来想说说军纪的事情,现在都不能开口,一开口就有恼羞成怒巴结太子的嫌疑。范致虚招手喊杨志过来问“附近百姓有不少告状的,你知道吗?”

杨志点头,拱手下去喊过韩滔,不多时就和韩滔拿了两叠纸上来,请范致虚等人过目说“沧浪营的人还在捏合之中,但是凡违纪者,在军中都做了处置,外面的百姓都做了补偿,这是处罚记录和百姓的收条。”

杨志毕竟真正接手还不到十天,方琼看完文案说“那就这样,都没做什么大事,只不过性格还需要改变。”

杨志连连点头称是,蓝从熙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朝邱越檀使了个眼色,邱越檀忽然朗声说道“杨志,我看沧浪营藏龙卧虎,大家不妨切磋一下。”

这是公开的挑战,杨志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卸,只好问道“邱将军有何见教?”

邱越檀笑着说“刚刚提升为虎骑营副指挥使张清弓马娴熟,你随便派一人出来,让他们当众切磋一番。”

韩滔和梁绝悟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张清外号没羽箭,虽然刚刚坐到副指挥使的位置上,但却是一等一的猛将,手中飞石百发百中,三年前才到汴梁的时候,在校场一日之间连败禁军十五员战将,后来的比武中先后战胜过豹子头林冲金枪手徐宁等骁将,就是邱越檀本人,也被张清打得满脸是血败阵。

杨志想了想,对韩滔说“让陈广迎战。”



第五百七十章 校场比武

得知杨志安排一名百夫长迎战没羽箭张清这样的猛将,禁军中议论纷纷,但是也有不少人暗自赞赏杨志的圆滑,禁军圆了面子,沧浪营一名百夫长败在张清手中无伤大雅;蓝从熙冷笑一声说“杨志,军营之中也怯战,本官真是闻所未闻。”

杨志没睬蓝从熙,陈广和张清已经在下面披挂上场,太子赵桓脸色严峻地对方琼说“你是兵部尚书,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方琼也是官场老油子,心里暗骂禁军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多少,高俅天天糊弄皇上,你们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杨志这种做法是为了保住出征的士气,压根就没什么;不过方琼不会去抬杠,微笑着说“杨志军中百夫长都有百步穿杨的高手,兴许这名百夫长也有过人之处。”

赵楷喊过梁绝悟问“这名百夫长来自何处?”

“来自相州的一名长枪兵,叫陈广,跟着周侗徒弟岳飞一起来的,是个老兵,武功不错。”梁绝悟真的不熟悉江湖上人物,周渊过去几年一直与周侗保持着联系,一听拍掌说“坏了,他是岳飞的另一个师傅,江湖上有个名号叫霸王枪,他是安阳盟的护法,才在汤阴县做了一个长枪手,沧浪营还真的是藏龙卧虎。”

方琼等人哪怕是个文官,也知道周侗活着的时候武功天下第一,枪法在汴梁没有对手,连这样的人都允许岳飞拜陈广为师,陈广的枪法不说多高明,最起码肯定是有独到之处;可是场中已经交上了手,连通知都来不及,蓝从熙指着梁绝悟说不出话来,梁绝悟只能表白自己真的是不知道。

场中张清和陈广已经交上手,张清因看对方是百夫长,一上来有些放松;等陈广靠近才打出石子,谁想到陈广出枪快若闪电,竟然连续挥枪磕飞了两块石子。眨眼间,两人已经马头对马头,陈广的枪法一展开,张清不到十招就落了下风,招架格挡中根本腾不出手来打石子,张清拨马便走。

所有人都知道张清准备找机会用绝技败中取胜,但是陈广一勒战马并不追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张清的战马跑出二十几步远,弄得张清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禁军的将领一个个苦着脸,本来就是校场切磋,陈广不追赶说明不在乎胜负,根本无法指责;校场周围观看的老百姓不明所以,是哄笑不停。

周渊及时地提醒梁绝悟“鸣金。”

锣声一响,陈广、张清各自回营,沧浪营再次狂呼,张清的官衔在那边,场上的场面在那边,不需要多说什么;方琼和范致虚都有些担心,杨志把禁军的脸打得太狠了,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果然张清回来后,邱越檀上前躬身对太子赵桓施礼说“沧浪营果真了得,小将见猎心喜,想和杨志指挥使切磋一二,还望太子殿下允许。”

宿元景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肯定不会善了,太子赵桓早就看杨志和赵楷整天混在一起不顺眼,今天又讨了二百七十两黄金,哪会不允许;蓝从熙大声叫好说“都听说杨志从辽阳杀到安阳,本官今日就好好看一看,英雄到底是什么样子。”

蓝从熙这么一说,封住了方琼等人要劝的话,也让杨志无从推辞;所以赵桓问杨志的时候,杨志笑笑就答应了。太子赵桓身后走过范琼说“杨志,你不会为了不受伤故意认输吧?”

范琼和杨志是同榜进士,现在是自卒伍补官,整日游走在太子门下,对杨志的机遇一直有点抵触,抓住机会为难了杨志一下;邱越檀狞笑道“范将军说笑了,军中比武哪有不受伤的,杨志不会介意。”

杨志懒得理两人,自去准备,穿了军中颁发的黑盔黑甲,骑上一匹耶律磊留在汴梁的枣红战马,取过龙雀刀就出了阵。王贵好奇地问岳飞“破虏刀中有马上长刀的刀法,杨师兄为什么舍长取短?”

岳飞微微一笑说“那邱越檀能做到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应该是武功了得,若是长兵器厮杀,杨师兄未必能取胜,但是如果用龙雀刀,杨师兄只要抢到近处便可以贴身搏杀,听闻寺公大师、降龙罗汉都是一招被师兄击败,邱越檀恐怕也一样。”

一招,孔彦威和韩滔都是一愣,这也太玄乎了吧,张三笑道“岳飞,日后要是有超过杨志的,必定是你,难怪杨志那厮眼巴巴地把你请来。”

说话间,邱越檀也已经上场,一身金甲金盔,使一柄狼牙棒;两人行过礼,互相放马奔出,两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十丈、九丈、八丈、七丈……

杨志一直在计算双方战马的速度和距离,进入五丈后,杨志已经能确定对方只能提速不会降速的时候,龙雀刀在太阳光下一翻,刀芒顺着反光旋飞出一片;在外人的眼里,邱越檀的战马就是一头撞进了刀芒,邱越檀举起落在,就在狼牙棒下落的半途中,邱越檀战马的马头被砍断,战马突然倒地,将邱越檀带倒。

邱越檀的武功确实了得,在这样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依旧能够纵身跃起;但是几千人都看见杨志的动作更快,身形飘动中,一刀砍下了邱越檀头盔上的红缨。龙雀刀托着红缨,杨志的战马冲到了对面掉头停住,杨志手一抖,红色的缨络漫天飘起;周渊不顾场上邱越檀站住还在叫骂,一声断喝“鸣金。”

杨志刚才的一刀要是砍在邱越檀上,能要了邱越檀的命,输都输了,不能把禁军的面子里子全部都自己踩在脚下;太子赵桓艰难地问站在身后的禄存“你怎么看?”

禄存淡淡地说“邱将军输得有点冤,他的武功与杨志在伯仲之间;可惜杨志不是一般的军官,在江湖上,杨志也算半个宗师级人物,与人动手的经验丰富,今天是比武,杨志不在乎消耗内力,要是战场上千军万马中,杨志不敢这么做,真刀实枪地硬来,邱将军最起码有五成的机会。”

“换做你呢?”

“两成机会。”身为幕僚,哪怕太子赵桓不高兴,禄存也实话实说。

钑龙



第五百七十一章 礼物

“厉害。”赵构看着身穿盔甲重新走上检阅台的杨志,心里满满的全是崇拜,赵构是跟着禁军的教头学的武功,作为禁军的总教头,邱越檀原先在赵构眼里就是高不可攀的一道高峰,但是今天就这样被杨志云淡风轻地击败。杨志超强大的武值让赵构产生无与伦比的好感,决定三哥赵楷的这个朋友,比三哥的其他朋友强多了。

蓝从熙阴阴地说“杨指挥使真是不给禁军留面子啊,太子殿下,朝中还有事,我们该走了。”

杨志对于蓝从熙的恶言不以为意,理都不理,谁叫这死太监官职比自己高,争论起来最起码得个冲撞上司的罪名。杨志相信,今日之事对于禁军和太子赵桓的打击非常大,对于一个自幼清高自傲的青年来说,被一个一贯不学无术、且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的“棒槌”,不需要再刺激他们微不足道的脸面与自尊。

送走太子赵桓和蓝从熙后,方琼叹口气,看着杨志苦笑道“你就不能手下留情?你可知道,邱越檀是高太尉的心腹爱将。”

方琼感觉杨志做得有些过火,给人一种不把高俅放在眼里的感觉,而高俅虽然权高位重,但是人品确实不咋地,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高俅的底线在哪里;杨志贸然得罪此人,有些划不来。杨志自然知道方琼能当着赵楷和范致虚等人面说出这番话,是将自己当成亲近的人,同样苦笑道“大人,邱越檀是想打击士气,而沧浪营不同于禁军,去的地方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士气。”

杨志清楚,哪怕自己穿越改变了许多东西,但是在目前大概率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赵楷身边的赵构也是不容小觑的,实在不易多说;范致虚暗暗颔首,杨志很聪明,晓得自己北上就是完成任务第一,因为没有什么政治追求,也不想去搞什么人脉,其实以杨志和高俅的关系,恐怕根本没有什么搞人脉关系的可能。

操演结束,范致虚等人说了一些勉励的话都先后离开,赵楷是最后一个走的,临上马车时,犹豫地对杨志说“我到太原,需要一个人协助,我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杨时他们也不擅长这些事。”

杨志听赵楷一说,沉吟片刻说“我推荐一个人,宗泽,只是他现在的处境我不知道,不过这个人有个好处,和李纲一样,利国利民的事都愿意做。反正我在河北,看能不能从辽国找几个好手,找到了给你送到太原。”

中过榜眼的赵楷自然知道宗泽,宗泽三十岁以后才参加科举,一榜成名,先后在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担任县令,登州通判任上因事被贬提举鸿庆宫,编管润州,曾经被派到辽国与杨志联系。赵楷闻言点头说“这是个合适的人选,他哪一派都不是,就是看不惯道家的做法,方腊作乱的时候,宗泽到了金陵,估计没有人阻拦,我来试一试。”

杨志想了想又问“李纲在剑南,你可不可以提出让他回来?”

杨志是感觉李纲是少有秉公办事的人,赵楷却想歪了,喜道“有道理,我把两人摆在一起提,父皇肯定不会驳我的面子。”

一旁的赵构突然问杨志“杨志,你有什么武功秘笈吗?”

杨志看赵楷微微点头,上前伸手拉住赵构的手一探后说“康王殿下从小没练过气,要是学内功不行,但是要是想学军伍中的功夫你基础不错,你想学什么?”

赵构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你的刀法。”

杨志懂得了赵构的意思,笑了笑说“这肯定没问题,不过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这样,你给你推荐一个人,让你三哥带你,那个人是我师叔,巢氏酒家的巢泷,先给你打基础,等我出征回来就教你破虏刀法。”

赵构明白了杨志的意思,眼巴巴地望向赵楷,赵楷笑着说“别这样,三哥带你去,杨志,我弟弟妹妹难得出来一趟,你指使我跑腿就算了,总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吧。”

杨志摇摇头说“公主殿下还真有一件好东西,原本是我做的一个样品,正想今天给你看看。这样吧,康王殿下的礼物我差着,等我回来,我送康王殿下一件瘊子甲。”

“杨志。”赵楷忍不住叫道,赵楷自然知道杨志身上就有一件瘊子甲,杨志北上的使命赵楷也清楚,能活着回来的机会不超过五成;杨志摆摆手说“别想的那么坏,你先看看公主的礼物,正好去太原的时候想想以后我们生意上的事情。请等一下,邹润,去请贝大师把玉镜拿过来。”

不一会贝大师就端着一个雕花的银盒过来,打开银盒,绸缎扎的花上躺着一面青铜镜,赵楷拿起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镜面不是铜面,像是玻璃的,镜子里人的清晰度比铜镜要清楚上百倍。贝大师嘿嘿笑道“王爷,财源滚滚啊,也就是这玩意,老头子被杨志骗得签了卖身契。”

赵构和赵缨络看了也是惊讶得合不上嘴,杨志笑笑说“赵楷,你我是朋友,我没有骗你吧,要是你不改变主意,我们现在已经是身价百万,最多一年,就是身价千万。郓王殿下、康王殿下、公主殿下,末将告辞。”

赵缨络兴奋地挥舞着小手说“杨志,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带点好东西。”

赵楷却说不出一句话,赵构看着杨志一行人远走,紧紧地握着拳头;三人回到宫中,赵楷和赵缨络的母亲王贵妃看见玉镜也是一惊,皇宫中珍奇无数,眼前的东西还真是没见过;赵缨络小心地问“母亲,是不是很值钱?”

王贵妃回过神来,叹口气说“不是值钱的问题,至少在目前,这面镜子是独一无二的,赵楷,给这面镜子起个名字。”

起个名字,赵楷恍然大悟,王贵妃也担心杨志回不来,下一个做出这面镜子的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钑龙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中伏1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百万人口的城市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汴梁城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邱越檀惨败的消息,禁军的脸啊,邱越檀也知道自己输掉的影响太恶劣,回到太尉府就在大堂前跪地请罪,可是太尉高俅根本就不见他。白虎堂内,高俅阴沉着脸对鹰眼罗汉说“我不想再见到杨志这个人。”

鹰眼罗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什么都没有问就颔首退出,自去安排相关的事宜;高俅身后的管家高玄说“小人有一计,杨志武功高强,不如请圣上赐御食与沧浪营,太尉亲自去劳军,在酒里下些水银,费了此人,多少有些影响。”

高玄是高俅发家时找到的一个管家,经常帮高俅出一些微妙的主意,高俅闻言大喜“此计大妙!”

高俅立即吩咐高玄去采购相关的东西,回过头来找鹰眼罗汉,才知道已经带着大批的高手出去了,高俅晓得鹰眼罗汉这次带来不少人手,肯定是去对付杨志的,高俅不知道的是,鹰眼罗汉在天驷六监军营外面等到半夜,正准备进去一探虚实的时候,天驷六监突然灯火大亮,营门大开,沧浪营竟然在夜里出发了。

大军浩浩荡荡,前面斥候开道,中间是两千人马,最后是五十多辆大车的载重;鹰眼罗汉有些傻眼了,汴梁城里尽是不靠谱的人,难怪降龙罗汉着了这帮家伙的道。鹰眼罗汉明白,一旦杨志离开开封府的地界,自己还真拿杨志没办法,伏虎殿的那帮狂徒正在河北发展,自己要是追过去就是自寻死路,从汴梁到黄河南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鹰眼罗汉一挥手,三十九名好手就跟在他身后,尾随杨志大军而去。

沧浪营上下其实对连夜开拔莫名其妙,只是杨志白天积攒下的气势太盛,全军无人敢出面反对。好在军队本来就驻扎在城外,不存在宵禁什么,沧浪营该领的粮草物质都已经办好,沿途的文书全部备齐,大军说走就走,一点都没有耽搁。

初冬的夜晚还是比较宁静安详,虽然偶尔吹来一阵风,会感到丝丝冷意,但是走起路来并不觉得寒冷;月光浅淡,官道上除了偶尔的行旅和驿卒快马,只有沧浪营大军投下的影子,连绵不断,一路向北。杨志骑在马上,行进中凝听着马蹄声在夜的美妙,享受着一份独有的兴奋,感觉一切不宁都已经飘远。

露水已经在树叶和小草上滚动,万木皆枯,还是有些树种和灌木保住了碧绿的叶子,还是有些小草带有绿色;现在的河南宛若千年后的江南,到处是河流池塘,夜里惊动的鸟群,全部在往水的方向飞翔,鲁智深追了上来,低声问杨志“师弟,你在怕什么?”

杨志心里怕水浒传上宋江、卢俊义那些喝酒中毒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怕自己忍不住冲进白虎堂什么地方杀了高俅,嘴里轻描淡写地说“我担心,现在万一有违了军纪的事情发生,禁军会杀人立威。我们的嘴没有他们大,到时候白白牺牲了下面人的性命。”

鲁智深和不远处的梁绝悟听到都没有怀疑,不要说禁军,就是他们在西军,这些龌龊事也是司空见惯,多少英雄好汉不是死在疆场上,而是死在自己手里。两人于是不再怀疑,督促军队尽可能远离汴梁,一口气行军百里,到了启民星出来才在旷野安营扎寨。

跟在大队后面的鹰眼罗汉大喜,这种临时营寨都是很简约的营寨,没有任何陷阱之类的设施,而且在大部分地方只是象征性的竖起木头,或者用大车一拦,无论官兵都是躲进帐篷中,最适合潜进去暗杀。而这时到太阳出现的一段时间,又是黎明前天色最黑人最想睡觉的时候,鹰眼罗汉很轻松地找到三个缺口,留了五个人在外面接应,分成三队摸进营寨。

鹰眼罗汉一路小心翼翼接近杨志的中军帐,一座比其他帐篷都要高大华丽的帐篷,四周还有一个十人的巡逻队不停地巡逻,鹰眼罗汉趁着巡逻队转到另一侧,立即率人冲向帐篷;可是令鹰眼罗汉措手不及的是,中军帐和附近的两个帐篷忽然射出箭雨,正在冲锋十二人几乎全部暴露在箭矢下。

四周火把亮如白昼,鹰眼罗汉第一时间把手中的烟花发射上空,那是一种蓝色的烟花,蓝的诡异,蓝的惊艳;能冲到中军帐的只有四个人,弓箭手根本不起作用,杨志等人已经冲了出来。项充的标枪钉死一名鹰眼罗汉的手下,操刀鬼曹正和飞天大圣李衮联手拦住了一个,王刚和邹润围住了一个。

四鳍和寇一被杨志留在后军,两人没有随大队走,走的和鹰眼罗汉一样,也是小路,自然发现了浩浩荡荡的几十人;要是两三人,两人也就算了,这毕竟是在汴梁,皇城司的人这个时候还在监视,只能说明人家工作认真,但是几十人的大队,那就不同寻常,寇一吊着鹰眼罗汉,四鳍就去通知了杨志,才有现在的布局。

杨志看见鹰眼罗汉,笑道“伏虎殿还真是与众不同,当刺客都不蒙面。”

鹰眼罗汉一惊“你认识我?”

杨志点头说“高俅对钱吝啬,身边的高手并不多,你鹰眼罗汉又是刚刚投奔的一个,自然要出来表现一下。”

“与高太尉无关。”鹰眼罗汉一咬牙“我是来替降龙罗汉报仇的。”

两侧杀声已起,另外两路刺客很明显都被对方围住了,杨志只要算计到会有刺客,这里是沧浪营的大寨,自然占尽了地主优势。鹰眼罗汉不敢再耽搁,亮出一柄银剑,剑气立刻在空中飘过,一个玄妙的弧度伤了准备再次出手的项充;杨志刀芒一现,立刻与鹰眼罗汉杀在一起,这是杨志第一次与对手用兵器玄功对杀,一交手就感觉到其中的凶险。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中伏2

鹰眼罗汉的经验明显高于杨志,招式的运用更加精妙合理,不过十招便占据了上风,只是身旁战事太过惨烈,鹰眼罗汉手下一个以外家功夫着称的好手,遇上了王刚的天生神力,缠战中被王刚锁住,先被邹润砍下一只手臂,最后被王刚一拳打到,被邹润一斧子劈死;另一个虽然伤了曹正、李衮两人,还是中了李衮的飞刀,被冲上来的士兵乱枪戳死。

鹰眼罗汉晓得必须速战速决,剑气纵横中,银剑忽然脱手,出人意料地穿过剑网和刀芒飞向杨志,攻击的方向正是杨志变招的后退点;原来鹰眼罗汉的银剑后面有一根特细的雪山天蚕丝,可以像链子刀一样的收放自如,哪怕杨志躲过这一剑,后面还有连环杀招。可是让鹰眼罗汉呆若木鸡的是,银剑在半空中突然被一块石头击中,不仅银剑坠落,而且自己的剑影顿失。

杨志的刀芒趁虚而入,虽然鹰眼罗汉躲得快,但还是被刀芒在左肩受了伤;鹰眼罗汉猜到暗处还有高手,并且是武功远远超过杨志的人物,一抖银剑,剑气再起,拼着又挨了一刀芒,像—团红云般横飘,转身腾空,朝留下五人接应的那一个缺口而去。鹰眼罗汉不得不退避三舍,现在身负内伤,加上那个神秘人和杨志的联手,任他如何自负,如何想杀了杨志,但终究是自己的性命要紧。

不远处还有厮杀声,鹰眼罗汉根本没看一眼,也没做停留的打算,全力掠行;可是冲到缺口的地方,却看见二十名弓弩手早已等候,并且是宋军中的神臂弓。神臂弓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二十支长箭呼啸而来,饶是鹰眼罗汉武功高明,应付完箭雨还是耽误了超过三十息的时间;杨志已经如狼似虎地杀至,四周也冲出来十多名手握长枪的军卒。

鹰眼罗汉面对围攻,晓得接应的五个人已经凶多吉少,不过他总是伏虎殿一等一的高手,临危不乱,猛地提一口气,改变去势冲向帐篷最近的左边;只要进入帐篷,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杨志就不得不投鼠忌器。四名士兵在鹰眼罗汉真气的撞击下惨叫着滚跌开去,丝毫不能减缓鹰眼罗汉的速度;离帐篷只有丈许的距离,鹰眼罗汉足尖点地,将内力提升至巅峰,却没曾想帐篷里一柄铁枪准确无误地对着了自己冲过去的胸膛。

岳飞从帐篷里出其不意地杀出来,一连五枪都对准了鹰眼罗汉的前胸;鹰眼罗汉靠着一口气飘后,晓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在岳飞枪劲用老的时候,强行转身。不顾杨志斩来的刀芒,鹰眼罗汉一手凌空度,银剑飞往杨志胸前,想和杨志同归于尽;鹰眼罗汉头颅落地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身躯,却没看见杨志中剑的惨状,只听见杨志说了一句“瘊子甲。”

包括鹰眼罗汉在内四十人全部被击毙,不过鹰眼罗汉是有备而来,什么能证明身份的都没有,当然这些都是武林豪杰,张三、鲁智深认出身份的就有十几人,四十个人身上除了一千多两银子,还有不少的金叶子和珠宝,杨志让鲁智深给分了,自己只好留下鹰眼罗汉的佛珠和银剑。

杨志随口问起这些人的武器怎么样,鲁智深呵呵笑道“有二十几件镔铁的家伙,都给他们分了,抢到手的怎么说都不肯交出来,这是个好兆头,才出发就有人送功劳来。”

杨志晓得这是军中的惯例,也没有说什么,下令大军修整一日,将四十个人头天亮后送到封丘县城,让他们上报开封府;又让朱武写了一份公函,连同银剑一起交给驿站送往开封府,一个是说开封府的治安太差,另一个是要开封府查明为首的凶徒是谁。

高俅等了一夜没有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先去上朝,行完礼后不等其他人说事情,高俅第一个出列提出去沧浪营劳军,何诉根本不相信高俅有什么好心,心里话杨志现在可不能死,笑嘻嘻地上前说“太尉有所不知,昨天下午沧浪营回营休息,半夜就出发了,现在沧浪营寸功未立,犒赏会让人不服,不如等后面立下大功,朝廷再行赏赐。”

难得高俅有点做正经事的样子,宋徽宗欣慰地说“太尉对他们真的是太宽厚了,杨志回朝,朕一定痛责他一顿。”

哎,杨志已经溜了,这厮的动作还真快,宋徽宗的话高俅只能听听,杨志这一出去最起码要躲上一年半载,好在来日方长;高俅这边没了声音,那边张邦昌又上奏,太原路程遥远,改用木炭炼钢一个工匠就可以,而道路上有安阳盟这些帮派不太平,张邦昌唠叨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郓王赵楷不必去太原。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邦昌对郓王赵楷一直不放心,今天如此关心,大臣们逐渐反应过来了,张邦昌是怕赵楷出京和杨志联手,收服安阳盟这样的江湖帮派壮大势力;以此类推,高俅前面的上奏恐怕也是别有用心,有几个想到方法的官员都是一惊,高俅够毒,杨志连夜逃走够滑。

宋徽宗听得有些不耐烦,说来说话还不是怀疑我儿子,直接打断张邦昌的话说“朕会派郓王前往洛阳白马寺进香,然后直接过潼关去太原。”

郓王赵楷走这条路不经过河北,张邦昌无话可说了,只能退下;方琼到了这时候才有机会汇报童贯在江南的战事,官军攻陷歙州、睦州后,连克衢州、婺州,活捉伪歙州知州郑魔王,王禀一军正在攻打青溪县。青溪县是方腊起兵的老巢,战事至此,官军已经收复了大半的区域,战事乐观。

宋徽宗听说前线告捷,顿时放下心来,问了一句“蔡相前几日来信,说甚是怀念与朕小酌几杯的那些日子,蔡相在信中顺便推荐了两个人,陈东和杨时,你们觉得怎样?”



第五百七十四章 应对

沧浪营计点战果,包括鹰眼罗汉在内四十人全部被击毙,不过鹰眼罗汉是有备而来,什么能证明身份的都没有,当然这些都是武林豪杰,张三鲁智深认出身份的就有十几人,四十个人身上除了一千多两银子,还有不少的金叶子和珠宝,杨志让鲁智深给分了,自己只好留下鹰眼罗汉的佛珠和银剑。

杨志随口问起这些人的随身武器怎么样,鲁智深呵呵笑道“都是江湖上名人,有二十几件镔铁的家伙,都给梁绝悟他们分了,抢到手的怎么说都不肯交出来。这是个好兆头,才出发就有人送功劳来。”

杨志晓得这是军中的惯例,也没有说什么,下令大军修整一日,将四十个人头天亮后送到封丘县城,让他们上报开封府;又让朱武写了一份公函,连同银剑一起交给驿站送往开封府,一个是说开封府的治安太差,另一个是要开封府查明为首的凶徒是谁。

高俅等了一夜没有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先去上朝,行完礼后不等其他人说事情,高俅第一个出列提出去沧浪营劳军,何诉根本不相信高俅有什么好心,心里话杨志现在可不能死,笑嘻嘻地上前说“太尉有所不知,昨天下午沧浪营回营休息,半夜就出发了,现在沧浪营寸功未立,犒赏会让人不服,不如等后面立下大功,朝廷再行赏赐。”

难得高俅有点做正经事的样子,宋徽宗欣慰地说“太尉对他们真的是太宽厚了,杨志回朝,朕一定痛责他一顿。”

哎,杨志已经溜了,这厮的动作还真快,宋徽宗的话高俅只能听听,杨志这一出去最起码要躲上一年半载,好在来日方长;高俅这边没了声音,那边张邦昌又上奏,太原路程遥远,改用木炭炼钢一个工匠就可以,而道路上有安阳盟这些帮派不太平,张邦昌唠叨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郓王赵楷不必去太原。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邦昌对郓王赵楷一直不放心,今天如此关心,大臣们逐渐反应过来了,张邦昌是怕赵楷出京和杨志联手,收服安阳盟这样的江湖帮派壮大势力;以此类推,高俅前面的上奏恐怕也是别有用心,有几个想到方法的官员都是一惊,高俅够毒,杨志连夜逃走够滑。

宋徽宗听得有些不耐烦,说来说话还不是怀疑我儿子,直接打断张邦昌的话说“朕会派郓王前往洛阳白马寺进香,然后直接过潼关去太原。”

郓王赵楷走这条路不经过河北,张邦昌无话可说了,只能退下;方琼到了这时候才有机会汇报童贯在江南的战事,官军攻陷歙州睦州后,连克衢州婺州,活捉伪歙州知州郑魔王,王禀一军正在攻打青溪县。青溪县是方腊起兵的老巢,战事至此,官军已经收复了大半的区域,战事乐观。

宋徽宗听说前线告捷,顿时放下心来,问了一句“蔡相前几日来信,说甚是怀念与朕小酌几杯的那些日子,蔡相在信中顺便推荐了两个人,陈东和杨时,你们觉得怎样?”

宋徽宗说的是你们,其实就是在问王黼一个人,范致虚只能给蔡京点一百个赞,这一手高明,一箭三雕。第一是向陈东杨时示好,向士林放出和解的信号;第二是给王黼出难题,王黼号称蔡京向左他就向右,这一次会不会改变主意;最重要的是,蔡京力求改变在宋徽宗脑海中的印象,重塑一个全心为皇帝的形象。

陈东不怕死,是太学生的领袖;杨时是名扬天下的高士,论学问现在没有多少人比得上,王黼要是说不用,必定形象尽毁,名声恐怕立刻就要比蔡京还差;可是两人到底投没投靠蔡京,王黼吃不准,只好说“不知道这两人现在何处。”

宋徽宗做了一个手势,何诉低声下气地上前回话“回王相,杨时住在杀猪巷杨志家中,陈东住在他自己在第二甜水巷的房子里。”

何诉的权势不在高俅之下,但是低姿态还是做到了位,听说陈东两个人都在汴梁,王黼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蔡京可不在汴梁,这分明是一个局,王黼又不得不应对,谨慎地说“要是他们愿意到外地,眼下余杭刚刚收复,正缺官员,只是不知道蔡相什么意思?”

王黼的做法留有余地,宋徽宗点头说“蔡相也是建议让他们历练一番,将来收复燕云十六州需要大批的官员。”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宋徽宗做了几十年皇帝,难道看不出蔡京的用意,宋徽宗是要敲打王黼,真正要说的是燕云十六州的事,是赵良嗣带回来的宋金盟约。赵良嗣原本在辽阳与完颜阿骨打约定,金进攻辽中京,宋攻取燕京一带,事成以后,燕京归宋所有,送给金朝岁币五十万匹。

赵良嗣回来复命,朝廷才知宋徽宗的御笔作茧自缚,再派马政报聘,想在国书中把燕云十六州一一注明;不料金人态度强硬,表示宋方如果要求过高,只有解约了事,特别强调了还燕之事,需要以宋朝出兵夹攻作为前提,才肯答应。而现在主战派的领袖童贯在杭州,金兵已经占领中京,是否出兵攻打辽国其实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满场寂静,朝中大部分人对于北伐还是疑虑重重,宋徽宗赵佶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的人,对王黼等人是大失所望。这时,郓王赵楷出列说“父皇,不如召回李纲问策,要是王相没有安排,陈东杨时不如交给我,随我去太原炼钢。”

炼钢,梁师成王黼就是一激灵,大意了,蔡京那老东西怎么会随随便便出招,原来伏笔在这里,早就应该想到,杨时就住在杨志家嘛;召回李纲,那是要给自己找对手啊。王黼急忙说“郓王殿下,现在朝中正在缺人的时候,你不如另外择人。”



第五百七十五章 郓王好说话

“宗泽怎么样。”赵楷真的是很好说话,没有一点不满的神情,顺口又说出一个人选,让满朝的文武一愣;在官场上宗泽的名声远超过杨时两人,宗泽考进士的时候就敢说宋哲宗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错了,前几年宋徽宗信道教,宗泽直接怒喷道教。宗泽和郓王原来可是毫无联系,李邦彦心中纳闷,怕王黼乱了方寸,急忙出列说“宗泽能力没问题,只是这人傲骨,什么话都敢说。”

赵楷颔首说“人无完人,他在本王手下做事,就算冲撞本王,本王绝不怪罪就是了。”

嗨,赵楷轻描淡写地误解了李邦彦的意思,让李邦彦悻悻而回,再没有人出面,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宋徽宗再问李纲回朝,更没有人异议,没看见太子赵桓和隐相梁师成虎视眈眈地盯着,谁没事干去得罪这两人;宋徽宗于是下旨,起用宗泽为太原军械监,李纲为太常少卿。

等到中午就快散朝的时候,开封府忽然转来了急报,昨夜沧浪营在封丘县遇袭,四十名江湖上的高手杀入营寨,此刻全部被击毙,沧浪营死六人,重伤二十二。梁子美看着送函来宫中的开封府孔目孙定问“封丘县的消息呢?”

孙定苦着脸说“沧浪营是托驿站送回来的消息,封丘县肯定要调查过现场才能出公函,应该要迟上半天,对了,沧浪营说这是为首那个歹徒的凶器,我问过一些人,都说是兵器中的上品。”

银剑一看外面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能用这样武器的人在江湖上也不会简单,梁子美只能回到殿上回复,宋徽宗冷笑道“还在汴梁,都有几十人敢冲入军营的,大宋的太平还真是有趣,梁子美,你管的好地方。来人,宣徐知常杜万彻丘半江和周渊,让他们来看看那把兵器,是哪个胆大妄为的。”

徐知常四个人差不多时候到的,看见那把银剑,徐知常和杜万彻几乎同时叹了口气,丘半江好奇地问“你们真的认识这把兵器?”

徐知常点头说“伏虎殿第五殿主鹰眼罗汉的法器,叫渡劫剑,其中原委不说也罢,孙孔目,让封丘县把人头送过来。”

孙定答应一声,丘半江不吱声了,他可是知道鹰眼罗汉投靠高俅的事,联想起杨志在校场的行为,丘半江能猜出高俅是背后的主使,不过丘半江只是悄悄地上殿跟何诉说了一声;梁子美看杜万彻上殿就问“杜大人,那个人是谁?”

梁子美是真着急啊,开封府区域差不多上百年出现这样的案子了,可听杜万彻一说鹰眼罗汉的身份,所有人都傻眼了;宋徽宗死死盯着高俅问“不是你和蔡攸打了招呼,准备让鹰眼罗汉加入殿前司吗?”

啊,还有这一出,殿上群臣议论纷纷,御史们就决定直接动手了;高俅仓惶跪在地上说“微臣实在是不知啊,鹰眼罗汉说要召集一些江湖高手参加殿前司,微臣还在高兴,没想到他竟然为降龙罗汉去报仇,微臣有失察之罪。”

这话说得连宋徽宗都不相信,杨志前面几天都是一个人在大街上来回奔波,鹰眼罗汉要是想报仇,应该早就动手,哪会去选择冲击军营;只是宋徽宗对高俅还是信任的,相信就是一时糊涂,训斥道“你是太尉,以后这些人还是交给皇城司或者道录院,你就不要管了,起来吧。”

高俅谢恩站起来,群臣中不少人都是直摇头,散朝后还在私下议论,

“这也就是高俅,当年张康国死后,蔡京当天就罢相了。”

“天子恩宠啊。”

“杨戬杨太尉的死会不会也有问题呀?”

“谁知道。”

梁子美担心宋徽宗会追问这件事,吓得散朝都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开封府州衙等消息,一直等到下午,才看到封丘县的公函;封丘县的县令接到沧浪营消息,压根不敢上报,县令亲自去现场调查,看过尸体,才回衙安排押司写公函,快马送到开封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宋徽宗压根不会追问,杨志把四十个人全杀了,就说明杨志根本不打算要什么结果,宋徽宗是听说了那面神奇的镜子,特地到王贵妃那里去看一眼;没想到大公主赵玉盘二公主赵金奴七公主赵巧云八公主赵缨络十公主赵多富都在,王贵妃开着玩笑问“是来看我的,还是看那面镜子的?”

“都看。”宋徽宗接过赵缨络递过的镜子,反复看了两遍,点头说“杨志当时不是吹牛,他和楷儿两人要是一心做生意,一年赚百万两银子不成问题,现在杨志把这个机会留给我们,不能让他和楷儿看遍了。贾祥,明天安排工匠们前来观摩,谁要是能做出来一面同样的镜子,赏白银一千两。”

看宋徽宗要抢儿子生意,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贾祥答应一声,把镜子看了一遍,心里直嘀咕,要是看看就会,杨志能这么轻易拿出来,将来杨志生意也没法做啊。赵玉盘是郑皇后亲生嫡女,笑着对贾祥说“我今天可是开了眼界,着实想要一面这样的镜子,贾公公,你可要抓紧啊。”

贾祥自小跟着宋徽宗,对宫中的事情一清二楚,赵玉盘在姐妹中始终是风头出尽,现在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明显是不甘心;贾祥无奈地站在一旁,去费尽心思考虑;年纪最小的公主赵多富跑过来问宋徽宗“父皇,那个杨志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也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

“跟你三哥说一声,他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这一点宋徽宗倒不担心,杨志和贝大师两人在一起,想要鼓捣个什么应该不会太难,赵楷在杨志跟前的面子足够;都是郑皇后惹的祸,要不然赵楷两人做着生意,三天两头拿出个新鲜玩意出来乐乐多好,现在,一个个恐怕更担心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知道李恪吗

宋徽宗话音未落,就看见赵楷和赵构走进来,赵多富一声欢呼,兴高采烈地跑过去说事情,赵楷哄了妹妹两句,就过来对宋徽宗说“父皇,巢老答应收九弟为徒了,并且说杨家的破虏刀法御拳馆就有,让九弟借了以后到巢氏酒家去演练。”

宋徽宗赵佶虽然不大喜欢赵构,但毕竟是自己儿子,能有巢泷这样的高人收为徒弟,也是一件好事;赵佶高兴之余解下玉佩,顺手就塞给赵构说“这是为父给你的贺礼,跟着巢老后面好好学,将来有事,巢老和他的弟子也能帮你一把。”

赵构长这么大,宋徽宗还从来没有这么和蔼可亲地说过话,尤其给个随身东西的慈爱行为更是不敢想象,激动地只点头说不出话来。王贵妃笑着说“这孩子就是老实,还不谢谢你父皇。”

赵构谢过以后就站到一旁,赵楷拎过一坛酒说“父皇,这是杨志临走的时候送给巢老的,一共三坛,巢老让我带一坛给你。”

王贵妃一怔说“杨志还会酿酒?”

宋徽宗笑道“他在幽州就酿酒,辽国的马奶酒就是杨志发明的,他在幽州还有一座酒楼和一座酒坊。来,把酒打开,我们一起喝。”

王贵妃摇摇头,宋徽宗和赵楷都有狂士的习性,在自己这里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赶紧让人去安排酒菜;赵楷拍掉封泥,酒坛一开,酒气冲天而起,宋徽宗就知道这个酒烈,倒了一杯尝尝,确实绵厚带劲,宋徽宗和赵楷喝了两杯问“杨志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啊。”赵楷摸不着头脑,宋徽宗赵佶趁着酒劲说“他这几天够忙的,酿酒、做镜子。”

赵楷笑道“父皇,你不知道,酒是杨志送的,但是是米友仁酿的,杨志与米有仁合伙开了一个酒坊,这第一炉的酒是杨志教,米友仁动手酿的,现在米有仁知道方法,以后有的是机会喝,这酒的名字就叫烧刀子。”

王贵妃一听米有仁的名字微微一笑,和赵楷、杨志一样,又一个不想做官上进的,真是物以类聚。宋徽宗沉吟道“杨志那次喝酒的时候,说定一个小目标,要杀一万契丹军,你认为他能做到吗?”

宋徽宗清楚,禁军中邱越檀等人为什么对杨志恼火,就是这一句话;在西军,能够斩杀上百西夏军的都是骁将,杨志的口气大的有点让人接受不了。宋徽宗预先就知道这件事,没想到邱越檀几个人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被打了脸,所以忍不住问问;赵楷斟酌着说“童太尉手下猛将无数,都特地保举杨志,肯定是看到了杨志的能耐,我估计有可能。对了,父皇,杨时给我送来一本书,有点意思。”

杨时是大儒,宋徽宗原以为是什么经书,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本讲算术的书,叫实用数学第一卷;宋徽宗看了看,杨时没有贪人之功,在序言中说明是杨志改进了阿拉伯数字和编写了加减乘除的口诀表,朱武设计了牙行的数据管理模式,自己只是编写了一个体系和加入了自己的一些心得。

宋徽宗是聪慧无比的人,稍微一看便明白其中意思,杨志用十个数字大大降低了十六制换算的麻烦,杨时就是把所用的不同换算法都改成了十进位,专门制作了一个换算表。这样一来,只要记住换算的公式,不需要多少文化也能算得清清楚楚;杨时的举例就是糖坊,虽然很多物资改了名字,但是糖坊和牙行的业务清清楚楚。

连王贵妃都没想到宋徽宗会连酒都忘了喝,一口气把二十几页的书看完,宋徽宗看完问赵楷“你们糖坊真的在用这个阿拉伯数字?”

赵楷让下面人去马车上取来账本给宋徽宗看说“在糖坊就在用,嚣四姐他们几个女的都能记账,简单好用,我只要花了一盏茶的时间看看就行;第二卷杨志、朱武正在编写,是专门用在军队物资转运发放上。”’

既然糖坊女的都能算,军队里稍微认得几个字的应该都不成问题,宋徽宗自饮了一杯,让所有人都离开,只露下王贵妃,放下酒杯对赵楷说“杨志确实是个做实事的人,从目前看,此人才华不得了,你和他是朋友,既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个容易让人猜疑的事情。我问你一件事,你对你大哥怎么看?”

赵楷没有回避宋徽宗的目光,淡定地说“大哥身上的担子肯定比我重,但是大哥的才能肯定不及我。”

赵楷说完了,王贵妃就想笑,宋徽宗是最喜欢赵楷这个儿子,明明宋徽宗问的是一个意思,赵楷总有办法用另外一个意思来回答。宋徽宗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问“知道李恪吗?”

赵楷学富五车,自然晓得李恪是谁,唐太宗李世民的三儿子,李恪的母亲是隋炀帝之女杨妃,唐朝永徽四年,李恪牵连房遗爱谋反之案,为太尉长孙无忌所害,当时遗爱为活命想效法纥干承基,遂长孙无忌心意而诬告李恪谋反,致其遇害。赵楷与李恪相似的地方很多,排行第三,不是嫡子,才华横溢,有大臣看好。

赵楷晓得宋徽宗的意思,认真地说“国家的法度不能徇私,汉武帝已经确立汉昭帝,燕王刘旦不服气,私下图谋不法的事情,霍光凭借诏书就可以将他诛杀。可是李恪被冤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有的时候只能看命,就像我,原来想去做生意,你们又不允许,我后面的时光怎么办?”

宋徽宗和王贵妃都是一声叹息,是啊,赵楷不是混吃等死的人,要不然他一个好好的王爷,跑去考什么科举,这就是闲得无聊,闲得不甘心。做生意确实是个消磨时光的好办法,可惜宋徽宗已经明谕到此为止,赵楷要是不想整日吃喝玩乐,那只有按照宋徽宗说的好好做事,可是一个王爷,好好做事真的行吗?

三更天的时候,宋徽宗喝多了留宿,赵楷自己踉跄着上了马车回府。



第五百七十七章 猛虎堂巨变

沧浪营没有借机留在封丘县,让朝中大佬欣慰不少,沧浪营修整一天继续开拔,不过行军路线不是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大名府,而是在濮阳境内突然拐往济州,然后经济州青州济南绕行到大名府东面。范致虚也看不懂,问负责禁卫的解潜,这两条路线有什么不同。

解潜花了两个时辰研究后,斟酌着说“杨志的目的在于扩充沧浪营,他经过的三州正好是宋江宋三郎活动过的区域,一方面还有余寇可以收服招安,另一方面当地必定民生艰难,便于招募新兵,沿途州县也会大力支持,走河北就没有这个好处。估计到了大名府的时候,他的三千缺额就应该补充得差不多了。”

要是杨志听见,肯定引解潜为知音,因为面前已经站着一大群人,为首的活阎罗阮小七,带着一顶黑色的斗笠,身上肌肉鼓鼓的,满脸横肉;阮小七在折可适的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就化装成乞丐,混在逃难的人群中逃回了山东,找到曾经接受宋三郎号令的青州张万仙沂州武胡等人,他们一起杀往济南府找张叔夜为宋江宋三郎等人报仇。

结果张万仙一心想着招安,被张叔夜用一张过去的诏书糊弄,以为威胁朝廷招安成功,不听阮小七的;结果半夜被官军偷袭,死了四千多人,张万仙武胡也不知去向,阮小七好在一直小心翼翼,把自己的部下带了出来。听说鲁智深在杨志军中,阮小七就把人带来了;阮小七对鲁智深摆摆手说“大和尚,你就不要说了,我不会留下来的,我只是把手下的兄弟送过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小温侯吕方,张万仙手下的骁将,他愿意报效朝廷。”

杨志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人我收下了,但是我们沧浪营不是什么人都要,你这里很多人其实不适合做战士,不过你放心,我不要的人会编入名册交给济南官府处理,你放心,只要招安了,进不了军队的也会妥善安排,张叔夜不敢在这上面和我耍花招,梁绝悟,拿五百两银子给阮小七做路费。”

阮小七摆了摆手说“我不是图这个,只要弟兄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杨大侠大和尚,高山常青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无期。”

阮小七洒洒脱脱地走了,留下了小温侯吕方和两千多人,这些人仓皇逃命之下衣衫褴褛,大部分人没有被子,小温侯吕方一脸为难的样子。杨志安抚了吕方几句,从中只选了三百多精壮,拖走了一百九十匹马,把剩下的人登记了姓名籍贯年龄特征以后,交给了历县的地方官府,送往济南府。

梁绝悟对前来接受的两名军官说“我们都登记了人名字,后面还会派人跟踪,如果你们杀良冒功,就是张叔夜也救不了你们。”

两名军官一听说沧浪营里有杨志鲁智深这些人,连说不会,杨志想想不放心,还是和他们一路去济南府,顺便在沿途招募地方上的百姓。张叔夜实在没胆子再杀两千多人,也晓得杨志造册的意思,接到消息只好向朝廷申报安置;好在杨志也没有让张叔夜为难,得知可以就地补充粮草,沧浪营就看着两千人,等着官府一批批调走或遣散。

这时候已经是冬天,窝在济南城外,周围四面全是山,没有什么寒风,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照照太阳,对于沧浪营来说也是一个修整的好机会。杨志让鲁智深梁绝悟朱武看好营寨,自己带着岳飞曹正邹渊杨春进了城,杨志不清楚雷横现在的情况,就找了一个衙役,问猛虎堂的事。

衙役吓了一跳,等知道杨志是沧浪营的指挥使才说“他们在半年多前发生了一场火并,二当家插翅虎雷横杀了呆虎萧东来,母大虫顾大嫂跳涧虎陈达青眼虎李云病大虫薛永都在火并中死了,顾半城的二儿子顾季骅也被杀,雷横被官府现场抓住,和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都被关在大狱里。”

杨志皱了皱眉头问“雷横三人没有问斩?”

衙役点头说“因为呆虎萧东来死了,猛虎帮的财宝存放只有雷横知道,雷横也铁了心了,连老娘死在面前也不说,所以就拖了下来。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从头到尾一个人都没杀,是矮脚虎王英使得坏,说来奇怪,这一场厮杀,就是便宜了他,现在是猛虎堂堂主。”

衙役说起王英竟然面露不屑之色,看样子猛虎堂也没有什么,杨志颔首问“是不是现在济南还有更厉害的帮会?”

“对,双龙会。”衙役的神情顿时不一样,看杨志递过五两银子,收了银子低声说“笑面虎朱富和他哥哥朱贵都在双龙会,大人,我知道的全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杨志笑笑说“我们没见过面。”

衙役一溜烟地走了,岳飞眼里都是不满的神情,邹渊说“是啊,济南就有一个顾大嫂和陈达,我们认识的人中也有顾大嫂和陈达。”

杨志笑着说“只要姓顾的女人或者嫁的男人姓顾,男的是老大,人家都可以称顾大嫂,她俩的姓名压根就不一样,杀猪巷的那一位论身价论武功那都不能比,估计连长相也不能比,济南的顾大嫂嫁的可是济南首富顾半城的二公子。跳涧虎那个外号陈达师弟倒是可以用上,就是陈师弟武功走的是厚重路子,说老虎差不多,轻功就不能说了,我们去州衙,看能不能把雷横弄出来。”

曹正等人会意地笑起来,那么有钱的人不会找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岳飞一愣说“师兄,我在安阳盟听说过,雷横和猛虎堂都没有什么好名声。”

杨志颔首说“我明白,可是雷横出事是因为我,我原来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动用他去北方买马,应该是灵猫泄露的消息,有人故意杀了呆虎萧东来,又让雷横在场;局是好局,可惜对方的目的在于钱财,就看我能不能把这个案子破了。”

杨志这么说是为了照顾岳飞的情绪,说得比较含糊,给人一种雷横是钑龙那个网络里人的感觉,岳飞果然不吭声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好戏开场

满园的梅花盛开,红的如火,黄的似金,一色的城市园林气派,要不是北方的房屋格局,杨志还以为自己在江南的某个城市;州衙后面的花园确实迤逦,张府的茶不也错,真正的大叶茶,透着浓郁的茶香,让人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尤其适合在这样的冬天饮用,杨志慢慢地又品了一口。

从看到杨志,张叔夜就有点奇怪,这位传说中的一流高手,虽然是来问雷横的案子,但是好像一点也不焦躁,听押司说去取案宗,就这么不慌不忙地喝茶等着;张叔夜在蔡京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管错过了什么,还是想隐瞒什么,都和没事人一样。猛虎堂案子发生的时候,张叔夜还没有来,这让张叔夜非常好奇,杨志想查什么。

卷宗拿来的很快,办事的押司甚至把办案的捕头和巡街使都喊来了,杨志一看,是两位熟人,火眼狻猊邓飞和洛阳剑客温青兆,看样子双龙会下的本钱不小;温青兆看见杨志身形一震,急忙上前施礼“杨指挥使到了济南三天,下官都未去拜访,还望恕罪?”

原来双方认识,张叔夜的心里更加好奇,已经在揣测猛虎堂事件的背后,杨志和温青兆恐怕才是真正博弈的人;杨志还礼问“温大人离开双龙会了?”

温青兆正是济南双龙会的负责人,遇到杨志这么一问他可不敢乱答,要是当着知州张叔夜的面说自己离开了,今夜杨志麾下的高手要是一举捣毁了双龙会和猛虎堂,自己还不能出面,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可是双龙会是民间组织,双方有所约定,所有双龙会的成员都不能做官,温青兆确实有几分为难。

火眼狻猊邓飞正要开口,被温青兆一把硬拉住,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吞了下去在邓飞看来,遇到杨志,估计是不能善了,不如大家光棍一点。温青兆谨慎的问了一句“杨大人是为了雷横?”

温青兆想从侧面探听一些杨志的口风,杨志毫不忌讳地道“我原来准备让雷横做成一个被猛虎堂和顾半城追杀的样子,去辽国潜伏,……”

张叔夜闻言一惊,他总算晓得双方要说的是什么,这个案子其实张叔夜带来的押司就提过,既然前任认为证据确凿,为什么没有秋后问斩,原来都知道雷横与杨志有关;那时候的杨志已经是刑部的总捕头,人不杀就算杨志像现在这样赶来大不了放人,要是人杀了,还是把兵部情报网的人杀了,恐怕谁也收不了场。

大宋官场的玄妙,如此可见一斑,不对,其中还有奥秘,双龙会怎么运作温青兆做官的,还有传言中的猛虎堂财宝,猛虎堂在济南作恶多年,不知道抢掠豪夺了多少,可是官府的记录上没有查抄到多少东西,矮脚虎王英现在的猛虎堂更是缩在一个小巷子里。张叔夜目光如鹰鸷,在温青兆脸上扫来扫去。

这件事杨志和雷横是输家,不存在有多大的油水,要是有曲折离奇,也是双龙会和温青兆;温青兆笑着说“当时家里人让我去辽东历练,看看金国的底细,我就跑了一趟,回来以后家里出面帮我运作了一个小官,燕顺南下的时候路过,让帮忙照看一下双龙会的分舵,就这样简单。没想到雷横的案子有疑问,我们不妨一起解决。”

洛阳温家以用毒和铁掌称雄江湖,温家的影响力在那里,温青兆又说自己去辽阳只是开开眼界,双龙会听说自己在济南,才派人过来,其实就是在猛虎堂分了一块。张叔夜不置可否,杨志问道“雷横承认自己杀了人?”

“没有。”温青兆明白,在这件事上绝不能乱讲,现在糊弄过去,但是杨志肯定有办法查出来,就算查不出来,杨志要是报复起来也让人受不了。温青兆补充说“卓东来是被人砍死的,忤作记录在案,顾半城作证。”

杨志悠悠地问“顾半城子媳俱死,悲痛之下看不清楚也有可能,能不能让我见见顾半城。张大人,你也有两子,应该能体会顾半城的伤子之痛。”

张叔夜原本是准备训斥杨志几句,说杨志插手地方案子不合适,可是被杨志这话一逼,张叔夜还真不敢试。杨志手下什么人都有,还有宋三郎的旧部,万一那个激动起来杀人,自己一家遇害,事后就算查出来,杨志也可以推掉一干二净。更何况温青兆这边明显有蹊跷,杨志要是抓着不放,自己也坐蜡。

想通了关节,张叔夜决心置身事外,顿时露出笑脸,宽容地说“现在不能出乱子,你们要按流程办事。”

杨志点头,施礼谢过说“这样吧,张大人,温大人,等我问清楚顾半城,我们再商议雷横的罪名,你们可知道丁得孙、龚旺又是什么罪名?”

温青兆晓得那是邓飞和王英的杰作,就是把人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不能这样地软弱,温青兆说“这与雷横不是一个案子,当地百姓控诉太多,知州才安排衙役办的案,两人都有血案。”

杨志斜着眼睛看了邓飞一眼说“王英的坏事多不多,邓捕头收没收过好处?”

邓飞大怒就要发飙,温青兆急忙抢在前面说“杨大人,你也是路过,你看这样可行?重判必定牵扯到前任知州,并且诉讼一起浪费时间,丁得孙两人可以判充军加入沧浪营。”

王英干的坏事只会比这两人多,不会比这两人少,温青兆自然不能硬拼,立刻说了软话,杨志见好就收,点头说“可以,我只想带人去打仗,不会让各位为难,我们去顾府吧,我想见见这位顾半城。”

温青兆微笑着说“顾老爷听说有人要替雷横翻案,和我们一起来了。”

既然都有准备,证人到场,就等着好戏开锣;张叔夜点头,对押司说“有请顾老爷。”

钑龙



第五百七十九章 武尊现身

顾半城满脸怒火,看见杨志就要喷,可是温青兆不断暗示,顾半城只能先见过张叔夜;杨志看见顾半城没有问案情,而是说了一个故事“有人曾经派人送了一笔钱给一个人,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用一个麻袋装起来,顾老爷,你知道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对了,麻袋是用苏州罗家的无暇丝封口的。”

张叔夜等人莫名其妙,顾半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过了许久才说“老夫那天其实怒气攻心下,压根没看清雷横是不是杀了人。”

张叔夜松了口气,温青兆大是惊奇,让邓飞去送顾半城,朝杨志拱手说“杨大人果然有鬼神莫测之能,能够解惑吗,那个故事真的是动人心弦,连顾半城这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都不敢议论?”

“不能,温大人,我敢说双龙会后面绝对有麻烦,你既然与他们无关,还是不要牵扯为好。”杨志不顾温青兆越发难看的表情,转向张叔夜问“张大人,那就把雷横一起充军如何?”

张叔夜没有问题,温青兆也只能答应;说好明天把雷横提出了,杨志等人离开了州衙先去监狱看人,岳飞不免有些好奇,杨志想了想说“这是樊楼的一个故事,樊楼原来是一些做矾生意人汇集的地方,大家抱团取暖,把反对自己的人一个个打垮,顾半城身上的那块玉佩就是标记;但是有些人打不垮,那些人又臭又硬,哪怕是打得满是是血,也不肯认输,不放弃手中的生意,最后那些人消失了,斩草除根的那种方式。我讲的故事就是一个传说,很隐秘的传说,在官府是无法证明的。”

岳飞冷笑说“斩草除根,哪有那么容易,那些人敢作对,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顾半城准备逃跑了,他是怕被我们缠住,师兄你又通知他的仇人来,就真的家婆人亡。师兄,你是不是知道杀手是谁?”

做生意的人自然不会自己出手,没能力也没必要,肯定是花钱请人;杨志颔首说“我还真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他们在樊楼那么折腾,岂能真的瞒得过官府,只不过当时刑部和开封府有的人收了钱,最后证据不足结案,但是在江湖上少了两个强盗,刑部的一位郎中辞职,开封府三名吏员充军。”

几个人说着话,就看见顾半城还在和邓飞纠缠不休,对杨志越走越近似乎毫不在意;邓飞两人算是和杨志结了仇,就算再争执,看见杨志也要争口气,心态如此平和只能说明有鬼。杨志扫视着不远处的闲人衙役车夫,传音遁耳对岳飞等人说“小心。”

就在杨志五人走近的时候,邓飞和顾半城突然出手了,邓飞的铁链条打向的是岳飞,顾半城一拳直奔杨志,而三名衙役和一名闲人攻向曹正和邹渊,正在打瞌睡的老车夫扑向杨春;邓飞的铁链子是何等快捷,何况是偷袭在先,夹杂着凌厉的风声,在邓飞眼里,岳飞只是一个大有前途的少年。

可是岳飞是周侗的徒弟,经过周侗的洗髓,内力不是一般的高明,反应可谓快极,邓飞的链子被岳飞右手一把拽住,用力一扯,左拳已经打在邓飞胸前,邓飞在骨裂声中摊成一团。杀向杨春的老车夫因为有几步的距离,稍微吃了一步,就在一只手点向杨春的穴位的时候,杨春射出了两支袖箭,杨春死,老车夫伤;岳飞横里陡出一脚踢倒一名衙役,一拳打倒一名,帮助邹渊和曹正解了围。

真正苦战的是杨志和顾半城,顾半城施展的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铁翅功,身如老鹰,双掌翻滚翱翔;杨志从一开始就没来得及拔刀,只能用修罗指对阵,不过耳边传来四鳍和尚的一声指点“劳宫穴”,杨志便晓得劳宫穴是对方双掌的命门,所谓最强即最弱,指指不离对方劳宫穴。

等张叔夜和温青兆跑出来的时候,衙门里的士兵已经在打斗的外面围起来一个圈,张叔夜也是练过武的人,不满地对温青兆说“雷横的武功比杨志强,能当着顾半城的面杀了他儿子媳妇?”

温青兆无言以对,以顾半城的功夫,估计呆虎萧东来恐怕也走不过十招,顾半城明明是猛虎一样的人物,却允许自己这些绵羊一样的人做局,哪怕是冬天,温青兆头上已经开始蒸蒸冒汗。岳飞是同样一个让温青兆惊讶的人,他认出老车夫就是昔日江湖上的大盗蝙蝠,可是现在蝙蝠已经被岳飞扎实的翻子手围的死死地,另外两对的厮杀也是不分胜负。

顾半城终于发出了绝招,身体腾空而起,双手发出强大无匹的罡气,涉及的区域飞沙走石,身形和速度完美地锁定了杨志;杨志迟了半步,却依然像一条鱼一样游开,就在顾半城一掌击中杨志左肩的时候,杨志的右手奇迹般地穿过顾半城双手,一指点在顾半城的喉咙上。

倒在地上的顾半城吃惊地看着杨志,喉咙在不断地冒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志冷冷地说“兵不厌诈,废不了你的武功,杀了你岂不是一样。”

蝙蝠仓惶后退,人在空中被岳飞一拳打中,飞不出半丈就毙命落地,温青兆惊讶地大叫“大悲杵。”

大悲杵,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韦陀杵金刚杵号称三绝杵;岳飞小小年纪能练到这个地步,温青兆有点心惊肉跳。杨志散功走向岳飞的时候,围过来的士卒中忽然有一人跃起,一拳打向杨志;让温青兆喘不过气来的事,这个人武功太高,明显高于杨志;但是杨志明显有所戒备,龙雀刀一闪,刀芒冲天而起。

对方的拳头还是砸散了刀芒,但是从房顶踢下来的一脚,让偷袭者不得不功亏一篑,飘身后退;杨志一看对方面容,猛然醒悟,大笑道“燕相绝,燕前辈,何时来的济南,该让晚辈有个拜见的机会。”



第五百八十章 恶战

武尊燕相绝,和燕无望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看上去苍老几分,老人家真的是太不讲究,一代宗师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难怪顾半城敢在衙门口对杨志,实施暗杀。武尊燕相绝忽地长笑起来,一字一字地道“杨志,你一路北上,佛门果然有高手暗中相助,看样子我今天想落得个干干净净都不行。”

四鳍的目光锁住武尊燕相绝,淡淡道“燕施主还记得白驼山上三月寺吗?当时施主青春年少,就站在吐蕃国师脱赞身边,数以百计的僧人和牧民因你们夭折,施主可曾有过一日忏悔?”

张叔夜等人听得傻了起来,哪里出来一个三月寺,不过看来这僧人和燕相绝是因为那个三月寺结的仇,死了几百人,估计寺庙也毁了。燕相绝低沉地嘿然道“原来如此,想必大师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些僧人,我正好送你去见他们。”

燕相绝语气平淡,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使人对他的讳莫如深大是顾忌;四鳍微微一笑,一步踏上前去,已经到了燕相绝的面前,岳飞惊异得瞪大了眼睛,他早看出四鳍是高手,却想不到竟能到骇人地步。燕相绝身形飘开,一退一进,长啸中全力出手,左右掌轻轻一合,波浪般的旋劲四散扩展,离得近的士兵都被震得飞了出去。

四鳍大师一声佛号,僧袍飘动,整个人在旋劲中反方向转了一个小圈,双掌如刀,斩向燕相绝双手;这就是高手过招,稳扎稳打,绝不会凭空想象燕相绝的双手不会有防护的动作,只要废了燕相绝的手,还不是赢定了。燕相绝双手互旋,像有灵性般地缠上四鳍双手,谁想四鳍蓦地变招,身体在转动中停住,双掌奇迹般地对上燕相绝的双手,逼得燕相绝不得不竖掌。

四掌相撞,威力无俦,燕相绝被震得退后一步,被四鳍抢到了主动,不得不连对七掌;燕相绝不是没想过脱身,但是四鳍每次微妙地变换脚步,差不多每一下动作都针对着燕相绝可能的变招,像能预知燕相绝的内心,连思索的时间也没有;燕相绝难以置信,但是真的摆脱不了硬拼掌力的局面。

不过武尊也不是浪得虚名,通过七掌中不易察觉地略微变位,燕相绝在第八招踩出了玄美无匹的一步,这一步高明到瞬间改变了双方的主从地位,燕相绝的双掌化爪,已经忽然间笼罩着四鳍可能变化的每一角度;四鳍双手颤震间,爆起一朵朵莲花,连续五次弹在燕相绝的爪上,封挡了燕相绝的攻势。

燕相绝何等人物,生平大小千百战,经验丰富之极,岂会让四鳍有翻篇的机会;长笑而起,身体在半空中一个盘旋,显示出超卓之极的轻功,一举击中四鳍的背后。但是让燕相绝脸色大变的是,四鳍的右手臂突然变长,一把抓住燕相绝,把人在半空的燕相绝拽到面前,左手一指点在燕相绝的左太阳穴。

四鳍被燕相绝的内力震碎心脉,但是燕相绝的太阳穴被击穿,血管爆裂而亡;两大高手不到十招同归于尽,让观者失魂落魄;杨志冲上前去保住四鳍,热泪盈眶地说“大师,你放心,我会重建大漠寺,重建三月寺。”

四鳍的知觉正在慢慢消失,嘴角露出一丝最后的微笑,撒手西去;张叔夜颤抖着对身旁已经站不稳的押司说“赶快行文,雷横、龚旺、丁得孙流放,交给沧浪营,安排人查抄顾半城所有产业。”

没有多久,一队队官军浩浩荡荡地开进城中,大街上店铺关门,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一个人,老百姓们早逃回家;城里的所有里正、团头都被找了出来,官府就一个要求,提供顾半城的所有线索,隐藏者就是顾半城的同谋。沧浪营没有参与这个行动,杨志让曹正、邹渊带着杨春、四鳍的尸体,回去通知任何人不许外出,自己和岳飞等到文书,去了济南府监狱。

杨志两人来到牢狱,节级看了张叔夜签名的文书,立刻让狱卒带雷横等人出来,济南府算得上大州,但是条件比起汴梁的几个监狱,还是差了很多。牢门里充满了霉臭潮气,灯火昏暗,里面咳嗽、叹息声不断。雷横三人出来的时候,全部是遍体鳞伤,雷横在乱发中露出脸,看见杨志目光呆滞,混杂着无助、悲苦。

杀人如麻的插翅虎雷横也会有这般表情,杨志感觉雷横这一次的监狱也没有白坐,微微一笑说“雷横,我是杨志,汤隆家里的那个杜老大,杜小姐的大哥。”

雷横咧着嘴笑道“杨志,我认得你的声音!一听邓飞和朱贵来问我,我就知道他妈的我遇见的双龙会是假的,我只不过是某个人的一枚棋子。看样子你现在是大官,救救我,我真的没杀人,猛虎堂的钱我也不知道下落。”

杨志笑着说“我不关心这些,我原来就是把你当做钑龙情报网的一部分,想让你去边境买马,现在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加入军队?”

加入军队,就是能从这所监狱出去,雷横忙说“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我早想着为朝廷效力了。”

杨志轻轻踢了雷横一脚“别跟我胡扯,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你再问问你的两个同伴。”

丁得孙两人赶紧表态愿意,杨志扔了五两银子给节级,吩咐说“安排一辆驴车,把三个人送到沧浪营去。”

杨志路过西道街时看见化了装的寇一,用传音遁耳通知铜一,把王英和朱贵等人杀了;后面几天,消息很快传遍山东,一匹匹快马把消息送往汴梁等地,武尊燕相绝与大漠寺住持四鳍方丈同归于尽,济南府首富顾半城、捕头邓飞、江湖大盗蝙蝠先后在一系列的冲突中身亡,猛虎堂主王英、双龙会舵主朱贵朱富等人被刺杀,两个帮派中死了五十多人。

钑龙



第五百八十一章 懵懂雷横

古桐园里,杜万彻和盛余一、沈冲正在喝茶,看完公文微笑着说“这小子运气不错,当年矾生意那个案子给了我们新的线索,当时官府查不出杀人的是谁,恐怕是没有请杀手,顾半城和蝙蝠做的,按照张叔夜和杨志的说法,顾半城的武功不在杨志之下,大家想想,那时候顾半城才多大?”

盛余一点头说“顾半城压根没入过江湖,他是有蝙蝠帮助才会做得天衣无缝,根据牙行老人的说法,顾半城半年以后,在矾生意正在节节上升的时候急流勇退,离开了汴梁,应该是那些死者的钱和这些生意人买凶的钱都落到了顾半城的手中,他回到济南才可以大展手脚,但是从武功上讲,只剩下蝙蝠和铁翅功的线索。”

沈冲谨慎地说“铁翅功最后一位名人南天居士逃离中原,加入了西夏极乐堂,老杜,你是认为顾半城与极乐堂?”

杜万彻斟酌着说“顾半城已经死了,我担心的是燕无望,苦伯曾经要求杨志杀了燕无望;苦伯是认为杨志的武功远远不及燕相绝,只能拿燕无望作为目标,现在燕相绝死了,我认为杨志的把握要大了许多。可如果燕家父子也是极乐堂的人,你们认为极乐堂会坐视不管吗?”

肯定不会,如果顾半城和燕相绝真的是极乐堂的人,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极乐堂也要保证燕无望不会出事,要不然真的不可收拾;盛余一颔首说“小心无大错,张叔夜不是抄了顾半城所有的家产吗?我们可以和户部商量,把大头运到汴梁来,我就以这个名义去一趟。”

沈冲笑着说“顾半城的家财超过两百万,钱币物资怎么说也有一百五六十万,户部肯定感谢你的提议,要是你愿意亲自前去,户部恐怕会给你一个小金人。”

杜万彻三人都笑了起来,李道孝与户部通气后,李邦彦亲自下了公文,让盛余一带人前往济南府。

杨志已经从济南府拔营起寨,接近大名府,沿途招安了几股小山贼,增加了一百多人,离杨志心目中的数字差得太远。得知雷横已经可以下床,让鲁智深带人来到帐内,雷横现在已经得知杨志身份,讪笑着说“杨指挥使,你现在是大人物,不需要这样遮遮掩掩的,直接喊我就是。”

杨志晓得雷横现在的心思,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冷笑着说“我现在仇家满天下,顾半城、燕相绝、蝙蝠,看到没有,无一不是厉害的角色,你是希望他们找到你出气吗?”

雷横猛然想起杨志打败杀死的都是江湖上狠角色,要是找茬还真不是自己能扛下来的;雷横泄气地问“那你找我做什么?”

杨志笑着问“你已经没有机会一辈子在济南做个地头蛇,不过有机会就进入官场,好歹你是营中的弟兄,我总要问一声,你在济南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譬如你们猛虎堂原来的司库什么。”

雷横苦笑着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然我妈都死在我面前,我还不说;不过谢谢你,我知道王英、朱富那两个人家伙是你派人杀的,算是替我妈报了仇。”

杨志收起笑容,冷冷地说“我找你,就是怕你动用那笔钱去找杀手干蠢事,所谓只诛首恶,与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都死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要杀那些下面的人,我就按军规处置你。说吧,你都知道哪些线索。”

朱武、鲁智深暗笑,杨志还是没有放过雷横,雷横不知道萧东来藏钱的地方也就算了,要是这么多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雷横也需要想一想后果;雷横一呆,想了半天,懊恼地说“济南城里有两个钱庄是卓东来存钱的地方,但是大笔的物资运走从不动用猛虎堂的兄弟,就不是我能知道的,是大名府专门有人来取”

神机军师朱武淡定地问“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发现一点蹊跷的地方?要不然你把每一次你了解到的细节说说,我们大家参详参详。”

雷横既然打听过了,就不会这么简单,朱武相信雷横能知道的东西更多,绝不会仅仅是打听到大名府就结束了,多少会知道一点细节;只是雷横嘴里说的轻巧,心绪依然没有平复,很多时候还在瞻前顾后,很可能就是有过线索,雷横也没发现。雷横豁然一惊,将注意力移到朱武身上,能不看杨志就开口,这个人的地位不低。

杨志给雷横一介绍,雷横便明白朱武是杨志的狗头军师一类,说话越来越注意,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朱武和杨志听清楚了,大名府来的人是高手,也不说自己是钱庄的还是镖局的,萧东来每次都是亲自出面,连心腹都不安排,整个猛虎堂的人只知道出去了多少钱物,出城就是大名府的官道,雷横不动声色地在后面一路问过,可是到了野外,车痕一被压过,就失去了目标。

朱武问清楚雷横能认识那些人的脸,心说猛虎堂也就这样,脸上肯定地说“那就能缩小范围了,大名府不过七家镖局,十几家武馆,要是雷横一个都不认识,那就说明来的人不一定是大名府的。”

“不能做这个推断,如果有一批人平常就是一群百姓,只有出任务的时候恢复身份,就和镖局武馆无关。”杨志不同意说“雷横,再说说萧东来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在场,是有人通知你的,还是你无意中闯入?”

雷横的精气神立刻不一样“将军,我在监狱里就想,那天萧东来是和我约好了到密室议事的,谁想到我去的时候,萧东来等人都已经死了,我当时要是立即走就好了,我搜了萧东来的身,什么都没有找到,正好顾半城来了,衙役跟着就冲了进来。这有些不合常情,但现在顾半城和邓飞都死了,真正的是查无对证。”

钑龙



第五百八十二章 救活晁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郭盛从外面跑进来说“杨将军,入云龙公孙胜和晁盖到了,晁盖已经出家了,还带着伤。”

“赶紧接进来。”杨志立刻站起来,和朱武等人跑到营门口,入云龙公孙胜站在马车旁看上去还是道骨仙风,可是衣衫的狼狈和眼中的焦急,都显示出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有些不淡定;马车旁站着神医安道全,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最淡定的反而是面色惨白的晁盖,光头僧衣,看见杨志笑道“杨大侠果然是人间翘楚,听说四鳍大师死了,贫僧原想兑现诺言,去大漠寺出家,现在看是完全不需要了,还望杨大侠帮忙弄一个度牒,好让我在大漠寺安身。”

鲁智深问什么情况,安道全摇摇头说“重伤中毒,抓紧时间说话。”

杨志拿出少林寺给自己的度牒,塞入晁盖手中说“这原本是我的身份,德嗣和尚,这份度牒就算你的了。来,晁兄,先进大帐,告诉我西域大漠寺的真相,和你为什么逃离叛军,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郭盛,去拿两坛好酒来,把岳飞喊来,是不是中毒?”

晁盖失笑道“杨大侠还真是豪爽,我们正好边走边说,智深师兄扶着我,西域大漠寺的过程与外面传说基本上一样,唯一的差别是,我们不是自己逃出来的,是孟楑救了我们,他是大漠门的弟子,大漠门、大漠寺,其实都是蜃楼府演变出来的旁支,大漠门因此四分五裂,分属辽、金、宋数家。我不是逃离叛军,而是发现了西夏极乐堂的四位护法,才悄然跟踪而去。”

晁盖其实现在已经走不动了,完全靠着鲁智深一只手,把人撑着,安道全在另一边搭手帮忙,鲁智深动容问“现在四人在何处?”

极乐堂四护法专门负责行动,死在他们手上的宋人最起码有几千人;晁盖无奈地喘着气说“我只能跟着一人,三护法孙广目住在大名府内红花街,掩饰的身份就是一个卖炒货的。我原本想去饮马川找公孙先生做帮手,没想到正好遇见王伯龙袭击,只能出手,那厮的武功太高,暗地里史文恭一箭射中我,突围的时候挨了王伯龙两刀,刀和箭上都有毒,亏得有安道全和公孙先生,才拖到现在。”

杨志领着方向,说话间已经进了旁边的一座营帐,杨志让鲁智深和雷横在外面警卫,告诉晁盖说“我会给古桐园和相国寺去信说明你的情况,看在郭天信大人的份上,很可能让你做住持,但愿佛经青灯,能让你放下心头的一切。晁兄,我来试一下,要是真救不了你,就是你的气数已尽。”

晁盖笑了笑说“公孙先生,你们都回避一下,我和杨志有几句话说,万一不成,就是我的交待。”

公孙胜等人明白,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晁盖这样的人一辈子东奔西走,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晁盖要求赶来见杨志,其实就是想把事情托付给杨志;其实晁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三个人的联系地点和方式,太原的圣手书生萧让,瓜州的一名西夏军官韦轨,往返于大同和银州之间的西域商人乌屠。

然后喊进公孙胜等人,晁盖把自己在青州和洛阳两处藏钱的地点说了出来;杨志拿出两朵神蔓花,问岳飞“小还丹有没有?”

“原来你们还有神蔓花这样的解毒灵物。”安道全看见眼一亮,主动地说“杨大侠,小还丹和神蔓花服下,用酒催发,我来金针点穴,兴许有两成把握。”

公孙胜一听神蔓花,吃惊地看看杨志;安道全将金针消毒,脱去晁盖衣服,让晁盖服下药物和烈酒后躺在床上,然后一针一针扎下去;安道全金针刺穴的穴位和手法与一般的医生不一样,其他人都以为是安道全的独门手法,只有杨志看出来,这种手法与自己的修罗指大同小异,只是更加细密。

安道全忙了一个时辰,就能看见晁盖的四肢慢慢地渗出黑色的污血,惨白的脸上竟然有了那么一丝血色,但是晁盖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安道全的金针被一下子震掉一半;安道全一下子吓傻了,杨志一步到床前,修罗指直接连发,连补了三十七处金针脱落的穴位。晁盖的疼痛是显而易见的,宗辩走上前一掌抵在晁盖头顶,晁盖的身体渐渐平息,但是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

晁盖黑血吐完,脸色红润了一半,呼吸变得均匀,沉沉睡去;宗辩缓缓收了功,检查了晁盖身体说“公孙先生,毒应该接了,神蔓花的作用实在奇妙,只是两种毒中有一种毒是西域的昆戎金蛇血,可以破坏人的经脉,渗入人的骨头,加上晁大侠重伤,刚才的震动完全断了习武的经脉,晁大侠就是活过来,武功估计也废了,体力不到正常人。”

朱武笑道“宗辩师傅无需担忧,晁盖既然有心入佛门,没有武功未必是一件坏事,正好在日后的光阴中专修佛法,兴许能另成一番事业。”

宗辩合十道“朱先生说的是,小僧入相了,杨将军,能否赏赐一朵神蔓花供平僧研究?”

杨志立刻给了一朵神蔓花说“可惜我只剩下三朵,只能给师傅一朵,还望见谅。”

安道全有心也要上一朵,被公孙胜毫不犹豫地推到一边去“你要这玩意就是换钱,杨志,别睬他;其实和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上千人,铁面孔目裴宣、锦豹子杨林和玉幡竿孟康三位头领带着六百多人,我手下还有三百多人,皇甫端带着。”

杨志眼神一亮,立刻让鲁智深跟着公孙胜去把人领来,并且提醒公孙胜说“沧浪营是大宋的官军,凡是不愿意为大宋而战的人我一个也不要,可以发回家的路费;另外来了以后,就不能说中州堂什么的,一旦发现,军法从事。”

公孙胜颔首说“其中轻重我知道,你放心,就按你说的办,中州堂现在是生铁佛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先去了,免得裴宣他们等得心焦。”



第五百八十三章 混乱的监狱

晁盖活了过来,交给安道全看护;公孙胜带回来八百人,都是精壮之辈,其中玉幡竿孟康一开口,杨志就能断定是辽阳听到的那个身影,眼前的人是假的孟康,金国重臣杨朴的儿子。但是杨志戳破孟康,现在是宋金联盟,就算揭露孟康的身份也不能怎样,况且杨志不知道孟康身边有多少高手,当初送孟康走的那个高手在不在饮马川的人群里。

杨志给安抚了裴宣等人几句,给新来的士兵训了话,就吩咐晚上加餐;然后把公孙胜朱武岳飞张三找到自己的大帐说了孟康的身份;公孙胜一惊,抚手说“怪不得,裴宣他们大寨受到袭击,我们在饮马川山口的小寨也不能幸免,三千多人死了三分之二。只是杨志,要有证据,要不然裴宣杨林会有想法。”

杨志点头说“在营中由岳飞盯着,到了大名府,孟康只有离开大营,张三就带着时迁跟上,另外就是在饮马川的人中寻找故意隐藏的高手。等有了证据,再和裴宣他们说。”

朱武摇头说“不够,等会通知梁绝悟,要他盯紧新来的人,防止有人下毒;晁盖贝大师这些人,要防止有人刺杀。”

几个人商议完,才分头去安排;大军又走了两天,已经到了大名府二十里外,杨志让韩滔先行一步去城内梁寻汇报。韩滔入城到了州衙,递上杨志的公文和私信,不多时一名将领满面春风地走出来,迎上韩滔说“在下兵马都监闻达,梁大人对沧浪营正翘首以待,韩将军,请。”

兵马都监,闻达的官职可比韩滔高多了,韩滔心知肯定出事了,急忙行过礼,跟在闻达身后进了州衙;梁寻见到韩滔,问清楚杨志位置大喜,对闻达说“安排沧浪营在城东的空军营修整,蔡庆,你随韩将军去沧浪营见杨志,让他带领好手火速进城。”

梁寻身后的蔡庆答应一声,韩滔看传话的是一个年轻衙役,心中嘀咕,可是不敢怠慢,立即带着蔡庆和一名旗牌官王善来迎杨志;蔡庆向杨志行过礼,说了昨夜发生的一件大事,小旋风柴进在监狱里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监狱的每一道铁门都没有被撬开,看守的狱卒也没有发现人出去。

听说节级蔡福已经被抓起来,杨志拍拍蔡庆的肩膀示意别慌,对朱武说“看样子是有人给我们一个见面礼啊,鲁智深梁绝悟朱武你们三人带军去驻扎,不允许扰民,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曹正邹渊公孙胜裴宣宗辩时迁王刚随我进城,王善,你回去禀告梁大人,我先去现场查看,再去拜见。”

梁绝悟冷笑道“将军放心,这是有人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要是军中有作乱的,我立刻斩杀。”

杨志一行到了监狱门口,蔡庆出示了州府的腰牌,杨志等人一路走进去,杨志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蔡福,让蔡庆先带着其他人去柴进的狱房,自己由一名狱卒领着,走到关押的蔡福的狱房前,蔡福正透过铁栏杆向外望,阳光透过几个破洞洒在铁栏杆前的地上。蔡福看见杨志大笑道“我就知道命不该绝,杨志,太好了,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杨志没有要求打开牢门,隔着铁栏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什么时候发现柴进失踪的?”

“最后一次巡逻的狱卒看见柴进是三更天,五更天的时候黑灯瞎火的,狱卒只看见一个人窝在草堆里,究竟是不是柴进,谁也说不准。天亮以后狱卒发现,草堆里没有了人。”蔡福苦着脸说“我找过了,什么都没有,大名府的衙役也找过了。”

杨志颔首说“你放心吧,只要你是冤枉的,我一定能让你出去,但是柴进要是你放的,趁早讲,你家姑爷的脾气可是不大好。”

蔡福一脑袋汗水说“你可不能瞎说,柴进可不是一般的犯人,我要敢啊。”

“你最近得罪过人没有,对下属打骂用刑,或者欺男霸女?”杨志晓得蔡福是个稳重人,但还是按照惯例问一遍,蔡福毫不犹豫地说“这些事我可不敢,也绝对没做过,杨志,你是不是听到什么?”

杨志笑笑,要蔡福好好休息,再想一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他跟着狱卒来到关押柴进的狱室;巡夜的狱卒和发现的狱卒都在,全部说三道铁门的锁都是好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五更天稻草堆里是不是柴进。杨志问蔡庆“柴进的身体状况如何?”

蔡庆不敢隐瞒说“被打得根本行走不了,又加了铁链,没有外人根本就不可能逃走。我怀疑是中州堂的人做的案,他们新换了堂主,看着柴进总有些担心。”

杨志失望地说“如果生铁佛这样的想法,直接派人来杀了柴进岂不是更好,何必费那么大周折。这两天有人审问过柴进没有,或者有什么没有关系的人来探望柴进?”

一枝花蔡庆摇摇头,他只不过是挂个名,在蔡福的照顾下做个小牢头每日快活,哪注意到这些事,一旁的狱卒回答说“殷鉴大人前天提问过柴进,打断了柴进一条腿;另外有个女的来看过柴进,十岁,长得特别漂亮,是本城首富李大官人陪着的。”

大名府首富,杨志一愣问“卢俊义改姓了?”

蔡庆低声说“卢俊义就关在后面的狱室里,管家李固和他老婆贾氏出首,卢俊义被殷鉴判为谋反,下了大狱,眼看着没几天活了。李固和殷鉴平分了卢俊义的家产,现在李固是大名府首富。”

历史的惯性还真是顽强,晁盖被标有史文恭姓名的箭射中,卢俊义被自己的老婆管家联手送进了监狱,杨志想到蔡庆说卢俊义没几天活了,想起一事问道“卢俊义是被打残了还是灌了水银?”

蔡庆和几名狱卒吓了一跳,蔡庆想起杨志也算周侗的徒弟,支吾着问“杨大哥,不关我们的事,审问的时候不让我们参加,等他们走了,我们才发现卢俊义已经上了腰,这几天站都站不稳。”



第五百八十四章 找到柴进

杨志彻底无语,这些狱卒肯定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没有人会为卢俊义说什么,无论什么样的好汉,一旦落入这些酷吏手中就是生不如死,卢俊义本身武功高绝,殷鉴又贪图卢俊义的家财,更是要断了所有隐患。杨志暗暗庆幸自己当场选择逃亡辽国的正确性,要是在开封想等着平安昭雪,恐怕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命都没了。

杨志想想,还是没有去看卢俊义,一句话都没有说继续观看现场,宗辩从屋顶上跳下来,眼里带着喜悦说“杨将军,时迁发现线索了!真的是想不到!那些人竟然晓得瓦下是稻草,所以带走柴进后,就把准备好的稻草束重现垫在瓦下,虽然稻草束捆绑的方式一模一样,但是腐烂的程度不同,亏得没下雨。另外时迁找到了对方离开的方向,问要不要追下去?”

鼓上蚤时迁是偷盗行的顶尖高手,所以能发现公孙胜和宗辩察觉不到的细微之处,发现踪迹,还能不追?杨志对裴宣说“我去追人,你和曹正、邹渊留在这里,记住,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蔡福。蔡庆、王刚上马,随我们行动,在地面上接应。”

裴宣也是刑案的老手,晓得杨志在担心什么,蔡福一死,就算杨志抓到人,万一对方是死士,一口咬定蔡福是主谋,任何人都翻不了案。裴宣一口答应,三人急忙跑到蔡福的监房门口;蔡庆两人急忙跑出监狱上马,就看见公孙胜在房顶上飘起一块青布,立刻纵马跟过去。

杨志和宗辩上了屋顶,四人在房顶上不断跳跃移位,靠的就是时迁的经验与杨志等人的模拟想象;昨夜没有下雨,现在又是白天,对方带着一个人移动,落脚自然不想平时那样干净利落,很多瓦块上的痕迹根本掩藏不住,搜过了四条街,杨志等人已经把范围压缩到白石巷,五座连在一处的宅子。

杨志一旦确定范围,反而不着急了,等着蔡庆带人过来,自己只是站在高处监视;其实杨志的行动如此高调,巡街的厢军衙役早就纷纷聚拢过来,围观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五座宅院中,有三户人家已经全跑出来看热闹,老人小孩都在,表情好奇轻松,一看就不是做了阴暗事的人。

另外两座宅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杨志先后掠过两座宅子的墙壁和边窗,一座宅子里有轻微的动静,另一座宅子里有明显不止一人的呼吸声。等蔡庆带着二十几名衙役厢军围住两座宅子,杨志朗声说“在下杨志,请问是哪位高人,可否出来一见?”

过了大约两分钟,一个宅子里走出一个武士打扮的人,朝杨志行礼说“皇城司文无章见过杨指挥使。”

皇城司,蔡庆等人全傻了眼,杨志有些哭笑不得,你们是负责监视地方上官吏和民情的,好端端地去劫什么狱?现在好了,自己一路找来,满城轰动,梁寻还要上折子打官司。杨志问道“柴进是死是活?”

“活的,我们把他弄出来,就是怕他死在监狱里面。”文无章应该见过大世面,并不慌张,对杨志说“石大人就在大名府,杨将军行径如此轰动,相信石大人应该很快会到,他会对你详说。”

石摩劼确实很快到了,一开始听到消息他还没反应过来,等听说是杨志在搜索,并且到了藏匿柴进的白石巷附近,哪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赶来说明是他安排的。杨志已经醒悟,应该是卢俊义的事刺激到石摩劼,才会出此下策;杨志一看出屋的柴进确实没问题,让石摩劼带着柴进去州衙见梁寻。

石摩劼一愣“你不一起去?”

杨志指了指隔壁说“我想查查隔壁,我明明听到有动静,怎么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出来,难道和你们的人一样,也有秘密。”

石摩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屋子里没有人出来本身正常,但是石摩劼手下人观察过附近邻居,隔壁也是租客,也全部是青壮年,并且经常喝酒吃肉,还有人练武;只是河北这边练武成风,大名府又是人来人往的大城市,没往心里去。石摩劼问杨志“你还发现了什么?”

石摩劼明白,这一点不足以作为搜查的理由,杨志应该另外有所发现,杨志淡淡地说“外面晒的衣服不对,有哪个掌柜的丝绸衣服会和下人的粗布衣服混在一起,除非他们的身份一样。”

石摩劼听完一拍巴掌,吩咐衙役去砸开隔壁的门,杨志等人进去,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时迁查到了一条短短的地道,通到对面一条街的屋子里,两座宅子里发现了武器、金银器具和瓷器等货物,时迁摇头说“我刚才看见七八个人离开,没有在意,可惜了。”

那时候人的目光都在这五个院子,谁会管另外一条街上的事情;宗辩看完货物站直身体说“捆瓷器的麻绳编织打结手法是党项人的手法,你们看那些空的箱子和坛子,里面都有青盐的余渣,原来应该是运送青盐的。这些人哪怕不是西夏人,也是从西夏走私来大名府的人,看样子对方和皇城司的眼光选择藏匿地点的眼光相同。”

石摩劼心里那个悔啊,能够这样建立退路的绝不是什么小私盐贩子,做了两个月邻居,手下这帮蠢材是一点发现都没有,要不然管他是什么人,扣下青盐这些,多少发一笔财;石摩劼只能把查案交给大名府的捕快,带着人去州衙;文无章很识相地一言不发,带着手下人把柴进搬上驴车,跟着石摩劼离开。

杨志对蔡庆身边的巡街使说“找几条狗来,看能不能根据没洗的被袱气味,在闹市中找到这几个人,蔡庆,你去找裴宣,把蔡福送到州衙,出了这样的事,他这个节级恐怕是当到头了,看梁大人怎么处置。”

哪怕杨志把柴进找到了,蔡福被人成功劫狱的事实不容改变,虽然罪名轻了很多,但是处罚是少不得的,这个节级很可能就做不下了。

“哦?我这就去。”蔡庆的想法又不一样,他感觉哥哥蔡福是保住了一条命。



第五百八十五章 审问

杨志到州衙的时候,梁寻是亲自到州衙门口迎接,握着杨志的手说“贤弟你真是来得及时啊,这下子好了,愚兄不用担心在代理州府的时候,会出什么事了。”

石摩劼的理由梁寻压根不信,兴许汴梁那边赵家和柴家的人都在吵闹,想尽各种办法要保小旋风柴进一条命;但是可以让柴进不死的方法太多,不需要如此走极端。梁寻对石摩劼和皇城司的猜测,是对方想一石二鸟,救走柴进的同时,让自己承担一个大罪,所以梁寻打心眼里感谢杨志如此迅速地找到真相。

杨志笑着施礼道“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的事情。”

梁寻拉着杨志的手并肩走进大堂,闻达和公孙胜等人才知道两人的关系是如此亲密,闻达立即明白传言是真的,当初梁寻断定方腊会造反,应该是从杨志那边得到的消息,钑龙的情报网竟然包括猛虎堂的二当家插翅虎雷横,杨志恐怕在大名府也有布局。石摩劼是心里有数的,笑着说“梁大人,恭喜你们兄弟相见,柴进的事?”

梁寻毫不犹豫地说“石大人,一起喝杯茶歇歇,等会杨志和你一起去问柴进,既然案子要我们当地插手,我总要有个公正的结果。”

“不急,不急。”石摩劼明白,梁寻是要做文章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梁寻已经知道范致虚将出任大名府知州,杨志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柴进的案子弄不好就有好戏;沧浪营前几天连燕相绝都杀了,加上雷横的身份暴露,张叔夜发财后直接请调青州,山东河北的州县都给吓了一身汗,包括石摩劼的几名手下都在猜疑,钑龙那群人是不是蔡京的爪牙。

要是梁寻再在柴进案子上做出大举动,汴梁的宰相王黼恐怕都坐不住了;几个人心不在焉地喝完茶,杨志就跟着石摩劼去审柴进的案子,梁寻大方地很,直接把自己通判的办事房借了出来,不让人离开州衙。柴进听到文无章介绍,两名审官是皇城司的石摩劼和沧浪营的杨志,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柴进久居沧州,没进大牢之前一直关心着辽国那边的局势,自然晓得这两个曾出入幽州的宋人;昨夜到现在,虽然过程跌宕起伏,柴进还是知道,把自己救出大牢的是石摩劼,带人找到自己的是杨志。石摩劼一问,柴进就大喊冤枉,说自己是架不住殷鉴的严刑拷打,不得不违心地认罪,其实自己没有罪,和中州堂也没有关系。

杨志摆摆手说“你是中州堂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入云龙公孙胜现在就在沧浪营,他也是为了救你才重新回到大名府和中州堂联系的。柴进,你的活路在于你是否真的是中州堂主?”

柴进勉强微笑道“有区别吗?”

“有。”杨志冷冷地说“燕云十六州是大宋的故土,现在在契丹手中,迟早一天会回到大宋,中州堂想借着十六州割据自立,这本来就与谋反无疑,柴进,你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加入中州堂又退出,他们是想的收复燕云一血中原之耻,而不是帮着什么人恢复往日的雄风。”

柴进面色大变,谋反是柴家唯一不能承担的罪名,柴进在其他方面再出格,朝廷都会置之不理,唯独造反,只要柴家做了,罪名比一般人要大的多。毕竟宋太祖赵匡胤当年是从柴家手上夺取的江山,杨志暗指的就是这一点。

石摩劼一看柴进那神情,便知道杨志的确说到点子上了,连给柴进回避的时间都没有留,上来就直奔主题。柴进苦笑着说“公孙胜查出来了什么?”

“没有,公孙胜一直想救你出去,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杨志厉声说道“崔道成是被你赶出沧州的一条狗,连梅花门都掌控不了,你的手下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奉他为中州堂主。柴进,你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但是现在那个人抛弃了你,他不会再来救你,你要错过了今天的机会,很可能后面半辈子就是在监狱里度过。如果那个人因为某件原因再抛出点什么证据,沧州柴家都可能会被波及。”

石摩劼心里打鼓,他是听说过杨志消息灵通,现在看,杨志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几乎在河北的每一个大一点的帮会都有线索;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自己也还没有什么线索,让杨志尽情发挥,查清楚有自己的功劳,出了事也是杨志的事。柴进摇头说“我已经说我是冤枉的,你们又不信,那就和殷鉴一样,你们上刑吧,要是受不了的时候,我就画押,你们说什么罪我都认。”

杨志盯住柴进的眼睛,笑了笑说“陆满楼?燕无望?伍奇欧尼?”

听到伍奇欧尼的名字,柴进一呆,连石摩劼都看出来了,这个名字确实刺激到了柴进;伍奇欧尼是保州的都蕃长,没想到也是中州堂的人,原以为中州堂在大宋和双龙会的打击下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样子是低估了。柴进挣扎着对视杨志一分钟说“公孙胜并不知道伍奇欧尼,你到底是什么人?”

“哦?”杨志望着柴进说“连伍奇欧尼都不是,难道是不错和尚?”

柴进脸色大变,石摩劼只觉得一阵寒气从尾骨升起,柴进在监狱里生不如死,思维肯定不如平常灵敏,这种反应不过来的情景正说明问题;不错和尚原来就是中州堂的创建人之一,后来出卖了中州堂亮出双龙会的身份,倘若当时的出卖就是一个骗局,那么看看现在金辽打得你死我活,不错和尚在幽州乃至整个河北都混得风生水起,石摩劼都无法表达自己的看法。

柴进理了理头发,问杨志“你为什么这么想?”

杨志站起来,徘徊了两步说“我是一起参与盗取陈抟老祖书库的人,和不错和尚身边的那些人都相处过,我的感觉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也不会没有头脑,凭什么不错和尚说中州堂就是中州堂,说双龙会就是双龙会。并且为了对付辽国,不错和尚不应该让燕顺他们加入宋三郎的队伍,占据宋辽边境的地区岂不更有利。”



第五百八十六章 扈三娘

杨志站起来,徘徊了两步说“我是一起参与盗取陈抟老祖书库的人,和不错和尚身边的那些人都相处过,我的感觉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也不像没有头脑,凭什么不错和尚说中州堂就是中州堂,说双龙会就是双龙会。并且为了对付辽国,不错和尚不应该让燕顺他们加入宋三郎的队伍,占据宋辽边境的地区岂不更有利。”

“魔鬼。”柴进怒吼“你说的没有人会相信。”

杨志淡淡地说“只要我相信,石大人相信,殷鉴相信就行;其实我们还有线索,去探望你的那个女的,你认为李固会不说出详情,我们找不到那个女人。双龙会也好,中州堂也罢,有的是形形色色的人,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抛头露面,只能说她和你关系匪浅,能被你柴大官人看上眼的,绝不是美色,多少应该有点名声,不外乎是青楼名妓、武林侠女,要是权贵家的就更容易找。其实都不需要我们去找,只要把消息泄露出去,柴大官人,你猜后面会怎么着?”

无论真假,殷鉴和石摩劼都会去查清楚,尤其是殷鉴,对柴进都如此对待,怎么会怜香惜玉;石摩劼有点不耐烦,一拍桌子喝道“快说!柴进,这是为你好,杨志能想到的,殷鉴想不到?弄不好现在人已经被抓去,不知道在受什么折磨,你要是真心为人家好,就应该早点说出来。”

柴进蔑视地说“她和这一切没关系!”

“是吗。”杨志笑笑说“大官人如此镇定,就是晓得殷鉴拿她没办法,明的暗的都没办法,那这个女人本身应该是侠女,不在乎殷鉴对她出手;并且背景深厚,料定殷鉴不敢正面冲突。汴梁的权贵,还是哪一个大派的子弟?”

柴进不敢有任何表示,杨志这么一路猜下来,离真相越来越近;双方正在沉默,王善押着李固走进来,杨志微笑着向李固表明了身份,回头对石摩劼说“看柴大官人这样,李大官人想必也是一条硬汉,先把所有的刑具走一遍再问话吧。”

李固挣扎着抗议说“我要向知州大人控诉。”

杨志伸手点了李固的两处经脉,石摩劼看得清楚,与中原的错骨分筋手极为相似,暗暗颔首,看来杨志行事果然干脆利落。李固顿时觉得全身筋骨一下子被一股外力拉得扭曲起来,疼痛无比,倒在地上嚎叫;杨志问道“大官人曾经打点监狱,送了一个女人去见柴进,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

“知道,知道,扈三娘。”李固差不多是嘶叫出来,杨志伸手让李固的筋骨复位,笑嘻嘻地问“大官人说清楚你和柴进的关系,和扈三娘的住处就可以回去了。”

李固苦着脸说“杨将军,我和柴进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出来打点,是扈三娘给我吃了毒药,我不得不做啊。她的住处我就更不知道,总共见过三面,都是她找我,我找不到她的,兴许,兴许,见过柴大官人,扈三娘就走了。”

看样子李固真的对扈三娘畏之如虎,杨志淡淡地说“你就讲讲你们三次见面的情况,都聊了些什么?要是我发现你骗我,你就准备着坐牢。”

才从卢俊义手里抢到家产,马上就坐牢怎么行?李固只能慢慢说来。

卢家的丝绸店是大名府最大的一家丝绸店,只做批发不零卖,常年只往各大丝绸铺或者官府送货,前两年招募了一个账房先生乔清冽,事事稳重谨细,很得李固倚重。这次李固抢到家产,提拔乔清冽做了管事,扈三娘是乔清冽找到的一个大客户,一下子买三百匹苏绸;李固是希望这些大客户的关系都在自己手中,乔清冽就按惯例把扈三娘引见给李固。

谁想到扈三娘和李固单独见面的时候,在房间里翻了脸,把李固一顿折磨,不仅白要了三百匹苏绸,还给李固服下毒药,让李固与监狱联系;李固吓得什么话也不敢多说,自己的性命要紧乖乖照办,办好事就天天去丝绸店等着。扈三娘隔天与李固见了第二次,帮李固出了一个主意,找殷鉴给卢俊义灌下水银。

“等等!”石摩劼清楚这个指控有多严重,因为李固最多是出出主意,给卢俊义灌水银的事根本插不上手,殷鉴却是符合条件的,并且在衙门里这不是秘密;石摩劼问“你和殷鉴说了?”

“说了。”李固一口咬定“石大人,不是我乱咬人,实在是扈三娘说的,到了大堂上我一旦撂了,就要实话实说,要不然她知道后就会来杀了我。”

杨志和石摩劼对视一眼,都猜到这就是一个坑,专门来坑李固和殷鉴的;杨志冷冷地问“最后一次见面谈的是什么?”

李固无奈地说“扈三娘要我每个月都去探望柴大官人三次,准备点好的酒菜。”

石摩劼喝问“扈三娘没说有事怎么去找他?”

李固急忙说“没有,真的是没有。”

石摩劼立即命人去丝绸店把乔清冽找来;杨志转身问柴进“柴大官人,说说扈三娘吧,你不想我把消息放出去,说扈三娘和你有关系吧?”

柴进冷哼了一声说“一丘之貉,你为什么不问问殷鉴的胡作非为?”

杨志不为所动地说“审案子是地方官的事,我只是被梁大人派来审问你的,其他的事情不在我管的范围内。我就打问一件事,柴进,你要知道,石大人都从监狱里把你劫出来,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问,你恐怕也不得不说。”

“扈三娘只是我过去的朋友,来看看我。”柴进还是不说,杨志笑道“石大人,能说说你劫出柴进的理由吗?为什么不利用皇城司的权力,从正常渠道提走柴进?”

这件事其实蹊跷就在皇城司的行动,杨志只要想找出真相,是根本绕不过去,就看石摩劼说不说实话。



第五百八十六章 扈三娘

杨志站起来,徘徊了两步说“我是一起参与盗取陈抟老祖书库的人,和不错和尚身边的那些人都相处过,我的感觉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也不像没有头脑,凭什么不错和尚说中州堂就是中州堂,说双龙会就是双龙会。并且为了对付辽国,不错和尚不应该让燕顺他们加入宋三郎的队伍,占据宋辽边境的地区岂不更有利。”

“魔鬼。”柴进怒吼“你说的没有人会相信。”

杨志淡淡地说“只要我相信,石大人相信,殷鉴相信就行;其实我们还有线索,去探望你的那个女的,你认为李固会不说出详情,我们找不到那个女人。双龙会也好,中州堂也罢,有的是形形色色的人,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抛头露面,只能说她和你关系匪浅,能被你柴大官人看上眼的,绝不是美色,多少应该有点名声,不外乎是青楼名妓、武林侠女,要是权贵家的就更容易找。其实都不需要我们去找,只要把消息泄露出去,柴大官人,你猜后面会怎么着?”

无论真假,殷鉴和石摩劼都会去查清楚,尤其是殷鉴,对柴进都如此对待,怎么会怜香惜玉;石摩劼有点不耐烦,一拍桌子喝道“快说!柴进,这是为你好,杨志能想到的,殷鉴想不到?弄不好现在人已经被抓去,不知道在受什么折磨,你要是真心为人家好,就应该早点说出来。”

柴进蔑视地说“她和这一切没关系!”

“是吗。”杨志笑笑说“大官人如此镇定,就是晓得殷鉴拿她没办法,明的暗的都没办法,那这个女人本身应该是侠女,不在乎殷鉴对她出手;并且背景深厚,料定殷鉴不敢正面冲突。汴梁的权贵,还是哪一个大派的子弟?”

柴进不敢有任何表示,杨志这么一路猜下来,离真相越来越近;双方正在沉默,王善押着李固走进来,杨志微笑着向李固表明了身份,回头对石摩劼说“看柴大官人这样,李大官人想必也是一条硬汉,先把所有的刑具走一遍再问话吧。”

李固挣扎着抗议说“我要向知州大人控诉。”

杨志伸手点了李固的两处经脉,石摩劼看得清楚,与中原的错骨分筋手极为相似,暗暗颔首,看来杨志行事果然干脆利落。李固顿时觉得全身筋骨一下子被一股外力拉得扭曲起来,疼痛无比,倒在地上嚎叫;杨志问道“大官人曾经打点监狱,送了一个女人去见柴进,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

“知道,知道,扈三娘。”李固差不多是嘶叫出来,杨志伸手让李固的筋骨复位,笑嘻嘻地问“大官人说清楚你和柴进的关系,和扈三娘的住处就可以回去了。”

李固苦着脸说“杨将军,我和柴进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出来打点,是扈三娘给我吃了毒药,我不得不做啊。她的住处我就更不知道,总共见过三面,都是她找我,我找不到她的,兴许,兴许,见过柴大官人,扈三娘就走了。”

看样子李固真的对扈三娘畏之如虎,杨志淡淡地说“你就讲讲你们三次见面的情况,都聊了些什么?要是我发现你骗我,你就准备着坐牢。”

才从卢俊义手里抢到家产,马上就坐牢怎么行?李固只能慢慢说来。

卢家的丝绸店是大名府最大的一家丝绸店,只做批发不零卖,常年只往各大丝绸铺或者官府送货,前两年招募了一个账房先生乔清冽,事事稳重谨细,很得李固倚重。这次李固抢到家产,提拔乔清冽做了管事,扈三娘是乔清冽找到的一个大客户,一下子买三百匹苏绸;李固是希望这些大客户的关系都在自己手中,乔清冽就按惯例把扈三娘引见给李固。

谁想到扈三娘和李固单独见面的时候,在房间里翻了脸,把李固一顿折磨,不仅白要了三百匹苏绸,还给李固服下毒药,让李固与监狱联系;李固吓得什么话也不敢多说,自己的性命要紧乖乖照办,办好事就天天去丝绸店等着。扈三娘隔天与李固见了第二次,帮李固出了一个主意,找殷鉴给卢俊义灌下水银。

“等等!”石摩劼清楚这个指控有多严重,因为李固最多是出出主意,给卢俊义灌水银的事根本插不上手,殷鉴却是符合条件的,并且在衙门里这不是秘密;石摩劼问“你和殷鉴说了?”

“说了。”李固一口咬定“石大人,不是我乱咬人,实在是扈三娘说的,到了大堂上我一旦撂了,就要实话实说,要不然她知道后就会来杀了我。”

杨志和石摩劼对视一眼,都猜到这就是一个坑,专门来坑李固和殷鉴的;杨志冷冷地问“最后一次见面谈的是什么?”

李固无奈地说“扈三娘要我每个月都去探望柴大官人三次,准备点好的酒菜。”

石摩劼喝问“扈三娘没说有事怎么去找他?”

李固急忙说“没有,真的是没有。”

石摩劼立即命人去丝绸店把乔清冽找来;杨志转身问柴进“柴大官人,说说扈三娘吧,你不想我把消息放出去,说扈三娘和你有关系吧?”

柴进冷哼了一声说“一丘之貉,你为什么不问问殷鉴的胡作非为?”

杨志不为所动地说“审案子是地方官的事,我只是被梁大人派来审问你的,其他的事情不在我管的范围内。我就打问一件事,柴进,你要知道,石大人都从监狱里把你劫出来,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问,你恐怕也不得不说。”

“扈三娘只是我过去的朋友,来看看我。”柴进还是不说,杨志笑道“石大人,能说说你劫出柴进的理由吗?为什么不利用皇城司的权力,从正常渠道提走柴进?”

这件事其实蹊跷就在皇城司的行动,杨志只要想找出真相,是根本绕不过去,就看石摩劼说不说实话。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六大钱庄

石摩劼明显早就有所准备,闻言笑道“审问暂停,等乔清冽到了再说,杨大人,我们一起去见梁大人吧。”

杨志没有意见,和石摩劼到了办事房来见梁寻,梁寻听完过程,问石摩劼“石大人,你那边的情况能说吗?要是你有不能坦白的事情,酝酿一下说法,我先和杨志说说钱庄的事情。”

石摩劼谢过,梁寻对杨志说“其实是三个故事,第一个故事,北方的高官和富商都知道,北方的六大钱庄,郓州祝家的梧桐钱庄、大名府卢家的平康钱庄、汾州郭家的惠济钱庄、太原元家的九柳钱庄、沧州柴家的金银钱庄、中山向家的太平钱庄。这些钱庄与幽州的同源钱庄、大同的云中钱庄有联系,生意直达辽国各城,目前甚至与辽阳那里都保持着生意往来。”

杨志斟酌着问“他们是自己有集散地,还是有专门的镖局?”

梁寻一听就明白,杨志不需要灌输什么知识,笑着说“贤弟是做过生意的人,自然是一说就懂,六家发家的方式不同,信誉都是慢慢产生的。卢家是卢俊义家,靠的是自己家有上百的作坊,又是供应大军物资的关系;祝家就是粮食,青州、郓州、济南的军粮大半是祝家帮助筹集;郭家、元家原本都是军械坊起家,西北的军械在飞龙镇毁掉后,一半落入两家之手;柴家、向家靠的是与汴梁的关系,他们出手的物资价格一般都比市价低。”

杨志点点头,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现在不是资本的时代,商人的地位并不高,一个县令就能抄了他们的家;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支撑,最多就是尉武迟那种的飞马钱庄,和江湖上人勾结在一起,已经算是到了头。梁寻没有一一介绍六家背后的大人物,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免得节外生枝。

石摩劼接着说“第二个故事我来讲,柴进的事情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争夺钱财扯出的案子,等证实了柴进是中州堂的人,我们关心的是金银钱庄,这是一个在燕云十六州开了五处分店的钱庄,万一钱收不回来,就会惹出大麻烦。皇城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以合法手续去幽州、大同等地接管账目,窦鉴也不敢反对,可是让我们尴尬的是,那五处分店不是发生管事失踪,就是遇到强盗袭击,全部被当地官府查封了,最让吃惊的是,五处官府查抄到的银两不超过四千两,短缺的数字高达七万两白银。”

不用问,这是小旋风柴进的手笔,难怪这小子在监狱里被弄成这样都没有死,殷鉴不敢让柴进死,柴进一旦死了,这几万两银子就落在他头上了;杨志笑着说“看样子第三个故事更精彩。”

石摩劼看看梁寻,见梁寻点头才说“我们核对了柴家金银钱庄的全部往来,发现了一件事,柴进向北方提供武器、棉布、书籍,从辽国运进来马匹和镔铁。这都是两边朝廷的禁品,所以柴进一定有一条走私通道,殷鉴没有问出来;现在殷鉴又夺了卢家的平康钱庄,何公公要我们把柴进弄回汴梁,不想让人知道,是顾忌高太尉他们。”

石摩劼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清楚,梁寻和杨志是真正的结拜兄弟,哪怕两个人再无耻,要对付他石摩劼还是能够一条心的;而皇城司的活也不好干,汴梁还有那么多同僚等着看他笑话,等着取代他到大名府来捞钱。

杨志慢慢地想了一遍说“你们看着殷鉴下手卢家,是因为有人打了招呼,难道是为了补充双龙会的财力?石大人心生犹豫,是因为如果不错和尚是中州堂堂主,柴进的一切对他们都不是秘密,在辽国的那些关系其实就在双龙会手里,再加上卢家的平康钱庄,双龙会的实力暴增,你回去无法交差。”

石摩劼苦笑道“你既然猜出来了,就别废话,说说现在怎么办?”

杨志双手一摊说“我现在嫉妒羡慕恨,都想把沧浪营交给殷鉴,自己回汴梁去。”

梁寻笑道“有你的沧浪营,不会成为死局,说说你的看法,要不然我也不好交待。”

石摩劼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杨志望着石摩劼说“我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不太信柴进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另外就是卢家,他们和北边有没有交易,如果有交易,走的又是哪一条线路?”

卢家有上百的作坊,又是供应大军的物资,要说没有往来,杨志是不大相信的,就算是卢俊义不想,李固和地下的人未必不做;石摩劼答道“卢家的生意就是参加榷场和集市,大名府有三个辽人专门在卢家买东西运去集市,还有本地的十几个商号拿货去交易。”

商人逐利,如果通过这种打擦边球的方式把物资送回去倒也无可厚非,杨志问道“周围城市,有没有卢家的大客户,那种拿量特别高的,可以去组建军队,或者补充某一项物资达到上万人的长期供给。”

石摩劼一愣,梁寻肯定地说“有,祝家的梧桐钱庄、沧州的曾头市和沁州的蓝文殊。”

“万家生佛蓝文殊?”杨志晓得这个人物,与老刀钟相、铁手王庆齐名,号称中州三侠;梁寻确认说“应该就是这个人,李勉死后,蓝文殊就是那一片山区猎人的领袖,并且在石口则峡谷那边建立了一个猎人寨,叫信义寨。从数量上看,曾头市最多,超过祝家和蓝文殊的总数。”

杨志转向石摩劼问“曾头市你熟悉吗?”

石摩劼负责的就是对付辽国,沧州是大宋的最前线,曾头市属于沧州景城郡,就在沧州南面两百里的地方,石摩劼怎么会不熟悉;石摩劼说“曾头市的都蕃长曾弄是女真人,年过五十,原来是长白山的参客,聚得万贯家财来中原定居,膝下五子分别叫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教头史文恭、苏定,曾头市地面方圆数百里,人口众多,军马过万,扎下五个大寨,无人敢惹。”

杨志冷笑道“官府也不敢惹?”



第五百八十八章 管事乔清冽

梁寻和石摩劼无话可说,他们是河北东路的大人物,手握重权,但是要在平时,别说曾头市,就是柴进、卢俊义也不会去惹。不动手兴许还能相安无事,你要是动手,也许费劲心思只抓到个把替罪羊,还要时时刻刻防范后面会出什么事。

石摩劼叹了口气说“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强横,梁大人上任,幽州韩家派人送一匹叫雪狮子的好马来,被曾瞪眼风雨市劫了,那匹马成了史文恭的坐骑;七天前,大名府的几个马商,为官军买了三百匹马,回来路上也被劫了,马商回到大名府,传的是沸沸扬扬,让我们颜面扫地。”

杨志笑道“这样吧,你们出一个公文,把三个马商交给我,我反正去饮马川,顺路把雪狮子和三百匹马讨回来。”

梁寻踌躇着问“他们要是不还呢?”

杨志微微一笑说“有大名府的公文,让沧州官府出面,要是还不行,那等同造反,我就驻扎在曾头市不走了,看哪一个敢刺头。”

曾头市地属河北东路沧州景城郡,大名府和沧州的公文要是真不起效果,杨志就是要动手了,梁寻和石摩劼都是意动,晓得曾头市要是被拿下,不仅是政绩,也是一大笔钱。梁寻马上就要被赶走的,乐得能自己捞一把和跟后任留下一地鸡毛;石摩劼是没办法,在河北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劫狱的事也需要解释,上面的何诉、贾祥等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人,哪一个不需要打点。

只是石摩劼还想估计一下其中的风险,以他的背景和处境,自然不能象梁寻、杨志现在一样,恨不得捅破一个天;石摩劼问杨志准备如何行事,杨志却只笑着说“只要你们同意出公文就成,你们不必知道其他,将来万一有人死缠不休,你们也好打口水官司。”

那就是杨志准备一个人承担责任,石摩劼试探着问“你把曾头市全毁了?”

杨志笑着说“只要他们遵纪守法,我自然把马匹拿回来就行,要是公文不济事,我只好见机行事。”

还有什么见机行事,纯粹武力解决,石摩劼没办法,只得同意;梁寻立即喊入押司,要他们放下手中的事,赶紧起草给曾头市的公文,先逐级送去,要求曾头市归还马匹,限在公文到达的五日内办妥。梁寻手头正在忙,杨志和石摩劼告退,重新回去审问柴进,乔清冽已经被押来,三十出头,蜀锦做的衣服,羊皮靴子,看上去一板一眼,是个做事的料,就是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对人嘲笑。

乔清冽规规矩矩地给杨志两人行礼,走在前面的杨志暗中用内力试了一试,乔清冽虽然身体一晃,但是杨志还是探测到乔清冽身体中的内力反应,哪怕乔清冽瞬间就把内力收回做出假样,杨志还是敢确定对方是个练家子。杨志心里暗笑一下,让人把乔清冽带到被审问的位置问“乔清冽,卢俊义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乔清冽一咧嘴,讪笑着说“大人取笑了,我就是一个打杂的伙计,卢大官人平时都不会多看一眼,哪谈得上对不对得起。”

“哦,是这样,现蜀锦和苏绸都在什么价?”杨志并没有为难乔清冽,随口问了下一个问题;乔清冽低声道“今天蜀锦八百五十五文一匹,苏绸九百九十文一匹,至于我们批发出去,各家商铺的卖价,那是有高有低,看他们各自的本事。”

杨志颔首问“扈三娘找上你,是看你精通业务,还是以前你们就做过生意,亦或是有人介绍?”

乔清冽晓得,杨志这样只问细节才是厉害的角色,但是现在不得不回答“是扈三娘自己找上门来的,开口就是三百匹苏绸,小人不敢轻易做主,就上报给东家李大官人,后面的生意就是东家安排的,和扈三娘在店里见面商谈。”

乔清冽差不多是全部推做与自己没关系,杨志没有丝毫不快,笑着说“把第一次见到扈三娘的经过说一遍,从你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开始说起,包括跟着她的人。”

乔清冽没想到杨志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说“那天正下着雨,扈三娘带着一个丫鬟进的铺子,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伙计跟在后面。不过扈三娘从上到下都是值钱的行头,长得漂亮,谈吐高雅稳当,还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所以我对她的诚意深信不疑。”

杨志想了一下问“扈三娘买的是高档苏绸,指定的是哪一家?”

乔清冽目露诧异之色,随即笑着说“大人原来也是做生意的?苏绸所谓高档就是牌子,扈三娘指定的是沈家的喜鹊绸,由于颜色的独特,一般人是无法仿冒的,由于价格偏高,在大名府只有我们绸缎铺才有。”

杨志见乔清冽这笑容,心里有些不快,乔清冽详细说就是一种故意的炫耀;杨志也并没有流露,他问案要的就是兴平气和,找到对方的破绽。乔清冽说完,杨志等了一会才说“扈三娘既然买这么大的量,又是稀罕的喜鹊绸,肯定预先打听过行情,知道只有李家的绸缎铺才有。她为什么找一个下雨天出门,是那几天都连着有雨,还是他货拿的急?”

石摩劼在心里给杨志点了一个赞,扈三娘是个狠角色,绝不会存在拿货急这么一说,下雨更是一个随意发挥的问题,杨志这是一个明显的套路,就是看乔清冽知不知道实情;乔清冽果真迟疑了,斟酌着说“杨大人,我猜不到,因为扈三娘和东家谈过后,是过了几天才拿的货。”

杨志让人喊进来去找乔清冽的衙役问“你们谁和乔先生说过我姓杨?”

衙役们都纷纷摇头,最贫嘴的一个只是说了杨大人和石大人;石摩劼笑了,刚才见面也没有介绍,乔清冽能认对杨志,本身就是问题。乔清冽狡辩道“小人猜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庭院遇袭

“聪明。”杨志称赞了一句问“乔清冽,教你武功的师傅是谁?”

乔清冽脸色郑重起来,他已经能猜到杨志的用意,刚才杨志已经试探过自己,如果自己说不会武功,一旦被杨志戳穿,杨志弄不好就能在这里把自己的武功废掉;只要自己的武功废掉,那后面就顺理成章地是严刑拷打。乔清冽一咬牙说“小人原来在江湖上漂泊过,厌倦了刀光剑影的日子,小人的师傅是李勉。”

乔清冽清除面前的两名官员都是高手,自己的武功架不住对方探索,索性直说;杨志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信义寨的人?”

乔清冽望着杨志摇摇头,他不清楚杨志他为什么要打探这个,而没有把自己往李勉的余党上拽?李勉是造反而死,只要给自己套上这个帽子,自己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州衙。一直没有说话的石摩劼开了口“乔清冽,我们知道你能混到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容易,但是既然离开了江湖,何必再卷进风波,除非你一开始就是有目的,想要吞下卢俊义的产业。但是听说你已经娶妻生子,所以我更愿意相信,是扈三娘她们有目的地找到你。”

乔清冽看看眼前两人“你们要是真想冤枉我,我就认命了。”

石摩劼继续劝道“你认命了,你以后的妻儿老小靠谁,只要卷入这起案子,很可能抄没家产,你老婆才二十岁,改嫁恐怕势在必然,你儿子好一点跟别人姓,若是命苦一点恐怕会流落天涯。”

石摩劼是办案子的老手,比杨志要心狠手辣得多,既然锁定了乔清冽有疑点,石摩劼就要找准乔清冽的虚弱处,顺势而为,问出答案。石摩劼有经验,真正想退出江湖的人,比一般人更珍惜平静的生活,更在乎妻儿;乔清冽的脸变得狰狞起来,杨志一声怒吼震醒乔清冽说“扈三娘是你什么人,这么不肯说出来?”

乔清冽一旦清醒,斗志顿消,垂头丧气地说“扈三娘是幻海千劫门的任。”

石摩劼一惊,杨志反而有一种心中石头落下的感觉。

北蜃楼,南逍遥,星宿伏虎千劫笑。大漠蜃楼府、南海逍遥岛、西域星宿阁、云泽伏虎殿的人都见过了,幻海千劫门的出现,说明武林中的五大圣地都开始插手江湖,就看谁比谁高明。杨志让人搬来长凳给乔清冽坐下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只要你没有骗人钱财杀人放火,我保证让你回去;先告诉我,你和扈三娘今天见不见面。”

乔清冽大变,疑惑地望着杨志问“你怎么猜到的?”

杨志快速地说“很简单,我是今天才进城,肯定是有人通知你,告诉你我比石大人小上几岁,但是他们没有让你走,就说明他们要等你的消息。说吧,抓紧时间。”

乔清冽这才知道杨志东问西问的原因,就是在等自己露出破绽,无奈地说“今天要和我见面的是大名府丝绸行的行首齐世孟,我一出去就到他布行去见面。一个月前齐世孟和扈三娘一起找到我,齐世孟威胁要揭穿我的身份,扈三娘表演了一手武功,我差得太远。齐世孟带来两个人,是我在老家的仇人,都是恨不得杀我全家的,我不敢赌。”

换谁也不敢赌,对方的来头这么大,乔清冽要是不同意,就会死在扈三娘手上,随后家人就会死在仇人手里;齐世孟和乔清冽是同行,任何时候见一面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石摩劼对杨志说“我继续审这个案子,安排人去保护乔清冽的家人,你去见齐世孟。”

杨志没意见,这案子自己本来就是帮忙,又不想什么功劳,找了两个认识齐世孟的衙役带路,直接去了齐世孟的德福布行;蔡庆带着二十几名衙役,和公孙胜跟在后面。杨志走到德福布行门口,一名机灵的伙计从里面跑出来问“官爷,有什么吩咐?”

伙计眉眼还算俊气,杨志顺口就说“我们是军队采购的,你们家齐老板在不在?”

杨志说着话,并不停脚,两步就走进店中;这是一个大宅子,最外面是布行,但是从柜台后的后门露出的角度能看到,庭院中花木料理得好,落日的霞光压过梅花,投落在地上,光影和树影根本分不开。杨志刚走到中柜台前,掌柜的迎了出来“找谁?”

“齐世孟。”杨志的目光一寒,让掌柜的说不出话来,杨志冷冷地问“在吗?”

“在,不过……”掌柜被杨志楚看了一眼,眼神忽一闪说“在会客。”

“那就好!只要能找见他。”杨志说话间已经走到后门,掌柜的跑着步跟在后面;杨志突然一反手点了掌柜的穴道,动作太快,掌柜的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伙计跟在两个衙役的身后,想要救人鞭长莫及,只来得及发出报警的啸声。

不大的庭院在杨志走进去后,立刻变成了战场,三名刀手从不同的地方杀出来,直接杀向杨志;杨志踏进庭院的那一刻已经亮出了龙雀刀,还有人敢冲上来,杨志身形一矮,龙雀刀狂飙而起,刀芒瞬间笼罩住周围两丈的范围。三名刀手出刀的速度不慢,力道也掌握的很好,却眼睁睁地看着刀芒在自己面前一晃,自己就被斩成了两段。

凌厉的风声大作,一名枪手从杨志身后左侧杀出,钢枪带着三十六个枪花,迅疾如雷电;杨志一个侧转,龙雀刀一点枪头,整个身体连人带刀顺着枪杆就滑过去,却在枪手变成反手枪的时候一退,掌中刀芒闪过,已经砍断了枪手握枪的双手。枪手一声哀嚎,碗口粗细的钢枪坠落在地,杨志紧跟着一刀杀了对方。

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在里屋响起“青面兽杨志果然了得,河东铁枪连一招都没走过,厉害,厉害。”

杨志冷喝道“行刺朝廷命官,已经是死罪,叫齐世孟出来。”

里面突然间没有了声音,传出淡淡的血腥味;杨志心觉不妙,小心地穿过庭院,闯进房间,说话的女人已经没有了踪影,五个死人分别被不同的暗器打中,全部打在咽喉,都没有一点呼吸。



第五百九十章 工匠线索

活着跑掉的十有是扈三娘,前面店堂的那个伙计动手后,也被蔡庆带着进来的衙役们砍死,衙役请来左邻右舍和里正确认,死者中就有齐世孟和他的两个儿子;隔壁店铺的老板和里正都说,齐世孟就只有两个儿子,住宅另有地方。掌柜的被拖过来,杨志对掌柜说“如果我解你穴道,你求死或者杀人,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志检查了掌柜身上,直接搜走了飞镖弩箭和一个贴身锦囊,然后捏碎了掌柜的琵琶骨,才解开掌柜的穴位,掌柜怨恨地看着杨志,杨志冷冷地说“齐世孟既然能安排这么多高手,想必有一个与表面不一样的身份,说出来。”

掌柜的明白,杨志绝对是个狠人,一旦进入官府严刑拷打是少不了,自己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掌柜的说“东家的身份是中州堂的人,是生铁佛的师兄,只是从来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武功稀松。我们是派来保护东家的,今天在屋子里的就是扈三娘,她是千幻门的弟子,是来和我们谈判的,要我们把柴进捞出来。。”

捞人是求人的事,扈三娘却做的这么高调,让杨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掌柜“扈三娘为什么要杀人。”

掌柜的叹口气说“东家是为利加入中州堂,一旦落入你们手,肯定什么话都会交待,他知道一份机密名单,不像我们,纯粹的打手,扈三娘是为了名单杀人。”

杨志看了看掌柜说“就因为你这身份,兴许能活下去,甚至牢都不用坐。关于名单,你还知道些什么?”

掌柜说“这名单关系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半年前就有一批人贩子带着名单上的人去了辽阳,不过那些被贩卖的人都像祖宗一样被供着,好吃好喝,就算遇上反抗的或者想逃跑的,也许允许殴打,不是点穴就是喂蒙汗药,实在让人看不懂。”

杨志心中一动,问道“他们是不是有男有女,大部分人说的是汴梁口音,眼睛有神,不会武功,却有些气度?”

掌柜一听就说“大部分人不敢说,我送吃的到城外,看见几个在院子里溜达的,都是这样子,听到五个人说话全部是汴梁那边口音。”

蔡庆大喜,晓得杨志问的是汴梁皇家工坊中工匠失踪的一案,杨志让公孙胜从柜台和屋里装了一袋金银,摆在桌子上说“他们送到的下一站在哪里,说出来,带上金银你就可以走了,我不会问你其它问题。”

掌柜的扑通就跪下了“大人,这河北全是梅花门和中州堂的地盘,我上哪儿去啊。”

杨志冷哼一声“你是宁死不说?”

掌柜的反而平静下来,咬牙说“我这条命可以不要,我告诉你秘密,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杨志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公孙胜和蔡庆说“只要这件事不是伤天害理的,我答应你。”

掌柜点头说“听说那是千幻门的业务,他们为中州堂训练高手,中州堂帮他们按照名单找人,我只听说曾涂和玉华寺。你应该是青面兽杨志,你毁了我,我认命,我加入中州堂就是希望能过上新的生活,成王败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算是一切都毁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帮我杀了曾头市的曾家父子。”

杨志问道“为什么?按你的说法,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掌柜面露凄凉地说“公孙先生应该还记得,凌州出过一桩灭门案,药材商人毕三万全家五十五口被杀一光,我是那个逃生的那个老四。我们家也是做人参生意的,曾家为了独霸这个行业,就先后杀了七个同行,我们是最后一家,虽然都蒙着面,但是我大师兄史文恭和曾弄我还是能认出来的,我父亲为了掩护我,被自己的徒弟史文恭杀了。”

公孙胜缓缓地点点头说“你是毕四林?”

毕四林惨笑着点点头,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切只能看天意了;杨志平息了一下情绪,对毕四林说“只要这件事是真的,我会惩处曾头市,你不用死,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去处。”

毕四林谢道“杨大侠,谢谢好心,我后来换了名字还有家小,不敢再害家人,我怕自己落在千幻门手里忍不住说出来家人的情况,给我一个痛快。”

杨志是只问一个问题,要是曾头市出事,千幻门和中州堂恐怕就没有那么好心了,公孙胜和蔡庆叹了口气,除了杨志这样的奇葩,大部分的人对于这些圣地还是充满敬畏和恐惧的;杨志问毕四林“要不要送些钱去?”

毕四林摇摇头说“谢谢,让他们过平常人的日子吧,不要去干扰;杨大侠,你是信人,谢谢你没有追问我中州堂的事。”

毕四林在出门的时候,去抢一名衙役的刀,即使被砍伤也不罢手,最后被衙役们乱刀砍死。蔡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人都傻了,杨志拍了蔡庆一巴掌说“什么都不要对人说,回去和你哥说一声,收拾收拾,跟我去饮马川。”

蔡庆点头说“我明白。”

杨志回到州衙,自然有衙役找押司做卷宗,梁寻立即安排衙役去抄家,齐世孟虽然不是卢俊义那样的大富豪,但在大名府也是数得上的有钱人,算得上一块肥肉;石摩劼也兴冲冲地跑去帮助,好歹能分一杯羹。杨志趁着梁寻高兴说“大哥,这案子我也就能帮到这个地步,恐怕等不到结案。我准备五日后开拔,去曾头市要马,想在大名府补充一点装备。”

梁寻晓得这是杨志的表态,不想从齐家的案子捞好处,大度地说“你需要什么,尽管去仓库取,哪怕兵部没单子,只要不是神臂弓和火器,我来帮你开单子。去的时候,我再借你两百骑兵,让王善、王定随行。得手后,把骑兵送回来就行,三百匹你可以先借着,在沧州那边备个案报上来,后面来的是徐处仁,最喜欢说北伐,真正的主战派,说不定时间一长,就把马匹拨给你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闲子

杨志谢过梁寻,立刻回军营与韩滔等人商议,韩滔说“我们骑兵刚刚组建,肯定不如曾头市的骑兵熟练,不如从仓库领取马甲皮套和铁链,到时候以连环甲马出战。”

杨志同意,吩咐不可对下面说,次日领取装备的时候,专门另外领了一千套皮甲和两千支长枪;到了第三天,杨志就派人买酒肉加餐,军营也可以出入,张三和时迁试探着跟踪孟康。孟康傍晚回营,张三和时迁是第二天一早回来的,说孟康去了金国的暗桩,是大名府观音门旁的蒲家马鞍店,晚上两人进院子确认了身份,发现了密室和听到一些对话,早上跟踪伙计到了城外兴化寺旁的一个酒肆,确定了另外一处金国的联系点。

杨志让两人先去休息,不要声张,既然有消息就不慌,就像鱼池一样,等鱼养肥了再用;让杨志意外的是岳飞,听王刚说了卢俊义的事,岳飞和陈广连续去了两天的监狱,给卢俊义送了一点吃的,卢俊义要岳飞想办法救他出去。陈广是一脸的苦笑,他明白连卢俊义的案子有多难,不是对错,而是已经被人拿走了钱财,卢俊义又是废人,还招认了。

可是岳飞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应该向梁寻建议查清楚真相,杨志与梁寻的关系全营都已经知道,就看梁绝悟和韩滔领回来的装备就是两人确实关系非浅;杨志想了想对岳飞说“卢俊义的官司并不难,难的是卢俊义本人,在殷鉴向他下手的时候,他没有做任何反抗,反而认为任何人拿他都没办法;而殷鉴露出獠牙的时候,他又招供了。现在想翻案,就必须从殷鉴手上把案子拿过来,你认为殷鉴拿了卢家的钱庄,会让我们插手吗?”

岳飞极为聪明,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听出杨志肯定另外有办法,就问“杨师兄,那你说,卢师兄这个案子后面要怎么做才行?”

“扳倒殷鉴。”杨志淡淡地说“只要殷鉴一倒,李固就会把什么都说出来,先动李固就是打草惊蛇;你放心,为了钱庄,石摩劼不会让卢俊义死的,毕竟卢家原来是为大军提供物资的,李固接手能不能行,方方面面都在拭目而待。”

岳飞明白杨志说的在理,可心里还是接受不了,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从正当渠道来翻案?”

杨志看了看岳飞说“殷鉴的背后是太尉高俅,而殷鉴本人更是办案的好手,难得一见的好手,哪怕要陷害卢俊义,我相信每一个细节都是会设计的完美无缺,你要是想从那上面下手,最起码你破案子的能力要超过殷鉴,能够动用的资源不能与殷鉴相差得太多,才能找到那些不易觉察的破绽,可是短时间我做不到,估计梁寻和石摩劼也做不到。”

连殷鉴的半个师傅窦鉴都最后不明不白地死掉,那条路就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岳飞半晌无语,他想了一遍过程,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岳飞叹道“武将不怕死,文官不爱钱,才能天下太平。”

杨志停了一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问岳飞“鹏举,一人之誉和万人之命,哪一个重要?”

岳飞一怔,缓缓地说“师兄举一个例子。”

杨志点头说“大军胜利在望,后方要你退兵,你让如何?”

岳飞颔首说“军令如山。”

杨志笑笑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退兵只是你一人生死,退了兵前面死去的将士不说,日后局势转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鹏举,大宋以文官制武将,你要是想在军中做一番事业,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就需要你自己去斟酌去判断,武将不怕死,文官不爱钱,那只是道德的标准,不是胜利的保证。”

一旁陈广自度,如果他与杨志异地而处,一定没有这么淡定地解决问题,不得不说,杨志是个控制局面的高手;岳飞坦然接受说“师兄说的是,师兄能否举两个例子?”

岳飞还是不服气,杨志颔首说“王韶熙河之役,拓边二千余里,收复熙、河、洮、岷、叠、宕六州,建立熙河路;可是熙河路虽有建置,租赋收入稀少,供给全靠各道援助,最后因转运判官马瑊,王韶与王安石产生矛盾,导致王韶回朝。其实根源就在熙河作路,王韶想的是河、岷作州,但是王安石在朝堂上面临压力,有的事不得不为。你若是王韶,是当时拒绝,还是回朝后再起争端。”

这件事和岳飞在历史上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情况差不多,岳飞和王韶一样,选择的是当时听令照办回朝表示不满,只是秦桧不是王安石那样的君子,宋高宗赵构面临的局面远比宋神宗尴尬复杂,最后岳飞才会莫须有地死在风波亭。

岳飞觉得杨志这说辞荒谬绝伦,但却是一道无解的难题,虚心地问“请师兄指教。”

杨志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们这次北伐就会遇到同样的情况。”

“北伐。”岳飞和陈广大吃一惊,陈广不顾失态问“杨将军,难道只想着以这几千人伐辽?”

杨志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说“我倒是想,但是没有友军没有粮草,我们能打多久,最多就是第二个李陵;但是江南战事一旦稳定,太尉童贯回朝以后,北伐就一定会被提上日程,要是金国占领上京,朝廷里的那些大员就会忙不迭地要求北伐,唯恐捡不到便宜。我们要做的就是扫清北伐的障碍,在这个过程当中壮大自己,以便到时候尽可以攻,退也可以守。”

说到军事,岳飞就变得犀利异常“师兄是认为王伯龙和曾头市都是金国的一枚闲子,我们去饮马川就是为了避免以后被动?”

不愧是将来的名将,眼光确实毒辣,杨志赞赏地说“沧浪营北上,不管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在我眼里就是闲子对闲子,一路拔掉那些可能是金国的棋子,在饮马川站稳脚跟,就算我们赢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曾头市1

岳飞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杨志如何去扳倒殷鉴的说法,杨志只是把自己带回来的那根铁枪送给了岳飞,河东铁枪名声不在陈广之下,一柄铁枪竟然全是镔铁打造,正合适岳飞用。岳飞回到自己的营寨后问陈广“师傅,是不是杨师兄另有打算。”

陈广含笑道“杨志身上打着郓王赵楷的烙印,他又是蔡京的门生,你说,太子继位后,杨志会怎样?哪怕他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是被打压的命运,所以杨志极其重视这次北伐,做了大量的准备。但是对付殷鉴高俅,他的兴趣不大,当初他被高俅逼得逃往辽国,回到汴梁两人都相安无事;说实话,卢俊义要是有杨志两成果决,他就不会在牢里,那个李固背叛他,难道真的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露?不过杨志说卢俊义生命无忧,应该是没问题,你就暂时放下心来。”

次日大军一早出发,大名府军马都监闻达代表梁寻前来送行,并且把王定王善两百骑和三位马上交给了杨志,闻达拱手对杨志说“杨指挥使放心,上面的公文我们来应付,你只要取回马匹,朝廷的威严不容有失。”

杨志回礼道“请将军转告梁大人,沧浪营定然不负使命。”

大名府这一次没有给沧州另发公文,所有的公文都是杨志随身携带,所以下面的人最多也是知道讨还马匹,并没有想到梁寻杨志还有灭了曾头市的想法。杨志只有六百多骑兵,行军缓慢,但是沧浪营的速度再慢,还是在四天之内,到达沧州,此刻,梁寻定规定曾头市还马的时间早已经过了。

杨志出示公函,只说王善王定和三个马商是来接收战马的大名府军官商人,沧州的官员们全傻了眼,可是都知道梁寻马上要走了,眼下正是疯魔的时候,要是一怒之下真有可能撤掉几个人的官职来出气,只好当着杨志面,写了曾头市不交马的公文上报。

沧州的公文一到手,杨志立即拿出后面的公函,发兵曾头市要马,沧州的官员目瞪口呆,不过有大名府的公文和张三的名头,沧州还是出动了五百多人,按照杨志的要求封锁了沧州到曾头市的道路,查抄与曾头市做生意的人,杨志留下王善曹正,监管领军的缉捕使,板着脸说,后退者杀。

沧州的缉捕使王大郎其实一直担心自己被上面有一天推出去当替罪羊,始终关注着曾头市的情况;看杨志如此作态,苦笑道“将军做完了就可以走了,可是我等都是沧州的百姓,日后有的是麻烦。”

神机军师朱武笑笑说“我们后面就在饮马川驻扎,有什么事一天就到,缉捕使无须担心;若是缉捕使在沧州不得意,到我们沧浪营来也欢迎。但是公事面前,还望缉捕使告知曾头市的情况。”

有了保证,王大郎心中稍安,讲解了曾头市的情况,曾家为了控制住曾头市,一共扎了七个寨子,北寨是副教师苏定,南寨是次子曾密,西寨是三子曾索,东寨是四子曾魁,中寨是第五子曾升,与父亲曾弄守把;长子曾涂与教师史文恭带领两千人五百骑扎在西边的大道旁,另外险道神郁保四带着人在曾头市内玉华寺外立了一个寨子,专门看守马匹。

问清楚那些寨子都有沟埋伏,杨志笑道“我们远道而来,又是官身,不如做一路去,迎面打下大寨,曾头市立即土崩瓦解。有战马不用,还在玉华寺单独留下圈养,应该是为其他人准备的,王大郎,你知道是给谁留的吗?”

王大郎摇头苦笑,他其实也猜测过,以曾家五虎的狼性,看着战马不敢下手,那一方人一定是厉害无比;杨志估算是为王伯龙准备的,但是现在还是装作糊涂好,命岳飞王刚的一队骑兵前去探路,让韩滔和梁绝悟做好连环甲马出击的准备。

谁也没想到,探路的岳飞会和曾涂遇上,岳飞一百骑兵,曾涂三百庄丁六十匹马;曾涂和岳飞各使一杆长枪,曾涂的枪法不错,但比岳飞差了许多,完全靠实战经验丰富弥补。两人交手三十合,曾涂渐渐不敌,枪招变慢,忙于应付;曾涂见势不妙,正待转身逃走,被岳飞一枪刺中胸膛,挑落马下。

曾涂军中还有有几名壮汉放马冲出,想抢回曾涂尸体,被岳飞王刚连杀十二人,顿时做鸟兽散,慌忙逃回去。史文恭刚刚接到沧浪营来要马的公文,正在和前来的曾索商议是否交马,听到曾涂死讯,再也阻拦不住,只好和曾索一起披挂上马,点起大寨的全部人马,出寨来与杨志对峙。

杨志是早就下了决心要剿灭曾头市,韩滔梁绝悟郭盛吕方王定带着连环甲马躲在后面,杨志亲自率领步军在前;远远看见史文恭出列,王大郎一指,杨志立即高声说道“曾头市抢劫官军马匹,沧浪营奉命剿匪,史文恭,大军在此,立即下马投降,饶你一条活命。”

杨志的声音传遍旷野,一旁的蔡庆早把曾涂的人头用竹竿高高挑起,史文恭叹口气说“三公子,来者不善,我带人试着冲锋一次,如若我不行,赶快回去通知曾老爷。”

连燕相绝都死在沧浪营的手中,杨志一方不知道高手多少,史文恭是不会上前单打独斗的,立即指挥全军冲锋;曾头市的人马冲到半路,猛看见沧浪营的步军忽然分跑到两边,放出五队连环马军。马军十匹一连用铁环连锁,连人带马全部在皮甲的保护下,两翼是吕方郭盛带着人马射箭,中间三百骑全部是长枪,在韩滔等人指挥下,滚滚杀来。

史文恭看了大惊,急令手下放箭,曾头市的人马毕竟是庄丁组成的,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望见便开始乱跑,压根抵敌得住。连环甲马转眼就杀到面前,横冲直撞开,曾头市大队人马只能各自逃生,史文恭飞马便走,十几名大汉骑马掩护着;阵后的曾索看势头不对,想起史文恭的吩咐,立即弃军逃回曾头市。



第五百九十三章 曾头市2

沧浪营生擒一千两百名庄丁,杀死上千人,夺得战马四百匹,有皇甫端张三在,受伤的一百多匹,杨志也认为是好马。史文恭才逃回大寨,鲁智深孔彦威邹润邹渊四名步军头领身先士卒,带着一千部卒猛攻;史文恭看着寨内不到三百的庄丁都是惶惶不安,是大为后悔,自己逃回大寨做什么,应该直接逃回曾头市。

朱武让人在寨外喊,凡是帮助史文恭抵挡的都是从贼,不仅是自己要死,家属全部要抓起来;凡是弃暗投明,逃离寨子的一律既往不咎。庄丁心思涣散,杨志又让王刚和项充率五百步军助战,不到半个时辰,王刚就撞开了寨门,鲁智深指挥人马杀进寨中;史文恭仗着武功高强战马神骏,从大寨后门冲出,落荒而逃。

却没想到张三和岳飞两路伏兵杀出,张三拦住史文恭厮杀,史文恭的枪法确实了得,十几个回合,便被史文恭一枪刺中战马;但是岳飞早就放着这一手,一箭射死雪狮子,史文恭差不多同时被掀下战马。张三的步战能力强于马战,但是史文恭就明显差了很多,两人在地上厮杀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岳飞一声令下,骑兵们早围了上去;史文恭在围攻下左支右当,被岳飞一枪刺在背后,又被张三一刀砍伤右腿,人一个踉跄,十几支枪抵在身上,再也反抗不了,被擒住捆绑起来。苏定曾魁两路人马来援,依旧被韩滔等人的连环甲马冲撞得人仰马翻,不得不退回自己的营寨,沧浪营就在占据了曾头市的大寨安营。

孔彦威提醒杨志说“杨将军,曾头市大寨被我们夺取,今夜恐有袭营。”

朱武建议道“我们步步为营,若是对方敢来,我们就取他西寨和北寨,梁绝悟岳飞率一百马军五百步军绕行,取其北寨,鲁智深杨林率五百步军取其西寨,张三项充王刚率六百步军伏于寨中,韩滔孔彦威王定吕方四人率一千马步军埋伏在外,杨将军和我指挥大队做预备队。”

曾升苏定等人回到曾头市,虽然曾索曾密在要求庄丁集合,但是明显响应的程度不如平时,各个寨口都发现逃跑的人,众人商议,教头苏定说“大寨失守,其余各寨人马稀少,人心已乱,若要维持局势,一则夜里去劫营,另外要郁保四赶紧给饮马川送信,要他们迅速来援。”

郁保四到后说“现在玉华寺已经有战马五百多匹,我正好给王大侠送去。”

苏定心里话哪有这么轻巧,笑着说“这样时间耽搁太长,郁保四,你一人三骑,抓紧时间去饮马川,告诉王大侠,曾头市危在旦夕,迟一步什么都不保。现在史文恭已经被对方生擒,很多秘密泄露是迟早的事,今夜袭营要是战败,我们坚守曾头市,曾老爷和曾魁赶紧带着中寨和大寨的一千人收拾细软退往饮马川,玉华寺的马除了作为战马,也可以当做脚力。”

郁保四这才清醒,再也不提马匹的事情,赶紧告辞出门,回到玉华寺的营寨交待两句,带着十个心腹人,一人三骑奔往饮马川求援;苏定和曾密兄弟调集两千人,加上郁保四的七百手下,等到夜里马摘鸾铃,人披软甲,由苏定曾升曾密率领分头出发,留曾索接应。

苏定等人三更天杀进大寨,见营寨中空空荡荡,便知道不妙,等四下里火起,寨里寨外全是官军的呐喊声,苏定等人慌乱中只能四散突围,等回到曾头市收拾残兵,有损失了百人,随即就听到西寨北寨丢失的消息,而官军在西寨北寨都竖起旗帜,说曾头市是暗藏的盗贼,官军奉命缉拿,所有曾头市的村民都不许帮助曾头市,否则以从犯论。

曾密慌忙点起五百人去南寨防守,苏定命曾索负责中寨防守,自己和曾升去找曾弄商议,曾弄说“我有一计,让玉华寺的僧人去诓骗杨志,我们设下埋伏,哪怕是走之前,给沧浪营一个教训也好。”

沧浪营休息半日,杨志便让岳飞王贵去攻打南寨,众将领都理解,这两人的年龄太有欺骗性,给人一看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可是岳飞的武功在沧浪营,仅排在杨志张三鲁智深三人之下。果然,曾密一听说是杀死大哥的仇人,再看岳飞的年纪,立即点齐五百人,出寨迎战。

两边军马列出阵势,岳飞挺枪出马,曾密挥斧迎上,两人也不答话,见面就杀做一团;不过是十几个回合,岳飞铁枪一用力,磕开曾密的大斧,枪尖如灵蛇吐芯,稳稳地戳在曾密的喉咙,曾密当场栽于马下。王贵一挥大旗,全军扑上,曾头市的庄丁四散逃跑,来不及逃跑的都跪地投降。

南寨到手,杨志正在高兴,忽然项充进来说,有两个玉华寺的和尚前来投拜,士卒引到中军帐前,两个和尚跪下告道“小僧是曾头市东边玉华寺里监寺僧人,曾家五虎不时常来本寺作践,索要金银财帛,无所不为。小僧知道曾家在东面除了明寨,还有一处暗寨,可以作为逃脱的退路,特地前来拜请将军入去劫寨,剿除了他时,将军有功,当坊有幸。”

杨志面露笑容,请两个和尚坐了,置酒相待,又让朱武拿进来纸笔和地图,要僧人画下地形;杨志现在手上有俘虏,让人带着两名和尚去辨认是真的玉华寺僧人,一个是监寺,一个是知客,就让人带两人去休息。

僧人被领下去安歇,杨志和朱武相视大笑,两人标出曾家可能伏兵的地方,找来时迁说“僧人的胆子大了点,估计其中有诈,等会你先去打探清楚,估计杨志要留僧人一日,明夜动手,路上小心。”

时迁已经在曾头市外围晃悠了几天,在王大郎的指点下基本上熟悉了曾头市的地形,看了地图就抱拳领命,出发去查看。



第五百九十四章 曾头市3

杨志随后命人押上史文恭,史文恭已经被菜园子张青夫妇审问了一天,两条腿的经脉全部被母夜叉孙二娘挑断,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废人;陪同问案的王大郎跟着进来,还在不停地擦汗,沧浪营这些人难怪那么狂妄,连一个女人都那么气场强悍。杨志望着史文恭说“我们之间不需要废话,说说当年曾家杀掉七家参商的事,你师傅毕三万全家五十五口是怎么被杀的?”

史文恭欲哭无泪啊,那个叫孙二娘的女人压根不问口供,只是不断行刑,原想等见到杨志说说曾头市的情报交换性命,没想到杨志问的是这样一件事;史文恭有点犹豫,杀人越货在江湖上也许就是让人一笑,但是欺师灭祖可是谁都不能原谅的事情,承认了这辈子都不得翻身。

史文恭只能死不承认,杨志也没打算这么轻松地解决这件事,立刻问道“从各路运来的工匠,你们交给谁?不要和我说不知道,你是教头,也是曾弄的帮凶,这样的事情你不会不知情,我不想继续对你用刑,但是也要看你的表现。”

史文恭是真的吃惊,这件事的隐秘性也相当高,可是杨志说出来的时候,淡定得就像在街头看见恶少调戏妇女,史文恭心里在咒骂曾弄、杨志,嘴里还是挤牙膏一样说出部分情况“人都是曾涂、曾魁去接的,在曾头市等待北面的人带走,有的时候是在山里与骑兵交接,有的时候是给商队带走,下一站我不知道,但是最后的地点应该是辽东。”

史文恭不说全,正合杨志的意思,史文恭要是直接说了辽阳,杨志反而不知道如何行文上报,杨志点点头,就问起曾头市各寨的情况;对寨中的情况,只要杨志后面问到,史文恭知无不答。杨志忽然问“曾头市在东寨附近有没有暗寨?”

史文恭一愣说“那里没有暗寨,只是那边有个曾家庄,是曾弄起家时候的村庄,庄子里有两千多人,曾弄的家产也是在那里。那时候周围的强盗经常来抢劫,所以庄子外围修了很多岔路,加上树林的遮掩,一般人去根本不认识路。若是有人来攻打,曾家庄与玉华寺的寨子、东寨正好是互相呼应。”

原来如此,杨志让项充去把两个和尚带来,一看见史文恭如此状况,两个和尚顿时腿软了,再看着孙二娘拿着血淋淋的牛耳尖刀过去,吓得跪在地上放声痛哭“小僧们是没有办法,曾家五虎祸害乡里,三天两头来寺内索要财帛,这一次曾魁把寺内僧人连佃户家七十一个人全部抓起来,我们两人不得不来。”

两个僧人说了实情,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杨志的人带到两寨一庄之间,玉华寺的寨子甚至空出来,让杨志相信僧人的话,中寨那边负责背后掩杀。到了一更天,时迁回来,玉华寺和原来郁保四的寨子都已经没有人了,时迁没有看见运输货物的大车。

对于中寨,杨志没有急于攻打,他是想等饮马川的援军到,鼓上蚤时迁在夜里发现了郁保四一行,甚至听到有人喊“郁爷”,十人三十匹马,看样子实在是太着急,杨志和朱武猜测,就是去搬请援军,根据裴宣、杨林的确认,应该只有饮马川方向。考虑到曾头市与王伯龙联过手,大家都认为请来的应该是王伯龙的人马,沧浪营后面要进军饮马川,如果能在曾头市消耗王伯龙的实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现在杨志改了主意,趁机夺取中寨,杨志和朱武商量后做了安排,让张三、王大郎、陈广、王刚率领两百骑绕行,由时迁带路先去玉华寺;杨志率领项充、李衮、王贵、郭盛和一千人马随后接应。鲁智深、杨林、吕方、樊瑞率领一千人马,等中寨的大队人马一出,就趁机夺寨。

杨志到了玉华寺,对方真的是唱全本,寺是恐寺,寨是空寨,杨志下令烧了郁保四的寨子,让张三、王刚、王大郎、时迁率领一百骑做出攻击曾家庄的样子,但是遇敌返回;命王贵、郭盛各率一百弓箭手埋伏在道路两旁,自己和陈广、项充、李衮分头埋伏。

张三到了东寨外叫喊,射了几箭,点燃了周围的一片树林立刻返回;回头的路上,只要看见树林,张三就让王刚带人砍倒拦在路中,然后到处放火。曾魁看见火起,对方骑兵已到,正在窃喜,可是等了半天不见沧浪营进攻,反而收兵回去,顿知不妙;苏定、增索等人还在野外埋伏着,急忙派人送信。

曾升在中寨看见东面不断火起,以为已经开战,率领八百人直接杀出营寨,还没走到半路就遇到两边箭射如雨,伏兵四面杀出;曾头市的庄丁早就心寒,一下子乱不成军,曾升身边还是十多骑,想找步军突围,被项充一飞标掷中,掉落马下,被乱刀砍死。

苏定得到曾魁的消息吓了一跳,立刻招呼曾索一起从隐蔽处杀出来,急赶了二十几里地,路上不断遇到火堆绕行,最后又被张三阻拦了一回,等到了战场,战斗已经结束,杨志押着俘虏退回了中寨;曾升不在,鲁智深轻而易取地就攻破寨门,然后控制全寨,接应杨志一军回来。

看见曾升被杀死,中寨被鲁智深夺取,曾索怒不可遏,被苏定死死拦住劝道“我们上当了,现在形势逆转,我们只有后退。”

到了天亮以后,苏定等人才退到东寨,曾索依旧是悲愤难当;才坐下,寨前的庄丁就来报,杨志已经率领三百骑前来挑战,苏定苦笑道“杨志是想一鼓作气,昨夜他的马军没有出战,正式以逸待劳,不如挂出免战牌,休息半日再战。”

曾索不满说“杨志亲来,正是我们一战的好机会,只要杨志一死,所有的事情便能缓一缓,机会不可错过,我去阵前杀了杨志,替大哥他们报仇,你们若是怕死,就守住寨子便是。”

钑龙



第五百九十五章 曾头市4

曾索强行出寨,苏定只好点起一千人跟出去,让曾魁赶紧回曾家庄与曾弄商议,嘱咐曾魁,要是东寨丢了,立即掩护曾弄逃亡饮马川,不要指望曾家庄的地形有用;杨志的沧浪营是官军,不是急于离开的盗贼,杨志只要不急,从大道一步步推过来,什么岔道、沟壕的全部是摆设。

曾索身材匀称,擅长飞刀,可是曾索不知道杨志手下的李衮同样擅长飞刀,而杨志又是步战高手。两人在阵前遭遇,曾索连发三把飞刀全被杨志击飞,最后在马头相近的时候才用连发两刀射中杨志战马,曾索的战马马头同时被杨志刀芒砍伤。

两人落地步战,杨志一声大喝,一招天飚,龙雀刀飘出九个刀影,曾索根本分不清楚,被杨志一刀砍飞了人头;苏定见机会难得,纵马挥刀杀出阵中,没想到被杨志刀芒砍断马腿,人从马背上跳开时,被杨志在空中一脚踢倒,补上一刀砍死。梁绝悟、王定令旗一挥,沧浪营杀奔前方,曾头市人慌张逃回寨中,群龙无主下,被梁绝悟抢到寨门,官军杀入东寨。

天空霾云笼罩,东寨丢失的消息一到,曾弄让曾魁立即带人出发,曾家庄中还有四百多匹马,已经配上三十辆骡车,原本就是为了逃跑准备;曾弄担心官军追杀,自己带人控制住曾家庄的四门,根据形势,迟上一两个时辰出发。杨志听公孙胜说后面都是恶劣天气,还有大雪,庆幸老天帮忙的同时,只是嘱咐韩滔和岳飞率三百骑向饮马川方向,追击五十里。

曾弄得知官军绕行,立刻在庄内放起火来,弃庄而逃;追上曾魁后,担心在官军的追击下被缠住,曾家父子把跑不到的骡车全部扔下。韩滔等人绕行耽误了时间,只追到十一辆大车的粮食,和四十多个逃回来的庄丁。

曾弄一跑,庄丁就打开了庄门,杨志让朱武、王大郎负责救火清点物资,王大郎一听朱武要自己负责清点粮食和内宅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曾弄是带着大车走的,金银细软是一扫而空,沧浪营肯定看不上,沧浪营看上的应该是粮食。让王大郎吃惊的是,沧浪营的官兵仍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蔡福、蔡庆、曹正等人正在一家家搜集马匹和兵器。

杨志在后面两天的战斗中,只是搜缴到零散的马匹,加在一起不到两百骑,给大名府是够了,但是杨志感觉自己的马匹太少,况且王伯龙随时会来,必须加紧备战;下午时分,斥候来报,饮马川方向发现大队骑兵的踪迹,一个时辰内就会到。

杨志急忙点军,一千一百骑兵,四百弓箭手,加上两百步军,随杨志出战;留公孙胜、蔡福、蔡庆、陈达率五百步军守中寨,裴宣、王善、皇甫端去守大寨,孔彦威、朱武、樊瑞、李衮、曹正、王大郎守曾家庄。

王伯龙率领一千五百骑在路上遇到曾弄,得知只有二十九大车的东西是深失所望,曾弄唏嘘说道“杨志狡猾悍勇,好在庄中还有四百多匹马,已经带出来三十辆骡车,我打算先退往饮马川,把我的家小带走,送往辽阳;我留下来,伺机而动。”

三十辆骡车,应该就是曾弄几十年的积蓄,至于伺机而动,只不过是看王伯龙能不能在饮马川支持下去,曾家能不能趁机多捞一点功劳;王伯龙心中不耻,故意沉吟说“既然来了,下午我先率两千骑出战一场,杨志毕竟不足五千人,我们的人数战马还是占优的。”

王伯龙有王伯龙的考虑,虽然占领了饮马川,但是裴宣、公孙胜逃走的时候放火烧了大部分的物资,之所以拼命赶来曾头市,王伯龙看重的不是金银财帛,而是过冬的粮食和食盐衣服等日用品;况且曾家父子惨败到这个地步,又能给自己多少金银,如果空手而回,王伯龙实在是不甘心。

曾弄看穿王伯龙的心态,劝了两句无效,只好让王伯龙出战一试,自己带着大车队继续前进,曾魁带着三百骑与王伯龙一起回去;曾弄也是抱着希冀的心理,王伯龙从来没失过手,要真是能打败杨志,多抢一些人口粮食到饮马川也不是坏事。

两军在曾头市东北五里的旷野遭遇,王伯龙不知道,杨志现在已经凑齐了上千匹马,杨志不愿给对方休息的时间,下令马军九百骑全部套上马甲铁索,三十匹为一队,全部是长枪手,在韩滔、梁绝悟、王定的指挥下,总共三十队杀向王伯龙的大队。

王伯龙的人马比韩滔等人多,盗贼的性格更加强悍,看见连环甲马竟然不后退,顺风迎击。王伯龙把一千八百骑分成五队,三队缠住连环甲马,另外一队骑兵杀奔杨志的步军,希望击败步军以后,在心里优势的情况下击败连环甲马,自己率领五百骑做机动兵。

王伯龙很快发现自己错了,最先受损失的竟然是袭击步军的骑兵,接近宋军步军的三百骑被对方射倒了近百人,在最后冲锋的时候,杨志军中竟然飞出上百支飞标,速度快力量沉,一下子被放倒七十多人;而剩下的一百多人,被对方冲出来的两支百人骑兵队冲击得七零八落。

对方在连环甲马的大队人马中,竟然还有两队游动的骑兵,这些骑兵对自己部下的伤害不在连环甲马下,转眼间已经杀到战场;王伯龙当机立断,和副将各率一百骑,分头出动堵住这两个小队,其余骑兵负责拦截来增援的连环甲马。王伯龙认识张三,挥舞狼牙棒就冲过去,和张三混战在一处。

李昱穿一身绿甲,骑一匹枣红马,使一对混天镋,拦住岳飞;李昱的人数超过岳飞的六十骑,但是岳飞身后的王贵、王刚太过强悍,马前没有三合之将,李昱和岳飞交手不到三十合,一百骑已经被杀了一半。李昱本身的武功又不如岳飞,三十招外已经是气力不加,只能后撤。

钑龙



第五百九十六章 还马

王伯龙与张三厮杀正酣,听到动静,再看着自己的人马被连环甲马杀散,立刻唿哨一声,拨马就走,附近的十余骑拼死上前拦住张三。王伯龙的大旗逃跑中被吕方射倒,群贼再无战心,沧浪营的骑兵蜂拥而上,王伯龙全军大败;曾弄得知王伯龙大败,看着逃回来的不足六百骑,只能叹了口气说“胜败是兵家常事,我们先回饮马川。”

张三、岳飞追出百里,确认王伯龙已远去,杨志下令收拾战场回曾头市,这一战斩杀一千一百骑,俘虏了曾头市的骑兵一百多人,获得战马六百多匹,武器数千件;韩滔等人清理这些骑兵发现,马贼与曾头市的庄丁不一样,不仅大部分人有各种各样的盔甲,每个人身上最少也有一二十两银子,有的头领身上还有不少银票,杨志让韩滔收了两千多两银票备用,上交三千五百两白银,剩下按照军功分了。

杨志得胜回到曾头市,命岳飞、陈广、裴宣、鲁智深分别守东西南北四寨,梁绝悟、韩滔的一千骑兵进驻大寨,自己和公孙胜坐镇中寨,孔彦威和朱武驻扎在曾家庄。朱武的清点已经结束,得知获得粮食三十万石,杨志决定如实上报,王大郎是大喜过望,杨志不想贪墨,对于一起出征的王大郎就是妥妥的一件功劳。

王大郎不知道,杨志看重的木炭、硫磺、铸铁、武器这些东西,粮食上交了,沧浪营驻扎在曾头市,还怕官府不调拨给自己。蔡福、蔡庆、陈达、曹正是替杨志收罗这些的负责人,专门摆放了两个仓库,就是邹润和蔡庆分别看着,只是收集到的铁锭和兵器的数字巨大,超过两万斤。

曾头市的铁匠铺也被朱武安排陈达第一时间全部征用,二十二个铁匠铺,五十多名铁匠和学徒,陈达一个没放过;朱武说得很清楚,去不去饮马川没关系,但是在曾头市就要为沧浪营打制物品,大不了按价付钱。

杨志决定暂时驻扎在曾头市,把五千人扩编完再去饮马川,杨志让裴宣出告示安抚百姓,成立执法队,严禁扰民抢掠,甚至安排沧浪营的士兵押着俘虏,帮助清理现场和修缮百姓房屋;原先征用的一百多匹马,杨志让马商叶胜出面帮忙购买,不愿卖的杨志全部退还或赔偿马匹。

第三天,曾头市基本上平静了,杨志在一个偏厅见了王定、王善和三位大名府的商人,王定是大名府首将,与王善都是兵马都监闻达的心腹,三个马商叶胜、唐风瑞、拓跋光都是闻达的关系户。杨志直接说“三百匹马已经挑好,让你们带回大名府,另外你们和梁大人说,雪狮子阵亡了,我请皇甫先生按照雪狮子的价格,选了十匹马赔偿,这里三十万石的粮食,我也等着大名府的指令再转交沧州。”

听杨志说给三百匹马交差,王定与王善松了一口气,来之前闻达都打过招呼,现在看没有一点风险了;为首的马商叶胜笑着说“杨将军真是信人,大家都是自己人,日后还望杨将军多照顾生意,这一次我们是打开眼界,沧浪营雄兵果然与一般的官军不同,不瞒将军,我们这段时间在沧州收购了两百多匹马,后面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把这个数字补足。”

杨志微微一笑道“叶老板的意思是三百匹马不要了,我可是缺马缺的很,说吧,想要点什么?”

看样子叶胜和王定等人真的关系很好,叶胜说话丝毫不避讳“铁,沧浪营攻破曾头市,有大量的废武器和盔甲,我们也看到了将军在收集,能不能让一部分给我们,大名府的军械坊每月都在收购这些,这样的半成品价格最高。”

杨志熟悉军中情况,这些半成品不管质量好坏,但是绝对省工钱,那些多出来的工钱是无人上报的,都落入了当官的和供货商的手里;只是杨志无权去管,又急需战马,立刻答应了叶胜的要求,让人找来朱武办理这件事,杨志对叶胜三人承诺,如果这一次的不够数字,下一次叶胜还可以来拿,这种生意可以长期做下去。

朱武和叶胜等人去算账发放了,梁绝悟派人来报,马步军都总管詹度带着两百骑到了,詹度是连夜接到知州转来的王大郎报告后特地赶来的,沧浪营这次动作如此迅速,连饮马川的马贼都被杀了一千多人,让詹度吃惊不小,沧州的官军连曾头市都不敢惹,沧浪营真的是一头强龙。

詹度从梁绝悟、韩滔的出迎,到进入曾头市基本上是满意的,军队动作迅速纪律严明,看上去不像一支成军不久的队伍,街头上虽然沧浪营的士兵在到处走动,也看不见其他军队那种想要四处挑衅的样子。杨志在中寨营门口列队,把詹度迎进寨内,两人一路谈笑风生,在大帐落座。

杨志对詹度的感觉不错,人很正直而且有心机,不过这种好印象一进去正式话题就没有了,詹度第一句话就是想接管曾头市的,并且说明沧州州府也是这个意思;杨志想了想说“沧浪营奉命剿匪,现在还没有肃清匪患,几个案件正在追查,部队也需要修整;詹大人,州府方面如果想派人来接手,我是非常欢迎,但是要等案子结束,大名府留守司认可,我们才可以离开。”

杨志拒绝了詹度的要求,给的理由很简单,自己在等大名府的回话,也需要休整;至于物资清单,杨志的意思就是没关系,你们派人来。大名府是沧州的上面一级,詹度晓得自己不能乱说,不动声色地说道“按照朝廷的决定,沧浪营最后的驻地应该是饮马川。”

杨志点头问道“饮马川归沧州管,不知道营房是否已经建好,沧州府是否把那一带的地图绘好?这都需要大人协调,并且沧浪营目前人数不满,还希望在沧州得到兵源的补充,这些事一做好,州府安排向导和押运粮食的队伍随行,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我争取在十日内,把曾头市的案情查清,半个月后出发如何?”



第五百九十七章 气走詹度

詹度一愣,就杨志提的这些事,别说半个月,就是一个月也完成不了,但是按照大宋军队的条例,杨志说得还真一点都不错;可饮马川那个地方盗贼繁多,要建营房那真的是不可能。詹度仔细一想,不由得大怒,杨志的话里有圈套,沧州府如果不指定营房,杨志就能在饮马川的大山里随意选择,甚至可以找一两个集镇驻扎。

难怪童贯会选择杨志,汴梁那些人被杨志弄得哭笑不得,詹度压住怒火说“沧浪营可以出兵饮马川,一边剿匪一边建寨。”

杨志了解过詹度的情况,詹度是仁宗年间宰相詹迥的孙子,一出道就以父泽任两淮漕使,再以延康殿学士到沧州任职,很可能就是走个过场高升,詹度才能是有的,但却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杨志笑了笑问詹度“詹将军,沧州的官兵不剿匪?”

詹度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要把面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指挥使拿下;杨志眼神一凛说“我们沧浪营现在只有三千多人,如果沧州不愿协助,光是粮食的运输就不可能保证,詹将军,如果沧州能满足供给,我们可以协调作战,如果你们什么都做不了,那还是按照枢密院和大名府的意思,何时进兵如何进兵,让我们自己决定。”

沧州有一万大军,没有一个像杨志这样嚣张的,但是詹度偏偏没办法,饮马川是一个不能揭开的盒子,一个在辽国呆过一年多的人,一个在古桐园做过总捕头的人,岂会一点传闻都没有听说。杨志很明显在装糊涂,在故意挑事,看样子汴梁的传闻是真的,杨志带着特殊的使命。

詹度从最近一系列人事调动就可以看出,主战派的官员在陆续北来,徐处仁知大名府、陈遘知河间府就是明确的信号,童贯一党的人更是不知道多少。詹度缓了缓神说“你认为什么情况下合适?”

“知己知彼。”杨志不客气地说“等我了解了饮马川的地形和盗贼情况,便会制定作战计划,詹将军,沧浪营要是成功,自然有沧州的一份功劳;要是失败,你们沧州是不会承担一点牵连,更不会帮助说一句话,你就无需费心了。”

杨志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超过了詹度的承受底线,他从元符出仕以来还没遇到过如此猖狂的下属,正要发作,就听耳边有人提醒“冷静,杨志就是要你赶他回大名府。”

詹度猛然惊醒,真是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谁能想杨志这样一个大汉竟然如此有心机,自己要是把沧浪营赶回大名府或者把杨志解了职,果真是遂了杨志的心愿,名利双收地跳出了是非圈。詹度站起身,冷笑着说“杨志,你太狂了,但愿你不吃苦头,本官好话说尽,后面让州府和你打交道吧。”

詹度说完起身就走,杨志一直观察着詹度的神情变化,从詹度的一顿,杨志猜到詹度的变化有原因,杨志估计是有人提醒了詹度,可是詹度的身边没有人开口,杨志也没有听到声音,难道是一个懂得传音遁耳的高手?要是这样,沧州还真是热闹,杨志掩饰住心中的疑惑,一路送詹度离开曾头市。

杨志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一名老僧站在营寨门口等自己,才知道老僧是玉华寺的主持慧明,慧明朝杨志合十说“多谢将军赶走了曾家,玉华寺的僧人全部被放出来,是一方百姓有幸,不知本寺的监寺和知客两僧,何时能回玉华寺?”

杨志已经知道玉华寺曾头市一代的第二大地主,平日里依靠曾家的势力也不是善茬,只不过双方合作,关键的时候还是选择保全自己,曾头市关押了玉华寺的僧人,但是不是苦肉计,杨志不敢确定。杨志将慧明领到帐内坐下上茶,满面微笑地说“曾家除后,还望贵寺担负起安置百姓的事情,我想从玉华寺筹粮。”

慧明原本是认为官军不会常住,打算说些好听话敷衍一下了事,没想到杨志根本没有给忽悠的机会,直奔主题。慧明张了张口,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这个杨将军也太不讲究,哪有这样玩的?但慧明不敢随便拒绝,监寺二人还在杨志手里,杨志要是想弄出点罪名来,那是分分钟的事。

慧明陪笑道“长期受到曾家盘剥,本寺也是比较艰难,但是为了百姓安定,玉华寺愿意拿出四百担粮食来资助百姓。”

杨志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就有劳住持了,邹渊,去把人提来,交给慧明禅师。”

杨志不担心慧明禅师会反悔,现在曾头市都在自己手中,有的是办法要玉华寺后悔;杨志让公孙胜提来史文恭单独审问,史文恭再次被押进来的时候已经彻底被孙二娘废了,见到杨志就说“杨将军,小人愿意加入沧浪营,做马前之卒。”

公孙胜和刚来的朱武是大失所望,史文恭,你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平日里据说清高无比,现在经过几场严刑拷打,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杨志打量了史文恭一番,问道“七家参商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

史文恭断断续续说出来“当初曾弄才来中原,急于敛财,才决定垄断长白山的人参生意,毕三万他们不愿意,曾弄就决定下手。其实这件事曾弄也只是在前面的傀儡,幕后是我师傅,至于毕三万那家伙,三流的武艺,他那配做我师傅,我去毕家,就是为了弄清楚毕家的生意情况,弄清楚毕家与其他家的联手情况。”

杨志想了想说“你是千幻门的人,扈三娘是你师妹还是你师侄?”

史文恭惨笑道“原来你知道这么多,难怪你不在乎我的生死,告诉你,我只是千幻门的外面门徒,我们原来只是希望从曾头市敛财,贴补一点费用,谁想到时局变幻,会遇到双龙会的事情。”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一动不如一静

杨志颔首说“不错,是双龙会的事情,你们看到女真崛起,立即想到了曾弄女真人的价值,和金国联系上,你们就开始针对中州堂下手,一开始很顺利,但是当你们眼看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却发现中州堂的堂主是不错和尚,金国根本不允许你们取代,所以你们进退两难,只能一边维持着与金国的关系,一边看柴进那边有没有机会。”

史文恭吃惊道“你都知道。”

杨志三人在寒冷中松了一口气,史文恭的回答证明了杨志的一个猜测,不错和尚就是中州堂的背后那个人;史文恭也发现自己失言,晓得后面就是杨志放过自己,出去也是没法活命的,立刻咬舌自尽。杨志三人没有阻拦,杨志对史文恭说“你放心,我会告诉外面,你什么都没有说。”

杨志还是有一点怜悯心的,史文恭的名声在外,自己得到了消息,也履行了对毕四林的承诺,剩下的给史文恭留一点面子,也不让曾弄等人胡乱猜想;史文恭嘴里的鲜血在往外面喷,点着头,用模糊不清的声音说“谢谢。”

公孙胜一直到史文恭断了气,才出去喊人进来搬走尸体,朱武问杨志“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沉吟说“如果千幻门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以后改弦易辙,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他们想挑明了干,我奉陪就是,只是在军中不要声张。曾头市可是金国的一个据点,抢劫大名府马匹本身就是想削弱大宋的一个举动,但是对谁说都不会有人听,也不会有人信,我们需要编一份结果。”

王善等人回去,让正在交接的梁寻大喜过望;过了两天,杨志的公文也到了,梁寻看后同意杨志的看法,通过工匠一案把曾头市的案子定为辽国奸细,做了一份厚厚的文案上报汴梁。新上任的知州徐处仁仔细看了整个卷宗,看到杨志询问曾头市的庄丁一千多人次,找到证人就有五十多人,找王善问了些情况就盖上了官印,另外发公函请沧州调拨粮草,押运到曾头市,至于杨志的缴获,全部由转运副使李道明接手。

大名府公文到了汴梁,沧州的公文也到了,说杨志在曾头市贪墨查到的财物,话语里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让多少人扼腕叹息;王黼立即要求派人查办,把杨志撤职,李邦彦急忙出面说“詹度也就是担心,杨志是同意地方上清点物资的,只是不接受詹度的军令;眼下大名府已经派转运司的官员前去接手,看看转运司有没有说法,靠沧州一家之言,不足为信。”

王黼正在纳闷李邦彦今天唱什么反调,看着宋徽宗愠怒的脸色,猛然想起,沧浪营的背后有宋徽宗那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宋徽宗摆摆手说“分不到好处的都会抱怨,这件事你们看着办,但是杨志说曾头市运工匠到北方,朕担心没那么简单;汴梁还失踪了三名钱监的官员,殷鉴不是一直在沧州那一带吗?他一直没有发现?”

殷鉴,谁不知道是高俅的小舅子,但是李道孝作为殷鉴的上司,不得不出面解释“殷鉴一直忙着柴家谋反的事,后来大名府卢俊义也试图谋反,好在被殷鉴预防在前,恐怕一时没顾上曾头市。”

宋徽宗冷着脸说“柴家谋反、卢俊义谋反,他们有军马吗?”

李道孝顿时无语,曾头市军马近万,那是都不用安排人侦查的,大名府的公函更是写得明明白白;那边高俅正要说话,宋徽宗已经宣布退朝了;宋徽宗回到御书房,派人找来何诉和杜万彻说“把你们两边的情况都给我说说。”

何诉递上两份折子说“石摩劼和梁绝悟的公函都到了,内容大同小异,曾头市抢掠了供给军队的三百匹马,大名府下了三次公函还是没有讨回,杨志与梁寻的关系不错,又是顺路,就去攻打了曾头市,最后击败了来援的马贼,查出了曾头市的案子。杨志他们在大名府获得了一部分线索,千幻门的扈三娘去见过柴进,因此查到了一个叫齐世孟的商人,齐世孟伏杀杨志失败,参与的人全部被杨志杀了,梁寻抄家的时候就发现了齐家和曾头市有来往。”

宋徽宗点头说“那就是谋定而动,杨志和他手下大部分军官都是江湖出身,对于这类情况肯定比纯粹的军官清楚,沧州没有攻打曾头市的理由是什么?”

“查无此事。”何诉自己都想发笑,上面大名府都发公函了,地方官府还在说查无此事,换做任何人,都会象梁寻一样发飙;杜万彻赶紧着“沧州认为,曾头市劫的不是军马,但是他们忘了,就是民间的马抢了也是抢劫。杨志的功课做得很扎实,甚至找到参与劫马的人、旁观者、苦主,和部分做了标记的马,所以沧州现在没有在案情上纠结,目前说的是杨志贪墨。”

宋徽宗不想说这个问题,说出自己下一个疑问“案情一点漏洞都没有?”

何诉望望杜万彻,示意这个问题该你说,杜万彻没有犹豫地说“杨志和沧州都没有说实话,沧州的官员应该早就知道曾头市有外援,甚至很多官吏恐怕都和曾头市有关系,杨志没说,应该是想保护他的消息来源。我们在古桐园商议过,辽国现在应该不需要工匠,需要工匠的是其他地方,那么杨志杀掉的马贼就不好说了。”

宋徽宗脸色一变,杜万彻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金国,但是言下之意只有金国,这是关系到大宋国策的问题,就是以杨志的大胆、杜万彻的亲近也不敢随口乱说。何诉低声说“现在殷鉴拿到了卢家的钱庄,河北有些乱,一动不如一静。”

何诉说的隐晦,宋徽宗赵佶自然懂得其中轻重,想了想忽然问“何诉,你是不是担心殷鉴与杨志会产生冲突?”

何诉点头说“杨志没有去看卢俊义,但是岳飞去了,要是岳飞想替卢俊义翻案,杨志就一定会出手,只是杨志会很慎重。”

何诉自然清楚殷鉴夺取柴、卢两家钱庄的事情,柴进比卢俊义要凶狠,手下不乏高人,要是没有沧州地方上的官员帮助,柴家怎么会这么快落难,杨志和沧州起冲突,迟早会和殷鉴对上。



第五百九十九章 练兵

大名府前面的两位知州梁子美和王革都是喜欢用重典的人,看上去只要抓到的盗贼不管轻重都是往死里判,实际上大名府城内是暗流汹涌,各大帮派肆意横行,以至于稍有盗贼的消息,大名府就闭城自卫。梁寻代管的时候,追求平安无事,并不想多管;但是徐处仁不一样,开始要求闻达整顿,告诉闻达,反正刺头和招安无法处置的,全部以押运粮草和武器的名义调往沧浪营给杨志。

养好伤的雷横、龚旺、丁得孙三人就是跟着第一支押运神臂弓和盔甲的队伍到的曾头市,押运的主将是河北东路转运副使李道明,副将是团练使韩世绩和旗牌官王善;杨志得知其中有一千兵是给自己的,对李道明施礼说“此去饮马川必定是恶战连连,末将不比韩信,想挑选一番。”

“可以。”李道明晓得徐处仁的打算,这一次沧浪营要是没挑到一千人,还有下一次;好在杨志和王善聊了几句,就猜到了徐处仁的用意,让韩滔、岳飞先后挑了一遍,挑走了五百人,杨志亲自出面淘汰了七十人,剩下的全部放到预备队去。李道明问了王大郎等沧州的官吏,核对了账本、仓库,见粮食、兵器、战马、金银的数目没有大的出入,在清点物资上没有为难杨志,对三百匹战马的交易也认同,直接让叶胜去大名府结尾款。

河间知府陈遘来了一趟,听说将难对付老兵送到沧浪营的事,不顾詹度反对,立刻让杨志派人去沧州的流放大营和河间各地的监狱里挑选,把沧浪营五千人补齐;杨志也不客气,就让张三去一处处挑选。沧州已经物是人非,张三靠自己的影响力,只是招募来一百多人,此刻出去,一口气选了四百多人回来交差。

杨志建立起四支千人队,以骑兵为主的韩滔,以步军为主的孔彦威、张三两队,另外就是新成立的长枪队,和鲁智深的预备队。杨志向岳飞、陈广说明,沧浪营的处境在这里,除了自己缴获,几乎不可能从朝廷调集更多的战马,但是北上遇到的可以说百分之九十是骑兵,杨志讲解了长枪阵的设想。

岳飞稍微想一下就说“师兄,实际上长枪兵对付骑兵主要是抵消对方的冲击性,靠的是不怕死的想法,虽然每一战消耗大,但是兵源简单,对战斗素质要求简单,十几天训练就基本形成军阵。只是骑兵冲锋对步兵有心理压力,并且长枪兵列阵机动性不够,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杨志点头说“大名府调给沧浪营一百张神臂弓,可以交给你,另外配上一百骑,可以布置在两翼,另外打制飞标,让项充先训练一支三百人的飞标队。”

岳飞盘算了一会,料到杨志成立这样一支临时的阵容,就是为了扮猪吃老虎,引王伯龙上钩,于是说“这样的话,可以和一支五百到一千人的骑兵一战,到时候我率领这支队伍做先锋,出其不意,肯定能咬上饮马川的王伯龙一口。不过练飞标的人要项充选好,最好能到各队去挑选合适的人。”

项充去挑人,只有鲁智深答应,韩滔因为龚旺、丁得孙到了,得知两人马上绝技是飞叉,立刻跑去找杨志,说要训练一百骑兵使用飞标;杨志找李道明谈了飞标的事情,李道明很干脆,曾头市有那么多铁匠铺,我批一千支飞标的材料给你,你们沧浪营自己打制。李道明很清楚,事关手下将士生死,杨志会比任何一家兵械坊都认真对待;而材料就更简单了,沧州有的是,李道明直接用杨志这边上交的兵器、弓箭、盔甲折算给沧州的兵械坊。

李道明呆了十天就回去了,自己写了折子上报朝廷,顺便把杨志上交朝廷的一百颗长白山的人参送到汴梁,石摩劼趁机回了一趟汴梁,把该给的孝敬送给何诉,曾头市的良田店铺全部落在官府手上,有李道明在,大名府的官员也分了不少。河北转运司的报告和石摩劼一起到了汴梁,对于沧州指责杨志的事情都予以说明,连河间知州陈遘都上书说杨志没问题,陈遘认为,沧浪营是沧州军纪最好的三支部队之一,差不多每天操练,是其他部队都没有的。

宋徽宗看徐处仁和陈遘已经勉勉强强给杨志凑足了五千人,不满地说“都已经成军了,那还不出兵饮马川?”

石摩劼无奈地说“徐大人和陈大人让卑职回来问的就是,杨志会不会调走或免职,要不然不敢催促杨志进军,毕竟到了饮马川,杨志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将。”

所有人反应过来,真正操心的是徐处仁他们,杨志可是有案底的,要是出发后你派人去免职,出了乱子怎么办;就是杨志什么都不做,接了命令甩手一走也架不住啊。宋徽宗本来就对贪墨这种事不在意,谁还能比高俅过分,直接用军队赚钱,宋徽宗不耐烦地挥手说“军中很多事不好说,这件事到此为止,让徐处仁催促杨志进军。”

皇上金口玉言,没有人再找事,方琼立即安排文书,催促杨志进军;何诉散朝后把石摩劼带到御书房,石摩劼小心地地上公函,说自己终于撬开了柴进的嘴,拿到了柴家钱庄的股东名单与藏钱的地点。

宋徽宗看完审讯资料,气得手都有点抖,河北的案子归根到底在汴梁,和柴皇城一起做生意的竟然是向家和高家,一个个是真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和自己说,柴进在辽国的钱财早就由高家的管事运到了汴梁,其中的神通几乎不可想象;最关键的是,把自己当做了外人,完全不相信自己。

宋徽宗对何诉说“命令杨志启用那个潜龙,开始全面收集幽州等地的资料,帮助你们查线索。”

宋徽宗有数,哪怕潜龙是蔡京派的,杨志一定知道是谁。



第六百章 何诉的手腕

杨志专门找了岳飞陈广,向两人说明沧浪营的处境,除了自己缴获马匹,几乎不可能从朝廷调集更多的战马,但是北上遇到的敌人可以说百分之九十是骑兵,杨志讲解了自己对长枪阵的设想,步军以长枪结阵对付骑兵。

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就是现代战争中的坦克集群,不见得是自身有多大的战力,巨大的心理震慑力就能摧垮一只部队,杨志没有特别大的把握,但是为了后面的火药使用,杨志感觉还是应该想想办法。岳飞在历史上建立过背嵬军,由步兵和骑兵组成,骑兵背嵬主要装备有长短刀短弩硬弓,常常分成多个独立的战斗小组,紧密配合作战,是岳家军的第一主力。

岳飞稍微想一下就说“师兄,历史上步军对付骑兵,近战都是靠重甲长刀,长枪兵还真没听过,依我之见,这个长枪阵,实际上长枪兵对付骑兵是抵挡对方的冲击力,靠的是不怕死的想法,虽然每一战消耗大,但是兵源简单,对士兵的素质什么特别的要求,十几天训练就基本形成军阵。只是骑兵冲锋对步兵来说有心理压力,并且长枪兵列阵机动性不够,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杨志明白,只要火药的威力还没有显示出来,岳飞的看法已经很精辟了,于是点头说“大名府调给沧浪营一百张神臂弓,可以交给你,另外配上一百骑,可以布置在两翼,另外打制飞标,让项充先训练一支三百人的飞标队。”

岳飞盘算了一会,杨志的配备已经不仅仅是长枪阵,更具灵活性,料想杨志成立这样一支临时的阵容,就是为了扮猪吃老虎,引王伯龙上钩;岳飞同意说“这样的话,可以和一支五百到一千人的骑兵一战,到时候我率领这支队伍做先锋,出其不意,肯定能咬上饮马川的王伯龙一口。不过练飞标的人要项充选好,最好能到各队去挑选合适的人。”

杨志没问题,晓得自己的武功虽高,但是论枪法论阵斗,远远不及眼前初出茅庐的岳飞,乐得做甩手掌柜;只是项充去挑人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先是只有鲁智深答应给人,后来韩滔因为龚旺丁得孙到了,得知两人马上绝技是飞叉,立刻跑去找杨志,说要训练一百骑兵使用飞标。

需要飞标的数量巨大,杨志特地找李道明谈了飞标的事情,李道明很干脆,曾头市有那么多铁匠铺,我批一千支飞标的材料给你,你们沧浪营自己打制。李道明很清楚,事关手下将士生死,杨志会比任何一家兵械坊都认真对待;而材料就更简单了,沧州有的是,李道明直接用杨志这边上交的兵器弓箭盔甲折算给沧州的兵械坊。

李道明呆了十天就回了大名府,写了折子上报朝廷,顺便把杨志上交朝廷的一百颗长白山的百年人参送到汴梁,石摩劼趁机回了一趟汴梁,把该给的孝敬送给何诉,曾头市的良田店铺全部落在官府手上,有李道明在,大名府的官员也分了不少。河北转运司的报告和石摩劼一起到了汴梁,对于沧州指责杨志的事情都予以说明。

河间知州陈遘同样上书说杨志没问题,陈遘认为,沧浪营是目前沧州军纪最好的三支部队之一,差不多每天操练,是其他部队都没有的。宋徽宗看徐处仁和陈遘已经勉勉强强给杨志凑足了五千人,欣慰之余不满地说“都已经成军了,杨志还不出兵饮马川?”

石摩劼感受到无数的目光砸在自己身上,无奈地说“徐大人和陈大人让卑职回来问的就是,杨志会不会调走或免职,要不然不敢催促杨志进军,毕竟到了饮马川,杨志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将。”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真正操心的是徐处仁他们,杨志可是有案底的,要是出发后你派人去免职,出了乱子怎么办;就是杨志什么都不做,接了命令甩手一走也架不住啊。宋徽宗本来就对贪墨这种事不在意,在大宋谁还能比高俅过分,安排了两万多禁军去做手艺或,直接用军队赚钱,宋徽宗不耐烦地挥手说“军中很多事不好说,这件事到此为止,让徐处仁催促杨志进军。”

皇上金口玉言,没有人再找事,再耿直的御史也明白,现在不是耽误军机的时候,方琼立即安排文书送往大名府,催促杨志进军;何诉散朝后把石摩劼带到御书房,石摩劼小心地地上公函,说自己终于撬开了柴进的嘴,拿到了柴家钱庄的股东名单与藏钱的地点。

宋徽宗看完审讯资料,气得手都有点抖,河北的案子归根到底在汴梁,和柴皇城一起做生意的竟然是向家和高家,一个个是真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和自己说,柴进在辽国的钱财早就由高家的管事运到了汴梁,其中的神通几乎不可想象;最关键的是,枉自己对他们那么好,柴家向家高家把自己当做了外人,完全不相信自己。

宋徽宗对何诉说“命令杨志启用那个潜龙,开始全面收集幽州等地的资料,帮助你们查线索。”

宋徽宗有数,哪怕潜龙是蔡京派的,杨志一定知道是谁,现在大军出动了,杨志肯定会去找那个潜龙;何诉笑着说“圣上明鉴,柴家的案子疑点甚多,需要重新审理,石摩劼已经把柴进带到了汴梁。”

何诉当然不是为了替柴进伸冤,而是眼红,柴家在辽国就有这么多钱,在大宋境内不知道还有多少,高俅那厮在端王府的时候还对自己恭敬有加,现在压根不认识人了,殷鉴动了柴进和卢俊义,相当于抢到一座金山,也不知道给自己分一点。

宋徽宗沉吟半晌说“柴家毕竟是有丹书铁券的世家,万一蒙冤会引起世家的恐慌,柴进人既然到了汴梁,问一问也好。”

“是。”何诉心中大定,宋徽宗说得模拟两可,其中才好操作。



第六百零一章 纷乱饮马川

杨志这些天也没闲着,虽然张三在沧州的影响力下降,但是安排人侦查饮马川却是可以的,饮马川实际上是燕山的一部分,大大小小二十几座山连在一起,所谓三山两川,三山分别是北道山中道山南道山,两川就是北川和南川,出名的是马兰峪那些地方,都是燕长城所在,只不过几百年来,长城内外都是辽国的地盘,官军几乎都不驻扎,渐渐的成了走私者和马贼的天下。

目前饮马川形势更加混乱,辽过在北川置景州清安军和马监,一年产马近万匹,但清安军所在的遵化城已经落入金国之手,南川分别属于辽国蓟州的玉田县和滦州的石城县,但是南道山是宋辽默认的边境,辽国的香河县与榷盐院就在南道山的东面,西南一角属大宋,归河间府平虏寨管。

现在因为辽金开战,饮马川是契丹人汉族人奚人女真人高丽人避难的场所,铁面孔目裴宣占据南道山山寨的时候,差不多三天两头能遇到逃难的人,不管大宋的平虏寨还是辽国的香河县,其实都是一种放任不管的态度。王伯龙现在就在裴宣原来的寨子里,最近又吃掉了三股小队的马贼。

所有人早就开始做着准备,接到兵部和大名府的命令,杨志召集将领们开会,张三介绍完大致情况,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村庄说“王伯龙在曾头市吃了一个亏以后,无力去蓟州打劫,应该还是打大宋的主意,最有可能就是这里,青石沟,一般的小商人都会在那里落脚,从幽州渤海走私回来,都要经过这里,过年前会有不少商人在那里歇息。另外一个歇脚点在六十里外的野狼村,那里向南不到二十里就是官道。”

朱武看着地图说“王伯龙有三条路可以避开这两个村庄,骑兵的动作又快,我们是防不胜防,杨将军,我们是不是可以安排两支商队,装作去幽州和辽阳,住到野狼村,然后让岳飞的步军先行,张三韩滔两队随后,争取把王伯龙诱进伏击圈。”

杨志斟酌着说“鲁智深梁绝悟孔彦威留守曾头市,我和朱武公孙胜带队去饮马川,两队商人就由雷横王大郎带着手下人扮演,王大郎去青石沟,雷横住野狼村,雷横的消息由王大郎负责散布,岳飞比雷横迟半天的路程。”

雷横没有加入沧浪营,杨志成立了一个马行,专门做牛马骆驼的生意,让雷横做了掌柜,顺便打探雄州那边的情况;王大郎是被沧州的官府留下的,一则王大郎本身就是缉捕使臣,二则是让王大郎看着沧浪营,真要有好处,沧州可以分一杯羹。

王大郎听了嘴一咧,还不能说什么,他手下都是本地人,进山不会惊动马贼。朱武给王大郎准备的是沧州本地的村酒小麦食盐布料,是去山里换野味山珍之类的本地小贩;给雷横准备的是瓷器铁锅丝绸棉布漆器,一看就是山东来准备去辽国的商人。

野狼村南面三十五里的岔路口就是大曹集,集上有六七十户人家,从饮马川来,往西是沧州,往东是顺着南道山去海边,平虏寨离大曹集不过十几里地,从地域上来说,王伯龙上次的奔袭根本就不应该来去自如,因为平虏寨是王伯龙的必经之地,事后杨志也派人去打听过王伯龙的撤军路线,所以平虏寨有问题。

杨志先把王大郎支走,就是为了后面的计划,鲁智深梁绝悟孔彦威的任务就是防范平虏寨反水,寨中驻扎着一千官兵,寨旁的乾泊集有两百多户人家,还有一座香火不错的留善寺,仿佛一个小型的曾头市;现任的知寨是曹荣副将鞠炎五,都是喜欢钱和女人的主,过往的商人都知道,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

白霜蒙地,寒气刺骨,路上很多地方积雪还没化,在夜间冷得异常,沧浪营立即启动,号角悠扬,伴随着启明星划过夜空,冲破了黎明的寂静,岳飞骑在一匹乌骓马上,站在鸦雀无声的队伍前,等王贵说人数点齐,朝着端正肃立的战士们一挥手,战旗飘动,刀霜凛冽,队伍就精神激昂地出发了。

王大郎和雷横已经提前一天出发,在路上会找不同的集镇过夜,然后慢慢等待岳飞的队伍跟上,而杨志率领的两千人差半天的行程,将会在中午出发;郭盛带着骑兵走在前面,中间是陈广指挥的长枪兵和王贵负责的神臂弓,最后是项充的三百标枪兵压阵,岳飞与陈广战马并排,随着大队前进。

走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斥候回报,在路旁发现有人暗中窥视;岳飞眉头一皱,显然是突然的情况,这里还在沧州的地界,离曾头市不过二十里路,就算王伯龙安排了斥候,也没有理由跑这么远;岳飞想知道个究竟,让陈广指挥大队继续前进,自己提速跑到前面,找到赛仁贵郭盛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盛出动了五十骑,已经抓到了一个探子,探子五大三粗,被押到岳飞面前还是一脸的不服气,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詹度总管手下的探马,奉命监视你们行军的情况。”

岳飞验证了探子身份后,把人一直押到前面的一个大集镇,才交给当地的衙役和里正,要他们查明身份再释放,战马没有归还,直接编入军中;杨志在后面得报,与众人商议后,让韩滔朱武张三指挥大队,杨志自己和公孙胜带着两百骑追上岳飞的队伍。岳飞已经扎营,把杨志接入营中问“将军是不是怕出事?”

杨志点头说“詹度的这一手说不清好坏,既可能是担心我们弄虚作假,也可能是和王伯龙互通消息,詹度身边有高人,来曾头市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但是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看,好戏要开场了,大宋军中,互相拆台的事情层出不穷,就算你我不齿,到最后恐怕都难以避免。”



第六百零二章 好朋友

既然詹度如此行径,杨志嘴里说得平淡,但是不清楚原因之前,杨志决定再多收集一些消息,下令进入平虏寨;如果真查出曹荣有问题,杨志不介意先解决平虏寨。平虏寨集市四周有栏栅,门口有把守的军卒,,没有人阻止杨志大军进去,看看沧浪营的声势,只有两个胆大的上前问了问情况,然后飞一般地跑进寨子里汇报。

正是过年前的时候,大宋民风攀比,哪怕是这样的一个小集镇,也在商量着放灯一事,准备庆赏元宵;土地庙前已经扎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彩悬花。家家门前,扎起灯棚,市镇上到处是耍把式的,巡逻的官军不多,大部分都在玩乐;杨志看见四处贴着告示,说曹荣几天前围住了横行在辽宋边境多年的五行盗,金盗、木盗、土盗当场被杀,水盗和火盗被擒,曹荣准备明日在寨中将水盗单廷圭和火盗魏定国当众正法。

五行盗,杨志轻声问公孙胜“我怎么没听说过五行盗,他们是什么来头?”

公孙胜脸色铁青地说“五行盗不是江湖上的人,是我师门蓟州罗家的人,人称五行客。看样子辽国那边出事了,罗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我师弟罗太乙,手下五客十二力士,如果五客出事,罗家差不多就完了。”

杨志颔首说“如果是这样,曹荣应该没本事抓住他们,其中一定另有原因,这件事不难,我有招安的权力,只要问清楚原委,应该有机会把人要过来,让岳飞他们在集市里找地方驻扎。”

果然,沧浪营的动作让平虏寨有些意外,岳飞的营寨还没扎好,平虏寨副寨主鞠炎五立即前来拜访,鞠炎五拐弯抹角向杨志打探来意,杨志打着哈哈说“弟兄们在这个天气出兵,都是苦闷得很,听说寨内有灯看,带兄弟们来开开眼。”

鞠炎五岂敢相信这个,青面兽杨志与沧浪营一路北来,虽不能说是赤地千里,但是也是杀掉人头滚滚,现在听说沧浪营要去饮马川,平虏寨是首当其冲,鞠炎五和曹荣都是心中有鬼的人,不担心是假的。鞠炎五强笑着说“指挥使说笑了,曹知寨晚上要不是有事,还想请大人喝一杯,要是有任何事,都可以和小将说。”

杨志心里一动,递过一张五百两银票说“若是沧浪营有打扰的地方,还望见谅。这次你和曹寨主抓捕五行盗成功,真的是大功一件,能不能说一说抓捕过程,让我们有个学习的机会。项充,安排人去买酒菜回来,多买两坛酒,我和鞠寨主一醉方休。”

杨志不管名声还是官职都远远高于鞠炎五,说得这么客气,还给银子,让鞠炎五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生怕这银子烫手,好拿不好还,鞠炎五小心地说“那是运气。”

杨志哈哈大笑说“哪有那么多运气,是你们本事了得,在哪里抓到魏定国他们的?”

鞠炎五不得不说,这是要上报沧州的,魏定国两人到现在还没有死,杨志去一问就能知道。鞠炎五低声说“曹大人一人去抓的,我见到人的时候,魏定国两人都跟疯子一样,到现在都是这样,什么口供都没有。”

杨志感慨说“曹寨主真不愧是一员猛将。”

鞠炎五一下子笑出声说“杨将军有所不知。曹寨主是进士出身,被贬到这里要是论武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鞠炎五这么一说,更证明了曹荣是和外人勾结,杨志现在更感兴趣,曹荣勾结的是什么人,杨志想了想,让其余人都离开,只是自己和公孙胜、鞠炎五留在帐内,公孙胜立即明白了杨志的意思,是要自己出手。催眠术在这个时代叫做摄魂术,公孙胜虽然不擅长,但是应付一般的场景绝对没问题,公孙胜趁着鞠炎五不留神,给鞠炎五进行了催眠。

鞠炎五表情呆滞以后,公孙胜柔声问道“曹荣今天请谁吃饭?”

鞠炎五呆呆地回答说“李成。”

“天王李成,来做什么?”公孙胜立即想到了一号人物,天王李成是河北的大豪,和陈广原先有些相似,在雄州做着一名弓箭手,没事跑来做什么;鞠炎五挣扎了一下答道“李成是送单廷圭魏定国来的,明日杀了两人就走。”

杨志和公孙胜明白了,魏定国两人的疯肯定是着了李成的道,李成一直没走就是要做好这件事;公孙胜问道“李成和曹荣是怎么认识的?”

鞠炎五过了好一会才说“李成是饮马川李昱的哥哥。”

李昱是大漠蜃楼府的弟子,马贼王伯龙的副手,曹荣、鞠炎五与王伯龙勾结是确有此事;不过鞠炎五说完,人的情绪在剧烈的波动中,公孙胜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手势,杨志示意公孙胜将鞠炎五唤醒,就在鞠炎五刚恢复意识的时候,杨志一指点了鞠炎五昏睡穴。等项充买酒回来,,杨志给鞠炎五灌下半坛酒,才解了鞠炎五穴道。

现在天光还早,杨志暗中吩咐陈广安排人盯住军营,不管多久,都要看看从寨中走出来的有什么人。杨志又让人通知雷横打听,集市上是不是有王伯龙的人,王大郎是本地的官员,怕进入寨子被熟人看见穿帮,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住在那些小村庄;插翅虎雷横就没有这样的忌讳,目前就住在寨里唯一的一家客栈里。

到了傍晚,平虏寨派人来打听鞠炎五情况,杨志让人看了已经烂醉如泥的鞠炎五,对来人说“鞠寨主这样子不方便移动,等他酒醒了,我派人送他回去。”

曹荣和李成正在平虏寨内喝酒,听到回报都是一愣,鞠炎五为人干练谨慎,怎么会随随便便喝醉?曹荣就让人带着马车来领鞠炎五回去,人确实醉得不省人事,李成想想搜了鞠炎五的身体,看到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李成冷笑道“难怪鞠寨主能喝那么多,现在他和杨志恐怕真的是好朋友。”



第六百零三章 曹荣逃走

曹荣惊慌地问“现在该怎么办,杨志此人可不是善茬?”

李成沉吟道“杀了鞠炎五说不行的,杨志就在下面的集市里,只好先把鞠炎五关起来,对外就是饮酒过度旧疾复发,等沧浪营离开再动手。我暂时也不走了,帮你把一切摆平再离开。”

曹荣谢道“李大侠这样做是最好,本官是感谢不尽。”

不过两人还是放心不下,李成还是用手段把鞠炎五弄醒,问鞠炎五和杨志说了什么,鞠炎五的头脑是昏昏沉沉,压根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但是鞠炎五看自己被关进了牢房,李成和曹荣的那个样子,自然把对自己不利的话全部藏起来,只是杨志招待自己喝酒,一下子喝多了,什么都没有说。至于银票的事就更简单了,鞠炎五说杨志要求帮忙在平虏寨买酒这些物品,其中不乏一些贴补。

李成和曹荣自然不相信,但是两人还真不敢给鞠炎五上刑,寨中还是有不少人听鞠炎五的话,万一有人泄露消息,曹荣相信,杨志马上就会攻上来问话;李成想了想,还是安排自己的人去盯着杨志的动向,看看杨志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李成安排的人一出寨门就被陈广盯上了,只不过陈广穿着普通士卒的服装,和另外几个人就是在一个摊子上喝酒。

陈广一看那些人不是军卒的打扮,刚开始以为是曹荣手下的教头,等发现几个人的方向是岳飞的营寨,陈广明白,有人在担心了;陈广几人喝完酒,晃晃悠悠地回营,把事情对杨志一说,杨志赞同陈广的判断,和公孙胜混在巡逻的队伍中悄悄出寨,出手抓了两个人回来。杨志不怕曹荣知道,直接把两人当做王伯龙的探子,两个被抓的人听了忙分辨,说自己是曹荣的客人,跟着李成来的。

杨志问清楚是天王李成,立即把在集市上的三百官军抓了起来,派一名平虏寨的军官回去通知曹荣,李成是饮马川盗匪的同党,让曹荣把李成绑了送下山来;如果半个时辰没有做到,杨志便会认为曹荣被李成绑架了,将下令攻寨。曹荣只能问计于立成,李成无奈地说“上策是你和我一起挟持寨内的士兵造反,到饮马川入伙;中策是趁杨志等待的时候,我们一起逃走;下策,我离开,你和杨志去打嘴皮官司。”

曹荣斟酌道“我们一起离开,鼓动下面的士卒造反,需要外力,而沧浪营后面的大队人马将至,我们只会更加难堪;打官司,杨志未必给我这个机会。”

李成对曹荣充满鄙视,杨志现在只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但是曹荣却因为不敢赌而完全处在下风,连守寨都不敢;李成立刻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不如先逃走,你留一份被杨志逼走的书信,以便日后周旋;以杨志在江湖上的地位,只要你不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不会对你家人如何。”

曹荣直接留了一封信,和李成带着二十余骑出后寨门跑了;士卒们放出鞠炎五,鞠炎五立即下令打开寨门,放杨志等人进寨。鞠炎五在杨志的威逼下,只能给河间府上文书,说平虏寨知寨曹荣,勾结饮马川大盗,事情败露后逃走,请求州府再派一名知寨来。杨志做了一份证明文书,包括李成两个手下的供词,一起送往河间府。

在曹荣的住所,杨志只是把金银财物统计,原本只想做做表面文章,没想到有意外收获;曹荣毕竟是进士出身,做事仔细,将历年来一些关键的信件都做了保留,应该是想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起作用,但是夜里走得仓促,这些信摆在箱子里没有带走。

杨志让公孙胜在里面寻找曹荣与王伯龙勾结的证据,公孙胜找到曾弄的三封信,一封是曾弄的信,告诉曹荣有客人路过,要曹荣约束寨内的士兵不要出来;一封是曾弄与曹荣商议卖粮食,因为关系到利润分成,曾弄直接写明了王伯龙的名字;第三封是曾弄告诉曹荣一个消息,有人在收买工匠,要曹荣在流民中寻找。

詹度比杨志想象得来得要早,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平虏寨,应该是詹度得知手下探子被抓就出发了;詹度得知平虏寨出了这样的大事,脸都气青了,但是杨志有人证物证,詹度没有办法,只能催促杨志进军,说自己处理平虏寨的事。杨志趁机要了平虏寨所有的囚犯,说要他们去搬运物资,詹度没心思烦这些神,让杨志直接办手续把人带走。

公孙胜看到单廷圭和魏定国两人,果然是被点了穴道,状态差不多就是疯狂,如果不医治的话,就算不杀他俩,也只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命。公孙胜帮魏定国两人解了穴道,两人如同大病一场,但是断断续续告诉公孙胜,罗家被蜃楼府灭了门,罗太乙和十二力士全部战死,五客在蓟州就死了木客,金客和土客是在饮马川被杀,他们两人是被王伯龙和李成抓住的。

没想到对方的势力这么庞大,杨志安排人将魏定国两人送到押后军中的安道全那里,还是如期安排大军出动,岳飞的先锋部队与王伯龙遭遇在青石沟东南,双方列阵相对。王伯龙在左右两翼各安排了两百骑兵冲锋,正面是五百主力,岳飞则是在正面布置了长枪兵和四十张神臂弓,两侧各五十骑加上三十张神臂弓,三百标枪兵一面一百。

等王伯龙的骑兵靠近,先是远距离的神臂弓射击,骑兵的密度在这里,三面共给射倒七十多骑;王伯龙没有在意,神臂弓是大宋步军对付骑兵的法宝,这样的伤亡是可以接受的,可是看到宋军中飞起三百根标枪,一下子刺死了快两百人,王伯龙脸色大变。

王伯龙在瞬间就看到了结果,对方的骑步兵其实就是一个阻挡作用,只要面对自己的冲锋能支持上一两个回合,标枪和神臂弓就会有下一次的射击和投掷,近距离的杀伤力更大,王伯龙就算自己亲自杀上去,消灭对方,自己这一千骑差不多也是消耗殆尽,如果被缠住,等到沧浪营的骑兵赶到,恐怕连逃生的希望都没有,而损失了这支队伍,饮马川的山寨不足五百人,根本没有再守的能力。



第六百零四章 老羊道

岳飞的先锋部队与王伯龙遭遇在青石沟东南,双方列阵相对,都知道对方的目的,连对话都省了,直接布阵;两边都是一千人,只不过王伯龙是一千骑兵。王伯龙在左右两翼各安排了两百骑兵冲锋,正面是五百主力,岳飞则是在正面布置了长枪兵和四十张神臂弓,两侧各五十骑加上三十张神臂弓,三百标枪兵一面一百。

沧浪营一直没有冲锋,等王伯龙的骑兵进入射程,先是远距离的神臂弓射击,骑兵的密度在这里,三面共给射倒七十多骑;王伯龙没有在意,神臂弓是大宋步军对付骑兵的法宝,这样的伤亡是可以接受的,可是看到宋军中飞起三百根标枪,一下子刺死了快两百人,王伯龙脸色大变。

王伯龙在瞬间就看到了结果,对方的骑步兵其实就是一个阻挡作用,只要面对自己的冲锋能支持上一两个回合,标枪和神臂弓就会有下一次的射击和投掷,近距离的杀伤力更大,王伯龙就算自己亲自杀上去,消灭对方,自己这一千骑差不多也是消耗殆尽,如果被缠住,等到沧浪营的骑兵赶到,恐怕连逃生的希望都没有,而损失了这支队伍,饮马川的山寨不足五百人,根本没有再守的能力。

“撤退。”王伯龙当机立断,饮马川是一个战略要地,不可轻易丢失,大不了再向辽阳要求增兵,日后再战。唿哨声响,正在进攻的马贼带上受伤的同伙,哪怕多死了二十几个人,都是毫不在意,立即调转马头撤退。

岳飞晓得自己没有能力追杀,甚至为了防止对方是诱敌,除了派骑兵去收拢散乱的马匹,只能在原地等待,等待敌人远去或者韩滔的骑兵上来。两个结果差不多是同时间确认,韩滔得知自己迟了一步,岳飞杀死三百多马贼,缴获了九十匹马,搓着手说“下次还要快点。”

岳飞看着韩滔身后的朱武问“杨将军他们呢?”

岳飞打仗的感觉真的很好,朱武笑着说“昨夜他在你前面出发,现在应该进入了饮马川,眼下饮马川冰天雪地,战马并不是完全占优,在一些山道上,步军更占便宜。”

杨志和张三赶到青石沟以北老羊道的时候,张三安排的斥侯说王伯龙没有回来,杨志和张三不管,只是安排埋伏,打仗有时候也是要撞点运气,王伯龙要是不来,只能说他命好。但是杨志选择老羊道,就是因为不利于伏击,看上去道路狭窄,但是山崖垂直,在高处伏击,弓箭派不上用处;要是地面伏击,王伯龙的骑兵很容易摆脱战场,以王伯龙的能耐,选择这条路是最保险的。

杨志吩咐邹润邹渊带人去老羊道北面通往饮马川的两条岔路,把道旁的两片树林砍了,把大树搬到道路上;邹润邹渊还没有回来,南面就响起了马蹄声,王伯龙果然来了。山上的滚木杂石一落,王伯龙就命令进了老羊道的人马就拼命往前跑,后面的立即调转马头由断后的李昱指挥着离开,换另外一条路回寨。

杨志只能和张三追杀进了老羊道的人,分头从埋伏处杀出来;王伯龙根本不厮杀,只是一个劲地跑,跑到岔路向左,等再跑了一里路,看见横在山路上的树,王伯龙苦笑下令,能从树林骑马的就从树林走,不行的杀马翻过大树逃走。

曾魁不明白问“他们要是搬开树骑马追呢?”

王伯龙一刀砍死自己的战马说“他们的骑兵也过不来,我们只是互相拼脚力。”

马贼们纷纷模仿王伯龙,杀马逃命;杨志等人追上来,看三百多匹马倒在血泊中,没有伤的战马只有二十几匹,不由得暗赞王伯龙那边做事果断。杨志下令收兵,好在老羊道的山壁下还有五十多匹马,张三总供获得了八十匹马;此战杀死了马贼两百多人,但是杨志和张三都有点不如意。

杨志与岳飞等人会合后,向深林里走去,到达了青石沟,青石沟里其实只有一个小村庄,是山里的猎户和外面的小贩交易之地,对沧浪营的行动计划极有帮助。大军到达的时候,商贩猎户都是疯了一样地逃走,本地的人都惊恐地跑回家去,关上房门,没有一个敢出来看的人。

王大郎站在村口的道路上是极为尴尬,除了柴门被风刮的吱吱嘎嘎声,就是几户人家的狗叫声;由于韩滔的骑兵,猎户都没有逃掉,被押回村子里,一个个都是冷冷的态度,脸色铁青,看见杨志等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王大郎苦笑着向杨志介绍,无论马贼还是官军,来的这里都是把家家的粮食什么一扫而空,所以村子里的人对于官军有一种恐惧感。

“在村外扎营。”既然知道了原因,杨志下了命令,除王大郎的手下和陈广的巡逻队,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村,伤员养伤需要房屋也一定要和村民商议,不许强行征用。这是没办法的事,裴宣、杨林等人就是原来饮马川的山贼,手下几百号人在沧浪营,很可能就有个别人与村民认识或结怨。

沧浪营的军纪严明,让村里的商贩稍微放下一点心,都陆续走出了屋子,他们也是没办法,村民可以在家里躲上一两天,他们是生意人和外来人,必须与官军接触;尤其王大郎装作商贩在村里呆了快两天,谁对谁根本瞒不过去。神机军师朱武出面接待了十几位商贩,朱武的态度很客气,就是问南来北往的商队情况,有没有从辽阳或蓟州来的商队要到。

根据这批商贩的经验,年前最起码有两三个商队要经过青石沟回河北,但是现在北方正打的欢,今年的情况都不敢确定。猎户那边是岳飞在问,除了饮马川的山寨,是否目前还有其他在流动的马贼;岳飞很细心,是把人分开一个一个问,但是答案基本一致,王伯龙吃独食,来的马贼都被王伯龙灭了。



第六百零五章 占领空寨

去饮马川的途径裴宣等人了然在胸,南川原来是奚族放牧的地方,川中有一条溪流蜿蜒于群山之中,杨林当时看上那个山寨,就在于山脚下只有中间一条驿路,四围高山上密林里怎么走都行,盗贼出入方便。而公孙胜那是借住的西侧营寨是奚族的一个歇马地,就在溪流旁,可以操纵木筏出入,现在那溪流肯定冻住了。

朱武设计的方案就是沿着溪流走到歇马地,夺取那里的营寨作为支点,再攻打大寨;杨志不敢确定杨林是否与孟康一样,是金国的奸细,选择了裴宣带队,毕竟裴宣从落难到现在也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落水的可能不大。鲁智深担任了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点起了本部的五百精兵,樊瑞、曹正为副将,为此还挑选了五个认识路的猎户一起同行。

岳飞依旧作为先锋,由杨林做向导,从驿道转山路逼近饮马川大寨,由于王伯龙来后,大队的骑兵出没,山寨前依旧被踩出了一条马队大车都能过的山路,岳飞带军沿着路一直走到一个山坡,才被对方的弓箭手挡住了去路。岳飞让手下的骑兵对射,很快就发现对方不过一百人七十张弓,就让王刚项充带领标枪兵分两路绕道上山,插入对方背后。

王刚两人损失了三十几个人,就荡平了山头,后面几乎没有人设伏,只是在开阔地带,王伯龙的骑兵冲出来突击了一下,在陈广、王贵的反击下,厮杀了一炷香的时间就退了回去。王伯龙和李成轮流出击,只是岳飞的武功够强,一次次挡住了反扑,将队伍一步步朝大寨推进。

等鲁智深、裴宣突然杀出,占据了西侧营寨,王伯龙放弃了争夺主动权的努力,一心一意地守在山寨里。岳飞的人马到达西寨,局势已经完全改变,沧浪营算是站稳脚跟,对于龟缩在大寨中的王伯龙,岳飞记着杨志说的话,王伯龙只要失去饮马川大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干不干掉没有太大的厉害关系。

听到王伯龙派了两个喽啰来传话谈判,岳飞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将两个喽啰赶走,只有一句话,就是王伯龙等人全体出寨投降;王伯龙听到这个消息是又惊又怒,沧浪营此举是决心不给自己一条退路。李成虽然居对于整个的信息并不十分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王伯龙从辽国突然到南道山,肯定是有目的,绝不是占据一个山寨这么简单。

王伯龙喝着酒说“我原来过来是为了配合曾头市,在河间府制造恐慌,然后收买官兵,为日后的行动打下基础,曾头市被杨志铲除后,要是有平虏寨的协助,还是能做上一番事业,但是两地先后被杨志毁掉,饮马川是独木难支,我不想把这点人马都配葬在这里。”

李成赞同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撤退吧。”

李成的事业在雄州,要不是上面有命令,李成才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做一个孤魂野鬼,当土匪没什么,但绝对不能不痛快。李成至今还记得当年李勉在山上死的情况,李勉仗着地形熟悉,死活不肯从恒山突围而去,结果官军在江湖人物和恒山僧人的帮助下,最后搜出了李勉藏身的山洞,李勉无处可逃,力战而死。

王伯龙现在手中还有数百骑兵,大可以退回中道山,自己也可以回雄州,要是等杨志的人马一步步围上来,到时候想走恐怕都走不掉;王伯龙没想到李成说得这么干脆利索,顿时下了决心,现在是自己最虚弱的时候,没有外援,士气低落,武器、补给无着落,稍不留神,很可能被沧浪营一口吃掉。

既然如此,王伯龙如何还敢等待,连夜从山寨后面的一条路悄悄地逃离,为了避免被沧浪营发现,王伯龙咬了咬牙,把大寨和寨内的物资都留给了沧浪营,只是在粮食和酒坛里做了一点手脚;鲁智深、岳飞是第二天一早才发现王伯龙跑了,连忙派人寻找,才发现王伯龙的大队人马已经从东北山口出了南道山,只好命手下封存物资,等杨志来。

杨志到后没有责怪两人,笑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拿下寨子就好,好歹我们在饮马川有了立足之地,至于马贼,不用太放在心上。朱大哥,你说王伯龙会不会耍什么手段?”

朱武笑着说“王伯龙有足够的时间准备逃走,哪会没有布局,要不然,不是弱了蜃楼府的威名吗?”

朱武可不会忘记以前西军的将士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场场战事中的,一方面是西夏人善战,另一方面就是西夏人狡猾,手段用尽,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公孙胜、宗辩等人一处处检查岳飞封存的物资,最后确定,王伯龙在三百石的粮食和三十二坛酒里下了毒,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

大寨的一间石屋里,神医安道全仔细地替单廷圭拔掉了金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你运气不错,总算完全清醒了,岳飞有小还丹,加上我的医术,才能让你恢复得这么快,行了,你现在可以自己下床走了。”

单廷圭晃了晃脑袋,坐起来谢道“多谢神医搭救,只是魏兄的情况好像不大好。”

“没什么。”安道全没好气地说“他性格暴烈,所以气理调顺的时间要比你长,最多五六天就可以和你一样。”

单廷圭一听放下心来,对安道全说“我能不能见一下杨大侠和公孙先生,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安道全原本打算反对的,一听有要紧的事,还是点了点头,叫帐外的一名军卒去向杨志汇报,没过多长时间,杨志二人就联袂而至,公孙胜看了单廷圭的脸色说“恭喜你,捡回来一条命。”

单廷圭给两人行礼说“单廷圭本中原人士,愿意加入沧浪营。”

杨志一股内力托住单廷圭说“伤势还没好,不要乱动,说说看,什么要紧的事?”

单廷圭就感觉自己拜不下去,站稳说“刚才我想到一件事,罗家是因为一把刀出的事,听蜃楼府来袭击的人说,叫钑龙刀。”



第六百零六章 詹度来山

南道山风光迤逦,高处的积雪还没有化,山风送来阵阵清新的空气,杨志深吸一口,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公孙胜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杨志问“单廷圭说的是真的吗,他听到蒲鲜成和罗太乙的对话,可罗太乙是否认知道钑龙刀的?”

“差不多!若不是听来的,单廷圭大可以编一个其他的瞎话,只是这与我们无关,蜃楼府的威名不可小觑,他们帮助金国自然有自己的目的。”杨志点点头说“我们此来饮马川是为了开辟一片新战场,免得金国动手的时候,大宋离前线太远;金国的兵力不足,急于要安抚契丹人和奚人,想来是不欢迎我们的。罗家能验出钑龙刀是真是假,倒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先生,你和罗太乙是同门,以前可听到过什么一言半语。”

“没有,罗师兄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公孙胜摇头道“我们一起在紫霞洞学的武功,师傅死后,他就将十二力士带回蓟州,他是忠于辽国的人;这些年,目标不一样,我们也很少来往,见面客客气气。其实抛开各自的立场不谈,罗师兄是个很不错的一个人。”

杨志眉毛一挑“这才可以看出蜃楼府的厉害,罗家应该是到罗太乙这一代才成为武林的一支,原来不过是辽国的权贵,但是罗太乙的秘密还是被蜃楼府知道了,显而易见,蜃楼府布局之早,辽国就像罗家,离亡国不远了。”

公孙胜若有所思地看着杨志问“前年你去辽国,就是有这个看法,准备当一个变数?”

杨志看着淡在云朵里的太阳,淡淡地道“对于大宋来说,辽金战争时间拖得越长,对大宋越有利。哪怕辽国撑不住了,谈判,割地,但只要辽国不灭,金国就放心不下,谈谈打打,两国终究是要打下去的,可惜了,辽国虽然才损失了一半的地盘,就让人有崩溃的感觉。”

公孙胜陪杨志看了一会太阳,忽然问“假如有一天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你打算如何对待燕云的武林?”

杨志清楚公孙胜担心的是中州堂的人,毫不迟疑地说“我现在是大宋的官军,愿意回归大宋的我欢迎,要是想离开宋境的我不阻拦,但是要是想留在地方上捣乱的,不管是自己有想法,还是为了辽国或金国,唯有剪除一条路。公孙先生,燕云到了大宋手中,中州堂的使命就结束了,我相信柴进出了事,在双龙会的渗透和金辽两国的打击下,目前已经剩不了多少人了,何不改弦易辙,与大宋合作。”

公孙胜摇头说道“童贯那些人能相信吗?杨志,我现在已经脱离了那里,要是到时候沧浪营进军幽州,我可以帮你们牵线。”

从公孙胜的立场,他只能做这么多;杨志谢过问“单廷圭、魏定国的武功如何?”

公孙胜缓缓地说“他们的武功我没见过,应该与韩滔差不多,但是两人都是以特制的兵器擅长,魏定国号称火客,他是以火器擅长,单廷圭则是擅长利用水势做机关,蓟州那里有两个渠,就是他两人带着民工开通的。”

两人回到衙门,就是裴宣原来的聚义厅,朱武把三份拟好的公文交给杨志,杨志看完画押盖印,让人送往大名府、平虏寨和河间府;詹度得知是大吃一惊,冰天雪地出兵本身就是兵家大忌,但是杨志还是很轻松地占领了饮马川山寨,至于杨志所谓的王伯龙远遁收获不大,在詹度眼里,不过是杨志想吞下战利品的理由。

詹度立即带着两百骑出发,一路直奔南道山,在野狼村就遇到了王大郎,詹度询问具体战况,王大郎苦笑着说“三场战斗我们的人都没参加,不过听说王伯龙够狠,逃跑的时候把战马都杀了,杨指挥使给了我们一匹马的马肉,还给青石沟的百姓分了一匹马的马肉;另外饮马川山寨的粮食和酒里也下了毒。”

都把马肉分到了老百姓家,詹度能想象当时双方战斗的惨烈,让王大郎引路一起去山寨;一行人在驿道上碰到了巡逻的王刚五十骑,王刚立即派快马回寨报信,自己带着詹度上山。到了山寨,沧浪营已经在寨外十里范围内在建立设施,现在天冷,官兵们正浇水筑墙,眼看着规模就大了起来。

杨志带人出队相迎,双方客气一番,杨志将詹度迎到衙门里落座,詹度问杨志“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杨志施礼笑道“这里已经是大宋的边境,是否越境作战,我等待上面的通知,我现在做的就是收拢流民,在山寨旁先建起一个小集镇来,山里的百姓苦,短短几天,我们已经搬迁来二十六户猎户和两百多躲在山洞和树林里的百姓;眼下缺少的就是粮食,我已经向大名府留守司与河间府上报,还望大人回去替末将美言几句。”

“不错,千金买马骨。”詹度自然清楚杨志的用心,一则把大宋的管理延伸到南道山,另一则是建立一个样板,吸引辽国那边的人投奔过来,以后沧浪营也可以有限地补充兵力;詹度满意地说“这是你作对的一件事,我和陈大人一定会支持你,回平虏寨我就让他们调粮食。”

詹度的大局观和气量还是不错的,没有把以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杨志又陪着詹度去看了西寨那边流民的安置点,一样是营寨的模式,浇水筑墙;流民都分到了一些衣服被服,食物是沧浪营供应,但是不白吃,男的帮助砍树打猎,女的帮助沧浪营洗衣服。西寨现在是梁绝悟带着后备队五百人驻扎,副将是李衮、张青、孙二娘、韩顺夫。

杨志吩咐梁绝悟“晚上招待詹总管,等会过来吃熊肉。”

鲁智深和吕方带队去打猎收集食物,结果发现一头躲在树洞里冬眠的黑熊,被两人杀了,下午才拖回来;山寨里条件有限,四只硕大的熊掌为晚宴增添了不少色彩。吃到一半,杨志突然低声说“总管见谅,你们继续吃,我要去会一会王伯龙了。”

詹度一愣“王伯龙还敢来?”

杨志其实是通过跟踪孟康发现的,但是自然不会对詹度说,只低声说道“我们斥候发现王伯龙今夜会来袭营,总管放心,跳梁小丑,不足挂齿,梁绝悟、鲁智深他们会收好营寨,我去去就来。”

詹度点点头,杨志匆匆离去。



第六百零七章 冰河伏杀

月色昏晕,星星大部分躲在云后,王伯龙正兴奋地率队眼中冰河前进,冰河的冰很厚,的确是一个隐蔽的行军通道,并且不需要任何人带路,战马摘去銮铃,大队人马过来的也很顺利,沿途没有看见宋军的伏兵。王伯龙抬头看天,月亮正往着西方缓缓地滑动,沧浪营那边的灯火逐渐熄灭,王伯龙死死地盯着西寨,等待着斥候的消息。

天空中出现一片火星,连续两次,王伯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令“出击!”

八百骑兵,迅疾地从冰河冲上岸去;当王伯龙看到十几处还在燃烧的篝火,不由摇头叹息,杨志的手下比较是杂乱,连最基本的戒备都没有,不对,或许是那个内应做的手脚。在王伯龙看来,他就是袭击西寨,屠杀这些流民,战斗会是异常简单;哪怕杨志反应过来,派出骑兵,自己打不了一走了之。

篝火旁低垂着脑袋在打嗑睡的士兵发现了骑兵,虽然有人开始喊叫去拿兵器,但是零零散散不成章法,让王伯龙手下的马贼不屑一顾;他们难以想象,自己的会连这样的人都杀不了,不需要王伯龙再去布置,马贼们立刻自动形成了一个个的战斗组合,分头冲向篝火和篝火两侧的西寨、流民住宿地。

马贼们的利箭射出的时候,拿到兵器的宋军士兵已经躲到了一个个死角,而没有起身的宋军虽然不少应声而倒,但没有一个发出惨叫声,再近一点,就能看清楚,没有挣扎,没有鲜血。马贼们战斗经验丰富,纷纷调转马头,高呼“风紧。”

一切都迟了,冷兵器时代,最先出手的当然是弓弩手,沧浪营也不例外,从西寨和流民住宿地射出数以百计的箭矢,眨眼间,马贼就倒下一百多骑;王伯龙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撤退的命令还没有出口,神臂弓长长的铁箭已经再次给马贼以打击,由于距离太近,有的铁箭甚至射穿两人,马贼再次损失了近一百人。

已经不需要下令,马贼们都开始往回逃,这是用生命争取的时间,在沧浪营的射杀和马贼们互相冲撞践踏下,王伯龙撤退出来已经只剩下四百多骑;就在大队人马蜂拥着朝冰河冲去的时候,四百支飞标从四面八方射来,立刻收割了两百多马贼。岳飞和张三两队骑兵从两侧杀出,虽然只有三百多骑,但王伯龙此刻只有突围的念头,压根不打算抵抗。

王伯龙这一次没有沿着冰河跑,直接冲过了冰河,从对面的一个山道奔出去,山道不过一里多地,对于骑兵来说是眨眼就到,可是在跑出山道以后,王伯龙只能勒住了战马;迎面三百连环甲马,连环甲马后面还有分成四队的两百轻骑兵,不用说,自己的斥候没发现,对方也是绕道到了这个地方。

连环甲马已经冲了过来,狼狈奔逃的马贼离开四散逃跑,从山道出来无法摆出有效的正式,就是被连环甲马屠杀的命运;王伯龙仗着马快,一路杀出连环甲马的围堵,但是立即明白,那四队轻骑兵就是为自己特意准备的。就在王伯龙突围的时候,杨志和王贵两支骑兵已经开始合拢,正好把王伯龙围在了当中,对另外突围的五六骑视而不见。

一声厉吼,王伯龙提起了手中的狼牙棒,整个人与战马合二为一,冲向站在最前方的杨志;杨志的长枪呼啸着迎向狼牙棒,准确地锁住了王伯龙的兵器。而杨志身侧的骑兵趁机挺枪刺来,这不是在武林中较量,群战中团队的冲击力立刻体现出来,杨志每出一枪就可以换手休息一下,但是王伯龙忙于招架,渐渐就失去了先机。

咔嚓一声轻响,听在王伯龙的耳中犹如晴天霹雳,战马的马腿被砍断,战马身形一斜,让王伯龙的狼牙棒动作走形,一下子陷入了群枪的刺杀下;王伯龙冒出一身冷汗,猛地提升内力,用狼牙棒的棒杆撞击着四面而来的枪尖上,声声如裂帛,所有的长枪都被震飞了。王伯龙滑出马鞍,腾空跃起,想要趁机冲出包围,却看见了滚滚而来的刀芒;王伯龙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已经被一刀砍飞了人头。

杨志看见长枪戳在王伯龙身上没有反应,就猜出王伯龙和自己一样穿着瘊子甲,在王伯龙坠马的那一刻已经弃枪换龙雀刀在手,等待的就是王伯龙跃起的这一刻,果然是一刀奏效。王贵让人挑起王伯龙的人头,大声高喊“王伯龙已死,还不投降。”

剩下的十骑晓得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山道中有的马贼弃马攀岩逃命,大约六十余骑下马投降;沧浪营今夜是大获全胜,杀了王伯龙和六百多马贼,俘虏了一百多人,获得了四百多匹战马。杨志亲自检查了王伯龙的尸体,除了瘊子甲,竟然还有上万两银票,和盖有雄州、保州两地官印的空白函;审问俘虏才知道,李昱和曹荣跟着李成去了雄州,今夜逃过一劫。

杨志收兵回营,詹度得报大喜,自己就在沧浪营,分一份功劳是妥妥的;果然,杨志在公函中说总管詹度协助守营,还让詹度带走三十匹战马作为战利品。杨志把搜来空白函一事写在公函里,请各地验查,是王伯龙伪造的,还是雄州和保州开出来的;裴宣原来是定州的孔目,和两地多有来往,都分辨不出空白函的真假。

詹度回到沧州,上报了一份奏章到汴梁,既然沾了光,詹度也没有想捞什么更大的好处,只是如实反应了沧浪营作战的一些事情。詹度不知道,现在的汴梁已经吵得不可开交,随着童贯的大军占领青溪县,活捉了方腊,童贯已经上书朝廷,说自己可以先回朝,杭州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可以了。

这是一个信号,满朝文武都知道,随着童贯挟大胜之威回来,北伐的事情必定要被提上日程。



第六百零八章 高俅请罪

御书房中,赵良嗣说出曾家父子是女真人,自己曾经在辽阳见到过王伯龙,担心杨志此举会激怒金国,兵部尚书方琼只问了一句“曾家父子到了大宋就是大宋子民,抢劫军队物资无罪吗?”

赵良嗣晓得绝不能说无罪,只是争辩说“金国要是恼怒,联盟就要出问题。”

范致虚心里话出了问题最好,沉着脸说“曾头市有上万军队,本身就是一股军事力量,是谁允许他们的,再看看他们所作所为,与宋江宋三郎有什么差别。在汴梁和安阳等地失踪的工匠,证明经过曾头市,最长的还住了四天才被押送去辽阳,这样的盟友比辽国更让人担心。赵大人,金国这么做,值得信任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良嗣当然明白,这件事哪怕是真的也不能认,只要认了,宋金联盟就会化作过眼云烟,自己辛苦了几年就变成一场梦。赵良嗣恶狠狠地说“杨志做下这等恶事,自然是想百般掩盖,无中生有;沧州等地官府也是故弄玄虚。”

范致虚笑道“赵大人是认为童太尉不识人?”

童贯是赵良嗣的靠山,给赵良嗣两个胆也不敢这么说,况且这样的话只能在御书房说说,要是真在朝堂上闹起来,御史们肯定会纷纷趁势要求彻查,毕竟这是一个打击童贯的好机会,不管查出来什么,对童贯没有好处,恐怕连站在一旁的宰相王黼都会赞成。那将是赵良嗣的噩梦,没有了童贯支持,赵良嗣在大宋什么也不算。

马政谨慎地说“辽国与金国暂时停战了,完颜杲已经下令各路大军就地待命,我们会不会错过了出兵的时间。”

宋徽宗当时就是一愣,方琼小心地问“马政,消息属实?”

马政叹气说“这和杨志的马奶酒有关,今年北方特别冷,辽国在大同准备了大量的酒取暖,而金国没有,所以在士兵耐寒上金人处于下风,阿骨打不愿手下士兵白白死亡,让出了五个县,和辽国暂时休战,估计也就两三个月时间,一旦春暖花开,还会再起战事。”

短期休战,那就没有问题,宋徽宗赵佶反而感到一阵欣喜,两三个月的时间,大宋正好能调军北伐,到时候和金国两面夹击,收复燕云十六州还是有可能的;宋徽宗立即下旨;“任命詹度延康殿学士、中山府任马步军都总管,杨志为沧浪营指挥使、武功郎,让他们按照部下的功劳,上报兵部奖赏。让人请童太尉回京,有要事商议。”

宋徽宗决心,范致虚为了后面还有机会劝阻,等梁师成答应拟旨后说“圣上,郓王在太原试过了六次,最近一炉练出的钢不错,太原的兵械坊很满意,只是产量低了不少,真要想长期这样做下去,还需要时间。郓王留在太原已经不起作用,是不是先让郓王回来?”

梁师成急忙说“此事不需要召集,下面的官员糊弄差事的多,要是郓王不在,有人故意弄手脚,岂不是给郓王抹黑?”

范致虚心里大骂,宗泽不是在那里吗?就算宗泽调走,郓王不能派一个心腹在那里看着?范致虚清楚梁师成是太子的铁粉,表面上微笑着说“只是那样,朝廷需要下一个旨意,安排郓王在太原继续。”

李邦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范致虚就是要郓王赵楷在太原不回来,躲开这场出兵的争论风波,毕竟李纲已经回朝,出不出兵,太子赵桓肯定要给出意见。李邦彦正在动脑筋看怎么在其中取得好处,何诉从御书房外快步走进来说“圣上,刚才殿前司狱来报,沧州柴进在监狱里被打死了。”

“打死了。”宋徽宗赵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柴进可是自己点名的钦犯,竟然给人打死了,真的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赵佶冷声问道“你们皇城司是吃干饭的,谁干的?”

何诉急忙跪地说“皇城司的人是被殿前司的教头们赶出来,是潭州团练使高尧康。”

高尧康不就是高俅的二儿子吗?宋徽宗似乎看到了一点线索,高俅大儿子高尧炳在殿前司中担任虞侯、小儿子高尧辅是太康县尉,只有高尧康是遥领,吃着俸银不上班;但是在殿前司做这样的事,要是说高俅和高尧炳一点都不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原因就是高尧康就是准备出来顶罪的那个人。

宋徽宗淡淡地问“高尧康是看望柴进还是审讯柴进?”

“审讯,是带着高太尉的手谕。”何诉不认为自己有替高家分忧的责任,皇城司也不是随便可以打脸的,要不是高俅是宋徽宗信任的重臣,何诉早就带人打上门去了;宋徽宗看了看梁师成说“派人去找高俅来。”

宋徽宗晓得何诉的德性,别去找一个人还使坏,让梁师成安排人放心一点;梁师成还没把人派出去,宫门口的小太监就来报,太尉高俅到了。高俅今天是吓坏了,晓得高尧康闯了大祸,柴进能在落难的时候,还把钱交到三家权贵手中,这样的神通和背景肯定不是一般般,偏偏自己早上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亲手开一张手谕给儿子。

高俅进了御书房就跪下请罪,宋徽宗等了半天才发话“谁让你开手谕的?”

高俅此刻不敢隐瞒,叩头道“是林灵素,他给了一船三佛齐的糖,要小儿去问一下柴进,柴家的秘库在哪里?林灵素说,当年柴家有一个秘库,藏着金银珠宝,是柴家钱庄运转的根基。”

宋徽宗一听就明白,林灵素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段子虚乌有的故事,眼前的高太尉就动了心,什么一船糖,高俅肯定和林灵素说好,大家一起分赃;只是高俅所说,让宋徽宗想起了宫中的一个传说,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在高俅看来,宋徽宗的犹豫还是想顾全自己,急忙叩首说“小儿做下这等莽撞的事,还望圣上垂怜,绕过小儿一命。”

宋徽宗缓过神来问“柴进死前都说了什么?”

高俅看看左右的王黼等人,宋徽宗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在场的都是朕的亲信重臣,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俅低声说“柴进只说了一个名字,李世宁。”



第六百零九章 决定出兵

与书房内一片死寂,都是知道典故的人,李士宁这个名字就是皇家的禁忌,因为王安石的原因,赵世居一案没被诛杀的要犯只有李士宁一人,后来在湖南的流放地死了;但是民间有传说李士宁是诈死,犹如林灵素一般。宋徽宗的脸色阴沉地说“既然卿家已经问到这个地步,那么找到李士宁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殷鉴、林灵素和高尧康督办,找不到李士宁,两罪并罚。”

“圣上,可是李士宁早就死了。”高俅顿时满头大汗,一个死人上哪里去找;何诉在一旁提醒道“按照官府的上报,林灵素也死了。”

高俅哪怕再浑浑噩噩,现在也知道这件事的前面就是一个大坑,急忙叩头说“圣上,这不是臣的强项,还是另择人选啊。”

宋徽宗看了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一天到晚只知道钱,只知道给我找麻烦,你相不相信,我要是把这件事交给童贯,一点也不用烦神。今天没得商量,滚。”

高俅哪敢走,只要等会梁师成帮着把圣旨一下,找不到人弄不好正要死人的;别的事事后还能找机会商量,这件事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高俅望向李邦彦,两人毕竟是蹴鞠的队友;好在李邦彦猜测宋徽宗就是一时发怒,没有抱着不死贫道死道友的想法,出言问道“何公公,按说李士宁已经百岁高龄了,就算当时诈死,现在也应该死了。”

何诉笑笑说“李相有所不知,在去年的线报中,杨志提到过李士宁,就算李士宁本人死了,他难道没有传人吗?”

李邦彦恨不得过去踢上高俅两脚,他是宰相,不会去看兵部的线报,但是高俅是太尉,原来还掌管殿前司,就算高俅自己没心思去看线报,他手下的那些人总该看过,提醒一下高俅,真的是将熊熊一窝。高俅立刻说“我马上派人去通知杨志务必查到李士宁传人的下落。”

“不可。”宋徽宗的脸色变得严峻异常“高太尉,你听清楚了,是林灵素和高尧康,杨志当时就是查不出来才向朝廷求援,现在他还要跟随童贯出征,不能分心。当然,你要是真感觉能力不足,郓王在太原,朕可以安排他监督殷鉴、林灵素等人。”

高俅差点一头栽倒,要是宋徽宗这么做了,郓王赵楷还不趁机在太原、河北等地招募人手大肆扩张,那自己就算把郑皇后和太子全部得罪了;高俅可不想卷入那一滩浑水,只能苦着脸接过梁师成手中的圣旨。

只过了五天,童贯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汴梁,现在方腊的余部只剩下方五相公、方七佛、吕师囊在仙居、黄岩与折可存作战,俞道安部在乐清与姚平仲对峙,有谭稹坐镇就可以了。范致虚与童贯在大殿中辩论了三日,但是王黼、蔡攸、李纲、李邦彦等人都赞成,范致虚独木难支,王黼说到最后,干脆指责范致虚怀有异心,宋徽宗驳斥了王黼,让范致虚出知邓州。

范致虚一去,朝堂上再也没有敢公开反对之人,大宋出兵成为定局,战争的车轮开始转动,枢密院调集各路大军的同时,八百里快马通知已经在饮马川的杨志;沧浪营占据南道山,下山就是辽国的南川,是出兵最快的一个单位,河间知州陈遘接到枢密院的命令,让杨志到沧州一晤。

杨志在饮马川正忙得不亦乐乎,杀了王伯龙之后,南道山的流民跑来寨子的很多,西寨的那个住宿地很快超过了一千多人,杨志便让裴宣负责,起名叫南道集,报请河间府,请府衙安排人来管理。另外根据俘虏的交待,杨志派梁绝悟和鲁智深先后出发,肃清了王伯龙在河间府一带的十五个联络点,定州那些地方太远,杨志只能把线索送过去,让他们自查。

大批的物资被运到饮马川,当还是不够,这一天,王大郎说,拦截到一个从辽阳回来的波斯商人,说是杨志的旧识,想要和杨志见一面,所以送人到了饮马川。杨志见是夏伏难,大喜说“你现在还能做这个生意,看样子金国是真的给你撑腰,不怕在饮马川被抢了?”

夏伏难说“现在南道山不是有你了吗,没有人敢抢劫,你不知道,蒲献成差点被你气吐血,郁闷了好几天。”

杨志笑笑说“这么说,你是从辽阳来的,是吴乞买还是宗翰?”

夏伏难问“为什么不是不错和尚?”

杨志笑笑说“不错和尚巴不得我杀了王伯龙,他现在估计正躲在大宋或辽国的某个地方偷着乐,怎么会让你来找我。”

夏伏难摇着头说“你猜错了,是大金国主完颜阿骨打,他让我问你,大宋何时出兵幽州,你若能是攻打饮马川全境,那是最好的。”

杨志笑着说“阿骨打不会这么说,饮马川是蓟州的牧马之地和粮盐通道,肯定会惹得蓟州辽军全面出动,我打饮马川,还不如直接去打蓟州。我需要命令,金国也不会欣赏一个不听命令的将领吧。”

夏伏难微微一笑说“话我带到了,但是你的话无法传回去,我的下一站是汴梁,”

杨志让人把夏伏难一行安排到住宿地,回头命张三和时迁注意孟康有没有跟夏伏难的人联系,上次杀了王伯龙是时迁跟踪孟康发现的线索,在孟康这边可以用张三的暗桩来解释,但是在辽阳那边肯定不会认为这么简单,他们必须要知道到底是孟康出事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所以哦这段时间,杨志命孟康天天负责流民安置,就是想给孟康机会与外面联系,让时迁跟在后面找到新的线索,不过孟康一直没有动静。今天夏伏难没事找事干,绕道跑来山寨,杨志不敢确定夏伏难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完颜阿骨打亲口说的,但是能确定夜猫子进了自家的宅院。

钑龙



第六百零一十章 杨金雕

晚上杨志招待夏伏难,都是些野味,还有张横带人破冰打来的鱼,酒就是村酿了;夏伏难带来了四个随从,都是武功不错的人,站在那里尽显高手的气派,杨志笑道“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五湖四海皆兄弟,不妨一起上桌子。”

夏伏难笑笑,让四人一起入座,杨志安排杨林和公孙胜陪着聊天,杨林两人就在边疆,熟悉各族方言,几个人聊得很融洽;杨志意外地听到了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在辽阳接孟康走的那个人。

杨志特地打量了那个人一眼,笑着谈完耶律淳称帝一事后,顺口请夏伏难介绍四个随从的名字,原来那个人叫杨金雕,杨志先问了其他三人情况,最后装作不在意地问夏伏难“杨金雕是铁州人吗?”

夏伏难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他刚才转念间已经够小心的,怕杨志手下有人认识这几个人,没敢说假名字,还真是怕什么来神。杨志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笑道“原来夏伏难不是商人,是带着秘密使命去汴梁的,难怪口气那么大。”

看杨志只是知道杨金雕的身份,并不知道杨金雕的来意,夏伏难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做其他猜疑,边咳边说“杨志,这样会吓死人的,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杨金雕这个人的?”

杨志笑着说“我去辽阳,刺杀的人中就有杨朴,燕云殿有大把的资料,甚至很多人有两个以上的名字。而大宋的古桐园中更有所有参与海上谈判人员的画像,包括随从和护卫。”

杨志说的是实话,他为了调查杨朴父子,观看了两边的资料,都有杨金雕这个人;夏伏难彻底放心了,大宋使团中有画师,还是金国这边运作出来的事情,就是为了画吴乞买的画像,制造吴乞买是赵匡胤转世的谣言。两人只当是一个小节目,杨志没有继续问夏伏难去汴梁做什么,夏伏难正好遮遮掩掩。

一餐酒喝到尽兴,各自回去睡觉,夏伏难一行出了寨门,回到南道集进屋,杨金雕朝夏伏难使了一个颜色,便准备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杨金雕原来是江洋大盗,被完颜宗翰引荐给杨朴,杨朴便明白了完颜家的意思,让杨金雕做了一名军官,或者随自己出去谈判,或者去某处打探消息,只不过杨金雕因此没有了立大功的机会,这次杨朴安排杨金雕来山寨,杨金雕是憋足气要做点成绩出来。

杨朴只是要杨金雕看看孟康的近况,顺便打探一些消息;但是杨金雕在宗翰那边另受计宜,正如在辽阳,杨朴再反对,孟康还是接受了任务一样;完颜宗翰承诺,等打下幽州,授予杨金雕一个千夫长的职务。夏伏难喊住了杨金雕道“你虽然是完颜家的心腹,但是到了这里也要小心,那条线只有你清楚,一定要知道其中轻重,万一事败,宗翰将军饶不了你。”

杨金雕自然清楚,孟康出了事,完颜宗翰未必会拿自己怎样,但是杨朴一定会杀了自己泄愤;杨金雕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四周熄灯后,杨金雕悄悄地从窗户翻出去,蹩着墙角,沿着预先看好的路线来到孟康的屋外;孟康被调来管南道集,为两人的见面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也是杨金雕坚持出来的一个原因。

孟康听到暗号,迅速开窗让杨金雕跳进屋中,看着杨金雕在那么小的窗口从容进出,很希望有杨金雕这样的武功,孟康晓得自己的武功太差,经常面对着情报有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悲哀。杨金雕则不一样,动作很漂亮,在晚上行动自如,这个人虽然有根基,但是对自己父子姿态摆的很端正。

孟康谨慎地问“没有被人发现吧?”

“一路上我都很小心,反复观察过了,没有发现人跟踪,公子你辛苦了。”杨金雕在心

里还是有些感慨的,孟康现在的样子,已经没有一点原先的气质,变得沉稳机灵,杨金雕问了一句“你呢?”

孟康明白杨金雕问的是什么,答道“一切正常,王伯龙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出事了,可是没有人找我,后来我从裴宣那里知道,张三预先派人混入了王伯龙的队伍,一直有高手缀在王伯龙的人马后面,所以杨志猜到了王伯龙的意图。说实话,杨志这个人很厉害,在他眼皮底下,我有时候不敢动。”

“那就不要动,安全为主。”

孟康和杨金雕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杨金雕把所有的情况都问了一遍,才放心地趁着夜色离开,回到住所,直接来到夏伏难的房间;夏伏难的一名保镖晓得杨金雕身份特殊,哪怕是在深夜,也不怕打搅夏伏难的休息;只是请杨金雕等了一会,前去通禀,夏伏难信步走出来,见到杨金雕大喜,请杨金雕坐下说“可是有了收获?”

南道山一战王伯龙完败,根据逃回去的人说,王伯龙差不多每一步都在杨志的算计中。完颜宗翰和完颜希伊压根不相信会这么巧,坚信有人泄露了王伯龙的计划,或者孟康情报出现错误,否则杨志不可能杀得这么干净利落,所以才有自己的出行和杨金雕的跟随。夏伏难也很想弄清楚这件事,从种种迹象分析,杨志手中有一张情报网,不亚于双龙会。

杨金雕回答道“卧底很安全,是张三的暗桩混入了王伯龙的马队,晓得了整个行动的计划,向沧浪营报的信。卧底只是担心我军的处境,我已经安抚住他,另外获得一个消息,宋国要出兵了,只是卧底的级别太低,不知道具体的机会。”

夏伏难笑道“有我在,不必担心这一点,到了汴梁,我肯定能拿到准确的时间、兵力、出击方向,到时候给辽国送过去,正好让他们互相厮杀。”

杨金雕拱手道“全凭先生安排,我后面会全力协助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差遣。”



第六百零一十一章 山道三问

夏伏难喝完酒回去睡觉,一整夜都没有动静,但是杨金雕去找了孟康,鼓上蚤一直在房顶上听着动静,两个人的对方听得真真的,杨金雕主要是确认孟康是不是暴露了,等听孟康说是张三的暗桩混入了王伯龙的马队,杨金雕才相信。张三对杨志说“孟康这小子太危险,不如直接杀了。”

杨志摇头说“他既然过了这一关,还有一次利用的价值。等沧浪营离开饮马川,到了前线再说,有时候,一个间谍的作用,要大于千军万马,一旦发现孟康察觉被监视,可以立即拿下。”

夏伏难第二天离开了饮马川,沧州的快马在下午送来陈遘信件,杨志留朱武、鲁智深、张三等人收寨,第二天一大早,杨志与梁绝悟、公孙胜、陈广、邹润、邹渊带着二十骑,前往沧州。没想到在山道上遇见了元狄,杨志让所有人下马,上前行礼问“前辈到了饮马川,还真是对晚辈的重视,说出去恐怕要轰动四方。”

元狄抚掌笑道“有人要见你,我也想见你,所以就跑了这一趟。”

“谁,这么大谱。”杨志很好奇,能让元狄跑一趟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元狄跳进林中把一个人抱出来一看,是闾山青岩寺的法泓大师,老僧面对淡金,一片灰色。法泓大师见到杨志,露出欣慰的笑容说“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老衲是少林的罪人,知音是李士宁不下的一颗棋子,青岩寺的人因为铜一投降大宋皇城司全部被杀,李士宁不守信用,是我瞎了眼。”

杨志当时就知道知音和尚不简单,青岩寺能成为金国细作的落脚点,知音和尚到幽州联系铜一等人,无不说明这位僧人不是光会修行,只是也没想到是李士宁的手下;杨志和公孙胜上前,看着法泓大师的伤势问“李士宁亲自出的手?他可是上百岁的人,身子骨还这么硬朗?”

法泓大师惨笑着说“比老衲硬朗,不过也中了我的两记气煞。杨志,我不想去见少林寺的那些叛徒,我把青岩寺的武功留给你,哪怕你不屑于练,帮我传下去,元狄,谢谢你,赵王就是与女真勾结的人,证据在那本书的封面夹层里。”

“老秃驴,”元狄笑着说“你还真能藏,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力不从心。”

“老衲心愿已了,多谢元大侠帮忙。”法泓大师明显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元狄对杨志说“我帮法泓大师到达此地,饶过你和你的手下,我需要你回答三个问题。”

梁绝悟等人看杨志和公孙胜一直不争辩,晓得元狄肯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杨志拱手说“前辈请讲,我定给你一个满意的。”

元狄点头问“现在辽国局势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考虑,让辽国成为你们的一道墙?”

杨志沉声说“当耶律淳称帝的时候,这个机会对宋辽来说都不存在了。耶律淳称帝,抵消了耶律天禧与金国决战的能力,而耶律淳还能活多久,就算宋金不出兵,耶律淳一死,幽州这一小块都会四分五裂,萧干、耶律大石、李处温各有打算,甚至下面的州府都不会听他们的,难道我们大宋还不该出兵吗?”

梁绝悟等人听得惊心动魄,元狄沉默半晌,长叹一声说“若是你还在幽州,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那么杨志,你说大辽该怎么办?”

杨志淡淡地说“上策是将幽州等地主动交给大宋,将幽州主力调往大同与耶律天禧、西夏援军会合,伺机决战;中策是耶律淳取消称帝,让耶律大石率领契丹主力西去,留下萧干,拖延时间;下策是你们想利用士气,与宋军决战,而让金国长驱直入,那样耶律天禧必败无疑,而你们牵制宋军的结果就是丧失了契丹族整体西逃的机会。”

元狄笑道“你还不是为大宋考虑。”

杨志摇头说“前辈没明白,你的想法是契丹人活在金人手下,总有翻身的机会,其实没有,这样的话,金兵就会南下,打前锋的肯定是契丹军。”

元狄呆住了,杨志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熟悉草原的他自然晓得这是千年来草原上的规则,慢慢问出第三个问题“你们和金国交战谁会赢?”

“平手。”杨志毫不犹豫地说“宋金实力相当,看的就是临阵变化。”

元狄嘲笑道“宋军有这么厉害吗,好像连我们契丹都打不过。”

杨志笑道“元老,两国交战,靠的仅仅是军队吗?我们可以一次次攻打幽州,输一次只不过是输掉一场战斗,但是你们输一次呢?”

元狄真的动容,认真地说“要不是耶律大石说不能杀你,老夫今天宁死也要取你性命。我现在相信他的话,留着你,给金国添麻烦,杨志,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

元狄说完,扔下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就走了,一直在观察法泓大师的公孙胜朝杨志摇了摇头,示意无药可救。法泓大师笑道“我是中原人,生于斯,死于斯,足矣;更何况还能听到如此精彩的分析,看元老头不痛快。此书是我的武功所在,关于气煞功,应该和你的刀芒大同小异,杨志,拜托,把我火化了。”

法泓大师说完,含笑而去,杨志等人一起下跪送行;梁绝悟让人找来柴火,把法泓大师火化了,骨灰装进一个坛子里带走。到了河间府,陈遘问的是出兵的情况,看河间府还能做些什么,这也是陈遘与其他人的不同,这时候不是打算为自己设计一个什么前程,而是认真地在做北伐准备。

杨志看完公文,想了想说“兵无常势,北伐主要看童太尉用兵的情况,沧浪营自然是全体开拔,但是大人,要派人守住南道集和平虏寨,这样万一北面有敌人来,沧州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另外沧州城内储备一年以上的粮食、食盐等物资,准备守城器械,河间府各地严格管理,训练乡兵。就算我们打下幽州,后面未必没有战事。”

杨志虽然说得很隐晦,陈遘还是听懂了,能不能打赢辽国是一说,就算打赢了,后面还有金国,陈遘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放心,河间有我。”

钑龙



第六百一十一章 巧遇杜兴

杨志领到了一批火器,陈遘在这方面支持是不遗余力,火箭、硫磺等物资给了一大批,军饷粮草也全部拨给,粮草就在天王寺的大军料场领取;从知州府出来,梁绝悟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匆匆走了,杨志晓得梁绝悟是给汴梁发消息,微微一笑,约好在天堂寺附近的狮子酒楼见面,带着公孙胜等人不慌不忙地沿着大街走过去,随行的军士在后面牵着战马。

公孙胜低喟道“我刚才去押司房间拿了邸报,柴进死了,被高俅的人在监狱里活活折磨死,还说什么误伤。这就是命啊,石摩劼想着救他一条命,把人搞到汴梁,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脱命运。”

杨志不同意说“这不是命运,柴进的关键不在中州堂,而在钱庄,柴进以为只要钱不交出来,别人就不敢要他命,但是高俅手下的人压根就不是做事的料,现在鸡飞蛋打,一死一空。公孙老哥,这件事我们管不了,我和梁绝悟回去以后,你去附近的几个州转一圈,把硫磺、硝石全收购了,木炭也要,朝廷的火器还是差了点,我们自己要多准备一些。”

公孙胜点头“魏定国该用上了,你放心,这个人能力没问题。”

几个人溜达着,就到了繁华的十字街口,就看见前面一群人围在那里喝彩,走近一看,是一个打把势卖药的,光着膀子在演示棍法,地摊上摆着膏药;公孙胜看了就笑,原来是认识的,低声告诉杨志,这人叫打虎将李忠,原本是濠州贩枣的客人,算是自己的半个徒弟。

李忠耍完棒,又使了一回拳,拿起一个盘子来,开口道“小人从远方来,虽无惊人的本事,全靠大家捧场,如要膏药,当下买用;如不用膏药,可烦赐些银两铜钱。”

李忠把盘子掠了一遭,没一个出钱与他,杨志在圈外看得清楚,兴许是有人预先打了招呼,正要让邹渊前去清场,就看见从对面人群后面挤进来十几个军汉,为首的一个对着李忠问“懂规矩吗?”

李忠抱拳赔笑道“初来宝地,有怠慢的地方还望好汉海涵。”

大汉大笑道“没有海涵,在沧州的规矩就是,你打赢了我,你就可以继续卖的膏药,要不然趁早收摊滚蛋。”

对方气势汹汹,李忠自然不会去惹麻烦,低声道“小人不敢。”

沧州民风彪悍,本来习武的人就多,再加上军队中的豪杰来往,最看不惯的就是怯弱;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哄笑声,大汉笑道“你若是怕了,把摊子收起来。”

李忠晓得这一关难过,主动回头去收拾地上的枪棒膏药,谁知大汉从背后追过来,一只手揪住李忠,另一只手提住李忠的腰胯;李忠还是及时做出反应,一肘撞在大汉胸膛,两人双双倒地。大汉和李忠双双跳起,立即拳脚相加,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杨志只能叫陈广出手,把两人分开。

李忠看见后面挤进来的公孙胜,面露惭愧,叫道“师父,多时不见。”

公孙胜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杨志说了算;杨志问大汉“你叫什么名字?”

杨志的排场一看就是有实权的军官,大汉收敛了许多,低声说“我叫周通。”

周通,杨志决心试探一下“小霸王周通?”

周通一愣“你是谁?”

“沧浪营杨志。”杨志话音刚落,周通等十几个军汉立刻站直了身体,规规矩矩地朝杨志行礼,人的名树的影,杨志现在在沧州军中的人气不做第二人之想;杨志问周通“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通老老实实地说“巡街厢军,就在前面的巡铺。”

“愿不愿意到沧浪营来?”

“愿意,当然愿意。”周通又不傻,沧浪营是禁军,待遇好得不止一点点,更何况跟着杨志还能搏个出身;杨志掉头对陈广说“给他补一个名字,先做个什长吧。”

陈广点点头,周通的武功不在邹渊之下,做个什长是绰绰有余,到了巡铺和当官的一说,当官的立即就同意了,周通就是一个大头兵,只不过能打一点,周通走了,招一个人进来,还能额外收一份孝敬的钱;周通是单身,直接把拾了一个包袱,就跟着陈广回来了。

公孙胜在问李忠“贤弟,如何到这里?”

李忠道“做生意折了本,家乡又是盗贼不断,没奈何跑出来,在江湖上混碗饭吃,只是本身低微,失了师傅的脸面。”

公孙胜笑道“别提这些事了,你既然是混碗饭吃,以后跟着我就说了。”

李忠看看杨志,看看公孙胜说“我知道杨大侠现在的名声,多谢收容。”

杨志看见陈广周通回到大街上,摆摆手说“军中毕竟是讲资历的地方,你和周通一样,先做个什长。走,喝酒去”

一行人来到狮子酒楼,杨志看见鬼脸儿杜兴穿着一身士卒的衣服,晃晃悠悠地迎面出来,差点以为认错了人;杨志吩咐陈广、周通把人带进酒楼,自己先上去要了一个阁间。陈广是军官,说有公务要谈,杜兴不得不跟来,杨志见面就问“杜兴,你不是在汴梁和大名府那两处打探消息,跑到沧州来做什么?”

杜兴顿时一激灵,想要转身跑,被陈广堵住了后路,杜兴低头说“我在大名府失手打死人,被充军沧州。”

“在河北打死人,应该充军延安六路,怎么会到沧州,你是花了钱还是专门来做卧底的。”杨志冷冷地说“我是寇仲。”

杜兴原本脸色变得煞白,一听到寇仲的名字,顿时松了一口气,扑倒在地说“杨大侠,你也知道,这晚饭不好吃,是不错和尚让我来沧州的,只是没说什么事,帮我打点了管营、差拨,特地调来守天王寺,每天倒也是快活。”

看杜兴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杨志冷冷地说“你到现在都没采取行动,也没有人和你联系?”

杜兴急忙表白“没有行动。我才到二十多天,不过我在街上认出一个人。”



第六百一十三章 供出殷鉴

杜兴见过的那人是辽阳的一个铁匠,属于兵械所管,所以并不能吃准对方身份,但是杨志敢确定这个猜测不会错,能够前来中原并且被金人信任的汉人不会多。况且金人对兵械所看守严格,一般的人想逃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这个人是有特殊来历或者特殊用处。

杨志问清楚杜兴在大名府杀人是不是双龙会安排的,就问道“你来沧州,是怎么打点方方面面,还是有人安排的?”

杜兴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他被押到沧州营中,差拨问清楚姓名,核对过公函,就让押送的衙役回去,给杜兴下了枷锁。差不多十来天没管过杜兴,然后突然间一天,管营来后,差拨就让杜兴来天王寺料场,接替了一名老军,成为料场十名看守士卒。杜兴是个懂事的人,对杨志说“我问过一些老人,这个料场有些手脚可做,算得上有油水的地方,平时不打点是不可能调过来,但是天地良心,我真的没开过口。”

杨志点头说“这和你没关系,是某人需要你在这里,到了某个时候下毒或者一把火烧了料场。”

梁绝悟从外面进来,杨志把情况一说,梁绝悟脸都青了,如果双龙会在沧州布局,那就是存心不良,什么宋金联盟,等于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还不知道双龙会这几年在大宋布了多少暗桩,不知道双龙会里大宋参与的人有多少出了问题。而负责江湖上联系的人就是殷鉴,那可是太尉高俅的小舅子。

梁绝悟怒道“杨志,我明白了,你让我来,是早就知道有这些坑,你就作吧。”

杨志淡定地说“杜兴说的不见得就是真的,所以需要你去查,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奸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那还吃什么饭,我们回府衙。”梁绝悟不满地说,杨志摇头说“你和公孙胜带人跟着杜兴,先把差拨和管营控制住,我去见陈大人。”

陈遘见杨志去而复返,晓得必定有事,等听杨志说完,陈遘的脸色比梁绝悟还难看,只是陈遘立即反应过来,查清楚是大功一件,只要是真的,那是朝堂上童贯和高俅烦神的事情,陈遘不由得对杨志另眼看待,看上去是一个莽撞大汉,但是有心机,难怪能在那么负责的局面中杀出一条路。

管营和差拨还真不是什么奸细,只是拿了好处帮忙,被带到陈遘面前,很痛快地全说了,写信请他们关照杜兴的人是殷鉴,要求调杜兴去天王寺是高太尉的家丁福安,福安现在还在沧州,原先柴进的庄子里。

陈遘立即派人去捉高安,管营两人没说错,骑兵去了就把人带了回来;陈遘也是官场老手,晓得到了这一步,消息一定已经外泄,眼下最关键的就是高安的口供,直接吩咐用刑。高安原来是趾高气昂,但是刑具才上了两件,高安就撩了,不仅承认打点管营等人的事,还说出是殷鉴要求把杜兴调到天王寺,就为了找机会烧掉料场。陈遘眼一瞪说“胡说分明是你的主意,休想往殷大人头上栽赃,给我继续打。”

高安吓坏了,往前爬了两步说“大人,我说的句句是实,殷鉴和不错和尚谈好的,不错和尚说会把所有钱庄在辽国的钱都给殷鉴。他是舅老爷,我只是一个,不敢不跑腿啊。”

够了,陈遘心中欣喜,要高安签字画押,连同管营等一干人等都监押在大牢。

杨志、梁绝悟去抓捕铁匠,不是不相信沧州的衙役,而是两人怕那些衙役手艺太糙,把一些可能获得的线索放过去。杜兴指认完就被公孙胜带到一边去,梁绝悟去了后门,杨志直接从正门进去,里面一个三十多岁的铁匠浑身肌肉,正在捶打一把钢刀,看见杨志进来,愣了一楞,停下手说“你不是来打兵器。”

杨志点点头说“我叫杨志。”

铁匠默默地收起铁锤说“久仰,荣幸,有你这样的大人物前来,足够了。”

杨志缓缓地问“你是宋人还是辽东人?”

铁匠冷冷地说“这有关系吗?我姓铁。”

杨志悚然而惊“飞龙镇,契丹改姓。”

铁匠也是一惊“你竟然知道这些?那你就应该明白我和朝廷的仇。”

杨志摇摇头说“我不想问你是哪一家,但是我问一句,你们飞龙八家没有强取豪夺吗?每一笔生意都是干干净净的钱?”

铁匠明显迟疑了,过了五分钟的时间才说“我不是读书人,顾不得那些大义,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说得好。”杨志的龙雀刀已经跃然手中,脚步一幻,连人带刀伴随着刀芒冲向铁匠;铁匠的武功不错,但是和杨志比差距太大,一开始的反应就慢了一步,舞动的铁锤才到半空,却发现杨志已经到了自己身侧,握锤后退一步,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铁匠单手抡起铁锤戳向火炉,一下子把火炉砸倒,然后铁锤把炭火挥舞得到处都是,大火立即在铺子各处燃烧起来。杨志趁机一刀背砸晕铁匠,将人交给从后门进来的梁绝悟说“不正常,我再查查。”

当然是不正常,一个是铁匠到了辽阳为什么会在兵械所,其次就是这样的巧匠对金国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金国不应该舍得把这样的人派出来。杨志估计,铁匠只是和不错和尚联系,金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铁匠在双龙会的地位就不会太低。而不与自己拼命,也不自杀,只是推到火炉,那就是这间铺子里有秘密,铁匠希望烧掉。

梁绝悟带着俘虏出去,外面的人开始救火,杨志搜查房梁后走向内屋,按照这个年头人的习惯,睡觉的地方最安全,外面来的人都会主动地避免进去,有什么东西不怕人看见。内屋不大,摆设也简单,一床,一椅,一矮柜而已,最后杨志在床腿的孔里找到了一卷羊皮纸。

钑龙



第六百一十四章 铁匠自杀

内屋外面已经全部是大火,杨志看西边还有一个糊着纸的木窗户,把羊皮卷揣入怀中,砸掉窗户,直接震开窗下的那半截墙走了出去。可是等杨志绕到前面,却看见公孙胜和陈广拦住了梁绝悟,此刻就能看见梁绝悟的尴尬,杨志不在,他的职务最高,但是沧浪营没有一个人听他的,都跟在公孙胜后面围住了他。

周围的衙役和厢兵都是一脸的懵懂,杨志上前问了一句“为什么?”

公孙胜答道“他们俩认识,铁匠一醒来就喊老七,梁大人想把铁匠先带走。”

陈广等人纷纷点头也,铁匠满脸的懊悔,梁绝悟脸色阴郁,杨志摆摆手示意大家莫急说“绝悟,说清楚。”

梁绝悟苦笑说“我也是飞龙镇的人。”

杨志点点头说“我理解,你从西军主动调到皇城司,又到沧浪营,是想弄清楚当年飞龙镇的事,但是汴梁和契丹的说法不一样,你一直无法取舍。我还是刚才问铁匠的那一句话,你们飞龙镇没有做过强取豪夺的事吗?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良心钱。”

满场寂然,杨志的问话是到了诛心的地步,没有管眼前的事,而是放眼到大环境,那么飞龙镇的悲情,也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朵浪花。铁匠剩下的一只右手恨恨地锤在地上,梁绝悟哑声说“人命呢?”

杨志轻声地问了一句“飞龙镇原先是你们八家工坊吗?这八家的老板没有变过吗?那些失败的家庭现在如何?”

梁绝悟一愣说不出话来,醒过来的铁匠满脸恐怖地说“杨志,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飞龙镇的变迁不足为奇,但是晓得飞龙镇工坊中出过事,梁绝悟和工匠都是不寒而栗;杨志叹了口气说“我无权说你们对错,但是如果你和外族勾结,我就不能不管。绝悟,刚才你在屋内没动手偷袭我,说明你还是有公心的,至于后面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清楚。”

铁匠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细长的刀片,一把从自己的脖子上摸过,随着头颅颓然垂下,一腔热血喷了出来;公孙胜脸色大变,铁匠这是用死逼着梁绝悟做出抉择,就算梁绝悟原本只是因为亲情起了点私心,但是铁匠的这个举动,会让梁绝悟视杨志和现场的人为仇敌。陈广和邹渊立即目露杀机,都是江湖上混的,到了这一步,杀了梁绝悟才彻底。

杨志大喝一声“来人,把梁绝悟押回州府,交陈遘大人审问。”

梁绝悟此刻是满脑子混乱,心里对杨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忿恨,又有一种不该出手的后悔;如果自己不出手,三哥没有指望,就不会轻易自杀。梁绝悟被两名衙役押着,一路前往府衙,杨志对陈广轻声吩咐几句,陈广心领神会,立即骑上马,带着四名军卒,迅速离城回饮马川。

梁绝悟出了这一档子事,陈遘也是一惊,仔细审问便明白了杨志的用心,杨志不想对梁绝悟怎么样,但是梁绝悟已经不适合再在沧浪营了,万一将领沧浪营出了什么事,梁绝悟肯定是沧浪营将士怀疑的第一个对象。但是陈遘也没权利处置梁绝悟,便让梁绝悟签字画押,定了一个有意包庇致使犯人得以自杀的罪名报汴梁古桐园,梁绝悟暂时收拢在监狱的大牢里,陈遘吩咐节级好生侍候,这个人有可能最后没罪。

铁匠一死,梁绝悟压根不知道羊皮卷的事,杨志到了晚上在驿馆,自己单独在房间里观看,羊皮卷一共五张,裁得很细,四四方方,上面其实就是五个江湖上人物的名字,还有和对方联系的方式与暗语。关键的是,每一张上都有铁匠或者什么人的评语,说这个人是不是忠于大宋,是不是与辽国有关。

杨志想了半天才想通,这五个人不是双龙会的人,是铁匠自己联系的人,应该是飞龙镇的人,当初去辽国不少人,有可能是辽国战乱了,陆续又换了个身份回到中原。也可能这些人和铁匠不一样,随着时过境迁,或者放下心中仇恨,或者只想找到那些真凶,或者就是想过太平日子,只是抱团取暖,和铁匠保持联系罢了。

杨志感觉自己疏忽了什么,把五个人的情况又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瀛洲韩二呆身上,瀛洲就在沧州边上,相距不到百里,韩二呆名字听上去怪,但是金锤韩二呆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是窦鉴账目上的一个名字,成名于十年前,应该不是逃难回来的。以韩二呆这样的枭雄,会不会安排人盯住铁匠,以防万一。

杨志收好羊皮卷打开门,让屋外的邹润去把公孙胜请来,直接问公孙胜“你熟悉韩二呆吗?”

公孙胜笑着点头说“他们结义六兄弟在瀛洲打拼,其他五个先后都在帮派冲突和走私生意中死了,韩二呆现在是瀛洲的大豪,通吃黑白两道,中州堂几次请他加盟,他都没有答应,但是为了利润,他帮助我们走私。”

杨志对公孙胜说“你让驿站的人都小心一点,我出去办点事。”

公孙胜没有多问,以杨志的武功,就是张三和自己还能帮点忙,其他人跟出去,那就是一个字,拖累;杨志趁夜来到烧毁的铁匠铺附近,韩二呆如果真安排人监视,就不会住得太远,跑来的人也应该看一看现场。另外不错和尚的人也会来看有什么漏洞,杜兴与铁匠没有直接联系,双龙会应该一时想不到。

杨志站在离铁匠铺不远的阴暗处,抱着也是有当无的心态,沧州不比汴梁,是实行宵禁的城市,这时候城门已关,韩二呆的人要是来就已经进城了,要不然就是还没到;双龙会的人也一样,杨志的打算是等到二更天没动静就回去睡觉。

过了一更天,杨志听到了房顶上衣衫飘动的声音和落在瓦片上的轻微脚步声,杨志没有动,想等离开的时候跟踪;街头的一个小店飘起三个身影,杨志白天看过,是个卖卤肉的老光棍,五十多岁,店里没有院子,一共四间房,两间门面,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人能从房间里飘出来,杨志明白,好戏开场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瓦罐寺1

杨志认定后出来的三个人应该是韩二呆的人,没有什么价值,于是悄悄上了早就瞄好的一棵树;看着断壁残垣中的厮杀,杨志意外地发现,殷鉴就在厮杀的人中,并且根本没有戴面罩什么。很明显,殷鉴打算被人发现,就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是戴上了面罩,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到时候说不清楚。

但是现在,杨志也不敢靠近,殷鉴能成为两大名捕之一,江湖上的煞星,本身的武功绝不会低,寡不敌众的事杨志是不屑于做的,只要能最后跟到老巢,到白天就可以大显身手。后面出现的三个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是架不住殷鉴人数占优,先后被杀,只是殷鉴的损失也不小,一起来五个人,现在两死一伤。

殷鉴走的时候带走了自己一方的尸体,加上一个伤员,在房顶上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杨志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一直到跳落地面,穿过一片巷陌,到了一座寺庙;月光下,山门正中镶嵌的三个大字金光闪闪,“瓦罐寺”。生铁佛崔道成出事逃走后,瓦罐寺就被封了,只有山门上的牌匾依旧辉煌,毕竟生铁佛和梅花门的实力再这边,谁也不愿意去摘了牌匾被生铁佛惦记上。

殷鉴拿这里作为歇脚的地方还真是聪明,杨志怕寺内有人监视外面,特地绕到侧面围墙,先攀上一棵高大的槐树,从高处观看寺内;瓦罐寺不是什么大寺,高点的建筑就是山门、天王殿和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是寺内主体建筑,从侧面看长不过三十米,台阶大约有两米高,殿前有抱厦,檐下一块匾额。

杨志确定自己这边没人注意,才越过围墙,飘落到院中,没有人的建筑物就是容易破败,风铃在夜空中呜呜作响,鸟巢、蜘蛛网触目可见,地上的冰层里可以看见落叶枯草;天王殿里亮着灯火,杨志悄悄移近,躲在香积厨后,观看着天王殿的动静。天王殿外面有一个人在巡逻,山门那边过来的知客寮也有灯光,应该是前面放哨的。

杨志看巡逻的人绕了三圈,知道差不多的规律,等那个人再次巡逻过去,转向天王殿前面,便一个闪身,以最快的速度跳入天王殿外面的走廊,缩身藏在一片木雕板的后面,聆听着天王殿里面的动静。殷鉴正在里面说“很奇怪,还有一伙神秘的人去现场,不是官军,也不是皇城司。”

回答的人竟然是杨金雕“要是事情这么简单,宗翰将军何必派我跑一趟,双龙会这些独竖一帜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是省心的;看上去都是一批莽汉,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不错和尚心中自有沟壑,今夜的人应该就是他派去的。我们在辽阳就发现,这个工匠不简单,不仅活做得好,而且武功不弱,不错和尚始终只肯借用,宗翰将军就猜到有问题。殷大人,这次委屈你了,等幽州一下,六家钱庄都会交给你,你放心,有柴家的教训在前面,现在这些钱庄我们都盯得死死的。”

殷鉴不客气地问道“不错和尚那边怎么办,你是知道双龙会实力,燕云十六州和河北,那就是他们的天下。”

杨金雕的声音变得有些诡异“先应付着,也就是三五个月的事情,今夜查到了什么?”

殷鉴笑起来说“你还是太急了,那个铁匠和梁绝悟都是飞龙镇的人,白天我已经派人把消息传往汴梁;晚上还真没查到什么,杨兄,你和我说一声实话,你们真的拿下燕云十六州就停住前进了?”

杨金雕停顿了一会,语重心长地说“殷大人,宗翰将军希望你能出任涿州知州,或者是幽州设立的留守司转运使,你的意见呢?”

杨志在心里摇了摇头,完颜宗翰开出这样的条件绝对是有诚意的,希望殷鉴能取代不错和尚的位置,名利双收;但是完颜宗翰的眼光还是不够,或者说是对中原不了解,有高俅那个大神在,殷鉴在大宋迟早也是能做到一州知府,或者一路转运使,至于钱,只要殷鉴做下去,还怕捞不到钱。

殷鉴果然说“这件事可以放放,等以后再说,你到底来的目的是什么?”

杨金雕晓得不能再隐瞒,笑着说“我需要一份河北各地知州、知县、兵马总管对我们金国态度的材料。”

“这是不可能的。”殷鉴断然拒绝,殷鉴自然明白这一步的危险,走上这一步,自己就再也无法回头,将来一旦有事,连高俅都救不了自己;金国有不错和尚在,还要自己来办这件事,说穿了就是要自己一个投名状,留一份把柄在他们手中。杨金雕呵呵笑道“殷大人,你可不能光想好事,我们随便说出去一件事,都是你承担不起的。”

杨金雕很清楚,殷鉴虽然做得很小心,但是金国要是造起谣来,以讹传讹,殷鉴绝对说不清楚,哪怕最后查出来那些事都和殷鉴没有关系,殷鉴的名声和仕途也算毁了。殷鉴冷冷地说“看样子你们已经设计好了,不容我不就范。”

杨金雕得意地说道“殷大人,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好汉,不怕死,可是你的家人怎么办?实际上你肯定能猜到,我们南下是迟早的,只是看稳定了燕云十六州在出兵还是靠出兵稳定十六州。”

杨志暗叹,完颜宗翰手下真的是没人了,杨金雕不是策反人的一块料,现在金国连幽州都没攻下,不论杨金雕说的是真是假,今夜是找死了;不要说殷鉴,换做自己,也会先下手为强。只听见殷鉴模糊答道“你们雄心还真是不小,我把你的消息传上去,就可以把以前的事情全部翻过了,说是为了刺探军情。”

杨金雕喝道“你敢?啊!”

天王殿一阵兵戈相交的声音,殷鉴发出呼喊声,巡逻的那名好手也匆忙跑进天王殿,杨志从缝隙中往里看,殷鉴的人已经围住受伤的杨金雕,殷鉴左右各站着一名道士。

钑龙



第六百一十六章 瓦罐寺2

杨金雕仰天大笑,衣衫无风自动“我杨金雕今日能被殷捕头如此看重,也算不枉此生!”

殷鉴淡淡一笑道“既然我们双方意见相同,你就震断心脉自杀,我给你留一个全尸。”

杨金雕的脸色一变,一对匕首已经亮在手中,双手一挥,人已经朝殷鉴扑了过来;殷鉴一步冲出,飞爪再次飞出,直奔杨金雕而去,两名道士宝剑同时呛然出鞘,只落后殷鉴一步,紧跟着冲上前去。

眼看着就逼近杨金雕,殷鉴的飞爪已经锁住杨金雕的匕首;两柄不同的剑,突然间同一个方向,刺向殷鉴的后心。殷鉴也是高明人士,提前发现了不妙,做了一个侧闪的动作,可还是被其中一柄剑刺穿了后背;殷鉴顾不上收回飞爪,左手一拳把打飞一名道士,强行朝另外一侧滚去。

殷鉴的手下还有五个人,包括一名包扎好的伤员,五个人立刻冲过来把杨金雕和两名道士围在当中;五个人的功夫都不错,主动分成了三处,四个人缠住了杨金雕两人,另外一个人直接过去杀了受伤的道士;但是杨金雕的匕首明显是宝刃,竟然一举割断了一柄流星锤的铁链子,冲到对方的面前,挡住另一人钢刀的同时,割断了使流星锤那名高手的脖子。

双方厮杀了十几个回合,殷鉴手下的五名高手全部被歼,换取了另外一个道士的性命,杨金雕哈哈大笑,上前对勉强站起来的殷鉴说“殷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写下文状,发誓终于大金,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殷鉴面对杨金雕的气势毫不在意,甚至有些不屑,摇了摇头说“要是完颜宗翰,或许我还会给个机会,你。”

殷鉴的飞爪再次飞出,夹杂着凌厉无比的风声,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有一种巅峰的状态,杨金雕一个斜步,一对匕首竟然灵巧地夹住飞爪,然后顺着链条冲向殷鉴;杨志暗自颔首,杨金雕的武功虽然与殷鉴差不多,但是实战的效果更强,杀人的经验更多,杨志不急着出去,知客寮那边的人还没有到,能跟着殷鉴出来的人差不多都是殷鉴的心腹,不会出现连一眼都不看就落荒而逃的人。

杨金雕已经一脚踢倒了殷鉴,刚站直身体,门口射过来的一排弩箭准确无误地打在杨金雕的后背,杨金雕身形晃了晃,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扑倒在地;殷鉴大笑着爬起来说“杨金雕,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殷鉴话音未落,一排弩箭直奔殷鉴的胸前,殷鉴身形横移,还是没有躲过,胸膛中了两箭,颓丧地靠在一根柱子上,望着飘进来的一个黑衣人问“为什么?”

黑衣人一阵冷笑说“不错大师算无遗策,早就猜到你和完颜宗翰他们会勾勾搭搭,殷鉴,本来我只想传递消息,但是今夜的形势太好,我要不动手,老天都会怪我;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四海龙王不会在乎不错和尚的什么大计,我看重的是你存在保州和大名府的钱,我没你那么大志向,我只想拿着这笔钱,痛痛快快地过下半辈子。”

四海龙王很谨慎,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走到殷鉴面前,缓缓地一剑刺进殷鉴的胸口,那个动作就是随时准备后撤的样子,一直到殷鉴瞪大了眼睛死去,四海龙王才松了口气,直接去翻殷鉴的内怀,掏出了一只皮囊,打开拿出一对印章和几张契约。四海龙王看完后点点头,忽然感觉身后异常,正待回身,只感觉背后风门穴一麻,全身立刻动弹不了。

出手的是杨志,杨志拾起杨金雕的匕首,直接杀了这个四海龙王,然后收拾天王殿里的战利品,这些人的兵器杨志只看上这对匕首,竟然和龙雀刀一样,是乌兹钢的,比杨志身上的镔铁匕首更加锋利,匕首的刀鞘也是青色鲨鱼皮的。杨志收好匕首,用流星锤的锤头砸碎了四海龙王的连环弩,然后一个个搜各自身上的东西。

四海龙王从殷鉴身上拿到的除了一千七百两银票,还有殷鉴在保州惠济钱庄大名府太平钱庄两处存的钱凭,一共九万七千两白银和价值三千两黄金的两箱珠宝,那对印章就是殷鉴化名存放的画押鉴章;杨金雕身上连一张银票都没有,却有一枚金军新换的腰牌,与杨志在辽阳见过的几种腰牌都不一样。

杨志见好就收,将这几样东西揣入怀中,查看过一个个全部死了,又去知客寮看了下,从知客寮到天王殿路上还有一具死尸,是被人从后面刺杀的;难怪四海龙王耽搁了一下,想必是对付这个人花费了时间。杨志翻出了瓦罐寺,一路避开巡逻的厢兵,悄无声息地回到驿馆,公孙胜还在杨志屋中遮掩。

杨志简单说了今夜看到的情况,给公孙胜看了匕首等物,公孙胜欣慰地说“一饮一啄,岂非天定,有了这笔钱,杨志,到时候我们退隐山林也算有个着落,比你和郓王赵楷做生意要保险。这对匕首可不是凡品,是当年魔门花间派的至宝,算得上信物,有一个名字叫金灭刃,你看匕首上的两个蝌蚪文,一个是金字,一个是灭字。”

魔门分四宗六门派,四宗分别是金刚宗火莲宗天魔宗毒龙宗,六门派则是残剑门星宿派花间派北狮门僵尸门逆天派,曹万褚就是就是天魔宗的宗主;但杨志哪认识什么蝌蚪文,但是晓得公孙胜这样的活字典说得一定没错,狐疑地说“我看杨金雕的武功还不如我和曹万褚。”

公孙胜失笑道“魔门十个派别,天魔宗和金刚宗是最强的门派,历代都持魔门的牛耳,你和曹万褚都是跻身一流高手的人物,别说已经败落的花间派,就是那些正在鼎盛时期的门派,能和你们相比的又有几人?”



第六百一十七章 毒计

两人谈笑一阵入睡,次日一早,便有衙役来请杨志,铁匠铺多了三具尸体,实在是意外的事情,杨志带着公孙胜去看现场,死去的三个人公孙胜竟然认识,中山三豺,也是边境上的狠角色。这三个人作恶多端,只是仗着武艺高强,背后有人罩着,白道上人拿他们没办法,官府的卷宗多达六十多页,没想到死在这里,随同的衙役和县尉都是脸露喜色,杀他们的人没留名,冒领这份功劳是妥妥的。

杨志去见过知州陈遘,只是建议陈遘从这三个人的行踪下手,没想到陈遘沉吟半晌说“刑部的一名探子刚刚来报,殷鉴死了?”

“怎么可能。”以杨志的修为和脸皮,绝不会再陈遘面前露出破绽,哪怕那个探子昨夜亲眼看见自己进了天王殿;陈遘苦笑道“殷鉴心思太重,他昨天傍晚进城,留了一名手下在城外看守马匹,迎接后面的高手,可是这名手下接到人,早上进城来报信,却发现殷鉴死在瓦罐寺,我已经让梁绝悟去了。”

在陈遘心中,要说眼下沧州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杨志;武功够,和殷鉴有恩怨,只是陈遘需要证据,杨志晓得陈遘的心思,也不多话,接过押司送进来的一杯茶,和陈遘谈论起杭州的风景。两个人都在杭州呆过,又特地找的话题,在外面人看来,知州大人和杨指挥使是谈得投机无比。

一直到梁绝悟和一名押司回来,梁绝悟看看杨志,朝陈遘禀告说“似乎是殷鉴伏杀了一名金人造成的冲突,死去的金人叫杨金雕,前两天还在沧浪营做客,杨金雕身中殷鉴的飞爪、四海龙王的弩箭和老郑的砍刀,四海龙王和老郑都是殷鉴的得力助手;但是现场很蹊跷,因为殷鉴也中了四海龙王的弩箭和另两名自己手下两剑,出手的是茅山两位道长桓空、桓龙,都是茅山派派来帮助殷鉴的高手。”

陈遘的脸越发阴沉,他是官场老手,经历过多次凶险,自然清楚梁绝悟的言下之意,殷鉴身边不是一个高手背叛,并且这件事与金人有关系;至于梁绝悟认识殷鉴手下所有的高手,陈遘倒不在意,皇城司干的就是盯住权贵。陈遘问道“那个杨金雕是什么人?”

杨志答道“金国礼部尚书杨朴的手下,刑部古桐园有他的记录,这次跟随西域商人夏伏难前来,夏伏难说是去汴梁做生意,但是应该是和某个人见面。梁大人,夏伏难的事通报汴梁没有。”

梁绝悟一直与皇城司联系,杨志也一直装作不知道,此刻捅破了这张窗户纸,让梁绝悟无法推卸;梁绝悟点头说“南道集的事情我已经上报,不过杨金雕应该是随从,现场少了一个人,有三个人伤在那个人手中,我没有找到伤人的兵器,应该是被人带走了。我问了报信的孙立,他说殷鉴到沧州是见一个人,难道是夏伏难?”

陈遘摇了摇头,要是走掉的人是夏伏难,那还真是一件难事,按照杨志和梁绝悟的说法,夏伏难作为金国的信使,要见的人不是童贯的手下就是高俅的手下,没凭没据是根本抓不住人的,甚至不在河间地界,自己连检查的权力都没有。一旁的押司忽然问道“夏伏难会不会说去汴梁就是一个幌子,为的是在沧州见到殷鉴,要不然殷鉴怎么会突然来沧州,并且是趁着黄昏悄悄地进城。”

陈遘当机立断,拍案说“提孙立,在偏厅审问,另外派人出城,把今天早上到的人全部抓进来。”

病尉迟孙立被带到偏厅,表现得很光棍,说自己就是刘延庆调来帮忙的人,不是殷鉴的心腹,对于殷鉴的事情不清楚;杨志问道“你一点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孙立答得很快,但是发现周围人听后的表情很奇怪,孙立不知道,他越是说得一干二净,所有人就越怀疑;杨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后面一句话都没说,陈遘和梁绝悟却更加怀疑,好在不一会早上到的高手被押进来,为首的就是铁笛仙马麟和茅山宗的一位金衣道长,孙立介绍是茅山宗十二护法之一的陶浑慎,算起来还是现在宗主笪净之的师叔。

陶浑慎听完勘查接过也是一愣,尤其是自己家的弟子竟然杀了殷鉴,这件事回去可如何交待,铁笛仙马麟不信说“梁大人说得太玄乎了,你干脆说是殷大人手下内讧得了,我们信不信无所谓,关键要高太尉相信。”

梁绝悟恨声道“马麟,你还是想象其他吧,殷鉴怎么死的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我问你,殷鉴要你们来沧州做什么?”

马麟犹豫了一下说“殷大人与双龙会有一笔买卖,是关于柴家秘库,殷大人想用秘库的消息与不错和尚换取李士宁的消息,约好的时间是三日后在玉华寺见面,我原来住在曾头市,是高安被抓后,殷大人派人传信要我赶来。”

陈遘明白,马麟赶来不是为了救人,很可能是要把高安弄死在监狱里,甚至包括把管营那一系列人灭口;杨志则是在心里测算,杨金雕是没找到铁匠,是事后才知道自杀的那个铁匠就是他要找的人。杨志在心里默默回忆昨天现场的情景,敢确定杨金雕不在场,那么肯定有一个与杨金雕联系的人在场。

杨志问马麟“你可知道殷鉴与一个叫杜兴的人关系?”

马麟一怔,还是点点头说“这是不错和尚派人来通知的,殷大人写信的时候我们讨论过,是想放火烧了料场,配合上面参奏某些人。但是这只是备用的手段,所以殷鉴要求高安,一定要看到他亲笔信才行。”

杨志忍不住摇摇头,朝陈遘施礼说“小将还有事,想速速赶回山寨。”

陈遘笑道“杨志,你的胆子并不大啊,订这个计策的人还真是歹毒,我会上奏朝廷。”



第六百一十八章 僵尸功

马麟的口气绝对是嚣张,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嫌疑犯的身份,梁绝悟恨声道“马麟,你还是想象其他吧,殷鉴怎么死的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我问你,殷鉴要你们来沧州做什么?休得隐瞒。”

梁绝悟的语气更加不善,马麟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实话实说“殷大人与双龙会有一笔买卖,是关于柴家秘库,殷大人想用秘库的消息与不错和尚换取李士宁的消息,约好的时间是三日后在玉华寺见面,我原来住在曾头市,是高安被抓后,殷大人派人传信要我赶来。”

陈遘明白,马麟赶来不是为了救人,很可能是要把高安弄死在监狱里,甚至包括把管营那一系列人灭口;杨志则是在心里测算,杨金雕是没找到铁匠,是事后才知道自杀的那个铁匠就是他要找的人。杨志在心里默默回忆昨天现场的情景,敢确定杨金雕不在场,那么肯定有一个与杨金雕联系的人在场。

杨志问马麟“你可知道殷鉴与一个叫杜兴的人关系?”

马麟一怔,还是点点头说“这是不错和尚派人来通知的,殷大人写信的时候我们讨论过,是想放火烧了料场,配合上面参奏某些人。但是这只是备用的手段,所以殷鉴要求高安,一定要看到他亲笔信才行。”

上面参奏,是殷鉴都做不了的事情,分明就是直指高俅;陈遘没有那么笨,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任由马麟说下去,不仅没有再问,还吩咐人把马麟等人收监,等有了新线索再行审问。

去铁匠铺的衙役们回来了,不出杨志预料,这帮人在第一条街就取得了成果,喜滋滋地进来禀告“查到了中山三豺入住的地方,不是客栈,而是卖卤肉的言老头家,昨天街坊和里正都看见三个人走进店里就没出来。那个言老儿已经收拾好行李,只等街上戒严结束逃走,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杨志明白,自己的计划大功告成,如果不是行李收拾好,老头还有狡辩的余地,现在只能看能不能熬过大堂上的刑具。杨志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陈遘压根自己没过去,只是让都头询问,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言老头就招了,说他和中山三豺是韩二呆的人;韩二呆让他监视铁匠,三豺来是查看铁匠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东西,至于铁匠是谁,韩二呆为什么监视铁匠,言老头一概不知道。

都头低声说“大人,三豺身上的伤痕有飞爪的印记,会不会是殷鉴杀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遘一下子对上了,厉声问老头“你监视铁匠,都看见了什么异常?”

言老头哆哆嗦嗦地说“比较惹眼的只有和尚和军爷来找他。”

陈遘又问了几句,老头回答得都没有什么破绽,杨志突然问道“是不是不错和尚?”

“不是。”言老头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被带进沟里了,怒目盯着杨志;杨志不急不躁地说“铁匠武功不弱,你要是一般人怎么监视他,恐怕早被铁匠发现,杀人灭口。说吧,你在江湖上的大名,你又是怎么给韩二呆传递消息的?”

言老头摇了摇头说“难怪人说杨大侠狡诈如狐,我真不是江湖中人,只是在辽国卧底多年,回到大宋却只给了十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才投到韩二呆门下混口饭吃,其实很简单,我不会武功,又是街坊,铁匠自然不会起疑心,送信是通过西门大车店就可以,托他们带一封家书。不错和尚我见过多次,都是在韩二呆的府上,不错和尚都是劝韩爷加入双龙会,每一次都是被韩爷拒绝了。”

陈遘一愣,韩二呆这么有豪气,能够抵得住双龙会的威逼利诱;杨志晓得铁匠身份,能猜到不错和尚认为自己有韩二呆关于飞龙镇和辽国的把柄,韩二呆迟早是要低下头的,所以没有采取强迫的手段。杨志冷冷地问道“韩二呆在瀛州做什么生意,可以养活那么多人?”

言老头狡猾地说“我就是一个打杂的下人,不大清楚。”

杨志笑道“那你说说来沧州之前,你在瀛州做什么事的?如果敢有隐瞒,查清楚的时候就是罪加一等。”

言老头依旧摇了摇头,杨志站起来说“既然如此,陈大人,待我捏碎了言老头的琵琶骨,就将他送入监狱。”

偏厅上下都听懂了,杨志还是不相信言老头不会武功,反正捏碎琵琶骨对于一个平常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伤害;言老头面色一变,身体立即一矮,整个人变得象一只横行的螃蟹,双腿站成马步,两臂尽情舒展,只是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看上去僵硬,发出一阵阴寒之气。

梁绝悟惊呼一声“僵尸功”,杨志才知道自己昨夜是多么的走运,想必言老头昨天夜里以为中山三豺的武功足够应付,而僵尸功一定要在夜晚练习,并且练僵尸功的人轻功都很差,言老头才没有跟出来,让自己跟踪到了瓦罐寺。要不然言老头跟出来,不是缀着自己,也可能在铁匠铺就把殷鉴打伤了,完全没有了后面的戏段。

杨志的龙雀刀立即出手,一刀斩向言老头的右臂;要是一般的利刃,言老头肯定要用僵尸功硬扛一下,但是面对武功远高于自己的杨志,言老头只能后退一步,一脚踩碎了地上的青石,双拳变幻成一攻一守,左拳磕向龙雀刀背,右拳直击杨志的胸膛,争取与杨志同归于尽。

杨志一招夺魂,刀在狭小的空间一连斩上九刀,每一刀都比上一刀凌厉厚重,形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刀浪;言老头没想到杨志的玄功高明如此,就是没有龙雀刀,恐怕也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再退一步。杨志的龙雀刀已经锁住言老头的双拳,刀芒化做天舞,象一道闪电杀向言老头。

两人身形错动,言老头退到第五步的时候,被杨志一刀从上而下砍成两半。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一骑冲阵

陈遘等人松了一口气,就看言老头五步后退踩碎的青石就知道这老头武功高绝,可还是死在杨志手中;杨志收刀后,朝陈遘施礼说“惊扰大人,还望恕罪,现在沧州事情已了,小将还有事,想速速赶回山寨。”

杨志明显是不想趟后面的浑水,汴梁那边不说,就是瀛州,也是河间府的下属,再伸手陈遘面上都不好看;陈遘笑道“杨志,你的胆子并不大啊,你放心回去吧,我会上奏朝廷,处理掉韩二呆,梁绝悟在这里正好帮助我。”

陈遘是在给梁绝悟机会,杨志谢过离开府衙,到了驿馆喊上公孙胜等人,二十余骑离了沧州,才跑了不到五十里,邹润忽然喊住杨志说“东家,前面的山林里不对劲。”

邹润指的山林最多也就十里路,山林里陆陆续续飞起一群鸟,鸟群在树林上空已经盘旋了一阵,但是官道上什么人都没有,连一个路人都没有。公孙胜眯眼瞧那群鸟,眉头微微皱起;杨志倒没放在心上,随意地问邹润“怎么啦?”

邹润的眼光始终在那群鸟上,简单地说“林子里有人,现在才过中午,不可能宿鸟惊飞,距离这么远,也不可能是我们惊动了他们。”

邹渊一愣,随即反问“不是我们是谁?是那边有大队的商旅。”

邹渊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调侃,邹润的回答很简单“我不知道。”

杨志对邹润的回答没有丝毫不瞒,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这个人迹稀少的地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杨志吩咐大家各自取出兵器,保持一个配合好的阵型,放慢速度前往,不管对面是什么人,小心无大错。又走了四五里地,公孙胜忽然仔细听听,认真地说“树林里有马,而且数量不少。”

公孙胜在蓟州从小与契丹人一起长大,对于马嘶有着特别的听觉,其他动物的叫声还差一点,但是关于马匹的一点一滴,公孙胜都清楚。杨志放慢马速,扭头问邹润“我考你一下,公孙先生说林子里有马,那你说,大概有多少?”

这下把邹润难住了,他的本事来自山林中的生活,在山岭里用各种方式判断动物的走向数量,但是汴梁那个地方,不要说山林,就是平原也难见到马,压根没这方面的经验,

仅仅从这群鸟上判断,邹润做不到,杨志见状笑笑说“回到山寨,你拜公孙先生为师。”

“好的,但是他们躲在树林里面的,没有离开的意思。”邹润答道,杨志大笑“那就是在专门等我们,我倒要看看,在大宋的土地上,有谁能拿我怎样。”

杨志冲后面的骑兵做了个手势,战马突然提速,全力朝前面冲过去;响箭从林中连续发出,两百多骑蒙着面杀了出来,蹄声如雷,分成左右两翼,成包抄之势,将杨志这批人包围起来。两百多骑都是清一色的辽东彪悍战马,武器也相当不错,不亚于宋军的骑兵,但是服装差异太大,从契丹族的衣服到宋军的盔甲,什么都有,分明是有人想装作马贼。

公孙胜沉声道“这些人是为我们来的?”

杨志道“不错,你看他们的战马都是惯战的好马,但是却有一种急促感,分明是长途跋涉而来,他们不惜累死名马,自然是要有所收获。周通、李忠,你们是否后悔?”

周通笑道“能战死沙场,固所愿也。”

杨志身边的战士们,已经是弓上弦刀出鞘,只是双方的人数是一比十,压力太大;对面冲出一骑大声喝道“我们在此只为了杀死杨志,其他不相关的人可以逃命去了。”

杨志望着对面骑兵中的首领大笑“夏伏难,都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遮面吗,难道辽阳来的女真勇士们都是见不得人的人?夏伏难,是你自己出马,还是混战,说好了,我一个人接着。”

杨志喝声响过,对面立刻鼓噪起来,两百骑可以呼啸草原,杨志的口气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夏伏难大喝道“这是他危言耸听,扰乱军心,大家切莫中了他的奸计,听我命令,全力冲锋。”

杨志命公孙胜等人列阵接应,自己一骑冲上前去,引得对方三十余骑冲上阵前;夏伏难虽然叫着放箭,怎奈此刻竟没有人听他的,女真族的自尊心让这些人忘记了目的,只是为了荣誉纵骑而战。杨志与三十骑一接触,右手刀如雷电,刀芒一展,已有两颗头颅滚滚落在地上。

三柄长矛刺到杨志身边,杨志接连三掌,三骑全部在马上震落而亡;最近的两骑一惊,被杨志的龙雀刀接连砍落;夏伏难明白,杨志是要杀人立威,但是一个照面连杀七名金国骑兵,说出去也是骇人听闻,只能暗恨这些金兵不听话,回头望向藏在骑兵中的拔离速。拔离速咬牙问道“合你我二人之力,能否杀了杨志?”

夏伏难低声说“大凡身怀玄功的高手,必有同归于尽的绝技,还是用弓箭把稳。”

拔离速点点头说“那就射箭。”

拔离速身后的一人发出唿哨声,场上已经被杨志杀了十一人,剩下的人纷纷后撤;杨志晓得对方准备放箭了,拨马便往回走。抢在前面的五十多骑还是第一时间射出了箭,可是就在箭雨奔向杨志的时候,杨志的战袍一抖,犹如冲了气一样,挡住了乱箭;公孙胜等人这才放了心,杨志原来早有准备,杨志身上穿着瘊子甲,加上战袍的威力,自己逃生绝对没问题,大不了被射死一匹马。

夏伏难这边的骑兵没有射出第二轮箭的机会,在四周突然出现了宋军的骑兵,五十多在前面的弓弩手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就被两侧突然射来的箭矢射倒,只有七八个反应快的,在用手中的木弓拨打箭矢。

拔离速看着岳飞的五百骑冲出,目眦尽裂,大白天,宋军竟然是马摘銮铃,马蹄上全部裹着厚厚的布卷,连战旗都没打;分明是偷袭了自己的斥候,悄无声息地围上来的,陷阱,宋人的陷阱。



第六百二十章 冰面血战

拔离速还在大呼发令,指挥手下迎战,夏伏难见机不妙,在两名保镖的掩护下已经打算溜了,三骑慢慢地朝侧后方退下去;夏伏难的预感没错,拔离速虽然英勇善战,但是今天遇到的对手太强,岳飞的五百骑中有一百标枪兵,标枪在这种密集的地带威力最大,一轮投掷就刺死六十多人。

两名百夫长遇到岳飞加在一起没到十招,先后被岳飞一枪刺死,逼得拔离速自己冲上去迎战。看身边的女真骑兵纷纷往前,夏伏难三人正好找到缝隙脱离了大队,直冲向路边的岔道;夏伏难正待放马狂奔,忽然听见一人冷冷道“夏老板想到哪里去?”

夏伏难大惊回头,杨志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三人身边,一刀砍倒了一名保镖,正在冷冷的瞧着他;夏伏难嘶声道“杨志,放我走,两千两黄金。”

杨志早巳在留意夏伏难的一举一动,夏伏难见机不妙,便想乘乱逃走,杨志立即追出;杨志笑道“钱财多了,烦恼也多,尤其是你夏老板的钱,烫手。”

夏伏难闻言纵马便逃,夏伏难的保镖挥舞着狼牙棒,还想拼命,杨志纵马上前,大喝着一刀劈了过去,狼牙棒还在半空,刀芒已经把保镖头颅斩飞,狼牙棒正落在保镖的无头尸身上,带着尸身坠落马下。杨志和夏伏难在白霜地上掀起一阵黄尘,夏伏难亡命奔驰,杨志紧追不舍。

两人打马狂奔,都已尽了全力,好在杨志的战马也是从缴获的辽东战马中选出来的良驹,与夏伏难的战马差距不大,杨志仗着优异的骑术,勉强能保持距离;沧州四周毕竟是大宋的地带,又是边境的大州,杨志不相信奔驰百里两个宋兵的巡逻队都看不见,夏伏难也想到了这一点,只往偏僻的地方逃。

杨志已经取出了弓箭,在奔驰中连射两箭,第一箭被夏伏难藏身躲过,第二箭夏伏难就不得不用手杖拨打,马速顿时一慢;杨志又先后射了五箭,虽然没有射中夏伏难,但是两马的距离已经是头尾相连。夏伏难拨打完最后一支箭后,突然纵身离马,攻向杨志,一团黑色的烟雾同时弥漫在空中,藏住了夏伏难的身影。

夏伏难计算的很好,只有不让杨志拔刀,自己才有赢的机会;果然杨志被逼得弃弓离马,两人双双落在结冰的小河面上。夏伏难先抢攻势,杨志只得和他硬碰硬地交手,夏伏难使出沾衣十八跌的内功,一根蛇头杖走的完全是阴柔的路数,飘忽无方;让夏伏难意外的是,杨志就算没有拔刀,依旧敢用修罗指欺身游斗,赤手空拳也不落下风。

杨志固然不敢大意,夏伏难亦是心内暗惊,将手杖舞得出神入化,登时化成了一片杖影,将杨志困在当中;可是夏伏难很快发现,任他如何出招,都被杨志的修罗指化解於无形,纵使手杖与杨志硬碰,也丝毫不占上风。夏伏难钢牙一咬,知道今天是生死关头,吐出一口黑血,不惜拚着毁损真力,施展出灵蛇杖法。

手杖没有任何声音,其实每一招都损耗夏伏难巨大的内力,让杨志有一种波涛迎面涌来的感觉;杨志一面后退应招,一面大笑“夏老板果然是大有来历的人,可惜金国不能慧眼识英雄,不如投靠我们大宋吧。”

杨志的玄功实战不需要闭口,但是夏伏难的独门功夫不行,晓得杨志想搅乱自己情绪,也不能出口反驳,若是夏伏难一开口,提起来的一口气就散了;夏伏难一口气追过去三十五步,杨志靠着修罗手和郑拓的掌法竟然全部接了下来,两人头上都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夏伏难欲罢不能,只能施展出最后一招同归于尽的招式“灵蛇归位”。

随着夏伏难全身骨骼格格作响,手杖顿时化作虬龙,从空中跃起,带着夏伏难全部的内力,飞向杨志,速度和力量眨眼间增加了数十部;杨志晓得自己退无可退,再怎么逃也没有手杖的速度快,若是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击中,就算自己有瘊子甲,也是南逃一死。

杨志突然使出险招,身形一侧,双手一抓,将精铁的手杖一把抓牢。杨志被震得口鼻流血,踉跄出去十几步才站稳,只觉得全身经脉欲断,杨志扔了没有了力道的手杖,强行站稳,开始闭目运气疗伤;夏伏难看见杨志站稳,双目充满惊愕,不甘心地咽了气。公孙胜和邹润带着十几骑飞驰而来,看见杨志的状况,公孙胜急忙派出一骑回去通知岳飞,让邹润带着骑兵远远地四散开来戒备,自己站在杨志不远处护法。

岳飞接到消息的时候,小树林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女真开始混战的时候只有八十多骑,差不多就是以一敌六,拔离速被陈广缠住,岳飞、王刚带着十八名精锐两人反复冲了三个来回,杀掉了三十多名女真骑兵,将剩下的女真骑兵切成了三块,分别被王贵、郭盛、邹渊带人围住。

拔离速此刻在想走,已经是走不了了,在岳飞等人的围攻下,落马被擒,剩余的女真骑兵全部被杀死;岳飞得知杨志情况,让陈广、郭盛负责打扫战场,看守拔离速,自己和王贵带着一百骑匆匆赶往杨志负伤的地方。王贵行进中低声说“鹏举,是不是太紧张了?”

岳飞笑笑说“师傅说过,杨师兄很难受伤,但是每一次受伤,只要不死,就是一次突破武功境界的机会,这是我们的一次观摩机会。”

一百骑赶到现场,杨志的脸色已经缓过来了,有了一丝血色,公孙胜示意不要惊动杨志,岳飞一个人悄悄走到公孙胜的身旁;杨志本人正在沉迷中,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内视自己的经脉,让逐渐融合成一股的气流,象一只小热老鼠一样,去啃经脉上的一处处伤口。



第六百二十一章 蛇头杖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志终于感受到自己的滔滔之力已经恢复,一声发自内心的长啸醒来,睁开眼睛,意外地看见四周全部是营地;下午的阳光照在冰凉的河面上,公孙胜走过来笑着说“杨志,我唯一的担心就是你把脚下的冰块融化,掉进河里去,整整十二个时辰,看你的双眼比以前更加明亮,应该是又进了一步,陈遘大人正在营中等你。”

听说杨志遭到夏伏难的伏击,河间知州陈遘怎么能不过来,等鬼脸儿杜兴认出拔离速的身份,陈遘索性就住在军营,让人把梁绝悟又从沧州找来,坚持不回城。陈遘明白,只要自己不回城,奏章就可以不慌着写,一切等杨志恢复再说;岳飞担心山寨,留下陈广、王刚两百骑,自己先回了饮马川。

见杨志回来,陈遘立即屏退左右,只留杨志一人商议;陈遘直言道“没想到金人如此愚蠢,同样的方法用两次,王伯龙已经出过事,他们怎么还能这么自信?”

杨志微笑道“这就是人心的弱点,每个人对他已熟悉的事,都不会再仔细考虑,派出人马装作马贼,是金国对付辽国的利器,一路过来顺风顺水,王伯龙的事在他们眼里,或许就是一个意外;正因为他们自信心太强了,才会败在我们手上。”

陈遘苦笑道“我也知道,但是现在如何上报朝廷,毕竟北伐在即,不方便与金国翻脸?”

金国袭击的是杨志,只要杨志不去追究,其他人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志已经听公孙胜说抓住了拔离速,并且拔离速不会汉语,笑道“我们就说拔离速是被金国的叛军劫持,被我们大宋的军队解救成功,至于拔离速本人,好吃好喝待着,也不审问,也不让他和其他人说话。”

陈遘想了想,露出笑意说“好主意,反正你们沧浪营很少与州府打交道,我们不妨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就回城写奏章,你把所有的战利品和拔离速带走,鬼脸儿杜兴你也一起带回饮马川,免得在沧州出了意外。”

陈遘满意地走了,杨志下令休息一夜,次日开回饮马川,公孙胜等人听杨志说了对拔离速的安排,陈广笑着说“我们明白,大局为重,就是可惜了拔离速那套青色瘊子甲,原本我还想拿过来用。”

杨志笑道“上次王伯龙的瘊子甲给了韩滔,我答应你,下一次获得第一个给你。”

众人大笑,各自散去后,公孙胜才对杨志说“有点意外,我在夏伏难身上搜到三千两银票和一块玉佩,可惜陈遘的反应快,确认死者是夏伏难,就下令抓捕那支商队,商队的货我们是一点也沾不到光。”

杨志笑着说“够了,这次沧州之行,我们赚到了棺材本,为人需要满足,得到多少匹战马?”

“一百五十匹,但是真正增加的只有六十多匹。”公孙胜回答说“岳飞的骑兵损失了一部分人马,好在陈遘答应再补充我们一百战士。”

这就没问题了,杨志颔首说“我们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安排李忠回一趟大名府,在大名府的闹市和法华寺等寺庙贴一个寻人启事,说寻找一个叫辛弃疾的医生,酬金二十两黄金。”

公孙胜原先是中州堂的人,太清楚这样的寻人启事是做什么的,是一种通知行动的暗号,杨志让自己没头没脑地通知下去,其实是为了大名府那边人的安全;况且李忠是个生面孔,就算落入有心人的法眼,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公孙胜很快写好稿子,杨志认可后,公孙胜自去找李忠将寻人启事送往大名府;回到饮马川,杨志又要张三安排人去确认,事关重大,杨志不敢懈怠。

夏伏难的蛇头杖,鲁智深看不上眼,送过去又被鲁智深退回来,说那条蛇太古怪;杨志端详着蛇头杖,精铁打制,蛇头的两个眼睛是孔雀石镶嵌的,手杖上镶嵌着二十几颗珠宝,确实不大对鲁智深的胃口。杨志对神机军师朱武说“这是西域的画法与我们中原不同,很正常啊,我看还是蛇头杖的重量太轻,不适合鲁师兄的武功。”

朱武摇头说“奇怪,据我说知,一般用精铁打制的蛇头杖都应该有暗器,为什么夏伏难没装?难道这柄手杖是夏伏难买的,或者是什么人送给他的,夏伏难不知道机关岂不是很正常。”

夏伏难肯定没装,要不然与杨志生死搏杀的时候,说什么都要把暗器打出来,能不能成功另说;杨志听说不由得也是奇怪,朱武说得没错,精铁的材质不如镔铁,但是比镔铁容易加工,最适合做带有机关的兵器。

杨志立刻让人去请贝松林过来,贝松林早就看过这柄蛇头杖,听了杨志的问题说“你和朱武就是疑心重,我来瞧瞧。”

朱武笑道“贝大师,你仔细看看,到底有没有?”

贝松林摆手说“在鲁智深那里我看过了,看不出来,要是嚣师叔在就好了,我嘛,需要时间,我去和公孙胜商量商量。”

好吧,求人办事就是这样,贝松林说需要时间,杨志和朱武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两天以后,贝松林才把杨志、朱武找去,说找到机关了;公孙胜指着桌上拆出来的东西说“夏伏难把装机关的内壁,作为他存放东西的地方,所以舍弃了暗器。你们看看,是夏伏难在辽阳、大同、太原的三处房契,还有六千两银票和存在金银钱庄的七百两黄金。最值钱的就是这张交易图,是夏伏难的进出货渠道。”

杨志把东西看过,顿时明白为什么公孙胜说最值钱,因为夏伏难进玻璃的地点是大宋扬州,而不是西域什么地方;可是杨志等人还真是没听说过,大宋什么时候开始产玻璃,杨志把交易图递给朱武说“记下来,以后我们也从那里进货。”



第六百二十二章 扳回一局

随着大宋军队和运输物资的队伍调动,压根不需要什么内幕消息,随便一个细作在官道上看看,都能判断出大宋要出兵了。宋金双方的谈判也正在紧张地进行,八州十二州十六州,双方争执不下;陈遘杨志等人的奏章一到,顿时让汴梁沸腾。陈遘杨志只说两百多骑兵和夏伏难很可能是金国的叛军,被夏伏难支使到处抢劫,拔速离是被挟持到沧州,为自己所救。

兵部尚书方琼和当班的监察御史胡直孺看了心知肚明,什么马贼,分明是金国的骑兵,不过都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两人的奏章上报朝廷;赵良嗣立即被童贯打发来通报金国使者李善庆,李善庆从赵良嗣那里得知拔速离的消息,心里算落了一块石头,杨志还是留有余地的,哪怕不赞成宋金联盟,但行动上是极力维持的,即使自己遭到伏杀,都没有意气用事。

但就是这样,李善庆才更加担心,咬人的狗不叫,杨志如此知进退,对大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从辽国的显州到大宋的沧州,金国不知道被杨志黑了几次,显州的损失从后来看是致命,耶律马哥被天心大师就回去后,硬是从怨军中拉走了杨志的旧部,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在中京之战甚至掩护了不愿投降大金的一万辽骑西去,让后面的战事产生了极坏的影响。

赵良嗣同样能猜透其中玄机,难得占一次上风,赵良嗣的心情很好,微笑着对李善庆说“李大人,这拔速离如何处理?”

李善庆不敢说让拔速离自己回辽东,拔速离可是银术可的弟弟,万万不容有失,万一一个人在路上遇了杨志的黑手,到时候大宋往辽国头上一推,自己都没地方哭去。李善庆想了想说“就让拔速离留在沧浪营吧,我回去的时候,顺路带回黄龙府;赵大人,燕云十六州可以归大宋,但是你们必须自己打下来。”

国主完颜阿骨打的意思就是燕云十六州给大宋做筹码,只是吴乞买和完颜宗翰等人坚持,李善庆才利用局面争取一番;现在发生这样的变化,李善庆决定还是要大宋早早出兵为是,耶律天禧已经在大同平叛成功,目前正在等西夏的援军,大宋要是能够牵制幽州也好,最好的结局就是打得难分难解,宋军消耗了幽州的军力,但是夺不下幽州城。

赵良嗣看到完颜阿骨打签字的国书松了口气,金人实在狡猾,竟然带了三份不同版本的国书来,好在自己涉险过关。赵良嗣回到大殿上复命的时候,太尉高俅和太尉童贯正在运气,河间府三天时间,从知州衙门到转运司,传来十几分奏章,说的就是三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先是高俅的家丁和殷鉴想烧掉大军的料场,没有抓到实证,陈遘等人都没有往双龙会上延伸;第二个消息是殷鉴和金国的高手火拼身亡,金国方面还有活人离开,并且预先收买了殷鉴身边的人,其中的信息量太大;跟着杨志杀了伏击他的两百多金兵,不,是马贼,还救下了一员金将。

河间府这次做得很绝,连仵作的验尸报告都送到了汴梁,让这些消息的真实性不容置疑,陈遘证据在手,说的有鼻子有眼,尤其是要在朝廷搞倒某人,任谁都知道绝对指的就是高俅,殷鉴的份量那是绝对不够。高俅的压力山大,烧大军粮草如同造反,与金国暗地里勾结也损坏了高俅一贯的形象。

此刻,不要说低声议论的官员,就连对高俅从不怀疑的宋徽宗赵佶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高俅忠厚的假象骗了;童贯更不用说了,高俅一连串的动作就是要破坏北伐,取代自己和金人联系,阻止自己封王啊,要不是陈遘和杨志得力,将来还不定出什么事,那个该死的殷鉴,死了好。

高俅和童贯都是权臣,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矛盾,满朝文武都晓得不能乱说话,就连几位宰辅王黼李邦彦等人都不插话,唯独李纲不在乎,李纲出列说“既然陈遘那边已经确认殷鉴死亡,就应该派出得力的人手接管殷鉴的事务,把平康钱庄和金银钱庄的钱全部收上来,弥补军资。另外可以把殷鉴的手下全部调回汴梁审问,看殷鉴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在外面打着高太尉的旗号招摇撞骗。”

公道自在人心,高俅听了李纲的话是感动万分,在自己最无奈的时候,唯独李纲这个从不待见自己的人还能为自己说句话,相信自己没有和金国勾结;高俅立刻跪在宋徽宗面前痛哭流涕地说“臣冤枉啊。”

宋徽宗被李纲提醒,担心两个钱庄的钱都被高俅和殷鉴吞没了,问了高俅一句“殷鉴运了多少钱到汴梁?”

高俅一怔,半晌没说话,他是真搞不清楚这账;宋徽宗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顾及自己仁君的形象,恨不得上去用大脚板踩扁高俅。何诉还是体贴宋徽宗,急忙上前问道“太尉要是不清楚,是不是喊家里人问问?”

高俅抬头看见宋徽宗的脸色,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说“是本官糊涂了,公公提醒得是,我马上去问。”

何诉微笑道“太尉何等身份,哪能为这点小事来回跑动,不知道府上是哪一位负责这件事,咱家派人去请便是。”

何诉分明是怕自己回去串供,高俅张了张嘴说“犬子高尧康。”

何诉这边安排人去请,赵良嗣趁机把金国的国书递上,得知金国早有准备,已经同意了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方案,宋徽宗露出欣慰的笑容。当初宋徽宗赵佶命赵良嗣以卖马名义使金,缔结联金攻辽的盟约,曾御笔“据燕京并所管州城,原是汉地,若许复旧,将自来与契丹银绢转交,可往计议,虽无国信,谅不妄言。”

结果被金人抓住了字眼,说西京大同府和平州营州等长城以南的汉地燕京管辖,才有去掉大同平州营州滦州的十二州版本和去掉大同平州营州滦州朔州寰州应州新州的八州版本,现在总算在自己坚持下扳回一局。



第六百二十三章 定策

赵良嗣低声说“目前只是阶段性的结果,金国虽然同意燕云十六州归我们,但是要根据战事结果,对大同府等州再做议论交割;另外岁赐要求和辽国一样,五十万两匹银绢,绢三十万匹,银二十万两。”

对于岁赐,宋徽宗并不在意,这是自己主动提的,对于大宋来说,岁赐是从澶渊之盟就开始有的事情,只不过岁赐的对象从辽国变成了金国,只要能让自己收回燕云十六州,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多花点钱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根据战事结果交割,宋徽宗把金国的国书交给了童贯,童贯看完说“臣愿替圣上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宋徽宗颔首笑道“童爱卿放心,兵马粮草,朝廷会全力供给。”

太子赵桓忽然走出来问道“太尉准备如何进兵?”

童贯和群臣都是一愣,太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气,敢对童贯指手画脚了;童贯也是老奸巨猾的人,猜到赵桓一问必有深意,掉头问兵部尚书方琼“兵部做过推演,有什么建议?”

方琼确实做过这方面的准备,闻言答道“金国现在正在中京的西南北三面与金兵对峙,天祚帝亲自督军,局面虽然难堪,但是三五个月还是能坚持下去的。既然燕云十六州要靠我们武力拿回来,就应该兵分三路,中路军主力直取幽州,西路军出太原取大同,东路军出河间取平滦。”

所有人一下子明白了太子赵桓问的是什么,这样一来,童贯就不能独掌全军;太子赵桓说道“此计不妥,先不说河北有没有这么多精兵良将,现在上京那边战事未决,全面拉开对我大宋没好处,不如先取幽州,然后择机去大同等地。”

太子赵桓的方案对童贯有莫大的好处,童贯立即说道“太子所言极是,臣十万精兵就可以拿下幽州。”

王黼等人纷纷出言赞同,方琼无奈退到一旁,刚刚被召回朝的翰林学士叶梦得忍不住出言问道“既然不相信金国能获胜,我们为什么出兵?”

大殿上一片沉寂,大宋君臣本来就是想投机取巧,借着金国的东风完成一次壮举,真要是出兵收复,哪怕现在辽国已经被打得半死,大宋都不敢说有把握。宋徽宗赵佶明白,不能让这件事继续争执下去,直接定下调子“先按太子说的去做,但是河间、中山、太原三镇,要做好出兵的准备。”

童贯立刻要求调渭州的种师中、沧州的杨志、杭州的辛兴宗三部到雄州取齐,方琼在心里直摇头,杨志的沧浪营还好说,沧州到雄州就算再慢,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但是种师中和辛兴宗,那就是驰援两千里了,现在传命令过去,没有一个月也到不了雄州。宋徽宗全部答应,决定这次动用熙宁、元丰以来所有的物资储备,童贯、王黼不禁喜上眉梢。

叶梦得看见太子的振奋之情和童贯的洋洋得意,无言地摇摇头,金人既然说是以战争结果来论,到时候肯定是会一州一州的计较,难怪蔡相说杨志、梁寻等人都不看好北伐;好在何诉打断了朝堂上的气氛,回禀宋徽宗,高尧康已经带到了,宋徽宗也不啰嗦,直接宣高尧康上殿,让王黼、李纲负责问话。

王黼答应后装腔作势地在磨蹭,李纲已经直接问高尧康“平康钱庄和金银钱庄在汴梁的分号现在是你在掌管吗?”

高尧康哪见过这个架势,上殿的时候就有些惶惶不安,听李纲这么一问,急忙说“不是,我就是每过十天半个月去查一次账,李大人,你应该知道,两个钱庄都是有好几位股东,我们只是代管柴进、卢俊义的资产。”

李纲点头说“但是两座钱庄的大股东还是柴进、卢俊义,目前柴进已经死了,听说卢俊义的腰坏了,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后面你们是准备把钱庄交给柴、卢两家人,还是充公交给户部?”

高尧康看着高俅的背影不说话,李纲笑着说“高太尉,能看得出来,贵府家教甚严,你要是不发话,看样子二公子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高俅急忙回头骂道“混账小子,李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管我,你如实说就是。”

“啊,”高尧康毕竟还年轻,脑海里还有着一点正道的影子,晓得有些话当人面是不能说的,但是看到父亲高俅已经气急败坏,高尧康不敢再有所隐瞒“平康钱庄是李固让给殷鉴的,这件事得问他;金银钱庄现在已经和向家说好了,柴家的股份由我们代管,这些我只是知情跑腿。”

李纲颔首问“现在殷鉴已经死了,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死人身上推,我问你,殷鉴是不是从两个钱庄里运钱给你们?”

高尧康呆了呆,还是忍不住望向高俅,高俅现在因为宋徽宗压根就不敢多说话,高俅心知肚明,自己的贪婪是人所皆知,虽然是毛病,但却是宋徽宗对自己放心的一个原因,要是让宋徽宗感觉自己是一个能够耍阴谋诡计的人,那就离致仕回家不远了。好在高尧康察言观色的水平还行,望了几眼老爹见没反应,心一横说“钱庄的钱殷鉴怎么花我不知道,但是给我们高家的就是分红。”

高俅松了一口气,李纲笑了起来问“那么殷鉴给你们分红是多少钱?”

高尧康声音立刻低了下去“四万两白银。”

大殿内一阵唏嘘,宰相王黼每个月可以拿到的俸禄不过四百两银子,加上各种补贴也不过九百两银子左右,一年也就一万两银子;殷鉴给高俅几个月内的分红就是四万两银子,相当于王黼累死累活的四年俸禄,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王黼上前一步启奏说“圣上,此中有蹊跷,殷鉴死得也蹊跷,应该让古桐园安排人查。”

王黼一步就说到古桐园,是晓得刑部、户部、开封府的这些人拿高俅父子和太尉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古桐园的几尊恶神才能真的弄清楚这件事;但是王黼的做法在场面上没错,因为殷鉴这个总捕头也是古桐园的一份子。高俅急忙磕头在地说“圣上,我愿捐五万两白银充入户部府库。”



第六百二十四章 飞贼

“十万。”宋徽宗精神一振,难得高俅有这样的自觉性,不好好利用宋徽宗都感觉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对高俅的精心栽培;事关岁赐的两成,李纲看高俅想还价,抢先说“高太尉,我看禁军中很多营房不大对劲,看上去更像是作坊,是不是会同御史查下,看看有没有违反军纪的人?”

那些作坊都是高俅开的,大约有七八万禁军在替高俅打工,要是李纲去查了取消作坊,高俅都找不到地方哭,高俅急忙表态“圣上说多少就是多少,只是禁军中的事,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李纲笑笑说“那是自然,这一切肯定要圣上和高太尉你同意。”

高俅顿时一头黑线,宋徽宗颔首微笑,李纲也不是象传说中的那样不知道变通嘛;宋徽宗在一片好心情中,批准了宋金瓜分辽国的协议,在上上下下的议论中散了朝,至于河间府报上来的案情,大宋自有查案的程序,该怎样就怎样。何诉恭送着宋徽宗离开,一看君臣十余人奔着球场而去,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掉头一看,司门郎徐俯站在不远处在招手,面色焦急。

司门郎徐俯是给事中徐禧之子,杜万彻的徒弟;因徐禧在永乐城一役战死,徐俯承袭父爵被授任通直郎,后升司门郎;只是朝中重臣对徐禧当年的狂妄记忆犹新,宋徽宗对永乐的惨败始终不忘,徐俯几乎没有什么破格提拔的机会。杜万彻有时候不愿意来宫中,就让徐俯传个信什么的,和何诉混得也比较熟。

何诉走过去,把徐俯带到僻静的小路问“什么事?”

“我们发现了飞贼。”徐俯没有隐瞒“盛余一锁定的对象是童太尉手下的宋保义。”

何诉一愣,宋保义原名宋江字保义,为了与大盗宋江宋三郎区别,索性改名为宋保义;宋保义做过胜捷军的总教头,是这次童贯大军南下的先锋,武功高强弓马娴熟,这样的人跑到宫中来做飞贼,何诉怎么听怎么不敢相信。但是盛余一的能力在那里,杜万彻让徐俯来就表明杜万彻相信了盛余一的判断,何诉还是谨慎地问道“有什么证据?”

徐俯答道“飞贼第三次进入宫中的时候被铁挽衣打了一掌,铁挽衣的黑砂掌有毒,需要南海的海魂草做解药,汴梁城中卖这种草的只有四家药铺,存量都不多,平时只是给学徒开开眼用。宋保义竟然先后去三家药铺买了海魂草,盛余一发现宋保义先后在十几家药铺询问过海魂草,并且宋保义三次回京的时间都是案发的时间。”

何诉忽然间明白了杜万彻的想法,三次发现飞贼,事后都没有发现什么奇珍被盗,只是象征性地少了一些摆设上的珠宝,这是障眼法,飞贼入宫是来找一样东西或者见某一个人。何诉什么都没再说,领着徐俯来到市井,找到在汴梁各家瓦子专门说三分天下的霍四究和耍盾牌的风僧哥。

徐俯早知道两人身份,霍四究、风僧哥,还有卖花的张臻妙、斗鸡的刘百禽、经营茶馆的张七七、牙人谭名广、炭商孟仲翁,并称市井七仙,是何诉最得力的手下;霍四究听完徐俯的说明,捻着胡须说“这件事不难办,黑砂掌完全去掉毒性要四十九天,如果真是宋保义,就算他把药配齐了,伤势应该还在,可以直接和童太尉说,查验一下便是。最怕的是,宋保义如此现身药铺,其实就是准备躲起来,那就不好办了;汴梁百万人口,宋保义恐怕早就有自己的安全屋,想找很难啊。”

何诉面色一冷说“只要是他,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抓到人;你们等一下,我先向圣上禀告一下。”

童贯不比一般人,何诉不敢随便招惹,于是一个人跑去球场,没想到宋徽宗等人不在踢球,宋徽宗正拿着一根棍子在追着宰相李邦彦打,李邦彦逃跑动作迅速,转眼就爬到一颗树上,宋徽宗挥舞着棍子对李邦彦说“你下来,你下来。”

李邦彦偏偏没有下来,却装出一副女人娇态,还捏着嗓子学着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说“黄莺偷眼觑,不敢下枝来。”

李邦彦为人俊朗豪爽,自幼在民间长大,擅长戏谑,常把街市俗语编为词曲传播,自号李浪子,人称“浪子宰相”;李邦彦这个滑稽的样子着实名副其实,逗得宋徽宗哈哈大笑;何诉却看见郑皇后在另一侧树下叹息道“宰相如此,大宋怎能不亡?”

何诉心中一激灵,哪有皇后说自己国家要亡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保持着正常的步速来到宋徽宗身边,接过宋徽宗手中的棍子,把宋保义的事情说了一遍;事关自己后宫的安全,宋徽宗叫了正在饮酒的童贯过来,让童贯去查。童贯听完,脸色顿时一变说“宋保义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回山东老家一趟。”

山东老家,何诉背后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盛余一可是昨天还看见宋保义的啊;但是宋保义是童贯的心腹爱将,请假一事绝不会有假。宋徽宗脸色阴沉地说“给朕找到这个人,你们也看到了,飞贼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事情朕不想再看到,你们先要找到宋保义,确定是或者不是。”

“圣上,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寻找。”何诉立刻下了保证,童贯欲言又止,宋徽宗摆了摆手说道“太尉,朕不是不通情理,但是古桐园的发现不是没有道理,朕相信何诉和杜万彻是不会冤枉宋保义的;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宋保义要是飞贼的话,来宫中就是有目的的,很可能会牵扯到其他人。”

童贯和何诉都明白,以宋徽宗的身份和涵养,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很严重的警告了,童贯急忙保证说“圣上放心,我一定配合何诉,把这件事查清楚。”



第六百二十五章 灭口

宋保义一直站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穿着一身小商贩的服装,仔细地观察着街上和小巷的动静;宋保义租的这间屋子在樊楼后面的向家巷的巷子口,当时一口气租了两年,外面看上去与普通的房屋没什么差别,宋保义把里面两间房都换上了铁门铁窗,以防范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人会闯进来。

浪子燕青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也是商贩的打扮,燕青现在在汴梁小有名气,举手投足之间,很有点名家的气度。宋保义对此不以为然,觉得和自己合作的人还是越普通越好,燕青走近宋保义身边说“宋爷,你恐怕已经被锁定了,今夜就离开汴梁。”

远远地望见辛朴巡逻过来,宋保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进去。”

两人进了院子,宋保义随手关上了院门,燕青进屋,却看见一个道士正坐在里屋内饮酒,干枯瘦长,一双怪眼泛着蓝光,赫然是裘日新。宋保义在裘日新身边坐下说“我被查出来了。”

裘日新笑笑,要是事情这么简单,上面何必派自己跑一趟,自己在江南诈死,但是官军中未必没有认识自己的人,可这些独竖一帜的江湖人物就没一个是简单的;裘日新望着燕青说“公明说了,这次委屈你了,等事情一结束,会给你一个答复。”

燕青很清楚,宋保义出事就表示这件事到此结束,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说“裘道长从方腊军中逃回,我也被宋三郎留在汴梁,是因为南北两面都失败了,我们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当做了一场梦,从此过着太平的日子,毕竟从这两次造反,我们所获颇多,我打算晚上护送宋大侠离城。”

两人这是要逃跑啊,裘日新眼珠一转说道“宋大侠,那么请你把宫中的那个联系人给我,后面的事我来做。”

宋保义听了大喜,急忙道“是郑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等会我和你细说。”

燕青端着酒碗就到外面去了,心里暗叹,宋保义,你这是在自己找死,先不论裘日新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就一定能脱身,这个贼道士不会给你挖下一个坑?燕青酒喝到一半,就听见房间里有桌椅坍塌的声音,闪身冲进去,只见宋保义已经软软地瘫在地上,燕青伸手一探,宋保义已经没了气。

燕青站起来冷冷地问“你杀了他?”

裘日新模糊答道“你出去的时候不就已经猜到了吗?我是为你好,皇城司和市井的人现在恐怕看着每一条巷子,你要是带着一个伤员出城,绝对是个大麻烦。我已经问出来了,宋保义联系的人就是郑皇后身边的宫女白霞,那幅雪山八马图就藏在郑皇后的秘阁里,可惜白霞身份低微,不知道秘阁所在,只能提供线索寻找,宋保义找了三次都没有找到,我准备去试试。”

燕青走到裘日新面前,上下打量了裘日新一番,摇了摇头说“那你就更不能去,以你的武功,比宋保义还差上一筹,若不是中了黑砂掌,你根本杀不了宋保义;以你的身手,在现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去,与送死没有什么差别。”

“靠我一个人自然不行。”裘日新答得很快“你走你的,上面已经派了太行八雄前来相助。”

裘日新说到这里,发现燕青的表情很奇怪,忽然醒悟到燕青要对自己不利,可是已经迟了一步;燕青在方寸之间的功夫当世无双,再加上突然出手,裘日新连喊都没来及喊,就被燕青双手拿住经脉。裘日新张大了嘴出不了声,眼睁睁地看着燕青一点一点加力,断了自己经脉后,把自己掐死。

裘日新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死了,我不知道皇宫里的联系人是谁,就没有必要东躲西藏的了。”

夜里皇宫不远处的向家巷突然失火,军巡所和望火楼差不多同时发现火警,大队潜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附近的街坊都已经开始救火;等火扑灭了,屋内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但是开封府的衙役和军巡所厢兵傻眼的是,屋子里竟然有铁门铁窗,听左邻右舍说,租屋的只是一个小商贩,小商贩能花钱装这东西?

盛余一和孟仲翁先后到了,孟仲翁七尺以上身材,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年过五十的人;孟仲翁等人很快就在屋内发现了宋保义的兵器和腰牌,根本不需要去问,盛余一就敢确定是宋保义的东西。盛余一询问了邻居,说大白天是有一个小商贩来找宋保义,一直没看见人出去。

根据仵作的检查,两个人都有外伤,应该是先被杀,然后有人放火,只是现在房子都烧得一塌糊涂,连屋顶的线索也不存在;孟仲翁沉声说“盛大人,我们先确定死的人中是不是有宋保义,杀人放火的人如此高明,只能慢慢查访。”

胜捷军的人很快就到了,根据外形基本上能确认死去的就是宋保义,铁挽衣和杜万彻联袂而来,确认宋保义的尸体有中了黑砂掌的迹象;盛余一好奇地问“铁大人,尸体都烧焦了,你怎么区分出中掌的迹象?”

铁挽衣赫然苦笑“我在辽国做捕头的时候,曾经杀过一伙大盗,同样是一把火烧了庭院,但是后来这个案子交到我手上,我去看了现场,发现中了黑砂掌的焦尸上那个凹下去的掌印还是存在的。盛大人,你们看宋保义背后,虽然他在养伤,五指已经模糊,但是整个掌印的凹处还在。”

杜万彻摇头道“铁大人,以后我们和你相处,还是要小心一些。”

盛余一明白,杜万彻的打岔是告诉自己,不要再问被铁挽衣杀死的是谁;看样子杜万彻知道那个案子,死掉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大盗。孟仲翁叹了口气说“总算确定了一个死者,盛大人,你们后面多费心。”

盛余一答应一声,心里在想,要是杨志在就好了,那个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第六百二十六章 测试火药

杨志打了一个喷嚏,不知道谁在思念着自己。

杨志正在接待赵楷派来的使者宗欣,宗欣是宗泽的次子,现在相当于宗泽的助手,宗泽的长子宗颖,是郓王赵楷的护卫;宗欣此次来名义上是找贝松林询问打铁的技术,实际上是看杨志的沧浪营到底如何。沧浪营一举扳倒曾头市,杀了王伯龙、夏伏难,威震河北,宗欣言谈中,表明赵楷、宗泽都想知道,杨志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杨志懂的,赵楷是问他自己的处境,太原之行肯定让赵楷大开眼界,也注定了会有新的想法,毕竟无人会知道后面的靖康国难,对于赵楷和宗泽来说,这次是不甘心被排除在北伐之外。杨志只能说自己的想法“宗大人,北伐不会一帆风顺,最关键的就是要抓得住机会,太原兵强马壮,迟早会投入战场的,兵械是关键。”

宗欣的年纪比杨志小一岁,但是长期受宗泽熏陶,到底听懂了杨志的意思;宗欣明白,以自己第一次与杨志接触,杨志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对自己信任了。不过宗欣还是得把赵楷的意思说出来“兵马一动,很多事仓促之间是做不了的,估计童贯会选择一路而去,太原地方上似乎并不认真。”

杨志不得不承认,宗泽的眼光很准,对于童贯来说,北伐不是雪中原之耻,树立大宋在北面的篱笆,而是为了封王,所以在童贯眼里,除了幽州还是幽州;杨志沉思片刻,斟酌着说“长期战争讲究的是民力,太原民心可用,战力彪悍,必要的时候考虑上奏朝廷,从民间招募义勇,可以叫敢战士。”

宗欣顿然省悟,笑道“郓王和杨时说得没错,指挥使真是胸藏万甲。”

杨志的建议一下子解决了赵楷和宗泽的问题,什么叫必要的时候,那还不是赵楷自己决定的事,就是现在,也可以上奏,童贯打赢了叫锦上添花,童贯要是输了,就是先见之明。而宗泽,完全可以指挥敢战士这样一支队伍,在需要的时候,去战场上一酬壮志;陪同的朱武和张三目露惊讶,他们可不相信杨志是急中生智来敷衍宗欣,只能说杨志对这一仗考虑的东西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杨志笑笑说“宗前辈肯定有机会驰骋沙场,到时候我们这帮人正好并肩作战。”

宗欣心领神会,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便满意而去;张三回头对杨志说“寻人启事都贴了,杨志,你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杨志淡淡地说“我在联系潜龙,启事贴出去,大名府的人自然会处理这件事。”

张三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通过官府联系?”

杨志答道“一则潜龙是蔡相安排的人,或许还有其他任务,我无权过问;二则潜龙身份特殊,不能泄漏,官府对于双龙会和燕云殿来说,就是一个漏风的篱笆,我不想潜龙有危险。”

朱武看出来杨志心中的考量,不解地问道“难道你认为蔡京在这个局面下还能复起?”

张三也反应过来,杨志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小,确实存在这样的安排;杨志点头说“这是肯定的,不管北伐是否成功,王黼肯定是去相的结果,蔡相复出是必然的,所以我们的布局不得不考虑蔡相和郓王的因素,有些事明知道要得罪人,冒一点风险,我们还是要去做。”

杨志拿不定主意的是,自己是不是需要借此改变点什么,郓王赵楷和宗泽在太原就是一个改变,只希望到时候蝴蝶的翅膀可以扇起一股气流,改变大宋靖康之耻的悲剧。朱武思考片刻说“北伐若是失败,自然是王黼来承担后果,若是胜利了,王黼会因为权势过高,而让圣上忌讳。”

杨志不能说宋徽宗赵佶看见王黼家的后门对着梁师成家的前门,就因为两人关系好,王黼才被宋徽宗免职;朱武的自动脑补让杨志松了一口气,含糊道“有的事不得不想,朱大哥,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北伐的事情,宗欣的话提醒了我,朝廷未必会让沧浪营独自前往蓟州,很可能把我们调到雄州去做先锋营,所以物资和后备的人员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转移。”

朱武建议说“不如把铁匠铺分一部分到马行,大名府的商行派一个得力的人坐镇。”

杨志敲了几下桌面说“就让雷横去大名府,马行和铁匠铺都交给他,但是铁匠只分一小部分回去,通知安道全继续收购硫磺和硝石,供魏定国制作火器。”

张三低声说道“魏定国的能力好像在脂水和磷火上,对火药好像还差了点。”

朱武知道杨志在辽阳一个人就做过火药,笑着指了指杨志说“他可是在汴梁兵械铺呆过,对火药在行。”

张三一愣,对着杨志讶然道“朱武说的是真的假的,杨志,你要是精通这个,你和陈达的那个什么门派还怕不兴旺。”

在张三眼里,杨志的武功绝对没有问题,年纪还不到三十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都不需要什么奇遇,就这样一点一点进步,熬个十年以后成为一代宗师绝没有问题;要是杨志还懂火器,又有贝松林这样的人帮助,就算不做官,找个名山开宗立派都是有可能的。杨志笑着摆摆手说“我虽然能调火药,但是点火药的人还是需要训练,这交给时迁、陈达怎样?”

张三、朱武明白,选择时迁是因为时迁的轻功高明,点了火药肯定能及时逃走;点名陈达是因为放心,陈达是杨志的师弟,有些关键的东西能守得住秘密。两人同意后,杨志把自己身边的二十名亲兵交给了时迁、陈达训练,就是如何点了火药引线后迅速逃走;引线是公孙胜实验出来的,把棉线和宣纸互相缠在一起导火,速度基本上和杨志想象的差不多。

杨志自己配置了三罐火药,带着朱武、鲁智深、公孙胜、张三、贝松林、岳飞、魏定国等人,找了个没人的山坳试了一下,公孙胜、时迁、陈达先后出手点燃,爆炸的效果让众人大吃一惊,魏定国立即跑到杨志面前,讪笑着说“指挥使,你让我加入你要创建的门派吧,我可比陈达有用多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谁是边草

魏定国的年纪可比杨志大多了,谁都知道魏定国是看上了杨志的配方,魏定国曾经游历西夏、大宋、辽国,看过的火器数以百计,能这么说,自然是认为杨志的这个配方有效果。杨志微笑着说“你这么说,我记住了,等我开宗立派的时候,你要是不愿意来,我就要你好看。”

众人大笑,在目前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朱武和公孙胜亲力亲为,恐怕就是陈达,杨志也会因为担心弄错了不敢放手。鲁智深扇动着大巴掌拍在岳飞肩上说“有了这玩意,到了幽州,真不行的话,炸开一条血路,我们最起码可以逃回来。”

岳飞摇头说“将军放心,有杨师兄在,我们就是孤军,也能在幽州杀进杀出。”

杨志让众人注意保密,命陈达负责点炸药士兵的安全,便让众人散了,杨志回营立即和张三、公孙胜带领二百骑出了寨门,和鲁智深等人只说去山下逛逛,朱武、岳飞却知道,杨志是要潜入南道山东面的辽国榷盐院;杨志认为,进军蓟州的指望不大,但是在离开饮马川之前,在榷盐院做点文章还是可以的,张横、曹正、李衮带着两百步军早就出发了。

辽国因为一直有西夏进口青盐,对沿海的盐榷并不看重,南道山榷盐院只不过有着不到三百的辽军驻守,所起作用不是生产,而是从盐商手中直接拿钱,履行着看管和运输的职责。杨志没打算去袭击盐场,杨志的打算是打边草,抢劫运往蓟州的盐和从蓟州运来的粮食,让辽人吃了暗亏,产生恐慌。

小温侯吕方带领一百骑作为斥候一直保持着与后面大队的联络,杨志等人骑马跟上去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追上了张横的队伍;负责打探消息的是张三的手下九尾龟陶宗旺,陶宗旺算计了一个运输粮食的队伍,晓得今天从南川进入南道山的岔道。大队人马到的时候,辽军骑兵的斥候已经在岔道上设立了路障。

漫长的运粮队伍穿插在骑兵当中,不紧不慢地在向东南方向前进,九尾龟陶宗旺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说“由于辽骑的斥候派出来一般三十里,所以我们不能早早地进入这个地区,只能选择在粮队到的时候切入,因为关注运粮队伍,斥候一般都收缩到三到五里。这条小路适合步军冲锋,只需要骑兵在另一侧吸引住对方机动兵力的注意。”

看得出来,陶宗旺对军队很熟悉,辽国长长的他不紧不慢挤过守备军的阵列,杨志和张三并骑观望远方的队伍,似乎看到了一点不同;张三“其实就算我们劫了这批粮食,对榷盐院的影响也没多大,但是今天却派出了四百骑兵在保护运粮的队伍。宗旺,你确定那些大车里都是粮食?“

“确认过了,三爷。“陶宗旺一脸的懵懂,张三叹了口气说“他们是想杀我,还是想杀杨志,我记得,我们俩在辽国都姓耶律,你好像叫耶律宗旺。”

陶宗旺的脸色变得铁青“三爷,你还记得你是耶律皇族,我们大辽是个泱泱大国,不是说完就完的,幽州一代代都是我们契丹人的,你却想跟随宋人北伐。“

这个突如其来的感慨让张横等人脸色大变,张三怒喝道“你就是个混账,现在幽州守得住吗?再说,我们姓耶律又怎么样,灭族之恨,杀父之仇,你都忘了。是不是你老婆儿子落在燕云殿的手中,你就认了怂?既然这样,就不要把狗屁的大义放在嘴里,告诉你,要是想杀我们,还早得很。“

陶宗旺大笑“三爷,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呈什么英雄?“

张三忽然叹了口气“你以为杨志不知道是陷阱?他要不是想给你这个机会,何必在这个山道作战,他在南川直接下手,各个击破不是更好。蠢货,杨志要的是,找一个辽国先动手的借口,和看一看我们到底会不会在关键时候跟随他北伐。”

陶宗旺一愣之间,两名手下已经被打虎将李忠和小霸王周通杀了,变成了李忠两人把陶宗旺夹在中间的形势;而辽军的鹞鹰已经飞起,牛角号响彻山谷。陶宗旺一听杨志高喝立阵,就知道坏了,杨志的五百马步军现在还是站在大宋的国土上,但是一千辽骑已经从南北两面包抄过来,运粮的队伍顺着小路杀出来。

南面离宋军大约一里远的小树林中射出一支支火箭,点燃了早已堆在路边的几十个草堆,辽军南面包抄的五百骑毫无畏惧地从浓烟中穿过,可是在后面半里路上,骑兵和战马纷纷栽倒;辽军挺进的速度太快,等后面的骑兵发现不对,已经无法撤退,加上风往南刮,最后能退出去的不到百骑。

北面的山坡上一下子出现三百标枪军,在项充的指挥下,三百支标枪直接从高处落下,刺死刺伤近两百骑,关键是北面的道路狭窄,两百骑的伤亡直接堵在了道路上,让骑兵进退两难,第二轮标枪的投掷又造成一百多骑的伤亡,剩余的骑兵只能冲上山坡,向项充发动进攻。

小温侯吕方指挥一百马步军的弓箭手已经封住了中间的小道,依靠着箭矢的密度拦截着六七百辽军;杨志冷声对张横说“你带着一百五十步军把口鼻捂起来,去南面帮助单廷圭,把中毒的辽兵全砍了。”

中毒,陶宗旺被绑起来以后才明白那个烟雾不是为了阻挡辽骑,而是放毒,四百多辽国骑兵就这样中毒失去战斗力;十几个身影从小道上跃起来,杨志看得分明,和张三身形一纵,已经冲到了吕方身边,与喜龙、鹰云飞等人打了一个照面。杨志拱手道“见过几位前辈。”

喜龙呵呵笑道“杨志,看样子你早有准备,不枉我们来一趟,今天这一千多人就算全部折在这里,只要杀了你杨志,一切都值得了。”

杨志笑道“前辈言重了,你们这要是有这等壮志,就应该去刺杀完颜宗翰或者完颜宗望。”



第六百二十八章 耶律守缺

完颜宗翰是国相完颜撒改长子,完颜宗望是完颜阿骨打次子,两人是金军中的佼佼者,分别统领着进逼上京和幽州的一线军队;辽国危在旦夕,喜龙等人要是真有必死之心,完全可以杀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价值都比杀了杨志大。喜龙老脸一红,身后两道人影已经突然提速,瞬间就冲到杨志两人两米的距离,两柄吴钩剑分袭两人。

张三哈哈一笑,双手十指屈曲如钩,往吴钩剑抓去,逼得剑手只有后退;杨志龙雀刀已经在手,一刀磕在吴钩剑上,对手身体一震,胸口如受重拳轰击,顿时跌倒。喜龙和鹰云飞抓住的就是这个机会,两道狂飙卷起,尘土飞扬,声势慑人;喜龙手中多了一把黑黝黝的玄铁尺,鹰云飞的兵器则是飞爪。

飞爪是十八般兵器中的一种,但是因为不同门派在招式、内力上的不同,所以打制出来的飞爪形状也不一样,但是鹰云飞的飞爪竟然和殷鉴一样;杨志心中一动,一连三刀磕飞鹰爪,叫道“鹰云飞,你可是姓殷,殷鉴的殷?”

鹰云飞的手不由得一慢,随即飞爪如狂风一般扫向杨志,不教杨志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但是喜龙和张三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杨志话里的暗语是可想而知的,如果鹰云飞和殷鉴有关系,那么鹰云飞的身份就绝对有问题。喜龙是负责燕云殿的人,看过鹰云飞的资料,又和鹰云飞相交十几年,但是从来没听过这两人有联系。

张三哈哈笑道“杨志,什么意思?”

杨志顺口说道“我在安阳看见过殷鉴的兵器,与鹰云飞的飞爪一模一样。”

杨志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一样,说明鹰云飞看上去是先声夺人,实际上并没有占尽上风;杨志的龙雀刀再次迎上了鹰云飞的飞爪,两强硬碰硬一招,杨志身体一颤,往后跌退两步,鹰云飞则被震得在空中旋转二百七十度,才在另一侧落下,喷出一口鲜血。喜龙脸带惊容道“杨志,想不到你的玄功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难怪秦晋王特别要我们两个来招呼你。”

杨志缓缓地说“燕云殿不是听辽国国主的吗?什么时候改听秦晋王了,喜龙,你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萧忽古呢?”

鹰云飞大声说道“那个懦夫,竟然带着人逃去了大同。”

杨志冷笑道“你们是打算在幽州自立为王,投靠金国了?”

喜龙和鹰云飞脸色大变,鹰云飞迟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杨志冷冷地说“耶律延禧还在上京苦战,你们想的不是怎么守住幽州,或者去增援耶律延禧,而是想针对大宋,自然是认为金国不会拿你们怎样,今天的伏击也是有人提出的要求;可是我告诉你们,金国不会同意你们成为属国,这也是大宋不得不出兵的原因,喜龙,你太让我失望。”

喜龙身后的高手和奔跑来的数百辽军听得真真切切,顿时目瞪口呆,他们来拼命是为了大辽,可是上面已经想投靠金国;喜龙两人内心的惊骇实不干于他们,这一系列计划,都是绝密的,可是杨志随口说出来,就像是在巷子口听到一件稀奇事。潜龙,喜龙忽然想到这个名字,杨志钑龙的身份暴露,燕云殿知道还有一个潜龙存在,现在看,对方还在幽州。

喜龙身后的高手中走出一个人,是耶律家的高手耶律守缺,面色严肃地问鹰云飞“鹰阁主,把你和殷鉴的关系说清楚。”

鹰云飞一咬牙“我们没有关系。”

耶律守缺颔首说“既然没有关系,我们回幽州吧,让人查到殷鉴的飞爪就可以了。”

喜龙拦住耶律守缺说“我们不能回去,杀了杨志,我们就去大同,鹰云飞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们没有关系;鹰云飞,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鹰云飞畅笑道“我懂,我们燕云殿来了十一位阁主,若是这样退回去,那就是江湖上的笑话。”

吕方已经带着人后退,只有公孙胜走上来,与杨志、张三并肩站在一起,山道上寒风凛冽,就连对面的辽军都在为三人担心;耶律守缺忽然一剑刺入喜龙的胸膛,两人距离太近,虽然喜龙及时发现,但是根本没有退回的余地,只能用玄铁尺插入耶律守缺的腹部,怒喝道“为什么?”

耶律守缺踉跄退开,惨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去大同?你只不过要我们去送死,你们的行为就是谋反,人人得而诛之。”

喜龙争辩道“耶律延禧不得民心,早就该换了。”

“是吗?”耶律守缺整个人忽然高高跃起,长剑如虹,从天而降杀向鹰云飞,这一剑没有任何瑕疵,是耶律守缺终身武学的体现;鹰云飞的飞爪先后六次击中耶律守缺的铁剑,但是都没有改变掉长剑刺向自己的方向,好在第七次变化,锁住了长剑,借力一拖,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耶律守缺重重地落在地上。

鹰云飞正准备换气,却感觉身后有危险袭到,身形一振,可是来不及飞起,已经被杨志的刀芒扫过后颈,热血向后一喷,鹰云飞瘫倒在地;喜龙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出手,速度之快,自己一方九个人竟然只有罗真人闪身出手,到底还是差了一步。喜龙跌坐在第,低声道“杀了杨志。”

七名阁主纵身而出,正在散开的时候,两声机簧响,两名阁主中了毒镖,瞬间毙命;涿州阁主甄天舒怒向宋阔大骂“奸细。”

宋阔笑笑说“我不是奸细,你们已经反叛大辽,我不看好耶律淳的前景,回到大宋,自然需要一些投名状,这和你们想伏击宋军的道理不是一样吗?再说了,我的外号叫什么,六亲不认,甄老儿,想象怎么活命吧。”

杨志、张三、公孙胜直接出手了,从三对十一,变成四对五,说什么也要试上一试。



第六百二十九章 直接跑了

罗真人长啸一声,掌中拂尘化作千万根灌注了真气的铁针,往杨志攻去,罗真人晓得自己比杨志还是差了一筹,争取主攻之势就是等待另一位阁主支援;其余的人也在各自寻找对手,张三的对手使用一对短矛,公孙胜是悬丝对长鞭,一位使剑的阁主去支援罗真人。

甄天舒和宋阔面对面站着,两人其实在燕云殿就互相鄙视,甄天舒看不惯宋阔的德性,宋阔则是从心底暗暗憎恨涿州大家族出来的人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两人对视良久,其余三对都打了十几个回合,两人还在互相凝望。甄天舒忽然就动了,出手如闪电,没看迈动脚步,人已经靠近宋阔的左边,一刀刺入宋阔的左肋,动作干净漂亮。

宋阔压根没有闪避,在甄天舒的刀刺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发出一枚毒镖;甄天舒意识到了对方的可恶用心,可是已经迟了一步,毒镖钉人他持刀的右手,甄天舒人还在倒退的途中,就从半空掉在地上死去。

张三和对手差不多同时分出胜负,两人贴身血战,张三亮出了一对护臂,在一连串金铁交鸣的激荡后,张三一声闷哼,身形踉跄着站稳,肩头鲜血飞溅;而对手在被张三护臂三连击后,脑袋已经被砸碎。

杨志那边的战斗随着甄天舒两人的身亡变得更加凶险,罗真人眼中精光暴闪,拂尘抖出七朵尘云,封着杨志刀锋的所有进路;另一位阁主的青铜剑带着哨音,剑尖颤震,半空中刺向杨志,教人全然无法确定剑的去向。杨志脚下缩地成尺,刀芒伴随着尖锐的声音,犹一阵狂风卷至,刹那间笼罩了三人搏杀的空间。

罗真人两人脸色齐变,刀光闪动中,刀芒击碎了尘云,龙雀刀压根没有和拂尘相接,一个拐弯荡开了青铜剑;罗真人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晓得杨志的杀招已出,后退的话必有一人被杨志追杀,两人各自退后一步,复又杀回,拂尘与青铜剑幻起千百道光影。

杨志的身形一闪变成五个,刀芒大盛,罗真人两人看不见杨志的身形,只感觉手中兵器落了空,刀芒和刀锋是无处不在;罗真人两人分往两旁急退,杨志心中杀机一现,重重的一刀劈进正要散开的剑影中,刀芒直接把青铜剑的主人至上而下劈成两半。罗真人抓住机会回攻一招,趁杨志后退的时候,拂尘缠住龙雀刀。

罗真人拂尘的尘尾是金丝和青铜丝绞成,在真力关注之下龙雀刀都割不断,两人只能以玄功对峙,罗真人几十年的功力,底蕴似乎比杨志要深厚得多;杨志在如山的压力下,只感觉真气被对方震得一阵阵波动,但是每次波动以后,重新聚集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外人眼里两人正在生死对决,但是罗真人已经察觉到,杨志的反噬之力越来越强大。

杨志又退了一步以后,刀芒一收一展,尘尾竟然一根根飞了起来,龙雀刀脱困而出;杨志的玄功竟然已经到了可以分开真气的地步,那可是通玄境才有的表现,罗真人一声怒吼,踉跄往后跌退,直接窜入东北角的山坡,没有管还在观战的数百辽军,就直接跑了。

南北两面的厮杀声已经停止了,没有一个辽军骑兵冲过来,场上只剩下负伤的喜龙和还在厮杀的那位阁主,杨志、张三、宋阔不约而同地走向喜龙,辽军中根本就没有人敢出来营救。喜龙无奈苦笑,事实果真是不可预料,一手好牌,最后竟然是输得精光的结局;喜龙意外地发现,杨志率先停住了脚步,露出凝重的神情。

杨志是听到了高手靠近的气息,宋阔、张三都是刀头饮血的狠角色,江湖经验极其丰富,一看杨志的动作就知道有敌人靠近,但是三人还是慢了一步,萧斡里剌出现在喜龙身边的时候,只有杨志及时挥出了一刀。萧斡里剌一拳震开杨志,捞起喜龙就走,一声呼啸示意各路辽军撤退。

萧斡里剌挟着喜龙到了安全处,喜龙悲愤地说“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联手,以你的武功一定能杀了杨志。”

萧斡里剌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一个人能赢得了杨志、张三、宋阔联手吗,没看见杨志已经是通玄境,和我差不了多少?你想没想过,我们可能真的守不了幽州,耶律余睹为什么能逃走,还不是萧干等人放水,你们一个个蠢得和猪一样,要是不给金人留一个过硬的对手,我们怎么在失去幽州后怎么生存下去。”

耶律余睹逃走的时候,正好遇见连天大雨,奔驰不便;天祚帝耶律延禧派奚王萧遐买、北宰相萧德恭、大常衮耶律谛里姑、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四军太师萧干追捕,其实追到闾山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追上耶律余睹,只是私下里商议后放耶律余睹逃生,回报天祚帝说没追上。

喜龙被萧斡里剌放在地上,喘了口气说“可是王爷要杀杨志。”

“那是他准备称帝了,燕云殿是天祚帝在幽州的一个障碍,他要你们和杨志火拼,反正谁死了对他都不是坏事。”萧斡里剌不屑地说“你也看到了,就算我出手都是毫无胜算,你们所谓的内线筹谋都是一点用都没有,别忘了,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潜龙没有露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亮出身份,又是怎样一个身份。”

杨志没有追杀辽军,连使长鞭的那位阁主都放了,只是问了一下名字,叫耶律霸青;在三路辽军撤退后,沧浪营坚决地在边境线停止了脚步,这一战项充的手下死伤最大,一百多辽骑的冲锋虽然被打退,但是标枪兵伤亡两百多人,和对方的比例是三比一。杨志安慰了项充几句,答应回去后就补充兵力,带着九百首级和四百多匹战马回到了南道集;宋阔剥下了甄天舒的瘊子甲交给杨志,跟着杨志一起回去。



第六百三十章 路遇宋公明

杨志立即给河间府和汴梁上报战情,并将宋阔推荐给皇城司,杨志心知肚明,宋阔倒戈,看重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个人在大宋的前途,不如结个善缘;至于那件瘊子甲,杨志没有食言,赏给了陈广。宋阔对杨志的豁达很开心,临走的时候直接说了,自己还有妻儿在中原隐居,并不是对外面一直宣称的什么单身,只是宋阔知道自己曾经结下无数仇家,不敢拿家人冒险。

陈遘早已经习惯了杨志的随心所欲,只要战斗发生在宋国这边,陈遘就不在乎辽国找茬;可是汴梁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杨志再次击败辽国,还杀了鹰云飞等七位辽国燕云殿的阁主,让人精神一振,鹰云飞可不是一般的阁主,在燕云殿专门负责对付大宋,此人一死,石摩劼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何诉和铁挽衣在御书房把这件事的意义说清楚,宋徽宗忍不住抚掌大笑,立刻免费下旨给杨志升官,出任武德郎,童贯反而担心地说“圣上,沧浪营是以战养战,磨砺士卒,但是河北其余军队,可是很长时间没打仗了。”

宋徽宗点头说“郓王也有这个担心,上书建议在太原大名真定三地招募义勇,号称敢战士。宗泽说得好,一州两千,十州两万,三府可以招募十万敢战之士,再安排历代武进士担任下级军官。”

童贯和太子赵桓只感觉身体冰凉,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他们在朝堂上考虑到,现在却偏偏被远在太原的郓王赵楷提出来,赵楷身边的那个宗泽不简单。郑皇后笑道“宗泽都多大年纪了,还想折腾。”

宋徽宗端起茶碗说“你是不知道,宗泽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江湖出身,名声不在周侗之下,三十岁后才参加科举,一书成名,就连吕惠卿都说宗泽是难得的干才,论做官的能力不亚于蔡京。朕不是不想用他,只是他反对道教仙家这些事,朝中现在也不缺能臣。”

郑皇后心中一怔,宋徽宗明知道宗泽是这么厉害的角色,还让宗泽前去协助郓王赵楷,难道是早有打算?太子赵桓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顿时不好起来;唯独童贯暗喜,自己算得到了一个秘密,日后对于郓王赵楷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另眼看待,有些事在朝廷内部不是秘密,蔡京王黼两任宰相,都有看好赵楷的意思。

南道山一战算是给了大宋出兵的理由,朝廷上下终于揭开了原先还半遮半掩的面纱,将整个战争机器转动起来,赵良嗣更是在朝上朝下说,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是何等希望大宋的王师北伐,太学更是群情激涌,一边是认为现在是收复燕云的大好时机,一面是对前线战事的盲目轻松。

美髯公朱仝在枢密院听了半天高调,被蓝从熙训了一顿,没奈何地走了出来,正在琢磨心事,忽然听乡音召唤,回头一看,远远地走来一人,三十岁出头,六尺身躯,唇方口正,额阔顶平,眼如丹凤,笑起来带着一种特有的成熟魅力;朱仝大喜,来人是朱仝认识不久的好友,楚州押司宋江宋公明,朱仝急忙上前行礼“见过哥哥。”

宋江拉住朱仝说“我看着就像你,试着喊了一声,果然是兄弟,听说你调到了枢密院,这次将随童太尉北伐,恭喜啊,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难得你我兄弟相遇,你要是没事,你我找个地方一坐,叙叙旧?”

朱仝道“正应如此。哥哥一个多月没来东京了,今日小弟做东,我们就到樊楼一醉。”

樊楼位于御街北端,又称白矾楼,是东京七十二家大酒楼之首,刚刚重新装修,灰瓦青砖,雕梁画栋,酒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楼高三层,各有飞桥栏杆明暗相通。门楼上新挂一块两种文字的匾,汉字是“诚招天下客”,另外一种文字已经不是波斯语,无人知晓,樊楼自喻为天书,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

朱仝家中富裕,当山贼的时候收敛了大批的古玩字画,所以现在手上不缺钱,宋江含笑点头,两人步行到樊楼,早有闲汉上前引路,宋江顺手递给引路的闲汉一两碎银,很快酒博士前来,请两人到三楼一个可以看风景的阁间,透过窗户,一侧可以看见大内花园,另一侧可以欣赏到汴河风光。

阁间的装修费了心思,看上去富丽堂皇,粉墙上是刘子翠亲笔题写的诗,又衬托出古朴典雅,宋江念道“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好诗,说尽汴梁繁华,让我这个外地人都有了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

酒博士安排了菜肴,两色水果是银盅装的木瓜甘草,点心是盛在景德镇瓷碗内的虾仁馄饨芝麻团子,看着就舒服。宋江满意地坐下,另外点了卤牛肉烤羊头清蒸大虾糖醋鲤鱼,还要了一坛号称天下第一的大内酒,不多时,送上来,瓷盘精美,酒杯别致;羊头已经被分解,肉骨放在盘中,吃起来很方便。酒喝到一半,见朱仝还是心事重重,宋江开口问道“贤弟莫非遇见难题了?能否说给愚兄一听?”

朱仝叹一口气,说了心中的疑虑“不瞒哥哥,以我的资历不足以担任这个职务,你是知道的,我是招安做官的,这次又没有花钱,却无故得到了枢密院虞侯的位置,明知道必有蹊跷,一时不得要领。”

宋江笑道“贤弟一代俊杰,声誉天下,自然被上面看重,贤弟应该记得在这樊楼发生的奇案,若没有那个案子,又怎么有楼下的那块匾,有樊楼的今天,有的时候,奇迹就在我们的身边。”

朱仝知道那个典故。英宗年间,有一个波斯来的中年胡商在樊楼消遣享乐时突然发病,樊楼掌柜樊伯英没有把人送回驿馆,而是请东京名医来诊治,胡商依旧不治身亡。一年后,胡商的妻子在波斯使者陪同下来到东京,樊掌柜向胡商家属叙述了经过,当场清点遗物,帐目分毫不差,就连胡商家传的一颗鹅卵石般大的珍珠也依旧在胡商的帽子里,没有人动。宋英宗因此亲临樊楼,波斯使者专门送匾,樊楼从此独一无二。



第六百三十一章 谁的意思

宋江说完,随即一声招呼,等在门外的闲汉迅速上前,宋江低低地嘱咐了几句,闲汉心领神会,出去不多时,一位美女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两人眼前为之一亮。美女怀抱琵琶,花容月貌,白色长裙袭地,年龄在在十七八岁,上前款款施礼,轻吐朱唇问“客官想听什么曲子?”

宋江略一思考,手指敲着桌沿道“姑娘贵姓,可会柳三变的那首‘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女子笑道“小女子嫣红,八声甘州是我们的启蒙课程,只要先生喜欢,嫣红愿意一试。”

能够在樊楼立足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才艺双绝,没有一点自信和能耐,早就被淘汰了。宋江望望朱仝,见毫无反应,就给了嫣红一个亲切的笑容,示意可以开始。

嫣红柔指挥舞,轻弹琵琶,前调过后,清喉婉转,唱道“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好。”一曲终了,宋江喝彩道“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姑娘让我有在浔阳江边的感觉。太平老人所言不虚,大内美酒,京师女子都是天下第一。”

嫣红笑道“先生过誉了,这么说,福建秀才和江南士大夫会不高兴的。”

宋江大笑,朱仝也不禁露出笑意,太平老人的《袖中锦》传播已久,其中云“天下第一监书、内酒、端砚、洛阳花、建州茶、蜀锦、定瓷、浙漆、吴纸、晋铜、西马、东绢、契丹鞍、夏国剑、高丽秘色、兴化军孑鱼、福州荔眼、温州挂、临江黄雀、江阴县河豚、金山咸?、简寂观苦笋、东华门把、鮓右兵、福建出秀才、大江以南士大夫、江西湖外长老、京师妇人,皆为天下第一。他处虽效之,终不及。”

和物品妇人相提并论,秀才和士大夫怎么会高兴?只是太平老人是个托名,到现在,朝野也不知道太平老人究竟是谁,也禁止不住《袖中锦》流传。宋江又听了一首曲子,掏出五两银子打发女子走人,宋江长得一表人才,态度和蔼可亲,嫣红不免有些想法,接过银子的时候试探着撩了一句,宋江摆摆手,嫣红便笑笑离去。电脑端:/

宋江回头看朱仝的心情转好,两人又谈了些往事时政,才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仝才把整件事说了一遍。原本也没什么大事,朱仝是在和自己的上司文伯虎闲聊,认为北伐的战事必定残酷“文大人,将士们一旦上了前线,肩上的脑袋都不由自己做主,一仗打下来活着的人才算胜了呀!“(¥新速¥度最≈>

文伯虎赞同说“幽州已经是绝路,应该是换我们做主了……“

就是这样的两句话被蓝从熙听见,蓝从熙就把脸放下来,怒斥道“这是你们关心的事吗?这些事我都过问不了,一个个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仝,我清楚你的来历,有什么理想,等跟着童太尉出征再说。”

宋江闻言呵呵笑道,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只大虾才说“现在我真相信你没有花钱了,你连枢密院的水有多深都不知道。就拿这件事来说,文伯虎是蔡京的门生,与沧浪营的杨志是同榜好友,属于认命的那种;枢密副使蓝从熙则是梁师成的人,紧跟太子赵桓的步伐,你这样一个没有根基的人进去,自然都希望你听他的。你和文伯虎谈什么,蓝从熙都会不高兴。”

朱仝恍然大悟,却是更加发愁“那我该怎么办?”

宋江劝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贤弟不必多想,反正你很快会随童太尉出征,到时候多打点上司便是。愚兄下午到工部办完事,明日就要回楚州,你这趟去河北,自己多加小心,无论什么结果,都让人给愚兄捎个信。对了,那个青面兽杨志,有机会拜访一下,他现在已经是武德郎,够资格出知军州了。”

大宋的官场很怪,四百个州和军州,等级差了很远,从七品的官员就能知一州,换做唐朝和五代,那是不可想象。朱仝借着酒意,连声说好,一直把宋江送到大街上,看着宋江走远,才掉转头回家;只是到了家,朱仝的眼睛立即明亮起来,再没有半点酒意,朱仝倒不是提防宋江,而是发现了皇城司跟踪自己的探子。r>

朱仝在第一甜水巷租的房子,里外两间,外间是客房,里面是卧室,朱仝一个人过,又不缺钱,几乎都是在外面吃饭;朱仝烧了开水,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抓在手中,靠在床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忽然发现了不对,宋江到工部办事,怎么也走不到枢密院的门口。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朱仝走过去开门,是皇城司的陆千良,陆千良看看朱仝面色,露出一张笑脸说“朱虞侯,方便吗?“

“方便,我就一个人。”朱仝把陆千良让进屋问“要不要弄点酒菜?”

陆千良摇头说“你是想让我倒霉啊,我来其实是为了你出征的事情。”

客厅里就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朱仝把陆千良请到上座,去隔壁借了开水,泡上茶问道“陆老哥有消息?”

陆千良点点头说“童太尉同意了梁方平自领一军五千人,五名千夫长分别是呼延灼、王文斌、彭玘、张清和你。”

朱仝就是一愣,陆千良说得太过轻巧,梁方平是太子赵桓身边的红人,单独成军,其实这五千人就相当于太子亲军了,是什么让太子来开这个口的,又是什么让宋徽宗同意了这个做法。难道太子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朱仝把目光投向陆千良问“陆大人来是太子的意思,还是皇城司的意思?”



第六百三十二章 蔡府的反应

朱仝对陆千良说“我这里的事与楚州的宋押司无关。”

陆千良笑道“朱老弟确实够义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声,那是个大富大贵的人。”

到了第三天,朱仝在枢密院听到一个消息,宋江被赐名宋公明,赐同进士出身,担任正八品的承事郎;当年也有人走的这条路线,就是眼前的宣和殿大学士蔡攸,靠的就是简在帝心。宋大哥一下子入了皇上的法眼,朱仝被这个消息雷住了,汴梁很多知道内情的人都被这个消息雷住了。

宋公明什么人,江湖上号称及时雨,官场上是楚州那一片的吏首,根据内幕传言,宋公明这次走的是郑皇后的路子,摆明了就是景王赵杞的人。蔡京虽然闲赋在家,这点消息还是清楚的,面对站在一旁的蔡随天说“讲讲你的看法。”

蔡随天说得很简单“这对所有人都是机会,除了太子赵桓。”

坐着的徐若谷忍不住看了蔡随天一眼,他自然知道蔡京的这个长孙现在一直在做着生意,这次回京师就是来结账的。徐若谷是知道的,蔡随天没有一点仗势欺人的做派,这次回来亲自去各家钱庄瓷器铺,每一笔账都是清清楚楚,在蔡府各房借的钱,该给的利息一点都不少,对蔡家人不屑一顾的教书先生张。。,难得地和蔡随天说笑一阵。

蔡京问蔡随天“你打算怎么办?”

蔡随天躬身答道“回祖父,我已经从各家进了五十坛酒,托镖局运过去。我先回大名府,姑父给了我一个酿酒的配方,我在来汴梁之前刚刚酿了一百坛,我怕酒卖完了,赶回去先酿一点。。”

蔡京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来的那天,我喝了几杯,那酒不错。不过你姑父哪懂这些,肯定是杨志在辽国的那个酒坊配方,他也在河北,遇到他的时候,就说我说的,他必须照顾你。”

徐若谷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蔡京虽然致仕,但是蔡攸是宣和殿大学士,也是宰相级别的人物,宋徽宗对蔡攸的宠信超过了蔡京当年;蔡攸的儿子蔡行任殿中监,蔡攸的弟弟蔡翛是礼部侍郎,兄弟中好几个二品以上的大员,一个个谁照顾过蔡随天,蔡京却指望一个学生能照顾自己孙子;谁想蔡随天点头说“祖父放心,我会听杨叔的。”

“那就好。”蔡京闭上了眼睛说“把你十九姑带去大名府,她想见见杨志,我是管不了了,你找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徐若谷一愣,蔡京的第十九个女儿蔡温柔是庶出,至今未嫁,难道想招杨志为女婿;徐若谷摇摇头,杨志现在在江湖和民间的声望不是一点点强,这事有点悬。蔡随天却料到蔡京肯定有其他安排在里面,至于蔡温柔与杨志有没有缘,蔡随天压根不担心,大人的事不用自己管,蔡温柔除了名字里带有温柔两个字,就没听说过这位十九姑有温柔的时候。

蔡随天从蔡京房间出来,就去了后院,找到正在和其他人聊天的蔡温柔,蔡温柔肯定是和蔡京商议好嘞,一看见蔡随天就说“来带我走啊。”

其实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蔡温柔和杨志同龄,比蔡随天大点,蔡随天笑着说“十九姑,小侄明天快马赶回大名府,后面还有人押着酒前往大名府,你和谁走?”

“当然是和你了。”蔡温柔毫不犹豫地说“准备一辆马车,我跟在你后面,你要是嫌我慢,骑马也行。”

蔡家的女人骑马,边上的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蔡随天彻底明白自己这个姑姑为什么嫁不出去,蔡家书香门第,苏黄米蔡,从读书人角度来说,与苏轼、黄庭坚、米芾相同,十九姑一出去就会给人大相径庭的感觉,又是庶出,自然高不成低不就。不过毕竟是蔡京的女儿,蔡温柔离开汴梁的时候,徐若谷还是派了一名叫马灵的记名弟子,带着四名刀手跟随。

徐若谷是蔡攸、蔡绦的表哥,投到他门下的人未必是崇拜他的武功,马灵就是其中一个,马灵在泾原路杀了人,投到徐若谷的门下以求庇护,马灵本人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好手。蔡随天无所谓,反正回到蔡府,他和蔡京、快活刘都没有对外说出自己潜龙的身份,多一个高手不是坏事。

就在一行人要出城门的时候,一个笑得很阳光的年轻人牵着马拦住前面“蔡公子,在下邓乞丐,想和你一起去河北。”

蔡随天笑了起来“巢泷的徒弟,巢氏酒家的邓乞丐?”

邓乞丐颔首说“蔡公子既然知道我这号人,那我就省了很多口舌。听鱼修罗说,蔡家有人要去饮马川,家师就让我同行,长长见识,毕竟我是第一次出远门,有人照应总不是坏事。”

开玩笑,巢泷的徒弟还要人照应,那些行走江湖的好汉大部分就不用混了,蔡随天爽朗地说“那就一起,不过你不要叫我蔡公子,我担当不起,叫我蔡掌柜,我在大名府有个酒楼,你要是缺钱的时候,可以来帮我打几天工。”

在陆千良的注视中,邓乞丐笑嘻嘻地加入了蔡随天的队伍,一行出了城门,立即快马加鞭朝河北赶去;陆千良自然清楚,事情决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以巢泷和蔡京的关系,这种事昨天晚上就可以说好,没必要在城门口来这么一出。陆千良吩咐手下人继续巡逻,自己去蔡府打听清楚,匆匆回到皇城司向何诉回禀。

何诉听了也是有些吃惊,这个举动说明蔡京和巢泷都在布局,只是派出去的人出乎意料,但正因为出乎意料,别人只有光看着,谁要是去和蔡京的一个庶女计较,那纯粹就是找抽;何诉来回踱了几步问“蔡温柔会不会武功,在蔡府原先管事吗?”

在大宋,二十几岁的大姑娘那就标标准准是老姑娘,十有在府里大小管点事;陆千良不知道,但是一旁管资料的太监回道“蔡温柔会武功,曾经打伤过向府的公子,蔡相离京的时候,蔡温柔管理蔡府后院的账目。”



第六百三十三章 对上暗号

蔡相,蔡京都做了平民老百姓几年,皇城司的人还在称呼他为蔡相;看何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陆千良才真实感受到蔡京在汴梁城的影响力,难怪宋徽宗和王黼都那么忌惮。何诉看了陆千良一眼说“现在全乱了!你派人联系梁绝悟,让他主动向杨志认个错,争取回到沧浪营去,官司的事,我和河间府打招呼。“

何诉的想法很简单,不论蔡京还是郓王赵楷,想要在河北有所作为,现在能找的就是杨志,梁寻已经调到华州担任知州,和范致虚去作伴了。管资料的太监突然说道“公公,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当年擎天柱任原、铁棒栾廷玉、生铁佛崔道成,和曾头市的史文恭曾经在大名府交往过一段时间,还有个和尚叫大圆。”

陆千良听了立刻面露惊容,死死地望着那太监,任原等人都是江湖上的名人,查下去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何诉淡淡地说“那是古桐园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蔡随天一行日夜兼行,连续两晚上就是在村边的小店住宿,估计还是沾了蔡温柔的光,要不然蔡随天很可能就在荒郊野外找个地方眯一下眼。蔡温柔咬着牙,不叫一声苦;马灵却有些想法,住下后找个没人的机会问蔡随天“蔡掌柜,是不是大名府出了什么事。”

在蔡家,蔡行才是大公子,马灵等人还真是喊蔡随天蔡掌柜;蔡随天笑着说“没事,只是这次我出来二十多天了,担心生意。”

马灵知肚明,蔡随天在蔡府不受待见,兴许真是看重钱财,只好闭口不说;就这样,汴梁到大名府五百多里地,加上度过黄河,一行人不到三天就跑完了。第三天傍晚进了大名府,蔡随天直接把所有人带到了幽燕坊的州桥酒家,蔡随风指了指大门口不远处的一处门口挂红灯笼的宅子说“那就是我的住所,一半是酒坊,一半住人,十九姑,你和马灵就住在那里,先上楼吃个饭。”

邓乞丐笑着说“那就好,这两天在路上我可累坏了,蔡掌柜,弄点好吃的上来。”

店里的伙计看掌柜的回来,早就点头哈腰地跑了出来,一听蔡随天吩咐,是蔡家的长辈,忙不迭地把人往里面迎;马灵意外地看见两个熟人正人五人六地坐在酒店角落的一个位置上在喝酒,一个是凤炎羊的徒弟乔冽,一个是蔡京过去的亲卫孙安。凤炎羊、徐若谷、快活刘、幽子羽是蔡京身边的四大高手,马灵便知道有些事是徐若谷都不知道的。

乔冽两人看见蔡温柔,立刻起身跟到二楼包厢,蔡府的人拿蔡温柔不当千金小姐,他们这些外人可不敢;蔡随天没有跟进来,拉着邓乞丐去了另一个阁间。蔡温柔坐下后问“你们可安定下来了?”

孙安点头说“我开了一个鹰店,乔冽开了一个百货铺,都在酒肆的附近。不过小姐,我不明白,我们在大名府做什么?”

蔡温柔微微一笑说“我也不明白,家父不赞成北伐,但是朝廷启动了,不管赞不赞同,都要出点力,杨志的沧浪营就在河北,他一定会去和潜龙联系联系,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杨志和潜龙需要配合的时候出手。”

蔡京还是没有透露蔡随天的身份,他打算捞点好处,和快活刘分析过,杨志一定会利用情报网,主动和蔡随天联系;但是蔡随天的武功一般,有的时候需要高手,蔡温柔等人就是备用的方案。

蔡随天安顿好邓乞丐,走下楼四处看看,一个年轻人笑着过来招呼“蔡掌柜,有一笔生意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蔡随天一看认识,是隔壁斜阳巷的一个药铺大夫慕普,急忙抱拳说“我是生意人,只要是生意,都有兴趣。”

慕普看了看四周问“能否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这可是一本百利的生意,听说过紫砂壶吗?”

“那可是稀罕物,听说是湖州的特产?”蔡随天不动声色地说,慕普摇头说“苏州,我有确切消息。”

“随我来。”蔡随天眼中一亮,这是他和杨志约定好的暗号,看样子杨志早就预估到目前的形势,几个月前就让这位慕大夫到斜阳巷落脚。蔡随天把慕普带到掌柜的房间,慕普笑着说“我是杨志的师弟,他让我在斜阳巷开药铺,专门负责和你联系。师兄说了,我们平时不需要联系,也不需要保留什么暗语,一切面对面说就行了;万一有急事,你找不到我,就可以去找驿站对面的郝家酒店,这是信物。”

信物就是侯蒙留下的半个虎符,蔡随天听懂了,杨志准备了两个人,就是为了和自己传递消息,郝家酒店属于那种应急,不仅能传递消息,也能在危急的时候接应自己离开。蔡随天接过虎符说“我明白,你常来喝酒。”

经常来喝酒,接触才不会受人怀疑,慕普低声说“师兄希望你借助蔡家的名头,结交去辽国的商人,不管是汉人还是西域人,哪怕是契丹人、奚人都行,以后负责放假情报。”

寇一看见寻人启事,专门去了一趟饮马川,和杨志单独会面谈了一次,才带着杨志的决定回来,可是蔡随天到汴梁一去就是二十天,慕普只好慢慢等待,今天总算见上面了;蔡随天没想到任务如此简单,当场答应下来。

蔡随天原本的安排是为了打探辽国那边的消息,之所以要开设鹰店,就因为前来大名府卖鹰的人一半是辽国的汉人,这条线索是蔡随天在和各方面接触中摸索出来的;百货铺主要就是卖铁锅,这是最受辽人喜欢的商品,辽国的镔铁或许比大宋的好,但是在民用的铁器方面,和大宋差了好几个等级。

杨志只需要放消息,那就更好办了,蔡温柔来了本就会吸引方方面面注意,趁机放出假消息不要太容易,慕普没有笑脸地出去,继续闷闷不乐地独自饮酒;蔡随天看包厢没动静和邓乞丐还在阁间,吩咐伙计“给慕大夫那桌送一瓶好酒和一份红烧肉,算店里的。”

伙计一听就心领神会,生意没谈成,蔡掌柜要表示一下歉意。



第六百三十四章 高僧大圆

慕普最后是把酒菜打包带走,蔡随天又应付了几个熟客和街坊,才来到包厢问蔡温柔“姑姑,还满意吗?”

蔡温柔笑着说“我听孙安说,州桥酒家的生意相当好,很多幽州人和汴梁人都喜欢到这里来喝酒,你也算是经营有方,但始终这样做生意,那也不是办法,等这次我回去,我和你祖父说说,让你几个叔叔帮你在官府谋一个职位。”

蔡随天笑了笑说“多谢姑姑,那你们忙,我去招待邓乞丐。”

蔡随天明显对蔡温柔的事情没兴趣,敬了孙安等人一杯酒,便离开包厢回头找到邓乞丐,邓乞丐正皱着眉在望着楼下的街道,蔡随天愣了愣问“酒菜不合胃口?”

邓乞丐似乎刚刚回过神来,说“我有点不明白,蔡温柔是来办大事的,按道理说你是地头蛇,为什么把你撇开,是你自己不愿意?”

蔡随天指了指酒店说“我这里有酒店,还有酒坊,姑父梁寻甚至写信给杨志,说让他跟我合伙做生意,我哪有时间管其他事。做官是要门路的,否则就算上任,过不了多久也会被人赶走,我要是想做官就去华州了。”

邓乞丐没有怀疑,蔡随天现在就是想做官也只能做一个小官,还真是梁寻在华州安排方便,邓乞丐问“杨志说了做什么生意吗?”

“我还没见到人。”蔡随天实话实说“沧浪营到大名府的时候,我在泗州,都是姑父安排的,我就等消息。”

邓乞丐摇头说“为什么不直接找上门去,梁寻和杨志可是布衣之交,远比官场上的那些人情深厚。过两天,我去沧浪营的时候帮你问问杨志,哎,对了,杨志算是我师兄,你应该对我尊重点,我可是长辈。”

“去你的。”蔡随天起身就走“想吃什么跟伙计说一声,晚上就住在酒楼里。”

“明白,八脚床嘛。”邓乞丐做了多年的酒店伙计,自然晓得酒楼里就是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睡觉,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没什么不适应的,毕竟一路过来,吃喝都是蔡随天的,邓乞丐一个铜钱都没花。不过人的命运就是不由自己做主,就在蔡温柔下楼准备离开酒家的时候,一名僧人从外面走进来。

店里的客人基本上走光了,外面正下着雨,僧人收起湿漉漉的雨伞放在门口的架子上,看见蔡温柔就微微一笑,走过来合十道“七年弹指一挥间,没想到还能在大名府见过师妹,真好。”

蔡温柔满脸笑容地说“听说你出家了,有人可是哭了好几天,现在在那座名寺修行?”

僧人长得一表人才,绝对不是鲁智深那样的格调,笑起来带着一种儒雅阳刚的美,低声说“小僧大圆,在大名府玉龙寺。师妹,往事不用再提,当年是我对不起孙姑娘,她现在还好吗?”

蔡温柔收起笑容说“她和你一样,只不过在暮松庵修道。”

孙安等人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位高僧是谁了,曾经名动汴梁的孔雀山庄少庄主巴凤天,那位孙姑娘就是孙三四,桑家瓦子的当红花旦;两人在汴梁缠绵了一年多,最后巴凤天不辞而别,孙三四悲伤之下就去了暮松庵长住,说是修行,其实就是没心思做任何事情。暮松庵并不是什么大的尼姑庵,原本只有三个尼姑,但却因为孙三四的带发修行,香火一下子兴旺起来,就连林灵素要和尚还俗,都没有敢去招惹暮松庵。

难怪蔡相要蔡温柔出马,就是因为蔡温柔和巴凤天有这样一层的师兄妹关系;至于巴凤天能这么及时赶到州桥酒家,自然是蔡相另有手段通知的。孙安等人大喜,如果巴凤天答应出力,那么他们的实力就一下子增长了数倍;大圆和尚脸上肌肉僵硬了一下,恢复正常说“我接到了叶梦得的快马传书,师妹,你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大名府。”

蔡温柔露出一个嘲讽说“我武功不行。”

大圆摇了摇头说“徐处仁不及梁寻,他是外来人,几个月的时候梅花门的势力死灰复燃,你来很可能被他们用来做文章。”

“他们敢,邓乞丐,给我下来。”蔡温柔一声娇叱,邓乞丐从二楼飘落下来问“蔡小姐有什么吩咐?”

蔡温柔问道“在大名府保护我,一个月两百里银子,包吃住?”

邓乞丐抓了抓头说“我没问题,但是我要见杨师兄一次。”

“可以,我来安排。”蔡温柔一口答应,孙安三人都是老江湖,晓得蔡温柔这样做就是告诉大圆和尚,蔡家有钱,可以招募大批的武林高手,就算是梅花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圆和尚望望邓乞丐说“你是巢泷前辈的徒弟吧,先前我在监狱给卢俊义做法事的时候,王善说杨志这几天就要到大名府,沧浪营要去雄州,杨志来留守处和徐大人商议军情。”

卢俊义终于死了,孙安等人有些伤感;蔡温柔和邓乞丐都目露喜色,杨志要来,这样就不需要去饮马川了。蔡随天站在人群后有点吃惊,卢俊义一死,杨志来大名府会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蔡温柔已经板起脸问大圆和尚“你现在是死人还是活人?”

女人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大圆和尚叹息了一声说“活人,生不如死。师妹,你不用说了,我肯定是帮你的,照顾你是我父亲的三个遗愿之一,说什么我都会完成。”

蔡温柔俏脸一缓问“师兄,师傅的三个遗愿到底是什么,那时候你又不肯说。”

大圆和尚想了想说“我还是告诉你,你告诉孙姑娘,我是一个不值得在乎的人,我父亲的三个遗愿是守住玉龙寺、照顾好你、把孔雀山庄让给我二弟巴凤池。孔雀山庄我已经让出去了,现在也到了玉龙寺,就剩下最后一个;你却来了大名府,看样子是我前世作孽太多,报应啊。”

原来其中还有那么多坎坷,想必巴凤天的失踪,就是为了巴凤池顺利接手孔雀山庄;蔡温柔故意哼了一声说“那是你前世修行才换来的福气。”



第六百三十五章 街头狂杀

安静的夜晚结束了,大名府的清晨原本是最宁静安详的,但今日城市里的每个角落里都荡漾着异样的感觉,阳光下的这个清晨注定是不同寻常。一个消息在城内疯传,玉麒麟卢俊义昨夜死在了监狱里,这条消息无异于一道魔咒,在无数人的头顶炸开,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同时,数不清的人在李固李大官人的门前吐着吐沫。

平康钱庄的门口挤满了急于兑现的商人和平民,现任大股东殷鉴死了,前任大股东卢俊义也死了,平康钱庄怎么看都像是要倒门框的架势,原来存钱存物的人都急着把钱物取出来换一个可靠的钱庄。但是钱庄的门没开,只是出来一个伙计说,因为卢俊义死了,停业三天。

现任老板殷鉴死的时候,平康钱庄都一天没停业,现在一个毫无关系的卢俊义死了竟然要停业三天,所有人想到的就是平康钱庄要转移资产要逃,其余的股东都在汴梁,到时候总不能去汴梁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讲理吧。愤怒的人群开始骚动,沿街的衙役厢兵都不敢管,钱庄的护卫直接上前阻拦,终于在混乱中,钱庄的大门被砸开,人流一涌而进。

消息传到留守司,徐处仁几乎是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厉声说道“把闻达给我叫来。”

徐处仁一般情况下都是坦然自若,对闻达都用请字,但是这件事太过重大,现在机会可以肯定,怎么处理,都会造成不良的后果;兵马都监闻达急匆匆从跑来,张口就问“大人,是否需要出兵弹压?”

徐处仁一下子清醒过来,对于闻达来说,只是出不出兵的问题,但是对于自己,如果弹压过程当中出现流血的情况,民声沸腾不说,影响到北伐就不妙了;徐处仁问道“卢俊义什么时候死的?”

闻达拱手说“昨天前夜,实在是熬不过才死,仵作已经做出报告,水银中毒致命。”

“你怎么不早报告?”徐处仁不悦地说,闻达解释说“监狱不归我管,我也是昨夜刚刚才知道的,以为节级上报孔目,自然会到大人的案前。”

徐处仁沉吟片刻说“你马上带人去平康钱庄,稳住现场,把是非双方都带回来。”

闻达答应一声,点齐五百步军,赶到平康钱庄,巡街的衙役和厢兵见闻达到了,立刻打起精神;闻达一声令下,军士们立刻冲了上去,有两个已经昏了头敢反抗的,被打得倒在地上,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控制住现场,把双方七十多人全部押往留守司。不过闻达留了个心眼,自己留在了钱庄,派两百步军和衙役们押送;闻达信不过徐处仁,担心自己离开有人动手脚,以后背黑锅。

平康钱庄安静下来的时候,杨志一行正从北门入城,除了宗辩、单廷圭、王刚、曹正与二十名卫士,同行的还有雷横等十几个人,赶着二十多匹辽东的战马;雷横选择的马行地址就在城门的偏僻处,正好有一块荒地,杨志绕过去看了看很满意,让雷横的人在马行休息,自己带人前往留守司。

到了留守司门口一看这么热闹,杨志让其余人在外面等,自己一个人下马进了衙门,找到徐处仁的押司,得知徐处仁正在审案,杨志便把带给徐处仁的两匹马留下来,说明日再来拜见;杨志回头又找到王善,让他去向闻达说,去马行挑一匹好马。王善听见大堂那边一阵哄闹说“昨夜卢俊义死了,都担心平康钱庄的钱没了,指挥使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杨志笑道“我要去雄州打仗了,准备把马行、铁匠铺、还有牙行,一起放在大名府,以后还望老弟多多照顾,等下一次我帮你弄一副上好的纯镔铁盔甲,宫帐军的那种。”

大宋的盔甲正在向纸盔甲发展,纯镔铁的盔甲只有辽军才有,宫帐军的纯镔铁盔甲,在大名府的市场上要卖到上千两的银子;王善急忙谢过,一路送杨志出了衙门。杨志与王善作别,带着人马往回走,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交待雷横,杨志放心不下的,一个是雷横的诚信,另一个是雷横的能力。

他们经过兰草街的时候,两旁的店铺正在忙碌,人头攒动,杨志正听着曹正和王刚打趣,猛然左右两旁的窄巷中狗叫声不对,一种忽然被吓住的叫声;杨志立即口哨示警,差不多同时从前后的巷子里有六辆大车冲出来,直接将杨志一行隔断在路中间。马车还在行进中,就有人在弯弓射箭,目标正是杨志和沧浪营的将士。

杨志一声厉喝,人已经跳上了左边的房顶,宗辩上了右边的房顶,行动的大车上很少有能射准,唯一的目的就是滞留对手,为其他人创造机会;房顶上十五名弓箭手刚刚露出头,已经在杨志的刀芒下全部做了鬼,但是对方不是没有后招,有十三四件暗器,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向他射来!暗器在阳光下发出渗人的蓝色,显然都是淬过毒的!

杨志转动龙雀刀舞出一簇刀花,一时间笃笃声不绝,把暗器全部封了出去,人影已经飘向暗器的发射处;四个方向全部冲出了高手,他们明白,自己与杨志的武功还是有一段差距,要是指望暗器,很容易被杨志趁机各个击破。杨志根本没想过问话,既然已中伏,就得杀尽对手才有活路,查找真相那是后面的事情。

杨志身如矫龙,刀若闪电,真气灌注下势不可挡,最近的三名高手都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杨志砍死;剩下的在激战中,差不多是一刀一个,面前没有一招之敌。嚎叫声中,十一位高手做了三次冲锋,八死一伤,剩下三人都面露惶恐之色,一个骂道“不是说杨志是金石境吗?这分明是通玄境。”

可是他们没有退路,杨志的刀芒扑上来飞快,他们能明显感受到,杨志没有准备留活口,三人一声怒吼,两剑一刀拼死挥出,不曾想杨志在眼前消失了,刀芒从斜背后袭来,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先后毙命。



第六百三十六章 同谋

宗辩那里战斗比杨志结束得还早,峨眉僧人练习的竟然是火龙功,热浪狂飙之下,偷袭的人和左边的房顶一样,无一生还;宗辩现在正站在地面上忏悔,不知道念得是往生经还是什么。六辆马车上的箭手,被标枪刺死十六个,被单廷圭毒死二十三人,还有七个是被曹正等人砍死的,只抓到四个活口,逃走了三人。

杨志的亲卫伤了五个,单廷圭、王刚负伤,杨志立刻询问四名活口,四个人昂着头一言不发;杨志回头看赶来的衙役与巡街厢兵,很明显有熟悉的,杨志淡淡地问“你们认识这四个人吗?认出一个赏五十两银子。你们放心,认出来后,连他们后面的人,从此都不会在大名府活着;如果隐瞒不说,那就是同谋。”

“杨志,你嚣张什么,爷爷不怕死。”一名大汉忍不住出声,被曹正立刻打了几个重重的耳光,杨志摆摆手,冷笑说“刺杀官军,就是造反,为首的人灭九族,既然你是为首的好汉,来人把他记住,哪怕他自杀了,也要查出身份。”

“我。”大汉的立刻变色,个人生死是可以置之度外,但是九族啊;周围的人脸色一黯,尤其是十几名衙役,大风镖局与当地衙役怎么会没联系,他们平时与大风镖局的人称兄道弟,可都知道杨志现在的怒火不是杀了人就可以熄灭的,今天不说出幕后的人,连自己这些人后面都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他们是大风镖局的人。”文无章和王定一头冲进来,一眼就认出了四个人的身份,杨志一声令下“把在场的衙役全部抓起来审问,反抗者就是刺客同党,杀。”

厢兵还有些犹豫,王定怒喝一声“还不动手,想一起死啊。”

王定是大名府第十将,厢军见他发话,立刻把衙役们全部缴械绑起来,一名想逃走的衙役还没跑出五步,就死在三枚飞标的射杀下;杨志分明是在玩真的,文无章头都大了,杨志笑道“文大人是大名府的万事通,可认识大风镖局的大门在哪?”

文无章有气无力地说“认识。”

文无章不得不说,他晓得公孙胜和张三都投靠了杨志,杨志手下肯定还有人在大名府潜伏,自己就是不说,杨志和官府也很快会查清楚,九十多具尸体,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多;杨志颔首说“当街伏击军队,这就是造反,我怀疑大风镖局与辽国或者反贼有联系,你我这就去堵住镖局,等待王将军回衙门调集军马前来捉拿。”

杨志给大风镖局扣上造反的大帽子,文无章无法反对,好在杨志没说直接杀进去,这件事还有余地;王定看看四名活口问“杨志,我可不敢保证州衙和大牢就安全,万一他们被人灭了口呢?”

“那就意味着没有幕后人,他们四人就按刺杀的首犯论处。”杨志真的是一点口供都不想问;四个人瞬间面无人色,他们就是担心被自家人灭口连累家人,但是杨志摆明了就是要立威,灭他们九族,一个刺客终于承受不住,当街喊道“我不是首犯,是陆满楼陆局主安排的,要我们在这里动手,我就是镖局的一个趟子手。”

文无章一挥手,身后的随从立即给大汉录口供,其他三人见有人开头,纷纷开口;杨志指着先前出声的大汉说“他们三个这样就可以了,你不行,你需要说出更有利的证据,才能证明你是真心招供,不是首犯,到大牢好好想想。”

王定是陆满楼有间隙,也是个不怕事大的主,更何况天塌下来还有杨志这个大个子顶着,文无章不能这样,只好低眉下气地对杨志说“陆满楼现在是朝廷军官,没有上面的命令是不行的。”

陆满楼已经做官了,杨志从怀中掏出总捕头的腰牌,在文无章面前一晃问“这个可以吗?”

文无章只觉得今天真是犯了太岁,杨志都做指挥使几个月了,刑部和古桐园竟然还没有收回杨志总捕头的腰牌;不对,文无章一激灵,杨志是任命为沧浪营指挥使,并不是调任,刑部还保留着杨志的位置,总捕头是皇帝钦命,只要宋徽宗不发话,刑部是不会动的,那么今天会不会杨志带来的不止身边这么多人。

文无章决定尽自己的职责,不在多管闲事,一切等石摩劼来了再商议,于是点头说“够了,总捕头的腰牌可以查到知州以下任何人,陆满楼是禁军教头。”

王定看杨志还有总捕头的腰牌,顿时心中大定,带人押着衙役和刺客回去,准备召集人马;文无章急忙让人去通知留守司和石摩劼,自己带人与杨志一路冲向大风镖局,在路上,文无章发现杨志带着五十多人奔走得并不着急,沿途慢慢地收拢衙役和厢兵,都知道十几名袍泽就是不肯指认大风镖局的人被抓,一个个再也不敢怠慢,都怪怪地跟在后面。

文无章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问道“杨将军,你准备如何查案?”

杨志淡淡地说“要是陆满楼还是江湖人物,有的事反而不好做,现在很简单,我们不需要进去,只要堵住前后门,不让进出就行。然后安排人把九十具尸体拖来,让大风镖局管事的出来认人,询问同党。”

文无章彻底明白了,杨志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但是不急着去抓人,其实就是要陆满楼逃走,陆满楼只要一逃,幕后主使的身份就被坐定了;陆满楼要是不逃走,花点钱,能弄个把人定罪,兴许还没有事情。只不过杨志头脑够用,一步步来,如果陆满楼还有其他破绽,那正好一把收拾了。

到了大风镖局门口,已经有了一百多人,杨志也不多话,让文无章上前亮出皇城司的身份,然后把大风镖局的前后门都堵上,至于还有三个侧门偏门,杨志只是安排巡街的军官去警戒,整个架势看上去并不是很眼里,大风镖局周围几条街很快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第六百三十七章 金梅门

石摩劼比文无章更清楚杨志的德性,所以接到报信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二十多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现场,才得知杨志出钱把大风镖局斜对面的北街酒楼包了下来;大风镖局的门口已经理出来一块空地,看样子就是准备摆放尸体的地方,石摩劼摇了摇头,纵身下马,快步走进酒楼。

石摩劼已经想通了,杨志这次为什么没有从活口那条线追问幕后凶手,就是这些人肯定什么都不知道,杨志是想扩大搜查的范围,毕竟有人指认大风镖局,杨志要搜查是可以的。想到一下子在大街上死了近百人,后面还有那么多家庭要受牵连,石摩劼的心都在乱跳,得知杨志把住前门,文无章把守后门,石摩劼连文无章那里都不想去问情况,只希望早点见到杨志,把事情问清楚。

杨志正在和宗辩、单廷圭一起喝茶,招呼石摩劼坐下,石摩劼把杨志递过来的茶杯放在桌上,问“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神闲气定地说“自然是先查清楚每一个刺客的身份,既然有四个人指认了陆满楼,陆满楼怎么都应该去州衙回话吧,不能说一个禁军教头谱就这么大。大风镖局的人要是参与超过了三十人,我怀疑镖局里一定有更重要的犯人,甚至有他们秘密会面的地方,这需要镖局配合,每个人都出来问话。”

石摩劼明白了,杨志就是要抄了镖局,明摆着震慑或激怒对方,只要对方一出手,杨志肯定要继续跟进,然后见招拆招。石摩劼想想,喝了一口茶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他们连我和军队都敢杀,我的手下在这里做生意,恐怕迟早是一个死字,既然大家要扯破脸,我今天就要杀了陆满楼。陆满楼不死,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就得一个接着一个死。”杨志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话说得如此坦白,让石摩劼都感觉心惊,石摩劼小心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担心?”

杨志轻声说“我进城才多长时间,对方在大白天能这么快调集人手,说明什么,说明计划周密,并且知道我会来,我会走这条道,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好的,等的就是一个信号。你信不信,我就是换一条路走,这一幕还是会发生,只是或许时间会推迟,下午,明天”

石摩劼的冷汗也出来了,对方让杨志忌惮的不是行动本身,而是行动以外的情报能力,就算是陆满楼为了报仇,那也需要掌握杨志一路来大名府的行踪。杨志要杀的不是陆满楼,而是整个这一群人,石摩劼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以陆满楼与梅花门、双龙会的关系,杨志最后一定会杀到双龙会的身上,石摩劼苦笑着说“你是准备捅破天吗?”

杨志看出石摩劼的猜测,摇头说“你想的太简单了,你要换一个角度看,陆满楼冲在前面也是没办法,因为要杀我的人是不会让人知道的。如果这次刺杀后面还有行动呢,最后耽误了北伐时间呢?高太尉的家丁在沧州可是准备烧掉大军粮草,只是他们正好安排到了我们兵部的一个暗桩身上,那是我们侥幸。”

石摩劼自然晓得那个案子,殷鉴死后,犯人高安被刑大理寺下令押回汴梁重审,河间知州陈遘为此上书朝廷,表达对大理寺的不信任,闹得一地鸡毛;但是石摩劼今天才知道,为什么会暴露,原来充军的那个鬼脸儿杜兴竟然是杨志他们的暗桩,石摩劼一阵兴奋问“杜兴是双龙会的人?”

杨志点点头说“是我在辽阳发展的暗桩,被双龙会派回大名府。”

石摩劼目光盯住杨志问“给陆满楼的消息,不会是你故意透露的吧?”

杨志没好气地说“我需要这么做吗?梅花门可是河北第一大派,我现在还没时间招惹他们。石摩劼,你的任务是对付北方,不是单单一个辽国。”

石摩劼正要分辨,楼下传来喧闹声,王刚跑上来禀告,杨志用腰牌开始命令衙役去办尸体,两名老油条衙役鼓噪着不干这种事;杨志冷笑着走下楼去,石摩劼等人急忙跟在后面,杨志出了酒楼的门,看看天空说“暴风雨要来了。”

杨志走到吵闹的人群前,两名衙役正在唾沫横飞地叫嚣“杨志他们是外来人,是在打我们大名府人的脸,直接把我们袍泽抓了,凭什么,这尸体我不搬运,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操刀鬼曹正和几名军官的脸都铁青,可是五六十名衙役在抱团,他们显然也没有办法,杨志走到面前,掏出总捕头的腰牌在众人面前一亮,随即直接挥刀杀了两人,厉声说道“临阵脱逃者死,动摇军心者死,记下两人名字,等事后再调查,是否是刺客的同党。”

杨志下了决心,两人被当街斩杀,并且谁没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事后调查肯定会牵连到家人,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乖乖地离开去搬运尸体。石摩劼叹了口气,杨志和陆漫天背后的人,都是下了决心拿大名府做战场了,石摩劼忽然想到,蔡温柔这时候来,会不会也有什么隐情。

杨志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曹正和留在现场的几名军官一惊,急忙朝酒楼方向退去;老百姓一阵乱奔,从几个不同的角度走出来一群打着灯笼的人,十五六个人,都是各式各样的小贩,灯笼上都有一簇烫金的梅花,很快就走到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开始搭建摊子,卖枣子卖梨,卖风筝卖菜,最可笑的是其中一个驴贩子,穿着古怪,牵着两头黑色的毛驴。

看热闹的人有的在笑,有的在后退,街旁几家大店的老板都在给客人作揖,请他们到门外去,要关上大门;路边乱作一团,却没有人去光顾那些摊点。石摩劼笑不出来,他忽然间懂了杨志大晴天说暴风雨要来是什么意思,在远处有人给杨志打信号。

石摩劼吸了口气说“梅花门中的分支,金梅门,这是他们第三次出现在江湖,第一次在闹市杀了苦心寺的苦心大师,第二次在小河边杀了江南雷家派往大名府的二十二人,包括雷家的第一高手雷无水。”



第六百三十八章 破阵

杨志叹了一口气道“白日点灯笼,就是暗喻世道黑暗,石大人,你平时的探子有问题,这场祸事我是碰见的,你是压根脱不了身。”

石摩劼冷冷地瞄了杨志一眼,道“难道你准备一个人闯关?”

杨志没有答腔,身后宗辩和单廷圭走上来,四个人逐渐走近金梅门的人,太阳忽然被一朵乌云遮住,街上顿时灰蒙蒙的,还是早春时节,路边的樱花已经吐出一两朵花苞,燕子也在商铺的屋顶上飞翔,野花、小草、藓苔从各家石缝和墙角冒出了头。金梅门的人看杨志等人越来越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一心要把摊点摆好,等着顾客的光临。

石摩劼禁不住扬起眉毛,深深地呼吸,大敌当前,能呼吸总不是件坏事;杨志放眼望去,金梅门的这些摊点其实只是诱饵,人群中正在往前慢慢移动的还有十二人,那些人才是真正发动雷霆一击的主力。杨志忍不住变色,但并不紧张,用传音遁耳提醒其余三人说“我来对付这些摊贩,你们对付人群里的十二个人,点头确认你们看见了。”

石摩劼和宗辩立即点头,单廷圭虽然慢了一点,但还是点下了头;杨志一个人往前面继续走,其余三个人立即分开,给人一种要内外夹攻的架势。蔡温柔和大圆已经站在不远处飘香楼的楼上,马灵三人站在身后,邓乞丐不在,大圆禅师微笑着说“换做我面对金梅门的阵势,肯定是一阵昏眩,杨志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脚步的速度,不简单。”

蔡温柔轻吐红唇“父亲说过,梁寻、文伯虎、杨志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他们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不要脸面,打不过就走,因为能忍,所以不会在阴沟里翻船。杨志一定有打败这些人的方法。”

孙安插话道“破虏刀法出自军旅,最合适在乱军中砍人,对付杨志最好的办法就是车轮战,一个个出手,累死他。”

孙安说得没错,杨志四周只有八个方向,十五个人配合再好,出手的就只有八个人;大圆禅师笑道“他们担心的是杨志的潜力,一对一动手,只要被杨志杀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人就会丧失斗志。现在最起码合在一起,是威力巨大的阵势。”

杨志已经从一个卖包子的小贩面前,走进了金梅门的阵势,态度很从容、很笃定,就像一个逛街的大爷,冲着矮小的摊主不经意的蔑视;可是摊主不敢出手,他明白,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出手就是抱憾终身,甚至可能连抱憾的机会都没有,手里已经握紧了一把四四方方的镔铁菜刀,脸上却朝杨志露出一个难看的讪笑。

等杨志走过这个摊点,金梅门的阵势开始转动,以杨志为中心,不徐不疾,速缓有致,把杨志围在了当中;杨志笑了笑问“你们敢当街杀死一名朝廷军官吗?让开,这里是官府办案的地方,再不走,就让衙役把你们抓起来。”

杨志的声音不大,但是传的很远,围观的百姓听见了,飘香楼上的蔡温柔也听见了;只要金梅门的人动手,不管输赢,都将成为被通缉的罪犯。蔡温柔不屑地说“都快一代宗师了,还这样耍无赖。”

大圆禅师赞赏道“兵不厌诈,金梅门的人有老有小,说不定很多家中有子女娇妻,自己生死是小,为了一点江湖义气连累到家人,那就需要斟酌斟酌。”

大圆禅师说得没错,摊贩中最起码有五六个人面露犹豫之色,在动作上稍微迟缓了那么一点;但是对杨志来说,已经足够了,杨志没有扑入露出来的破绽,而是直接杀向阵势最强的地方,一个青筋暴跳的瘦长汉子。作为阵胆的瘦长汉子,摆的是一个卤牛肉的摊子,兵器就是手中的那只酒壶,看见杨志扑来,内力一发,酒壶中的毒酒冒着青烟在空中化作一道水柱,喷向杨志。

但是杨志忽然失踪了,毒酒正溅在两名跟在杨志身后的金梅门高手头上,两人顿时一声嚎叫,本能地冲向两边,只不过五步的距离就毒发身亡;金梅门的人在躲让的时候,阵势一下子被冲乱,像一条鲤鱼游到阵势盲点的杨志挥刀杀了回来,刀芒下立刻砍飞了三颗人头。金梅门剩下的人赶紧重新调整阵势,杨志再次冲向瘦长汉子,瘦长汉子正在犹豫是不是发射毒酒的一霎那,杨志左手手腕上的两支袖箭已经射进他的胸膛。

瘦长汉子不敢置信地倒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以杨志的身份竟然发射暗器;大圆禅师一拍栏杆叹道“军队的人果然与江湖上人不一样,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金梅门输了。”

外面石摩劼三人还没有发动,里面包括阵胆在内已经被杨志弄死了六个人;但是人群中的十二个人发动了,十二个人都是真正的杀手,动作简单实用,最关键的是只有向前的决心,没有后退的意思,哪怕与石摩劼三人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宗辩和尚双掌一展,火龙功裹着热浪而出,最前面的两名杀手还没靠近,胸前出现了一个灿若莲花的掌印,立刻毙命;剩下的两个虽然游走了三招,还是一死一伤,伤者被宗辩又补上一掌杀了。大圆禅师惊呼“火莲掌。”

火莲掌是魔门火莲宗的绝技,可以与天魔刀法一论高下,难怪当年火莲宗最早消失在江湖,原来躲进了峨眉山;乔冽点头道“峨眉火龙功难怪那么离奇,一般的高手恐怕只能修炼初级,只要运用特殊的法门,才能修炼出火莲掌。杨志上哪招揽到这样的高手?”

乔冽是个有见识的人,以宗辩的武功就算投奔蔡京,地位也不会在徐若谷之下,难道杨志就这么有价值?场内已经风云突变,单廷圭虽然被砍倒在血泊中,但是成功毒死了四名杀手;石摩劼杀了一名杀手负了伤,正有点应付不了,邓乞丐忽然从人群中扑出来,两掌连续击毙两名杀手后,冲向当中去替杨志解围。



第六百三十九章 慕容乾

后面的战斗就失去了悬念,石摩劼杀死了最后一名杀手,而占据广场的摊贩在杨志和邓乞丐的搏杀下,一一毙命。杨志砍死最后一名摊贩,收刀入鞘,看着邓乞丐的样子,忽然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情,问道“巢师叔怎么舍得放你出来的,不是自己逃出来的吧?”

“不是。”邓乞丐欢快地说“师父让我来找你,说历练历练。”

杨志颔首道“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正缺你这样的人手。”

石摩劼淡淡一笑,眼光里有不屑之意,邓乞丐千里寻人,杨志明显是敷衍之语,以沧浪营现在的人才济济,很难给邓乞丐一个好的位置。杨志瞄了瞄石摩劼的神色道“我在大名府要开牙行,你原先就是做生意的,正合适,详情等我们晚上说。”

邓乞丐“哦”了一声“原来是牙行!”

石摩劼目注大风镖局,转向拐角,一叹道“也是,故事才刚刚开始!”

杨志等人随他目光看去,便看见一行人说笑着走过来,为首两个人,左边的一个美貌女子穿着杏黄色的长裙,袅袅而行,杨志在苍岩山南柯寺见过,正是神剑公子进的师妹潘姬婷,开封府尹梁子美三公子梁昭祖的夫人。梁子美曾经两次出知大名府,没想到梁子美父子去了汴梁,潘姬婷还留在了大名府。

石摩劼精光四射的眸子厉芒陡射,盯着潘姬婷身边的人说“潘姬婷是大名府最有权力的女子之一,另一个是大名府的盐商慕容乾,整个大名府的盐都是他倾销的,听说与高太尉关系不错,每年都孝敬不少银子。”

石摩劼怎么会听说呢,肯定手中有实证,只是对方有钱有后台,石摩劼不敢惹;要是没根据,石摩劼绝不会把听说用在高俅太尉身上。杨志的心思完全在慕容乾的身上,因为晁盖给他那个西夏奸细的名字就是慕容乾。

杨志也没有什么把握,总不能平白无故去抓人,但是晁盖说了身份,人在大名府又是名人,杨志还是派寇一跟踪了一阵;兴许是多少年平安无事,慕容乾也有些放松,寇一跟踪出了内容,第一就是可以确定,慕容乾是西夏人,第二就是,寇一能确定慕容乾在大名府的十几处买卖和联络人。

杨志今天总算看到真身了,杨志低声问石摩劼“慕容乾是一个怎样的人?”

石摩劼只能苦笑道“我在大名府第一个不了解的就是殷鉴,第二个是柴进,第三个就是慕容乾,他是一个商人,整天出现在生意场上,情况太容易了解到,但是了解的事情越多,我的心里越没有底。”

石摩劼也想看看杨志的能耐,像杨志这样年纪轻轻,就练成了骇世的武功,领军沧浪营,除了勇气与才华,肯定够残忍和善于权谋;石摩劼希望慕容乾就是一块磨刀石,来试试杨志的刀锋锋不锋利。杨志需要的也是这个机会,任由石摩劼给双方介绍,让曹正处理现场的尸体,将慕容乾和潘姬婷迎入了酒楼,在一楼大厅落座,酒楼伙计赶紧上茶。

慕容乾看到了镖局前的尸体,也看见衙役正在运送其余的尸体过来,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杨将军,陆局主没想到手下人为了替他报仇,竟然行刺将军,真的是十恶不赦,陆局主希望看在是同僚的份上把这件事揭过去,对沧浪营和大名府造成的损失,陆局主愿意赔偿。”

“陆满楼很有钱嘛。”杨志怪笑一声说“慕容先生放心,我是执法者,不是强盗,等尸体全部搬来,大风镖局的人出来辨认做口供即可。陆大人是禁军教头,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不会拿他怎样,毕竟是抓人容易放人难;只是大风镖局的人牵扯到几十人,按律搜查还是需要的。”

“那就好,那就好。”慕容乾虽然是满面笑容,但是杨志和石摩劼看出来慕容乾有些失落,两人立刻想到镖局里有古怪,不是藏了什么人就是藏了什么东西。杨志微笑着对石摩劼说“石大人,要不然先通知镖局来人认尸体吧。”

石摩劼说声好,喊了两名衙役去镖局通知,潘姬婷目光在杨志身上扫过说“在南柯寺,杨将军扮作蓝彬,太过老气,还是现在这幅样子耐看。”

石摩劼一呆,潘姬婷你这话也说得出口,要是给梁昭祖听见,梁昭祖还不抹脖子;在石摩劼的心里,梁昭祖是绝不敢找杨志拼命的,况且实际上与杨志一点关系都没有。杨志只是友好的笑笑,没有搭这个茬;大风镖局派了一位齐管事出来,和里正、街坊一起认人,七十人是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剩下的都是江湖上的高手,齐管事只说不认识。

杨志笑笑,曹正把四个活口的证词给齐管事看,杨志对齐管事说“袭击官军,就是抄家的死罪,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真的不是相关的人,只要你配合,查出谁是主使的人,这个案子就不涉及镖局一众的家人,如果你们提供重要线索,还有奖赏。”

齐管事厉声一声“你们是官军,可不要胡说,大风镖局都是良民,这些人是混入镖局,只是我们一时不查。”

杨志笑了笑说“齐管事,十七岁进入镖局,二十二年来,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连发工钱都是齐管事三个字。大名府城外有五十亩良田,一妻一妾,三个孩子,老大十一岁。”

齐管事的脸顿时煞白,杨志连他一个管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谁知道杨志手中有没有干货;石摩劼和慕容乾都吃惊地盯着杨志,很明显,陆满楼是始终在想办法算计杨志,杨志也没有闲着。杨志冷冷地对齐管事说“你回去告诉陆满楼,所有的人走出来接受官府的检查,不出来就是心怀鬼胎;如果你话带不到,你就是地上那些人的通伙,什么下场,应该自己清楚。”



第六百四十章 西夏烟花

齐管事强撑着说“杨志,你吓不到我。”

杨志笑了笑说“齐管事既然有鬼不愿意传话,石大人,不如再换一个传话的人。”

看杨志要把齐管事扣起来,慕容乾急忙说“我认识齐管事,我来替他担保。”

听说是慕容乾给这些人担保的,杨志心里是有几分把握,靠近慕容乾说“慕容先生,你看他的脸,快顶不住了。”

杨志的意思是慕容乾不该出声,慕容乾微笑着看了齐管事一眼,就在扭头的时候,杨志的修罗指突然出手;慕容乾反应虽快,但还是被杨志一指击伤,闷哼一声闪到一边。潘姬婷娇叱道“杨志,你竟敢偷袭?”

杨志笑道“慕容先生在中原隐藏多年,我准备送他回西夏。”

西夏,石摩劼等人都是一惊,大名府可是面对契丹的重镇,怎么弄到西夏人的头上;慕容乾咬着牙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吗?”杨志微微一笑“擒下你以后,自然会有结果。”

谁也不会认为杨志在开玩笑,杨志的武功本来就恐怕比慕容乾高明,慕容乾又带着伤;杨志一步步朝慕容乾走去,就在慕容乾暴起亮出峨眉刺的时候,潘姬婷飘出一支红丝,又快又准,没有一点风声。谁也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然会突然对杨志出手,但是杨志早就抱有警觉心,公子进的师妹同样是梅花门中人,岂是可以小看。

潘姬婷的红丝在空中飘逸,杨志的龙雀刀已经滚到红丝上面,以龙雀刀的锋利和杨志的功力竟然没有砍断红丝。慕容乾的一对峨嵋刺已经超杨志冲过来,杨志的身形在瞬间变成一条鲤鱼,竟然从两人的夹击中游出,龙雀刀横扫过慕容乾的肩膀。慕容乾不得不退一步,若是被龙雀刀砍上,胳膊肯定会给下掉。

不过眨眼的时间,慕容乾的身形突然凝住不动,峨眉刺一点龙雀刀,身形与杨志并行恒易,死死地缠住龙雀刀;慕容乾的目的就是为潘姬婷创造机会,由此可以看出慕容乾的实战经验丰富,确实不好惹。

杨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身形一晃,龙雀刀不过翻了个身,刀背磕上峨眉刺,刀芒已经闪雷般往潘姬婷卷去;潘姬婷“咦”了一声,不得不收回红丝,内力灌注,中途再次将红丝袭往杨志。杨志龙雀刀刀芒暴胀,连续砍在峨眉刺和红丝上面,潘姬婷被震得上身晃了半晃,红丝在空着飘散。

慕容乾借着后退的脚步,一声长啸,人往外面冲去;可是宗辩已经移步到门口,火莲掌乍现,直接朝慕容乾落地的那个点冲去。一声轻轻的声响,宗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慕容乾高大的身形像撞到墙上一样,慢慢滑落。

杨志仰大一笑,凌空运刀转身,刀芒立刻把潘姬婷笼罩,潘姬婷的红丝似缓似快地变速推出,恰到好处地迎上了龙雀刀,把杨志狂猛的攻势完全封挡。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击,潘姬婷的额头已经渗出了香汗;杨志的龙雀刀却在这时候一颤,抖出七道刀芒,怪异地绕过了红丝,连串爆响,刀丝交击,潘姬婷最后飘落在一丈开外,在空中留下数不清的青丝飞舞。

杨志如影随形,一指点在潘姬婷的肋下,顺手从不能动弹的潘姬婷手中取走红丝;石摩劼松了口气,杨志总算保持着理智,没有一刀将潘姬婷杀了。杨志连点潘姬婷七处穴位,然后对石摩劼做了一个外面人的动作,随后就站在那里运功,连续作战,杨志的体力消耗也相当大;石摩劼立即大喝“控制住慕容乾等人门外的随从。”

可石摩劼的命令还是迟了一步,门外的一名潘姬婷随从已经放出了烟花,蓝色的火花在空中绽放,在刚刚从乌云背后钻出来的阳光下显得耀眼而诡异。这是西夏军的烟花,石摩劼瞬间就想明白了,外面的人不知道大厅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到了慕容乾的死,那么最正常的反应就是慕容乾身份暴露,必须给大名府其他同伴示警;这也是慕容乾和潘姬婷不狡辩,直接与杨志搏杀的原因,因为一旦在随从中搜出西夏军的东西,同样无法摆脱嫌疑。

此刻,不用说什么了,呆呆看着烟花的皇城司人和州府衙役都明白摊上大事了,一般的情况下是有多远躲多远,但是今天杨志和石摩劼在场,根本无路可退,也不可躲避。此刻一眼就能分出什么人,梁府的人早就乖乖地举手蹲到一边,潘姬婷的心腹都在死战或者突围。

王定调集五百精兵正在外围的四条街封锁,一看信号,马上让人再回去集合五百马步军,敢在大白天用西夏的烟花示警,都是胆大妄为之徒。王定自己指挥五百精兵往烟花的地方聚拢,正好拦住准备突围的慕容乾和潘姬婷手下,那些高手虽然骁勇,但是面对成队的官军,还是被长枪盾牌阻挡,看上去每次出手都是威风八面,但是始终没法杀穿军队的防御,一直到杨志、石摩劼等人杀过来。

面对宗辩、石摩劼和皇城司的高手,这些人还是不够瞧,片刻时间死伤殆尽,在宋军的围攻下,逐一被杀死;一名死战到底的慕容乾随从在最后,突然用西夏语高喊“大夏万岁。”

虽然这里是大名府,但是石摩劼和皇城司的很多人还是听得懂简单的西夏语,没有人再怀疑杨志的判断,慕容乾就是西夏的奸细,至于与潘姬婷的关系,还有待后面的审问;石摩劼让杨志、王定、文无章攻打大风镖局,自己匆匆赶回留守司。

徐处仁一听说今天的钱庄风波可能与西夏奸细有关,立即下令把纠纷两边的人全部关入大牢;李孝明担心的说,大风镖局那边恐怕还有俘虏,石摩劼摇头说“只要敢抵抗的肯定全部是死,剩下的人就关入城外的军营。”



第六百四十一章 火攻镖局

杨志让齐管事和里正何九叔在大街上喊话,还射入两封信件,但是大风镖局就是没有回音;杨志让人带上齐管事问“镖局里还有多少人?”

齐管事晓得今天就在鬼门关口,全身哆嗦,但还是不肯说;王定直接叫人把齐管事上了枷锁,拷在路边说“我们大军在此,还怕大风镖局翻了天,打进去再说。”

大风镖局的顽强出乎杨志、王定的预料,按照街坊和俘虏的说法,大风镖局的好手在伏击杨志的时候就损失了大半,加上在外面走镖的镖师,哪怕号称北方第一大镖局,现在镖局里的能动手的人应该不超过五十人;但是动起手来才发现,对方竟然有一百多好手,并且斗志旺盛。

王定的手下攻进去就吃了一个亏,其中有三名高手差不多是不畏刀剑,如果对方不是忌惮杨志等人的武功,恐怕早就主动攻出来了;杨志微微蹙眉,他倒不是担心对方的武功有多高,而是以文无章的眼光,竟然没有认出那三个人是什么人。江湖上能人异士无数,可是以陆满楼的身份,恐怕还到不了这么离谱的地步。

金梅门差不多是倾巢而出,慕容乾和潘姬婷不惜以身犯险,现在又有高手冒出来;已经包扎好的单廷圭说“要不然我来施毒?”

杨志摇摇头说“大风镖局这么大,施毒的效果未必好,你的药不能浪费,可以在攻打大门的时候用,然后进入大门以后就开始火攻。”

王定拍手说“这样好,我马上调一批火箭来,攻打大门的时候用一次,然后再花园用一次,内宅用一次。”

王定曾经因为争夺一名妓女,被陆满楼打伤,后来还因此被梁子美训斥,差一点降职;若不是梁寻和闻达出面求情,王定那次很可能就一栽到底。所以在王定心里,早就恨不得对大风镖局下手,杨志提出火攻,正合王定的意思;文无章有些纳闷地说“那陆满楼为什么不跑啊?”

杨志斟酌着说“一个可能是要保护的人不会武功,一旦出城到了平原,就是被骑兵追杀的命运;另一个可能就是,陆满楼已经走了,现在留下的就是与我们耗时间的死士,所以杀人无需留情。”

“没问题。”王定和文无章也不想手下多死人,等火器一到,单廷圭和邓乞丐就装作步卒,混在王定军中冲锋,数以百计的火箭直接射入大风镖局,在镖局的大门内散发出迷烟;大风镖局的防守一弱,那三名高手再次冲出来阻挡官军,被单廷圭出手偷袭,一下子毒死两个,最后一名高手虽然见机得快,还是中了毒,被邓乞丐一刀砍死。

局面立即改观,官军士气大振,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就攻入镖局,对方的五十多人差不多全部被杀;杨志带着人跟进镖局,能看见对方的弓箭手正在利用假山和房屋死守花园一线。王定手下的百夫长不用吩咐,立即下令射出第二轮火箭,烟雾弥漫中,杨志亲自出手,一口气连续攻破十几处暗藏的弓箭点,大风镖局的人开始撤退,还是被杀死三十多人。

杨志的心在往下沉,对方的这一轮防守如此薄弱,难道真的是在拖延时间?杨志是安排了一支伏兵,但是这队人马进城的时间并不比杨志早,最多是能监视到今天;杨志站住脚步,凝望着内院方向,理了理思路,陆满楼既然要刺杀自己,就不应该在没有得到结果前离开,难道陆满楼还有其地方躲藏。

不会,要是那样,慕容乾何必急着出面,杨志一咬牙,杨志直接下令对射入火箭,然后通知王定,用弓弩封锁住镖局的所有出口,大风镖局往外冲的人全部射死;当街里正何九叔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扑通给杨志跪下了“杨大侠,里面可有妇女孩子。”

杨志冷冷地说“大风镖局与西夏勾结,伏击官军,就是灭门之罪,况且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投降的,可见顽固到底;镖局的妇女小孩都可能是习武的,万一造成衙役官军伤亡,你能承担得了责任?这样,我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你去喊话,只要出来投降的,我会给他们一个受审判的机会。”

何九叔是见过世面的人,晓得今天就是大风镖局的忌日,颤巍巍就要上前,单廷圭一把拽住何九叔说“你找死啊,大风镖局总共多少人,杀到现在还有人,里面的人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大风镖局的人,未必会认你这个乡亲;万一一箭射出来,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站在这里远远地喊,他们有的是高手,肯定能听出。”

里正何九叔总算听懂了单廷圭的意思,迟疑地望着一名熟悉的衙役,衙役苦笑着摇头说“这一路的死尸,有梅花门的人,有江湖上的人,也有镖局里的人,何九叔,这水太浑,别想帮衬了,大风镖局完了。”

衙役说的是实话,遇见杨志和王定这两个已经下了决心的强龙,大风镖局这个地头蛇也没有好果子吃;何九叔喊了十几嗓子,几名衙役也跟着喊了几声,镖局里才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先退出去,我们要等知州大人来再说。”

杨志略微点头,百夫长一挥手,第三轮火箭就射了出去;王定还真是下过心思,第三轮火箭与前两轮散发迷烟的火箭不同,全部是带着油脂可以助燃的火箭。大风镖局的内院全部是老房子,据说是名匠莫恨北的杰作,完全是用涂了桐油的木料做成,火箭钉上木料,不一会就燃烧出火来。

着火的地方都在房顶和外墙,火势从上往下,从外往里,不一会就是哭叫声一片;杨志让衙役喊话,想活命的人就到花园里来投降,但是只听见里面一阵阵惨叫声,没有人出来。单廷圭脸上的肌肉抽搐,低声说“有人在杀人。”

杨志点点头说“自作孽不可活,伏击我们失败,大风镖局的人恐怕就已经做不了主了,那些人应该是死士,不会允许镖局的人投降。若是换做一般百姓,我们还是要冒险一试,他们现在是窝里反,不能拿手下人的性命冒险,让人把齐管事带进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炎神陆吾

齐管事已经根本走不动路了,是被两名军卒架着进来的,杨志露出一丝冷笑问“你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齐管事眼巴巴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杨志颔首说“我想知道,陆满楼在不在镖局里面,还是他在附近有不为人知的住所?你出来见我们,是谁安排的?你应该懂,那个人选择你出来的时候,你就注定是成为囚犯,只是死囚和流放的差别,我希望你珍惜最后的机会,为你,也为你的家人。”

齐管事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陆满楼平时在镖局炫耀的那些强大,在眼前这个军官面前,都是灰飞烟灭;齐管事明白,杨志和外面的王定两人是绝不在意自己死活的,喘着气说“我出来的时候,陆局主就在镖局,是他当面指点我的,镖局有一条地道,通往围墙外面东南角卖粮盐的燕南粮行,我只是听说,怎么走不知道。”

杨志等人明白了,陆满楼其实等的也是大火四起的时候,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便于逃跑;不过在杨志心里,陆满楼的运气有点差,梁绝悟带的人就在东南方向,没有其他特殊的原因,因为那条路离城门最近,所以朱武制定方案的时候锁定那里。看样子英雄所见略同,杨志问道“燕南粮行在哪一边,这几天还有什么重要的客人?”

齐管事面如死灰,王刚一刀砍掉他大半头发,齐管事才惊慌失措地喊道“昆仑派的人,昆仑派的陆吾,炎神陆吾。”

杨志和宗辩等人都愣住了,炎神陆吾可是昆仑派的三大长老之一,武功相传已经到通玄境上阶,这样的一尊大神在镖局里,陆满楼怎么跟缩头乌龟一样;为了争夺西北的民心,哪怕明知道昆仑派支持西夏,大宋也没有把昆仑派列为抓捕的对象,陆吾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大名府的大街上。

杨志忽然有所悟,问齐管事“陆吾来大名府做什么,看上去气色如何?”

齐管事见杨志的心思如此敏捷,不敢耍花招说“听局主说,陆吾原来是来见殷鉴大人的,但是在安阳遇到少林寺的僧人赵宗印和安阳盟的人,双方相斗,两败俱伤,陆吾就到我们镖局养伤。”

原来如此,杨志给了一个赞赏的眼光说“齐管事,再想点其他东西,我可以保证你能活命,通知王定将军,封锁燕南粮行。”

里面内院的火势更大,天空都开始发红,在花园已经能够感受到热浪的温度,镖局的人终于开始逃跑了,杨志是从正面进攻,四周都还是空档,几十个人四散逃跑,有走侧门的,有直接翻墙的,不是被官军射死,就是擒住;官军和衙役一听说陆满楼可能逃跑,一个个是精神大振,在宗辩和邓乞丐的带领下,两路包抄到内院的两侧。

杨志没有动,他还在等待,齐管事出来的时候,陆满楼不会不考虑到齐管事会招供,必定还有后手;相对于陆满楼,杨志更重视陆吾,梅花门说穿了就是昆仑派在中原的分支,在梅花门接二连三出事的时候,陆吾来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而少林僧人和安阳盟袭击陆吾,其中恐怕有相当大的隐情。

陆满楼却不能等待,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情景,在大名府落了个满盘皆输;有的情况倒下,是可以东山再起,但是陆满楼清楚自己的处境,哪怕自己在火箭造成对内院的伤害上再放一把火,也未必能把所有的痕迹烧掉。陆满楼看看身边的六个人,率先扛起一包小米,走出了粮店。

七个人现在都是做苦力的样子,在燕南粮店门口挺着两辆大车,陆满楼等人把粮袋放好后,顺势上了大车,车把势一扬鞭,大街上虽然有骑兵封锁,但是王家车行的大车,还是很顺利地缓缓过了大街,顺着小巷子向东南门驶去。巷子里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阻碍了大车的速度,好不容易到了宽敞的地方,还没走到十米,利箭疾响,车把式全部被射死,四周墙上全是箭手。

陆满楼一跃而起,一掌拍掉了三支箭,喝问“什么人?”

一人高叫道“沧浪营梁绝悟,陆楼主,束手就擒吧。”

梁绝悟有些得意,一听蔡庆说有两辆大车在往外面运粮食,梁绝悟就感觉是有人要从这里逃走,佩服朱武神机妙算的同时,立即通知附近的三十人聚到这条巷子设伏;马车没有问题,但是一个个大汉都躺着或坐在马车上,与梁绝悟见过运粮食的大车不一样。老板都是吝啬的,这样的两辆大车最多也只应该带一个人搬运;而陆满楼等人的身型,一看就是练武的人。

陆满楼原本想悄悄溜走,没想到杨志狡诈到这个地步,看上去没有人在意这条线路,巷子里却有伏兵;不过陆满楼自信,自己的功夫不是梁绝悟可以相比的,人数是绝对的劣势,但是战斗力恐怕还超过对手。擒贼先擒王,陆满楼一声呼啸,带着六名高手直扑梁绝悟发声的方向。

付出了两名高手杀到梁绝悟近前,陆满楼才发现对方十七八个人全部是各种各样的打扮,从读书人到挑夫应有尽有,陆满楼差不多一连三拳,真的是一拳打倒一个,第一个被当场击毙,另两人也负了重伤;其余高手的战斗同样不落下风,杀了四名对手,只有一人,被对方同归于尽保住,死在穿心而过的长枪下。

梁绝悟身经百战,没有急着上去和陆满楼拼命,而是趁着手下在颤抖陆满楼的时候,舞动铁扇袭杀了一名陆满楼的手下;陆满楼的另外两名手下左右飞扑梁绝悟,梁绝悟手腕轻点,铁扇中射出来一片扇骨,两名高手双双中了扇骨毙命。

可是梁绝悟应付不了陆满楼,不过三个回合,就不得不放出暗器;陆满楼拳如蛟龙,右拳打飞扇骨,左拳一拳打在梁绝悟的扇面上。梁绝悟嘴角溢血,后退了一步,陆满楼顺势夺过梁绝悟手中的铁扇扔到了一旁地上,跟上一步正要取梁绝悟的性命,梦感觉身后有巨大的危险降临。



第六百四十三章 灵猫复出

可就是在陆满楼以为自己可以逃脱的时候,看见大圆和尚站在前面;陆满楼在大名府执黑道牛耳,自然认得大圆和尚是什么人,甚至知道大圆和尚就是孔雀山庄的巴凤天。既然大圆和尚拦住路上,那就是敌非友。陆满楼逃跑途中,根本没时间去谈什么交情,直接双拳挥动,脚踩九宫八卦;一时间,宛如数人同时发招,每一拳的出手虽有先后之别,但是给大圆和尚的感觉就是一起击来。

大圆和尚是名门出身,在各地游历多年,见过怪异的招式太多,虽然惊讶于铁拳陆满楼竟然有如此轻灵的身法,但是到目前为止,陆满楼出手虽快,在大圆和尚眼里,终究还是不如自己。陆满楼的铁拳本来讲究力量,如此一变虽然在招式上精彩了很多,可是削弱了拳头的威力,该是陆满楼随着功成名就,再也不愿意生死相搏,讲究的是击败对手。

大圆和尚右手自内向外划了个半弧,陆满楼只感觉自己攻出力道突然失去了方向,在对方手掌的牵引下,在轻轻地减小威力;陆满楼大惊之下,双拳合拢而出,力道刚猛霸道,恢复了铁拳的本色,大圆和尚右手一缩一引,左手自左向右轻轻一旋,动静相生,将陆满楼的招式再次化于无形。

陆满楼一连攻出五拳,看似占居上风,但一时之间根本不能得手,眼看着大圆和尚那边的人越来越多,陆满楼暴喝一声,以拳直击大圆和尚的胸膛,力拼生死;谁知道大圆和尚竟然不闪不避,一个踏步,双掌竟然迎上铁拳。陆满楼心中一喜,却感觉拳头撞上了一面铁墙,排山倒海的压力汹涌而来。

在外人眼里,“砰”的一声大震,陆满楼被震退到一丈之外,嘴角溢出了鲜血;大圆和尚卓立当场,面色不喜不悲,还是原来的样子。梁绝悟等人大喜,这和尚武功高明到如此地步,陆满楼今天是跑都跑不了了。陆满楼站稳身形,怒道“大师好功夫,大名府真的是藏龙卧虎,可笑我一个绵羊却在整天蹦跶,来,再来。”

陆满楼绝望之下变得异常骁勇,再次扑上与大圆和尚战在一处,掌风呼啸,两人转眼就是五六个回合;大圆和尚宣了一声佛号,僧袍长袖一拂,卷起一股狂风,裹住陆满楼。陆满楼的脸变得铁青,虽然后面每一拳都是重锤砸出,但是一连十一拳都没有击退对方一步,反而被对方的长袖越逼越近。

第十二拳陆满楼已经力不从心,被大圆和尚抓住稍许的破绽,一袖击在陆满楼的胸口;陆满楼顿时眼睛发直,全身骨骼一阵乱响,直接瘫倒在原地,虽然没有立刻死去,与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分别。陆满楼的最后两个心腹被马灵等人制服,一起押往留守司,留守司早就戒备森严,一看有活口,徐处仁亲自出面问案。

徐处仁的感觉没错,这两人都知道许多陆满楼的许多隐秘事,在大刑一遍遍的侍候下,陆续招供,让大堂上下的人出了一身汗。陆满楼的大风镖局其实并不怎么参与梅花门的事情,但是因为专门帮慕容乾走私青盐和铁器,陆满楼挣了大笔的钱,现在差不多控制了大名府的半个黑道与梅花门的三个分支。

大堂上押司的记录名单越来越多,徐处仁也问得越发仔细,既然牵扯到这么多人,徐处仁反而不急着去抓捕,在等石摩劼去查抄慕容乾、潘姬婷两处的消息回来。杨志已经让宗辩等人在驿馆住下休息,梁绝悟还要和石摩劼碰头,杨志就不管了,带着邓乞丐在留守司的一个偏厅等待徐处仁接见。

见左右无人,邓乞丐才说自己的来意,丘半江发现灵猫失踪了,根据丘半江在现场调查和打探的结果,灵猫已经恢复了武功,和童贯身旁的一名密宗的修行者有关。丘半江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童贯这么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对付杨志,但丘半江自己不好派人与杨志说,就偷偷地到巢氏酒家喝酒,告诉了巢泷,巢泷第二天就让邓乞丐来通知杨志。

邓乞丐说了巢泷晓得的一些消息“童贯身旁的高手号称七将九奇,七将都是从西军选拔出来的高手,九奇是童贯网罗来的江湖奇士,那名密宗的修行者叫骜德,在九奇排名第三,会接琵琶骨和洗髓,但是没人见过他动手。丘半江分析,灵猫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不管谁找去,都是为了对付你;我师父认为,哪怕灵猫现在不会对你怎样,但是长期以往,毕竟是祸害。”

灵猫知道杨志的很多秘密,有的时候这些秘密就能杀人,既然是骜德帮的灵猫,童贯绝不会让灵猫落入其他人手中,只是丘半江不能这么说。杨志谢道“邓师弟,我晓得了,童贯忽略了一件事,就是灵猫虽然是大漠门的人,但不是宋人也不是辽人,而是高丽人,所以我宁可养着他,就是不知道如何去确认灵猫说的是真是假。你后面还回汴梁吗?”

“不会,我现在在蔡温柔那边。”邓乞丐说了自己一路的遭遇,得知蔡京重新又做了安排,杨志只能佩服这位老师的老辣,看出来蔡随天有的时候未必会管蔡家的死活,于是点头说“你要是不走,解决了我一个大问题,我在大名府要开一个牙行,你来负责,我给你留两千两银票,再和蔡温柔说一声,不够跟她先借。”

邓乞丐问道“为什么不从马行走账?”

杨志摇头说“雷横后面的日子比你难,如果灵猫他们想做什么,兴许不敢轻易招惹你,但是对雷横肯定是毫无顾忌;我在前线照顾不到后面,所以尽量不动他的钱。你负责的生意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包括雷横,包括沧浪营的其他人,只有我告诉你名字,你才能和那个人说;万一哪天雷横出事,只要让蔡温柔和闻达帮助他逃走就可以,不要想着帮助他翻盘。”

邓乞丐一口答应说“我明白,我会记住的。”



第六百四十四章 身份确定

杨志赌慕容乾不是那种做事周密的人,只不过大名府远离西夏战场,很多人没有在意这些罢了;慕容乾长时间不出事,只是运气,却会让他和手下人忘记了危险,所以杨志相信一定能找到证据。只是杨志没想到石摩劼的收获会如此丰硕,不仅有相关的官员与慕容乾往来信件,还有西夏国的最新命令,竟然是西夏文的,要求慕容乾弄清楚宋军的动向,争取与双龙会联系,慕容乾的身份是质子军的千夫长。

石摩劼做了三份备份,让文无章亲自送原件回汴梁,徐处仁早已根据这些信向各地发出缉捕令。换做童贯等人,兴许还要考虑大名府经太原到夏州走私线的价值问题,看能不能榨取出来一点好处;但从徐处仁的角度,这些人都该死,利益根本不在考虑的范畴。

徐处仁认为自己的利益已经足够了,慕容乾是盐商,潘姬婷掌控着大名府的茶叶生意,都是身价丰厚的人;这次徐处仁虽然认为石摩劼的动作有杀鸡取卵嫌疑,但是可以应付童贯的需求了,不骚扰百姓就好,至于石摩劼做的手脚,徐处仁反而不在意;徐处仁在意的是石摩劼对潘姬婷的处理,直接废了武功,关入女牢。

童贯渡过黄河,得知闻达杨志石摩劼在大名府大开杀戒,童贯立刻下令就地驻扎,等待辛兴宗的江南人马跟上来;梁世成百思不得其解,出面问道“大名府现在乱局,正需要太尉前去镇抚,以安人心,何故在此停留?”

童贯不屑一顾地说“西夏质子军不过五千人,千夫长腰牌何等重要,杨志他们会跟上这条线索,但是陆满楼慕容乾都是走的高太尉的路子,我不想高太尉误会,反正迟上三天也能跟上大军,不急。”

蔡攸看明白了,童贯那是怕高俅,他不前进,刘延庆就不能前进,这个案子三天后,杨志石摩劼就会做成一个惊天的铁案。根本没用三天,第二天的八百里传书是文无章亲自送来,童贯就明白大局已定,看完证据,童贯就让文无章迅速前往汴梁通报;梁方平听说石摩劼还抄到了潘姬婷和慕容乾府中的信件,纳闷地说“他们这么大意,看完信都不销毁?”

童贯心说,换谁也不会把信毁掉,除了那些彼此完全信任或者有信仰的人,留不留信无所谓;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些信是日后彼此约束和利用的利器,别说不出事,就算出了事,也可以逼得同党没有后退的机会,不得不全力以赴共赴危难。

不过从大名府传来的消息有些意外,杨志在铲除了大风镖局的第三天,与徐处仁见过面以后,便带着手下去了雄州,很干脆地任命邓乞丐为牙行和铁匠铺的掌柜雷横为马行掌柜。童贯击节赞叹“厉害,这是告诉大名府的人,他还会回来。可谁要是伤了邓乞丐,巢泷岂会善罢甘休。”

蔡攸颔首说“杨志还和我十九妹大圆和尚等人见过,此人倒是圆滑,比周侗难缠。”

王焕赞同说“杨志狡诈,在下坯宣诏的时候能伤了宋三郎就是例子。”

王焕因此保住了淮阳军没有丢失,被朝廷嘉奖,因此对杨志一直心存感激。刘延庆不悦地说“雕虫小技。”

只是王焕的职务虽然不如刘延庆,却是军中宿将,资历不在刘延庆之下,刘延庆也不敢把话说重。童贯呵呵笑道“兵者,诡道也。只要杨志的运气够好,我们在幽州才能大有作为。可是你们说,杨志为什么不等这个案子结束再走?”

蔡攸立即明白了童贯的担心,怕杨志是另有线索,到雄州去折腾了,大有作为,但是这样每次查出来的案子都牵扯到大人物,相信每一个上司都是提心吊胆。官场上就是这样,不是你做的事够多就好,要是得罪了人够多,不被赶下台就是强者。

王禀拱手说道“杨志似乎在为某件事做准备,在我们眼里也许无关紧要,但是杨志看得很重。”

王禀在童贯手下是属于有头脑的人,他其实想说杨志不在乎一个指挥使的官职,但是看王渊刘光世等人眼中不屑,就没有再说了。杨志对于西夏的线索是所有人心中一个谜,刘延庆憋了半天,还是出言询问蔡攸“蔡相回府,太师可有交待?”

刘延庆久在边疆,不清楚蔡京和蔡攸父子早已成仇,只是按照一般的想法,父子间就算有隔阂,潜龙是一张王牌,蔡攸既然出征,蔡京岂有不说的道理。蔡攸厚着脸皮说“家父没有徇私。”

众人在心里一阵鄙视,就是蔡京没说,往深处想就是蔡京不信任蔡攸;童贯摇头说“潜龙在辽国,西夏的线索应该是杨志获得的,他手下不少人西军出身,兴许是有人认识慕容乾,有的时候是运气,有的时候是对手做事不周密。”

文无章快马到了汴梁,消息立即传开,勾结西夏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偏偏再次牵扯到执掌三衙的太尉高俅身上,还有开封府尹梁子美;得知自己儿媳妇是西夏奸细,梁子美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好在宋徽宗心里跟明镜一样,潘姬婷是梅花门的人,做的事与梁家没关系;但是御史们不干,梁家直接或间接帮了西夏人忙,潘姬婷到底从梁子美那里得到多少朝廷的情报,那是不可估量的,梁子美最后主动辞职。

这一次高俅已经没有办法往儿子头上推了,陆满楼身为禁军教头,竟然人不在汴梁,高俅实在是难辞其咎。御史们一次又一次地上书,尤其是在梁子美辞官后,整个事件被推上了一个。高俅也确实说不清楚,他是被利用还是勾结西夏,反倒是太子赵桓,表现出不可小觑的气量,坚信高俅就是贪财,要高俅再拿十万两白银出来。



第六百四十五章 余波

不过这个建议很合宋徽宗的心思,高俅肯定不会与西夏勾结,那个陆满楼一定是钱给的多,何诉把经过查得仔细,陆满楼当教头也就三个多月的事情,高俅和陆满楼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宋徽宗一言不发,盯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高俅,等待着高俅能表现出一点觉悟,顺着太子的话主动接下去。可是高俅念叨着十万两的数字,心里感觉在流血,恐惧和痛心之间一直没反应过来,梁师成看得焦急,一声怒喝“高俅,你还敢不认罪?”

高俅一吓之下顿时清醒几分,抬头看看太子赵桓,看看梁师成;太子赵桓一咬牙追问一声“高太尉,你是不愿意出十万两赎罪?”

高俅终于懂了,赎罪,不出钱就是罢官丟职,垂头丧气地说“太子,老臣现在是六神无主,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徽宗哼了一声,余怒未消地说“你从来就没有主意过,等交了赎金,你就在家闭门思过吧,顺便好好想想怎么当好这个官。”

唉,满朝文武在心中叹息,毕竟是高俅,皇帝的心腹爱将,换一个人最起码致仕,流放千里也是可能的。不过都知道,高俅又损失了十万两银子,眼珠子都红了,这时候谁要是再说什么,那就是高俅的死敌;现在也许高俅不能怎么样,但是以高俅的小人德性,将来肯定是睚眦必报。

杨志走得那么快,一则是为了避嫌,二则是徐处仁很善意,晓得大名府破获这个大案的功劳来自杨志,不能最后一点好处都没有;徐处仁暗示下,闻达给了杨志八千两银票和一箱珠宝,另外从兵械监批了一批还没有配置的火药原材料给杨志,杨志正好押运着材料去追赶大军。

杨志自从晓得灵猫投奔童贯,杨志就让寇一蛰伏了,下令全部暂停活动,但是也不会把寇一查到的线索交出去,正因为是极度信任,慕容乾与那几个没暴露的主要人物之间没有信件来往,并且那些人手中有往来于西夏的货物会继续运转的,杨志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吃掉这些人和货。

杨志把一箱珠宝存进了钱庄,直接换了四千两银票带走,为此被蔡温柔嘲笑了半天,蔡温柔笑完,很得意地对杨志说“如果需要我们配合,你就说一声,我到大名府,就是配合你和潜龙的。”

杨志苦笑“大小姐,你看大名府都乱成这样,河北后面还不知道怎样。等大风镖局的事结束,我让邓乞丐和蔡随天合伙做生意,到时候你看着两人,做什么等我想好了,会把东西送过来;另外你和恩师多要点钱,要想生意做大,就要钱多。”

马灵、孙安都笑了起来,杨志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在外面叱咤风云,但是看着蔡温柔又是一副痞子的样子,实在是活络,难怪能在短时间崛起。蔡温柔忽然温柔地一笑说“杨志,其实我很仰慕你,我小时候,跟着师傅学了几天武功,所以一直喜欢江湖豪士。说实话,你以前脸上有青斑,看上去太吓人,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杨志笑道“你是自以为喜欢侠士,其实还是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没事,我和梁寻是生死之交,蔡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蔡温柔没有生气,问道“杨志,你是官,我们这些人可是寻常百姓,总不能要我们白干吧。”

蔡府的千金都说自己是寻常百姓,杨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笑着说“蔡小姐,这样,只要你们付出真心,就是我杨志的兄弟姐妹,荣辱与共。将来我不做官,蔡随天和你们在座各位就是我的生意伙伴。如果有幸在官场发展,还望蔡小姐帮忙。”

蔡温柔笑着说“我帮助你,只能说我个人帮你,到时候我会到你的府衙去,马灵你可要记住,到时候做个证人。”

马灵等人会意笑起来,蔡温柔的意思就是要赖上杨志,不过三人都知道蔡温柔在蔡府不如意,现在来了大名府,一旦涉入江湖纷乱,恐怕更没有权贵愿娶。杨志是个不错的选择,江湖上后起的一代俊杰,哪怕不做官,凭杨志的本身,也能活得比一般人滋润。只是江湖险恶,大宋官场阴暗,谁也不知道后面的演变。

杨志走后第四天,童贯的大军终于到达大名府,汴梁的回音已经传来,河北诸事由童贯全权处理,童贯直接进入留守司衙门问案。第一个找的就是插翅虎雷横,雷横就按杨志吩咐的,一切实说,童贯问道最后说“杨志说你负责情报网,你到底负责什么?”

雷横答道“两件事,一个是招募江湖人物,送去沧浪营的秘营,然后由指挥使安排送去各地;第二个是在雄州、大名府、沧州等地接受情报,送往沧浪营或皇城司。”

好在这件事杨志在梁寻主政大名府的时候就做了备档,也是一直按照备档在安排雷横做事;雷横的很多行动都有转运司、兵马监、皇城司的备案,徐处仁也表示自己知道;至于有些不知道的细节,闻达就说了一句,要是兵马监连一个小卒都要管,那需要多少当官的。

“你如何接收情报。”前面只是例行的铺垫,一帮人商议的时候,童贯就认为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梁方平急切地问关键的问题;雷横直接闭嘴了,刘延庆冷哼一声,威胁说“我们怀疑你是辽国的奸细,你必须证明自己。”

雷横也是滚刀肉,并不畏惧,摇摇头说“指挥使说了,很多大官都和辽国、西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除了他指定的人,其他人都不能说。”

刘延庆只感觉脸被打的啪啪的,雷横的话要是传出去,不知内情的人还不以为自己与外人勾结;因为高俅出了事,作为高俅铁杆的刘延庆已经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刘光世拔剑在手,石摩劼笑着打岔说“我可以证明一部分这个情报网的情况,杨志说了,雷横从雄州带回大名府的情报现在开始就交到我的手中,一部分的联络方式已经在皇城司备案。”

石摩劼是皇城司在河北的负责人,身份特殊,他证明了雷横的身份,其他人一时开不了口;蔡攸笑着问雷横“你负责马匹生意,你的马都是怎么来的?”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太原生隙

蔡攸这是在问杨志是不是中饱私囊,杨志屡战屡胜,缴获的战马数以千计,要是下漏个几十匹,绝对在情理之中;在这个问题上,石摩劼和闻达都不好再帮衬,只能看杨志和雷横的造化。雷横拱手答道“马行是沧浪营的,牙行才是指挥使私人的,马行的生意由河北转运司核对账目,说实话,我只管赶马卖马,马匹怎么来,最后怎么结账,我不清楚。”

童贯等人暗叫厉害,杨志的这个做法,其实隔断了一个个人员之间地联系,对于雷横的安全,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况且童贯自己就是来准备捞钱的,可不想做什么铁面无私的清官,万一把杨志逼急了,咬出几个西军将领的不良劣迹,那就是鱼死网破,有蔡京在,童贯相信自己和蔡攸的手下也不会有什么秘密可言。

童贯立即发问,主动忽略了马行的事,问雷横“杨志离开前,有什么交待?”

雷横施礼说“指挥使说了,现在留在大名府的二十匹马是调拨给镇抚司的战马,在转运司已经备过案,手续完备。”

西夏战马还是比不上辽东的战马,不是马的质量问题,杨志此刻献上辽东马,是一种示好,但是对童贯来说可以因此炫耀,一种如同祭旗的好兆头;毕竟杨志是他童贯提拔的将领,现在沧浪营也是在他童太尉麾下,要是有什么战功,等同身受,甚至有机会冒领。童贯挥手示意雷横可以走了说“既然是沧浪营所有,本官做主了,以后账目从转运司调到镇抚司来。”

童贯说得冠冕堂皇,徐处仁等人只能暗自摇头,难怪来不问案情光找杨志的茬,说了半天,目的还是在钱上;等众人散去,石摩劼和徐处仁对了一下眼神,单独留下来汇报,奉上了一张清单。童贯看到石摩劼递上来的清单,加在一起是整整两万两银票,就更加满意了,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和蔼地说“我知道你们最近查案都辛苦了,顶了很大的压力,你放心,本太尉是绝对支持你们,刚才是蔡攸和梁方平坚持,从度过黄河就开始唠叨,你是知道他们身份特殊,有时候不得不卖个面子。”

石摩劼拱手说“下官明白,一切都靠太尉提携。”

石摩劼本身也是皇城司有数的高手,在和童贯说话的时候,已经发现屏风背后至少有三个人,哪怕没有听见呼吸声,石摩劼也能感受到这三人的存在。童贯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没说话,石摩劼不方便走,也不方便问,却能感受到屏风后面有两个人的呼吸已经不能掩饰,可见和自己一样的紧张,等待着童贯下一句话。

童贯终于问道“军中诸将见到我,多少有些战战兢兢,但在你和杨志、闻达身上,我感到没有丝毫惧意,是不怕我,还是无所谓这个官?”

石摩劼暗叹一口气,童贯不愧是官场老手,把每个人心中的想法琢磨得透透的,被问的一方是可以选择答或不答,但是不答就证明了心中的不在乎;石摩劼耸肩道“下官自问一向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和太尉一样心中无愧,所以没必要害怕。”

童贯目光闪动,打量着石摩劼,欣然道“石大人是个有趣的人,令我有和朋友谈心的感觉,你去吧。”

石摩劼小心翼翼地告辞退出,石摩劼一走,屏风背后转出五个人,为首的一个道士朝童贯稽手道“这个石大人好俊的功夫,难怪能负责北方的皇城司。刚才秦将军担心大人的安危,稍有呼吸,便被石大人发现了。”

“武功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石摩劼和杨志一样,晓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令我不知道两人的真实想法。”童贯宦海几十年,自然晓得答得好答得对头,并不代表着是真心的话,只能说对方机灵;可是机灵的人要是不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那还不如不机灵。道士再度稽手道“只要太尉发一句话,我可以教他们生不如死。”

童贯哑然,深思片刻说“暂时不要动,两人在北方拥有情报网,杨志又是难得的猛将,万一失手会误了大事。”

太原的郓王赵楷和宗泽同样在忙个不停,接到大名府的消息,晓得太原当地的官员多有涉及,就和太原知州张孝纯商议,安排敢战士参与办案追捕。赵楷的身份有些特殊,太原府的官员唯恐赵楷给自己上眼药,张孝纯询问下面的意见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反对,张孝纯只能对赵楷和宗泽的行动就整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太原也不是没有人反对,刚刚上任的太原府兵马都监樊夔就表示绝不妥协,郓王赵楷说穿了就是一个闲王,管到州府办案就是越权,说重就是逾制;樊夔直接给汴梁上书,希望朝廷斥责赵楷。张孝纯没想到自己手下竟然也出现了强项令般的人物,一时是坐立不安,张孝纯和长子张灏商议,张灏也是刚刚从汴梁调来,还没有去汾州上任,提议道“不如问问折可复吧。”

折可复现在长期逗留太原,负责折家的生意,这次慕容乾的走私线出事,其中有些私贩和折家也有联系,都找到折可复,愿意花钱消灾;听到知州张孝纯有请,折可复立刻就感到了州府衙门。得知张孝纯是打听樊夔底细,折可复笑着说“樊夔是太子的人,来到太原就是监视郓王的,但是他的奏章不会有效果,关系到西夏奸细,那就是人人可以过问的事情。”

张孝纯心下稍安,如此一来,就不会再起什么大的波折,至于樊夔以后还是调出太原的为好,能监视郓王赵楷,难道就不会监视自己;不怪朝中很多人对太子有看法,心太急。张孝纯谢了折可复,对于折可复要保的私贩,没有抹面子,也没有全部答应;张孝纯让折可复勾了五个人名字,自己下文把案子接到太原府专办。

折可复写了名单,拜谢道“日后大人若是有所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六百四十七章 抵达雄州

樊夔的举动根本瞒不住人,郓王赵楷与宗泽商议,宗泽笑道“我们需要和杨志进行联系,让邓展过去。”

杨时和邓展都以游学的名义到了太原,杨时是名动天下的大儒,赵楷还真没有能力安排一个合适的官职;邓展是宋徽宗点明不许用的人,交往没关系,其他事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现在看,不是坏事,最起码邓展到处跑没有关系,前往雄州带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赵楷和邓展一说,邓展没有问题,他不象李进义是为了做官,邓展的心中装着天下,直接出发前往雄州。

杨志与沧浪营的人马会师在邸阁城,邸阁城是一座荒废的旧城,现在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大的村庄,正好是冀州和深州的分界点,往东是河北东路的冀州,往西是河北西路的深州,所以沧浪营扎营在这座残缺的城池,并没有地方官府来过问。邸阁城到雄州不足三百里,沧浪营已经修正了几天,行军速度极快,第四天就到了雄州地界,成为第一支到达的北伐部队。

对于大宋来说,雄州就是瓦桥关,地处九河下游,在易水之北,拒马河之南,地势低洼,到处是河湖盐碱地面。再往前就是宋辽分界的白沟河,白沟河以北是辽国涿州的归义县,白沟河以南是大宋雄州的归信县。

当年后周世宗柴荣,有平定天下之志,显德六年,亲自率军伐辽,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瀛、莫二州和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并改瓦桥关为雄州,改益津关为霸州;可惜北宋国力不强,未在这一带国境线上前进一步,只能采取守势,瓦桥等三关成为北宋的北方边防要地。

宋真宗时,驻防瓦桥关的六宅使何承矩于安顺寨西开易水蒲口,壅塞九河中徐、鲍、沙、唐等河流,利用白洋淀、文安洼一带的低洼地形,经过数年的经营,开辟了许多塘泊,将一些河流与淀泊相连接,形成一道自保州西北沈苑泊,东尽沧州泥沽海口的塘泺防线,沿流曲折八百里,宽处达六十里,深不可舟行,浅不可徒涉。

大宋沿塘设置二十八寨、一百二十五军铺、士兵三千余人,部署兵船百艘,往来巡警,以防辽国骑兵的奔突。杨志只能望着浩荡水泊苦笑,辽国大军南下不方便,但是近日宋军北伐,同样是不方便,六十里水路靠船只运送,一天也送不过去一万人;十万大军就算到了九河区域,加上物资军械,没有半个月都送不到雄州,而一旦大军到了雄州,就是背水一战。

好在熬到了春天出兵,河面上已经解冻,槐树上露出了点点绿叶尖,岸边的土地上能看见片片小草,远处野鸭在水面上游动扑腾,船火儿张横带着二十几个士兵在打渔;公孙胜悄无声息地走回来,低声对杨志说“附近的州县都在运送粮草到雄州,听说童贯还征调了真定府、济南府、大名府等地的粮食。”

宋徽宗赵佶已经同意了调用储备量,童贯还在河北各地调粮,不外乎就是要中饱私囊,这么大的举动,哪怕童贯是太尉和大军的统帅,也无法一个人完成,监军蔡攸、宣抚都统制刘延庆、甚至下面各部将领恐怕都有份。杨志不想管这样的糟心事,对公孙胜和鲁智深说“我军立即渡水,只要雄州保证我们粮食供应,其他的都不要管。”

北面驶来的两艘船靠了岸,第一艘小船下来的是派去雄州交涉的朱武和梁绝悟,第二艘大船上下来十几个人,为首的一员老将须发皆白,是都统制种师道。杨志和鲁智深一看,急忙带人快步迎了过去,两人带着手下的将校施礼参见,种师道笑呵呵让大家免礼说“杨志、鲁达,你们能率军至此,老夫心里有了几分信心。”

杨志笑道“没想到都统制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沧浪营最先到的。”

种师道笑着说“是你们最先到,我的部队还在路上,师中和吕颐浩带领大军在后面,最起码还有十天的时间。我是急着见见你们沧浪营的雄师,才过来看看。”

杨志明白,种家世代名将,种师道更是在西北与他叔叔种谔号称“大种”、“小种”,远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比,杨志立即带着种师道前往后面的营房走去。准备今天过河,七百步兵和三百骑兵已经在营寨外列队,为首的是岳飞和吕方、孔彦威在后面压阵,全军排成队列,井然有序;种师道能看出来,骑兵的心态都很放松,牵着或骑着的战马都很安静。

沧浪营立的寨子很简陋,但是选择的地形很好;大白天,营寨各个门口岗哨林立,巡逻的骑步军依然在按部就班的巡逻,种师道问迎上来的韩滔,得知骑兵斥候放出的范围在二十到三十里,满意地点点头。种师道到大帐坐下,示意众人一起入座后说“杨志,你在南道山和金人、辽兵都交过手,说说你对这一战的看法。”

杨志摇头说“种将军,别为难我。”

种师道正色说“杨志,不是我为难你,看得出来,沧浪营的战斗力惊人,哪怕你们孤军深入,在辽国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都可能全身而退。但是国事当先,不能因为担心得罪人,该说的话就不说。”

杨志同样正色地说“种将军,你看见刚才准备渡河的那员小将了,他叫岳飞,他出来做事还不到一年,竟然有了‘武将不怕死,文官不爱钱,天下太平’的感慨。我不说没用的,我只能说沧浪营做好了专打硬战的准备,但是不会让手下的将士白白牺牲;希望种将军记得,国事为重,为了能留在前线,让大宋的将士少死一些,有的时候该忍还是要忍,该变通还是要变通。”

种师道望着杨志片刻,苦涩地说“看样子,你和我一样不看好这一战的前景,甚至猜到我要做什么。既然你有这等包袱,我就陪你玩一次,来人,把地图铺起来,王进,你先说辽国那边的战况。”



第六百三十八章 准备1

王进原先是禁军教头,和杨志在汴梁的知名度差不多,两人彼此认识,只是没什么深交;高俅出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后,王进逃到渭州,加入了种家军。王进颔首说“辽国上京失守,但是辽军在国师天心和都统耶律马哥的率领下,还是护着耶律延禧逃亡大同,只有天祚帝的五千名卫士和诸王、长公主、驸马、诸子弟三百多人。

传言天祚帝逃入夹山,西京生死不明,幽州百官在谋立耶律淳为皇帝,李处温让府衙百官、诸军、僧道、父老乡亲等一万多人,到耶律淳府前,劝说耶律淳登基。按照雄州知州和诜的看法,耶律淳本人肯定有这个心思,一切都是在演戏,耶律淳登基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杨志心道,这状况比历史上要好多了,那时候的耶律延禧连这最后的五千骑都没有了,后面完全靠着非契丹族的大军在作战;杨志问道“晋王耶律敖卢斡死了没有?”

王进很奇怪的看了杨志一眼说“耶律余睹引金兵袭击驻扎于鸳鸯泊的耶律延禧,萧奉先献计,说耶律余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耶律敖卢斡,耶律延禧就处死了耶律敖卢斡,结果辽国贵族寒心,纷纷思叛,耶律余睹得到消息,反而引导金军直逼耶律延禧行帐,云中就这样丢失了。耶律延禧逃往夹山的时候赶走了萧奉先父子,萧奉先长子被金兵所杀,萧奉先和次子萧昱逃回去后,被耶律延禧赐死。”

鲁智深等人这才明白种师道的担心,大宋军马还未动,大同等地都被金国占领,后面只剩下幽州可以做文章了;杨志静静地想了一会,云中的战事不应该这么快,如果这样,历史上不等到童贯出兵,金兵就应该把幽州打下来了,好像后来天祚帝耶律延禧还从云中调军东征,并且西夏的援军也通过云中逼近上京。

杨志抬头看所有人都关注着自己,笑了笑说“我有一个想法,还需要斥候和皇城司求证,就是金军一下子冲得太猛,会不会收缩兵力,另外西夏肯定会出兵增援辽军,云中的局势还会有所反复,我们大宋获取云中的机会就在反复的那十天半个月。”

帐内一下子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杨志的想法太过惊艳,大宋在西夏、辽、金三国手中取得云中的难度也太大,过了许久,种师道叹了口气说“其余人都出去休息一下,杨志、朱武你们两人留下来。”

连种师道的侄子种朴都要离开,鲁智深等人都明白,后面三人谈论的事情肯定是高难度高风险的,纷纷离开大帐;朱武给三人都倒了一碗茶,种师道问杨志“如果要夺取云中,你有什么想法?”

杨志毫不犹豫地说“太原出兵,我们攻占涿州以后再分一路军西去,两军夹击,才有获胜的指望;毕竟打痛了人家,得防着人家打回来报复,太原的军马必须精锐,出其不意,一击成功。”

种师道慢慢喝完碗中茶,放下茶碗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童太尉肯定不会同意,我立即给圣上写密信汇报。刘耠在真定府、宗泽在太原府、徐处仁在大名府招募敢战士,我再给三人去信,最后只能看圣上的决心了。不过刚才帐内人杂,一旦动议,童贯很可能知道是你提出的,沧浪营最有可能前去大同。”

种师道的风险远比杨志大,他老人家都不怕,杨志有什么怕的;杨志沉声道“将军放心,不管对手是谁,沧浪营绝不会畏缩不前。”

种师道满意地点点头,杨志的沧浪营虽然没有经过什么大战的洗礼,但是同样没有西军那样的毛病,就看最后在战场上的发挥了;不过种师道明显还有事情,迟疑了片刻问“杨志,你说怎么发现慕容乾的,你们应该没有见过?”

杨志没有隐瞒“是晁盖说的,那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晁盖在大名府见到了慕容乾,而慕容乾参加了对大漠寺的那场围杀,按我估计,慕容乾就是那一次以后,被调到中原来负责走私的。”

听完晁盖的经历,种师道遗憾地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王厚把手中的情报网交给了你们。”

朱武摇头说“王将军手中没有这个东西,要不然王寀死前就会拿出来换取活命。”

“不一定。”种师道说“王家的人个个倔强,不排除王寀宁可一死,也要让那些人变成断线的风筝,因此来影响天下的局势;晁盖就是一个例子,郭天信到死都没有为晁盖正名,也没有和兵部说还有没有其他人。”

郭天信只是流放,王寀是在法场上砍头而死,杨志和朱武也不敢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志劝道“种将军放心,将来要是有可能,我一路打到灵州城下,把那些暗桩都接回来,一人封一个大官。”

种师道和朱武大笑,以为杨志是在安慰种师道,但是在杨志心里以为,只要大宋把火药配方改了,不要说一个西夏,就是正在崛起的女真又算什么;大宋现在的问题,其实还是自己的问题,像自己和赵楷被步步紧逼,弄不好最后还要想办法自保。种师道也不是空手来的,当晚犒劳三军,次日继续渡水。

等杨志全军到达雄州,耶律淳已经在幽州称帝,尊号“天锡皇帝”,改辽国保大元年为建福元年,将天祚帝降封为湘阴王,并派遣使者向金国奏表,请求将辽国纳为金国的附属国。雄州知州和诜得知消息,立刻来找种师道和杨志碰头,杨志宽慰和诜说“现在我大宋的兵力还未展开,金国担心之际,是绝不会接纳耶律淳的,再说,没有幽州,金人更缺钱财,和大人无需担心。”

种师道与和诜都听懂了,杨志的意思就是一旦宋军打了败仗,金国才会根据形势决定是不是接纳耶律淳,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但是对杨志那种看不上金国和辽国的做派,两人都无奈地一笑。



第六百三十九章 准备2

杨志率军在雄州北面二十里下寨,种师道还是先后去迎接了种师中、焦安节、王坪三支部队,王坪是王厚的七弟,王厚离开西军后,王家军最后的几千人就是由王坪率领,不过王坪比王厚圆滑,该打点童贯的一点没少,童贯也就懒得动他。种师道明白,这次调动,让种家军与王家军的人马尽离西北,虽然王厚的五弟王端和自己的堂弟种师闵都知一州,那只是表面上的职位,那种三等州比不上中原的一个下等县。

种师道安置好各路人马,与种师中谈心的时候才说到杨志,种师中为一直在观察沧浪营的侄子种朴“沧浪营的气氛如何?”

种朴晓得种师中是问沧浪营紧不紧张,思索着说“杨志那支队伍确实与一般的军队不一样,自从孔彦威和岳飞第一天扎营后,他们每天派出一百斥侯前往拒马河与白沟河,从早上到夜里从不间断,不管是步军还是骑兵,都轮番前往这些地带熟悉环境。按照我看,他们是想保持状态,那种谨慎的程度,一点也不象几个月来扬名沧州的军队。”

种师道颔首说“杨志和他几个手下,真的是统兵有方,杨志今天做了什么?”

种朴露出奇怪的神色说“杨志带着公孙胜、张三、梁绝悟等人去了归信县城,在那里逛街,但绝不是一般的逛街,四个人分开,每人一个方向,不但店铺酒肆,就连住宅、货场都是一个个在外面观看。”

归信县城是雄州最北面的县,唐武德五年,析固安县和莫县原易县属地置归义县,后晋天福元年归义县随燕云十六州入辽,属涿州。后周显德六年置雄州,唐置归义县以白沟河为界分为南北两县,北归义县依旧属辽之涿州;南归义县于太平兴国元年更名归信,属雄州。目前的归义、归信两县,就是辽宋双方装作没看见的走私交易点。

一旁聆听的吕颐浩说“杨志在找与辽国有关系的人,雄州是军州,瓦桥关内就算有这样的人,都是军队的一份子,杨志不要说难以抓到把柄,就是抓到了也不好处理。但是在归信县,杨志就没有什么顾忌了,雄州的走私就是从归信县到水面上的那些水寨巡铺,张三、公孙胜原来又是辽人,有些事恐怕早有线索。”

吕颐浩算说得客气的,谁不知道张三原来就是走私的大人物,公孙胜在中州堂也是负责宋辽两头联系的,恐怕一大半的走私线路两人是门清,要是想在归信县抓几个走私的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种朴好奇地问“他现在抓这些走私贩子做什么?”

吕颐浩是种师道的智囊,这点问题压根难不倒他,吕颐浩想了想说“准备区别对待,杨志是想把可能对他不利的走私贩子全部铲除掉。不对,是不听从招揽的人全部铲除掉,杨志在为过河做准备,想要一个相对干净的后方。”

种师道叹了口气说“我们到目前还没开始计划作战,王进与皇城司在合作搜索敌情也有点勉强,但愿杨志的搜捕能起一点作用。颐浩,后面的大军什么时候能到?”

吕颐浩说“各路大军都会在十日内到,从白洋淀和沧州又运来两百艘船,每日大军可以运送近两万人,五日内可以抵达雄州。童太尉还有六日便可到达,种将军,要是分兵,要沧浪营与种家军分在一处。”

种师道笑着说“我也想啊,可是童贯要同意才行,他对杨志还是比较欣赏的,别忘了,杨志这个指挥使还是童贯推荐的。”

吕颐浩会意说“我认为不难,按照童贯和兵部拟定的方案,要是兵分两路,很可能是种将军你与刘延庆各管一边;刘延庆和辛兴宗对杨志没好感,肯定排斥,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需要留一个空位等待就是。”

吕颐浩说的是事实,刘延庆兴许只是讨厌杨志,对辛兴宗来说,杨志要是呆在童贯面前,那就是对他的一个威胁,辛兴宗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种师道点头微笑,起身说“走,我们去看看杨志在干什么?”

种师道等人到达杨志营区的时候,巡逻的王贵身披铠甲拦住说“还请种将军稍待,我这就去通禀。”

“没关系。”种师道目前和沧浪营没有直属关系,还真不能随便闯营;吕颐浩嘴一撇以为杨志作秀,种朴反而解释说“包括和知州在内,所有来的人都是这样。”

杨志已经疾步走出来,见到种师道就施礼告罪,种师道笑着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在忙什么?”

一行人走进杨志的大帐,种师道一眼看见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有山川河流城市,从标注着幽州、涿州的小旗子看就是辽国那边的地图;朱武介绍说“这是杨志想出来,我们无法进入辽国,但是从辽国出来的人数以百计,我们从饮马川开始就在绘制地图,现在正在把每个晓得道路的人分开,在核对道路的准确性。”

说实话,杨志做的沙盘还很粗糙,很多地方都没有实地考察,完全是靠着一批又一批的斥候在修正;但是种师道看了一遍,认为足够了了,过了白沟其实是一马平川,朝着一个方向走就够了。种师道沉吟道“汉建武八年,光武帝刘秀征伐隗嚣,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光武帝顿有‘虏在吾目中矣’的感觉,和你这个是异曲同工。说说看,发现了什么?”

杨志看了看围过来人说“雄州和霸州都修建了大量的地道,总之我们出击失败,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也不会影响两地的防守,可以说最起码在领土的争夺上,我们处于不败之地。同样,在辽国涿州的防御中心在万宁县,这是一个军县,正好是在范阳、良乡、宛平三个大县的边缘薄弱地带,根据情报,万宁县和雄州这边一样,也挖了二十里的地道与城墙作为联合防守,配有投石车等大量器械。”



第六百四十章 准备3

“对方的兵力部署呢?”种师中不疾不缓地问,西军与西夏打过多少次攻坚战,并不畏惧这样的严密防守;杨志立刻答道“耶律淳改怨军为常胜军,以郭药师为都管负责常胜军、兼任涿州留守,八千多常胜军已经到达涿州;耶律大石为南院枢密使,负责幽州的防卫,主要是耶律大石的九千辽兴军,但是北院枢密使萧干的一万五千军队也驻扎在幽州的北面与东面,半日便可赶到幽州城下,一天就能驰援到白沟。与常胜军不同,耶律大石和萧干的军队全部是骑兵。”

情报做到这个份上,种师中已经无话可说了,吕颐浩忍不住皱了皱眉问“消息可靠吗?”

十万宋军中骑兵不过一万,面对两万多契丹铁骑,赢的面并不大;杨志懂得吕颐浩的意思,缓缓地说“幽州城内还有七万多奚族、契丹、回鹘、女真人,估计青壮年占一半,如果耶律大石孤注一掷,临时拼揍三万控弦之士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攻打幽州,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金国也在看着我们的实力。”

种师道问杨志“如果这样,你是否还准备进军幽州?”

杨志笑道“沧浪营既然已经到达雄州,岂能不战而退,我只是担心童太尉他们对形势太乐观了,没有想到后面还有苦战,到时候骄兵易败。”

种师道断然说“杨志,童太尉那边我会去说,只是我要和你们说一句实话,王家军和种将军千里驰援,肯定需要修整,要是骤然拉上战场,效果未必理想。”

种师中和吕颐浩愕然看着种师道,这种示弱的情况可以说在种师道一生都没有出现过,杨志点头说“我明白,种将军放心,沧浪营做好了先锋的准备,但是我也有几件事需要您老协调,我需要三百张神臂弓、一千支长枪、五百枚霹雳雷,另外让我去挑一些人手补充兵力。”

种师道点头说“没问题,三百张神臂弓这些武器明天就调给你,另外你到我种家军挑选三百老兵过来。”

谈完后,种师道和杨志、种师中去营中巡视,吕颐浩没有跟过去;吕颐浩感兴趣的是沙盘旁边纸上的阿拉伯数字,琢磨片刻,问朱武“朱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朱武介绍说“这是阿拉伯数字,比我们的数字要简单方便,现在我们沧浪营就使用这数字,哪怕不识字的人也能掌握。”

朱武把阿拉伯数字与汉字的对照表给吕颐浩,吕颐浩很快就弄懂了,称赞说“原来这就是阿拉伯数字,确实方便,听说郓王在禁军与兵械坊提议了两次,都被枢密院否决了,真是可惜。”

朱武无奈地笑笑,这要是他和杨志担心的地方,大宋官场现在内争到不在乎结果,前线将士稍微打个败仗就会有无数的人弹劾,有的人就会报喜不报忧,最后老老实实的人都被淘汰,剩下的把做文章看得比打胜仗重要的人,朱武笑完说“有时候……实在应该多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吕颐浩笑道“朱先生是个趣人!有时候考虑得太多。“

朱武认真地说“不考虑不行,吃败仗真的是要死人的。”

第二天上午,种朴就将三百张神臂弓和一千支长枪送去了沧浪营,霹雳雷雄州只给了二百,说是雄州本身需要防守,数量也吃紧。杨志自然清楚毛病出在什么地方,自己没有处理好一些人际关系,杨志请种朴帮忙,给知府衙门送去五匹契丹战马,换取了一百霹雳雷。

但是杨志到种家军挑人却掀起一阵风波,种家军是百战雄师,军中的将领自然看不上刚刚形成编制几个月的沧浪营;可是来挑人的杨志和岳飞似乎也看不上种家军,只是挑选了一百名弓箭手和六十名老兵。种朴、张俊回来一说,连吕颐浩都愣住了“他们自视这么高?”

种朴摇头说“杨志说他需要的老兵不仅要能打仗,也要听从军纪,弥补沧浪营经验的不足,并不是准备重新开始;一般的士兵,他想从雄州的苦役营和死囚中再选择一部分。”

种师中颔首笑着说“杨志的沧浪营本身就是由这样的人组成,物以类聚,我来通知各处,包括一些淘汰的军卒都可以让杨志去看看。”

王坪、和诜等人没意见,不影响各军的编制,让杨志随意地挑,终于补充齐三百人;就在这时候,雄州众将得到了一个消息,原来准备让横海军承宣使杨惟忠接替和诜知雄州,担任左军都统制,没想到杨惟忠上书说辽为兄弟之邦,可以替大宋抵挡金军,不应攻之,结果宋徽宗震怒,泾原军还在行军途中,杨惟忠已经被降为武略大夫,高阳关路总管。

朱武都感觉到牙疼,和杨志在漳州喝茶的时候说“没想到圣上这次决心如此之大,看来种师道将军的上书也不会有好下场。”

杨志笑道“无须担心,种将军是圣上平衡的一枚棋子,不会轻易拿下,再说种将军上了云中对策,在态度上还是赞成北伐的。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在前线杀出一条血路来,那些铁箱、瓦罐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朱武安稳地答道,看过杨志配置的火药威力,贝松林和魏定国现在一心一意就在火器的研制上,所以沧浪营的上层心中都有底,必要的时候把火器全砸出去,就算无法全歼对手,保住自己活命是绝没有问题的。杨志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说“童贯一到,就会派人来窥视我军,这些东西都不能让人知道,否则童贯一旦下令调走,我们又是前军,那就真的只剩下以命相搏了。”

朱武点头说“明白,下面的人不知道是做什么,魏定国发现雄州有脂水,正在把脂水提炼,加入到霹雳雷中,到时候就说是霹雳雷改进的威力。”



第六百四十一章 童贯的手段

两人正在议论,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种朴满脸苦涩地跑进来说“圣上和童太尉又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童太尉人还在高阳的官道上,把圣上的诏书已经送来,要各州和皇城司安排人发榜辽境。”

什么诏书,让种朴这么为难,杨志接过来一看,诏书上写着“幽燕一方本为吾境,一旦陷没几二百年。彼者汉蕃离心,内外变乱,旧主未灭,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宣抚使司遵奉睿旨,统率重兵,巳次近边。

奉辞问罪,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尔等各宜奋身早图归计。有官者复还旧次、有田者复业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别立功效,即当优与官职,厚赐金帛;如能以一州一县来归者、即以其州县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来献,不拘泥于军兵百姓,不是官员授与节度使、给钱十万贯、大宅一区。惟在勉力,同心背虏,归汉永保安荣之乐,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

已戒将士不得杀戮一夫,傥或昏迷不恭,当议别有措置。应契丹自来一切横敛悉皆除去。虽大兵入界,凡所须粮草及车牛脚价并不令燕人出备,仍免二年税赋。”

杨志和朱武也是一愣,前面说出兵理由都没有问题,唯独最后一段“已戒将士不得杀戮一夫”,都出兵了,还不杀人,当真以为会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童贯也是昏了头,最后一段完全可以酌情发榜,怎么能把宋徽宗的底牌说出去。杨志正想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朱武已经轻声说“圣上英明,是告诫我们不得乱杀一人。”

朱武什么废话都没说,种朴眼中一亮,立即匆匆回去禀告,种师道立即懂了朱武的意思,找来吕颐浩、种师中商议,吕颐浩直言不讳说“童太尉做法欠妥,但是朱武提醒的是,后面的杀戮要是和前面的不专杀戮呼应,就是不乱杀一人的意思。”

种师道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晓得真到两军对垒的时候,也许一开始还有将领在意,真到打起来,什么诏书不诏书,没人会受这个约束。种师道拍板说“那我们就此统一口径,为了下面的将士不白死,这个口舌我承担。”

吕颐浩面露忧色地说“霸州、雄州、皇城司等各处的细作都把敌情报上来,基本证实了沧浪营说的情况,十万大军面对着三万多成建制的辽军,如果我们进攻,加上三州十五个县,还有守军快两万人,种帅,够呛啊。”

童贯还没到雄州就知道够呛,真正调来的西军只有四万,河朔各地的将兵骄惰,基本上不事训练,前去领兵的王禀差不多天天叫苦;而去各地调集军需物资的官员回报都不是没有就是不够,缺少最严重的是军粮,除了大名府,其与各地的军粮充其量只有帐面上的一半,童贯别说捞点好处了,就是正常供应也是困难。真正调来的西军只有四万,

童贯写了一封奏章,八百里快马飞报汴梁,说自己星夜倍道到了前线,但是军队百无一有,军粮军械都缺,虽然从太原、大名、开德三处运转,但是运输需要时间,有的兵械还不合用,总之一句话,现在不能出兵。

梁师成在大殿上还没有把这封信读完,宋徽宗赵佶已经是怒不可遏,几年来一直要求出兵的是你童贯,现在大军调集完毕,事到临头,你来说不能打仗;等梁师成念完信退到一边,宋徽宗才问满朝文武“诸位爱卿,对童太尉的奏章怎么看?”

大殿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童贯能够把西夏打得抱头鼠窜,平定江南的方腊叛乱,现在搞这么一出,谁也说不准,是不是真的是前线堪忧。王黼站在最前面,能清楚地看到宋徽宗逼视的目光,王黼说“回圣上,雄州的大军必须进军,太尉如果愿意死战,物资不需要担心,臣将在三省设经抚房,亲自负责,检括天下丁夫,计口出钱,供应军用,另外筹措物资,准备岁币。”

宋徽宗赞赏地说“王相殚精竭虑,辛苦了,你就按这个设想写一封信给童贯,要他奋勇杀敌,朕一定遵守承诺,收复燕云封他为王。”

蓝从熙等人一愣,大军在外,物资是枢密院准备,王黼设立经抚房直接供应前线,岂不是绕开了枢密院;可是都知道宋徽宗现在是一门心思北伐,连封王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要是出面阻止王黼就要有比王黼更高明的计划,蓝从熙等人哪擅长这个,只能干着急,不过蓝从熙发现有人动了。

右司员外郎李熙靖出班说“王相以太宰身份领应奉司,已属破例,今大宋收复燕云,若立经抚房王相单独负责,那么其他宰相就很难监管,兵部和枢密院都有兵房,足以调集物资支援前线,需要的只是政策,经抚房筹备、制定细则都需要时间,其实就是在消耗我们自己的效率。”

还真是有不怕死的,王黼只觉得一股邪火往脑门子上窜,喝叱道“李熙靖,猖獗小人,故意破坏收复燕云的大事,干扰圣听,罪合赐死!”

宋徽宗摆手道“言者无罪,只是事当权急,现在童贯提出这个问题,就说明兵部和枢密院没有做好,此事不需要再议。”

李纲从群臣中走出来,行完礼说“圣上,童太尉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既然王相说全力以赴,不如趁早让兵部在山东、河北征兵。若是童太尉获胜,继续增兵攻打平滦新等州,若真是出现童太尉说的情况,也可及时补充,整兵再战。”

宋徽宗想起种师道上书云中一事,同意道“爱卿所言极是,河东、太原、大名、济南、开德、真定六府现在就开始准备军队,每府两万大军,为了替童贯分忧,郓王赵楷巡视太原,景王赵杞巡视大名、济南、真定,肃王赵枢巡视开德府,济王赵栩巡视河东府。”



第六百四十二章 赵杞的班子

李纲从群臣中走出来,行完礼说“圣上,童太尉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既然王相说全力以赴,不如趁早让兵部在山东、河北征兵。若是童太尉获胜,可以继续增兵攻打平滦新等州,若真是出现童太尉说的情况,也可及时补充,整兵再战。”

宋徽宗想起种师道上书云中一事,自己正想找个什么名义掩饰,立即同意道“爱卿所言极是,河东、太原、大名、济南、开德、真定六府现在就开始准备军队,每府两万大军,为了替童贯分忧,郓王赵楷巡视太原,景王赵杞巡视大名、济南、真定,肃王赵枢巡视开德府,济王赵栩巡视河东府。”

太子赵桓和宰相王黼、李邦彦等人都愣住了,宋徽宗这是唱的哪一处,童贯不靠谱,宋徽宗也不靠谱,这四个人一放出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皇子出巡可不是小事,不管用什么名义,民间都会认为是诸皇子代天子巡抚,种种不靠谱的猜测是少不了的,不知道会在汴梁和全国各地刮起一阵什么风。

表面上看景王赵杞独树一帜,一直被人关注的赵楷好像只是上了顺风车;可其中受冲击最大的反而是留在汴梁的太子赵桓;赵桓分明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可是要一下子得罪父亲和四个兄弟,出面去反驳,性格懦弱的赵桓还真没个胆子。只有兵部尚书方琼和大太监何诉明白,宋徽宗在想收回燕云十六州这件事上是什么都不顾了,这个安排是为了让宗泽、张孝纯袭击大同府而制定的。

种师道的奏章秘密送到后,宋徽宗赵佶总算明白其中轻重,暗暗就找了方琼商议,最后派曹万褚为使者去太原宣旨,杜万彻秘密前往河北,在必要的时候找蔡攸宣旨。所以宋徽宗心里,童贯是一定要出兵的,最起码种师道和杨志可以穿越涿州,夹击云中,幽州一次不行就再打第二次。

最高兴的就是郑皇后和景王赵杞,四个皇子之间巡视地域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郑皇后特地设宴请宋徽宗过去赴宴,宋徽宗去了,发现刘贵妃和益王赵棫也在,赵佶和十四岁的赵棫开着玩笑说“您年纪还小,要是再大个一两岁,让你六哥分一个府给你,也出去玩玩。”

出去玩玩,郑皇后有些失望,好气道“你让杞儿跑一趟就是玩玩?”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宋徽宗这时候有点父亲的样子“整日里呆在京城,那也闷得慌,我都想出去走走,可是不自由啊。你看老三,在太原呼朋引伴,什么事都插上一脚,不管得失,那就是个新鲜。朕的儿子,就算做错了,还不是闲王,老五,到了大名府,什么都不要怕,三府即将征调六万大军,加上大名、真定两府的敢战士,大约有十万人,你要自己做好,我让韩澡和余光庭随你前去,武将就是禁军教头周渊。”

韩澡是前宰相韩忠彦的儿子,余光庭是另一位宰相余深的堂弟,都是精明能干的人;周渊可是目前禁军的总教头,这个架势算是做到了位。郑皇后大喜,一餐酒喝到半夜,当夜宋徽宗就在郑皇后处留宿,景王赵杞出宫回到王府,见到自己的两位表兄郑修年、郑亿年,把情况一说,郑修年说道“王爷,这是一个机会,郓王在太原府大肆召集江湖好手,皇上虽然没有决定什么,但是给了你一个机会。”

景王赵杞颔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父皇正在壮年,其他事压根不用去费神,只是你们说把十万大军交到我手中是做什么?”

赵杞不是没有猜测,只是想问问两人,郑亿年笑道“当然是北伐了,童太尉现在心存胆怯,但是高太尉更不顶事,朝中已经没有比他官职威望更高的人,唯有亲王可以压制童太尉一头。”

赵杞含笑点头,让人请来自己的老师太学博士周利建和王官吕右问商议,周利建只是一介名儒,对于大势并不清楚,但是推荐了好友储敦叙,储敦叙做过龙溪等两地三任县令,从政经验丰富,眼下正在汴梁等待安排新的官职;郑修年又推荐了两个人,淮西提举常平陆宰和承事郎宋公明。

吕右问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就是郓王赵楷也不敢随意这样动官员的心思,那个宗泽是在编管的期间,让赵楷讨了一个巧;景王赵杞毕竟是有郑皇后撑腰的嫡子,一上来就气度不凡,储敦叙、陆宰可都是进士出身,以现在的资历,稍微被皇帝或者宰辅赏识,就可以进入转运副使或者知州行列,将来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储敦叙是一口答应周利建,在汴梁呆了两个多月,储敦叙的钱都快用完了,现在每天都在驿馆蹭饭,但吏部就是没安排,宰相也是一个都见不到;能有一个实缺,后面兴许还有更大的机会,储敦叙自然不会反对。郑修年给陆宰去了信,大约需要一段时间才有回信,赵杞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在关注宋公明,赵杞听母后郑皇后提过,宋公明和杨志一样,有着官府和江湖的双重身份。

承事郎宋公明是晚上到景王府的,带来了五千两银票的礼物,然后说了自己的安排,宋江已经派手下与济南等地的英豪联系,为赵杞的前往铺平道路。宋江很肯定地告诉赵杞,江湖上的事情他可以负责解决,赵杞只要有想法,就可以直接吩咐;只是朝廷这边需要赵杞出面,与中书省的几位大佬打个招呼。

这对于赵杞来说就不叫事,借着郑皇后的名头与王黼说了一声,王黼就同意借用;风声传了出去,都明白肃王赵枢与济王赵栩都是陪衬,郓王赵楷到太原府已经大半年,都看不到宋徽宗喊他回来,只有景王赵杞是真金;太子赵桓也是这么认为的,得知周渊已经调到赵杞身边,忍不住问身边的李纲“父皇要我怎么办?”



第六百四十三章 奇怪的蓝从熙

李纲淡淡地说道“太子想多了,诸皇子出巡是现在不得已的做法,景王不过是巡抚三地,他年纪太轻,圣上怕他掌握不了十万大军的运作,才会派那么多人帮他。要不然,太子主动请缨,留景王在汴梁,你亲自去大名府。”

赵桓无语了,如果那样,民间的传说会更加沸沸扬扬,恐怕认为他太子的位置不保,和赵楷一样,出了汴梁就回不来;李纲看赵桓渐渐平和,晓得赵桓想通了,平静地说“圣上急于收复燕云十六州,太子真要担心的话,应该担心在大名府编练军队的梁方平,他们的成败才关系到你的处境。”

李纲当时是拼死反对梁方平去大名府的,就算有呼延灼这些良将,李纲对梁方平的人设太没有把握,担心这货打了胜仗会因为抢功得知童贯等人,打了败仗就更不知道能出什么幺蛾子;可是太子赵桓不听,看重的是那几千人的兵权,现在万一梁方平在前线被童贯坑了,赵桓就要受到牵连。赵桓正待解释,门子喜滋滋地跑进来禀告“太子殿下,蓝从熙来送礼了。”

这可是稀客,赵桓一头雾水,还是亲自出去看看;蓝从熙白眉慈目,满眼带笑地朝迎出来的太子赵桓施礼说“拜见太子殿下,老臣是去番商那里看新来的香料,回来正好路过,顺便来看看太子。”

“蓝大人有心了。”赵桓笑了笑,反常必有妖,蓝从熙的资格很老,与童贯相当,深受宋徽宗的信任,又是没有后人牵挂的太监,平时对太子赵桓是带理不理的人,何曾这么小心翼翼,表现出一副下人的姿态。赵桓应答着,把蓝从熙让入客厅问“李纲正好在,蓝大人不介意吧?”

蓝从熙见到李纲,一副知己的样子,高兴地说“李大人在,那就太好了,我们一起聊聊。”

一起聊聊,李纲上前行礼,心中却在诧异,蓝从熙和自己素无来往,莫非蓝从熙想说的话就是希望自己一起听听。宾主三人入座,太子赵桓正犹豫该如何开口,蓝从熙微笑着说“现在为了北伐,各司都在忙碌,连几位皇子都要出行,老臣却一点力都帮不上,实在是惭愧啊。”

赵楷心里话,我不也是帮不上忙吗,嘴里依旧含笑道“枢密院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辽国,还有西夏和南面的局势,蓝大人身上的担子不轻。”

蓝从熙附和道“太子所言及时,老臣差点忘了自己的职责,真是上了年纪,不像曹千里那样年富力强,为了漕运亲自去了济州,可谓官员中的楷模。”

“那是应该的。”太子赵桓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曹千里管漕运什么时候勤快过,要是说蓝从熙天天在枢密院混日子,曹千里连这点都做不到;按照漕运衙门的官员所说,曹千里一个月能去五天就算多的,至于跑到济州去,难道押运的东西非同小可,还是另有图谋。

太子赵桓看看李纲,李纲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晓得是蓝从熙故意泄露消息,李纲低声道“请蓝大人赐教。”

蓝从熙很受用地说“李大人客气了,其实本官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我可以给太子推荐两个人,谢石和苏过。”

谢石投靠了蓝从熙人所皆知,苏过是苏东坡的儿子,现在可是梁师成的兄弟,赵桓和李纲可以确定,蓝从熙就是来投靠的,预先和梁师成通过气,现在等的就是赵桓的态度。赵桓微笑着说“蓝大人推荐的一定是干才,本王多谢了。”

赵桓现在不怕人多,就愁人少,蓝从熙再怎么说也是枢密院的枢密副使,几十年来手下也聚集了一帮人,赵桓没理由拒之门外;赵桓相信,自己不接纳蓝从熙,蓝从熙换一个王府,肯定会有人接纳。李纲还是感觉不妥,只是晓得因为四王巡视的事件,深深刺激了赵桓,有的事赵桓恐怕已经开始进行,只是瞒着自己罢了。

蓝从熙客气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现在宋徽宗还在壮年,蓝从熙绝不会留下什么口舌和把柄,任何人任何时候问起来,他只是来推荐两个文人罢了。可是赵桓被曹千里的消息震惊,连忙安排人去各个衙门打听,才知道皇城司的烈焰飞花、古桐园的杜万彻铁挽衣、两街道录院的徐知常、张八百、傅希列都在这几天离开了汴梁,其余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赵桓哆嗦着对李纲说“这是有大动作的前兆啊。”

李纲也知道宋徽宗有大动作,但是只要宋徽宗还在位,这一切就与赵桓无关,太子嘛,管管民间疾苦,刷刷声望就行了,要是赵桓天天想在朝政上表现,那纯粹是自找没趣。李纲看了赵桓一眼问“太子想做什么?”

我想做,赵桓仔细想了想,顿时浑身冰凉,跌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说“李纲你说得对,我确实什么都不用做,晚上我要看歌舞,就不留你了。”

李纲颔首告辞,不管赵桓说的是真是假,李纲都不愿去管,李纲作为太子赵桓的得力帮手,其实是知道的,梁方平去大名府的时候,逍遥岛的六领主姜佑驹也带着大批高手暗中出动了。李纲身穿便服,正在人群中漫步,忽然一个商人出现在身边,笑着拱手说“李大人,有人想和你喝一杯茶,请移步。”

李纲定睛一看,惊讶道“牙人谭名广。”

谭名广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说“没想到大人知道小人,那就好办了,小人就是一个跑腿的,还望大人赏脸。”

牙人谭名广可是市井中有数的高手,能指使谭名广在大街上跑腿,不是宋徽宗就是何诉,李纲也不多话,直接叫谭名广带路,一路走到樊楼。宋徽宗和笪净之、李邦彦正在喝茶,鱼修罗和霍四究、孟仲翁在外面的两个阁间,宋徽宗招呼李纲坐下,笪净之起身给李纲倒上一杯茶说“小道早想拜会李大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赵大官人点头,幸会。”



第六百四十五章 王府便门

宋徽宗赏赐王黼的宅第在昭德坊,坊名是宋仁宗所赐,为的是晁氏家族“兄弟五进士,父子两尚书”的佳话,指的是晁端有、晁端禀、晁端彦、晁端礼、晁端申五兄弟皆中进士,晁迥、晁宗悫父子都做到尚书。

王黼在昭德坊的宅子很大,除了宋徽宗赏赐的宅邸,还买下了左邻许将的住宅,两座宅子并成一座府邸,楼宇巍峨,气魄非凡;宋徽宗平时把王黼的住所叫“得贤治定”,为这座宅子题写了九处亭、堂的牌额,也来做过两次客,晓得里面亭台楼榭,也是奢侈讲究,一派的江南园林模样。

宋徽宗一行到了王府门口,王府看门的家丁刚要上来问话,陆千良等四名皇城使就冒了出来,直接告诉他们,不要乱动;陆千良这些人是地头蛇,王家的家丁立刻知道来了大人物,正要往里面通报,宋徽宗摆摆手说“不要惊动人,我就是来看看玉芝,王黼在家吗?”

谁敢直呼当朝宰相的大名,家丁已经肯定来的就是皇帝,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一名家丁只好带着宋徽宗去看堂间的那株玉芝,另外有机灵的直接去通知家里的管事;陪同王黼接待过宋徽宗的一名管事不多时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朝宋徽宗行大礼说“老爷不在家,出去办事了。”

“出去了。”王黼可是宋徽宗的玩伴,今天宋徽宗没有安排,王黼的官轿也停在院子里,王黼去了哪里?宋徽宗顺口问道“起来吧,王相去了什么地方?”

管事的爬起来,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宋徽宗就奇了怪,难道王黼还有秘密,躲着自己?鱼修罗是跟着宋徽宗进来的,瞧出门外的家丁在顺着一条小路往后面看,过来低声告诉宋徽宗;宋徽宗的好奇心越发浓厚,指了指管事,不动声色地说“你带我到后面去走走。”

管事的被陆千良扶住,一路向后走,果然看见远远的有家丁在奔跑,一行人走到小路尽头,王黼宰相真的不在家,小路的尽头是一道可以供行人出的便门;鱼修罗等人上前打开门,宋徽宗看见门外是一条不到十米的小巷,巷子对面同样是一家大宅院,那座大宅子的门正好与王府的门相对,宋徽宗问管事“王相在那边?王相又买了宅子?”

管事都快哭出来了“不是,是,老爷在那边,那是梁师成大人的府邸。”

梁师成大人,宋徽宗压了压火,一个太监而已,王黼竟然勾结内侍,宋徽宗摇摇头,带着鱼修罗等人掉头走了。王黼其实得到报信了,但是正要回来,却得知宋徽宗已经到了门口,就不敢露头,回来后得知详情是大发雷霆,把管事和家丁一人打了一顿;王黼原以为宋徽宗第二天要问,没想到宋徽宗跟没事人一样,让王黼根本没有机会糊弄。

宋徽宗只关心一件事,就是童贯出兵没有?宋徽宗不知道的是,童贯在雄州同样是备受煎熬,各路大军聚齐后,第一次的会议就流产。童贯原来想让杨志和吴子厚两营做先锋,但是刘延庆不同意,坚持要自己的儿子刘光世做先锋;可是辛兴宗、杨可世都表示不放心,刘光世说起来战功辉煌,但是刘光世的人马都是从真定府调来的人马,战斗力绝不如沧浪营。

刘延庆提出让刘光世与杨志换一下,担任沧浪营指挥使,种师道当场就不同意,一句话把刘延庆父子说得面红耳赤“光世指挥不了沧浪营,别三天不到晚,就被鲁智深他们打了,到时候反而不好处置。”

刘光国大怒“违抗军纪者斩。”

种师道脸色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王禀暗叫不好,急忙出声提醒道“沧浪营本就是西军各营管不了的刺头做班底,其中就有光世在杭州淘汰的军官和士卒,不乏对光世不满的人;听说杨志一开始就是以打架的厉害决定军职高低,到现在虽有改善,但是总的作风没变,万一光世遭了暗算呢?”

刘光国没话可说了,他再装聋作哑,也知道杨志是中原武林后一代的佼佼者,最近两年斩杀有名的高手不下十人,沧浪营中估计能打得过杨志的不多,要是弟弟刘光世去,还真说不准什么时候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雄州知州和诜都感觉自己快憋成内伤了,刘家父子难道没想过杨志拒绝怎么办,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和诜有点明白,为什么童贯、种师道、杨志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最后都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幽州不好打。童贯想了想问了第二个问题“大军做一路还是两路?”

在座的除了种师道、和诜、刘家父子,其余的都是胜捷军的将领,杨惟忠、种师中等人都不在;王渊上前说道“还是兵分两路吧,防止辽军偷袭雄州,我和辛将军看过地图,可以一路走白沟,一路走范村。”

童贯颔首道“好,走白沟的军队,王禀率领前军,杨惟忠率领左军,种师中率领右军,王坪率领后军,赵明、杨志率领选锋军,种师道以都统制兼领中军;辛兴宗统率西路之兵,驻扎范村,杨可世、王渊统率前军,焦安节统率左军,刘光国、冀景统率右军,曲奇、王育统率后军,吴子厚、刘光世统率选锋军,辛兴宗自领中军。明日召集众将商议。”

种师道想想,还是进谏说“太尉,我们今日之举,譬如强盗入邻家,我们不能救,反而又趁火打劫,与强盗分赃,不妥啊?”

种师道不仅是名将,又是大儒张载的弟子,讲究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种师道眼里,圣贤境界要比这些一时之功要强;童贯心里大骂,我压根不想你来,可是皇上非要你到场不可,童贯无奈答道“此次备份,圣上自有成算,你也知道,本官的奏章被驳回,种将军,此次任命是圣上亲喻,就想借用一下你的威名,万万不可推辞。”



第六百四十六章 幽州鹤唳

幽州城内已经是风声鹤唳,童贯的十万大军在耶律大石的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大宋的这个信号让人感受到了压力,传说中的宋金联盟真的是实现了;而偏偏这时候,燕云殿因为不赞成耶律淳称帝,集体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去了云中还是大漠。今夜,每一座深宅大院都在议论这两件事,耶律大石也不例外,在酒桌上问耶律磊“你现在还能联系上杨志吗?”

四根粗大的蜡烛照得房间亮如白昼,桌上放着一只烤好的整羊,还有两坛酒,这是耶律大石府中的禁地,房间内只有兄弟二人,房门外的警卫重重,但是最近的警卫也跟着一个房间。耶律磊毫不在乎地点头说“张三那个负责联络的杂货铺还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撤走。”

耶律大石微微一笑道“那是杨志念旧,留着和我们传递消息用的,这不是个好兆头,说明杨志对我们丢失幽州有着十足的信心,你要保护好这个铺子,真到那一天,是你我逃生的一条途径。”

耶律磊点头说“我明白,大哥是绝不会降宋或者降金的。”

不会降宋不会降金,那就是死战与突围,耶律大石这样的豪杰以大辽为己任,任何时候都不会选择死战,突围就是必然的结果。耶律大石欣慰地说“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和杨志做一次买卖。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那些宋人,见识一下我们契丹铁骑的厉害,我们哪怕打不过金人,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打上门欺负的。对了,你要安排人保护好惠洪和尚,不能让那帮疯子把他杀了。”

耶律磊晓得大哥指的疯子就是萧干,面对如此局势,还想着和金人从辽阳崛起一样,靠着幽州这块风水宝地,重建一个强国;萧干一直在劝耶律淳想办法谋求金国认可,为修整人马争取时间。听说大宋出兵了,金国调走了大部分的军队,去攻打耶律延禧,让幽州在北面和东面的压力顿减,但在萧干眼里,却认为是自己坚持向金国示好的结果。

惠洪和尚虽然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但是是不错和尚与杨志的好友,到了某个时候肯定能奇货可居,只是萧干很有可能拿惠洪和尚祭旗来表示自己的决心,耶律大石则是希望能用惠洪和尚去换点有用的东西。耶律磊嘀咕说“那还不如把惠洪送走,我听燕云殿撤退前说,高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四人中一定有一个金国的奸细。”

耶律淳称帝,高企弓被封为司徒,??虞仲文是西京留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内外诸军都统,曹勇义为中书侍郎、枢密使,康公弼参知政事、签枢密院事;这四个人与高六、李处能一样,都是知晓军机大事的重臣,如果其中有一个是金国奸细,那还真是不好猜测。耶律大石冷笑道“这点很好区分,谁对抵抗宋军最积极,谁就是那个奸细。”

现在幽州这种局面人心惶惶,对于大宋的大军包括耶律大石在内,其实都希望说服大宋推迟出兵,抵抗是迫不得已的做法;高企弓四人对于军队没有一点控制权,虞仲文是西京留守,西京在什么地方,被金兵占领的云中。所以四人正常反应应该是等萧干或耶律大石表态后再表态,要是谁抢着说与大宋血战,唯一的考虑点就是为金国争取好处。

耶律磊有些犯愁地说“我想现在就和杨志联系,云中被完颜宗翰占领后,我们西去的道路也被切断了,到时候家眷和商队怎么办?我可是听说宋金有协议,哪边的俘虏归哪边。”

耶律大石沉声说“这种事慌什么,如果我真的战死了,你大不了带着商队投奔杨志,在大宋做个官什么的。到时候你要记住,在宋朝生活,不能和大宋的官员记仇,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没有对错,都是为了生存而战,上战场的人都是为国出力,不是私人恩怨;战争打完了,一切就结束了。”

“就算辽国败了,金国和宋国之间也会打仗,我不做官,我跟着杨志做生意。”耶律磊撕了一块羊肉,边嚼边说“大哥,你不会怪我吧,这次不跟你上战场。”

耶律大石笑道“别想好事,幽州迟早是全民皆兵,只要你不走,最后肯定是会上战场的。现在我们最忌讳的其实还是幽州城内的汉族百姓,魏征怎么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原本皇城和外城的差别,很可能是致命的所在。”

耶律磊一愣,停住咀嚼说“他们敢?”

耶律大石淡淡地说“到了那时候,还有什么不敢的,赵良嗣不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吗。”

耶律磊顿时无语,赵良嗣本名马植,马家可是城内世族,差不多每代都有人做官,但是赵良嗣还是投奔了大宋,并且提出了灭辽之策;而幽州的南院,到现在也没有拿马家怎样,还不是投鼠忌器。

幽州城内,不知道多少大户在进行耶律兄弟这样的谈话,事关身家性命家族前途,没有人能默然而视;城内本就分成两块,因为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信仰,契丹人和奚人是生活在皇城里,还是按照草原上的住宿习惯,马和牲畜就在帐篷外面;而汉族为首的各族都是生活在外城,外城繁盛热闹,店铺林立,与中原的城市几乎没有区别。

就是皇城中,契丹族人和奚族人也是有区别的,虽然平时互相容忍、妥协,但随着大宋的北伐,微妙的平衡被打破,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巡逻的辽军对纪律反而看得比平时更加严厉,即使各族的帮会和商队,都被通知晚上不许出来活动,皇城的城墙上布满岗哨,在观察着外城的一举一动。

天空中星星稀疏,惨云暗愁,月亮只露出半个弯角,一更天的时候,听着敲更声,皇城西南角的哨兵有些疲惫,在打瞌睡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条人影已经越过了城墙。



第六百四十七章 奚族

人影戴着面罩,很快跳入巡逻的辽军队尾刚好离开的一截街道,窜屋过墙,十分娴熟地进入了一座空院子,在后面的仓库里,移开一口水缸,跳进地道,运用内力将水缸还原。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地道里有轻微的呼吸声,不禁心中懔然,全神戒备;来人清楚感觉到今晚的地道中危机四伏。

一股轻微的气息传来,人影一怔,立刻给自己服下一颗丹药才继续前进,对面一下子闪出四个人影,各持兵器,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说道“果然高明,连毒药都不畏惧,能否报上姓名?”

潜入地道的人影有点惊喜,扯下面罩说“蒲努,是我,刘虞荆。”

“刘大哥。”蒲努也是一脸的惊喜“刘大哥,你逃回来了。”

刘虞荆看看其他三人,谨慎地说“我有要是,要见萧干大人。”

刘虞荆是原来的六部大王萧遐买的贴身护卫,从小拜了一个汉人异士为师,是奚族的第一高手;萧遐买被金兵俘获投降金国后,刘虞荆就失去了消息,不知道是在金国那边还是流浪江湖。蒲努对刘虞荆还保持着原有的敬意,收起兵器说“没事,他们是箭笴山老家下来的人,都是自己人。”

箭笴山是奚族老巢,各分支都有人留在山上,能派来支援萧干的,能力和忠诚绝无问题;刘虞荆点点头说“我有要事禀告,需要单独见萧干大人详谈。”

蒲努和其余三人介绍了一下,就单独带着刘虞荆出了地道,出口就在奚族六部大王府的西北院落;六部大王府是与奚族帐篷不一样的全木建筑,代表着权力和威严,西北院落是专门负责一些不见光事情的地方,刘虞荆站在院中等了一会,进去禀告的蒲努兴冲冲地出来,带着刘虞荆进了边上的一个小木屋。

萧干五十岁上下,坐在太师椅上,面部轮廓分明,鼻子高挺,双目深邃有神,留着短须,身穿一身白色的皮袍;身后六名高手人人形相各异,佩带各式各样的兵器,刘虞荆一看就知道无一庸手。刘虞荆上前行礼说“萧遐买大王派我送信回来。”

萧干淡淡道“若是劝降的话,信就不用拿出来了。”

刘虞荆反而舒一口气道“大王这么说,我便安心得多。萧遐买大王是知道宋国出兵,怕我们又没有准备,让我送军情回来。”

萧干明知道萧遐买此举是不怀好意,但是萧遐买毕竟是族兄,而且现在宋军的兵锋已达雄州,就算饮鸠止渴,萧干也认了。萧干接过刘虞荆递上来的军情看了一遍,忽然发现最后还有一段话,萧遐买的意思现在正是复兴奚族的时候,自己在金国掌握着奚族的军队,萧干若是能控制幽州的军队,建立奚族的国家未必不可能,也许能和女真一样,席卷天下。

萧干武功高强,更以智计见称,在萧遐买的奚族大军被金兵击溃后,能够掌控奚族的力量,本身就是枭雄人物;萧干将信在蜡烛上烧掉说“你们怎么会有宋军的军情,想必是金国给的,要的就是我们自相残害,女真人好渔翁得利。刘虞荆,说说你和萧遐买的情况。”

刘虞荆是知道信件内容的,看萧干这样处理心神大定,拱手说“萧遐买大王在滦州兵败被擒,我当时杀出一条血路逃走,后来得知萧遐买大王在辽阳做官,便潜入辽阳想把他救出来,但是他不肯走,也没有要我去军队供职。我就在辽阳定居下来,初一十五与萧遐买大王见面,这是他给我的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任务。”

萧干双目射出智慧的采芒,微笑道“我不是怕了宋人,而是眼前幽州形势复杂,面对宋军只宜智取,不宜力敌,任何轻举妄动,倘招致不应该的损失,有负各方面对我们的期望。刘虞荆你是准备回辽阳还是留在幽州?”

刘虞荆答道“来之前已经和萧遐买大王说过了,他既然不愿意走,我在辽阳也没有意义,我愿意留在军中,听从大王的调度。”

萧干大喜,刘虞荆是那种有真材实学的人,在奚族中威望也高;萧干沉声道“对外就说你是逃回来的,现在宋金势盛,人人视幽州为囊中之物,想来分一杯羹,对幽州有必欲得之的决心。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我们奚军是何等的骁勇善战,只是我们须谋定后动,否则鹬蚌相争,最后只会便宜其他人。”

萧干拍了拍手,屋外很快走进来一个身穿土布的长须中年人,幽州的早春还很冷,又在夜里,中年人手摇褶扇,神态悠然自得。刘虞荆认识,急忙上前行礼“见过大祭司。”

大祭司叫孤岳释,颇有智计,在奚族中地位仅次于六部大王;孤岳释听完刘虞荆和萧干的介绍,皱眉道“不知金兵什么动静?”

刘虞荆答道“金兵似乎没准备攻伐幽州,我来的时候,面对平州的军队已经少了一半,全部调往了中京,听说那里虽然投降了,但是乱成一团,马贼飞肆意横行,包括金兵的物资都常常被打劫。”

孤岳释和萧干相视一眼,得出结论说“这就是一举两得,一面让我们面对宋军的死战,一面在上京、中京修养生息。不过短时间内,对幽州还是有利的,面对一面的敌人,总比两面受敌要好办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大王,还是应该把一些物资和人口先转移到箭笴山,金兵骑兵,要是突袭幽州,运用得当,一日一夜狂奔就能到城下,真要遇到那种情况,临时想走是走不了的,奚族要留住根啊。”

萧干踌躇道“这件事要从长计议,耶律淳等人不可视作等闲,现在契丹势弱,他们对我们有很深的忌讳,如我们现在就开始搬运,就等于未战先怯,必遭人诟病,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孤岳释深思片刻道“那就把新州的官员全部换成我们的人,以加强新州的防守为名先安排一千奚族军队前去。”

“妙。”萧干抚掌大笑,仿佛看见了一条金光大道。



第六百四十八章 幽州出兵

第二天一早,耶律大石和萧干在枢密院议事房见面,得知宋军已经在白沟河范村兵分两路驻扎,耶律大石问负责打探军情的萧斡里剌“杨志的沧浪营现在何地?”

“白沟。沧浪营是大宋东路军的先锋营。”萧斡里剌现在接管了原来燕云殿负责的事,专门打探宋金两国的军情,大宋的军队压根没打算保密,现在都是大摇大摆地在驻扎地亮出旗号;耶律大石拱手对萧干说“大王,那下官去范村,白沟请大王坐镇如何?”

萧干也晓得耶律大石与杨志是结拜兄弟,此举有避嫌的意思,毕竟战场上变化万般,万一耶律大石不幸被杨志钻了空子,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不过萧干心里已经有了拿杨志开刀的想法,辽金开战以来,杨志是唯一一个不败和杀敌过千的将领,在怨军节节败退的时候,多少人都提起杨志的大名,击败杨志,必定能振奋幽州的军心。

萧干笑道“就按大人所言。”

门口的虞侯跑进来禀告“德妃来了。”

德妃就是萧普贤女,耶律淳称帝后,自称辽宣宗,封萧普贤女为德妃,并准备在适当的机会立为皇后;德妃不过二十六七岁,整个脸庞的轮廓线条精雕细琢,华服下粉项骄傲如天鹅,肌肤柔滑细嫩,步履之间散发出强大的吸引力。萧干和耶律大石带着一帮手下起身行礼迎接,萧普贤女说了声免礼,直接坐上萧干原来坐的上位。

萧干低声问“德妃亲来,不知有何赐教?”

萧普贤女轻轻道“高企弓说宋军临境,皇上让我来看看各位将军有什么打算?”

耶律淳自己不过来,让萧普贤女前来,不外乎是免得大家尴尬,但是心里肯定是对战事十分不放心,萧干大笑道“德妃放心,我和耶律大人已经商议好,两路出兵痛击,只要宋军敢于越境,一定杀的他们后悔。”

萧普贤女把眼光转向耶律大石,虽然萧干说得豪迈,但是萧普贤女还是相信看上去文雅一点的耶律大石,要不然耶律淳也不会把幽州的防务交给耶律大石;耶律大石点头说“德妃亲来,臣等惶恐,我和大王商议已定,就不耽搁时间,这就整军出战。”

这才是萧普贤女来的目的,萧普贤女笑道“那就祝二位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雄州大营中,蔡攸同样在催促童贯出兵,但是众将都沉默不言,以三对一,对方不仅全部是骑兵,还有三万可以随时征调的控弦之士,任谁都不愿出头说话;蔡攸的脸色越发阴郁,杨可世看看左右,出列向童贯请求“此次出兵预先没有任何准备,一旦面临恶战,恐怕情况不妙。若仓促失计,我辈一死固不足惜,只怕辱国为重,愿大人们商议妥当再进兵。”

杨可世是童贯一手提拔的心腹爱将,不能不替童贯分忧,他明着在提醒童贯,暗地里是告诉蔡攸,现在河北的局面并不好,倘若上下有了异心,这战不打也罢。雄州知州和诜在座,一直对童贯想换掉自己心生不满,闻言嘲笑道“听说杨将军平时自夸能敌万人,胆气绝人,视西夏堂堂之师如摧拉枯朽,今日一观不过如此。赵良嗣和王安中两位大人都说,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早就在准备王师的到来,诸位不会连试一试的胆量都没有吧。”

杨可世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童贯脸色铁青,和诜的话是在打自己的脸,立即又下了两个任命,以和诜为种师道的副手,以杨可世为西路军前军统制;同时下令招募勇士在边境上来回驰骋,散发招降辽国的檄文,军队不得过界挑衅。将领们一片哗然,童贯先以圣旨为由不得杀人,现在看看苗头不对又命令军队不得过界挑衅,这仗根本无法打。

杨志想想历史上童贯的两次失败,实在不愿意看到将士枉死,日后让金国铁骑随意南下,涂炭中原百姓;杨志站起来,出面拱手问坐在椅子上的和诜“和大人,你和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有联系,能确定这消息是真的?”

和诜一愣,大怒道“这是赵良嗣和王安中两位大人得到的消息,我怎么知道?”

杨志点头说“若没有实际的情报和联系人,那就是猜测。”

杨志在辽国做过统制,又曾是兵部的卧底,纵横南道山,在幽州还有产业和一帮卧底的人,他说话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种师道心中一动,立即呵斥道“杨志,怎么和上司说话的,直接说你的想法。”

杨志点头说“圣上既然让我们出兵,就是为了防止传檄而定的局面不会出现,幽州城毕竟不是纯粹的汉人居住地,两百年来,城里的一半百姓是契丹人、回鹘人、奚人等胡族,他们会对我们箪食壶浆以迎吗?耶律大石和萧干手中还有数万精兵,如果尽起胡族的百姓,恐怕一口气增加三万骑都是有可能的,我们十万大军中骑兵只不过一万多人,十倍攻城,我们要有打恶战的准备,方有取胜的机会。”

种师道、杨惟忠、王禀等人纷纷点头,杨志算是把下面议论的话挑明,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杨可世受到鼓舞,大声说“杨将军所言极是,为将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是总想着吃现成的,坐在那里等着奖赏。”

和诜是名将和斌的儿子,虽然是靠着父亲一出道就是河北副将,但是在雄州十年,也创造出能破坚于三百步外的凤凰弓,不是无能之辈;但是不是军功和科举出身,总是有点遗憾,和诜对杨志原有的好印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闻言恶狠狠地盯着杨志问“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乱其军心,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杨志当然清楚和诜现在的心态,只是关系到天下的运势,杨志不能后退,淡淡地说“幽州的局势危若卵石,耶律淳敢于称帝,难道契丹的权贵个个愿意听他的?现在天祚帝耶律延禧还没有死,耶律淳就降封天祚帝为湘阴王,这就是命门所在,我们可以在幽州散布消息,耶律延禧不日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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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雄州定策

杨志说到了点子上,像童贯、蔡攸这样在朝堂上喜欢玩弄权术的人一下子就明白这些流言的厉害,纷纷颔首;童贯大喜道“杨志,继续。”

杨志面色不变地说“我们就是耶律延禧决定,所有附庸耶律淳的官员将领全部处死,只有现在去大同府才能证明是忠于耶律延禧的;然后再派人去联系汉人宰相李处温,只要李处温和我们联系的证据到手,就可以让李处温为我们提供军情。”

和诜冷笑道“纸上谈兵,不说每一个辽国官员是否心慌,我问你,谁去散布流言,谁去联系李处温?”

杨惟忠故作诧异地说“和大人在雄州十年,在幽州一点布局都没有?”

边境停战一百多年,边军早就忘了自己的使命,那有什么布局,和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装作没听见;杨志朝和诜施礼说“大人稍安勿躁,现在童太尉大军已到,赵良嗣和王安中两位大人的关系应该转交给太尉,就算没有人能联系上李处温,或者李处温不干,我们也可以在雄州造成泄密事件,说李处温和赵良嗣大人早有约定,让两边的走私商人把消息传过去。和大人,不错和尚的书籍就是从雄州运到辽阳去的,雄州军中必定有参与走私或者双龙会的人。”

童贯不等和诜开口,点头说“那个案子我们都知道,只不过赵良嗣说为了燕云十六州和金国实在没什么文化的底蕴,朝廷才没有在雄州彻查。至于走私,和大人,我们在西北也是边境,这种事是杜绝不了的,赵良嗣两人就算回了汴梁,这里肯定也有负责联系的人;至于雄州军中,谁和那边有往来,你肯定比我们清楚。”

和诜晓得自己陷入绝境,杨志、童贯把不能说的东西摆到了桌面上,要是前面的步骤进行不了,到最后不出兵的责任就全部在自己身上;蔡攸在一旁插话说“杨志说得太过危言耸听,怎么也应该派出军马一试。”

蔡攸算是替和诜解围,也算是赞成这件事,和诜只能答应下来,童贯点头说“事分两头,我和诜大人负责联系幽州,种师道将军负责制定作战计划,看杨志、杨可世哪一支军队前去试探一下,杨志、杨可世,给你们半天的准备时间,现在回营,明日一早出发。”

众人答应一声散去,童贯留下了种师道、杨志、杨可世,童贯直接问杨志“现在没有其他人,你和我说一句实话,我记得还有一个潜龙,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

杨志答道“潜龙是负责大名府到幽州的一条走私线路,主要针对是来往辽宋的商人,以末将之见,我们就在大名府制造一次泄密事件,让我们送去汴梁的书信在驿站丢失;我在幽州还有一些人手,虽然见不到李处温,但是散布谣言的还是可以的,我回营就安排人联系幽州的人和潜龙。”

童贯欣慰地看看杨志说“我是没看错你,你放心,只要这次北伐有功,本太尉一定不会亏待你;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河北原来的将领都是与和诜差不多,靠的就是我们这些刚刚来的人。”

杨志拱手谢道“多谢太尉赏识,小将一定尽心尽力。”

关于出兵的事情,杨志也答应得很痛快,表示沧浪营可以单独越过白沟河,但是自己需要有临时决断的权力;童贯也明白白沟方面与范村不一样,范村一马平川,杨可世就算有事辛兴宗可以及时援救,杨志一旦过了白沟河,种师道就算想营救,过河列阵都需要时间,并且背水一战,种师道手下的将领是否能及时出兵都不一定,所以大约了杨志的要求。

种师道和杨志回白沟的路上,种师道在马上笑着说“你这次可是把和大人得罪狠了,他可不是一个善茬,以后有你的罪受。”

杨志无奈地说“十万大军的生死与一人得失根本无法比较,种将军,能不能多给我一点长枪和箭矢?”

种师道同意说“没有问题,我再给你五百支长枪和三千支箭,听说闻达在大名府给了你一批硝石、木炭,你也一起运到白沟了,雄州城中还有一点硫磺、硝石,我让种朴明天就开始运输,补充到你的军队。”

杨志笑道“种将军,你的消息真灵通,我还在汴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必定是前军,自然是把所有能准备的手段都用上了,说实话,我们军队的战斗力比怨军都不如,能用的就是战术。五千人带上疆场,我还是希望带着五千人回来。”

种师道听完沉吟片晌,才道“你对辽军这么看重?“

杨志正色道“辽人不管契丹、奚族,还是回鹘、汉人,大部分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和格斗天生而成;他们在幽州又是地头蛇,行动不受地理环境的影响,幽州方面不乏耶律大石和萧干这样的名将,在光天化日下,就可在我们移动的姿态看出端倪,然后安排骑兵突袭,所以我打算步步为营,每三五十里建一寨,一步步推进到幽州城下。“

种师道欣然道“孺子可教也!你如此谨慎,辽军定然有些嚣张,告诉我,你需要多少人支援?“

杨志雄心奋发,把心中的热情硬压下去道“此事关系重大,故我们绝不可让对方察觉意图,我若是抵挡不住,会在寨中升起焰火,只需要在白沟河边准备好船只弓弩便好;请将军派出一支人马,在白沟河上游暗暗截留水流,等我们过河后,辽军过河的时候,突然放水,在水流和弓箭的夹击下,想必辽军会付出代价。“

种师道道“你想得很周详,不负我所望,我会另派种师中一军,按你说的沿岸边布阵,防止对方渡河,若发觉有异,接应你渡河。“

两人谈笑用兵,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种朴忍不住插话说“叔叔,运硫磺的事你另外安排人,我去河边接应。”

种师道哈哈大笑,笑声直冲云霄。



第六百五十章 过河激战

第二天清晨,杨志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带领着沧浪营渡过了白沟河,这一刻,白沟河北是一片平静,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一株株树影倒映在水中,看上去那么清新,像被滤过似的。远处的天际出现了一抹淡红色的朝晖,像绽开的芍药,红色的光线透过淡淡的震气,赏心悦目地洒在万物上。

但是从杨志的角度看,白沟河北是暗涌横生,宋辽两军的对峙像一条绷紧的弦线,可以用一发千钧来形容;沧浪营的斥候多次过河打探,一支旗号不明的辽国大军已经出现在附近的平原,人数在五千以上,说明在大宋把幽州当做猎物的同时,这些猎物却有可能反过来变成猎人。

韩滔一挥手,已经过河的一千骑兵都勒转马头,整队策马转身,缓缓地将旗帜飘扬,队形展开;辽国能在与大宋的争雄中,百年来屹立不倒,就是对方的战斗力强悍,说韩滔没有一点压力那是假的,毕竟沧浪营只是五千人过河,要是遇到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将是一场苦战,如果对方超过五千骑,那么沧浪营只能看老天眷顾不眷顾了。

一直在发布号令的岳飞情绪和往日一样,没有一点波动,一个是岳飞在接连的战斗中,武功突破到了幻化境;另一个就是岳飞心里和杨志一样,压根没在意什么辽人金人。杨志正要纵马驰出,蓦地感到一对锐利的目光在侧面观察自己;杨志身形闪电般从马背上弹起,斜斜跃去,落在河边的一处草丛中,一个人影一闪,身形如行云流水,已经没入更远处的树林。

以杨志的武功,竟然追赶不及,鲁智深等人才惊醒过来,纷纷朝附近可以藏人的地方搜索;但是沧浪营训练严格,杨志等人虽在行动中,周围的士兵没有听到号令,依旧是过河的过河,展开阵势的展开阵势。让林中引颈张望的孤岳释吃惊的是,杨志之所以没有立刻推进,是因为在等后面的载重物资,孤岳释看大批的高手扑向树林,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杨志看到了孤岳释闪动的背影,知道追之不及,喊住众人,淡淡道“这人身法之快,恐怕与曹万褚相当,差不多与原来的鹰云飞一样。”

鼓上蚤时迁脸色有点煞白,刚才孤岳释显示的身手,让以轻功自傲的时迁颜面无光;公孙胜皱着眉头说“可能是辽国派来的高手,只是这人会是谁,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杨志,你在幽州的时候见过这人没有?”

杨志摇头不语,他确实没有见过孤岳释,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等前面斥候回报,面对的辽军可能是萧干率领的奚族军,张三心中一动说“我倒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原本不在幽州,是奚族的大祭司孤岳释,据说武功不在萧斡里剌之下,只是他一直在箭笴山修行,不大与外界接触。不管是不是此人,我们都必须有所准备。”

杨志沉默片刻才道“当我生出感应跃起的同时,那个人应该已经开始闪退,才能在刹那间逃回树林。既然知道他的厉害,剩下只有多准备人手对付就行了,毕竟两军厮杀,靠的就不是这个。”

岳飞微微一笑道“暗杀在于出其不意,既然知道有此等人物,师兄的修为绝对应付得了,在这次厮杀中,师兄只要摆足主将的派头,这个人不出现你就不出手就行了。”

朱武颔首道“敌军的力量远胜我方,岳飞,如果如此,你在前面需要以弱击强,才有胜算。”

众人一齐点头,朱武说出了他们心内的想法,唯有岳飞的步军能够顶住辽国骑兵,才有后面的故事,岳飞明白,杨志不能动,这一战的责任就落在他肩上,毫不含糊地点点头。探马飞奔回报,三千辽国骑兵已经在十里外,转眼就到;杨志等人抬头往北望,已经能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黑影,正在快速地向白沟河移动。

岳飞、张三、韩滔立即分领前中后三军,岳飞率领五百骑直接冲往迎面而来的骑兵,张三安排长枪兵和神臂弓列出一个环形的阵势,留韩滔的一千连环甲马在最后;朱武陪着杨志在中军观战,公孙胜回头继续安排过河的事项。

率领三千骑兵的是辽将刘虞荆,萧干让刘虞荆恢复了原先指挥使的官职,作为自己大军的前锋;刘虞荆一看对面的动静就知道遇到对手了,因为宋军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有五百骑迎上来。百年来,宋军都畏惧与辽军马战,对方的举动不同寻常,可是一看到对面似乎在布阵,刘虞荆立即恍然大悟,对方是在为后面的军队争取时间。

刘虞荆立即下令,千夫长阿会部率六百人围攻正面的宋军,千夫长宇文奥和千夫长各率一千人分两路冲击宋军阵地,自己带领四百骑准备随身接应;如果换做一般的宋军,刘虞荆连接应都不会安排,但是杨志和沧浪营的名头响亮,杀掉过王伯龙那样的巨盗,刘虞荆不得不小心从事。

谁也没想到,杨志军中原有的神臂弓,加上种师道新调拨的,足足有五百的总数;甚至按照神机军师朱武的安排,随韩滔渡河的四台投石机也已经就位。结果神臂弩的第一轮射击就射下了三百多奚族骑兵,加上投石车发射石头的阻挡,神臂弓争取到了第二轮齐射,两轮射倒了近七百骑,也让奚族骑兵的阵容不得不散开。

就在神臂弓换箭的时候,辽骑冲进了百步之内,项充一声大喝,一字排开的三百标枪兵立即将手中的标枪投了出去,辽军虽然奋力拨打,还是有二百多骑人仰马翻,不是人中了标枪,就是马受伤倒地,最关键的就是延迟了辽军进攻的速度,加上韩滔马军中弓箭手的支援,再次为神臂弓争取了时间。



第六百五十一章 过河激战2

大部分的神臂弓都及时地射出了第三箭,再次射杀了辽军两百骑,剩下的八百多辽骑虽然冲到了沧浪营面前,但是在两千长枪军一轮又一轮的刺杀下,伤亡极大;刘虞荆率四百骑已经绕到宋军的右侧,正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忽然听见正面的远处一阵呐喊,刘虞荆回头一看,阿会部的大旗已经被砍倒,一颗人头在天空中飞舞,竟然是阿会部的。

六百奚族骑兵已经抵挡不住,刘虞荆想起萧干说沧浪营有一千五百骑胸口一堵,立即下令全体撤退;好在岳飞只有五百骑,也没有莽撞到追杀去厮杀,刘虞荆召集人马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千六百骑,另外抢回来三百多伤员。刘虞荆正在犹豫,是不是再次发起一次冲锋,身后马蹄声大作,萧干率两千精锐骑兵赶到。

萧干见到如此惨状,尤其宋军在射杀那些落马没回来的的辽兵伤员,心中怒火顿起,找刘虞荆问清楚情况,立即下令全军突击;辽骑善战,这一次三千五百从三面开始冲锋,拉长攻击面,只不过损失了不到四百骑就杀到杨志军前,只是萧干没想到杨志在两侧的地上准备了陷马坑,减缓了辽军在两翼的攻击速度,移到两侧的标枪队两轮投出标枪,再一次让辽军伤亡了三百多人。

正面的长枪军与辽骑对撞,双方都是毫不退让,长枪兵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死战不退;辽军全军扑上后,岳飞、张三各率领五百骑兵从两翼杀出,岳飞一个照面就刺死了百夫长韩刚,张三大笑中把另一名百夫长奚礼的人头砍飞。负责辽军右翼的刘虞荆认识张三,晓得这位名扬宋辽的好汉了得,率领十二骑围住了张三厮杀。

岳飞挺抢冲入辽军左翼阵中,左冲右突,连杀辽军百夫长萧不剌在内的辽军十五骑,正遇辽军伍百长耶律兀底,两人激战十余合,岳飞枪挑耶律兀底,身后王贵冲上去一刀砍断辽军大旗。辽军大吃一惊,左翼顿时溃不成军,被岳飞一路杀到中军,望着岳飞势不可挡,萧干带着百骑正在后面督战,操起狼牙棒大喝道“五千精骑要是不能在正面击败五千宋军,如何还能守住幽州。”

萧干率领百骑拦住岳飞,双方正在苦战,长枪兵在鲁智深的指挥下,不顾生死地开始反击,不可思议地一步步前进,差不多以一比一的比例,与辽骑消耗;正在后面山坡上带着三百骑观战的孤岳释看得清楚,见到萧干都出手,杨志还没有动手,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蒲努不解问道“大祭司,我们就这样看着?”

孤岳释苦涩地解释道“宋军还有一千骑没有出动,沧浪营的指挥使杨志和沧浪营的马军千夫长韩滔还有露脸,等的就是我们最后上去决战。我们不能冒险,五千骑要是败了,多我们三百骑还是败,但是我们等到最后,可以把萧干大王救出来,放狼烟,让桓万悉的人马来援。”

显然孤岳释对三百骑能否击退杨志信心不大,蒲努也是久经沙场的人,晓得大祭司所言不虚,想想昨天出兵的时候,还以为可以手到擒来,所以萧干留了四千人马在后面,以防耶律大石玩出什么花招;蒲努不敢多言,立即让手下点起五堆狼烟,呼唤桓万悉进军。

刘虞荆与张三苦战不下,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裂帛声,偷眼一看,自己身后的大旗竟然被射倒,顿时心慌意乱;刘虞荆很清楚,混战中的辽军根本不清楚形势,一看自己的大旗倒了,肯定会误会。刘虞荆刚喊了一声,忽然听见对方军中传出一个雄浑的声音“出击”,这个汉语的声音传遍了战场,似乎就在每个人的耳边说话,让辽军的士气一落。

宋军中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正在和辽军交战的宋军已经纷纷往中间聚拢,只见孔彦威和韩滔各指挥一队连环甲马从两翼杀出,直奔辽军;辽军此刻已经挡不住宋军的三面反击,刘虞荆等前面的辽军将领只能下令撤退,在大势面前,甘心不甘心都得保住手下人的命。

孤岳释算准时间及时出动,三百骑如一道长虹,直接卷入阵中,在连环甲马冲上来之前,救出萧干;孤岳释纵马上前,和岳飞在马上硬拼一招,岳飞只感觉长枪上的力量沉重无比,虽然将孤岳释推开,自己已经被震成重伤,好在王贵、王刚及时补位,挡住了孤岳释和蒲努随后的一击。

孤岳释有心杀了岳飞,但是王刚一刀竟然架住自己的全力一击,孤岳释只能说岳飞命好,赶在大宋铁骑围上来之前撤退。辽军一拉开与长枪队的距离,沧浪营明显训练过这个科目,长枪队立即朝两边一闪,中间露出的一百张神臂弓先后射箭,射倒了五十多骑,连环甲马追击了十里,又射死三百多骑,听到鸣金声才收兵。

这一战沧浪营杀敌三千,俘虏了一百五十多奚族的骑兵,获得战马五百多匹。岳飞自己带有少林寺疗伤的小还丹,服下一颗后被送到后面刚建起来的帐篷里疗伤,公孙胜和安道全在一边看着,杨志一面派人向种师道报捷,一面让陈达等人赶紧安营立寨,沧浪营已经是疲惫之师,不能再战了。

孔彦威、郭盛负责安排斥候在四周查看敌情,王刚站在岳飞疗伤的帐篷外听安道全吹嘘,韩顺夫不满地走过来说“杨师兄也真是的,他武功那么高明,自己不出手,让岳飞受了伤。”

王刚和安道全都明白,现在韩顺夫是船火儿张横的助手,一整天干的全部是杂事,心存不满;两人会意地笑笑,示意韩顺夫小声,便干扰了岳飞练功,陈广从韩顺夫身后走来,上去就是一脚,骂道“诽议主将就是该死,你小子不懂不要胡说,后面还有四千辽军铁骑,要是杨志和连环甲马现在也是强弩之末,辽人早杀过来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调防

桓万悉的四千骑兵到后,看到剩下两千人伤者过半也是大吃一惊,马上要出兵找回脸面,萧干摇头道“迟了,现在杨志已经收兵快一个时辰了,神臂弓重新架设,加上连环甲马,你们四千人就算能打赢,付出两千人以上的代价是必然的,我们赔不起。是本王忽略了,耶律大石让我,其实就是知道杨志的沧浪营能耗掉我们奚军。”

桓万悉等人都懂了,如果一个沧浪营就让奚军损失了六七千人,后面的战就实实在在没有办法打了,孤岳释点头道“大王说得有理,沧浪营现在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已经没有进攻力量,就算我们不打,种师道那样的名将也不会让沧浪营打下去,后面肯定要换军队上来。对我们来说,是个摸底的好机会,看看大宋的军队到底是怎么样的实力。”

耶律大石那边的战报传来了,耶律大石在兰沟甸以七千契丹骑兵对上杨可世率领的五千轻骑,斩杀一千多宋军,杨可世大败而还,已经逃回了范村。总体上来说,辽军的形势不错,宋军两支试探的军队都遇到了狙击;萧干想了想,书信一封与自己的虎符一起送往涿州,让郭药师安排五千马步军来增援白沟河一线。

耶律大石还附带了一个建议,挟战胜之威与宋人讲和,萧干颔首说“这不是一个好机会,但是总比没有机会强,回报幽州,可以派人去试一试。”

幽州城中的震惊比萧干更激烈,两处都是以多对少,却打成一个平手,尤其萧干这边,五千骑兵被对方打败,难怪萧忽古和天心大师那时候对杨志的离开是百般惋惜。耶律淳立即派礼部侍郎温继前来雄州,恳求休战,温继是辽国状元出身,能言善辩,见到童贯就说“女真背叛本朝的行为,南朝也应该非常憎恶,如同当年西夏叛宋。如今贵国为获一时之利,不惜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邻,酿他日之祸,这可谓明智吗?救灾恤邻,是古今通义,希望大国思量!”

童贯无言以对,直接让人把温继赶走,不过面对前线的战况,童贯很为难,杨志只有一千五百骑兵,但是斩敌三千,杨可世五千骑兵,伤亡高达两千人;要不是杨志也是自己推荐的将领,童贯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该往哪里搁。刘延庆老奸巨猾,看出童贯的心思说“耶律大石所率都是契丹族精锐,而萧干率领的是刚刚重建的奚族军,两者的战斗力不可等同而言,不如先破了萧干,再对付耶律大石。”

辛兴宗站起来说“杨志在战报中也写道,沧浪营的伤亡超过两千,我愿率杨可世、刘光国两部前往白沟河,接替杨志与萧干作战。”

和诜一阵冷笑,这样不要脸的事辛兴宗都能说出来,杨志和萧干两败俱伤,但是白沟还有三万宋军,有种师道这样的名将,压根不需要增援;反倒是范村面临耶律大石的进攻,辛兴宗这是在有意逃避,让其他军队替胜捷军送死。童贯想了很久说“刘延庆从雄州点一万人马增援范村,接替辛兴宗担任东路都统制;辛兴宗前往白沟河接替杨志,我书信一封,让种师道将杨惟忠、王禀等人调拨给你。”

辛兴宗大为高兴,和刘延庆到范村交接,点起一万胜捷军,和杨可世来到白沟,种师道等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杨惟忠笑道“杨志不过五千人,我们竟然三万人去换,辛将军,说实话,不够。”

杨惟忠说的是实话,沧浪营为了这一战准备了很长时间,从马步弓三军的配合到将领们的思路统一,加上杨志、岳飞等人都是一流的高手,打了奚族一个措手不及,也就是这点成就。其余各部要是被辛兴宗就这么带去,配合两字压根谈不上,只会彼此拖累。

种师道和种师中互相看了一眼,种师道不动声色地说“那就这样,师中负责白沟河的运输,王坪将军负责南岸接应,我来守寨。杨志暂时不动,让沧浪营负责白沟河北岸的防御。”

种师道没有反对,辛兴宗顿时信心大增,童太尉还是压得住这些人的,丝毫没有听出种师道在安排时的担心。只是种师道原来安排接应的是种师中一军,其余各部压根没出战的准备,随着一道道命令下去,各营都是鸡飞狗跳,赵明和王禀两部率先带着本部人马过河。

杨志正在和岳飞、朱武、公孙胜说出自己地计划“只要我们这样不死不休打下去,等耶律淳死后,让耶律大石带着军队去投奔耶律延禧,然后找机会逃过辽军的防线,前往黑水城。耶律大石一去,幽州等于拿下一半,同时,耶律大石到了云中,就会增加金国那边的难度。”

“你能确定耶律淳活不过夏天?”朱武和公孙胜都有些吃惊,杨志实际上也记不清耶律淳是什么时候死,但是历史上童贯两次出兵的时间相差不超过三个月,第一次出兵是春暖花开以后,第二次出兵的原因就是耶律淳死了,想找一个便宜。现在好像提前了点,但是耶律淳的死是肯定的,最多还有个月的时间。

杨志认真地点点头,朱武不知道杨志是从什么渠道晓得这个消息的,但是杨志神奇的地方太多,朱武也不想多问,立即开始拓实杨志的想法“既然你说分步走,那么第一步就是耶律大石,耶律淳会死,只要到时候证明了这一点,耶律淳就会陷入困惑中,这时候再告诉他,逃离辽国的方式,目的地黑水城。”

耶律淳一死,耶律大石肯定跑,黑水城就是加快耶律大石逃跑的筹码;杨志想了想说“这筹码不够,不足以让他杀了萧干,还是要先想办法消灭掉奚族的军队。这点事我们来做,争取在耶律淳死的时候,耶律大石的军队就是孤军。”

岳飞是个谨慎的人,他想到的是杨志在辽国那些隐隐绰绰的经历,杨志能知道耶律淳会死,兴许是一帮刺客在行动被杨志的发现;但是岳飞以为,世上事没有百分之百不变的,低声说“求人不如求己,灭了萧干的大军才是关键。”



第六百五十三章 遭遇

巡逻的孔彦威让种朴进来报信,看完种师道的命令,得知宋朝大军开始行动了,杨志快步走出帐篷来到营门外,就看见王禀身披铠甲站在营门外,杨志快走几步,上前行礼“见过都统制。”

王禀是种师道名义上的副手,其实是童贯的耳目,他自知西路军的大部分将领都是不买自己账的,杨志最起码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难怪童贯对杨志不讨厌。王禀笑着说“辛兴宗将军率领我们三万人要往幽州进发,我来讨点主意,顺便双方交接一下。”

“辛将军不是在范村吗?”杨志随口问了一句,立即吩咐孔彦威召回沧浪营的斥侯,把前面的防卫留给王禀;杨志很明显不需要答案,王禀想想不放心,问杨志“对面目前有多少辽军?”

“六千,在我们五十里外的地方。”杨志如实相告“经过一天的休整,辽军的士气有所恢复,将军小心。”

王禀笑笑,就带着人马过去了,这是小心的事吗?辛兴宗那家伙像个疯子一样,在杭州逼走宋江宋三郎的事都做的出来,现在抢功,实在是没有底线。到了战场上,这样的货色会在乎其他人生死?可是等人马聚齐的时候,王禀看见辛兴宗一脸忿怒,好奇地问憋着笑的杨惟忠“出了什么事?”

杨惟忠低声告诉王禀,辛兴宗听说杨志缴获了五百匹战马,以上司的身份去要马,结果杨志直接告诉辛兴宗,他辛兴宗只是带兵出战,管不了沧浪营,杨志只接受种师道的命令。辛兴宗身后的心腹悍将梁兴一怒之下出手,却被傻小子王刚一把抱住,挣脱不了,惹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说到最后,杨惟忠惋惜地说“辛兴宗以要出战为名,要了沧浪营的营寨,杨志退到白沟河边,往西面找了一个小山包重新安营。”

“小山包,依山傍水。”王禀吃惊地说“杨志是准备守战?”

杨惟忠想了想说“还真是这样,前天一战沧浪营死了九百多人,伤七百人,种师道安排种朴带着两百精兵前去帮助杨志,补足三千五百人。可是今天杨志把后营的轻伤员也在往回送,只留下能够一战的将士,对了,杨志让骑兵带足十日干粮,步军带足六日干粮,剩下物资都留给了我们。”

“那可是要出去打仗的举动。”王禀是从死人堆里打出来的,太清楚这种带足粮食的想法,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宋军大队人马缓缓而行,慢慢向前推进,王禀和杨惟忠说话间,突然看见起了一阵骚动,迎面驶来一辆马车,毫无让道的意思,直接堵在大军前面,开道的赵明手下连声喝骂起来。

迎面的马车速度并没有将下来,眼看着靠近宋军百步的时候,宋军一队五十骑的骑兵已经围住了马车,兵刃纷纷在手;谁想到驾车的大汉一扬马鞭,里面一圈七八名骑兵的兵器竟然同时被马鞭扫走,飞到半空中。赵明身经百战,立刻命令两百盾牌军出战;马车车厢里飘出了三个人,和大汉一起跃离马车,凌空冲向四周的骑兵。

四个人的兵器分别是马鞭、铁锤、长剑、熟铜棍,在宋军中间来回穿梭,差不多每招杀一人,宋军纷纷侧跌落马;五十骑片刻之间做了鸟兽散,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不堪地逃向两旁。四人更没有停留,一人纵上一匹战马,一夹马腹,箭矢一样向盾牌军冲来;盾牌军的反应慢了一步,前进中根本来不及摆开阵势,就被四人冲得七零八落,大部分的军卒一时被挡在外围,插不上手。

四人也没停留,两次冲锋杀了三十多人后,跃马扬长而去;赵明目瞪口呆,尽管他身经百战,但是对这样迅捷有力的厮杀,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是被四个人在大军前面杀死近五十名士卒离开,赵明丢不起那个脸,一声命令“出击”。

赵明麾下五千人,只有一千骑兵是他从西军带出来的旧部,剩下的四千人全是河北征调的步军,大军一动就可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动作有着太大的差异。辛兴宗接到有人挑衅的报告,还不以为然,瞬息之间看前军战旗一变,赵明发起冲锋,不由得就是一楞,等辛兴宗、杨可世、王禀三军到达前面,就看见赵明的人马正在败退,三面箭矢如雨,前军溃不成军。

辛兴宗命王禀前去接应,让一名小校纵马上前宣读宋徽宗的旨意;刘虞荆一箭射死小校,大叫道“不用废话,不就是死吗,辽国只有断头的将军,来吧。”

刘虞荆身后狼烟四起,数路辽军席卷而至,如同一道道旋风,转眼间已经从一条黑线变成一片乌云,面对宋军前进的速度不减,更不转向;刘虞荆也带着两千奚族骑兵上马,从正面发动进攻。杨可世面色凝重说“辛将军,对方全部是骑兵,我们此刻若是后退,就会被追击得全军崩溃,不如向后面的杨惟忠求援,我们分头迎战。”

辛兴宗也知道形势困难,命杨可世和赵明分路指挥人马还击,王禀约束后面的步军布阵,谁想到对方利用贯穿的战术,将杨可世、赵明两军隔开,杨可世被孤岳释盯住,孤岳释一口气连杀杨可世身边二十三名亲兵,直接杀到杨可世的身边,大笑着说“前天我出手,岳飞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傻小子都与我拼了一招,过瘾啊,杨将军,你只要接下一招,我就让回去。”

杨可世也不废话,正在急速向前的战马突然改变了方向,骤然加速,一招举火燎天,虎头枪就本孤岳释全力而去,孤岳释借助战马腾空而起,身躯在空中转向,一刀正拍在虎头枪的枪头上。杨可世身体一震,战马倒退了数步才站稳,孤岳释稳稳地收刀落到坐骑上,一声高喝“杨可世快死了,全军出击,杀了杨可世有赏。”



第六百五十四章 兴宗撤走

辛兴宗也知道现在形势困难,命杨可世和赵明分路指挥人马还击,王禀约束后面的步军布阵,谁想到对方利用贯穿的战术,将杨可世、赵明两军隔开,赵明的四千步军转眼就溃不成军,刘虞荆和桓万悉死死地顶住辛兴宗的帅旗,指挥着辽军像两条蛟龙一样,肆意地步步紧逼。

而杨可世被孤岳释盯住,虽然双方骑兵纵横,杨可世的骑兵人数还超过了辽军,但是双方战斗力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混战在一处宋军并不占优势;孤岳释一口气连杀杨可世身边二十三名亲兵,直接杀到杨可世的身边,大笑着说“前天我出手,岳飞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傻小子都与我拼了一招,过瘾啊,杨将军,你只要接下一招,我就让回去。”

杨可世也不废话,正在急速向前的战马突然改变了方向,骤然加速,一招举火燎天,虎头枪就本孤岳释全力而去,孤岳释借助战马腾空而起,身躯在空中转向,一刀正拍在虎头枪的枪头上。杨可世身体一震,战马倒退了数步才站稳,孤岳释稳稳地收刀落到坐骑上,一声高喝“杨可世快死了,全军出击,杀了杨可世有赏。”

杨可世已经身受重伤,亏得杨可世身边都是生死与共的袍泽,硬是冲上去,用血肉之躯抵挡着孤岳释和辽国骑兵,死战不退;辛兴宗的帅旗终于开始后退了,虽然还有五千胜捷军的精锐骑兵,但是辛兴宗还是选择了撤退,王禀指挥的步军跟着崩盘,两万宋军被六千辽军杀得大败,一直到看见杨惟忠和种师道派种师中部将赵德引一千骑来援,萧干才下令退军。

赵明的五千人聚拢到一起,不足七百人;杨可世的精兵接连两站损失过半,王禀、辛兴宗两军各伤亡一千多人,总共损失了近九千将士和两千匹战马。种师道已经过河,正在营寨里等着,问清楚情况便知道胜捷军没有死战的勇气,否则与对方骑兵相当,还有上万的步军怎么会输的这么干脆利落。

杨可世虽然看上去浑身是伤,但是外伤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孤岳释的那一击,让杨可世下马后根本无法站稳,被抬进大帐。种师道让人去沧浪营调神医安道全来给杨可世看病,跟着安慰辛兴宗“胜败乃兵家常事,暂时据守此寨,与我在白沟河南呼应。”

辛兴宗拒绝了种师道坚守河北小寨的建议,在他心里,种师道这是要自己来承担后果,隔河守着这样一个寨子,一旦粮草断绝,军队就是不战而溃的结局。辛兴宗自认为自己不是失街亭的马谡,摇着头说“坚持自己全军后撤到南岸,西路军战斗力太差,我要回雄州向太尉汇报,为安全起见,大军南撤渡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王禀、赵明等人埋头不语;种师道摇了摇头,回头对赵德说“杨志马上就到,现在开始,你归杨志指挥,我会和杨志说,坚守此寨,就算大军全部撤走,你们就是断后的。至于最后突围还是等待我们打过河,看信号为主。”

辛兴宗一言不发,好像种师道的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杨惟忠听了,不好意思地说“种将军,不是我忍心看着袍泽承担风险,实在是这河北地方上的军队太乱了。我将韩世忠两百骑留给赵将军,都是跟随我从西北来的老兵,算是尽点力。”

在青溪县,方腊兵败逃入帮源洞据守,韩世忠率部渡险进洞擒住方腊,却被辛兴宗夺去功劳,杨惟忠还朝到汴梁,找兵部尚书方琼说明此事,朝廷升韩世忠为承节郎,调入杨惟忠军中。种师道笑道“惟忠不必在意,如果有两百老兵,也算是将沧浪营的人数补齐,杨志或许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王禀眉毛一挑,他可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一直在西路军中,种师道的这个调整,将杨志手下的骑兵扩展到近四千人,这不可不是打防守战的做法;大宋军队的防守战是步军为主,利用神臂弓和火箭抵挡对方的骑兵。沧浪营这个旧寨选的位置是不错,但是视野开阔,虽然有壕沟、鹿角这些障碍物,但是对于辽军来说,未必能起作用。

种师道会不会另有计划,王禀不确定;只是王禀清楚,辛兴宗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要撤军,说什么都没有用。辛兴宗果然对种师道的退让十分满意,认为那个惊喜只不过是种师道的奢望,立即下令撤军,辛兴宗命赵明带领杨可世的部下与自己一起离开,甚至拒绝了用饭以后再走的想法,吩咐下面过河后连夜赶路。

白沟河上的石桥是撤军的一条通道,还有种师道原先运送物资的小船,骑兵干脆从几个浅水的地方涉水而过;辛兴宗洋洋得意地对赵明说“上面有花钱买回幽燕的打算,我们不能让和诜等人吃现成的,坐在那里等着奖赏。”

赵明等人连连点头,到了南岸,王坪迎上来问“是否大军回营?”

辛兴宗摇头说“王禀、杨惟忠回原先营房,我和赵明带着增援的人马回雄州,杨可世暂时留在你这里养伤,那个什么神医安道全应该很快到了。”

王坪彻底无语,你就不能等着安道全到后把杨可世一起带走,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吗?只是这种无所谓的争辩没用,王坪让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安置杨可世;桥头、路上挤满了准备撤退的士兵,就是将领吼叫也没有人让路,好在安道全遇上了种师道,和种师道一起被摆渡的小船送过来。种师道得知辛兴宗已经带着七千骑兵走了,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王坪小心地问“北面如何?”

种师道无奈地说“杨志已经顺利地接管了指挥权,就看杨志的了,你立即整顿人马,在勘察出来的浅水处埋伏,准备好弓弩,以防不测。”



第六百五十五章 伏击辽军

杨志带着韩滔、孔彦威一千骑先到的营寨,与种师道见了一面,然后就安排韩世忠、王贵各带两百骑出去巡逻;送走了种师道的人马,杨志和赵德回到大帐重新落座,杨志朝赵德施礼说“赵叔,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赵德也是汴梁人,住所就在杀猪巷不远的大兴巷,和杨志也算彼此认识;赵德苦笑道“高俅在边军的时候,我得罪了他,还动过手,现在除了种家军,恐怕没有我容身的地方。遇见你也好,万一将来我老死边疆,汴梁的那两个小子你帮着我照应一下。”

杨志笑着说“赵叔,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打下幽燕,风风光光的回去。”

两人正说着话,张三、种朴、公孙胜等人带着七百骑,押着十辆装满粮草的大车来到营外,大车徐徐开进军营,赵德心中纳闷,要是粮草也不需要这么急补充啊;魏定国、陈达从马车上跳下来,掀开外面的粮草,粮草里面是一个个坛子,赵德数了数,四十个坛子。坛子里放着分别放着硫磺粉和硝石粉,木箱里是木炭粉,都是按份量配好的,魏定国指挥着那些车夫开始混合,陈达负责安放引线。

韩滔指挥沧浪营的战士已经按照图纸挖好了埋藏的地点,一个个坛子迅速地埋了下去,陈达放完引线,跑过来舔着脸说“师兄,要不然等会也算我一个。”

杨志上下打量陈达说“什么时候,在一百步内,你能追上时迁,我就让你做这个活。”

公孙胜等人都笑了起来,时迁的轻功像杨志、张三在一百步内都未必能追上,这是活生生地在为难陈达;杨志命郭盛再带两百骑放出警戒线,全营饱餐一顿,大队人马在上半夜出寨埋伏,王德一千骑埋伏在东,韩滔、孔彦威九百骑埋伏在西;然后宋军收回警戒线,杨志自领种朴、王贵、韩世忠、郭盛八百骑在寨中做疑兵,公孙胜、张三、魏定国、时迁负责点燃引线,一人十根。

月亮被乌云遮住,沧浪营的西寨外面寂静无声,辽军推进到五百步的距离,孤岳释立即下令全军出击,就在一千骑快要冲到宋军营寨门口的时候,数以千计的箭矢从营寨里射出来;有神臂弩的铁箭,有点燃草堆的火箭,还有骑兵用的弓弩。辽军眨眼间被收割了两百多骑,伤亡的人数还在增加,冲到营寨门口的三十几名辽军全部死在宋军投掷的标枪下。

孤岳释的心反而放下了,接近五百张神臂弩的威力,沧浪营的主力应该还在这里,立即吩咐左右放出烟花。萧干已经到达沧浪营大寨的十里外,今天白天一战获胜,让萧干心中的战意大炽,虽然斥候发现杨志的沧浪营调动了两队骑兵增援,但是萧干还是准备偷袭大营;只是孤岳释一再坚持,萧干才分兵一千骑给孤岳释,袭击沧浪营的那个小营。

萧干在焦急地等待孤岳释的信号,宋军虽然在夜里收缩了斥候巡逻的范围,但是十里范围内肯定是有斥候的,时间一长辽军就会暴露;看见信号萧干立即下令全军出击,宋军的斥候很快就发现了辽军的动向,抵抗、报警、逃跑,一切和萧干想象的一样。在冲入营寨的时候,辽军还是受到箭矢的层层阻拦,只不过对方当机立断,数队骑兵往寨后脱身。

沧浪营的战斗力确实不弱,五千辽骑分三路杀进大营,对方还在后寨口用铁链锁起大车和营寨的栅栏形成阵地,列阵抵挡;三千辽军聚集在寨内,弓箭互射中,辽骑不断派人去砍附近的栅栏,试图让大车群乱起来。萧干知道还有两千骑兵在两翼包抄寨后,心中也并不着急,哪怕得知左翼一千骑遇到了连环甲马,萧干都没有反应。

萧干听见身后一声轰响,犹如春天炸雷,顿时觉得什么都听不见;随后萧干四周响声不断,大半个营寨差不多都被炸上了天,寨内的粮食、栏栅都被点着,三千辽骑在寨中冲突对撞,转眼间就失去了战斗力,唯一想的就是逃命;不少奚族骑兵干脆就跪在地上求饶,求苍天不要惩罚。

八百宋骑也是目瞪口呆,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威力巨大的爆炸,唯独杨志身后的王刚什么表情都没有,按照杨志预先的吩咐放出连环烟花,宋军全军突击。其实已经不用烟花,韩滔、孔彦威早就带着九百连环甲马冲出去,与一千辽骑在血战;赵德看见爆炸后的火光,也率领一千骑冲出去。

桓万悉率领的一千骑刚刚转过寨角,营寨内巨大的声响让辽军心惊胆寒,等看见前面宋军骑兵列队,身后有一千宋骑杀出;桓万悉大喝一声“分头迎战。”

杨志让种朴、郭盛去追杀寨内的辽军士兵,自己带着韩世忠、王贵四百骑就是在等是否还有袭营的辽军大队;一千辽军对上一千四百宋军还是有一拼的能力,但是桓万悉辽骑都能看见营寨里的情况,不见自家的大军从寨子里杀出来,反而听见满耳的奚族语惨叫声,早就失去了死战之心。

桓万悉更没想到的是,因为那声大喝让杨志盯上了他,杨志居中,果然韩世忠、王刚在两翼开道,王贵压阵,四百骑直接杀奔桓万悉的大旗。杨志对韩世忠有绝对的信心,这可是不亚于岳飞的猛将,果然马前没有一合之敌,桓万悉顿生逃跑之心,立即下令分散突围,辽军彻底垮了。

刘虞荆在火光中冲到萧干身旁,顾不及其他,纵马抢过萧干,仗着精湛的骑术,挥刀乱砍,在乱军冲出一条血路,迎面遇见蒲努等人,十余骑合在一起,没命地往南而逃。萧干此刻已经清醒过来,挣扎着说“整顿人马,决一死战。”

刘虞荆死死按住萧干说“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宋军狡猾,到现在才用上火器,三千精兵不管活着多少,现在恐怕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找到大祭司,从长计议。”



第六百五十七章 孤岳释

“蔡大人。”童贯现在已经不希望西路军再去立什么新功,要是去涿州碰个钉子,也省得胜捷军难看,童贯斟酌着说“杨志原本就负责契丹的情报,此事就交给杨志,我写公文上报朝廷备案,以杨志为主,赵良嗣、石摩劼为辅。”

蔡攸、和诜哭笑不得,童贯真够狡猾的,杨志的官位还不及赵良嗣、石摩劼,杨志能摆弄这二位?童贯你不如直接说杨志拿主意,出了事背锅,做成了大家分功。和诜出了议事厅的时候喊住了钟彬,低声问“沧浪营对士卒有要求吗?”

和诜现在知道了,杨志的傲气是有原因的;钟彬笑着说“没有,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和诜有些怀疑“怎么可能?”

钟彬笑着说“打仗就是这样,一开始是希望长期训练的精兵,但是几仗打下来,伤亡一大,只要是老兵就行,至于沧浪营怎么办,你做不了主。后面杨志要是一路北上,运送物资也需要人,有人总比没人强。”

和诜一想,心中便有了计较,自去安排。

辽国归义县城,桓万悉和刘虞荆两人站在孤岳释的旁边,已经过了足足两个时辰,两人脸上没有不耐烦的表情,他们知道孤岳释每一个问题都不是无的放矢;孤岳释听完整个过程,目光落在桓万悉身上说“要立即下令,全军撤回幽州。”

桓万悉一愕道“我们不打了?”

孤岳释哂道“还打,你们九千人现在就剩下不足两千人,还有一半是带伤的,尤其跟随萧干袭营逃回来的那五百人,到现在神都还没过来。”

靠在床上的萧干缓缓抬头问“那么后面如何操作?”

孤岳释胸有成竹地说“大王回京,可派一将领在此地与涿州军马会合,继续牵制杨志,我要挑选十二勇士去刺杀童贯,事后回一趟箭笴山,挑选一批剑手再去幽州。我离开的时候,四位护法跟随大王。”

孤岳释眼中闪烁着流转不停的精光,像利剑转望萧干,连萧干这样高明深沉的人也觉得心胆俱寒;刘虞荆一直一语不发,他不想在奚族的两个大佬间招人记恨,紧握的拳头张开再抓紧,无声发泄着心里的怒火。萧干伤势未好,万般雄心只能放在一边,无奈地说“既然如此,就按大祭司说的做,我们各走各的,刘虞荆点一千精兵留下来,大祭司自去挑选人手。有的时候,不能强求。”

萧干的无奈是装出来的,他相信孤岳释的本事,要是孤岳释杀了童贯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主将一死,下面的矛盾就会立刻爆发出来,幽州的机会就来了;孤岳释挑选了十二名奚族好手,立即出发,一行人绕行涿州,却没注意一个年轻僧人在山坡上看着他们远去,却没有紧摄孤岳释的路线衔尾穷追,而是来到了宋营,对着前来拦截的斥候说“请通报杨志,故人沙净求见。”

轮值的吕方闻讯赶来,一看沙净是高手,一面派人回去通报,一面带着沙净回营;杨志是亲自到营门前迎接沙净,笑着问“你是来谴责我的,还是来帮助我的?”

沙净笑着说“我是和你来做生意的。”

“做生意,好啊,我喜欢。”杨志把沙净让到帐中上茶,公孙胜、张三被请来陪坐,沙净安安稳稳地喝完一碗茶说“天雄寺的情况你恐怕听说了,家师跟随辽帝去了大同,大师兄佛难陀归顺金国,依旧是临潢府天雄寺的主持,我来投奔你,帮助你们灭辽,将来和大漠寺一样,你在中原帮我建一座天雄寺,明白吗?”

“明白。”杨志笑着点头说“就像怕鸡蛋碰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你们师徒三人分裂,不管宋、金、辽最后谁胜谁负,天雄寺都会得以保存下来,天雄寺的佛经都不会失传,如果三国相持不下,天雄寺的作用就更加大。”

沙净高兴地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神。”

杨志点头说“和大漠寺一样,建寺庙的钱我出了,但是这寺庙能不能拿到度牒,变成什么样的寺庙,那就不是我做主的了。”

沙净立刻发了一个至死忠于中原的誓言,公孙胜和张三就是一怔,他们经验丰富,晓得沙净是发自真心,但是忠于中原和忠于大宋可是完全两码事,难道沙净知道杨志还有其他秘密?杨志含笑说“沙净,你让我很为难。”

沙净正色说“杨志,如果金国灭了辽国,带着金辽两国的虎狼之师南下,你以为大宋能守得住吗?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想到时候再让自己为难,因为一个誓言,让天雄寺毁在自己手里。”

原来如此,公孙胜与张三都明白,沧浪营虽然连战连胜,随着长枪兵与火药的消耗,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凭着骑兵的冲杀,宋军比起日落西山的辽军都还有一定差异,不要说正在崛起的金军。但是沙净的想法与杨志的一贯担心还真是一样,想必这也是沙净来投靠杨志的原因之一,杨志一拍手说“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你从哪里来?”

沙净微笑着说“涿州,我在路上看见奚族大祭司孤岳释带着一队骑兵去了涿州,估计萧干要退回幽州了。”

杨志和张三眼睛一亮,萧干要是退回幽州,只能是涿州的军马接管,怨军现在的配置与宋军差不多,步军为主,这仗能打。张三立刻出去找韩世忠,这一次杨志花了大价钱,用包括岳飞杀死的阿会部在内三名千夫长身上的瘊子甲换取杨惟忠的同意,将韩世忠和一名叫苏格的什长调入了沧浪营。

韩世忠听张三一说,立即带着人马出去,韩世忠听说了自己调入沧浪营的事,不晓得自己哪一点被杨志看得这么重,但是韩世忠明白,自己要做出成绩来,韩世忠出营的时候就看见一千多人的宋军从白沟河朝大寨走来,一挥马鞭,带着两百骑朝北而去。



第六百五十八章 袭取易州1

来的是种师道、赵良嗣、石摩劼,还有挑出来的一千五百各营不要的士兵,和诜没好意思过河,以他的能力也只能给沧浪营补充这样的兵力。杨志让鲁智深、岳飞去挑兵,一千人直接编入沧浪营,五百人留在预备队;自己把种师道等人请入大帐,种师道出示了童贯的命令,并说了雄州的结论。

杨志无所谓笑笑说“战场上裹尸而还都多,这点事不叫事,但是赵大人、石大人,有话咱们说在前面,既然童太尉这么安排,我就不能随意后退,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不参与,或者去向种将军、童太尉甚至汴梁反映,但是不许中途坏事。”

石摩劼笑着说“我没问题,皇城司原本就是负责干活的衙门,大主意从来不拿。”

赵良嗣心中一惊,他自然清楚杨志与双龙会的过节,跟着点头说“一切以童太尉说的为主,如果我认为不可,自会向童太尉请求,将你换掉。”

杨志说了声好问“赵大人,童太尉准备给郭药师什么条件?”

赵良嗣一愣,随即苦笑,杨志和种师道原来把这个功劳让出去原来是这个原因,因为没有童贯他们给不了郭药师官职,赵良嗣无语地摆摆手;种师道三人也傻了眼,你们连这个都没想好,就要去和人家谈价钱。杨志只能苦笑地对赵良嗣说“赵大人写一封亲笔信,我派人去联系,许诺不低于郭药师现在的官职,只说赵大人的奏章已经在路上,一切等汴梁答复。”

赵良嗣也没办法,亲笔写了一封信盖章交给杨志,自己赶紧回雄州与童贯落实此事;石摩劼留在杨志营寨里等消息。

几个人出帐,就听得校场那边一阵叫喊声,走过去一看,鲁智深、岳飞倒好,让一千五百人分成两队打架,连赢两场的就编入军中,一千五百士卒都是各营桀骜不驯的主,正在那里喊叫,结果二十名号称强悍的军士分成两组,被鲁智深和岳飞打得满地找牙;换了王刚、李忠这样的百夫长上去,照样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

岳飞一声冷喝“既然这么要强,就到战场上去见个真章,大家不要浪费时间了,晚上还要吃饭,感觉自己不能过关的现在就到营寨外面去,我们沧浪营是宁缺毋滥。听我号令,列队,分成两排,各自寻找对手。”

种师道没有走,硬是看完岳飞挑选完一千士兵才离开,石摩劼、杨志原来都以为种师道要说点什么,可是种师道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石摩劼朝杨志笑笑,一副你懂的样子;杨志和石摩劼回帐,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置说“让人给你在这儿安排一张床,你这样的大人物留在我这里,我担心啊。”

石摩劼脸一板说“别和我没用的,你说实话,你派谁去涿州?”

杨志指了指面前的沙盘说“萧干退回幽州,涿州的怨军就会前来与我们面对面,打败他们,让被俘的将领带回去。只是我听到一个消息,孤岳释去了涿州,你比我的消息灵通,猜一猜他去涿州做什么?”

“涿州?”石摩劼想了半天说“他不是回箭笴山,奚军连败,按常理他不应该在这时候离开萧干,那么他要做的就是为萧干挽回局面,解幽州之围。以孤岳释一人之力,自然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大宋雄兵十万,童太尉。”

石摩劼被自己的分析吓了一跳,回过头看杨志默不作声,问道“是不是我说错了。”

杨志摇头道“我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这方面我还是不如你,只有你说得这个可能才是最大的。关键是你怎么向太尉说,这可是未经证实的消息?”

石摩劼神秘地笑道“为了大宋,本官愿意承担错判的后果,杨志就按你说的办,你安排人送信,我回去对付孤岳释,此人若一死,对奚族的打击将是致命的,不用上战场厮杀也能立下大功,值了。”

石摩劼留下梁绝悟走后,韩世忠和时迁先后回来报告,萧干确实回幽州了,辽国团练使赵鹤寿率领五千步军到了归义县;而归义县城有着大量的地道,当地百姓都说辽军能够土遁。杨志问清楚只有赵鹤寿的旗号,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等人都没有来,立刻找来张三和公孙胜、沙净等人商议,就问一件事,谁在易州有人?

张三和公孙胜都表示有人,杨志才说出自己的计划,由自己带领韩滔、赵德、孔彦威、种彬四部两千五百骑在归义县外牵制赵鹤寿;张三、岳飞率领一千五百骑突袭易州,鲁智深、朱武率领两千步军接应。神机军师朱武摇头说“此计不妥,易州有可能城门紧闭,不如让袭击易州的事情泄露,打辽军一个伏击,然后派张三、岳飞混在奚族骑兵内夺下城门,杀入易州。就算辽军不中计,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岳飞赞同说“朱参谋说得有理,指挥使的两千五百骑不如直奔易州,我们伺机而动。”

众人商议定,把韩滔与张三换了一下,公孙胜和时迁立即动身,杨志率领张三、赵德、孔彦威、种彬点齐两千五百骑,其中张三、种彬一千骑全部换上辽军的盔甲和战马,趁夜出发直奔易州;辽军的斥候发现,飞报刘虞荆,刘虞荆找来赵鹤寿商量,赵鹤寿面色如土说“因为战马和资金不足,怨军到涿州没有增兵,这次我来,是将易州的土兵都全部带来,郭将军他们分守四城,恐怕鞭长莫及,需要回援。”

刘虞荆断然道“你五千步军如何赶路,我率一千骑兵前去,宋军彻夜出发,就是想隐藏踪迹,我走大道先到。”

刘虞荆点起人马追赶杨志的大军,想的就是有意算无意,给宋军背后一个偷袭,所以特意派快马先去易州报信,说自己来援。



第六百五十九章 袭取易州2

刘虞荆一路飞奔,归义县到易州不过一百多里,眼看着天光发白,易州城就在眼前,刘虞荆松了一口气,大军到城下叫城,城上忽然千箭齐发,随着连环炮响,两路伏兵杀出,同时城门大开,杨志从城内率五百骑杀出。

辽军猝不及防,被射死三百余人,剩下的人早就丧失了战斗力,刘虞荆喝令不止,只能率领两百多死士与宋军血战;刘虞荆放马直奔杨志,身后数骑首尾相连,宛如一道旋风。谁想到杨志的刀芒忽闪,一刀斩断了刘虞荆马头,刘虞荆及时腾空而起,杨志身后王刚率领的十几骑立刻掷出的标枪,立即射杀了逐一前进的辽骑。

刘虞荆落地的时候,眼前蓦然白光一闪,咽部一凉,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身体无力地倒向地面,随着距离的拉开,他最后看到了不沾一丝血迹的龙雀刀;随着刘虞荆阵亡,战事已经失去了意义,辽骑除了五十多人战死,其余大部分投降。

原来入云龙公孙胜入城后,得知郭药师已经派了甄五臣带人前来驻守易州,立即联系上张三和自己原先的心腹,公孙胜的人只不过是打探消息的老百姓,但是张三的好友赵恭昌却是易州的军官;赵恭昌听说夜里张三要到,雨公孙胜商量定,特地换班在当夜值班去把守东门,时迁扮作赵恭昌的表弟跟在后面。

刘虞荆派出的传信快马被张三捉到后,张三审问清楚,就让锦豹子杨林扮作快马去易州查看动静,自己带着人马扮作刘虞荆的奚族军。杨林与时迁对上眼神,赵恭昌当众验过虎符,派人向甄五臣报备,得到允许开城门;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张三到的时候,杨林喊城,没有任何人怀疑,赵恭昌就下令开城门,和张三里应外合夺去城门。

甄五臣前来易州是不愿意的,带来的只不过五百人和一百骑兵,听说易州城破,直接带着一百骑出西门逃走,连抵抗都没有做;五百怨军直接投降,和易州原有的数百辽军一起,差不多就是兵不血刃,所以刘虞荆中了计。

杨志收兵回城,出榜安民,所有怨军和易州的辽军只要愿意,全部编入宋军,将宋徽宗的安民榜在城门大街贴出告示,另外派人飞报种师道。张三在易州有人望,被杨志任命为代统制,加上中州堂的人,杨志迅速扩编了千人补充到军中,协助进行城防;易州府库里的所有投石车等防御工具,都开始往城楼上运。

赵鹤寿手下五千人,有三千兵丁是易州本地人,得知易州丢失,全部失去斗志,要求打回易州;赵鹤寿哪能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到了易州打得过宋军就收复失地,要是打不过,那就是直接投降或逃回家中。赵鹤寿考虑了一天还是决定围魏救赵,攻打沧浪营的营寨,结果被韩滔的连环甲马杀得尸横遍野,赵鹤寿本人被岳飞所杀,辽军阵亡一千多人,三千人投降,逃跑的士兵就不用说了。

归义县的守军群龙无首,大半逃走,剩下的三百多辽军坚守了一个时辰,就被鲁智深带头攻上归义县城楼,打开城门,沧浪营占领全城。杨志偏师连克易州、归义两城,让种师道进退两难,只好接受杨惟忠的建议出兵,让杨惟忠、王禀随自己进驻归义城,种师中率四千人和沧浪营的人马往易州增援。

幽州闻讯是乱成一团,耶律淳立即下令耶律大石回军,命萧干以东、西奚二千余人及内外南北大王、乙室王、皮室猛拽剌司等在幽州的军队重新组建,在民间招募义勇备战。耶律大石退军途中忍不住地摇头,对萧斡里剌说“杨志果然练成了一支雄兵,竟然兵分两路,先后夺取易州、归义,幽州危也。”

两人都是兵法大家,全部明白,宋军靠着这两座城如果先取涿州,那么幽州就变成一座死城,唯一对外的联系就是还没有被金人攻克的平滦等地;那种情况等于败局已定,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看幽州的将士能支撑多久,为大辽在幽州绝唱悲歌。萧斡里剌脸色沉重地说“还有那个潜龙,现在幽州都在谣传,说大宋将封你为王。”

耶律大石一愣,脱口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萧斡里剌沉声说“宋人狡猾,在大名、河间、真定三府各地发布谣言,说萧干和你归降,分别为奚王和契丹王,将奚族与契丹族的起源之州,李处温将为幽州留守。这些小道消息还不足为惧,但是在大名府的细作看到了一封送往汴梁的公文,上面有童贯签名的地图标注,奚国与契丹国赫然在列。”

“好手笔。”耶律大石称赞了一句“能和杨志齐名的人物果然是人中翘楚,这样的地图比什么都有说服力,显然大名府的细作全部在人家的眼里。不得不说,宋人中有刘延庆这样的懦夫,也有杨志和潜龙那样的人物。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幽州大势已去,萧干与李处温很可能就以流言与大宋谈判,我们独木难支。”

和萧斡里剌一起来宣布命令的耶律松山暗暗点头,耶律大石的心胸不是一般地广阔,耶律松山说道“幽州还有一个传言,说天祚帝正在收复云中,一旦云中安定,便会率领五万大军东征幽州,拥立皇上的大臣全部当作叛臣处死。现在若不是紧闭城门,恐怕大批的官员百姓就会逃走,皇上让百官呆在宫中,不得回府。”

耶律大石闻言呆了呆说“原来我还准备袭击归义县一试,现在看,平定内乱才是最关键的,中原隋末,王世充与李渊争夺天下,正是将百官关在宫中,才导致军心混乱,最后不到一年洛阳四面的城池全部失守,到最后也没有守住洛阳。”

萧斡里剌晓得耶律大石是在说耶律淳失策,安慰说“我们还有机会,萧干回到幽州,孤岳释下落不明,很可能是去刺杀宋将了。”



第六百六十章 出师未捷

孤岳释对自己一路的行踪十分满意,在自己的情报网帮助下,从涿州走小路到了保州,然后去湖边混入运送盔甲的船队,坐船直到雄州;随行的奚族人都换做了宋人衣服,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就在孤岳释一行登岸的时候,一名老吏正在计算各船运来的物资,听说是保州的盔甲船,回头对上面喊了一声保州盔甲。

孤岳释蓦地一惊,他看过前面的船只靠岸,没有这个举动,故作不解地问“有人在专门等着领盔甲?”

二两银子滑入老吏的袖口,老吏低声说“你们知州大人得罪了皇城司,每艘船都检查,要查出你们大人弄虚作假的证据。”

孤岳释几乎失声惊呼,皇城司果然厉害,居然推测出自己虚虚实实的行踪,一定是在奚族军中和涿州广布眼线,才能如此迅速做出反应,果真是老天要灭奚族。孤岳释脸容不改,淡然道“原来如此。”

回到船上,孤岳释暗暗发出警报,奚族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握紧暗藏的兵器;就看见四名皇城司的人懒洋洋地下来,对着船上人喊“一箱箱往上搬,快点,大爷点完数还要去喝酒,快点。”

孤岳释一阵长笑,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对方四人既然如此懈怠,又怎么会四个人一起下来,最多为了怕有人中饱私囊,两个人互相监督足矣;孤岳释打出了一个四的手势,就是要求其余人不顾身死阻止宋人,制造混乱给自己一个逃跑的机会。奚族的十二名好手立刻开始杀人,杀官兵杀船工,让码头上一片混乱。

已经检查了几天的石摩劼兴奋地一握右拳,发出收网的信号,大批的高手从各个弯道与房屋里冲出来,扑向已经混乱的码头;孤岳释始终没有出手,而是随着混乱的人群朝码头外逃去,但是走到石阶的尽头,孤岳释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孤岳释扭头一看,就知道自己逃不走了,笑了笑问“你是……”

“杜万彻。”杜万彻微笑着说“石摩劼说的没错,你太心急了,急着想替萧干解决问题,所以肯定会以最简便的方式来雄州,还有什么比装作徭役人员更简便的呢?”

孤岳释亮出一对短刀,两眼凶光直射两丈外的杜万彻说“一怒屠龙手,中原有数的高手,原本我还想领教一下那个杨志的武功,现在看,只要杀了你,就不需要再去在意那个杨志了。”

杜万彻微笑中缓缓拔出长剑,做了一个尊敬对手的姿势,杜万彻不担心孤岳释会突然逃走,只担心孤岳释会有一些奇术。孤岳释一声长啸,手中两刀一碰,左手短刀蓦地弹上半空,旋转到杜万彻身后一丈处的空间,右手短刀直接向杜万彻的面门迅如电闪般刺来;杜万彻长剑横在胸前,随着身体的旋转,长剑与两把刀是不停地撞击,一连串金铁交鸣,两人倏又分开。

孤岳释收回左手刀,狰狞道“好功夫。”

杜万彻冷冷道“驱刀之术,没想到失传千年,今日竟然见到,荣幸之至。”

孤岳释再次出手,左手刀和右手刀竟然连在一起,右手握刀配合着身形前冲,变成一个随时会飞的刀轮卷向杜万彻,动作无懈可击,表面看来简单,其实是千锤百炼下的招式;杜万彻明显没有什么好办法,长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威重击刀轮。孤岳释在空中人影突然变换,整个刀轮不仅分开飞起,右手刀也奇迹般的改变了方向。

杜万彻的身影顿时化作一只白鹤,轻舞着脱离了刀轮的笼罩范围,落在了两丈外的地上,脚只在地上一弹,重新疾如电火般拉近与孤岳释的距离,手中长剑变作刀斧,几乎是招招硬劈。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孤岳释左手持刀,那把飞出去的短刀坠落在地上,再也没有什么灵性。

杜万彻长剑斜挑,恰好击中孤岳释短刀的刀身,孤岳释虽然磕出长剑,还被杜万彻的内力震得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三步。杜万彻占了兵器的便宜,身形甫定,长剑幻化出千重剑气,再次攻出;孤岳释在剑网中挣扎,后退一步,施展出以拙胜巧的同归于命招式,被杜万彻一剑刺在肩头。

孤岳释一声大喝,负伤下不退反进,与杜万彻乍合倏分连拼五招,见难以达到目的,心一横咬破舌尖,施展出疯魔,短刀的刀芒突然巨大如轮,震得杜万彻退回三步;杜万彻站稳的时候明显负了伤,石摩劼急忙冲入战场,才发现孤岳释的咽喉正在渗透出血水,越流越快,孤岳释面带无奈,缓缓地倒下。

石摩劼松了口气,慌忙来到杜万彻面前问“杜大人?”

杜万彻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石摩劼才彻底放心,打扫现场,带着尸体去宣抚司衙门报喜;到了衙门口,看刘光世等将领脸色不对,石摩劼悄悄问一名熟悉的雄州虞侯“耶律大石不是退兵了吗?怎么一个个这么严肃?”

虞侯冷笑道“杨志的沧浪营分兵两天两夜,杀奚军第一高手刘虞荆、易州团练使赵鹤寿,杀敌三千,俘敌四千,凭一己之力拿下易州、归义两地;现在种师道的西路军留王坪接应,杨志、种师中在易州,杨惟忠、王禀在归义县,东路军却刚刚不战解围。”

胜捷军和刘家军是东路军的主力,平时在雄州是眼高于天,说话的虞侯现在就有一种出了气的感觉;石摩劼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向童贯禀告杀了孤岳释一事。童贯是听石摩劼说过,但一直以为是皇城司的猜测,现在孤岳释死在码头上,童贯反而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受,咬牙说“杀得好,这种胆大妄为之徒是死不足惜。摩劼,你赶紧收拾一下,护送王安中大人前往涿州,许郭药师恩州观察使,兼知涿州军事。”



第六百六十一章 都在纠结

童贯久经沙场,自然不会让招抚涿州这样天大的功劳被种师道取走,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安排王安中去;石摩劼知道赵良嗣与幽州的李处温已经联系上,正在趁热打铁,答应一声陪着王安中出发。

辛兴宗还在狡辩,说种师道等人在分兵上讨了便宜,辕门外又有快马来报,辽军收复了大同府,天祚帝率领辽国与西夏联军正准备收复中京;童贯惊讶中,却看见蔡攸、杜万彻、王安中等人进来,王安中是哭丧着脸。童贯对杜万彻客气道“杜大人刚到,又杀了恶贼,正需要休息。”

杜万彻施礼笑道“皇命在身,不得不来。出京的时候圣上吩咐,一等云中被辽军收复,就来军前宣读此旨,请太尉分兵进攻云中,下令景王的十万大军北援;我在城外已经等了几天了,总算苍天眷顾大宋。”

童贯听完蔡攸和杜万彻带来的圣旨,心中一阵惊愕,云中被辽军收复的消息才传到雄州,杜万彻就带着圣旨到了,这几乎不可思议,就只有一个可能,就像杜万彻说的,他早就在雄州,只是等这个消息到了才出现。这说明什么,说明汴梁的皇上对一切都智珠在握,童贯还不死心,问杜万彻“杜大人什么时候到的?”

杜万彻笑道“杨可世和杨志出兵的那一天,没想到战事如此激烈,好在太尉用兵入神,已经夺取易州,幽州一时不可下,不如就按圣上的意思,分兵云中,景王赵杞不日就将率领援军赶到。”

童贯自然晓得赵杞征调三府十万大军的事,此刻浑身冰凉,晓得自己已经无从选择,只有听命。童贯咬了咬牙说“目前幽州吃紧,涿州未定,如果能招抚郭药师,就让种师道率领王坪、杨志两军前往。只是不知道圣上还有什么安排?”

杜万彻实话实说“据说曹千里是太原路的传旨人,与我同日出京,也应该在太原多日。由郓王调集五万大军,出雁门关。”

不仅童贯,就是刘延庆等人也同时变色,只有蔡攸、杜万彻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让景王赵杞、郓王赵楷率兵,分取云中、幽州,这是胆大无比的一个做法,这二人要真是建功立业,手下聚拢了大批的文臣武将,那么太子赵桓的压力就会成倍增加。宋徽宗饱读史书,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只说明一件事,就是宋徽宗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什么都不顾了。

蔡攸满面笑容问童贯“太尉还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没有,我立即下令,命和诜留守白沟,王坪前往易州,与种师道和杨志会合。”童贯背后被汗湿透了,书写了命令,让王安中与石摩劼带给种师道、王坪等人;等蔡攸、刘延庆等人离去,只剩下胜捷军的几名将领,辛兴宗上前低声道“汴梁还真有这样的高人,能算到辽国会收复云中。”

童贯仔细琢磨一番,问行军参议刘韐“刘大人怎么认为的。”

刘韐也是军中宿将,曾经在刘法死后,掌管延安路大军;刘韐捻须道“有这番见识的,绝不是汴梁的军官,不外乎是种师道和杨志两人,只是他们当时只是猜测,被某人报上去,圣上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真是活马。”

辛兴宗问道“他们为什么不与太尉说?”

刘韐哭笑不得答道“辛将军,这可能就是他们几个人闲谈涉及的话题,碰上了真的是运气好;再说,这件事要是与太尉说,你让太尉如何处置?”

刘韐的意思很简单,种师道要是真这样与童贯说,你说童贯是表示赞同还是反对?赞同就要上书,万一耶律延禧没有收复云中,童贯就多了一条罪名;反对亦然,只有下面的人直接说,信不信是宋徽宗的事。只是那几个聊天的人运气好,宋徽宗信了,耶律延禧也收复了云中,在外人眼里才是奇迹。

幽州在纠结,雄州在纠结,占尽了上风的金国同样在纠结,大定府中,完颜阿骨打和群臣也在商议;完颜杲与完颜宗翰收缩兵力到临潢府和大定府,是为了弹压契丹等族的降军,也想吸引天祚帝在临潢府一带决战,谁知道天祚帝借助西夏的三万铁骑,杀了投降金国的原辽国西南招讨使耶律佛顶,重新夺回了云中等地,再次威胁大定府和幽州。

而宋军在幽州已经有所进展,关键不在于得地,而是消灭了八千奚族与五千怨军,差不多就是幽州守军的三分之一;双龙会传来的消息很详细,就连李处温与赵良嗣的来往都写得明明白白,吴乞买看了一眼帐内的群臣,出面对完颜阿骨打说“国主,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出兵幽州吧。”

完颜杲不同意说“现在耶律延禧正在调集人马,马上要在大定府等地开战,不可分兵;以我女真铁骑,就算宋军占据幽州又能如何?我们应该按照制定好的计划各个击破,幽州未必会那么快丢失。”

吴乞买不同意说“北朝之强在于能拥有北地汉人之劳赋,如果还于宋朝岂不是削弱己方,并且还燕之后,我大金只能退守关内,战略上变为了劣势;现在拿下幽州,就是我们主动,以后是取是舍,看形势再定。”

杨朴说道“那样如果宋国选择与辽结盟,甚至宋辽夏结盟怎办?宋军虽然不善战,但是他们盔甲、铁器、箭矢、粮食等物资有的是,而耶律延禧并没有失去产马之地,还有几十万各族人口,随时可以加入军队。”

帐内一阵寂静,宋军靠着杨志沧浪营的五千人精兵,连战连捷,在一定程度上让金人有所顾忌,如果宋辽夏三国绑在一起,谁也不敢拍胸脯说狠话;完颜宗翰出列笑道“那么就把李处温的事抖出去,只要耶律淳杀了李处温,幽州就一时不会被攻克,幽州城池高大,城内还有数万精兵,足够拖到我们击败耶律延禧的。”

“好。”完颜阿骨打是希望与大宋结好的一方,当即拍板“就按宗翰说的去做。”



第六百六十二章 怨军崩溃

郭药师还是做了一次努力,调集大军反攻易州,种师中的人马刚到,杨志让种师中、鲁智深等人在城内休息,自己直接带领四千五百骑兵出战,以岳飞五百骑为先锋,赵德、张三各率一千骑在左右,韩滔、孔彦威一千连环甲马居中,杨志一千骑在后面压阵。

两军列阵杨志等人都吓一跳,辽军八千人马,竟然只有前锋张令徽五百骑,比杨志这边骑兵还少了一大截;好不容易有了完爆对手的机会,杨志命岳飞直接率五百骑冲阵,双方五百骑一交手,就能看出张令徽那边实在不是岳飞的对手。冷兵器时代,军前大将是最关键的,所谓万人敌就是能解决战斗的人,岳飞不像评书中那么儒雅,很有点项羽的味道,若是说武功,比杨志还是差了一筹,但要说骑射,活脱脱说小李广花荣和豹子头林冲的混合版。

岳飞在阵前连挑落两名辽将,与张令徽混战在一处,张令徽虽然也是猛将,但是不过十几个回合便抵挡不住,狼牙棒被岳飞铁枪一撩,肩膀便中了一枪,张令徽拨马就走,身旁的辽军骑兵掩护着且战且退。杨志一声令下,张三、赵德、韩滔、孔彦威等人分头杀出,。

怨军是百分之百汉人的军队,又经过几次兵变,原本士气低沉,加上孤身的人多,没有家室挂念,对辽国没有认同感,从上到下想的就是保存实力活命;前军骁将张令徽被岳飞刺伤,全军再次选择崩盘,只是骑兵还能逃,步军晓得逃都来不及逃,不到一半的士兵还选择了抵抗一下,大部分的士兵不是拼命奔逃,就是直接投降,俘虏多达三千人。

俘虏中有不少是杨志在怨军时的老人,见到杨志全部称呼统制大人;杨志很奇怪,自己护卫队的人哪儿去了,一问才知道,天心大师去西京的时候,把队伍全部带走了。而这次来易州的怨军,有大半是刚刚从涿州各县征调的新兵,五千精锐被郭药师留在了涿州,作为最后的保命本钱。

种师道、王坪等人到时,得知沧浪营再度获胜,大喜过望;种师道恭喜王安中道“王大人此次必定能招抚郭药师,为大军攻占幽州扫除障碍,可喜可贺。”

王安中是乐不可支,王坪和杨志都征调了一部分辽军跟随自己走,但是可以看出辽人强悍,沧浪营现在名声在外,稍微想打仗的都愿意跟在沧浪营后面走,鲁智深的预备队足有一千五百人,杨志让樊瑞、韩世忠、李忠三人做了伍百长;种师道让赵德归队,对负责易州防务的种师中说“城中粮食充足,固守待援就可,郭药师就是再出兵,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种师道是君子,还是看重了郭药师的节操,大军修整三天,郭药师已经和王安中说好,直接绑了监军萧余庆等人来降;于是种师道带着王坪和杨志两军一路西去,种师道在路上问杨志“是不是有些不平?”

杨志笑道“福,祸所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沧浪营跟着我就行了,太原现在是郓王赵楷的地盘,最起码打下云中,我做生意没有反对。”

种师道和王坪都笑了起来,杨志毕竟年轻,现在可以说是一战成名,王坪担心地说“就是不知道郓王赵楷那边怎么样了。”

郓王赵楷早就等不及了,这次在分配上他就先天不足,他们这些出征的皇子说白了就是来分一份功劳,最后的结果在开始就决定了。幽州已经在宋军的攻击下奄奄一息,再增兵十万几乎是锦上添花,而太原还没有开战,宋军的兵力薄弱,大同的辽军装备整齐,正在枕戈以待。

好在宗泽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经验丰富沉得住气,调集两万敢战士先行出发,与西都谷的黄迪一万人马会合,让赵楷继续向张孝纯要后面的三万大军;张孝纯不敢得罪郑皇后和太子赵桓,采用一个拖字,调自己的儿子张灏从汾州出兵一万,施诜、高丰从祁县、太谷出兵一万,在太原取齐。

要不是杨时在身边劝阻,赵楷早就要暴走了,这三支人马都在太原南面,到太原也要几天功夫;杨时笑道“宗泽将军都说了,主要的是看幽州来的那支军队能不能打,我们只是打下手,不用急。太原如此,雄州的日子相必也不好过。”

雄州,宣抚司灯火辉煌,种师中派人回雄州报捷,提出幽州急不可下,不如先取檀州;刘韐赞同说“辽军现在不过一万多人,所仗不过那九千老兵,我军分头进攻,取得檀州的机会很大。而耶律大石断然不敢离开幽州,太尉,分兵吧。”

满堂无语,若是在以往,遇到这种机会,童贯大可以让种师中、杨志去攻幽州,安排胜捷军去取檀州,可是现在种师道大军已去,能带兵的只有王渊,但王渊的能力差了点。辛兴宗起身说“太尉,末将愿率军去涿州,扫清幽州外围。”

刘韐、蔡攸都看着辛兴宗,真的够无耻的,这明摆着是要摘桃子,杨惟忠、郭药师不会进攻那些地方。刘延庆故作考虑地说“种师中、杨惟忠久战疲惫,不如退回白沟修整,命王渊率五千人马进驻易州,以辛兴宗为主将,刘光世、焦安节为副将,统兵两万坐镇归义;另外命刘光国北上进攻檀州,以为策应。等种师中等部休息好了,与援军会合,攻占幽州。”

刘延庆的安排没问题,但是不要脸太明显,曲奇等河北诸将是目瞪口呆,杨可世更是一肚子恼火,刘延庆的安排太偏,明显不重视自己。童贯同意了,王渊在辛兴宗后面领令说“种师中缴获颇丰,我军前面几场激战战马损失较大,应该让他们调剂出一千匹战马出来。”

童贯这次没有轻易答应,用商量的口吻问刘韐“问一问种师中,需要什么补充,互相调剂一下。”

童贯的语气缓和,刘韐也没有驳面子,说自己去种师中军中看看再说;童贯大喜,命刘延庆督率全军监视范村一线,等后面的十万大军。



第六百六十三章 潜龙救急

但是幽州方面,赵良嗣狼狈不堪地带着人逃回来,李处温事发,满门被萧干杀了,诈取幽州的计划付之东流;而耶律大石和萧干得知换了对手,集合精锐放弃范村一线,没有管归义县的宋军,九千辽骑直接杀到白沟河,先击溃王渊一部,然后与辛兴宗大战了一天,在军前斩杀了宋军先锋赵明,宋军人心惶惶,全军败退。

得知辛兴宗兵败,归义县城内王禀准备出兵接应,杨惟忠急忙劝道“将军不是认为自己能击败耶律大石吧,对方九千骑兵,我们守城尚可,要是出去,一旦兵败,雄州危险。”

王禀看看左右,让其余人都退出说“如果不救,到了雄州,童太尉责怪又当如何?”

“童太尉责怪?”杨惟忠点头说“童太尉是不舍得辛兴宗的胜捷军,但他在这个位置上,胜捷军损失了可以重建。可是,北伐要是败了,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又会如何?”

王禀脸色微变,童贯会怎么样根本不用猜,胜捷军败了,只要城池还在,就可以大事化小,要是城池丢了会找替罪羊,而最适合的替罪羊就是自己和杨惟忠;辛兴宗等人逃到白沟河南岸,立即派快马回雄州报信,随后撤军。这消息让童贯等人大吃一惊。两万五千大军只剩下不足六千,问题是辛兴宗一撤军,耶律大石就会再次杀到雄州,万一郭药师反水,种师道在易州就是孤军。

童贯明白,此刻绝不能退兵,要是占领易州的种师中变成第二个杨业,他绝对是第二个潘美,甚至下场比潘美还不如。刘延庆在去接应的杨可世又被杀败后,一时也没有好主意,曲奇问焦安节“焦将军,杨志是你结拜大哥,你最起码也应该和他差不多吧?”

焦安节心里话,杨志是我结拜大哥不假,可辛兴宗还相当于童太尉的半个儿子,童太尉没办法,我又能怎样,但是表面上焦安节还是谦逊地说“我哪有杨大哥那般英勇,目前我军伤亡过半,还是应该补充兵力。”

焦安节说的是实话,西路军除了赵明全军覆没,剩下的两万五千人都在不同地方;东路军前面连败的时候损兵超过一万多人,现在辛兴宗又葬送了两万大军,实际上雄州只剩下童贯和刘延庆手中的三万多人,按照辛兴宗败绩来看,雄州的兵马根本不具备和耶律大石硬扛的本钱。

灵猫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给童贯行礼道“属下找到潜龙了,但是任务失败。”

童贯鹰鸷地盯着灵猫问“难道潜龙和杨志一样,也是绝顶高手?”

灵猫摇头说“潜龙只是略懂武功,但是他和杨志策划周密,我是来雄州才断定他身份,只是他已经和杜万彻一起在来宣抚司的路上,身边还有高手随同,我不敢招惹杜万彻。潜龙就是蔡相的孙子蔡随天。”

“蔡随天。”连蔡攸和石摩劼都是满脸惊讶,童贯愣了片刻,瞅了蔡攸一眼说“蔡相神机妙算,果然不是我们可以想象。”

说话间,杜万彻已经和蔡随天一起进来,蔡随天朝童贯行礼道“末将见过太尉大人。”

蔡攸不高兴地说“蔡随天,现在杨志走了,辛兴宗兵败,你可有良策?”

不要说下面众将愕然,就是杜万彻也看不惯,蔡随天朝蔡攸行礼道“回大人,我们在幽州的最后一策已经用完,不出意料,耶律大石会在两日内退兵,回到幽州被解除兵权。”

刘韐一惊问“你们做了什么?”

蔡随天看看大堂什么都没说,童贯示意其他人离开,只留下自己、蔡攸、杜万彻、刘韐、石摩劼;蔡随天才说,杨志预先让朱武仿造了一封元狄给耶律大石的信,说耶律淳篡位必遭天谴,活不了多长时间,耶律延禧没有帝王之福,一心想着与金人决战,为了大辽计,耶律大石应该去西北西域那些地方,把幽州丢给大宋,幽州若在宋朝手里,可以依托河北与金国对峙,但是在契丹手中,辽军就不得不一次次从西北和大同调军来增援被金兵各个击破。

不过杨志晓得耶律大石不会投降,按照元狄口吻给耶律大石提供了三策,上策是逃到黑水城,等待时机,一旦辽国真的连大同都丢了,就成立西辽,与大宋结盟,继续与金国作战;中策是耶律淳死后自立为王,看能不能挡住宋金的夹击;下策是和耶律淳的遗孀再去投靠耶律延禧,那是死路一条。

杨志没有贪图这个功劳,只是让蔡随天安排人把信塞进耶律淳儿子耶律阿撒的府中,乔冽混入了幽州,把信放到了耶律阿撒书房的桌上;元狄早就去了西北,耶律淳除了看笔迹一样,想求证都没有办法求证;问题是现在耶律淳重病在床,耶律淳的皇后萧普贤女和耶律阿撒绝不敢给耶律大石这个机会,只好先解决了兵权再说。

童贯再次发愣“耶律淳重病在床,你能确认。”

“当然。”蔡随天说“我来见太尉就是想太尉安排人在幽州以外各州宣扬这件事,说耶律淳篡位遭天谴,让这个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幽州,以涣散幽州的军心。”

童贯、刘韐无法对幽州的局势做出评估,但是明白蔡随天这个主意的杀伤力,刘韐建议释放那几百名俘虏,既显得大宋仁慈,也把消息传回去。童贯派快马告诉辛兴宗,就地驻守,不允许回雄州,辛兴宗无奈,一面扎营一面派斥候去打听,辽军确实没有过白沟河,过了一天,耶律大石退兵了,又过了几天,得知放回去的俘虏大部分被杀,耶律大石被解除了兵权而耶律淳病重的消息又传开。

梁方平的五千人马和王焕的一万大军到达,童贯等人信心又起,上书朝廷,命刘延庆为都统制整军再战。蔡随天拒绝了蔡攸与童贯的邀请,说自己和杨志配合默契,带着乔冽和孙安去了太原;石摩劼望着蔡随天的背影,对刘韐说“我们找了潜龙那么就,其实答案往往就在面前,蔡相怎么会允许孙子做生意呢,可我们从来都没有怀疑。”

刘韐笑道“蔡随天很聪明,唯有郓王或许能赏识他,将来蔡家有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汴梁有歌谣“打了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桶暗指童贯,菜就是蔡京,民怨如此,刘韐可不认为蔡家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六百六十四章 雁门会师

下午的时候,李善庆到达雄州,李善庆是奉吴乞买的命令来的,涿州之变可以看到,燕云的汉人因为忧苦,开始准备南归,一有机会,就会投降。而耶律延禧在得到西夏名将李良辅的三万大军,首战告捷,以多胜少,击败金国大将完颜宗翰的六千人马,加上陵野岭地区连日将军,金军援兵行进困难,局势并不乐观。

吴乞买担心会有连锁反应,大宋靠一己之力先取了幽州,让李善庆过来,找借口说辽天祚仍在大漠中整顿军马,宋金两国需要商议联合出兵的日期,希望大宋再派赵良嗣去黄龙府,讨论双方履约事宜。童贯对这样的事情可有可无,当即同意,让赵良嗣与李善庆前往黄龙府,一路上李善庆和赵良嗣相谈甚欢,想到双龙会提供消息说宋军有一万人西去,找了个机会询问。

赵良嗣把杜万彻宣旨的事情一说,顺口答道“是种师道带着王坪、杨志两军西去,准备与太原的军队图谋云中。”

李善庆吓了一跳,如果完颜杲与辽夏联军在陵野岭相持不下,宋军乘虚进攻大同,还真是有成功的可能,李善庆急忙安排一名心腹快马先去辽阳,向应该已经回到辽阳的吴乞买汇报此事;吴乞买得到消息也是大吃一惊,马上派人通知完颜杲。辽阳信使出发的第三天,完颜希尹已经到了辽阳,说陵野岭大捷。

完颜娄室出陵野岭,留部将拔离速扼险来拒,自己带兵一万渡宜水,列成方阵前突;完颜娄室分一万骑兵分成两队,反复冲击西夏大军,双方转战三十里,完颜娄室将西夏军引到宜水,完颜斡鲁一万伏兵杀出,从西夏军背后合击。李良辅大败,西夏军死者数千人,退走野谷,渡过涧水的时候,大水暴至,西夏军漂没死亡不可胜计,现在剩下的一万六千西夏军已经撤军。

吴乞买一呆,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日前。”完颜希尹不明所以地说,吴乞买苦笑道“这次我们真的是替他人做嫁妆。大宋皇帝走了一步好棋,预先封锁消息,现在只能希望他们前线的将领无能,要不然大同府就会落入宋人手里。”

完颜希尹听完详情,唏嘘道“能够预先料到云中会被辽人复得,这份远见真是非同寻常,王爷,此事不可轻视,种师道、杨志都是惯战之将,幽州城外,萧干、郭药师都是败在他们手中,我们要做大同府被宋人占领的预案。”

种师道的大军经过倒马关、紫荆关,就得知宗泽预先屯兵雁门关,双方会师以后,宗泽就将指挥权交给了种师道,同时直接建议将自己手下拨出一万人马给杨志、王坪,将两军各扩充到一万人马。种师道对这种示好自然是笑纳,敢战士就算勇猛,也不能和王家军、沧浪营这样的虎狼之师相比,宗泽的想法是最好的。

杨志看来的新兵全是步军,还有宗泽的长子宗颖,先保持了张三、韩滔、孔彦威三千骑兵,岳飞还是马步弓综合的一千军。另外六名千夫长分别是种彬、宗颖、鲁智深、梁绝悟、公孙胜、张横,不过公孙胜下面分为魏定国、单廷圭两部,张横其实自领五百水军,麾下韩世忠率领五百新兵。

十个千人队以外,杨志以朱武为后备队,将铁匠、民夫、医生、马夫一千多人编入其中;陈达带的那些与火药有关的十人现在都加入杨志府里,编在杨志的两百亲兵中,只不过不随杨志行动,而是配合贝松林、魏定国做事。

宗泽带来了大量的硝石、硫磺、木炭等火药原料,在种师道准备上书后,杨志便吩咐梁展回到太原,让赵楷多多准备,宗泽出行的时候全部随着粮草运来。以宗泽的阅历自然晓得杨志是要制作火药,但是宗泽对火药的威力有所怀疑,种师道笑着说“这个我可以保证,沧浪营的火药威力是我生平仅见。”

问清楚太原情况,几个人商议后给郓王赵楷写了一封信,告诉赵楷,第一就是募兵,太原没有人马,就招安山贼,另外到太原各个监狱征用有血性的老兵和死囚。信中说了杨志的一个设想,大同之战最关键的就是西夏军,一旦耶律延禧被金军活捉,西夏军败,赵王很可能投奔大宋,郓王赵楷可以用结为兄弟的办法诱降。

事情刚刚议定,斥候来报,西夏军在云中战败,但是没有直接走大同撤军,而是南下迂回浑源县,应该是想在浑源县得到补给;宗泽和种师道相对而笑,辽国都到这个份上了,浑源县哪还有什么补给,西夏军是准备越境到大宋抢劫。种师道与西夏人打了一辈子仗,笑道“来得正好,消灭了西夏军,我们正好攻打大同,杨志为前军,王坪随后,我和宗将军最后,杨志若是获胜,杨志取浑源县,王坪一军便去取应州。”

宗泽交付杨志云中、太原地图的时候,和杨志单独谈了一会,谈的还是当年在幽州的那些事,关于落榜秀才圣手书生萧让和宋军的两名细作海青与木鸡;宗泽这一年多并没有放弃这件事,一直委托着江湖上的朋友在寻找踪迹。宗泽对杨志说“我们发现了一点线索,当初有人与燕云殿做了一笔交易,这笔交易很大,前后长达五年的时间,大宋在辽国和西夏的潜伏人员差不多被一扫而空。”

杨志皱了皱眉说“既然一扫而空,现在就不应该有人知道这件事,燕云殿放出来的消息就未必是真的。是铜一提供的?”

在杨志印象中,只有铜一加入了皇城司,可以提供燕云殿的消息,不过要是这样,问自己的应该是石摩劼,而不是宗泽;宗泽摇头说“不是铜一,我通过晁盖联系上孟钺,他就已经在太原;晁盖去了大漠寺,只是这小子现在真像个和尚,不愿意做住持。孟钺的意思,当时在幽州出事的人如果活着,很可能逃到大同府,我们能查出谁和辽国做了交易。”

杨志没意见“如果有这方面的线索,我会查下去。”



第六百六十五章 崞山伏击

宗泽离开后后,杨志和朱武等人观摩着宗泽提供的地图商量出兵,决定岳飞带着王贵、王刚、郭盛、项充等一千人马为前锋,杨志留宗颖、朱武、梁绝悟三队押后,自率七千人马居中。岳飞选择的战场就在崞山南岭,那是西夏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一旦获胜,也可以迅速占据浑源县,好歹那是一座县城,蚊子再小也是肉,多少有点补给。

杨志观看地形以后,同意岳飞的看法,命岳飞和郭盛带着五百骑装作打边草的边军,前去诱敌道山间的一个谷地;种彬、鲁智深、王贵、韩世忠带着弓弩手埋伏在四周高处,张三、韩滔、孔彦威三部分别埋伏在山间小道和树林后。过了快有两个时辰,岳飞的五百骑飞一般地逃回来,最后至少有四千多西夏骑兵在狂追不舍,杨志松口气,岳飞演得真,西夏真的是以为岳飞打边草的小股部队,主力没跟上来。

岳飞将西夏军带过埋伏区,五百骑占据高处守住路口,都取出弓箭阻敌,道旁埋伏的五百神臂弓和上千张弓箭齐射,西夏骑兵一下子倒下去一千多人,人马被隔成两段。韩滔三部分别从隐蔽处杀出,截住西夏军后面的千骑厮杀;岳飞率五百骑从高处冲锋,一枪刺死迎面冲上来的一名西夏将领,让四周西夏军无不变色。

西夏军猝不及防下两面接战,一个不知道宋军有多少,另一个就是宋军隐藏的弓箭牵制着西夏军的调动;等第二轮神臂弓又射倒了四百骑,西夏军再也支持不住,几名将领呼叫中分头突围,最后突围出去八百多骑,被沧浪营一战斩杀了三千四百骑,俘获战马千匹。

杨志和岳飞都不满意,种彬反倒觉得不错,因为宋军的伤亡少,总共阵亡不过两百多骑;鲁智深催促道“我们是不是换地方,西夏人属狼的,马上就会大军杀来,与我们不死不休。”

鲁智深与西夏人打了十几年战,晓得对方比辽军有缠劲,杨志立即吩咐收拾战场,后撤十五里,退到崞山与崞川水的开阔地带,公孙胜早已在那里,上前见过杨志、鲁智深说“魏定国已经在平地埋好火药,梁绝悟的投石车也布置好,只等炮响为号,一齐发动;单廷圭在下风口的林中安置了毒烟,火箭射入点燃;张横在崞川水上游的山涧水口,将口袋装满沙土正在作坝阻水,到时候将口袋扯起,放水淹他。宗颖、雷横负责在崞川水对岸那边山道上砸石头,朱武说,最好有一队人马守住那边山道出口。”

岳飞问道“如果西夏军在山道外扎营怎办?”

天才就是不可估量,这一点是杨志都没有想到的,岳飞却几乎看见朱武安排就想到了唯一的缺陷;公孙胜赞赏地说“单廷圭已经查看过,附近的两处水源都下了毒,西夏军会发现这一带远离崞川水,扎营连水源都没有,要不然撤军回去,要不然击败我们,占据大营。”

杨志这才放心,跟着公孙胜往里面走,一座大营已经安扎好,依山傍水,军士们正在挖壕沟,侧面有一块平地,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应该就是火药埋藏的地方;魏定国带着三百军士列成队,指挥着大军绕道而行,然后消除军马绕道的痕迹。

杨志和朱武商议后,便令韩世忠率本部人马去守山道出口,张三等人带着骑兵分头埋伏,按照朱武的埋伏在山后,自己和鲁智深、魏定国等人进入寨子,大寨门口,安排了陈广负责,一千长枪兵、八百弓弩手和五百张神臂弩;侧面安排了五百弓弩手和三百标枪兵。

李良辅得到败军报告,马上带着一万多西夏军杀奔崞山而来,但是李良辅很谨慎,不断地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一直得知山道上埋伏已撤,宋军在开阔地带安营扎寨,李良辅才安心地进军。到了这里,得知宋军营寨形势,李良辅确实动过休息一夜明日再战的准备,但是得知附近的两处水源有毒,李良辅立即下令进军。

李良辅久经沙场,晓得对方既然直接下毒,要不然希望自己退军,要不然就是想以逸待劳与自己打一仗;现在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李良辅的打算是进攻一下看看,所以进军前,李良辅安排了三支千人骑,分别守在各个路口,以防止宋军有埋伏,自己带领八千精骑直接奔杨志大寨而来。

李良辅一声令下,西夏军吹起牛角号,八千骑兵如长潮浪涌,呼啸着奔宋军大营而来;战马奔腾,烟尘席卷而起,大地在如雷的轰鸣声中颤抖,山路上碎石飞溅,发出不协调的刺耳声,李良辅的大旗是一杆蓝色飞彪旗,在滚动的人马中分外显眼,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到开阔地的兵力展开,李良辅和西夏军都松了口气。

杨志眼神冷漠,远远望着西夏军的帅旗,就像猛兽闻到了血腥,杀气顿时凛冽;陈广计算着西夏军的距离,瞳孔骤然收缩,大喝一声“神臂弓,放。”

西夏军的密度太大,神臂弓的铁箭几乎弹无虚发,有的甚至一箭穿透了两三名西夏的骑兵;李良辅不敢大意,眼前这支宋军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和勇气不可小觑,和宋军攻伐多年,晓得对手不缺乏骁勇善战之辈,高声下令“侧翼展开,两路围攻。”

西夏军牛角号重鸣,令旗飘扬,前军继续前推,后面的军队飞快地朝侧翼涌去;侧翼宋军果然没有神臂弓,大约三四千骑迅速在侧翼展开阵型冲锋,对方的弓箭虽然造成麻烦,但是西夏军已经迅速辨认出陷马坑和道路,前赴后继地攻向寨门,侧翼的标枪兵出手挡住了西夏军的第一轮进攻,后面的西夏军一面不断地射箭压制宋军,一面不断把前面死去的同僚和战马推进两侧的陷马坑,清理道路。

激战中,上风口的树林与草堆先后被宋军射出的火箭点着,宋营中同时射出大量的火蒺藜,烟雾弥漫中中路的西夏军快攻到宋营门口,但是前进的士兵陆续从马上栽下,烟雾中竟然有毒;侧面离烟雾比较远,更多的西夏军转入侧翼的进攻,李良辅有些狐疑,宋军难道是因为风向在侧翼不敢放火蒺藜?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世忠提议

巨大的爆炸声在侧面突然响起,一时间烈焰腾空,灰尘漫天,无数的西夏军被炸得血肉横飞;西夏骑乱成一团,烟雾中叫嚷着自相践踏,数以千计的骑兵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水里洗洗,一开始来的时候看过水面,河水很浅。远离爆炸区域的李良辅从未见过如此的场景,也是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看见两千多不下水中整理,一大半挤在河中央,猛然想到水中可能有埋伏。

李良辅话还没出口,忽听得一声响亮,身后的一员副将已经高叫“水,水。”

李良辅抬头一看,漫天的大水从崞川水上游奔腾而下,水势不可阻挡,河中的西夏军大部分来不及逃回南岸,五百多人逃到了北岸,就算逃上岸的也差不多失去了战马;两骑从山外冲进来报信,三路人马都等到了宋军,但是宋军有连环甲马,三千骑兵与一千连环甲马苦战,双方伤亡差不多是五比一,现在只剩下六百多人,而另外两支宋军参与了战斗,估计坚持不到半个时辰。

李良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除了战死的,中毒负伤和逃到对岸的有两千多人,手中的八千精骑所剩不到三千,如果后路被断,一面绝壁一面水流,那就是绝地。李良辅猛吸一口气,拔剑高喝一声“有我无敌,冲锋。”

李良辅身先士卒,带着两千余骑朝山外杀去,杨志、岳飞率领五百骑出寨追击,保持着五里地的距离;李良辅不是没有想过返身吃掉这支宋军,可是手下的西夏军经过陵野岭一役还没有恢复士气,再次陷入绝境后,听着宋营高呼“投降不杀”,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了决死的勇气,已经有士兵坠马,此刻突围还可以,要是返身死战,李良辅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

山道外的战斗差不多已经进入尾声,两千多西夏军靠着拼命的勇气,一层层往外面杀;孔彦威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人,故意让出两个口子,西夏军立即崩溃,再也无心厮杀,只顾多路而逃。李良辅的大旗就成为围攻的目标,一队队宋军猛扑上去,等杨志、岳飞赶到的时候,李良辅不足百人的队伍已经被孔彦威的五百骑围住。

岳飞不愿与孔彦威争功,留给杨志一百骑,自己带着四百骑与韩滔、张三追杀溃兵,一路追杀到二十里以外,遇见辽军的斥候才撤回。杨志帮了孔彦威一把,带着身后的一百骑做了冲锋,杀掉了李良辅身边五十多人才退出战场;李良辅看身边只剩下三骑,晓得杨志是宋军的主将,问道“你是何人?”

杨志答道“沧浪营杨志。”

杨志与李良辅相隔百步,声音却犹如在李良辅和西夏军耳边说话,李良辅痛恨道“我早就应该想到,杨志,死在你手上不怨。”

孔彦威亲自带着精兵上去与李良辅厮杀,经过十几个回合厮杀,李良辅伤了三名宋兵后,被孔彦威一刀砍落马下,气绝身亡。杨志收兵回营,逃到崞川水北岸的西夏军不是投降就是被杀,总共只逃出去两百多人,一天之中,灭了西夏一万四千多人,杀掉对方主将,俘虏三千多人,俘获战马五千多匹。

杨志回营看见俘虏们正在脱西夏军士兵的铠甲,正要问在监督的蔡福蔡庆,韩世忠从人群中走过来,行礼道“杨将军,我有一个想法。”

“请讲。”杨志对韩世忠还是很客气的,韩世忠提议道“西夏军覆灭,大同府必定震动,正常举动会调集应州等地的军队准备死守大同府,我们不如出其不意,利用骑兵的速度攻取朔州等地,孤立大同府,也会后面的战斗扫清障碍。”

杨志心中一动,自己既然建议诱降,其实就是不能猛攻,韩世忠的主意确实不错,杨志把韩世忠带进大帐,找来朱武等人商议,最后决定修整一夜。等会议结束的时候,蔡福跑进来问“今天竟然剥到了二十五件瘊子甲,怎么分?”

杨志笑了笑说“李良辅的瘊子甲是给郓王的,另外我要三套,分别给种师道、康王赵构、宗泽,剩下的就论功行赏吧,你去找朱武、裴宣讲。对了,挑一百匹好马留给郓王。”

岳飞几个人有瘊子甲,主动让出了名额,全营没有人有意见,晚餐是一色的马肉,朱武还让每个士兵烤了一块熟肉随身带上;休息一夜,天亮以后,杨志率领张三、岳飞、孔彦威、宗颖、梁绝悟、韩世忠等五千骑穿着西夏军盔甲在前,朱武率领韩滔、钟彬等两千五百骑辽军的盔甲在后,分成两队出发,直奔朔州。

王坪得只沧浪营大捷,直接转道进攻应州;种师道第二天带军上来与沧浪营会合,见杨志还没进攻浑源县感觉很奇怪,鲁智深、公孙胜、张横把种师道、宗泽、黄迪迎进大营说“浑源县差不多只有一千守军,杨指挥使认为交给黄迪将军为妥。他带领八千骑装作西夏军去取朔州了一旦得手,就会通知郓王,将后续的人马给他支持。”

朔州到浑源包含山路不到七百里,杨志最多两天就可以到,如果杨志从大路上直接过去,速度更快;种师道苦笑着对宗泽说“这里就交给你和黄将军了,我和鲁智深带着人马先去和郓王会合,看应州和朔州战事再做决定。”

宗泽又拨给种师道两千精兵,和沧浪营的两千多马步军,押着三千多西夏俘虏,跟着种师道回太原;宗泽与黄迪随后进军浑源县,才知道一千辽军连夜撤走,县令逃走,县吏带领百姓投降。

杨志两队人马保持十五里的距离行了二日,韩世忠的前军哨马捉住了大同府给朔州的传令旗牌官薛李豹,搜出调用军队的虎符,韩世忠押着人来见杨志。杨志对薛李豹笑着说“都做旗牌官了,不错,说实话,对你有好处。”

薛李豹原来是杨志在辽国的亲兵,见杨志穿着西夏人的铠甲,还有什么不明白,哭丧着脸说“杨将军,你们不遵守兄弟之约。”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下朔州

杨志冷笑道“兄弟之约,大宋进攻西夏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要求我们退军,你们当时看重兄弟之约吗?你们看重的是利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形式逆转,也不是你我能说的,我能和你说的,是你们的失策。”

“失策。”换一个人,薛李豹早开始咆哮了,但是面对杨志不行,杨志不仅是近几年杀死金兵最多的辽将,也是近几年杀死辽兵的宋将,作为薛李豹的老长官,对薛李豹来说积威犹在,薛李豹调整了一下呼吸说“请讲。”

杨志点点头说“以你们现在的形势压根就不应该死守大同,为什么,因为这是死地。同样作为游牧民族,你们现在的战斗力不如金国,应该将物资人马百姓撤到西边的开阔地区,大辽还有一大半国土在西边,有着几十万的人口,而你们却因为贪图繁华,一边做着恢复故土的梦,一边让已经为数不多的辽军与金兵决战。就算我们不过来,大同还能守多久,要是金兵打过来呢?”

薛李豹细想之下背后冷汗如流,迟疑着说“你是说皇上失策?”

杨志点点头,还不留情地说“耶律淳在幽州称帝,就注定辽国完了,耶律延禧在西夏人的帮助下收复云中后,第一时间应该把幽州的人马尽量撤到云中,这样就算将来打不过金国,大不了继续西撤。西夏撤军以后,你们在中京那边不会坚持超过十天,耶律延禧甚至不敢回大同,你们还有守的必要吗?”

薛李豹自然清楚,上一次云中失守,耶律延禧就是逃进夹山,把守大同的任务交给赵王耶律习泥烈,再来一次估计还会这样,薛李豹盯着杨志问“杨志,你也做过辽国的官,你说辽国最后会怎样?”

杨志思索了一下说“要是你们不想灭亡,就要西去,一直等到金国败在大宋手上,你们现在越是想拼个痛快,你们辽国重起的希望就越小。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假象和以后漫长的岁月没有可比拟的地方,我给你一个承诺,攻下朔州,朔州所有愿意死忠辽国的人我都放走,沙净,你再和他谈谈。”

沙净从人群中走出来,薛李豹面如死灰,因为沙净的身份在哪儿,天心大师的得意弟子,朔州节度使耶律奴哥认识,只要沙净带着虎符去,耶律奴哥照样会上当。薛李豹这才说,大同接到辽军覆灭的消息,一方面决定对外封锁消息,另一方面,调动朔州、应州、寰州的三州兵马退守大同。

杨志决定让沙净冒充薛李豹去传消息,自己带军在路上埋伏,让张三、钟彬带人躲在路上的树林中;朔州的三千辽军接到虎符,不到一个时辰就在节度使耶律奴哥率领下,出城往大同飞奔。行不到五十里,就听见梆子声响,数以千计箭矢从两面路旁飞出,前后喊声大震,宋军在杨志等人率领下分头杀出。

两名千夫长赵公鉴、刘君辅遇见岳飞、韩滔,赵公鉴只不过两个回合就被岳飞所杀;刘君辅与韩滔战了二十几个回合力怯,拨马要走,被韩滔追上,一槊砸死。辽军损失大半,耶律奴哥大惊,带着手下死战得脱,一千多辽军乱哄哄地逃往朔州,杨志等人跟在后面狂追不舍。

天色已晚,耶律奴哥和辽军慌乱中并不关心注意到身旁逃跑的同伴,张三、种彬带着五百骑混在军中,好不容易到了朔州城下,耶律奴哥喊城;看守军看是自家主将,远远地就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耶律奴哥正要进城,一直跟在耶律奴哥身后不远的张三突然大喝一声,出手一刀斩了耶律奴哥,带着混在败军中的五百骑夺下城门。

杨志大军连夜杀进城中,听到耶律奴哥已死,又不知道有多少宋军,辽军差不多都放弃了抵抗,沧浪营半夜就控制了全城,将俘虏全部押到校场。次日清晨,杨志出榜安抚百姓,杨志明白,这些人从中原割裂数百年,对大宋压根没有什么感情,看重的是你厉不厉害,能给什么好处;所以杨志让薛李豹和沙净出面,让不愿意归顺大宋的人全部离城。

朔州本来就是汉人和杂胡聚集的地方,对辽国的忠诚度并不是很高,大部分的人都留在本地,只有通判刘儒信等二十几名官吏和三百多契丹将士、一百多户百姓希望回到辽国,杨志让他们带足干粮跟着薛李豹步行出城,所有家产物资全部扣下;刘儒信望着杨志问“你不准备将百姓迁入太原等地?”

杨志笑了笑说“大宋人口数千万,会在乎朔州这点人数,大宋要朔州,是要中原这块故地。”

刘儒信冷笑道“朔州在你们手中,对夏人来说如鲠在喉,不出十日,夏国大军就会赶到。”

杨志盯了刘儒信一眼,让刘儒信不寒而栗,杨志淡淡地对刘儒信说“如果不是答应了薛李豹,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你不是想回到辽国,你是希望去金国,最好金国打来的时候,你出卖朔州换一个官职。不过我告诉你,你的想法错了,国与国的战斗在于立足长远,以后你会看到。”

刘儒信是汉人,在寰州不过是一个通判,回到大同府并没有什么前途,但是还是一心地想鼓动百姓和辽军离开,若非是对辽国的忠诚之至就是另有图谋;本来杨志也确定不了,但是刘儒信说道西夏大军而不是辽国大军,杨志对他高看一眼的同时,基本上敢确定,刘儒信不是忠于大辽,只是不待见大宋。

刘儒信的脸色一变,晓得杨志起了想法,再也不敢多言,指挥着离去的人匆匆而去;船火儿张横是负责监督这批人离开的将领,看出苗头不对,低声问杨志“要不要在荒郊野岭找个理由,把他们全部做了?”

杨志心思一动,摇头说“不需要,就当是千金买马骨。”



第六百六十八章 寰州归顺

张横不懂得什么叫千金买马骨,但是明白杨志不愿意杀戮,点头而去;杨志琢磨了一会,找来岳飞、张三,命令两人带领两千骑,暗地里尾随刘儒信一行到寰州。岳飞立即明白,颔首说“师兄是怕有人嫁祸于我们,败坏大宋声誉?”

杨志点头说“我们对朔州、大同的形势并不熟悉,按照我的看法,那个刘儒信很可能就是双龙会的人,不错和尚才情无双,兴许早有布局,辛苦你们了。”

张三笑道“来回不过一百多里路,就当是出去巡逻一次。”

寰州就是唐朝的马邑城,五代时,唐明宗分朔州置寰州,离朔州不过六十多里地,张三和岳飞带着人马缓缓地跟在大队的迁移辽民后面,放出斥候保持在二十里范围内的搜索,走了三四十里,到了夜晚时分,都没有发现敌情,就看见张横那边已经往回走,在一片胡杨林前面停了下来,升起了篝火;刘儒信一行在五里地外的小山包升起了篝火。

张三正要下令休息,岳飞突然道“不对,张横忽视了,这里离寰州不过二十里地,寰州的骑兵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张横应该往回撤,他肯定是被某件事绊住了;而刘儒信更应该拼命赶路,见到辽国的斥候才安心。让将士们隐藏好行踪,吃干粮,看看到底是辽军还是什么人会出现。”

张三猛然醒悟,这其中有问题,立即与岳飞一起下令大军休息,不得泄露行踪;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听见一声鸣镝的厉啸,彻底撕破了夜晚的宁静。五百多的骑兵出现,很快分成两队,扑向两片火堆;低沉而苍凉的马蹄声如狂风掠过湖面,銮铃急促,骑士在高呼,对方的动作很快,在火光中能看清楚不是辽军。

张三一声令下,两千骑,刀出鞘,箭上弦,从树林后和灌木丛里纵马飞出,箭雨中对方瞬间被射倒一百多人;刚刚和骑兵头领接上头的刘儒信顿时变色,宋军的意图清晰可见,一路跟到这里,恐怕就是猜到自己有所图谋。宋军的战旗在火光下凌空飞舞,突袭和人数数倍于对手,打破了对手的心里平衡,对方除了两百多人被围住,其余的人第一个动作就是带上刘儒信等人逃离。

战斗结束得很快,一百多骑逃走后,剩下的骑兵不过支撑了一会儿就死伤得差不多,被俘虏了七十多人,一问才知道是活跃在大同府的一伙马贼,为首的叫高托山。张三冷笑道“和沧州的故事一样,这高托山是王伯龙的师弟,没想到也是装作马贼在干着双龙会的勾当,蜃楼府的脸都快被他们丢尽了。”

准备去寰州的辽民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对张三是万分感激;可是寰州的辽军没有出动,岳飞和张三商议后,特地让契丹兵骑了两匹马去报信,一直等到一队两百人的骑兵赶过来,才准备撤退;寰州辽军为首的一名将领问清楚情况,谢了岳飞说“我叫耶律岳,和杨志有点渊源,在幽州见过,你们有事情可以来寰州找我。”

张三和岳飞大喜,他们太清楚了,两国交战,耶律岳能有这样的态度,说明寰州没有多少战意;两人回去和杨志一说,旁边的朱武就断定,寰州有可能不战而降。杨志安心不少,让朱武负责管理朔州的政务,派种彬、韩世忠前去收复武州,自己指挥其余人积极备战,准备迎接随时会出现的西夏军队。

朔州管辖的武州不是石敬瑭割給辽国的燕云十六州例的武州,那个武州已经被辽国改名为归化州,朔州下面的武州就是辽国宣威军,和神武县其实就在一个地方,小城呈长方形,周长三里,城高六米,是老百姓居住的神武县;神武县东南的大城呈正方形,周长六里,城高十米,是宣威军驻防的武州,粮仓等仓库全部在大城中。

辽国宣威军大部分早已经被调走,种彬、韩世忠到达的时候,武州城内只有五百辽军,一开始看见种彬的两千人都是西夏军的盔甲旗号,辽军以为是增援云中的西夏军回归,都没有做什么提防,被韩世忠一马当先杀进武州城里,种彬挥师衔进,一举攻占武州。

神武县县里不过一百七八十户百姓,反而是西域、西夏、辽国的商人在此逗留的有五十多人;这里本来就是汉族与胡族混居之地,几乎没什么契丹人,得知是宋军打过来,对于改变城头旗号也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只有几名西夏商人丢弃了货物,仓皇逃回去报信。

种彬清楚杨志的用意,派自己来,就因为自己是西军的将领,与南面的府州折家熟悉,立即安排快马通知府州等周边地区,武州已被收复。杨志接到武州战报的时候,耶律岳已经来了朔州,代表寰州谈判归降大宋的事情。

寰州的辽军原本有两千人马,先是接到了大同府退兵的要求,随后得知朔州失守,彰节度使屋里海晓得自己独立难支,在接到逃去的军民问清楚情况后,索性掩护着愿意去大同府的五千多百姓撤出了寰州。留在寰州的寰州团练使耶律瑞,就派二儿子耶律岳送信到朔州,率领寰州军民上表归降。

杨志大喜,安慰了耶律岳几句,特地写了一封信给耶律瑞,用的是伯父的称呼,表示自己一定会安排好耶律瑞一家在大宋的前程,并派裴宣、沙净前去寰州安抚,让梁绝悟前去郓王那里报信。三天有这样的成果,杨志已经相当满意了,寰州、武州的占据,让朔州不再是一座孤城,与南面和东面的大宋城池练成了一片。

杨志不指望大战迭起的时候,附近州县的宋军会主动支援,但是现在沧浪营免除了后顾之忧,哪怕是西夏军前来,只需要全力面对即可,必要的时候,百姓也有了后撤的去处。



第六百六十九章 金沙滩

郓王赵楷原来一肚子气,张孝纯对自己说,张灏从汾州出兵一万,施诜、高丰从祁县、太谷出兵一万,三军在太原取齐;可是只有高丰的五千人马到齐,其余两军都还在路上拖延时间。还是曹千里献计,以进为退,干脆郓王直接北上,逼张孝纯一把;郓王赵楷可是宋徽宗最喜欢的儿子,哪怕做不了皇帝,只要出了事,张孝纯的举动就是故意图谋,九族灭掉是最轻的。

赵楷才在曹千里、曹万褚兄弟的劝说下,与高丰发兵崞县;等得知杨志大破西夏军,种师道将带着俘虏转道崞县,还有杨志献上的瘊子甲与良马,赵楷和曹千里等人喜不自禁。赵楷立即安排人送了一匹好马和瘊子甲回汴梁给康王赵构,双方在崞县会师不到三天,就先后得报,黄迪攻下浑源县,王坪打下金城,杨志攻占朔州;赵楷是心中大喜,立即派人前往太原、汴梁报喜。

梁绝悟赶到崞县,得知耶律瑞献了寰州,连种师道都是一愣,这可是第一个主动献城的辽将;梁绝悟也说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反而是曹千里清楚“寰州耶律是赐姓,当年杨衮随耶律德光南征时被耶律德光赐名耶律敌禄,杨衮也是少林十八家的高手,与太祖齐名,曾率师增援北汉,与我大宋交锋。但是论关系,杨衮与杨志先祖杨信算是族内兄弟。”

孟钺点头道“曹大人说得一点都不错,寰州耶律世袭团练使一职,其实是虚衔,耶律瑞更多的是在江湖上出名,算得上是当地大豪。”

郓王赵楷拍板说“暂命种师道为云中军马都统制,杨志代朔州知州,管理朔寰两州军马;耶律瑞代寰州知州,王坪代应州知州。我这就上报父皇,种将军,你看后面如何用兵?”

种师道沉吟道“朔州与西夏交界,杨志的沧浪营全部调往朔州,让杨志攻占朔州全境,阻止西夏的军队增援大同;我们去应州,现在施诜的人马到了崞县,张灏的一万人只不过两日的路程,我们在金城修整两日便可等到。辽国三州中只有寰州的两千人退入大同,现在估计大同的辽军应该在五到七千人,就算没有沧浪营,我们的兵力也占优。”

种师道怎么会不懂赵楷的想法,赵楷是希望宗泽能指挥大军打下大同府,然后按照杨志、王坪的安排,以宗泽为大同知州;种师道明白,赵楷这次出征以后,想要低调都是不可能,只不过种师道不在意朝堂上的争端,只是从眼前的局面考虑战况。

辽国西京道除了寰州就是一座城池外,大同府管辖大同府、弘州、德州、大同县、云中、天成、长青、奉义、怀仁、怀安县等一府二州七县;蔚州管理蔚州、灵仙、定安、飞狐、灵丘、广陵六县;应州管金城,浑源、河阳三县;朔州管善阳、武州、宁远、神武四县。现在宋军才占领四个县,差得远呢。

到了金城,得知朔州的神武县和应州的河阳县已经打下来,种师道特地给朔州的杨志去信,同意暂不攻取宁远县,所谓宁远县就是在西夏与辽国边境的一个寨子,实际价值不大;随着大军逼近大同府,宗泽和黄迪的军队已经开始与辽军接触,小战每日不断,只是敢战士气盛,加上朔州、应州连战连捷,影响辽军的气势,双方在怀仁县金沙滩一线相持不下。

种师道率施诜、张灏两军到达前线,得知面前领军的是辽国副都统耶律补得,和大同府留守萧道宁,而辽军只有五千骑;只是宗泽两万人中骑兵不到三千,只能小规模地与对方作战。张灏军中有三千骑兵,种师道干脆集中五千骑兵单独编成一军编练,又调王坪一部北上,种师道也是没有办法,宗泽手下缺少那种善于使用骑兵的将领,只能寄希望于王坪。

王坪得令,立刻收拾器械战马和两千骑兵,一天的功夫赶到金沙滩,来见种师道说“太原送来的物资器械消耗殆尽,军队需要整顿休整数日,我率两千骑兵先来助战。”

种师道含笑说“不错了,能依靠步军攻陷两城已经是大胜了,我把五千骑兵交给你,你想办法打败辽军。”

王坪听完,面色平静地盯着种师道说“种将军,非要这样打仗的吗?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大宋的军队训练不行,就是靠战斗培养,不能太爱惜军队了,这样吧,我答应你,但是需要宗泽他们出两万步军协助。”

种师道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王坪可是久经沙场的大将,这样说其实就是在委婉地表示自己带领七千骑兵打不赢;看到一个个这样表情,王坪苦笑着说“为什么不把大军带来,这么长时间从西北到河北再回到西北,全军都没修整过,我没有杨志那么多的歪门邪道,并且手下没有岳飞、张三那样的猛将。”

王坪说的是实话,杨志、岳飞、张三几乎都是难得一见的猛将,就是与辽军的精锐一对一单挑也是胜多败少,偏偏这三个人狡猾如狐,所以沧浪营连番大战都没有伤筋动骨,换做其他任何一支军队,老底子早就打光了。种师道摇头说“这个不重要,现在大同府只剩下五千精锐,我们可以一战,就让张灏、黄迪两军相助吧。”

张灏、黄迪两军都是大宋的常规军,装备比宗泽的敢战士要强得太多,但是王坪没有说错,第二天双方厮杀一天,张灏两军军合力与耶律补得苦战,竟然先后落败,直到王坪的七千骑发动最后冲锋,辽军才退去;计点人马,宋军竟然损失了六千多人,宗泽咬着牙说“现场尸体不到三千,逃走竟然有四千人。”

黄迪有些焦急,他与张灏不一样,没有什么根基,完全是靠着攀上赵楷才获得这个职位的,所以一心想在这次北伐中建功立业,提议说“种将军,干脆我们明日全军押上,反正我们人多,硬耗也要把他们耗掉。”



第六百七十章 使者车夫

张灏低头不语,宗泽叹口气说“此事不可取,辽军的伤亡不过五百多人,难道用十万大军去硬来,我们不是雄州,后面差不多不会有有援军了,只能靠应州和朔州的补充。种帅,不如调杨志来吧,我去朔州。”

“不行。”种师道摇头说“西夏只要来援,最起码是两万人以上的大军,宗将军,你的敢战士挡不住,只有沧浪营才有两成把握。”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正是眼下大帐内众人的写照;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校来报蓝栾到了,蓝栾是曹千里幻剑宗的一名好手,因为是番人,马战使一根狼牙棒,有万夫莫敌之勇。种师道急忙请进,蓝栾进帐后递上一封书信说“军情紧急,王爷特地命小人前来送信。”

种师道打开一看,是赵楷转来的一封信,杨志写的,建议宋军直接在大同、朔州、应州等地招募蕃兵,收编那些小的游牧部落;杨志在信中指出,辽国是部落制,在目前的形势下,大部分的部落都将自己部落的生存看得比辽国重要,哪怕不会立即改变立场,也会默许族人前来投军,即使对于契丹族来说,只要有活路,就不会死战到底。

杨志取了一个例子,神武县是个小县城,但是神武县的乡丁编制一万丁,比朔州的八千丁和寰州的六千丁都多,就因为神武县汉人少,九成以上是部落,如果按照太原的管理,那么神武县就是一个小镇,但要是按照延安六路的做法,不出一年,神武县的规模就很可能与寰州差不多。

种师道将信件传给宗泽,问蓝栾“杨志是否派人前来?”

蓝栾拱手答道“朔州已经派人去大同府,带去了郓王和杨将军两人的亲笔信,郓王给耶律习泥烈说了一个意思,说圣上与辽天祚帝耶律延禧是兄弟,他愿意私人与耶律习泥烈结拜为兄弟,倘若耶律习泥烈愿意入宋,必定奏请圣上封王。”

宗泽看完信说“这是一个好主意,大同府三十二万丁,十座城市里不过十万丁,还有二十二万丁在各个部落。只要我们控制了部落,就可以迅速地扩大兵力,按照我看,可以允许一部分部落的人南迁。”

种师道颔首道“宗将军所言极是,说不想家人生活在繁华地带,在延安六路是没有这个条件,但是在云中,我们确实可以一试,我这就写信与郓王商议,宗将军,蕃兵就放在你的下面,你安排人去发榜试一试。”

这个方案很有效,宗泽发榜不到两天,竟然有一千多人前来投军,都是大同这边的番人,甚至有契丹族的人;宗泽并不急着让这些人上战场,而是先和他们在怀仁县金沙滩以南的地区划分草场和田地。耶律补得闻讯,主动发起进攻战,但是宋军的神臂弓和火器威力巨大,加上王坪指挥的七千骑兵能随身支援薄弱的地点,双方两天打了两仗,还是不分胜负。

公孙胜在大同城外的树林里,焦急地等待着城内可能出现的信使,但是表面上还是很平静,和锦豹子杨林是有说有笑。杨林在谈笑着问了一件事“公孙先生,杨将军为人没得说,但是他似乎对蒋敬与孟康有些看法。”

公孙胜微笑起来说“我们这次来,就是孟康最后一次被使用,孟康是金国礼部尚书杨朴的次子,原名应该叫杨镇康,只是年少轻狂,不畏艰难地跑到大宋在做细作。这一次杨志故意放出消息,说西夏与大宋、辽国正在商议结盟,没想到金国的手伸得这么长,朔州都有奸细,孟康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

锦豹子杨林心头一阵震惊,他没想到孟康竟然有这样的身份,但是杨志是怎么知道的,杨林理所当然地认为,杨志在辽阳还有像杜兴一样的线人。杨林谨慎地问“那神算子蒋敬呢?”

公孙胜笑了笑说“杨志对蒋敬没有看法,只是认为蒋敬有些事情还没和我们说,给他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

一名站岗的辽军士兵拦住了一辆准备出城的马车,似乎正在盘问什么,一支十人的骑兵小队正在附近巡逻,似乎也在打量着马车;辽军士兵问话结束了,马车缓缓地朝车外驶来,巡逻的骑兵并没有跟过来,但是公孙胜看见了一辆驴车,驴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车夫,一个似乎是小商贩,但是两人已经停止了所有动作,注意力似乎都在马车上。

杨林也发现了,问公孙胜“那是我们等的人吗?”

“是的,再等等,等他离开那辆驴车的视线。”公孙胜盯着驴车,车夫已经走向越来越近的马车,小商贩也下了驴车站在一旁,两个人此刻已经表现出了江湖好手的气度,直接拦住马车,要朝车厢里看。双方争执了几句,小商贩终于忍耐不住,走过去出示了腰牌,马车夫屈从了,让他们检查了整个马车,应该一无所获。

马车接着向前走了三十步的距离,渐渐加快了速度;看基本上没什么动静,公孙胜两人翻身上马,公孙胜好像不太情愿地从林子后面的小路离开,远远地缀着马车。杨林跟在后面问“不是那辆马车?”

“是的,可是刚才辽军检查,马车里并没有人。”春光明媚,把公孙胜脸上的迷惑照得清清楚楚,杨林不知道起因,也不知道该怎样帮忙。过了十里长亭,上了驿道,公孙胜放马追上马车,问车夫“出什么事了?”

车夫看了看公孙胜说“入云龙,杨志还真有诚意,没什么,我叫钵登,是天雄寺的僧人,也是准备去中原的僧人。”

“你就是信使?”公孙胜顿时醒悟,只要沙净认识,就不需要什么信物;钵登挥了挥马鞭说“我要见沙净,现在整个战局对辽国不利,上京行营都监毛八十率二千户降金,天祚帝耶律延禧在石辇驿再一次被完颜娄室打败,辽军都统萧特末及骁将萧撒古被擒,耶律延禧的大军正在撤往欢挞新查剌;而在乌纳水的敌烈部背叛,乌古部节度使耶律棠古、副都统耶律马哥的兵力被牵制住,天祚帝耶律延禧命大同再调五千骑兵前往欢挞新查剌。”



第六百七十一章 求证

公孙胜三人在前面一个荒废的村庄见到了沙净和耶律岳,耶律岳带来了三百寰州的骑兵,杨志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将这种唾手可得的功劳送给耶律岳,顺便让耶律岳有了机会见到郓王本人。耶律岳将一群人护送到种师道的大营,种师道正在为战事烦神,得知对面要调走五千辽骑,顿时松了一口气问“赵王的信呢?”

钵登摇摇头说“现在燕云殿的人搜查得很严,要不然不会让我出来,我虽然是天雄寺的僧人,但是在赵王来大同的时候,我就奉命来做一个车老板,所以官军都以为我是当地人,进出大同府的时候无人在意。不过大同府其实后面的战事会更激烈,辽帝之所以有这个信心,夏崇宗李乾顺派遣礼部侍郎曹价前来拜见天祚帝,同意再次增兵五万前来帮助辽国防守大同府、宁边州、东胜州等地。”

五万西夏军,种师道等人立刻明白形势严峻,天祚帝耶律延禧这是准备孤注一掷了,所谓请西夏帮忙,其实就是将这些地盘给了西夏,对于西夏来说,这是一次火中取栗的事情,既然做了,就是全力以赴,毕竟这一片地域也不小,相当于原来辽国的西京道和西南招讨司的所辖地,对于国土不够广阔的西夏来说,算得上一片沃土。

种师道问“有没有西夏军出兵的方案?”

“没有,曹价才回去,西夏调兵需要时间。”钵登坦然道“时间紧迫,最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西夏大军就会到,家师认为,大宋应该给赵王和大同府的官员一个交待。赵王是不愿意去西北的,那是秦王的地盘,如果可能,可以做个富贵闲王。”

那就是说耶律习泥烈考虑的是到南方居住,或者带着一部分部下,在大宋另找地方安置;种师道和宗泽经验丰富,晓得越是这样,才证明钵登所说是真的,宗泽立即说“种帅,我带他们去见郓王。”

众人上马离营,一路快马赶到金城,在州衙拜见郓王赵楷,赵楷听完钵登的话说“要圣旨是来不及了,但是本王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赵王来大宋,不管有没有大同府,必定封王,你可以回去传话了。”

钵登笑道“不瞒王爷,天兴师伯昨天就去了朔州,如果杨志不死,师伯估计明日上午就可以到达金城。”

赵楷一愣,猛然反应过来“天兴大师是去刺杀杨志?如果不成,他就会来主导这件事?”

“谈不上刺杀,”钵登平静地说“师伯只是想看看杨志怎样对待百姓的,是不是像他一直标榜的那样平等对待。”

赵楷是聪明绝顶的人,立刻懂得了钵登的意思,天心大师其实想看的就是大宋对归顺百姓的态度,杨志是天心大师最熟悉的人,天心大师能让自己的弟子跑来投奔杨志,就是对杨志很看好,如果杨志都不能善待归顺的百姓,那么天心大师不会相信其他的宋将能比杨志做得更好。

杀不杀杨志是一回事,天心大师肯定会回到大同,劝说赵王耶律习泥烈率领大同府的军民死战到底;但是如果朔州的现状能入天心大师法眼,从天心大师和辽国的许多权贵来说,与其被西夏人管理,还不如投奔大宋。毕竟大宋是与辽国比肩的大国,西夏是什么,辽国的一个属国,既奉辽国为宗主国,也奉大宋为宗主国。

想通了这点,郓王赵楷反而放下心来,占据了辽国三个州,应州的政务几乎就是赵楷自己在做,只有朔州和寰州的政务交给了杨志,赵楷让曹千里安排人去看过,沧浪营纪律严明,杨志在朔州和寰州采取了不同的做法,在朔州直接把大宋的做法搬过来,任命官吏,清点田地和人口;但是在寰州,基本上没插手地方上的事,只是让裴宣处理各种诉讼,为的就是保证两州的稳定。

郓王赵楷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做等候天心大师到达的准备,曹千里,你去设宴款待他们。”

曹千里急忙出列介绍说“郓王殿下,这一位耶律岳是寰州知州耶律瑞的次子,耶律瑞大人派他来,带来了给殿下的贺礼。”

曹千里已经收了耶律瑞的一棵珊瑚树,自然要帮忙点明,曹万褚笑笑,赵楷自幼在宫廷长大,太清楚耶律瑞的用心,见耶律岳上前行礼,立即说道“本王会上奏朝廷,为耶律知州请功,赐你们恢复杨姓。”

耶律岳大喜,叩头谢过,献上的是一张白驼毛地毯和一册契丹文的大漠地图;赵楷收下后,让曹千里带人出去设宴,立即给宋徽宗写了奏章,把织毯和地图一起附上,让快马送回汴梁,静等朔州的消息。

神武县招募蕃兵取得巨大的进展,得知宋人愿意将神武县四周的草场和田地来安置部落,不到十天就招募了三千人,拖家带口有八千多人到达神武县。杨志亲自去了一趟,将其中两千丁移到朔州城外,只留下一千丁在神武县,按照大宋的习惯在神武县与武州城中间建神池寨和尖山寨。

杨志对种彬和韩世忠说“武州就交给你们了,这地方除了西北角是那些小部落,其余方向都是大宋的领土,我的希望基本上就是神武县、神池寨、尖山寨各一千丁,建立一支近五千人的大军,将来对上西夏或金国能派上用处。现在正是春天,后面夏天,这几个月的粮草什么都可以从野外获得,我会尽快建立运转机构,在入冬前安排物资。”

种彬正色道“大人放心,我会守住此地。”

杨志回到朔州,天心大师已经来了,杨志在州衙见到天心大师就问“赵王决定了没有?”

天心大师微笑道“不错,我来朔州看了,虽然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你们的军队纪律很好,已经被四周的百姓认可,太原的商队也到达了这里。我问你,如果你长期在朔州,你将如何打算?”

杨志笑了笑“把朔州变成第二个大同。”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一言为定

大同府可是辽国西京,也是云中最繁华的一个城市,杨志有这样的志向,反倒是让天心大师欣慰不少,于是开起玩笑来“幽州那边大宋可是战事不利,近二十万大军,被萧干打得闭门不出,龟缩在雄州。”

杨志笑道“兵无常势,我们没办法管那边,还是说云中吧,大师对拔思母部可熟悉?”

拔思母部,辽国西南部的一个部族,辽道宗大安十年降辽,为辽属国,,辽道宗允许拔思母部向辽朝贡不定,有从征义务,但出兵无定额。拔思母部降辽后多次侵掠辽地被讨伐,先后为山北副部署萧阿鲁带及西南面招讨司、夏国王李乾顺所破,现在在大漠以南的草原上四处游荡。

天心大师顿时明白了杨志的设想,问道“你是准备用拔思母部牵制辽国,你要知道,他们的胃口可不小,就是大辽都没办法满足他们。”

杨志笑道“中原物产丰富,我有办法,看样子大师是能联系上他们的?”

“西夏可以这样,那么大漠的马贼呢?”天心大师并不好糊弄,没有直接回答杨志;杨志笑道“大师,我是一个俗人,这些事都是要慢慢来的。我知道你的担心,赵王要是投奔大宋,还留在大同,你担心天祚帝杀来的时候,赵王手下人会害掉他的性命。我告诉你,天祚帝没有那个机会了,这次被金国打败,他根本没有能力再来打大同府,至于西夏,这样吧,我派人护送你去应州见郓王赵楷,等我在朔州打败一次西夏军,你再让赵王献了大同府如何?”

“一言为定,等大同府安定,我就把拔思母部的人找来。”天心大师既拿到了筹码,又有了延期的时间,怎么会不答应,顺便告诉杨志西夏军要东来的消息。杨志谢过,让梁绝悟陪同天心大师到应州,郓王赵楷听了大喜,一口承认杨志与天心大师的约定。大同府各州县加在一起三十二万丁,就算因为种种原因现在人员锐减,辽人要是想拉起一两万的大军还是能够的,所以不战而胜是最好的。

杨志之所以那么干脆,也因为是战事就在眼前,天心大师来之前,斥候就回报说发现了一万八千西夏军进入七峰山,很快就要到湿头山,归府州管辖的横谷、桔槔、护水等七寨早已废弃,西夏军擦着宋辽的边境就可以肆意进军。湿头山紧挨着七峰山,山岭纵横,峰峦叠嶂,山上植物稀少,岩石裸露,只有靠近桑干河源头的那一代山林茂密。

结合天心大师所言,杨志认为西夏人的想法是把朔州等地一下子全部拿下来,毕竟现在金国还没打到大同,打败宋军是第一重要;可连续两天斥候回报,只发现了一万八千西夏军,杨志和朱武都感觉很奇怪,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西夏军都不会因为兵力不填满两万这个数,哪怕是分兵也会凑个整数啊。

朱武盯着地图说“如果分兵的话,西夏军的主力将在三万人以上,否则分出几千人去袭击神武县,那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应该没有五万人,由于夏国与辽国没有战事,主要是防止那些部落抢劫,整个夏州那一片也不过五万军队,其中只有一万生擒军。”

杨志笑道“目标应该还是朔州,只是会在山里走一条平常人看不见的路,应该是夜行晓宿,现在是春天,可以白天躲在山里面,晚上走路,但是他们要在这一万八千人之前出发,如果沿着七峰山过来,只有桑干河源头的洪涛泉附近最为合适,远离大道,有水源有林木。但西夏军可以先南下,从管涔山过来,那么可供选择的方案就多了,茂密树林里不易发现,芦芽山、黑驼沟、青草梁、海泉沟都可以做出现的路口。”

岳飞想了想说“芦芽山、青草梁要经过天池,哪怕是春天要计算与另外一支军队的同步时间也不容易,海泉沟离我们太近,所以除了洪涛泉,看上去黑驼沟最合适。但要是我,会把军队分成两支,海泉沟与黑驼沟不到五十里,将大军埋伏在海泉沟,在黑驼沟布置疑兵,伺机而动,你发现黑驼沟,去攻打的人,我就突然出现前后夹击;要是人多,我就忍住不动,等大军到时再出手,海泉沟那个地方摆上五千人马没有问题。”

朱武笑道“七峰山缺少的两千人正好摆在黑驼沟,那就是两万五千大军。”

杨志沉吟着说“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两路对朔州来说都在正西面,这样就变成和我们决战,而西夏军最擅长长途奔袭,侧翼进攻。”

岳飞轻松一笑说“如果兵力多,按照师兄一开始说的那样,派出一万人在洪涛泉,三路大军齐出,正好有一路可以杀到我们出战的背后。我这就安排斥候出去,另外让时迁去一趟洪涛泉。”

岳飞现在管斥侯这一块,差不多把附近的地区都走了一遍,自然晓得靠军中的人不行,非要时迁跑一趟不可,杨志想了想说“要是公孙胜他们回来了,让公孙胜先生和沙净一起去。”

能和时迁轻功一比的,也就杨志、张三、公孙胜,杨志、张三不可随意离开,公孙胜最合适;沙净是辽人,又是天雄寺的僧人,在原来辽国的区域活动,做起事来比较方便。岳飞笑道“都回来了,还有一个叫耶律岳的,说是你族兄。”

杨志高兴道“他们是杨衮那一支的后人,应该是郓王答应向朝廷要求赐姓了。等会喝酒的时候,你有空也过来。”

岳飞算得上半个少林弟子,自然晓得杨衮是什么人,但是现在自己肩负重任,还是算了;沙净和公孙胜二话不说,就和岳飞、时迁等人一起出发了;杨林、蔡福把钵登、耶律岳带来见杨志,双方说了几句场面话,杨志就让设宴招待,喊来朱武、张三、贝松林、宗辩、鲁智深作陪。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夏州军情

酒席上,耶律岳满怀感触地说道“我本以为永远没有变成宋人的机会,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真有不真实的感觉。”

钵登苦笑无语,他可没有耶律岳这般轻松,杨志笑道“成为宋人,也意味着征战的开始,尤其是大同府这个地方,宋、辽、金、夏都想得到,可以说大战就在眼前。兄长要不要上战场试一试?”

耶律岳转话题道“杨志,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鲁智深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杨志欣然道“兄长心中有什么疑难,尽管说出来,看看我可否帮得上忙。”

耶律岳说道“寰州虽然是个好地方,但却不太适合我,我希望的是行军打仗,能否让我加入沧浪营?”

众人这才晓得前面误解了耶律岳的心意,杨志笑道“不胜荣幸,兄长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战斗,至于沧浪营还是朔州,我们的天地似乎不应该这么小。最起码我认为,燕云十六州,还需要我们去打下一两个地方。”

鲁智深问道“听说西夏军来了,他们有多少人?”

朱武道“估计有数万之多,兵力最起码在我们的两三倍,甚至更多。”

张三现出不屑的神色,道“生擒军在我们面前都是这样,夏州的那些地方军来多少杀他多少。”

西夏的军队由中央侍卫军、擒生军和地方军三部分组成,中央侍卫军包括“质子军”、皇帝卫队和京师卫戍部队;擒生军人数约十万,是西夏的精锐部队,主要任务是承担攻坚和机动作战,因在战斗中习惯生擒敌军为奴隶,故此得名;西夏的地方军由各监军司所辖,共有五十万人,军兵种主要是骑兵和步兵两种,平时不脱离生产,战时参加战斗。

朱武笑道“张大哥,其中肯定有生擒军,不可轻视。只要能灭掉这支军队,夏州等地连男人恐怕都不够了。”

杨志一举酒杯说“来,愿我们守卫朔州首战胜利。”

岳飞把重新标注的地图放在长桌上,沧浪营的将领围在四周观看,岳飞介绍说“这次西夏主帅是悟儿思齐,副帅曹价,先锋李遇、拓跋恕,这次也是图谋辽国地域,西夏才一次又一次增援,并先后派出李良辅、悟儿思齐这样的大将。西夏军多达五万,所以分兵多路,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已经查到西夏军踪迹的就是湿头山、黑驼沟、洪涛泉,按照种彬说法,悟儿思齐用兵喜欢一个奇,往往杀对手一个意想不及。“

已经赶回朔州的种彬说“非但如此,副帅曹价精通火器,西夏也有霹雳雷,就是曹价所创。”

杨志想了想说“与其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任他千万变化,我只一路打过去。”

岳飞笑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如果让西夏军几路人马都到位,到时候我们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若去湿头山阻拦,黑驼沟便会出兵朔州,逼得我们立即。“

杨志摆手道“只要消灭了湿头山和洪涛泉的人马,我们便弃了朔州,杀奔大同和宁边州,就算西夏军这一万人从朔州起兵,只要通知种帅撤回应州便可。等拿下宁边州和大同,如果西夏军还在朔州,我们便杀奔霸头山,直接奔夏州。夏州第一次增援大同只有五千骑,被金将谋良虎和辽降将耶律坦所阻,就说明夏州监军司的兵力有限,李良辅的三万人报销,如果悟儿思齐的五万人再有损失,我不相信夏州还有多少部队。”

西夏军的兵力很透明,十万生擒军和五十万监军司人马,西面最起码需要驻军十五到二十万人,如果增援辽国损失八到十万大军,再失去夏州,大宋等于一下子占据了西夏的东、南、北三面,可以直接开始对西夏的灭国之战了。朱武和孔彦威眼神一亮,他们没想到杨志根本不在乎朔州,这样主动权就在沧浪营手上了。

岳飞提议道“既然大人如此雄心,那就第一步解决洪涛泉,湿头山的西夏军必然会增援洪涛泉,为黑驼沟夏军攻下朔州争取时间。一旦朔州易手,夏军便会步步后退,引我们到朔州城下聚歼。”

韩世忠淡淡道“我们只需要留下两千人马,依仗城墙和守城器械,拖延黑驼沟夏军三到五日。“

朱武笑道“不如我和梁绝悟、韩世忠守城吧,就两千人。”

杨志摇头道“我手下的人不能这样损耗。“

除了岳飞外,其他人都愕然以对。

杨志成竹在胸道“洪涛泉只是一把火的事情,我就在南洼沟等着那一万八千的西夏军。种彬深吸一口气道“这不嫌太冒险吗?“

岳飞奋然道“不行险着,如何可以少胜多?正因西夏军不会猜到我们这么胆大包天,所以才会中计。步军是为了让骑兵争取到休息时间用的,只要击败西夏主力军,海泉沟、黑驼沟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疑兵就难以作为。“

朱武脸色乍晴乍暗,显然犹豫难决,杨志沉声道“另外请寰州出动三千骑,前往朔州的大路骚扰,以为伏兵。这次我们兵力及不上对方,就只能陪他们赌一手,看看老天究竟帮谁。“

鲁智深咽了口唾沫,急速地喘了两口气说“杨志,种谔将军当年已经算是胆大的了,说实话,还是比不上你和岳飞。要知道朝中文人到时候会诽谤你贪功不顾百姓,诸如此类的理由。“

杨志摆摆手说“简在帝心,那些虚名无所谓。”

朱武、鲁智深等人猛然一呆,顿时明白当年王厚、种谔为什么被人诽谤,无不喟叹;韩世忠说道“此事要慎密,须在城内严格执行城防军令,禁止任何人出入城门。除非有知州大人的批准,否则将兵均须留在营内候命,晚上更实施城禁。“

朱武点头道“理该如此,马上全城戒严,派箭手在城墙站岗,鹞鹰、信鸽一类的飞禽全部射下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 火烧夏军

朔州城立刻进入戒严状态,要求百姓回家,商旅住店,城门紧闭,不许进也不许出;两个时辰以后,西门大开,大批宋军骑兵从城中驰出来直奔西北。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晚,宋军五千人的马步军出城,车队多达一百七八十辆大车,民夫超过千人,两千骑兵在前后照应。岳飞和魏定国走在大车队中,前者回头观看,笑道“我们是不是有些夸张,西夏人会否因此起疑?”

在火把的映照下,魏定国兴奋地道“有这么多的大车,才会引起敌人的兴趣,湿头山那边还有一天的路程赶不过来,若是黑驼沟的夏军不攻城,来追赶我们,岂不是更加圆满。鹏举,说实话,我对杨将军的眼光佩服无比,不管是你还是韩世忠,日后都是不世的帅才,杨将军和朱先生都不如你们。”

岳飞也没有谦虚,只是实话实说道“所以我只有全力报答师兄和朝廷,不管是辽人、西夏,都要把他们打败。”

这支队伍的目的地就是南洼沟,所以岳飞并不着急,骑兵是种彬、王贵、郭盛率领,步军是鲁智深、张横率领,一千民夫是魏定国和单廷圭训练的水火军,带着七百张神臂弩和三百标枪兵。任务是在南洼沟不妨,为杨志率领的主力部队拖延时间,任命岳飞掌军,是因为只有岳飞去过南洼沟,熟悉地形。

鲁智深是心胸豁达的人,他作为岳飞的上司不反对,剩下的人全部没有意见;南洼沟是桑干河往西南流去的最后一片丘陵地带,如果不从这里过河前往洪涛泉,那边不管往东还是往西都要绕上一天的路程,西夏军如果那样,洪涛泉那边黄花菜都凉了。岳飞就是要利用月南洼沟的特殊地形,扼守着西夏军的北援之路。

连夜赶到南洼沟,岳飞将军队分成两队,轮流布置营寨和阵地,始终保持一半人在休息,保持住状态;看到天上的启明星越来越亮,岳飞的心情很平静,丝毫没有大战前的紧张。沧浪营的将士们士气旺盛,斗志高昂,每一个人都清楚知道,对手是西夏军,此战将决定云中地区的命运,亦清楚杨志等人是成竹在胸。

洪涛泉背后的山上,杨志、公孙胜、时迁、钵登、沙净五人躲在一块巨石背后纵目观瞧,这一带山势延绵,大部分都是被风沙侵蚀的岩石,可谓险奇峻峭;唯独洪涛泉那块背风的深谷,是桑干河的主渊源,在水流的滋润下树木茂密成林,华盖蔽天,延伸到山势险要处和山涧谷底,漫无边际。

杨志皱眉道“这么大一片树林,烧起来可是不大方便。“

公孙胜严肃地说道“杨志你有所不知了,洪涛泉从天而降,落差足足二十丈,所以往上面没有道路可走,西夏军全部是骑兵,要是想出山谷,只有前面的平坦山坡和侧面的一条小路可走。只要把火烧起来,不需要立刻看到结果,只要西夏人扑不灭大火,他们迟早是要逃命出来。“

时迁说道“山道要两个多时辰才可出山,道口不过十骑并行,道路最窄的地方只能三四骑同行。山坡连接七八里的平野草地,对方若是快马疾行,不用一个时辰便可逃出,进入山谷外的开阔地带;慌乱之下,哪怕有将领约束,士卒也会选择这条路逃生。“

杨志信心大增道“若是如此,正好以连环甲马破敌。“

现在有了足够的骑兵,辽军中地方军多的是皮甲,这半个月贝松林带着铁匠不断打造铁链,甚至征用了朔州当地的十几家铁匠铺,总算帮韩滔、孔彦威建起了两千人的连环甲马。钵登望着密林说“看山地的颜色,似乎在谷外还有一处山林,虽然不大,但是连着两处山冈,那里也是能藏兵的地方,如果真有一支伏兵,夏军应该是往开阔地跑以便接应。“

契丹全民皆兵,钵登言谈之中就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杨志点头称是道“想要寻找有困难,到时候留两千人马在那里埋伏,看杀出来多少人再做决定。只要时间上拿捏得如此精确,山谷火起,足可令西夏军阵脚大乱,进退失据。”

杨志回到山下,见军马都休息完毕,命公孙胜、时迁、钵登、沙净专门携带魏定国设计的火葫芦,负责在上风口点起二十处火;单廷圭负责在那天草地上释放毒烟,韩滔、孔彦威率领连环甲马在开火地带准备厮杀,张三、韩世忠率领两千大军准备拦截谷外可能出现的西夏军;杨志自己带领耶律岳、种彬、宗颖三千骑准备接应。

魏定国设计的两种火葫芦都很好用,一种是特制的磷火,只要打开火葫芦,磷火顺风飘进树林遇到树木就会点着;另一种是喷出去的油液,扔一个火折子就是漫天大火。四个人预先分好范围,动作很快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就把二十处火点燃;公孙胜多了一个心思,点着通往小道的树木时,扔进去两包单廷圭配置的毒烟。

山谷中山风剧烈,风紧火急,树木皆着,照耀如同白天,哪怕没有敌军偷袭,西夏军也是军马齐动,奔出山谷的时候自相践踏不知多少;钵登没猜错,那一处绿林里果然有西夏军,一千生擒军铁骑见到山谷火光连天而起,迅速疾驰而来,才到平地,便被宋军的箭雨袭击,转眼间就被射倒上百人。

张三下令击鼓呐喊出击,韩世忠率领两百骑径直冲入西夏军中,专门砍杀射死打旗的西夏军,连杀十几个之后,其余举旗的西夏军纷纷将旗放倒,击鼓的宋军士卒高喊“夏军败啦!夏军败啦!”

倾刻间西夏军大乱,张三率领大军分成两路夹击,配合韩世忠的游斗;双方正在激战,山谷那边突然飞出一只西夏军的烟花,正在与张三两千骑厮杀的西夏军立即向北逃去,只是在双方缠斗太紧,西夏军付出了三百多骑的代价才脱离战场,张三、韩世忠又追了一程,射杀了两百多骑,才收住战马,带着六百多首级回去复命。

第六百七十五章 狙击南洼沟

山谷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西夏军逃出山谷的时候伤亡并不大,但是单廷圭施毒的草地让他们损失了一千多人,剩下的人其实多多少少中了一点毒,战斗力压根不如往常,在韩滔和孔彦威的大军反复冲击之下,根本形成不了战斗力。九百多骑夺路而逃,却被后面杨志指挥的三千铁骑迎面射死了四百多人,随后开始围杀。

西夏军主将拓跋恕一见这样的场面,立即让副将放出撤退的烟花,免得那一千人辛苦地冲杀过来受死,拓跋恕仗着马快,与杨志苦战了二十几个回合,在宋军的围堵下,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少,到身边一名西夏军的骑兵都没有后,终于被杨志一刀削飞了头颅;杨志吩咐身后跑上来的蔡庆“把这套盔甲和这匹马给我留着。”

哪怕皇甫端不在,种彬还是认识这些宝物的,拓跋恕的这匹骝色马是一匹乌孙天马,日行千里;而拓跋恕身上的青白色瘊子甲更是极品,远比杨志身上的瘊子甲要好太多。人是杨志杀的,自然没人与杨志争;耶律岳斩杀了一名千夫长,同样直接剥下了对方的瘊子甲,杨志把自己原来穿的瘊子甲送给了宗颖。

不过生擒军确实强悍,这一仗没有俘虏不说,还造成了沧浪营阵亡近五百人;好在获得了大批物资和两千七百匹战马,杨志下令休息了两个时辰,然后全体出动,增援南洼沟,途中有三千匹马换骑,得以行进的路上全部是高速前进。

南洼沟已经打得热火朝天,西夏军这些年一直都在和宋军打仗,晓得宋军的神臂弓锐不可当,但是神臂弓有换箭的时间,就是骑兵突击的良机;可是没想到岳飞军中有投掷矛和长枪阵,悟儿思齐眼睁睁地看着第一次冲锋时候切入战场的五百突骑竟然全部死在宋军的步军手中。

悟儿思齐久经沙场,立即看出宋军的弱点,标枪兵与长枪兵其实跟神臂弓没差别,就是不方便移动,悟儿思齐第二次冲锋的时候全线出击,五千骑一字排开,就是想拉开宋军的防守宽度;但是让悟儿思齐跌碎了眼珠子的是,岳飞把投掷矛全部放在正面,两侧不知道是什么怪玩意,把西夏军的骑兵炸得人仰马翻。

除了炸死的人马,后面的骑兵还因为停止不住冲势,和战马受惊乱跑,自我践踏不说,还让神臂弓发出了第二轮的射击,五千骑退出战场的时候竟然只剩下一千多人。身后有识货的将领上来禀告悟儿思齐,宋军使用的是霹雳雷,但是西夏军使用的威力要大得太多;悟儿思齐盯着说话的千夫长慕洧问“这难道就没有对策?”

慕洧苦笑着说“曹大人设计的霹雳雷大不了是外伤,可以拼一拼命,但是宋军的霹雳雷威力太大,直接把人炸死了不算,战马也会吓惊了。将军若要是想继续进攻,就是拿士卒的性命与对方拼霹雳雷的数量,除非对方霹雳雷用完了,否则就始终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两次冲锋已经损失了五千骑。”

慕洧是在委婉地提醒悟儿思齐,如果再死个五千人,西夏军的信心就会彻底动摇;悟儿思齐冷笑道“对方这么做,就是在对付拓跋恕将军,难道我能不管?就算拓跋恕死了,我们也要先消灭面前的宋军,免得他们会合在一起。”

慕洧无语了,西夏军现在得知辽国愿意割让大同府那些地方后,从上到下都有些膨胀,一门心思地建功立业,没想过金国和大宋现在正在狂虐契丹人,杨志可是一举灭掉李良辅大军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悟儿思齐是主帅,自然是最后拍板的人,西夏军这次出动了九千骑,发动了第三次进攻。

悟儿思齐真的很糟心,他发现对面宋军的火器好像用不完,霹雳弹用完之后,竟然推出来五十辆铁车,全部是干柴硫磺等物,直接点燃了拦在抢入宋军阵地的西夏军前面,五百步军不畏生死,只顾着放火。悟儿思齐一开始没明白,等看见其余的宋军撤走后,漫天烟雾中西夏军人马俱倒,才反应过来是毒烟,等下令撤军的时候已经迟了,九千骑兵只回来三千五百多骑,留在前面的伤员全部被宋军杀了。

西夏军已经彻底心寒了,对面宋军杀人的方式一个接着一个,让人防不胜防,不到三个时辰,一万多西夏骑兵阵亡疆场,对面的损失不超过两千人。朔州城下的战报传来,宋军早就龟缩在城里不出来,李遇因为没有攻城工具,错过了最好的四个时辰,现在正在用临时制作的云梯攻城。

斥候来报,大队的宋军骑兵正在从洪涛泉赶过来,悟儿思齐正在犹豫,天空中飘起了宋军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一连放了七个;慕洧忍不住再次上前说“拓跋恕将军的人马应该凶多吉少,现在我军兵无斗志,宋军气势如虹,不可硬拼。”

悟儿思齐的人马可不是擒生军,死亡超过了半数,现在的西夏军连再次发动冲锋的勇气都没有,而马上要出现在战场上的宋军刚刚击败拓跋恕,正是状态到达巅峰的时候,这样的两支军队遭遇,战斗力根本不是在一个档次上。这次悟儿思齐听从了,得知宋军七千骑兵分三路杀到,悟儿思齐果断地下令撤军;杨志追击了十里收兵,宋军天亮计点战利品,斩敌一万一千多人,俘获战马两千匹。

鲁智深斗志昂扬地问“什么时候去解朔州之围?”

杨志笑道“不急,李遇的一万西夏骑兵还没有受到挫折,让他们在城下多打几个时辰,岳飞,让会骑马的全部换上骑兵的盔甲与战马,休息三个时辰以后,我们全部增援朔州。”

岳飞笑着点头说“我们除了民夫和步军外,能凑满一万两千骑,可以一战了,以二敌三,不是没有机会。”

第六百七十六章 李迥报信

岳飞这次说错了,沧浪营就是没有和悟儿思齐决战的机会,沧浪营的骑兵到底朔州城下的时候,西夏军已经退军,天心大师正笑容可掬地站在城门口,在给朔州的信徒们洒水祝福。神机军师告诉朱武,悟儿思齐的军队到达后,天心大师正巧赶到,进入西夏军营呆了半个时辰,西夏军就退走了。

朱武问过天心大师,天心大师告诉朱武,他只是对西夏人说了实话,说赵王决定归降大宋,悟儿思齐要是在朔州呆久了,恐怕宁边州、河清州那些地方最后都不是西夏的了;悟儿思齐也是兵法大家,顿时醒悟他就算回头击败杨志,要是西夏军再死个一万人,同样攻不下朔州,还会造成宁边州等地兵力不足,于是听完天心大师的话就撤军了。

杨志等天心大师安抚好信徒,才上去施礼说“大师真的是菩萨心肠,为了朔州百姓孤身入西夏军营,杨某代表朔州军民谢了。”

天心大师摆手道“我俗是下面千千万万的信徒需要,没办法装装神仙一流的人物,你杨志至于这么虚假客套吗?我已经派人送消息去大同府,等你就是问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大宋在云中的大好局面差不多是杨志一个人打出来的,所以天心大师想问个清楚;杨志失笑道“我一个代知州还能有什么打算,现在我手下的器械、火器都用完了,没有一两个月补充不起来,我就在朔州训练军队,积聚粮草,其他什么打算也没有。”

天心大师哈哈一笑,直接上马走了,过了几天,便有消息传来,种师道的大军开进大同府,陆续占据二州七县;不过西夏还是占据了天德军、云内州、金肃州、河清军、宁边州五地。而蔚州忠顺军节度使耶律阿息保不愿归顺,结果金国的先锋银术可占领了蔚州定安县,黄迪占领了飞狐县,辽国还保有灵仙、广陵、灵丘县三县。

郓王赵楷以种师中为云中路总管,宗泽为知大同府,黄迪知蔚州;一面派曹千里亲自带着一千匹战马和奏章回汴梁报信。曹千里派出八百里加急快马先走,自己带着人马星夜兼程;

快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赵楷的奏章送到了汴梁,值班的李迥一看,急忙跑到正在吵闹的大殿上。

耶律淳死后,刘延庆在雄州采纳郭药师的计策,趁萧干的主力在前线,命郭药师率常胜军千人为先锋,杨可世、高世宣等随后,以轻骑突袭燕京;谁知道郭药师等人攻破幽州城后,萧干大军回援,宋军苦战三昼夜,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仅郭药师、杨可世及六百骑侥幸得脱,高世宣等一万将士战死城内。

随后刘延庆烧营自溃,辽军进击,宋兵大败,十万大军崩溃,粮草物资损失无数,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间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带死尸相枕藉不可胜计,至此,童贯的两次攻燕之役都告失败。朝廷现在就在争议是战是和,是否准备向金国求援,买下幽州等地;王黼等人倾向于罢战赎地,但是李纲不同意,认为只需要撤换童贯、刘延庆等人,就可以整师再战。

两人正在争议不休,李迥上殿奏明宋徽宗,朔州又传来战报,杨志大败西夏军,斩敌一万六千人,郓王赵楷已经在种师道、宗泽等人陪同下进入大同府。大殿上顿时一阵寂静,郓王赵楷进了大同府,岂不是宋军已经占领了大同?王黼愣了片刻,突然问了一句“郓王现在在哪里?”

李迥心中想骂娘,嘴里不得不回禀“郓王在大同城安抚民心,宣传契丹等族与汉人一家,都是大宋的子民。”

不错,宋徽宗能想象得到儿子入城时的景象,塞外风光,万人空巷,无数的汉人胡人再向赵楷挥手叩首,便宜了这小子;太子赵桓的脸色铁青,都没有去拿奏章,就问李迥“郓王还有哪些安排?”

李迥想都没想说“奏章上说,郓王与耶律习泥烈已经结拜为兄弟,杨志、王坪两军久战疲惫,军中损失的人马也多,向郓王申请旧地补充蕃兵,郓王檄书一出,在大同府一日招募三千骑兵,现在在朔州、大同等地招募的敢战士蕃兵大约为一万两千人。郓王将不愿降宋的一万多军民全部送走,拜了天心大师为师,基本上稳定了民心。”

朝堂上都倒吸一口凉气,杨志的大军与西夏不到一个月内连番苦战,以弱胜强,尽管杀敌三万多,自己的损失必然也不小,要是想继续北伐或者击退西夏,募兵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募兵的速度。一日之内恐怕来报名的就是大同府中的人,这只能说宋军连战连捷的影响力和赵楷亲自去大同府的效果。

按这个速度,要是整个云中,在收复大同以后不断招人,恐怕招募几万骑是没有问题的,赵楷会不会再做出什么。不过眼下没有人会出来提出换人,王安中和张邦昌当初提出在幽州换人,让刘延庆取代了种师道,哪怕是种师道西去后,刘延庆是唯一的选择,两人这几天也被御史们攻击得体无完肤,宋徽宗更是不给好脸。

谁要是再促成大同方面换人,万一换人后丢失好局,估计流放万里都是皇恩浩荡。宋徽宗摆摆手说“无碍,下诏,让郓王和种师道就地备战,北线以大同为最后目标,朕与耶律延禧是兄弟,郓王和耶律习泥烈理当是结义兄弟,耶律习泥烈既然愿意南来,朕认耶律习泥烈为义子,封为辽王。”

这个筹码比赵楷的想象还高,梁师成急忙安排诏书,殿外又传来捷报,折可存、姚古等人得知悟儿思齐五万大军去了云中,趁机出兵,五路大军一万七千人已连续攻克西夏十一座城寨,斩敌四千余人。群臣目瞪口呆,眼看着出兵西夏比收复燕云的形势要好,不禁想起来范致虚离朝时的最后一次讲话,北伐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十六州很难全部收回,应该趁机灭了西夏。

第六百七十七章 向家心事

大同的胜利就是一颗救心丸,让宋徽宗心情转好,一面下令奖赏折可存等人,一面差不多全盘接受了郓王赵楷的建议,将杨志、宗泽等人的代字全部拿掉,下令设立云中西路,以云州为路治,郓王赵楷兼太原云中节度使,种师道为镇国公、云中路辖铃、总管云中军马,宗泽知大同府,杨志知朔州,王坪知应州,黄迪知蔚州,耶律瑞赐姓杨,知寰州。

不过对于曹千里出任云中西路转运使,宋徽宗没同意,任命李纲为云中西路转运使;大臣们都明白,皇上这是急着往云中掺沙子,郓王赵楷要是真的手握十万雄兵,还是有人会不放心的。王黼没吭声,张邦昌质疑杨志一下子知朔州是不是提升的幅度太大,方琼毫不客气地答道“杨志进士出身,这次又屡立大功,知朔州正合适。”

方琼有点偷换概念,但是张邦昌不能在大殿上说武进士不算进士,那样说兵部和宋徽宗都不会答应;张邦昌也明白,杨志这次立下的战功太大,不管是幽州还是大同,所有的硬仗都是沧浪营打的,张邦昌只能转向李纲“李大人,你的看法?”

李纲认真地说“我认为没有问题,西北多少武将字都不识几个就知一州,何况杨志素有才名。”

剩下的人都不再说什么了,谁要是出头说杨志的学问不够,李纲如果顺口就要求那个人做几首和杨志水平差不多的诗词,大部分人心中都没底。太子赵桓狠狠地瞪着李纲,他有点看不懂自己的这个心腹,这不是帮着赵楷在增长实力吗?

李邦彦出列说道“曹千里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要不然等他到了,再问问详情。”

李邦彦是怕宋徽宗一口气给的东西太多,曹千里到的时候还得加码,另外两位宰辅张邦昌、白时中都出言相劝,宋徽宗才决定暂时散朝。太子赵桓下殿以后就找到李纲相问,李纲看白时中跟来,不卑不亢地说“太子,你应该看到大同府胜利的意义,这件事传出去,民间必定沸腾,我们要顺势而为,民心不可违啊。”

太子赵桓猛然醒悟,现在还是父亲宋徽宗在位,宋徽宗为了自己的声誉和抵销雄州大败的影响,也会把郓王赵楷的胜利大肆宣扬;自己要是做什么相反的事情,除了会惹宋徽宗不高兴,也会被百官和士林诟病。赵桓脸色顿时缓和下来说“李纲,本王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要往心里去。”

李纲连忙说道“这是微臣的责任,太子放心,微臣会把朝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到了云中心中自有分寸。”

李纲这是告诉太子赵桓,他的立场不会改变,假如郓王赵楷等人真有犯法的事,他李纲是不会留情;赵桓和白时中对于这一点毫无怀疑,李纲就是一个坚守原则的人,不要说郓王赵楷,就是太子赵桓犯了事,估计李纲也不会放多少水。

消息传到后宫等处,是有人高兴有人愁,康王赵构是属于比较高兴的一个,特地跑去和赵缨络、赵多富两人说;赵缨络笑着说“九哥,三哥把瘊子甲和战马给你送回来后,你就没说过他和杨志的坏话。”

赵构毫不在意地笑着说“我是遗憾,没有象三哥那样叱咤疆场。”

赵缨络摇头说“三哥那是运气,你没看六哥在雄州担心受怕吗?”

赵构默然,确实如同赵缨络所说,郓王赵楷和景王赵杞刚刚参与北伐的时候,不要说已经在外地的肃王赵枢和济王赵栩,就是留在汴梁的自己这些兄弟都满满的羡慕,可是雄州大败传来,宋徽宗当天就把刘延庆撤职,安排谭稹立即去河北主持军务;郑皇后更是跑去找宋徽宗,要求把景王撤回来,只是宋徽宗晓得这时候景王一走,雄州的人心会散,死活没有答应,弄得郑皇后哭了整整一晚上。

门口有人来报“向子扆到了。”

向子扆是永嘉郡王向宗良的长孙,向宗良是宋神宗赵顼的皇后向太后的弟弟,宋哲宗去世的时候,向太后一度临朝听政,力排宰相章惇之议,拥立端王赵佶为帝,宋徽宗追念恩情,不断奖赏两个舅舅向宗良、向宗回,两人皆位开府仪同三司封郡王,宋徽宗更把赵缨络许给了向子扆。

但是向家反而不是太热心,虽然表面上做得还可以,但是就连康王赵构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像今天这样向子扆上门求见更是前所未有,赵缨络和赵构互相看了一眼,赵缨络说道“有请。”

向子扆现在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原本他对这桩婚事倒是无所谓,赵缨络是公主,长得又漂亮,取回来没什么坏处;但是今天被父亲教训了一顿,向子扆才明白其中有大问题,眼下郓王赵楷和种师道指挥大军收复大同府,那声誉不是一般的高,宛如一个霹雳打在空中,很多与太子赵桓不对付的大臣恐怕都会起点心思。

那么向家就等于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赵缨络是赵楷一母同胞的妹妹,不管向家表不表态,恐怕郑皇后和太子赵桓都会对向家另眼相看;向家还不能表态忠于皇后太子,万一将来郓王真的咸鱼翻身,向家的表态就会有灭门之祸。家里人要向子扆现在多走动走动,就是想从赵缨络这里打探,郓王赵楷到底有没有想法。

向子扆没想到康王赵构在场,原先想好的词一下子用不上,寒暄以后就显得无话可说;赵构的好奇心起,问道“子扆是嫌本王碍事?“

向子扆刚接过宫女送上来的热茶,手一晃说道“怎么会,只是下官不知道怎么安慰公主。“

赵缨络叹道“三哥、五哥在外面征战,我自然牵挂,只是为了大宋,长期远戍的将士以十万计,三哥他们也算不上多么辛劳。对了,子扆,正好作坊送来白糖,等会走的时候带点回去,请王爷尝尝。“

赵缨络其实与赵构一样,猜到了向家的心思,但是有些事不仅是没影的事,而且也不是赵缨络能做主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不愿让步

又过了两天,曹千里到达汴梁,一千匹战马多少引起了汴梁城的一点轰动,宋徽宗为了避免引起纠纷,在御书房接见了曹千里,郑皇后、太子赵桓、宰相白时中、李邦彦、太尉宿元景,还有方琼和李纲在场。曹千里说了云中战况,对宋徽宗说“圣上,微臣估计,圣上的旨意一道,云中就会安定下来,郓王让微臣回来,是想问下一步怎么走?”

白时中不温不火地说“现在云中战事已经结束,圣上也任命了各州知州,郓王应该回到太原等候,各州的军队按照编制保留,多余的人马调拨雄州。等幽州事定,朝廷再另行安排官员。”

这是两天来宰相们商议的结果,不能让云中无限制地扩充实力,让郓王离开,把军队调走就是可以拿上桌面的手段;至于官员,为了避免被郓王拉拢,暂时不派。方琼忍不住摇了摇头,作为兵部尚书,竟然被宰相与枢密院排除在军事会议外,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协调这个局面,只希望曹千里能给双方一个缓冲的余地。

曹千里毕竟是从前线回来,认为这种事不能开玩笑,正容对白时中说“白大人不要乱费心思,你太急了,根本没有考虑前线的危险,大同府打下来并不代表万事大吉,西夏军去了还会再来,辽军如果翻身会不会与我们再起战火,这些都比担忧郓王重要。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官员,没有足够的合适官员就控制不了当地的百姓,郓王可以走,但是后面出了乱子怎么办,要不然你们给李纲独断处理的大权。”

李邦彦皱了皱眉头说“曹大人,虽然现在等待实缺的官员多,但是这两天我们也问了,听说去云中,大部分人都不愿意。”

曹千里不慌不忙地说“那么就从进士和太学院抽人。”

曹千里原来给人的印象就是不问事的人,掌管着漕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想到今天看到了曹千里的坚韧;宋徽宗眼神一亮,太子等人却是面色大变,大同府的胜利现在最激动的就是太学院的那帮学子,要是这些人到了云中,恐怕迟早都会被赵楷拉拢。白时中断然说道“不可能,童太尉已经开始与金国商议,请金国出兵,大宋最后赎回幽州。”

曹千里一声冷笑道“宰相还真是好当,你们之所以要圣上改变安排,不外乎就是想后面不烦神,将士的生死和大宋的颜面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岁币、赎金你们难道不用烦神,如果金人提出更苛刻的条件,怎么办?”

白时中不在乎地说“金人贪婪,不外乎是钱。郓王和宗泽、杨志等人的使命已经结束,种师道在云中就可以了。”

曹千里颔首道“既然白相已经成竹在胸,那么让郓王和宗泽、杨志解除兵权,安置在江南如何?这些事白相可以在朝堂说,无需到御书房向圣上嘀咕,我只希望君子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不需要非要找个罪名;我来的时候,郓王已经说过,只要我一个月不回,他会自动上书,要求返回汴梁。”

“我。”白时中一头恼火,但是宋徽宗和李纲等人都是脸色大变,如果郓王赵楷真的这样做了,朝野会怎么想,没有人会认为是赵楷的错,只会认为是权相为了讨好太子而弄权。何诉赔笑问道“难道郓王他们对现在的情况还不满意?”

郑皇后在侧,何诉故意摆了一个诘问的姿态,曹千里会意地说“郓王等人都在做着想发财的梦,对云中的权势并不在意。杨志对火药的掌握有所突破,据梁绝悟说,他们已经仿照西夏的霹雳雷做出了威力巨大的火器,岳飞就是凭着这些火器,以步军硬扛西夏骑兵,一个步兵能炸死两三个骑兵。梁绝悟说,杨志手下雷横、贝松林等人虽然参与了所有的战斗,但是没有安排职位也没有叙功。”

这次连白时中的脸色都彻底变了,他算是彻底听明白曹千里的意思,假如郓王要想动手,以杨志现在的能耐,恐怕想杀谁杀谁;但是赵楷和杨志是没有这个意思,他们正在做功成身退的准备。宋徽宗等人忽然明白了,曹千里为什么会回来送信,这个滑头也是那个生意圈里的人,方琼叹了口气说“将士思归。”

何诉自然清楚该是自己打圆场的时候,转身对宋徽宗说“圣上,杨志此等良将,应该放在边关。”

宋徽宗摆摆手问“这等火器可否在全军推广?”

“不可。”李纲和曹千里异口同声道,李纲上前一步说“国之利器,不可轻易交付他人,杨志身边估计不过百余人使用此物,安全可以保障,如果在全军推广,恐怕不出一年,就会被他国掌握,更不要说某些人偷窃,到时候就一切大乱了。江南雷家和汴梁秦家也能制造炸掉一座宅子的火器,到现在也没有推广就是这个原因。”

李纲的意思很明显,真要这火器推广,直接找汴梁秦家就是,何必在杨志身上下工夫;作为太子一党,李纲反而更相信郓王和杨志。宋徽宗只是随口一问,对于他来说谁掌握都不是问题,自己喜欢的儿子掌握这样的力量,或许对自己更有利;郑皇后的眼睛快要冒火了,恨声道“那么国事呢?”

李纲施礼道“可命杨志率军前往幽州,朝堂若是有想法,可在幽州事定后在做改动。”

方琼含笑问“如果杨志打下幽州呢?”

郑皇后和白时中倒吸一口气,那就是灭国之功,按照原先的说法可是要封王的;宋徽宗望着白时中,试探着问道“兵部侍郎如何?”

“不可回京。”白时中立马想清楚了,杨志要是以这样的大功出任兵部侍郎,那就是郓王在朝堂上的鹰犬,和李纲几乎有得一拼,作为太子的老师和铁杆,白时中决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李邦彦在心中一阵哀叹,他已经明白,今天是宋徽宗为了弥补兄弟三人做的一次努力,只要白时中和郑皇后表现出一点大度,剩下的都不是事;可是两人已经被大同府的事震撼住了,再也不愿意让步。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最低成本

宋徽宗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从袖中掏出杜万彻的信件递给一直没出声的宿元景,让他们一一观看,杜万彻在信中谈了自己的看法,幽州的问题不是打了败仗的问题,而是出了内奸。打了败仗打不了继续打就是,有了内奸后面不知道要冤死多少人,就算收复幽州,也会因为这些人造成冲突,点燃与金国的战火。

杜万彻提出了几点疑问,首先是谁在幽州下令杀光契丹人和奚人的?宋徽宗说说视契丹各族人为一家,下这个命令的人就是欺君,故意破坏收复幽州的大计;况且原本刘光世的一万人马应该增援到幽州,郭药师等人打了三天,刘光世都没有出现,那刘光世在做什么。

其次就算幽州事败,但涿、易、雄三州俱在,如果刘延庆不下令主动放火烧营,也不至于二十万大军一日崩溃,是有人故意兵败,还是军中有辽人的细作;第三,军备物资都在雄州,童贯没有说雄州受到攻击,那么剩下物资多少?所以现在的情况不是还能出多少兵的问题,而是如何处理的问题。

宿元景和何诉背后立刻就被汗水湿透了,最后一条无所谓,就算前线虚报损失,大不了讨价还价补充一些,但是前面,欺君和辽国细作,那是真正要死人的。而能把童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只能是刘延庆,但是谁不知道刘延庆是太尉高俅的爪牙,再往深里想,高俅和刘延庆不会平白无故做这样的事,他们背后又是谁?

郑皇后的只感觉一阵凉气从脚下袭来,有这么大能量的除了太子赵桓还能有谁?赵桓的脸色一阵茫然,李纲及时开口说“会不会是双龙会?”

宋徽宗赵佶难得认真地说“就是双龙会,何诉负责清除汴梁的双龙会,金国的人不动,宋人全部编入敢战士,送往河北;通知范致虚捉拿殷鉴等人,宿元景你立即动身去雄州见童贯,要王安中、赵良嗣说出所有双龙会的事情,把那个奸细找出来;李纲见到郓王,要他好好地呆在云中,调集战马盔甲人员给河北;贾详,你去通知蔡相,朕今晚设宴,和他单叙。”

李纲有点疑惑地问“曹大人呢?”

曹千里笑道“我已经够累的了,现在只想留在汴梁,恢复以往的生活。”

李纲急道“曹大人?”

曹千里拦住李纲的话说“李大人,无需多言,其实按我看,只要种师道和杨志率领大军前往幽州,攻克幽州并不是太难的事情;童太尉两次兵败,实在是雄州的军中有问题,只要不让雄州的人随意插手就行,最好你能跟到雄州协调,否则就算打了胜仗,也不见得能取到幽州。”

李纲看看宿元景等人都在期盼地看着自己,一咬牙朝宋徽宗跪下说“臣愿意说服郓王和种师道出兵幽州。”

“好。”对于宋徽宗来说,这是最低成本的运作,就算种师道等人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正好把这些人调离云中;宋徽宗立即说道“通知高俅抽调四万禁军去河北,四万禁军到了雄州,全部由爱卿节制,我派周渊、解潜、宣赞等人领兵,望爱卿早奏凯歌,以安百姓。”

蔡京回到汴梁已经快一年了,宋徽宗只是召见过几次,但是从未设宴相待,今天设宴单叙,让蔡京着实激动万分;宦海几十年,蔡京明白,这样的宴会就是机会,一句话说的好,自己就有可能重出江湖。对于蔡京来说,权力是有瘾的,所以早早与手下的徐若谷等人商议了一番,才准时进宫赴宴。

蔡京已经七十五岁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就是视力下降得比较厉害,君臣相见是唏嘘不已,回忆了一阵子往日的时光,宋徽宗等酒宴开席,赐了蔡京一杯酒后,就问到了现在的河北危机。蔡京的建议就是命种师道从大同出兵,奇袭幽州,能不能打下来没关系,最关键的是保持攻势,为童贯减轻压力。

幽、蓟、景、檀、顺、涿、易、平、滦九州现在还有七州在辽人手里,蔡京做了两手的方案,幽州打下来最好,如果幽州打不下来,最起码要把景州和檀州、蓟州夺回来,剩下六州就用一百万两白银买回来,让朝廷准备一百六十万两的白银,给李纲的底价就是八十万两。不过对于要郓王回太原,蔡京不赞成,蔡京认为,种师道压不住童贯和景王赵杞,应该命郓王主持幽州战事,哪怕挂一个名头就行,让种师道与李纲做事的时候有回旋的余地。

宋徽宗赵佶心里好过多了,毕竟是蔡相,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和金国买幽州也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应该能讨价还价;多一个州就可以少出一文钱,虽然对花钱赎幽州依旧肉痛,但是还能接受,最起码不用纠结了。至于种师道压不住人,宋徽宗一点也不意外,找来李纲重新给了旨意。

宋徽宗特地又给童贯写了一封信,告诉童贯,你还是负责北伐的大军,但是事情都交给郓王赵楷和李纲吧,景王赵杞可以先一步离开雄州,但是不慌着回汴梁,而是去河北各地安抚百姓。

李纲立即与各方面会晤,把一切敲定以后连夜出发,就在路上遇见云中回来的快马,辽国忠顺军节度使耶律阿息保已经退出蔚州,郓王赵楷用五千套西夏军的镔铁盔甲,与金军副都统完颜宗翰达成协议,让金将银术可让出了定安县,现在黄迪已经占领了蔚州全境,与涿州、易州练成一片。

李纲明白,按照原先太原、河北两地的划分,郓王的大军已经完成了全部的预订目标,难怪曹千里和郓王赵楷定下了一个月的期限,因为蔚州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必须拿到的东西。李纲怕马车太慢,干脆在驿站弃了马车,自己也上了战马,从连续的几个驿站调马,一行人一人双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云中。



第六百八十章 参透玄机

得知郓王让曹千里回汴梁另有玄机,想让云中的大军出兵幽州,杨志只能对着报信的梁绝悟苦笑,让人去把朱武和岳飞、鲁智深、韩滔找来;鲁智深和杨志一起住在州衙,一会儿就带着醉意走进来问“又出什么事了?”

杨志已经把幽州的地图铺在了桌子上,哈哈笑道“我们要分兵了,蔡庆,给鲁将军上杯浓茶。”

浓茶醒酒,鲁智深喝了一杯茶,正在续水,韩滔与岳飞两人步进大堂,杨志抬头朝他们瞧去,示意两人围拢过去道“梁将军从大同府回来,说郓王安排曹千里大人回去的时候,商议好要提起出兵幽州的事情。“

岳飞道“如果这样,动的肯定是我们和王坪,不知道要动多少兵力?“

杨志道“我打算只和韩滔、张三带五千骑前去,另外调集杨岳、韩世忠、拔思玄陵三人率领的三千蕃兵一同前往,将朔州交给朱武负责,鲁智深和岳飞辅助,武州还是种彬驻守。“

大同归顺后,天心大师就去联络了拔思母部,拔思母部在辽夏两国多年的攻击下差不多奄奄一息,得知大宋招揽是喜不自禁,什么条件都没有提,就答应归附;拔思母部全族只剩下五千多人,杨志便按照他们在武州、朔州,朔州的其实就是一千蕃兵的家属,拔思玄陵原先是拔思母部的头领,现在是千夫长。

梁绝悟担心地道“大人是担心西夏?“

杨志点头说“随着耶律延禧兵败西撤,云内州那些地方的兵力厚度增加,只要有机会,西夏人不可能没有动作,所以绝悟兄,你还有一件大事,要在大同府、朔州、宁边州、云内州、火山寨、夏州之间建立起一个情报网,哪怕日后出了大事,这张网也要保住。只要我们一日没出兵西夏,这张网上的人就不要轻易动用,人员只需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报上来的名单全部用化名。”

梁绝悟做了那么长时间皇城司,明白杨志真实的担心,一旦用了真名实姓,如果杨志与自己调离,就有大把的人可以看见真实资料,保不住就稀里糊涂地暴露了。梁绝悟点头说“我懂,明日我就开始在各地寻找合适的人。”

朱武去城外查看牧场,是最后来的一个人,听完杨志的安排说“现在刘延庆大败,萧干正在洋洋得意,我们获胜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后面呢?”

杨志笑道“郓王已经准备回太原,郓王一动,就让雷横、蔡福先回太原把马行、贸易行开起来,与大名府的邓乞丐取得联系,生意总是要做下去的。”

杨志说这话理直气壮,但是梁绝悟等人心里都有点酸涩,晓得话聊到这里就是杨志故意聊死了,当年王韶开辟熙河路,因租赋收入稀少,供给全靠各道援助,转运判官马瑊就搜集王韶贪污的证据,最后导致王韶与王安石逐渐产生矛盾;王赡建鄯州,转运使李譓、秦希甫弹劾王赡盗取二城财物,导致兵变又杀人灭口,王赡最后发配昌化军,行至穰县自缢。

杨志很明显不愿意有这样的结果,郓王一去,种师道很可能调走,杨志背后就缺少支持的人;杨志的安排分明是准备功成身退,免得日后出事。朱武笑道“真有那么一天,你可别想扔下我,说好的,你的一成红利是我的。”

众人勉强笑笑,又商议了一些准备的事项散去,岳飞单独留下来,低声问杨志“师兄真的是有这个担心?”

杨志看左右无人,对岳飞说“辽国只是奄奄一息,金国才是我们的大患,你看雄州的二十万大军对上女真骑兵将是什么后果?会比现在的情况更惨。鹏举,我们有心为国家马革裹尸,但是有时候这种诚心解决不了问题,世事不可强求,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真到了做不了官的时候,就要及早安排好退路,最起码让亲人和朋友将来有个安稳的日子。”

岳飞点头说“我明白师兄的意思,现在童贯看着幽州想的是荣华富贵,金国什么的担忧压根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一切说法为时尚早,师兄还是要打起精神,先取下幽州才行,要不然白白落人口实。”

杨志笑道“我此番去,和攻取大同一样,只有投机取巧,利用萧干和耶律大石的心理换取幽州,城中还有数万青壮,要是攻打,十万人也不够。”

岳飞见杨志明白,点头说“师兄放心,朔州有我。”

杨志师兄弟二人说定,各自去准备;种师道、王坪在大同府和应州也在做着差不多的事情,谁也不是傻瓜,郓王一提,皇上要是不答应那才是怪事。李纲到后,先后与郓王、种师道见面,才知道云中这边早就准备好了。赵楷接了圣旨,任命宗泽为大同府代留守,让种师道先召集了杨志、王坪两路人马前往蔚州。

等各路大军五天后在涞源县取齐,李纲忍不住摇头,云中的军马也太自以为是了,杨志带来八千骑,王坪更少,只有五千骑;加上黄迪拨出来的五千步军,和种师道的两千精兵,云中调集的人马正好两万人。

赵楷随后问了雄州战将的情况,按照种师道的要求,只是点了杨惟忠、王禀、王焕三人,要求整顿两万精锐还是分东西两路北上,杨惟忠、王禀率一万人走白沟奔幽州,与云中的大军会合,王焕率一万人直接去蓟州,最好能夺取蓟州。

众人在大帐内把漂亮话说完,下面的将领散去,种师道、杨志、王坪、李纲等人转到赵楷的私帐中,李纲才问出心里的担忧“种将军,三万人就能打下幽州?刘延庆二十万大军可是惨败,据说死亡人数在十万以上。”

种师道接过赵楷亲随递上来的茶碗,笑着点点头,转向杨志说“李大人还有些担心,你们说上两句。”



第六百八十一章 献计

杨志晓得,自己没能力改变历史大的趋势,见李纲问起对刘延庆兵败和后面战事的看法,杨志没有说任何猜忌的话,只说“李大人,现在云中收复,应该立即安排官吏去清查人口,稳定民心;可是雄州战事紧张,让我们去幽州,实在是挑不出多少富裕的军队。至于幽州之战,只能见机行事,需要大人和郭药师商议,安排大军驻扎,让郭药师配合进攻幽州,不给敌军找到偷袭的机会。”

李纲奇怪杨志不说如何攻打幽州,种师道眼神一收问杨志“直说,你在担心什么?”

杨志笑笑说“兵无常势,幽州一旦全民动员,辽军调回在东路和北路的大军,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我们首先不能让人抄了自己的后路,如果郭药师的怨军已经不能一战,就让种师中的大军从易州出发,保护我们的侧翼。”

刘延庆逃离战场,宋朝二十万大军竟然没有安排人马守涿州,还是郭药师控制着涿州,想想都是一个笑话;如果不是种师中还在易州,杨志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解除郭药师的兵权,哪怕散了怨军也值得。李纲这才反应过来,杨志等人是对雄州和涿州不放心,种师道是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在问。

李纲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不然当时也不会想着要曹千里一起回来,只是曹千里看到朝堂上那些宰辅的想法,再也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天从御书房回去,第二天就称病不出,李纲临行前想见上一面,都被曹千里拒绝。现在种师道、杨志的态度很明显,对于雄州那边就是不相信,可是靠着两三万人怎么能拿下幽州?

不过王坪随即谈起了云中的物产,郓王赵楷等人趁机改变了话题,坐了半天,一碗茶喝完,愣是没有再说打仗的事情。李纲实在忍不住,再次插话发问“郓王是什么打算?”

郓王赵楷坦然地说“本王不懂打仗。”

杨志叹了口气说“李大人,你太心急了,现在军情不明,怎么能制定作战方案,最起码要到了涿州以后再说。前线不是朝堂,凭空设计方案是要死人的。”

李纲诧异道“现在涿州和雄州不是派人来上报军情了吗?”

王坪笑道“李大人能保证那些军情都是真的?”

李纲无奈道“如果你们不相信那边的消息,难道是准备自己派出斥候?”

李纲话一出口就明白了,不是准备,而是肯定派出了,所以种师道等人不急不忙,估计后面的行军也是这个节奏,一直要等到他们自己的人摸清楚情况。种师道起身对赵楷施礼说“殿下,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王坪跟着起身,李纲没有办法,只好离开;大帐内只剩下杨志还没走,郓王赵楷屏退左右问“杨志,对于幽州,你和种老将军到底有几分把握。”

杨志笑了笑说“殿下,我们是来替他人做嫁妆的,最关键的就是不打败仗,然后夺取幽州,只要我们步步为营,不犯大错,前面一个有七成把握,后面一个是三成把握。其实我们被李纲催的没办法,否则等周渊的四万禁军到达,局面要好得多;周渊、解潜都算得上将才,挑选的人马多少能派点用处,雄州的军队已经打不了仗了。”

赵楷放心了,喝了一口茶问“燕云战事结束后,你准备做什么?”

杨志失笑道“看来王爷不看好末将啊,你也知道,到时候由不得我,最起码一两年的时间,只能说朝廷怎么安排,我怎么做,天心大师、万褚兄,出来吧。”

天心大师和曹万褚分别从帐篷的两个角落现身,坐到杨志对面的两把椅子上,杨志问天心大师“大师能否被给耶律大石和萧干各写一封信?”

天心大师含笑道“什么内容?”

杨志沉吟道“跟萧干说,如果献上幽州,封他为奚王,把新州和箭笴山划给他作为奚国的所在地;与耶律大石分析情况,说只要让出幽州,可以让他一路逃去云内州,为契丹族留下一丝血脉。”

赵楷等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现在幽州能够屹立,完全就是靠着两人支撑着契丹和奚族军民的斗志,两人一去,幽州就军无战志,差不多传檄可定,更可况杨志提出的前提是萧干献上幽州,奚国才能成立。而新州和箭笴山,东北是金国,西北现在还是辽国,新州以南是大宋,本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要是奚国变成大宋的属国,反倒是多了一个屏障。

赵楷大喜道“这个主意不错,奚国的设想我来与父皇说,就算将来被群臣诟病,那也是本王的事情。”

天心大师欣然道“既然王爷没有问题,老衲就动动笔罢了,然后安排人送到幽州,先把两封信交给耶律大石。”

赵楷满意地点点头,他不是满意天心大师直接安排人送信,而是满意这个送信的秩序,耶律大石接到信肯定不会瞒着萧干,因为知道就算这封信萧干收不到,天心大师还是会写下一封信。而萧干,只要头脑稍微够用,就会想清楚在幽州的最后结果,奚国恐怕是他心里的希望,自然能做出正确的取舍。

天心大师笔走龙蛇,很快把两封信写好,赵楷与杨志看后,天心大师就封了信口;赵楷端起茶碗问杨志“这里没有外人,杨志,你说,本王后面将会遇到什么情况?”

这就是赵楷的聪明地方,晓得杨志看上去一个武夫,实际上计谋百出,索性坦诚相见;杨志面色变得严肃,认真地问赵楷“王爷清楚自己的处境?”

赵楷点点头,他熟读史书,自然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若是能在燕云十六州功成身退,那么就是大哥赵桓和郑皇后的眼中钉,除了在民间刷刷名声,实际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好处;身为皇子,已经被封王,赵楷可以说是升无可升。杨志继续道“还记得我们以前说的事吗?王爷若是舍得,就去做盐的生意。”



第六百八十二章 回援幽州

“盐的生意?”杨志以前在汴梁就过这门生意,现在旧事重提,赵楷感觉自己能猜到什么,表现出一副兴趣“详细地。”

杨志听了听帐外的动静,缓缓地“王爷可以主动申请去江南开发盐田,江南初定,就算官府积极赈民,但是应奉局迟早会重立,肯定民生困苦,王爷选一块海边的滩地晒盐,可以解决部分百姓的生机,也为圣上分担。”

郓王赵楷大笑起来“得好,我相信这一点没有问题,你在哪一块地?”

杨志淡淡地“我在扬州流落的时候,看重的是秀州华亭那一片。”

赵楷想了想就明白了“海盐县到华亭之间,那里都是无主的田地,就算有些地现在号称有了主人,也是没有官府认可的。这个好办,要是豪强我就让他们拓,一般百姓大不了花钱买下来就是,杨志,这件事后面我来操办,你把晒盐的方法教给我就校只是我有心不甘心,本王就在秀州一辈子?”

心大师和曹万褚略微惊讶地望着赵楷两人,才知道这两人这次能脱颖而出,并不是靠着侥幸,人在塞北,讲到江南的地区都是了如指掌,连地图都不用查证,可以想象,各自预先都花了多少功夫。

杨志微微一笑道“王爷想多了,我们就算拿下燕云十六州,南北对峙的局面并没有改变,只是辽国换成了金国,我们从希望收复燕云十六州转变为要保住十六州。国与国之间难有长久的和平,尤其是金国,失去了汉赋之地,财政物资必定紧张,南下寻求缓解,是他们唯一的指望。而我们在北方的负责人也不会换,可以,大势上与北伐前一样。”

杨志没有再,但是赵楷三人明白,就算云中的大军取得幽州,最后掌管幽州的还是童贯和太子的人,那么后面一旦出现战争还会是眼下的纷乱,郓王赵楷就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是这个时间,谁也不准,也可能一年两年,也可能十年八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赵楷吸了口气“听由命。”

杨志三人顿时一震。杨志曹万褚都出身官宦之家,心大师熟知大宋典故,都清楚赵楷的这四个字不是寻常老百姓的那种无奈,而是当年宫中的一个故事,宋太祖赵匡胤一次看见侄子赵恒坐在龙椅上玩,就走上前去问赵恒想不想当皇帝?赵恒了四个字,就是听由命,赵桓就是后来的宋真宗。

只不过三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人去问赵楷,也没有接下面的话,曹万褚更是连行礼都没有主动地去帐外巡视,杨志和心大师起身告辞,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心大师去安排人送信,杨志自己回去休息。

第二,两万大军开拔,杨志在前,王坪押后,直奔涿州进发;大军似一条长蛇般缓缓经过太行山,在紫荆关倒马关停留了两夜,第三黄昏抵达易州。斥候和种师中回来传递消息,一路上没有发现辽军的敌踪;刘韐已经代表童贯在易州恭候,种师中在易州府衙设宴招待郓王,李纲种师道等人陪同,酒宴上,李纲再一次问起作战的方案。

种师道知道心大师写信的事情,举起举杯道“我们再走一,就到涿州,看看郭药师有什么情报和杨惟忠的人马到了什么地方再,从接近涿州的时候开始,辽军就可在我们到达幽州前的任何一刻,以快马攻击我们。只是幽州这边可以做个调整,种师中的五千人养精蓄锐多时,与杨志一起进攻幽州,王坪带领一万人马留守易州,保护郓王。”

李纲张了张嘴,一万五千人去打幽州?刘韐担心地问“如果与辽军遭遇,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种师中摇头道“萧干不会选在我们行军途上发动攻击,行军的时候往往高度戒备,不容易得手,要选择也是选我们生火造饭的一刻,人马松驰下来,精力尚未回复。在涿州,只有城西南的岐沟,在南北拒马河和运粮河道之间,一旦遭遇双方根本无法后退,唯有死战到底。曹彬米信等与辽将耶律休哥大战,就是被辽国轻骑截断粮道才大败而归,现在涿州在郭药师手中,应该无恙。”

李纲这才明白种师道等人为什么要担心郭药师,提前让杨惟忠一万人北进,掩护侧翼;可是等杨志过了南拒马河的时候,竟然发现有宋军的一个寨,驻扎着五十多名骑兵和两百多名逃过来的胜捷军,原来他们是王禀的部下,辽军追赶的时候队伍已经散开,这批人因为带着一大批粮草就徒涿州,被郭药师下令驻防在拒马河。

杨志对着两百多胜捷军问“我是杨志,我们要去幽州,你们现在还有和辽军作战的勇气吗?”

胜捷军都是童贯抚养大的军旅子弟,年纪都不大,听到杨志的话无不大怒,一名百夫长上前“杨将军,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不是我们不能打,实在是,那些王八羔子太怕死。”

杨志打断百夫长的话“不要评论上司,既然你能打,那就听我号令,愿意留下来一起作战的全部站在左边列队,由这名百夫长指挥,不愿意打仗的站到右边,留下战马,从道路边上走,自己过河回雄州。你叫什么名字,能指挥这些人吗?”

“末将牛皋,能指挥这些人,胜捷军列队。”有几名军卒既不走也不列队,还在与其他人吵闹,张三带着人过去,立刻把几个人剥去了盔甲剔出队伍;牛皋一愣,张三冷声“大战在即,不能为几个刺儿头浪费时间,为了千人活,舍得一人死,牛皋,马上点人数,不愿打仗的人三十息间消失。”

三十多名宋军狼狈不堪地站在道路旁,牛皋点完人后,梁绝悟安排的第一件事是吃饭,第二件事是帮助立寨。牛皋第一次发现,沧浪营的人立寨很讲究,仔细地把大车又铁链子连起来,摆在一个个道口和路侧;牛皋问张三“有辽军消息?”



第六百八十三章 黄金秘闻

“没樱”张三毫不在意地“但是习惯能救人命,你不会真的以为靠词就能激励士气吧。”

得知大同府等地都被打下,看见种师道的军队在沧浪营的掩护下过了被拒马河,牛皋身后的一个什长咂舌“难怪他们能打败辽军,牛将军,你发现没有,他们很傻,但是每一个站位和进退都恰到好处。”

牛皋笑着问“张奎,你想改换门庭?”

“哪能,”张奎讪笑着“我只想扬名立万,跟沧浪营学学怎么打仗的。”

种师道见到这支队,夸了牛皋一句“没替童太尉丢脸,你们就跟在种师中将军身后,听从命令,等打下幽州,给你们记上功劳。”

只不过看到郭药师来迎接的队伍,连种师道都是大失所望,三千人马行进,灰尘散乱不齐,部伍不肃,一看就不是训练有素的部队;杨志却想到郭药师故意藏拙,想不出兵幽州,只是郭药师恐怕没想到,根本就没想过要他去幽州。大军进城后,涿州城内还是比较安宁的,看见宋军,也没有什么慌乱。

一名大汉突然从路边观瞧的人群中冲出来,大叫“杨将军,杨将军,我是洪日荣。”

杨志看到了,示意身边的蔡庆过去把人领过来,跟着洪日荣一起过来的,还有穿着辽僧服饰的惠洪和尚;杨志笑着问道“怎么舍得让你们出来的?”

惠洪和尚笑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真的不错。不是耶律大石舍得,宋军不是一度攻占了幽州城吗,我们俩就是趁着那个节骨眼逃出来的;洪日荣身上还有些钱,就在涿州租了个房子住下来,原来准备听到你的消息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惠洪和尚已经五十多岁,看上去气色有些暗淡,随行的宗辩跳下马去,一搭惠洪和尚的左手脉搏,什么话都没,把惠洪和尚托上自己的战马,自己牵着缰绳走;杨志示意一名亲兵让出战马,让洪日荣骑上,一路到城内的军营。涿州也有契丹军的居住区,现在基本上控制,正好让大军驻扎。

种师道以需要休息为理由谢绝了郭药师的酒宴,安排种师中接手了涿州的防务;杨志与心大师就在帐内推演后面的变化,宗辩快步走了进来,惠洪和尚旧疾复发,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最多不过是十的命。杨志相信宗辩的医术,赶紧去看望惠洪和尚,惠洪和尚正在和张三在一起喝酒,看见杨志进来,抬头笑道“一起来一杯。”

杨志摇摇头“张三是我批准的,我没有人批准,过两陪你喝。大师,抱歉,要不然我派人送你回汴梁吧?”

“你无需抱歉,这都是命中注定。”惠洪和尚笑着摇头,又喝了一碗酒“我已经死了一次,如果现身,岂不是给很多人找来麻烦;这一次你就让我死在燕云吧,趁我现在还是头脑清醒,我有些事情要和你们。”

杨志在惠洪和尚身边坐下,随意地问道“你的事情,对我来,是有利还是有害?”

惠洪和尚很干脆地道“我不知道,世事难料,至少现在不是坏事。郭信有个儿子叫郭中复,是朝廷的秘书郎,我们出身的时候,皇上并没有牵连到他,但是郭中复被蔡京调出了京城,担任霸州信安军通判,郭中复随即辞职。我从洪州一路回到汴梁,就是郭中复安排的,只是在陈州出零事,接应我们的四名官员和二十七名江湖人员全部被杀,郭中复下落不明,我才逃到北面,与早有联系的不错和尚接触上,去了辽阳。”

张三问道“你想报仇?”

惠洪和尚摇头“我没那么自不量力,不要郭中复,就是那四名官员,任一饶武功都远远超过我,我只想知道真相,哪怕我死了,你们也应该查清楚真相。”

杨志欣然道“你没有怀疑蔡相,你怀疑的人一个是不错和尚,还有一个是谁?”

惠洪和尚颔首“当时的蔡京要是想杀我们,不需要做这样的手脚,他连郭信的墓都打开,根本不会在乎世饶看法。我怀疑的人就是郭中复,郭信的本身你是知道的,活着的时候是蔡京唯一顾忌的人,只是你们不知道的是,郭信是残剑门的长老,甚至杀了这一代的残剑门主游四海。”

杨志和张三一下子不出话来,游四海在江湖上是个白道大侠,号称江南大侠,但是十几年前,被人发现死在苏州慕容家的农庄门口,死在自己成名的剑招一鹤飞上,当时游四海的好友和弟子大举进攻慕容家族,虽然死伤无数,最好还是逼得慕容家的族人弃家而逃,迁移到鄂州,托庇于龙虎山的势力下。

没想到背后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游四海另有身份,受到同门暗算,惠洪和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得意地“郭中复有几分相似于郭信,他大老远出动那么多人把和尚弄出来,怎么会没有所图,只是和尚一开始以为他是希望和尚点江湖秘闻,谁知道却是故意暴露郭信的那些人。”

杨志笑道“这么严重?好吧!我相信,你不会要我去寻找郭中复吧,实话,我不知道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相,我也没有那个本事。”

张三道“惠洪大师,你不,我们想都想不到,残剑门是魔门大派,郭信做下暗害掌门的事情,是谁也不愿出去的。你游四海是残剑门主,那可是要证据的,否则就会被其他人认为是别有用心,我们到时候想避也避不开。”

惠洪和尚叹道“我是有点急不可待,可我也不知道更多的详情,要不然什么也要多透露一些;不过郭中复的武功高明,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美女,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青楼红人,他都不在乎。我把我知道的那个江湖秘闻告诉你们,当年狄青大军从岭南撤军,有一万多两黄金下落不明,实际上是被人劫走的,只是狄青要脸面,隐瞒不,反倒引来无数猜疑,那批黄金据被越了汴梁,就在汴梁城里。”



第六百八十四章 帐内毙敌

一道人影在帐外闪过,张三一个人扑了出去,惠洪和尚突然放低声音,接着说“我是在耶律磊的府里中了毒,虽然毒解了,但是导致旧疾复发;耶律大石为此才让耶律磊对我不要管了,耶律磊看见下毒的人了,说是耶律淳身边的侍卫田雅里,只不过田雅里被耶律大石围住后自杀了。”

杨志这才真正的感觉到奇怪,耶律淳身边的侍卫田雅里来毒杀惠洪和尚做什么,要是想泄愤的话,把惠洪和尚推到城楼上枭首示众岂不更加痛快。杨志顾不上想惠洪和尚不相信张三是不是有隐情,问道“难道耶律大石没有调查?”

“据我所知查了。”惠洪和尚松了一口气,道“以我估计,是他们双方内斗,担心耶律大石通过我,与大宋这边联系,才在暗地里下手。”

杨志点头认同道“如此看来,萧普贤女手中应该还有一支精兵和不少高手,耶律淳都死了,难道那些人认为萧普贤女可以控制辽国?耶律淳指定的接班人可是天祚帝第五子秦王耶律定,虽然耶律淳此举有借刀杀人的嫌疑,但是在大义上耶律定还是占有上风,就算耶律定可能被天祚帝耶律延禧杀掉,但是幽州已无正统可言,换做别的官员兴许没什么,但是耶律大石不行,他肯定要有所动作。”

惠洪和尚凝目杨志,沉声道“萧斡里剌说,田雅里的功夫像是中原的金刚宗。”

金刚宗,魔门四宗之一,没想到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当真是乱世出英雄,能够扬威立万的地方都被其他门派占据了,金刚宗只能做这种无奈的选择?杨志情不自禁地摇摇头,魔门中像曹万褚那样的例子只是偶然,出身贵胄,沉心武境,心中没有什么仇恨,若有抱负也有大把的机会挥霍;其他的人未必有这么自在,那么也不会简单地就做出这样的布局,好在事情发生在幽州城内,暂时可以视而不见。

杨志低声道“我会有所准备的。”

张三跑了回来,叹道“好狡滑的毛贼,我出去以后就没见到踪影,看了附近的几个帐篷,都是我们熟悉,他们谁都没有看见人影!若我没有猜错,他必是有很好的掩护,现在依旧躲在附近。“

杨志一指点倒惠洪和尚,大声叫道“惠洪,你怎么了,张大哥,快去请宗辩师傅过来。”

张三顿时明白了杨志的意思,那个人要是还在,听到惠洪和尚不行总要来看一眼,立即一头冲出帐篷;杨志随即走出帐篷召唤亲兵去烧热水来人侍候,杨志的声音很大,但是人忽然闪回帐中,正撞见一名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僧人。

杨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佛门高手,不错和尚洒脱,智清大师睿智,四鳍禅师木楞,这些高僧都是一流的高手,但是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僧人这样充满劲力。皂色僧袍,肌肉如铁,望着杨志的目光锐利如刀,虽然嘴唇紧闭,但是帐篷里无处不感受到他的气场;估计换个人看见如此精悍健壮的人,呼吸都要停顿,不过在杨志眼里,他只是一个僧人,一个锋芒毕露的僧人。

杨志笑了笑说道“禅师秘密前来,是惠洪大师的旧友,还是仇敌?。“

僧人神情肃穆道“施主应该就是杨志吧,的确不愧当代最出色的阴谋家,竟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样的计谋,让惠洪和尚的呼吸与死人无异,引我上当,不过对于贫僧来说,这计谋只是精彩,一点用处都没有。“

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阴谋家,杨志无奈地笑道“禅师知否这里可是军营?现在整个帐篷都已经被包围了,你真的是那么自信?“

僧人现出一个充满阴险奸猾的笑容道“那要看施主与贫僧的造化。”

僧人说完,身体就开始旋转,帐内顿时狂风大作,金光闪闪,一柄纯金的链子锤在空中飘过一道令人难以捉摸的弧度,往杨志击来;链子锤在空中不住旋转,时缓时快,发出尖锐的劲气破风声,更添声势。杨志长笑道“禅师真的是佛法无边,岂不知人生本来苦海无涯?”

龙雀刀闪电离鞘,一刀磕中锤头;杨志感到对方变幻的金锤中,生出如同漩涡的惊人吸力,让龙雀刀失去变招的主动,而金锤顺着漩涡砸上了刀背;杨志虽惊凛对方的高明,心神却丝毫不乱,龙雀刀不可思议地划了一个半圆,精微至极地脱开了漩涡,刀尖点在链条上,锤头顿时改变了方向。

僧人双目精光剧盛,叫了一声“好”,身形瞬间定住,链子锤往回一退,顿时化作一面铜墙铁壁,封死杨志可能会有的变招;杨志横刀一斩,刀芒循隙而进。僧人哈哈一笑,一旋身,流星锤绕过龙雀刀,朝杨志的右侧扫去;杨志一步踩近两人距离,脱离锤头的范围掌中刀剑化作万千芒影,将僧人笼罩。

眨眼的工夫,两人以快打快,已经连续交手了五招;僧人在位置交换中,链子锤高速旋转,反手射向杨志,生出的劲气发生连串的破空声。杨志的身形突然舒展开,整个人竟然转身从锤下游过,就在僧人旋转回来的一霎那,龙雀刀削向僧人的喉咙;杨志已经发现对方的武功看上去佛门的禅功,实际上另有玄机,所以抓住一个契机,冒险一试。

僧人大惊,杨志的这一招无法形容,就是一个字“快“,快得不可思议,快得连自己都看不出变化;僧人眼中寒光四射,身体飘退的同时,不顾龙雀刀的威胁,一掌拍在杨志胸前。僧人飘落在一丈外,身体凭空坠落,脖子如面条一般软软垂下,落地的时候才溢出鲜血;杨志被一掌击倒,心中暗叫侥幸,僧人如果不想着后退,全力一掌或者一拳,自己恐怕已经命归黄泉了,这一退,分掉了僧人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劲道。

饶是如此,杨志都感觉心脉欲裂,发觉两种不同的感觉分别在胸前游弋,杨志立即弃了龙雀刀,盘坐运气。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大石回信

天心大师和宗辩从不同的方向冲进了帐篷,张三迟了一步,宗辩看见屋子里一坐两躺,把三个人都看了一便,确定陌生的僧人已死,惠洪和尚只是被封住了穴道,杨志在疗伤。天兴大师连出五指,解开了惠洪的穴道,张三盯着那根流星锤说“天兴大师,这柄锤可有些来历。”

天兴大师颔首道“这是耶律休哥孙子耶律奴的成名兵器,叫惊风锤,使用这件兵器的人须修炼耶律休哥一门的武功羽厥功。只是百年前这件兵器和这门武功都已经失传,没想到现在能看到,难怪能伤了杨志,宗辩禅师,杨志的伤情如何?”

杨志是这次前往幽州的大将,如果因此不能上阵,对于云中军来说,是个不小的挫折;宗辩收回搭在杨志脉搏上的手指,摇头说“杨志现在的状况似乎受了两种伤,一个是刚猛之力,一个阴柔之力,杨志当时运功护体,刚猛之力虽然震伤肺腑,但是肋骨未断,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那股阴柔之力,很像绵掌一类的功夫,隔物传功,伤了杨志的经脉,只能看杨志自己的修为,最起码杨志自己解决了一种,我们才可以相助他疗伤。”

天兴大师和张三、惠洪都是高明之士,明白宗辩的意思,此刻若是强行相助,运功的人根本不知道两种力道在杨志体内的情况,其实只是帮助杨志压制伤势,杨志现在不需要。天兴大师点点头,才问张三“刚才你为什么不进来?”

张三答道“我那时候怕还有贼人,所以就在外面巡视了一遍,哪知道来人武功如此高明,他和杨志几招就打成这样。”

天兴大师没有再说话,张三的理由站得住脚,只是有些托大;宗辩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自己只是杨志的客卿,一切等杨志醒来再说;杨志此刻是冷得要命,他到底还是小瞧了那股阴柔之力,此刻杨志已经做完了一个真气的循环,那股寒气还是蔓延在全身,只是没有能封住杨志的真气,像一群蚯蚓一样在体内乱钻。

杨志一连利用化鹏功运行了四个循环,虽然寒气被压制,但是杨志也没有办法将寒气驱逐,只是将其他的伤势大为减缓;等杨志运行完第六个循环,内息渐渐浑厚起来,真气从尾椎穴开始,顺着脊柱而上,直到脑后的玉枕穴,再散往全身。杨志立刻感受到寒气在自己的真气冲击下开始争斗,寒热之气在经脉里不断互相撞击,冲击着自己的经脉。

这如同上次洗髓一般的情况,杨志有了经验,反而不着急,一遍一遍地运功全身,等待着老天安排的结果;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次循环,寒气渐渐被逼到了丹田所在,杨志只感觉无数的真气经脑枕穴向丹田气海汇流,逐渐融化了寒气,洗淬着真气里的杂质,随着寒气被浑融,真气变得至精至纯。

等杨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杨志身心愉悦,全身却是臭汗淋漓,不知道排斥了多少毒素到身体以外;杨志洗了一把冷水澡,又饱餐一顿,才去见种师道。种师道已经知道昨夜的事情,有高手能潜入到杨志的帐篷,给所有的将领都敲响了警钟;无论是军队还是郭药师的州衙都加强了戒备,毕竟有杨志这样身手的将领还是少数。

正倚树而坐的种师道看见杨志就说道“一切顺利!金兵在北面到了居庸关,耶律大石已经同意我们的要求,给了我们回信,耶律磊的商队作为试探,已经出了幽州城,正往西而去。”

杨志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道“那还真是老天眷顾!”

两人难掩心中兴奋之情,伸手互击,一边的种师中叹道“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种师道道“不用着急,萧干的车马一动,我们立即袭取幽州,耶律大石留了耶律宁与我们交涉。”

杨志想了想说“种帅,还是按照师中将军的意思早出兵吧,耶律大石一走,契丹的高手必定尽数离开,万一耶律宁被人暗杀了,我们就前功尽弃。辽国的大臣中与金人联系的不是一个两个,我担心我们布局的时候,金国也在布相同的局,吴乞买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杨志猛然想起来金兵在居庸关是不战而胜,地震震倒了关口,让辽军彻底绝望,也让金兵带着一种天命所归的架势到幽州,因为掌握了后来幽州民心的主动权。种师道一听,双目闪闪生光,过了片刻沉声道“是有这个可能性,那我们就立即出兵。”

一个时辰以后,杨志就带着沧浪营的骑兵出城往幽州,种师道等人随后;一百多里地,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其实跑到半路的时候,杨志就看到了辽军侦查敌情的鹞鹰在天空飞翔,要是往常,杨志肯定不敢妄动,但是今天,杨志就是要让辽人知道,自己的大军来了,所以全军还是以原来的速度在前进。

离幽州三十里,杨志就看到了萧斡里剌迎面纵马而来,萧斡里剌面带讥笑地说“杨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多等两天都不行。”

杨志让身后的蔡庆拿来流星锤说“这是昨夜行刺我的刺客留下,如果你们走了以后,耶律宁等人全部被杀了怎么办?我来,就是要在金人前面接收幽州,绝不会为难奚人和契丹人。另外我还有一件秘密要和你说。”

萧斡里剌认出金锤的来历,也是一愣;杨志趁机改用传音遁耳,对萧斡里剌一个人说“耶律延禧必败,你和耶律大哥要想办法逃过云内州,到黑水城集结人马,掌控辽国在西域和西北的实力,另建辽国。居庸关会出意外,尽早把人退出来,可以减少一点损失。”

萧斡里剌一惊,随即恍然大悟,摇头说道“原来冒充元狄的那封信是你的杰作,如果真像你所说,现在我们已经无从选择,你告诉我后面的猜想。”

杨志笑着说道“你们必定成功,但是如何逃过耶律延禧的阻拦,我们帮不上忙。”

萧斡里剌点头道“我再信你一次。”



第六百八十六章 幽州乱局

杨志在二十里外扎营,等待种师道的后续人马;萧斡里剌回到幽州城内,和耶律大石一说,耶律大石立即说道“通知下去,我们连夜动身,你去接应居庸关的契丹兵,不要坚守了;杨志的意思没错,他们到底宋人还是金人取得幽州,和我们无关。我去找太后说去。”

萧普贤女和萧干都心有不甘,觉得耶律大石是看在与杨志结拜的情分上有心放水,耶律大石苦笑道“在幽州多呆一天,难道比活命还重要?要是新州丢失了,我们连西逃的道路都没有了。”

萧普贤女想想说“我要和一个人商议一下。”

耶律大石猜到是那个神秘人物,可是耶律大石怎么会给萧普贤女这个机会,耶律淳一族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萧普贤女母子十天内五次上书金国请为属国,只是被金人拒绝;耶律大石明白,萧普贤女还想最后挣扎一下,于是笑了笑说“太后若是还有疑心,微臣就自己带着契丹族的人逃生。”

萧普贤女不甘心地说道“我刚见过高企弓,他忙得要命,正安排明天与金国使者商谈的事情。听他讲,金国有意请曹勇义、康公弼等人,或许还有转机。现在出城,岂不是太冒险,万一宋军沿途追杀,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耶律大石冷笑道“按照高企弓的说法,我们就是不杀曹勇义等人,也应该将他们幽禁起来,谁知道是不是金国的攻心之术,准备不战而胜,靠着威慑力拿下幽州。”

萧普贤女蹙眉道“我不同意耶律大人你的看法,只要你和萧干的军队还在,金人在幽州城内即使安排细作,绝不敢轻举妄动!假若他们稍有异动,我们便可撕破脸皮,大开杀戒,这个损失金人不敢承受。”

耶律大石露出讥讽的笑容道“在城内的没有金人,大部分是双龙会的人,按道理说向金国还是大宋的概率是一样的,可是他们在内斗,一旦宋军进城,起了冲突,留在幽州的契丹人莫非准备再打一仗?就算要打,是为谁打?我们现在离开,正表示与各方尚留转寰的余地。明天之后,宋金是分裂还是团结,对我们都没有意义,我们怎么做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萧大人,你说是吗?”

萧干哈哈一笑,形势越来越恶劣,他早就不想守幽州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耶律大石带着契丹的那些皇族死忠一走,萧干就立即指挥奚、汉、渤海三军一万人掩护着两万百姓前往新州;天兴大师的信件有大宋郓王赵楷画押,萧干相信对方最起码暂时不会失信,能争取到一个与女真一样的机会,后面萧干不指望有谁会对自己友好,中原、契丹、女真,都是一样的货色。

萧普贤女看出来了,两位权臣已经对幽州的这个小朝廷没有任何兴趣和信心了,萧普贤女其实这几天已经考虑好,那些丧家的契丹人看得太紧,自己是不可能有机会投奔金国的,而耶律淳已死,自己愿意立耶律定为帝,天祚帝不至于降罪于自己,既然如此,和耶律大石争论一天两天的时间确实没有意义。

于是萧普贤女下令,留下高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四人维持幽州的朝廷,耶律宁、张敦固主持军务留守,自己和耶律大石带着依旧忠于辽国的契丹族人撤退。至于萧干,说是要带着人马在新州坚守,至于到底想干什么,萧普贤女也没有心思再问。

整个命令传下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幽州城内大乱,那些大族都在奔走争执,耶律宁、张敦固各带契丹兵与汉兵在城内维持秩序。曹勇义让家人对外说自己偶得风寒,明日才能见客,悄悄带着几名随从,从侧门出府,来到外城三坡巷,敲开了一个中等宅院的门,不错和尚迎出来道“大人已经考虑好了?”

曹勇义很谨慎,等人全部进了院子,院门关上,和不错和尚走到客厅才说“你应该知道萧普贤女的决定了吧,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我和康公弼等人是不会离开幽州的,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不错和尚一肚子鄙视,心里话,高企弓和康公弼都是幽州的士族,他们这样说还可以理解,你一个显州人,和虞仲文一个大同人一样,留在幽州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势。不过不错和尚明白,杨志已经到了幽州城下,而金国的大军还在居庸关外,现在一切还要靠这些辽国旧臣,高企弓等人现在还没有明确表态,只有眼前的曹勇义从显州开始就一直与自己合作,目前是自己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不错和尚笑着说“国主对各位是仰慕已久,希望各位能在金国,继续为辽东的父老效力,至于幽州城,在国主眼里,绝没有各位重要。”

曹勇义自然清楚不错和尚说的是漂亮话,完颜阿骨打肯定会用自己这些人,但是有没有幽州城,那官位恐怕要差了很远;有幽州城,封侯拜相都不成问题,没有幽州城,估计也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曹勇义笑道“大师放心,你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我们的交情早就超过了一般人,我可以这么和你说,我现在不受任何限制,只是兵权不在手中,耶律大石把兵权交给了耶律宁、张敦固,他们可是心往大宋的人。你在太后身边不是有棋子吗,能不能起点作用?”

不错和尚听到巷子里人喊马嘶,不由得朝门口看了看说“那个人的地位特殊,我也说不上话,这件事很难办,不过我另外有个法子,等会趁乱,我安排人杀了耶律宁两人,你要安排人接管军队。”

“不可。”曹勇义看不错和尚收回目光,急促地说“只要耶律宁被杀,契丹人就会认定是女真作祟,对大局不利,并且耶律宁和张敦固在南门安排了心腹,只要出事,就会打开城门,放宋军进来。”

乱世中,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耶律宁和张敦固也不例外,他们只求荣华富贵,如果真有人要下毒手,那就是玉石俱焚。



第六百八十七章 地震

不错和尚微笑道“我欢喜顺应形势的人,那样才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安安乐乐地生存下来。谁敢与我们作对,先要问过和尚手中的刀剑,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不了连守门的官军全部干掉。”

没想到不错和尚这么果断,曹勇义苦笑道“原来大师早有安排,我接着的话说不下去哩!”

不错和尚故意惊讶道“你有什么提议,只要是可行的,大家可以从详计议。”

曹勇义实话实说道“还不是张琳,现在唤我们过去哩!我暂时回了他,说身体不适,明日迟些再谈。”

张琳是辽国原来的宰相,德高望重,这时候找曹勇义,显然是晓得耶律大石等人走了,他们需要商量关乎到幽州存亡的大事;对于不错和尚来说,这时候一个好消息,宋人与契丹人达成了默契,但是城中汉族的权贵并不买账,想对眼前危局作出应变,为家族而抉择,不错和尚微笑道“那就请他一起来大金吧。”只听最后一句话,已令人体会到谢家正以自身的急剧变化,对眼前危局作出应变,为家族的命运而奋战。

猛然间大地一晃,曹勇义当场栽倒,就是不错和尚与几名高手,都不得不做出平衡身体的动作;曹勇义的随从刚把曹勇义扶起来,房屋又晃了一下,屋顶上甚至掉下瓦片,在屋外摔得声音清脆。不错和尚脸色大变,他行程万里,在渤海湾经历过这样的情况,晓得是地震,但是不错和尚清楚,幽州城的军民不知道,十有会认为是天谴大辽,军心必定溃散,甚至自己的那些暗桩,都未必还像原先那么坚定。

随后的半个时辰,幽州城又晃了几晃,数以百计的房屋倒塌,人和牲口伤了不计其数,正在西城门出城的萧干等人和手下的将士一样,都被吓了一跳。萧干等人的心说不震惊是假的,全城在抖动,按照这个时代就是大凶之兆,萧干再也不愿意留在幽州,催促着手下抓紧时间出城,以避免更大的灾难。

只是军令没用,五六千士兵都跪在地上了祈祷,不敢随意抬头;萧干挥动马鞭,让随从赶紧把人马叫起来,星夜兼程离开;耶律大石的脸色同样严峻,他没有阻止萧干的任何举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幽州城高大的城墙。自从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送给辽国,幽州就是辽国强盛的一个象征,曾几何时,会想到契丹人有退出幽州的这一天;如果不是杨志挥师进逼,迟上一天,恐怕能带走的人会少一大半。

耶律大石摇摇头,他有点看不懂自己的这个盟弟,难道真的是喝了龙血变成了奇人异士,如果这样,是大辽的幸运;耶律大石想起萧斡里剌的传话,另建辽国,不由得回过神来,一股豪气涌上心头。耶律大石看萧干已经重新聚齐军马,百姓也开始继续出城,问一旁的耶律松山“太后和皇子是否出城了?”

耶律松山答道“他们的马车正在御道上,会从定西门出来,那边是一千宫帐军在把守,道路畅通。”

耶律大石立即催马带着身边的五十骑迎上去,在定西门负责戒备的千夫长萧查刺阿不跑过来说“大人,天幸啊,现在都说大人早知道幽州不保,撤走是最明智的举动。”

耶律大石心中一喜,晓得自己因祸得福,在这些将士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牢靠,勉励萧查刺阿不道“所以你们要相信,跟着我,大辽就不会亡。按照汉人的说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我们离开幽州,迟早会像先人那样,打回来的。”

耶律大石四周的将士一阵欢呼,人就是这样,越在逆境之中,就越喜欢听到和赞同鼓励的话,耶律大石的豪言让他们想起了大辽的辉煌,怎么会不欢呼。一声肃静的吆喝传来,皇家的车队缓缓从城内驶出来,马车连绵不断,足足有一百多辆;萧普贤女的马车在耶律大石面前停下来。

宫女掀开车帘,萧普贤女抹了淡妆,穿一身便于行动的紧身衣服,让惹火诱人的体态完全显示出来;萧普贤女的儿子耶律阿撒是个高昂英伟的男子,腰挂长剑,穿的是辽国皇族的服饰,骑在一匹乌骓马上,离着萧普贤女的马车并不远,神态冷漠,仿佛世上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与耶律阿撒并排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僧人,神态陰鸷冷静,用的也是长剑;耶律大石认识,是耶律阿撒的师傅归不铉。这个归不铉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到达幽州的那一天正是耶律淳病倒的时候,靠着一粒丹药让耶律淳缓过气来,两人单独交谈了一个时辰,耶律淳便让耶律阿撒拜归不铉为师,从那时候开始,耶律大石就发现宫中来了一个神秘人物,损失了两名眼线才确定,那个神秘人物绝对不是归不铉。

耶律大石上前朝萧普贤女施礼,萧普贤女好整以暇的微微一笑,道“今次西去,哀家可全仗着大人扶持,在皇上那里,还望大人多说几句好话。”

萧普贤女很识相,现在就开始改称耶律延禧为皇上,耶律大石躬身道“皇上必定会体会太后的苦心,微臣也会尽力而为。”

萧普贤女仰天一阵长笑,喝道“耶律大石,你到底有多少话没有和哀家说,你急着离开幽州,是不是司天监发现了预兆?”

司天监就是原先的北院户部尚书傅遵,中京被破后逃到幽州,被耶律淳任命为司天监,也是傅遵发现了李处温背叛的证据,易州大富商赵履仁写给李处温的策反信;耶律大石晓得傅遵是跟随萧普贤女去云内州的官员,该问的恐怕早已问过,沉着地说“微臣不知,只是天命罢了,大部分的军队预先出城,就意味着我大辽不亡。”

萧普贤女顿时无语,愣了片刻,无力地挥手说“出发吧。”

夜风萧萧,大军打起火把,缓缓向西而去,不少人情不自禁地哼起契丹的民歌,一种莫名的悲壮笼罩了全军。



第六百八十八章 李纲失态

耶律大石的心里其实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镇定,耶律延禧是什么样的人,耶律大石太清楚不过,自己是拥立耶律淳为帝的重臣之一,另外两位重臣中李处温已经被杀,萧干打算自立为王,只剩下自己能顶替这个罪名。耶律大石的心中仍在盘旋着杨志的主张,只是难以确定自己是到了云内州就逃走,还是再看看耶律延禧的态度。

现在耶律大石手中还有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如果直接穿越云内州而过,耶律大石估计最起码三四千骑跟着自己是肯定,这样就可以直接占据黑水城,然后经白鞑靼部,到达西北路招讨司驻地可敦城。由于可敦城的守军全无心理准备,兼之耶律大石本身是当朝名将,定可以一举制住守将,置可敦城于绝对的控制下。(¥新速¥度最≈>

可敦城是大辽的西北边防重镇,就算军队已经被调动,但是依旧会有留守的军队,还有附近牧场数以万计的战马,只要有这个基地,以耶律大石的能力,未必没有重振大辽的希望。耶律大石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抉择,直到大队人马过了古北口,萧斡里剌带着两千骑兵追上来。

萧斡里剌面对耶律大石,竟然有些难以启口的意思,一直到耶律大石追问,萧斡里剌才说自己回头看见山上的居庸关塌掉了,好在萧斡里剌提前喊走了契丹兵,只有一千渤海军还留在关内,估计已经玉碎了。萧斡里剌心有余悸地说“不知道杨志说出事,是否指的就是地震,要是宋军连这个都能预测到,仗真的是没办法打了。”

耶律大石淡淡地说“已经没法打了,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撤出幽州。现在不用想宋军与杨志了,那是金人该头痛的事情,我们应该想想,到了云内州怎么办?”

萧斡里剌毫不犹豫地说“直接逃走,一旦你去见了耶律延禧,能否活命是一回事,最起码这七千多人马没有了。这支军队给了耶律延禧,不是在与金人的战场上白白消耗,就是被西夏人吞并,不值得;对了,我还忘了和你说一件事,有个和尚刺杀杨志,用的是我们辽国失传的惊风锤。那个杀手也叫不走运,跑去了杨志那里,要不然能多干不少事。”

萧斡里剌说到惊风锤何和尚,耶律大石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惊风锤最后一次出现是耶律奴六十岁生日,在生日当天,耶律奴被杀死,惊风锤失踪,随同耶律奴一起被杀的,还有耶律奴的两个结义兄弟。当时嫌疑最大的就是前来贺寿的乌古部第一勇士乌司满,可是两天后发现了乌司满的尸体,死在一种很奇怪的掌力之下,那个凶手被刑部称为七百七十九号。”

萧斡里剌明白,所谓的编号就是没有找到的凶手,不死心地问“你们家族也没有查到一点线索?”

“查到了。”耶律大石说道“那种武功应该是魔门的一种功夫,只是魔门沉寂已久,谁也确定不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既然现在惊风锤出现,想必应该是当年的那些凶手后人再现江湖。和尚,会不会是归不铉的同党?”://

萧斡里剌笑道“不好说,但我估计不会有线索,这个魔门的宗派应该不会投奔耶律淳,至少要投奔了一方有奔头的势力。”

耶律大石笑道“那其实也不难猜,不会是我们和宋人,只可能是西夏、金国和我们当中希望大宋失败的人”

不过耶律大石还是在宿营的时候查了查,根据眼线的汇报,萧普贤女的亲兵里少了两个人;耶律大石仔细问了眼线,眼线只说那两个人有点奇怪,喜欢蒙着脸,并且只和萧普贤女说话,不与其他人交谈,包括归不铉在内都不理不睬。

耶律大石不清楚这两人是跑了,还是被萧普贤女派去办事情了,耶律大石不急,随着离幽州越来越远,自己肯定能掌控的范围越大;萧普贤女等人后面再不矜持,差不多是没命地往西而去,路过的一些小部落也跟了上来,数以万计的军民紧随其后,离得近的大宋没有出兵阻挡,金兵隔着连山,一时过不来。电脑端:/

张敦固在萧干的大军出城后,就打开了南面的城门,让杨志接管了南门;杨志等种师道到达,请种师道压阵,自己带着三千骑兵进入幽州城,接管了整个外城,并请天兴大师进入皇城,保护耶律宁,并监督皇城的城门情况。天亮后,耶律宁和幽州节度使韩庆民献了皇城,种师道还是以两人负责防守,只是改变了城头上的旗帜。

耶律宁是辽天祚帝的第六子,元妃萧贵哥所生,与秦王耶律定是同母兄弟,也是天心大师的弟子,当初听说耶律延禧起兵东征,是幽州耶律淳朝廷中唯一一个不愿抵抗的将领,就是因为有一定的底气;现在投降大宋,耶律宁同样不担心自己的前程,种师道第一时间就传书郓王赵楷说明这件事情,同时派快马通知雄、涿、易等州。

快马和赵良嗣到雄州的时候,杨惟忠、王禀还没有出军,李纲感觉兵力少了,特地赶往雄州协商,可是劝说半天没有效果,谭稹反而告诉李纲,二十万大军惨败,剩下不到十万,但是抽调两万人还是可以的,毕竟雄州城内当时还有六万大军没有开拔,装备、战马齐全,士气也不错,要是再多,那就是一点也不可能了。

杨惟忠、王禀、王焕三人确实想推掉这个差事,但是李纲的态度在这里,谭稹压着,只有王焕出发了,杨惟忠等人还在讨价还价。赵良嗣进城,童贯等人得知杨志率八千骑在天心大师的陪同下到达幽州,耶律大石和萧干竟然弃城而逃,留守耶律宁、都统张敦固、节度使韩庆民献城投降;王坪随即护送着郓王,到达永清县,已经占领县城,无不惊愕。

李纲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榆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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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九章 雄州争功

李纲不知道该说郓王赵楷小心,还是狡诈;李纲不傻,晓得耶律宁能降,肯定是有人做了长时间的工作,可是自己跟着云中大军从蔚州到易州,云中的所有人都不吭声,那么只说明一个问题,从郓王赵楷,到下面的种师道、杨志等人,其实对自己是有看法,这个看法十有就是自己身后太子赵桓的背景。

谭稹被李纲吓了一跳,心说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耶律大石和萧干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竟然弃城而逃;杨惟忠、王禀没声音了,两人明白,要是自己正在前往幽州的路上,是妥妥的战功,可是现在,不降罪就要谢天谢地了。宿元景尴尬地笑了笑说“总算省了几十万的白银,童太尉,是不是出兵景州,郓王在公文中说种师道兵力有限,占据幽州已经到了极限?”

宿元景因为事不关己,此刻反而是最清醒的一个,晓得郓王赵楷这么说,一个是不想云中的大军再到处折腾,另外一个就是让些功劳给雄州的人马,免得树敌太多;童贯是在琢磨整个收复幽州的过程,云中的大军差不多就是一仗都没打,杨志为先锋,种师道的大军到了幽州,耶律大石与萧干等人就跑了。

这两位这一次没有死战不休,看样子是因为自己原先受到某些人的误导,把事情理解错了,耶律大石两人应该属于无处可去又有野心的角色,自己要是强攻,他们只是血战到底。杨志等人一定是号对了脉,杨志与耶律大石是结拜的兄弟,天兴大师是那个许王耶律宁的师傅,自然有很多话方便说。

童贯过了足足上百息才回答宿元景的建议“现在收复大同、幽州、涿、易、朔、应、寰、蔚八州,还有蓟、景、檀、顺、平、滦、归化、新八州,我军必须全部收复,只是雄州现在兵力不足,当先以蓟、景、檀、顺四州为重点,王焕已经前往蓟州,现在需要另派骁将收复顺州,然后大军接管幽州,直扑檀州。至于景州,只要蓟州等地攻占,那就是一座孤城,可以传檄而定。”

蔡攸、宿元景算是听明白了,童贯担心的是燕云十六州以后的主导权,对于如何收复城池已经失去了兴致,幽州都拿下了,就算其他几个州有收不回来的,拿钱买又能花多少;李纲摇头说“太尉,不可如此,檀州可以不急,但是平州需要拿下。”

经过辽国两百多年治理,现在十六州最大的四个州就是幽州、大同、涿州、平州,在辽国设立的都是留守,而不是一般的节度使或者知州;平州更是幽州与渤海之间的咽喉,平州在谁手中,决定了以后谁占主动的趋势。李纲就算再不懂军事也明白,金国在无法占领幽州的情况下,下一个目标肯定是平州。

童贯只感觉到牙疼,说实话他没有信心,虽然刘延庆被撤职了,但是童贯不认为谭稹和辛兴宗能比刘延庆做得更好,现在杨惟忠要是去了幽州,就凭雄州的四万人马恐怕还真是打不下平州。唯一的办法就是招抚,童贯把目光投向赵良嗣问“良嗣有无门道?”

赵良嗣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时童贯、高俅都主张金人主导双龙会,所以赵良嗣主动放弃了权力,双龙会在不错和尚与殷鉴的操纵下,基本上就是金人的组合,只不过给童贯、高俅大把的好处,现在需要的时候,自己上哪去找接洽的人。但是童贯是上司,赵良嗣绝不会傻到实话实说,低声道“不如请天心大师或者耶律宁写一封信?”

蔡攸不屑地说“那就不必了,如果本官所料不差,种师道早已派人把天兴大师他们的书信送往各地。”

传檄而定,成本就是派人送一封信,这是每一个征战的将领最喜欢做的事情,种师道这样驰骋沙场多年的家伙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种师道兵力有限,恐怕未必会在意这效果有多好。赵良嗣没声音了,童贯摇了摇头,问下面的将领“谁愿意先往平州去?”

辛兴宗出面道“不如看王焕能不能打下蓟州,只要蓟州一下,末将前去景州,让王焕去攻打滦州,再派一员大将去顺州,四州一下,平州就是孤城一座,再招降不迟。”

辛兴宗的作态连宿元景都看不下去,童贯都说景州不用打了,辛兴宗还煞有介事地要去景州,为的就是逼迫王焕的淮阳军打下蓟州后继续打滦州,曾经在河湟无敌的西军现在真的就是这样这般模样?

好在杨可世站了出来,替童贯解了围“末将愿意带领一万人马前往滦州,”

童贯大喜,还是心腹爱将可靠,让杨可世任意挑选人马,但求一战成功;众人皆大欢喜,各自回去写奏,李纲、杨惟忠、王禀是立即去校场点军出发。谭稹是不放心西军的这些人,可是杨可世再一走,雄州就剩三万人马,谭稹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童贯等人是不会再让自己动一兵一卒的,只有写信催周渊加快行程。

当最后一个蔡攸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后,童贯把王安中、赵良嗣、辛兴宗等人骂得狗血喷头,怒喝道“你看看郓王那边的人,一个个都是出彩的人物,八州几乎都是种师道、杨志打下来的,一群笨蛋,耶律大石、萧干各有私心都看不出来。”

赵良嗣只有苦笑“太尉,杨志与耶律大石是结拜兄弟,占据大同后又有天心大师相助,自然清楚这些契丹人和奚人的龌龊,我们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再说,他们也有一个好时机,金人出兵了,幽州在南北夹击下必定不保,耶律大石等人才会出此下策。”

辛兴宗等人也纷纷表态,意思大同小异,童贯怒道“圣上会听这些吗?朝中的那些迂夫子会看重这些吗?他们只会看见郓王所向披靡,王安中,你去和李纲一起出发,幽州有什么情况立即飞报于我。”



第六百九十章 报信

李纲与郓王赵楷在永清县会面,两人到达幽州的时候,种师道传檄收复了就在幽州边上的顺州,王焕在蓟州攻打了一天便攻破城池;金兵已经开始进攻平州,萧干占据新州、妫州等地立国。确认耶律大石出新州西逃,李纲、杨惟忠等人明白,这肯定是换取幽州协议的一部分,要不然幽州没那么容易拿下。

李纲对种师道扣住想去辽阳等地的原辽国官员和百姓不理解,但是晓得种师道不是不讲理的人,和王安中找到种师道询问,种师道指着地图说“现在很明显,我们用武力最多收复十二州,我要把那四州愿意回到大宋的汉人换回来。在云中,杨志就向郓王提过,金国连战连捷,但是他一下子消化不了那么大一块地盘,数年战争经济比我们还困难,兴许能把那几个州买回来,郓王的公函已经送到汴梁和雄州,如果赵良嗣能谈成,这些人也是筹码。”

李纲顿时感觉惭愧,他以为现在的局面不错,没想到赵楷安排的是变局,有一个全部收复十六州的规划;王安中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负责与金国会谈,却从没这样的设想。两人赫然而退,到了留守衙门外是久久不语。

李纲知道蔡京一直是希望赵楷成为太子,这也是蔡京最后一次下台的真实原因,皇帝、皇后、太子都讨厌你,你这个宰相还怎么做下去。可是现在李纲有个感觉,不要说太子赵桓,就是所有皇子中,也找不到一个能和赵楷比肩的人;原来的赵楷只是聪明,但是这一次和宗泽、种师道等人混在一起,竟然有了大智慧,真的是得刮目相看。

王安中大事糊涂,但小聪明是有的,看穿李纲心思说“自古就有一人兴邦的说法,一旦童太尉等人和郓王南归,河北的大事全在大人一人身上,还望大人振作。”

李纲豁然省悟,朝王安中施礼道“多谢王大人,李纲受教了。”

“王大人。”对面的小巷子急促地跑出一个人对着王安中大叫,王安中认识,是断魂手文张玉,不错和尚在中原的负责人,也是双龙会的骨干;王安中虽然诧异断魂手文张玉在这里出现,还是满面笑容地问“文英雄,好久不见,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纲李大人。”

断魂手文张玉抱拳行礼道“能见到两位大人真的是太好了。王大人,赶紧去智泉寺,不错大师被杨志、张三他们围住了。”

不错和尚在幽州,李纲与王安中都是一怔,李纲当机立断“上车,去看看。”

带着大宋权缨的马车在幽州大街上狂奔,文张玉言简意亥地把事情说清楚,惠洪大师死后被杨志送到了智泉寺,请住持大鑫禅师念经悼念;不错和尚暗地里收买了一名知客僧,悄悄地进入寺庙,想送惠洪大师一程,没想到杨志早有准备,智泉寺竟然是个陷阱,不错和尚等人一进去,就被杨志、张三带着大批高手围住了。

文张玉基本上说的是实话,他明白这时候说假话没意思,到了智泉寺肯定要大家对峙;李纲听出来了,不错和尚一定是有想法,要不然以他双龙会的身份直接去吊唁,杨志肯定拿他没办法。李纲点点头说“杨志做事粗中有细,他应该是想知道不错和尚的真实目的,不会拿不错和尚怎么样。你说杨志手下有大批高手,真的吗?”

文张玉苦笑道“宋军进城后,我们双龙会本来也想扩充一下实力,但是压根没有机会,契丹人、奚人、回鹘人、女真人和僧侣都相信天兴大师,郓王赵楷让曹万褚负责;而原来燕云殿和军中的势力,他们相信的就是杨志与张三,杨志让洪日荣成立了一个密云货行,其实就是安置了这些人。”

能上眼药的时候不上就是傻子,李纲与王安中都陷入了沉思,很明显,赵楷与杨志的作法对稳定局面有用,但同时让他们的私人力量大涨,而在某一个关键时刻,这批力量就会派上大用处。王安中想得更加彻底,杨志的那个密云货行十有是挂名的,实际上那批人也是赵楷的班底,想起太子赵桓收复了青海僧人与逍遥岛,郓王赵楷现在的实力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李纲看马车在大路上拐弯,笑着问文张玉“现在燕云十六州收复了,双龙会的使命也该结束了,文英雄以后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准备回到中原?”

文张玉自然听出了李纲的招揽之意,看了看王安中说“李大人,世事难料,小人一时还决定不了。”

“决定不了?”李纲笑起来说“那就是要不错和尚点头,不错,他确实是有点麻烦,但是文英雄,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我们找机会再说。”

智泉寺离留守衙门并不远,说话间就到了,开道的病关索王雄一声大喝,亲卫郎刘衍从寺庙里面走出来,看见李纲、王安中上前施礼;李纲问刘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衍看见文张玉笑道“文大侠的动作挺快,回李大人的话,不错和尚想要毁坏惠洪和尚的尸体,被我们抓住了。”

同样的事,刘衍换了一个说法,顿时让人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李纲沉住气问“杨将军在不在里面?”

“在里面。”刘衍回道“杨将军有令,没有兵符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还请李大人去调兵符。”

李纲目光一凝,问道“本官也不可以?”

刘衍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见谅,末将军令在身,不敢松懈。”

李纲忍住心头的怒火,沉吟道“里面发生什么,可以说吗?”

“那没问题。”刘衍点头说“惠洪大师是朝廷的钦犯,杨将军把人交给了郓王,惠洪和尚与郓王单独谈了一个时辰,什么内容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惠洪和尚死的时候,末将与礼部员外郎韩琢、户部承务郎许景衡在场,惠洪和尚说双龙会已经是金国的走狗,在算计大宋,对所有的辽人,都劝他们投奔金国。”



第六百九十一章 力斩魔僧

李纲立即醒悟,和童贯的想法一样,郓王赵楷已经开始布局,把所有的隐患都要提前消除,惠洪和尚的口供是最好的,并且惠洪和尚一死,就是有人想翻案都没有机会。但是惠洪和尚的这个说法偏偏接近事实,双龙会到目前都没有说服一个辽国有份量的人投降,辽国重臣高企弓等人都是一心一意要去辽阳。

李纲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杨志要做什么了,王安中纳闷地问“那么不错和尚去看一个死尸做什么?”

刘衍微笑道“不错大师才学无双,他是要做成惠洪和尚被毒死的样子,这样所有人都会怀疑,郓王施展了手段,逼得惠洪和尚说假话,然后杀人灭口。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幽州等人的人不相信大宋,并且不错和尚为了嫁祸我们,安排了血刀门和金刚宗的高手去杀死大鑫禅师等九名高僧。”

王安中背后发亮,李纲急切地问“现在怎么样?”

刘衍答道“杨将军早有所料,我们布下了埋伏,血刀门的杀手全部被我们杀了,杨将军已经命鲁雄、昆罕蒙屹去抓捕血刀门的余党;杨将军答应了不错大师的请求,让不错大师、铁锥东方臧、金刚宗的魔僧释瞰按照江湖方式解决,宗辩禅师对不错大师,杨将军对魔僧释瞰,张三将军对东方臧。不错大师要是赢了,杨将军就放他们离开,现在正是张三对东方臧。”

蹑云剑金卫死后,断魂手文张玉、铁锥东方臧就是不错和尚的左膀右臂,文张玉只能叹了一口气;杨志没有下令围杀,就是给了不错和尚的面子,但是也让不错和尚三人不能逃离,要不然事情传出去,不错和尚在江湖上就会名声大跌。文张玉忽然出手,一掌制住刘衍,对刘衍身后的十几名江湖好手大喝一声“让开,让李大人进去。”

但是十几个人全部拔出了兵器,没有一个退后,这时候里面跑出来一个人喊道“不要动手,杨将军请李大人与王大人进去。”

传话的是一枝花蔡庆,那些江湖人物这才让开,李纲等人大步流星地跑进去,只见大雄宝殿的广场前堆着几十具尸体,场中两名大汉正在生死相搏;文张玉看见尸体面色一黯,跟着不错和尚行动的双龙会高手全部被杀。礼部员外郎韩琢过来行礼,说杨志现在不方便过来,请李纲等人在台阶上远远观战。

李纲对这一点倒是毫不在意,杨志既然准备下场,现在自然是养精蓄锐的时刻,就在蔡庆让僧人搬来的椅子上落座。场中的激战也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东方臧的铁锥夹杂着猛烈的风声,看上去强势无比,不过稍有经验的人都明白,东方臧舞动铁锥的速度越来越快,正是力量不能持久的表现,一旦力殆,就是张三反击的时候。

不错和尚一声叫停,手中长索拦住东方臧的铁锥说“杨志,第一局我们输了。”

东方臧似有不甘心,但是在张三似笑非笑的表情前,东方臧什么都没有说,悻悻地离场;杨志笑了笑说“释瞰大师,该我们了,恕杨某无知,也是进了幽州城,才得知有大师这样的人物,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释瞰喝道“杨将军现在正是得意之时,不知道贫僧也正常,只是贫僧怕你人头不保,到时候燕云又会有变数。”

这就是杨志的风险,万一杨志技不如人,被释瞰所杀,宋军还没有大动干戈的借口,甚至因为是江湖规矩,没法找借口为杨志报仇。看魔僧运用起心理战,杨志哑然失笑道“我和大师一样,没说废话的习惯,动手吧。”

杨志说完,身形不见动作,人已经走入场中,龙雀刀舞起一片刀芒,隔空向释瞰卷去,刀芒没有带起任何风声;释瞰心中一凛,他没想到杨志的功夫如此精纯,他晓得没有声音是因为杨志的内力没有全发。可是杨志的刀芒速度太快,不由得释瞰不接,释瞰略一沉腕,双手飞出一对青色的带链铜钩。

两钩飞出,带来一阵刺耳的鸣叫声,有如山谷狼啸,先声夺人;但是这声音落入杨志耳中则是一种讯息,自从那夜遇袭武功突破后,杨志差不多可以从风声听出对方兵器的锋快和力量变化的细微点。铜钩怪鸣,其实就说明释瞰的武功还是要靠幻术,扰乱对手视听才能发挥到极限。

青铜钩循着两道看似杂乱的弧线,飞击杨志,狂风之声青铜钩缓缓旋动,在空中有时候自然碰撞,又改变了双钩的方向,真的是快而玄妙;不错和尚露出了微笑,释瞰的功夫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只要释瞰能杀了杨志,哪怕自己最后一阵输给那个宗辩都没有问题。

双钩的微妙情况,一丝不漏地显现于燕飞脑海,杨志一声长笑,运起体内真气,龙雀刀划破虚空,分别用刀背与刀尖点击弯击释瞰的双钩。连续两声清脆的碰撞声,刀钩交击,杨志从钩影中再次斩出刀芒;释瞰以肉眼难察的高速,错动两条铜链,声声怪鸣中,狂风暴雨的往杨志攻去,场内立即劲气横空。

一寸长一寸强,释瞰就是要利用链子钩的长度,不让杨志的刀芒逼近自己;但杨志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刀人合一,刀芒的震动不断破坏着链子钩的走势,同时水银泄地般的还击释瞰,让释瞰不敢随便撤出搏杀的圈子。兵器碰击的声音连串响起,杨志在对手密集快速的进攻中进退自如,刀芒时消时现,让释瞰琢磨不透。

不错和尚和文张玉一方变得人人脸色凝重,这几乎是刚才一战的翻版,释瞰能保持多久的攻势变成谁也不敢预测的事情。杨志忽然退后,龙雀刀重重劈在左边的钩背上,巧妙地打了一个正着;释瞰手臂一震,双钩的合网顿破,杨志就从那个破绽的地方,挥刀直进,龙雀刀发出尖锐的破风声,刀芒陡然之间比前面的长了一倍。

不错和尚暗叫不妙,释瞰右手的一钩直射杨志后脑,可是就在离杨志脑袋不到两尺的地方,链子钩无力地坠落,释瞰已经被杨志斜劈成两段。

全场鸦雀无声,杨志收刀入鞘,笑着对不错和尚说“大师,你们输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不错的选择

不错和尚爽快地拍拍手,直接放弃了抵抗,示意东方臧放下兵器,做大事的人不在乎一时得失,在江湖道义上已经落了下风,这时候还要负隅顽抗,除了给杨志杀人的理由,不错和尚看不出有什么好处,按照自己的两个身份,不管哪一个,杨志也不能杀了自己。

就在几名江湖好手准备上去捆绑两人的时候,文张玉将一把匕首抵在了李纲的后心上,怒喝了一声“停下。”

杨志回头看看,让自己的人退下说“文张玉,你难道不知道李大人的身份,他要是出了问题,双龙会会灰飞烟灭。”

文张玉摇摇头说“杨志,其实现在大名府各地已经开始清剿双龙会,只要不忠于大宋的人全部被抓捕。”

杨志笑了笑说“那么你选择忠于女真?”

这时候的人还是讲气节的,文张玉要是说自己忠于女真,估计祖坟也会被乡邻刨掉;文张玉依旧摇头说“我忠于中原,但是不错大师对我有恩,你放他们两人走,我留下来,投靠你们。”

杨志不相信文张玉的话,微笑着说“你是李纲大人带进来,愿不愿意是李纲大人说了算,是不是收留你,也是李纲大人说了算,说做不了主。”

李纲沉声道“我同意,文张玉,把匕首收起来,本官答应送这两个人出城,你以后就跟着本官做事。杨志,放人吧。”

杨志在心里暗暗称赞,李纲还是有魄力的,历史上败于金人之手,也是宋军实在太弱的原因;杨志拱手道“遵命。不错大师,你可以走了。”

文张玉收起了匕首,站在李纲身后,杨志一挥手,僧人与杨志的部下就让出了一条路;不错和尚反而不着急了,笑着问杨志“你是怎么知道魔僧释瞰的,他躲在耶律淳身边,连萧干、耶律大石都弄不清楚。”

杨志笑笑道“蛇有蛇路,猫有猫路,有的秘密是不适合与人分享的,这样吧,大师告诉我为什么要来看惠洪和尚尸体的原因,我就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只是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目的和魔僧一样。”

不错和尚拍手说“这个秘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既然你能设下陷阱等我,想必是你已经发现,惠洪和尚背后的刺青图案,是一条密道,或许你还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放着郭天信从狄青大军劫走的一万多两黄金。”

不错和尚明显地不怀好意,王安中、李纲都不由得动容,狄青军中失去黄金一事虽然查无实据,但是这件事绝对存在,因为向朝廷举报的人就是杨文广;只是狄青当时权倾一时,正是和宰相们关系融洽的时候,杨文广相当于致仕,相关的军官都纷纷被调到岭南、西北等地,将这件事了消弭于无形中。

杨志笑了笑说“惠洪大师与你相处多年,你没有看过这幅画?”

不错和尚大笑道“杨志,你果然看明白了,你也说到了关键,这幅地图绘在三个人身上,惠洪只是其中一个,并且由于绘图的人设计精巧,被绘的人压根不知道这回事,我敢说惠洪和尚致死都不明白。不过你不是杨文广那一支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志看了一眼大雄宝殿说“不错大师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自己多说了一个答案,就要我奉陪一个答案,我告诉你,不是我看出来的,是郓王看出来的,只是我们以为是郭天信等人暗藏的一个堡垒,没想到是黄金所在。告诉我魔僧释瞰身份的人是燕云殿的银老七,满意了吗?”

“银老七?他没有死?”不错和尚面露沉思之色,不过分把钟的时间,抬头朝杨志、李纲等人先后拱手说“贫僧去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杨志让刘衍送不错和尚两人出城,自己过来与李纲、王安中见面,说自己需要运功疗伤,就让韩琢带李纲去看惠洪和尚的尸体;李纲看了尸体,刺青都是过去刺上去的痕迹,然后比对了韩琢描下来的画卷,确认无误后才问“这个画卷有几份?”

韩琢恭谨地答道“一共三份,一份在郓王那里备档,一份已经派高手送往汴梁,还有一份在下官这里,郓王吩咐下官交给李大人?”

“交给我,为什么?”李纲有些意外,不是应该交给童贯或者宿元景吗?韩琢微微一笑说“郓王认为,既然惠洪和尚逃出来后,苦心积虑地在北方,他一定是在等什么人,李大人将来是留在燕云的,万一有机会碰巧遇见,一幅画在手,能解开很多秘密。”

王安中不解地问“给杨志去调查岂不更好?”

韩琢面无表情地说“郓王说了,杨志是朔州知州,如果李大人和童太尉后面没有安排,沧浪营在战事结束后,就应该退回朔州,所以杨将军是没有机会管这件事了,好在不错和尚落入陷阱,魔僧伏诛,总算是有那么一点收获。”

王安中猛然醒悟,朝廷为什么派四万禁军,以李纲辅佐郓王赵楷,就是布局在战事平定以后,云中诸将和郓王赵楷哪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他们现在就是不争,打算功成身退。可是还有六个州的事情没有解决,郓王他们的打算是不是早了一点。

李纲在这样的事情上可比王安中强了不止一点点,若有所悟地说“郓王看来对后面的局势早有安排,韩大人是否方便透露一二?”

韩琢陪笑道“李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这些天听种帅指点江山,多少有些心得,眼下景州自然不成问题,种师中、王坪将军攻打檀州只是时间问题;唯独童太尉攻打滦州,在与金人抢速度,宜、锦、乾、显、成、川、豪、懿等州都已经落在金军手中,平州外围只剩下来州、隰州、迁州、润州还在辽国兴中府旗下,说实话,在平州的台面上,我们不如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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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摩劼报信

韩琢说得很委婉,其实就是一个意思,童贯打不下平州,那么郓王等人的计划肯定全部是以打不下平州作为基础的。李纲紧皱着眉头说“国事当先,云中的大军难道不能一战?”

韩琢失笑道“云中大军中,王坪、杨志两军连续作战,军力已疲倦,更何况檀州战事未了;李大人既然有决战平州的想法,在雄州何不让杨惟忠等部前往滦州,毕竟雄州有六万大军,包括梁方平的五千虎贲。”

韩琢提到梁方平的五千大军,李纲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这五千人马在和萧干大战的时候,因为刘延庆纵火烧营,被辽军绕到背后偷袭,损失了三分之二,童贯与景王又不补充,梁方平便上书汴梁,李纲到的时候,梁方平已经和景王赵杞一样,撤回了大名府。韩琢不是不知情,是在暗暗指责自己处事不公。

李纲决定换一个话题“李纲初来幽州,不熟悉情况,日后还望韩大人多多协助。”

韩琢笑道“李大人客气了,下官来幽州前后三年多,思乡心切,已经向朝廷申请,希望能调回汴梁。”

又是一个想走的官员,李纲看话不投机,便收了韩琢的画卷;得知杨志还在运功无法会谈,李纲与王安中分开,便回到了临时安置的镇抚司衙门;李纲没想到,石摩劼正在客厅等自己,石摩劼看见李纲上前行礼道“李大人,下官不请自来,实在是形势紧张,杨志和耶律宁都在变卖在城中的产业,耶律宁已经向郓王提出,希望能定居到大名府或者洛阳。”

李纲故作不明白问道“这有什么不好?”

石摩劼肃容道“大人真的是为太子殿下殚精竭虑,是下官今天不该过来,告辞。”

李纲拉住石摩劼问“石大人对太子有意见?”

石摩劼冷着脸说“你们在汴梁的那些运作,迟早会害了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以种师道的能力与威望,就算掌管十万大军有何不可,蓟州、幽州已下,雄州恐怕五千守军都足够了,为什么不全力攻打滦州。李大人以刚正不阿著称,如果不是为了太子,又怎么会对这些情况视而不见。”

李纲一时语塞,石摩劼的话一点都没有说错,如果不是担心替太子赵桓树敌,李纲在雄州肯定是大刀阔斧,不愿意按照军令的将领会全部换掉,真的是旁观者清。李纲想了想说“石大人,杨志离开幽州是宰相们的既定方案,这个决定权不在我手里,至于雄州的事,我承认,是我的错,你说,现在种师道会不会接手?”

石摩劼看李纲是真心诚意的,渐渐平息下来说“种师道绝对会接手,但是我要说的是幽州,这些原来的辽国人尊敬英雄,如果见郓王、杨志等人最后是离职的下场,民心就会有变化,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后面与金国的争锋怎么办?”

李纲是真的动容了,连一向只监督官员的皇城司都比自己这些人想得远,李纲苦笑道“石大人真是为国操心,我就说句实话,郓王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杨志知朔州应该没问题。”

石摩劼摇头道“看来李大人还真不知道,童太尉和宿太尉已经上书汴梁,请谭稹为云中留守替代种师道,王渊知朔州取代杨志,王禀担任太原兵马统制,曲奇知应州取代王坪,连军队带官职一把剥夺。”

“什么?”李纲失声惊道,霎那间李纲便明白石摩劼为什么会有原先的态度,石摩劼是认为自己默许的;李纲当然清楚童贯这一手的厉害,有了童贯开口,朝中的宰相与皇后太子便可以运作,让种师道这些人一个个分开回去,就是自己面对太子赵桓的希冀,也不方便公开反对。

可是幽州,李纲背后立即开始流汗,郓王等人的举动不早就说明,他们对这一手有着充分的准备,就是韩琢他们也是盘观者清,所以急着离开这是非之地。李纲一咬牙问“此事如果泄露,种师道、杨志会不会出兵平州?”

石摩劼是百分之一百的失望,他冒着得罪太子与童贯的风险来通知李纲,是希望李纲能上书朝廷,哪怕郓王赵楷留不了,最起码种师道、杨志这些人要留。谁知道李纲还是抱着先解决一点是一点的想法,没有一个大的格局;石摩劼顿时心灰意冷,淡淡地说道“大人去问一声不就知道了吗?”

李纲送石摩劼出衙门,看石摩劼一言不发,抱歉地说“石大人,只要燕云十六州收复,李纲认为,个人的事都是小事。”

石摩劼摆手打断了李纲的话说“我会向汴梁要求调走,李大人有什么豪情壮志就不需要对我说了。只是为了大宋,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占据幽州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如果日后童贯守不住燕云,换你李纲也绝对守不住燕云。”

石摩劼说完,就出了衙门上马走了,李纲立即带着王雄去拜访种师道,种师道听完李纲的建议,好笑道“李大人是怎么想起来的,杨志去了平州,幽州出事怎么办,郓王的安危可比幽州重要得多。幽州是辽人统治了两百年的地区,连番血战,不知道多少人在心中还在痛恨大宋,万一郓王要是出了事,不是你我可以担当得住的。再说,出兵平州,要郓王与童太尉点头,你我都没有权力做主。”

种师道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连消带打,就是站在一旁的吕颐浩、王雄等人都是心中打鼓,李纲的目的是不是调出杨志,为某些人对郓王下手创造机会。李纲思考片刻说“可以让杨志把高手全部留下,再调动皇城司的人马,一起保护郓王。”

种师道摇了摇头说“李大人,在杨志心里,你要害他,没有理由;据我所知,杨志本身不在乎做官,你不如下令把杨志撤职算了,然后把沧浪营按照千人一队调往各军,总比将来杨志认为是某个人害他性命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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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甩锅成功

种师道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指的就是太子赵桓;种师道说的没错,如果杨志有了这样的看法,为了自己活命,那么杨志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帮助其他人对付赵桓。李纲很想怒斥种师道的胡思乱想,自己明明一心为公,可是连种师道这样的大儒和名将都对自己误会;吕颐浩冷不丁地说“李大人,当年杨业可是死在两狼山。”

李纲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在种师道等人的眼里,自己的提议根本没有解决战争的意思,完全就是为了暗算杨志,进一步打击郓王;话不投机,李纲只好拱拱手再度告辞,回到马车上,李纲问王雄“是我做错了吗?”

王雄想了想说“大人没做错,只是大人与将领们的想法不一样,大人想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收回平州,那是大人无须为将士的生死负责,但是种帅他们不一样,要想让种帅像刘延庆一样,为了自己的一条命,舍弃手下成千上万的将士,那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在种帅他们眼里,拿下平州应该是另有良策,大人不如去问问郓王吧。”

王雄其实是蓝从熙的人,既然蓝从熙决定支持太子与李纲,王雄没有其他的想法,只能给李纲另外提供一个思路;郓王总不会像种师道他们一样,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吧。李纲现在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去郓王赵楷的行辕,让李纲有些惊讶的是,杨志已经来了,正在和郓王赵楷喝酒,陪同的是曹万褚与邓肃。

杨志对在郓王的住所遇到李纲是一点都不奇怪,李纲要想有所作为,是绕不开赵楷的;杨志晓得李纲这样的人物,不是没有能耐,不是没有机会,问题是李纲是个完美主义者,偏偏太子有诸多的奇怪想法。杨志与李纲见过礼后说“先前在寺庙里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没关系,当时的情况危急,杨将军能一举杀了魔僧,也算是震慑萧小。”现在还在纠结的就是李纲一个人,李纲明白这是自己说服云中出兵的最后机会,很客气地说“我来见郓王,是有事请教,杨将军在正好,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杨志笑道“这是你们上层决定的东西,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听听倒没关系,郓王的厨子不错,这道羊肉烧得特别地道,李大人不妨一起尝尝。”

郓王赵楷让人添了一把椅子和一副碗筷,请李纲入座。李纲坐下,没有掩饰地说明来意“郓王,现在你有最后的决断权,可否让云中军去攻打平州。”

郓王赵楷并不意外,大宋就是这样,吃喝玩乐的军队也有,累得像骡子一样的军队也有;不过赵楷没有急着给李纲答复,反而问李纲“李大人,幽州日后托付于你,你打算如何管理?”

“我。”李纲发觉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人堵住了嘴,这些人难道一个个都是早就想好了为难自己的问题?赵楷看出李纲的窘迫,笑了笑说“世上事没有侥幸,杨志为什么先出兵沧州,我在太原不回汴梁,其实那么长的时间,我们就是在准备北伐,考虑每一个细节,从掌握军队到物资补充,即将出兵的地区情报。说实话,我获益非浅,宗泽就是我的另一个师傅。但是,你们让我很失望,赵良嗣掌控不了双龙会,连一个细作小组都没有,而你来到幽州,把自己摆在了蔡攸的位置。”

以赵楷的地位,说出这番话已经很重了,李纲晓得赵楷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肯定有所指,拱手道“还望王爷明示。”

赵楷点头说“你是将来幽州的负责人,应该趁我和童太尉、宿太尉、蔡大人都在的时候,你把未来的各州军政大员规划好,而不是督促我和童太尉进军。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青史留名,只是有时候欲速则不达,四万禁军到现在还没到幽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按照军令,当时刘光世三天没到幽州,导致郭药师兵败,其罪当诛;李大人,你把刘光世的人头拿来,我督促童太尉和种师道进军,否则赏罚不明,军心浮动,很难打胜仗。”

李纲彻底明白了,赵楷与童贯有着这样的默契,是对汴梁的不满,刘延庆只是撤职查办,就是汴梁都有很多人认为处罚轻了,只是碍着太尉高俅的面子,太子赵桓帮着说情,才压住了场面。偏偏整个过程没有对刘光世处置,现在郓王赵楷拿来做由头,还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李纲明白,赵楷并不真的想杀人,只是不愿意出兵,恐怕赵楷与杨志已经晓得童贯上书的事情,但是两人做法很阴柔,先选了一个开刀的对象,试探自己的底线。李纲不会上当,沉吟道“朝廷自有公论。”

赵楷笑道“既然我有决断权,那么你去雄州,以延误军机的罪名处斩刘光世,公文我会开给你。”

郓王赵楷真的要杀人,那就是示威了,李纲没想到幽州的气氛如此紧张,方方面面都下定决心不再后退一步;李纲望向杨志三人,三人都面不改色,各自在喝酒吃菜。看得出来,杨志三人与郓王的关系确实很随便,比李纲在太子赵桓面前还要随意;李纲摇头说“这需要查明真相。”

邓肃笑道“李大人说笑了,军中令行即止,刘光世贻误军机,结果就是如此;查明真相,兴许刘延庆一把火烧营的时候,知情的人全部被杀了。”

邓肃是出了名的狂士,为反对宋徽宗在开封建艮岳,上书《花石诗十一章并序》,被逐出太学时,挥笔写下“填海我如精卫,挡车人笑螳螂。群黎有补,一身万段何妨”,面对李纲更是放纵。赵楷摆摆手说“所以本王的话也不是说出去就有效的,喝酒吧,平州的事等童太尉的文书到了再说。”

李纲明白自己中计了,这口锅被赵楷很漂亮地甩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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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海青

李纲在后面是想着再把话题提起来,可惜杨志三人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三人随后就谈论起幽州的武林和士林,话题差不多就是围绕着原来耶律淳任命的司徒高企弓、西京留守虞仲文、枢密使曹勇义、参知政事康公弼、签枢密院事高六、平州知州时立爱六人和原来辽国宰相张琳。

高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都想去渤海,高六、时立爱希望留在幽州,而张琳作为幽州的代表人物,与幽州第一士族韩家一样,到现在都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些人的态度影响到了百姓,邓肃建议尽早任命官员,让幽州的管理走上正常的秩序;李纲已经知道高企弓等人就是要金人来交换,插话问杨志“如果打下平州,就会让辽人彻底知道我们的实力。”

杨志淡淡地说“李大人的感觉有点过了,刘延庆二十万大军一日败亡,在辽人眼里,宋军根本不值得一顾;只是我和种帅出兵的时候有点运气,正好遇到幽州地震,居庸关震塌,辽人以为气数已尽,才会献城投降,说到底,与军队的战斗力没有一点关系。平州取决于守将张觉,我们对他一点也不了解,所以无法判断。杨可世、王焕都是军中名将,他们要是不行,其他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杨志这么谦虚,让李纲实在不甘,门口的守卫来报,刘韐到了,赵楷急忙有请;刘韐进来后,同样在桌上坐下,郓王赵楷问“晚上没有饭局?”

现在幽州城中,高企弓等人不屑于大宋,但是下面的官员和汉人中的许多豪强,还是希望能得到朝廷的重视,都来找门路,刘韐作为安抚司的官员,差不多每天都有人宴请;刘韐苦笑道“身不由己,今天晚上的饭局推掉了,童太尉派人来问,沧浪营何时能返回云中?”

赵楷笑道“刘韐,在座的都是可以相信的人,有话尽管说,你我之间无需藏着掖着。”

刘韐接过侍者倒好的酒说“童太尉希望杨大人改知应州,接替王坪将军之职,王坪将军将留任易州知州。”

这是把两人都降了一级,赵楷、杨志等人都大笑起来,让李纲、刘韐莫名其妙;原来先前曹万褚说了童贯上书的事,杨志便猜测童贯很可能让自己去应州,因为杨志不能留在幽州附近,云中最小的就是应州。赵楷笑完说“本王就要回汴梁了,等朝廷旨意一到,我和杨志就动身,至于沧浪营去哪里,还是一起等朝廷的回音吧。本王派了蔡随天与杨时回京,另有机要事。”

刘韐一口饮完杯中酒,示意侍者加酒说“那下官就放心了,李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童太尉有意让下官去担任真定府知府,下官能力不足,希望李大人到时候帮帮忙,让下官去蔚州担任知州。”

李纲现在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每一个是省事的,真定府辖真定、藁城、栾城、元氏、井陉、获鹿、平山、行唐、灵寿九县,人口十六万三千人,是一等一的大州,但是刘韐情愿去云中刚刚收复的蔚州,其中一定有门道。不过蔚州确实需要一个能做事的官员,黄迪不说资历不足,并且纯粹是武将出身,李纲想了想说“我会和童太尉协调的。”

又喝了一个时辰,酒宴才散,李纲在场,杨志也没有多说,一起告辞离去;杨志回到军营,张三、韩滔都在等着杨志,两人也想知道杨志后面的情况,毕竟辛苦这么一场,谁也不想空手而归。杨志把刘韐的话转达了一遍说“十有就是应州了,你们要是有想法,可以提前和我说,这时候我就是与童太尉讨价还价,他也要给几分面子。”

张三笑着说“我们目的是生意,有安身之所就行。”

韩滔试探着问“那沧浪营呢?”

杨志低声说“我准备带一万人去应州,让种彬带领三千人回到种师中将军的部队,到时候如果自愿留在朔州的人,都留在朔州。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处理幽州的事情,一旦接到命令,就立即撤离。”

张三两人走后,正在门口扫地的老者拖着扫帚走进杨志的大帐,对着杨志一笑,用传音遁耳说“你已经杀了魔僧?”

杨志从怀中掏出一对链子钩,同样用传音遁耳说“幸不辱命。”

老人看见链子钩,抓在手中观看良久说“我告诉你我的身份,金三;魔僧释瞰就是金四,在涿州袭击你的就是金六。金姓原来都是大宋的隐居者,被种种原因诱惑而来,因为身份超然,大部分人被南院大王重视,耶律淳就是通过结交将他们收为己用,萧忽古走的时候,留下金二、金三、金四、金六监视耶律淳,但是在群臣劝进的时候,耶律淳突然发动,我和金二就是因为与耶律淳关系不错,想去劝阻,才遭到伏击,金二被杀,我侥幸留得一命,但是武功剩下不过两层。”

杨志颔首道“前辈原来在中原想必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知道可否相告?”

金三苦涩道“你和周侗毕竟不一样,我不说你不会安心,我叫朱谅。”

“北鹰镖局,朱谅?”杨志不禁惊讶,北鹰镖局原本是贝州的大镖局,朱谅曾经连毙弥勒教的正副教主而名震江湖,后来有一天突然烧了一把火,北鹰镖局化为灰烬,镖局被烧死二十七人,朱谅也下落不明。朱谅点点头说“镖局被毁后,我就找到好友周侗,通过周侗加入军中,混在走私贩子当中进入辽国,在涿州隐居,随后被燕云殿找到,邀请加盟。”

杨志盯着朱谅看看,问道“海青?”

朱谅失笑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名字,我都以为大宋的人全部忘掉了。”

杨志恍然大悟,为什么朱谅会在自己进城后主动来找自己,因为自己原来也是卧底,属于最不可能出卖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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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大名府放行

杨志沉吟道“那个传说中的燕云殿交易是真的了?”

朱谅沉默了片刻说“蔡京还是有眼光的,你说得没错,那笔交易是真的,只是交易的五年中,包括出事后的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查出与燕云殿交易的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燕云殿金银铜铁四姓,以金姓最为尊贵,但是银姓才是权力最大的一群人,他们基本上都是在中原回来的卧底,受到的信任程度远远超过我们,并且不与燕云殿的其他人打交道,这么长时间,我只晓得银五是河朔镖局的总镖头子午剑客古浮清,我和他毕竟是同行,哪怕他化了装,我也认得出。”

河朔镖局的名气并不大,杨志没有听说过,问道“古浮清在镖局这一行很出名吗?”

朱谅解释道“河朔镖局与一般镖局不同,他是专门押解朝廷贡品的,古浮清做总镖头的时候,局主就是青州宋家庄的宋太公宋执嘉,梅花门的一个分支宗主。宋家庄并不是因为宋三郎才出名的,只是宋执嘉在和西海龙王劳辛恩动手的时候受伤武功全废,从此不在江湖上闯荡,靠着钱财让梅花门照应。”

金银铜三姓都是这么大来头,铁姓能和这些大人物比肩,那么这几个飞龙镇的人必定不简单,杨志决定有必要提醒一下杜万彻,问朱谅“前辈,是否需要我上报朝廷,亮出你的身份?”

朱谅淡然说“那个身份有什么用,你都打算退隐山林,我这把年纪还在乎这个,现在江湖上还认识我的没有几个人,我就跟在你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只不过我希望你能查清楚当年的案子,我可是在燕云殿看过你的资料,你破案的能力算是顶尖的人物了。”

杨志猜测朱谅是怕惹来是非,自己正好也缺人,顺水推舟地说“前辈放心,你以后就跟着我,什么时候有了新的想法,告诉我一声就行。”

李纲没有说动杨志,就去和杨惟忠商议,路上就听说种师中已经克复檀州;杨惟忠正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听李纲说要自己去平州,只说童太尉已有安排,算是彻底绝了李纲的心思;李纲立即给汴梁上书,说云中军现在已经不愿意出力,要求自己接替赵楷主持幽州军政事务。

一份份奏章经过大名府的时候,景王赵杞都要看上一遍,害得徐处仁不得不每天陪着一起浏览再加盖印章;徐处仁晓得赵杞是带着一肚子的火到达大名府的,不管是对童贯还是赵楷,都没有好感。赵杞看到李纲的奏章,惊讶地问“李纲说童贯与我三哥都已经派人快马传信回汴梁,我怎么没看见这几份奏章?”

徐处仁暗叫来了,含蓄地说道“州府只能管到驿站来回的公文,如果是专人送信,不经过驿站,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赵杞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在孟津渡等渡口都让宋公明安排了人手,要是这些人没有官家身份是绝对过不了渡口的;王善从外面进来,低声对徐处仁说“周渊将军来了。”

四万禁军原本是拖拖拉拉,行军的速度就是远远低于平常,在大名府更是到处都是掉队的将士,军队闹腾着要就地修整;周渊有心杀鸡儆猴,但是监军蔡靖不同意,认为刘延庆二十万大军惨败,对士气有影响是不可避免的,必须怀柔。大宋的军制,监军才是军队权力最大的一个人,哪怕丑郡马宣赞支持周渊,但是解潜等众将还是站在蔡靖一边。

等得知云中军收复幽州,王焕占领蓟州,蔡靖、解潜等人大腿都拍肿了,一个劲地催促进军,但是一队士兵与景王赵杞的亲兵发生冲突,结果赵杞的亲兵死了三个,还死了一名旗牌官,而这队士兵逃之夭夭。景王赵杞大怒,要周渊、蔡靖交出这队人马,并且上书朝廷,说两人的军队纪律涣散。

可是周渊等人查了几天,都没找到这队士兵,大军自然无法启程,监军蔡靖做了缩头乌龟,只有周渊现在在和赵杞交涉,希望大名府知府徐处仁出面替自己说说好话。徐处仁晓得缘由,让王善请周渊进来;一见周渊,景王赵杞就寒着脸问“还没有查出来,周渊,你是故意包庇手下,认为本王不能拿你怎样?”

周渊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那伙所谓的士兵就是有人假冒的,并且假冒的人十有与眼前的景王有关,杀人后早就换了身份;不过周渊不会与景王赵杞争执没有证据的事情,点头说“是末将管理无方,只是现在军营中确实查不出,或许其中另有隐情,景王殿下,要不然大军还是启程吧,免得贻误战机,这件事让徐大人上报兵部,有什么事情末将一力承担。”

周渊已经想通了,大不了就是丢官罢职,不如赶赴前线,童贯、李纲也不会绕了自己,既然如此,不如光棍一点;徐处仁暗自点赞,周渊找到了最对的方式,到了兵部,自会有人对这个案子提出异议,就是景王恐怕都不得不谨慎一点。景王赵杞大怒“另有隐情,周渊,你就是在说本王诬陷你的手下,徐大人,要不然这件案子交给大名府,如果确实与四万禁军没关系,再起兵不迟。”

徐处仁怎么会接这样的事情,徐处仁微笑道“案发后,大名府的官吏就介入了,和周将军一起查的军营,确实没有发现线索。王爷,你就体谅一下周将军,童太尉和李大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人,最新的战报,杨可世的大军可是受制于滦州城下,只有辛兴宗攻下了景州,种师中攻下了檀州。”

徐处仁就差明说,郓王的人一口气打下包括幽州和大同在内的七个州,平州就是两人最后的脸面。童贯和李纲两人现在恐怕杀人的心都有,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给任何耽误他们事情的人面子,赵杞想了想说“那就看徐大人的面子,让他们出发吧。”

不过在赵杞心里,徐处仁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大名府知府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出彩

收复幽州的消息到汴梁,宋徽宗是大喜过望,开封府举城同庆,宋徽宗同意郓王赵楷提出的檀、顺两州是最后目标,以居庸关为界,与金人开始谈判,然后在谈判最后拿回平州等地;但是群臣讨论了两天没有结果,而太子赵桓接着李纲的书信愤怒异常,直接在大殿上说赵楷误国,白时中等人干脆上奏,要郓王回朝,前线的事情就交给童贯、李纲。

这一次反而是蔡京的余党和清流联手,认为前线战事还没有结束,现在正是宋、辽、金三国博弈的时候,万万不可临阵换人,刚刚被任命为太学祭酒的杨时问,如果按照李纲的说法,郓王赵楷一口气攻下十多个州是误国,难道刘延庆大败,才是国家需要的吗?咬人的狗不叫,杨时的一问让白时中等人根本无法反驳。

宋徽宗同样不肯让步,他又不傻,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都在想着幽州以后的布局,唯独赵楷没有提任何要求;宋徽宗坚持要到金辽战事结束,幽州安定才可以召回郓王和童贯,但是给了宰相们一个面子,让种师道回到大同,任命李纲接替种师道担任都统制,蔡靖知幽州,王安中知涿州,王焕知蓟州。

众人明知道宋徽宗在敷衍也没有办法,赵楷这次太出彩了,收复幽州在大宋人心目中差不多相当于灭国之功,赵楷在读书人和军中都声望大增,风头一时无二,尤其种师道兄弟、宗泽、杨志等人,都被看做郓王一党,种师道、宗泽、种师中、杨志、王坪更被说书的人称为五虎将,这也是太子赵桓不舒服的原因。

宋徽宗随即召见了郓王赵楷派回来的使者蔡随天,蔡随天带回来一个向金人购买平、滦两州的计划,辽国兴中府在渤海地区失去后,得以大大扩充,现在下辖十一州,哪怕金军节节胜利,还有来州、隰州、迁州、润州依旧打着辽国的旗帜,赵楷是希望及早与金人谈判,不仅拿下平州,最好能拿下这四州中的两到三个州。等一切结束,再看是否最后从奚国手中收复新州。

李邦彦出列问“你可知道刘延庆兵败的时候,童太尉派人去和金人谈判,金人要求岁币从三十万增加到四十万,另外要燕云的税收,折价一百万。”

蔡随天拱手道“李相,所谓漫天开价落地还价,平州毕竟不同于幽州,来州更不能与蓟州、檀州相比,从原来的购买十州降为四州,或许五十万、三十万就可以了,至于一年的岁币三十万和四十万差异不大,更何况滦州在金人手中,我们就必须在沧州、蓟州等地驻扎重兵,一年的费用不会在十万之下,平州开设榷场,一年应该有二十万收入。”

李邦彦虽然满腹才华,但是在军事上没有经验,蔡随天这么一说,宋徽宗立即派人取来地图挂在大殿,果然是像蔡随天所说。满殿叹息,赵楷派一个名不经传的人回来都这么厉害,方琼饶有兴趣地说“蔡随天你是突然出现,郓王就这么相信你?”

宋徽宗笑道“方爱卿说错了。随天是蔡相的孙子,至于其他,朕还真不知道,随天,朕也想知道,蔡相什么时候把你交给杨志的。”

赵桓和王黼都是面色大变,蔡京的孙子在云中军中,也就是说在郓王手下,果然蔡京老贼和郓王勾结在一起,真是好手段。蔡随天朝宋徽宗施礼说“臣在兵部有档案,代号潜龙。”

潜龙,所有人大吃一惊,这次出兵,潜龙负责杨志在幽州散布谣言和协助赵良嗣招降李处温的行动,前面一直很顺利,可是在潜龙把一切交给王安中不到一个月,李处温身份败露被杀,直接导致了幽州情报网的全军覆没。宋徽宗是预先从杜万彻的报告中知道一切的,蔡攸和童贯都没有说蔡随天的身份,也没有说蔡随天送一封信让耶律大石失去兵权的事。

方琼皱了皱眉头问“李处温的事情你知道吗?”

蔡随天明白方琼所指,笑了笑说“王安中把大宋的情报网与双龙会重叠,直接导致主张投奔大宋的李处温等人死亡,而准备投奔金国的高企弓等人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正在幽州吵闹着要去辽阳。”

方琼惊讶道“还有这事,为什么没有上报?”

蔡随天淡淡地说“这是大人物的事情,末将就不清楚了,方大人,我现在已经不管情报网,幽州也已收复,此事不谈了吧。”

方琼立即明白云中诸将为什么不搭理李纲,李纲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醒悟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像高企弓这样的人郓王赵楷自然是不能下令如何如何的,就应该是李纲出来作恶人,但是李纲还是想从道义上入手,是大错特错,攻下十二个州,高企弓等人都不改主张,难道大宋打下十四个州,高企弓就会改主张?结果是可想而知。

翰林学士叶梦得出面道“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早日回复郓王与童太尉,确定平州的细节,只要达成协议,平州的守将失去两面讨价还价的机会,就会与幽州一样,不战而降。“

梁师成出面道“此事不如让谭稹协办。“

梁师成看出太子赵桓失了方寸,不得不亲自出马,宋徽宗同意道“谭稹经验丰富,就让他和赵良嗣负责谈判,攻打平州的战事继续进行。蔡随天,你后面是怎么打算?“

在宋徽宗的眼里,蔡随天这样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出彩,一时起了惜才之心,蔡随天施礼道“回圣上,微臣暂时考虑不到这些,只等朝廷公文拟好,再回幽州前线。”

“好。”宋徽宗很满意,蔡随天没有象某些人那样立即说一大堆表白忠心的废话,而且还是要回到幽州,这就说明蔡随天做事很踏实;宋徽宗抬头问王黼“王相,是不是可以正式发出公文了?”

王黼与宋徽宗相交多年,怎么看不出现在宋徽宗就是把郓王赵楷看做自己的幸运星,出列颔首道“微臣没有问题,马上安排中书省与枢密院行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换人谈判

公文到达前线的时候,七万宋军刚刚攻下滦州,但是平州已经被张觉献给了完颜宗翰,宋金两军算是会师于平州,谭稹和赵良嗣去和金人谈判;从雄州赶来的宿元景找和蔡攸一起童贯,带来了宋徽宗的一个意思,问童贯是否准备长期留在河北,童贯诧异地问“圣上来信了?”

宿元景摇头说“是我离开汴梁的前一夜,圣上把我召进宫中,朱勔也在,还有吴敏、叶梦得、郑望之、赵鼎,讨论的就是郓王赵楷有没有可能拿下幽州。让人意外的是,他们五个人都认为郓王有种师道、宗泽、杨志三人相助,必定能拿下幽州无疑。”

朱勔五人都是处于不同的政治阵营,在汴梁坐谈天下,意见竟然是出奇地统一,童贯除了不舒服以外也有几分好奇“他们为什么这么认为?”

宿元景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赵鼎说,幽州在宋金夹击之下,只剩下西北与辽国相连,但是耶律淳称帝连这最后一份的关系都算自己掐灭了,耶律大石他们还能做什么,只要不断地打下去,烧掉幽州各地的良田,半年时间必定能造成幽州的崩溃。更何况金兵不需要等半年的时间就会出动,双方抓住的只是时机,所以取幽州不难,雄州接连失手,问题是始终在纠结谁取幽州。”

童贯、蔡攸点头,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当时种师道一走,刘延庆就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刘光国、刘光世和旧部曲奇、王育立功,没想到这些人比辛兴宗还不如,正面被辽军杀败不算,刘光世连去幽州都不敢,致使郭药师大军孤立无援失败。宿元景微笑着继续说“圣上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对打不赢赎回幽州信心十足,让我们讨论了第二个问题,占据幽州以后怎么办?”

童贯明白,就是幽州交给谁来负责,很显然,自己要是留在河北,倘若自己回到汴梁,恐怕郓王赵楷就有不少话语权;童贯笑着问“宿太尉,我不会长期留在河北,我等多年同僚,有什么话就不藏着掖着,倘若我安排人员以后回京了,是不是河北就会有变化?”

宿元景失笑道“太尉多心了,叶梦得、郑望之认为,郓王只是会找理由留在大同,替手下人所谋职位也只不过是云、朔等州。”

童贯有些明白了,宋徽宗一定来信了,对自己想在云中安排的人选不满意,于是问道“圣上不同意下官的人选?”

宿元景赞赏地看了童贯一眼说“圣上的意思是杨瑞知寰州、杨志知应州、宗泽知蔚州,其他人选你们尽管安排,但幽州交给李纲与郭药师。”

郓王的人集中在蔚、应、寰三州,那个小块地方就是郓王说了,除非郓王造反,否则那些人绝不会驳郓王的面子。郓王可是宋徽宗最喜欢的儿子,手下健儿横扫燕云十州,要是最后郓王连三州的权力都没有,那么朝廷上的宰相们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了。童贯明白了,宋徽宗给太子赵桓准备了一文一武,想靠李刚与郭药师抵销郓王赵楷在云中的影响,童贯失望地摇摇头说“如果这样,我情愿种师道或者杨志坐镇幽州。”

童贯没有说为什么,但是蔡攸、宿元景自动脑补,都晓得童贯认为李纲的能力要弱于种师道两人,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蔡攸低声道“刘韐、石摩劼、徐处仁等人都希望调离河北,中书省有意思以梁方平替代徐处仁。”

一个太监取代进士,童贯透过蔡攸神秘莫测的眼神,立即懂得了背后的含义,在某些人眼里,梁方平就是第二个自己;刘韐想必是看到这个局面,不愿意牵扯到皇储之争的风波里,想着调离是非之地。

三人正商议,王安中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太尉,出事了,出大事了,金人任命的奚部西节度使讹里剌被杨志杀了,他们冒充辽人的马贼去檀州的烈古部落打劫,没想到杨志的两千铁骑在那里等着,讹里剌虽然善战,但是在杨岳、韩滔的连环甲马的攻击下差不多全部覆灭,逃出去不到百人,讹里剌被杨岳斩杀阵前。现在不错和尚正在宗翰将军面前搬弄是非,这可如何是好。”

跟进来的辛兴宗高兴地说“金人肯定要我们交凶手,把杨志交出去。”

童贯看了辛兴宗一眼,骂道“你猪脑子啊,李纲那德性会交人,赵楷能同意?再说,杨志根本不会承认他杀了金人,讹里剌那脑袋恐怕早烧成灰了,你去问,杨志只会说杀了辽国马贼,甚至还提醒金人注意安全。不错和尚敢公开说金人扮作马贼到大宋境内抢劫?金人最后只不过要讹杨志一些物资罢了,和李纲说,赵良嗣黔驴技穷,让金人和杨志谈。”

宿元景等人才明白,童贯对杨志能力的认可恐怕不在郓王赵楷之下,连谈判这样的事情都敢交给杨志,这份重视和信任也是没得说了。王安中看蔡攸两人也没有反对,急忙找来押司,按照童贯的意思书写了一封信,童贯签字画押,盖上自己的印章,让王安中带去幽州给李纲。

李纲看了断然摇头道“我们仍是依照原定计划行事,除非赵良嗣自己说不行,才改为杨志出面,赵大人,我们在这个位置上要尽人事。杨志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万一私下夹带什么私货,到时候我们悔之晚矣。“

王安中已经知道自己知涿州,有郭药师那尊大神在,自己就是配相的,默然半晌道“李大人应该清楚平州方面形势如何?说实在的,朝廷封赏已定,眼下谁出面都是一样,都想尽快把这件事敲定下来,估计童太尉已经通知赵良嗣了。李大人,怕的是种帅走后,杨志不愿意出面。“

李纲懂了,什么叫将士思归,就是眼下的情景,无奈地说“我去找郓王,让他通知杨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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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兀术出现

郓王赵楷没有阻拦,因为平州的辽兴军节度副使张觉已经降金,辽国来州归德军节度使田颢、隰州刺史杜师回、迁州刺史高永昌、润州刺史张成估计都支撑不了多久。所以听李纲一说,赵楷就让人请来杨志协商“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开幽州,有的事情只能尽力而为,童太尉这样说了,你就辛苦一趟去平州,能谈成最好,谈不成也把金人的情况先摸个清楚,肯定我们暂时没办法,就结束谈话。“

≈esp;≈esp;李纲想修整一下郓王的话,但终于没有出口,种师道接到调令连夜离开幽州的情景又浮现在李刚面前;种师道做得很干脆,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李纲等人,结果云中军的意见很大,就连杨惟忠、王禀现在没事都不出军营。而在滦州的将士差不多都没做什么,一个个都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样子,李纲怕杨志直接推辞不干。

≈esp;≈esp;杨志其实无所谓,和金人谈判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完颜阿骨打已经到了平州,那是个雄才伟略的君主,认真的话有的谈。确定韩琢跟随负责礼仪,自己有机动的全力,杨志带着两千骑赶到滦州,刚安置好营寨,就得到金国使团要来的消息,随王安中、赵良嗣来的是金国使臣单吴甲与高庆裔,包括随从一共有三十多人。童贯让王安中传话,杨志好生谈判就可以,无需进城拜会自己和其他人。

≈esp;≈esp;金兀术混在金国使团的人群中,看见杨志还是叫大哥,杨志摆摆手说“你是金国的皇子,混在随从里面对大家来讲都不好,赵大人在这里,你来想问什么尽管说,好歹我们两国是兄弟之邦,你我也一起共患难。”

≈esp;≈esp;王安中等人都是一惊,阿骨打的儿子在使团,自己等人竟然不知道;金兀术明说“送我点牛羊,你知道,幽州被你占领了,目前我的千人队现在连补给都困难,你说耶律延禧还能撑多久?”

≈esp;≈esp;杨志笑道“后面这句话才是你来的目的吧?把燕云十六州的事情结束,我就告诉你,我跟你说,你二叔是个英主,但不是雄主,听说他和宗翰不愿把平州交出来,整天和你父亲争吵,大国之间在于一城一地得失吗?他们现在不过是想灭了辽国南下,转移各族之间的矛盾。”

≈esp;≈esp;赵良嗣和高庆裔等人在场,金兀术笑道“杨大哥你危言耸听,哪有这回事。”

≈esp;≈esp;杨志吩咐摆酒,与高庆裔、单吴甲一一行礼,回头指了指金兀术说“还嘴硬,我连吴乞买的路线图都能猜到,等会商议完我和你单叙。对了,你父亲的身体现在是不是不大好?”

≈esp;≈esp;高庆裔、单吴甲脸色一僵,金兀术惊道“你怎么知道。”

≈esp;≈esp;赵良嗣也是不明白,他负责与金国谈判都不知道这么一回事,难道真像传说中那样,杨志在金国也有情报网。杨志恭请王安中等人一起坐上桌子,对金兀术说“辽宋百年无战事,金宋也可以做到;兀术,我希望你我今生都不会对阵沙场,双方百姓相安无事。说说看,国主现在什么状况?”

≈esp;≈esp;王安中和赵良嗣心中哀叹,要是早知道杨志和阿骨打的儿子金兀术称兄道弟,早就该让杨志去和金人谈判了,童太尉提出杨志出面,应该是知道这么一回事。金兀术猛然想起杨志的传奇,抱着侥幸的心理说“父皇还是旧毛病。”

≈esp;≈esp;杨志问道“是不是练的功夫伤身,难道李士宁都没办法,他不是玄功通神吗?”

≈esp;≈esp;王安中的汗如雨下,不错和尚的身份,李世宁在辽东,这都是不能说的话题,杨志却毫无顾忌;金兀术若有所悟,看了看身边的王琼,没有说话。高庆裔暗叫厉害,摆出一副笑脸问“杨志,既然换了你负责谈判,你说,大宋凭什么要平州?”

≈esp;≈esp;杨志点点头说“宗翰的打算,是带着契丹、奚族的降军,包括辽东的汉人到中原打劫一番,所以必须留着一个奇袭幽州的通道,可是如果你们灭不了辽国呢?”

≈esp;≈esp;“灭不了辽国。”李善庆不屑地笑笑说“耶律延禧只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已经派使者前来上书求降了。”

≈esp;≈esp;杨志笑道“听说耶律大石带着两万军民跑了?”

≈esp;≈esp;高庆裔顿时明白了,迟疑地问“耶律大石要称帝?”

≈esp;≈esp;历史上耶律大石只带着四百骑逃往黑水城,但是在这一时空,一开始就是两万军民,一路上招募小部落,到黑水城的时候最起码也有三万人,立刻就能牵制金军。况且耶律大石一称帝,耶律延禧手下的不少军队就不会像历史上那样降金,而是退往西北,杨志已经知道,辽军上京节度使耶律慎思领就没有去云内州,而是带着两千多骑直接去了西北方向。

≈esp;≈esp;金兀术也想明白了,难怪郓王放耶律大石一条生路,但是这种事没有证据也摆不上台面;金兀术身边的王琼问杨志“杨大哥认为我们无法完全灭了耶律大石?”

≈esp;≈esp;王琼是个汉人,在女真的使团中很显眼,又跟着金兀术称呼杨志为杨大哥,杨志暗暗称奇,想了想说“耶律大石可以一直跑到西域去,就算你们不停地打胜仗,是能追到西域去,还是能长期在黑水河驻扎重兵?这样,兀术,你回去和国主说,如果同意交换平州,我想办法替他疗伤。”

≈esp;≈esp;事关阿骨打的身体,高庆裔、单吴甲都不方便表态,金兀术停了好半晌才说“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不过我可说在前面,你留下的太玄经没效果,耶律元等人都练不起来。这样吧,我回去和父皇说,如果他同意,你们就在平州见面。”

≈esp;≈esp;平州在金人手中,杨志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没问题,我相信国主和你,就静候佳音。”

≈esp;≈esp;李善庆和王琼点头,就冲杨志这份豪情,这次阿骨打还真可能答应,是人谁不想多活一段时间,反正金国的那些大夫与高手都没有办法,阿骨打自己恐怕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第七百章 阿骨打

金兀术回去后,王焕派张所率三千人马来会合,一起陪杨志去平州。王安中大是为难,他不知道杨志的法子管不管用,也不知道后面是祸是福;赵良嗣就安心多了,他本是辽人,和金人打交道已久,就冲金兀术与杨志的态度,后面肯定有戏。

两天后,金国国主完颜阿骨打带着五千骑出了平州,女真骑兵的确不负威震东北的盛名,在初升太阳的照射下,一下子出现在四面八方,像龙卷风般掠过大地。奔跑中,五千骑兵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前后队的动作整齐,战马与战马间的隔距在移动中几乎没有改变,五千骑看上去有数万骑的架势。

杨志身后的两千骑纵横燕云,相对来说好一点,立即移位布阵;张所带来的三千精兵都面露惊色,杨志大喝一声“击鼓。”

宗辩顿时擂起战鼓,张所令旗挥舞,三千精兵在沧浪营骑兵的带动下两边散开布阵,一重又一重的绊马索立即投下,神臂弓全部在预定的车辆或者高处架设好。王安中惊讶地问道“杨志这是要做什么?”

刚刚被夺情派来的马扩仰首望天,道“以防万一,如果风向改变,女真骑兵突然发动攻击,就要给予回击。”

王安中担心地说“不是谈判吗,会不会激怒金人,真的进攻?”

韩琢冷静地说“那么杨志一定会还击,不管日后有多大的麻烦,总比被对方杀了的麻烦小。”

赵良嗣笑笑,他是在幽州长大的,还是很欣赏杨志这样的彪悍,草原上嘛,强者为王;金兵在冲击外瞬间停住了战马,前面的军队让开,完颜阿骨打的麾旗向前;杨志转身过去,朝赵良嗣等人招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地纵马出阵,一路跑到金兵的阵前,在马上行礼道“宋将杨志前来拜见金主。”

杨志的声音在平原上飘荡,就像在每个人身边说话一样;麾旗下,阿骨打的眼神凝注望向杨志“不错,兀术,日后此人必定就是我们的劲敌。”

完颜阿骨打身材伟岸,酱紫色的脸膛,说话间自有一种藐视天下的霸气;簇拥着他的十多名将领纷纷点头,完颜阿骨打带着女真一步步壮大,直到现在基本占领了原先辽国的领土,完颜阿骨打的眼光最是让人信服。

完颜阿骨打次子完颜宗望是这群将领中最负盛名的一个,狼背猿腰,比金兀术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容颜俊伟,双目深遂不可测度,唇角飘出一丝笑意道“父皇,如果直接在阵前杀了杨志,宋人会怎样?”

与完颜阿骨打隔了个完颜宗望的完颜阇母哂道“杨志算甚么东西?不值得为他坏了我们女真的名声。”

完颜阇母是劾里钵第十一子,完颜阿骨打的同父异母弟弟,也是大金将领中唯一一个全部参加了攻打辽国五京的将领,地震那天在居庸关外领兵的将领就是完颜阇母;在完颜阇母眼里,女真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平日里也因为这个,与吴乞买有点不对付。完颜阿骨打看赵良嗣等人也到了阵前,吩咐金兀术“把宋臣们领进来。”

金兵让开一条路,金兀术出去,把杨志等人领进来,等杨志一行人按礼节行完礼说,阿骨打笑呵呵地看着杨志说“免礼,宋人出了杨将军,看样子对燕云十六州是志在必得啊!两边收队吧,我们到帐篷里说话。”

阿骨打的气魄果然不是耶律延禧和宋徽宗赵佶可比,杨志回去下令收兵归营,女真大军也开始安营扎寨;杨志回头到金军大帐的时候,吴乞买也已经到了,吴乞买看见杨志就说“杨志,竟敢欺骗本王,这笔账我们先算算。”

杨志施礼赔罪道“当时受燕云殿派遣,有的事情也是无奈。”

吴乞买同意道“你倒没狡辩,不过在幽州耍手段,谈笑用计,我们一直落在下风,你很会因人而异地揣摩对方心理。既是如此,你该猜到我们的条件吧,说说看?“

杨志看了看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笑道“尽管说,不管你说错了什么,我都恕你无罪。”

杨志谢过,对吴乞买说“王爷现在很痛苦,对国主有些不安,认为国主对于大宋太仁慈了。你认为以辽东现在的状况,将来不南下,就平息不了内部的纷争;在契丹、奚族人眼里,女真还是一个低人一等的民族,随便扔个火星子,就能燃起一场大火,唯独大宋的财富才能安抚契丹等族的灭国之痛。”

大帐内随着杨志的说话声变得寂静无比,王安中、赵良嗣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站在吴乞买斜对面的马扩甚至能看见吴乞买眼中的杀人火焰;完颜阿骨打缓缓放下盛着马奶酒的瓷碗,严肃地说“杨志,我们也明白,中原地大,良将不会少,但是你既然能看到这一步,那你说说,我们可以怎么做。”

杨志想了想说“首先你们自己内部不能乱,这样就可以制定一个长期的稳定政策,另外就是要舍得,吴乞买王爷不是从中原与辽国弄到了大批的工匠吗,不要作为皇家私人专用,让他们培养学徒,用之于民。我们大宋的岁币和榷场都可以给你们提供物资,互相交换商品。”

吴乞买笑道“那我们岂不是要靠大宋的物资过日子吗?”。

现在赵良嗣等人都懂了,吴乞买和杨志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说废话,而是双方对问题有着同样的看法;杨志坦坦道“上京、中京、渤海,其实与幽州、平州的条件差不多,同样拥有大批的城市,同样有良田可以种植,关键在于王爷心中已经有计较,那些人是不可以种地的,哪些人是注定要种地的,所以不考虑在目前的情况下,安排种地的人,这样平州与幽州的重要性就是独一无二了。”

连完颜宗望都看着吴乞买,作为金国的权贵,完颜宗望自然晓得渤海那一带的实际情况,吴乞买摇头说“幽州是辽国原先人口最多的地方,这个损失渤海补不回来。”



第七百零一章 有条件

杨志颔首道“所以郓王和童太尉都同意,幽州等地愿意去渤海的人,不管是契丹等族还是汉人,我们在达成协议以后都会放人,让他们带着家产走。”

吴乞买和宗望都是不相信地哼了一声,王安中一哆嗦;高庆裔出面道“杨志,我们已经与赵大人他们说了,岁币四十万银绢,平州、来州、隰州、迁州、润州五地一百两白银的货物,并且平州的税赋归我们金国所有。”

杨志摇头道“高大人,这和我们想象差得太远,当时燕云十六州一百万两,这五个州最多五十万两;要不然加上归义州和新州,八十万两。”

单吴甲哑然失笑“杨将军真不愧是生意人,归义州和新州连在一起的范围可不比平州小,你们不是一直都担心我们吗?现在平州唾手可得,几十万两银绢都舍不得出,这可让我们怀疑你们的真实意图。”

杨志毫不客气地说“要不然平州的税赋归大宋,六十五万两。”

很明显,双方对形势都清楚无比,所以干脆就不说那么多废话,直接来回砍价;王安中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几次用眼神示意杨志,谁知杨志根本就不睬。坐在吴乞买下首的一名汉族官员笑道“王大人无需担心,我们只是想加点筹码,杨志,我们都知道你是最反对与我国结盟的宋将,你既然反对,为什么又要来谈判?”

杨志一听声音熟悉,仔细想想,想起是杨朴,微微一笑道“形势所逼,金国对于结盟其实并不热心,所以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样吧,杨大人,要么你开个价,我们再谈谈,要么听国主怎么说。”

杨朴目露怀疑说“杨志,在辽阳我们没见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杨朴的,难道那时候你就准备对我动手,特地探过路?”

吴乞买收起笑容说“杨大人,还不明白吗,你早被人家盯上了,大名府的事情不是偶然。杨志,你把那些人怎样了?”

大名府金人的暗桩在几天前突然失踪了,吴乞买等人措手不及,一直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吴乞买能推断出这点,杨志还是很佩服的,可是杨志绝不会承认,摇头说“大名府的事情我不清楚,沧浪营只是抓住了一名叫孟康的奸细。”

杨朴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吴乞买嘿嘿两声,完颜阿骨打一拍桌子说“杨志,这样,宋收回平州税务,一次性七十万,但我有三个条件,一份能打动我的礼物,杨志与蜃楼府的玄北流比一场武,原有的条件上每年再免费供应我们三百万斤盐,不过盐不能是解州盐,我们女真人无所谓,但是契丹那些人一直吃着西夏供给的盐,嘴都吃刁了。”

杨志这次是大宋负责谈判的人,他要是死了,谈判自然作废;吴乞买带着一大批将领苦苦要求完颜阿骨打,才有比武这个方案。吴乞买是想既杀了杨志,又破坏和谈,完颜阿骨打是想看看杨志的命到底有多赢,赵良嗣欲言又止,朝堂上那些人压根不会在意杨志的一条命,对方是明知道杨志不能拒绝;杨志不卑不亢地施礼说“多谢国主,不知道玄北流现在何处,我们一个条件一个条件来。”

完颜阿骨打确实喜欢杨志的豪气,大笑道“玄北流就在帐后,刚才我忘了说,玄北流是王伯龙的师傅,蜃楼府的大长老。”

杨志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吴乞买立即让人去请玄北流进来,玄北流容貌瘦削,身形甚高,穿一身红色长袍,脸上没有半点笑容,进帐后对完颜阿骨打等人施礼后,直接对杨志说“杨大侠,我们到帐外动手吧。”

杨志拱手道“单凭前辈做主。”

两人一先一后走出大帐,完颜阿骨打等人跟出来观看,金兵迅速把两人站立的空白之地围的水泄不通;玄北流不禁皱了皱眉,他并不想杀死杨志,两军对峙,斗智斗勇,王伯龙死了只能说命不好,而杨志是世上唯一练成化鹏功的人,玄北流不清楚杀了杨志,会引起逍遥岛什么反应,会不会大举北上。蜃楼府的目的并不是武林独尊,而是取得在金国的特殊地位,如果与逍遥岛大战造成巨大的损失,让其他门派趁虚而入,玄北流情愿杨志活着。

杨志对玄北流还是有一丝担心的,不说假话,杨志从对方的脚步就能断定,自己还是差了一筹,王伯龙是在军前被杀,杨志并没有掌握多少蜃楼府的武功套路;杨志正在琢磨,耳边突然听到了王老志的声音“靠在那个火堆旁,可以躲开蜃楼府的幻术。”

这个声音杨志是牢牢记住,就因为王老志这老道士也是装神弄鬼的大腕,杨志怕人在对面自己没发觉。杨志听到心里是喜欢,轻轻走到西北面的火堆旁,伸手拿下烤架上的一块羊肉,反复看看,换了个角度放上烤架,转身面对玄北流。

玄北流的兵器是一柄虎头叉,看杨志背靠着火堆,玄北流也没有客气,两步越过数丈的距离,虎头叉在空中晃出两只老虎的影子,叉尖直奔杨志的喉咙;杨志出刀飞快,啪的一声,龙雀刀正砍在虎头叉的叉头上。玄北流见杨志能料敌机先,晓得自己真要杀杨志也是不容易,虎头叉一转,对准杨志脑门便是一叉。。

杨志身形做了个半空旋转,龙雀刀夹住钢叉,刀芒飞向玄北流;玄北流适才这一叉使了七成力,杨志还能招架自如,玄北流不敢再留后手,侧身斜掠,钢叉一沉,戳向杨志腰间。杨志抢上一步,右手一挽,双手握紧钢刀,正磕在钢叉杆上;玄北流正发力前冲,被杨志这么一磕,两股劲力一迸,玄北流只能停住变招,杨志趁机抢入近前。

杨志一招天飚,龙雀刀的寒光夹着刀芒,如同一朵满是刀口的云彩;玄北流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钢叉在半空中一档,横劈在龙雀刀的道口上。杨志被震得连退了五六步,金兵是漫天的喝彩,完颜阇母却轻轻叹口气;完颜阿骨打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武功高明,问道“有什么不妥?”



第七百零二章 命保住了

完颜阇母低声说“杨志的刀芒带着真气,玄北流震伤杨志的同时,必定被刀芒斩伤,后面就看谁能支持得更久,杨志可是喝过龙血的,在潜力方面无法评估。”

完颜阿骨打望向玄北流,还是看不出任何一点的不正常,脸色与平时一样执拗;玄北流确实被刀芒所伤,只不过玄北流决定与杨志比一比,看谁伤的更加严重,于是一叉又一叉毫不停滞地往杨志身上招呼,杨志展开刀法,将刺来的钢叉一一拨开,步伐稳健。玄北流虎头叉一震,顿时化作三只虎头,杨志将钢刀来回一挡,击破了两个虎头;钢叉的寒光在第三个虎头出现,快速如风,杨志猱身而上,足下一点,刀芒斩向玄北流的双腕。

玄北流哈哈大笑,钢叉只握在左手,右手呼的一掌劈在杨志胸前,玄北流这一掌意在立威,劲头十足,杨志直接摔到三丈之外,口中狂喷鲜血;金兵将士欢呼声立起,完颜阇母已经抢入场中,玄北流的身体突然倒下,让欢呼声嘎然而止。完颜阇母试了试玄北流的呼吸,已经是一点气都没有了。

完颜阇母掉头看杨志,杨志跟一个血人一样挣扎着做好,开始运气疗伤,杨志刚才赌命就是知道王老志在一边,有异常会提醒自己,现在玄北流已死,更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人群中,完颜阿骨打大喝一声“都退下。”

几名已经抢出去的高手悻悻地站住脚步,完颜阿骨打走出来,怒视几名手下说“这是比武,不是厮杀,滚下去。”

马扩松了口气,晓得杨志的命保住了,杨志既然能坐起来,自己运气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怕外人干扰;完颜阿骨打的态度是杨志活下来的关键,赵良嗣、王安中陪着完颜阿骨打回了大帐,马扩、韩琢、金兀术等人带着阿骨打的亲卫,等在杨志的四周,防止某一个别有用心或者激动的金兵杀过来。

杨志运功一个多时辰,头顶便出现了腾腾热气,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杨志舒醒过来,缓缓地站立起来,惨笑着对金兀术说“四皇子,安排人帮我弄一套衣服,再打一罐水来。”

金兀术自己跑去找衣服打水,衣服只要合适,金兀术怕的是吴乞买在水里做手脚;杨志洗去血迹,换了一件战袍,与金兀术等人入帐,完颜阿骨打立即吩咐赐座,让杨志坐在自己的身边。杨志请人搬来一张小桌子,然后拿出活离罕的那幅图,缓缓地铺在了桌子上;五个盒子里的东西,只有这张图带在身上,其他的都交了寇一。

完颜阿骨打看到图上的那座山就是一震,久久地望着图说不出话,吴乞买与完颜阇母、完颜宗望走到图旁看了看,顿时也挪不开脚步;完颜阿骨打抬头看看杨志,不相信地问道“你有这个东西,为什么不用来要挟我,既然你能当做礼物拿出来,一定知道是我想要的东西。”

杨志淡淡地说“国主,我要的不是在桌面上达成协议的一张纸,而是两国真正的和平,百姓安居乐业,我要是用尽手段来要挟国主,纵然签了协议,日后必有反悔的时候。”

“不错,这个礼物我接受了。”阿骨打激动地说“杨志,我答应你,平州给大宋了,但是你要个人答应孤一个条件。来,宗望,兀术,你们和杨志结拜为兄弟。”

这次连吴乞买都没有反对,让人摆上香烛,杨志、完颜宗望、金兀术滴血而盟,结拜为兄弟,杨志最长是大哥;大宋的官员都明白大势已定,看着完颜阿骨打签字,吴乞买在国书上盖印,赵良嗣兴奋地一拍手“搞定。”

王安中担心地说“那盐怎么办?”

赵良嗣心说自己怎么会有猪一样的队友,不屑地说“你忘了杨志和郓王原先想做什么生意,玻璃生意大概就是玉镜,盐的生意呢?是郓王他们日后敛财的工具,只是看朝廷舍得不舍得,至于用什么盐,只要生意是郓王和杨志的,金国还能挑刺到哪里。”

马扩笑道“肯定舍得。”

王安中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在朝堂上混迹的时间比赵良嗣两人要长,太清楚宰辅们是什么想法;郓王,恐怕现在是他们最怕听到的一个名字,也是最想对付的一个人。

杨志等人离开了完颜阿骨打的大帐,吴乞买下令摆设宴席款待宋使,但是出面的是杨朴与耶律宗望,杨志问完颜宗望“国主的身体?”

完颜宗望也没有瞒杨志,低声说“父亲是练了两种武功造成的内伤,你给的图中就是活离罕祖师藏药的地方,父亲和两位叔叔已经走了,这件事多谢了。”

杨志笑道“不用谢,你我兄弟,国主是我的长辈,就是我的伤势不能喝酒,麻烦换茶。”

完颜宗望失笑道“是我太想喝酒,让大哥见笑了。”

完颜宗望安排人上茶,杨朴走过来朝杨志拱手说“小儿孟康,还望杨将军回去释放。”

“那是自然。”杨志一口答应,酒席上双方都尽量使气氛融洽,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酒到半酣,金兀术还是忍不住问了杨志一句“大哥,你说我们辽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有人都洗耳恭听,杨志兴许不是一个特别会做生意的商人,但是杨志在奇巧方面的造诣却是公认的;杨志笑笑说“辽东多的是金矿与铁矿,契丹工匠的镔铁、马鞍、金器、马匹,都是在大宋可以卖钱的东西,你们可以朝这方面发展。还有就是貂皮、人参、响水米,如果你们舍得,一斤响水米最起码可以换三四斤米,要把有限的人力用在这些每年都有产出的地方,不要学契丹,海青珠再值钱,一年才有几粒?”

没有了燕云十六州,金国的人口要比原来辽国少六七十万,加上西边黑水河的局势不定,总人口要少一百多万;杨志此刻倒是真心希望双方达成和平,毕竟大宋就算杀入渤海,要想控制东北,最起码也需要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还不如先灭了西夏,几年的时间夺取一片养马之地。



第七百零三章 王老志的主意

杨志离开金营的时候,马和尚穿着一身亮银甲跑过来,行礼说“杨大哥,厉害。”

马和尚说的是心里话,玄北流在金军中地位崇高,是很多练武人的偶像,被杨志就那样解决了;杨志笑道“马和尚,那时候把你打成那样,不记恨我?”

马和尚毫不在乎地说“两军交战,各择手段,你要是有一天落在我手里,我会打得更厉害。”

杨志拍拍马和尚肩膀说“如果不当兵了,到中原找我。”

“我明白,日后就算我上战场,对手也是岳飞、韩世忠。”马和尚随口就说,杨志有点好奇,说道“谁告诉你的?那个人没说全,你记住,以后你在战场上,尽量少和这两个人正面厮杀,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良嗣等人更奇怪,马和尚似乎很相信杨志,虽然有点受伤的表情,依旧答应一声就走了;金兀术笑着说“是阿卢补的师傅韩企先说的。”

韩企先本是辽国一名不起眼的官员,自中京降金后就被阿骨打任命为枢密副都承旨,攻打幽州时改任渤海转运使,现在在宋军的情报中也算一个名人;杨志原先倒是没有在意,听金兀术一说暗暗记下这对师徒的名字。和金兀术告别后,马扩在路上问道“杨将军,马和尚为什么那么说?”

杨志笑笑道“要是宋金现在开战,不管马和尚还是岳飞,都不可能单独领一军,但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就看我们这次协议能为两国带来多长时间的和平了,各位大人,下官力尽了,明天就带着沧浪营走了,后面就指望你们了。”

赵良嗣正色道“杨将军放心,我等一起尽力。”

杨志等人回到军营,得知与金国达成协议,是全军欢呼,赵良嗣、王安中直接去滦州见童贯汇报,韩琢回幽州报信;服了宗辩煎的药,杨志在帐内练了一天一夜的功才出来,只有宗辩始终在帐外护法,宗辩在月夜下还是发觉有人进了杨志的帐篷,当时心中就是一惊,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地进去,那个人的武功该有多高。

宗辩正要示警,耳边想起杨志的声音“是我的长辈,不要惊动其他人。”

宗辩顿时停住了脚步,他其实也不相信杨志能在短短的时间脱骨换胎到如此神奇的地步,和其他人猜测杨志背后有人。果然,自己今天见到了,那个人的武功确实惊世骇俗,有周侗与这样的人提点,杨志的进步还是解释得通的。

杨志是被王老志一掌从入寂状态弄醒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宗辩,王老志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杨志的身体,笑着用传音遁耳的方式说“原来化鹏功如此神奇,这样正好,我们一边疗伤,一边谈些其他的事。苦道人的所学与你相比,那就是井底之蛙,武功内力兴许可以靠着龙血突飞猛进,但是你的学识哪里来的?”

王老志的内力确实精湛深厚,杨志只感觉自己的伤势在迅速复原,回答道“说实话,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按照佛家的,算是顿悟吧。”

王老志的内息没有丝毫停顿的现象,像是就知道杨志这么说一样,淡淡地说道“我是四十岁以后突然有了武功,然后开始被人们认为有神奇之处的,这其中有个秘密,我和任何人都没有说过,我们俩还是比较相似的,我告诉你,我遇见的是魔门的一位奇人,猜一猜是哪一个门派的。”

魔门四宗六派外,还有像少林叛徒组成的第十七殿和诞生于岭南的天残流这样的小门派,杨志自问不了解,很干脆地摇摇头;王老志笑着说“僵尸门,江湖上的僵尸功不过是僵尸门入门的小玩意,我遇到的是僵尸门的上一任门主徐禧,他在永乐城中并没有死,仗着僵尸功深厚,躲在地下七天七夜骗过了西夏军,但是从土里强行挣扎出来的时候,武功损伤了大半,筋脉也差不多全断了,就装成了一个叫花子,逃回中原。

永乐城阵亡一万多将士,被西夏军深入宋境,杀死超过十万军民,徐禧没脸去见任何人,只是自己修炼内力想要恢复武功,可是三年过去,他的内功虽然恢复了不少,但是心机渐觉,正好在延安城外遇见了我。我那时候只是个转运司运粮草的小官,在山野误食了一株千年茯苓草,五脏六腑像要烧透一样难受,徐禧那个老家伙就直接把内力输送到我的身体里。

等我醒后,徐禧已经奄奄一息,逼着我答应练习僵尸门的功夫,指点了我一天就撒手西去;我后来暗地里练习了十年才所小有所成,真正的机会是见到你师父苦道人,他把化鹏功传授给我,竟然可以融解僵尸门心法中的寒毒,我差不多和你一样,突然间突破了好几个境界,从此一路顺途,至于算命什么,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也应该知道是糊弄人的。”

王老志看杨志伤势基本上痊愈,收了内力,杨志自己用内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起身谢过王老志“多谢前辈出手搭救。”

“别说得那么知书达礼。”王老志微笑着问“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杨志苦笑道“你会挟恩要我答应加入僵尸门吧?”

“聪明。”王老志满意地说“武功哪有正邪之分,只有人心才有正邪。僵尸门的其他武功都没有什么价值,都是一帮练不到家的家伙仗着三两手所谓的绝技自欺欺人,不过僵尸门的太极正阳手确实是武林一绝,只是历代的人大多练得走火入魔,明明是想练成纯阳之力,却最后练成了寒气,有的人舍不得功力大增,在歪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去借助阴寒之气。但是你有化鹏功,可以和我一样,直接练成太极正阳手。”

杨志拒绝说“我都多大年纪了,太玄经还没有琢磨透。”



第七百零四章 气走盛余一

“技不压身,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把苦道人拽来。杨志,不是我逼迫你,实在是这么多年在中原在辽东,我都找不到可以传授的人。”王老志的脸色端严“你现在也算是一代宗师,我不要求你拜我为师,也不要求你加入僵尸门,只希望你把这份武学传下去。”

看王老志是真的没办法,杨志想了想说“我也不是随便的人,你既然教我,我答应你,拜你为师,日后给僵尸门找一个传人。”

杨志说完,就给王老志磕了三个头,作为拜师礼,王老志满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拜我为师的,这样一来,你那些神奇之处就有了解释,你后面回哪里?”

杨志确实也有这个想法,苦道人的级别有点低,不足以解释自己的来历,王老志的声望正好,杨志答道“应州。”

“到时候我去应州找你。”王老志说完就没影了,宗辩从外面乍舌进来“杨将军,这个人是谁?”

宗辩刚才在外面除了听见杨志的磕头声,没有听见半句说话的声音,晓得帐内两人都是在用传音遁耳的功夫;杨志没打算瞒宗辩,实话实说“我师父王老志。”

宗辩明白杨志真的是把自己当做心腹了,王老志没有死,杨志是王老志的徒弟,真的是神奇啊;宗辩自然不会对外面说,看杨志面色红润便以为杨志刚才磕头是谢王老志来帮助疗伤,哪晓得是刚刚拜师。杨志天亮以后出帐,巡视了一遍军营;到了下午,去幽州、雄州两边的人都已经回来,赵楷与童贯都同意了,不过接收平州的事,童贯交给了辛兴宗,要杨志、张所各自回营。

赵良嗣、王安中与杨朴会晤确定细节后,就剩下最后的交接;杨志与宗望、金兀术又见了一面,杨志没敢赠送什么礼物,怕成为以后被人利用的把柄,只是指点了两人一阵武功,告诫了几句。杨志撤兵前,专门拜访了张所,两人就天下形势聊了一夜,张所的身份在这里,杨志没有资格招揽,只好先保留一层关系。

杨志就率部回了幽州,两千骑在平原上纵马飞奔,蹄音填满朝阳下的驿道,远处还有一些丘陵,驿道两边都是疏林平野和溪流,大队人马井然有序,队与队间相隔十丈前进。韩滔问杨志“真的结束了,我还感觉是梦一场。去年的这个时候加入了宋三郎的叛军,现在已经横扫燕云。”

杨志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点头道“不是梦,至于金人是不是履行协议,我们很快会知道结果。”

韩滔叹道“可惜童太尉没有允许我们进平州。”

杨志笑道“虽然有遗憾,但是中原父老几百年的心愿,算是在我们手上完成了。”

洪日荣狂笑道“杨将军的心态很好。”

宗辩微笑道“怎么会不好呢?洪日荣,你是辽人,体会不到中原对燕云十六州的痛,那种痛,到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取,这一次成功,还不知道中原会轰动到什么程度。”

洪日荣喝道“和尚,我是宋人!”

不过洪日荣只敢咋呼咋呼,和宗辩交过手,洪日荣明白,自己不是这个和尚十招之敌,说完话,洪日荣就一马冲到了前面去,免得被杨志教训;韩滔和宗辩摇头失笑,宋人,哪一个宋人这么放肆,难怪杨志不同意洪日荣加入军队。大军到达幽州的时候,李纲特地到城外十里长亭迎接。

杨志下马施礼道“有劳大人了。”

李纲摆摆手说“应该的,如果没有你出马,根本没今天的结果,可以说,平州是你拿命换回来的。”

一个清脆的女声飘过来“杨志,伤好点了吗?”

盛余一一身男装和杜万彻从后面走上来,杨志没想到回到幽州见到了盛余一,盛余一嘴里在问候,看见杨志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听杨志说无碍,不客气地问“你有了飞龙镇那些叛徒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唯女人与小子难养,杨志为铁姓的那个人悲哀,无奈地说“我不是一旦确认就告诉了杜大人吗?”

杜万彻笑道“杨志,你是装傻,还是真不懂,盛姑娘是希望你自己告诉她,而不是通过我转告。圣上已经决定,封你的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多少人等着嫁给你了,盛余一,我说的对不对?”

杜万彻话里有话,盛余一脸微微一红说“谁管他有多少人想嫁。”

杨志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我在杀猪巷定了一门亲事。”

“我知道,嚣四姐嘛。”杜万彻不以为然地说“嚣四姐可以做妾。”

杜万彻还是希望杨志与盛余一成一对,他对两个年轻人的感觉相当不错,也能看到盛余一对杨志有好感。可是杨志不敢,嚣四姐家与盛家可是有仇,要是到时候妻妾在家里生死搏杀,杨志还不悲伤成河。这样的事情杨志是绝对不会做的,按照后来的,盛余一不过是一棵大树,杨志拒绝这棵树,还能看到一大片森林。杨志赔笑道“前辈,我是打算娶嚣四姐为妻。”

盛余一掉头就走,李纲等人是目瞪口呆,杜万彻苦笑道“杨志,你这是何苦呢,我看得出来,你压根没准备这样做,你只是为了气走盛姑娘。你要知道,盛余一眼界高,能看上你有多么不容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杨志拱拱手说“杜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那些事还是不想为妙,等会进城,我正好有事情要向你请教。”

“你还需要请教?”杜万彻笑笑说“你杀了玄北流,在幽州不亚于当初杀了寺公大师的轰动,当心蜃楼府与你不死不休。”

“不会的,蜃楼府看重的是他们在金国的地位,除非是金国准备与大宋开战,否则轻易来找我麻烦,我可是在比武的时候杀人,又不是私下寻仇。”杨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杜万彻哭笑不得。



第七百零五章 郓王设宴

晚上郓王赵楷设宴招待杨志、种师中等人,朝廷的旨意已经由盛余一带到幽州,除了王坪留在易州,杨志去应州,种师中回渭州;耶律宁、张敦固、高六、时立爱等辽国旧臣都参加了宴会,高企弓等人已经带着愿意去辽阳的两万多军民出发,剩下的都是目前站在大宋一边的人。

耶律宁被封为许王、幽州节度使,汴梁居住;张敦固任范阳节度使、和郭药师一样的燕山府兵马都监,与燕山府知府王安中搭班子。高六被任命为檀州知州,时立爱却辞官回家,只是想看看郓王赵楷,才跑来赴这个宴会;杨志听邓肃一说,对时立爱立刻产生了兴趣,这个人好像后来在金国做了大官,杨志想弄清楚缘由。

杨志特地让邓肃把时立爱安排在自己旁边,酒宴开席后,郓王赵楷是来者不拒,杨志微笑着与时立爱碰了酒碗后,喝了半碗酒问“时大人认为金国迟早会占领幽州?”

正在喝酒的时立爱差点被噎住,这是他心里的一种看法,他见宋朝日益,不肯应诏,并写信告诫宗族家人不得做宋官;可是一直没有人注意到,现在被杨志冷不丁一讲,时立爱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的感觉,背后的汗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时立爱连咳几声,杨志伸手拍着时立爱的背说“实力是一方面,有的时候还是要讲一些运气。”

时立爱缓过气来说“杨大人对金国怎么看?”

杨志停住手,淡淡地说“金国崛起,正是名将辈出的时候,但是这种劲头突厥、契丹都有过,十年二十年以后,泯然众人也。”

时立爱沉思片刻,恍然大悟说“打仗不仅仅打的是军队,所以你促成双方的和平,十年之后金国如果再起战火,未必能取胜,最多就是一个优势,而钱财对于中原来说,最不成问题。如果你们在十年之内灭了西夏,金国都未必能打赢,杨大人,你似乎是专门找我来说这个意思的吧?”

杨志笑道“你来看郓王,不就是想做最后一个抉择吗?时大人,既然你不愿意做官,可否有兴趣到中原一游,与郓王和中原的士子多多交往?”

时立爱想了半天,摇头说“中原就算了,过上一年半载,我去看看你管理的应州如何?”

“欢迎之至。”杨志举碗,两人一饮而尽;杜万彻始终注视着杨志的举动,宋徽宗让盛余一带来的私信中,最担心的就是郓王赵楷暗地里吸纳幽州的官员,可是赵楷今天表现得非常从容,而杨志也和不准备做官的时立爱聊天,杜万彻虽然看上去别扭,但是私下还是松了一口气,自己与石摩劼可以实话实说了。

杨志和时立爱聊完,起身出列敬了赵楷一碗酒,对赵楷说“祝王爷回去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赵楷喝完酒笑着说“可惜不能与杨兄一起四处遨游,还望杨兄在应州造福百姓。”

关于盐场的事两人都早已商议定,地点就选在在秀州华亭县与海盐县之间开发盐田;杨志躬身道“一定,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让邓肃留在应州,我准备在应州建一个金城书院,专门教育那些各族和应州三县的本地子弟,想请让邓肃担任山长。”

这次朝廷来旨意,并没有给邓肃官职,似乎漏掉了赵楷提出的这个人,说明宋徽宗和宰相们对邓肃还是有成见的,杨志的这个想法是不错的主意,赵楷问杨志“这个书院需要多少先生,需不需要我从汴梁和太原帮你调集一些人手?”

杨志笑着说“我主要是教育各族的孩子,又不准备让他们考进士,不在乎学问,只在乎人品与志向,反正多多益善。只是我需要建一个贸易行来维持这批孩子生活与书院的费用,将来在还望王爷和各位大人帮衬。”

赵楷、李纲都是饱读史书的人,自然清楚杨志是为了收买人心,将各族慢慢汉化。坐在赵楷左边的李纲点头说“这是应该的,官府也可以拨点款,我会和转运司说。”

杨志不准备李纲能说到做到,但是有了李纲这句话,以后能操作的地方就多了。杨志谢了李纲道“只要幽州与大同能平安无事,其他一切都好讲,还希望大人与谭大人打个招呼。”

李纲笑笑点头了,他虽然耿直,但是并不迂腐,又有皇城司的消息,晓得杨志也只是说的台面话;谭稹一到幽州,杨志就送了两匹好马,并把自己的宅子卖给了谭稹。至于杨志到底收没收钱,那就无人知道了,反正谭稹已经向赵楷表示过,不会与杨志产生冲突。

酒宴散去,郓王赵楷都没有找杨志私聊,只是说对杨志收复平州的功劳会另行上报,就回到后面休息了;杨志只是与张敦固、高六在衙门口寒暄了几句,说了日后请两人照顾的客套话,两家其实都是幽州大族,两人就算身居高位,对于自己与家人的何去何从,并没有绝对的选择权。

杨志回到营房,宗辩近来低声说“公孙先生到了。”

原来公孙胜是来送信的,顺便把孟康带了过来,神算子蒋敬与一个人接头的时候被鼓上蚤时迁盯上了,时迁跟踪了那个人,邹润邹渊带着人上门捉住的时候,竟然是铁叫子乐和;乐和见露了馅也没有慌,直接说自己是来与蒋敬见面的,神机军师朱武根本没有问多余的话,就让蒋敬和乐和离开。

公孙胜讲完笑着说“出了这档子事,岳飞、韩世忠他们才认识到火器营的保密是必须的,防的不只是敌人,还有自己人;我听韩滔说孟康要送回去,我就交给了文无章,他留下了公文,应该是皇城司还想鼓捣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杨志颔首“世上事没有十全十美,我们也不是万能的,练军之法泄露了没什么,只要火药保住就行,至于后面打仗,岳飞他们比我在行,我还是兼顾我的生意为好。不过我有件事要麻烦先生。”



第七百零六章 发现黑枸杞

“请讲。”公孙胜晓得杨志肯定要重新布局,没有人会对现在的处境无动于衷,朝廷的权贵能在收复燕云的大功面前视而不见,等天下太平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杨志面色凝重说“我明白先生来的意思,是无意做官,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先生不如回汴梁,在我的田庄结庐修行,建道观也好,隐居山野也好,算是帮我照顾一下。”

公孙胜脸色同样慎重说“正事。”

杨志没有隐瞒“将来需要的时候,帮我接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来应州。”

公孙胜与宗辩都在猜测接的人是谁,公孙胜想到最后说“谁叫我有贪心呢,我答应你,但是你田庄的一切都归我使用。”

杨志笑道“我正有此心,另外我有几个药膳药茶,正好请先生和禅师多费心,尤其是公孙先生,可以拿来结交那些权贵。汴梁医官院编纂的《太平圣惠方》中,说终年服用枸杞叶、花、子、根而高寿,其实在大漠里还有一种黑枸杞,效果更好。”

这件事宗辩从头到尾都参与,杨志在朔州的医铺发现了枸杞,拔思母部投奔以后,拔思玄陵也派人找到了黑枸杞;宗辩立即开口说“黑枸杞我和安道全已经试过,口感比枸杞还要甜润,尤其是颜色变化多端,很可能像杨志说的因为产地不同有几个不同的颜色,公孙道长只要把不同颜色的水倒出去,就足以让人惊讶。杨志,可说好了,以后的药铺有我一份功劳。”

宗辩在峨眉山只是一个药僧,得知杨志是王老志的弟子,宗辩就决定留在杨志身边,宗辩相信杨志掌握的一些东西,绝对对自己研究药物有帮助;杨志与公孙胜大笑,公孙胜笑着说“那要看我能不能把这套把戏吃透,对外就说是我们四个人共同研究出来的。”

公孙胜不是贪,而是回到汴梁需要这样的神奇,杨志和宗辩笑着答应了,杨志更是决定将来资助宗辩与安道全开一间药铺,让宗辩回到应州与安道全商议。次日一早,杨志留下公孙胜,给徐知常和智清大师各写了一封信让公孙胜带上,就带着人马离开幽州,直奔应州而去。

郓王赵楷迟一天出发,只带着五百精骑,幽州本地人赠送赵楷的礼物装了整整三个房间,赵楷在钱庄兑换成两万两银票带走,盐田开发需要大批的资金,郓王赵楷可不敢指望朝廷会调拨给自己,太原、大同那边早就这样处理,总数已经达到了七万两白银的数字。耶律宁一行是去雄州与宿元景会合,然后一起回汴梁。

到了保州,天心大师临别前,对赵楷说“草原上的人都是狼,强者称王适者生存,你若是有想法就要当即立断,有的时候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杨志等人的担心不会错,就算燕云十六州收回,依旧会受到金国崛起的影响。最关键的是,朝廷对郭药师的态度,这个人很快就会和安禄山一样。”

赵楷沉默半晌说“师傅,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会拿主意的。”

天心大师笑道“正要如此,在大同府的时候,昔日的赵王要是有雄心壮志,我是绝不会赞成他投奔大宋的,所谓王朝更迭,莫问未来凶吉,青史留名,哪管谁对谁错。我在太原净因寺等你,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包袱。”

赵楷跟着笑道“我还以为师傅会选择不二寺。”

净因寺在太原西北,东临汾水,古柏参天,据碑文记载,汉时土山崩坏,裂陷成洞,洞内土丘高及十丈,形似佛像,传为山崩佛现,乃佛教净土之因缘,北齐建寺。不二寺在太原城内,建于北汉,刘崇就是在不二寺上香才决定,据河东十二州称帝,与后周一争天下。

天心大师含笑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佛门不是争锋的地方,不二寺不适合为师,不过为师有空会去不二寺看看的。”

赵楷放了心,听曹万褚说不二寺的三四大师可能是金刚宗的宗主,赵楷就担心太原的局势会乱,金刚宗已经现身的人连续死在杨志的手中,并且是辽国的高手,到目前为止也没弄清楚这些人是忠于辽国,还是投奔了金国,三四大师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赵楷已经管不了了,曹家与杨志鞭长莫及,赵楷只能把这件事委托给天心大师。

平州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吴乞买最后是改动了阿骨打的决定,来州、隰州没有交出来,迁州、润州交给了大宋;这符合汴梁朝廷的预期,蔡攸上书后,朝廷决定设东安府,下辖平州、滦州、迁州、北润州,以董耘知东安府,张觉担任平滦节度使,迁州知州高永昌、润州知州张成,滦州知州王焕。

这其中只有董耘比较出人意外,董耘在童贯手下并不出众,只是此人胆大,童贯平定江南的时候,董耘起草了宋徽宗的罪己诏和罢设应奉局的命令,最后因功被任命为润州通判,一天都没有上任,就随童贯北伐,担任转运副使。另一个出人意外的是和诜,是所有参与北伐到最后的文武中,唯一一个被撤职的人,罪名是畏战不前。

云中方面,种师道被召回朝廷出任枢密副使,吕颐浩调任景州知州,其余都是按照原先童贯与蔡攸的建议安排;种师中和王坪随后接到军令,也从幽州撤军,童贯连幽州都没过来,就直接回了雄州,然后南归汴梁。燕山府的公文立即遍布了幽州、涿州、檀州等地,谁都明白,幽州地区进入了李纲时代。

幽州南门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告示,一匹栗色马拉着的马车平和地出了城门,马车里时立爱放下窗帘,对对面坐着的乌长峣说“是不是有一种一无所获的空虚感?”

乌长峣点头说“我原来以为萧奉先够狠,女真人够狠,但是没想到宋人还有这般的谋略,看上去不怎么能打仗,但还是靠着死了二十万人和上百万的银绢拿下了幽州。”

时立爱笑了笑说“你还是没看清楚,要是没有赵楷与杨志,大宋就是一场空忙。”



第七百零七章 殿前争执

燕云十六州收复,大宋没有空忙一场,汴梁无数人涕泪,举城欢庆;宋徽宗特地去宗庙祭祖,然后在迎祥池赐宴群臣。宋徽宗和郑皇后席位在迎祥池大殿的正当中,左边是王黼为首的宰执侍从,右边是太子赵桓领头的亲王、宗室、南班官员,喊来教坊中的歌舞助兴,太尉高俅特地安排禁军的勇士也做了一系列的表演。

要是以外,宋徽宗和群臣对禁军的表演还是比较欣赏的,最起码是雄浑之气,但是现在,都只是笑笑而已;周渊四万大军到了河北,与辛兴宗等人合在一起七万人,前后大半个月才打下一座两千人防守的滦州,与种师中、王坪一万人六天打下一座三千人防守的檀州,几乎不能相比。

这一次杜万彻和宿元景在前线,对于各部的战况如实上报,朝中的君臣才知道自家的人马是怎么一回事,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认识到赵楷和杨志联手的可怕,现在满朝都不敢再尝试让这对黄金组合在一起。有人提议不让杨志掌握兵权,出任兵部侍郎;这个提议直接被朝堂上的大佬否定掉,郓王回来,杨志就必须在边关。

赵楷不是希望杨志知一州吗?答应了,哪怕讨论的时候太子赵桓死命不干,一个劲说杨志资历不够,宰相李邦彦表现出了魄力,一切按郓王赵楷的提议办,就杨志知应州,满足种师中回渭州的愿望,宗泽也别回来了,知蔚州,只要赵楷一个人回来,后面太平就好。得知北方的各路人马都没出乱子,李邦彦的心情好了许多,在酒席上甚至唱了一个小令,李邦彦正要退回自己的席位,郑皇后突然问“郓王到了什么地方?”

李邦彦大为懊恼,要知道会遇到这个问题,说什么也不唱这个小令,但是退是退不回去了,李邦彦想了想说“郓王在濮阳等种枢密使,所以耽搁了两天,昨天到了孟津渡,今天应该过了黄河,估计明天可以回到汴梁。”

郑皇后又问了一句“郓王带着多少人马?”

“五百骑。”李邦彦立刻明白了郑皇后的意思,是想把这五百人弄走,但是李邦彦不敢轻易乱说,郓王赵楷自从有了宗泽等人协助,每一次的举动都出乎人意料,所以只是按照公文上报了一个数字。太尉高俅突然说道“等这五百人回到汴梁,臣就让他们到军营呆着,绝不让他们扰民。”

没有人吱声,高俅什么时候勤快过,这分明就是预先准备好的戏本,但是宰相王黼和兵部尚书方琼突然想到了,郓王赵楷为什么会在公文上写五百骑,而不是五百卫队,就是等着这一招。五百骑是保护郓王赵楷的不假,但是未必就是军人,也许是江湖中的豪杰,甚至是镖局的镖师,王黼咧了咧嘴,厉害啊。

太子赵桓一直关注着王黼的动静,立即出声问“王相是否认为不妥?”

王黼现在与赵桓不对付,甚至免了赵桓儿子的官职,赵桓一问让所有人的眼光都对准了王黼;王黼同样瞧见了方琼的举动,笑了笑说“方大人肯定与我想的一样,燕山府与沿途的驿站都没有说清楚,这五百人是不是军中人士,所以不好评论。”

方琼很平常地说“郓王的保护职责不在燕山府,所以公文没有说清楚也不为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问一声,是军人就按高太尉说的安排进军营,要是平民就督促郓王管好手下,让皇城司与开封府多关注一点。”

何诉微微一笑,他看到那封公文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可想梁师成自诩聪明,没看到长江后浪推前浪;宴席一下子安静下来,郓王赵楷要是带着五百江湖死士入京,谁也不敢保证后面会出现什么情况。宋徽宗不以为然挥挥手说“郓王回来,该如何封赏?”

是啊,郓王明天就到了,现在连封赏的事情都还没商量,不赏,又如何向朝野交待?

李邦彦趁着这个机会溜回了座位,直接端起酒杯喝酒,他心里透亮,只要都不说,那到时候就是宋徽宗与郓王父子两人的私事,给多给少都是他俩自己合计。但是太子赵桓与景王赵杞不能让这样的场面出现,万一赵楷提出一个不恰当的要求,宋徽宗一高兴就答应了,那后面就是无穷的麻烦。

“是啊,不仅是郓王,还有童太尉、蔡太保、王相,都为了北伐呕心沥血,都要考虑好,不如郓王的事押后,到时候一起封赏。”彰德军节度使郑祥出言道,郑祥是郑皇后的弟弟,一般的时候都比较低调,但是今天一言惊艳,郑皇后感慨万千;太子赵桓立即说“郑大人所言极是,童太尉、宿太尉、蔡太保都还没有回京,可以押后而议,儿臣愿意出城迎接三弟。”

秘书省少监王时雍出言道“应该请王相同往。”

王时雍是张邦昌的人,王黼心中大骂,你怎么不让张邦昌去,这样一来自己被摆在前面,白白被郓王赵楷怪罪;太常少卿翁彦深是赵楷的老师,本来就和王时雍不对付,闻言好笑道“既然不打算封赏,又何必大肆迎接,到时候让百姓产生错觉,反而不美。”

翁彦深不是没有道理,太子和首辅出城相迎,不知道多少人会猜测对郓王赵楷的封赏,到时候什么都没有,民间和士林不知道会非议成什么样子。中书门下侍郎白时中是太子赵桓的老师,自然不愿意弟子被一个小官为难,冷声问道“按照翁大人的看法,应该如何?”

翁彦深慷慨激昂道“郓王至孝,看重的是圣上和中原的百姓,对于封赏根本不会放在心中,圣上说什么,郓王绝不会说个不字。”

白时中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李邦彦差点拍案叫绝,谁都知道以郓王的身份确实不好赏,按照现在朝堂上的局面,就算赏赐也不会让郓王赵楷满意;但翁彦深愣是说郓王出征只是为了孝敬宋徽宗,不在乎赏赐,就是郑皇后也不能反驳,也为郓王以后不接受赏赐造出了舆论。而一旦郓王不接受赏赐,赵桓与王黼就被推倒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第七百零八章 赵楷归京

郓王赵楷回来的时候,太子和宰相王黼亲到十里长亭迎接,欢迎的阵势庞大,足有上万军民出城。赵楷只有一个五百人的卫队相随,清一色的西夏连环甲,骑在骏马上,兵器发着寒光,威武无比;种师道与赵楷两骑并行,曹万褚跟在两人身后,四面军旗在三个身后招展,迎风飘扬。

百姓在沿途欢呼,太子赵桓远远看见刚松了口气,身后蓝从熙低声说道“这五百骑是种师道的卫队,就是准备编入禁军飞龙营的,郓王的人在过了黄河后,就分成一个个商队,在幻剑宗的接应下分头进了郓王和曹家的田庄。”

与赵桓并排的王黼顿时听傻了,禁军五百,死士五百,这是要上演玄武门的节奏啊;反倒是赵桓早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冷笑道“看他见了父皇怎么说。”

赵桓缓步上前,赵楷直接跳下马来,给赵桓行礼,赵桓扶住赵楷说“有劳三弟在燕云奔波,愚兄真是心中有愧。”

赵楷站稳笑道“大哥身负江山社稷,这等小事自然是应该小弟前往。”

两人相视而笑,四周的大臣纷纷上前见礼,赵桓、赵楷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让王黼等人毛骨悚然,意识到太子赵桓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而郓王赵楷更是多了许多杀伐之气。种师中过来,给赵桓、王黼等人见礼,赵桓两人都说了几句欢迎的台面话,才在礼部官员故意的提醒下,一起回城。

赵桓兄弟没有能同车入城,是因为赵楷坚持骑在那匹神骏的白马上,那是原来耶律淳的坐骑,也是耶律宁拦截下来的战利品。李邦彦开玩笑道“郓王,这可是反贼耶律淳的马。”

赵楷笑道“李相真是博闻广见,我正是要让人看到,逆天而行,连马都保不住。”

李邦彦一时惊住,逆天而行,赵楷这个说法是没错,但是换一个角度看,是在暗指汴梁的宰辅们,后面肯定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场景。叶梦得暗自发笑,当初的赵楷只有杨志、杨时、邓肃等几个不入流的朋友,就让大佬们费尽了心思,现在有种师道和数州的支持,在民间已达万众崇拜的地步,大佬们恐怕后面会更加难受。

五百骑过了宣德楼就跟着兵部的官员转向西大街去了军营,赵桓一行穿过御街,进了宣佑门,来到紫宸殿;不管去没去城外迎接,今天满朝文武来的最齐,有些都请了几个月假的官员都抱病上殿,就为了不错过一场盛会。大殿上已经设下盛宴,众人入座后,宋徽宗眼光中充满了欣赏,和蔼地问赵楷“三郎想要什么?”

哪怕有预定的推迟封赏,宋徽宗赵佶也不得不问,不问就等于把下面王黼那些人做的事情全部揽过来,最后承担舆论的攻击,宋徽宗没有那么傻,所以一开口宋徽宗问赵楷下一步做什么?

赵楷施礼说“我要去生产盐,贴补一下给金国的数额,为国家解忧,还望父亲划一块地给我。”

“你要哪里。”宋徽宗倒是无所谓,杨志在平州一答应给盐的时候,宋徽宗就猜到了,赵楷与杨志肯定要重提盐的生意;当初两人无心国事,就想着去发财,最后被郑皇后等人阻拦了,这一次算是谋定而后动。可大宋产盐的地方不多,不外乎沧州、登州、成都、解州那几个地方,赵楷要哪一块?

太子赵桓等人耳朵都竖了起来,赵楷微微一笑说“秀州,包括秀州入海口的那个岛,从华亭县一直到南方的海盐县北,可以帮我调一万现在江南安置不了的难民来,我就要他们做盐工。”

那一片大部分都荒无人烟,记忆中好像也没有什么城市,不过宋徽宗还是明白朝堂上的力量对比,就问一旁的宰相们“诸位爱卿看,是否可行?”

所有人都傻眼了,宰相们一个个都望着郑皇后和梁师成,现在要是想反驳的话还真不好说,谁都不熟悉那边的情况,郓王赵楷绝对是做足了功课,可是不回答是不行的,传出去就是朝堂上的笑话。李邦彦灵机一动,喊出工部郎中沈博毅,他是前三司使沈括的长子,古桐园沈冲的大哥。

沈博毅离席,走到大殿中央向宋徽宗简单地介绍“郓王要的那块地方属于秀州,大部分是无主的区域,原先还有人在上面种田,西城所建立后,驱逐了大部分的田主,现在据说只有渔民。秀州下辖嘉兴、海盐、华亭、崇德四县,擅湖海鱼盐之利,汉朝江南地区设置盐官的只有海盐县,五代钱镠曾征发民工开挖至下沙的盐铁塘,以运盐铁。

现在那一带有不少小规模的盐场,不缺有经验的盐工,只不过方腊之乱,目前很多盐场都停工了,郓王的想法很好,那里应该能产盐。海盐县产的盐洁白而细,质量上不亚于西夏的青盐,只是因为成本原因,产量一直不高。”

沈博毅的意思很明显,方案可行,能不能赚钱是郓王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宰相们给不给这个方便;王黼等人立即发现自己掉到陷阱里了,如果不给郓王赵楷,宋徽宗肯定会逼着朝堂按照赵楷的方案去实行,万一失了手,今天反驳的那个人就肯定背锅。这些人心机深沉,无不担心是郓王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刷名声和除掉对手。。

沈博毅说完,宋徽宗就含笑让他回座位了,杨志当初就挑唆赵楷经营食盐,一定是有更好的方法;王黼、张邦昌、李邦彦开始商议,白时中怀疑地问“郓王,需要朝廷拨款吗?要知道给金国的钱还没有着落。”

赵楷苦笑不得地说“白大人,王相不是准备了六千二百万缗,这事可不能太儿戏了了,真以为到时候可以不给盐,再糊弄人家,大国之间抱这样的心思,那就是准备翻脸打仗。父皇,朝廷大事我管不了,我明天就可以出发去秀州,我只需要前期的购地款和移民来的费用,以人、钱到位的日子算起,半年交一百万斤盐;争取三年内达到一年四百万斤盐。”



第七百零九章 宰相为难

那边宰相们的嘀咕出了结果,王黼故作为难地说“朝廷实在是没钱。”

王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赵楷也故作沉吟半天,才抬起头问宋徽宗“父皇,既然朝廷没钱,我能不能个人向民间借贷?”

李邦彦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要是传出去,宋徽宗就是不要求换相,御史台和太学院的那两帮疯子也要闹事,可是王黼和白时中说话在前,现在改不回来;张邦昌有些敬佩地看看赵楷,平和地问“郓王能指教一下吗?”

赵楷笑着说“我既然答应每年承担岁币银十万两,现在你们在赎银上又不闻不问,那么秀州那块地就不能纳入盐铁司,你们按照我的要求把地给我,把人按期送到,后面缺多少钱,我去民间借贷,至于怎么借贷,张相,这是秘密。”

宴席上鸦雀无声,赵楷很明显已经派人查过现场,说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果这样,三年以后,给金国的年盐的三分之二就解决了,几个宰相面面相觑,这样一来,所有的主动权就不在朝廷手里。都知道赵楷的这个条件已经低到官府什么事都不用过问,到时候直接派人去盐场收盐就可以;可是赵楷越是一步步退让,几位宰相心里越没底。

但是宋徽宗与百官看着,这时候已经不容再敷衍了,要是逼得赵楷说不管了,朝廷还真没办法。梁子美忽然问道“朝廷对盐场需要派官吏的,郓王同意吗?”

“当然,我是说不交盐税,剩下的一切管理还是与其他盐场一样,要不然蔡随天他们也不干啊,总不能已白丁的身份给在我后面,我再让一步,一年以后,多于交给朝廷的产量,一半利润归内府库。”赵楷越发从容,谁都知道,郓王那句一半归内府库足以打动宋徽宗,日后宋徽宗就是躺着拿钱啊,王黼不满的说“还差两百万斤盐。”

赵楷望着王黼笑着说“小王只是一个闲王,这样的全盘运作应该是王相你的事,平州四州的税原本是给金国的,拿回税钱代表着主权,李纲愿意拿出三十万税金出来买盐,北方沧州的盐同样是海盐,盐价不过五十文一斤,他们不能增加产量吗?再说,要是税钱给了金国,平州等四州不也是要增加朝廷支出的吗?”

户部和转运司的官员都暗暗颔首,看样子赵楷和李纲在幽州是完全算过这笔账的,只要盐在六十文以下,平州自身的钱就能支持,赵楷做的就是逐步减缓李纲面临的压力;能够在北方叱咤风云的,果然在每个方面都是精兵强将。宋徽宗听了说不出的别扭,这可是朝廷该干的事,只是宋徽宗没糊涂,又看看赵桓和郑皇后。

两人是同意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只能寄希望下面的人有所动作;宰相们都给难住了,不管想没想通其中道理,下面的人根本不会插话,郓王收复燕云,立下这不世之功,差不多是赏无可赏,满朝正在着急和不安的时候,现在郓王要个食盐生意,为宋徽宗分忧,敢开口阻拦的那都是找抽的主。

太子赵桓只感觉牙疼,郓王赵楷这个选择确实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连扰民都谈不上,但是不得不承认,有基础。宋徽宗懒得再啰嗦,回头问右边的赵多富“你三哥帮你要到礼物了吗?”

赵楷的大批货物和礼物提前运到汴梁,是压根没瞒过皇城司,宋徽宗有兴趣的是那个曹千里帮忙迫不及待办起的黑晶行,还要赵多富做老板,专门卖画;赵多富回答说“好漂亮,我和姐姐说好了,等后面的货到了,我送她一幅画,她送我一面镜子。”

宋徽宗笑了起来,赵楷和杨志达成了协议,糖坊归了郓王赵楷,另外因为赵楷不许和杨志合伙做生意,赵楷就把两个亲妹妹垫上,以她们的名义与杨志合作,拿走了黑晶行在汴梁的销售权;那幅画当天在宫中都传遍了,宋徽宗低声问赵多富“画带来没有?”

赵洛缨朝后面挥挥手,笑着说“肯定带来的,画是你儿子画的,再不好不要批评。”

身后的宫女立即奉上来一个扁扁的方盒子,宋徽宗打开一看,梨花木做的背板,上面是两株交叉的黑色竹子,浓淡相映、婆娑有致,从宋徽宗眼里,竹子画得最多也就是个上品,但是这不是画出来的,而是镶嵌出来的立体感和光泽度无以伦比。宋徽宗伸手小心一抹,冰凉,竟然是铁的感觉,惊讶地说“以铁作画,真的是独具一格。”

赵多富得意地问“父皇,这幅画如何?”

宋徽宗点头说“光从创意来说,不在苏东坡的朱竹之下,就是画功差了点。”

在苏东坡以前,竹子都是单一的墨竹,也就是用墨汁的浓淡变化去体现,但苏东坡不走寻常路,既然世界上没有黑色的竹子,那自然也可以把竹子画成红色,于是“朱竹”这一全新的品类就被他顶着各种压力和批评发明了出来,而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直至今日,朱竹都是国画里面最为艳丽的那一抹红,

赵楷正在等这帮君臣的定案,闻言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了,杨志也是这么说的,他已经一百两银子一幅画,要米友仁专门画十幅这种风格的画,准备专门在市场上卖。”

宋徽宗颔首说“过两天我画两幅,你派人送到应州,让杨志打出来。”。

赵楷小心翼翼地说“父皇,不是所有的竹子都能打出来的,我画了七幅,才被杨志挑中这一幅。”

宋徽宗瞪了赵楷一眼说“那是你笨,杨志又不敢说,他要求的是,画中的竹竿和竹叶都是集中在某一个范围,竹叶可以有大小,但是形状要是他能打出来的,我画的时候肯定会掌控好这一点,要不然杨志怎么会直接要米友仁画十幅画呢,他是相信米友仁能判断出来。”



第七百零一十章 闲王的态度

赵楷文能高中进士榜的前三,又拿下燕云十六州,在宋徽宗嘴里就是一个笨,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也说明宋徽宗多喜欢这个儿子。赵楷无语,他见过杨志、陈达、贝大师三个人摆这幅画,晓得宋徽宗说的没错,看来什么都是天才说了算,就像贝大师说的,铁画这玩意他一看就懂,但是贝大师自认做不出极品。

郑皇后和太子赵桓看过,是哭笑不得,杨志和赵楷在横扫燕云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和生意,看样子当时两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压力。画院的李迪、梁楷几位大师看见铁画也是啧啧称奇,得知以后这个画是赵多富负责销售,李迪问赵多富“这幅画卖多少钱?”

赵多富嘻嘻一笑说“杨志在信中说了,我三哥的这一幅画只打两次,一幅留在工坊做底,一副送到宫中,以后米友仁画出来的每幅铁画卖一百两银子,杨志在应州请人画的稿子打出来的话每幅卖八十两银子,都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另外各位大师要是愿意画竹子被打成铁画,我们一千两一副画收购纸画。”

赵多富一副生意人的样子,让宋徽宗忍俊不禁,李迪却皱起眉头想了片刻说“公主,这样,你让杨志答应给我的画题诗,然后把画卷和打好的铁画送回来,我给他画一幅,一千两银子。”

宋徽宗明白李迪见猎心喜,不过这买卖不算亏本,杨志写的诗词虽少,但是屡屡有上佳之作;赵多富晓得以李迪在画坛的地位,就是父亲宋徽宗都不能比,当场一口答应“李大师,就这么说定了,可是杨志的诗只能在画卷里,铁画上没有。”

“那是必须的。”李迪一点没生气“那样画卷才是独一无二的。”

旁观者其实都看懂了,宋徽宗是在提醒宰相们,郓王赵楷绝对有筹钱的方式,要是想纠缠,换一个角度;李邦彦终于开口说“郓王既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那么就让郓王先开始吧,等日后国库充沛,我们再商议下一步。”

李邦彦留了一个活口,大家都没再吱声,宋徽宗看看说“既然无人反对,那就没问题。三郎,你从哪里调人去管理?”

宋徽宗做了几十年皇帝,看都看明白了,自然晓得官场上能出好主意的人太多,能做事的人太少,赵楷淡定地说“蔡随天、曹万褚,再让我选几名备官和太学生就行了,要是能够的话,把章荩从均州调回来,从监狱调三千人过来,护卫吗,就是我带回来五百仰慕中原的健儿,有他们就够了。”

章荩是章楶的孙子,原来是苏州的监税官,被蔡京排挤,出贬均州,这样的小人物哪怕是对仇家蔡京来说也根本无所谓。郓王赵楷太好说话了,宋徽宗反而没了底,认真地问“你真的行?”

赵楷点头说“半年时间就应该能产盐,但是人来得越慢,拖延的时间不能算我的。”

宋徽宗掉头对着王黼说“半个月内人、钱到不了,朕就换相。”

宋徽宗很少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说话,王黼明白,应奉局重开需要大笔的资金,可是为了燕云自己一再说没钱,朱勔那个混战没少给自己泼脏水,现在有了财源之地,宋徽宗自然重视。王黼没奈何地答应下来,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在乎后面的结果。

宴会散去后,赵楷没料到沈博毅在殿外等着自己,沈博毅朝着赵楷施礼说“下官有一事相求。”

郓王赵楷微笑道“沈大人请讲。”

沈博毅正色道“请郓王一旦成功,在全国推广此种制盐法。”

赵楷收敛笑容说“沈大人的心思我明白,但是我可以告诉沈大人的是,我可以在最后把这块盐田交给内库,但是不会去推广此法,那对解州、成都的盐税将是致命的打击,而推广后的大部分利润最后落入的都是权贵盐商手中,朝廷不会多得;青苗法的失败正因为此,盐税上不能重蹈覆辙。”

沈博毅的父亲沈括当年也是新党的支持者,沈博毅自幼耳听目染,清楚整个变法成败的过程,即使最后新党得势,蔡京权倾天下,但是在青苗法上还是惨败而归,弄得民不聊生,顿时长叹一口气。不远处的翁彦深、杨时不住点头,赵楷的这个看法确实说到了新党和赞成变法的人心里头,

青苗法是王安石变法的主要措施之一,目的是改变旧有常平制度的“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的呆板做法,灵活地将常平仓、广惠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贷给农民、城市手工业者,以缓和民间高利贷盘剥的现象,同时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希望“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可是地方官员放贷时不考虑对象是否有偿还能力,强行让百姓向官府借贷,而且随意提高利息来牟取私利,加上官吏为了邀功,额外还有名目繁多的勒索,百姓苦不堪言。这样,青苗法就变质为官府辗转放高利贷、收取利息的苛政,许多贫者到期没法偿还借债,只能求助于富家大族,在一定程度上非但没有抑制兼并,而且加剧了兼并。

翁彦深走过去对赵楷“王爷的见识又有长进。”

赵楷急忙施礼说“老师,是因为去了太原,才知道自己还是可以做点事的。”

翁彦深有些忧虑地问“可是如果你在盐田上获得巨利,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就会认为你德行有亏。”

赵楷笑了起来“我就是一个闲王,德行不亏才让人担心。”

翁彦深、沈博毅三人大笑起来,郓王赵楷说的是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要是赵楷每天都在朝廷表现自己的文韬武略,那还真是有人担心,最起码太子赵桓就会坐立不安。郓王赵楷又说了公孙胜到汴梁的事,请三人去饮茶,品味一下公孙胜的药膳,三人都愉快地答应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向家退婚

韩琢、石摩劼等人也纷纷回到汴梁,都升了两级官,不过职务还是原来的职务,石摩劼如愿以偿,外放西京洛阳。赵楷不曾想,过了两天,鲁智深也到了汴梁。鲁智深在战事结束后不愿做官,想做一个懒散的和尚,去了一趟五台山,就回了汴梁,说是在相国寺谋一个管事的位置就行,害得相国寺多少僧人找徐知常诉苦。

鲁智深的是智清大师师弟,这次北伐作为杨志的助手立下大功,做官可以当一州兵马辖铃,要来相国寺也只有监寺一职可以参照,问题智清大师不干,鲁智深对经文不熟悉,又天天喝酒,建议另外安排。好在徐知常晓得鲁智深的做派,不会挑剔寺庙,就定在郊外的羊角寺做住持。

羊角寺就在杨志的山林旁边,寺内的和尚本来在林灵素猖狂的时候都给赶走或逼得还俗,寺庙里什么也没有,鲁智深去了,让相国寺安排一个监寺和两个小沙弥,先把架子搭起来。朝廷给了一百五十亩田,让鲁智深在道录院挂了个职,赵楷和杨志、相国寺送了三百亩田,鲁智深只要不犯浑,天天喝酒都够了。

赵楷募捐的速度超过了朝廷百官的想象,朱勔、蔡绦、曹千里、沈冲四人每人借给赵楷两万两白银,说是为了安置江南流民不要利息。哪怕是赵楷要用章荩,蔡绦依旧不改主意,大大方方地掏出这笔钱。

赵缨络、赵爱富从各处调集资金,给了赵楷五千两银票;神霄派与相国寺各给了三千两银子,这几乎就是一个立场问题了,相国寺因为杨志、鲁智深两人是智清大师师弟无从选择,神霄派的举动就耐人寻味,或许一直与太子赵桓不对付,神霄派的朱智卿想要另找出路。

向家现在恨不得赶紧退了赵缨络的婚事,只是这是宋徽宗敲定的婚姻,向家没胆子开口。向子扆的父亲永嘉郡王向蒙繇只好找了个理由去宫里,向郑皇后与太子赵桓示好,有意无意中表示自己的无奈和对婚事的不满。

向蒙繇没想到自己离开东宫的时候会遇到大太监何诉,何诉站在一棵榆树下,分明是在等人,看见向蒙繇,讨好地上前说“向大人,圣上有请,在御花园单独设宴。”

向蒙繇一惊,单独设宴,对于他这样的散官是很难有的待遇,宋徽宗是感激向太后的恩典,对向家好得不得了,但是也没有恩宠到这一步;说穿了今天可是自己在拆宋徽宗的台,是凶是祸就不好说了。不过向蒙繇没有胆子拒绝,这个名义上的表弟也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心中忐忑地跟着何诉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里的假山松树下,宋徽宗正在和徐知常、李邦彦喝酒,当做茶几的是一块天然的太湖石,不仅秀气,难得的是摆在地上正好有一个像桌面一样的平面,上面摆着酒菜,宋徽宗看向蒙繇过来,笑道“难得看你入宫,正好一起坐坐,李相与知常也不是外人,酒是郓王送回来的马奶酒,别有一番风味。”

向蒙繇施礼坐下说“公主派人送了几袋马奶到府里,我有点不习惯这种味道。”

徐知常微微一笑说“王爷喝常了就习惯了,公孙胜回到汴梁,杨志把酒的配方也让他带回来,还送回来二十匹马,放养在田庄。公孙胜另外找了马市的马贩子,收购马奶,以保证酿酒的需要。”

李邦彦笑道“莫非杨志还准备开一个胡人的酒肆?”

徐知常笑道“这轮不到杨志,曹千里和两位契丹王子合伙,酒肆已经在装修了,所以公孙胜不担心马奶酒没有销路。”

宋徽宗给向蒙繇斟了一杯酒,吓得向蒙繇立即站了起来,皇上倒酒,这礼遇太吓人,向蒙繇自问承担不起。宋徽宗倒完酒,拍拍向蒙繇的肩膀坐下说“表兄,我也知道,你原来看上的是赵金罗,可是瑚儿已经嫁给子房,你也体谅一下表弟我的感受,现在王贵妃不在了,我必须多照顾他们一下。不过,我们胜似兄弟,你如果真的后悔这门亲事,我可以取消,就是子扆要做点样子。”

宋徽宗的五女儿赵瑚儿是郑皇后所生,嫁给了向家另一房的向子房,向子房虽然不是长房,但是风采远胜过向子扆,又是景王赵杞的伴读,打小郑皇后就喜欢。向蒙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急的望着徐知常两人,希望得到一点提示,宋徽宗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试探自己;徐知常端起酒杯,敬了向蒙繇酒说“圣上宽厚,不愿意王爷烦恼,王爷也应该坦诚啊。”

徐知常很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但是徐知常不认为赵桓兄弟最后会出现唐代玄武门的那一出,晓得向蒙繇在这上面完完全全是想多了;宋徽宗能主动提出解除婚姻,是真的看在死去的向太后身上,要不然你一个大臣还对公主挑三拣四的,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向蒙繇喝下杯中酒,思考半天,对宋徽宗苦笑着说“圣上,犬子向子扆就是一个纨绔,实在是配不上公主,还请圣上降罪。”

宋徽宗呆了呆,他没想到向蒙繇真的把话说出来了,随即陪着苦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表兄,我答应你,只是向子扆一支,从此不得与皇室通婚,后面的旨意我会派梁师成送去。知常,你去找一下郓王,和他说明此事,一切是朕的主意。”

宋徽宗最后改了自称,就代表在这件事上,私情算是结束了,现在向蒙繇就是想求婚,也不可能;徐知常无奈答应,这是一个苦差事,要是郓王想不开,郓王手下那些死士难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徐知常立即动身去郓王府,要抢在梁师成宣旨前把郓王赵楷说定,免得节外生枝。

凑巧的是赵楷正在府中与蔡绦、杨时商议事情,三人一开始都以为徐知常就是过来玩玩,等听徐知常说宋徽宗取消了妹妹与向家的婚姻,赵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七百一十二章 蔡家父子

郓王赵楷没有为难徐知常,只是说自己要看看妹妹的态度,让人去找赵缨络来,赵缨络听完反而很平静地谢了徐知常报信,说“一事不烦二主,烦请道长与和父皇说一声,后面我想自己选一个郎君。”

“那是。”徐知常看赵楷的神情有所缓和,连忙说“小道这就去禀告圣上。”

蔡绦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喜,他明白太子赵桓对蔡家的态度,哪怕大哥蔡攸与父亲蔡京已经翻了脸,两人都是赵桓不待见的人,按照蔡京的看法,将来赵桓登基,蔡家的人只剩下看谁跑得快躲过一劫的一幕。杨时等徐知常离开,才对赵楷兄妹说“一饮一啄,都是天意,公主命中该有此劫,但未必是坏事,没有向家的束缚,公主可以选择留在汴梁,还是几年后去秀州。”

郓王赵楷猛然醒悟,去秀州开发盐田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是杨志说“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经过云中、幽州两役,赵楷对杨志的远见已经是心服口服,自己去太原的时候,谁能想最后如此风光地回到汴梁。赵楷露出笑容说“杨时你提醒的对,我还是太年轻了,妹妹,等我在秀州站稳脚跟,就跟父皇说,把你接过去,哥哥的家业还是交给你打点。”

“我又不是长工。”赵缨络没好气地说“你派人替我传封信给杨志,要他再帮我想一个生意,他原来不是说做玻璃生意吗,你和他现在都忙于国事没空,就交给我吧。”

“这个?”赵楷有点犹豫,赵楷对于赵缨络这个妹妹太清楚了,看上去小美人一个,实际上性格刚烈,玻璃生意估计杨志肯定是有的,但是盐生意杨志一文没要就把煮盐的方法给了自己,要是杨志以为不是赵缨络,而是自己想要玻璃生意,那就得不偿失了。蔡绦暗笑,赵楷还是人生阅历不足,赵缨络哪是要什么生意,而是要有人看重自己的感觉,于是笑笑说“要不然,我替公主来送这个信,十九妹已经去了应州,我让十九妹转交。”

赵缨络眨着大眼睛问“蔡温柔去了应州?”

赵缨络这一问,让赵楷三人刮目相看,蔡温柔在蔡家可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说地位与一般的管事差不多,几乎不在权贵的圈子里亮相;赵缨络能脱口而出这个姓名,那一定是有心关注了。蔡绦点头说“舍妹现在负责蔡家在北方的生意。”

杨时颔首说“要不然我也给写杨志一封信,说说最近汴梁发生的事情,与公主的信一起送去。”

赵楷大喜道“多谢先生。”

杨时的名声在这里,可以说杨时的一句话,可信度超过朝中的宰辅,赵楷相信杨志一定能明白自己的难处;杨时、赵缨络立即各自挥毫落笔,写完信封口让蔡绦安排人送往应州。蔡绦回到府里,先安排人把两封信送往应州,才去见父亲蔡京,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蔡京半闭着眼说道“关键在赵楷回来前与杨志、曹家的密谋上,一个盐田还不值得赵楷亲自去,圣上也是这么看的,所以才担心,才会同意解除婚约。”

蔡绦谨慎地问“您是说,赵楷故意避祸秀州,让人感觉不会再有玄武门之变,然后突然出手。”

蔡京颔首道“杨志与曹国舅类似,他们都能算准大事,无论杨志逃亡辽国还是郓王去太原炼钢,其实都是因为料定后面有变,才会收取最大的利益。难道他们认为,只要郓王不在汴梁,汴梁后面就一定会有变数?那也只有景王了,你让快活刘与吕注关注一下那个宋公明,听说他在楚州就是吏首,现在在官场和江湖上都有及时雨之称,那就是第二个杨志。”

宋公明虽然一直很保持低调,但是作为依附景王的人,还是没脱离蔡家的眼线,尤其是宋公明在楚州的能量,根本隐瞒不住。一般的人或许还是以高高在上的眼光看宋公明这样的小官,但是蔡京不会,自家儿子蔡攸就是从这个职位上一步步混到现在太保的高位;按照蔡京的眼光,宋公明比蔡攸要高明多了,做事的能力完爆蔡攸。

蔡绦答应一声说“我担心的是十九妹。”

蔡京微微一笑道“那件事是看缘分,我们谁都帮不上忙,你放心,杨志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只是你要心里有数,蔡家的未来还是看汴梁这边。郓王算是颇为不错的了,可是若要说他有所作为,现在看还是不够,杨志、梁寻都认为为父还有一次出相的机会,到那个时候,才能一试真伪。”

这个说法是梁寻回汴梁时候说的,只有蔡京、蔡绦在场,没有留下一点笔墨的痕迹;刚开始蔡家父子也认为是一种安慰或者表态的话,但是杨志这次横扫燕云,让蔡京顿时起了信心。蔡绦默然片刻,问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父亲是否准备召回两人?”

蔡京正容道“包括你妹夫梁寻在内,怎么会甘于为我所用,他对蔡家的人没有甚么好感,要不然他早就该让你妹妹提出来放一任知州了,不过这样也好,蔡家不会到时候被人连根拔掉。”

蔡绦微笑道“父亲,你既然明白这一切,万一你再次复相,就应该起用贤才和有道德的人,象杨时这样与朝廷权贵没有多少关联的读书人。”

蔡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朝堂之事哪有这么简单,就算我再次复相,一个权势肯定不如从前,另外一个时间不会太长,我这把年纪,不再想做成什么大事,主要为你铺路,你大哥必定怕你势大难制,会处处掣肘,你自己要小心,至于用什么人,我无所谓。”

蔡京有这个底气,不管是依附他还是反对他的人,难道还能拿他怎样;蔡绦双目射出愤恨的神色,沉声道“若是大哥不以家族的前程着想,我只有和他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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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三章 五色舍利

宋公明打了一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在惦记着自己;景王赵杞望着宋公明,紧张地问“你想通了其中的奥秘没有?”

宋公明说了声失礼,随即道“依下官之见,郓王这是在聚集力量,两县之间的盐田差不多有一个县的大小,加上两万多军民全在郓王一个人管理,很容易形成一股力量。到时候,只要郓王不离开秀州,可以说任何人都不能拿他怎样;景王,说实话,这一步很高明,郓王既赚了名声,也获得了实利,他要是与朱勔结成同盟,就很可能再次建起东南小朝廷。”

宋公明还是感觉有没有看透的地方,郑修年试探着问郑祥“叔叔,蔡京会不会复相?”

郑祥和赵杞都是一惊,几个人仔细想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王黼等人最近一直被宋徽宗指责,而能够取代王黼的还就是蔡京;如果是这样的图谋,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等蔡京复相,赵楷在东南取得势力,与太子赵桓还真有一搏之力。宋公明果断地说“景王应该安排人找机会去接近太子的人,把这种可能说出去。”

郑祥问道“何不直接放出风去,揭露此事?”

“不可。”郑修年解释道“一来圣上未必会同意蔡京复相,二来一旦风声露出去,恐怕无数的官员都不用说服,就会在第一时间跑去拜见郓王,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

是啊,郑祥等人不怕蔡京与郓王的联手,但是下面的小官就不能不顾忌,大宋官场上没有实缺的后补官员太多,这些人对宰相与太子都是一肚子意见,有了机会,恐怕都愿意出点什么状况。景王赵杞暗自点赞,郑修年有乃父郑居中的风范,那怪郑居中能和蔡京在朝堂上抗拒二十载。

宋公明赞同说“修年所言极是,我们目前只能暗暗防范,一旦蔡京真的复相,我们就可以推波助澜,帮助一些失意的官员,坐看好戏,等机会再下场。”

赵杞不得不承认宋公明的建议不错,哪怕心里再不服气,赵杞也不得不承认,三哥赵楷现在的威望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户部员外郎郑亿年匆匆而入,向赵杞行礼道“王爷,童太尉已经进城了。”

宋公明一惊“为什么预先没有消息?”

郑亿年答道“童太尉率领三千胜捷军轻骑快马返京,蔡太保、宿太尉他们还没有过黄河,王爷,童太尉如此迅疾地赶回来,一定是为了郓王开发盐田一事,或许他会阻止郓王前往秀州。”

“没有人能阻止。”郑修年沉着地说“太子的想法,郓王不能留在汴梁,如果不让他去秀州,万一郓王要去洛阳等地,岂不更加麻烦。再说还有盐的问题,除非你们户部有人愿意接过这副担子。”

那是不可能的,谁要有这个能力那天在宴会上就会出手,在太子赵桓等人面前博一下眼球;宋公明问郑亿年“郑大人,可知道礼部怎么安排的?”

“在金明池琼林苑的宝津楼设宴款待,圣上亲自出面,估计通知很快就会到景王府。”郑亿年话音未落,送信的太监已经到了,景王赵杞、节度使郑祥、内侍郑修年都在宴请的名单上。赏了报信的太监十两纹银,景王等人先后动身前去开封城西门赴宴。

金明池建于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四年,为了征伐地处水乡的南唐,遂在开封外城西墙之西开凿一处人工湖,效仿汉武帝当年为训练水军而在长安城西开凿昆明池一样,准备训练水军平定江南;大宋太平兴国元年,宋太宗诏以禁军三万五千凿池,赐名“金明池”,以引金水河注之,建水心五殿,属琼林苑,供皇帝观看水战表演。

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座三拱的巨型拱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飞虹状,称为“骆驼虹”。

只是现在奢华太平已久,除了神卫虎翼水军一年一次的表演,几乎没有人把金明池当做一个军事重地,而是作为汴梁一处游玩的场所;金明池西摇船密布,雕栏画栋,是青楼画舫的集中地,达官贵人纵情声色,达旦不绝。

名僧仲殊和尚曾作词《金明池》一首,传遍汴梁“天阔云高,溪横水远,晚日寒生轻晕。闲阶静、杨花渐少,朱门掩、莺声犹嫩。悔匆匆、过却清明,旋占得馀芳,已成幽恨。却几日沉阴,连宵慵困,起见韶华都尽。

怨入双眉闲斗损,乍品得情怀,看承全近。深深态、无非自许,厌厌意,终羞人问。争知道、梦里蓬莱,待忘了馀香,时传音信。纵留得莺花,东风不住,也只眼前愁闷。”

童贯坐的是水军的大船,远远地跟在龙舟后面,驶入金明池,望宝津楼的方向开去,船舱内,童贯听着郭仲荀的讲述,喟叹道“我在雄州就在猜测郓王赵楷的下一步,没想到他选择了那么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你猜测李纲的事没有可能,君子可以欺其方,李纲对太子中心不二,最多就是与郓王商议如何节省费用之事,绝不可能参与到赵楷的布局中。”

郓王赵楷这次立下不世之功,注定无法重赏,其抑郁怨愤是可以想见的,加上这次北伐赵楷有了一批命运相同的人,不可能不出一点幺蛾子;幽州、云中现在是李纲、王安中说了算,同情郓王赵楷的势力缩小到蔚州、应州,总算给童贯留了点面子,不过童贯临走时一再嘱咐王安中,看好自家的事情就可以,别去打搅宗泽、杨志。

童贯还在路上就知道了郓王赵楷的打算,所以才快马加鞭回来,就是怕郭仲荀、刘镇不小心卷入其中;不知为何,近日童贯开始有了一些烦恼,感到有些难题会难以解决。郭仲荀低声道“仲殊和尚的遗物有下落了,五色舍利在京西路转运副使陆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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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 银矿无秘密

童贯虎躯一震,仲殊和尚的五色舍利其实就是仲殊和尚自己的,仲殊和尚本姓张,名挥,字师利,年纪轻轻便中进士,可他靡游自肆,听不得被人说他半句不是,他的妻子忍无可忍,就在他的粥里放了毒药,仲殊和尚被邻居喂食蜂蜜解毒,才捡了一条命,于是弃家为僧。但他做了僧人,穿了僧衣,落了头发,依旧不像其他僧人那样每日吃斋礼佛参禅打坐。

仲殊和尚先后寓居苏州承天寺杭州宝月寺,因时常食蜜以解毒,人称蜜殊,与苏轼往来甚厚,崇宁年间自缢而死,火化后得到二十几颗五色舍利。原本这就是佛门的一件轶事,但过了几年,仲殊和尚的妻子死时却被发现是毒龙宗人,而那个邻居就是鬼医叶陵天,于是那件下毒事件变成了江湖上的事,仲殊和尚自杀也变成了一个谜。

童贯正是得到了消息,仲殊和尚在湖州从章惇的灵堂里拿走了一幅画,回到杭州后自杀的,没有人见过那幅画,仲殊和尚的遗物中也没有这幅画;根据章惇的侄子章扩所说,那幅画也不知道是谁送进去的,出现的时候就在章惇的灵堂中,章家的子弟还没有打开看,仲殊和尚已经上前取走了画。

章楶的次子章综上前阻拦,仲殊和尚拿出半块砚台放在章惇的棺材上,章惇的堂弟章庆拿出半块砚台正好凑成一块整的;章庆立即拦住了所有人,让仲殊和尚飘然离去,章庆说了半块砚台的来历,是章惇当年的一个承诺,持有者可以任意要章家的一样东西,

章惇死的时候已经是流放之身,就是章家的人都没来几人,章庆已经是辈分最高的一个;而章家以外的人去的就更少,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多人,而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章庆在半个月后也死了,把所有的秘密一下子全部带走。童贯问郭仲荀“那块砚台找到了吗?”

“回太尉,找到了。”郭仲荀低声说“章扩是个识相的人,和章惇的孙子章佃说了几趟,一百两银子把砚台买来了。”

一百两银子在童贯眼里还不到其他人家的一文钱,童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章家何时变得如此不堪,明知道这方砚台藏着秘密,还是如此轻易地拱手让出来;童贯问道“你看出什么没有?”

郭仲荀摇头说“末将无能,只看出洮河砚,从做工看应该不是名家之手,但是其中的典故就不得而知。”

宋神宗熙宁四年,秦风路经略使王昭收复河陇,筑古渭堡为通远军,按照宋神宗的旨意,选用当地特产洮砚作为皇宫贡品,并赠予各大文豪,立即被苏轼黄庭坚陆游张耒一般文士所赏识,倍受宠爱。苏轼作词称赞洮河石砚“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洮砚身价一哄而起,在市场上显得珍贵无比。

童贯一拍桌面说“那就找陆宰,五色舍利在他手中,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本官不仗势欺人,你让陆宰随便开一个价钱。”

郭仲荀是知情人,晓得童贯这句话不是反话,纯粹是志在必得,让陆宰随便说个数,刘延庆在雄州大败的时候,军营里烧去的是童贯蔡攸在河北强征的粮草物资,而原来朝廷几十年积累的物资并没有烧去多少,大约还剩下六七成在雄州等地,全部被童贯蔡攸等人瓜分了,所以童太尉不缺钱。

郭仲荀笑着拱手说“陆宰正好在汴梁刚买了新居,末将这就去祝贺。”

陆宰哪敢得罪现在如日中天的童太尉,迟疑了半天,还是答应让出五色舍利;郭仲荀问了半天价钱,陆宰都不敢说,最后还是郭仲荀决定,两千两白银。至于五色舍利和仲殊和尚的秘密,陆宰只是说了自己能知道的一部分,五色舍利是宝月寺僧人根据仲殊和尚的遗愿送到苏轼家,苏过不敢接受,才转给自己的父亲陆佃。

郭仲荀半信半疑,但是看到盛装五色舍利的盒子,郭仲荀就知道陆宰没有说假话;那个盒子是红木材料,看上去古朴典雅,上面雕刻着岁寒三友的图案,只不过与一般的岁寒三友画风不同,有点像是塞外的风景,梅花松树竹子都显得散乱。郭仲荀一眼就认出,正是江湖上传说的风雪盒,据说原来装的是一幅西夏的地图,应该是章惇把这个盒子给了仲殊和尚。

仲殊和尚是想绝了这条线索,所以吩咐僧人在自己死后用盒子盛舍利,送到官宦人家;果然好心计,不过郭仲荀想不明白,一幅西夏的地图,值得这样折腾吗?郭仲荀把东西带回去给童贯看,童贯对舍利一眼都没看,只是端详着红木盒,过了好半天才长吁一口气说“看来传言是真的。”

郭仲荀等人一头雾水,难道童太尉想要西夏的地图再去灭了西夏?

童贯放下盒子说“西军中有个传言,说王厚的部下发现了一个西夏的银矿,只是那是

在西夏的内地,所以去勘察的人死了,增援的部队也被西夏人灭了。有三个战士逃了出来,将自己的一路见闻写下来,绘制了一副去银矿的地图,放在风雪盒里;说来奇怪,后来西夏人找了十多年,也没有发现银矿,不得不派出大批高手进入中原,争夺风雪盒。”。

郭仲荀是百战骁将,立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太尉,会不会是西夏人的阴谋,财帛动人心,用这种方法挑起中原江湖上的仇杀,并且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栽赃给朝廷的某个官员和将领。”

童贯摆摆手说“现在牵扯到章惇,那个说法就不成立,更多的可能是,那副地图落在章惇手里,章惇要交给仲殊和尚或仲殊和尚认识的某一个人,但是仲殊和尚不敢惹这个麻烦自杀,让这幅图的下落彻底丧失。不过以章惇和仲殊和尚的性子,他们是万万不会把图毁掉,我们要调查的就是仲殊和尚与章惇死前接触过哪些人。”



第七百一十六章 立足应州

到了宝津楼,徽宗与郑贵妃徐知常高俅童贯王黼蔡攸等人宴于千秋厅,其他官员都安排在一楼或外面;从千秋厅朝池中望去,水波粼粼,在阳光下倒映着水面上的行船树木建筑物,一群群惊鸟飞起,凭空翱翔。宋徽宗问徐知常“当初林灵素曾经带朕骑着青鸾去看广寒宫,真的是神仙所在。”

≈esp;≈esp;徐知常微笑道“若到广寒宫,非升仙不可,徐知常如何能做到?”

≈esp;≈esp;徐知常说得很含蓄,但是几个人都听出,徐知常就是不信;要知道林灵素当初可是徐知常推荐给宋徽宗,但是在后来,徐知常对林灵素并不赞同。郑皇后笑道“世事兴废皆由天定,盖不由人。童太尉这次辛苦了,本宫敬你一杯。”

≈esp;≈esp;童贯急忙起身谢道“多谢皇后赐酒。”

≈esp;≈esp;前面的铺垫也就到这个地步,宋徽宗在千秋厅这个小范围设宴,就是为了方便谈话,宋徽宗问童贯“对于燕云的安排,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esp;≈esp;“没有,圣上的安排无不妥当。”童贯又不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任何想法都是为他人做嫁妆,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王黼嘴一撇问“是不是需要把杨志宗泽一一调开,免得朝野非议。”

≈esp;≈esp;童贯心里话,王黼你还是嫩了点,这两人要是这么好调,还用你在这里费神,我在雄州不一把办了;我敢说,你前面的调令一到,两人不满意会立即辞职,到时候朝野铺天盖地的舆论就够你受的。童贯装傻道“下官刚刚回来,不清楚王相说的情况。”

≈esp;≈esp;童贯算是把话封死了,王黼无奈地看看郑皇后,蔡攸端着酒杯笑道“这件事也好办,往应州蔚州重新安排团练使和兵马都监,到时候传言自然消弭于无形。”

≈esp;≈esp;应州的兵马都监是韩滔团练使是孔彦威,蔚州的兵马都监是黄迪团练使是宗颖;在蔡攸心目中,调动这几个人应该没有多大阻力,杨志宗泽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地跳出来?童贯打心眼里看不起蔡攸,蔡京的眼光何等狠辣,为什么蔡攸如此肤浅。杨志和宗泽为什么安排这四个人,其实就是打算朝廷换人,只要有满意的地方肯定会放人;问题是调走四人又能达到什么目的。

≈esp;≈esp;看到众人注视自己的目光,童贯随意道“现在杨志宗泽王坪等人正准备进剿高托山部,临阵换将,有点,嘿嘿。”

≈esp;≈esp;宋徽宗赵佶咽下一颗松仁说“那就再看看,杨志宗泽做一方郡守,到底称不称职。知常,王文卿和张八百在做什么?”

≈esp;≈esp;宋徽宗在北伐开始以后,将王文卿重新招入汴梁,加两府侍宸,“冲虚通妙先生”,视秩太中大夫,特进徽猷阁待制,主管教门公事;张八百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基本上现在就是替皇城司奔走。徐知常答道“王文卿在城南广德宫修行,张八百今天去了杏花岗李班古的药铺,他们一直在琢磨周侗的灵药。圣上,公孙胜说,杨志在研究健身之道。”

≈esp;≈esp;“他也。”王黼正要嗤笑,猛想起杨志是武术大家,喝龙血不死,这两年不断有奇遇,万一有方子,自己把话说早了,岂不是得知宋徽宗;宋徽宗点头说“周侗能找到灵药,帮助岳飞练功,杨志就是知道一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属正常,公孙胜带来的那些药茶真的有效吗?”

≈esp;≈esp;徐知常笑道“健身作用总是有的,公孙胜一直认为那是给普通人用的,兴趣不大,听说后面还有一部分药方会给相国寺与神霄派。”

≈esp;≈esp;“为什么?”李邦彦出声询问,要是杨志与这两个门派结为同盟,那么会不会为郓王赵楷所用?徐知常清楚李邦彦的阴暗心理,无奈地摇摇头说“神霄派答应不卖五石散,所以杨志拿配方作为补偿售卖的品种,至于相国寺,智清大师是为了不落人后。这些事都有记录在案,只是我们拿不到配方罢了。”

≈esp;≈esp;郑皇后不悦地说“杨志这个样子能管好应州,王相,你要和李纲谭稹打招呼,多加督促。”

≈esp;≈esp;徐知常都有去一楼喝酒的心思了,至于吗,一个个如此担心纠结;宋徽宗大感头痛,郓王赵楷在燕云的表现,让本已纷乱的汴梁更加纷乱,或者会为以后多添变数,宋徽宗暗叹一声,点头道∶“皇后说得有理,杨志年纪还轻,若是整日沉淫于生意与格目,将来如何发展,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王相,你和李纲说一声。“

≈esp;≈esp;看上去宋徽宗是赞成郑皇后的意思,但是减去了谭稹,其中的含义就大不一样;郑皇后目光落到童贯身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太尉是杨志的推荐人,现在与杨志形同陌路,可见此人的人品不怎么样。“

≈esp;≈esp;这次连在一旁侍候的何诉等人都在心里摇头,杨志的人品在不怎么样,也最起码比童贯好吧,皇后为了儿子看样子是真急了,理智都缺乏。童贯不置可否,想想说道∶“圣上,尚有一事要考虑,金国在后面要连续派使团来汴梁,有的是为了划分国界,有的是为了开展商贸。“

≈esp;≈esp;李邦彦心叫不妙,宋徽宗双目射出异样神色,问道∶“谁同意的?“

≈esp;≈esp;童贯一愣,宋徽宗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李邦彦低声道∶“我刚见过金使李立青,他们的行程都是王相敲定的。“

≈esp;≈esp;死道友不死贫道,到了这个时候,李彦邦不在乎在王黼身上再踩上一脚,宋徽宗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们见见就可以了,朕就不出面了。“

≈esp;≈esp;“这。”李邦彦就感觉牙疼,有的使者是不需要拜见宋徽宗的,但是有的使者是必须要向宋徽宗当面禀告的,宋徽宗这是在表示对王黼的不满啊。王黼急忙起身请罪“圣上,微臣当时也是认为这是小事,金国的商人早就来往于汴梁与辽阳之间,使者前来,双方的关系在改善,免得云中那些边将因为不高兴惹事。”

≈esp;≈esp;宋徽宗淡笑道“云中,王相这么说,幽州的边将都是满意的了,你听到杨志的异议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金城为重

杨志对出任应州知州没有异议,宗泽在蔚州,李纲坐镇幽州,金人就算南下,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至于西边的朔州,杨志相信,换谁在那里,现在都能挡住西夏的进犯,在整个北方,需要注意的变数就是郭药师和张觉这两个变数,杨志经过蔚州的时候,和宗泽谈了一番,提醒宗泽注意萧干和郭药师。

宗泽很奇怪,杨志在这次北伐中,可以说狡智如狐,要说功劳,绝对排在第一;现在大局已定,对萧干担心宗泽能理解,但是对郭药师担心,宗泽总感觉杨志肯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情况。宗泽还是相信杨志人品的,相信杨志不是因为封官而造成的不满,故意生事,宗泽于是含蓄地问了一声。

杨志自然不会说自己穿越而来,知道郭药师日后是宋朝的大患,只是淡淡地解释“怨军家破人亡,对于官府没有认同感,而第一次杀入幽州的那个奇怪命令也没有找到发布的人,我有些担心,毕竟云燕的汉人也不是个个认同大宋,在幽州那么多官员要去金国,就是利益所在,不是自己是双龙会的人,就是家族在金国境内。”

宗泽点头说“现在看,当初协议中不许,互相收拢人就是我们的失误,好在你提醒先抓了高企弓他们,有了谈判的本钱,换回平州以东和归化州等地愿意回大宋的人。你放心,我会密切注意那边的情况,蔚州与应州相连,有事立即飞报。”

两人都没说破,但是都认定那个下令杀尽契丹人和奚人的命令就是郭药师下的,可能是为了泄愤,也可能是为了其他原因;宗泽的意思也很明确,应州蔚州两地互相支持,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能应付得了。

杨志对宗泽绝对相信,这个人不仅有能力,而且有担当,比李纲要强了不少,另一个时空中,如果宗泽迟死几年,兴许宋金博弈的结果都会有所改变;不过杨志在朔州还是逗留了半个月,关键在朔州守将的人选上,李纲谭稹郭药师三人争执不下。几经争议,最后任命朔州地方大豪韩正为朔州团练使,筑固疆等五堡招募蕃兵;谭稹的爱将李嗣本为朔州兵马都监。

朔州知州王渊名义上掌管武朔寰三州,实际上能指挥的军队就是武州的两千驻军和本部五千人马。王渊的五千人马大半新兵,一开始同意谭稹的安排,是想把杨志的沧浪营留一半在朔州,但是种彬和宗颖带走了五千人后,杨志的编制也是不足,只留下不愿离开朔州的一千多人。

杨志到了应州后,命朱武张三孔彦威三人分别在金城浑源等三县任县令,实际上就是准备一心发展金城的经济,至于浑源河阳两县,杨志只准备当作军镇处理。金城有户八千,大多数耕种的农民;浑源县有浑源川,五千户居民大部分是牧民,县城里只不过七百户;河阳县就更小,县城就是一个三百多户的土围子,九千多牧民分布在浑河南岸。

而金城县是后唐发家之地,李国昌李克用父子认为朱耶氏起源于陇右金城,为了不忘祖先,怀念先祖,故起名金城。三岗四镇护卫着金城县城,东南二十里就是北魏孝文帝元宏曾驻跸的护驾岗,城东二十里浑河北岸龙首山下是赵霸岗,怀仁山阴进城三县交界处的黄花梁,这三处山势与浑河桑干河让金城县变得像一个小型的盆地。

四座军镇分别是东面赵霸岗建于后唐的安边镇,城西二十里栗家坊边的北魏司马镇,城北四十里黄花梁下原来李克用练军的神武镇,南面与护驾岗遥遥相对的大山门峪口大罗镇。韩滔两一千骑进驻了安边镇,负责应付高托山;杨岳五百骑进驻司马镇,负责安置蕃兵;张三一千骑进驻神武镇,防范还在云中的马贼;张横率三百新兵进驻大罗镇,主要是修缮城池。

这个任命让船火儿张横很意外,私下去向张三请教,张三笑着说“你那面只安排了三百新兵训练,杨志肯定有事要私下吩咐你,不过比我和韩滔命好,我们还要防止在马贼和高托山那家伙。”

张三也没有和张横说实话,毕竟张横不是杨志圈子里的人,杨志清楚应州没有朔州好,但是认为应州好在不在边境,虽然生意的利润少了不少,但是重在平安,和应州能够谈得上打仗的只有高托山。高托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在杨志王坪杨惟忠的三面大军夹击下,根本出不了太行山,再往南面运动,那是大宋腹地,高托山也不敢。

杨志让张横去大罗镇,就是为了以后安排一个人,把大罗镇变成南北的生意交汇处,很快所有人就看到了杨志的行动;马匹在谭稹来云中以后,已经成为谭稹的专利,至于那些早已投奔杨志的部落只愿意与杨志做生意,谭稹也没有过问,只是暗地里让王渊等人缩减那些部落的牧场。。

谭稹对杨志无所谓,但是对于郓王赵楷,谭稹还是有一点想法的,不愿意无缘无故去得罪,反正朝廷免了云中三年赋税,粮草都由太原供给,李纲也打了招呼,就随杨志去。杨志没有让谭稹为难,另辟蹊径,成立了南北货行,在边境的榷场收购骆驼牛羊金银器草药,做的是量大利薄的交易。

两三个月后,每个月都有三四千头的牛羊驴驼运往汴梁,顺便运去大量的药材,云中各地的药材收购几乎被杨志垄断,神医安道全和杨志宗辩设计了几十种药膳药茶,与汴梁的相国寺神霄派等合作伙伴分享。杨志在商队走动的同时,收了大约四百多名孤儿,加上应州的地方学生,金城书院一下子招了八百学生,把李纲都吓了一跳,童贯的胜捷军是怎么来的,李纲可是清清楚楚,派人去金城书院看了实情,得知只是读书三年,李纲才放下心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林灵素的怪异

幽州和应州的拨款有限,杨志考虑几天后,请来应州观光的蔡温柔出面,在朔州寰州太原大罗镇和金城县都开了一个鱼羊鲜酒肆,算是送给邓肃金城书院的支持,专门贴补书院的费用,全鱼宴全羊宴鱼羊宴是酒肆的招牌菜,菜单是杨志设计的,每日零售的菜肴也是在三种宴席中挑选,一般的客人进店,只要点了汤,就由酒肆配菜。

蔡温柔一开始不愿意,自己离开蔡家,抛头露脸到云中,难道就为了这么小的生意,杨志晓得自己的短处,在应州实在也没有这样的人才,不得不三顾茅庐,低声下气地给足蔡温柔脸面,连喝了六天茶,最终才让蔡小姐点头,满脸不愿意地接过生意。

只是五个店的生意实在是好,虽然算不上日进斗金,但是第一个月就填上了书院的费用;蔡温柔于是起了心思,就直接和杨志说,鱼羊鲜酒肆在太原五地以外的生意全归她了,她要到汴梁和洛阳等地去开分店。杨志没有什么不情愿的,一口答应,自己是想到,蔡温柔是做到,只要蔡大小姐能保证把钱送到金城书院就行。

就在这时候,杨志和蔡温柔都接到了蔡绦转来的信件,由于没有经过朝廷的八百里快马传递,蔡绦安排心腹人跟着镖局前来,反而慢了十来天,蔡温柔暗暗庆幸,要是快马传来,杨志弄不好就把鱼羊鲜酒肆给了那个公主。杨志不是没有这个心思,只是已经答应蔡温柔,杨志自认惹不起蔡大小姐,压根没想去改口。

但是杨志明白,赵缨络刚刚被人退婚,现在也是火气旺旺的,要不然绝不会给自己写这封信,就算赵缨络提出来,赵楷也会挡回去;现在赵楷没有吱声,甚至让蔡家知道,说明郓王赵楷确实没有办法了,在汴梁的处境也不如原先设想得好。杨志与朱武张三裴宣商议后,跟赵缨络出了一个主意,开一家专卖砚台的店,就卖洮河石砚和歙砚。

大宋现在占据青唐城,建立鄯州,甚至兵锋进入邈川临谷等城,青唐城内胡商簇拥,据说各国商人有千家之多,可以派心腹之人前去采购;歙砚砚坑嘉佑年间最后开采了一次,但是根据杨志穿越来的知识,歙砚资源还可以用上一两千年,只要用心寻找,肯定能找到,这两处砚台名声在外,只要有货根本不愁销路。

杨志能做的就是这么多,赵缨络毕竟不是赵楷,有的事杨志不方便插手,况且杨志也没时间多想,应州百废待兴,神霄派大举北上,将分舵设在应州大罗镇,负责人是全阳子。全阳子的经历与杨志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先后拜神霄派王文卿林灵素及龙虎山天师张继先为师,道心坚固,武功驳杂。

杨志现在与神霄派的关系大为改善,所以对全阳子的到来很是欢迎,只是没想到自己与全阳子在鱼羊鲜酒肆第一次碰头,就看见了林灵素和张如晦。收复燕云,朝廷大赦,林灵素可以公开地抛头露面,张如晦索性辞了官职,跟随林灵素来到北方;两人看见杨志,和全阳子立即起身施礼“见过知州大人。”

杨志还礼,请三人落座问“前辈来应州,是来游玩的?”

林灵素这样对权势热衷的人会跑了上千里路来游玩,杨志问得连自己都不信;林灵素微笑说“我是来找钑龙刀的。”

杨志听了一头雾水,只好说“前辈请讲。”

林灵素点头说“当初郭威盗墓,实际上没有把钑龙刀从曹丕墓中带出来,而是让柴荣打了一把假的钑龙刀,按照柴家的秘传,假的钑龙刀里面是一张郭威柴荣为防止兵败留下的藏宝图。”

杨志不动声色地说“恭喜前辈,要是能找到此刀献给朝廷,圣上必定大喜,前辈复出在望。”

林灵素摇了摇头说“杨志,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用到应州来找你,能否单独谈话?”

全阳子低声道“大人,小道今天包下了酒肆,就是希望大人和家师畅所欲言。”

杨志摆摆手,蔡庆等人全部退了出去,张如晦也离开了包间;伙计送进来一份烤全羊,全阳子笑着说“入乡随俗,道家也没有那么多禁忌,大人见笑了。”

杨志颔首道“是真名士自风流,能和林前辈与道长畅谈,也算是人生幸事。”

三人围桌而坐,喝着马奶酒,吃着烤羊肉,林灵素有感而发道∶“云中现在是个理想的避难所,现在塞北是女真的天下,只要不是无知之徒,就应该能知道,宋金将要开始的下一轮角逐,将是百年来最惨烈的战事。“

林灵素是闻名天下的奇士,有这番见识,杨志并不奇怪,杨志很想问林灵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还要找什么钑龙刀,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林灵素继续道;“现在形势对金国非常有利,大宋虽然取得燕云,但是靠的不是武力,而朝中宰相们在人选上也不可下工夫,区区一个李纲,压根起不了什么作用,种师道更合适。“

杨志心中暗叹,大宋做的一直是自毁长城的事情,以文制武,是两百年来的国策,就是宋徽宗想要改变,那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不过林灵素这般忧国忧民,实在是与以往的形象大不一样,杨志不禁问道∶“道长想如何?“。

林灵素露出苦涩神色,道∶“东坡先生不在了,旧党中没有一个成器的,才让蔡京权倾天下,只是蔡京还算有点本事,王黼纯粹就是一个小人。当初在汴梁,还是我做错了,让王黼等人的势力扩充太快,是我最大失着;我想找到钑龙刀,将其中的宝藏起出来,但是我找过了十一个传说中的曹丕墓穴,都是假的。我找你是想问,李士宁到底死了没有,他是苗光裔的后人,肯定知道当初郭威盗墓的墓穴所在;或者是,李士宁有没有传人?“

杨志一呆道“那道长的风险就很大了,据我所知,不错和尚阿骨打吴乞买都是李士宁的传人,道长要是找过去,不外乎是与虎谋皮。“



第七百一十八章 雷袭

不错和尚、阿骨打、吴乞买哪一个不是枭雄,林灵素的武功再高,在这三个人面前估计还是不够看;不过林灵素不是这样认为的,说道“金国未能占据燕云乃最大失着,只不过朝廷视如不见,任凭童贯等人在燕云豪取强夺,此事令河北百姓极度愤慨,不错和尚等人肯定想趁机扳回局面,只要盯紧他们,迟早会有结果。“

全阳子微微摇头,他是一心宣传道义的人,对这种俗事并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林灵素算是他师傅,有些话不好说;杨志摇头说“前辈,听我一声劝,你和不错和尚不一样,你如果和金国那边发生联系,很可能被当作奸细处理了,到时候会连累整个神霄派。说句不该有的狂话,当时郭威刚刚起兵,用钱的地方数不胜数,他有多少钱能埋在一个地方备用,若是依我的看法,最多是郭威和柴荣兵败以后,可以安度余生的活命钱,最多有一些备用的房产宅院。”

张如晦发言道∶“杨大人,错过这机会,我们可能永远没法知道真相。“

杨志心中感慨万千,人的纷争就是这么因为执念来的,有的时候并不是贪婪,而是心中的执念,总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对的,才是为大宋的将来着想;再加上利益分歧,地域纷争,才会造成永无休止的各种冲突。宋金的斗争其实已经开始,从大宋拿下燕云那一刻就不会再混灭,只能各凭本身解决。

作为穿越的人,杨志不指望自己能逃避这令人烦扰的一切,隐居在一个隔绝俗尘的人间净土;从东海到西域,后面的一百多年都是战争不断,那种侥幸的想法注定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杨志的心神安定下来,晓得解决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只能等待另一个机会;杨志缓缓地说“真相并不重要,道家无为,佛门随缘,该知道的时候总能知道,但要是非要折腾得鸡飞狗跳,那就不是为天下万民的幸福了,只是为了自己或其他人的期望。前辈,你要是真相信神霄派的那套理论,何不在云中宣传道义?”

林灵素有些为难,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杨志和全阳子都不赞成他的举动,要是只靠自己和张如晦的力量,林灵素晓得压根没有成功的可能,就算找到了真正的曹丕墓,也很可能是为他人做嫁妆。若杨志积极的话,毕竟那个墓在中原,自己胜过不错和尚的机会依旧很大,林灵素舍不得放手不管,正在琢磨杨志的话语,心中警兆乍现。

林灵素、杨志、全阳子差不多是同时一闪,两枚霹雳弹带着风声从窗外砸了进来,榆木的木窗被砸得粉碎,看得出来对方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全阳子和杨志都选择了直接从茅草屋顶冲出去,只有林灵素为了拉上张如晦选择了从房门退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鱼羊鲜酒肆被炸掉了三分之一,杨志飘落在旁边屋顶的时候只能为自己庆幸,要不是当时急着开店弄一个草屋,而是修建二楼的话,今天就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杨志脚一点地,立即和全阳子向对面的街巷冲过去,对方能把霹雳雷砸进屋子,只可能选择直线的角度;对面的人影一下子晃动起来,人员纷纷向四周逃跑,但是很快逃跑的人就发现,他们根本跑不掉,官军和衙役在第一时间封锁了街道。杨志在应州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他和林灵素来见面,怎么可能一点安排都没有,只是为了避免神霄派的担心,人马埋伏在两条街外。

所以一听见爆炸声,操刀鬼曹正、混世魔王樊瑞、洪日荣、八臂哪吒项充就带着人从四面锁住了道路;混在人群中的宗辩、李衮、邹渊也在观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自己不觉察的情况下出手。一个人影越过墙头朝东门奔去,全阳子带着四个弟子追了下去,杨志则站在房顶上对街上的人群观看;张如晦受了点轻伤,林灵素面色阴沉地从硝烟中走出来,朝杨志点点头。

杨志现在的耐性极好,知道出手的人一定有目的,绝不会轻易地放弃,现在可不是后来子弹飞起来的时代,武功再好在一排枪械面前就是靶子;眼下同时身怀霹雳雷和一流武功的人,必定是心志极高的人,怎么会轻易地就逃走。至于敢出手行刺的人,在杨志心目中,不外乎就是三种人。

第一种人是林灵素的仇家,这种可能性最大,林灵素得势的时候可以说得罪了大半个天下,从同道中人到佛门,没有不得罪的事,并且每次出手都是把对手往死里整,一点也不留情;那期间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也不知道多少门派惨遭重创,现在林灵素失势,想要杀林灵素,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种人是自己得罪的人,多少次自己强悍出手,生生打了太子和某些权贵的脸面,万一让他们记恨了,想要争回丢尽了的颜面,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是宋徽宗在做皇帝,谁要是这么干,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不可收拾的场面,不过要是买了江湖上的人做凶手,就算宋徽宗也没有办法。。

第三种人就是是西夏方面的人,为了几万将士报仇,无所不用其极,这种可能性极小,宋夏血战一百多年,西夏一战死过十万的也不止一次,就从没听说过西夏人做这样的事情。至于金辽两方的人被杨志主动忽略了,现在耶律延禧还在与金国谈判,想要俯首称臣,不管哪方面都不会来招惹大宋,让战事再起变端。

杨志冷哼一声,看着曹正等人远远地将人群赶回来,衙役和官军不断进入沿街的店铺住户,把房间里面的人请出来;杨志跃到地面上,他倒要看一看是谁吃了豹子胆,胆敢捋他的虎须,真当自己和神霄派是好好先生阿弥托佛。



第七百一十九章 无处可逃

大批的官军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把守住了这条街的所有出入口;与此同时,就在街角的一处商铺前,两个身穿商贩服装的男子正在以极低的声音交流着,他们对突发的状况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连撤退的途径都没有了。

“谢师兄,是不是再靠近一点,与杨志拼个同归于尽。”年纪轻的男子眼里闪着坚毅的目光;谢师兄看了看四周的人群,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刘师弟,杨志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那边林灵素也像一只豺狼一样,今天我们托大了,想多解决几个,很可能被杨志锁定。”

刘师弟疑惑地看着谢师兄,疑惑地说道“你怕死了,要知道秦师兄引来全阳子,就是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次出手。”

谢师兄郑重的说道“杨志这个人不一样,和之前我们杀的人完全不一样,他熟悉火器,甚至比我们还要高明,况且,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我们就是要他做垫脚石,要不然师傅也不会派我们来,还破例把霹雳雷交给我们,你要是怕死,我来。”刘师弟断然否决了谢师兄的提议。

谢师兄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鲁莽的家伙,到现在都没明白,秦师兄的逃走哪是为了自己两人继续行动,而是为了掩护长老秦朗脱身;可是刘师弟性格孤傲,谢师兄晓得自己拿他没有办法,并且霹雳雷不是一般的玩意,杨志军中将士很熟悉,要是到了近前恐怕一眼就能认出,眼下不想投降或者扔了霹雳雷,只能放手一搏,两人开始在人群中慢慢挪步。

杨志看见一枝花蔡庆和神霄派的几名好手走过来,吩咐说“把两种人留下甄别,其余的人带到街外的空地上去;一种是武林人物,一种是身上有火药味的,包括做烟花爆竹生意的人都留下,第一时间将他们身上与手中的货拿下来,把人聚拢到酒肆前。”

蔡庆等人点头,另外派人通知曹正等人,大批的老百姓被分开,留在街上等着甄别的人越来越少;朝杨志那边谢师兄很快发现了不对,他的反应要敏锐的多,经验比刘师弟要高一些。刘师弟也警觉了起来,现在离杨志还有七十多步,中间隔着老百姓与搜查的官军,不管是投掷霹雳雷的准确度还是想隐蔽地点燃霹雳雷似乎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刘师弟出言安慰道“先不要慌,看杨志是不是走过来。”

谢师兄可没有他那么乐观,要是杨志走近,连点燃霹雳雷的机会都不一定有;谢师兄的低声道“不能坐以待毙,身后有小巷子,试着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躲起来。”

两人有心地后退几步,跟着陆陆续续的行人,慢走进入巷子,可是没走几步,两人就听见前面有军队的脚步声与吆喝声,晓得这一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难怪沧浪营可以纵横燕云,这份反应的速度就非同一般,谢师兄和刘师弟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谢师兄没有犹豫,将天雷扔进了路边的一个簸箕里,刘师弟这次没有再争辩,将照样学样,两个人迅速往回走,重新回到街道上,混入人群之中。

酒肆前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足有七八十人,谢师兄和刘师弟一看骨骼就是身怀武功,也被衙役驱赶过来;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挑刺,都被那声爆炸声惊呆了,晓得这时候哪怕出言不逊,都会被官军当作活靶子打。谢师兄和刘师弟能清楚地看见,官军的动作很利索,把街面上的人群都分开后,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搜索。

衙役们开始询问酒肆前面的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有保人的就让等在一边的里正和神霄派弟子去通知保人来认人,最后剩下二十三个人没有保人,看见长老秦朗不在,谢师兄稍微松了一口气。林灵素长于观相和催眠之术,根本没等杨志开口,就主动走到这不明身份的一群人面前,开始一个个问话。

林灵素只是一个人随意地问上看似无关紧要的三五句话,很快就到了刘师弟面前,一看见刘师弟眼中跳动的火花,林灵素就敢确定这个人有问题;林灵素盯着刘师弟微微一笑,没有急着说话,谢师兄却看见林师弟的眼神已经开始暗淡,一下子没了神采。谢师兄大惊,可是已经阻挡不住林灵素问话“你师傅是谁?”

林灵素经验老到,看刘师弟的年纪就知道不会是江湖上的出名人物,直接问师门更容易有线索,刘师弟竟然不由自主地答道“秦铁山。”

汴梁秦家与江南雷家,号称两大火器世家,秦铁山是秦家当代家主,禁军火器监监丞、武翼大夫;旁边的人一阵惊呼,林灵素问道“与你一起来的还有何人?”

“秦长老,秦师兄,谢师兄。”刘师弟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做主,林灵素称赞说“不错,他们人在哪?”

谢师兄晓得自己避无可避,突然出手袭击林灵素,被林灵素一掌击倒,两名军士上前把谢师兄绑了起来;林灵素接着问刘师弟“秦长老叫什么名字?”

刘师弟挣扎了两个深呼吸说“秦朗。”

林灵素点点头,他在汴梁混迹几十年,自然是见过这位秦家长老的,立即点了刘师弟昏睡穴,对身后的衙役军士说“把四十岁以上的人全部挑出来,包括在街外空地上的,等着我去辨认,注意秦朗的武功不仅高强,而且还有其他火器防身。”。

在林灵素开始问人的时候,杨志已经走进刚才谢师兄两人出来的巷子,他先前就是在观察街上人的动向,看到两人一进一出;十来名官军正在逐屋检查,杨志想着两人一进一出的时间和霹雳雷的特性,让两名军士将沿街的杂物全部检查一遍,很快发现两名霹雳雷。就在两名军士要拿起霹雳雷的时候,杨志把两人喊住,沉吟着说道“过去一个人拿。”

两道火光从屋檐后射出,一道直奔霹雳雷,一道直奔杨志。



第七百二十章 拜师

在杨志眼里,袭向自己的不过是一道速度奇快的火花,和后世的子弹速度相比,差了不止一点点,最起码杨志能有闪身的时间;杨志从容避开火花,却无法阻止另一道火花引爆了霹雳雷,巨大的爆炸声再次震惊了附近的几条街,伤了五名军士。但是沧浪营的军士不止一次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并不慌张,在巷子口负责监视的两名弓箭手立即向屋檐射出了长箭。

两箭上不了屋檐后面的人,但是干扰了那个人用火器阻止杨志的动作,让杨志得以逼近屋檐;屋檐上的老者一手打出五颗火珠,逼退杨志的同时正准备撤退,一股强大的罡气突然在身后出现,老者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罡气击碎了心脉,从屋顶掉了下来,宗辩从茅草中跳出来,落到地面对杨志说“可惜,这样的能人异士,却用在暗杀自己人身上。贫僧不敢留活口,怕他还有绝技伤人。”

杨志点头说“我不需要活口,来,让我们看看,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好东西。”

跑进巷子的林灵素看了死者的面容说“是秦家的长老秦朗,杨志,看样子他们的目标是你啊,不想再出现第三个火器世家。”

“没那么简单。”杨志掀开秦朗的衣服,出了火煌石和火珠,秦朗的身上并没有其他的暗器,只在秦朗身上搜到了武翼郎的腰牌和一件火浣衣,杨志冷笑道“这就好办了,让汴梁查一下,这个秦朗是闲官,还是有实缺的人。前辈,这件火浣衣就送给你了。”

林灵素没好气地说“你就使劲地踩我吧,我要火浣衣干什么,你以后让宗辩和尚再给我几个药方就行了。”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全阳子也回来了,追的那个人是个硬茬,全阳子虽然想办法杀了他,也伤了一名弟子;两名秦家的弟子被押回州衙,官军撤走了,街面上也恢复了平静。这一次杨志没有打算阻止蔡福蔡庆使用酷刑,只是谢师兄没等用刑就全部招了,谢师兄叫谢秦衡,刘师弟叫刘秦山,都是秦铁山的弟子;死去的秦师兄是秦铁山的侄子,也是秦铁山的二弟子。

他们师兄弟三人是跟着长老秦朗来应州刺杀杨志的,具体什么原因谢秦衡也不知道,只是提供了一个线索,他们出发不是秦铁山直接安排的,而是秦朗传话;杨志得报点点头,这才是世家应有的手腕,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可以往秦朗身上一推。蔡福和蔡庆又去盘问醒来的刘秦山,这次足足用了两个时辰的刑,刘秦山才说出口供,基本上与谢秦衡说得差不多。

杨志这才亲自出马审问谢秦衡,让谢秦衡回忆一路上住宿和秦朗与外人接触的情况,看得出来,秦朗很小心,基本上都是瞒着两个外姓弟子;杨志最后问了谢秦衡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爽快地招供?”

谢秦衡毫不隐晦地说“我对刺杀你有内疚,只是师命难违,既然输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杨志看了谢秦衡一眼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也不会挟私报复,你在监狱里好好呆着,等着官府的宣判。蔡福,送他进监狱前给他吃一顿好的,算是酬谢他帮我们节省了时间。”

蔡福答应一声,押着谢秦衡下去,裴宣立即起草了公文,在杨志、朱武认可后上报汴梁;秦朗的火器被贝松林拿去研究了。关于林灵素的提议,杨志没有兴趣,得知林灵素和张如晦第二天就离开了应州,杨志只是给全阳子送去了二十斤茶叶,让张横关照一下全阳子;张横特地跑回来保证绝无问题,临走时要了两斤茶叶。

杨志自己做着茶叶的生意,也不在乎这个,望着张横轻快地跑走,杨志失笑摇摇头,让衙役、亲兵都散了,自己回到书房;刚进书房,杨志就感觉不对,瞬间停止了脚步,就看见王老志忽然出现在书桌后的椅子上说“不错,武功大有长进,老道的武功也算是有人传承。”

杨志上前施礼,苦笑道“道长看韩世忠、杨岳怎样?”

“别扯没用的,你要不愿意,就去说服岳飞来拜师。”王老志毫不在意地说,杨志无奈摇头说“那还是我吧,鹏举是绝对不愿有辱师门的。”

王老志朝杨志翻翻白眼,心里清楚杨志没说错,岳飞是周侗的嫡传弟子,绝对看不上魔门的功夫,杨志属于那种随意型的,在这方面绝对比岳飞好说话;王老志哼了一声说“我不让你白干,僵尸门的正阳谱和钟离佩都交给你,至于沧州言家、青海伏鹫寺、阴山骷髅门那些小帮派,你愿意整肃就整肃,不愿意就帮僵尸门找个传人。”

杨志立即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九个头,答完王老志的问话,等王老志让他站起来后,杨志才摇摇头说“僵尸门就不要对外宣扬了,一切随缘,遇上我会管一管帮一帮;我好歹正式拜一趟师,哪怕仪式不办了,最起码要让人知道,晚上我请贝大师、宗辩、朱武、张三来吃饭,让他们见上一见。”。

“不要说了,我明白,我和苦道人说过了,后面就跟着你,免得你们老担心我喊他做什么危险的事。”王老志何等地睿智,一下子就猜到杨志在想什么,继续说“我和你各自给圣上写一封信,有我在,圣上会对你放松一点,另外你派人去把你师娘接来,你师兄不是本门人,你就不用管了。”

杨志立即派人把朱武四个人找来,神机军师朱武最先到,听说王老志是杨志的师傅,朱武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立即跑出去张罗酒菜;贝大师和宗辩反而感觉合理,苦道人并不是什么一流的大师,是教不出杨志这样的人,王老志的身份反而是最正常的。张三是快马赶回来的,原以为有什么军情,等听说是让自己拜见王老志,一口气咽在嗓子里,喝问杨志“杨志,你把我当张大哥吗?”



第七百二十一章 太极

杨志赔了半天笑脸,张三才气呼呼地走进去,蔡庆、曹正是直摇头,杨志这里还是缺少官府的味道,江湖的习气一时改不了。不过张三看见王老志是彻底老实了,王老志笑着对张三说“张三,我没说错吧,你不适合我,我能找到更好的传人。”

原来张三曾经拜师未成,难怪发这么大火,张三粗声粗气说“是你看不准,杨志那么多师傅,最后不一定会继承你的衣钵。”

王老志端起桌上的茶说“你更不合适,杨志的内功出自到家,你的内功呢?龟兹龙象寺,不过看你们俩能在一起共事,我还是挺高兴的。”

朱武想了想问“张三是不是怙离大师的弟子?”

张三也不再隐瞒“正是,家师在王韶离开河湟后,云游到辽国,就收了我为徒;因为家师曾经协助过宋军在西夏作战,这件事被耶律延禧知道后,说家师和家父是大宋的奸细,立即抄了我的家,家父等人被杀,家师为了保护我,死在了萧忽古之手,我就隐名埋姓,王前辈与家师是好友,也是我唯一可以联系的人。”

朱武等人懂了,王老志对着杨志说“张三说了一个秘密,杨志,你是不是也该给他们见识一点新东西?”

王老志因为从苦道人嘴里晓得了杨志的所有情况,所以对杨志还是有些好奇,杨志无奈,在王老志面前玄功什么都不值得一提,只好打了一路太极拳,杨志上大学的时候,作为锻炼的科目多少练过简易太极拳二十四式,杨志没时间琢磨运气之法,原本就是想当作一个健身的项目给王老志看看,大家搏个乐子。

没想到杨志当着几个人面一口气打完二十四式,王老志和宗辩两人眼神都是一亮,王老志要杨志继续;好在太极拳就是一种可以无数遍循环打下去的拳术,对于杨志来说没有一点难度,杨志一句话都没反驳,一趟趟继续往下打。

王老志等人看得出来,杨志打拳时的运气那就是基本的吐纳,根本没有什么威力,但是王老志在这方面比杨志强得太多,差不多让杨志打到第三遍就想了个不离十,毫不客气地对杨志说“佛门的通臂拳,医门的五禽戏,少林寺的天竺罗汉拳都和这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精妙各有千秋,这太极拳纯粹是为道门而生,只有你这个傻小子,才会不知道其中的珍贵。”

宗辩含笑赞同说“前辈所言极是,太极拳运劲之妙,非是常人所能悟,杨志身兼数家之长,一时没想到也是正常。”

王老志和宗辩很快就把二十四式掌握了,各自思索其中的运气和招数的变化,连朱武摆上酒菜都没有停下来;杨志、朱武、贝松林、张三四个人就先吃喝起来,张三喝了两杯酒问杨志“你准备对秦家报复吗?这帮瘪犊子连霹雳雷都用上了,日后可是防不胜防。”

杨志摇头说“我总不能杀到汴梁去灭了秦家,再说,就算宰了秦铁山,兴许他还安排了后手,这件事一动不如一静,反而是种彬那边,他们开了镖局,反而不适合把两千多人的家眷送过去,要想办法从朔州移过来安置。”

朱武大包大揽说“这件事你就不用烦神,交给我和杨岳就行了。现在应州缺钱,你是不是再想想办法?”

杨志摇头说“要是在朔州,我们可以从西夏和辽人身上抢,但是在应州只能做买卖,而郭药师和童贯的人在河北大做生意,我们是插不上手,眼下能打劫的对象,只有盘踞在太行山里的高托山了。他被蜃楼府和双龙会赶出来,现在正是无路可走的时候,如果能想办法招安就好了。”

张三和朱武立刻明白,现在几个州在围剿高托山,杨志要是能招安这个大盗,那么太行山的道路就控制在应州手中,那些经过太行山的生意就不得不和杨志打交道。朱武琢磨了一会说“我写封信试试看,有当做无。”

“有当做无,说得好,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王老志突然插嘴说“杨志,为师想明白了。”

王老志说完下场,还是和杨志刚才一样,就是在屋内的方寸之地,但是王老志打出来的拳术透着一股道家的精纯,看上去仙风道骨;不过杨志等人都是身怀绝技的人,哪怕朱武、贝松林武功不是很高,但是眼光绝对是一流的,都瞧出来王老志的拳术已经不是杨志原先的那种健身的打法,招式中包含着内劲的变化。

杨志心中一动,随即下场,模仿前世看见过的推手,与王老志粘劲;王老志甫一接触就笑道“原来你还是有心得的。”

师徒两人都是高手,贴身走了几圈,就用上了掤、捋、挤、按、采、挒、肘、靠等技巧,然后是越来越熟练,张三喝彩不止,宗辩也睁开眼睛仔细观看;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杨志两人才停下手回到座位上,王老志端起酒杯对杨志说“你感受到没有,为师的内力正合适这种拳法,等我琢磨几天再说。不过你的内力比在辽阳的时候要高明得太多,看样子周侗和四鳍还是指点了你不少。”。

杨志点头说“现在我最熟练的就是破虏刀和修罗指,掌法上依靠的嵩山掌法,虽然变化奇特,但是施展的时候太耗内力,并且想要再突破一步有些难,更多的是掺杂五台、白马、少林的那些招数在里面,遇到一般的高手没问题,但是遇到绝顶的高手,恐怕就是破绽百出了。”

“练武的人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王老志捡起一块肥牛肉说“太极更适合你,化鹏功最大的妙处就是学习任何道家的内功都不费劲,要是模仿一天就够了,我的心法你最多也就三天,不过这三天你什么事都不要问。”



第七百二十二章 你三我七

应州一天连上了四份奏章,让尚书台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尤其是最后两封信都标注着圣上亲启,一封是杨志的认罪书,一封是杨志转的信件;王黼和李邦彦都不敢乱动,让人找来童贯和蔡攸商议。蔡攸看前面的两份公文,说的是秦朗刺杀的事和希望尚书省安排刑部查案的提议,皱了皱眉说“这得多无聊,派了四个人跑去应州刺杀杨志,连林灵素都想干掉。”

??李邦彦差点骂出声来,这是无聊的事吗?刺杀一州知州形同谋反,不管秦铁山参没参与,秦朗要是抄家灭族,也会牵连到秦铁山;杨志也许不清楚,但是李邦彦相信蔡攸和自己一样清楚,秦铁山背后的大佬就是太尉高俅,蔡攸这是在故意装糊涂。童贯反复看着后面两封奏章说“秦朗的事情就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他们,我看这两份奏章最好哪位相公亲自送给圣上。”

??童贯说得很机智,亲自送不是为了显示重视,而是宋徽宗很可能当面打开信让太监读,或者随口谈论起信的内容,这样就能知道杨志想干什么;王黼立即说“李相辛苦一趟,正好看圣上想不想踢球。”

??李邦彦还真想知道杨志认的是什么罪,一口答应,带着两份奏章去了御书房;今天不用上朝,宋徽宗正在书房里练字,看见李邦彦亲自送奏章来很是奇怪,等问清楚情况,见杨志直接在奏章外面表明认罪书,笑道“难得,这小子也知道自己有罪。”

??宋徽宗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杨志说亲启,肯定是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原因。杨志在奏章中说,自己隐瞒了是王老志徒弟的身份,后来在幽州得知王老志还活着,因为师命难违,也隐瞒了这个消息,是死罪;但是杨志替师父王老志求情,说王老志现在想在应州安度晚年,希望宋徽宗放过王老志。

??宋徽宗微微一晒道“难怪,这对师徒,真的是装神弄鬼。”

??宋徽宗对王老志是百分之百地相信,杨志既然是王老志的徒弟,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有了源头;宋徽宗立刻拆开第二封奏章,是王老志的亲笔信,让杨志转呈,王老志说自己当初葬在地下后,不知道怎么活了过来,一直不敢告诉世人,最后还是不想欺骗宋徽宗,所以帮助杨志后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好。

??宋徽宗一阵大笑,把两道奏章递给李邦彦说“我们都被骗了,杨志是王老志的徒弟,那个老道还活着。”

??李邦彦吓一跳,要是王老志来京城那还不乱了套,这可是比林灵素还厉害的一个人物,李邦彦仔细看完,小心地问宋徽宗“圣上准备如何治罪?”

??这师徒两人说重了都有欺君之罪,说清了就是隐瞒了师承没什么大不了,宋徽宗颔首说“要治罪,罚金,一人十万两白银,总共二十万两白银,要杨志在一年之内交到府库里。”

??李邦彦顿时不吱声,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个难题,对于杨志来说,恐怕是小菜一碟,杨志有自己的商行,并且不缺乏赚钱的点子;郓王赵楷短短一个月就在秀州晒出盐来,不仅产量高,而且质量好,盐的样品不亚于青盐,并且赵楷一高兴,还生产出细盐,让赵缨络在汴梁安排人卖。

??汴梁已经传遍了,郓王围田煮盐的方法和开细盐店都是杨志的主意,李邦彦估计宋徽宗也是这么想的,杨志要是拿出二十万两白银,又解决了半年的岁币;李邦彦也想看看杨志还有什么新花样,回到中书省立马行文。没想到公文刚发出去,何诉就跑来传旨,说宋徽宗请李邦彦和王黼一起去逛街。

??王黼笑着问“哪家店?”

??何诉笑嘻嘻地说“八公主又开了一家砚台店,种家帮了大忙,据说从洮河运来大批的石料,公主找了工匠正在做砚台,今天新货上市,公主准备了二十块砚台送人。”

??李邦彦立即站起来说“那还不走?”

??洮河砚可遇不可求,八公主赵缨络还真是会做生意,种家除了有人力就是有地理,找石头运石头正合适,而这些被赵缨络换成钱后,种家就能到得到大批的物资作为补充,来回运输真的是一点都不走空。并且以种师中和赵缨络的地位,谁都不会担心对方骗自己,随着生意发展,嘿嘿,李邦彦不想管,拿到一方砚台才是真的。

??宋徽宗到了女儿店里是满面笑容,赵缨络请的名匠雕刻的砚台,比起青唐的那些匠人,做工更好;宋徽宗欣赏着砚台,对女儿说“这恐怕还是杨志那小子的意思吧,是有点小聪明,我已经下旨了,罚他二十万两白银抵罪。”

??赵缨络吓了一跳“杨志做了什么坏事?”

??“欺君之罪。”宋徽宗毫不在意地说“他是王老志的徒弟,王老志也没有死,这对师徒竟然敢瞒着我,一人十万两白银。”

??赵缨络放心了,晓得宋徽宗一点没生气,只是现在王黼把钱看得太紧,宋徽宗缺银子;赵洛缨想起杨志的建议,轻声说“父皇,听说歙砚砚坑废了,交给我办理如何,要是能做出砚台来,利润我们一人一半。”

??“你三我七。”宋徽宗现在对这个女儿的生意特别有信心,丝毫不让“你也知道的,你现在这架势,我在你姐妹面前很为难。”

??赵缨络等人心说,你是在郑皇后面前很为难,赵缨络一咬牙说“行,不过父皇,我要是弄出紫砂壶,也要这样。”

??一脚踏进店里的朱勔听了,立即跑过来给赵缨络行礼说“公主救命啊,您要是有这能耐,救我微臣一命。”

??朱勔是真急了,快两年时间都没找到紫砂壶,赵缨络竟然有办法;赵缨络朝宋徽宗看看,宋徽宗点头说“朕答应你。”

??赵缨络把宋徽宗等人请到偏厅落座,奉上香茶,让人小心翼翼地捧过来一只紫檀的木盒,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只紫砂壶,一看就是新的。赵缨络笑着对宋徽宗说“一共十二件,这是我和三哥送你的。”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三千精兵

这把壶上小下大覆斗式,平底四方委角形,色泽光亮温和,造型流畅灵活,宋徽宗看了大喜,让人把另外十一件搬上来,发现没有一件是重复的,把玩得爱不释手;赵缨络回头对朱勔说“朱大人,我没有骗你吧,三哥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

??朱勔狐疑地问道“还请公主赐教。”

??赵缨络摇头说“不敢,杨志和三哥在云中说起此事时,杨志认为地点其实不难找,一个是在发现紫砂壶的附近地区,另一个是不会有单独出这种土质的地方,那个地方一定是有多少种不同颜色的泥土,其中某一种土烧出来是这个样子。”

??“锡山、丁山。”朱勔对江南风物了如指掌,立刻想到了两处符合两条标准的地方,赵缨络点头说“三哥和杨志商议也是这个结论,只是怕猜错了没敢说,三哥到江南派蔡随天去考察,最后确定是丁山的澄泥,蔡随天请了壶师,按照不同的土质制壶,做了三十多个地方,终于找到那个地方。三哥已经把那块地买下来了,朱大人随时可以去接收,不过其他澄泥的区域可是我和父皇的。”

??朱勔等人明白,苏州应奉局怎么会去买这块地,赵楷是想讨好宋徽宗,又怕在民间落下骂名,才把一切做在前面,大家不为难;并且赵缨络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紫砂壶日后等于是应奉局的,但是附近澄泥做的壶是赵缨络和宋徽宗的生意。朱勔白捡了一个便宜,急忙谢了赵缨络,宋徽宗却对赵缨络说“把其他澄泥做的壶也拿出来给我看看。”

??宋徽宗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市井里玩耍,立刻猜到蔡随天在那三十几个地方恐怕也做了上百把的壶;赵缨络笑了笑,把众人带到隔壁的一个厅,厅里面的货架上放着一百把各式各样的壶,与紫砂壶类似的有六七十把,还有的壶是瓷器烧出来的,朱勔一看就认识“公主,难道那些瓷器可是越窑?”

??赵缨络点头说“不过这些壶的款式一大半是三哥、杨志、米友仁设计的,我就捡了一个现成的。”

??朱勔是生意人出身,眼光又毒,仔细一看便能看出,这些瓷器的工艺与应奉局收罗的瓷器还是差了一筹,但是胜在款式新颖,立刻想通了赵缨络为什么要宋徽宗参与。有了宋徽宗背书,这些瓷器的价格就会拉大一个空间,甚至日后都能把瓷碗这些东西一起摆到店里来;更关键的是,只要宋徽宗高兴,赵楷兄妹哪会在乎这点钱。

??宋徽宗赏玩后又挑了两件,让人和紫砂壶一起装好送回宫里,趁着王黼等人欣赏之余,宋徽宗把赵缨络叫到一边说“给李师师送一把壶和一块砚台去。”

??赵缨络失笑道“父皇,你原来……好了,我不说了,照办就是。”

??王黼等人是满意而归,宋徽宗一人赏了一件紫砂壶,赵缨络一人送了一方洮河砚;宋徽宗和王黼到李师师那里的时候,已经看见李师师的书房里多了一方洮河砚,都会心一笑。宋徽宗吃过晚饭才回宫,郑皇后正在宫中对着宿元景等人发飙“连种家都开始结党营私,为钱不择手段,还有脸说什么自己是张载的弟子,何诉,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何诉为难地看看宿元景和杜万彻,两人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何诉咳嗽一声说“是种家的人参与了这件事,而不是种家军参与了这件事。种师中回到渭州的时候,种彬从朔州带回来三千骑兵同行,按照李彦和种师中的意思,这三千人编入种家军或者驻地蕃兵,但是枢密院否决了编入种家军的申请,中书省要求将这支部队编入刘光世部,否则就不允许入伍,结果五百人回到种家军,种彬辞去官职,带着剩下的两千五百人成立了青唐镖局,陕西各路将帅内疚之际,自然对青唐镖局打开方便之门。青唐镖局最大的业务就是保护青唐州到长安的商路,八公主要跳河石,正好弥补了种彬没有钱有人的缺陷,所以种彬一下子就采了大量的石材运过来,算是他自己的生意。”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宋徽宗和郑皇后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郑皇后顿时无语,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要责怪种家,那就是遂了某些人的如意算盘。宋徽宗冷冷地说“杨志军中的将士最起码也是参加过朔州保卫战或收复幽州的人,竟然被赶出军队,幽州多少打了无数败仗的军队大肆封赏,中书省就是这样做事的吗?宣王黼、李邦彦、张邦昌、白时中、蓝从熙、种师道、方琼。”

??七位重臣连夜跑来,一听说是关于种彬三千人的事,种师道就做了闭嘴葫芦,李邦彦直接了当地说“此事有卷宗,不如调来一观。”

??“好。”宋徽宗晓得必有蹊跷,立即命人去拿卷宗,白时中上前一步说“种彬军中多是原来辽国人,其心难测,臣的意思是分调各处,这样才安全,但是种彬就是拥兵自重,竟然鼓噪全军做了平民,成立青唐镖局为他挣钱。”

??种师道还是没吱声,方琼笑道“这批辽人是感觉到渭州有安全感才愿意放下家人,背井离乡;可是朝廷突然改变主意,他们自然不知所措。尤其刘光世的名声在那里,其实其他五路和泾原路的另外五将都要这支军队,李彦也提出种彬单为一将,都被中书省和枢密院否决了,非刘光世部不成军。”

??“一派胡言。”白时中气急败坏,方琼笑了笑说“白相,若是将来你为首辅,毁了大宋的人必定是你。”

??方琼的意思就是白时中不能为相,王黼听了暗暗高兴,按照朝廷上下的观点,太子赵桓要是登基,首辅肯定是他的老师白时中;王黼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甚至现在私下里都在想是不是把赵桓弄掉,方琼的话算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第二个祖逖

宋徽宗已经不想听这些大臣争辩了,真相并不难猜,表面上看有人想的不是安抚归降的这些原来辽人,想的是防范;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对于郭药师的要求,朝堂上可谓有求必应,凡是郭药师所要的兵械甲杖马匹,朝廷都尽量供给,郭药师的部下到宋境内的各州做生意,甚至召集天祚帝原来的工匠制造各种珍奇之物,但是郭药师及其部下到现在都仍穿辽服,不着宋装,却没有宰相提出异议。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郓王赵楷,于是宋徽宗换了一个话题问道“郭药师何时到京?”

王黼答道“还有三日。”

宋徽宗点点头说“给种师道、郭药师和杨志在汴梁都安排一处宅院,朕在后苑延春殿接见郭药师;杜万彻,这次让沈冲去应州宣旨,让沈冲临行前去见见八公主。”

杜万彻只能答应一声,李邦彦等人面面相觑,难道宋徽宗有了想法?向家退婚后,权贵中基本上没有人敢向八公主赵缨络提亲,一般的人估计郓王赵楷和赵缨络也看不上。杨志相比较而言还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到三十岁已经是一方知州,这还是在重重打压之下,杨志和赵楷兄妹的关系不错,可是这样一来,李邦彦等人只感觉头疼。

沈冲到达应州的时候,杨志正在王老志指点下联系太极拳,王老志的正阳功对杨志来说没有一点难度,现在已经能熟练运用了;听说圣旨到,杨志急忙到大堂迎接。沈冲宣读完圣旨,等杨志站起来,递过圣旨说“杨大人现在圣眷正隆,汴梁赐下一座宅邸,二十万两银子值。”

沈冲突然住口,杨志立即心领神会,让蔡庆等人全部出去,大堂上只剩下杨志与沈冲两人,沈冲微笑着说“圣上让我来前去见了一趟八公主,公主要我向杨大人乞词一首,杨志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杨志当然懂,一个是让自己把家眷留在汴梁,安全也好,人质也罢,不外乎是大家放心的一种手段;宋徽宗的安排其实就是在问赵缨络与自己的意思,只不过留有余地。杨志颔首笑道“我明白,但是老哥你应该知道我的难处。”

沈冲为了家族牟利借钱给赵楷,现在也被归纳为赵楷一党,好在古桐园是个吃技术饭的地方,没有什么人打压,但是在刑部的风言风语,沈冲听得也不少。沈冲闻言深有体会地说“人言可畏,但是杨志你总要有个态度。”

杨志点点头说“老哥如果不急,在应州玩上三天,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顺便先给你五万两银票的凭证带回去。”

看杨志明白自己来的用意,沈冲笑道“你能明白二十万两是交给谁,我等上十天也没问题。对了,现在北面的战局怎么样?”

杨志沉思片刻说道“耶律延禧想学太子丹,将沙漠以东的天德军交给金人,自降为部落首领,然后将女儿斡里衍献给吴乞买。只是斡里衍原来是燕云殿的高手,吴乞买怎么会不防范,最好的结果是斡里衍刺杀不成全身而退,其他的结果就不可想象了。你回去后,让曹千里给习泥烈预先提醒一下,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来。”

沈冲点点头,耶律延禧的女儿比儿子多,斡里衍是唯一一个身怀绝技的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按照常理应该是留在身边必备不测;耶律延禧这么做的目的只能是要在金国上层采取行动,不管是分化还是刺杀,斡里衍都凶多吉少。

接风宴在州衙举行,宴后沈冲被送到驿馆休息,杨志与朱武、王老志商议,朱武很清楚杨志的这些纠结事,坦言道“你想让嚣四姐做正房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反而会害了嚣四姐和嚣家,现在的关键是你和赵楷打算怎么样,赵楷只要有机会,肯定想更上一层楼,关键是你对未来的看法?”

杨志看了看王老志,又看了看朱武说“按照我的看法,宋金之战的发生不会超过两年的时间,按照现在李纲和朝廷的做法,纵使我和宗泽出兵

增援,只要郭药师投降,金兵就能一路打过黄河。后面的局势,就取决于皇家与朝廷的做法,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老志想了想问“你给郓王规划的秀州应该是个安全的地方,如果郓王到时候胆怯了,或者不愿意北上冒险,你打算怎么办?”

这就是自己人的态度,王老志没有半点顾忌,同时希望杨志实话实说;杨志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就做第二个祖逖,带着不愿被奴役的百姓打下去。”

祖逖是东晋时兵法大家,建武元年率部渡江北伐,数年间收复黄河以南大片领土,使得后赵石勒不敢南侵,被东晋进封镇西将军;但因此受到东晋朝廷的忌惮,太兴四年东晋朝廷命戴渊出镇合肥,以牵制祖逖。祖逖目睹朝内明争暗斗,忧愤而死,部众被弟弟祖约接掌,北伐大业也因此而功败垂成。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王老志点头说“那就把你的儿女情长放下,为了天下人,赵缨络那丫头刚直聪慧,留在汴梁也好,逃到秀州也好,最起码能为你争取一些外援,不至于你没到祖逖那个年纪就死了;你要是真喜欢嚣四姐,就把她接到应州来朝夕相处,赵缨络出自宫廷,肯定会谅解。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放下雄心壮志,去和嚣四姐过神仙一般的日子。”

杨志晓得王老志说得没错,嚣快刀和嚣四姐暗地里想着报仇,自己有门亲事,哪会有什么神仙一般的日子,尴尬地笑着说“那我就写信给公孙胜,让嚣四姐动身。”

王老志与朱武只能同意,晓得这是杨志的底线,如果赵缨络不同意娶妾,后面就不会有什么故事;沈冲等了三天,带着应州府的五万两白银和折价物资清单回去了,杨志的词写在信里,沈冲明了自己的职责所在,无缘一睹为快。



第七百二十五章 张邦昌跳了出来

沈冲回到汴梁,在大殿上回话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杨志既然答应每三个月交五万两的赎银,宋徽宗便让朱勔负责对接,二十万两全部给了应奉局;正当众人以为没事的时候,张邦昌出列,建议把杨志的信打开,宋徽宗等人立即变色。张邦昌的用心根本无需猜测,杨志要是对赵缨络有意思,这首词一定是情意绵绵,给杨志一个逾越没有规矩的罪名是轻而易取的。

但是宋徽宗没有办法直接挑明,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张邦昌;张邦昌是有苦难言,这是郑皇后传的话,不办就等着被穿小鞋,在宋徽宗与郑皇后之间,张邦昌还是更怕郑皇后。李邦彦和蔡攸这一次是出面反对,可是讲了半天,白时中等人都赞成张邦昌的提议,硬说是为了赵缨络的清誉,闹到最后郑皇后都到了,宋徽宗心一横,就让梁师成直接拆信。

信里只有一首词,梁师成递给宋徽宗看后,大声读起来“总把平生入醉乡。大都三万六千场。今古悠悠多少事,莫思量。微有寒些春雨好,更无寻处野花香。年去年来还又笑,燕飞忙。”

张邦昌等人目瞪口呆,杨志这首词不难懂,正符合赵缨络被退婚的出境,算是安慰之语,有些话是尽在不言中;宋徽宗冷笑道“退朝。”

张邦昌愣在殿中,一时心惊肉跳,没有别的,自己今天的举动就是站了队,日后必定是郓王赵楷的眼中钉;李邦彦在张邦昌身旁,摇了摇头出去。张邦昌踌躇了很长时间,见没有人理自己,无奈地迈着脚步出了大殿,到了午门坐轿回府。老爷脸色不好,轿夫很有眼色地把轿子抬得比平时稳当许多,只不过张邦昌在纠结,没有在意回家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一倍。

轿子进了张府,在花园落轿,管家就忙不迭地跑来禀告,宋公明和王时雍两位大人到了;张邦昌顿时怒气上冲“这两人出的好主意,还有脸来见我?”

管家陪笑道“老爷,宋公明可是代表宫里那位来的。”

张邦昌顿时泄了气,宋公明要不是打着郑皇后的旗号,自己怎么会逼得做出头鸟,况且吏部侍郎王时雍是自己的老友,今天在大殿上也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不见还真是不好。张邦昌到客厅的时候,宋公明、王时雍双双上前拜见,张邦昌坐上主座,摆手道“免礼吧,公明,说说你的来意。”

宋公明笑着起身道“景王殿下对张相很欣赏,认为张相是朝堂上唯一清醒的宰辅。”

王时雍立即听出宋公明是在故意绕圈子,宋公明现在在汴梁的名头不是一般的响亮,从民间到官场是好评如潮,景王赵杞不能出面的事全部是宋公明摆平。郓王赵楷去了秀州制盐,实际上就是主动脱离了朝政,景王现在是汴梁城中人气最高的闲王;尤其是在传出赵楷与蔡京、朱勔等人有私下联系的流言后,赵楷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也是直线下降。

王时雍默默无语地回到自己左边的座位坐下,宋公明继续说道“听说蔡京要复相了。”

“什么?”张邦昌一下子站了起来,面对王黼,张邦昌还是可以不在乎,但是面对那个说起来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权相蔡京,张邦昌一点信心都没有;宋公明含笑道“圣上已经诏蔡京入宫,此事应该不离十,张相,日后朝堂上,天下百姓与士林,可就指望您了,否则朝政又要乱了。”

难怪宋公明眼巴巴地跑来,张邦昌沉思片刻,站着对宋公明说“公明,你曾经在楚州号称吏首,一定有数,本官在蔡相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能够不被排挤已经算是万幸。”

宋公明心里冷笑,张邦昌是怕蔡京把王黼的旧人全部铲除,立即出言安慰“张相过谦了,以张相在朝堂上的地位,蔡京哪敢动您,再说,郑皇后和景王也不会看着蔡京胡作非为不管,必要的时候一定会开口。”

张邦昌和王时雍明白了,宋公明抓住了一个好机会,如

果张邦昌不答应,景王和郑皇后掉头向蔡京示好,那张邦昌的下场可想而知;张邦昌苦涩地说“公明真是有心了,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本官只要还在位,自然不会容忍任何人乱来。”

“壮哉。”宋公明鼓掌,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道“景王在景灵宫东长庆楼设宴,请张相一叙。”

张邦昌也是官场老手,怎么会轻易坠入宋公明的算计,低声说“公明,有的事还是要讲个分寸。”

宋公明毫不为然地说“景王得到了郭药师送来的一套三彩釉瓷,都是按照契丹族习惯使用的皮制、木制等容器样式烧造,器类有瓶、壶、盘、碟等等,造型独具一格,估计有上百年的历史,想请太子殿下和张相一起鉴赏,在没有其他人。”

王时雍大为叹服,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杨志在燕云的彪悍战绩不说,宋公明的这个安排,让张邦昌再也转圜的余地;张邦昌去了,在太子赵桓的眼里,张邦昌就是景王赵杞的盟友,要是不去,谁知道宋公明和景王有没有后招,会不会到时候胡言乱语。按照王时雍对张邦昌性格的了解,张邦昌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果然张邦昌迟疑片刻,咬着牙说“公明真是想得周到,本官就去捧一个场。”

王时雍立马起身告辞,对张邦昌说“张相,我就是来玩玩,没什么事,过几天再来拜见。”

张邦昌和宋公明到了长庆楼,太子赵桓还没有到,景王赵杞是一个劲地说客气话,让张邦昌心里好受不少;太子赵桓到时,看见张邦昌与赵杞一同迎接自己,笑着说“早知道张相在此,我应该早点过来,失礼了。”

张邦昌俯身说“岂敢,太子这么说,真的是折杀老臣了。”

景王赵杞陪着笑,太子赵桓大笑,示意张邦昌免礼。



第七百二十六章 贺礼

三人都是官场上交际的老手,说笑着进了三楼的包厢,欣赏完瓷器,便上菜开席;包厢里谈笑风生,逍遥岛七使之一的禄存陪着宋公明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微笑道“公明入京,顿时改变了汴梁的局面,真的是让人佩服。”

宋公明摇头道“真正让人佩服的是郓王和杨志,一个在秀州,一个在应州,有这份雄心和耐心。”

禄存顿时升起同感“杨师兄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没想到这两年突然一鸣惊人,原来他还是王老志的弟子,这对师徒真的是布局深远。只是不知道蔡京复相以后,郓王会不会回京?”

“不会。”宋公明肯定地说“以郓王的聪明一定明白,蔡京如果都处理不好的事情,他又怎么能有办法,回来就是伸手也不好,不伸手也不好,还不如留在秀州刷名声。只要岁币一日没有取消,秀州的作用就会继续下去,更何况,秀州的细盐已经到了汴梁,这一段时间,哪个饭局都要提到这事。禄公子,你们逍遥岛为什么不劝说杨志辅佐太子,是想两边下注?”

禄存笑道“杨师兄不是嫡传弟子,认不认逍遥岛都不知道,更何况王老志亮出身份,就是想杨师兄做他的衣钵传人。”

宋公明无声大笑,杨志到逍遥岛最多就是长老的身份,但是在王老志门下,开宗立派都是可能的,换做谁都不会去逍遥岛受气;更何况杨志在官场上有潜力,若是做生意能够家财千万,武林宗师只是众多标签中的一个。

杀猪巷里,公孙胜和杨时在杨志家的小院子里喝酒,两人替杨志出面,到嚣家送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说了成亲的事情,请嚣快刀和嚣四姐迅速去应州完婚,现在就是等嚣家的答复。嚣四姐晓得自己在正室上无法相争,不要说刚冒出来的公主赵缨络一事,就是原先,汴梁也传遍了蔡温柔、盛余一和杨志的流言,所以听公孙胜和杨时一说,嚣四姐便督促嚣快刀不要犹豫,立即动身。

嚣快刀放心不下家里,所以把三个女儿女婿都找来问话,把话说明了,杨志在应州镇守一方,又有自己的买卖,他们是不是愿意去发财;可是三家都不出意外地拒绝了,嚣快刀的肉铺和房子留下了,杨志又给了一笔钱,关键是杨志在汴梁也有田产和买卖,真要有想法的时候,去找公孙胜说,大不了等应州的回话等上一段时间,为什么要离开汴梁,去苦寒之地。

嚣快刀咬咬牙,把到嘴边的话部咽了下去;大女婿范?忙说“爹,我们明白,杨志要是娶了正室,有些话就开不了口,你放心,到时候,我们看看不行就动身;况且杨志这么年轻,也许再过几年,他就调回来了。”

范?现在帮人记账,日子过得平淡,其实早就想跟着杨志这个妹夫去吃香的喝辣的,无奈老婆不干,分到五百两银子,老婆就像自己做一个小生意。嚣快刀心里话,杨志是绝不会回到汴梁的,要不然怎么会要自己过去,低声叹道“范?,汴梁的几家就交给你了,杨时大人现在就住在对面,有什么事多去走动,哪怕将来你们的孩子能摆在杨大人的门下,也是你们的造化。”

“我明白。”范?安慰岳父说“您老放心,我省得。”

巷子里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来的不止一个人,为首的一个人一听就是练武的高手,步履之间运气匀称,嚣快刀知道公孙胜就在对面,肯定会在自己先一步出去。公孙胜没有让嚣快刀失望,果然在门口发出了声音,不一会带人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年纪与嚣四姐相仿,珠光宝气,一幅干净利落的样子。

嚣快刀能分辨出先前的脚步就是这个女人,忍住内心的震惊,听公孙胜介绍“这一位就是蔡家小姐蔡温柔,这是杨志的岳父嚣快刀,这位是嚣四姐。”

蔡温柔同样惊讶,她过来就是想看看嚣四姐,没想到嚣快刀与嚣四姐都是练家子,尤其嚣快刀的功力,应该接近孙安、乔冽那个层次,难怪有这门亲事,杀猪巷还真的是卧虎藏龙;蔡温柔看嚣快刀行礼,扫了一眼屋内的人,发现其他人都没有练武,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嚣叔,我和杨志是好朋友,就是过来看看,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嚣快刀谢过以后说“有劳蔡小姐费心,家里一切都好。”

蔡温柔一挥手,身后的侍女端上来一份礼盒,一整套的金首饰,在一个梨花木的精致盒子里闪闪发光,让人看了头晕;蔡温柔笑着对嚣四姐说“按年纪我叫你一声姐姐,这是一点小意思,算是贺礼,祝你和杨志白头偕老。”

嚣四姐也一直在好奇地观察蔡温柔,这位蔡家小姐和杨志一起开商行开酒肆,随着鱼羊鲜酒肆在汴梁开业,名气直逼徐婆惜等人;嚣四姐自诩巾帼英雄,但是在蔡温柔面前还是有点气馁,直觉对方太过精明能干。入云龙公孙胜打着哈哈说“嚣老爷,蔡小姐的管事马灵正好要去应州,和我们一路同行。”

嚣快刀和嚣四姐都连声感谢,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将蔡温柔送出家门;蔡温柔没慌着走,而是让手下人部到巷子外面等着,自己跟公孙胜进了杨志原先的小院。蔡温柔关上院门,问公孙胜与杨时“嚣快刀什么来头?你们要是不说,我就让快活刘和徐若谷来看?”

杨时微笑道“我们也不清楚,他是贝松林的一个师叔,大概年轻的时候在贝家没学到手艺,就到汴梁来杀猪为生。”

蔡温柔扑哧就笑了“杨先生,你现在和我四哥天天在一起,也变得说起谎随口就来,贝松林我见过,那武功稀松平常,嚣快刀的功夫足以是江湖一流高手,比起公孙先生差得也不是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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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 放出消息

蔡温柔嘴里的四哥就是蔡绦,为了蔡京复相减少舆论上的阻力,也为了蔡家以后的处境和声誉,回到汴梁后,蔡京深居简出,蔡绦用心与士林的人结好,现在和杨时也是不错的朋友,经常在一起聊天,出入书肆和太学。

公孙胜怕杨时为难,抢先点头道“蔡小姐好眼力,不过杨时说的是实话,武功这个不好说,庖丁解牛,往往熟能生巧,嚣快刀天天杀猪,兴许悟道了功夫那是说不定的。这其实不关我们的事,大隐隐于市,这杀猪巷里的高手绝不止嚣快刀一个,当年汴梁的跤王王侥大就是其中一个,他曾经跟使团出使过辽国,我见过一面。”

蔡温柔颔首道“我明白,只是公孙先生回来后,带我去拜见一下王侥大。”

蔡温柔做出了姿态,公孙胜自然是一口答应,有杨时在这里,公孙胜不担心蔡温柔会变卦;蔡温柔走后,赵缨络派人送来了三份贺礼,分别是郓王赵楷、赵缨络、赵多富的。曹千里、种师道、沈冲、杜万彻、文伯虎、徐婆惜等人的贺礼是给杨志的,让公孙胜一起带给杨志;徐婆惜送的是一只绣着喜鹊的香囊,让公孙胜哭笑不得。

公孙胜始料不及的是,在出发的当天,宋公明、禄存亲自跑到十里长亭相送,禄存还可以理解,杨志的化鹏功出自逍遥岛,禄存和杨志算得上同门,不管两人立场如何,有时间拉拉关系总是不错的。

但是对宋公明,公孙胜心存顾忌,因为在杨志的评语中,这个看上去让人如沐春风的读书人,比不错和尚还要难缠。宋公明送给嚣家五十两黄金作为贺礼,说了几句仰慕杨志和公孙胜的话,公孙胜笑着说“我替杨志谢谢宋大人,杨志对宋大人心仰已久,一直以不能把酒言欢为憾。”

宋公明猜不透公孙胜这样千年修行的狐狸说的话是真是假,含笑道“如有机会,一定奉陪。”

入云龙公孙胜一行离开后,宋公明还看着北上的方向思索,摩云金翅欧鹏上前低声问“宋大哥,有什么不对的吗?”

宋公明摇了摇头说“王老志、杨志都是算无遗策的人,兴许早就注意到我也说不定,消息放出去没有?”

“放出去了,说是随行的有大批珍宝和一份关于钑龙刀的地图。”欧朋答完问道“为什么说是钑龙刀?”

宋公明走到无人处,淡淡地说“林灵素去找杨志就是为了钑龙刀的下落,说钑龙刀藏着一个藏宝图的秘密,现在在汴梁的高层已经传遍了,想必江湖上的名门大派都知道这个消息。人性本贪,一旦有风声传出,就像大海里有了血腥味,不管有没有鱼,鲨鱼都会蜂拥而至,真没有猎物,就彼此咬上一口,弱肉强食,不外乎是这样的场面。”

欧鹏悚然,讪笑道“大哥真是洞悉人心。”

宋公明想了想说“等一天,明天中午,你在汴梁放出有人要打劫公孙胜一行的消息,让更多的人赶过去;告诉我们自己的人,一律不要靠近。”

“为什么?”前面一句欧朋能想通,后面一句欧鹏就不大明白了;宋公明目露寒光说“杨志要是算准了有人会搅局,他另有安排呢?那么所有出手的人就是送死,哪怕现场不死,日后也会死,一旦有了生死,没人会管对错,只管结下了深仇,我们的人不沾边,日后才好招揽这些人。”

大哥毕竟是大哥,欧鹏彻底服了。

公孙胜一行到了林州,便感觉到不对,天气倒是不错,晴空万里,山清水秀,但是鸾铃不断,差不多半个时辰就有快马疾奔而来,从众人身旁擦过。公孙胜等人并非庸手,几个毛贼不放在心上,不过又走了一日,靠近山区,江湖人物基本上都出现在道旁,有的少年甚至故意在两旁掠过。

公孙胜笑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只是看这架势不像是看上我们的财物。”

马灵点头说“茅山宗、泰山派的人不会打劫,公孙先生,是不是那些人送的贺礼中有什么夹带?”

马灵久在官场与江湖之间混迹,晓得杨志这样在黑白两道都通吃的人物,往往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小动作;公孙胜摇头说“不会,要是有,肯定要和我说。”

行到中午时分,将到转向太行山的岔路口,三面部是连绵的树林,忽听得四下里唿哨连连,蹄声杂沓,两百多大汉手执兵刃,跟在三十多匹马后,从埋伏的地方钻出来,默不作声地围在了四周。一个年轻人纵马出列,朝着公孙胜拱手说道“公孙前辈请了!”

公孙胜笑道“高托山,你竟然敢离开太行山?”

高托山啸聚太行山,连人马带家属接近两万人,号称十万,今天只带着几百人离开太行山,也太不可思议了;高托山苦笑道“前辈敢情还不知道,我的部将马秦倒戈,杨志亲率三千虎贲夜袭我大营,我军大败,在杨志、王坪、杨惟忠的截杀下,八千壮士也只剩下眼前这一点人手。”

公孙胜点头道“胜败是兵家常事,你现在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就想做一个打家劫舍的小贼?”

高托山笑道“前辈所言不差,在北国蜃楼府容不下我,我想在太行山做一番事业,如今满盘皆输。好在今天有机会报的兵败之仇,前辈,这件事与你无关,还请让到一边。”

公孙胜含笑道“你以为你今天能得手?高托山,其实我们查过了,蜃楼府之所以不要你,是因为你亲大哥高托天的原因,他现在可是在辛兴宗的帐下;你就算不愿投靠杨惟忠等人,也可以去辛兴宗军中效力,如果你今天动了手,可是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高托山身后的大汉们傻了眼,高托山与官军有联系,一个个互相对望,或是盯着高托山。山风凛冽,绿荫生寒,三岔口在阳光下似乎没有了什么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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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 五局三胜1

没有人是傻子,这些跟随高托山出身入死的人更清楚高托山是怎么起家,当初以为是这位蜃楼府的弟子英雄了得,短短的时间就在太行山打开局面,现在看还是有其他可能的,如果是官场上的暗斗,那些死去的弟兄可真算是白死了。

高托山似乎感受到四周手下眼光的异样,一瞪眼喝道“胡说。”

公孙胜只是笑,并不再多说一句话,但是在其他人的眼里,是公孙胜不屑与高托山争辩,看着高托山恼怒的模样,更觉得公孙胜所说不假;公孙胜得到高托天的事情还不是杨志知道的,而是古桐园查到的,希望公孙胜把消息带给杨志,帮助云中、太原、河北的官军尽早招安高托山,只是没想到杨志已经攻破山寨。

一声狂笑声从树林里传出来“高托山,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你也不需要考虑太多,直接去找辛兴宗吧,这里交给我们。”

一群人从左边的树林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和尚,面目狰狞,浑身肌肉;高托山吃惊道“生铁佛?”

生铁佛崔道成点头道“高托山,梅花门今天找公孙先生有点事,你们还是先走吧。”

高托山绷紧的脸一松,微微一笑道“梅花门不是入了双龙会了吗,要是你们对官府的家眷出手,那就是撕破脸皮了,双龙会是想挑起宋金大战吗?”

崔道成不理高托山,转向公孙胜道“公孙胜,把神霄派给你们的地图或者什么东西交出来,我就保你们平安过去。”

一个道士忽然从高托山的部下中走过来,在人群中如履平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碰见,道士笑着说“贫道高子羽,既然问神霄派的事,找公孙胜做什么,不如直接问我。”

高子羽可是王文卿首徒,在江湖上的名望不是一般的高,就算生铁佛崔道成再强悍,心中都不得不有所顾忌;梅花门中稍微有点名气的高手不是离开就是战死,现在的梅花门早已不是原先的梅花十八支了,只是崔道成事到临头无路可退,咬着牙说“那贫僧就来领教一下仙长的神功。”

“道成急什么,今天的事情绝不是我们和高道长可以决定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崔道成身后走出来,对高托山说“高大侠,把你的人退到一旁,不要挡了后面那些英雄好汉的道路。”

高托山看看老者,讶然道“铁棒栾廷玉?”

栾廷玉点头道“老朽现在就是祝家钱庄的一个保镖,这次陪道成出来长长见识。”

铁棒栾廷玉原先与神剑公子进齐名,只是后来卢俊义崛起,在燕山的一次比武中,栾廷玉败在卢俊义手中,才在江湖上消失;高托山不再强横,立即下令要手下全部退到自己身后的林子边,这些大汉得知了高托天的秘密,本来就在胡思乱想没有一点战意,闻言很快就聚集到林子边。

栾廷玉没有乱说,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四周竟然出现了上百的江湖高手,比较出名的是茅山宗的两位紫衣长老茅山双圣、泰山派的掌门青豹道长、扬州千梅山庄的庄主东方护、黄河帮的帮主明赤松、安阳盟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除了明赤松和李渔翁站在高天羽一边,其他的人都站在生铁佛崔道成一边。

高托山直接闭上了嘴,这样的大场面自己还真是不够瞧,看双方都是有恃无恐的样子,高托山明白,两边肯定都有高手还没有现身,最后的大场面肯定更加精彩。东方护朗声笑道“高道长,咱们这些人有甚么话不好说的,要是像一般人群殴,怕江湖上朋友们笑话,不如我们就现在的人,一边出五个人,五局三胜,你们要胜了,我们陪着公孙先生一路去应州,这件事再也不提。”

高子羽冷笑道“慕容庄主好心计,只要我们认了,哪怕根本没有这回事,将来在所谓的藏宝图上也要给江湖一个交待。”

东方护锦衣富态,摸着自己的大脑袋说“神霄派有这个东西总是不错,我自问也不敢得罪王老志、杨志,但是高道长出面了,事情总算是有着落了,就当是彩头,我们依旧送你们去迎战。”

高子羽懒懒道“那就五场决胜负,但是你要问清楚其他人愿不愿意。”

青豹道长、生铁佛等人都愿意,双方立即拉开场子;铁棒栾廷玉第一个下场,这边入云龙公孙胜毫不犹豫地跳下马入场。栾廷玉的铁棒是一根囚龙棒,青铜棒头上是一个龙头,带着两根长长的龙角,是点穴用的,所以囚龙棒施展开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风声,看上去似乎很沉重,但是在高手的眼里,这就是游刃有余。

公孙胜的兵器是一个钓鱼竿,同样是奇门兵器,细细的钓丝在真气灌注下威力不亚于长鞭,铁木的钓竿可以当做木棒来用;两人一交手就让众人大开眼界,三十个会合未分胜负,栾廷玉忽然左手一颤,袖中的一柄微小的流星锤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候突然弹了出来,一锤击乱了公孙胜的钓丝。

公孙胜的侧面顿时出现一个明显的破绽,栾廷玉囚龙棒一戳,眼看着就要戳到公孙胜的胸膛;却见公孙胜身体后退的同时,两支袖箭正射在栾廷玉的腹部。栾廷玉几乎是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栽倒在地;众人目瞪口呆,生铁佛崔道成冲出来,指着公孙胜说道“你竟然毒箭伤人?”

公孙胜笑着摇了摇头说“禅师言重了,这是庞稷的袖箭,杨志送给我的;只是我把箭上的毒液洗干净了,这是一种迷药,见血发作,拿热茶一灌就醒,要不然大约两三个时辰自己就会醒来。”

崔道成放下心来,急忙让人去烧热水泡茶,东方护从容不迫地说“如果两人搏杀,不要说两个时辰,就是在两个呼吸间,公孙先生也能杀了栾廷玉,这一场我们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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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 五局三胜2

东方护有一代宗师的气度,输了就是输了;高托山忍不住抓抓头,要不是今天风云际会,自己与公孙胜动手,恐怕也会伤在袖箭之下;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已经站立场中,微笑着问“哪一位高贤前来赐教?”

李渔翁的兵器是一把木剑,削得极为精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茅山二圣之一的剑圣石柳道长缓缓走进场中,拔出一柄细长的紫剑说“玄鱼剑七次出手,对手都没有碰到剑身,贫道希望今天有个例外。”

石柳道长的剑叫紫龙,剑术同样以变化灵巧著称,两人一交手,就如一对蛟龙在盘旋,十余招难分高下;石柳道长的紫龙剑长,招术精奇,李渔翁的木剑始终欺不近身,再战三十招,李渔翁渐落下风,脚步已不像刚开始那么从容。石柳道长一声长笑,紫龙剑横卷出一道剑气,逼得李渔翁跃起闪避;石柳道长连发七剑,最后一剑刺在李渔翁左腿,李渔翁落下来站立不稳倒地。

石柳道长收剑入鞘,拱手道“承让!”

第三场生铁佛崔道成出场,黄河帮帮主明赤松迎战,明赤松使用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生铁佛崔道成赤手空拳;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注定崔道成吃亏,崔道成一身横练功夫独步天下,不惧刀枪,但是对这种神兵利器可就没有优势了,再加上明赤松的武功走的是水战的路子,讲究的就是身形翻腾,崔道成交手不到十个回合就被明赤松插上一匕首。

不过崔道成的武功确实了得,再明赤松势如狂风骤雨地进攻下,不慌不忙,利用自己的罡气逐渐扩大防御的范围,一步步限制明赤松的进攻路线;哪怕是先后被刺了几匕首都浑不在意,只是护住要穴,死战不休。明赤松再次寻到崔道成空荡的时候,终于一刀刺在崔道成右边肩胛骨;崔道成仿佛浑若不觉,一拳打在明赤松胸膛。

崔道成突然爆发,一趟组合拳打得明赤松接连倒退,每一拳都又稳又狠;明赤松的身法已不如先前迅捷,就在崔道成再一次双拳砸向明赤松的时候,明赤松的身体忽然像鲤鱼般地一纵,从崔道成双拳和身前游过,绕道崔道成背后,一匕首刺入崔道成的后颈,只听崔道成一声吼叫,身体顿时僵在变动中。

明赤松接连三拳打在崔道成的头部、背部、脊椎,就看见崔道成身体一阵骨裂声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当场毙命;跟着崔道成前来的梅花门人纷纷冲出来,被高子羽一道大力拦住,高子羽喝问道“比武是生死之间的事情,难道输了就要耍赖?”

东方护和茅山双圣也喝住梅花门的人,随着崔道成的死,梅花门算是没有什么高手了,谁也不愿意出头;比武不要紧,要是双方混战起来,那日后神霄派的报复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了的。双方吵闹了半个时辰才停止下来,高子羽索性留在场中,五局三胜,只要自己赢下一局,这次比武就算是结束了。

东方护微微一笑,有心在众人面前故意卖弄,陡然跃起,轻飘飘的落在高子羽的面前,东方护本想炫耀一下,哪知足刚着地,突见人影一晃,一柄佛尘已经扫向胸口,尘来如风,迅捷之极。东方护是点穴高手,自然熟悉对方的用意,这一下大吃一惊,眼见来不及招架,急忙纵身跃起,再也顾不上姿势是不是优美。

好在高子羽只是玩笑,招式到了半路,忽然收回,人已经站回原处,让东方护和观看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东方护这边的人见高子羽武功竟如此了得,都感惊诧,神霄派能笑傲江湖,在天子面前得宠,靠的不是什么小手段,王文卿那尊大神恐怕是真的有东西。

茅山宗同样在朝廷走动,茅山双圣对高子羽的这一手也大出意外,互相对望了几眼;只见场中开始交手,东方护已经抽剑在手,盘打挑点之中,寻找对方的穴道。可是东方护的攻势在高子羽的手中,似乎根本不起什么作用,高子羽的每一次佛尘挥动,都让东方护的攻势瓦解,有时候还不得不倒退几步。

高子羽的年纪要比东方护小上二十岁,再加上先前的戏弄,让东方护越发着急;东方护心想连一个晚辈也拾夺不下,自己哪里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心中焦躁,长剑愈使愈紧,一不小心被高子羽的佛尘裹住,再也动弹不得。东方护运用内力,挣了几次都不得解脱,只好与高子羽硬拼内力,希望以自己几十年修为压倒对面的年轻人。

高子羽突然佛尘滚动,带动着东方护衡走了七八步,随即身子飞起,借助着东方护反挣的力量,一下子跃到东方护的头顶上方,居高临下,佛尘洒下万点寒光俯击东方护。东方护的长剑来不及收回,不知如何抵御,不住倒退,一个不留神,被高子羽一支尘尾打在右肩上,长剑落地,满脸通红。

高子羽落地轻声说“前辈败了。”

高子羽没有继续进攻,让东方护有了喘息的机会,东方护颜面尽失,哪肯轻易退下来,伸出右手,只见右掌掌心逐渐变红,然后渐渐扩大,先是整个手掌,然后一直延伸到手臂,延伸到身上。茅山双圣等人面色惊悚,东方护舒展的是魔门失传已久的血魔手,当初血魔就是因为施展血魔手杀人太多,所以连魔门都将他驱逐出十大宗派,没想到今天在东方护身上见到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于与东方护并肩作战的茅山宗来说,可以说是影响不会小。

东方护这一掌果然非同小可,随着东方护一步一步向前,手掌慢慢地推将过去;高子羽面色凝重,等到东方护挨近,佛尘忽然变成一片刀刃,太阳下散出薄薄的一层金光,一翻一划,刃锋已消掉东方护的两根手指,东方护的手掌登时鲜血淋漓,半身的红光立时消退。高子羽的这一手变化莫测,包含了极高深的武功,随即一佛尘扫在东方护的胸口,东方护倒下去的时候,两边的人都看见高子羽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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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燕无望搅局

好在高子羽只是玩笑,并不是存心要占东方护的巧,招式到了半路,忽然收回,人已经站回原处,让东方护和观看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东方护这边的人见高子羽武功竟如此了得,都感惊诧,神霄派能笑傲江湖,在天子面前得宠,靠的不是什么小手段,王文卿那尊大神恐怕是真的有东西。

茅山宗同样在朝廷走动,茅山双圣对高子羽的这一手也大出意外,互相对望了几眼;只见场中开始交手,东方护已经抽剑在手,盘打挑点之中,寻找对方的穴道。可是东方护的攻势在高子羽的手中,似乎根本不起什么作用,高子羽的每一次佛尘挥动,都让东方护的攻势瓦解,有时候还不得不倒退几步。

高子羽的年纪要比东方护小上二十岁,再加上先前的戏弄,让东方护越发着急;东方护心想连一个晚辈也拾夺不下,自己哪里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心中焦躁,长剑愈使愈紧,一不小心被高子羽的佛尘裹住,再也动弹不得。东方护运用内力,挣了几次都不得解脱,只好与高子羽硬拼内力,希望以自己几十年修为压倒对面的年轻人。

高子羽突然佛尘滚动,带动着东方护衡走了七八步,随即身子飞起,借助着东方护反挣的力量,一下子跃到东方护的头顶上方,居高临下,佛尘洒下万点寒光俯击东方护。东方护的长剑来不及收回,不知如何抵御,不住倒退,一个不留神,被高子羽一支尘尾打在右肩上,长剑落地,满脸通红。

高子羽落地轻声说“前辈败了。”

高子羽没有继续进攻,让东方护有了喘息的机会,东方护颜面尽失,哪肯轻易退下来,伸出右手,只见右掌掌心逐渐变红,然后渐渐扩大,先是整个手掌,然后一直延伸到手臂,延伸到身上。茅山双圣等人面色惊悚,东方护舒展的是魔门失传已久的血魔手,当初血魔就是因为施展血魔手杀人太多,所以连魔门都将他驱逐出十大宗派,没想到今天在东方护身上见到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于与东方护并肩作战的茅山宗来说,可以说是影响不会小。

东方护这一掌果然非同小可,随着东方护一步一步向前,手掌慢慢地推将过去;高子羽面色凝重,等到东方护挨近,佛尘忽然变成一片刀刃,太阳下散出薄薄的一层金光,一翻一划,刃锋已消掉东方护的两根手指,东方护的手掌登时鲜血淋漓,半身的红光立时消退。高子羽的这一手变化莫测,包含了极高深的武功,随即一佛尘扫在东方护的胸口,东方护倒下去的时候,两边的人都看见高子羽脸色煞白。

钺圣石雨道长身形一闪,到了东方护面前,看见东方护已经死了,忍不住摇了摇头;都知道比武其实也是一种生死搏杀,但是谁也没想到如此惨烈,崔道成和东方护先后死去,说明对面高子羽等人确实武功卓绝。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就算是王文卿、林灵素都没有听说过有如此壮举。

石雨道长无法置评,因为东方护、崔道成都施展了绝技,恐怕除了死去的周侗、刘混康,没有人能在这两个人面前做到轻而易取地不伤人获胜;但是梅花门和千梅山庄的人怎能罢休,门主庄主死了,回去交待是一回事,在江湖上声名坠落几乎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当然,两个门派的人都知道对方棘手,又是在这样一个比武的场合,要是硬来,茅山宗和泰山派首先就不会答应。

一声怪笑从高处传来,一个伟岸的身形瞬间飞来,由小到大,跳进了比武场的正当中,嚣张地说“高子羽,你和茅山宗他们的梁子算是揭过了,不过燕某现在要为生铁佛报仇,希望你不要阻拦。”

公孙胜认得大汉是武尊燕相绝的儿子燕无望,好奇地问“燕公子,你凭什么替崔道成出面?”

燕无望好整以暇地说“就凭我们是梅花门的同门。”

“燕公子加入了梅花门?”石雨道长忍不住出声,燕无望点头说“我现在是得意楼主,大风镖局的陆满楼、南柯寺的公子进、瓦罐寺的崔道成、宋家庄的宋太公都死了,现在应该是我们得意酒楼来执掌梅花门了。”

石雨道长一怔,随即问道“裘小易呢?”

“顽冥不化的东西,被我除掉了。”燕无望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裘小易是得意酒楼的楼主,燕无望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杀了裘小易才占据得意酒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跟着崔道成来的梅花门众人没有一丝想要报仇的心思,闻言竟然纷纷高呼“我们愿意燕无望出任门主。”

这就是江湖,个人的利益决定着各自的取舍,想要在江湖上耀武扬威,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燕无望无疑是个极好的人选;石雨道长摇了摇头,但是他明白,这件事自己是无力解决的,茅山宗毕竟不是少林寺那样执武林牛耳的大派,只有回去向宗主汇报再说。

高子羽一声冷笑,手指一弹,放出一道火花,二十几名道士迅速出现在侧面,为首的是朱智卿;王文卿六大弟子中,大弟子高子羽在武夷山四周布道,因为杂事缠身,武功并不是最高明的一个,二弟子萨守坚、三弟子朱智卿才是和阳子齐名,下一代的三大高手。尤其朱智卿,差不多完完是江湖上的人士了。

燕无望倒抽一口冷气说“原来神霄派早有准备,你们这样为杨志着想,是不是有些过了?”

朱智卿走近笑道“我们不是为了杨志,我们也想弄清楚藏宝图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就应该交给朝廷,要是假的就要找到那个传播假消息的人。燕兄,既然你也有兴趣,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应州,贫道可以保证你和杨志有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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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朱智卿

燕无望心里暗骂,朱智卿说的就是便宜话,以杨志现在的身份,自己什么时候找上去,杨志也得给自己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燕无望微微一笑道“我和杨志的账另外算,朱道长放心,我是不会动杨志家眷的,我要找明赤松报仇。”

朱智卿点点头说“明帮主今天是和我们一起来的,燕大侠要是想报仇的话,可以另外找机会,如果你非要趁人之危,贫道愿意替明帮主出面。”

燕无望自然晓得神霄派的人一出来,自己趁乱厮杀的机会就不大,梅花门的人临阵投靠自己,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出头与黄河帮结怨,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对自己心悦诚服;燕无望点头说“朱道长快人快语,燕某要是不答应,岂不是让江湖上朋友失望,这样,你只要接下我十招,今天我就拍拍屁股走了,再也不烦你们。”

燕无望玩了一个技巧,这样就是十招不胜,在江湖上传出去也面子有光;但是燕无望不知道的是,朱智卿却是和杨志一样,是个不在乎这些小节的人,只要能解决问题,其它的都可以忽略不计。朱智卿淡淡地说“那就按燕大侠说的办。”

朱智卿和燕无望对抱一拳,就随意站立,等着燕无望出招,燕无望越看越觉奇怪,他实在想不通朱智卿凭什么这么轻视自己;不过机会就在眼前,燕无望也不会放过,一个箭步窜了上去,腾空中猛击出一拳,正是江湖上的百步神拳,号称百步外可以伤人,以燕无望的气势,十几步自然不成问题。

朱智卿没有出手去格,身形一闪,斜撤一步,道袍的袖子一抖,流云袖从容而出,两股真力相交,燕无望落地,朱智卿后退一步;燕无望是借势发力,朱智卿能做到只退一步,两人的武功应该是在伯仲之间。明赤松的心里稍微安慰一些,他当时怕朱智卿抵挡不住,只是自己受伤,根本无从选择。

燕无望目光流动,仿佛在奇怪朱智卿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明,目光里杀机可见,身形未见作势,却像雄鹰般斜飞入云,向朱智卿扑去。朱智卿冷冷地注视着燕无望旋转的姿势,就在燕无望双爪扑出的一霎那,朱智卿身形忽然拔空而起,一拳穿过双爪,砸向燕无望的胸前;燕无望自然不希望两败俱伤,在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让,险险避开,双方落回原地。

燕无望骁勇过人,见奇招无效,闪腰错步间,掌风飕然,一口气连击七掌;燕无望是在江湖享有盛名的高手,数十年的功力岂同小可,每一掌都是力而为,然没有留下半分退步,只望一击奏效。朱智卿何等人物,就在他们掌风方起的那一刻,已经出手还招,双方连拼七掌,朱智卿的身形未挪动半寸。

燕无望在这种情况下,丝毫也不敢托大,猛一吸气,身形如弓,真气灌满身,右掌蓦然如毒蛇般穿出,快疾迅猛;朱智卿脚步倒转,身体顿时换了一个角度,左掌一抬,点向燕无望的右臂。朱智卿的出手很准确,正好在燕无望右掌用老的一瞬间,逼得燕无望变招,左掌后发先至,与朱智卿硬拼一掌,各退了五步。

燕无望晓得朱智卿武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含恨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高道长,朱道长,我们后会有期。”

梅花门的人虽然跟随燕无望的脚步有些拖沓,但最终人还是部走了,泰山派的青豹道长与栾廷玉有旧,带走了刚刚醒来的栾廷玉;茅山双圣愿意一起去应州看看,在茅山宗的眼里,谁破解秘密都一样,千梅山庄的人没有强援,只能含恨离去。唯独高托山在踌躇,说自己还需要想一想,任凭公孙胜一行通过。

众人在行走之间,把事情说透,茅山宗和神霄派的人才知道是空穴来风,高子羽纳闷地说“谁会做这种事?”

“太多了。”朱智卿对这些能在黑白两道混迹的人都很清楚,淡定地说“双龙会、宋公明、浪子燕青,等等,不过没关系,等我们回到汴梁,与古桐园联系,肯定能查出谣言的源头。”

没有人接茬,这些人物牵扯到金国、景王赵杞等一批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朱智卿那样傲视江湖的,就连高子羽都是默默不语。大队人马走进太行山没有多远,就看见一队骑兵从前面跑过来,为首的将领公孙胜和李渔翁都认识,正是王贵。王贵看见李渔翁施礼问“世叔怎来了?”

李渔翁笑道“还不是你父亲的主意,想要和杨志结个善缘,也只有我能跑出来。”

王贵笑道“世叔还真是来对了,我听岳大哥说,杨大人为了二十万两白银,准备生产玻璃,正在拟定合作伙伴。”

高子羽这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自己赶来,神霄派的恩宠不会永远下去,但是神霄派的规模越大,就越需要资金的支持,如果神霄派有一样发财的生意,就能象白马寺那样,永远生存下去。茅山双圣怀疑地问道“杨志有这等本事?”

王贵一拍脑袋说“我是一高兴忘了,杨大人在出发前,给了我们百夫长以上的将官一人一块玻璃,你们看看。”

王贵拿出来一块小镜子,式样比汴梁的要差一点,但是别有风情;李渔翁等人看过,立即发现与市场上的大食国的玻璃不一样,显得灰蒙蒙的。这些人都是智谋出众之人,杨志把玻璃做成这样,反而不会影响原有的市场,会变成一个新的市场,其中利润大的怕人。

茅山双圣尴尬地苦笑“王老志师徒真的是无所不能,公孙先生,可知杨志会怎么打算?”

王贵笑道“杨大人会成立一家商行,专门包销玻璃,十个股东,每一个股东出一万两银子,第一年每一个股东再抽走一万两银子。第二年就开始部分红,只要股东自己没有其他的想法,以后可就是长期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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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二章 北方消息

岳飞得知高托山已经离开太行山,并没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只是让郭盛带着三百骑将公孙胜一行护送出九龙峡,众人又走了五天的路才到金城;就看见数以百计的人头挂在城楼上示众,官府告示说是骚扰百姓的马贼和强盗。城门内外,城楼上下都有身披盔甲的士兵站岗巡逻,一个个手持兵器,面色严肃。

门口的军官认识公孙胜,问清楚情况,立即派人去州衙报告,不一会,杨志和阳子到城门口迎接众人;谁也没想到,竟在城门口遇见天心大师,原来大同府请天心大师去云中各地安抚民心;官府的手段玩得溜溜转,天心大师不好推辞,于是选择了从应州路过,正好来看看杨志和王老志。

大家一起进城,金城的街道上热闹繁华,似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前来,没有人对这一群形形色色组成的队伍特别关注;杨志做了解释,自己无法开办榷场,但是安排逢五逢十的集会,让各部落的百姓自由交易,同时对各国商人都欢迎,南方商人运来的茶叶瓷器等物品,来交换草原上的马和马鞍、西域来的珠宝织毯葡萄酒、西夏的麝香沙狐皮白骆驼等。

杨志在自家买卖设宴招待众人,一路说笑到了鱼羊鲜酒肆;鱼羊鲜酒肆是重新装修的,杨志才是真正的东家,伙计看见杨志,很客气地报了一遍安排好的菜单,杨志添了两个素菜,问众人还想吃点什么,天心大师在窗口位置坐下,随口说道“到了鱼羊鲜,怎么能尝尝羊肉火和鱼肉,素菜不要添了,加一个羊舌和糖醋鲤鱼。”

伙计吓了一跳,眼睛顿时就绿了,天心大师可是高僧,不忌讳荤腥?伙计不能说没这两道菜,擦了擦头上的汗,杨志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杨志说完,气氛顿时一轻,伙计急急忙忙去通知厨房,高子羽问阳子“杨志的治理如何?”

阳子晓得高子羽关心的是什么,平静地说“金城现在是杨志的大本营,杨志请邓肃开办的金城学院,汉、契丹、党项等族的学生都收,这个为杨志挣到了好名声,很多小部落都希望来应州落脚。王明从安阳送过来十几个瓷器工匠,杨志开始办起瓷器窑场,城外的窑场已经开工,虽然看到的是在烧制瓷器,但是其中一个窑场烧制的一定是玻璃。”

朱智卿问道“瓷器的质量如何?”

阳子笑道“杨志的杀手锏就是款式,他能说出许多工匠都没有见过的款式,虽然瓷器的质量比定窑那些差了一点,但是式样让人耳目一新。不仅北方各族喜欢,有的南方商人也买了带回去。”

嚣快刀坐在杨志上首的位置,终于吁出一口气,杨志笑道“岳父肯定是路上劳累了,休息几天便好了,我现在这里百废待兴,缺的就是帮忙的人,岳父要是闲不住,玻璃坊那边缺个掌柜,岳父帮衬一下。”

没有人感觉意外,杨志自己没有什么亲人,要是不给嚣快刀一个好位置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坐在嚣快刀对面的天兴大师微笑不语,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以天心大师的修为,还是看出嚣快刀身负绝技,肯定不是像江湖上传说的那样,嚣快刀只是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究竟这对翁婿有什么隐秘,天心大师不想去多问,他相信杨志这个人。

杨志朝嚣四姐笑了笑,转过头问天心大师“大师是为了公主的事情烦恼?”

天心大师点头说“斡里衍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吴乞买废掉了武功,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老衲道行不够,心中还是不忍;希望这次去云中弘扬佛法后,,能有机会见到谭大人、李大人,看有没有机会把斡里衍弄到大宋来。”

杨志端起茶杯说“大师最好不要开口,否则斡里衍的命运会更惨,现在看的就是耶律延禧,是不是愿意放弃架子,退入西夏。”

天心大师豁然省悟,自己要是向李纲等人开口,万一有人建议自己去和耶律延禧联系,那真的是无穷烦恼;按照大宋和金国的协议,耶律延禧就是逃入大宋也是要被送回去,可是人心贪婪,有的人未必能想到后面,一个不慎,就能惹起大宋和金国的战争。天心大师已经熟悉大宋官场上的风气,真要是出现那种情况,自己很有可能背锅。

天心大师笑笑说“你认为后面会如何演变?”

杨志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耶律大石已经在黑水城等地起兵,辽金争锋,耶律延禧并不重要,他只不过是西夏和金国利用的一颗棋子;只要他不到处生事,金国还是希望他活着,最起码能分化契丹等族的民心,不至于部倒下向耶律大石。”

耶律延禧杀了耶律淳一家后,耶律大石在奉圣州杀死了萧乙薛、坡里括二将,率领亲兵两百人逃离,与耶律磊、耶律松山等部四千多人会合,一起逃到黑水城,联合白达达床古儿一部,向西行至可敦城,驻军于辽国原北庭都护府,算是与耶律延禧彻底决裂。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等七州以及大黄室韦、敌剌、奚的等十八部前去投奔,目前耶律大石聚集起两万铁骑,与金兵激战在黑水河一线。

天心大师颔首说“当初你的设计算是部成功,大宋拿到了燕云十六州,耶律大石继续维持着辽国的旗号,让金国两翼受敌。所以很多人不明白,你还在担心什么?”

杨志缓缓的说“国家大事,岂有一战而定的说法,耶律延禧再不济,与金国苦战数年,到现在还有数州之地,大国之间变数太多。大师,临潢府那边来信,有没有完颜阿骨打和金兀术的消息?”

天心大师脸色微变道“沙净连这个都对你说?”&x767e&x9540&x4e00&x4e0b&x201钑龙&x722&x4e66&x54b&x201&x6700&x65b0&x7e0&x8282&x7b2&x4e00&x65f6&x95f4&x514&x839&x9605&x8bfb&x3002

第七百三十三章 揭穿身份

沙净的天雄寺就在金城,作为杨志安抚原来辽国部落的一部分,也是天心大师与杨志传递消息的渠道;只是天心大师与佛难陀还保持着联系,是一件容易被误解的事情,天心大师倒是不担心自己和沙净,而是担心被人牵强附会,连累在汴梁的耶律宁兄弟。杨志摇摇头说“这个不需要猜,无须多想,等会大师看见就明白了。”

说话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出来,在刘魁满面春风地引领下,三个人走进了雅间。左边是一个身穿青袍的萧索老人,瘦小精悍,看上去很疲倦;右边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锦衣大汉,一言不发却透露出一种嗜血的味道;中间一人五十上下,慈眉善目,穿的一件白色裘皮袍子,左手的中指上带着一个黄色的鹿骨扳指。

天心大师诧异说“元狄,没想到真的是您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青袍老人笑着说“以为我战死疆场了,我没那么傻,看到耶律延禧发疯还不肯走,至于耶律大石,那是不需要我辅助的,所以就到大宋来避祸,杨志说上报朝廷,我就留在这里等消息。”

高子羽等人不知道三人是谁,杨志一一介绍才知道是燕云殿的供奉元狄、大盗云青逍和燕云殿的金八爷。金八爷不待解释完,就走入留好的位置坐下说“我是来听故事的,就看杨大人的故事精彩不精彩。”

天心大师明显和金八爷是熟人,笑道“杨志说的故事听起来怪异,但是回过头看,是无一不精彩。”

金八爷原来是燕云殿派到内尚署的高手,一直参与者辽国着朝廷和皇家的珠宝、金银饰品的采购,也是辽国商人一直想巴结的对象,眼界不是一般的高。阳子看了杨志一眼,提醒杨志是不是如实地把情况了一遍,杨志不急不燥地说“耶律延禧现在对金国称臣,是最差的一步棋,让西夏丧失了与金国决战的机会,李乾顺一代枭雄,必定会因此改变国策,希望耶律延禧带着辽民退入西夏,他们只要已经得到的辽地即可。”

金八爷听完,眼色越发明亮,不慌不忙地问道“杨志,金人会同意吗?”

杨志笑了笑道“金人一开始自然不会同意,需要点装饰的东西,譬如将耶律延禧送到黄龙府,西夏称臣,遣回流民等等;但是如果天下局势有变,金国就会在这个基础上给西夏开出更优惠的条件,兴许两三年没谈好,一个早上就达成协议。”

杨志看上去说了一大堆,其实没有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正好伙计上酒菜,给每一个人斟酒;云青逍沉思片刻,冷冷地说“你的消息来源?”

杨志迟疑了一下说“没有。”

又是一个死角,谁也不知道杨志是不是真的没有消息来源,但是如果问下去,杨志哪怕被纠缠得无奈,大可以随便胡诌一个名字。元狄皱了皱眉头问“杨志,你是王老志的弟子,真的是瞒过了天下人,你们师徒不仅武功超群,更是有鬼神莫测之能,天心大师和阳子他们都在,你说,耶律延禧最后的结局如何?”

听到鬼神莫测,看元狄对耶律延禧连尊称都省了,杨志的心还是快跳了两下,答道“这取决于耶律延禧本人,如果他退入西夏,李乾顺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会保住他的;但是假如耶律延禧还在幻想西夏出兵,围着沙漠周围的几个小城池打转,上得山多终遇虎,迟早有一天会被金军逮住,那就要看他的气数了。”

元狄点点头不再发问,一副意料之中的态度;金八爷忽然问道“杨志,你岳父可不是一般人物,有什么来历?”

金八爷这是对杨志的猜测感觉郁闷,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话中的口气有了那么一点生硬;杨志赶紧接过话头“家岳就是一个杀猪的。”

元狄摇了摇头说“杨志,这就没意思了,当初洛阳贝家有两个门徒资质超绝,贝家那一代偏偏没有一个成器的,两人的师傅就让两个门徒离开,又怕两人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要两人立誓不得再投入其他门派,并且不允许用贝家的手艺。但是天才毕竟是天才,两人先后到了飞龙镇,只是去的时间差了十年,二弟子田得象成了飞龙镇顶尖的工匠,三弟子化名丁遮,只是装作一个来往于飞龙镇的器械商人。”

元狄这么一说,除了天心大师,茅山双圣等人无不动容,石柳道长几步走到嚣快刀父女面前仔细打量,苦笑道“嚣老英雄真的是沉得住气,这位应该就是田得象的女儿吧,难怪在路上我看了有点眼熟;各位,贫道的紫龙剑就是田得象指点的,当时刘师兄也在场,说田大师要不是誓言在身,必定是天下第一铸剑师。”

石雨道长猜到嚣快刀隐藏身份必定有原因,抱歉地说“嚣大侠,石柳师兄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田得象死讯传到茅山,石柳师兄还请刘混康师兄立了一块石碑,至今还在。”

“没事”嚣快刀端起面前的酒杯说“没想到元大侠还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我们一南一北,在金城相遇也是有缘,来,元大侠、石柳道长、石雨道长,我敬你们一杯。”

元狄笑着说“你太客气了,当初燕云殿想请的人就是你们师徒,所以我偷偷跟踪过你们,只是后来田得象出事,你又失踪,我们才去请了铁姓的那几个人。现在回头看看,可笑啊可笑,来,干杯。”

元狄的可笑充满着悲呛,他为了辽国奋斗了一辈子,早知是这个结果,当初的很多事不做也罢;石柳道长和石雨道长也各自拿起酒杯,四个人都是一饮而尽。杨志朝着嚣四姐微微一笑,朱智卿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盛余一难怪在云中被杨志拒绝,换谁也不敢把一对仇人娶为妻妾,估计杨志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盛余一听到这个消息,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冲到应州来。&x767e&x9540&x4e00&x4e0b&x201钑龙&x722&x4e66&x54b&x201&x6700&x65b0&x7e0&x8282&x7b2&x4e00&x65f6&x95f4&x514&x839&x9605&x8bfb&x3002

第七百三十四章 天大的面子

“可惜啊。”大盗云青逍独自喝了一杯酒说。可惜什么?是可惜没有参与辽金宋的纷争,轰轰烈烈地活,轰轰烈烈地死,还是可惜没有从来到金城?众人琢磨不透云青逍的意思,只好摇摇头,金八爷面无表情地说“任何事,总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耶律延禧在准备称臣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们这些人的态度,我们没有去投奔耶律大石,而是跑到大宋来过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杨志暗暗感叹,辽国的政治气氛就是不如宋朝,宋朝历代的皇帝都比较宽容,虽然没有什么开疆扩土的伟业,但是操控政治的手段都极强,官员们也始终不踩底线。别看王安石和司马光的新旧两党斗了几十年,但很少要置对方于死地,更多的是一种羞辱的手段;虽然也有吴储那样想造反的大臣,但等不到起事,就有人告密,哪像辽国,当官的三天两头被逼得造反,还有一大帮人跟随。

说话间,菜上来了,除了正常的鱼羊鲜招牌菜,另外加了蜜制馓子、炉烤饼、奶汁炖鸡、嫩鹿片、清蒸豆腐和红烧笋。大家都晓得避险,没有人再问问题,只是说说江湖见闻,一餐饭吃得和和气气,云青逍又问了一些云中的问题,都被杨志等人答的滴水不漏。

南北商行的金城分号就在鱼羊鲜酒肆后面的兴坊,一个官府刚刚划分出来的商业区,外地来的生意人很多,一大半的房子被商号和作坊买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除了高子羽等人跟着阳子走了,其他的人都被杨志安排在商行住下,元狄、天心大师少数几个人,住在州衙。

杨志安顿好嚣家父女,原想洗把澡睡觉,但是天心大师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杨志只好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天心大师慈眉一笑说“杨志,老衲也是没有办法,心中有很多怀疑,想和你讨论一番。你真的相信元狄等人是放下了杀伐之心?”

天心大师果然不简单,杨志点头说“他们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我就等着朝廷的旨意一下,将三人送往汴梁,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天心大师颔首问“你没打算收为己用?”

“没那么大胃口,再说,我认为每个人只要是不参与争斗,就有想按照自己想法生活的权力,我又何必强求。”杨志晓得自己不够狠,有些话两世为人也说不出来,有些事两世为人也做不出来;天心大师沉默良久说“杨志,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弱点。也罢,世事不可强求,老衲今晚在天雄寺挂单,明日就不来告辞了。”

“晚辈明白。”杨志恭声答道,一直把天兴大师送出州衙,杨志回到屋中的时候,嚣快刀已经洗好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和杨志落座道“元狄的眼光确实毒辣,还是被他认出来了,只是按照元狄的经验,不应该公开说起此事。”

杨志点点头说“我估计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当年飞龙镇的几次出事,都有辽人的影子,如果有些人现在在大宋的区域生活,难免会有后面的故事,元狄公开场合说出来,既提醒我们,也不会被人诟病。另外一个就是混淆视听,元狄三人中最少有一人应该是耶律延禧的使者,为耶律延禧到大宋来做准备。”

“你说耶律延禧会来大宋?”嚣快刀不解地问“西夏请他去,他都不肯去,来大宋做什么?”

杨志冷笑道“祸水东引,按照耶律延禧的性格,现在对大宋和金国是仇深似海,但是他晓得是无法报仇的,如果能引起宋金两国大战,哪怕赔上他一条命和辽国的数万百姓,他都愿意。宋金有协议,不得接受对方追杀和攻击的军队,只要他跑过来,大宋接受就会和金国翻脸,不接受又会影响燕云十六州百姓的情绪。”

“原来如此。”嚣快刀晓得自己终究不是官场上的材料,对这些只能听听,于是换个话题问道“玻璃真的做出来了?”

杨志得意地说“那是自然,这样的东西难不倒我,只不过质量还是不大好,一个是透明度不够,另外一个就是废品太多,岳父,这件事以后就麻烦你了。另外我和贝松林商议过了,铁画坊以后也交给你。”

“你想累死我啊,我到应州来,可是准备享福的。”嚣快刀很满意,杨志的这两样生意需要技巧,也不让自己违背当年的诺言。嚣快刀心里高兴,表面故意责怪说,杨志笑着说“我明白,所以我让陈达过来帮你,拜你为师。”

嚣快刀见过陈达,晓得陈达在各方面的基本功都不错,人也是个老实厚道的人,点头说“没问题,只要他不怕日后有麻烦,我这把年纪了,总是要找个徒弟教教,不指望能怎么样,就是手艺不能失传。这样看,你是打算把铁匠铺完交给贝松林,给我说说情况。”

杨志简单介绍了一番,金钱豹子汤隆从洛阳带了一批铁匠来应州,现在杨志这里的规模比在饮马川扩大了两倍;再加上在大同收购了两家马鞍作坊和一家盔甲作坊,部合并在一起,规模是相当不错,并且在大同和幽州的时候,大量的原材料都是被杨志低价买来的,利润不成问题。

杨志低声说“我对两边的局势有些担心,将来万一有事,我在云中不能控制住局面,您老和陈达、雷横、公孙胜等人就带着商行和工坊一路南下去投奔白马寺或者郓王赵楷。”。

嚣快刀认真地问“真有这么严重?”

杨志同样认真地说“当然,大宋的军队是什么样子您老不是不知道,面对金军,胜算不到两层,我估计宋金最后会是长期的战争,有的东西是不能落入金人手中。只不过这是我的猜测,具体的还是要看天下形势的走向,当务之急,是要防范飞龙镇的余波,有些人肯定会找过来。”

第七百三十五章 求医

杨志说话的时候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这么灵,直到第二天中午,张孝纯找了过来,张孝纯以河东宣抚使兼知太原府,位置与李刚相当,可是跺跺脚北方就要颤抖的人物。按照常规,不管出什么事,张孝纯都应该坐镇太原,可以兵马统制王禀前来协商,所以张孝纯来了,就意味着一定有事。

张孝纯没有浪费双方的时间,在州衙门口一见面,张孝纯就说他是带着一个病人来的,向杨志讨要洗髓的心法;张孝纯没有把人送到少林寺或白马寺就很说明问题了,杨志实话实说“张大人,我就是告诉你,你也未必能回去说得明白,并且心法能否起作用,还需要看各人体质,要不然周侗何不将卢俊义和林冲的经脉都洗伐一遍。”

张孝纯为难了半天,带着杨志来到身后的第二辆马车前,掀开帘子,马车里坐着的一个老者满头白发,容颜俊伟,双目深遂,自有一股上者的气势;站着的年轻人身形雄伟,比张伯坚还要高出半头,黑发披肩,星目如电。张孝纯介绍说“受伤的是河东制置副使谢潜,身旁是护卫施。”

杨志当面不好推辞,只好上前给谢潜搭脉,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当,谢潜是伤了三阳焦脉;谢潜感受到杨志试探的真力,含笑道“杨大人果然内力精湛,听说杨大人练成了洗髓功,你看老夫的伤还能治疗吗?”

杨志彻底明白了,张孝纯实际上的打算是要自己给谢潜伐髓,利用洗髓功打通谢潜的三阳焦脉。谢潜明显是大贵之人,能够伤到一定有原因,但是张孝纯和谢潜都不打算说,杨志不想惹麻烦,摇头道“在下不懂伐髓的法门,况且谢大人原先练的是罡气一类的功夫,若是想靠洗髓功治疗,根本不可行。”

站着的施脸色一变,就要开口;谢潜摆摆手,阻止了施,笑笑说“杨大人请讲。”

杨志狐疑地看了一遍张孝纯,点点头说“只能用金针疗法,好在我这里的神医安道精通此法。”

张孝纯大喜道“那就赶快请安先生过来。”

谢潜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死死地盯住杨志;谢潜自己也是一流高手,自然明白此法可行,只是谢潜知道,整个大宋,只有杨介精通此技,杨志手下一个安道,凭什么说自己精通这等绝技?要不是和张孝纯相交多年,杨志本身也是一州知州,元姓谢潜早就喊手下一帮侍卫抓人了。

杨志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异常,很随便地点点头说“我这就安排,张大人、谢大人放心,在下有五成把握。”

杨志把人接近府中,让一枝花蔡庆去请安道,不多时安道拿着一盒金针来人,看完谢潜伤势,让谢潜躺下,张孝纯和实权站在杨志两侧观看。安道的金针一下,谢潜顿时放了心,安道没有使用内力,完是金针之术;安道用的是刺穴手法,针尖所向,穿一穴贯两经,沟通经气,两经脉交融。

安道刺了一遍后说“老先生,我再刺一遍的时候,你慢慢运气。”

等第二遍刺完,不待安道询问,谢潜微笑地点头说“安先生不仅功夫了得,也是学究天人。你第二次的刺法又与第一次不同,根据我的运气状况,入针深浅不一,我现在已经能感受到一丝丝的畅通,不错,不错。我是谢潜,不知道安先生有没有其他事,能不能到太原去给我医治?”

安道把针放回盒中答道“我是杨大人府中的人,自然是听杨大人吩咐。”

安道没有担任官职,而是一心打点药铺,根本不想离开应州;谢潜一般情况下哪会把一个小小的大夫放在眼里,但是既然是杨志的门客,谢潜坐起来笑着问杨志“杨大人可否割爱?”

这不是要治伤,而是要直接挖人,权贵眼里,余人皆是蝼蚁;杨志的眼中一寒,张孝纯急忙上前一步,挡住谢潜的视线说“这种小事,就不劳来回跑动了,谢大人不如在应州养好伤,安大夫估计还有其他事要兼顾。”

张孝纯知道杨志不是随意低头的人,王老志还在应州,要是双方翻了脸,谢潜的伤势还真的无法治理;谢潜也是老奸巨猾的人,闻言立即懂了张孝纯的意思,笑道“也好,就有劳安大夫了。”

杨志自然不会为这点事再纠结,立即安排谢潜和施在驿馆住下,当着张孝纯的面,吩咐安道尽量用好药,尽快把谢潜的病治好。安道一口答应,和杨志又商议了几句药材的事情才离开。

杨志在偏厅招待张孝纯,让人从鱼羊鲜酒肆拿来五斤白切羊肉,一盘糖醋鲤鱼,四个冷盘和两壶酒;等酒菜上齐,张孝纯吩咐众人退下不要打搅。等室内只剩下两人,张孝纯笑道“杨大人可看清楚了形势?”

杨志当然看清楚了,张孝纯不是光光为谢潜的病前来,杨志故作无奈说“张大人请放心,医者父母心,谢大人求医心切,我不会让安道留一手。”

张孝纯望着杨志,意味深长地说“云中幽州,杨大人已经证明了自己能力,太子对杨大人是赞赏有加,谢大人原先是太子洗马,只要能把谢大人的伤治好,谢大人一封信,杨大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杨志笑笑不语,自己就算治好谢潜的伤,也不打算投靠赵桓,历史的惯性是改变不了太多,赵桓恐怕逃脱不了乱时登基的命运;大宋到了赵桓的手里,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这个前途无量没有任何意义。杨志淡淡说道“张大人,你我在太原、应州,不就是眼不见为净吗?”

张孝纯一惊,杨志这两句话表现出来的意思可不得了,难道是不看好太子赵桓?张孝纯饱读史书,自然晓得朝中各派的矛盾正在激化,都是大刀挥舞,想把敌对势力一一铲除,根本不管对错;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毕竟宋徽宗正在壮年,没有意外再做二十年皇帝也可能。

第七百三十六章 驿馆偷听

朝堂上几十年的争斗瞬间闪过张孝纯的脑海,张孝纯忽然明白,要是宋徽宗一旦改变主意,太子赵桓和他手下的班子自然首当其冲;当年的章惇就是一个例子,章氏一族因为参与继位之争,最后差不多被政敌扫荡一空,就是他张孝纯愿意出知太原,不也是因为不愿意看见这类情景,才躲在了河东。

张孝纯试探道“杨大人目光如炬,是否有兴趣朝堂?”

杨志苦笑道“张大人说笑了,我一介武夫,在边州兴许还能建功立业,到了朝堂上,那是想到不敢想。”

张孝纯睿智过人,想了会说“杨大人,我没有歹意,告诉你一个消息,谢大人就是在太原遇刺的,身边四名高手被杀,要不是大队护卫到的及时,谢大人连命都保不住;慌忙到应州,就是出其不意。”

杨志懂,谢潜应该是太子赵桓的人,按照常理为了避嫌,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来应州,但是谢潜反其道而行之,让杀手始料不及,才在张孝纯的帮助下安然找到自己;一旦到了自己,如果谢潜再出意外,那就是自己的职责了。张孝纯这是给自己解释,也是提醒自己,官场上的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能打击自己,兴许赵桓的人不会在乎谢潜这条性命,不等杀手赶到,毒也毒死谢潜。

杨志摇摇头说“阎王要人三更死,哪容活命到五更,谢大人到现在安然无恙,那是谢大人的造化,下官就算有心安排人保护,谢大人也许都不愿意;他的伤势只是伤了静脉,运功打个三四成折扣,其他的行为都没有问题。那个杀手既然找到了机会,与谢大人面对面搏杀,落得这个结果,说明双方相差不大。下官会安排驿馆多加防备,调一队官军前去。”

杨志果然象传闻中一般谨慎,张孝纯猜到杨志肯定另有布局,但是杨志不再说,张孝纯乐得不再问;两人有谈了些河东、云中的局势,宴罢送客,杨志让曹正去牵来四匹好马,谢潜和张孝纯一人两匹,送到驿馆当做脚力。

谢潜在驿站等到张孝纯,见到杨志送的骏马没有一丝高兴,反而面色阴沉地说“杨志太不给脸,早晚不得好死。”

张孝纯吓了一跳,谢潜也太黑了,人家还在替你治病疗伤,你就准备杀人,难怪杨志有那些顾虑;张孝纯强行压下心中不快和恐惧,笑道“杨志一个武人,自视过高,言语中难免有不妥之处,大人息怒。”

谢潜的制置副使的职务没有张孝纯高,在太原能呼风唤雨还不是所有人担心太子登基以后的变化,张孝纯原先也是这种心态,但是听杨志这么一说,张孝纯的心态已经端正了许多。谢潜示意张孝纯坐下说“张大人,有件事原先我没告诉你,我是被一个高手打伤的,那个人是朝廷的叛徒,御拳馆的供奉伤心客。”

伤心客与烈焰飞花起名,只是伤心客一直没有在人前露脸,江湖上也没有多少能说的故事,这样的人必定是宋徽宗的心腹,怎么可能说叛变就叛变。张孝纯明白其中必定牵扯到宫廷秘闻,自己还是不知道得好,微笑着说“谢大人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

谢潜正要用这事压制张孝纯,怎么可能不说“张大人有所不知,伤心客的真实身份是高家的人,知西上閤门事高士则的弟弟高士将,他盗窃皇宫中的海青珠,还和一名宫女私自交往,最后被西夏人拖下了水,偷了兵部的地图。”

张孝纯心里狂跳,高士将可是女中尧舜高太后的族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盗取海青珠,还做下那些事,不是被人冤枉,恐怕就是被人设局陷害。要说有黑手,最可疑的应该就是眼前的谢潜,否则高士将不去刺杀别人,跑来太原刺杀谢潜做什么。张孝纯嘴里自然不会这么说,义愤填膺地说道“这等逆贼,不如我们在云中、河东等地通缉此人?”

这是谢潜话里最大的漏洞,高士将都如此罪大恶极,但是汴梁没有发出画影图象捉拿,谢潜遇刺后也没有发海捕文书;谢潜摇了摇头,斟酌着说“事关高家和皇室的颜面,只能悄悄地进行。”

鼓上蚤时迁在屋顶上听得真真切切,心思一点都不动,孟康被送回金国以后,沙净就教了时迁一手闭气功,这是天雄寺收集到的一种内息,与龟息功相仿,可以让人更长时间屏住呼吸,并且如果能练成,内功就算入门了。时迁在杨志、张三、沙净等人指点下练习,几个月大有长进,张孝纯还在州衙喝酒的时候,就被杨志派来监视谢潜,所以刚才听了谢潜的话,时迁没有一丝激动,谢潜也没有察觉到。

就听见张孝纯出去后,施全发问“大人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潜道“我在想高士将,他是不是能完成任务。”

施全道“大人怀疑张孝纯?”

谢潜摇头道“我绝不会怀疑张孝纯的立场,但是他毕竟不是自己人,杨志那厮又狡诈,你看张孝纯刚才的态度,已经和我们在太原出发的时候有所改变。我更清楚高士将是怎样的一个人,说出口的话绝不会反悔,我原想消耗一点杨志的功力,但是王老志等这么多高手在应州,那点努力根本不算什么,就看高士将是否会报答我们,完成太子的心愿。”

施全点头道“现在我们最好甚么事都不要去想,集中精神,等待一个结果,大人,安道全的金针真的有效?”

谢潜深吸一口,道“真的有效,杨志身边的能人异士众多,听说元狄等人已经在应州,明天找个理由我去见见。”

施全大讶道“大人准备招揽?”。

谢潜淡淡道“当然不会,我只是想打听一些杨志在辽国的事情。”

施全神色凝重的答道“大人不可,先不说元狄三人真实想法,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一旦高士将失手,大人能不能回到太原都难说。”

第七百三十七章 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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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不是胡说,他是江湖中人出身,做过强盗,自然清楚江湖上人的血性,谢潜是来杀杨志的,一旦事情败露,杨志不杀了谢潜心中难安;至于太子不太子的,杨志肯定不会在乎。鼓上蚤时迁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正要查看,耳边响起杨志的声音“是我。”

时迁立即拉着杨志从屋顶离开,到了驿馆外面的小巷子里,把谢潜和施的对话一说,杨志笑道“原来是一出双簧,好算计,高士将要是杀了我,谢潜可以一推了之,高士将要是不成功被擒,谢潜可以一推了之,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你们就远远地监视,我回去了。”

杨志回到州衙,立即来到王老志的小院,王老志正在看一本字帖,见杨志进屋在对面坐下,熟知杨志性格的王老志大感不妥,涌起浓烈的不安感觉。杨志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香茗,滚热的茶一饮而尽,恭敬地问道“师傅在汴梁,可熟悉伤心客和谢潜?”

王老志从容笑道“当然,伤心客就是高士将,他少年时吃了一棵千年人参,内力大进,被日月门收为门徒,现在是日月门的掌门,日月双环名动江湖,只是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高士将最厉害的武功是手上功夫,禅门的金刚爪,狮爪、龙爪、鹰爪合在一起的一种武功,我只是听周侗说过没见过。谢潜比较简单,阁皂山的弟子,紫阳真气精纯,一手七十二式连环剑术,我听说谢潜被高士将打伤了?”

杨志把时迁听到的对话重复一遍,耸了耸肩道“其中的奥妙不可说,我只是奇怪,太子为何忽然变得强硬起来?”

王老志微笑道“要不是有个很硬的靠山,那就是别无选择,否则不会要不顾一切对付你。”

高士将和谢潜都是大有身份的人,地位应该说比杨志还高,动用这样的两个人来杀杨志,怎么看都是一种赔本的买卖;杨志没有生气,好整以暇的道“再怎样也应该知道我不会束手就死?”

王老志若无其事的道“你打算如何?”

杨志哑然失笑道“太子当然是他们不能更硬的靠山,只要太子还是储君,我就会做事三思,对他们的策划不会掉以轻心。不过我没有半丁点儿担心,打开始我就没想过他们能得手,但是不管怎么做,我杨志一定要保得住性命。”

王老志听得头皮发麻,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徒弟的意思,必定是要杀了高士将,至于谢潜,只怕多少要吃些苦头;王老志装模作样地说“你去吧,师父老了,不想管这些俗事。”

杨志是怕王老志与谢潜两人有旧,才特地跑来问了一声,看王老志这个态度,杨志吁一口气道“师傅,我要保命,留的有用之身做祖逖,所以我必须作出选择。”

王老志清楚杨志的抉择,在荣华富贵和中原百姓之间,选择了中原百姓,要不然杨志大可以去和谢潜谈判摊牌;王老志更明白,杨志一旦选择了,就不可能停下手来,后面的江湖上就是血雨腥风。王老志端起字帖看了起来,杨志又喝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告退;杨志回到自己的房间,朱武、嚣快刀、公孙胜、宗辩都在等着,杨志把事情一说,沉声道“现在大家该明白了,如果谢潜得手,我杨志会死得很惨,应州将大祸临头,我不会失去这唯一机会。”

朱武并不意外,当初答应跟随杨志就是看见杨志的几分江湖习气,平静地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杨志笑道“朱武明天带着画师去拜访张孝纯,说要画图像捉拿高士将,想办法让谢潜和张孝纯下令海捕,然后把文书一直贴到汴梁、大名府、洛阳等地;高士将要来刺杀我,最好的地点就是侧院,所以我准备尽快成亲,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一天?”

四个人立马懂了,侧院是嚣四姐住的地方,杨志现在没有正妻,还不天天到小妾房里安歇,那是杨志最放松的时候,并且就算刺杀不成功,也可以捉了嚣四姐作为人质。公孙胜笑道“就是明天。”

嚣快刀毫不犹豫地说“明天一早发请柬,晚上成婚。”

次日一早高子羽等人接到请柬的时候都有点发蒙,杨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洞房花烛夜?送请柬的刘魁一个劲地表示歉意说“是嚣老爷着急,怕杨大人因为飞龙镇的恩怨改变主意,结了婚就生米做成熟饭,若是有人来寻仇也好多了靠山。杨大人说了,这次高道长和各位有什么请求,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会尽量满足,请各位高人在应州多呆几天,十天内一定和你们商议。”

高子羽等人能理解,嚣快刀就是怕盛余一杀到应州来,只要成了亲,盛余一就算来,还敢找杨志小妾的茬;朱智卿却不好骗,他和杨志打交道不止一次,太清楚青面兽是什么样的货色,微笑着说“刘管事,没问题,你和杨大人说一声,要是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刘魁千恩万谢地去了下一个地方,高子羽和阳子、朱智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朱师弟是怀疑要出事?”

阳子微笑道“十有,嚣快刀既然被元狄挑明身份,还会怕盛余一一个晚辈?况且杨志有朱武帮衬,做事差不多都是谋定而后动,没有这么仓促的理由。这个原因很可能出现张孝纯和谢潜来应州,听安道说,谢潜先想要杨志的洗髓心法,随后又要安道做门客,部被杨志拒绝了。”

高子羽一愣道“太子的手下做派怎么和林师叔当时一样,这可不是好兆头。”。

高子羽那时候不愿进京,就是看不惯师叔林灵素的那个嚣张尽头,此刻真的感觉谢潜和林灵素没有什么差别;朱智卿笑着说“师兄,这些事我们管不着,我听说阳子师兄获得一块陨铁,不如就作为给杨志的贺礼吧。”

阳子一口答应“身外之物,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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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宗主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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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在应州算是雄霸一方,他的结婚酒宴,哪怕是娶小妾,城中的方方面面不管有没有收到请柬,都跑来捧场,半天时间收到的各种贺礼就堆满了一个房间。鱼羊鲜酒肆根本就不够,负责接待的皇甫端干脆在酒肆周围又摆了十桌露天的酒席;韩世忠、樊瑞、李衮、项充四人负责保卫工作,时迁依旧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查看有没有怪异的人。

洪日荣、耶律百里被杨志专门安排接待契丹等族的客人,洪日荣正在和两个小部落的头领说话,就看见耶律百里出去没多久,带进来一个大汉,身材伟岸,气势雄豪;洪日荣一看认识,是萧其德大哥,紫濛岗原先的大老板耶律里端,两人在幽州见过,还喝过两次酒,洪日荣迎过去问“这么巧,来给杨大人祝贺的?”

萧其德投靠了晋王后,紫濛岗再也不是原来可以左右逢源的格局,耶律里端怕惹祸上身,干脆出来做官,干脆到幽州做官,但是幽州城破的时候,洪日荣还专门打听过,就是没找到耶律里端。耶律里端客气地说“我哪有这个资格,我是替我师傅来传信的?”

洪日荣一愣问道“令师是?”

“夏丁山。”耶律里端话语里透着几分得意;洪日荣心中暗吸一口气,他听杨志提过这个名字,蜃楼府的宗主,洪日荣急忙问“夏宗主在什么地方?”

耶律里端现在变得成熟了,没有了往日在紫濛岗的嚣张,笑道“家师就在酒店外的人群中。”

洪日荣急忙找到皇甫端,另外派人通知杨志,夏丁山的身份崇高,非杨志本人到场不可;杨志正在和元狄、金八爷等人聊天,闻言也是疑惑,夏丁山这样不声不响地跑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因为元狄到时,王老志就说自己闭关,除了杨志谁也不见,所以杨志只是让人给王老志的房间塞了张纸条,自己和元狄等人急忙赶到酒肆。

夏丁山已经被皇甫端接进了酒嗣,随行的是一对西域高手,气度轩昂,反倒是夏丁山看上去就象一个上了年纪的牧民;元狄和夏丁山见过,两人相互施礼,杨志是以晚辈的身份拜见夏丁山的。夏丁山很满意,等杨志行完礼,笑着说“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没想到这么巧,能不能抽上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俩单独谈谈。”

皇甫端等人无不变色,夏丁山据说武功还在元狄之上,两人单独谈谈,要是夏丁山想动手的话,杨志活命的把握不超过两成;杨志点头道“长者请,不敢辞,刘魁,就安排在楼上顶里面的雅间,皇甫先生,招待客人。”

元狄在一旁插话道“杨志,放心,外面的人谁要想闹事,老夫就灭了他。”

杨志自己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壶茶和两样点心,和夏丁山进了楼上雅间,门外面都没有留岗哨;杨志关上门,请夏丁山落座,将茶水点心放在桌上,给一人倒了一杯茶,坐下问“前辈是为金国的事情而来?”

夏丁山赞赏地说“聪明,我很好奇,你给了完颜阿骨打什么,他立即同意将平州交给大宋,并且让两个儿子与结拜为兄弟?”

杨志考虑了一下说“大宋朝廷问起,我也没有说,这是武林中的事情。前辈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金国起了什么变化,原来吴乞买答应你们的条件,他不想再遵守下去了?”

夏丁山点头说“在外人眼里,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玄北流死在你手里,让我们被女真人看轻,但是我晓得,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吴乞买身边出现了大批的高手,有汉人、高丽人、女真人、契丹人,很多人几乎在江湖上和女真人中从来没有露过脸,突然出现。”

杨志沉吟片刻说道“看样子金国也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刻,国主阿骨打危也。”

“此话从何说起?”夏丁山自然晓得,杨志不仅是年轻一代屈指可数的高手,更是军前无敌的猛将,眼光在当世几乎无人可及;杨志决定如实相告“我给国主的是活离罕的遗物,一张地图。”

夏丁山顿时怔住了,过了几秒钟苦笑道“我明白了,是女真五部的脉图,当初渤海国藏到完达山的宝藏,还有活离罕藏在里面的许多灵药;明知道有宝藏而不贪,这才是完颜阿骨打看重你的地方。你的用意是想让阿骨打多活几年,他毕竟是不主张南下的人,可是吴乞买等人未必同意,疏远我们,是因为蜃楼府联合的是金国,而不是吴乞买,吴乞买担心我们会坏他的大事。按照你的看法,吴乞买会来硬的?”

杨志晓得夏丁山在塞外布局多年,对于女真的典故和秘密比自己知道得要多得多,端起茶杯问“前辈在女真见过李士宁没有?”

夏丁山摇摇头说“一直是玄北流在辽阳等地活动,我去的很少,李士宁应该还活着,以阿骨打什么都不怕的性格,李士宁要是死了,说什么也会立个碑或衣冠冢什么的;玄北流曾经发现,在黄龙府完颜族的大本营有一支强大的力量,你是说,这些人都是李士宁的手下,现在是明确支持吴乞买,那么金国出现这样的情况,对大宋来说岂不是好事?”。

杨志认真地说“不是好事,一旦金国出现这样的情况,赢的一方为了转移内部的矛盾,想要做的就是对外开战,以金国的地理环境,最合适的就是大宋与高丽,只是他们灭了辽国,高丽的财富未必会入他们的法眼。就算国主胜了,为了金国不崩溃,也会答应完颜宗翰等人的要求。”

夏丁山斟酌着说“那么宋金大战一定会爆发,金国谁做皇帝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多谢,玄北流、王伯龙等人的死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是同门之间各为其主,也是会有死亡的,我欠你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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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 定约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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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楼的时候,杨志吓了一跳,不仅嚣快刀和高子羽等人来了,就是张孝纯和谢潜也到了,五大禁地的宗主一般人一生难得见一次,听到夏丁山到来,都想看看;夏丁山朝元狄拱拱手说“我是来和杨志谈生意的,我们蜃楼府在大漠里有马匹和珠宝,以后会运到应州来,换取茶叶、布匹、油漆和瓷器。”

元狄压根不相信,两个能让天下变色的人单独去谈这样的生意,换了耶律里端和皇甫端差不多,元狄笑笑说“老朽现在是隐退了,杨大人的生意越好,我在应州就过得越滋润,好事啊。”

元狄都这样说,其他人再不相信,也无法提出异议;夏丁山当众送了一千两银票给杨志当作贺礼,正当嚣快刀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夏丁山身后的两名高手突然叽哩咕噜对夏丁山说了一番话,皇甫端顿时脸色一变,低声说“他们要和杨志比武。”

能跟随夏丁山一起出来的,必定是蜃楼府的好手,杨志与玄北流一战虽然侥幸赢了,但是杨志也是身负重伤;夏丁山训斥了两人几句,两人还是坚持不退,夏丁山的眼神已经渐渐严厉起来。杨志拉过夏丁山说“宗主,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给我一个面子,不要立威,二位会说汉语吗?”

左边一个腰胯宝刀的高个子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说“杨大侠,我们敬重你是一条好汉,但是玄北流长老的死,我们不能不问;哪怕现在你和我们蜃楼府是交易伙伴,宗主不答应,我也不会改变想法。”

杨志问道“你们两个都是这样的想法?”

“当然。”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杨志颔首道“这样,我们做一个赌注如何,我和你们两人先后动手,就当是今天为大家博彩,如果你们有谁杀了我,是我命中该绝,但要是你们一一输了,你们就是我的家奴,发誓日后效忠于我,就算我和蜃楼府发生冲突,你们也必须站在我这一边。”

金八爷大笑道“杨志,你太狂了,你可知道这兄弟两人是出身于巴尔虎的高手,分别叫车东星和车西图,在蜃楼府是仅次于玄北流、蒲鲜成的长老,佩刀是装饰品,真正雄冠武林的是西域的枯木掌和蜃楼府的那些幻术。”

金八爷是在提醒杨志,一对一也许杨志有机会,连战两场,杨志差不多与送死无疑;车东星和车西图都面露喜色,反倒是夏丁山陷入了沉思,过了足足一分钟,夏丁山才用汉语问车家兄弟“你们真的想好了吗,万一输了,我就将你们逐出蜃楼府。”

元狄和金八爷会心一笑,要是蜃楼府的两个长老变成杨志家奴,蜃楼府的脸面就会被踩在地上,哪怕杨志只有不到一成的机会,夏丁山还是不得不考虑这件事的后果;车东星和车西图跪下给夏丁山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对杨志说“我们同意,开始吧,就在街前的空地如何?”

杨志点点头,李衮项充立即出去清场子封锁道路,杨志过来给朱智卿等人交待的时候说“高士将要是出手,就在我第二场的时候。”

朱智卿和阳子点头说“杨大人尽管放心。”

现在高士将的海捕公文已经贴在应州的大街小巷,就算杀了高士将也没有什么关系;车东星与杨志走到大街上,道路两侧已经挤满了人,应州民风彪悍,沧浪营平时军纪严明,所以看热闹的人山人海。车东星一上来就施展了枯木掌,双掌发青,招式简单实用,数招一过,旁观众人群情耸动,就是高子羽等人也频频点头。

但见车东星盘步前进,双掌吞吐开阖之际,凝重的气浪滚滚,地上的花草都是一副被旋风刮过的模样,端的是名家风范。杨志没有拔刀,用的是修罗手,招数看上去被车东星逼得不成章法,东一指西一指;但元狄等人见了,却晓得他大巧若拙,武功比传说中又上了一个境界,难怪不在乎车东星凌厉无伦的杀招,空手迎战。

两人再斗数十合后,车东星的掌法愈来愈快,神霄派和泰山派都是以章法见长,几派弟子见车东星在枯木掌这种呆滞的掌法竟生出如许变化,心下都暗暗饮服“车东星应该是进入蜃楼府以后练成的,武林禁地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不论车东星如何灼灼逼人,总是攻不进杨志双手所严守的门户之内,车东星心想“杨志后面还有一场,我只需要与他对耗内力,纵然败了,二弟出手的时候,占了不少便宜,纵然杀不了杨志,至少能赢,要不然两人接连落败,蜃楼府颜面何存,当真要跟着这小子为奴?”

车东星猛地里一声厉啸,掌法忽变,双臂变得变化多端,脚步也飘忽不定,正是车东星沉淫几十年来的绝技;此招一出,杨志被逼得连连后退,很多想闹事的人忍不住齐声叫起好来。金八爷嘻嘻笑着,元狄和夏丁山都是暗暗惋惜,车东星的想法不错,看得出来这一路掌法下过苦功,但是车东星资质有限,在顶尖高手眼里,变化后的掌法看上去凌厉,但是威力还不如原先的掌法。。

杨志后退途中,继续守拙驭巧,身形在后退中游走,并没有跟车东星以快打快,而是守得更加严密;突然间车东星一拳砸在空处,拳到中途,手臂竟然弯了过去,一掌一拳,斜刺里攻击杨志的胸膛与左肩。车东星这一招抢完先手,根本不准备留有余地,就像仗着浑厚内力与杨志两败俱伤。

杨志从未见过这等打法,晓得对方是想将自己拼伤,为车西图下一场争取机会,急忙双手抱圆,自然变作太极拳,任凭车东星如何变着,只是一个粘字;两人身形贴近,车东星只感觉自己的一拳一掌打在棉花上,失去重心万般难受。还没反应过来,杨志右手揽雀尾,不知如何陡然间在车东星手腕上一缠,就在车东星想要挣回双掌的时候,贴身连连利用肩肘发力,一口气连集中车东星五记,最后一掌把失去平衡的车东星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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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打脸

夏丁山等人大吃一惊,杨志没有打伤车东星,说明两人武功相差甚远,尤其是杨志的这套拳术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往往化腐朽为神奇。可是车西图已经快步入场,让夏丁山无法问询,车西图是不想给杨志恢复功力的时间,因为夏丁山说过,杨志的化鹏功不需要专门摆出架势,就可以随身运气练功。

只是车西图没想到,抢入场中的第一掌就打空,就被杨志侧身一挤,千百斤的力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心头被拉扯得难受。车西图一惊之下,立刻站稳桩步,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一趟组合拳六个招式,大拙若巧,一气呵成;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在外人眼里,只看见车西图变化出千百手臂,一团青光笼罩住杨志。

杨志的双手始终在转圆圈,夏丁山等人看得清楚,随着杨志一个圆接着一个圆地旋转,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道组成了一个旋涡,让车西图的青光始终无法形成一个整体,所以看上去是车西图占据主动,实际上车西图已经是欲罢不能。夏丁山颔首说“这应该是王老志的功夫,想不到如此神妙,杨志还真是低调啊。”

元狄晓得夏丁山的意思,杨志要是早就亮出这样的功夫,夏丁山打死也不会同意车氏兄弟来进行这样连一成胜机都没有的的赌局,元狄笑道“杨志还不是想多招揽一些人才。”

夏丁山道“可是蜃楼府的脸被打了,等会我要和杨志说说,必须给我补偿。”

夏丁山的意思是车西图败局已定,让高子羽等人欣喜异常,他们现在想和杨志结好,杨志的名声和武功越高,对后面的事情就要有好处;说话间场中已经到了见分晓的时候;车西图显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忽然怒吼一声,再也没有坚持使用枯木掌,反而以拳脚功夫相博,见招拆招,双手或爪或掌,变化更加让人眼花缭乱。

杨志明白这才是蜃楼府的功夫,只不过天天与王老志拆招,车西图招式的变化在杨志眼里稀松平常;杨志抱定守一,继续划圆圈,每一招都是出其不意,逼得车西图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就在车西图一招鹞子翻身的时候,杨志的双臂一下子锁住了车西图的右臂,轻轻一抖,就把车西图在半空中拽倒,随即一掌印在车西图胸膛,就在车西图想倒退躲避重心失衡的时候,杨志一脚把车西图踢出两丈远,车西图顿时摔倒在地。

欢呼声响彻大街,就在这时候,从东北角的房顶上,两枚霹雳雷呼啸着奔杨志而来,就在众人失色惊呼的时候,两枚玉球把霹雳雷击飞,霹雳雷在天空中爆炸,两股乌云一下子弥漫天空;而东北角的厮杀声已经想起,高子羽和金八爷已经飞身上了房顶,就看见全阳子在和一个青衣人动手。

高子羽大喝一声“高士将。”

高士将一阵狂笑“神霄派的玉石排空,果然不得了,朱智卿,你这个王八蛋。”

朱智卿在高士将身后露出头说“高大人,慎言。”

高士将在四人围攻下,苦战了上百合,终于被全阳子一佛尘扫中胸膛,心脏震碎而死;

车氏兄弟众目睽睽之下只好承兑诺言,做了杨府的家奴。夏丁山硬是和杨志磨到晚上,都耽误了杨志洞房花烛夜,最后杨志没办法,去请示王老志;夏丁山与王老志谈了很久,半夜就不辞而别,谁也不知道谈了什么,耶律里端留下来继续生意。

杨志的洞房没人敢去听墙角,杨志也是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因为太原来的客人要有交待,有的人要有所安排;杨沂中回去了,但是贾琼与太原、麒州两地的杨家宗族子弟十几个人留在了应州,其中以沒角牛杨进的功夫最好,杨进的经历复杂,在太行山当了三年山贼,这次是家里喊他过来帮忙,顺便洗白。

杨志晓得这货日后能带着十万人造反,要轮打仗最多只是三流的角色,但绝对是当大哥的材料,培养得好将来掌管一州应该没问题;杨志把安置流民的事交给了贾琼,杨进则负责训练新兵。

另外就是幽州韩家送粮食的车队,按照要求送来了两只经过训练的鹞鹰,作为军队里探望敌情用,杨志自己开始做望远镜,不过成本太高,还是鹞鹰便于普及,毕竟草原各族都有熬鹰的技巧,只要肯花钱,成本不高,并且容易得到。

韩家派来的是韩洙韩四爷,和杨志是熟人,杨志在辽国为怨军筹集军饷的时候,就是韩洙出面的。韩洙从幽州来,他现在日夜担心宋金大战,作为分投三国的大家族,韩洙晓得眼前的和平架不住折腾,所以巴巴地跑到应州来;杨志两年前名不经传,但是此次北伐连败辽夏数万大军,现在被金辽夏三国称为中土第一悍将。

杨志把韩洙让进客厅问“四爷亲自押粮食到应州,我真的是感谢莫名,不知道有何赐教?”

韩洙担心地说“杨大人,辽国已是日薄西山,这后面,你认为会怎么演变?”

杨志淡淡地说“韩洙准备是择善而从,还是把自己当作大宋的子民。”

韩洙脸色不变说“韩家是个大家族,有些事我不得不想,我个人生死是小,但是韩家两千多人,那就是我不得不小心了。眼下幽州是在大宋的手里,但是幽州的情况比起耶律淳的时候更加险恶,李纲不知变通,王安中一心讨好郭药师,而郭药师,看上去与安禄山的做法没什么差异。”。

韩家现在还在三人的管辖之下,韩洙的口气已经没有丝毫的敬意,看上去就是一副要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杨志很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让四爷如此不安?”

韩洙叹口气说“你是非要我把话挑明,在李纲眼里,我们这些归顺的汉人比起辽国的那些契丹族还不可靠,任凭郭药师压榨,多少商户平民随便一个理由便被郭药师弄得倾家荡产,你以为我们还能支持多久?”

第七百四十一章 又一个安禄山

自家商行与幽州有业务往来,杨志多少听到过郭药师的劣迹,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郭药师就通过招募各族旧部和收编河北的军队,在幽州掌控起一支五万人的大军,粮饷器械盔甲都是朝廷供给,并且郭药师在各州县编练乡勇,人数已经超过十万之众,这部分的人马是没有供给的,对上自然说是自筹物资,郭药师的办法就是就地征调。

朝廷同意的三年免租,让郭药师的举动有了敛财的余地,但是杨志确实没有想到就连韩家这样的百年世家都会感觉到承受不起;韩洙看杨志神情,晓得杨志还没有完全相信,苦笑道“你不要不信,别忘了,契丹等族上马可战,在幽州等地的乡勇可全部是汉人,如果将奚族、契丹族、女真族包括进去,郭药师的人马应该突破二十万了。”

杨志没有吃惊,在另一个时空里,郭药师确实拥有三十多万人马,历史在大的走向当中一直没有改变;杨志在瞬间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有朝一日改变了大的走向,那就真正没有了参考的余地,将会是一场不可预测的结局。杨志缓过神来,看韩洙望着自己,笑笑说“兴许是为了奚国和金国,郭药师太过于紧张了。”

奚国被大宋册封,但是萧干怎么会甘心困于新州一隅,所以在争夺辽国故土的同时,对金国、大宋也是时有袭扰;至于金国,杨志听到一个传言,说童贯回朝之前,专门与李纲、郭药师谈了一番话,暗含针对之意。只不过传话的人地位太低,搞不清楚童贯的针对是预防还是讨伐。

韩洙欲言又止,杨志笑道“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考虑什么应不应该?”

韩洙有点尴尬地道“我想问杨大人你的打算,又怕唐突。”

杨志微笑道“我从不为此问题烦恼,更没有深思过。如果太平,要么治理一方,要么做个富家翁,只要是战火重起,就看朝廷用不用我。”

韩洙叹道“你我情况确有不同,我祖籍幽州,是道地的汉人,我不喜欢契丹、女真那些胡族对我趾高气昂的架势,但是也不可能离开,所以对我来说,为了幽州必须做一番事情。”

杨志默然片刻道“我也希望幽州太平,但是四爷,你我都是小人物,一旦要走上做大事的道路,差点斤两都应付不了。”

韩洙一对眼睛亮起来,奋然道“杨大人过谦了,沧浪营横扫燕云,未尝一败,恐怕就是与金兵对上,也不会差到哪里。”

韩家的人还是有眼光的,今天韩洙开这样的口,就是知道宋金一战迟早会爆发,希望杨志做了判断;杨志目光灼灼打量韩洙道“原来四爷有如此壮志,可是你要知道,打仗不仅仅靠军队,而且我能不能到时候参战都是两说。”

韩洙晓得杨志的处境,赧然道“杨大人见笑了,依我之见,大人一定会被起用。”

杨志目光望往韩洙身后的屏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头道“人有梦想,能否成真谁也说不清楚。”

韩洙肯定地点头,道“这个当然,但现在郭药师纵容部下四出掳掠敛财,对黄河以平州以东弃而不顾,根本没有抵御金国的决心。”

杨志猛然想到了问题可能出在哪里,关键还是在平州和张觉身上,现在平州在大宋的手里,张觉要是直接杀了高企弓等人,金国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直接开战;杨志岔开原先的话题道“韩兄竟是心中暗藏不平之气,看来我杨志没有交错朋友,对了,高企弓和曹勇义等人离开幽州没有?”

韩洙目露恨色道“没有,他们还在游说士族和平民东去渤海,就是我们韩家现在也被高企弓和张琳挑拨得乱成一团。”

杨志淡然道“他们是想到金国封侯拜相,自然要多出一点力。”

韩洙冷笑一声说“金人正在完达山准备祭祀大典,哪会管他们。”

完达山,女真起源之地,今天,数以百计的金国贵族在山下聚集,准备着在神顶峰的祭祀大典,可是大队人马还没有走到山顶,就在山腰上面不远,拐进了一个山洞;金国国主完颜阿骨打走在入洞队伍的中间,自从发现这个地方,金国派出完颜部落的高手和俘虏开始挖洞修路,所有俘虏修完甬道以后全部被杀掉,免得消息外泄。

负责修建这条甬道的完颜大是走在最前面,他是完颜族的第一高手,李士宁的嫡传弟子。金兀术走在完颜阿骨打的身后,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是知道杨志送回了师祖都市风遗物的,也知道金国先后找了七个地方才找到这里,但是金兀术总觉得今天心跳得特别厉害。

金兀术默默数着今天出现的人,忽然明白了,所有赞成与大宋和睦相处的权贵都在,但是主战的吴乞买和完颜宗翰等人不在,主战的权贵也只来了一半。而在往常的祭祀大典,吴乞买和完颜宗翰从来没缺席过,想到完颜大是与吴乞买的交情,金兀术心寒了半截。

金兀术以不易察觉的方式加快了脚步,挤到完颜阿骨打身旁,碰了父亲一下,做了一个害怕的小动作。这个小动作是金兀术小时候跟着完颜阿骨打打猎时害怕的动作,完颜阿骨打看见了没有反应,但是另一侧的完颜宗望却被惊了一身汗。。

完颜宗望不仅认识这动作,而且知道自己这个四弟心机狡诈,要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想到去辽国卧底。金兀术在祭祀大典做出这种暗示,绝不是敬重祖先,而是在暗示前面有危险。完颜宗望晓得,能在自己族人面前制造危险的只有自己族人,完颜宗望稳住呼吸,下定决心一旦出了事,一定要保证父亲周全。

甬道很长,能清楚看到甬道的石壁是不同时期石块堆砌的,旧一点的石块上不仅长着青苔,还有一道道黑色的痕迹。走到甬道的尽头,就看见满是金光的一个大厅,桌椅都是按照宫殿里的式样和秩序摆放的,可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在正当中龙椅前面有一个锦墩,上面盘坐着一个长眉白发的老道。

第七百四十二章 找到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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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韩洙谈兴正浓,杨志告罪一声,走向后门的小院,时迁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杨志回头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时迁低声道“高士将被杀以后,我发现一个人很像他的同伴,因为我在观察百姓动静的时候,发现两人说过话。我缀在那人后面,发现那个人进了皇城司的住所,我不敢对任何人说,所以只有安排人盯着,来向大人禀告。”

杨志皱了皱眉,难道皇城司也参与了这件事,谢潜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杨志立即让人找来韩世忠,让韩世忠带领一百精兵,带上时迁、公孙胜前去皇城司调查此事;现在应州的皇城司是梁绝悟的手下,负责人叫王横,出自大圣门,一手熟铜棒出神入化,是何诉专门选出来的高手。

杨志回到客厅,朝韩洙抱歉一笑道“俗务缠身,多说了一会话,四爷见谅。”

“岂敢,杨大人一心为国,是应该的。”韩洙微笑道“小人有一个看法,幽州是必争之地,幽州的一仗对宋金双方来说并不易打,只有利用幽州各方势力间的矛盾混水摸鱼,才可能出其不意,我不希望幽州出现腥风血雨,杨大人在朝中有没有取代郭药师的机会?”

这才是韩洙今天的真正目的,兴许是在杨志出去的这一小会,韩洙想明白了,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把话挑明,或许作为当事人的杨志有更好的主意。杨志默然,压低声音道“四爷不会不知道朝廷的格局吧,任何人都有入主幽州的机会,唯独我和宗泽例外。”

韩洙凝视杨志,平静的道“我当杨大人是知己,你和郓王是故意退让,当时如果你们坚持,未必没有机会。”

杨志淡淡道“既然当时都放弃了,现在更加没有兴趣,韩四爷,如果你真的担心,何不迁出幽州,另外在中原找一地定居,譬如汴梁、扬州、洛阳等地,与燕云相比,又是另外一番风景。我在应州下一件事,就是与武林人士处好关系,完成家师的心愿。”

韩洙终于现出笑容道“恭喜大人。”

韩洙懂得,杨志现在是表现善意最佳的时机,王老志还在,杨志刚刚收了车氏兄弟,正是在江湖上名声鼎盛的时刻;另一个好处就是,万一杨志去职,可以带着手下一大帮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杨志目不转睛地打量韩洙,欣慰的道“四爷终于有些自信了,你要是不急,就在应州多住几日,观摩完仪式再走,我们正好再谈谈生意。”

韩洙明白杨志是彻底拒绝了自己的建议,谈生意不过是对自己好意的补偿;不过韩洙不会放弃与杨志拉近关系的机会,欣然答应,告辞而去。杨志回到办事房,铁面孔目裴宣迅疾走了进来,双目涌出热烈的神色问道“韩世忠、公孙胜去了皇城司,大人是不是准备动动王横?”

王横与梁绝悟等人不同,很喜欢与人切磋武功,杨志特地给手下下了禁令,禁止与王横;杨志沉吟道“是其他事情,时迁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我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高士将的同党。”

裴宣一惊,皇城司要是事先并没有得宋徽宗与何诉的点头,应该不会帮助高士将,难道杨志怀疑背后有问题?杨志微笑应道“如果真的有一个针对我的布局,对方一定还有更有效的后招,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剪除所有到应州的参与者,否则给他反噬一口,我们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忽然门口传来嘈杂声,韩世忠一脸坚决神色的走进来,后面跟着的张横和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人,中年人毫不客气坐到裴宣对面的椅子上,王横大声嚷道“杨大人,皇城司可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我要上报给何诉大人。”

杨志看到了公孙胜的示意,晓得中年人就是时迁盯上的人,笑道“王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这一位是?”

中年人起身施礼,洒然道“在下蒋令,开封府阳武县知县。”

天子脚下官大一等,蒋令这个知县的职位与杨志的知州相当,杨志还礼道“蒋大人来应州是私事,还是公干?”

王横没听明白,蒋令暗叫厉害,自己要是私事,可是被杨志手下堵在皇城司,杨志一纸奏章上去,说皇城司办理官员私事,连王横都要倒霉;若说公干,自己为了掩饰身份没有带任何公文,并且没有住在驿馆,也没有到州衙,来办的是哪门子公干。蒋令微微一笑道“还请杨大人见谅,此事不能说。”

杨志竟然没有怪罪,轻轻放下道“蒋大人为国奔波,身怀机密,本官可不可以问问,是关于云中还是太原,这样在奏章上也好说明一下。”

蒋令微一错愕,便晓得杨志的打算,若是云中,后面自然会派人护送自己到大同府;如果是太原,张孝纯和谢潜就在驿馆里呆着呢,自己的事可大可小,杨志就是准备看碟子下菜。蒋令赞赏道“杨大人果然不凡,这件事还真是你猜对了,我是到河东有事,顺便来应州看看。”

杨志听到这里,便能断定时迁的眼光没有错,蒋令不敢说云中在,自然是大同府的官员从上到下都不知道,蒋令到了云中和在应州没差别,要不然实话实说,要不然就是任人猜疑。但是在河东太原府,有谢潜这样的大神协助,说什么谎都能圆下来。杨志追问一句“大人去太原要见什么人,在开封府是请假还是致仕?”。

厉害,蒋令只能打起精神应付,晓得自己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可能万劫不复,现在只能希望王横派去通知谢潜的人能起作用,谢潜可以及时赶过来。蒋令没有犹豫地说“请假。”

蒋令明白自己身份的重要性,杨志是不会轻易对外州的一个知县怎么样,自己唯有既不承认什么也不否认什么,来个莫测高深;蔡庆跑进来禀告,谢潜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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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祭祀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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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达山,女真起源之地,今天,数以百计的金国贵族在山下聚集,准备着在神顶峰的祭祀大典,可是大队人马还没有走到山顶,就在山腰上面不远,拐进了一个山洞;金国国主完颜阿骨打走在入洞队伍的中间,自从发现这个地方,金国派出完颜部落的高手和俘虏开始挖洞修路,所有俘虏修完甬道以后部被杀掉,免得消息外泄。

负责修建这条甬道的完颜重甲走在最前面,他是完颜族的第一高手,李士宁的嫡传弟子。金兀术走在完颜阿骨打的身后,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是知道杨志送回了师祖活离罕遗物的,也知道金国先后找了七个地方才找到这里,但是金兀术总觉得今天心跳得特别厉害。

金兀术默默数着今天出现的人,忽然明白了,所有赞成与大宋和睦相处的权贵都在,但是主战的吴乞买和完颜宗翰等人不在,主战的权贵也只来了一半。而在往常的祭祀大典,吴乞买和完颜宗翰从来没缺席过,想到完颜重甲与吴乞买的交情,金兀术心寒了半截。

金兀术以不易察觉的方式加快了脚步,挤到完颜阿骨打身旁,碰了父亲一下,做了一个害怕的小动作。这个小动作是金兀术小时候跟着完颜阿骨打打猎时害怕的动作,完颜阿骨打看见了没有反应,但是另一侧的完颜宗望却被惊了一身汗。

完颜宗望不仅认识这动作,而且知道自己这个四弟心机狡诈,要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想到去辽国卧底。金兀术在祭祀大典做出这种暗示,绝不是敬重祖先,而是在暗示前面有危险。完颜宗望晓得,能在自己族人面前制造危险的只有自己族人,完颜宗望稳住呼吸,下定决心一旦出了事,一定要保证父亲周。

甬道很长,能清楚看到甬道的石壁是不同时期石块堆砌的,旧一点的石块上不仅长着青苔,还有一道道黑色的痕迹。走到甬道的尽头,就看见满是金光的一个大厅,桌椅都是按照宫殿里的式样和秩序摆放的,可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在正当中龙椅前面有一个锦墩,上面盘坐着一个长眉白发的老道。

老道已经老得看不出年纪,头发银白如丝,脸上的皮肤却如婴儿一般红润,双目没有一点昏暗的感觉,懒洋洋地看向完颜阿骨打问“阿骨打,这里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龙脉所在?”

不认识老道的官员无不愤怒,敢直呼国主的名字,真的是不想活了;但是认识老道的人瞬间连大气都不敢出,阿骨打恭恭敬敬施礼道“师傅,正是这里,我已经看过了,应该是渤海国当时秘密藏下的黄金、盔甲、药物。活离罕没有骗我们,他们那一支应该就是原来渤海国的遗民,专门保护这个库藏的。”

上了年纪的族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想法,他们基本上都认识活离罕,一个顶尖的猎手,后来不愿意为辽人捕杀海东青逃走了,没想到竟然被完颜阿骨打找到了,还有这一个宝藏。老道脸色平和地问“你已经把那枚药丸吃了?”

“是的。”阿骨打自然清楚自己的师傅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才在第一次进洞,发现了那株长在角落的千年灵芝后立即食用,现在身体已经痊愈;老道微微一笑说“你的手下还有一大半人不认识我,老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士宁。”

啊,这些高官大部分都知道,大宋一直在寻找一个叫李士宁的道士,没想到李士宁还真的活着,并且是国主的师傅,不,应该说是完颜阿骨打兄弟们的师傅;真的是隐秘似海,今天听见了这些,不知道是祸是福,如果是祸,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个洞穴就应该是他们的葬身之处。

完颜阿骨打的手已冰冷,自从攻下辽阳府,阿骨打多少次请求李士宁出面担任国师,并且许诺自己可以与大宋那边把一切了结,希望李士宁可以快快乐乐地度过余生;李士宁都没有答应,而李士宁现在露面,很明显是认为自己做错了,在李士宁面前,无论你犯了什么样的错误,结果都是一样的。

死!李士宁决不让任何人还有再犯第二次错误的机会,更不容人报复,当初大哥就是这样死的,只是对外宣称,是意外身亡。李士宁长长吐出口气,一双锐利的眼睛瞧着火光下的众人,微笑道“阿骨打,不如你我师徒一起就在这里修行吧,外面的事情交给吴乞买他们。”

老四吴乞买始终是个例外,阿骨打明白,帝位的诱惑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抗拒的,况且吴乞买和自己不一样,吴乞买和李士宁,心中有仇恨。完颜阿骨打差不多几个呼吸就想明白了一切,问道“师傅,你也希望我们击败大宋,你不是不准我们侵犯中原吗?”

李士宁冷笑道“大宋存在对你有什么好处?”

完颜阿骨打道“没有好处,但是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得到天下,我们现在未必是强者。师傅,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我们不能拿手下的百姓去白白地牺牲。”

李士宁的笑容消失了,立刻变得庄严坚韧,慢慢地说道“强者拥有一切,在于信心,你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了。”

金兀术一手拽住完颜宗望,他对李士宁的态度也很气愤,但是明白,自己这些人在山洞里是绝对的弱势,根本无法战胜李士宁与完颜重甲,很明显,李士宁并不打算杀父亲,只是希望完颜阿骨打退位,让吴乞买做皇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士宁吃惊地看着金兀术的表现,忍不住说道“阿骨打,我不会让你感觉孤单的,宗望和金兀术一起留下,我正好指点他们的武功;完颜重甲,你去问问百官和族人的想法,是愿意修仙还是热衷富贵。”

最后离开山洞的不过二十多人,在完颜重甲的率领下,带着完颜阿骨打的诏书赶到四十里外的村庄,完颜重甲对吴乞买宣读完诏书说“王爷,国主一心修仙,从现在开始,天下就是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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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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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燕云的封赏在朝野的期待下终于出来,童贯加封为徐、豫两国公,领枢密院,宣抚河北、燕山;王黼赏玉带、紫花袍,升为太傅,封楚国公,车马、侍从等仪仗几乎和亲王相同;蔡攸拜太保,封英国公;谭稹枢密副使,坐守云中。可是等诏书念完,也没有听到包括种师道在内其他人的封赏,让百官跌碎了一地的眼珠子。

种师道本人到没有什么,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但是种师道对今天的宣诏有点疑惑;人在枢密院,种师道还是知道一点情况的,这几天云中、幽州的快马几乎是跑个不停,根据文伯虎的统计,差不多一天有二十多份八百里快报,但是这些快报无一例外地被中书省保密了,就是枢密院也没有看到,蓝从熙去找王黼两次,都是无功而返。

接下去的早朝也没有什么内容,很快就散朝了,但是宰辅和枢密使、六部尚书被何诉请到了御书房,种师道才发现蔡京和太子赵桓、景王赵杞已经早一步在这里等候了;宋徽宗在龙椅上坐下,示意王黼可以开始了。

王黼一脸喜色地说“我们接到幽州的消息,金国国主完颜阿骨打一心修仙,带着两个儿子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在祭祀大典后就在完达山修炼,将国事完托付给吴乞买;而吴乞买遇刺,已经卧床不起,金国现在群龙无首,只有完颜宗翰在攻打耶律延禧。李纲说,原来滞留幽州的高企弓等人已经确定离开幽州前往辽阳的行程。”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国家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内乱就是万幸,一屋子的人似乎看到了金国从此消沉的前景;太子赵桓说道“应州那边听说动静不小,蜃楼府的长老做了杨志的家奴,好大的排场。”

赵桓说完突然发现无人应和,白时中在心中暗叹,正因为这样,这些朝中大佬也不是傻子,能不惹杨志还是不惹的为好,免得万一把杨志逼出血性出来不好收场。宋徽宗打破沉寂,笑着说“杨志还是有才的,给李迪墨竹图配的诗还不错;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杨志好歹有一颗为民之心,应州无论税收还是上交国库的钱从未少过,在燕云十六州算得上是独一份。”

宋徽宗免税三年,是对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说的,并包括边境的商税;但是李纲、谭稹都没有什么贡献,只有宗泽、王坪、杨志、王焕四人在各州上交,交的最多的就是杨志。问题是这四个人管理的应州、蔚州等地并不是最靠边境的地方,规模与幽州、平州、大同、涿州等地更是不能相比,宋徽宗不傻,能猜出燕云十六州的税收到底应该有多少,能看出谁对自己有点真心。

童贯一咧嘴,没有吱声,他还是晓得原因所在,幽州、平州等地的好处部被郭药师、张觉扩充军队用了,大同府就是谭稹太贪,不过童贯从郭药师等人身上是得了好处,每月都有孝敬的银子,自然不会去揭露真相。王黼点头说“圣上所言极是,这是小事,可以以后再说,童太尉昨天提了一个建议,趁着金国后面的混乱,我军继续北上。”

继续北上,就是要去攻打辽阳等地;群臣明白了,难怪宋徽宗会在今天加封,实际上就是对童贯建议的认可。童贯原本想挺一挺胸膛炫耀几句,但是看到蔡京的脸色平淡,童贯还是很小心地说“李纲和谭稹有一个计划,就是利用现在西夏和耶律大石都放弃了耶律延禧的机会,招揽耶律延禧,哪怕只有十万军民,耶律延禧可以和萧干一起,前去临潢府等地捣乱,我们的目的是出平州,攻占辽阳府。”

种师道眉头一皱道“太尉,国战可不是小事,金国正在崛起的时候,名将如云,军队更是百战不殆的劲旅,我们有足够的把握在经济上拖垮他们,何必求一时之快,就算攻占辽阳,也只不过是大战前的一道开胃菜。现在河北盗匪横行,杨江、张迪、李成等人到处为患,民不聊生啊。”

种师道的话让宋徽宗和童贯都不高兴,童贯呵斥道“身为大将,怎能胆怯到如此地步,这一次不用你,太子已经建议刘延庆、郭药师为都统制。至于河北的匪患,辛兴宗、杨惟忠等人不日就可平定,时间上来得及。”

王黼和李邦彦都是一愣,他们压根没想到还是继续启动刘延庆,王黼顿时就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幽州一战,刘延庆二十万大军面对一万辽军都不是对手,辽阳最起码有三到五万金军,刘延庆、郭药师要是三四十万人才能一战,那要花费多少军饷物资,两人都明白,河北平定后还需要大笔的安抚费用,中书省筹不出这笔钱。

王黼两人下定决心不插话,张邦昌等人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场面有一次安静下来;景王赵杞很奇怪宰辅们的表现,怎么一下子都变成了闭嘴葫芦,就问尚书左丞兼户部尚书赵野“现在河北很乱吗?”

赵野明白赵杞问的不是乱,而是漕运和钱,答道“今年京师、河东、陕西等地大震,确实需要大笔的钱赈灾,但是京东转运副使李孝昌在招安张万仙等五万人,知海州钱伯言奏招降山东贾进等十万人,加上河北方面的捷报,估计漕运很快就会正常。”

赵野没有把话讲死,漕运正常不代表有钱,太子赵桓点头道“郭药师说,他只需要京师运米五十万斛至幽州即可。”。

王黼还是没吭声,眼前这个坑太大,王黼突然间有了恐惧感;宋徽宗叹了口气说“王相和种将军先回去吧。”

王黼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宋徽宗的态度会如此坚决;种师道微微颔首,朝宋徽宗施礼退出。两个时辰之后,朝廷就传出消息,王黼、种师道致仕,蔡京复出代相,梁方平负责山东、河北缉捕盗贼,工部侍郎孟揆措置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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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井底之蛙

太子赵桓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御书房,自从赵桓的儿子皇孙赵谌被王黼罢官以后,赵桓查到王黼向赵楷示好,就一直想要这个恶人离开相位,今日终于功德圆满;蔡京果然老得像一个美牙的老虎,再也没有往日的嚣张,在一系列的人事安排上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赵桓和童贯的所有要求都被满足了。

赵桓走出大殿的时候,能感受到沿途遇到的太监和官员都对自己往日更加恭敬,甚至眼光中有了以往不曾有的胆怯神色;蔡京还是不疾不徐地回到了马车上,对等候已久的蔡绦说“你赶紧派人给梁寻、杨志去信,询问他们对时局的看法。”

“父亲。”蔡绦从心里震惊,蔡京竟然要问两个学生,这说明蔡京对自己对京城里的这些亲信都不认同;蔡京等马车缓缓起步才说“为父现在连字都不大看得清楚,公事你就代劳吧,要记得,太子和童贯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拦,你的任务就是敛财,像郓王赵楷和杨志一样敛财,弄到钱还会招惹百姓的怨气,那么你就做的长。”

蔡绦回府后,没有按照蔡京说的去做,而是先请了叶梦得、杨时、妻兄韩木吕过府商议,杨时没想到杨志当初说的变成现实,蔡京重新回到相位;得知蔡京老眼昏花不能办事,政事都由蔡绦处理,韩木吕是大喜过望,一个劲地表示自己会全力支持;杨时心中大失所望,蔡绦的品行也许比蔡京好点,但是能力上的差距那可不是一点两点,杨时回到府中,立即给杨志去了一封信。

六天后,公孙胜就回到了汴梁,先是找到了公主赵缨络,赵缨络看公孙胜带着一个箱子,问道“杨志又鼓捣出什么?”

公孙胜微笑着说“眼镜。”

公孙胜打开箱子,箱子里是几十副不同深度的老花镜片,还有两副木制的镜架,公孙胜把镜片插入镜架中,一讲原理,赵缨络就懂了,找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宫女试过后确实有效果,赵缨络收好东西问“杨志有没有什么话要交待?”

入云龙公孙胜平淡地说“杨志让我急着赶回来,是打算把生意和田产出手,金城书院需要钱,另外听说种帅致仕,想请种帅去金城书院指导一番。”

赵缨络立即体会到其中的意思,汴梁可是大宋的国度,寸土寸金的地方,杨志想一下子放弃,不是不看好汴梁的前景,就是不打算以后回到汴梁定居;至于金城书院缺钱,在赵缨络看来,就是杨志和公孙胜随意对外面说的一个借口,请种师道去才是真实的目的之一。赵缨络又问道“我需要做准备吗?”

公孙胜低声说“杨志认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公主可以把资金和部分生意开始往秀州或者洛阳等地转移。”

赵缨络压根没想过金兵会打到汴梁,只是认为杨志是从朝廷的角度,想避开太子赵桓的势力范围,就让公孙胜先回去,自己带着箱子去见了宋徽宗。宋徽宗试了半天,总算找到两幅合适的镜片,满意地点头说“这小子小聪明还是有的,其他话没有说?”

“没有,只是公孙胜似乎是快马赶回来,或许生意上另外有事,杨志说金城书院缺钱,想请种师道去指点。”赵缨络聪明异常,晓得从公孙胜进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没有脱离过皇城司的眼线;宋徽宗颔首说“杨志应该是想请种师道去应州商议一些事情,邓肃在金城书院的影响力还是太低了,要是种师道和杨时可以去讲学,那就是非同小可的事。”

宋徽宗也是说一半藏一半,赵缨络微微一笑问道“父皇听说了什么?”

“当然。”宋徽宗笃定地说“杨志身边的人都很复杂,就连他的那个小妾都是田得象的女儿,你不知道,那个田得象就是当年的一个杨志,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东西,只是田得象始终没打造过兵器,很多人都感觉奇怪,原来他是贝家的学徒,发过誓言,实在是可惜。盛余一早就想去应州问问杨志和嚣快刀,一直被杜万彻拦住,你要是有兴趣,就让种师道和盛余一陪你走一趟。”

宋徽宗晓得女儿对杨志有好感,也愿意促成这门婚事,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杨志都是一支潜力股,杨志在武林和生意场上的地位是有目共睹,就算是在官场上有些冤枉,但是在大宋不到三十岁的知州也是凤毛麟角。

赵缨络笑道“那好,我去通知种师道,父皇,你拟旨吧。”

赵缨络到种师道住所的时候,公孙胜早已走了,种师道对公孙胜没有答应,也没有一口拒绝,只说自己需要考虑一段时间;但是接到赵缨络带来的圣旨,种师道知道自己无从推脱,宋徽宗这样的安排其实还有一层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就是看种师道、杨志等人会不会抱团取暖,最后做点什么出来。。

镜片的事情蔡京很快就知道了,让蔡温柔前来赵缨络这里请教,赵缨络也很大气,把剩余的镜片都交给了蔡温柔,并且说杨志那里能做镜架;蔡温柔谢了又谢,回去后又请来公孙胜,等蔡京试出一套镜片能用,当场派人去应州通知马灵,去找杨志要一副镜架。蔡京看着摆在桌上的镜片,唏嘘道“没想到老夫还有看清字的机会,杨志真的是头脑够用。公孙先生,杨志和王老志的情况怎么样?”

关于这一对师徒,蔡京听说得不少,但是蔡京还是希望从杨志的好友嘴里得到更确实的消息,公孙胜品着相府的好茶说“王老神仙基本上就是练功,我在应州这么长时间,只是见了一面,蒙他指点了几手小玩意。杨志很忙,他同时操几分心,好在嚣快刀去了,现在玻璃取得了进展,等高子羽他们回来,蔡相就可以看见实物了。说真的,当初杨志和郓王说,连我都以为是权谋,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杨志的世界不是我能看懂的。”

第七百四十六章 应州地界

赵缨络一行到了应州地界已经是暮春天气,与南方驿道上满是杨柳不同,应州的道路两旁多的就是榆树和白杨树,在日光里面,傲然挺立。远远的麦田满目青霭,麦苗在风中摇曳,午牌时分,就到达了大罗镇;种师道预先派了快马送信,船火儿张横和全阳子带着大队人马,在驿站外列队迎接。

张横见了种帅,顾不上种师道已经是平民身份,依旧按照军中规矩行礼,全阳子则是淡淡行礼,见过赵缨络,说自己会一路护送到金城。大罗镇的驿站不大,株松柏中连在一起的三个大院子,分别是养马、打尖、过夜的场所;张横将众人请入中间的大院子,从院子到里面的屋子摆了十来张桌子,桌上摆的是简单的酒菜。

盛余一验过酒菜无毒后,回头向赵缨络说“公主,我们就在这里吃了再走吧?”

赵缨络轻纱蒙着脸,笑道“我正想歇歇.吃点东西。”

赵缨络是为了随行的两百精骑说的,这一次除了种师道、盛余一带着大批的随从,宋徽宗特地调拨了两百精骑,公孙胜和鲁智深也带着人马尾随在侧翼保护;众人坐下还没吃上几口,就听见銮铃疾响,数以百计的马蹄声,张横出去看后回来禀告,杨志亲自率领一千骑前来迎接。

杨志和韩世忠等人走进来的时候,盛余一冷笑道“杨大人在应州真的是耀武扬威啊。”

杨志给赵洛缨和种师道行过礼后,才对盛余一说“盛大人,杨某做事鲁莽,要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们同僚的份上高抬贵手,等到了应州,看那日不忙,我们再叙旧如何?”

杨志可是应州最高长官,在众多手下面前把话说得如此低调,让盛余一都不好多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杨志,嘟囔着说“公主在此。”

赵缨络理会得盛余一的意思,便含笑请杨志坐下说“这次多亏了种帅和盛余一一路保护,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难怪老百姓说皇家的人出来耗费钱财,我一个人还真的走不过来。”

杨志笑道“公主和种帅前来,是应州的荣幸。”

全阳子走进了张望一下,走近杨志,低声道“丘半江在外面。”

“快请。”杨志心里话这才对头,宋徽宗怎么会放心赵缨络北行千里,有丘半江这样的高手,还不知道暗地里多少人保护;不一会,丘半江进来,看着赵缨络打躬道“惊动公主,还望恕罪!”

赵缨络看着丘半江低声说“早就听说丘大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看上去比杨志更有英雄气概。”

丘半江大笑道“有公主这句话,足矣,杨志,好久不见,我们先喝两碗酒,再作理会。”

杨志和丘半江连干了三碗酒说“等会还要行军,丘大人到此为止吧。当着公主的面,说,为什么现身?”

丘半江答道“是因为你杨大人来了,我明白,你让黄河帮在玻璃生意中入了一股,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况且你都到了,我在暗中的保护就应该结束了,省得吗?”

杨志随口道“言之有理.”

赵缨络问杨志“玻璃的股份你是怎么划分的?”

公孙胜自然知道,但是赵缨络没有好意思问,杨志介绍说“茅山宗、安阳盟、黄河帮各占一成,神霄派占三成,我占四成,公主放心,除了黄河帮我不敢说,其他的任何一家你需要玻璃,都会半价供应。”

众人都笑了起来,都晓得丘半江名义上只是黄河帮的一名堂主,实际上是黄河帮的老大,就连黄河帮帮主明赤松,都是唯丘半江马首是瞻;丘半江摇头笑道“杨志,你不要挤兑人,你有那么大的量,公主还需要和别人拿货,再说,货是你们工坊生产的,给不给还不是你一句话。”

众人说笑中用罢酒饭启程,在杨志大军的护送下上了驿道,辽国修的驿道与大宋相比还是有一定差异的,不仅窄而且对铺路的石材不讲究;大罗镇到金城只有三十余里路程,一路车马辚辚,还没有到黄昏,大队人马已经入了城。沿途的巡逻游骑和城郊的关卡,看见自家主帅带队,自然不会阻拦。

到了驿馆,杨志原本希望赵洛缨等人今天且好好休息,明天再安排接送往来的活动,可是赵缨络不干,直接要去城内游玩;杨志晓得自己的责任,应州又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杨志也不敢离开,索性陪着赵缨络一处处去观赏。好在应州不是汴梁,到了晚上宵禁,城中鼓声一响,杨志便把赵缨络送回了驿馆。

种师道早已去了一趟书院回来,正在和邓肃聊天,看见杨志便说“你索性晚上不要回去了,等会把盛余一找来,我们好好谈谈。不要看盛余一现在状态还好,那是强撑出来的,心结在这个丫头身上,不说破,她一天安稳的日子都过不了。”

杨志想想也对,派人送信回州衙,种师道则让亲兵把盛余一找来,盛余一见赵缨络不在,很直接地说“杨志,飞龙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杨志微笑着说“你调查的怎样了,过去了几十年,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放在心上,我给你提供的那几个姓铁的调查得怎样了?”。

盛余一摇着头说“那是个绝好的机会,我自然没有轻易放过,但是很奇怪,我去的时候还带着铜一描述的画像,就是那些人全部搬走了,时间也是很蹊跷,杜万彻说是在我们那边泄露了消息。杨志,是不是你弄的鬼?”

杨志失笑道“你还找铜一去画像,那能保证消息不泄露,时间也白白浪费了,你完全可以先把所有人控制住,再让铜一去辨认;难道你不知道铁姓和曾头市有勾结,是在中原寻找工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那些人已经不再是帮辽国做事。”

第七百四十七章 飞龙迷影

杨志虽然没有说答案,但是答案呼之欲出,不是辽国,那只有是金国,凭着双龙会的能力,兴许在一系列的损失下采取什么行动不行,但是通风报信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帘子一拉,赵缨络换了一套衣服过来,对种师道等人说“听说你们在谈飞龙镇的案子,我想听听。”

杨志请赵缨络坐下说“当年飞龙镇一朝覆灭,肯定是有招祸的原因。那时候正是朝廷上纷争不断,大宋内忧外患的时刻,能让杜万彻出马的一定是大事,你们说飞龙镇能惹上什么样的大事。”

种师道是亲身经历过西军之争的人,肯定地说“虽然西军有利益的争夺,但是绝对没有到要去灭了飞龙镇的地步。那是涸泽而渔,西军的将领可不会这样短视,实际上事后王厚与姚家、种家、折家等谈过话,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邓肃现在看事情的眼光也和以前大不一样,沉吟说道“那就是参与了某件事情,站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可能在某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可能知道了某个不该知道的秘密,最后让某一方不得不出手。”

某一方,就是两方都算,邓肃的观点让盛余一一惊,邓肃的提醒很对,要灭飞龙镇的不一定是飞龙镇的敌人,而可能是飞龙镇的盟友。所以自己和杜万彻在敌人那个范围寻找一直没有进展,兴许是找错了方向。

赵缨络问杨志“你的看法呢?”

杨志试探着说“会不会飞龙镇帮助某些人造出了神兵利器,或许有人想把神兵利器据为己有,或许飞龙镇的人在大功告成的时候,不肯将成果交出来。”

种师道皱了皱眉头说“飞龙镇名声虽大,但是田得象死后,八大工坊再无顶尖高手,就是田得象本人,也是器械高手,不是兵器高手。”

看得出来,种师道真的是很熟悉飞龙镇的人,盛余一转向杨志问“是不是火器?”

杨志失笑道“想什么呢?如果是火器,杜万彻还能看不到火光,听不到爆炸声。”

“假如老杜隐瞒真相呢?”盛余一见惯了官场的黑暗,已经习惯于反向思维。可是这个问题太深奥,杜万彻要是隐瞒,岂不是变相的同谋,而能让杜万彻缄口的人可不多。杨志再次摇头说“盛大人,再换一个思路,从田得象死去的那件事开始。”

盛余一沉默了,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只是不相信自己的家族会做出出格的事。种师道叹口气说“那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谜,当时飞龙镇的官府查了很多次,还请了开封府的名捕前来,依旧没有结论。”

杨志笑笑说“现在我是另外有线索,燕云殿曾经从飞龙镇挖人,就是铁姓的那几个人,元狄和金八爷想起来其中三个人的原来名字,我们查下去,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杨志还是留下了孟钺的线索不说,他是怕这件事真的与宋徽宗关系,孟钺躲到辽国就是和自己原先一样的选择,哪怕孟钺回到了大宋,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杨志也不想暴露孟钺的身份。盛余一却死死盯着杨志说“你知道的绝不止这些,田得象做过什么,别人不知道,嚣快刀和贝松林还能不清楚。至少当时田得象死的时候,嚣快刀就在场。”

杨志无奈地说“飞龙镇的人都死光了,嚣快刀也没有了那种豪情,就当往事尘封。盛大人,你要是不去想报仇,哪也未必不是一桩美事。”

盛余一气笑了“杨志,你可以把家仇放下吗?如果你能,我就能。”

杨志心里隐隐有些内疚,自己穿越而来,占据了青面兽的身躯,却没有丝毫对杨志前人和乌鹭等人事情要追究的冲动,不过杨志表面上还是笑道“我有什么家仇,你这是强词夺理。”

盛余一咬牙道“所以你理解不了我。”

赵缨络笑了起来说“盛姐姐,杨志不理解你,没关系,我理解你。杨志,你不还是总捕头吗?要是你来负责这个案子,你打算如何入手?”

杨志没有驳赵缨络的面子,想了想说“第一,自然是找到铁姓的那几个人,第二,是去找老人打听飞龙镇最后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那帮人能杀尽飞龙镇的人,但是周围的村坊没有遭到过洗劫,而八大工坊很多配套的东西都是在外面做的。第三就是当时管辖飞龙镇的州县官员,这些官场上的人不乏有能量的人,甚至就是参与的人。”

赵缨络和盛余一的眼神发亮,杨志说的三点确实没错,他们并不知道这不是杨志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杨志和朱武、王老志一起商议的结论。

赵缨络忽然问了一句“如果飞龙镇真的是研究火器呢?”

杨志目露寒光说“你们要相信杜大人,一怒屠龙手,你以为杜万彻会怕谁,会在乎自己的生命和其他身外之物吗?能在少林武功大进的,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看作一副皮囊。那么多官员到现场,难道一个人都看不出火器的痕迹?”

种师道点头说“杨志说得没错,杜万彻是个追求武道的人,不会让自己的心灵受到束缚。那么杨志,你不妨猜一猜,那是种什么武器?”

杨志沉声说“要是有,就是绝世的暗器,出手则斃敌,可能是连弩一类,也可能暴雨梨花钉一类,或者专门是破内功的暗器。说实话,我猜不出来,也不想胡乱去猜。”

盛余一无语,那个范围还真的是难以预测,不如杨志建议的好;杨志忽然问道“听说这两年你去了几趟飞龙镇,在现场看到过什么?”

杨志还是相信现代社会所谓现场不会骗人的说法,盛余一苦涩地说“每次去都和上一次一样,现场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动。”

杨志沉思道“你说的改动应该是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和野兽出没造成的,盛余一,你去了几次,难道没有看见有人种那些无主的荒田、有流浪汉在飞龙镇的废墟上占据房屋生存、有地方上的豪强想重建飞龙镇。”

“没有。”盛余一话一出口,就醒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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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地球旋转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按道理当地的百姓官府早就应该没有阴影,但是现在一切没有改变,难道没有其他因素,大宋的子民为了田地无所不用其极,要不然也不会有括田所出现,凭什么飞龙镇一片净土,放着良田都不过问,会不会,有人控制着这一切?

房间里一片寂静,几个人都想到了杨志提醒的内涵,一时间还真不好接盛余一的话茬,盛余一转向杨志问道“听朝中人说,杨志你和宗泽都不考虑回到东京任职,是因为天下俊杰都在汴梁,怕被人比下去?”

杨志笑道“盛大人所言极是,我就是一个生意人,又不准备在朝堂上做到什么位置,自然是在地方上自在。有些事你也不要乱猜测,去飞龙镇问一问便知道,兴许这些事就是一个小人物扯着虎皮当大旗,与朝中的人毫无关系。”

种师道颔首说“杨志言之有理,盛大人,我可以保证,杜万彻和他身后的人都不会与此有关,你就放心去查吧”

杜万彻身后的人就是宋徽宗赵佶,赵缨络听了最开心,他也不愿意自己的父亲宋徽宗有什么阴暗面被下属知道,男人花天酒地可以接受,但是人言可畏。盛余一晓得种师道、杨志两人肯定都有隐秘未说,恼火地问“杨志,那你和杜万彻嘀咕为了什么?”

“为了还原真相。”飞龙镇的真相不外乎外族、宝物、朝争三个原因,现在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外族、朝争就等于是过眼云烟,唯独可能再次掀起波澜的就是宝物。而杨志和朱武等人商议的结果,担心的就是事关宝物。能让幕后的人杀了八个工坊的人,那个宝物或者秘密该是何等的惊人,志向种师道请教“出事前后,飞龙镇有没有什么相关的军情?”

这是杨志客气的说法,其实就是在问,飞龙镇有没有与西夏联系的把柄;种师道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是不好说。盛余一不满地说“杨志,你这样胆小怕事,能成什么大事,你到底怕了谁?”

邓肃摇着头道“盛大人,偌大乾坤,要说杨志怕了谁,还真是少;等明天你和公主到金城书院就知道了。”

赵缨络笑着说道“邓先生,我也听说一二,你不如先介绍一番。”

邓肃点头说“杨志除了编写了数学教程以外,还起了一个三字经的头,现在是小孩识字的课本;另外杨志在书院编了一本地图册,一直到大食等地,就是我们这些老师现在也是议论纷纷,请种帅来,就是想请种帅指点一番。”

种师道笑道“那应该请国子监的大儒才对,为什么不找杨时?”

邓肃笑着回答“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我和杨志都认为,沈括不在,种帅是最清楚西面局势的人,我来驿馆的时候,正好把图册带来了。”

邓肃到公事房拿来图册,是杨志按照前世学过的地理画的地图,首先一个圆球状的外形就让种师道等人大吃一惊,杨志慢吞吞地喝着茶一言不发;邓肃介绍说“杨志认为,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譬如在大海、在沙漠,我们都是先看到船桅和旗帜在地平面上露出来,然后才看到船只与商队。”

种师道顿时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前来,要是国子监的那帮老学究听说这些,恐怕不是蹦起来骂杨志离经叛道,就是活活地被气死;但是关学讲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种师道的老师张载更是把天看作是一个以恒星为中心的,认为金、木、水、火、土诸星及地球是一个“运旋不穷”的整体。

既然是运旋不穷,球体就是最合适的解释,种师道想了半天便明白了一切,问道“地图只是一方面,你们是想把金城书院和关学合并,你们两个谁来继承关学?”

自张载死后,关学的重要人物吕大钧、吕大临、苏昞、范育先后去世,现在只剩下李复和种师道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在支撑,这些年两人不是没有想过寻找人来振兴,可惜响应者寥寥。杨志和邓肃现在都是名扬天下的人,这样的人要是有心关学,种师道哪怕明知两人有目的,也不会拒绝;王安石弄的新学,司马光编撰《资治通鉴》,都是有目的,种师道不认为这个有什么不好。

邓肃苦笑道“我倒是想厚着脸皮说自己,可是我的见识都是杨志教的,要我吹嘘,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杨志,反正公主不是外人,你把你对张载前辈那个恒星论的看法和大家说说,不是我临阵推诿,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并且我承受不了以后被千万人唾骂的大场面。”

种师道三人笑了起来,士林中的这种残酷一点也不比官场上差,张载、王安石、苏轼、沈括,哪一个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杨志无奈地放下茶杯,望着邓肃说“这就是你和我师傅商议的事情?”。

邓肃收起笑容,严肃地点点头,杨志点头说“好吧,我来说,张载前辈的认识是不错的,整个天空是浩瀚无边的星空,我们看见的每颗星星,其实就是与太阳一样的恒星,张载前辈说的我们所在的这个恒星系统就是以太阳为中心,金、木、水、火、土诸星及地球,一共九颗行星,围绕着太阳旋转。地球是圆的,并且在自转,月亮围绕着地球旋转。”

盛余一都听傻了,就算稍懂书籍的她也明白,杨志的说话是何等地惊世骇俗;赵缨络反而比盛余一强多了,面容平静,似乎杨志就应该是有这样想法的人。种师道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陷入沉思,没有人敢去打扰种师道,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种师道才睁开眼睛,对杨志说“当年家师和吕大临带着我们,想尽了办法要有个全面的描述,可就是不得其门而入,你这个说法是最完善的说法,我们遇到的很多天体现象就可以解释。来人。”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不相与谋

种师道的亲兵应声而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种师道吩咐道“把我箱子里那本封面画着星星的抄本拿来。”

老兵不一会就把抄本送来,这是张载当年的笔记,包含了日食月食、寒暑往来、潮汐涨落等疑问,杨志一一按照球体运行的说法来解释做了回答,心中庆幸张载毕竟不是沈括那样的科学家,这些问题好在对于后来上过大学的人来说,只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种师道四人的目光越听越闪烁,因为在他们看来,杨志能想清楚这些问题,用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

等杨志看到笔记中说日月星辰顺着天体左旋,只是旋转稍微迟缓一点,肉眼观察起来似乎向右旋转了,左旋右旋其实是相对的;杨志忍不住拍案叫绝,解释说这是因为地球自转与其它天体公转的相对关系,杨志特地让人找来两块圆石,用左右两只手控制着旋转给四人看,让他们想象站在某一个石头上的感觉。

种师道等杨志把石头停下来摆好说“杨志,我没资格做你的师傅,这样吧,我和五台山智真长老一样,代师收徒,我写信给李复师弟,你就做我们的小师弟,希望关学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杨志也没有虚情假意地推辞,原本就是这个设想,现在机会来了,岂能放过;杨志立即拜谢种师道说“多谢师兄,不如直接与李复师兄说,在长安办关中书院,他出任山长一职。”

种师道点头说“我看行,邓肃,你可记住杨志前面说的?”

“我明白,我连夜整理出来一份,一起送给李复先生。”邓肃刚刚从震撼中缓过来,难怪王老志不和徒弟讨论这方面的事情,实在是没有象张载这样,有许多东西可以互相探讨,杨志的说法就是捅开了最后的那层窗户纸。杨志让盛余一护送赵缨络回去休息说“你们放心了吧,就算我不做官,也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做。”

邓肃写完信已经是四更天,和种师道抵足而眠,杨志盘坐在地上运功一直到天亮;赵缨络早上起来就要杨志等人陪着去了金城书院,但是杨志还是安排先去天雄寺上香,为云中百姓祈福。赵缨络和种师道立刻懂了杨志的意思,同意前往天雄寺;天雄寺就在应州城内,离驿馆不远,杨志出发前让韩世忠先去通知戒严。

主持沙净率领全寺十六个僧人和前来上香的三十几名信徒在山门迎接,赵缨络进去烧了三炷香,把杨志准备好的一千两银票和应州城外的一百亩牧场地契交给了沙净,让沙净每年安排一百名孩子到金城书院读书;沙净是一路感谢,只不过他和杨志是自己人,晓得杨志所作,就是为了与金辽两国争夺民心。

车马转往金城书院的路上,赵缨络等人就听见巡逻的士兵再高歌“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哨兵;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到哪里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献给我的小公举。哎哟~差点忘了,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老虎做晚餐,这山涧的水无比的甜,不羡鸳鸯不羡仙。”

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杨志尴尬地说“活跃一下气氛。”

这是现代流行歌曲改的,杨志怕落人口舌和被佛门迁怒,所以在歌词中做了几处改动;骑马在侧的丘半江说“不错,不羡鸳鸯不羡仙,杨志,你应该不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也不会娶小妾,现在有意中人吗?”

赵缨络前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散心也好,生意也罢,只不过是宋徽宗和赵缨络父女的推脱之词;散心的话江南风景同样如画,气候更好,说是做生意,什么大生意需要公主亲自出面,千里迢迢而来?人人心里知道,赵缨络来应州说到底是为了杨志。

丘半江很聪明地挑起了话题,赵缨络和盛余一都竖起了耳朵,杨志停顿了一下才说“应州事杂,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丘半江明白自己只能闻到这一步,笑了笑说“等种帅回京,让种帅帮你找一门亲事。”

种师道笑道“丘大人有心了,你放心,杨志现在是我师弟,这件事我一定帮忙。”

种师道是打心眼里对赵缨络没成见,能这么大老远的来,这位公主也不容易,况且种师道看得出来,杨志对赵缨络不是没有好感,又不是亲兄妹,爱惜之中多少有点其他成分。赵缨络听杨志没反对,便晓得事情成了一半;盛余一心里不舒服,可是英雄豪气,赵缨络在身旁,反而一点不敢表露。

大队人马拐过十字路口,前面不到一里地就是金城书院;就在路口的一家酒肆中,乌长峣和时立爱相对而坐,时立爱也听见巡逻的哨兵唱《大王派我来巡山》,不仅失笑道“杨志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连这样的歌词都做得出来。”

乌长峣好奇地问“大人就这样相信杨志?”

时立爱肯定地说“能有歌词这个想法的,在当今世上,除了杨志不会有第二个人。说句心里的话,大宋有这样的人,是金国的大不幸,应州本来就是一个很一般的城市,但是你现在看看,繁华已经快赶上幽州了,各国商人都愿意跑来,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杨志做事公平,不压榨弱者。”

乌长峣晓得时立爱来应州不是简单地看看,说道“可惜杨志就是一个知州。”。

时立爱指着乌长峣笑道“你呀,就是喜欢逞强,明明是想来投奔杨志,却还要嘴硬;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大漠转了一圈又回到幽州,又跟着我来应州。我现在主意未定,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拒绝了郭药师的招揽?”

“道不同不相与谋。”

第七百五十章 巧遇元狄

时立爱两人喝完两壶酒,起身结了账向大街走来,路上打听得南北商行所在,缓缓前往,到了巷子口,便看见青石板铺的路面,道路东侧的一排槐树前是一个车马停放的场所,直通到前面南北商行店铺的门口。一眼看去人头攒动,但见大小车辆,骡车驴车马车不断进出,很多百姓和商贩甚至步行扛着货出来。车上马上,都是衣冠楚楚的人物,其间虽也有步行的人,都也规行矩步。时立爱不敢造次,迎着出来的一个商贩询问道“在下是初到金城,请问这就是杨大人的商行?”

商贩对时立爱上下看了一番,便道“不知阁下打听杨大人还是商行?若是买货,管他东家是谁,东西价廉物美才是硬道理。”

时立爱晓得自己二人穿戴不像商贩,引起对方怀疑,笑着解释道“我二人是杨大人在显州和幽州的故交,现在有心来沾点光,有些事想先了解一下,免得尴尬。请问这家商行和一般百姓做生意吗?”

商贩哦了一声说“如果你们真的是想做生意,直接与商行讲就是了,杨大人最是念旧,我们在行业里都知道,要是汴梁、安阳等地的人来拿货,商行一般都愿意让出一成利;只不过不允许转手倒卖,要是发现,再也没有下次生意。”

这就是实力,不仅是在钱上面,还有在资源人脉上面的优势,时立爱道谢了,走开一步对乌长峣道“我们去州衙看看。”

乌长峣晓得时立爱静极思动,和自己一样来就是存了心思,反正现在时间有的事,微微一笑就陪着时立爱绕道州衙。州衙还是过去辽国时期的模样,杨志没有翻新,只不过把部分牌匾换了,将所有契丹文的东西全部除掉,看得出来每天有人打扫,路面、门梁、摆设都干干净净。

衙门口只有一个衙役站岗,时立爱惊讶道“杨志如此自信?”

乌长峣笑道“时大人,杨志的埋伏肯定在第二进,你想想,就算有人要做什么歹事,也是对后院下手的多,怎么会在前院布防,正常上班的官吏衙役足以应付;不过杨志还是在和怨军时期一样,不在意排场。”

时立爱立住脚道“难怪,可是公主前来,是一个喜庆的事情,如此散漫,难道不怕上面怪罪?”

说时,身后有人道“两位,是来找哪一位的?”

时立爱回头看时,对方见了拱揖道“原来是时大人,失敬,在下是昆罕蒙屹,在燕云殿就跟随杨大人。”

时立爱忍住心中惊讶问道“你们每天暗地里巡逻?”

昆罕蒙屹笑道“哪有那么严重,是因为现在人多了,杨大人就在前面巷子里租了两套院子给我们居住,昨天通知了,中午的时候公主要到州衙,所以不当值的人也要到场,没想到正巧遇到二位,难得相会,时大人不如进去看看吧,说实话,我认为现在金城比燕云殿强。”

有人哼了一声道“昆罕蒙屹,你在燕云殿就被杨志收买了吧,过去也没看出你有这么殷勤的样子。”

说话间,元狄从街边走过来,时立爱见了故人大喜,急忙上前施礼;元狄对正在行礼的昆罕蒙屹说“你去和朱武说一声吧,我先带他们两个喝酒去,等公主走了,我们三人就回州衙。”

三人就在不远处找了个小酒店坐下,时立爱给元狄、乌长峣两人互相介绍,酒保送菜进来,乌长峣道“我等自筛酒,叫你时你便来。”

酒保出去,时立爱道“元大侠,实不相瞒,我是来看看金城的现状。”

元狄笑道“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总要眼见为实,只是你不知道杨志小心的程度,在金城表面繁华的同时,杨志时刻防范着西夏、辽、金的暗探。刚才亏得遇见的是昆罕蒙屹,要不然肯定闹出误会来。我现在是闲人一个,杨志向汴梁上报了我的情况,这次丘半江来,带来了宋徽宗的要求,请我去御拳馆担任供奉,金八和云青逍加入皇城司。”

时立爱听了,默然无语,辽国一座锦绣江山被金国和大宋分掉,连元狄说起在大宋任职都是如此平淡;时立爱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乌长峣问道“前辈愿意前去吗?”

元狄也是千年的狐狸,答道“我自然愿意,我在辽国又没有积蓄,总要挣点钱吧。”

乌长峣低声道“前辈不会另有目的吧?”

元狄直接给乌长峣一个爆栗说“想什么呢?辽国是被金国灭掉的,我连金人都不找,还会有什么想法。整个一猪脑子,你说,契丹人是在大宋舒服,还是在金国舒服?”

这还需要问吗?很多契丹人在金国属于奴隶,在大宋则全部是平民,时立爱斟酌着说“可是大宋未必能治理好,一旦开战,在金人的强势下,大宋未必能支持很久。”

元狄对时立爱的担忧十分明白,笑道“这就是我不想再烦神的原因,每个地区的人都是站在自己角度来看问题,时大人,现在幽州相当于宋金对峙的前线,你从幽州的角度看,自然感觉幽州靠着北面才是安全之举,最好将南北交锋的战线推进到黄河一线,幽州便能恢复往昔的繁。

假如北方各族能跟着女真到中原抢掠一番,人人弄点够几年开销的物资回来,那就更加完美。可是兵无常势,要是金人夺取了幽州,宋军却在燕云苦战不退呢,你以为耶律大石会坐视塞外风云变幻不管吗?恐怕到那时候,幽州就是战火遍地的地方,到时候金人将百姓迁往渤海,幽州还有存在的可能吗?”。

时立爱斟酌半天,悚然道“元大侠高见。”

百姓迁移到渤海,对于官宦和一般百姓只是背井离乡,但是对于商人和时家这样的小家族来说就等于是从头开始,除非投奔金国会有高官得做;元狄摇头说“这个分析是杨志说的,他对你有一个说法,如果高企弓等人死了,你去金国至少能做到宰相,否则只是战死沙场的命。”

第七百五十一章 乱绪无解

时立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乌长峣也端着酒杯喝不下去,两人都清楚,杨志既然对时立爱如此关注,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时立爱强笑道“能蒙杨大人另眼相看,我还真是有幸。”

乌长峣试探着问元狄“前辈,杨志还说了什么?”

元狄笑道“杨志的人来了,你问他。”

说话间单廷圭走了进来,昆罕蒙屹到州衙找朱武商议,朱武不用猜也知道两人的来意,立即请单廷圭跑一趟,把两人请到州衙。时立爱与单廷圭本就是旧识,看见单廷圭便说“听元大侠一说,我才明白,看样子在应州,没有什么事能瞒住你们的,只是杨大人这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见我们?”

单廷圭笑道“时先生和乌大侠前来,杨大人肯定能抽出时间的,不过二位既然来了,也应该在应州多待一阵子,看看这里的变化。时大人,你放心,杨大人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你们在幽州等地来去自由。”

乌长峣不由得摇头,杨志手下一个个自信满满,未必是什么好兆头。现在大漠东西形势诡谲,但是大宋境内却是一片马放南山的太平景象,甚至可以说懈怠。不过既然来了,不见见杨志,乌长峣心里不安宁;在显州,杨志的武功比自己高得有限,但是现在杨志收伏车氏兄弟,名声响彻塞北。

乌长峣很想知道杨志发生了什么,当时观战的人都认为车氏兄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因为杨志打出了一套奇怪的掌法,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单廷圭是武人,时立爱已经不愿意谈局势,乌长峣趁机问起这事;单廷圭双手一摊,示意元狄说,元狄摇摇头说“我和王老志谈过,这套掌法叫太极,你们知道吗,是杨志起的头,王老志完善的。”

乌长峣顿时傻眼了“难道这就是天赋?”

元狄大笑“不要问我,杨志送我一首词,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我在春天里听了,都有一丝凉意。”

时立爱明白了,是杨志的这种神奇让元狄感觉到无解,苦笑道“我现在想见杨志的心情越来越急迫了。”

四个人喝酒喝到下午,得知赵缨络离开州衙才回去,时立爱两人见到杨志已经是在晚上,杨志带着淡淡的酒意,让人泡了一壶浓茶,在州衙后院的小花园和两人聊天;杨志与时立爱相谈甚欢,说的尽是如何治理地方的心得,乌长峣忍不住问杨志“你可知道,宋、金、辽三国的局势?”

杨志颔首说“知道,但是我能做什么,出了应州的事情我要管就是违法,这些事都是大佬们的职责,时大人有鲲鹏之志,我不想勉强,乌大侠,不如你就在应州定居,早晚我们还能交流下武技。”

乌长峣冷笑道“如果这样,我还不如答应郭药师。”

杨志似乎早有心理准备,问乌长峣“你为什么不投奔金国?”

乌长峣一愣,瞬间说不出话来,自己拒绝郭药师,又跑到应州来,岂不正是不想去金国。杨志肃容道“耶律延禧听说金国朝中接连出事,必定会私下假投降的面具,率军越过沙漠东征,这恰恰中了金国的轨迹,沙漠以西之地必定属于西夏,耶律延禧兵败后恐怕连沙漠都靠近不了。”

事关旧主,时立爱问道“那么结局如何?”

杨志冷笑道“一旦被金兵和西夏联手断了后路,耶律延禧无法撤军后,只能南逃大宋,估计最后的地点就在我大宋的境界,或许就在应州吧。”

时立爱目光大盛,又问道“杨大人准备如何处理?”

“犯我境界者,必诛之。”杨志面色一冷说“不管金国、辽国,我都不会让他们随意乱闯,但是至于后续处理,那是朝廷的事。时大人既然放心不下,或者不甘心辽国灭亡,何不前去黑水城,与耶律大石一起并肩作战?”

时立爱晓得被杨志点到了死穴,自己的纠结被眼前的年轻人看得清清楚楚,无奈道“人各有难处。”

杨志同意道“时大人,几年之中的感受与几十年中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不会劝你。”

种师道临走前和杨志确认了一次,杨志确实对迎娶赵缨络没有异议后才问杨志“你可以拿什么做聘礼?”

两人现在关系走近,杨志也没有隐瞒“我准备写一本书献给圣上,叫三国演义。”

种师道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杨志做得很好,晓得宋徽宗向他要罚银并不是真的在乎钱,而是喜欢惩罚杨志的感觉,所以杨志直接说要献书;但是这种好让种师道在心里唏嘘不尽,师傅张载当初就是太过硬气,才终生不得志,杨志似乎更加阴柔。

种师道点头道“我会向皇上说的,看你运气如何,兴许皇上不满意你的聘礼,会另外出题目。”

杨志笑道“这是应该的,师兄放心,战局一起,我会留在云中,直到最后一兵一卒。师兄回去必定会被朝廷启用,只是师兄在汴梁要小心,那些宰相们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种师道此刻相信杨志另有神通,为了大宋,种师道还是决定问一问“你认为金兵有可能打到汴梁?”。

杨志自然不会落口舌,哪怕面前是种师道,杨志也需要考虑自身的安全,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是绝对不能说;杨志轻轻一笑说“辽东铁骑只要占据幽州,便可绕城南下,怕的是宰相们为了求和,直接把对方接到了汴梁城下。”

种师道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志,如果局势糜烂到这个地步,自己还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种师道更不敢相信,宰相们怎么会愚蠢至此,种师道过了半晌,才摇摇头掉头而走;种师道耳边忽然响起杨志的声音“师兄,将来汴梁有事,切莫为一城一地心急,就算汴梁城破,只要大宋犹在,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临别1

种师道同样在寻找自己内心的宁静,白天在金城书院看到的东西,在赵缨络等人眼里似乎只是新奇,唯有种师道才懂得那些说法的珍贵。现在种师道对杨志发扬关学的能力是毫不怀疑,所以开始对杨志的前途有些关心。

丘半江敲门进来,在种师道对面坐下说:“恭喜种帅,关学后继有人,足以告慰张老在天之灵。”

种师道笑笑,丘半江随自己来,明面上是保护赵洛缨,安置元狄三人,实际上另外有使命,丘半江这么晚跑来,绝不是为了恭喜自己,种师道给丘半江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说:“丘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

丘半江点头说:“我是为杨志和公主而来,这件事总需要有人来挑破这层窗户纸。刚才接到消息,耶律延禧残部六万多人已经越过沙漠,正在向内化州进军,我们在应州最多只能停留一日,好事不怕多磨,但是该决当决。”

“耶律延禧还真会挑时间。”种师道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他这么做是自寻死路,隔着沙漠,碍着西夏的面子,完颜宗翰兴许鞭长莫及;但是他越过沙漠,就是主动送到狼嘴里的一群绵羊。丘大人多谢了,杨志的事在走之前我会敲定。”

丘半江松了口气,他之所以跑来提醒种师道,就是从这份军情中看到了不寻常的地方,因为丘半江在御书房听到过一段对话,太子赵桓要宋徽宗写了一封信给耶律延禧,请耶律延禧带着手下投奔大宋,允诺封王。

丘半江不知道耶律延禧是不是这个打算,只是丘半江明白,一旦这件事暴露,宋金大战就会爆发,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情况,杨志二人哪怕是互有好感,也不知道后面有么没有机会。

种师道次日一早到州衙的时候,杨志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正在和张三、朱武、韩世忠等人商议,杨志立即请种师道入座。朱武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说:“耶律延禧进军的方式有些奇怪,他没有就近攻打城池,也没有加快行军速度,看上去就像游牧的时候换草场一样。”

杨志想起传说中宋徽宗给耶律延禧写信的事,问了一句:“在耶律延禧东去的路上,有没有拐道大同府的岔路?”

“没有。”车东星肯定地说:“那里看上去是平原,实际上山川河流地势复杂,只有一条坦道往南,就是在过了下虎水的小虎川,有大路可以供车马南下,到了卓南沟,分别有路前往大同、应州、蔚州、新州等地。杨大人,莫非你认为耶律延禧是要难逃?”

朱武一边听着,一边在地图上标出这条线路,皱了皱眉说:“还真有这个可能,要不然就难以解释,耶律延禧为什么把所有的家眷全部带上,要是耶律延禧这么做,就是把战火引过来了。并且最直接的道路是来应州,没有岔路和回头路。”

杨志几乎可以断定,宋徽宗已经写了信,但是杨志不能说这个猜测,反而吩咐朱武:“立即给大同与朔州取信,要他们注意西夏是不是有军事调动;派人示警蔚州,告诉宗泽大人,耶律延禧也可能去他们那里,我们两个州遇到情况,互相呼应。调岳飞、孔彦威两军前去与韩滔会合,我和张三亲率两千骑前去指挥,朱武、杨岳留守。”

一听到云中可能两面御敌,并且是西夏和金国这样的劲旅,谁也不敢怠慢,朱武等人答应一声,随即开始忙碌,杨志回头请种师道到客厅坐下说:“师兄,恐怕要和公主说明,请她离开应州。”

“要是公主不肯呢?”种师道觉得现在正是挑明的时候,不慌不忙地说:“你应该知道公主来的目的。”

“我明白,这件事我愿意,任凭师兄做主。”杨志表现得很光棍,自己惹的祸不能让其他人承担,种师道笑道:“那就好办了,我回去和公主商议。”

种师道回到驿馆,朱智卿、罗吕、雷横等人正在和赵缨络带来的管事在商议生意,盛余一和赵缨络在客厅心不在焉地品茶,桌上的几样小点心动都没有动;见到种师道回来,盛余一高兴地说:“种老,你来负责公主保卫,我去找杨志,谈一谈飞龙镇的那几件案子。”

种师道苦笑一声,劝阻道:“杨志已经开始调动大军,恐怕没时间见你。”

赵缨络惊讶道:“这么巧?”

种师道点点头说:“辽军已经动了,金国和西夏必定会随之出招,应州虽然不是边境,但是难保没有意外,所以杨志拜托我一件事,回京向圣上提亲。”

盛余一眨眨眼睛问:“种老肯定?”

“肯定。”种师道笑了笑说:“不知公主意下如何,看老夫能不能有这个机会。我可听说,郓王要求干涉公主婚事。”

赵缨络不在意地说:“种大人,父皇那边你说,我哥这边我说。”

不过种师道做事老辣,临走前和杨志谈了一次,确认杨志对迎娶赵缨络没有异议后才问杨志:“你可以拿什么做聘礼?”

两人现在关系走近,杨志也没有隐瞒:“我准备写一本书献给圣上,叫三国演义。”

种师道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杨志做得很好,晓得宋徽宗向他要罚银并不是真的在乎钱,而是喜欢惩罚杨志的感觉,所以杨志直接说要献书;但是这种好让种师道在心里唏嘘不尽,师傅张载当初就是太过硬气,才终生不得志,杨志似乎更加阴柔。

种师道点头道:“我会向皇上说的,看你运气如何,兴许皇上不满意你的聘礼,会另外出题目。”。

杨志笑道:“这是应该的,师兄放心,战局一起,我会留在云中,直到最后一兵一卒。师兄回去必定会被朝廷启用,只是师兄在汴梁要小心,那些宰相们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种师道此刻相信杨志另有神通,为了大宋,种师道还是决定问一问:“你认为金兵有可能打到汴梁?”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临别2

杨志自然不会落口舌,哪怕面前是种师道,杨志也需要考虑自身的安全,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是绝对不能说;杨志轻轻一笑说:“辽东铁骑只要占据幽州,便可绕城南下,怕的是宰相们为了求和,直接把对方接到了汴梁城下。”

种师道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志,如果局势糜烂到这个地步,自己还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种师道更不敢相信,宰相们怎么会愚蠢至此,种师道过了半晌,才摇摇头掉头而走;种师道耳边忽然响起杨志的声音:“师兄,将来汴梁有事,切莫为一城一地心急,就算汴梁城破,只要大宋犹在,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

种师道全身一震,杨志此语对汴梁是大不看好,要知道现在宋金尚未开战;而杨志现在告诉自己,恐怕就是泄露天机,要不是拿自己当亲人,是断断不会说的。种师道摆摆手,连头都没回,大声吟诵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杨志晓得种师道信了自己,却死志已定,于是在种师道身后跪下相送,一个头深深地磕在地上。种师道昂首走出小院,赵缨络等人松了口气,唯独丘半江眉头紧皱,他是清楚的,在这几天,种师道和杨志有的是时机独处,但硬是等到临行前才商议,一定是双方都在琢磨。能让杨志和种师道如此费神的,丘半江不相信是赵缨络的婚事,而应该是关于北方战局的,种师道念的诗充满豪壮,在丘半江看,绝不适合今天的场合。

马车旁的元狄面色不变,杨志、种师道要是没有什么大手笔,反而让人不敢相信;种师道朝众人拱拱手,和赵缨络说了一声,就下令启程;杨志已经声色如常地走出来,带着应州的官员恭送公主,一直送到十里长亭。

旭日东升,前面一株株杏树正在和煦的风中伸展着动人的身躯,绛红满枝;远处疏疏朗朗的旱柳和叫不出名字的杂树伫立在纵横交错的田埂上,看上去满目绿色。赵缨络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种师道等人自然懂赵缨络的想法,早就勒住了缰绳,主动落下了二十步的距离;杨志单骑上前,到了马车旁杨志跳下马来,在车厢外拱手施礼:“公主一路走好。”

赵缨络掀开车窗的帘子说:“当初读柳三变的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实在是不懂,现在,我懂了。”

杨志递上半枚虎符,轻声道:“公主,现在不是我们说离愁的时候,这次你回去,压力不会比我在应州小,如果真的出现危急情况,我会请朱智卿帮忙,或者派人前去见你。”

赵缨络接过虎符,端详着说:“这就应该是侯蒙给的虎符吧,我听说在大名府用过一次,难道汴梁的局势会比一年前的大名府更加危险?”

“未雨绸缪。”杨志笑了笑说:“公主回去后,可以把产业往秀州、杭州等地转移,算是开辟南方的市场。”

赵缨络自然晓得决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她相信杨志,绝不会故弄玄虚;赵缨络郑重地收好虎符,点头说:“我知道了,杨志,多保重。”

没有诗词,没有想象中的依依不舍,公主赵缨络就在种师道等人的护送下走了;杨志一直站到看不见队伍的影子,才回头带着手下回城。金八爷纵马上前,靠近杨志问:“大人等会有时间吗?”

金八和云青逍都拒绝了皇城司的差事,他们对丘半江说得很清楚,如果还想过着这样官场上的日子,就不到大宋境内来了;丘半江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同意回去帮他们说话,不过两人身份特殊,丘半江还是请两人不要擅自离开应州,免得引起误会。杨志点点头,他其实对两人也很有兴趣。

宋徽宗得知云中军情和赵缨络在返回太原,心中稍安,只是对杨志被推为关学下一代负责人感觉有些迷惑,立即下令请杨时、周敦颐等国子监大儒前来。种师道和李复已经给包括吕家在内的很多关学弟子去了信,杨志的理论也被丘半江送到皇城司,何诉看完足足傻了半个时辰,才跑进御书房,把折子给宋徽宗看,宋徽宗也愣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宋徽宗就问:“你们认为杨志说的是真是假?”

周敦颐说:“张载当年的言论就够惊世骇俗,但是杨志的解释更加让人恍如做梦,臣认为,其中有一定道理,但是需要验证,听说杨志在试做了一个模型,不如告诉金城,做好以后送送一套到汴梁。”

周敦颐心里很安稳,杨志、种师道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连公主赵缨络都见过,这套工具就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况且首当其冲的不是儒林,而是说神仙的道教,杨志本人就是王老志的传人,怎么解释轮不到自己烦神。

周敦颐是宋代理学的开山祖,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以理说话,但是太子赵桓不能做这样的想法,杨志一旦成为关中学派的翘楚,势必会影响很大一批读书人,赵桓直接下了评语:“妖言惑众。”

杨时摇摇头说:“杨志的这个理论有其合理的地方,是对张载所学的补充,不如就按周大人说的,等那套模型到了汴梁,我们看过以后,按照各家的理论进行反驳,如果反驳不了,那就说明这种理论有可能。”。

杨时的意见很明显,这不过是个学术上的事情,做学问,尤其是脑洞大开的想法,哪有每一次都对的。蔡攸明白,这将是一次真刀实枪的交手,问杨时:“我们应该找哪些人?”

杨时笑道:“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的传人,另外沈括和天师府的弟子,道门出自黄老,也是诸子百家之一。”

第七百五十四章 隔墙有耳

杨时这一说,反让一屋人犹豫,杨时给的范围太广,超过了儒学的界限,这说明在杨时的心里,是认为儒学赢不了这场辩论。可是王安石的传人自然非蔡京莫属,司马光、苏轼还没有恢复名誉,谁愿意出来顶雷,除非大赦;至于天师府,要是来参加这样的争议,就丧失了道统独一无二的地位。

但是没有人反驳杨时,就连蔡攸都没有吭声,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杨志此举是获得王老志支持的,恐怕神霄派也愿意出现这样的局面,看上去神霄派会因为林灵素而受到影响,实际上要是除掉朝廷的约束,在民间神霄派的影响力远远超过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宗。梁师成建议道:“请蔡相拿个主意,杨志好歹也是蔡相的门生。”

何诉亲自去请,蔡京很快就来了,看完丘半江的奏章说:“我们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蔡攸等人不由得怀疑蔡京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毕竟蔡京、王黼、种师道等人现在都是被太子赵桓冷眼看待的人;蔡京斟酌着说:“杨志对张载学说的解释将要花很长时间,并且从创立书院来看,种师道等人无心做学识上的争执,不如静观其效,如果杨志解释不清,到时候再说。”

蔡京的主意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蔡攸、梁师成等人面面相觑,只有何诉心里赞叹,给蔡京点了一千个赞;蔡京表面上说的是关学这件事,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蔡京明白自己的相位最多就是几个月,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出头,到时候种师道、杨志掀起的波浪越大越好,以蔡京和杨志不算差的师生关系,何诉能肯定杨志会给蔡京一个面子,在蔡家致仕后再前往关中书院。

但宋徽宗不喜欢这个主意,他想弄清楚到底杨志和张载说的是真是假,杨时看出来,上前一步说道:“沈冲长于格物,与杨志夙有往来,不如让他前去金城,观看金城书院的那个模型,然后画下图纸,请各处评估以后再做商议?”

宋徽宗笑道:“如此更好,何诉,你马上通知古桐园和沈冲,就说去观看沧浪营的霹雳雷。”

何诉到了古桐园,叫杜万彻、沈冲到室内密商此事,杜万彻笑道:“这可是大事,关学一旦兴起,很多观点都要颠覆过来,何公公,我们明白此事重大,一定会商议一个办法来,只是沧浪营的霹雳雷不好办,杨志现在为了省钱,直接用了禁军和西夏的霹雳雷外形,从外面看,毫无别致之处,就是拿回来,里面的东西也分析不出来。”

杜万彻在云中、幽州见过杨志军中火器,古桐园和皇城司也一直在关注,但是现实就是这样,除非下圣旨要杨志交出配方;沈冲赞同道:“雷家、秦家的火器威力不亚于沧浪营,最关键的还是军中将领,对火器的使用没有杨志那么得心应手,说到底,是仗打少了。另外就是雷家、秦家都不肯拿出配方,这件事和杨志也无法开口。”

何诉远比杜万彻两人狡诈,怎不知道两人与杨志关系不错,又晓得杨志迟早是不会做官的,所以不愿意做这件伤人伤己的事,何诉于是笑了笑说:“那么沈冲去带几个霹雳雷回来就行,关键是那套恒星旋转的模型。”

沈冲心里比任何人都想去看一眼,当初张载提出这个理论,沈括就认真推演过,只是没有得出结论,沈冲一看杨志的说法就信了五成;沈冲点头道:“公公放心,下官一定不负使命。”

沈冲没有急着出发,沈家也想拓展生意到云中,一百两银子的苏州丝绸现在在云中据说能卖到三百两银子,沈家在汴梁的族人早就想打通这条线路了;沈冲做了一天准备,带着一张丝绸、茶叶、瓷器的清单先走,沈冲的堂弟沈方貂带着货物后走。现在有经验的马夫不好找,沈方貂干脆喊了茅十六同行。

茅十六没有跟随杨志北上,拿着杨志留下的钱自己开了一个车马行,做一些短途的生意;看着杨志在北方叱咤风云,茅十六每日在家中唏嘘,这次沈方貂一说,茅十六就很痛快地答应了,亲自押车前去应州。

沈冲带着四名衙役先行,晚上住在洛阳的驿馆,沈冲吃了一碗羊肉面,回到房间躺下不久,就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跟着驿卒进来的足有十人之多,就听得有说话声音:“花子虚,今天看在朱捕头的面子上,就给你一间上房休息。”

“多谢多谢。”那个朱捕头说道:“以后各位要是到汴梁,尽管来找我朱仝,王兄弟,你陪着几位爷在堂间吃个饭,我和花公子叙叙旧。”

有人反对道:“朱捕头,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这不符合规矩。花子虚是高太尉看中的要犯,要是跑了,我们可是吃罪不起。”

朱仝打着马虎眼说道:“我知道,各位今天是给了朱仝天大的面子,我也是朝廷的人,不会让大伙为难,我还不是怕大伙不一起吃饭,最后上桌的人连菜都凉了。要是大伙不相信,就把我也铐起来。”

外面一阵沉默,最后一人道:“朱兄弟,委屈你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在是关系重大。”然后就听到一阵链条的声音,想必是把朱仝真的铐了起来;沈冲的房门也被一脚踢开,两个士卒冲了进来。沈冲依旧闭着双眼,随行衙役急忙过来,解释道:“这是我们刑部古桐园的沈大人。”

古桐园三个字,让冲进来的士卒立即吓了逃回去,门外官军闻言,一声赔罪走了进来,让衙役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沈冲笑笑,这名军官看上去跋扈,实际上心细如丝。隔壁过了一会,朱仝问道:“花子虚,你究竟是什么打算,真的准备去泾原路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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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凶手朱仝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冤啊,朱仝。李彦和高俅说的二十万两白银和银矿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可是上面相信了他们,我又熬不过大刑,你可要想办法救救我啊。”

沈冲听到这里,便清楚隔壁是刑部的信任总捕头朱仝和原来羁押在皇城司的花子虚,经过皇城司的调查,苏木、张举、花太监的事确实与花子虚没关系,何诉敲诈了点钱财就把人放了。没想到花子虚命运坎坷,还是被李彦和高俅两个贪心的家伙盯上了,也不知道按了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发配到泾原路。

朱仝一个名捕,与花子虚直呼其名,有点奇怪,难道两人是生死之交。沈冲正在琢磨,就听得朱仝说道:“子虚,宋公明现在在洛阳,想见你一面。”

“不见。”花子虚有些不耐烦地说:“朱仝,我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你们不要再想着怎样,我心里明白,有高俅那个王八蛋在,花再多的钱都是没有用的。你不想想,如果宋公明真想见我,在汴梁他为什么不出面?我告诉你,他是想得了好处还不沾腥气,朱仝,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朱仝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花子虚似乎不愿意再说话了;军官朝沈冲拱拱手出去,听动静是进了隔壁房间,朱仝好象无奈解了铐链,告辞离去。后半夜无事,沈冲睡得安稳,隔壁的花子虚似乎也睡得安稳,没有再出什么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沈冲一行收拾好正吃早饭,花子虚等人从驿馆走了出来;押送花子虚的是一名军官和八名士卒,那名军官却不是昨日进入沈冲房间的军官,花子虚上了骡子拉的囚车,军官上了马,士卒跟在后面步行,吱呀呀地出了驿馆。一名驿卒走过来,朝沈冲施礼道:“沈大人,范致虚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范致虚的官位远高于自己,连路过都被察觉,沈冲无奈,前去河南府衙,花园的葡萄架下,范致虚正在和一个官员下围棋,范致虚持白子,一条大龙正在被黑子围歼;范致虚看沈冲进来,示意沈冲先坐在一旁,一旁侍者给沈冲端上茶水。范致虚对面的官员三十岁上下,留着五柳长须,目视棋局,神情逸然;两人又走了十七手,范致虚投子认输。

范致虚把白子投入棋罐中,给沈冲介绍,官员是范致虚的好友,刚刚被王安中和郭药师赶回来的河北转运副使孙昭远;沈冲一听,急忙起身施礼道:“小人失礼了,孙大人才兼文武。”

孙昭远笑道:“沈大侠在古桐园,对朝廷之事可是熟悉得很啊。”

沈冲突然赞助郓王赵楷,让很多人吃惊,范致虚对沈冲的好奇超过任何人,正好孙昭远过来,范致虚才想一起来探沈冲底的;范致虚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毫不在意地问:“听说沈大人这次去应州,有没有困难,也许我能帮上忙。”

孙昭远听范致虚介绍了沈冲的经历,便明白沈冲无意官场,着实有点好奇,沈冲笑道:“回大人话,下官奉命前去看金城书院的那个模型。”

孙昭远显然知道这件事,笑道:“沈大人是话中有话啊。”

沈冲收起笑容,点头道:“杨志所言若是真的,对局势是不可想象。”

范致虚对汴梁的形势了如指掌,点头问:“你认为会是真的吗?”

沈冲肯定地答道:“差不多吧,杨志和王老志到现在的这些预见,没有多少发生过大概率的错误,这件事出错的可能小,只是杨志要证明的时间会很长。说句笑话,我和杨志能不能看到那一天都不好说。”

范致虚晓得沈冲所言不假,连蔡京复相的事情都能猜到,杨志还有什么想不到的,范致虚陷入了沉思,孙昭远插话问了一句:“沈冲,你有时间吗?”

沈冲点头道:“路上行程还是比较宽裕的,二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范致虚沉吟道:“昨晚去你房间的将领叫王仔奉,你没猜错,是小王先生王仔昔的胞弟,花子虚的案情你恐怕比我们还要清楚,杨戬在轿中临死前写下的八个字,藏宝图、郭天信、魔宗;蔡攸虽然说藏宝图是找不到所在的银矿,但所有知情人都离奇地死了,高俅对花子虚也死盯不放,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王仔昔的家人在古桐园都有档案,沈冲虽然不认识王仔奉,但是肯定晓得这个人,范致虚很聪明地没有做隐瞒;既然求人做事,肯定是要完全相信这个人。沈冲虽然不是什么破案的高手,但是看得多了,很随意地就能猜到:“范大人是担心花子虚在路上出意外,只要扣下王仔奉就可。”

沈冲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昨夜美髯公朱仝应该是故意在隔壁那么说的,以朱仝的功夫与机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隔壁,甚至宋公明都没有来,朱仝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么,朱仝后面就是,沈冲一下子站了起来,范致虚知道,要杀花子虚的不是王仔奉,而是朱仝。

范致虚两人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沈冲的反应,范致虚微笑着说:“王仔奉现在还在军营里休息,昨天辛苦了一天,我已下令,今天不允许他出去。”

沈冲心服口服:“大人高明,顺水推舟,只是查案不是我的专长,美髯公朱仝正在洛阳,他是总捕头,大人可以找他。”

范致虚摇着头说:“朱仝是总捕头,但是他是景王的人,过早参与了争斗,我不敢相信他会公正地处理事情。刑部让朱仝赶来,就是为了和李彦争功,这种一嘴毛的事情,本官没有兴趣。”

都是聪明人,范致虚的每一句话都点到为止,沈冲一直谈到中午才回驿馆,午饭后才出发,才出洛阳三十里,听得到一个消息,花子虚等十人在前面的黑松林被杀了;黑松林离官道还有三里路,许多行人都驻足官道上,对着黑松林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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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岳飞袭营

范致虚晓得沈冲所言不假,连蔡京复相的事情都能猜到,杨志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只是要堵住悠悠之口,这对师徒显然清楚其中的难度,所以只做事不造势;范致虚陷入了沉思,孙昭远插话问了一句:“沈冲,你有时间吗?”

沈冲点头道:“路上行程还是比较宽裕的,二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范致虚沉吟道:“昨晚去你房间的将领叫王仔奉,你没猜错,是小王先生王仔昔的胞弟,花子虚的案情你恐怕比我们还要清楚,杨戬在轿中临死前写下的八个字,藏宝图、郭天信、魔宗;蔡攸虽然说藏宝图是找不到所在的银矿,但所有知情人都离奇地死了,高俅对花子虚也死盯不放,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王仔昔的家人在古桐园都有档案,沈冲虽然不认识王仔奉,但是肯定晓得这个人,范致虚很聪明地没有做隐瞒;既然求人做事,肯定是要完全相信这个人。沈冲虽然不是什么破案的高手,但是看得多了,很随意地就能猜到:“范大人是担心花子虚在路上出意外,只要扣下王仔奉就可。”

沈冲忽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昨夜美髯公朱仝应该是故意在隔壁那么说的,以朱仝的功夫与机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隔壁,甚至宋公明都没有来,朱仝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么,朱仝后面就是,沈冲一下子站了起来,范致虚知道,要杀花子虚的不是王仔奉,而是朱仝。

范致虚两人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沈冲的反应,范致虚微笑着说:“王仔奉现在还在军营里休息,昨天辛苦了一天,我已下令,今天不允许他出去。”

沈冲心服口服:“大人高明,顺水推舟,只是查案不是我的专长,美髯公朱仝正在洛阳,他是总捕头,大人可以找他。”

范致虚摇着头说:“朱仝是总捕头,但是他是景王的人,过早参与了争斗,我不敢相信他会公正地处理事情。刑部让朱仝赶来,就是为了和李彦争功,这种一嘴毛的事情,本官没有兴趣。”

都是聪明人,范致虚的每一句话都点到为止,沈冲一直谈到中午才回驿馆,午饭后才出发,才出洛阳三十里,听得到一个消息,花子虚等十人在前面的黑松林被杀了;黑松林离官道还有三里路,许多行人都驻足官道上,对着黑松林指指点点。沈冲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花子虚在皇城司一年,最起码没有生命之忧,没想到放出来还不到两个月,就死在了这里。

沈冲顾不上愁绪,直接过了黄河前往太原,在路上遇到快马传来的消息,才知道耶律延禧进攻金国失利南逃,追击的金军已经杀入大宋境内,攻陷了归化州;差不多同时,西夏名将任得敬指挥两万大军进攻朔州,云中两面受敌。而尊奉大宋为宗主国的萧干,也趁机打下新州、檀州,威胁幽州。

杨志在得知金兵突袭归化州的时候,就开始将大军慢慢北移,包括五千骑兵和两千以长矛兵、神臂弩、火器军为主的步军;另外派出细作打听耶律延禧的处境,随时回报。眼见耶律延禧和追赶的完颜娄室都避开了大同府,一路向东南,越过怀仁县,直扑应州,经过数次接战,耶律延禧的大部分人马已经丢失逃散,身边只有不到四千人;完颜娄室不断分兵后,所有的兵力也只有五千人左右。

完颜娄室是金军名将,二十一岁代父为七水部长,随完颜阿骨打起兵抗辽,在达鲁古城下九陷辽阵,后来参与了攻克辽中京、西京等战役,更击败西夏名将李良辅;这次越境作战,就是完颜娄室和完颜习室做的决定,完颜习室负责监视大同府的宋军动向,完颜娄室负责抓捕耶律延禧。

杨志估算着耶律延禧的路程说:“耶律延禧不笨,在路上不断断臂求生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自己能越逃越远,就是不知道大宋是哪一位在接应他。”

岳飞一听就明白,问道:“大人,你是说耶律延禧是被人安排,一路逃来的。”

杨志点点头说:“我担心就在于此,耶律延禧本人不重要,但是朝廷要是真有这番举动,证物一定要拿回,所以我们要以惩罚越境的理由击败金军,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于耶律延禧本人的处理,交给朝中的大佬们去烦神吧,耶律延禧一定会赶速度避开高山,我们就在金沙滩设伏,那里是盐碱沼泽所在,平常没有人前去。”

杨志命岳飞率马步军三千人前去金沙滩西边埋伏,预先布下固守的地点,自己和张三、韩滔等人率领四千骑兵,在东面二十里外埋伏,看见岳飞的信号增援。杨志没有猜错,耶律延禧走的就是这条线,还留下了一千死士与金兵打了一仗,只不过一方是得胜之师,一方完全靠着心中的一股狠劲,加上兵力的过于悬殊,一千辽骑只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就全军覆没。

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候,完颜娄室就在金沙滩下寨,派出斥候超东南两个方向打探耶律延禧的下落;完颜娄室一路上没有遇到宋军骚扰,三军又全是一骑双马,为了进出营寨方便,只是支起了帐篷,简单地打了木桩为寨,在外面堆些鹿角蒺藜,不曾筑垒挖沟。

岳飞看见风向大喜,半夜里以步军偷袭,火把、火箭朝着帐篷和粮草上扔去,金军仓皇迎战,混乱一团;两颗烟花腾空,给杨志打出信号。金兵三四支百人队刚杀出营寨,就被霹雳雷袭击,人仰马翻中顿时丧失了斗志,更来不及救火,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席卷全寨;一千长矛步兵四散在黑暗中严阵以待,遇到一个金兵便搠一个,金兵只觉四下里都是埋伏。

完颜娄室晓得大事不好,命令金兵抢了兵器牵马,只是向下风头奔避,却被一排弩箭射中,顿时倒下四百多人。完颜娄室晓得遇到了宋军的精锐,十有就是应州的沧浪营,看见两颗烟花腾空,身边所剩不到一千骑,还是选择了撤退,下令发出撤军的牛角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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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安置辽人

只是岳飞的一千骑最擅长的就是缠战,岳飞让王贵、郭盛五百骑在营寨四周拦截逃跑的金兵,自己和王刚率领五百骑始终跟在完颜娄室射箭,遇到金兵反扑就撤退,始终不让完颜娄室舒舒服服地逃走。完颜娄室此刻已经能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再也顾不上其他,下令百夫长铦忪断后,全军撤走。

铦忪率领一百骑朝岳飞军中冲去,岳飞身后的骑兵早射出上百支利箭,铦忪身边顿时倒下二三十骑,岳飞两腿一夹马腹,率先冲出阵中,王刚指挥五百骑包围上去;铦忪使一柄开山斧,和岳飞不过两个回合,就被岳飞找到空隙,钢枪震开大斧,往前一递刺中铦忪的胸膛,将铦忪挑落马下。

但是金兵的骁勇不同于辽军和西夏军,剩下的骑兵都是死战到最后,就算岳飞和王刚杀了近二十人,金兵还是给沧浪营造成了五十多人的伤亡。王贵那边拦截金兵同样如此,虽然仗着战术牢握主动,但是阵亡的比例依旧高达两个金兵换一个宋兵,整整损失了两百多骑;反倒是暗中下手的步军,伤亡极少,打出了五比一的高效率,刺死了九百多金兵。

加上烧死、炸死、射死、被马践踏而死,这一战杀死了三千九百多金兵,俘虏了三百多人都是原来契丹族和奚族的人;沧浪营扑灭余火,收拾金兵抛弃的兵刃马匹,兵器箭矢倒是还好,唯独战马一下子获得了四千多匹,杨志立即下令收兵,命张三率领一千骑先去和耶律延禧联系。

耶律延禧带着两千多骑,夜里正在东南约四十里的地方犹豫,斥候看见金沙滩方向火光冲天,估计是有人袭击了金兵;耶律延禧一面加大斥候的力度,一面让手下好好休息。天亮的时候得知宋军到了,来了一千骑兵,耶律延禧立即让张仁贵和萧忽古出来迎接,张三看见萧忽古,在马背上躬身道“前辈见谅,盔甲在身,不能下马拜见。”

萧忽古的气色看上去并不好,仍然微笑道“张三,没想到你现在在宋军中混迹,杨志昨天杀了完颜娄室没有?”

“没有。”张三并不意外,杨志守土有责,金沙滩是大同府和应州的交界处,杨志在这里出兵走到哪里都说得过去,没有继续追杀到大同府,就是宋金并没有宣战,大同府是云中的中枢,没有命令来,杨志是绝不会违规的。萧忽古明显有些失望,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此人日后必是大宋的祸患?”

张三笑道“金国名将如云,岂能靠一人而横刀天下。前辈,杨志马上就到,有什么事你和他说吧。”

不到半个时辰,杨志带着一千骑兵就到了,杨志同样在马上给萧忽古行礼,萧忽古看杨志没有去拜见耶律延禧的意思,问道“杨志,当初你落难的时候,可是我主收留了你,你现在连一点旧情都不讲吗?”

杨志对萧忽古说“前辈,你应该知道,我说钑龙,对于辽国来说,我在显州和幽州做得还不够吗?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每一次都选择了最差的一种做法。前辈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说不可能因为你们两千人挑起宋金大战的,你们的去向将由朝廷做主。现在国主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这里,另一个是返回北面。”

张仁贵怕萧忽古没明白杨志的意思,急忙问“我们肯定是留在这里。”

杨志点头说“请国主和两位前往金城的驿馆住宿,你们的部下交出武器和战马,我们安排营寨居住,一应物资我们都会按照规格供应,我行文大同府和汴梁,最后看他们与金国交涉的意思。”

杨志没有多说,杨志的打算很简单,如果宋徽宗真的有信给耶律延禧,现在耶律延禧就应该拿出来;假如耶律延禧还是顾及和某个使者的约定,那么对不起,杨志就打算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么一回事。张仁贵听完,立即拉着萧忽古回到帐内,向耶律延禧禀告,耶律延禧听完问道“有没有可能说服张三倒戈?”

张仁贵摇头说“没有可能,就算现在有辽人心向故国,恐怕也不会轻易表露。国主,您必须三思啊。”

张仁贵和耶律术现在是耶律延禧的左膀右臂,自然清楚耶律术等皇族定下的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想办法夺取金城等地,重整旗鼓;中策是借道前往党项小斛禄部落,在那里招募西南各族,继续与金国对峙;下策是耶律延禧前往汴梁做个闲王,这些人在大宋享受荣华富贵。

表面上看,一切都有待耶律延禧定夺,但是张仁贵晓得,大部分的人之所以拼命逃到此处,想的还是在大宋吃香的喝辣的,两千人中权贵占了五百多人,搞兵变之类很容易泄露消息。耶律延禧的族弟耶律术慷慨激昂道“不如出其不意杀了杨志,先把这两千宋骑夺下。”

萧忽古摇头说“杨志手下两千骑虽然一夜没睡,但是都是百战劲旅,没有那么容易被歼灭,况且杨志、张三两人谨慎异常,连战马都不下,我们几乎没有行刺的机会。况且就算破了这两千骑兵,后面还有岳飞的大军,我们没有城池,就是无源之木。”

耶律延禧沉思道“现在还是进了金城再说,听说不到一年的时间金城就变得富裕,人口增加了几万人,朕想看看。”

萧忽古突然间有些担心,他是看着耶律延禧长大的,晓得耶律延禧一旦没有了狂态,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心中开始胆怯了。萧忽古暗暗担心,不应该纵容耶律术等人弄什么三策,一旦事变,金城很可能就是耶律延禧的葬生之地,还会影响到已经在汴梁的耶律宁等人。

等岳飞韩滔的军队一到,连耶律术都晓得眼前是不可硬来的,两千辽人放下武器,和沧浪营一起回到金城;杨志收了辽人的马匹,安置在城外的空寨中,让韩世忠率领一千马步军负责保护,耶律延禧等近百名重要人物安排在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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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忧心劝说

杨志刚把关于耶律延禧的奏章和公函发出去,时立爱便上门求见,面对杨志,时立爱只觉得高深莫测,当时杨志挽留他,说一个月内恐怕能见到耶律延禧,时立爱只觉得样子在耍滑头,只是对金城的治理和金城书院的模式感兴趣,时立爱才答应留下来。现在半个月都没有,耶律延禧已经住进了驿站,时立爱不得不来打听。

时立爱也明白现在不适合与杨志关起门说话,所以接过茶盏后,蔡庆等人还在屋内,时立爱就问“一百多权贵,这笔费用可不低,你真的打算按照规矩供应下去。”

杨志笑道“我的南北商行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罗吕、雷横就不用干了。”

南北商行是杨志的产业,靠着杨志在云中和汴梁的便利关系,专门做南北货物交流的生意,声誉极佳;尤其目前杨志做出玻璃,不要说南面,就是幽州、渤海的商人,都在金城里等着货,毕竟杨志这里的价格相对于大食来说,便宜得不能再便宜。时立爱点点头问“如果金国要是问罪呢?”

杨志笑道“金国一万人马南下,损失四千人,他凭什么敢问罪,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占住归化州,利用你们国主来扯皮,一天没达到目的,一天不退出归化州。不过,我现在倒是想劝你离开金城,到汴梁去看看如何,和公孙胜一起去,就当一会我的信使?”

时立爱心脏猛然一跳,杨志是见过生死的人,即便满面笑容,依然透露着一丝杀气;时立爱猜测杨志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摇头道“这事不慌决定,我想去见见国主,不知道放不方便?”

杨志客气道“怎么会不方便,现在驿馆出入都要公文,我让人给你开一张便条就可以。”

杨志也希望时立爱能给耶律延禧一点好的建议,不要出什么幺蛾子;要是时立爱弄反了方向,杨志并不在意拿时立爱开刀;裴宣给时立爱开了便条,守护驿馆的王横倒也客客气气,直接让驿卒把时立爱带到耶律延禧的屋内。时立爱见到耶律延禧跪倒磕头道“微臣见过圣上。”

耶律延禧一惊道“时立爱,你怎么在应州?”

时立爱就把自己的经历一说,耶律延禧还没反应过来,耶律术已经变色问“杨志什么时候说我们会到应州?”

时立爱立即晓得杨志的感觉正确,这帮混账还在做着美梦;时立爱心里骂着,很肯定地说“你们越过沙漠的消息一传来,杨志就做了这样的判断,和我说,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看,连半个月都不需要。”

耶律术望向萧忽古,萧忽古无奈地说“元狄三人离开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决定出兵,并且以元狄三人的个性,也不可能与杨志讨论我们的军情,不是我们中有人与杨志暗中联系,就是杨志知道那件事。他虽然远在应州,但是与朝中联系密切,大宋公主和种师道也是刚刚走。”

时立爱笑了笑问道“你们以前都来过金城,现在看如何?”

权贵们虽然是只从北门进出,但是能看到,今日的金城与幽州的繁华还是不能相比,单身已经有了些熟悉的城市味道,最起码不亚于原来的大同、渤海两府,市区还是比较热闹,临街四周、区内小巷都开设着店铺,顾客逛街方便,商家进出货也方便。在马上可以看见,招揽顾客的商贩中竟然有不少胡商,而百姓的态度都很平和。

张仁贵实话实说“比之过去,要繁华许多,不愧是李克用父子的起家之地,有帝王之气。”

时立爱笑着摇头说“中原一千多年朝代更迭,成事的帝王数以百计,有这样典故的城市更是不知道多少,帝王之气不说也罢,金城的繁华却是辽国百年来都没有的,杨志治理此处还不到一年。圣上,这就是差距,我们辽国武不能胜金国,治国不如大宋,才是衰弱的根源,现在就是打下一两个城池,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萧忽古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如果想重振大辽,就要看西南西北,在那里卧薪尝胆,等待金国与大宋翻脸的那一天,谁败则打谁。”时立爱熟读诗书,自然比萧忽古等人更看清楚形势“圣上既然到了大宋,不如就去汴梁父子团圆,相信大宋为了脸面也会和金国谈妥条件;其他人可以转道西夏,前往党项地区,然后寻找耶律大石。”

时立爱的说法简直是在逆耶律延禧的龙鳞,哪怕辽国完蛋了,耶律延禧今天寄人篱下,但是龙鳞依旧存在;耶律延禧手一抬,已经亮出腰刀,直指时立爱的心脏说“叛臣,你将幽州献给大宋朕还没有怪你,今天又来胡言乱语,当真以为云中是大宋的天下,朕杀不了你吗?”

萧忽古衣袖掸下耶律延禧的腰刀说“圣上,忠言逆耳,时大人话说得有点糙,但还是从辽国的利益出发,为了辽国能够延续下去,个人的荣辱得失算得了什么;时大人,我问你,这番话是杨志要你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时立爱眼光坚定地说“是我自己要说的,萧殿主,你想想,还有多少契丹男儿架得住折腾了,燕云的汉人对大宋没有认同感,难道对辽国有认同感,说到底,投奔谁归顺谁,还不都是利益所在,你们越过沙漠的时候还有几万人,却一下子被打败,恐怕投降金国的是战死的将士几倍吧,难道还不明白?”

等时立爱说完告辞离去后,张仁贵等人聚齐在耶律延禧的房间,张仁贵问道“现在该当如何?”

耶律延禧没有回答,时立爱的言语给了他不小的打击,耶律术出声道“成王败寇,现在我们已把所有的力量都调了过来,三金四银都开始了行动,兴许一下子就能成功呢?如果你们担心,我来主持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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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 各抒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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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娄室藐视宋军太甚,吃了一回大败仗,逃回大同府与完颜也室会合的时候,身边不足千人,等残兵败将和各路押解契丹俘虏的人马回来,两人神魂始定,宋军没有追杀,不过一下子死了四千金兵,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损失,两人在大同府的一个小镇上住了一晚,便率军退回归化州。

完颜娄室一面上书请罪,一面投书大同府,向谭稹控诉杨志袭击金军,救走耶律延禧一事;谭稹早接到童贯书信,得知朝廷有北伐之意,至于耶律延禧南逃,更是朝廷的手笔,哪怕是童贯偷偷进行,但终究瞒不过谭稹这样的人。原本得知归化州被金兵占领,为了对付西夏的进攻,谭稹正担心后果,接到应州的消息,得知杨志在应州边境大破完颜娄室,抢走了辽人,谭稹大喜过望。

只是谭稹狡猾,给金国回信的时候把责任推到杨志头上,说杨志不服自己,不仅不交出耶律延禧,而且给汴梁上书,自己只能等汴梁的决定;谭稹反过来向金人要归化州,造成双方扯皮。西夏得知金军撤退后,任得敬晓得自己两万人难以有所作为,也从朔州撤军,谭稹立即向汴梁告捷。

汴梁接到八百里快马,得知云中战况,宋徽宗是心怀大慰,对着满朝文武说“你们看看,能打的就是能打。童贯,告诉李纲和郭药师,立即把萧干给朕打回去,要不然朕就要换人。”

童贯问道“归化州怎么办?”

宋徽宗转向宰相李邦彦问道“中书省怎么看?”

李邦彦愁眉苦脸地说“杨志擅自开战,金国的使者高居庆、李孝和已经在路上,而蔡相都让蔡绦做主,这件事难啊。”

另外两位宰相张邦昌和白时中也是死不吭声,门下侍郎赵野出面说“既然是两国相商,不如交给礼部处理,以礼部侍郎连南夫和礼部员外郎许亢宗负责谈判,先看看金人的意思,归化州被金人攻占,实际上也是谈判的一个筹码。”

张邦昌问道“要是连南夫两人谈不成呢?”

“换人。”赵野毫不犹豫地说“换李迥,换陆德夫,如果需要,从兵部派人去礼部。”

宋徽宗点了点头,蔡京、王黼更换相位,都是植党营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两人两次一进一退,朝中官员几乎没有不受影响的,就是李邦彦,要不是宋徽宗支持,宰相的位置都没了;唯独赵野,在这期间得心应手,官运亨通,蔡京、王黼都待之不疑,现在看,不是没有道理,这份手段就是做事的样子,不谈空话。

让兵部的人去礼部只能当一个笑话听,那样礼部人的脸就被踩在地上蹭了,礼部的几位高官立即表示绝无问题;都是官油子,听出了赵野话里的意思,如果金国能答应用归化州换一个没用的耶律延禧,赔上一点钱,或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耶律宁兄弟闻讯也跑来上朝,请宋徽宗一定要救他们父亲耶律延禧,两人表示任何条件都答应,这一来更加深了朝廷的悲情,大部分人都缄口不言,梁师成便宣布三朝。

童贯和太子赵桓、蔡攸在散朝后跟着宋徽宗到了御书房,他们都是主张北伐的人,直接参与了耶律延禧南逃的事件,差一点就功败垂成,但是不知情的杨志守土有责,硬是在应州打败了金军,将人救了下来,可谓万幸。童贯心里是下定决心了,还是要杨志、宗泽去打头阵,自己再次北上,与赵桓的人分开,去太原。

所以一进御书房,童贯就请求前往太原接替谭稹指挥河东、云中的人马,宋徽宗父子并没有感觉奇怪,幽州那边已经完是太子的势力范围,童贯去了郭药师、李纲也未必会交出权力。宋徽宗沉吟道“不急,等耶律延禧的事情办好了再说。你们知道吗,缨络回来以后给郓王写了一封信,种师道也来找了朕,是替杨志提亲;王老志在信中说,两人八字正合。”

太子赵桓顿时一怔,赵缨络去应州的用意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没想到结果来的这么快,赵桓低声道“此事需皇后点头。”

宋徽宗意味深长地说“朕以为,杨志肯定有办法让皇后答应,只是杨志是朝中重臣,此事关系朝政的格局更大,朕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童贯等人都懂,杨志与郓王赵楷的关系本来就近,要是再紧密一点,日后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宋徽宗说杨志是朝廷重臣一点都不假,因为杨志不仅做了知州,而且马上就是关学的领头人,抛开他武将身份不说,杨志大有可能变成另一个李纲、另一个苏轼。蔡攸笑道“既然是朝政,不如问问宰相们的意思。”

宋徽宗点头说“他们也应该来了,我让何诉去请了。”

话音未落,白时中、张邦昌、李邦彦、赵野和尚书左丞宇文粹中、开封府尹兼知枢密院蔡懋一起走了进来,御书房顿时有了拥挤的感觉;这些人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事,等得知是杨志的婚事,蔡懋大为不屑,直接说道“杨志不配。”

蔡懋是名相蔡确的儿子,另一位宰辅冯京的女婿,蔡确是王安石变法的支持者,冯京是反对者,所以蔡懋在两边都还有点人缘;绍圣元年,蔡懋趁宋哲宗临奠冯京之机,诉父冤状,得叙荫补官后一路顺途。蔡懋现在正想站到太子一边,在苦心交好梁师成,一听这事就知道是自己递上投名状的机会;能不能阻止婚事蔡懋不在乎,关键是要让太子赵桓看到自己的态度。

宇文粹中却不是这么认为,他是平民出身,最不喜欢蔡懋这样权贵子弟说配与不配,当场淡淡地说“公主命苦,最关键的是要看公主本人的态度,至于杨志是平头百姓还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况且英雄莫问出身,杨志有官位有名声,大部份的驸马人选在这个年纪未必有杨志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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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 如何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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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名当户对的家族这时候还是长辈当家,能做驸马的人都是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官职,与杨志现在这样子名满天下是根本无法比的;不要说蔡懋,就是闻讯赶来的郑皇后都无法挑刺。郑皇后也是一肚子气,看样子宋徽宗是准备在这件婚事上盘做主,压根不打算听取自己的意见。

按照朝纲,郑皇后对赵缨络的婚事有做主的权力,但是眼前这架势,郑皇后还真的不能说不行,赵缨络的悲情人所皆知,虽然没有人明面上都是在说向家薄情,但是暗地里都直指郑家。郓王赵楷的话差不多在权贵的圈子里传遍了,那就是一场要厮杀的誓言,赵缨络的幸福要是耽搁了,赵楷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蔡懋晓得其中的难度,阴沉地说“杨志远在应州,岂能让公主独自在汴梁?”

这话已经过了,每件事都有正反面,赵缨络如果婚后不去应州,留在汴梁也不算什么,恐怕夫妻档的生意做得更好;再说这不是你蔡懋操心的事,就连蔡攸都露出可惜的神色,宋徽宗毫不在意地说“杨志和种师道谈过,他们准备在汴梁建立书院,传播张载的学说。朕打算让杨志在漕运或者应奉局挂个职。”

这就是要让杨志回京啊,蔡懋背后一阵冷汗,种师道那老儿和杨志太阴险,分明早就料到有人会这样说,所以这才预先在宋徽宗这里打埋伏。杨志还不到三十岁,如果在汴梁的书院做山长,那几乎比外放知州还威风;漕运、应奉局都是挣钱的买卖,看杨志做生意的架势,兴许比在应州更加得心应手。

郑皇后和太子赵桓沉默不语,两人清楚,这些事自己是万万不能诘问的,只能看宰相们的手段如何,难道杨志、种师道人不在场,预先想好的说辞就能把宰相们难住;李邦彦沉默片刻,突然说“圣上,此事不妥,朱大人在东南已经备受非议,既然想谈婚约,就不能让杨志的声誉受到牵连,以免波及皇族。”

应奉局和漕运司参与了花石纲的采运,在江南都没有什么好名声,也是方腊造反的原因所在,李邦彦看上去是为了杨志的声誉;但是赵桓等人马上醒悟过来,相比于朱勔,杨志在方方面面的影响力更高,万一那天接了班,再搞出一个东南小朝廷来,那就是朝廷坐蜡。退一万步说,就算杨志遵守本分,可那天讨宋徽宗的欢心,放上一任知府,那么就等于只差一步就可以步入中枢了。

看众人纷纷点头,宋徽宗笑道“那么你们的意见,为了婚事,杨志免去官职,而且不能回汴梁?”

李邦彦等人是真的不敢接话,要是这样,天下人还不传得沸沸扬扬;李邦彦已经想到了,杨志和公主赵缨络不缺钱,这两人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是身价千万的人,寻常打压一点不起效果,所以李邦彦说完不妥以后,再也不开口。可是刚才是他接的话,有人就是不放过他,边上何诉讪笑着对李邦彦说“李相,种老也说了,朝廷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去应州,杨志愿意不做官,准备去关中书院教书,只不过希望公主一同前往。”

这个要求更低,但是李邦彦等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很显然,杨志到时候是要借着这个说法和公主跑去关中,名正言顺地接管关中书院;随着日后关中书院的水涨船高,这一段故事十有能留名青史。况且免去杨志的职务现在看起来很容易,可是以杨志的年纪复出的机会太大,要是将来象王安石一样蹦起来,不知道多少人倒霉。

梁师成缓缓说道“杨志大才,去教书可惜了,不如到六部出任侍郎,以杨志的才能,除了礼部有些勉强,工、兵、户、刑四部都可以。”

梁师成也不愿意跳出来,可是他明白,对于一般的人,还可以采取一些逼迫的手段,杨志倒好,狡兔三窟,做官、练武、格物无一不是顶尖的人物,任凭他人动手,摆明了一副滚刀肉的架势;再加上宋徽宗和公主赵缨络的脸面,这时候只能捧不能逼,等杨志成了一名侍郎,再由御史们出面最佳。

太子赵桓等人听着听着就明白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侍郎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何诉嘴角挂出一丝冷笑,他现在对种师道的老奸巨猾再也不怀疑,人家真的不是不会朝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法,只是人家不屑,梁师成,你算盘打得好,但还是棋差一招。宋徽宗颔首说“有道理,你们看哪一部合适,张相?”

宋徽宗是真的厌了,一个个太墨迹,哪有种师道那种爽快劲,白白耽误自己去李师师那里喝茶的时间;张邦昌正想说此事可问蔡相,忽然想到自己才在皇上和太子面前抱怨蔡京父子独断专行,只能支吾着说“工部。”

工部掌百工山泽沟洫屯田之政令,基本上与朝中的大事隔绝,张邦昌的想法不算离谱;宋徽宗问了两遍,见没有反对意见才说“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种师道也说杨志闲下来要花大量的时间著书,最好就是工部。现在你们商议一下,朕做了这么大的赏赐,杨志该出什么样的聘礼?”

皇家一般情况下不在乎聘礼,但是现在宋徽宗正在修建万岁山,加上王黼执政几年将国库掏空,江南、河北都需要赈济,现在缺的就是钱;偏偏杨志是个有钱的主,连玻璃都造出来了,宋徽宗问这话无人感觉意外。太子赵桓建议说“让杨志把玻璃和霹雳雷的技术交给朝廷。”

宋徽宗没吱声,赵野立即懂了,交给朝廷,那么收入还不是进了国库,用起来并不方便,宋徽宗想要的是这笔钱归他私人所用;赵野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等郓王回信,微臣先说个玩笑话,可以让杨志每年孝敬十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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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一章 药师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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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着吧。”宋徽宗是一幅不愿意的口吻,让众人在心里乐了起来,张邦昌和白时中暗暗可惜,要是一年十万两白银入国库,自己要少烦多少神。就在众人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宰相蔡京来了,蔡京是为耶律延禧来的,他在家中听说礼部谈判的事情再也坐不住,所以急急赶来。

听李邦彦说了杨志求婚的事,蔡京颔首说“那是好事,我当初点杨志中进士的时候,就看出他不是池中之物。”

童贯等人在心中大骂蔡京无耻,要是蔡京真这么看重杨志,杨志恐怕早就做到团练使、都监的职务,蔡京起用杨志的时候其实已经致仕,大概杨志和蔡京女婿梁寻关系不错,也认为这是一个阶梯才会答应。赵野客气地问“蔡相有何吩咐?”

都是宰辅一级的人物,但是蔡京的地位特殊,赵野这么称呼,包括宋徽宗在内没有人感觉不妥;蔡京慢慢说道“赵大人客气了,本官是为了耶律延禧一事而来,此事拖不得,我们在汴梁可以慢慢谈,云中大胜之际也可以不在乎,但是幽州和平州在金国大军兵锋之下,恐生变端。”

云中的人现在基本上就是太子赵桓的人,太子赵桓一听便不高兴“蔡相言重了,我会去信给郭药师,让他尽快消灭萧干,郭药师和张觉等部共有二十万精兵,金国恐怕也不敢轻视。”

赵桓这么一说,张邦昌、李邦彦、白时中都纷纷赞同,宇文粹中唯有苦笑,蔡京难得为国家考虑一会,就这样因为互相侵轧而失去了意义;宋徽宗急着出宫,好言安抚蔡京几句,依旧维持原议。

太子赵桓的信立竿见影,郭药师接信后,调集七万精兵,与萧干的奚战于腰铺,大败萧干,乘胜追击过卢龙岭,奚国两万大军杀伤过半。奚军军心离散,逃跑中,萧干被部将耶律阿古哲与他的外甥乙室八斤杀死,首级献于郭药师。捷报传到汴梁,宋徽宗赐乙室八斤姓名白得歌,升郭药师为太尉。

半个月后,郭药师大军杀进箭笴山,抄了奚族的老巢,俘获奚人一万多人;随即在峰山歼萧干残部,生擒阿鲁太师,得辽太宗耶律德光的尊号宝检及涂金印,彻底解除了奚族对大宋的威胁。这样的捷报导致太子赵桓这阵子出入朝堂的腰板都是直的,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认为太子比宋徽宗有眼光有魄力。

只是与金国的谈判并不顺利,金国一口咬定,逃到大宋地盘的辽民可以不管,非要将耶律延禧带回黄龙府,以表示辽国实实在在被灭了,谈到后来,出席谈判的双方官员都感觉到精疲力尽,背后的大神都不愿意退让,自然是他们小鬼遭殃。

郓王的回信姗姗来迟,心中的意见自然是赞同,随着秀州的盐业起来,哪怕猜到杨志赚钱的手段已经用尽,赵楷依旧对杨志充满信心;更何况赵缨络自己愿意,赵楷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但是赵野的玩笑话就不是玩笑话了,何诉提出来的时候,赵缨络替杨志一口答应,自己夫妇一年分红十万两白银给宋徽宗。

赵缨络的慷慨让前来传话的何诉都感觉牙疼,公主能这么财大气粗的,赵缨络是头一位,恐怕也是唯独的一位。何诉想了想问“公主,郓王的信为什么来得这么慢,是不是郓王有什么想法?”

赵缨络没瞒何诉,一封信回了个把月确实说不过去,干脆实情相告“我哥给种师道先去了一封信,询问详情,他是担心我一厢情愿,弄得某个人不快活。人年纪大了,想法也就多了。”

某个人自然是杨志,郓王赵楷将来只要想在朝中复起,杨志自然是赵楷第一看重的人;何诉陪笑道“郓王也是小心。”

何诉回报宋徽宗后,立即去见种师道,把上面的意思一说,种师道笑着说“有劳公公,我替杨志答应了,一切以圣上的意思办。”

不过种师道回避了去见郑皇后的事,何诉只能当不知道,反正对外宣称,肯定是宋徽宗赐婚杨志;宋徽宗决定派徐知常为使者,带着一名宣读圣旨的太监,前往应州颁旨。徐知常接了宋徽宗的口谕,和太监半路去见了赵缨络一面,带着赵缨络的亲笔信出发;已经入夏,气温开始炎热,徐知常并不知道,应州已经是刀光剑影。

杨志从一开始就没有完相信耶律延禧这帮人会改了本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准备过安安分分的太平日子;要是耶律延禧有那样的想法,就应该去西夏过安逸的日子,何必损失了几万人,眼巴巴地跑到大宋来,西夏国主李乾顺对岳父耶律延禧的态度,远比大宋的君臣要的多。耶律延禧过来,最关键的作用其实就是挑起宋金的纠纷,但是这件事很可能是宋徽宗作茧自缚,杨志只能装作不知道。

不过杨志对这些辽人的监视从来就没放弃过,甚至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武松过来,把自己的意思告诉阳子、朱智卿;高子羽走后,神霄派完由两人做主,两人对杨志的猜测信了九成,甚至自己亲自出马,在城内外和附近的山泽湖泊进行搜索。正因为如此,阳子发现了异常,两圈练功用的骷髅头。

王老志闻讯去看了一遍,确定是鬼鹤门的血鹤爪,并且因为在骷髅头上深浅不一,是两个人练功的痕迹。杨志偷偷向朱谅请教,朱谅立即说道“银大银二练的就是这种功夫,当年两人横行江湖的时候,号称太行双鹤,是那种亦正亦邪的人物。”

杨志一听就信了三分,就是这样亦正亦邪的人,让其他人绞尽脑汁,反而不会往什么辽国奸细这方面想;杨志问道“难道银姓的人部活着?”

朱谅笑道“怎么可能,据我所知,就病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在中京战死,可是我对他们不了解,除了太行双鹤,只知道银四是个厨子,擅长用鱼和熊掌做菜,号称两者可以兼得,只是我没有吃过他做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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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百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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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心想够了,金城就这么大,想要找一个这样的好厨子,实在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对方要是有如此多的高手涌入,实在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天下事弄不明白的太多,杨志觉得无须靠自己弄明白,就悄悄来到天雄寺,以杨志和沙净的关系没人多想,但是杨志不是找沙净,而是想先找到朱谅知道的三个人,把找厨师银四的事交给武松。

武松就挂单在天雄寺,住在寺里一间偏僻的草屋里,那是沙净禅房地道的一个出口;杨志前来惊动了一寺的人,武松就直接从地道过来。三人在沙净禅房里见面,武松听完杨志的安排,接过一千两银票笑着说“全阳子送来的骷髅头我也看过了,师兄放心,我明天开始就会暗暗方访查此事。”

沙净想了想说“杨志,我倒有个消息可以提供给你,我有两个师叔最近到过太原,可是两人没有找我师傅和我,我总觉得有点奇怪。现在想起来,师傅很少谈起两人,两人都是俗家弟子,很少在天雄寺出现,在江湖上籍籍无名,除非……”

“除非他们另有身份。”杨志笑了笑,他相信这是天心大师的安排,天心大师去云中游牧部落传教,显然是多少知道点蛛丝马迹,去躲清闲了。但是天心大师和沙净这对师徒对承诺看得重,一心想要百姓安乐,如果不是辽人真准备出手,沙净肯定是不会说的,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的担忧真在渐渐变成现实,让沙净都有些不自在。

武松问道“沙净师兄,你既然见过两人,能不能说说两人特征?”

沙净犹豫片刻说“两人一个使剑,一个使枪,剑法讲究一个快字,枪讲究的是一招奏效。”

杨志拱拱手说“多谢。”

沙净苦涩地说“杨志,请原谅,我不能帮你出手。”

武松笑着拍拍沙净的肩膀说“你不出手最好,省得我们还要分神保护你。不过你要保护好天雄寺,伙房挑水的那个丑和尚有点问题,他的脸似乎是故意毁容,关键他原来是谁;而你的那位司库,功夫不弱,和城里的景城商行关系不错。”

沙净一愣,他一直以为杨志看重的是武松的武功,没想到武松心思缜密如此,难道周侗选的弟子都是武功与心智并重。杨志欣慰地一笑说“两个人,沙净能对付得了,景城商行是萧干的一只手,现在萧干死了,我来安排人问问他们的想法。”

景城商行是杨志的另一个突破口,萧干一死,朱武就暗里地摆平了商行的一名管事和一名车夫,让两个人变成了内应。根据两人各自交待,奚国原来给的命令是要他们听从一个放鹰人的命令,放鹰人已经到了金城;难道世界真的是这么小,杨志沉声问沙净“这个司库可是新来金城的?”

沙净点点头说“是上京天雄寺的僧人,叫百悔,他说来投奔师傅,我正好缺人,原来的司库黑乐做了监寺,百悔就接了司库。你们这么说,我来试试,不如就在今夜,武松不用出面,我和杨志散散步就行。”

武松径自从禅房的地道出去,杨志和沙净到了外面,沙净让黑乐把本寺的僧人全部召集来,说杨志要说佛。若是换做旁人,黑乐肯定要讥讽几句,可是面对杨志,黑乐不敢,不仅因为杨志是知州,还因为杨志写出了《西游记》,说佛门的故事比任何一个僧人都精彩,多少僧人叹息,这样一个有慧根的人,却是道门的嫡传弟子。

监寺黑乐把人喊来,杨志看到了武松说的两个僧人,百悔确实一表人才,身材瘦长,面目清秀,穿着僧服却有一种读书人的儒雅,正因为如此,杨志第一个就找上百悔。杨志看着百悔问“你擅长什么兵器?”

天雄寺的僧人基本上都会武功,沙净在场,百悔合十道“剑法。”

杨志示意百悔练上两招,百悔在沙净的目光下无法推辞,随意拿起一根长木棍比划了几招。杨志看了,又让百悔演练了一遍问“你的起手式很奇特,斩剑法?出自东海倭国,还是漠北荒原?”

百悔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杨志的眼光如此毒辣,沙净和黑乐也是一愣,他们在上京就认识百悔,没想到百悔竟然另有绝技在身,天雄寺虽然也有三四十样绝技,但是肯定没有斩剑法。杨志接着说“你不要遗憾,我在辽阳和倭国高手交过手,所以后来在燕云殿和古桐园关注过这方面的武功,其实两家几百年前出自一门,只不过后来分为两宗。”

百悔哪有心情听杨志谈什么一门两宗,晓得自己身份暴露,现在想的就是怎么脱身离去。趁杨志转向沙净的时候,百悔连袭击都不敢,一个身形闪动就消失在原地,黑乐叫道“忍术。”

就听一声惨叫,百悔在西北角现出身形,已然身负重伤;那个毁容的僧人狞笑着握着手中的一个铜棒说“百悔,你也有今天。”

百悔盯着对方半天,猛然叫道“你是夔离二,那次你没有死,你怎么找到我的?”

夔离二冷笑道“你以为那次我们死绝了,可是我被一个僧人救了,在两天以后醒来,原本我没指望能找到你们,只是想在中原过下半生,谁曾想老天待我不薄,我看见了明二小姐,跟来了应州。四个月后,你自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明白,当年兴安岭第一风媒,为何也变成僧人;但是我明白,天道就是这样循环的。”

兴安岭第一风媒,沙净和黑乐异口同声问百悔“你是桦林收鹰客?”

桦林收鹰客专门在兴安岭附近的城市出现,出卖种种情报给辽国的官府和需要的豪客,可是辽金开战以后就销声匿迹;百悔惨笑一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破的,数年心血毁于一旦,杨志,我可以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去动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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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金城事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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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笑道“百悔,做生意总要有交换,你既然是风媒,总应该懂得拿消息交换的规矩,三个消息,我不追问那个什么明二姑娘。但若是她日后像你一样参与不该参与的事,那就怨不得我。”

“当然,杨志,你是周侗、张载、王老志的弟子,我相信你。”百悔眼中目光一变,充满自信地说“我负责联系奚人,要在应州做一件大事。”

杨志摆手说“第二个问题,你是银几的手下?”

杨志如此遵守承诺,百悔回答以后都不细问,让天雄寺的僧人暗暗折服,大人物就是不一样;百悔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志,就像在看一个怪物,咬着牙说“银七,不要问我银七的情况,我不会告诉你。”

杨志点了点头说“你学的是倭国剑法,却在兴安岭讨生活,并且看上去象中原人,只能说师傅教得好,莫非银七就是你的师傅,他在辽国和大宋都应该有一个江湖身份,武功怪异,差不多没人看见过他杀人,最合适的身份莫过于杀手。为了自由行动,就不能藏身于任何组织,那么就是独来独往的。足够了,我问你,谁送你来应州的?”

一旁的黑乐愕然道“难道不是银七?”

沙净淡淡地说“不会是银七,天雄寺大部分的前辈都跟着佛难陀投奔了金国,银七公开的身份一定是辽国的武林前辈,一旦在天雄寺出现,保不齐会被寺内的僧人抓住送给金人去邀功请赏。而银七是潜伏的人,第一准则就是不冒险,他怎么会亲自出面,安排一个暗桩安全得多。只不过暗桩只能通知,大部分不知道参加什么行动,所以到金城一定有一个接应的人。”

黑乐摇了摇头说“太复杂。”

百悔正在犹豫,突然看见天空一亮,三朵硕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宛如流星雨闪烁明灭,百悔脸色顿时变得轻快,哈哈笑道“杨志,我告诉你,是洪日荣,你以为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是真心跟随你,契丹男儿,怎能屈居汉狗门下;在你走以后,洪日荣加入了燕云殿,看见烟花没有,我们的人动手了,杨志,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百悔说完咬舌自尽,群僧愕然,沙净突然一指点在黑乐的后心,从黑乐两只袖子里搜出两筒带有机关的暴雨钉;黑乐身形不能动弹,还是能说话的,咬着牙说“沙净,你这个懦夫。”

沙净宣了声佛号说“黑乐,你们错了,耶律延禧要是真的有雄心壮志,何必放弃漠西四州和数万军民,跑到金城这座孤城来做什么大事。漠西四州背靠西夏,和辽国的三千里故土,难道不比金城好,黑乐,醒醒吧,给你们出这个主意的一定是金国的奸细,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杨志上前废了黑乐的武功,回头朝沙净点点头说“你自己珍重,我走了。”

一个声音从寺外传了进来“杨志,你还走得了吗?”

金八和云青逍从寺门外走进来,身边还有两个面色阴森的蓝衣老者,围墙外最起码冲进来二十多名黑衣高手;杨志笑道“二位不肯去汴梁,就是怕误了今天的大事?算计得不错,金八,动手吧。”

金八满脸兴奋,兴奋的原因是因为眼看就能杀了杨志,不管今天的大事能否成功,但是杀了杨志,本身就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云青逍低声道“无需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联手上,速战速决。”

云青逍本来就是强盗,那些江湖上的规则在云青逍眼中纯粹是多此一举;金八点点头,一声呼啸,四个人旋风般地扑向杨志。他们认识沙净,晓得沙净的武功要逊色不止一筹,身边的那些黑衣人足以缠住沙净。可是他们迟来一步,不知道黑乐的两筒暴雨钉在沙净手中,就在四人合围杨志的时候,沙净先出了手,一筒暴雨钉全部打在杨志身侧的一名蓝衣老者身上,见血封喉,老者连声音都没有就倒地毙命。

杨志趁机一步退到了圈外,金八面色一凛,根本来不及劝阻,另一名蓝衣老者直接扑向沙净,老者的动作极快,一掌印在沙净胸口,但同时也被暴雨钉射中毙命;附近几名黑衣人刚想上前结束沙净的性命,没想到寒光翻滚,一个僧人突然从阴暗处杀出来,转眼间就杀了五个黑衣人。

金八脸色一变,他装作投奔杨志两个多月,差不多把金城和杨志身边的人摸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高手隐藏在天雄寺,难怪天心那个老秃驴故意不回,百悔和黑乐两个笨蛋;云青逍忽然停住脚步问杨志“你可知道,我们还袭击了什么地方?”

“州衙,火器库,玻璃工坊。”杨志笑了笑说,这让金八很不舒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云青逍狐疑道“你不担心火器被抢?”

杨志笑道“你们还是不够细心,沧浪营只有岳飞和我的亲兵才会使用霹雳雷,而霹雳雷和火药一般在出兵前的两天才会配置,火器库里只有霹雳雷的壳子,并没有能使用的武器,你们当中如果有火器大师,根本无需袭击火器库。”

火器库里,洪日荣面色惨白,他身边的金大面色阴郁,谁能想到这么大的火器库里,竟然没有一件能用的火器,耿掸吉低声道“金爷,事不可为,速退。”

耿掸吉跟过杨志,自然晓得自己这位昔日的上司是什么样的狠角色,眼前就是一个骗局,金大摇摇头说“宋军已经到了,准备杀出去。”

数以百计的火箭射到了房屋内外,金大、洪日荣等人脸色都是一变,仓库里没有火器,却有大量的易燃物,烧起来真的是无处可躲;金大再也顾不上洪日荣等人,独自冲上屋顶,仗着绝世的轻功在乱箭中穿梭突围。耿掸吉向洪日荣跪下说“洪兄,是我害了你。”

洪日荣摇头说“知恩不报,背信弃义,本就是该死之举,对得起契丹就对不起杨志,好在你我兄弟同途。”

火光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高,四周都是突围被杀人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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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章 金城事变2

杨志笑道“你们还是不够细心,沧浪营只有岳飞和我的亲兵才会使用霹雳雷,而霹雳雷和火药一般在出兵前的两天才会配置,火器库里只有霹雳雷的壳子,并没有能使用的武器,你们当中如果有火器大师,根本无需袭击火器库。”

火器库里,洪日荣面色惨白,他身边的金大面色阴郁,谁能想到这么大的火器库里,竟然没有一件能用的火器,耿掸吉低声道“金爷,事不可为,速退。”

耿掸吉跟过杨志,自然晓得自己这位昔日的上司是什么样的狠角色,眼前就是一个骗局,金大摇摇头说“宋军已经到了,准备杀出去。”

数以百计的火箭射到了房屋内外,金大、洪日荣等人脸色都是一变,仓库里没有火器,却有大量的易燃物,烧起来真的是无处可躲;金大再也顾不上洪日荣等人,独自冲上屋顶,仗着绝世的轻功在乱箭中穿梭突围。耿掸吉向洪日荣跪下说“洪兄,是我害了你。”

洪日荣摇头说“知恩不报,背信弃义,本就是该死之举,对得起契丹就对不起杨志,好在你我兄弟同途,黄泉路上不寂寞。”

火光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高,四周都是突围被杀人的惨叫声,洪日荣和耿掸吉自己都不是穿梁越房的高手,压根没可能跑出去,两人相对苦笑,耿掸吉爬起来和洪日荣一起在墙角坐下,各自取下酒囊痛饮。金大仗着功夫冲出了火海,刚在墙角落地,就听见一声道号,有人惊讶道“窦老施主,你还活着?”

金大抬头一看,茅山双圣飘落在前面,石雨、石柳两位道长都是掩饰不住心中的震骇,当年抱犊岗巨盗窦不为竟然还活着,想必这就是杨志所说辽国的改姓高手;金大与两人在少年时就相识,满腹感慨压在心中,摇头道“二位认错人了,在下金大,燕云殿金姓之首,你们一起上吧。”

石雨道长叹了口气说“老施主,看你的造化吧。”

茅山双圣一口气联手攻了十招,将金在墙角,忽然同时纵身跳开;两人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举动,让金大一愣,也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金大丧失了脱身的机会。如雨的箭矢射来,金大运气内力拨打,意外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个箭阵,几乎封死了自己脱身的角度,这才明白石雨道长前面所说的造化含意。

金大并不放在心上,弓箭手总是要换箭的这就是自己突围的机会,可是上百个呼吸过去,金大发现不对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停顿的片刻,虽然每一次射来的箭在角度上都会有一点小小的改变,但是没有停顿,一轮接着一轮。

茅山双圣在边上看了暗自感慨,这是神机军师朱武设计出来的箭阵,专门是为了对付江湖上一流高手的,一百零八名箭手分成三队,轮换射箭,每人随身携带二十支箭,需要的时候还可以补充,从理论上说是源源不断,实际上就是看弓弩手拉弓的极限,对面只有在弓弩手拉不动弓的情况下才能突围。

但是金大明显没有到这个等级,弓箭手射到十五六支箭的时候,金大的呼吸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被两支利箭射中了肩膀和手臂,随后动作越来越慢,等每人二十支箭射完,金大虽然没有死,但是身上已经中了十来箭,最终的伤在肋下,腿上也中了四箭。金大看茅山双圣重新飘落场中,笑道“多谢二位相送,我是劫数难逃。”金大说完,一掌打碎了自己的脑袋,茅山双圣同时稽手作揖,金大是不想有人知道,那个在抱犊崮叱咤风云的好汉,最后做了辽人,为了没落的辽国而亡;火器库已经全部在火海中,韩世忠走过来说“抓到三名俘虏,洪日荣和一个叫耿掸吉的人没有出来,应该在里面了。”

天空映红了一半,满城的人都看见,杨志和金八等人也看见了;杨志身后,由于武松的参战,黑衣人已经处在下风,沙净没死,被两名僧人拖到了一个角落。杨志微笑着说“八爷,我没骗你吧,要不然火势这么大,你应该听见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那个仓库里只有燃烧的材料,是魏定国用的东西。”

金八、云青逍不由得动容,他们是知道整个计划,去袭击火器库想夺取火器的是金大,燕云殿一流高手之列中身份最显赫的一人,虽然不如元狄、萧忽古那种顶尖高手,但是作为原来点苍派的掌门,金大也是一方之雄。金八挣扎着问“元狄告诉了你我们每个人的身份?”

杨志摇摇头说“八爷,你说笑话,你们金银两姓其实是官身,在燕云殿除了殿主,无人知道你们真实的身份;再说,元前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要是那样,元前辈走了以后,我就直接把你和云大侠送进大牢岂不方便;只不过你们金姓原来都是中原的高手,无一不是身名显赫,查起来总是比较方便。就像八爷你,华山派的大弟子诸葛无求,世人都认为你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谁知道你竟然躲在辽国。”

金八似乎一下子忘了双方所处的立场,好奇地问“你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杨志摇着头说“是全阳子,他在云台观见过华山派现在唯一的传人唐乱石,唐乱石当时正在和云台观高手康余海动手,所以全阳子见过了华山派的武功。你虽然改了兵器,但是出招的时候,招式还是有痕迹可寻的,运气的方式更是难以隐藏,华山派全军覆没的时候,借住在云台观的唐乱石不到十岁,只有诸葛无求没有找到尸体,你俩年纪上差不多。”

金八呆了呆,放声笑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当初我们被围杀的时候,天师府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几十年来,我在燕云殿如鱼得水,一直不服气,一直想要将来去报仇,但是今天,杨志,我服了,云青逍你是为钱而来,你可以走了,我要和杨志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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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金城事变3

云青逍笑道“八爷,你是想赖账啊,我尾款没拿到是绝不会走的,况且金八与杨志一战何等精彩,云某怎么能错过。”

“云大侠说得没错,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张如晦突然出现在不远处说“杨志,一万两白银,我帮你一次。”

杨志笑了一笑说“张兄,要我有这个命给你。”

金八一声怒吼,掌中的铁扇已经点向杨志;杨志一直注视着金八的动作,龙雀刀跃然掌中,刀芒瞬间笼罩住金八。云青逍与张如晦都是一愣,杨志和金八在出手前没有任何玄功运气的表现,说明两人的武功最起码都到了通玄境上阶;尤其张如晦,晓得自己师傅林灵素也不过如此,暗想杨志的功夫还真是深不可测。

金八的铁扇全力出击,片刻间不知已攻出多少招,可是在杨志的刀芒狙击下,金八始终没有能攻进杨志的一丈范围;云青逍一开始没明白,杨志的武功不在金八之下,始终没还过一招,看着看着云青逍反应过来了,杨志是猜测金八的铁扇有古怪,所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给金八同归于尽的机会。

云青逍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样打杨志明显不能尽全力,白给了金八一个主动的机会;果然二十招后,金八的招式越来越顺手严密,已经冲进杨志一丈的距离,发挥出铁扇的威力。金八铁扇一翻,完全是高手近身必杀的搏击法,身如穿花快蝶,刚柔并济,步步杀着;只是杨志的刀法更加复杂繁密,在方寸之间好似龙蛇飞舞。

金八一轮五招急攻,竟然还是攻不进去,大吼一声,掌中铁扇顿时化作并蒂莲花,扇骨横飞,只留下扇架做兵器;杨志神色不变,龙雀刀刀芒顿失,忽然化作一道旋转的气流,正在空中的扇骨一下子全部改变了方向,旋转着超侧面飞去。金八逼近一步,铁扇简单地一刺,速度慢了下来,正是华山派的绝技仙人指路。

这一招出自云台观,是华山派当年的祖师从陈抟老祖那里学来的招式,与华山武功的奇险不同,讲究的就是拙重大,一招盯住目标,不死不休;谁知道杨志借助旋转的气流,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身体就侧转过一点点,杨志连退六步,金八招式已老,真气无法凝聚,被杨志轻而易取地脱离险境。

杨志掌中龙雀刀一转刀锋化守为攻,刀芒层层叠浪,十二道刀芒竟然化作一刀;金八虽然做出了不畏生死的互博,但是铁扇还是被杨志的真气震开,点在杨志左肩的时候,已经被刀芒切成了两端。云青逍不是没想过趁机出手,但是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杨志等于一反击就杀了金八,丝毫没有给自己出手的机会。

张如晦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死去的金八还是对没死的杨志遗憾,杨志收刀入鞘,对张如晦说“张兄,你去看看沙净住持的伤势,我要和云大侠谈谈,去驿馆救人。”

“去驿馆救人,你救谁?”云青逍怔住了,杨志不屑地说“自然是耶律延禧那个傻瓜,契丹人在金城闹出这么大的事,你以为下面的人能承受得起;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还不把耶律延禧杀了抵罪,到时候怎么编谎话都行。你也不要走了,以后跟着我,娶妻生子过个安稳日子,金八差你多少尾款,算我的。”

云青逍苦笑道“你还真的这么牛,相信我不会害你。”

杨志笑道“你也只有今天的机会,过了今夜,我就是四明境的高手,杀你一个幻化境的,还不跟杀一只鸡一样。”

云青逍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不过是幻化境中阶,就是现在杨志负伤,自己一对一也不是对手,哪需要等到明天。云青逍摇着头说“我留在这里,你带那个和尚去,记得,尾款还没给我,要活着回来。”

驿馆内,一群蒙面客正在疯狂进攻,皇城司和驿馆的护卫差不多死伤殆尽,只有王横等少数高手还在苦苦支撑,张士贵已经伏尸在地,耶律术杀了一个蒙面人,狂叫着“一帮混账,你们竟然投靠宋人,在这个时候背叛大辽。”

萧忽古在里面房间骂道“蠢材,大宋要是想杀我们需要这样吗,直接把我们交给女真不好吗?”

墙外一人朗声道“萧老所说极是,只是进攻你们的好像就是你们自己在驿馆的人,为了宋金开战,你们煞费苦心,既然学如来舍身饲鹰,就不要心存侥幸,以为这些人是装装样子,赶紧护着耶律延禧逃命吧?”

进攻的蒙面人中一名高手怒喝道“谁在胡言乱语?”

几十件暗器飞出,十几名高手扑到墙外,已经渺无人影,萧忽古叹了口气说“大宋真的是能人辈出,你不是杨志,年纪同样不大,眼光武功都是卓绝。”

墙外人换了地方,同样叹息道“前辈过赞了,我是奉命前来,原想带着耶律延禧远走,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果然世事皆讲机缘,非人力可以强为。前辈其实应该知道,就算没有我来,杨志安排的人也在附近,他们同样没有出手,就是看穿了这一幕,前辈,保重,你比不上元狄。”

耶律延禧在房间里听得清楚,坐在床上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满眼恐惧地望着萧忽古“忽古,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为什么,这就是我们多年相交彼此信任的结果?”

萧忽古听蒙面人又扑空,回头冷冷地对耶律延禧说“为什么,为了让大辽恢复往日的荣耀,宋金不开战,耶律大石哪有机会,我带你到应州,这就是你最后的价值,你的死能激发契丹族和金人一起南下,这样才能和大宋打得你死我活,所以明知道银一银二是金国的奸细,也帮助他们完成计划。我,年事已高,不在乎生死,更不在乎名誉。”

耶律延禧喟叹道“原来如此,大宋的文书也是假的,你们伪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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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金城事变4

“不,是真的,宋徽宗赵佶真的动了念头,想让你安享晚年,所以我才认为是老天给的一个机会。”萧忽古忽然有些伤感,宋徽宗和耶律延禧只是利益上的兄弟,但是宋徽宗赵佶那个无数人嘴里的昏君,还是做出了善意的举动;而自己,萧忽古扭头走到门口,想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顺便放松一下心情。

萧忽古打开门,一阵夜风吹过,厮杀的声音还是震耳欲聋,萧忽古忽然发觉身后异样,心生警兆一回头,之间耶律延禧坐着的床忽然下陷,速度快得惊人。萧忽古立刻身形闪动,想抓住耶律延禧,竟然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耶律延禧落入坑中;萧忽古贯注全身真力,向下猛砸一拳,可是如山的拳风竟然被反证回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萧忽古晓得下面的人绝不是王老志与杨志,也不是刚才在驿馆围墙外面的人,可还是能接下自己一拳,大宋在应州这个地方到底聚集了多少高手。外面的人冲进来三个人,为首的高手惊讶道“殿主失手了?”

萧忽古淡淡地说“棋差一步,这就是命运,金五,算了,趁大批高手没来,你赶紧走吧。”

“我上哪儿去,我又不是女真的奴才,也看不上耶律大石那家伙,为了大辽,我遵守诺言,我去杀了耶律延禧。”金五说完就跳进地道,萧忽古叹了一口气说“银一银二,你们去吧。”

两人对望一眼,跪下给萧忽古磕头道“多年承蒙殿主关照,此生难忘。”

萧忽古挥一挥手,两人晓得萧忽古死意已决,磕完头起身而去,刚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脚下大地一震;两人明白金五着了道,立即加快脚步,催促自己手下快走,可是还是慢了半拍,周围火光突起,驿馆门口人影一闪,一个黄袍道士已经站在前面拦住去路,也不见他奔跑作势,却是倏地就到了近前,迅捷无比,道士笑道“贫道林灵素,想不到杨志摆下的游戏如此好玩。各位,贫道也是才得知你们双方都有如此盛举,还是等杨志来了再说。”

林灵素名动天下,相貌清奇,右手执着一支拂尘,飘飘然仙风道骨;银一等人听见脚步都是一滞,晓得今天是凶多吉少,大宋埋伏了人马,还有这样的高手出面,杀出城的把握可以说没有;银一牙齿一咬,冷笑着问道“杨志还能来?”

“来了,杨某受了点小伤,有劳各位久等。”杨志和武松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笑着说“金八爷舍身取义,希望各位不要丢了契丹族的面子,不管是为了辽国,还是为了金国。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愿意束手就擒的,我留一条活命。”

银一笑道“杨志,你看我们像贪生怕死的人吗?”

杨志盯着银一和银二手中的兵器问“你们两人就是银一银二,曾经在大宋潜伏多年的高手?”

杨志不认识两人,问话只是为了试探,银一并不清楚杨志得知自己的底细,料想杨志最多只是听说自己的兵器,在手下面前更不愿藏头藏尾,昂首道“正是我二人,杨志,你待如何?”

武松已听杨志说过两人其实武功再血鹤爪上,立即大步上前说“贫僧想领教一番。”

早有银二冲出来与武松斗在一处,林灵素笑着对杨志说“小子,你已经负伤了,这一场就让给贫道吧,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高手,有些手痒,让我和银一结个善缘。”

杨志笑笑退到后面,林灵素入场拂尘一扬,尘尾根根坚起,有如钢刺,正撞在银一的银剑上,发出一连窜悦耳的繁音密响;银一的银剑被震得弹起来,一声怒喝,剑如长虹反手掠过,林灵素不敢怠慢,拂尘一拂一侧,先是奇招随后硬磕。银一剑往上一迎,又被震得退后两步。

银一武功确实不错,可惜面对的是林灵素,一柄长剑变化无穷,却被林灵素死死缠住,杨志用传音遁耳在林灵素耳边提醒“对方会血鹤爪,当心弃剑绝杀。”

林灵素原本已经有些轻视对手,闻言一个错步贴近银一,拂尘化作千丝万缕,如瀑布一样当头罩下,银一剑光四散护住全身,拂尘的尘尾碰在剑上;谁知道林灵素玄功在瞬间转换,刚猛之力变成柔功,尘尾毫不受力飘进了剑光的范围。银一吃了一惊,身形旋风般地掠起,银剑翻滚缠住拂尘的同时,左手一爪扑出,径取林灵素的头颅。

本来以银一的武功,虽非林灵素之敌,十招之内还是可以应付的,但是今天强敌环伺,银一哪肯耗费精力与林灵素过招,所以一看不妙,便出手绝活,希望出其不意地伤了林灵素,这样或许与搏个两败俱伤。林灵素好在早有心理准备,身形一闪,拂尘脱离银剑,反向绕到银一的左手。

只见寒光一闪,银一弹出银剑,剑光飞洒宛如黑夜流星,直奔林灵素,同时右手血鹤爪跟着出招,双爪快若闪电;林灵素不由得打了个寒噗,拂尘一缩,在身体前面画了一个圆,银剑弹飞,银一收势不及,忽觉一股大力直将自己的双爪往外拉。林灵素的玄功果然非同凡响,拂尘亦柔亦刚,两股力道牵引,看似强弩之末,却在绝处逢生。。

不过银一的内功已练到一流境界,杀手撤回途中变招,双爪迅疾展开,一招三式,连击林灵素的十二处关节;林灵素武功确是奥妙,长袖一拂,身形来回闪动中,佛尘忽张忽合,把银一的攻势全都化解开去,转身之际拂尘带着力道,把银一迫得倒退了三四步,一举占据主动。

银一的武功不比林灵素高明,唯有突然变招,才有可能出其不意地杀死林灵素,双方陷入缠斗,虽然血鹤爪招式怪异,但还是渐渐被林灵素困住,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让血鹤爪的威力发挥不到极致。



第七百六十七章 挽歌

另一面武松和银二斗得旗鼓相当,武松的雪花双刀遇上银二的长枪,本来是兵器上的劣势,但是周侗本身是枪术大家,传给武松的滚堂刀就带着短刀破长枪的招式,所以武松双刀夺尽长枪的风头,步步紧逼。银二一沉身,一招烈马分鬃,长枪带着呼啸声,在两人错过的时候变招,直接回扫武松后背。

武松也不回身,左手刀往身后一封,挡住扫来的枪杆,乘势身形一倒,右手一刀翻滚着撩向银二,这招正是周侗所授刀法中精髓,专门为对付回马枪之类的招式,武松也是练习了几百遍才练成。

银二喝一声彩,步履倒退的同时,枪上红缨乱颤,抖起一个个碗大枪花,利用枪尖枪杆来抵挡武松的双刀;只是武松这些年十天有九天是醉的,在滚堂刀中悟出了醉刀的变化,双刀挂开,每每有奇招出现,让银二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两人武功相当,银二一个不慎落入如此境地,心中是郁闷异常。

银二在这杆枪上用了三十年苦功,原先在中原也是枪术名家,立刻改变策略,长枪带着内力盘打刺扎,出枪越来越快,想借助枪力沉猛,将双刀砸飞;杨志在旁边看了摇了摇头,银二的枪术确实不在自己之下,但是枪招讲究招术灵动,银二想急切之间取胜,一味地追求速度,还要为后面的血鹤爪留力,时间一长,就会气力跟不上。

果然,二十招之后,银二不得不开始求稳,而武松的双刀一旦不用顾盼拟合,斩削砍剁,越斗越是凌厉,刀光让人心寒。酣斗中银二挺枪当胸刺来,武松一刀将枪推开,镔铁刀与枪杆一触到,武松立刻发觉银二没打算抽枪回去。武松预先知道对方有血鹤爪的绝技,不假思索,身子迅敏后退,左刀一震枪身,右手单刀不回撤护己。

长枪落地,银二的双爪扑出,银二的右爪离武松的肩膀相差不到半尺,让旁观者都是大吃一惊;武松双腿踢起,人顺势后落,整个人在半空中借助双刀的撞击力,险险地避过血鹤爪。武松的刀法有独得之秘,真正是“一分短,一分险”,与血鹤爪贴身肉搏,刀光闪烁,风声呼呼,始终让翻腾的银二攻不进一丈以内的圈子。

再斗数合,武松突然卖个破绽,银二大喜,双爪诡异地直扑武松近前;武松两刀连斩,身体突然悬空,一脚踢向银二。银二脸色大变,他是江湖名宿,一眼就认出武松的这一脚就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如来足,当年金台踢死辽国白猿的成名绝技。怎奈双爪对双刀是已经展开,根本来不及变招,银二连退了六步,还是被武松一脚踢中,身子直飞出去。

不过武松的内力与传说中的金台还是差得太远,这一脚也只是把银二踢伤,银二身形落地弹起,血鹤爪再次出手,在空中疯狂乱舞;银二知道自己受伤不能持久,唯有希望在倒下之前杀了武松,一雪心头之恨。怎奈武松守得非常稳健,两人盘旋了个会合还是没有结果,那边银一已经被林灵素一拂尘扫在胸膛,一身悲号倒地不起。

银二听见银一的动静心神一恍惚,被武松一刀插入肋下,银二虽然随即一爪击中武松,但是武松的身形在后退中,受的伤并不严重;杨志喝道“银二,只要你投降,我就救你一条性命,其余的人,降者免死。”

银二挣扎着站起来说“杨志,休要妄想,老子称雄江湖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了,兄弟们,杀出去。”

可是银二身后的三十几个蒙面人都站立不动,银一银二的例子在眼前,他们不认为自己能闯过有杨志、林灵素坐镇的包围圈;萧忽古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事情都过去,大家伙听我号令,放下武器投降;杨志,你要遵守承诺,让他们回到家乡。”

萧忽古的声音没有喜乐,也没有悲愁;蒙面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上位者开口,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不顾银二的叫嚣纷纷放下武器,按照王横的要求自缚。杨志朗声道“殿主放心,我会遵守承诺。殿主既然没走,能否出来见上一面?”

萧忽古的声音还是波澜不兴“相见不如不见,杨志,燕云殿等于毁在你的手里。”

杨志笑道“前辈过谦了,今夜燕云殿实力大损是事实,但是还是有余力可以一战的,英雄不问出身,也不问去处,殿主,我们只是目的不同,其他的没有个人恩怨。”

银二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强撑着站起来怒道“杨志,不要说风凉话,我大辽国破如此,难道不是你们所为。”

杨志收起笑容,冷冷地道“银二,你有资格说大辽吗?如果你们真的是心系辽国,怎么会让最后的几万人越过沙漠,党项、黑水、西域、西夏,哪里不是你们的立足之地;损失了几万人,将漠西诸州交给西夏,就为了来应州作乱吗?按我说,你是女真的奸细才是真的。”

“你胡说。”银二叫喊中竟然有了一丝慌乱的眼神,杨志瞧得清清楚楚,仔细思索,忽然发觉自己随口说的还真可能是事实,杨志试探着说“银二,你和银大的身上是不是有女真的信物?来人,去搜银一的尸体。”

银一已经没有了呼吸,王横怎么能让其他人去收获这份功劳,亲自上前搜索,终于在银一身上搜到一枚腰牌,杨志一看就知道是女真的,冷笑道“银二,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忽古在屋内发声道“杨志,人在危难之中,各寻活路也是人之常情,这件事我到此为止,一切都是老夫所谋,银二,你只需要决定投不投降。”。

银二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说“我决不投降。”

银二说完,握住肋下那把钢刀,用力一旋自杀身亡;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掌声,杨志和林灵素脸色一黯,晓得萧忽古自杀了。夜风凄凉,吹得数以百计的火把都在飘忽,似乎在为萧忽古唱一首挽歌。



第七百六十八章 车氏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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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武松因为林灵素等人在场,想到还有那个厨子,换了一个问法,但是字字铿锵有力,完全不像一个负了伤的人;杨志转头望去,城外的天空也能看出数处火光,悠然地说道“萧忽古既然动手,城外的军营岂能一点没有作为,好在我预先让岳飞、韩滔两军暗地里潜来,做了准备。”

林灵素大笑道“你岂不是引狼入室?”

杨志脸含微笑道“只要耶律延禧安然无恙,一切都值得,林前辈,多谢神霄派鼎力相助,要不然全阳子出手,耶律延禧恐怕也不一定救的出来。”

林灵素自然晓得杨志这是客气话,王老志到现在还在州衙,说明杨志不是没有后续的实力,不过现在胜券在握,说什么都是锦上添花你好我好,林灵素笑道“日后神霄派在江湖上还望杨大侠多多照应。”

杨志反而一怔,道“前辈客气了。”

林灵素笑道“不是客气,是实话,就算你不做官,也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大侠,麾下高手如云,快意恩仇,武林中知无不惧,神霄派要是得你支助,那是万幸。”

杨志没有客套,朗声说“我和全阳子、朱智卿一见如故,前辈尽可放心。”

城外韩滔派人送信来,辽军参与叛乱的官兵全部诛杀,正在清点人数,但是发现一队不到十人的骑队在来的路上掉头而去,已经派出吕方率领一百骑追击,方向就是东北的青石坳,杨志听了颔首道“你回去告诉韩滔,我在青石坳安排了人,是车氏兄弟。”

云黯淡,星光稀疏,车东星弟兄等在青石坳路口,他们对杨志的安排无所谓,练武的人吗,就当夜晚野外修行;听见马蹄声远远传来,不多时果然看见数骑狂奔而来,车东星、车西图双双跳下去拦住去路,冷喝道“行人止步。”

对方没有止步,也没有发声,而是第一时间拔出兵器猛扑过来,为首的高手与车东星连拼十掌不分胜负;虽然此人穿着一身儒袍,但是车东星怎么感觉对方就是一个和尚,尤其是对方的武功,纯正的少林拳术,每一拳出来,都似排山倒海,气煞如花绽放。好在车东星的枯木掌,也是类似的功夫,两人以强博强,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但是随行的人就逊色多了,被车西图杀得人仰马翻,车西图几乎每一招出手,就杀一人,不多时已经连续杀了五人,只剩下两人联手在殊死抵抗。两人一个手持长剑,一个双手空空,在生死关头爆发出巨大的潜力,空手的人是擒拿手,擒、拿、劈、打、点、戳、勾、抓,两只手掌宛若一对兵器硬打抢攻;而使剑的人守多攻少,招式朴实无华,偶然间锋芒一现,为同伴掩护。

车西图心中有数,晓得对方这是临死前的反扑,威力往往超过平时武功的数倍乃至十倍,就算自己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只怕也难在几招中取胜。车西图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施展腾挪功夫,在两人合击中纵跃来去,不过车西图对最后的取胜有绝对信心,出招不讲究行险侥幸,以避免对方两败俱伤的狠着。

再拆二十余招,两人联手的圈子越来越小,虽然顽强,还是明显与一开始不能相比;车西图突然右手拳从圈子外直击过去,这一招变化古怪,使剑的剑手不明拆法,不由得退了一步。车西图哈哈大笑,脚步替换之中,身体突然飞起,双脚在半空中急速踢出,等擒拿手扑过来的时候,再次改变身形,跳到两人身后。

车西图倏左倏右,忽前忽后,正是蜃楼府的幻海身法;两名对手心神大乱,虽然招式越发凶狠,但是动作有了先后;剑手剑起中锋,长剑呼啸着朝车西图直刺过去,车西图左手疾探,从侧一掌拍断对手右腕,长剑落地的同时,剑手已经被车西图踢倒。剩下的一名对手兵走险势,施展出苍鹰搏兔的绝技,试图一下子将车西图要害拿住。

没想到车西图练就了金刚罩,一爪下去只是稍有皮肉之伤,车西图一掌反击,矫捷狠辣,直接打在对手胸前,擒拿高手倒下的时候,口中的鲜血却也不住飞溅出来。剑手仓皇爬起来正要逃,被车西图一指点倒,车西图嘿嘿笑道“好歹也要带一个活口回去,给那些人见识一下爷的厉害。”

车西图随即加入车东星这边的战团,和车东星两人联手夹击首领“你听仔细了,咱们两兄弟不是瞧着你不顺眼,要教训你。而是军令如山,不要埋怨我们以二打一,要埋怨就埋怨杨志的安排。”

车西图口中罗唣,手下丝毫没有闲着,和车东星一样出招悍辣;首领以一敌二,在两名高手的夹击之下,压根无法分心说话,只是死死防守,寻瑕反击。这里是大宋境界,对方出身蜃楼府,轻功和追踪之术天下少有,首领首先就绝了自己逃走的想法;斗不到十招,三人在互相对掌中,被车西图兄弟采用的连击之术重重地斫了一掌。

首领双掌防守的闭环出现了破绽,车东星大喝一声,跃进半空,双掌腾空下击,攻向首领的天灵盖;车西图挺进一步,枯木掌连环三击,不给对手变招的机会。首领一声狮子吼,身形竟然不顾头顶的攻击,全部投向车西图,三个人一般的快速,生死悬于一线;首领一拳大种了车西图,就在车东星一掌击中天灵盖的同时,一把匕首冲天而起,用最后的余力刺中了车东星。

首领的颈骨以上全部被震碎,车西图负了重伤,车东星中了匕首上的毒;好在吕方带着人赶到,将两人赶紧送往金城,并且把尸体和俘虏都带了回去;杨志用神蔓花替车东星解了毒,让两人服药休息,车东星看着神蔓花,舔着脸说“没想到家主还有这样的灵药,看样子周侗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杨志没好气地说“是真的又怎样,那种灵药不要几十年才能开花结果。”



第七百六十九章 余波扩散

审问俘虏得知首领是智音和尚,杨志看了看伤了车东星的镔铁匕首,不由得感慨万分,作为法泓大师的得意弟子,智音和尚的武功确实不弱,谁又能想到,他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匕首上的汉字并不难辨认,李士宁三个字明明白白,按照杨志的猜测,智音和尚恐怕进青岩寺之前,就是李士宁的人。

杨志写完奏折,就和沈冲一起去见了耶律延禧,昨夜全阳子和宗辩联手将耶律延禧从地道救出,然后用霹雳雷炸死金五,然后就把耶律延禧送到州衙,交给王老志负责,时立爱和宗辩始终不离左右。杨志要沈冲一起,是为了将来朝中有人责问,可以有一个证人。

耶律延禧现在已经缓过神来,坐在太师椅子上,正在看大宋的邸报;说实话,耶律延禧有点怕杨志,眼前的年轻人几乎是一手为大宋打下云中这块地盘,辽国、金国、西夏都是吃了大亏,多少人以为杨志运气,但是昨夜萧忽古全军覆没,说明杨志靠的不是运气。

杨志也是满腹感慨,第一次在上京见到耶律延禧的时候,耶律延禧虽然不堪,还是有一点枭雄气概,但是眼前的耶律延禧,除了怒气和不甘,再无往日的气魄,辽国和天下真的离他越来越远。杨志躬身施礼道“前辈可好?”

杨志一声前辈,不再称呼耶律延禧国主,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作为大宋的官员,耶律延禧手下发动了政变,对于耶律延禧的安排,一切等待汴梁的最后决定。耶律延禧缓缓点头说“杨志你真的算无遗策,在驿馆的床下还有一条地道,人心真的是险恶。”

杨志听出来耶律延禧不满,颔首道“晚辈也是没有办法,这条通道是为了朝中显贵逃生所用,要是前辈无恙,我也不想用,只是没想到萧忽古等人如此决绝,为了报仇不惜十万人百万人而死。在晚辈眼里,这就是错,练武也好,做官也好,都是为了更多的人过得更好,为一人谋害百万人,这就是错,萧前辈不如周侗,不如元狄。”

沈冲和时立爱都是饱读史书的人,第一次听到杨志的理论,心中都是一愣,瞬间想到杨志思维的可怕,人与人是不同的;可是两人偏偏无法反驳,儒学讲究仁爱和舍身取义,杨志的观点也不能完全说是错。时立爱低声道“杨志,现在金城之乱平息,避免了一场浩劫。”

杨志摇头道“连萧忽古和金八爷这样的人都放不下,幽州那边放不下的人恐怕更多。后面还会有变,时先生,我恐怕要食言了,不会放你离开金城,以你的性格,回到幽州难免会被金人利用,我不能冒这个险,也不想派人去杀了你。等宋金大战爆发,我会上报朝廷,让朝廷决定你的去留。”

时立爱冷笑道“危言耸听。”

杨志担心的是幽州那边也会有变动,但是两地的消息传递并不通畅,如果李纲、王安中等人再忽视一些,恐怕金城的消息传到汴梁,幽州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大同。不过杨志不会和时立爱细说,于是笑道“如果有人残害百姓,要你出来做官摆平这一切,时先生,你是做还是不做?”

时立爱一时语塞,仔细一想汗流浃背,他清楚自己性格上的优点和缺点,自己要是遇到杨志描述的场景,恐怕十有会抱着为百姓着想去做官,压根不会管什么原则,其实就是和杨志前面为了多数人的观点一样;杨志等人都看到时立爱脸色阴晴不定,杨志淡淡地说“君子可以欺其方,时先生不必担忧,杨某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只是不想你成为大宋的敌人。”

沈冲也想明白了,只能当做不知,安慰耶律延禧说“下官古桐园主事沈冲,杨志已经把你的保护职责交给我了。”

萧忽古、金大、金五、金八、银一、银二、智音和尚和十四位燕云殿阁主一战身亡,一千六百多契丹勇士报销,金城一夜之间轰动天下。详细的奏折到了汴梁,朝廷上下再次变色,从沈冲、王横、杨志等人不同的奏折可以看到,王老志并没有出手,杨志就在神霄派的帮助下大功告成。

何诉唏嘘道“谋定而后动,萧忽古死掉不冤。”

杜万彻摇头说“杨志还是藏了半句没说,辽国只有国主和燕云殿主才知道所有燕云殿成员的真实身份,杨志是在等朝廷的决定,看是不是从耶律延禧嘴里问出名单。”

宋徽宗一愣,转向元狄问“真的有这样的说法?”

元狄点头说“燕云殿的主力差不多损失殆尽,但是还是有几名高手活着,另外就是燕云殿在大宋和金国还有不少潜伏的人员,拿到名单就可以为我所用,或者一一清除。”

太子赵桓立即说“可派李纲去金城,宣布朝廷旨意,拿到名单。”

太尉童贯不同意说“耶律延禧可由朝廷封王,到了京城,感恩之下自然什么都会说,那样才不会勉强,才会说出来是实情。李纲前去,只会让耶律延禧心生不满。”

宋徽宗晓得两人之争只是为了掌控的权力,就问何诉“杨志是什么态度?”

何诉苦笑道“沈冲说,杨志已经将此事交给了沈冲,正在加紧编练人马,准备应战。”

“应战谁?”赵桓被童贯气得够呛,厉声问道;何诉陪笑道“王横在银一银二身上发现了金国的腰牌,杨志判断能力金国参与了这件事,金城失败,肯定还会在其他地方故计重施,为的就是挑起战火。”

“他疯了,金国现在都没有主事的人,阿骨打在闭关,吴乞买还在病中。”赵桓现在真的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日后自己登基,一定要把童贯、杨志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赶出朝堂。杜万彻低声道“如果那些消息是假的,金国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梁师成差不多是跑进来的,禀告说“平州失守。”



第七百七十章 明山遇伏

“什么道理,还不是看重吴乞买的承诺,要做宰相吗?”虞仲文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说“那他可曾考虑到了我们的安全?”

康公弼略略皱眉,沉思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我们很快就能赶到渤海,就能看见那个谜底。云中那边根本想不到,耶律延禧的价值就是不让杨志等人关注幽州的事情,给大宋添堵;高公和张觉关系莫逆,想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万多人。”

康公弼的意思很明显,高企弓恐怕还准备劝说张觉投奔金国;虞仲文犹豫了片刻,说道“画蛇添足,原本张觉恐怕还能装聋作哑,如果我们绕城而走,甚至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高公一旦投递书信,张觉就必须表态,要不然张觉日后就要日日担心高公再耍什么阴谋诡计,你说他会怎么做?”

“他是大宋的都统制,还能怎么做?”康公弼又望了一眼队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拦住我们?还是扣押高公?”

烈日当头,只要脱离了树荫,就有被烤的感觉,再也没有心思看桃林和柳河的美景;田间有忙碌的农人,风从柳河徐徐吹来,稍稍减缓了空气中的燥热;队伍中有人吹起了胡笳,有人在放声高歌,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情绪终于爆发。角号嘹亮,奔放而豪迈的歌声伴随着爽朗的欢笑回荡队伍中。

两匹快马从前面飞驰而来,是派去探路的人,全都是康公弼的亲信,两人到了康公弼面前禀告“康公、虞大人,在预定的地点没有发现高公的队伍,也没有见到任何来接应的人。”

高企弓那一路有三千多人,虞仲文和康公弼顿时紧张起来,额头上汗水涔涔,眼里更是露出惊愕之色;平州说起来是大宋的途径,可是就在平州的背面,金人隔着柳河与大宋相望,骑兵越过柳河到接应的地点连一个时辰都不要,就算大队人马不方便,派上几个来联系的人应该是易如反掌。

没有人接应,是金国没有派人来,还是派来的人出了事;难道高企弓和张琳安排送信的人在途中遭到劫杀,未能把信送到金国?这不可能,先不说送信的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就算出了事,没有回信高企弓怎么会同意出发,除非是高企弓另有打算。难道和云中一样,也是借刀杀人,任由我等自生自灭?

康公弼心乱如麻,挥手叫上来两个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立刻分开,一个换了匹骏马,快马扬鞭朝东而去,另一个则跑到队伍的前面连声高呼,叫大队减慢速度,小心戒备,所有人都拿出武器,准备作战。

再行十几里路到了阳山口,就听见战鼓声响,一阵激昂的马嘶,跟着蹄声如雷,从山道和附近的松林、山丘后面冒出大队的宋军,尘土飞扬;宋军连询问都没有,就直接吹响了攻击的号角,数以千计的骑兵风驰电挚,挥舞着兵器和弓箭,如离弦长箭一般直杀过来。大队人马惊骇欲绝,康公弼更是肝胆俱裂,目露绝望之色。

虽然说这些原来的辽人都可以算是控弦之士,其中不乏原来辽国的精骑,但毕竟不能与军中悍卒相比,一般的老百姓对付小股敌人还可以,与真正的军队作战,纯粹就是自取死路。要不然女真也不会靠着一万多人起家,几年之间就横扫大辽,差不多灭了辽国。

康公弼清楚自己的实力,自己能不能安然抵达金国,最终还要落在金人的身上,可是现在金国的接应人没有,宋军为了上来;虞仲文厉声咆哮“康公,金人在哪?高公到底在哪?宋人已经杀上来了,如此严阵以待,我们根本没有抵御之力。”

“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康公弼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强干,两眼呆呆地望着扑上来的宋军,不知道是安慰虞仲文,还是安慰他自己“我和吴乞买有十几年的交情,他曾发过誓,会来接应我们。我相信他,我至死都相信他……”

“康公,不要妄想了,在做大事的人眼里,每个人都是可以放弃的,我们之所以去渤海,不正是看到宋金必定开战,早早地投靠一个赢家。”虞仲文看到康公弼依旧在绝望中希冀侥幸,黯然长叹“只是你我都没有算到,我们变成了开战的理由,上天已经抛弃了我,算是对你我背叛大辽和幽州的惩罚,不会发生奇迹,你我认命吧。”

虞仲文和康公弼对视一眼,哪怕康公弼再想争辩,也明白虞仲文说的才是真的,金国正需要撕毁合约的借口,今天这里的袭击,还不知道是大宋和金国哪一个安排的,哪怕就是张觉犯了糊涂,也可能是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自己成了牺牲的棋子,哪会有什么救兵。

东去的辽人虽然做了殊死的反抗,只不过是给宋军增添了一些阻碍与伤亡,对整个事态的发展并没有什么改变;厮杀声越来越近,辽人开始四散逃离,宋军杀向康公弼马车的同时,也开始追杀逃跑的辽人。康公弼已经能看清楚宋军的长相,再也不存任何侥幸的心理,平州的宋军其实就是原来的辽军,现在却因为自己与高企弓等人的图谋,不得不杀族人。

平原上血流成河,远处庄稼地的农夫远远地端坐在田埂间,麻木地注视着战场,这些年辽东杀来杀去,差不多已经是习惯了;当战场平静下来,骤然间刮起了狂风,卷过莽莽大地,宋军的大纛在空中猎猎狂舞,红色的宋字在呼啸翻卷的幡旄映衬下气势恢宏。高永昌冷漠地注视着满地的尸体,听取着身边副将的汇报。

副将认识虞仲文和康公弼,确认两人已经死亡,高永昌淡淡地说“把尸体全部烧了,带着耳朵回去报功。”

几缕浓浓的黑烟袅袅而起,证明生命的远逝,一群野狗在松林边上猛烈的吠叫,可是畏惧宋军不敢过来。



第七百七十一章 平州捷报

萧忽古、金大、金五、金八、银一、银二、智音和尚和十四位燕云殿阁主一战身亡,一千六百多契丹勇士报销,金城一夜之间轰动天下。详细的奏折到了汴梁,朝廷上下再次变色,从沈冲、王横、杨志等人不同的奏折可以看到,王老志并没有出手,杨志就在神霄派的帮助下大功告成。

何诉唏嘘道“谋定而后动,萧忽古死掉不冤。”

杜万彻摇头说“杨志还是藏了半句没说,辽国只有国主和燕云殿主才知道所有燕云殿成员的真实身份,杨志是在等朝廷的决定,看是不是从耶律延禧嘴里问出名单。”

宋徽宗一愣,转向元狄问“真的有这样的说法?”

元狄点头说“燕云殿的主力差不多损失殆尽,但是还是有几名高手活着,另外就是燕云殿在大宋和金国各地还有不少潜伏的人员,拿到名单就可以为我所用,或者一一清除。”

这件事功劳不小,风险不大,太子赵桓立即说“可派李纲去金城,宣布朝廷旨意,拿到名单。”

太尉童贯不同意说“耶律延禧可由朝廷封王,到了京城,感恩之下自然什么都会说,那样才不会勉强,才会说出来是实情。李纲前去,只会让耶律延禧心生不满,万一节外生枝,反倒不美。”

宋徽宗晓得两人之争只是为了掌控权力,没放在心上,就问何诉“杨志是什么态度?”

何诉苦笑道“沈冲说,杨志已经将此事交给了沈冲,杨志正在加紧编练人马,准备应战。”

“应战谁?”赵桓被童贯气得够呛,闻言厉声问道;何诉陪笑道“王横在银一银二身上发现了金国的腰牌,杨志判断金国参与了这件事,金城失败,肯定还会在其他地方故计重施,为的就是挑起战火。”

“他疯了,金国现在都没有主事的人,阿骨打在闭关,吴乞买还在病中。”赵桓现在真的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日后自己登基,一定要把童贯、杨志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赶出朝堂。杜万彻低声道“如果那些消息是假的,金国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赵桓正要争论,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梁师成差不多是跑进来的,禀告说“平州大捷。”

平州大捷,和谁打仗了,童贯急忙接过梁师成手中的奏章,看完对宋徽宗禀告说“是李纲发来的消息,张觉在平州击败金将完颜阇母。”

御书房顿时寂静无声,童贯与杜万彻的话言犹在耳,赵桓只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却无法找回这个脸面来。赵桓从洋洋得意的童贯手中拿过奏章,李纲说的比较详细,金国每占领一座城邑,往往迁移那里的百姓去充实黄龙府和渤海,民心大多不安,这次幽州等地百姓东迁,其实就是金国的一个手段。

原本宋金有百姓自愿居住的协议,但是经过高企弓等人的蛊惑变了味道,这次原本是不打算干涉,但是高企弓写信给张觉,要求张觉献平州等地给金国,张觉因为这件事认为高企弓要作乱,结果在抓捕高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过程中遇到抵抗,杀死了六千多乱民。

可还是有五千多人跑到了渤海,包括原来辽国宰相张琳父子,吴乞买抱病下诏讨伐,诏书说只对首恶分子张觉等人治罪,其余的人一并饶恕。完颜阇母率领一万金兵从锦州出发前往北润州讨伐,张觉的五万兵马屯驻在润州近郊,完颜阇母两次击败张觉,却在兔耳山作战时,遇到连天暴雨,被张觉埋伏的步军前后夹击大败,退回渤海。

按照李纲的说法,大宋做得有礼有节,还打了胜仗,赵桓的满肚怨气顿时化为乌有,笑着说了奏章内容,对宋徽宗说“父皇,金国也不过如此,只要嘉奖前线,用不着杨志在应州惺惺作态。”

童贯和杜万彻等人心里飘过一片乌云,杨志既然在金城判断会开战,现在已经开战,那么杨志的其他判断会不会也是对的;童贯是下定决心只去太原,幽州的局势太过诡谲。宋徽宗父子正在兴头上,任命张觉为泰宁军节度使,加封为徽犹阁待制,并拿出白银六万两、绢四万匹犒赏军队;命令杨志、沈冲,将耶律延禧送到汴梁。

杨志接到八百里快马书信的时候,早就得知平州的战况,让沈冲、王横等人一起离开,为了以防万一,请林灵素、张如晦师徒同行保护;林灵素等人走后,杨志刚想松口气,就听到王老志有请。杨志来到王老志的小屋,意外地看见一个中年道士坐在王老志的对面,王老志笑着介绍“这一位是薛道光,翠玄真人的弟子,和你一个班辈。”

杨志一愣道“金丹门。”

薛道光是历史上的南五祖之三,先曾出家为僧,在长安开福寺顿悟无上圆明禅法,后来投入翠玄真人门下,薛道光长得很随和,笑着说“杨师弟也知道金丹门,难得,我来了半个月,对杨师弟治理地方的能力和手段是佩服得很啊。”

杨志恍然大悟“那天在驿馆外的人就是师兄?多谢。”

“不用,都是为了大宋的子民,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薛道光微笑着说“我看过王师叔的太极拳,真的是奥妙无穷,杨师弟你是怎么想到的,还是另外有派别?”

杨志实话实说“这是我一个刷把式的老师在课堂上教的,原本就是一个锻炼身体的法子,能够运入到武功中,王师是第一人。”

薛道光颔首笑道“要是我想学,杨师弟是否反对?”

杨志摇摇头说“这是家师的事,我岂有过问的道理,武学本来就是要发扬光大,才会越来越强。”

在大宋,不要说武术,就是一个工匠的手艺都是敝帚自珍,杨志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让薛道光大为敬佩;,笑着说“那我就谢过师弟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魔宗起源

杨志微微一笑,这样的事情王老志要是还需要自己这个做徒弟的点头,王老志就不是王老志了,王老志和薛道光肯定还有下文;薛道光继续说道“王师叔所言不假,杨师弟心怀天下,气度不可等闲。我来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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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两人身份

薛道光娓娓道来,显然金丹门下过一番功夫,他们关注的是一个在朝中不显眼的权贵,徐王赵颢的女婿,元祐年间汴梁东部巡检石澈。当初赵世居一案牵扯到赵颢,赵世居的医官刘育曾经谋求过赵颢王府的差事,赵颢不免有些瓜田李下说不清楚,如果遇到喜欢牵连的皇帝,赵颢是肯定跑不了的,但是宋神宗没有计较。

石澈在哲宗时期丢了巡检一职,就消失在大众的视线中,但是金丹门发现石澈开了一家东海商行,专门从海路做高丽的生意,只是从东海商行发现了很多女真的货物,随着金国崛起,东海商行的生意越来越大。虾有虾路,一开始金丹门没往这上面想,可是等杨志说出李士宁恐怕还活着,金丹门下了功夫,才确定此事。

杨志笑笑问王老志“师傅那两年在汴梁就为了这件事?”

王老志没有隐瞒“李士宁诈死以后,其实在中原找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其中就有流放的秦彪,秦彪是汴梁秦家的人;神宗皇帝死后,秦彪被秦家花了大价钱从流放地弄回来,怕认在汴梁太扎眼,秦彪就到了济州居住。我也是在一次喝酒之后,听秦彪醉酒后说,李士宁派人找过他,只是他没见到李士宁本人,弄不清楚真假,但是来人告诉秦彪去的地方是北方的苦寒之地。我原来以为是燕云殿,后来女真崛起,我想到了完颜部,在东海商行发现了秘密,就诈死跑了一趟。”

杨志明白,发现完颜部应该是苦道人的功劳,王老志没有向薛道光全盘托出,至于东海商行,在王老志这样的高人面前,没有秘密可言;杨志点头说“我清楚了来龙去脉,也晓得赵世居的那把钑龙刀是假的,不管是谁想抛砖引玉,都没有把玉引出来。那么现在你们说,除了到辽东找李士宁,还有什么线索?”

薛道光呵呵一笑说“钑龙刀讲究的是机缘,但是与李士宁有关系的人有两个,谢石、宋公明。”

杨志是真吃了一惊,自己仅仅怀疑这两个人的用心,但是两年多来毫无头绪,两人智谋绝伦加上小心谨慎,杨志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进展;但是薛道光信口拈来,难道真的是南三祖,神通广大。杨志点点头说“请细说。”

薛道光颔首说“师弟没有任何惊乍的样子,说明早对两人有疑心,倒是方便不少,我去过谢石故里,发现谢石就是谢乾坤的后人,谢石的父亲还拜入了李士宁的门下,不过没有随着李士宁去中原游历。宋公明履历清白,看上去是一个步步高升的吏员,但是宋公明不是楚州本地的人,很多在资料和经历是在外地,例如读书时在江州,参军的时候在延安府。”

谢石的身份一揭开,基本上就能确定,杨志问道“宋江呢,地点的跨度是大了点,有什么不对吗?”

“表面看,没什么不对,有这样经历的人多了去。”薛道光的脸色变得愤怒“可是在江州没有找到宋公明读书的经历,那个私塾先生早就离开江州多年,左右街坊邻居都已经搬走,差不多一条街上十几家全部不在了,隔壁的一条街甚至发生火灾,死了一户人家。而在延安府,宋公明参军的那支部队在宋公明离开的第二年,一次与西夏的战斗中全军覆没,五百人无一生还。”

也就是说这两处认识宋公明的人不是失踪就是死了,这样的巧合已经不需要去查证什么,在杨志和薛道光的眼里,就意味着宋公明肯定有问题;杨志斟酌着说“这也不能说明宋公明与李士宁是有联系的。”

薛道光赞赏地说“宋公明是石澈的义子,东海商行原先有一项最大的业务就是送盐到东北,高丽不缺盐,他们几乎是正大光明地从沧州、登州购买,那些盐是送给女真的。宋公明在楚州就负责此项生意,随着不需要再运盐,宋公明离开了楚州,到了汴梁。不过宋公明为人仔细,为了避免惊动他,我们调查了好几年。”

杨志想了想问“你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宋公明与梅花门、大盗宋三郎、童贯手下的宋保义有没有关联?”

薛道光认真地说“师弟的视野果然开阔,宋公明原来与梅花门确实有往来,是通过得意楼主裘小易联系的,得意楼在楚州有一个分店,是宋公明最喜欢去的酒楼之一。我跟踪过宋公明,和他接头的是裘小易的助手燕千刃,谈的内容是梅花门的一些赃物要在楚州出手的事情。”

梅花门基本上就是在河北山东活动,跑去淮南销赃无疑是个明智的举动,杨志长吁一口气说“多谢师兄,有这么多消息足够了。”

薛道光留下在汴梁和长安的联系地址悄悄地走了,他的行程已定,前去罗浮山四明观看有没有魔宗的一些典籍;薛道光相信杨志的人手比自己充沛,一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杨志听着薛道光的脚步声在屋顶消失,抬头问王老志“师傅,你们这些年又查到什么?”

王老志从沉思中缓过来说“我们查到了李士宁在渤海、平州、幽州、登州、青州的五处店,李士宁与梅花门差不多没有联系,但是与宋家庄原来是有联系的,可惜我们对俗事没有兴趣,五个店的具体情况没有调查。薛道光这次来,可以说有了巨大的进展,应该是宋公明去了汴梁后,惊动了某些人,所以给薛道光提供的消息越来越多。”

杨志斟酌着说“现在知道不算晚,只是张觉杀了高企弓等人,宋金大战一触即发,有必要在大战爆发前,把李士宁的棋子全部拔掉。这件事要做的机密,不能让李士宁觉得是我们下的手,要让他对金国疑神疑鬼。师傅,提供消息的人不会是李士宁手下的人吧?”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如果王老志在李士宁身边有暗探,杨志情愿留下这些联络点,改为想办法让李士宁的人和金国发生冲突。



第七百七十四章 辽阳议事

“不是。”王老志很肯定地说“苦道人那条线我不知道,我是安排了一个人混入了李士宁的人中,然后一个个跟出来的消息,我答应过那个人,除了我,不安排任何人与他联系,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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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叔侄交心

完颜杲在完颜一族一直以铁面著称,说话不多,平时凡有不平事都要管,一旦发现谁是谁非更不会轻饶;完颜杲是金国这次南下伐宋的都元帅兼东路元帅,本应在润州前线,被吴乞买喊回来就是要定下出兵的时间。完颜杲像听见一件让他诧异的事,淡淡的说“两军国战,靠的是数十万将士的用命,老是纠结在刺杀上面,可笑。”

杨朴心头一震,想到自己对完颜族来说毕竟是外人,忙低下头;吴乞买一时找不到话说,只好说了一声“我们还是希望战事不要惨烈。”

偏偏完颜杲不知吴乞买这一说是什么意思,完颜宗辅忙问道“是不是老神仙对杨志有想法?”

老神仙就是李士宁,完颜一族无人不惧,在族内的影响力不在阿骨打、吴乞买之下;吴乞买重重“哼”了一声,和缓地说“师傅对杨志很好奇,认为此子喝了龙血,一定是遇到了很多常人不可想象的事情,师傅想见见他。”

空气忽然凝肃,没有人说话,大厅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完颜杲不禁对李士宁的这个念头好奇起来,问了一句“师傅想做什么,动了收徒的心思?”

完颜杲豁了出去,原以为吴乞买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吴乞买毫不含糊地点点头;完颜杲和完颜宗辅这才明白吴乞买为什么要杀了杨志,由衷地佩服吴乞买。以杨志现在的能力,做李士宁的弟子那肯定是绰绰有余,但是真到了那一步,李士宁十有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完颜部的利益,吴乞买现在做的就是要毁掉这件事,哪怕是师傅李士宁不满。

李士宁要是不满,放出完颜阿骨打,就能随时把吴乞买打回原形;所以吴乞买这么做,就是为了完颜部为了大金国,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吴乞买忽然笑着朗声道“现在事情已一清二楚,完颜杲说得对,疆场厮杀不能寄希望于刺杀这些事,东西两军出发的时间不变。杨朴,与金城那边保持联系,最好能得手,没有机会就再等等,务必一击奏效。”

完颜宗辅微笑,杨朴俯身答应,完颜杲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窗外归鸟倦林,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叫声,吴乞买神色不变,继续道“此战事关女真和大金生死,只许胜不许败,若是输了,谁也脱不了关系。”

杨朴欲言又止,终于叹道“王爷,国与国之间大战,不论输赢,都是旷日持久,万万不可让下面的人有速战速决的想法。”

完颜杲却大声道“就是要速战速决,在宋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打到汴梁。”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吴乞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完颜杲,一手拍在他肩头上,哈哈笑道“五弟,一切就看你的了。”

谙班勃极烈府门打开,盔甲在身的完颜杲策马驰出,后面跟着的是完颜宗辅和十多名亲随,一路快马出了辽阳正西城门,到了城外的大营;城门口和巡逻遇见的守兵均向完颜杲致敬欢呼;完颜杲一脸从容,毫不遗漏地含笑挥手。跟在他马后的完颜宗辅也感到热血沸腾,若完颜杲此刻着他杀往幽州,他肯定自己毫不犹豫的依令而行。

看着完颜杲骑在乌骓马上的挺拔身影,完颜宗辅比任何人更明白完颜杲内心的不安,父亲完颜阿骨打是被囚禁在部落,说什么修行只是对外面的掩饰之词,此次伐宋要是失败,吴乞买肯定是拿完颜杲来顶罪。所以对于完颜杲和自己,真的是只能胜不能输,礼部尚书杨朴先前的阻拦完全是一片好意,只是吴乞买现在是摄政,说一不二。

完颜宗辅多次跟随完颜杲出入战场,完颜杲自出道以来所向披靡,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在完颜部诸多名将中首屈一指,加上地位尊崇,没有人不深信他可领导全军在伐宋的战争中赢得胜利。完颜杲忽然放缓马速,变得与完颜宗辅并行,微笑道“宗辅,可惜杨志与宗望、金兀术结拜的时候你不在,要不然你真应该一起结拜,你知道吗,我之所以坚持如期出兵,是因为我不看好四哥的阴谋,杨志喝龙血都没死,岂是那么容易被杀的。所以我认为,那些刺客是牵制杨志的力量,我们就是要趁杨志应接不暇的时候,奇兵拿下幽州,再找机会南下。”

完颜宗辅动容道“五叔的眼光长远。“

完颜杲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沉默不语,要是换做金兀术,那才是差不多的话语。“

完颜宗辅把目光投往营中出来的一队道“小侄惭愧,我明白,从政者难免会遇到坎坎坷坷,四叔重功利和成效没有甚么不对,只要为的是万民福祉,用手段是无可厚非,我不会记恨他的,更不会故意输掉这场战争。“

完颜宗辅是东路军的副元帅,一旦金兵夺取幽州,完颜杲就会坐镇幽州,让完颜宗辅率领大军南下;倘若完颜宗辅因为阿骨打的事情心怀怨恨,故意输掉战争,那么金国就算占据幽州,处境也会很尴尬,弄不好最后像三国时期诸葛亮失守街亭,完颜杲只能带着老百姓退回辽阳。叔侄两人都是聪明人,把话说开有助于后面的进军,免得彼此猜疑白白担心。

完颜杲仰天打个哈哈,进营下马,单独把完颜宗辅喊入大帐,让人端上马奶酒,挥退所有人,才单独对完颜宗辅说“你放心,国主不会有事的,现在我们既然决定出兵,只有上下一心,同效死命,军队才能如臂使指,否则纵有万般能耐,也无从施展。宗辅,你的能力绝对不在宗翰与宗望之下,我完颜杲不会看错人,你沉稳大度,可以成为军中景仰的英雄人物,我决定你去接管完颜阇母的军队,作为先锋讨伐张觉。”

完颜宗辅点头受教,却不知说甚么话回答才好,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是完颜族公认的骄傲,自己何德何能,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第七百七十六章 话不投机

完颜宗辅奉命接管完颜阇母的军队后,完颜宗辅吸取了完颜阇母的教训,没有寻求野外决战,而是利用金国骑兵的机动性,绕行了两百里,突如其来出现在宋军背后;张觉不在军中,指挥大军的张成措手不及,仓皇撤退途中,被完颜宗辅的追兵拦腰截断,一战损失了两万大军,丢失了北润州。

到了平州城下,早已潜入城中的双龙会高手和两员奚族将领打开东门,金兵一拥而入,宋军顿时溃败,张觉在部将的掩护下,和赵良嗣连夜逃跑,带领一万多残军逃到幽州。迁州知州高永昌随即投降金国,完颜宗辅一面等后面完颜杲的大军前来;一面以大宋毁约的事实指责北宋宣抚司,向他们索要杀死数千百姓的凶手张觉。

李纲得知平州丢失,立知形势严峻,平州可不是归化州那样不足三千户的小城,平州是燕云仅次于幽州、大同的大州,单独成立东安府,加上北润州、迁州等地,人口多达十多万,金国一旦获得,是绝不会轻易归还,况且现在完颜宗辅还叫嚣着要张觉、赵良嗣两人的脑袋,不然就要打到幽州。

最关键的是如何要回平州,等李纲与王安中、郭药师等人碰头,李纲才发现自己处于童贯当初的处境,看上去有着几十万军队,但是愿意打仗的人少。王安中的意思就是谈判,郭药师是漠不关心,赵良嗣就是推卸责任,张觉的想法就是去汴梁待罪,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下面的人都跟着上司走,没有一句管用的话。

一帮人商议了三天都没有结果,斥侯回来飞报,金国大军已经到了平州,总兵力多达五万人。在座的无不变色,女真满万不可抵,现在五万大军,那就是倾国之力,准备国战了。李纲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没有第一时间向汴梁和大名府汇报,现在各方都没有做出判断的可能,一句话,目前还只有这个屋子的人能来做决定。

王安中与手下押司商议后提出一个建议,假装答应金人,用两个相似的人头去应付;赵良嗣气得一巴掌排在桌子上说“我和张将军在平州上万人见过,熟悉的人成百上千,要是用假的人头肯定能被金人认出来。再说,一旦答应就不能改口,是不是金人揭穿以后,拿我们两人的真人头送去平州?王大人,按照大宋律,我和张将军丟城失地,应该押送回大理寺问罪。”

张觉点头道“赵大人言之有理,我打败完颜阇母的时候,你们也没说我有罪啊。”

李纲和王安中被说得连死的心都有了,当时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朝廷和北镇抚司还给平州的官员奖励,现在要换一个完全不同的说法,李纲自己都过不了这个坎;滦州知州王焕派来是通判张所,张所不得不提醒道“东安府现在只剩下滦州一地,金人这架势是要吞并幽州,现在若是一味低声下气,对三军士气不利,滦州若失,燕云堪忧啊;况且左企弓等人企图挑唆张觉兵变,就是谋反。”

王安中低声说“可是金人在交涉的时候,就说左企弓的信是假的。”

“那就说明金人狼子野心,大宋只有调集大军,准备一战。”张所毫不客气地说,现在前线只剩下王焕一支孤军在和完颜宗辅对峙,金兵的援军已经到了,张所比任何人都着急;张所在心里是不满李纲的,若是论战功,杨志才应该坐郭药师的位置,看看云中出事的时候杨志怎么处理的,一战打败金兵然后谈判。

郭药师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似乎一切与他无关;几个人熬到天黑,李纲还是下不了决心,只得说明天再议。众人散去,张所单独拦住李纲说“李大人,不管最后如何处理,增兵前线是必须的举动,李大人,你要和郭太尉说啊,军情似火,一旦王焕将军再出事,那幽州就完了。”

幽州完了,李纲沉下脸说“张大人,慎言,幽州还有几十万大军,怎么会说完就完了。”

张所冷笑道“李大人,何须自欺欺人,刘延庆二十万大军不过一天一夜,这些辽人还穿着辽国的军服,你以为他们会为了大宋血战到底?郭药师不过是在装模作样,李纲,圣上真是看错了人,告辞,张某宁可战死疆场,也不会为了这身官衣昧了良心。”

曾几何时,李纲会被人说昧了良心;李纲一愣,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所已经甩手走人,不过李纲还是正直的人,晓得张所也是为国事担忧,并不想追究,只是明月下,李纲回味张所的话苦涩无比,赵楷、杨志等人当初不合作的态度似乎历历就在眼前。尤其是张所说看错了,李纲能清楚地把握住其中的含义,不是说宋徽宗看错了自己,而是说宋徽宗看错了太子赵桓。

李纲绕过月亮门,来到自己的住所,就看见姜佑驹站在屋内在等自己,李纲晓得姜佑驹是太子赵桓在幽州的眼线,但是从来不去过问姜佑驹做了什么;李纲随意地点点头说“你来了。”

姜佑驹施礼道“李大人,现在可是束手无策,何不先调王坪一军前去营救王焕,再让镇抚司调杨志、宗泽两军随后往平州,打赢了最好,打不赢正好除了这几个人,也算替太子解决了几个心腹之患。”

李纲摇头说“郭药师三十万人不动,这样做太过显眼。”

姜佑驹明白,李纲是个有底线的人,不会为了太子做下这等违背良心的事,遂笑道“大人何不前往云中与杨志等人商议,兴许他们会主动出兵。谭太尉不在云中,大人前去名正言顺,这些人不是天天说得好听吗?”

李纲顿时没了好脸色,冷冷说道“姜先生,你只是太子的客卿,朝廷大事轮不到你来多嘴,你把太子的事办好就是。”

看李纲面色不对,姜佑驹恭声道“是,小人告退。”



第七百七十七章 灶后有耳

李纲让仆人关上门,点亮蜡烛,看了一会书才去睡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都没有起来,仆人进去呼叫不醒,找来大夫才知道李纲是中毒了。大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愁眉苦脸地对闻讯赶来的王安中等人说“李大人的脉相很奇怪,这种毒似乎并不伤及身体,只是脉搏缓慢,但是我用尽了办法,李大人就是不醒。”

王安中大叫晦气,李纲这时候倒下去,所有的重担都将压在自己身上;王安中让手下把军中和幽州的大夫都找来,忙了一天一夜,李纲还是没有醒。最后还是一位武林高手说“李大人会不会是中了迷香,要不然把李大人送往金城,要不然从金城调神医安道全过来。”

王安中如梦初醒,连忙安排快马去金城调安道全,这个时候,李纲只要还有一口气,王安中就不会让李纲离开幽州。要不然将来出了事,王安中连一个推卸责任的机会都没有;可是金国的公文天天送来,王安中还是决定用自己押司的法子试一试,,哪怕拖延时间也好,拖到李纲醒来,有什么大纰漏再让李纲去处理。

王安中没有再和任何人商议,就让镇抚司的一名转运使和一名礼部员外郎去负责此事。赵良嗣在镇抚司得到消息,不动神色地呆到傍晚,说骑着马出去吃饭,却拿了一枚镇抚司的令牌,趁着城门关闭前的混乱出了幽州南门,快马加鞭地往西边而去。跑了五十里地,遇到一个小部落,重金买了两匹马,一人三骑朝蔚州逃去。

赵良嗣赌对了,得知赵良嗣跑了,出的又是南门,包括郭药师都认为赵良嗣是想逃回大名府,因为赵良嗣只要过了雄州,北镇抚司就鞭长莫及。郭药师让人围住张觉的同时,派出十几队骑兵分头追击,一路到雄州、涿州都没有发现赵良嗣的踪迹,众人才反应过来,赵良嗣去的是云中,想取道太原南下。

消息传出,幽州是更乱了,郭药师这时候开始有了动作,命令手下的将士控制幽州各州县,幽州城内直接安排了军队巡逻;离智泉寺山门不与时你处的老胡面店里,禄存坐在一张旧木桌旁,看着一队穿着辽军服装的士兵走过去,对正在得意饮酒的姜佑驹说“师叔,这件事做得有些操之过急,要知道现在这局势,大宋很可能失去幽州。”

“失去幽州也值得,只要杨志、宗泽这几个人死在燕云,李纲要是肯听我的,我又何须除此下策。”姜佑驹毫不在意地说“杨志已经被圣上赐婚,很快就要离开金城,我不能错过最后的机会。”

禄存端起酒碗说“师叔,你也太着意杨志了。”

姜佑驹摇头说“你不懂,杨志一旦奉旨成婚,就变成了文官,他可不是行伍出身的大老粗,长于格物诗词,将来必定能讨圣上欢心,朝中拜相也说不定。这就是我要除掉他的原因,他是蔡京的门生,又拜王老志和张载为师,将来大有可能是又一个王安石或蔡京,我不想中原百姓再受几十年这样的煎熬。”

禄存咂舌道“师叔这么看好杨志?”

姜佑驹叹口气说“当然,杨志最厉害的就是大格局,眼光精准算无遗策,在我见过的人中,只有王安石、司马光、蔡京、苏轼寥寥数人。禄存,一城一地的得失无需太在意,可是要是再来一遍所谓的青苗法之类的折腾,大宋就完了。”

禄存喝下一碗酒,摇头说“师叔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大宋就要完了,我要去弄醒李纲,王安中不足以应付眼前的危机。”

禄存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不由得面色大变,疑惑地望向姜佑驹;姜佑驹凌空一指封住禄存的哑穴,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的看法,但是这件事由不得你,你和我一起回汴梁,至于李纲、王安中、杨志,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吧。”

禄存无力地笑了,他这才明白当太子邀请逍遥岛的人去汴梁,师傅为什么是那样的犹豫不决,和长老师叔们争执了几天,有的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没有词可以形容;姜佑驹起身把一钱银子放在桌上,扶着禄存上了门外的马车,车夫一扬长鞭,马车缓缓南去。

苗五爷从灶台后面走出来,看了看离开的马车,急忙关了店面,一路跑进智泉寺;宋军进城后,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条街的里正都换了人,正好老胡病死,失了业的苗五爷就在智泉寺住持大鑫禅师的帮助下盘下了这座面馆。刚才两个客人的话苗五爷听了个不离十,但是他不懂,只能找大鑫禅师解惑。

大鑫禅师听完,面色一变,又让苗五爷把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思考了一会问苗五爷“五爷,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

“汉人,住持你的意思是契丹人又要打回来了?”苗五爷试探着问,大鑫禅师摇摇头说“是女真。五爷,你这就和我去镇抚司衙门,找王大人把这些事说说清楚。”

大鑫禅师带上苗五爷,坐着驴车来到镇抚司,也就是大鑫禅师在幽州还有些威望,塞给门房五两银子,总算出来一位管事的;大鑫禅师没有啰嗦,直接说自己是来给李纲看病的,管事进去一趟就把大鑫禅师和苗五爷带到王安中面前。大鑫禅师让苗五爷把事情再说了一遍,王安中和燕山府知府蔡靖、转运使吕颐浩听完也吓了一跳,禄存、师叔,这样的称呼就是太子的手下禄存和姜佑驹啊。

吕颐浩是今天刚刚从大名府赶来,立即详细地问了两人长相和面馆门外的马车,又让蔡靖派人去查明马车已经出城,顿时感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再看看王安中、蔡靖两人,都是面色仓皇。大鑫禅师低声道“王大人,能否让贫僧去看看李纲大人?”



第七百七十八章 林中响箭

李纲中的确实是一种迷香,要是用药物化解大鑫禅师也做不到,但是大鑫禅师擅长浮屠指,可以刺激人的穴位增加潜能;因为浮屠指会对被施者产生身体的损害,大鑫禅师轻易不用,但是现在幽州形势紧张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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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山野议策

宗泽还礼道“赵大人,听说平州已经失守,可是为什么还没有调动大军的迹象?”

赵良嗣把幽州的事情一说,苦笑道“李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我不想做一个冤鬼,更不想这样看着燕云得而复失,看着我等多年的努力尽付东流,所以前来找你们商议,对了,你们怎么在这里宿营?”

赵良嗣不笨,杨志和宗泽两个知州放下州里的大事,跑到这荒山野岭扎营,不会是吃饱了撑的,肯定是另有所图;杨志笑道“我是带人出来打猎,听说宗大人正在这里考察民情,正好过来一见,讨教一些治理地方的主意。”

杨志清楚,若能把赵良嗣收复,对付金人的实力将大大增强,马家可是当地望族,不在张琳那些世家之下;可是赵良嗣也不是善男信女,若驾驭不了,迟早会惹出新的麻烦,所以杨志没有表示过分的热情,只是淡淡地解释了两句。宗泽斟酌着说“我们亦明白李大人踌躇的原因,无奈怕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敢擅自前往,幽州的事情还是等镇抚司的命令再说吧。赵大人可是准备转道太原回汴梁?”

赵良嗣摇头道“合则力强,分则力弱,能一下子见到二位,我感觉云中还是大有可为。”

赵良嗣直接省略了幽州,也知道那是郭药师的地盘,宗泽两人鞭长莫及,要是擅自出兵,恐怕还没和金人打仗,自己人先打起来;但是云中大同府不一样,谭稹离开后群龙无首,王渊等人只顾捞钱,影响力远不及宗泽和杨志。宗泽是天生的做大事人,从来不怕事大,问道“赵大人有何建议?”

赵良嗣从怀中掏出令牌说“这是我盗取的令牌,宗大人可以没收,必要的时候,假传命令,将大同府各州县的百姓尽数南迁,金人就算占据那些城池,没有了百姓、粮草、器械,就是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宗泽微微一笑,没有评价,接过令牌说“那就委屈赵大人暂时在蔚州藏身,杨大人,形势不出你我所料,我们就回去各自准备,就此别过。”

杨志大笑道“宗大人,赵大人保重。”

赵良嗣扮作宗泽的一名亲兵,混在宗泽的大军中回了蔚州,杨志带着手下一千骑回到金城,神机军师朱武立即禀告说“镇抚司急调神医安道全,我已经让李衮陪着一起前往幽州,嘱咐他们李纲一醒来就回来。”

杨志点点头问“镇抚司没有下命令调我们出征?”

“现在应该不会,郭药师手握三十万大军,还没有到着急的时候,万一援军一到,双方再次和谈成功,岂不是往我们手中送功劳,我估计,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李纲、王安中不会有死战的心思。”朱武把这个问题看得很透,杨志低声把赵良嗣的事一说“我估计,最关键的就是看张觉的结果,张觉若死,就给了郭药师等人改换门庭的借口,金人一定会出兵,要不然,平州的金兵就应该等西夏和完颜宗翰大军进攻云中的消息。”

“大人下了决心?”朱武晓得杨志的想法,试探着问“如果岳飞等人不愿意背上不听朝廷的罪名?”

“人不可勉强,到时候让他们自己挑选,不过我是绝不会离开。”杨志沉声说“关键看郓王有没有魄力,有没有为天下苍生走上一条荆棘路的抱负,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为郓王准备一条北上的道路,将来万一不堪,也是让那些逃命人的南归之路。”

朱武给杨志点了一个赞,能在这时候还为可能不跟随自己的人想一条退路,杨志终究是抱有侠义之心;但是朱武的职责让他还是问了一句“竖起大旗以后,又该如何?”

“能迈出一步,自然能迈出无数步。”杨志的眼中充满豪气“河北、云中的百姓不会屈服在金人手中,哪怕十年二十年以后难说,但是在一开始的三五年,肯定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就看我们是否能打出一片天地。朱大哥,我准备让杨进和马秦一起去太行山屯兵,占据那些要地和山寨。”

朱武抚掌笑道“你我所见略同,那么幽州之战呢?”

杨志不屑地说“我不是迂腐的人,郭药师明摆着狼子野心,李纲等人为了所谓的均衡视而不见,现在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插手,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机会,给金人一个教训,然后能救多少人救多少人,出兵早了,弄不好会落入郭药师和金兵的陷阱。具体怎么打,现在说为时过早,到时候看吧,反正我们全部骑兵出动,不到三日就可以杀入幽州前线。”

郭药师在史书中就是一个为了权力不顾一切的人,在这个时空看到郭药师真的在坚持辽军的编制和服装,杨志哪会相信郭药师在与金人决战的时候不会投降;自己手下不过一万人,郭药师和金兵加在一起超过三十万,杨志可不会去碰这样的钉子。以弱敌强,就是要打击对方的有生力量,让金兵感觉到痛。。

历史还是顽强地按照惯性在滚动,王安中拖了五六天,还是没有和金人达成协议;李纲无奈,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同意王安中杀了一个相貌类似张觉的人代替张觉,可是一送到平州,高永昌等张觉的旧部就认出不是张觉,金国越发无礼,派人到幽州说大宋无信,并且开始派出骑兵深入蓟州等地抢掠。

就在这个时候,不错和尚传来了一个消息,滦州知州王焕没有死,金国决定用三千俘虏与王焕,换回张觉,然后商谈从平州退兵的事情;眼看着能向牺牲张觉一人,能向朝中交差,包括蔡靖在内大部分的官员都赞成把张觉交出去,郭药师也露出自己任凭王安中做主的口风。李纲不得已,让王安中把张觉带出来,数落他的罪状,张觉大骂宋人无信,王安中怕夜长梦多,立刻下令杀了张觉父子,包了他的头颅送往平州。



第七百八十章 药师落泪

幽州顿时传出了各种各样的谣言,大街小巷都是在说宋人无诚信无担待,连萧忽古在金城自杀的事情都被拿出来渲染,说大宋没有把原来的辽人都当做自己人,时时提防。太尉郭药师在府中宴请部下的时候伤心落泪“我等都是与金人苦战多年之人,如果将来金人索要药师,不知又当如何?”

闻者落泪,能够到郭府赴宴的都是郭药师的心腹,明知道郭药师在作秀,一个个也使命地配合,节度使留后甄五臣立即站起来说道“那是张觉无能,郭帅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等绝不会束手就缚,拼也要拼出一个结果来,幽州到底还是我们的幽州,辽人的幽州。”

辽国的降将旧臣都纷纷起立表示,不能这样任人宰割,一定要有血性;郭药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摆摆手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郭药师看重的就是和大家一起的日子,如果有谁要我们不好过,我郭药师一定和他没完。来,干杯。”

顿时群情激奋,人人都拼命附和郭药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好话都说了出来,这些人自然晓得,在辽国的时候他们就是不得志,对金兵屡战屡败;归附大宋以后,更是在燕云横行,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离开郭药师,那就是一个死字。宴会到了三更天才散,第二天各地军中更是谣言纷起,军心浮动,人云亦云。

智泉寺住持大鑫禅师看李纲已经开始办公,没有多做耽搁,召集寺内群僧,让监寺负责寺庙,说好自己最多一年归来,便告别寺众,带着苗五爷和一名车夫、一名行者,赶着一辆骡车和两头骡子离开了幽州。一行人出了西门,看着荒原上绿草悠悠,野鹤鹞鹰在天际飞翔,驿道边野花灿烂,一阵风过去,带着清新的气息,坐在骡车上的苗五爷问身边的大鑫禅师“禅师,我们去哪里?”

“金城,天心大师的弟子沙净在金城重建了天雄寺,据说香火旺盛,颇受当地人信奉,我想去看看他们到底怎样运作。韩家的人说应州和蔚州现在百姓乐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大鑫禅师低沉地说道“幽州刀光剑影就在眼前,我等小民,在乱世只求安身之处,远避战火。可惜寺中众僧想着可能的好处,都不愿离开。”

大鑫禅师原先想带一部分僧众到金城另建智泉寺,无奈响应者寥寥无几,包括监寺都是等着大鑫禅师不回来,接替住持职位;苗五爷冷笑道“禅师是认为杨志那里是乐土,老小儿活了几十年,也算经历过不少事,大厦欲倾,独木难支,大辽不是说完蛋就完蛋,真到了那一步,杨志未必能做出什么。”

大鑫禅师笑道“一饮一啄,皆是天定,若是如此,就是贫僧与杨志命中该有此劫,只是相对于燕云百姓来说,我们这点劫难算得了什么。五爷,到了金城你还是开你的面馆,我去向杨志讨点主意,保你生意兴隆。”

苗五爷情绪好了一些说“禅师,你这话我相信,就像马奶酒,杨志那头脑怎么想到的,你说,我们世居燕云多少代人,就是没有一个人能琢磨出来。还有。,楼,那个档次,呵呵,不瞒禅师,小老儿去看了,是目不暇接。”

老百姓就是这样,认识一个人都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相对于杨志的赫赫战功和惊人才学,马奶酒和酒楼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在苗五爷这样的人眼里,这些才是最值得称赞的。杨志那个人,似乎喝了龙血之后,就注定是要惊世骇俗的。

大鑫禅师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慢慢悠悠,过了新城的时候,看见大同府的快马一个接着一个飞奔东边,大鑫禅师拦住其中一个询问,才得知西夏大军五万人,已经在名将任得敬指挥下,分路进攻朔州、府州等地。

西夏君臣原本都认为大宋的十五万西军调离西北,是西夏的一个福音,谁想到因为增援辽国,大军在辽宋边境被杨志阻击,先后三战损失了数万铁骑,又被折可适等人趁机打击损失惨重。而因为支持耶律延禧,表面上西夏与金国达成了协议,实际上金国故意限制西夏民间的商队进入金国,而官府交易了两次,金人只要青盐不给钱。

辽国原来是西夏最大的青盐出口地,一年的销量都在两千万斤以上,现在朔州、云州等地等于隔断了西夏销往东北的销路。想要改变这种局势,西夏只有两条路,要不然向大宋求和,用东西换取北路通畅;要不然就是开战,夺取朔云等地,让各地商人可以走私到幽州、渤海等地。

西夏国内分成三派,主战、主和、联金,夏崇宗李乾顺犹豫不决,一直到耶律延禧投奔大宋,李乾顺才最后决定试一试,向金朝上誓表表示依附于金,出兵五万进攻朔州,求和、联金,都需要在表现实力的基础上。李乾顺妃辽成安公主知故国已亡,悲痛不已,在宫中绝食而死;李乾顺娶任得敬十六岁的女儿为妃,擢任得敬为静州防御使,主持朔州战事。。

大鑫禅师到达金城的时候正看见满城欢庆,才知道负责西北的李彦下令全线进攻西夏,各路宋军与西夏军都展开激战;杨志命岳飞率五千骑增援,竟然在寰州城下,与寰州知州杨瑞联手,在寰州城外伏击前来袭取寰州的西夏军,一战斩杀四千鹞子军,一时西夏军谈岳变色。

西夏军开战以后,发现金军并没有立即南下,晓得自己上了当,只是在朔州骑虎难下,府州、武州一线同样毫无进展,随着宋军向朔州靠拢,双方军队的数量差距越来越小;等听说折可适的骑兵趁机西进袭扰,抢掠了大批的牛羊而去,任得敬担心杨瑞、岳飞增援,李乾顺也担心爆发国战,引起大宋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遂下令撤退,云中已经暂时转危为安。



第七百八十一章 人人皆知

听到大鑫禅师来,沙净早到山门外迎接,大鑫禅师算是天雄寺的同宗旁支,是沙净的师兄。沙净在金城难得见到旧友,两人相见是谈笑甚欢,一路轻松地朝寺内走去。大鑫禅师问起天心大师和杨志,沙净立即察觉了不寻常处,天心大师是大鑫禅师的师叔,大鑫禅师关心是正常的,但是究竟是甚么事令大鑫禅师如此紧张,一道金城就问起杨志情况。

沙净当然不可能泄漏杨志真正的情况,但如左瞒右瞒,大鑫禅师认为自己说谎或者耽误了大鑫禅师来金城办事,这也是沙净不愿意看见的。到了小院,沙净请大鑫禅师在石桌旁坐下,自己陪坐一边,一脸笑容地问道“师兄是有消息传递给杨志,还是要在金城办事?如果办事的话,有些事不需要找杨志,我就能处理。”

大鑫禅师干咳一声,亲切的说道“沙净,我也不绕圈子,这次来是看幽州局势危险,想问问杨大人,到底该怎么办,这关系到燕云的百万百姓啊……沙净,你该明白我在说甚么。”

沙净暗自颔首,大鑫禅师还是和以前一样,把天下苍生装在自己的心怀中,可是自己只是杨志的好友,这等大事杨志会不会随口对大鑫禅师说,沙净实在是没有把握。不要说杨志现在还担负着一地知州,有些话杨志就是清楚,也未必肯说。沙净轻叹道“师兄暂且住下,我这就去州衙和杨志说一声,让他抽个时间与你见面。。”

大鑫禅师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虽不明显,却瞒不过世故的沙净;大鑫禅师点头道“这个我明白,官场上的规矩是一定要遵守的,我在镇抚司就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挂单寺中,等着师弟的消息。”

沙净心念电转,忙道“师兄出手救了李纲,是不是有所发现?”

出乎沙净意料之外,大鑫禅师竟坦然道“多多少少有点。唉!我真的有些担心,怕你们不明白幽州真正的情况,到时候会吃大亏。”

沙净愕然道“甚么情况?”

大鑫禅师肃容道“军无斗志,对大宋充满厌恶,满城的肃杀之气,换一个角度看,当初种师道和杨志急着离开,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沙净心忖这在云中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王安中、李纲昏招迭出,要不然杨志早就主动去插手幽州的事,实在是不可能推动,杨志只能坐看成败;不过沙净大感讶异,大鑫禅师为什么对杨志如此信任,巴巴地跑来,难道杨志现在已经开始身带光环了?其中缘由确实耐人寻味。

沙净慨然道“我会和杨志说的,让他尽快见你。”

大鑫禅师沉吟片刻,似是有点犹豫,然后道“师弟,我若是想在金城或太原建寺,需不需要预先与杨志商议?”

沙净立即颔首,他要让大鑫禅师晓得,金城的事情没有能瞒过杨志的,早说得到的帮助也大;大鑫禅师懂了沙净的意思,欣然道“那就一切拜托师弟了。”

幽州军与金军在平州西爆发大战,双方队列整齐,就连完颜宗辅看了幽州的人数和装备吗,也没有取胜的把握;谁知双方先锋的一万人马刚一接触,甄五臣等主将就率先逃跑,幽州军的大旗随之表示撤退。

幽州军养精蓄锐大半年,朝廷不计成本地调拨物资,装备战斗力其实已经胜过原先的辽军,面对金兵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但是原来怨军将领的突然逃跑,让幽州军的士气顿时土崩瓦解,除了少部分人还在苦战,大部分的将士都是纷纷逃命。

李纲闻讯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前线战事如此,绝不是李纲原先想象的,他认为自己比童贯强,郭药师比刘延庆强,燕云铁骑肯定比河北的厢军禁军强,但是结果还是一样。

最关键的是,随着郭药师大军控制全城,李纲等人其实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力,现在已经令出不了镇抚司。李纲背后的汗不断地在流,此刻他明白了赵楷等人为什么不愿妥协,童贯等人躲得远远的,实在是在大格局上一开始就错了。错了,李纲一掌拍在书案上,满腹的辛酸都在这一掌中发泄,可是面对如今处理现在的局面,李纲也没有主意。

吕颐浩匆匆而来,朝李纲抱拳道“王安中大人在兵败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前去涿州筹款,也算是不幸中万幸,避免了被人一锅端,送给金人作为大礼。”

吕颐浩显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李纲苦笑不得,王安中那样的角色都如此敏感,可笑自己还看不起这些人,真的是到了危机时刻才知道谁是机灵鬼。李纲沉吟片刻问“种师道和杨志当初在幽州可有后手?”

现在问杨志是否有安排,早干什么去了,吕颐浩摇头说“两人都是聪明人,怕被王安中等人算计,所以杨志卖尽了产业买卖,连后来的贸易也是委托给韩家等豪强,宁可放弃其中的三成利。”

果真如此,那么王安中杀张觉恐怕就是抱着另一层含义,试探郭药师的真心。李纲猛然想起什么,找到最后一份关于童贯的邸报,仔细看起来,低声问“童贯没打算来幽州?”

吕颐浩颔首说“童贯去的地方是太原,当时以为是避开北镇抚司的锋芒,现在看是大有深意,大人,郭药师是待价而沽,我们已经是困守孤城,无力回天。”

按照吕颐浩的看法,郭药师现在守城,不过是想在两边争取一个最大的利润,如果没有援军前来击败金军,郭药师到最后,十有是投降的结果。李纲喟然长叹,立即派人去请郭药师前来议事,可惜去的人没有见到郭药师,被一名千夫长拦住了,说郭药师去城外前线了,等郭药师回来立即禀告,让郭药师去找李纲。

后面几天,李纲每天都派人去请,郭药师一直没回来,而镇抚司派出的人连城门都出不了,镇抚司的令牌失去了权威的作用。



第七百八十二章 银六

两人都是大格局,讲的都是百姓和无辜者,丝毫没有说个人与智泉寺。大鑫禅师点了点头,杨志比较只是一个做官的,官场上往往身不由己,合十道“多谢大人,只是大人对于幽州的局势是如何看的?”

朱武和张三相视一笑,他们都想到,大鑫禅师前来,肯定是为了幽州的某些大族来牵线搭桥的,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宋金大战一触即发,但是最终谁是赢家,是个难以猜测的命题,大鑫禅师奔走本身就不会引人注意,同时也可以规避许多风险。杨志斟酌着说“从我的身份来讲,不适合评价这件事,但是禅师询问,我只能说喝茶去。”

“喝茶去。”大鑫禅师琢磨着说“赵州和尚的说法,看样子杨大人成竹在胸,并没有把幽州的得失放在心上,这样也好,不知道辨认人的事情是怎么样安排的,我们这就前去。”

杨志拱手道“多谢禅师。”

三十多人都在军营里,四周都是官兵和高手看押,每个人都在做菜,大鑫禅师进去的时候一看就明白了,杨志肯定是获得了消息,针对性很强,因为大鑫禅师看到了做兼得天下那道菜的厨师和当时做助手的四个人,大鑫禅师不由得有些佩服杨志和这个厨师,一个手段绝伦,一个毅力无二。

那个厨师不是厨师的装束,反而是苦力的打扮,正站在那里在整理一片猪肉,看上去和上次在耶律淳府中见到的根本是两种不同的人。现在这个人看来很随便、很懒散,脸上带着下人的笑容,没有人能想象到他那时做菜的风采,动作迅速准确。

银六也看见了大鑫禅师,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见过的人几乎忘不掉,可是现在银六的心降到了最低的地方,现场因为有武松、朱智卿这样的高手,银六连多一个动作都不敢,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四个助手能及早发现这一点,出其不意地杀死大鑫禅师,否则银六明白,自己最多多杀几个无辜的人,是绝对逃不出武松等人追杀的。

银六心里很后悔,得知杨志要在州衙设宴庆祝,邀请各路厨师好手做菜,招待前来赐婚的使者;银六认为是一个机会,没想到却是陷阱,由此可见,杨志的心机有多重。银六做了预备方案,让四个手下扮作不同的厨师,自己只是作为下手前来,可是大鑫禅师的出现,打破了银六的计划。

现在银六几乎能肯定,杨志的所有设计其实都是为了对付自己,说明杨志知道自己这个人,晓得自己的一部分特长,甚至晓得大鑫禅师见过自己。太阴险了,银六不动声色地看着四周,跟随大鑫禅师来的都是杨志的亲卫,一个个身披铠甲,如果猜测不错,每一个人都配着短弩。

大鑫禅师就听见耳边传来杨志的声音“不要往前面走了,如果看见那个人就点点头,后面的事让武松他们去做。”

传音遁耳,杨志就在现场,大鑫禅师心神大定,立即点点头;随即就看见在饮酒的那个和尚大叫“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一个个排好队,州衙发银子,每人十两。”

菜还没做就发银子,还是十两,听说杨大人富甲一方,现在看果然不假,真的是出手阔绰;银六明白,一旦排好队,彼此之间无法用眼神传递消息,默契、配合再也提不上,立即悄悄地放慢脚步,落在人群的后面。

可是就在银六走进人群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银六一惊,这个人步伐均匀,每一步的用力都是不疾不徐,力道似乎没有变化;银六屏住呼吸,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往前面走,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全阳子笑着说“施主其实应该走在正当中,这样你的同伴才能保护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银六转过身来,他研究过杨志的手下和盟友,自然认识与杨志武功相仿的全阳子,银六忽然笑了笑道“我本来以为杨志已必定要死,谁知道死的人是我,看来在狡诈上,我们远远不及你们宋人。”

全阳子道“哦,辽国喝燕云殿已经没有了,你也不是耶律大石的人,既然不是宋人,那就是金人。”

厨师们一阵骚动,生活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城市,就算嗅觉再差,也知道大宋在和金人争锋,自己身边竟然出现了金人,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担心。银六道“我是耶律淳的人,燕云殿根本从未信任过我,所以我也根本没信任过燕云殿的任何人。”

全阳子笑了笑,道“我们真的见过,你在我们神霄派的门前卖过野山参。当时你给我的感觉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银六微笑着,道“我就是找到了一棵百年以上的野参,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每次扮作参客的时候,我都很快乐。你们宋人住在遮风挡雨的房子里,不会理解塞外民族之苦,这就是老天的不公,可惜我命不好,我认输。”

银六说出认输的时候,手中的剔骨刀已经飞快地刺向全阳子,银六没有退路,他明白全阳子只是看出自己会武功做贼心虚,但是大鑫禅师认识自己,而武松的安排,让刺杀大鑫禅师的可能性变成了零,现在只有先下手为强。全阳子从容避开剔骨刀,问道“你找到过两种不同生活产生的原因吗?”

银六不敢回话,他怕一说话,内力一泄,就被全阳子找到出手的机会;但是在满屋子的厨师们耳朵里,就变成银六理亏不敢回答,议论的声音更大;大鑫禅师耳边又想起杨志的声音“动手的那个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大鑫禅师点点头,都已经动上了手,再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直接认人最好;银六的武功与全阳子差的太远,不到十招就已经身处险境,他的四个手下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出手相助,被武松和朱智卿拦住。



第七百八十三章

银六道“就因为我找到过,所以才险些死在那里。”。

全阳子道“为什么?”。

银六道“野参本是无主的,谁第一个发现它,就是它的主人就可以在那里留下你的标志。可是我在想长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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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发现细作

高萧无毕竟是高萧无,没有被武松吓唬住,抓起地上的剔骨刀,直接捅进了自己的心脏,武松、全阳子、朱智卿都站在附近,没有人出手阻拦;一个能够舍弃一切去死的人,没有必要不给一个最后表现的机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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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供出乌鸦

蔡几智只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被这帮如狼似虎的宋军没完没霖折腾,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挣扎,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尤其双手双脚捆绑着,连一个舒缓的动作都做不了;蔡几智真的无法忍受了,他曾经以为自己对死亡是毫不畏惧的,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还是不校

蔡庆撇嘴一丝冷笑,在汴梁的监狱里,他看得多了,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挺得住刑具的折磨,很多人宁可自杀也不愿意忍受煎熬。蔡庆急忙让人去向杨志汇报,杨志不一会就快步走来,示意蔡庆可以继续审讯;蔡庆搬过一张椅子,杨志坐在蔡几智的对面“蔡几智,现在我来提问,你据实回答。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流毫无保留,不希望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明白吗?”

杨志话的威势逼人,蔡几智艰难地点点头;杨志问道“你的真实姓名?”

“蔡几智!”

“哪里人?”

“青州人。”

“你何时投奔金国的?”

“我原来是一个船上的厨子,那一年送不错大师到女真,被老神仙看重的,就是李士宁。”蔡几智的脸上闪过一丝光彩,一个平凡的人能被李士宁看重,本身就是一种肯定,杨志点点头问“来金城做什么?”

“一开始是搜集情报,后来是配合银六他们行动!”

随着审讯的逐步深入,情况渐渐清楚,真相也慢慢浮出了水面。蔡几智是青州人,和一大群走私的船工工匠一样,被李士宁看重,经过训练成为李士宁的部下,配合不错和尚的双龙会行动。蔡几智回到中原原本只是当作一枚棋子,随着双龙会遭遇一连串的打击,不错和尚改变策略,让他们这批没有武功的人来参与行动,杨志到金城不久,蔡几智就到胡杨酒肆应聘做了厨子,这次银六过来,不错和尚才启动了他。

杨志听了半信半疑,问道“是谁来通知你,与辽人联系的信物暗语,可不是一两句话就得清的。”

蔡几智颓丧地“乌鸦,不错大师派了乌鸦过来,他和不错大师一样,是老神仙的弟子,所有的事都是乌鸦吩咐我做的。”

“今明你如果出去,乌鸦和你在哪里见面?”关系到银六等人动了没有,杨志相信乌鸦也急于知道结果,蔡几智答道“北街大车校”

杨志晓得那个地方,人来人往,任何人进出都不会引人怀疑,但是这样明蔡几智是知道乌鸦在大车行的掩饰身份,要不然一个厨子进去找珠宝商人肯定会引起那些捞偏门的人注意,于是问道“乌鸦什么身份?”

蔡几智赫然惊道“大车行的车把势,我们是同乡。”

“这么乌鸦也是汉人,在大车行叫什么名字?”杨志敏锐地抓住线索,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蔡几智;蔡几智顿时一呆,苦涩的道“是汉人,叫镠兴树。”

抓一个蔡几智不是结束,顺藤摸瓜才是杨志的真正目的,不过这个镠兴树是李士宁的弟子,应该也是一名一流的高手,杨志让人把武松和朱智卿找来;两人听大喜,这样的硬手可是不亚于银六的人物,武松问了一句“车氏兄弟呢?”

杨志沉吟着“那是私事,是我和蜃楼府的事,我会和他们谈的。”

朱智卿立即拉了武松,带着十来名好手出发,朱智卿明白,以杨志的手段,要是对付不了车氏兄弟那才真的是意外,而镠兴树是急中之急,能成为李士宁亲传弟子的都不是一般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镠兴树恐怕就逃之夭夭。一路上,朱智卿和武松两人将具体细节都商量完毕,便决定分头进去,朱智卿是神霄派负责买卖的人,和大车行的掌柜也认识,进去有现成的借口。

朱智卿一到,就被伙计热情地迎进去,神霄派的买卖都是大买卖,怠慢不得;朱智卿含笑进了大车行,四下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时车行的顾客不少,没有发现异常。朱智卿对跑过来的掌柜“我有一批红货,要好一点的大车和机灵一点的车把式,是那种不能对外的生意。”

不能对外,那就不是神霄派的生意,是眼前这位朱道长私饶生意,掌柜的一点头“明白,道长你放心,我把车把式喊来,您自己看。”

掌柜的是个明白人,既然是红货,朱智卿特地跑来,不就是想自己挑人吗?要不然喊一个中间人出面,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是更好;不过掌柜的能理解,红货嘛,安全第一,看人就是看饶忠诚信用。

车把式一个接着一个前来,就是镠兴树这个人,朱智卿全部看完,问道“没有其他人了?”

掌柜的想了想,问身后的伙计“我记得镠兴树今在店里,出去了?”

伙计低声“镠兴树昨夜酒喝多了,到现在也没起床。”

朱智卿听得真真的,镠兴树这是为后面的事做铺垫,要出去的时候随便编一个买药的借口就可以了;掌柜气得不行,对朱智卿陪笑道“朱道长你看?”

朱智卿爽快地“喝点酒算不了什么,最关键的是能干嘴紧,我去看看,伙计,前面带路。”

朱智卿担心的是大车行还有镠兴树的同伙,一旦那些武士问话引起这些人注意就不好了,不如直接前往镠兴树的房间一瞧究竟;掌柜的一声受累,自己跑在前面带路。镠兴树的房间就在后院,三个人走到长廊的时候,朱智卿立即感受到了不对,给远远尾随在身后的三名高手做了一个手势,两名高手快步向前,一个返身去通知其他人。

一声弩箭响,一名匆匆跑来的搬运工还没来得及在房梁上站稳,已经仓促射出弩箭,两连发,正是宋军的标配;朱智卿袖中飞出三枚飞镖,两枚直接击飞了弩箭,最后一枚飞镖直接命中搬运工的喉咙。搬运工从房梁上掉下来,朱智卿就听到前面的一间屋子有人破窗而逃。



第七百八十六章 他乡故知

一直在房中等待的镠兴树听到了报警声,第一时间破窗而逃;镠兴树怕身后有人跟随,没有贸然地展开身法,而是直接混入人群中朝外面走去;车行里人很多,都在忙忙碌碌,这样就给了朱智卿的机会,朱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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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资格不够

闲汉点头哈腰道“禅师放心,掌柜的吩咐过,禅师来如家主来,都是南北行现出的村酿才拿来。”

铁峰道长和武松都笑了起来,就是他们也知道南北行的村酿并不是真正的村酿,只是起的一个名字。闲汉急忙跟在酒博士后面去催菜;不多时,酒菜上齐,色香味俱全,村酿也不比汴梁好酒差,可惜三人一直吃到结束,马灵也没有赶过来。吃完饭,武松问了两人住在马灵店里,就先走了,自回州衙,妙应才问铁峰道长“道长似乎对武松有看法,一种不好的看法?”

铁峰道长沉吟半晌道“禅师,不是因为武松,而是杨志;我知道你敬重周老前辈,只是武松这次来的蹊跷,听他原来在大漠寺,怎么突然之间出现在金城。并且杨志和禁军三衙的关系都差,我们不应该过于靠近,大公子就不看好杨志。”

大宋管辖禁兵和厢兵的中央机构总称三衙,即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妙应晓得铁峰道长暗指的其实是高俅和蔡攸,路上铁峰道长就过,高俅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地地道道的东京人,汴梁原来的三教九流都能攀上关系;蔡攸是蔡京长子,是蔡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妙应叹了一声气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大漠寺就是杨志建的,不管是原先的住持四鳍,还是现在的住持晁盖,其实都不及杨志的一句话。至于蔡府,其实与杨志的关系更不一般,蔡温柔要我们过来,只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马灵在金城完全就是靠着杨志罩着。大公子和高俅不是与杨志有仇,是因为上面的纠纷,可是杨志马上是驸马,一切都会不一样。”

铁峰道长正待再,就听得楼梯上传来声音“要知道你们是到鱼羊鲜酒肆吃饭,我就不再和那个粉头啰嗦,直接过来了。”

话间,马灵走了进来,穿一身白色的新衣服,一脸阳光的笑容,看上去不再象先前的武士,看上去更象一个老板。闲汉紧紧地跟在后面,不多时,两个浓妆艳抹的歌伎就款款地走了上来,铁峰道长和妙应脸色一变,正想起身离开,马灵又了一句话“姐让你们过来,是有事请你们帮忙。”

马灵知道自家事,挥挥手让闲汉立马把莺莺燕燕都赶走,表示自己需要清净;闲汉自己也随之下楼离开,看四下无人,马灵才“杨志今大获全胜,银六和镠兴树都被他宰了,听辽国的细作一下子抓了二十几个,我就是在州衙等消息才过来迟了。”

铁峰道长摇头“这是假象,金城就是一个陷阱,杨志占有主场之利,自然是放下长线钓金鳌,其实不管对方来的是什么人,都是败局。姐需要我们做什么?”

最难猜测人心,铁峰道长只能给马灵提个醒,有事事;马灵随口道“你两个明什么事都别做,就在州衙外等着,万一是我和杨志没谈妥,万一为哪件事发作了,被推出来杀头,你俩可要劫法场。”

妙应一听就乐了,不屑道“还要我和铁峰劫法场,让你那些相好的跑去跪下,成百上千的人一起痛哭,准能让杨志改了心愿。我明要去念经,让铁峰一个人去等着吧。”

铁峰道长笑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听从西域来了几个蕃商,很有些稀罕的东西,我去看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准时出现在那里。至于能不能从杨志手中救出你,我不做保证。”

马灵大喜,又问了铁峰道长和妙应一些汴梁和蔡府的情况,又喝了一瓶酒,才兴冲冲地离去,妙应苦笑一声,结了账自己去找住所。沿途两人就听到城中在传言,今官府抓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

州衙里的气氛比外面还要紧张,除了少数的几个人都被拦住外面,屋子里只有杨志等几个人;其实两前车氏兄弟就被杨志安排去瓷器场清点货物,回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志找来两饶时候,王老志也在场,两人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车东星很痛快地了这两有人找自己的事,道“蒲献成让人传了信来,他自己没敢过来,只是我答应他到行动出事以后再向你汇报,才没有。“

杨志瞳孔再次收缩,无疑想起了蒲献成那个人,过了很久才问车东星“就因为这个你就答应蒲献成,难道不怕我死在某个人手里?”

“蜃楼府对你都没有办法,你绝不会留机会给别饶。“车东星不在乎地“我看得出你和李士宁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不管是为了大宋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会先将他派来的人置之于死地。可惜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我没有眼福。你放心,我不会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我不够资格。“

杨志一愣,车西图补充道“宗主过,只有那些已经不为任何事担心的人才有资格,别人哪怕恨在心里,也只能咬碎牙齿。家主你和宗主差不多,算是枭雄,我们不够格。”

蜃楼府果然都是有趣的人,王老志和朱武都笑了起来,车西图的话并不好笑,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尤其是在车西图这样的人嘴里出来;但是放在杨志身上就变得好笑了,杨志什么都没有再问,让车氏兄弟下去,两人慢慢的退下去,好像没想通杨志的态度,可是神情里充满了敬畏。

朱智卿凝视着杨志,神情中也充满了敬畏“我朱智卿纵横江湖,挥刀杀人,快意思仇,除了家师,从未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但是你,你杨志,是条真正的汉子。你明知道,人在江猢,本来就是这样的,车氏弟兄已别无选择余地,肯定还有下一次,你还能装作不知道。“

“你明白就好。“杨志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明白就好,我并不想杀戮。“



第七百八十八章 燕青后悔

现在太子赵桓喜欢处理公事,再加上蔡京独权,宋徽宗乐得清闲,踢踢球写写字,有空找李师师聊聊天,真过得如同神仙一般;李邦彦到的时候,宋徽宗正在和燕青等人踢球,只见浪子燕青脚一滑,就在球快落地的时候,垫起球,然后头、肩、背、胸、膝、腿、脚轮番顶球,连过无人球也没有落地,直接一脚传给宋徽宗。

宋徽宗不等球停,侧身射门,就是高俅也来不及阻挡,眼睁睁地看着球入门而去;宋徽宗心满意足,哈哈大笑示意大家自便,唤过燕青跟在自己后面下场;燕青来市井几天,知道这帮人里无弱手,却惊奇地发现,踢得最好的不是高俅,也不是宋徽宗,而是不动声色的何诉,每次都能不在意地把球踢到宋徽宗的脚下。

李邦彦这才过来,早有人送上西瓜,宋徽宗边吃边问“燕青,你是跟谁学的功夫?”

燕青原以为宋徽宗是找李邦彦谈国事,措不及防下差点没给西瓜瓤噎着,燕青咽下西瓜回禀说“小人师傅众多,相扑的功夫主要是跟华唳九学的。”

华唳九是开封相扑界的一个传奇,从出道到退隐只有短短的十个月,却击败了当时城中最富盛名的四十四位相扑好手和十二位内等子。内等子都是选自殿前步军司所辖士兵中体力过人、擅长相扑的好手,每遇旬休日由军头司官员下队检阅,三年一考核,战力远超过一般的民间高手。

宋徽宗放下西瓜,接过毛巾说“果然名师出高徒,华前辈现在可好?”

燕青已经开始在心中骂娘了,嘴里依旧恭敬地说“小人离开太原多年,据说师傅三年前就云游去了,一直没有音信。”

宋徽宗点点头说道“谁也没想到华唳九前辈会躲在北京做个富翁,真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江湖上有个传闻,说华唳九是假名,你师父另有来历,要不然怎能一年就成为百万富翁。”

宋徽宗的话意思很明显,朝廷调查过华唳九,有很多疑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作为华唳九徒弟的燕青应该知道一点。燕青急忙跪倒申辩“家师若有秘密,小人真的不知,小人十四岁随舅舅去大名府,一直没有回去,不敢妄言。”

燕青这时候是真的后悔了,有些秘密应该预先和师傅商量一下,现在只能说自己在华唳九跟前时年幼,什么也不晓得。好在李邦彦解了围“圣上,北方大乱,白相他们都在御书房等着呢。”

宋徽宗有点意外“有事不能在这里说?”

李邦彦低声回禀“皇后和太子也在。”

这两位都是能代批奏章的人,看样子是遇到难事了,宋徽宗让燕青自去,和李邦彦一路走一路谈,李邦彦看出赵佶的心思,提醒道“云中与幽州同时传回奏章,云中大捷,西夏军已经撤退,但是幽州形势不堪,李纲认为平州等地难以取回,为平息金人怒火,王安中已经杀了张觉。”

怕宋徽宗不高兴,李邦彦藏了一句话没说,童贯应该去幽州,而童贯却偏偏选择了太原办公,连大同都没去,分明就是想让云中诸将各自做主。赵佶琢磨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笑着问道“朝廷接管金城的人选定下来没有?”

“刘延庆。”李邦彦跟着笑了,这件事好说不好听你,杨志赐婚后,离开金城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是高俅却推荐了刘延庆,刘延庆虽是复出,也算降了好几级,依旧被蔡绦一口否决,童贯在太原也不答应;宋徽宗低声道“让刘延庆先来见驾,看看他本人做什么打算。”

李邦彦清楚,赵佶要见刘延庆,根本不是金城的事情,而是另有玄机。说话间,到了御书房,何诉恭谨的站在门口,宋徽宗走进去,直接坐到龙椅上,望着太子赵桓问道“什么事为难。”

赵桓愤怒道“宗泽、杨志为什么不全力以赴,他们拥兵自重,坐看西夏军退去,分明是怯战。不过是数万西夏军就害怕了,真要是在朔州能葬了十万西夏军,西夏就从此丧失了决战能力。父皇,应该换将。”

赵野出列说“宗泽杨志手中各不过万人,还要坚守各处城池,能调集的大军不超过一万,靠着朔州的坚持,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目前李彦、折可适获胜,西夏不战而退,形势对我们有利。”

宋徽宗没有急着吱声,他清楚宗泽、杨志等人与幽州的分歧,尤其是现在,恐怕两人更是把完颜宗翰的大军看作真正的敌人,况且朔州之战已分出胜负;毕竟给杨志赐婚是说三个月完婚,杨志在金城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两个月。宋徽宗喝了半杯茶,才放下杯子问“你们打算如何?”

刚刚进来的高俅出面说“可调辛兴宗前往,或者启用刘延庆,他们都是西军名宿,对契丹没有杨志熟悉,但是对西夏都是百胜骁将,如果他们到,一定能横扫西夏。”

叶梦得出面说“万万不可,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云中形势复杂,面对的不仅仅是西夏一国,如果这次西夏出兵就是打算与金国联手呢?一旦应州、蔚州大军出动,很容易被金人打个措手不及。”

太子赵桓怒斥道“一派胡言,宗泽等人不熟悉西夏军作战方式,畏缩不前,父皇可以考虑高太尉的建议。”

蓝从熙等人也纷纷附议,但是赵野始终没说话,让场面诡异异常;宋徽宗问赵野“你是怎么看的?”

赵野咬了咬牙说“不能换将,折可适等人现在看上去风光,可是西夏从西边的援军正在路上,一旦要是真打,就是灭国大战,朔州只是一个小战场,西北最起码要增兵十五万到二十万。”

赵野的表态就是得罪了太子赵桓、太尉高俅等人,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现在出战的军队都是边关各州在自筹粮草,朝廷并没有掏多少钱;要是增兵十五万,张邦昌和李邦彦互相看看,双双摇头,没有那么多钱。宋徽宗松了口气,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征召刘延庆进京,廷上问策。



第七百八十九章 幽州惨败

刘延庆快马加鞭,三天就到了,正在殿上表示杀西夏军如屠狗,金城、幽州、登州同时传来快报,杨志在金城杀了银六等人;登州飞鱼营两千五百水师进入金国辽东水域,攻破金国九座营寨,杀死金国马城县守将节度使度卢斡,夺取了银牌、兵器以及战马后返回;张觉人头送给金国后,金国不肯善罢甘休,而逃到幽州的平州军接连作乱,都被郭药师平息。

形势没有恶化,赵桓心神稍定说道“李纲正在和金人谈判,杨志在金城又杀了镠兴树,这分明是捣乱。”

何诉立即把奏章递上,赵佶看完就明白,镠兴树与银六图谋杨志,结果两人失手身亡,太子赵桓是着急了,宋徽宗问赵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杨志应该擒下镠兴树,与金人讨价还价。”赵桓信心十足地说,宋徽宗摇摇头说“金人不会承认这件事的,李士宁的弟子不一定就是金国人,幽州的事情要幽州想办法解决,你看,杨志、张孝纯提议在中原和江南种西瓜就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听说秀州的西瓜长的不错。”

赵桓摇头道“那是小技,眼下蔡京弄得百官埋怨,只要换一个贤相,大革弊事,平泉货,罢直达,通商旅,以宽民力,国力自能长久。”

赵桓寥寥数语,竟似要把朝廷的做法推到重来,赵野见了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他明白宋徽宗担心何在,赵桓今天提出的建议一旦实施,就会出现当年司马光和王安石的死掐局面,法令匆匆而变,从中央到地方不能预测的事情太多。宋徽宗一时不能权衡,只好岔开话题“你们说说对云中、幽州的看法,帮童贯与李纲拿个主意。”

李邦彦出列说“皇上莫忧,为什么会有朔州之战?是因为西夏要打通北上的卖盐之路,此次李彦出兵和朔州会战一样,不论胜败都是消耗西夏国力,遏制住西夏青盐北上途径,并不是与西夏决战,一次战役的成败,一城一地的得失,都影响不了大局。我们何不与西夏谈判,开放青盐北上之路,让西夏替我们承担岁盐和允诺不向大宋走私青盐。”

白时中等人吩咐赞同,叶梦得哭笑不得,这些宰相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西夏要是想往金国卖盐,只需要与金国达成协议,便可穿过沙漠,直接到达上京等人,何必还要和大宋谈判,承担两个额外的负担。叶梦得想起了周渊、解潜的判断,西夏是和金国联手,找机会攻击大宋。

赵桓问刘延庆“刘老将军怎么看?”

刘延庆正在心中怒骂,喊自己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说是要对付西夏,转眼变成了谈判,自己原先做的功课是一点也用不上;可是赵桓以后是做皇帝的人,刘延庆不敢得罪,笑道“老臣适合征战沙场,这种经营之道不大擅长。”刘延庆不擅长,但是李邦彦等人擅长,为此说替蔡京处理公务的蔡绦独断专权,蔡攸更是出面说自己这个弟弟该杀;这个问题从蔡京复相就开始折腾,宋徽宗也是厌了,当即同意蔡京致仕,让赵野和蔡攸去宣布旨意。李邦彦等人大喜,正在朝堂上扬眉吐气,赵野两人还没回来,幽州的战报先到了,完颜宗辅以接回平州军为名,出兵幽州,李纲派郭药师迎战。

幽州军与金军在平州西爆发大战,双方队列整齐,就连完颜宗辅看了幽州的人数和装备吗,也没有取胜的把握;谁知双方先锋的一万人马刚一接触,甄五臣等主将就率先逃跑,幽州军的大旗随之表示撤退。

幽州军养精蓄锐大半年,朝廷不计成本地调拨物资,装备战斗力其实已经胜过原先的辽军,面对金兵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但是原来怨军将领的突然逃跑,让幽州军的士气顿时土崩瓦解,除了少部分人还在苦战,大部分的将士都是纷纷逃命。

李纲闻讯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前线战事如此,绝不是李纲原先想象的,他认为自己比童贯强,郭药师比刘延庆强,燕云铁骑肯定比河北的厢军禁军强,但是结果还是一样。

最关键的是,随着郭药师大军控制全城,李纲等人其实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力,现在已经令出不了镇抚司。李纲背后的汗不断地在流,此刻他明白了赵楷等人为什么不愿妥协,童贯等人躲得远远的,实在是在大格局上一开始就错了。错了,李纲一掌拍在书案上,满腹的辛酸都在这一掌中发泄,可是面对如今处理现在的局面,李纲也没有主意。

吕颐浩匆匆而来,朝李纲抱拳道“王安中大人在兵败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前去涿州筹款,也算是不幸中万幸,避免了被人一锅端,送给金人作为大礼。”

吕颐浩显然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李纲苦笑不得,王安中那样的角色都如此敏感,可笑自己还看不起这些人,真的是到了危机时刻才知道谁是机灵鬼。李纲沉吟片刻问“种师道和杨志当初在幽州可有后手?”

吕颐浩摇头说“两人都是聪明人,怕被王安中等人算计,所以杨志卖尽了产业买卖,连后来的贸易也是委托给韩家等豪强,宁可放弃其中的三成利。”

果真如此,那么王安中杀张觉恐怕就是抱着另一层含义,试探郭药师的真心。李纲猛然想起什么,找到最后一份关于童贯的邸报,仔细看起来,低声问“童贯没打算来幽州?”

吕颐浩颔首说“童贯去的地方是太原,当时以为是避开北镇抚司的锋芒,现在看是大有深意,大人,郭药师是待价而沽,我们已经是困守孤城,无力回天。”

按照吕颐浩的看法,郭药师现在守城,不过是想在两边争取一个最大的利润,如果没有援军前来击败金军,郭药师到最后,十有是投降的结果。李纲喟然长叹,立即派人去请郭药师前来议事,可惜去的人没有见到郭药师,被一名千夫长拦住了,说郭药师去城外前线了,等郭药师回来立即禀告,让郭药师去找李纲。

后面几天,李纲每天都派人去请,郭药师一直没回来,而镇抚司派出的人连城门都出不了,镇抚司的令牌失去了权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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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袭取涿州

礼部员外郎陆德夫到达金城的时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从通判朱武在城门口迎接,一直到州衙杨志出现,虽然杨志、朱武面不改色,谈笑风生,但是跟随的人员大部分面色严肃,眼中没有陆德夫想象的那种喜色。陆德夫不明就里,宣读完宋徽宗赐婚的旨意,把圣旨交给杨志恭喜道“恭喜啊,杨大人不日就可以返回京城。”

杨志收好圣旨,请陆德夫落座,平淡地说“一个时辰前幽州战报到,金军开始西进,郭药师全军大败,已经退守幽州。以我估计,云中数日内便将是重起战火,依我现在的官职,恐怕难以离开,陆大人是不是先回去?”

陆德夫按照礼部选定的吉日出发,加上马车速度慢,是姗姗来迟;陆德夫不急是因为按照礼部的安排,陆德夫需要留在金城,教导监督杨志一切行为遵循礼部的要求,到时候与杨志一起回汴梁。没想到遇上这样一件事,幽州战败,陆德夫惊心之余笑道“大人说笑了,没有朝廷的旨意,下官只有和大人同进同退,大人放心,下官也是进士出身,自幼习武,做过地方小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杨志颔首道“军情紧急,既然如此,陆大人就在驿馆休息,到时候协助本官。”

“且慢。”陆德夫反而屏退左右,问杨志和朱武“如果云中危机,大人将如何处置?”

“我现在还是应州知州、沧浪营指挥使,有守土之则,纵然金城城破,我也会带着将士守在云中。”杨志不知道陆德夫的用意,实话实说;陆德夫点头道“大人,请恕下官直言,这种做法在朝堂上吃力不讨好,甚至会得罪很多人,况且没有城池掩护,与胡族骑兵大战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要三思啊。”

陆德夫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说到底还是偏向杨志的,杨志无所谓地笑笑说“能迈出一

步,自然能迈出无数步,先做了再说。”

在这方面杨志有陆德夫不可能有的信心,历史上靖康年间,虽然宋朝失去了北方城市,

但是民间的抵抗风起云涌,坚持了十几年之久;这一世有自己作弊,情况怎么也会比那时候好吧。

不过军情确实一塌糊涂,金兵已经杀过三河地区,除了郭药师的四万五千常胜军失败后,金将蒲苋在古北口打败三千宋兵,随后涿州知州韩民毅、蓟州知州刘彦宗、原东安府监军张敦固先后降金,张敦固因为斩杀过金兵,投降后被完颜宗辅的亲兵乱刃分尸,以为抵抗者的警告,不少州县因为跟着不战而降。

不过战火离应州还远,幽州就算被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杨志照样办公,金城也没有什么变动;陆德夫到的第四天,杨志和陆德夫、张三带着五百骑出城打猎,原本去的是西南方向,在半路转向东北,和孔彦威、韩滔四千骑会合,偷偷地前往蔚州。

蔚州知州宗泽已经派秦光弼、张德、宗颖率三千骑分路等候,大军沿着一条山道迅速前进,陆德夫吃了一惊道“杨大人,你是准备增援幽州?”

杨志冷笑道“我没有那么傻,不会拿手下将士去做无谓的牺牲,根据线报,金兵还没有围城,但是幽州已经与外面主动断绝了关系,除了郭药师的手下,没有人能出来。我要做的就是给金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大宋不是没有人,给某个人一个警告。”

陆德夫自然明白,杨志要警告的人就是郭药师,在郭药师有可能背叛的情况下,幽州就是龙潭虎穴,杨志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去找那个麻烦。七千五百骑马直接越过山区,在山脚下的一个山丘后面休息到天黑,马摘銮铃,布裹马蹄,悄无声息地趁着月色进入平原,疾驰几百里绕过了涿州城。

陆德夫才发现韩滔的两千骑已经换上了金兵的服装,先脱离大队前往涿州,其余人马分成四队,相必要四处截杀。天刚蒙蒙亮,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涿州城还是和往日一样的时候打开,守城的将士正在交接,韩滔两千骑打着金兵的旗号直接来到城下,韩滔军中有会说女真话的士兵,先跑到城门口一阵乱喊。

涿州已经投降金国,在守军的脑海中只是派人禀告,并没有关闭城门这样的反应;被韩滔一举夺下北门,杨志大军随后杀到,打着宗泽的旗号攻进城中,封锁四门不允许进出,另外出榜安抚百姓,要各自都在家里呆着。

叛将韩民毅没来得及逃走,被杨志活捉,当众斩首示众,其余人都拘禁在军营,;韩滔递给杨志一封军令说“好险,我们早来一步,金人准备驱虎吞狼,让蒲苋率领五千骑前来,与韩民毅一起攻打蔚州。”

金兵的这一手狠毒,是消耗韩民毅的实力,不管韩民毅是不是真心投降都没有关系,杨志让下令孔彦威、秦光弼各率领一千骑,埋伏在城外十里以外的两处树林中,城头上开始安排弩箭,将原来涿州库房的神臂弓全部拿了出来,布置在城门前的那些巷子口和住宅内。

黄昏时分,探马回报,金兵大军已至,前锋在东北三十里,只是来的只有两千多金兵,其余三千骑都是辽军的打扮,应该是幽州军或平州军的叛军。杨志看看天色将晚,下令张三、张德各率领一千骑,埋伏在城中;城头上空荡荡地不插一面旗帜,不露一个人影,弓箭手埋伏在城墙上。

金兵来的速度很快,漫天尘雾里,旌旗招展,就是队形有些混乱,先是一连十几队的探马来观看情形,随后一千穿着辽军服装的骑兵逼近城下;杨志明白,金兵看城里一丝动静也没有,揣测不出虚实来,不知道韩民毅是不是真心投降,目前是拿不定主意。杨志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看金兵是不是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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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城下斩将

金兵大队到达的时候,看旗号是金将蒲苋,金军在城外逗留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挥军杀入城中;金兵自开战以来损失很小,充满了骄悍之气,有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概,蒲苋让三千降军打头阵也不算错,就算有损失也不心痛。

金兵进城很顺利,没有遇到抵挡,转眼已经进了快一半人,人如潮水往前冲。突然一声号炮响,城头和道口箭矢如雨,神臂弓的威力在狭窄的范围内往往一箭射死两三骑,冲进城的金兵在后面军马的冲撞下无法躲避,顿时死伤无数。

不过蒲苋用兵果然强悍,依旧逼迫着前面的降军往里面冲,直到城头上向城外扔出霹雳雷,炸得人仰马翻,金兵彻底崩溃,蒲苋才率领骑兵纷乱后退。孔彦威、秦光弼趁势杀出,缠住了金兵;韩滔的两千骑也出了北门,不到二十里地,杨志估计韩滔不要半个时辰。

杨志在城头看得清楚,女真骑兵确实强悍,纵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各自为战。只不过孔彦威军中的标枪占了先手,一上场就让金兵损失了三四百人;而秦光弼的一千骑就是蔚州的连环甲马,秦光弼是军中骁将,指挥着一千连环甲马只管向蒲苋的大旗包抄,等蒲苋发现,已经和身边的五百骑无法脱身。

等韩滔从北门率领两千骑赶到战场,蒲苋身边只剩下十几骑,被六队连环甲马团团围住;原本还有三四百骑想救蒲苋,见势不妙立刻逃走,蒲苋苦战中先后中了三次长枪,翻落马下,依旧苦战不休,被骑兵乱枪刺死。计点人数,这一战金兵只逃出去两百多人,被宋军杀死四千多人,俘虏五百人,俘获战马两千多匹。

俘虏大部分是原来郭药师和张觉的部下,女真骑兵没有俘虏;杨志审问俘虏才知道,完颜杲没有急着攻打幽州,是因为在平州等地收揽招募军队,短短的不到十天功夫,金兵已经扩充了四万多人,现在号称十万大军,蒲苋带来的人马中,是最早在平州和三河投降的宋军。

杨志不得不承认完颜杲和完颜宗辅叔侄两人高明,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样建立绝对的实力,会让北援的宋军被一个个击破,而幽州的郭药师最后很可能不战而降,对于金国来说,这是最低成本的买卖;杨志立即下令从民间购买大车,现成的也行,连夜打造也行,杨志不得不考虑退兵的问题,大车可以运载粮草,也可以运输士兵。

杨志的信使在攻占涿州后就派往易州,估计王坪的大军会在一两天到,不过让杨志感到惊喜的是张所到了,张所带着陶进、王义两员偏将和十几名骑兵,他们原先撤到蓟州,蓟州降金后找机会逃了出来,张所不愿意南下想去云中,一行人正在取到易州,听说杨志攻克涿州,遂来投奔。

两人在州衙的客厅坐下,张所是不停唏嘘,既为王焕之死悲伤,更为目前燕云战况着急,张所看到了大街上在套车的行动,不甘心地问杨志“杨大人,真的无可作为?”

杨志苦笑着说“云中尚有可为,幽州是绝对不可为,李纲把武力交给了郭药师,就是自废武功,平州之战、三河之战就是前例,你难道以为我能靠数千骑解幽州之围吗?我可不想被人抄了后路,我在这里最多再打一仗就要回应州了,否则宗泽独力难支,刘光世、王渊都是不可依靠的人。”

张所明白,童贯的两次北伐给杨志的印象过于深刻,大军往往会出其不意地崩溃,现在杨志就是不相信这些人;王焕在滦州苦战十余日,无论幽州还是河间都没有援军,张所说不出劝说的话,遗憾地说“难道我们要放弃涿州,那样李纲孤立无援,你回朝也不好交代。”

杨志笑道“我现在还有回去的机会吗?这一仗还不知道打成什么结果,要打多少年。你没看见陆德夫都被我带到涿州来了吗?大宋地方官有守土之则,其他人丢城弃地没关系,我和宗泽要是到了那一步,就是死。”

张所无话可说,杨志看问题一针见血,更何况这些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否则北伐成功,哪轮到郭药师一个降将耀武扬威,就算种师道、杨志不行,也应该是辛兴宗、杨惟忠、种师中等人。可是,可是张所不敢往下面想,当时还不是怕这些人是郓王和童贯的手下,一股脑地调走了,杨志和宗泽要是逃回汴梁,肯定没有好下场。

金军得知涿州战败,来增援的宋军是连环甲马和霹雳雷,立即猜到是杨志的应州军来援,完颜杲立即令完颜宗辅指挥两万大军杀奔涿州,派快马通知完颜宗翰出兵大同府,沧浪营兵分两路,现在是分头歼灭的大好时机。完颜杲嘱咐完颜宗辅“杨志用兵以狡诈见长,此去幽州不求速胜,拖住杨志便是大功一件;城内郭药师一旦投降,我立即亲自率领大军前来增援。”

完颜宗辅点头说“来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杨志,我会看形式而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完颜杲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前线的变化随身都会发生,况且大金将领都以打败杨志、宗泽等人为荣,有些事是勉强不得的,只能随完颜宗辅的意。

杨志晓得大同府那边肯定会动手,宗泽的人马不能久留,休息一日便让宗颖等人率领三千骑兵和四十多辆大车的物资先回蔚州,对于杨志和宗泽来说,守住云中才是当务之急,涿州之战不过是给金人一点颜色看,自然不能因小失大。城门口,杨志全身披挂,率领张三等人相送,杨志对宗颖拱手道“宗将军万望告诉宗大人,大同撤军已经是迫在眉睫。”

宗颖躬身道“末将明白,只是大人准备常驻涿州,还是?”

杨志拍拍宗颖肩膀道“我们不久就会在云中见,我多呆几日,一面将物资转往易州王坪那里,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出李纲等人。”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万人可敌

宗颖这才放心,杨志差不多是云中宋军中的一面旗帜,岳飞打仗没问题,但是影响力和手腕还是差了点;如果杨志不在,很多事情恐怕父亲宗泽也不敢做主。一枝花蔡庆在监狱里发现了王安中,被铁链锁着,衣裳全破了;原本这是一件美谈,可是在州衙的卷宗里看见了王安中的认罪书和签字画押的降书,杨志只能将王安中交给宗颖带回蔚州。

王坪的大军在中午时分到的,王坪清楚涿州之战的意义,弃易州不顾,尽起本部和敢战士一万七千人北上,和杨志回合后,加上涿州的三千多守军,人数超过了两万多人;杨志松了口气,现在就差鼓上蚤时迁的消息,以便决定是战是走。

鼓上蚤时迁是在傍晚回来的,幽州已经被金兵团团围住,但是金兵没有攻城,时迁问了在城外的暗桩,证实了先前的消息,金兵还没到,郭药师就不允许人员进出。另外完颜宗辅指挥两万金兵已经开始南下,因为有一万步军,所以动作没有平时那么快;杨志晓得韩世忠在负责斥候,问了两句幽州的情况就让时迁先下去休息。

王坪与陆德夫、张所都是苦笑,这就意味着一点营救李纲等人的可能都没有,除非杨志能击败十万金兵,很明显,杨志不慌不忙的态度就说明杨志没有这个心思;杨志沉吟道“我打算击败完颜宗辅,把这两万金兵留在涿州,看金兵会不会大举南下,如果没反应,我这次东征的使命就算结束了。”

王坪点头说“万万不能北上主动进攻,对于我们来说,有没有城池,差别太大。我军善守,就算完颜杲十万大军扑过来,只要粮草充足,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守上一年半载没问题,但是如果野战,一不小心,两三天就可能分出胜负。”

两个主帅都是一样的看法,陆德夫、张所自然没有异议,韩世忠派人回报,金兵马队分作东、北两路,向涿州进扑,东路是清一色的步军,北路是清一色的骑兵,两人的时间算的很好,路程相距不超过三十里,东路之敌离涿州不过二十里。杨志与王坪相视而笑,步军比骑兵还快,那自然是完颜宗辅的计谋,想吸引宋军袭击步军,然后骑兵包抄。

杨志立即下令张三率领两千骑出城,与韩世忠会合,远离金兵先往南面退去,然后再找机会回来,跟在金军的后面埋伏,按照杨志的估计,在东北角的那几个联成一片的村庄,很可能被金兵占据;好在早有准备,百姓在一天前就被赶进城里。

杨志又命王坪部将王似带领三千步军,负责军中的四百张神臂弓,作为出城迎战的前军;杨志自己率领两部六千骑兵作为主力出战。张所率领一千弓箭手在城头观察金兵东西,准备弓箭火箭;王坪负责守城和城中的物资调度。王坪点点头,杨志用兵称奇,实际上讲究的还是一个稳,完颜宗辅既然是用兵的好手,杨志分明懒得捉迷藏,干脆以实力讲话。

不到一个时辰,金兵就杀到城下,胡笳号角狂鸣,一万多匹战马的奔腾让大地都在颤抖,卷起漫天的尘烟。只是杨志和王坪的部下都是百战精锐,静静地列阵城下,没有丝毫慌张。高大的城墙,严正以待的军队,让金兵不敢上前,几队冲过来的探马,都死在了宋军的弓箭下。

完颜宗辅得报大吃一惊,杨志竟然列阵准备野战,金兵奔波近两百里路而来,算是疲惫之师,现在哪怕人数多上一倍,完颜宗辅也是有些担忧;可是不做迎战,任凭杨志的大旗耀武扬威,完颜宗辅委实不甘心。完颜宗辅让术烈速带领步军尽快安营扎寨,把带来的五千匹战马迅速配给原来诱敌的步军,自己与活里改指挥一万骑兵直接冲向宋军。

金兵虽然败在杨志手中,但都不是正面的搏杀失败,所以完颜宗辅对自己的冲锋有信心,郭药师包括两万骑兵的四万五千精兵都没有抵挡得住自己;完颜宗辅与活里改各率五千控弦勇士,只不过活里改的五千骑跟在后面方向稍稍有些偏离,只待完颜宗辅与杨志缠战,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就直接从侧翼杀出。

只不过完颜宗辅这次撞到了石头上,王似带领的三千步军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除了四百张神臂弓,更有八百精锐射手,射箭的技术绝不在女真人之下;宋军第一轮齐射就让金兵倒下了六百多骑,让完颜宗辅吓了一跳,好在冲在前面的金兵开始还击了,但就算如此,宋军还是在两翼骑兵的协助下,完成了第二轮齐射,冲在前面的五百骑兵再次人仰马翻,上千骑兵的摔倒让金兵冲锋的阵容再也无法保持连绵不断。

完颜宗辅一声怒喝,牛角号响起,活里改的五千骑迅速从左翼出现,绕了一个大圈子冲向宋军阵地;张所等人在城楼上这才明白,杨志为什么布阵的时候步军在前,骑兵的弓箭手在两侧,大军在后。宋军骑兵的机动性不如对手,如果先亮出来,被金兵攻击薄弱处,就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韩滔的两千连环甲马立即从松开的阵旗处杀了出去,迎住了活里改的五千骑兵,女真的战士确实凶猛,面对连环甲马依旧苦战不退,利用狼牙棒、长刀拼死反击,这也是韩滔跟随杨志征战以来,连环甲马第一次没有占到明显的优势,双方不断伤亡之下,金兵的损失只是比宋军多出一点点,打出了三比二的损失率。

可就是这样,活里改都感觉胸口堵着慌,损失到一千人的时候,活里改在韩滔之前下达了撤退了命令;完颜宗辅也同时下令撤退,一战损失了近三千人,算是知道对手的厉害,再打下去毫无意义,真要把一万骑消耗掉,完颜宗辅都没地方哭去,毕竟攻占辽国上京、中京一年多,金兵也没损失到一万骑。



第七百九十三章 宗辅败北

宋军欢呼着回到城内,女真过万不可敌,这句话传播了长城内外,今天是第一次正面对撼没有输给万骑金兵;杨志让百姓和步军去抢了上千匹死马回城犒劳三军,完颜宗辅同样这么做。杨志和王坪站在城楼上看着金兵的篝火,王坪点头道“杨志,你猜的没错,金兵看样子是列了寨子,实际上大半在房屋里,就看张三、韩世忠机灵不机灵了。”

杨志笑笑,张三兴许差点,但是韩世忠是与岳飞齐名的大将,哪会不机灵;杨志只管命令韩滔、孔彦威、王似各自率领本部准备从东门先后杀出,王坪率领五千人马接应。不过杨志吩咐打前锋的韩滔、孔彦威,一旦冲过半路,孔彦威前进,韩滔的一千甲马留在路上,防止金兵埋伏。

到了半夜,繁星满空,月光照着昏暗的旷野,张三、韩世忠带着两千人静悄悄地从东面摸向金军的营寨,战马的马蹄全部被裹着,大队人马行进,只有声卜卜触地的轻微声。月光下,可以看见金军的寨子栅栏,人马喧嚣声不绝,寨内火光百十处,从原先的田野一直延伸到城外村庄的民居里。

斥候回报,金兵安排了六千伏兵,出寨埋伏在北门和东门前来的路上,张三与韩世忠心中暗暗高兴,便在黑暗中传下命令,分路对准不同的区域火箭准备,韩世忠率三百骑突营,每人一个火把,然后慢慢地金军寨子靠近。眼看前面只有灯火开始零落,韩世忠带着手下从一个错落的缺口冲进一个村庄,在上风头里点着了草捆,先将草屋或人家木板屋檐点着。

顷刻之间,两千骑射出火箭,转眼便有五六十处火头着起,顺着风势四散燃烧去,一朵烟花升起,两千骑已经分头杀进金兵的寨中;城头上一见金鼓齐鸣,东门和北门同时打开。术烈速与活里改原本准备回寨援救,一看城门大开,索性不动,想要杀退宋军再说,东门外术烈速看见三千骑冲向大寨,立即半路杀出,没想到宋军分出连环甲马拦住自己,另外两千骑速度根本不减。

金兵睡梦中惊醒,只见营寨内火光四起,到处都是厮杀之声,也不知宋兵有多少,各自仓促上马奔逃;看西面火势小,刚跑出营寨,就见孔彦威迎面杀来,来不及列阵,只是各自为战,被宋军一阵飞标将队伍冲乱,只以为宋军处处设伏,顿时队伍溃不成军。完颜宗辅在数百亲兵保护下想要调动起军队来,可是军中过半是才招募的军队,坚韧之心远比不上女真族的战士。

术烈速与韩滔缠战不久,王坪、王似两军就先后杀到,术烈速被前后夹击大败,杀出重围身边不足千人,只能往南面退去;韩滔一路追杀术烈速,王坪、王似去进攻金军大寨。活里改等了半天不见北门有宋军大队出来,晓得中计,急忙带领三千骑回寨救援,刚刚杀退孔彦威,却看见数以万计的宋军杀来,活里改只能寻找到完颜宗辅,将完颜宗辅救了出去。

张三、王似、孔彦威等人追杀出三十里才收兵,逼得活里改不断断尾求生,一直到天明确定没有了追兵,活里改计点人马,只有一千五百多人;等到中午术烈速带着七百多骑赶到,加上陆续逃回来的溃兵,也只有三千多人。完颜宗辅晓得自己已无力回天,就目前战局而言,自己完败,被宋军斩杀七千女真骑兵,近万降军不是战死就是投降宋军,只能带着剩下的人退回幽州。

杨志在现场几点战利品的时候就与王坪商议,幽州还有多达七万的金兵,不可前进,不如自己回应州,先想办法击败完颜宗翰再说;王坪也知道自己孤军更无胜算,于是决定,杨志带着本部人马和两千俘虏回应州,王坪负责涿、易两州战事,任命张所代涿州知州,留五千人给何诉守涿州城,王坪率领两万大军伺机而动。

张所只能在心中叹息,杨志和王坪很清楚,涿州获胜的消息传出去以后,河间、真定等地的援军就会北上,朝廷甚至会派一名都统制指挥战斗,那个人绝不会是王坪和杨志,两人所以见好就收,回去守住自己的辖地,让自己来牵制金兵。

果然不到两日,辛兴宗派来的旗牌官就到了,带来辛兴宗的命令,要杨志、王坪北上解幽州之围;何诉淡淡地说“两路援军都已经回去了,杨志属于云中那边,这个命令你送去云中吧。”

旗牌官曹成顿时傻了眼,他可是花钱要了这个差事,原以为可以办得漂亮,让辛兴宗看到自己的能耐,现在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曹成没好气地问道“他们走了多久,竟敢擅自离开前线,真的是胆大妄为。”

张所冷眼看着曹成说“杨大人、王大人都是知州,是你这样的人能质问的吗?他们赶来攻克涿州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从高平到幽州恐怕也就两天的路程,辛大人的军队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曹成瞠目结舌,只能悻悻地回去朝辛兴宗复命,辛兴宗也是吓了一跳,原来他认为杨志等三州出兵涿州,说什么也会打下去,自己做了都统制,正好得到一个现成的功劳;杨可世建议道“既然如此,我们真定、河间两府调动大军,让王坪、张所从侧翼出兵。”

杨惟忠摇头说“金兵骑兵为主,在那个方圆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半日可到达任何一个位置,没有侧翼之说,最关键的是原来郭药师的手下,据说在各地纷纷投奔金人,那些胡族上马能战,据说金兵扩充了三四万骑。杨志恐怕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撤军的。好在涿州那个支点还在,王坪回易州,就是为了和涿州有个纵深,能够提供物资,辛将军,其他各州已不可为,要不然先稳住涿州吧。”。

辛兴宗蹙眉道“各路军马难以一时调齐,杨总管,不如你率领高平军前往涿州。”

高平军一万五千人,在燕云收复后就被李纲裁掉了五千人,只是后来在平定河北盗贼军时补充了一些,杨惟忠同意道“辛将军,燕云很可能全部沦陷,高平会再一次变成前线关隘,我走后,你一定要安排好守军。”



第七百九十四章 伏杀婆卢火

大同府的战事变化得很快,杨志还在半路上,完颜宗翰的大军已经从归化州出动,直接杀向大同城,谭稹离开大同以后,童贯也没有来,现在主持大同府的知府赵公直和都统制王渊,两人几乎是弃城而逃,直接逃往朔州。完颜宗翰命耶律余睹率军追击,自己对付受天兴大师控制的乙室白答、乌虎里、迪烈底等部,顺便安抚大同府各地。

可是探马突然来报,蔚州知州宗泽调动大同府云中具、长青县、怀仁县三县军民撤往蔚州,完颜宗翰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了,大同府二州七县,要是说人口,这三个县不是最多的,但却偏偏是南来的通道,官府的转运仓库几乎全部在那里,尤其是怀仁县,是粮食的转运地,宗泽是要把粮食和物资搬走,老百姓正好作为民夫使用,真的是好计策。

完颜宗翰立即命令完颜赛里、婆卢火、辞不失各率领五千骑分头追击,婆卢火在阿骨打起兵的时候职位与完颜宗翰不相上下,现在连完颜希尹都不如,一直感叹自己命不好,眼看了有了机会,立即点起本部五千骑兵全速前进,追杀怀仁县的宋兵。

婆卢火没想到自己的快进正好中了岳飞的圈套,岳飞的胆子比杨志还大,选择作战的地点就是怀仁县的两狼山,得知金军出动,岳飞与朱武商议的结果就是,大同府不管在不在宋军手中,宗泽带着粮草百姓撤退,金军势必分路追击,要是全部得手,金兵才会南下朔州、应州。两狼山在大同府,秘密出兵,金军不会在意,可以杀金军一个措手不及。

岳飞为了机密,派操刀鬼曹正去给宗泽送信,宗泽正为摆脱金兵而烦神,立即让宗颖、张德率领百姓逃往两狼山;婆卢火得知撤退的百姓改了方向,料想是为了撤退的速度,这批百姓要往金城。婆卢火率领五千骑兵引兵火速望前追赶,行到三十余里,就遇见大批的树木倒在地上阻止骑兵前进,而对面宋军的弩箭像不要钱的射出。

宋军射完箭,就从树林另一头骑马逃跑了;金兵搬开树木再前进,浪费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却发现那支宋军还在前面设伏。婆卢火追上去,宋军草草防守后又撤退,双方追赶十余里,宋军在河对岸的神臂弓掩护下涉水过河,金兵便看见正在仓皇逃命的百姓,人数不是很多,像是坠在后面的人,一群群在河对岸朝山林里逃去。

婆卢火勒马回顾,四周平坦,斥候四下哨探,也没有发现伏兵,计算神臂弓不过三十张,射完以后已经和骑兵一起撤退;婆卢火立即下令一支千人队过河,看见千人队已经与宋军接战,才全军渡河而击。上游的宗颖暗暗可惜,要不是为了岳飞的全盘计划,这时候放水最起码能淹死几百人。

金兵追近山道就发现了大批的牛羊在前面,宋军尽弃衣甲、头盔、战马而逃,根本不需要将领催促,一个个自动加快了追赶速度;很多金兵不顾上司训斥,自己下马就抢,不知不觉已经追进山道十一二里。婆卢火和金兵正杀得性起,一声炮响,大石滚木从两边山崖上落下来阻截去路,更有无数乱柴随后落下。

婆卢火大惊“中计了!”

金兵急回马时,背后已被木石塞满了归路,大军根本无法后退,而宋军射出数以千计的火箭,将这一带的山坡全部点着,牛羊战马自相冲撞践踏,除了在最前面的几百骑是被四处埋伏的弩箭射死,金军大部分是被烧死、踩死。婆卢火率领残军冲出山谷,大部分已经没有了战马,却看见宋军的步军已经从山上冲下来,远处的骑兵也从河滩方向绕过来。

金兵唯有渡河逃生,谁想到上游一声响,河水顿时暴涨,逃在前面的两三百人瞬间就冲得无影无踪;婆卢火对着身边不足千人的将士大喊“背水一战,等水平稳了再分频过河。”

围上来的宋军马步军已经开始射箭,金兵靠着随身携带的弓箭还击,已经能看见宋军一张张神臂弓在同伴的掩护下开始放置;金兵的箭越射越少,婆卢火身边的副将突然绝望地大喊“木筏,木筏。”

金兵回头一看,水势刚刚平稳,便有几十只木筏从上游飘下来,每只木筏上都有宋军的弓箭手;缺少利箭的金兵成了活靶子,现在渡河更是空谈,和送死无异。看着身边能战斗的将士很快就不足五百人,婆卢火悲从心起,操起长矛带头冲向宋军,高呼“冲锋、冲锋。”

可是宋军的飞标与神臂弓形成了一张绞杀的网,能冲到近前与宋军厮杀的不过百人,被宋军的五六百骑兵为主,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杀;有的金兵抢到了战马,往往刚刚翻身上马,就被利箭射下马来。婆卢火连续刺杀了五名宋军,就看见一位年轻的将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方的钢矛竟然一下子刺中了婆卢火的喉咙,婆卢火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出手的是岳飞,他看出来婆卢火和自己一样穿着瘊子甲,所以立刻冲进战圈,冷不防击毙了婆卢火;旁边两名抢上来的金将,被王刚一招就杀了。婆卢火就这样死了,婆卢火可是金军名将,女真族的不败战神剩下的金兵不是疯了就是失去了斗志,先后被金兵所杀。

完颜宗翰在大同府听到这个噩耗,身体不禁晃了一晃,亏得左右副将眼疾手快扶住;完颜宗翰咬着牙说“杨志、宗泽、岳飞,我和你们势不两立,我要拿你们的人头来祭奠婆卢火。来人,派人去金城,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杀了杨志、岳飞。希尹,通知西夏,我们可以把朔州、寰州给他们,让他们立刻出兵。”

完颜希尹这才放了心,完颜宗翰没有气糊涂,答应一声,劝完颜宗翰保重,才出去安排。



第七百九十五章 童贯南逃

杨志偷袭涿州得手,宗泽突然出兵大同府,将愿意南归的百姓连同官府的粮食全部迁走,一共迁走了一万多户,加上少数游牧部落在天心大师鼓动下的逃离,完颜宗翰发现拿下大同才是一件头疼的事,只是多了一个军事堡垒,与原来以战养战的想法差距太远。十万百姓和数万金兵每天都消耗大量的粮食,加上对战局的担忧,金兵不得不立即南下进攻朔州等地。

不过得知杨志已经从涿州回到应州,完颜宗翰还是忍住性子,让完颜娄室与耶律余睹先打下朔州、寰州再说;王渊本是朔州知州,临时接替大同府都统制,大同府丢了可以狡辩,可是朔州要丢了,王渊就没有话可说了。王渊一面和朔州的兵马都监李嗣本、朔州团练使韩正整师迎战,一面向泾原路第三将刘光世、府州知府折可求、应州知州杨志、太原知府张孝纯等人求援。

朔州和寰州快马到金城的时候,杨志和岳飞都已经回到金城,两人这次出击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军队疲惫,好在岳飞的人马几乎没损失,杨志让杨岳调集两千蕃兵、朱武调集一千五百名敢战士,一起补充到岳飞军中,加上岳飞原来的四千人马去增援寰州。

临出发的时候,杨志对岳飞说得很清楚“金军多路围攻朔州,完颜娄室、耶律余睹、完颜赛里、辞不失、银术可都是金军中名将,不可轻敌,我军与金军硬撼,实力上还是差了点,所以保护寰州不丢失是第一目的,借机消灭围攻朔州的两支金军是其次,替朔州解围不可强求。”

岳飞答应而去,杨志又开始在逃到应州的百姓和部落中大规模招募蕃兵与敢战士,好在朱武早有准备,一下子招募了三千人;杨志又派陈达去通知杨进、马秦,开始在太行山的屯田人马中编练军队,第一次争取在五千人。现在表面上看,云中、幽州还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杨志明白,在后面的一段时间,才是金国那些名将的黄金岁月,从河北一路打到汴梁,差不多就是没有对手的完爆,自己手下每多一个士兵都是好的。

大宋在州和幽州差不多是同时大败,幽州方面的战报让人沮丧,郭药师将李纲、吕颐浩、蔡靖等一大批宋朝官员献给了金国,率领在幽州的三万宋军投降了金国;辛兴宗的北援彻底失败,只有杨惟忠在涿州、王坪在易州,其余州县全部被金国攻占。

云中方面,增援朔州的刘光世、折可求与张孝纯派来的河东第二将折可存和朔州的一万五千守军一起,全部败在完颜娄室的手中,尤其是银术可和完颜赛里两员小将是大放光彩,先后生擒赵公直、折可存。朔州城破,王渊、刘光世弃军而逃,韩正战死,折可求退往府州,李嗣本突围到寰州。

岳飞在朔州和寰州之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作战机会,只能接应李嗣本撤退到寰州;完颜娄室自己和银术可等人杀往武州、府州一线,命耶律余睹、辞不失进攻寰州。完颜宗翰已经平定了大同附近那些不服气的部落,乌虎里、迪烈底等十一个部落投降了金国,只有乙室白答的数百骑与天心大师一起逃走。

童贯在太原心急如焚,得知马扩和金使高庆裔从河北同到太原到,立即召见;在大军开战以后,童贯就派马扩以访问为名去试探金人意图,让辛兴宗全力协助,现在高庆裔到了,应该是金国开出了条件。

高庆裔与童贯是老熟人,见过礼后说“王爷,现在我朝上下都是愤怒难平,你们说背盟就背盟,一口气杀了高企弓那么多人,谁都知道,你们现在是一时战事不利,才想到谈判,过一段时间肯定会反复,所以我朝派我来,就是下战书。”

童贯不傻,金人要是一点谈判的余地都没有,就会直接去汴梁下战书,甚至连战书都不下;眼下高庆裔跑到太原,就是说明有谈判的余地,童贯示意手下拎上来一箱金银珠宝,对高庆裔说“李纲独断专行,这么大的事,都没有事先告诉朝廷,我更是不知道;高大人,你看能否回去向吴乞买王爷说清我现在的困难。”

高庆裔摇头说“王爷还是消息不灵,一个是吴乞买王爷已经登基,另外为表示我国诚意,李纲已经被放回去,与我差不多同时出发,现在应该快到汴梁了。听郭药师说,宋军不断挑衅,是受了王爷的指使,我认为王爷首先要向大金谢罪。”

童贯不寒而栗,作为官场老手,他自然清楚金人的这个举动就是分化自己与汴梁,然后在两边不同的回答中寻找最有利的结果;郭药师的这个说法正适合朝堂上那些人的心思,自己就是一个妥妥的替罪羊,童贯摇头说“郭药师三姓家奴,说话不足为凭,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安禄山的贼子之心,高大人,说说你的来意吧?”

高庆裔微笑道“我是王爷老朋友,自然替王爷着想,我主说了,这次出兵为了河东、河北之地,只要王爷答应,战事立即停止,并且允许王爷将百姓、物资南迁。”

童贯再混账也只是这件事不能由自己答应,顿时垂头丧气,敷衍两句就让马扩带高庆裔去驿馆休息,等自己上报朝廷。高庆裔一走,一直没吭声的张孝纯立即说“王爷万万不可答应。”

童贯点头说“我自然不会答应,我决定回汴梁,向皇上当面禀告。”

啊,张孝纯立即明白童贯是打算逃回京城,劝说道“金人背盟,王爷应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抗,现在弃太原而去,是把河东丢给敌人啊。河东一入敌手,河北怎么办?”

童贯怒斥说“胡说,我童贯受命为宣抚,不是来守疆土的。你定要留我,还设将帅有

何用?我意已决,以杨志为云中总管兼都统制,以宗泽为转运使。”

张孝纯还待再说,就被童贯赶了出来,张孝纯在宣抚司的门口拍手叹道“童太师一生威望甚高,事到临头却畏缩恐惧,抱头鼠窜,有何面目再见天子呢?”



二百九十六章

云症幽州已经打得翻地覆,汴梁依旧是夜夜笙歌,感受不到那遥远的战火,只是浪子燕青自从那被宋徽宗问了师傅华唳九的事,总感觉自己心神不宁,想着去找谢石问上一卦;这一,燕青到刀御廊找到谢石的时候,就看见谢石站在廊外的路上,手里已经拿着一封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公文。燕青认识谢石身边的胡商名叫荣诺,白皮肤,蓝眼睛,挺挺的鼻子,一口流利的汉语,专门做珠宝香料的生意。

大宋朝廷明令,胡商不许私自与人交易,但是鸿胪寺的手续办起来繁杂,刀御廊的商人十有在朝中有门路,象荣诺这样的老手便会主动到这里来寻找买家或卖家,就算利润少一点,但不会耽误事情。荣诺和谢石燕青都是熟人,看见燕青过来殷勤道“我这次带来一些象牙,燕哥要是有兴趣,抽个时间来看看货,我给你八折。”

八折也要不少钱。燕青苦着脸“下次,下次。”

荣诺做事老到,原来就是想卖掉别人委托的象牙,买些好瓷器,刀御廊的几个瓷器商都和官窑有联系,手中有货。听燕青一,荣诺找了个借口,笑着走了,燕青沮丧地描述了一遍自己遭遇“也不知道我师父得罪谁了,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

谢石笑道“你比我强,至少皇帝亲自接见,我就接到一份吏送来的公文,是现在是枢密院的制使,配合刑部办案。两年前宫中失窃了一件宝物,刑部怀疑是鼓上蚤时迁做的。”

时迁是辽国的汉人,被两国公认为是第一盗,现在在杨志军中,翻陈年旧案,目标肯定不是时迁,而是杨志。燕青奇道“那不是刑部的事情吗?一般都交给古桐园处理,怎么会交到你手中?”

谢石肯定地回答“刑部怕古桐园的人包庇杨志,晓得我和杨志从兄弟变仇人没有回头路可走,人来了。”

燕青一回头,就看见美髯公朱仝朝自己二人走来。在开封混的人眼下几乎没有不认识朱仝的,不仅仅是因为朱仝是个做事的人,破案多,更主要的是朱仝不象一名捕快,国字脸配一副长须,又喜欢穿锦袍,怎么看都像是当朝的要臣,气宇轩昂。

朱仝话同样有大宋要臣的习惯,面目和蔼,话语里却孤芳自赏。只是谢石和燕青都是开封有名气的人,开封府尹盛章又一再叮嘱,朱仝话客气了几分“谢制使,刑部之所以锁定时迁,不是因为偷盗的技术,而是那时候有人看见时迁到了开封。现在朝廷着急,太子已经赐我金牌。”

朝廷金牌,犹如皇帝亲临,明宋徽宗对这个案子的重视,既方便朱仝办案,也是在催促破案;不过不是宋徽宗亲赐,太子转了手,其中的内容就不好了。谢石听了再不言语,把两人领到南门大街的苦茶馆,苦茶馆是名将王厚的族侄王一岳开的,伙计都是陕西六路回来的老兵,专门卖茯砖茶。

谢石三人在里厢包间坐下,点了一壶茯茶,六个胡饼,二斤羊肉,一份羊肚汤。朱仝暗笑,大宋现在流行吃羊肉,谢石不愧是商人,选了一个最省钱的方式;茶是一直泡好的,立马灌了一壶送进来,茶博士给三人杯中添了茶水后出去,燕青端起来喝了一口道“这什么味道,真是苦茶,有谁来喝?”

谢石笑道“你不是军中人,自然只晓得绿茶的清香。这个茯茶包含着回京边军对塞外的回忆,金戈铁马,狂风黄沙;就是大相国寺的僧人,也喜欢这香味独绝的苦滋味,所以生意还是不错的。此茶是咸阳的特产,离不开泾河的水,咸阳的气候,城阳寨的手功,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朱仝第一次露出笑容道“谢制使所言极是,有人形容此茶‘发茶性以至极,香味独绝’,就是因为茯茶的茶叶要保存两年以上,方能消腥肉之食解青稞之毒。就像海青珠出自女真,鹅以珠蚌为食,食蚌后将珠藏于嗉囊,女真人训练海东青捕捉鹅取珠,但是时最为重要,象取到海青珠那样极品的机会寥寥无几。”

谢石忽然问道“海青珠藏于大内多年,应该有无数行家鉴赏过,到底是那种珍珠?”

朱仝顿时有了一点信心,谢石的思维和知识面证明,那些当官的这次选对了人,稳稳答道“海青珠颗粒硕大,当世罕见,呈鹅黄色,鲜丽晶莹,更可贵是标准圆球形,表面无一点瑕疵,有识者产自牡丹江上游的巨流中,远胜岭南北海之物。牡丹江上游正是女真聚散之地,契丹人少,鞭长莫及。”

“既然如此,时迁何必从辽国到东京来行窃,想必辽国此类珍珠不少?”燕青的头脑也转得飞快,猜测道“时迁莫不是为了扬名?”

“不是。”谢石肯定的回答“对于一个偷儿,性命比名声重要,时迁不可能为虚名出手,在东京就算得手,回去的途中万里,谁又能保证不出一点事情。应该是有人请他来的,请的人必定是开封城中人,这样时迁才可能进退自如,至于让人发现时迁,很可能意外。”

朱仝感到一阵震撼,谢石的推测几乎和刑部的思路一模一样,这也是为什么请江湖人加入的原因。有这样实力和想法的人,必定在官府有大批的盟友,刑部和开封府已经不是一个让人信任的地方,所以太子赵桓得知详情后,立刻把希望寄托在江湖人身上,特地到刑部借用朱仝破案,目标就是杨志,最好朱仝找出杨志是主谋的铁证。

燕青也想明白其中关节,现在才是这件事的开始,后面的故事必定更加精彩,也更加可怕,燕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以杨志现在在江湖与朝廷的地位,不管是不是主谋,恐怕都要反击,朱仝和谢石处境危险。



第七百九十七章 虎佛

胡饼和羊肉送了进来,胡饼焦脆正好,白切羊肉爽口滑嫩,羊肚汤滚着一层油,就胡饼正好;谢石殷勤地招呼朱仝两人,自己也吃得不亦乐乎。吃完饭,一壶茶喝干,谢石还是没走的意思,又叫茶博士续了水,朱仝心中一动,问道“制使莫非在等人?”

谢石颔首,端着茶杯“大相国寺的挂单僧人经常来喝茶,我想看看今有没有熟悉的僧人进来。”

朱仝听完就清楚谢石没实话,挂单的和尚几乎都是没钱的,挂单就为了在寺庙里混个一日三餐,哪会到这家开在大路旁的茶馆来品茶,吃饭更不可能,吃羊肉是犯戒的行为。朱仝转念就想到,谢石肯定是知道点什么,在等某一个和尚,杨志可是大相国寺你住持智清大师的师弟。

谢石却问起病尉迟孙立的五台之行“朱捕头,孙立这趟押的是什么镖?”

朱仝想了一下,低声道“我只知道名义上是童府委托,刑部和开封府都很重视。”

童贯现在权重西北,又是宋徽宗的绝对亲信,正坐镇太原,可是谢石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马上不在意地问“某非朝廷知道有人会劫镖?是要我等杀掉对方,还是被对方杀掉?”

朱仝一听,欲言又止;燕青失去了几分耐心,正要开口问个仔细,见大门外进来一个和尚,和尚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足有八尺,膀阔腰圆,面象和善,鼻直口方,双眼聚神。朱仝的头立即大了,身为刑部的名捕,朱仝当然看过这个饶资料和画像,青州宝珠寺的虎佛邓龙。佛门论道行,就连少林寺都不例外,方丈都是官府派去的高僧;但是依旧有几家寺庙主持名传下靠的是武功,宝珠寺的虎佛邓龙就是其中一个。

邓龙毫无避忌地在大堂坐下,喊来茶博士点单,不多时,酒和羊肉就端上了桌子,邓龙让博士撤下酒杯茶杯,全部换成大碗,大碗喝茶,大碗饮酒。虎佛边吃边看着门外,悠然自得;谢石轻声道“有人犯法,朱捕快管是不管?”

朱仝摇头道“佛门中也有不戒荤腥的和尚,在福建甚至有和尚可以结婚,不能以此定罪。”

谢石和燕青都笑了起来,谢石径直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掀帘子,出了包间;邓龙立即察觉是奔自己来的,停住手中的筷子,暗运功力准备。谢石在邓龙对面坐下,客客气气地问“在下谢石,能否给一个机会,让在下替大师买单?”

邓龙目光一寒,放下筷子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就怕贫僧消受不起施主的好意。谢施主是大有身份的人,贫僧不敢得罪,施主有话尽管,贫僧洗耳恭听。”

谢石露出一丝狡黠,意味深长地问“大师是一个人入京的?”

邓龙呵呵大笑,眼光紧盯着谢石,就象一只狼看见梅花鹿一样,凌厉逼人;谢石似乎没有察觉,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耐心地等着邓龙的回答。包厢里,朱仝和燕青都站起身形,悄悄地掩到帘子边,准备不测。

邓龙终于问了一声“谢石,你是官府中人?”

谢石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道“闲职我就不了,实缺是枢密院的制使。”

枢密院的制使,就是枢密院派出办理公务的官员,谢石还有腰牌,证明了自己身份;邓龙就不敢轻取妄动,这次来东京是办事的,不是惹事的,况且能明显感受到包厢里还有高手。邓龙压住心头怒火道“官府中人就可以随便欺压百姓?贫僧是和惠昆禅师一起来开封的,现在在十方净因禅院挂单,惠昆禅师就在前面的大相国寺里。”

谢石起身给邓龙碗中添满酒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不知惠昆禅师是什么长相?”

邓龙对谢石有了一丝好感,疑惑地望向谢石道“七尺身高,瘦长身材,飘逸狂妄,写一首好字,恍若怀素重生。”

怀素,唐僧,狂草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与张旭齐名,人称颠张醉素。邓龙能有这份见识,也明他不是表面上那么粗鲁;谢石谢过,喊过酒博士,把邓龙的账一起结了,邓龙端坐酒桌,只当做没听见。谢石回到包间,朱仝问道“制使是从何处知晓邓龙会到此处,而且是与惠昆一起进京的?”

谢石答道“邓龙那陪惠昆到大相国寺,正好被王伦撞见,王伦后来找机会还和惠昆谈了一会。”

王伦,字正道,莘县人,文正公王旦弟弟王勖的玄孙,家贫无行,原先往来京洛间做古董字画生意,现在也是开封一霸,大相国寺周围就是王伦的地盘。王伦既然看见,就肯定会调查,毕竟虎佛邓龙不是一个四处闲游的人,邓龙所到之处,必定有大事发生。朱仝一琢磨,身上开始冒汗,谢石分明知道孙立押的是什么镖,更猜测虎佛就是劫镖的人,谢石今才出任制使,但是昨夜就应该得知详情。

一直到邓龙吃饱喝足离去,屋内三人都没有话,燕青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朱仝谢石的沉默,逐渐理清楚两饶想法。好在苦茶馆的气魄够大,或者是店里人认出了名捕朱仝,到掌灯时分都没有人进来催,只是每过上半个时辰左右,茶博士就进来加一次开水,态度客客气气。

朱仝最终无奈,还是先开了口“谢制使,你想知晓什么?”

谢石的声音没有一点异样“朱兄,请把你知道的都出来,谢某要猜得不错,这趟镖是你们刑部安排的。”

朱仝颔首道“谢制使到现在才出山真是朝廷的损失,你的没错,这趟镖是为了吸引北方的那些门派。除了京城里的高手,刑部还另外请了昆仑青城两派的好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向五台山求援。”



第七百九十八章 铁精

北宋治平元年,有星星从天空坠落于常州,火光明亮照天,大火熄灭后,当地人发现地面上有一个像茶杯大小的洞穴,洞穴很深,并且温度很高,似乎有星星在洞穴里面发着微弱的光。等洞穴冷却后,百姓掘开洞穴,总共有三尺多深,才找到一块圆形的铁精,铁精依旧很热,拳头大小,一头略微尖些,颜色像铁,重量的比例也与铁差不多。常州太守郑伸把铁精送到润州金山寺,在匣中保存供游人观赏,后被盛章送入大内,转甲仗库保管。

朱仝说了铁精来历后道“此铁精因沈括梦溪笔谈名扬天下,西夏、北辽因此派人到昆仑、赤山等处寻找,西夏用找到的昆仑铁精打造了一把匕首,叫劫天刃,青铜瘊子甲一划就断。”

拥有名刃利器是每个江湖人的理想,多少人因为一把好兵器做尽不可思议的事情,谢石和燕青互相看了一眼,都清楚这一次前程未卜。谢石沉声问道“这个方案不是现在才有的吧,为什么选中我?”

朱仝原先准备了多种托词,却只有烂在心里,谢石是个聪明无比的人,谢石要是去了糊差事,事情搞砸了,倒霉的还是出主意和负责任的刑部。朱仝选择如实以告“选中谢制使是孙立的推荐与高殿帅的慧眼,说此去必定不会坦途,谢制使的卦术对事情大有帮助。”

孙立是刘延庆的旧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身就是高俅的人,谢石沉默片刻问“朱兄是否和我们一路?”

朱仝晓得谢石的意思,是在问这件事是不是高俅一手策划的,自己是不是执行人,朱仝摇头道“我要留在东京寻找证据。”

谢石拍案道“那就让燕青和我一起出发。”

朱仝正待说没有征用燕青的公文都没有,转念一想,谢石身为这件事的制使,有临场决断的权力。燕青也没有反驳,他明白谢石这样安排的意义,在猜自己的师傅华唳九会不会出现;朱仝没有说出全部情况,宋徽宗的谈话至少说明自己的师傅华鹤五肯定有牵连,可朱仝一个字都没有说。

得知一切安排妥当,病尉迟孙立做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的准备,可是谢石一夜都没有出现,只有美髯公朱仝来了一趟。朱仝把整个下午在茶馆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谢石的一言一行说了一遍,还带来了刑部的指令,一切由谢石做主,朱仝安慰着孙立说“谢石所图虽然不小,也是个想做官的人,他明白你也是奉命行事,不会为难你。”

孙立很像痛扁朱仝一顿,谢石现在是枢密院的人,肯定不会为难自己,但是这一年培养出来的交情也必定化作流水而去;更关键的,要是有些事传到杨志他们的耳朵里,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孙立暗暗下定决心,等这次事了,自己向高俅提出重回军队。

天明时分,谢石总算到了,谢石一路走到大厅,才发现除了孙立,还有两个人在等自己,偏偏都是认得的,东京供备库使范寥和太尉府虞候阎都。范寥一身商人的打扮,阎都则是镖师的装束,谢石暗笑,这次朝廷真是舍得花本钱,连这样的高手都舍得派出来。范寥虽然是个小官,却名满江湖,简在帝心,做的全部是大事;阎都是禁军中第一跤手,两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范寥问谢石的第一句话“这趟錶押送的目的地是哪里?”

范寥能够在张怀素身边卧底,是个及其聪明和细心的人,一趟刑部安排的押送特意用了童贯的名义,本身就不同寻常;范寥预先看了刑部和开封府的公文,刑部的目的点在太原,开封府确定的交货地点是府州。范寥清楚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所以范寥现在需要确定,到底哪一个是假的。

谢石低声说“金城。”

阎都的眼神一闪,这一切明显充满了阴谋的味道;范寥不慌不忙地问“金城的官府并不知道这趟镖,但是由于一套公文,只要出了事,金城就会受到谴责,甚至连带责任。好计策,谢大人,我到底小看了你们,你们为了对付一个朝廷重臣如此煞废心机,但是现在已经无须出发了。”

“为什么?”谢石和孙立不约而同地问,范寥淡淡地说“两个时辰前的快马送来太原消息,童太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杨志被任命为云中总管兼都统制。你们要去金城,已经没有人能为你们背书,一旦事发,杨志要你们死,真的是易如反掌,就算你们不死,造成了前线动荡,你们百死莫赎,甚至可能祸及家人。”

孙立等人顿时变色,现在云中要是到了这个地步,沿途的千辛万苦不说,消息传出去,杨志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身为武林人物,他们对杨志在武林之中的影响力是毫不怀疑,谢石苦笑着说“范大人自然可以退出,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先不说已经派出去的人可能泄密,假如我们不走,就是那些大人物也不会放过我们,范大人不会以为他们比杨志善良吧。”

范寥和阎都都是苦笑,谢石说得一点都不错,范寥拱拱手说“下官告辞,谢大人一路走好。”

范寥的职务远高于谢石,只是谢石在这件事上是制使,属于负责人,范寥才如此客气;阎都是从御拳馆调到禁军中,属于那种连高俅都不在乎的人,跟着告辞。谢石也不敢为难范寥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孙立叹了口气问“谢兄,我们真的要去?”

谢石微笑着说“孙立,是你把我牵扯进来的,你从一开始就参与这件事,现在怎么反问我。”。

孙立坦然道“我就是一个棋子,人家摆在哪里我就去哪里,至于什么原因一点都不知道,范寥说得没错,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石低声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出发吧,生死由命。”



第七百九十九章 乙室部偷袭

完颜宗翰在大同府听到杨志出任都统制,怕杨志全力支援寰州,命完颜希尹进攻蔚州,自己亲自率领一万金兵南下金城,云中顿时风声鹤唳,游牧的小部落纷纷逃远,都知道宋金在云中最后的决战开始了。完颜宗翰和杨志几乎都是没有打过败仗的名将,算得上是大宋与大金的标杆,无论谁输了,对于士气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乙室白答和天心大师带着六百多乙室部的控弦战士,在黑暗里往应州前进,乌虎里等部落的背叛,让他们在大同府周围的处境相当恶劣,只是听说完颜宗翰的大军离开了,才得以有机会闯过大同府南下。可是在两狼山,就看见金军在连夜赶路,连绵不断的灯火在向南移动,横跨过荒山野岭。

黑夜分不出路径,哪怕知道有危险,乙室白答还是远远地跟在金军的后面,乙室白答低声说“连夜行军,行列扯得很长,除了火光,鼓角不响,是怕宋军发现。”

天心大师挺坐在马背上,对前面火光笑道“夜间鼓角不响,军队之间就没有联系,完颜宗翰现在在大同府的军队都是临时扩充的,为了防止那十一个部落再度背叛,一次性就征兵七千人,彼此之间怎么可能默契。天赐其便,让我们在这里下手,我去看看,是不是这支人马?”

天心大师招招手,带着两个徒弟先过去,三人藏起踪迹,躲在一片松林里看了片刻,确定就是这支队伍,已经是金军的后队;火光中看不清人影,但是可以看见数以千计的牛羊,火把因此显得稀稀落落,七八个火把照见一名金盔金甲的金将,周围簇拥了十几名骑兵,正在吆喝着那些赶着牛羊的士卒,根本不提防这里有甚厮杀。

乙室白答已经带着人悄悄赶了上来,他也是胆大包天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宋辽都在云中失败的情况下,与金人不死不休;乙室白答取出弓箭,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等手下都做好准备,朝着那金将便射去一箭。弓弦声响,乙室部一口气射出数百支箭,天心大师和两个徒弟立即策马冲进金兵的人群中,夺过金军的火把,将火把挥舞着扔向牛羊群,牛羊顿时到处乱跑起来。

金兵先是遇到弓箭袭击,随即被牛羊冲撞,队伍完全就乱了起来;天心大师往回奔跑的时候,正遇到一位身材矮小的金将用枪拦截,一掌震昏对方,连人带枪抓起来就走,到了乙室白答身边,上马就跑。乙室白答同样不敢恋战,带着手下也随后跑得远远的,跑出七八里地,回头看,大片的火光正在朝出事的地方聚集,把天空映得发红。

天心大师点了金将的穴道,到了天明在安全的地方才把金将点醒,金将见过天心大师的画像,晓得像天心大师这样的人物将他活捉了来,无非是要问些口供,便把他所晓得的尽情告诉了,说完颜宗翰这次军中带着不少奇人异士,甚至包括两位下毒的高手,奚族的新任大祭司夏侯长青与飞天蜈蚣王懒鲮。

天兴大师晓得这两个人,夏侯长青是孤岳释的师兄,王懒鲮则是被寺公大师赶出山门的弟子,都是一等一的用毒高手,笑了笑说“你的身份不低吗?要不然怎么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

金将坦然说“我是完颜族的将领,叫术列速,只是不成器,才混成这样。”

天心大师连点金将三处穴道说“看一看你的造化,三处穴道十二小时自解,如果你在这期间被狼豹吃了,便是运道不够;要是能活下来,就是你的好运来了,你去上京天雄寺,让佛难陀教你武功。”

天心大师和乙室白答虽然破坏了金军的行动,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后面只能绕路而走;完颜宗翰看半夜骚乱死伤快八百人,怕夜长梦多,催促全军加速,一天一夜就赶到了应州的黄花梁,得知张三的人马已经驻扎在山脚下的神武镇。完颜宗翰叹了一口气,他是兵法大家,预先派过细作查看地形,自然晓得黄花梁上道路多而且没有水源,神武镇建在岔路口,大队人马要过,神武镇还真是一个必经之路。

谁想到张三把神武镇当做了街亭,放完烽火后就是闭门不战,而金兵远途而来,最忌讳的就是强攻;完颜宗翰当机立断,全军从小路绕过神武镇,却暗暗安排飞天蜈蚣王懒鲮进入神武镇去下毒。完颜宗翰晓得,神武镇的饮水完全靠镇内的两口井和镇外的三条溪流,王懒鲮轻功过人,应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神武镇中动手,只要宋军中了毒,王懒鲮一个人恐怕就能拿下神武镇。

这就是完颜宗翰对宋军将领的不够了解,金军的势力进入燕云的时候,张三已经变成了一个武将,很少有人再提起当初的江湖大侠醉鬼张三;但是张三和杨志在一起,两人都是能翻墙越城的高手,怎么会不想办法预防这一点,张三在沧州的手下大部分都来到了军中,现在就在神武镇,每天晚上巡逻都有江湖上的高手参与。。

飞天蜈蚣王懒鲮的计划很好,翻入神武镇,然后化装成一名宋军,到井边下了毒就离开,可是就在他翻入城墙的时候,就被宋军发现;面对围上来的宋军,王懒鲮为了逃生,不得不施毒杀人,最后逃出了神武镇,但是完颜宗翰施毒的意图还是被张三发现了。张三立即放出五只信鸽,其中三只把消息传到了金城。

杨志看完消息,让韩世忠继续注视金军动向,自己找来宗辩、单廷圭、大鑫禅师、沙净商议,单廷圭笑道“家主无须担心,辽国原来下毒的高手就那么几个,奚族的夏侯长青、寺公大师的弃徒飞天蜈蚣王懒鲮、天雄寺的朱珂和尚、燕云殿的铜八,我下毒的本领虽然不及他们,但是解毒的功夫不差。”



第八百章 差了一点点

大鑫禅师低声道“在耶律淳称帝的时候,铜八已经被萧忽古杀了,朱珂和尚早就云游天下去了,不是夏侯长青就是王懒鲮,夏侯长青是混毒,王懒鲮是看了一本毒经自学的,因此被寺公大师赶出了师门。”

杨志冷冷地说“既然完颜宗翰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就要把他留在金城。大鑫禅师、沙净,你们天雄寺负责准备草药,一旦城内发现百姓中毒立即救治;宗辩师傅,安道全失陷在幽州,军中的解毒就有你来负责,单廷圭陪我迎战。”

杨志出房间的时候,车东星等人已经站在外面,车东星一脸凶相地说“家主,听说大战将至,金军已经到了应州,有什么吩咐?”

完颜宗翰是金国最不待见蜃楼府的人,与蜃楼府矛盾重重,车氏兄弟一直心存芥蒂;杨志微笑说“完颜宗翰疯了,中原人最擅长阴谋诡计,他是在以短击长。既然这样,我们总要给他一点教训,你们在金城只要做一件事,盯住大鑫禅师。”

“盯住大鑫禅师?”车东星、车西图、宗辩、武松都楞住了,他们自诩都是聪明人,平日里感觉比杨志这样的人只是差了一点点,现在才知道杨志的心思绝非自己可比。车东星问道“家主能否明示?”

车东星语气从未如此恭谨,杨志笑道“银姓有四个人参与了金城的事情,我们找出来三个,但是不知道最后一个人是谁,也不知道最后一个人是敌是友。大鑫禅师在幽州佛门中并不是显赫的人,耶律淳也不好佛,那么耶律淳什么事都请大鑫禅师到现在是为了什么?投缘,志同道合。”

武松等人虽然只是江湖人,也知道耶律淳那样弄权的人绝不会看重投缘两字,那么只剩下志同道合,大鑫禅师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换一个角度,大鑫禅师巴巴地跑到金城来,那就一定是有所图,眼下金城危在旦夕,无论图什么,大鑫禅师都应该会有所行动。

杨志继续说道“我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辜负一个朋友,如果大鑫禅师愿意帮助我,在佛门也好,还俗也罢,我都帮他。如果他与金国勾结,那么银六等人的结果就是他的结果,车东星,我希望你们秉公而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

车东星施礼道“家主放心,大鑫交给我们兄弟。”

车东星、车西图联袂而去,武松问道“师兄,我有何事?”

杨志笑着说“你和我去哨所。”

两人到了城门的哨所,嚣快刀与魏定国就守在门口,杨志和武松走进去到了密室,全阳子已经在密室喝茶,杨志才指着一个个箱子对两人说“天佑大宋,金兵的营地正在我挖好的一条地道上,师弟和道长帮忙把这些箱子一个个送到地道的尽头,金兵有江湖高手,必有监听,也是我不敢让一般士卒运送这些火药箱子的原因。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你们出来。”

武松一愣,四面石壁,难道密室里还有开关,全阳子搬开桌子,打开地下的一道机关,露出地道入口说“这条地道是贫道和王老神仙挖的,除了杨志没有第四个知道,包括外面的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摆放炸药的地方。”

武松一笑道“我信你们。”

武松说完搬起一只木箱,缓缓地走进地道;全阳子朝杨志点点头,跟着搬起一只箱子下去,两人大约一炷香时间回来,武松兴奋地搓着手说“师兄,金人就在上面,我听见了战马的声音,这次买卖可就大了。”

杨志点点头,朱武和岳飞盘算出来的位置还真的是准,要是换做自己,恐怕多少有些偏差;武松两人来回十趟,把二十只木箱全部放好,最后一次连上两根准备好的引线;杨志立即点燃了两支引线,看着火光在地道口消失,杨志回身走出去。嚣快刀看见杨志,皱了皱眉说“你们在做什么?”

杨志拿出三支烟花对蔡庆说“把烟花放出去,连续不断地放。”

蔡庆答应一声立刻跑了出去,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升上天空,在天空中绽放出美丽的颜色,转眼即逝;这时候的烟花是军队的信号,不仅金城惊动,金营也被惊动了。完颜宗翰被左右叫醒,出来看见天空璀璨的景色,紧张地说“宋人要袭营。”

两旁金将面面相对,没有看见宋军进攻,在外面的斥候也没有回报;忽然脚下一声巨响,随之地动山摇,金军营寨顿时被炸得面目全非;宋军大队骑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射来无数火箭和火蒺藜。原本这些火箭对于金军来说可以对抗,用盾牌或者其他牛皮之类的东西抵御,但是在被炸药袭击后金营上下全部六神无主,大部分的人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眼睁睁看宋军冲到营寨边上放火。

完颜宗翰被身边的江湖高手扶起来,正要下令抵抗,夏侯长青已经拉过一匹马,直接塞了一枚药丸到完颜宗翰嘴里,然后指着一名高手捧过来的一套寻常士兵盔甲说“将军,火蒺藜里的烟雾有毒,一种会让士兵失去知觉的毒,大势已去,换了装束,快走。”。

完颜宗翰看夏侯长青与身边的几位高手都换了装束,吞下药丸,赶紧拿着盔甲躲到一个帐内脱下帅服,换了服装,出来与夏侯长青等人趁乱拉着马溜到营寨边上;这时候能看到毒烟已经起作用,很多金兵直接倒在了地上,而宋军也担心毒雾,只是在外围射杀放火,并没有急着杀进营寨。

可是金兵的信心已经彻底丧失,没有倒下的金兵没命地从各个缺口往外面冲,根本不管迎面射来的箭矢,而乌虎里等部落的士兵干脆一出寨门就跪地投降;女真骑兵还是聚集了四五百骑冲过了营寨,完颜宗翰当机立断,翻身上马,混在这些逃跑的骑兵内。夏侯长青很轻易地夺了自己人的战马,紧紧跟在完颜宗翰的前面。



第八百零一章 生擒宗翰

宋军的火把漫山遍野,但是人数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这几百骑的突围虽然被两支宋军的骑兵拦截,还是有三百多人逃了出来;可是没走十来里地,就看见前面火光冲天,很明显,神武镇的骑兵出动了,金兵此刻精神稍微恢复,一声呐喊与宋军混战在一处,夏侯长青不得已施展了下毒的功夫,人马过处,宋军纷纷坠马而亡。

完颜宗翰在夏侯长青等人的护卫下,冲过了这一道阻拦,但是宋军发出了信号,更多的宋军包抄过来;完颜宗翰等人放马狂奔,将坐骑的速度提升到极限,眼看着抛开宋军,忽然听见前面战马狂嘶,火光隐灭,众人顿时面色如土,战马已经不能为继,杨志用兵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这里就是自己的死地。

夏侯长青跟在溃兵中冲出去半里地,跑回来禀告“将军,是乙室部。”

乙室部从辽国开始就和金军作战,对金军的熟悉远远超过宋人,骑马之术更是不在女真之下,完颜宗翰握紧拳头,低声悲呛地说“天亡我也,夏侯长青,我没有轻功,无法再做隐藏,你带着所有的高手立即离去,等过几天事态平息,想办法去金城杀了杨志,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杀了他。”

夏侯长青迟疑地问道“将军,你呢?”

完颜宗翰咬牙道“我就扮作小兵逃跑,看有没有一线希望。”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夏侯长青等人已经仗着轻功逃离险地,完颜宗翰就看能不能骗过敌人;夏侯长青跪地道“将军放心,我一定杀了杨志,否则绝不离开金城。”

夏侯长青等人弃了战马,一面逃跑一面脱衣,很快就消失在田间,完颜宗翰带着三名护卫,纵马向东;可是乙室部的骑兵已经冲过来了,一百多骑紧追不舍,为首的一名僧人高叫道“战马已乏,何不就擒,老衲天心,保证施主的安全。”

声音在旷野传出很远,仿佛就是在完颜宗翰耳边说话,完颜宗翰一声长叹,有这样本身的不外乎是天心大师,对方不会说谎,自己根本逃不了;完颜宗翰拔出腰刀就待自尽,身边的护卫一把夺去腰刀说“将军不可,就算将军落入宋人之手,王爷也会想办法救将军回去。”

完颜宗翰默然良久,一直到天心大师追上来,天心大师微笑道“逃跑到现在,还能一人三马,身份必定不低,那把腰刀可是辽主当年的佩刀,是完颜宗翰将军?”

完颜宗翰抬起头说“大师果然目光如炬,我明白了,大师亲率骑兵赶过来,就是因为我们逃掉不是那么玩命?”

“不错,乙室部是埋伏在这一带,老衲在山坡上关注,有一骑竟然能在逃跑中折回,就知道后面一定是条大鱼。”天心大师心里暗叫侥幸,脸上笑容不减“想必那些高手奉你的命令逃走,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杨志和朱武击掌而笑,那自然是潜入金城来杀杨志了,张三的部下一口气被毒死了四十六人,可见完颜宗翰当时身边一定有用毒的高手;杨志朝天心大师谢道“多亏大师出手,让杨志才得以完功,乙室部的事放心,我一定帮助他们重返归化州。”

天心大师摇头说“乙室白答一夜之间改了主意,想带着部下变成宋人,你把他们编入蕃兵吧。”

杨志自然答应,乙室部六百骑都是百战精锐,哪有拒绝的道理;杨志立即让裴宣上报朝廷,另外自己给张孝纯、岳飞、杨瑞等人去信,说明完颜宗翰被擒,金人很可能会不管死活,继续向南进攻,所以不要幻想停战,该备战的地方还是要备战。

对于完颜宗翰的审问,杨志决定自己亲自出面审问,看能不能完颜宗翰的言语里找到一些线索;完颜宗翰见到杨志没有丝毫的桀骜不驯,因为宋军这次的行动确实做的漂亮,也让他对金国南下是否成功,会引起什么后果,有点吃不准,完颜宗翰同样希望从杨志这里得到一点答案。

“完颜宗翰,你看,我怎么安排你?”杨志对完颜宗翰的态度很满意,完颜宗翰冷笑一声说“你就是杨志吧,我想也应该是你来审问我,如果你没有把我被擒的事情上报,你可以对我严刑拷打,看有没有利用的价值;也可以杀了我,为某些人报仇。但是只要你报上去,怎么安排我就不是你的事情,你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敢动我,否则一旦引起两国国战,罪责都在你一个人身上。”

杨志淡淡地说“高庆裔已经到了太原,随童太尉回了汴梁,已经开口要河东河北之地,你们大军进攻幽州、云中,难道还不算国战?我告诉你,我已经上报朝廷,但是还是能决定你的生死,譬如向金国说出一些秘密,说是你为了活命泄露的;又或者安排一批高手劫狱,让你死在逃出城的路上,这时候应该没人能说得清楚是不是你的手下劫狱。”

完颜宗翰一呆,在他的印象里,杨志是个能力极强的高手而已,现在才知道杨志的毒辣不在自己之下,按照杨志说的方法,不管以后回到金国死,还是立马死在金城郊外,金国都不会为了自己与大宋翻脸。只不过转眼间,完颜宗翰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面不改色地说“那又如何,你能栽赃成功?”。

杨志露出一丝寒色说“要不要试一试,你应该知道,你们祭天的那个山洞是我找到的位置。”

完颜宗翰背后出了一身汗,这件事他是确认过的,当时完颜阿骨打答应杨志让出平州,多少人不满,可是一听说杨志给的东西,全部没了声音,最后证明杨志给的图是真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吴乞买和自己才不得不纠结了一批人,把阿骨打父子困在洞中,难道杨志知道那件事?



第八百零二章 审问宗翰

杨志把完颜宗翰的眼光看得清清楚楚,那种眼光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完颜宗翰担心自己知道什么?杨志清楚完颜宗翰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作为金国的最高执法者,完颜宗翰在吴乞买做了皇帝以后,甚至因为吴乞买违规饮酒,还把吴乞买责罚了一顿;所以能让完颜宗翰担心的,一定是一件足以动摇金国基础的大事。

杨志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顺着那话思索,转念便明白,问题出在那个山洞上,根据金国的传言,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望、金兀术正在山洞里修行,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派谎言,就算阿骨打有了这样的心思,完颜宗望、金兀术才多大。杨志在心里琢磨,难道世人的猜测都错了,其中还另外有故事?假如有故事,又是怎样的故事呢?

杨志只能试探,杨志清楚,不要说现在不能给完颜宗翰上刑,就是动用那些狠毒的重刑,也未必能撬开完颜宗翰的嘴。杨志微笑着说“让我猜一猜,吴乞买能把我盟父困在那里,有李士宁的帮助,本身兴许不足为奇;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可以猜到,但是不需要把宗望和金兀术一起留在那里,除非吴乞买担心,担心我盟父会出意外,一种他不愿意见到的意外。”

完颜宗翰没有能坦然面对,他很想看看眼前这位年轻人困扰的表现,可是很显然,让他失望了!可是完颜宗翰现在已经不敢开口,杨志在很多方面太过妖孽,完颜宗翰怕万一说错点什么,被杨志继续一路猜测下去。

杨志看完颜宗翰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好继续说“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没有慈悲可讲,吴乞买绝不会在意我盟父的性命,甚至李士宁的性命,那条甬道据说是新建的,如果吴乞买在其中安排了机关,恐怕李士宁都出不来,假如断水断粮,时间一长,铁人都会死,到现在应该不断了,但是吴乞买未必有打开机关看一看的勇气。”

铁面孔目裴宣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杨志一直没有追问完颜宗翰任何问题,只是自己天马行空地在猜测一个无法验证的故事,但随着杨志说下去,不要说裴宣,就是在屋子里的蔡庆等人,都感觉杨志说的有道理。完颜宗翰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杨志好像完全没看见,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按这个版本通告辽东,不论是真是假,吴乞买都要给完颜部和金国的臣民一个交待,甚至李士宁都需要出来辟谣,假如我猜的是真的,完颜宗干和完颜宗辅会不会为了给父亲报仇?”

完颜宗翰和裴宣等人算是明白了,杨志这是和完颜宗翰在比谁更光棍,谁更豁的出去;只要大宋的细作在辽东和燕云传遍这种谣言,就算最后阿骨打和李士宁出面平息,大宋也没有什么损失,最多说杨志无能,但万一要是事实,阿骨打的几个儿子折腾起来,金兵不要说南下了,能维持金国的统一都是问题。

完颜宗翰不得不承认,杨志的阴险狡诈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他并不担心,现在自己还不会任由杨志拿捏;完颜宗翰做出无奈的表情说“杨志,我没有回去参加大典,至于发生了什么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国主既然是你的盟父,你也不会希望他和你的两个盟弟去死吧,你们汉族有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

杨志点头说“所以,我不会对你动刑,眼下吴乞买已经开始杀人,我有什么办法?除非吴乞买让我盟父他们出现在公众场合,完颜宗翰,好好休息。”

完颜宗翰拉长脸,根本不接杨志的话头,他算是看出来了,杨志真的不在乎;双方的交流一时陷入停顿状态,杨志起身便走。裴宣笑了笑,跟着杨志离开,蔡庆便让人把完颜宗翰送回监狱,严加看管;杨志和朱武等人一商议,都不反对,反正细作的任务就是扰乱敌心,朱武甚至让裴宣起草了一份文章,让细作贴在燕云十六州的城里。

吴乞买刚到幽州,就得到了宗翰一夜全军覆没的消息,仅仅过了一天,檀州、新州、大同等城就谣言四起,说吴乞买杀了阿骨打和李士宁,就是为了自己做皇帝;完颜斜也和杨朴、完颜杲都是哭笑不得,大宋这一手虽然有些损,但是正打在金国的软肋上,现在吴乞买在攻占燕云后准备称帝,让这则消息看上去真实性更大。

不过三人现在都不知道阿骨打的境况,也猜不透吴乞买的心思,只能默不吱声地望着吴乞买,吴乞买已经气得脸色发紫,对完颜杲说“这肯定是杨志、宗泽干的,命令娄室等人全部回师,给我踏平涿、蔚、易、应等州。”

完颜杲急忙阻拦道“大王不可,杨志此举高明,如果我们因此从前线撤军,正中其下怀,这几个州万一不敌,都可以撤进太行山,急切之间不可下。依我之见,不如让娄室打进河东,让宗辅打进河北,我在这里与杨志相持,等他后路全断,自然不战而溃,我们再逐一收拾。”

要是杨志听见,肯定对完颜杲大加赞赏,金军能够横扫北方不仅是有无敌的铁骑,还有像完颜杲这样的名将;完颜斜也也赞同完颜杲的说法,杨志一夜之间全歼完颜宗翰一万大军,连完颜宗翰本人都生擒活捉,现在这一带的宋军气焰大盛,士气正旺,不如避其锋芒,反正杨志兵力不足,自保有余,要是想进攻金国估计也不可能。

吴乞买不甘心地说“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安排高手去杀掉杨志、宗泽,救出完颜宗翰。”

完颜斜也三人立即答应,杨朴在心中暗暗摇头,这件事不是好办的,金国在金城是有不小的力量,杨志、宗泽都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身边的能人不少,只能说试上一试。



第八百零三章 骆驼巷

金城铜锣巷是个打更、衙役之类的人混迹的小巷子,连着类似的五条纵横的小巷,算得上四通八达的一个去处,在铜锣巷第三个路口向右拐弯,就是骆驼巷,一排带着小院的房屋,草屋瓦屋交错,从东头数的第五家是商贩李甫的家,李甫常年在外奔波,回到金城也是流连于烟花柳巷,街坊难得一见,一年四季看到院门锁着都习以为常。

骆驼巷的人白天都在外面干活,黄昏的时候行人稀少,一个灰衣人快步走进骆驼巷,闪身跃进了李甫的院子,刚一落地,就心生警兆,屋内有人。三个人影迅速地出现在灰衣人的周围,双方都是一愣,从屋内冲出来的飞天蜈蚣王懒鲮惊讶地轻呼“大鑫。”

大鑫禅师看见飞天蜈蚣王懒鲮,同样很奇怪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宗翰把所有事交给你了?”

两人原本都是幽州的少侠,尤其是飞天蜈蚣王懒鲮还在寺公大师门下的时候关系更是不错;王懒鲮微笑着说“我们在城外饿了好几天,摸进城里,还以为这个联络点弃用了,只是我看到了那个擦得很干净的椅子,才感受到有一个人在最近两天来过。应该是你吧,一个得道高僧衣服干净是必须的,所以你不得不擦干净椅子。”

大鑫禅师没有睬王懒鲮,走进屋子在椅子上坐下说“所以你们就躲在这里等我来,你知不知道你很蠢,如果我被沙净拖去太原,你们在这里就要等上十几天,能不能活下来都不易。先告诉我,谁告诉你们这个地点的?”

“是宗翰的副将,原来他准备进城的,可是杨志出手太快,他死在乱军之中,临死前要我进来,告诉我三个联络点,和宗翰要在城内造成骚乱。”王懒鲮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没离开?”

“杨志不让。”大鑫禅师似乎想起杨志就想笑“杨志连天心大师都拦住了,说天下风云突变就在一两个月中,留在金城才能见证历史,见证女真的失败。”

“什么意思?”王懒鲮一点莫名其妙,大鑫禅师冷冷地说“就是说,杨志要在金城将金军全部埋葬,所以把能动用的大军都调到附近。我告诉你们,想要救宗翰那是不可能的事,一切都是陷阱;假如你想毒杀杨志,我更不赞成,杨志为人谨慎,朱武又设计了不同的预防措施,没有内应,你们连沾边的机会都没有。”

王懒鲮寒着眼光说“救人我不会,我可以下毒,一点毒几十条人命。”

王懒鲮确实有这个心思,杨志这一战不仅毁了完颜宗翰,也等于毁了他王懒鲮;大鑫禅师摇头说“不过多死几个平民罢了,与大事无补。我来就是告诉你们,这里很快就会被杨志发现异常,你们需要马上离开金城。”

“那不可能,金国的大军还会再来,原来的命令依旧有效。”王懒鲮坚定地说“你应该清楚,我已经是军队里的军官,军令如山,除非我们露出破绽,否则不可能主动撤退。”

大鑫禅师笑道“你们是越墙而过的,墙上有痕迹,我就是看到了痕迹才决定进来,你以为杨志的手下和神霄派的人看不见?他们正在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搜索,这几天已经不少像你这样的高手被围杀。这里是杨志的主场,他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你们只是迟早失败的问题。”

大鑫禅师笑声未绝,和王懒鲮突然变了色,隔壁巷子的驴马叫声忽然之间就停了,两人都是高手,听觉灵敏,江湖经验更是丰富,晓得这是有人来到屋外的迹象。两人直接跳到小院里,戒备外围的两人已经变成了尸体,火光四起,十几条人影从四周闪现,沙净问道“大鑫师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有这个布置,只可能是跟在自己身后而来,大鑫禅师安详地说“还能做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沙净,你这样的老实人也会说场面话了,给我一句踏实的,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沙净苦笑道“我对你从未怀疑过,但是杨志怀疑你,认为你一个僧人,怎么会那么多次出现在耶律淳的宴会上。这次我师傅到金城,杨志专门和他谈了你的事情,好像找到了什么,我师父认为你有嫌疑。”

大鑫禅师想了想说“我明白了,问题在我进入天雄寺的时间,不错,为了在智泉寺安身,用天雄寺做阶梯,但是留在天雄寺的破绽任何人都回避不了,杨志确实聪明。王懒鲮,看见没有,对方的实力是何等惊心,如果你不来联系我,恐怕还有一条出路,现在你我,只剩下死路一条。”

王懒鲮为了防止对方突袭,已经和大鑫禅师变成背对背的姿势,闻言怒喝道“事情还没有结束,不能说死路一条。”

“是吗?”车东星带着三名好手逼过去,车东星一脸的讥笑“这可是在城内,王懒鲮,你以为你可以靠着武功和用毒,一路从骆驼巷杀到城外。”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天心大师和王老志也不行,更不用说王懒鲮这样的身手;就在王懒鲮全神戒备车东星的时候,猛感觉脖子一寒,大鑫禅师从后面一刀割断了动脉。王懒鲮不敢置信地转头,望着大鑫禅师缓缓倒地,大鑫禅师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说“王懒鲮,我没有背叛承诺,只是你是一个不可能守住秘密的人,我来了。”

车东星和沙净急忙上前,大鑫禅师已经服毒自杀,王懒鲮最后的眼光带上了一丝笑意;杨志和单廷圭从巷子外面走来,杨志开始检查大鑫禅师的遗物,单廷圭搜查王懒鲮的衣服,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杨志站起来,手中拿着大鑫禅师的两只香囊说“秘密应该就在香囊里面。”

“可是他为什么自杀?”车东星一头雾水;杨志低声说“大鑫禅师是辽国皇族,是耶律淳的侄子,他要做的是为契丹人争取一个好的出路,和时立爱一样,他一直在努力,至于为什么认为金国治理会比较好,我就不知道了。”



第八百零四章 两步棋

两个香囊都是普普通通的颜色和款式,一个里面的香料是佛门惯用的檀香,只是在檀香里面一个包着一枚蜡丸;另一个香囊扁扁的,里面就是一块绣着图案的丝绸。杨志剥开蜡丸,蜡丸里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名字,其中三个就是死去的银一等人的身份,只剩下五行剑客封黑白一个名字。

王老志看了笑着说“封黑白原来就是太原大豪,得罪了祝家而被赶出了太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身份,看样子当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封黑白不得不离开,而做出的一个假象,祝家,会不会就是封黑白的同党。”

天心大师看完那块丝绸说“这是耶律家的隐喻,说的是幽州城内的一个地方,我明白了,耶律家对燕云殿的档案应该就在大鑫手中,或者说就在这个地方。只是这是幽州城内,不能排除是一个圈套。”

杨志大喜道“机会来了。”

天心大师一愣,问道“什么机会?”

杨志笑道“有了这个,耶律余睹会不会交出去?会不会准备复国?”

人所皆知,耶律余睹背叛辽国,是被耶律延禧逼得,如果耶律余睹掌握了这么大的资源,耶律余睹恐怕就会不安分,幽州对杨志来说是龙潭虎穴,但是耶律余睹现在是金国重臣,出入幽州还不是易如反掌。天心大师倒吸一口冷气道“杨志,你是早就准备引诱耶律余睹造反?”

杨志点头说“还有西夏的萧合达。”

萧合达本是辽朝将领,扈从辽国成安公主来到夏国,因萧合达武勇善骑射,西夏国主李乾顺就将萧合达留在西夏,萧合达这些年多有战功,被赐国姓,提升为夏州都统。陆德夫大喜道“说说你的计划。”

杨志冷笑道“西夏这次与金国联合出兵不会长久,李乾顺背辽附金后,成安公主及世子李仁爱相继自杀,我认为萧合达已经不满,弄不好已经遣人赴西域寻访耶律大石,他在夏州城,可以联络阴山和河东的契丹部族,图谋恢复辽朝,耶律余睹只要在大同起兵,萧合达一定会依附。天心大师,你安排人联系耶律余睹、萧合达,我争取击败完颜希尹和完颜挞懒。”

天心大师不得不承认杨志深谋远虑,整个方案应该早就做好,等的就是一个契机,现在因为大鑫禅师的死契机出现,天心大师笑骂道“你小子就会给我找事,一点也不体恤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过话说在前面,我安排人去联系,但是每一件都是你做决断,用你的话怎么说的,对了,我不背锅。”

众人大笑,但是都不知道杨志心里还有一段历史,李乾顺死后,李仁孝初立,夏国发生了萧合达叛乱事件,萧合达遣人赴西域寻访耶律大石未成,遂愤而据夏州城叛。他联络阴山和河东的契丹部族,进围西平府,攻克盐州,直逼贺兰山,兴州大震。

饶是如此,天心大师也是心服口服,杨志一步步看似闲棋,转眼便可扭转乾坤。天心大师是洞悉人心的行家,自然晓得杨志走出这一步的艰难,而在某种情况下,走出这一步就意味着杨志没有回头路。

哪怕最后筹划得手重创金国,杨志也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现在太子赵桓并不欣赏杨志,杨志的功劳越大,朝中越是忌讳。天心大师试探着说“杨志,这一步后面你打算如何?”

杨志笑道“能走出这一步,就能走出后面千万步,不管如何,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梦想,我会战斗到底,心存猛虎,手持玫瑰。”

天心大师呆了呆,叹口气说“杨志,你若到佛门,必定也是一代高僧。”

王老志调侃说“难道老道对不起他这个徒弟,杨志,随心所欲,心想事成。”

连王老志这样的是神仙级人物都没有质疑杨志的构思,其他人更没有疑问,金城的战轮再次滚动起来。杨志心里只是暗叫侥幸,他已经想清楚,大鑫禅师并不是真心与金国合作,而是在寻找燕云的真正主人,并且不忘契丹的生存。

杨志相信,大鑫禅师应该有和自己差不多的构思,但是大鑫要是和耶律余睹等人联系上,契丹不是没有机会。而契丹动起来,难道会做仁义之举,只打金国,不掠夺大宋?绝对不会,只要有机会,这些人就会在朋友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现在形势完全不同,大鑫死了,自己有可能拿到幽州的名单,并且能够得知耶律余睹的动作,有把握控制住局势,必要的时候,自己可以卖掉耶律余睹保持宋金的均衡。所有人散去,天心大师没有走,低头问杨志“你和王老志是不是记住了那幅图案?”

都是千年的狐狸,没有一个是可以随便糊弄的,杨志笑着说“刀光剑影,谁能记住每一个细节,大师过虑了,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就是一个选择,我选择让老天来决定燕云各族的命运。”

天心大师问道“你擅自出策,对朝廷如何交待?”

杨志不屑地说“金军百折不饶,不会因为完颜宗翰被擒就停止进攻,而是会越打越猛,中原对燕云的物资供给很快就会中断。”

天心大师很奇怪,燕云失去支援,杨志为什么面色如常,难道真的是不喜不悲,随即天心大师便明白过来,一旦出现那种情况,杨志、宗泽就是名正言顺的一方之雄,哪怕赵桓对他们再不满,也将不得不咽下一口气。

天心大师眉头微蹙,他意识到王老志出现的时机不简单,从王老志现身以后,杨志很多谜面有了谜底,但是有了更多的谜面,并且越来越让人窒息。杨志坐在椅子上,拍打着桌面,轻声哼唱起刘德华的老歌“一杯酒二角银,三不五时嘛来凑阵,若要讲博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是缘份是注定,好汉剖腹来参见,呒惊风呒惊涌,有情有义好兄弟;短短的光阴着趁少年时。求名利无了时,千金难买好人生。”



第八百零五章 战火不停

得知燕云十六州只剩下应州、涿州、易州、蔚州、寰州在手,其余十一州全部丢失,宋徽宗是勃然大怒,在大殿上怒喝“童贯、高俅,你们不是信誓旦旦吗?替郭药师作保,说刘光世、王渊这些人原本只是运气不好,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来人,免去童贯太尉和宣抚使之职;高俅保留太尉,不再兼任其他职务。”

李邦彦出面说“圣上息怒,要不是杨志保存实力,云中的局势不会如此不堪,王渊等人虽然没有守住朔州,但是正在泾原路整师再战,准备收复云中,忠心可鉴。杨志害人害己,必定孤城不守,后面还要指望王渊等人。”

“胡说。”宋徽宗当场扔给李邦彦一份奏折说“泾原路现在面临西夏的威胁,哪里还有军队给王渊等人,他们的奏章不过是一个文字游戏,试图蒙蔽朕。不过童贯在危急的时候还是做了安排,任命杨志为云中都统制,这一点做得不错,杨志已经生擒完颜宗翰,消灭了一万金军。”

啊,八百里快马传来的这个消息被童贯封锁,现在宋徽宗说出来让满殿惊讶,顿时明白宋徽宗前面的安排,什么撤职,完全是在保护童贯,就是为了不让童贯再去前线。李邦彦顿时进退两难,心中大骂童贯的同时,为自己的失策而后悔,张邦昌出列说“让杨志把完颜宗翰送来汴梁。”

童贯摇头说“山高路远,应州三面受敌,谁也不能保证路上不出事,要是来汴梁,还是安排人去金城交接。”

几个宰相当然明白童贯的心思,人在杨志手中,很多事就可以避开自己运作,宰相们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白时中上前道“既然如此,不如用完颜宗翰换回幽州的官员,省得来回奔波,陆德夫正在金城,就安排他负责这件事,皇城副使王横协助。”

“不可,”李纲出来反对说“吴乞买已经登基,完颜宗翰在金国眼下就是第一权臣,如此重要的人物,让金国让出半个燕云都有可能。”

白时中是想做个好人,但是李纲熟悉金国的情况,两人都是太子阵营的人,一旦意见相左,旁边的人都不知道如何插嘴;宋徽宗淡淡地说“杨志有个判断,金国不会因为完颜宗翰与我们谈判,他认为金人战略已经确定,会立即攻入河东、河北,不会因为完颜宗翰一个人而停顿。杨志建议起用种师道,李纲,你说说看你们的看法。”

谁都能看出来,眼下宋徽宗的感觉就是谁能替我卖命,谁就是好人;况且朝中确实没有什么大将,王渊等人再一次大败,那么现在宰相们看重的刘延庆会不会同样来一次。李纲施礼说“可命种师道为涿州都统制,总管涿、易、蔚、应、寰五州军事,辛兴宗据守雄州,整顿真定、中山、河间等地军民,以为呼应。只是太原需要一人坐定,李纲愿意前往。”

宋徽宗已经不愿啰嗦了,直接说道“杨志认为金军会从滦州出发,直接顺着中山或河间的某一个空档杀进河北,而不是强攻雄州;同样在河东,金国与西夏夹击府州,然后奔袭太原,云中的战事反而会告一段落。”

杨志和李纲对大战的看法差异如此之大,大殿上顿时寂然无声,就算不懂军事的人也明白,此刻只要判断错了,后面就是满盘皆输;李纲想了想说“刘延庆还在汴梁,不如请来一问。”

刘延庆原本要去金城,可是得知幽州大败,刘延庆就抱病在床,一直到听说童贯任命杨志为云中都统制病才好,和兵部说自己不能前往,免得影响了童太尉的安排;宋徽宗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大殿上寂静无比,前面几排的官员都听得真真切切。刘延庆上殿的结果是支持李纲,认为金军要消化燕云,没有那么快南下,反正杨志、宗泽、杨惟忠等人还在那里,不如以时间换取空间,抓紧时间让王渊等人在河东补充兵力。

君臣心里都清楚,李纲、刘延庆的想法,就是不能让杨志等人的威望遍及北方;但这是在赌国运,宋徽宗想都没想问“需要增加多少军队?”

刘延庆淡定地说“无需增兵,只需要让王渊招募敢战士,从洛阳等地供给粮草。河北也可以如此运作,先稳住战线再说。”

一听不需要朝廷增兵,太子赵桓的心气高了不少,出来建议说“父皇,儿臣举荐,刘延庆去雄州,取代辛兴宗指挥作战,梁方平改任大名府留守,负责河北诸军,粮草物资供给;李纲任太原留守,负责北方战事,范致虚改任西京留守,负责太原方向粮草物资供给。”

这是明火执仗地夺权,连童贯的人都要清除掉,宋徽宗正要发火,几位宰相已经不约而同地说“太子所言极是。”

宋徽宗压了压火气问“李纲、刘延庆,你们认为如何?”

李纲两人急忙跪倒说“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徽宗此刻是暗暗后悔,让蔡京致仕早了,要不然现在就是再多的人异议,也可以用和蔡京商议的理由拖延时间,李邦彦等人真的是没一个比得上蔡京,连背锅都不肯。宋徽宗颔首道“那就这样,召种师道出任枢密副使,其余的就按太子所言,梁师成,拟旨。”

宰相们很满意,自己的意见得到了重视,李纲和刘延庆是连夜出发,没有让任何人为难;但是这样的满意只延续了四天,到了第五天河北的战报送到,所有人都傻眼了。原大宋河北转运副使董才做了向导,中山府提辖刘璧率二千军兵投降辽国,完颜宗辅率领大军一日之间杀进了河北。

金将蒲察、绳果带着三百骑兵做先锋与中山府三万宋军搏杀了四个时辰全部战死,为金军争取到了时间,在术烈速、活里改的大军到后,宋军阵亡二万多人,大败而归。完颜宗辅并没有急着进攻中山府,反而转战真定,全歼宋军五千人,攻克信德府,驻扎在邯郸城;中山知府李邺前去请求重修旧好,被完颜宗辅留在军中。



第八百零六章 酒楼问话

郓王赵楷却在这时候跟着一批货物回到了汴梁,理由名正言顺,是为了妹妹与杨志的婚事;可是现在满朝没有一个敢出面答应赵楷,让杨志从云中回来。只不过留在京师的何灌、解潜表现出了自己的选择,因为今天不上朝,竟然拒绝赵楷入宫,用的是最简单的一个理由,赵楷现在是藩王,非宣不得入内。

郓王赵楷没有硬闯,只是失望而归,汴梁的形势已经明确,就像解潜当面说的那样,大局已定,就是太子赵桓的大局已定,文武归心,连宋徽宗恐怕都难以动摇;郓王赵楷郁闷地离开宫门,现在前线局势都危急到这种地步,汴梁的这些人还没有危机感。蔡随风留在了秀州,这次只有曹万褚跟着赵楷回京,曹万褚低声在马车外对赵楷说“鲁智深和公孙胜正在王爷的北归楼喝酒。”

赵楷北伐功成身退,就把自家酒楼改为北归楼吗,问题是鲁智深二人要是在鱼羊鲜酒肆喝酒是不要钱的,到北归楼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等着邂逅赵楷;赵楷精神一振,种师道正在来京的路上,杨志、宗泽还在云中苦战,难道是有什么信息要传给自己。赵楷吩咐车夫“去北归楼。”

北归楼的生意不错,赵缨络、赵多富、朱勔、蔡绦等人都把自己的客户和朋友往这里带,很多想和秀州做生意的,也来北归楼套近乎;让赵楷吃惊的是,除了蔡京的手下快活刘,王黼和朱勔也在这里,朱勔正在和公孙胜聊天。王黼虽然不再是宰相,依旧高居太宰的官职;而朱勔负责应奉局,现在依旧权倾江南。

赵楷和王黼交谈过以后,才让人去请朱勔,顺便把公孙胜等人一起喊来,朱勔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脸上冒着兴奋的光。王黼笑着说“朱大人和公孙先生谈成了什么买卖?”

公孙胜就是杨志在汴梁的代言人,在商言商不足为奇,朱勔摇头笑道“我欠了驸马一个人情,杨志让人从云中带回来五句话,竟然有朱某,真的是不胜荣幸。”

赵楷好奇问道“公孙胜,杨志怎么说,王相不是外人,把五句话都和我们讲讲。”

公孙胜来北归楼就是这个目的,岂有不说的道理,笑着施礼禀告“杨大人给五个人传来五句话,给朱大人是应奉局会因为战事不利而关闭,给智清大师是东南更好,给蔡大小姐的是去杭州、润州开鱼羊鲜酒肆,给种帅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公孙胜说到这里停住了,所有人都明白最后一句话肯定是带给郓王赵楷的,杨志之所以通过入云龙公孙胜传话,就是要公孙胜明白自己的意思;赵楷笑着说“没关系,杨志是本王妹夫,怎么说都没关系。”

公孙胜点头说“离开汴梁。”

王黼手中的酒一晃,这说明杨志知道郓王赵楷会耐不住性子跑回来一趟,却根本不看好赵楷在汴梁的结果;赵楷的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杨志和自己现在这样的关系,不帮自己出主意,反而劝自己离开京师,真的是为自己考虑。朱勔打岔问“杨志为什么不通知公主通知你们?”

公孙胜沉着地说“我们在汴梁的人大部分是江湖人物和平民,是无法与公主一起走的,杨大人单独给公主有信,通知我们,是让我们知道全盘的形势,我们已经准备卖掉地产和生意,全部前往扬州。”

扬州就在秀州的江北,杨志自然是另有安排,赵楷听完气消得差不多,得知妹妹另外有信,便立即起身告辞,连北归楼的账都没看,直接去找了赵缨络;赵楷和曹万褚到的时候,看见赵缨络正在吩咐管事的,将所有工匠全部撤往杭州、润州、秀州等地,在汴梁只留下几个做贸易的门面。

赵楷问道“妹妹,杨志信上怎么说?”

赵缨络屏退左右,只留下曹万褚,把杨志的信拿出来递给赵楷说“杨志认为汴梁现在就是一个是非窝,不如到江南安稳一点,朱智卿特地从云中回来,协助我和多富的产业南迁。我已经通知了千里大哥,曹家和神霄派的产业也会南迁。”

赵楷看完信,来回踱了几步,猛然停下,回头目露精光看着赵缨络说“杨志和王老志、朱智卿认为,要有人登基了?”

赵楷聪明无比,自然晓得有朱智卿这样的人物回来,杨志还给公孙胜、赵缨络写信,自然是要出大事;曹万褚恍然大悟,自己毕竟是江湖人物,在这方面比大哥曹千里和郓王赵楷差了很多,甚至恐怕朱勔,都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到了杨志的隐喻。

太子赵桓要是登基,汴梁的很多人恐怕就会生事,杨志夫妇提前撤走所有的产业,到时候赵桓要是还不肯放过,那就是舆论不容了,以赵桓的个性应该做不出来。赵缨络没有说话,连一个动作都没有,赵楷反而露出笑容,颔首说“事不迟疑,我马上去中书省申请进宫,明日就启程回秀州,把你和多富都带走。”

郓王赵楷重新回到宫门口,通过皇城司和中书省要求拜见宋徽宗,讨论赵缨络出嫁的事情;白时中和李邦彦犹豫了半天,他们明白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但是郓王的请求合情合理,最后只好让白时中陪着赵楷去见宋徽宗,通知郑皇后和太子赵桓。让所有人大出意外的是,郓王赵楷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杨志在打仗,赵缨络情绪不大好,自己想带着赵缨络、赵多富回秀州玩玩,顺便去杭州等地做点生意。

郑皇后说了几句客套话,等赵楷说两个妹妹都愿意出游,宋徽宗也同意了;何灌、解潜的做法宋徽宗虽然不以为然,但是不刺激赵桓总是好事。不过赵楷拒绝了禁军护送,让众人无可奈何,连赵桓都说无需执着,就是谁也不知道赵桓说执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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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章 风景旧曾谙

赵楷离开后,宋徽宗才知道赵楷见过了王黼、朱勔、公孙胜等人,问何诉“他们说了什么?”

何诉把五句话告诉宋徽宗说“杨总管话里有话,所以郓王见过公主立刻决定离京。”

给朱勔是应奉局会因为战事不利而关闭,给智清大师是东南更好,给蔡温柔的是去杭州、润州开鱼羊鲜酒肆,给种师道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劝赵楷离开汴梁;宋徽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问道“公孙胜和缨络是不是在卖铺子?”

“是的。”何诉之所以耽误了时间,就是去把这些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公孙胜早就把田产变卖,杨志的商铺根本不愁接手的人;公主是把工匠带去江南,生意还是照常,看样子是准备在江南大展身手。”

宋徽宗冷笑一声,他相信何诉肯定是看出了杨志的意思,只是硬忍着没有对外面说;不过宋徽宗在这次并不相信杨志的判断,认为杨志是谨慎过度,自己还在皇位上,太子赵桓难道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只不过有些话不适合对下面的人说,宋徽宗就没有多吭声;可是何诉没有下去,宋徽宗感觉有些奇怪,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何诉垂头说“吏部员外郎傅察前去迎接金国使者,在真定府韩城镇左右劝阻不住,傅察以‘受使以出,闻难而止,若君命何’不肯回头,遇到金军被金兵掠去,遇完颜宗辅不拜被杀,副使蒋噩、文书侯彦、虎翼营军士沙立带着尸体逃到大名府。”

宋徽宗一愣,吕颐浩等人被擒都没死,傅察这么快被杀肯定是激怒了完颜宗辅,叹息不止。何灌匆匆而至,送来枢密院转来的军情两份,完颜娄室率军攻克代县,正在向太原进军,河东告急;完颜翰鲁大败刘延庆于莫州,已经杀进河间府,解除了完颜宗辅的后顾之忧,河北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希望。

宋徽宗沉声问何灌“枢密院与中书省是什么看法,准备让何人前去增援?”

何灌是河东名将,现任侍卫步军都虞候,闻言答道“现在真定、中山、河间三府不保,能指望的就是大名府的援军,但是前提是刘延庆能死守雄州,辛兴宗在镇定不退,一旦两人失败,纵使大名府增援也是无济于事。”

何灌话音未落,童贯已经大步流星地进来,哭丧着说“圣上,刘延庆失守雄州,现在正退向大名府。”

“什么?”宋徽宗与何灌同时变色,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童贯递上战报仔细解释,完颜杲、郭药师率三万骑兵南下,刘延庆手中不过三万五千宋军,刘延庆直接带着两千骑兵逃走,三万多宋军立即崩溃,根本无人守城,纷纷打开城门逃命,被金军不费吹灰之力攻进城去,然后追杀百里,三万多宋军被杀了两万多人,余者都做了俘虏。

这也是童贯着急来见宋徽宗的原因,在童贯心里,打了败仗没关系,逃跑没关系,丢了雄州问题不是特别大,但是刘延庆你要把军队带到真定府啊,现在河北三府只剩下辛兴宗不到两万人的一支孤军,面对三路七万金军,空谈已经没有意义了。宋徽宗问童贯“枢密院是怎么打算的?”

童贯担心地说“让中山府总管詹度、真定府安抚使刘韐、河间府知府陈遘三人死守城池,牵制金军的后援;以梁方平监督北方诸军,守住河北的最后一道防线。”

看童贯没有多大的信心,宋徽宗扭头问何灌“何灌,你是什么看法?”

何灌想了想说“真定三府还需要一个人去协调,涿州的杨惟忠也需要增援,圣上,臣保举一人,兵部侍郎李禄,前去接替刘延庆将军。”

童贯也赞成,这样可以让辛兴宗等人撤回来,免得被梁方平和刘延庆算计了,宋徽宗招来太子和李邦彦商议到天黑,任命李禄为河北东路安抚使,前往真定府坐镇;李禄接到诏书是连夜出城,奔赴河北。

郓王赵楷第二天一早,就和赵缨络、赵多富带着手下出了汴梁南门,一路去秀州;随后在太学生群情激愤下,经太子赵桓和郑皇后建议,朝廷再次宣布取消应奉局,朱勔罢职。朱勔早有心里准备,立即举家迁往润州,朱勔不傻,杨志让赵缨络布局润州、杭州肯定是大有深意,朱勔觉得自己只需要跟上就是。

蔡温柔与朱勔差不多时候去了杭州,蔡京便主动上书朝廷,祈求到杭州终老;蔡绦随之辞去本兼各职,表示伴随蔡京尽孝,一下子解决了两个眼中钉,李邦彦等人欢欣鼓舞。宋徽宗答应之余,派童贯和蔡攸代表自己送行,蔡京在十里长亭对两人说“有劳二位相公了,蔡家在汴梁还望二位多多照顾,在圣上面前美言,徐若谷留在汴梁,有事情你们尽管吩咐。”

童贯只是个太监,蔡攸是蔡京的儿子,原本都是蔡京不放在眼里的人,现在蔡京称呼相公,说明蔡京真的是放下了身段,让蔡绦、快活刘等人无限伤感;人一旦老了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焰,虎老雄风在,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童贯望着蔡家十八车的金银财宝,晓得这些都是珍奇,蔡京蔡绦怕其他人在其中下手,所以亲自带着,蔡家巨大的家产早就被分给蔡京的几个儿子;童贯笑道“老大人是做闲云野鹤快活去了,圣上也是为不能日后垂问而伤感,就让我们两人前来代劳,老大人放心,令郎令孙现在都在朝中拜相,哪有人敢为难蔡家。”

蔡京悠然地说“世事难料,一切仰仗太尉。”

蔡攸的脸都气青了,自己可是现在蔡家的长子,在朝廷是宰相,自己的儿子都是大学士,蔡京还要央求别人,分明是认为自己起不了什么作用。徐若谷是蔡府的总管,也是蔡攸的表哥,把一切看在眼里,上前提醒道“舅舅,时候不早了。”

蔡京点点头,与童贯、蔡攸作别,上了马车,嘴里念叨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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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李纲直言

就在李邦彦等人兴奋的时候,河北的战事一天比一天糟糕,李禄还没到真定,辛兴宗已经失败,杨可世战死,手下的骑兵军覆没;完颜宗辅在得到两路援军后,直接南下,在大名府斩杀两万宋军,威武军节度使梁方平丢失了大名府,重演了刘延庆溃败的路子,一路逃过黄河才布防,完颜宗辅攻占滑州。

太原方面传来消息,李纲在石岭关被完颜娄室打败,太原府兵马都监樊夔战死,鄜延路和太原府的四万宋军被歼,李纲仅以身免;更要命的是经此一战,太原城只剩下王禀率领的三千常胜军,李纲已经下令河东各路人马增援太原,命姚古为都统制。尚书右丞、权门下侍郎许翰说完军情以后,停顿了一下才说“李纲自知打仗不如姚古,为了不影响姚古的作战安排,李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童贯面露讥笑,李纲那时候说的好听,还不是和自己一样,看看形势不对就找个理由从前线逃回来;蔡攸却看见了许翰的犹豫,问道“许大人,李纲是不是有什么事?”

蔡攸与许翰一直不对付,这一问引起许多人的关注,许翰点头说“李纲在石岭关,要求杨志、宗泽出兵参战,被两人拒绝了,杨志认为在石岭关野战是不可取之处,沧浪营从未败过,如果他们能抓住时机出兵石岭关,击败完颜娄室未必不可能。”

刚刚回到朝廷的种师道摇头说“敌死一千我伤八百,沧浪营打不了几场这样的硬仗。万一石岭关相持不下,应州和蔚州再丢失,那就得不偿失,李纲当时如果死守太原,等完颜娄室南下以后再让鄜延路出兵武州、代州,则是完不一样的战局。太原短时间内不会丢失,现在是要想办法守住黄河,不如以何灌为将,调一万五千禁军前去协助梁方平。”

梁方平的军队肯定已经是毫无斗志,这时候不罢免梁方平,去多少人都没有用处,但是种师道已经和宰相们提过,现在委婉地要求换人;宰相白时中说“梁方平坐镇黎阳,正在与金兵对峙,临时换将不好,何灌前去还是协助梁方平。”

何灌对白时中说“金人倾国远至,其锋不可当。今梁方平带着部的禁军精锐,万一不敌,何以善后,不如让梁方平回来,我守黎阳。”

白时中摇头说“不妥,与金人决战,在此一举,何灌,你可多带一点军队,只要杀败完颜宗辅,汴梁就安若磐石。”

何灌无法推辞,争取了三万禁军的数字出发,只可惜禁军虽然还有十几万,但是被何灌看上的人不足三万,调集了民间的练勇和监狱的死囚补充;太子赵桓直接请宋徽宗下诏训斥杨志等人,要杨志不要畏战,满殿文武暗笑,杨志会是个畏战的人,但是在赵桓的坚持下,宋徽宗还是下了圣旨。

李纲到汴梁的时候,何灌才出发半日,金军已经渡过黄河,威武军节度使梁方平在黎阳再次败在完颜宗辅的手中,和副统制马步军都虞候凤福清直接逃回了汴梁,黄河南岸无一人御敌;汴梁闻讯,城中顿时乱做一团,宋徽宗下诏已罪,号召各地驻军勤王,命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中领兵入京,太原不管了。

得知何灌三万人与完颜宗辅接战不利,带着不足两万人退往汴梁;宋徽宗想南逃,在御书房召集宰辅问计,李纲和给事中吴敏也被召入。吴敏看众人沉默不语,问道“金人渝盟,即将到达汴梁,圣上准备如何应对?”

宋徽宗心内大骂,这不是应该你们出主意的事吗,蹙然道“卿家以为如何?”

吴敏说“可以由李纲负责城守卫,李大人经历过幽州、太原两役,对金人熟悉;种师道是兵法大家,汴梁还有十五万禁军,四万常胜军,加上民间练勇和各府的官兵,超过二十万大军,城内粮食可维持一年半以上,足以等到各路勤王的人马到达。”

可是宋徽宗坚信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杨志劝赵楷离京,分明是早就看透了这帮宰相和将领的不行,宋徽宗主意已定说“就让李纲与种师道负责,为了万一,朕决定户部尚书李棁先出守金陵。”

吴敏猜到宋徽宗准备难逃,摇头说“朝廷此刻便打算放弃汴梁,忠臣必定死不奉诏。”

李邦彦等人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宋徽宗一旦走了,自己等人留在汴梁,打赢了是李纲、种师道的功劳,打输了自己不死也是获罪,于是纷纷反对李棁的任命;蔡攸出了个主意,赵桓为开封尹。太子赵桓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分明是宋徽宗与蔡攸等人商议好的事情,脸色顿时慌乱起来,随着刘延庆、梁方平等人一败再败,赵桓对自己的信心也在同时下降。

李纲抢先一步,朝宋徽宗深施一礼道“圣上既然有南下之意,请圣上恕臣冒犯直言。”

宋徽宗还指望李纲出力,和悦地说“非常时期,卿家有话尽管说。”

李纲拿起宋徽宗前面的一张画布,卷起衣袖,刺鼻写血书道“皇太子监国,典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悍敌,天下可保。”。

李纲写完,不顾鲜血还在淌,跪下叩头道“臣不欲大宋重演天宝年间故事。”

唐天宝年间,安禄山作乱,皇太子李亨监国,先在马嵬驿杀了杨国忠、杨贵妃兄妹,随后在灵武称帝,遥尊躲在巴蜀的唐玄宗为太上皇;李纲是出于公心,希望太子赵桓能够不被其他事情牵扯,自己也可以力对付金军。但是在君臣眼里,这番话的内容可是不得了,太子赵桓恨不得上去狠狠踹李纲两脚,问问这个书呆子,这时候是登基的时机吗?我赵桓在你李纲眼里就是李亨那样的人物?

第八百零九章 钦宗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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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死一般的寂静,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宋徽宗拍案道“李卿真是我大宋忠臣,你所言一点不错,朕知道了,为了大宋,朕绝不眷恋皇位,这就传位太子,退位做太上皇。吴敏,你出任门下侍郎,辅佐太子。”

宋徽宗真的是不爱江山,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蔡攸等人顿时面露喜色,作为宋徽宗的伴臣,可以冠冕堂皇地离开汴梁了;吴敏惊骇道“臣既然为圣上出谋划策,当从陛下巡幸。陛下且传位,而臣受不次之擢,臣怎敢?”

宋徽宗笑道“吴卿,你都能鼓动宰相们反对朕的诏书,还有什么不敢,太子正需要你这样有手腕的人,李纲、种师道过于耿直,吴敏、梁师成拟旨传诏。”

太子赵桓急的和李纲跪在一起说“父皇,儿臣绝无此心。”

宋徽宗和蔼地从龙椅起来,扶起赵桓说“父皇明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正如李卿所言,为了大宋江山,朕应该退位,你应该登基,你我父子都是心怀坦荡的人,不需要像唐玄宗那样互相猜忌。”

宋徽宗一番话说得情深义重,童贯等人不住点头,纷纷称赞宋徽宗父子二人;可是赵桓泪流满面,就是不肯随意答应,李纲没想到出现这样的局面,原本以为会勃然大怒的皇上从善如流,而应该欢喜雀跃的太子赵桓是悲伤无比。李邦彦、吴敏等人清楚其中关节,此刻再不愿多说一句话,恨不得赵桓推了继位的打算。

何诉匆匆跑进来,向君臣汇报了最新战报,金兵已经过了黄河,何灌三万人马与完颜宗辅接战不利,何灌带着不足两万人退往汴梁,军用物资丢失殆尽;宋徽宗一下子跌倒在地,顿时昏迷过去,等群臣喊来御医救醒,宋徽宗表示自己心力憔悴,直接索取纸笔,亲笔写下退位诏书。

宋徽宗这般做法让赵桓再也无法推辞,眼睁睁地看着蔡攸等人给自己披上龙袍,簇拥到龙椅前坐下,众臣下跪参拜;随即朝廷召齐百官,正式宣布太子赵桓继位,号称钦宗,年号靖康。赵桓在大殿上紧张异常,他虽然一直参与政事,但是现在战局糜烂至此,赵桓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怎样。

宋钦宗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今日之事,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种师道是第一个出列的大臣“女真不懂兵法,岂有孤军深入别人境内而能顺利撤退的道理?”

宋钦宗说“最好讲和。”

未战先准备和,让李纲差点怒喷,考虑到是宋钦宗第一次在群臣面前亮相,李纲忍下了这个心思;种师道年事已高,这次返京的时候身体又有病,怕自己无法坚持到整个战事结束,于是说“臣以军旅之事服务陛下,其它事不是臣敢明白的,一切以圣上的意思为主。微臣推荐一名将领,姚古养子姚平仲。”

赵桓知道这个人,姚平仲十八岁时和西夏军队在臧底河交战,一骑连杀西夏将领十五人,并且与童贯不对付,关中豪杰称姚平仲叫“小太尉”。平定方腊的时候,姚平仲的功劳在军最大,可惜面见童贯的时候提出一个建议“我不想得到赏赐,只愿见一面皇上。”

童贯因此更加忌恨姚平仲,别的将领王渊、刘光世都得以被皇上召见,只有姚平仲没有被召见;赵桓面露喜色问种师道“姚平仲人在何处?”

种师道拱手道“姚平仲就在洛阳西的禁军中,如果圣上愿意,臣这就调姚平仲所部三千人马前来汴梁。”

种师道来汴梁的路上,在姚平仲的军营里住了一夜,两人对战局的看法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在种师道眼里,姚平仲仿佛就是另外一个杨志;姚平仲的人马说起来在洛阳,但实际在开封府和河南府的交界处,一天一夜便可以抵达汴梁。宋徽宗听了大喜,立即让种师道调动这支人马,随后让吴敏行文各地,要求各州府勤王;另外任命童贯为东京留守。

宋钦宗赵桓的用意很明显,他就是要童贯担任这个虚名,童贯是宋徽宗最信任的大臣之一,手中还有胜捷军这样的劲旅,赵桓既然继位,就不允许童贯再掌握这支队伍;赵桓还有一个用意,就是一旦李纲真守不住汴梁,正好拿童贯出来兴师问罪。

童贯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出宋徽宗只是为了逃离汴梁才禅让,后面宋徽宗是不是心甘情愿还难说;而胜捷军是童贯在西部边境招募的青少年组成,现在忠于童贯的还有近万人,童贯平时把这一万人作为亲军,守卫他的住所,考虑再三,决定让这支军队跟着自己,追随宋徽宗南去。

宋徽宗出行带着郑皇后和后宫的一部分嫔妃,大队人马搭建浮桥出城时,各衙门的人和护卫的军队紧随后面,有往桥上爬的,有抱怨的,有号哭的,生怕被丢下。童贯怕走得慢耽误了行程,在城外被金军追上,命身边的亲军射箭清除阻拦的人,有一百多人中箭而死;南门外一路哭声,谏官、御史和百姓议论纷纷,城中的斗志消去大半。

宋钦宗的另一个任命也落了空,他赶走了王黼,任命李邦彦为龙德宫使,迁为太宰;可是李邦彦知道朝中众议不一,外患日渐逼近,抚疏不受命,只是上书乞求留在宫祠,而不想管任何事情。只有李纲、种师道在奔走忙碌,而城外开始出现金军的游骑和斥候。

何灌的军队大半是步军,没有完颜宗辅的铁骑速度快,不得不一次次返身与金军作战,一百多里的路打了两天,另外一支金军竟在何灌之前到达汴梁城下,守军不敢开门,何灌的部队遂成城外孤军。何灌不知道城中一派慌乱,太上皇赵佶已经带着蔡攸、徐知常等人离开,只能背靠城墙死战。

双方在城下激战的时候,朝中大佬和太子赵桓先后到城头观看,无不为金兵的强悍惊心;宋军苦战三日军覆没,何灌和长子何蓟都战死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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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章 赵楷不满

李纲是含着热泪看着这一支宋军覆没的,哪怕他现在负责全程的防务,依旧发现自己和种师道没有权力,童贯带着常胜军从南门直接跑了,李纲要求接应何灌的命令被白时中和吴敏否决了,城中的将领都愿意龟缩在城内。

好在金军与何灌苦战,因为兵力不足难以封锁交通,姚平仲的人马还是安然从西门进入了汴梁,姚平仲不仅带来了自己的人马,还有一部分布置在开封西部的禁军,马步军共七千多人,让城中的军民心事稍安;姚平仲一到,立即被安排到福宁殿,宋钦宗召见姚平仲询问对策。

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但是很明显,宋钦宗和李纲的情绪在谈话后变得很好,而姚平仲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宋钦宗下旨,拜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拜种师道为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诸道兵马全部由他统帅,以姚平仲为都统制。因种师道患病,宋钦宗准他不用朝拜,准他乘轿子入朝。

金国使者王汭已经在城中,见了任何宋臣都非常强硬,唯独种师道在场,才会对宋钦宗拜跪稍稍合乎礼仪。种师道谢过圣恩后,宋钦宗笑着对种师道说“王汭因为你老实多了,你打算如何用兵?”

种师道得知心中明白肯定是姚平仲献了什么计策,没有多想说“我军如果暴露实情,只不过自取其辱。如今姚平仲大张旗鼓而来,金人不知我军虚实?京城军民得知援军前来,士气自然振奋,不用怕金贼。臣已在洛阳到汴梁的沿途遍贴告示,宣称百万西兵即将前来,看金军的动作再说。”

种师道知道完颜宗辅攻城的能力一般,从北而来,说到底没有强攻下一座坚城,大宋丢失的城池都是梁方平等人拱手送上,开封这样的城池金人根本没有攻占的可能;果然金人在试探两日后,拔营后退十五里,限制游骑活动,一心一意在牟驼冈增筑堡垒自卫。

宋徽宗到了润州,蔡京、朱勔等人纷纷从苏杭等地赶来,宋徽宗诏赵野为行宫奉迎使,得知汴梁僵持,君臣正在商议,就听说郓王赵楷到了。宋徽宗急忙让请,赵楷和赵缨络、赵多富被何诉领进来,宋徽宗不顾两个女儿还小,郑皇后等人在座,开口就问“郓王你说,你们还估计到什么,我明白,你没有对那个位置的贪婪,要不然,你们就不是这样,完全可以尽早布局。”

郓王赵楷微笑着摇了摇头,淡定地说“不是我没有想法,而是那个位置离我太远,想也是白想。其实今天的局面不仅是我们,还有很多人想到。想不到的人,是漠不关心,或者被某种情绪左右,刘延庆已经做过一次临阵脱逃的事,损失了二十万大军和大宋聚集了五十年的物资,宰相们要有多大的胆子还要启用,难道大宋连个不会临阵脱逃的人没有?”

前来劝宋徽宗回去的左司谏陈公辅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陈公辅是李纲的好友,也是坚定的主战派,参与了白时中的很多事;当初根本不信赵楷、杨志等人的看法,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刘延庆再次葬送了河北,陈公辅实在说不出任何狡辩的话。宋徽宗更是无言以对,一手好牌打成河山破碎自己退位,其中多少心酸难以对人言,童贯问道“郓王,你估计后面是什么结果?”

赵楷沉默了一下说“河北已经不堪收拾,李纲是宰相之才,却不是无敌的上将,杨志说过,主战派刚上台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他们承担太多的压力,想在短时间证明自己,但是战争讲究的是策略,不争一城一地,不争一朝一夕,而反对派和许多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利用他们的情绪。在云中,其实我根本不管打仗,种师道和杨志除了大战略,临阵他们不需要找我商议。”

宋徽宗摆摆手问“杨志估计到目前的情况没有?”

赵楷斟酌着说“杨志说过,姚仲平就是今日的马谡,孙傅比李纲还不懂战事,李邦彦、白时中比孙傅还不如。杨志有一句话叫,若叫百万人可活,不在乎一人名声;若是李纲等人能稳住心神,战就打到底,和就一心和,汴梁可支持数年之久,若是还在内斗,为谁的计策高明,胜败不可知。”

赵楷说完了,但是谁都知道赵楷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杨志的这些话已经够惊心动魄的了,那时候谁能知道宋钦宗会启用姚仲平,但是杨志猜到了,这是何等的惊人;宋徽宗算是彻底明白了,说穿了就是宋钦宗这些人在赵楷等人眼里都不行,难怪赵楷会主动到秀州开发盐田,这是学姜维囤田避祸。

就连陈公辅本人都无言以对,现在杨志还在应州独自与金国西路军厮杀,太原、涿州、中山等地的战事正在关头,金国东路军的一支孤军已经杀到汴梁城下,难道举国之力不如那四个地方的守军;郑太后看不惯赵楷的嚣张,故意问“为什么?”

赵楷沉声说“三国时期,曹操率大军南下,孙权犹豫不定,鲁肃说像我们这样的大臣,你可以投降曹操,但是将军你千万不能投降曹操;因为大臣们投降了曹操,仍然不失高官厚禄,而将军你投降了曹操,将会成为笼中之鸟,任人鱼肉。李纲不是诸葛孔明,受制之下难有大作为,偏偏李纲是个百折不饶的人,很容易被人陷害。”

赵楷是诛心之论,就差明说张邦昌等人想要议和或投降金国就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若李纲一味地主战,就会生变。没有人出声赞成赵楷的话,也没有人出声反驳,陈公辅素以耿直著称,憋了半天终于说“王爷在危言耸听。”

赵楷摇头说“原先我也不相信大臣的胆子有多大,但是在燕云我领教过了,李纲与我当时的处境差不多,他能力比我强,可是没有杨志、宗泽。”

童贯、蔡攸听出郓王赵楷的讽刺,两人无奈苦笑。

第八百一十一章 诱敌

杨志的处境其实没有赵楷估计的那么好,完颜娄室不愧是金军名将,得知完颜宗辅过了黄河,留银术可等人围攻太原,自己率军南行,攻打威胜军和隆德府,以牵制河东的宋军;完颜挞懒率领遥辇六猛安在大同府一直不肯南下,遥辇六猛安出自辽国遥辇九营和兴中府的精兵,一猛安一般在两千户到三千户,出兵的时候最起码两千人,完颜挞懒手下一万五千精兵,与耶律余睹的一万多人马对应州采取了施压的战术。

杨志清楚,自己的打算再好,耶律余睹也会看着碟子下菜,自己只有打败完颜挞懒,才会让耶律余睹感觉有机会动手,搅浑了云中的这滩死水。得知又发现两名士卒被毒死,杨志想到了一个主意,找来朱武商议,命没角牛杨进率领本部五千人马前来四镇练兵,屯田的贾琼也调集两千新军前来金城熟悉情况。

七千人马在金城方圆百里折腾了四天,便由杨进、贾琼率领南下去增援太原,王懒鲮在一间民宅里听到内线的话就是一愣,用七千乌合之众增援太原,杨志是怎么想的?王懒鲮转了两圈问内线和打探消息的高手“你们能确认?”

“当然。”打探消息的高手是完颜部有名的斥候,叫完颜忒里,曾经参与过征辽的大战,经验丰富;完颜忒里解释道“杨进、贾琼南下的军队脚步不整,灰尘杂乱,并且战马只有两千匹左右,杨志一军最多的就是战马,现在这样子,很可能是杨志为了平息各种说法,坐坐样子,未必会和银术可作战。”

七千新军远征,对上银术可的百战劲旅自然是毫无胜算,但是王懒鲮的感觉并不好,他们是混进了金城,在完颜宗翰的眼线配合下确实站住了脚跟,可与宋军交手的结果让人沮丧,杨志、朱武果真是谨慎无比,在神霄派的帮助下,已经连续挫败了王懒鲮的多次暗杀,王懒鲮损失了七名手下,完颜宗翰没救出来,只是毒死了二十多名大宋的士卒和衙役。

王懒鲮问内线“会不会有诈,杨志另外安排战马的运输?”

“有诈?”内线是一名蕃军的什长,叫康天留,从杨志占据应州就混入军中,杨岳带着蕃兵跟随岳飞去寰州,康天留是留守的两百多人中一员;康天留想了想便明白了王懒鲮的意思,杨志要是用老兵换做新兵南下,七千人可就不是一般的军队了,至于战马,杨志有自己的南北行、蔡家的商行和神霄派,兴许早就悄悄地转移了几千匹战马在南下的路上。康天留急忙拱手说“小人这就去仔细打探。”

王懒鲮吩咐道“不可大意,我们几次动手,杨志应该能确定城内有内奸,很可能张网以待,你不能去打听军队的事,只需要看看城内的沧浪营是不是你见过的人,还有杨志现在在不在金城。”

康天留答应一声而去,一个多时辰以后神色慌张地跑回来说“王将军,出事了,城门口的守军看上去都是熟人,但是今天来屯田营和我们蕃营调集粮食和草料的,除了军官全部是陌生面孔。我没打听出杨志在不在,但是杨志的那匹龟兹天马不在了,我以送草料为名到了州衙后院,在马槽看得清清楚楚。”

杨志现在为了防止刺杀,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三十到五十骑,王懒鲮立即问了在城内打探消息的高手,没有看见杨志出城,也没有看见杨志进城。王懒鲮明白,到了自己该下决心的时候,这时候错了一步,对于金军来说就是万劫不复;杨志一旦是带着精兵南下,击败银术可,那么就等于断了完颜娄室的后路,将太原和金城等地联成了一片,到时候是围杀完颜娄室,还是回师金城,主动权可就全在杨志手里。

可是如果完颜挞懒趁机夺取金城,那么杨志的沧浪营就没有了退路,哪怕银术可不幸战死,金国依旧取得了绝对优势,可以趁机拿下寰州、蔚州;王懒鲮思虑片刻,决定把这个决断权交给完颜挞懒,让完颜忒里趁着城门未关出城,连夜去大同府通知完颜挞懒。完颜忒里为了不引起人注意,特地出的是西门,在去寰州的半路上转到北上,从小路连夜赶往大同府。

完颜挞懒其实已经带领一万两千金军南下了,就驻扎在怀仁县,当游骑把完颜忒里送到中军帐的时候,完颜挞懒正在看两个女子跳舞,问完情况一掌拍在案几上“难怪,难怪,这两天我们的斥候一旦进入应州地界,遇到的都是乙室部的骑兵,分明是张三已经不在,让乙室部在这里作为疑兵。”

完颜忒里本身是斥候中的高手,一听就懂,完颜挞懒的动作瞒不过宋军,双方的斥候时有接触,甚至会互相追逐,所以对方不能示弱;对方在没有老兵的情况下,用乙室部的人作为斥候,不会让这边的完颜挞懒察觉异样,只会感觉对方更加重视双方之间的斥候战,但是有了这个情报,就很容易证实,对方的老兵不在了。

完颜挞懒还是比较谨慎的,决定在白天出军,免得中了对方的奸计,等漫山遍野的金军杀到神武镇,发现驻守的全部是乙室部和屯田军,完颜挞懒再不犹豫,留千夫长浦察鹘拔鲁率两千人狙击,自己带着一万人,以高大保、阿主里孛堇为先锋,直扑金城。

离金城不过几十里地.金军快马加鞭,前锋部队一个时辰便到,沿途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斥候只是不断放烟示警,随即撤退;城外的宋军差不多以最快的速度撤入城中,很干脆地一把火把营寨烧了,只留下一片残垣灰烬给宋军。完颜挞懒只能在城外叹息,沧浪营的反应实在是自己征战以来少见的,面对不利情况,动作依旧干净利落,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机会,下令安营扎寨。

第八百一十二章 重骑覆灭

还是在那间隐蔽的哨所里,杨志闻讯大笑,让陈达去通知朱武,开始在城内收网,自己混在亲军中到了城头上。张三看见杨志笑道“你是打算夜袭?”

杨志摇了摇头说“现在太阳正毒,等下午太阳转过去,我们便出城迎战,这样金军在城内的内应就来不及有多余的行动。”

张三颔首,金军奔跑了一两百里,现在正在兴奋的时候,等这个把时辰过去,虽然体力有所恢复,但是斗志要差上一大截;至于金军的营寨,在张三眼里,根本挡不住宋军的火器。而城中的金军奸细,不管如何,营救完颜宗翰是第一任务,只要有一分可能,就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飞蛾扑火,本身就是一种无奈。

太阳光一转过去,城外的金军变成逆光,杨志便下令全军出击,留在城内的六千骑兵和一千步军迅疾杀出城去;完颜挞懒刚立好营寨,闻讯一惊,立即亲自率领八千骑出来迎战,让部将活离胡土和长子完颜斡带各率一千骑准备接应。

双方在金城北门外展开阵势,完颜挞懒立即下令冲锋,完颜挞懒所部原来都是辽军精锐,盔甲装备精良,打头阵的就是三千重骑兵;虽然不像韩滔所部的那样连环甲马相连,但是铠甲和战马的精良远胜于连环甲马,人马一体,铁甲不分开。杨志早就听说过这支骑兵的厉害,立即命令四百张神臂弓准备,另外命原来护卫神臂弓的两百长刀兵正面出击,专门砍战马的马蹄。

神臂弓一阵射击,铁箭在空中乱飞,看着对面三百多骑陆续从战马上倒下去,杨志松了一口气,神臂弓的铁箭还是有作用的,能够穿透金军重骑兵的盔甲;宋军中两百长刀兵都是选出来的死士,见神臂弓第一轮射完,立即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完颜挞懒远远看去正感觉奇怪,难道对方想用血肉之躯抵挡重骑兵手中的长矛和狼牙棒?

忽然看见火光一闪,二十几个霹雳雷被扔向金国的重骑兵,在地面上连续不断地爆炸;完颜挞懒大叫不妙,这些霹雳雷并不是准备炸死重骑兵的,只是为了惊动战马,所以在距离上根本不在乎,只是成群的战马收拢不住,冲进霹雳雷爆炸的区域全部受惊乱跑。这才是对方长刀兵的机会,一个个在地面穿梭滚动,不断地用长刀砍断重骑兵的马蹄,一个接着一个的重骑兵猝不及防下,随着战马一起倒下去。

重骑兵的铁甲连着战马的铠甲,自己根本解不开,只要倒下去就等于丧失了战斗力,完颜挞懒次子完颜乌达补乍舌道“杨志和沧浪营名震天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就靠步军就让我们从未失手的重骑兵如此无奈。”

在金国重骑兵的冲锋下,沧浪营两百步军很快被淹没,可是金国已经在这两百人手上,损失了近五百骑;并且让神臂弓争取到了第二次射击的机会,短短的距离,三千重骑兵损失了三成。剩下的重骑兵在杀近神臂弓阵地的时候被霹雳雷密集的进攻,差不多每五六张神臂弓下就埋了一个霹雳雷,当四百张神臂弓阵地被攻陷的时候,三千重骑兵只剩下不足四百骑。

三百支标枪从天而降,对准的都是战马的铠甲,战马的铠甲比战士身上的薄,转眼两百匹战马非死即伤,不能再做战斗,剩下的一个个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主动退出了阵地。杨志一声令下,宋军全力出击,三千连环甲马铺天盖地地杀向女真骑兵,其余骑兵开始围攻剩下的重骑兵。

“全军撤退。”完颜挞懒明白,三千重骑兵如此覆没让双方的士气顿时转变,加上宋军有连环甲马的厉害,自己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亏得活离胡土和完颜斡带率领两千骑杀出,稍稍延缓了连环甲马的速度,饶是如此双方厮杀到天黑,完颜挞懒也是付出了近四千人的代价才脱离战场。

完颜挞懒与浦察鹘拔鲁的人马会合后,迅速退往大同府,脱离了与宋军的接触;王懒鲮没有浪费这个时机,哪怕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没有把指望全部摆在完颜鞑懒,他只是想在某个机会把完颜宗翰救出来。可是王懒鲮摸进监狱的时候,却发现全阳子和单廷圭等人全部埋伏在里面,王懒鲮虽然一路杀出监狱,但是被全阳子紧追不舍;王懒鲮施展毒术,不料全阳子的玄功精湛,中毒前杀了王懒鲮。

康天留在监狱外暴露了行踪,晓得不妙,想要出城逃跑,却被鼓上蚤时迁紧紧缀在后面;时迁大呼小叫,引来周围的追兵,康天留苦战了一个时辰,斩杀了十多名宋军,一个不留神被长矛刺到,随即被乱刃分尸。

天心大师派到朔州的僧人沙非、沙觉在住所已经等了几天,耶律余睹都没有给回信,突然耶律余睹手下的蔚州节度使萧特谋前来,将二人直引列统制衙前下马,着人向里通报。耶律余睹亲自迎到二堂上来,开口问道“二位禅师,天心大师怎么说?”

沙非慌忙着回礼道“家师说有一个大鑫师兄留在的药丸,可以交给将军,其中包含着耶律皇族的一些秘密,但是复国之举,全在将军自己,家师已经答应杨志留在宋境,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改变。不过杨志答应,给将军创造良机。”。

耶律余睹立即请二人就坐,两人见他真心邀请,便一同坐了;听萧特谋说才知道金军再次在应州吃了一个大亏,耶律余睹跌脚长叹道“我日前接得天心大师文书,便和这里与萧特谋将军商议,要调几千军马去吸取大同。只是下面众将犹豫,错失良机,不知道杨志还做了什么交代?”

沙非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递给耶律余睹,笑道“杨总管说,若是将军真想成事,需要担心三个人,耶律麻、萧仲恭、耶律奴哥。”



第八百一十三章 余睹起兵

耶律余睹和萧特谋大吃一惊,这三个人中耶律麻与耶律余睹一直有矛盾,但是其他两人与耶律余睹关系不错,尤其耶律奴哥,是耶律余睹的心腹将领之一,现领云中节度使,耶律余睹想要谋反,也已经向耶律奴哥说过。耶律余睹迅速剥开蜡丸,看其中的丝绸片,颔首道“不错,天心大师没看错,我意已决,起兵。”

耶律余睹是做大事的人,晓得杨志送来蜡丸就是一个态度,表明杨志不在乎辽国皇族的秘密,随便自己起不起兵;而现在耶律奴哥被杨志怀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一旦落入圈套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沙非含笑道“杨大人说,将军可以说接到完颜阿骨打的密诏,说阿骨打许诺他被救出后,辽国复国。”

耶律余睹愣了愣,无奈地摇摇头,杨志设想的这个理由太完美,让自己的起兵有了一个合适的借口,除非吴乞买让阿骨打公开亮相;相对于自己的起兵,吴乞买是说什么也不会让阿骨打重新回到百官面前,这个借口就变成无法拆穿的借口,最关键的是,杨志的谋划触动了耶律余睹心中的那根弦。

契丹一族雄霸辽东多年,除了对于中原这个庞然大物有时候不得不退让三分,对于女真这样的部落一直以为是自己可以随意指使的,哪怕是归附了金国,耶律余睹的心目中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总认为是耶律延禧误了辽国。现在有了一个机会,耶律余睹自然不会放过,哪怕能看到其中的风险,耶律余睹自动把风险缩小了。

耶律余睹立即让人去请所有的部将来衙门商议,吴十、刘剌、赵公鉴、刘儒信、刘君辅等人到了,可是耶律奴哥与萧仲恭没来,很巧,两人的托辞都是病了。耶律余睹晓得杨志没有说错,契丹是马上民族,整日里风吹日晒,耶律奴哥更是沙场上的勇将,都在同一座城内,怎么会因为生病而不来。耶律余睹立即亲自带人前往耶律奴哥军营,才知道耶律奴哥带着数百亲卫,和萧仲恭已经逃离朔州。

耶律余睹一见风声走漏,断然祭旗,出动大军进攻辞不失,也是耶律余睹走运,耶律奴哥直接逃往大同,没有派人通知辞不失,耶律余睹大军到时,辞不失还以为是援军,等萧特谋率军冲进营寨放起火来,辞不失才反应过来,可是在耶律余睹的夹击下,辞不失全军打败,只带着千骑突围逃往大同。

耶律余睹迅疾指挥大军进攻大同各地,并派人联系原来的契丹各部落,乌虎里、迪烈底等部落再次背叛金国,策应耶律余睹,大同二府七县,不到三天便丢失大半;完颜挞懒得到辞不失、耶律奴哥两支人马,加在一起万人,死守大同府。

听说耶律余睹出兵,杨志便晓得北面威胁已解,耶律余睹和完颜挞懒最大的可能就是相持不下,正是自己出兵攻打完颜希尹和解决银术可的好机会;杨志让岳飞一部协助宗泽,自己则在杨岳的蕃兵到达后,带着乙室部一共凑足了八千骑南下。

完颜希尹得知大同有变,昼夜只愁着宋军要来进犯;完颜希尹手下不过七千人马,大部分还是投降的辽军宋军,与宗泽的本部人马作战,也是不分胜负,所以完颜希尹压根没想过支援大同府。得知岳飞大军到达,完颜希尹的第一个做法就是撤退,所幸大军一直驻扎在郊外,并非军事要道,有事逃走容易,一路退到新州;饶恕如此,完颜希尹还是宋军追上,损失了两千多人,辎重物资牛羊全部遗失,岳飞将物资留给宗泽,自己带着四千骑兵回转应州。

银术可对应州一直很重视,分别命招讨都监耶律马五率一千军在文水、山西节度使耿守忠率一千军在西都谷,随时防止杨志大军南下;银术可从未指望过两人能打败杨志,只希望两人能监视到应州的动静和在必要的时候为自己拖延时间,不至于被杨志偷袭。

杨志从太原之战开始就在琢磨南下这件事,早令张横带着一千水军和步军去汾河上游的山林里打造竹筏和小船;杨志先命杨进带着三千步军作为疑兵南下西都谷,自己八千骑兵散开了行动,先到汾河边,再决定从那里越过金军的防线。

杨志大军一动,耶律马五立即派人给银术可等人送信,自己带着大军出了文水县城,赶到西都谷,与耿守忠商议“你我部下都是辽军,现在耶律余睹揭竿而起,人心浮动,杨志的大军却乘虚而入,要是有了过失谁来担代?你我是生死兄弟,只能互相帮衬,目前汾河水势湍急,非船不可度过,只要我们守住西都谷,杨志便是进退两难。”

耿守忠拱拱手道“西都谷局势危在旦夕,杨志带着大军席卷而来,我们这里只两千军马,如何抵敌得住?俗言说,兵来将挡,只是这胜败之数难以预料。现在只希望银术可调动大军前来,这样双方决战并非难事,否则一旦西都谷丢失,再是焦急,已是晚了。”

耶律马五望了耿守忠,良久作声不得,他是清楚耿守忠的腹语,银术可一旦调动大军北上,就意味着太原之围被解。倘若银术可不来,耿守忠已经没有信心守住此处,耶律马五暗暗后悔,自己不应该前来,只不过现在骑虎难下,耶律马五没有退回去的理由。

可是让两人目瞪口呆的是,杨志早命船火儿张横在汾河上游造了船只和木筏,竟然不到半日便架起浮桥,八千宋军毫无阻挡地过了汾河,一举攻占文水县城。耿守忠只能劝耶律马五“都监休要惊慌,杨志既然倾巢来犯,凭我们这些人马是无法将沧浪营打退。可目前的形势正合了我们的打算,我们不如放弃西都谷,前往应城骚扰,将小股的宋军歼灭,让杨志不得安心。”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下代州

耶律马五听了这主意,作了个沉思出神的模样,在心里盘算着这一招的得失;作为阻挡北面宋军的主将,耶律马五对于应州的兵力与军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杨志多处出兵以后,兵力一定不足,如果自己和耿守忠冲过去只是纵兵掠夺,还是可行的,手下都是骑兵,最多打不过就跑。

耶律马五想了一想,微笑拱手道“大家安危成败在毫发之间,这等事事不迟疑,先去抢夺些粮草也好,攻击宋军步军不可取,况且金城必有守军,不如前往浑源县,哪怕路程远一点,但是安全,出事的话可以直接退往大同。”

这可是长途逃命,绕道回大同的战法,但事后可以向完颜娄室解释,风险也是最小,耿守忠斟酌片刻便同意;两人立刻传齐人马听令,所有兵马,人着甲,马上鞍,立即出了西都谷,直奔浑源县而来,半路上听说完颜希尹已经兵败逃走,大同府正在战乱中,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前面没有援军,都是应州和蔚州的宋军,那么两千人等于是去送死,等听斥候回报说岳飞的四千骑发现他们杀来,耿守忠两人晓得自己北上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赶紧退回西都谷,可是西都谷上已经旗幡招展,宋将杨进就在他们离开以后,轻轻松松地占领了西都谷。

杨进在山谷上下准备好了滚木擂石,命令弓箭手封锁好道路,让士兵们在山坡上用汉语、女真、契丹的语言轮流高喊“契丹已经重新起兵,大同早晚沦陷,你们不要跟着女真人到处惹事,应该与女真决裂,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两千金兵来自于各族,听了顿时恐慌起来,耿守忠和耶律马五见状,商议片刻便决定分头突围,突围的人马立即远遁大同,云中一带地广人稀,城池都是建在主要的交通要道上,不能锁住所有关隘,一千人绕城而行,只要不遇到大军还是有几分生机。

两人的这个决定彻底葬送了这两千人马,当岳飞的骑兵追上来的时候,手下就锁定了耶律马五,双方一直追杀到金城范围,耶律马五终于被岳飞围住全歼;耿守忠倒是一路顺利,却在绕道的半路上被杨瑞伏击,损失了近半人马才突围成功,可是到了大同府范围看见全是辽军的旗帜,耿守忠被萧特谋拦住,不得不投降。

此刻杨志已经到达代州,金将屋里海刚刚击败府州派来的一万多宋军,活捉府州兵马都监郝仲连和统制马忠,听说杨志到,立即带着四千女真骑兵和五千多宋军降军出战;杨志看见屋里海以宋军打头阵,立刻明白了屋里海的用意,想用这些降军冲散自己的阵势,杨志立即让乙室部和杨岳的一千蕃兵打头阵,同时让三军呐喊“所有宋军逃到两边去,正面跑过来就算冲阵,杀无赦。”

这些降军遇到宋军表现得比什么都狠,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毫不避让,只有少数人想往两边跑,可是被女真射死一大半,再也不敢乱跑;杨志一声令下,前面的两千骑立即开弓射箭,这些人都是蕃兵,根本毫不留情,箭如雨注。随着那些降军开始射箭还击,两侧的骑兵也开始射箭,差不多每个士兵都是三四轮射击后,五千降军直接被宋军射杀了三千多人,剩下的人再也不顾后面女真骑兵的威胁四散逃开,不足千人逃到女真军队身后。

杨志看着金兵纵骑而来,晓得屋里海是要趁宋军士气低落的时候做一个了断,面如冷笑,下令杨岳、乙室白答让开,直接放出韩滔的三千连环甲马;双方一接触就陷入了苦战,屋里海的四千骑确实是女真精锐,面对连环甲马依旧死战不退,厮杀了一个时辰,连环甲马损失过半,金兵也阵亡了两千多骑。

杨志一声令下,张三、孔彦威、杨岳、乙室白答分路杀出,屋里海下令全军出击,可是兵力悬殊太多,又经过一个时辰,投降金国的宋军除了五百多人跪地投降,余者全部被杀。而四千女真骑兵,只剩下三百多人还在强行支持,屋里海混战中被张三一刀砍倒,坠落马下,瞬间便被十几支长矛刺死;张三一刀砍倒屋里海的大旗,高喝道“屋里海已死,降者不杀。”

屋里海不仅是军中主将,也是女真族的英雄,三百骑兵回头看见大旗倒下,随即屋里海的人头被宋军长矛挑起,顿时失去了斗志,各自多路逃命。只是人数过于悬殊,金兵突围的时候被宋军缠杀,只有不足五十人杀出了重围,被乙室部追杀了三十里,逃出去十多人;代州城内的官吏早已开城投降,前来迎接的吏员对杨志谄媚道“将军神威,一战而诛屋里海,我等投降实在是万不得已,家小在代州,无奈。”

杨志好言安慰道“无妨,赶紧派人帮助大军收拾战场。”

得知监狱里还有两百多不肯投降的宋军和府州的兵马都监郝仲连、统制马忠,杨志下令把人放出来,两百多宋军全部编入沧浪营,郝仲连、马忠没有意义,带着刚刚重新投降的五百多人连夜回府州。

银术可得知代州和文水县丢失,喟然长叹,杨志一举歼灭了金军万余人,现在气势正旺,而自己手下围攻太原不足万人,还有一半是在朔州的降军;沧浪营杀人不眨眼,屋里海正是相信这些降军能打击宋军的士气才兵败身亡,银术可可不愿重蹈覆辙,无奈下令集中散在太原四周的军马集中祁县,派出快马请完颜娄室回师。

完颜娄室已经打到泽州城下,得知银术可的战报,不得不下令撤退,回救太原;路上完颜娄室得到从河北转来的战报,才得知完颜希尹已经退到新州,完颜挞懒被困大同府,随着朔州、武州的背叛,金国在云中只剩下大同府一座孤城。完颜娄室下令不得对下面泄露消息,只想着与杨志在太原城下决战。

第八百一十五章 解惑

退到泽州的姚古得知完颜娄室退兵是愣了半天,姚古也是西北名将,立即猜测是杨志、宗泽等人在云中出了手段,不过姚古可不会为杨志等人表功,只是上报汴梁,自己杀退了完颜娄室,伺机收复威胜军和隆德府。

原本是露脸的事情,只不过姚古的捷报迟了一步,丧失了原先的作用。汴梁方面姚平仲袭击金营失败,三千骑全军覆没,都统制姚平仲不知去向,宋钦宗罢免李纲、种师道,李邦彦正式主政,答应金人要求,宋军撤出燕云地区,割太原、河间、中山三镇给金人,相当于让出整个河北河东。

消息传出群情激愤,朝廷这一举动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有什么差别,太学生们与京城百姓数十万人同时担心李纲等人安危,到皇宫前请愿,请求见种师道、李纲一面。宋钦宗一方面将李纲复职,一方面诏书催促军队镇压。种师道乘车赶来,与太学生见了面,众人才一齐致敬后散去。

李纲几天被撤职复职,满腹心酸不知道向谁说,可是种师道是病倒了,闭门谢客;李纲想了半天来到大相国寺,求见住持智清大师,李纲没想到的是,宋公明和金国使者高庆裔正在智清大师的禅房里喝茶,两人都是便装,看上去也是才到不久。智清大师微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明白,你们三位都是想解惑而来。”

杨志当时让公孙胜带给郓王赵楷的五句话现在已经在高层流传,回过头看,杨志差不多是还没打就猜中了汴梁之战的结果,这种眼光让人不寒而栗。

智清大师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方外之人,既没有像郓王等人离开,也没有像种师道那样不信,李纲朝宋公明两人点点头,坐下问智清大师“杨志既然能猜到,为什么不明说。”

智清大师给李纲斟上茶,语气平淡地问“如果杨志当时要求李大人做什么,李大人会全部答应吗?李大人其实只要答应种老,也不会败得这么快。”

李纲默然,种师道是不准打仗的,种师道认为既然和谈就是和谈,种师道不同意割让三镇,但认为谈下去金国总会让步,只要种师中等各路勤王的大军到,完颜宗辅很可能就要一个体面的撤军就行了;可惜姚平仲报告说将士们都摩拳擦掌,李纲于是命令城内兵马听姚平仲指挥,宋钦宗也不提讲和了,天天派使者催促种师道出战。

不过李纲不能说自己也是委屈的,其实那一夜李纲根本没有预先得到消息,是半夜接到支援的命令仓促出战,谁曾想姚平仲劫营失利后一走了之,李纲被金人和主和派认为应对劫营负责。李纲默默地喝下一杯茶,根本体会不出茶中的苦和茶中的甜。宋公明叹了口气说“听说杨志已经策反耶律余睹,正在进攻大同,杨志亲自领军已经收复代州,高大人,真的是你们运气好。”

李纲和智清大师都是一愣,姚古说金军撤退了,原来是北方出现了变故,高庆裔没有丝毫得色说“宋大人果然消息灵通,所以我朝要求惩处童贯、谭稹、詹度、杨志四人,以郓王赵楷为人质,李相、唐相、张相都已经答应。”

高庆裔说的就是现在最起作用的三个宰相李邦彦、唐恪、张邦昌,李纲、种师道被罢免,李邦彦复出后坚决主张割地求和,一霹雳炮手发炮泄愤后竟被李邦彦下令枭首处死。唐恪与耿南仲等力主和议,主张放弃三镇求和,于是宋钦宗赵桓逐吴敏、徐处仁等出朝,任命唐恪为宰相。

张邦昌就更不用说了,和康王赵构在完颜宗辅的军营里作为人质,自然是对金人的要求说一不二;先前和议,钦宗表面上许割地赔款为筹码,但暗里使姚平仲突袭金营,基本是把张邦昌逼进了死路,张邦昌岂会不知?张邦昌晓得宋钦宗根本没有想让自己回来的意思,这次在金营就一口咬定突袭金营不是朝廷授意,挑唆完颜宗辅要求罢黜李纲等人。

宋公明摇头说道“既然高大人如此有信心,到相国寺来做什么?”

高庆裔是吴乞买的特使,一天前才从河北赶来,不和大宋君臣见面,却跑到相国寺来,本身就是让人怀疑的一件事;高庆裔颔首说“宋大人在河北、山东一手遮天,有些事也隐瞒不了,幽州统军萧高六和奉圣州节度使李师夔在涿州宋军的支持下兵变呼应,完颜希尹败退幽州,新州、奉圣州已被叛军攻克。请大宋派使者前往河北等地是完颜宗辅的事,我国打算以佛教为国教,请智清大师前往河北。”

“好棋。”宋公明拍案道“贵国以佛教为宗,李士宁答应吗?还是李士宁已经被杀了?”

智清大师笑道“高大人,请原谅,老衲也是凡人,不可能前往河北那种战乱之地。”

“战乱之地?”高庆裔是极度聪明的人,转念便明白了智清大师的意思“大师是说大宋不会让出这些地区?”

智清大师点头说“杨志其实让五台山转来一封信,认为战事一起,没有几年不算完,劝我去杭州另建寺庙,把相国寺的典籍尽数运往江南。为了说服我,杨志做了几种推测,其中一种就是现在的局面,杨志认为,朝廷只要答应割地,就是将百万黎民放弃,不论谁在当地都不会答应,就意味着战争不可能结束。眼下的形势高大人清楚,不说燕云,就是河北河东三镇,你认为他们会投降吗?”

高庆裔沉默半晌,勉强笑道“如果大宋不增援,他们能守住这些地方吗?”。

宋公明冷笑道“假如大同府失守,耶律余睹攻入上京呢?”

那就等于辽国复起,北方再次陷入两年前的三国争雄局面,高庆裔不信地摇摇头;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完颜宗辅的使者王汭和神行太保戴宗、神刀门门主徐若谷跟在知客僧后面快步走进来,一个个面色严肃。智清大师含笑问道“出了什么事?”

第八百一十六章 态度转变

智清大师点头说“杨志其实让五台山转来一封信,认为战事一起,没有几年不算完,劝我去杭州另建寺庙,把相国寺的典籍尽数运往江南。为了说服我,杨志做了几种推测,其中一种就是现在的局面,杨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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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伯虎闯关

李纲走在路上,突然听见行人尖叫,掀开轿帘一看,两朵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出诡异的图案,无数的衙役和官兵朝烟花升空的地方扑去,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出现这样的迹象,很容易被金人以为是宋军调动人马的信号。李纲不禁摇了摇头,那个放烟花的人绝对已经逃走,这是告诉城外的一个信号。

李纲到御书房的时候,御史中丞许翰大喜,许翰正在劝说宋钦宗不要放弃种师道,可宋钦宗认为种师道年老难用,许翰当着李纲面说“种师道是名将,沉毅有谋略,山西士兵人人信服,不可解除他的兵权。秦始皇认为王翦老而不用,信用李信,最终兵败于楚国;汉宣帝任用老将赵充国,最终取得金城之战的成功。从吕望以来,任用老将取得功业的,不止一两个人。从古鉴今,种师道虽然年老,可以任用。”

宋钦宗没有听从,却提拔许翰担任中大夫、同知枢密院,许翰哭笑不得,只能摇头;宋钦宗作为皇帝采取这样的方式封大臣的嘴,许翰再说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李纲在一旁只能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把金军可能撤退的消息告诉宋钦宗;宋钦宗大喜,他不担心割地赔款,担心的就是始终在城外的那支金军,宋钦宗立即让人通知李邦彦、耿南仲,全部答应高庆裔的条件,让金人早早回去。

许翰沉吟道“陛下,不如下诏让杨志、姚古、张孝纯收复潞州,然后调集大军在完颜宗辅回去的路上伏击,一旦得手,中原危机可解,四方平夷。”

李纲大喜,他是败军之将,有些话说不出口,许翰的提议正合李纲心意,李纲跟着在后面相劝;可是两人费尽口舌,最后宋钦宗还是摇头道“做人不可太贪,只要金人回到河北,汴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们下去吧。”

许翰无奈,和李纲一起告退,两人出了宫门,李纲惋惜道“可惜了现在的大好结局。”

许翰冷笑道“李大人,现在迟了,你可以守住幽州,也可以守住汴梁,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每一次你都做反了,童贯临阵脱逃的时候,还知道不顾朝廷反对,任命杨志为云中总管。李大人,你不会以为杨志会束手就擒,詹度、张孝纯会因为一纸圣旨就将坚城让出?”

李纲吃了一惊,心里倒有了几分期盼,故意问道“难道他们敢不遵圣旨?”

许翰叹了口气说“中山、河间不足为惧,但是杨志要是和张孝纯联手呢?你不是说银术可已经被击败吗?杨志要是不南下潞州,就让完颜娄室那样拦住姚古,现在的太原、应州反而是一块安全的地方。”

李纲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许翰的意思,杨志的几面都没有比杨志更厉害的人马,反而都是盟友,张孝纯有太原坚城,两人要是唇亡齿寒;一旦姚古被完颜娄室拦在南面,短时间还真是谁也拿杨志和张孝纯没办法。至于朝廷的使者,李纲明白,就是换成自己,也会把圣旨驳斥回来。

丘半江骑着马匆匆而来,见到两人翻身落马,朝两人一拱手说“二位大人,出事了,上午枢密院从事文伯虎盗用枢密院的令牌,伪造了公文,带着十人出了南门,在城外的一个驿站换了马,一人双骑奔向江南。皇城司埋伏在城外的高手和一批江湖人物先后伏击他们,可是皇城司出现两名卧底,神霄派朱智卿突然带着大批高手出现,救走了文伯虎。”

这时候文伯虎不惜犯法逃脱,不外乎是去见润州的宋徽宗或秀州的郓王赵楷,应该说去见赵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李纲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是下午时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黄昏了,李纲低头问丘半江“为什么现在才禀告?”

丘半江面无惧色地说“皇城司和枢密院现在乱成一团,一开始没发现文伯虎是盗用了令牌,而门口的守城官兵验证令牌文书无误,还以为文伯虎是出城去办事;皇城司的那批袭击的人身穿便衣,被误认为是江湖人物,直到皇城司的人去勘察现场才发现不对。李大人,你是知道的,皇城司一万多人,谁也不可能个个认识,所以阴差阳错误了时间。”

许翰问道“文伯虎去南面,他是急着要见谁?”

“不知道。”丘半江一口咬死,大人物的事情不参与为好,李纲盯着丘半江问“前面一段时间出现的烟花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丘半江坦然地说“城中烟花腾空后,十里长亭外就跟着放起了烟花,然后是三十里外,一路向南,现在快马回报,烟花连续不断,已经延伸到百里之外,侦骑已经一路追下去了。”

李纲没有再问,三个人都明白,这是另外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比文伯虎的动作更快,侦骑的速度绝对赶不上烟花的速度;汴梁城中果然藏龙卧虎,在这个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头角。李纲和许翰差不多同时想到,除了皇城司,宋钦宗手中还有一大批的高手,李纲斟酌着问道“伏击文伯虎的现场有没有活人?”

“没有。”丘半江严肃地说“根据最近的农夫说,一批人往东南逃去,一批人紧追不舍,所以没有人通知城门守卫,也没有人留在现场。”

许翰晓得丘半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并且是和自己一样的答案,顿时感觉身心疲惫,摆摆手说“既然如此,还是让皇城司和刑部派人去外地解决吧,我让枢密院内部查一查有什么漏洞。”

从汴梁到金陵一下子变成了江湖人的战场,一队队劲骑追逐南下,山谷、驿道、树林都变成了双方狙杀的战场,官府的根本来不及反应,应天府虽然第一时间下了封江令,但是漕运的船只和前往润州的大小官员根本没当作一回事。姜佑驹一骑冲到江边,望着满江的船只对守卫渡口的军官怒喝“应天府不是下令不许渡江吗?”

军官哭丧着脸说“漕运船只不受应天府限制,太上皇在润州有旨意,所有去拜见太上皇的人,不管军民都不许拦截。”



第八百一十八章 试探鲁智深

秀州,郓王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文伯虎带来的消息让郓王赵楷与蔡随风等人大吃一惊,完颜宗辅竟然要郓王赵楷为人质,宋钦宗竟然也答应了;蔡随风冷静地说“皇上是要郓王做第二个王黼啊。”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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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祁县会面

鲁智深去秀州的时候,公孙胜同时动身去金城报信,朝廷的决策如此离奇,公孙胜为了防止有人堵截,一路放出四批人马往北放出消息,自己直接到洛阳东孙集,寇一一直扮作一个商贩躲在孙集,接到消息与公孙胜一起在夜里过了黄河,绕道太行山。两人一口气跑了四天,才到达马秦的山寨,马秦留公孙胜陪自己守寨,立即调集两百骑陪着寇一前往祁县。

杨志见到寇一大喜,带到房间问“气色不错,看样子还是洛阳的日子滋润,汴梁的局势定了?”

寇一看看杨志说“宋金谈和,割让云中、太原、中山、河间,金国要你和赵楷,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个结果?”

杨志问清楚汴梁情况,摇头说“我又不是神仙,只是做了种种估计,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好在过去了,大名府失守以后,邓乞丐等人已经去了扬州,你就不要走了,换一个名字去金城鱼羊鲜酒肆做掌柜。”

“你担心有人要来刺杀?”寇一本身是杀手,对这样的事情最为敏感“那就不用鱼羊鲜了,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我,我随便装作一个商贩便是。”

杨志笑了起来“我没那么怕死,是我在北方有一张情报网,以后会在鱼羊鲜酒肆联系,你到那里,就负责这个情报网。”

酒肆本来就是人来人往,客人和酒肆老板说说话也是平常不过的事情,寇一点头说“那没问题,我也是中原人,应该做点事情。下一步你是怎么打算的?”

杨志正色说“完颜娄室停留潞州是意中所料,现在太原之围已解,在没有更多的支持下我不认为自己和黄迪能杀到潞州消灭完颜娄室的两万人马,还是收揽招募流民盗匪,加强太行山的力量为好,公孙胜在山寨,正好帮助马秦守寨。”

杨志不敢确定历史会在这里拐弯,万一赵楷不愿北上,自己只能另辟蹊径;只不过现在没有到那一步,很多事哪怕是寇一这样的心腹也不能说,最起码要先看看太原的张孝纯和王禀在金军不再构成威胁以后是什么态度。

太原看金军确实退走,喜不自禁,打开城门放出百姓,却也平安无事,这么长的时间,太原已经和祁县、代州等地恢复交通。张孝纯得知杨志开始募军,特地来了一趟祁县,他明白现在太原的局势微妙,现在完颜娄室所顾忌的就是杨志、黄迪两军,一旦杨志等人撤退,金军去了还会再来。张孝纯和杨志是熟人,杨志还是在城门外迎接张孝纯的到来,做到了应有的礼仪,张孝纯抓住杨志的手欷歔道“若非总管披锐斩棘。太原难保。”

杨志客气道“大人说笑了,太原全仗大人坚守,要不然也等不到今天这一刻。”

两人大笑,黄迪也上前行礼,他是张孝纯的部下,自然不能象杨志一样随意;随后众人带着人马进城,在县衙落座,让闲杂人等全部回避,只留下一枝花蔡庆在边上侍候,张孝纯问道“杨总管,太原后面该如何作战?”

汴梁方面的消息是宋钦宗要拿自己送给金人,杨志心里早有打算,认真地说道“现在耶律余睹攻占大同府,云中的局势难言,我自然率领云中人马退出河东,张大人应该立即调动军马前来太原加强防卫,防止完颜娄室卷土重来。”

张孝纯诧异道“姚古大军正在进攻潞州,完颜娄室还能北上。”

杨志低声道“有些事你我难以预料,完颜宗辅一军兵临汴梁城下,什么事都是可能发生的。完颜娄室一部兵强马壮,从未败过,依我之见,姚古迟早会失利。大人若是担心其他地方的安危,不如每处少调一点人马,将太原的兵力加强到万人以上,然后补充一些敢战士,多备粮草和守城器械。”

张孝纯赞同道“我自会效力守土,黄将军,你的部下有多少?”

张孝纯今天的目的就是想把黄迪的人马调进太原,黄迪不是不愿意去,只是王禀是都统制,黄迪去了太原也无法指挥作战,更何况杨志和黄迪说了对日后局势的推测,没看到杨志猜测的割让太原圣旨和张孝纯的态度,黄迪不想做最后决定。黄迪答道“因为杨总管打算回师云中,我的军队已经分散在两州五县,目前在祁县的只有三千人,其中两千是敢战士。”

张孝纯为官多年,晓得黄迪这样的态度必定有隐情,笑着说道“太原也有两三千人马,最近几个月来又阵亡了不少,黄将军不如直接率兵进城,与王禀总管齐心协力守住太原城,其余人马可以陆续调来。”

张孝纯的儿子张灏在汾州还有两万人马,张孝纯到这个时候,还是不准备调来太原,杨志只能暗笑张孝纯的想法太过理想,笑道“难道大人想在完颜娄室北上的时候,代州这些地方再度轻易失去,让太原城在最短时间成为孤城,为什么不从那些还不是战场的地方调军来增援?”

杨志是名将,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张孝纯笑道“王禀也晓得这事,只是怕进城的人马不堪一战,反而骚扰军心。”

杨志微笑道“那还要王禀做什么,如果太原已经是枯鱼之肆,再多的外援也不起作用;张大人,你身在太原,要放下心中的执念,不要再去管什么汴梁的意思,也不要去想你和童贯的恩怨,保住太原,保住河东的百姓,才是你的职责。现在河东百姓流离失所的数以万计,若是在其中招募一两万人并不是难事,而太原最不缺的就是盔甲武器,张大人,我说的对吗?”

张孝纯原来是做好了打算,被杨志这么一说顿时没了主意,沙场上的事本来就需要武官来撑腰,王禀不在,张孝纯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杨志协商。黄迪便道“我是个粗人,只省得厮杀,如果需要,我就在代州等地招抚,然后将招募的战士送到太原。”



第八百二十章 太原拒诏

张孝纯明白,自己就算坚持己见,黄迪后面也是拿新招募的人来充数,张孝纯拱手道“那就按照二位所言,先招募五千人送到太原。”

三人相视而笑,各自捧茶在手,杨志突然说“大人一心为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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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一章 郓王北逃

李邦彦考虑到了太原的情绪,所以做了一个备案,这样潞州既是河东的军政所在,也是抵挡金军的第一道防线;张孝纯暗笑李邦彦盘算得好,只要自己答应了,千古罪人不说,还把所有的包袱接了过来,张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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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太行遭遇

太行八径是河东、河北、河南三地穿越太行山的咽喉通道,滏口陉是第四陉,靠近磁、邢两州;杨志故意迟了两天,就是想让完颜娄室得到消息,在滏口陉与白陉之间伏击金兵。曹千里等人不由得感叹杨志胆大,敢拿赵楷做诱饵,但是伏击以后的好处是很明显的,一举解决了后顾之忧,控制住太行山,西可以占据太原,东可以收获磁、相五州的民心,甚至可以影响到真定、中山、河间三府。

赵楷反而对杨志有信心,一路上与智清大师等人谈笑风生,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此刻正是夏天,在山路上反而感觉阵阵阴凉,听着不断的水声,三军都是比较放松的,直到天空出现了海东青。海东青不同于北方的鹞鹰,体积稍微小一点,但是皮毛的颜色完全不同,曹万褚一看见海东青就立即示警,金军到了,不多时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两头海东青朝不同的地方飞回去。

完颜娄室心里其实也是完全没底,得知张孝纯不让出太原,完颜娄室就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尴尬,三面都是宋军,东面是道路难走的太行山;就在这时候,滕茂实在和哥哥滕陶通闲聊的时候说郓王赵楷有可能前来太原,完颜娄室立即意识到是一个机会,一面派出高手去打探,一面让投降的宋朝官员派家丁回去问话。

得知赵楷在磁州招募人马,完颜娄室就决定出兵,得手正好,失败了趁机退到河北,另择良机;完颜娄室可以确定赵楷一定走滏口陉,所以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只是看到了这些大山,完颜娄室有一个不好的念头,要是宋军伏击自己,那就是一个陷阱。不过看见海东青飞回来,完颜娄室放心多了,不超过三十里的路程,两队人马同时行动,就算有埋伏也有成功的机会。

随着海东青飞回的速度越来越快,传递着不同的飞行姿势,完颜娄室明白自己已经接近宋军,并且那支宋军发现不对,已经开始驻扎阵地了;对方军中必有宿将,完颜娄室命三军加快速度,忽然听见身边的副将一声惊呼,回头看,西面火光冲天。

完颜娄室放眼望去,便知道火起的地方正是完颜习矢、完颜杯鲁行军的路线,宋人有埋伏;完颜娄室没有迟疑,立即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可是前面道路狭窄,种师闵和刘相用七百张神臂弓布置了阵地,金兵一连发动了四次进攻,阵亡了两千多骑都没有冲到宋军的阵前。

完颜娄室让完颜斡论和完颜活女各率一千精兵,舍弃了战马,在随军的三十多位高手协助之下,翻越右侧的山岗去袭击宋军,很快就得到消息,宋军中有大批的武林高手,为首的两名高手都是通玄境的高手,而完颜娄室派上去领头的两位金石境上阶的高手不到十招就被对方杀了。

完颜娄室晓得不妙,完颜活女是金石境中阶,完颜斡论纯粹就是力气大一点,刚要下令撤军,忽然号炮连响,大地开始颤抖,宋军从身后和两边山坡上三面向完颜娄室发动了进攻;完颜娄室欲哭无泪的是,对面一千重骑兵杀出来,竟然全部是金国的装备,山道连环甲马施展不开,但是这样的重骑兵却是以一当十。

五千金国骑兵无法展开阵型,最宽只能展开到百人,在对方重骑兵的穿插之下,死伤累累,才消耗掉三百多重骑,金军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而宋军不慌不忙地又派出了五百重骑参战,赵楷、谭稹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等宋军两千重骑兵全部投入战斗的时候,整个阵型已经推进到完颜娄室的大旗前,完颜娄室身边所剩不过两千骑。

完颜娄室大旗下放出一朵烟花,在山坡上作战的金兵立即四散逃跑,完颜娄室身边的骑兵也纷纷突围,仗着战马的速度摆脱重骑兵;这时候宋军的五千骑兵才在各个路口拦截,弓箭、飞标,面对面的厮杀,让人感觉这支宋军就是女真的骑兵,即使一对一也丝毫不落下风。完颜娄室始终是重骑兵围困的目标,厮杀到最后,完颜娄室的大旗倒下,完颜娄室本人也被砍死。

种师闵让王彦去询问带队的将领,领军的张三和孔彦威,赵楷认识两人,问“杨志呢?他在山那边?”

张三回头指了指山坡上响炮的地方“杨总管在那里,正在布置抓完颜娄室。杨总管安排了红旗,红旗不竖,说明人没抓住,被我们杀死的是一个替身。”

曹万褚点头说“我也看见金军有换头盔的动作,杨志现在的武功高明到那个地步,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

张三摇头说“不是,是望远镜,杨总管今天带了一个特制的大号望远镜,可以看清楚几里以外的动静,所以预先有号令,必须抓到完颜娄室;山那边是韩世忠、王善、杨进在作战,那一段山势崎岖,又在密林处,两边设了埋伏,哪边顺风哪边放火,那边有一万多人,韩世忠带了两千老兵相助。”

完颜娄室率领五六十亲兵冲出山谷,发现两三百骑从不同的道口聚到身后紧追不舍,完颜娄室立即带着手下冲向一个山坡,想到时候派人居高临下扼守住道路,以便掩护自己逃走;忽然山崖上一阵轰鸣,无数的石块木头掉下来,转眼堆满了山路,跑来在前面的十几骑躲避不及,被当场砸死。

乙室白答在金军身后一声怒喝,上百张弓拉开,与金兵对射;随着宋骑接近,越来越多的宋军加入战团,完颜娄室射倒对方五十多人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剩下的不足十人。完颜娄室明白,不能这样对射下去,一声大吼,弃了弓箭举起长毛冲向宋军,被乙室白答一箭射中马头,完颜娄室立刻坠马,十几名女真将士立即簇拥到完颜娄室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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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章 定北

随着身后的女真战士全部战死,完颜娄室一个人冒着箭雨冲到宋军阵前,就在离宋军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完颜娄室已经被射成一个刺猬,不甘心地用长矛撑地,致死不倒。乙室白答与完颜娄室交过手,看完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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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说服岳飞

杨志急急回到金城只为了两个人,一个是岳飞,一个就是时立爱;岳飞在历史上是战无不胜的名将,但是执念,所以才会落入金兀术和秦桧的算计,与一直支持他的赵构翻脸,被冤杀在风波亭,杨志担心的是岳飞会不会同意定北军的出现,岳飞现在在军中的威望极高,要是他有反对意见,会影响到一大批人。

时立爱是辽国原来的重臣,在幽州有着不错的声誉,杨志让时立爱留在金城,始终是希望时立爱能够出来做事,这样可以在原来幽州的辽人面前树立一个榜样,可是时立爱的态度不明,几个月都没有离开金城,但是也没有愿意出来做官。

杨志一路风尘回到金城,岳飞正在操练人马,得知杨志回来特来州衙进谒。两人师兄弟,就在偏厅里摆了三个菜,开了两瓶酒酌,三个菜是红烧鱼猪肚麻辣豆腐,岳飞和传中一样,就偏爱吃豆腐,什么做法都校两人坐下来先喝了两碗酒,岳飞笑道“师兄是杀得快活,我却焦虑得紧。”

杨志清楚岳飞是有些埋怨自己,郓王北来的事情一直没,杨志敬了岳飞一碗酒道“这件事风险太大,我和曹千里也不知道郓王到底愿不愿意北上,所以一直做的是两手准备,也没有和其他人。现在郓王到了太原,我们准备改称为定北军,鹏举,我明白,你希望不变成反贼,精忠报国,一直是你的心愿。”

岳飞看看杨志,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下,斟酌着道“师兄,我不是一个糊涂的人,我明白,皇帝要求割让四地,你就是战死也是不会同意的,这些我一直在琢磨你会怎么做,既然现在已经这样,我想知道后面你怎么办。”

杨志点头道“你我皆忠于大宋,郓王也不会谋逆。”

这是杨志考虑了很长时间的答案,一句话到岳飞心里,虽然杨志的话里有很多不确定,但是包含着郓王另起国号和攻打朝廷的承诺;岳飞不担心杨志骗自己,脚长在自己身上,真到了那一步走人就是,不过岳飞也有些好奇,杨志真的有办法扭转乾坤?

岳飞放下心事笑道“只要还是大宋就行,我不是书生,不会为了某个虚假的念头一条路走到黑,但是作为大宋的子民,我唯有报效国家,才对得起自己的一身武艺。我晓得郓王的想法,驱除异族只是他和我们的共同点,有些事将来总是要面对的,但是师兄,你真的认为皇帝做不长。”

“世事无常。”岳飞把话到这个地步,杨志不能装傻,吃了一块猪肚的时间大脑飞速运转,边嚼边“我不知道我们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走到那一步,所以很多事情想得没用,不如不想;我的打算是把云中建成一个富庶之地,加上太原的物产,最起码我们可以自保。然后找机会西灭西夏,北扫金国,至于汴梁的事情,只做该做的,不强求结果。”

岳飞不是一般的聪明,大局感更是敏锐,杨志不敢多;反正自己做了准备,不管是汴梁那边出了什么事都足以应付。杨志的方案确实可行,岳飞点头道“师兄,听朱大哥,库存就要耗尽,若不在民间征收,恐怕后面就难以供给。”

杨志解救太原的大半战利品给了赵楷黄迪两军,现在应州的消耗巨大,岳飞不得不提;杨志颔首道“我们铁器马匹不缺,缺的是粮食布匹,我会和朱武,运一批战马和耕牛去相州那边换取物资;现在郓王北来,蔡相也倒了,我们不能指望南边,我会和张所,从蔚州调一部分物资,其余我来想办法解决。”

岳飞知道杨志在这方面的能力比自己强太多,也没有再,和杨志讨论了一些布防的问题,师兄弟一餐酒喝了个把时辰,只喝掉了一瓶半酒,岳飞自回军营;杨志这才去拜望王老志,王老志和嚣快刀正在下棋,嚣四姐坐在一边观看,看见杨志来了,嚣四姐眼神一亮,嚣快刀伸手想搅乱棋局“不下了,听听我女婿对下的看法,”

可是王老志玄功通神,不是嚣快刀能比的,嚣快刀手划拉之下,棋子竟然纹丝不动;王老志笑着“嚣快刀,马上就要输了,可不能耍赖。”

杨志笑着看着两人抬杠道“我哪有什么看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来听听。”王老志一手将桌面上的棋子推到一起,嚣四姐把黑白子各放进不同的棋子盒里;杨志把太行山的整个过程完,望着王老志“现在郓王已经愿意成立定北军,下面一步就是准备物资粮草的筹备,按照我的估计,耶律余睹打下归化州,金军为了不让耶律余睹北上临潢府,就会全力反扑,加上詹度在河北死战,我们会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临潢府是契丹起家的地方,到现在百分之九十的居民都是契丹人,要是让耶律余睹打到那里,绝对是金国的灾难,杨志相信,吴乞买不会让耶律余睹走到这一步,哪怕与大宋和谈,都要把耶律余睹灭掉。

王老志摇头“不一定,耶律余睹的志气和能力未必有你想得那么高,真打起来的时候我帮你算一卦,丫头,你不是有账目上的事要问杨志,你俩到外面去,别影响我和嚣快刀喝茶。”

杨志和嚣四姐自然明白老家伙的用心,两人含笑告辞,回到嚣四姐的房中,杨志坐下故意问“有什么账目需要我过问的?”

“汴梁的账,赵缨络来了没有?”嚣四姐坐到杨志的腿上轻声问,杨志摇摇头“缨络比我想象得要坚强,她没有跟着郓王过来,留在了秀州。”

关闭的门外屋檐下一阵清脆的风铃响,嚣四姐搂着情郎,呢喃地道“不要担心,缨络吉人相,不会有事的。”



第八百二十五章 润州君臣

宋钦宗答应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府,让郓王赵楷为人质,要将童贯等人交出去,圣旨传到润州,宋徽宗是气得不行,派人去秀州找赵楷商量,已经找不到赵楷,赵缨络推辞要迟几才过来,此刻已经漫的谣言,一个事实是,郓王赵楷逃去了北方,并且是从润州过的江。

过了十,赵缨络和赵多富才到润州,童贯面色古怪地把两人带到宋徽宗面前,赵缨络递给宋徽宗一封信“父皇,十前的信,三哥谈判是皇帝的事情,但是祖先的江山不能丢,中原的百姓不能丢,他辞去郓王等所有职务,去云中与杨志等人并肩作战。”

宋徽宗冷笑一声“老三和你男饶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什么云中,他们图谋的就是太原,张孝纯把皇帝的使者都赶走了,分明就是在等老三到达;他们靠着太原和云中剩下的那两个州就能和金人作战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你三哥,你想没想过,他闹出这么一出,皇上对其他兄弟会怎么想。”

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赵缨络拖了十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赵缨络低头“是女儿考虑不周,不过三哥的对,祖先的基业不能丢。”

宋徽宗气得不出话来,哪怕他身为太上皇,也不敢江山可以不要的话;郑皇后大叫道“你们长本事了,都不和我们商议。”

赵缨络笑着“三哥是怕你们为难,毕竟大哥已经做了决定。”

郑皇后瞬间没了声音,要赵楷做人质一事她是从心里赞成的,为此没少劝过宋徽宗不要管;童贯暗自腹诽,就应该这样,宋钦宗都要把我们送到金国去了,难道伸着脖子等金饶屠刀砍下来?

何诉哭着脸进来禀告,汴梁传来了准确消息,赵楷已经过了黄河,谭稹和曹千里智清大师在汴梁布的局,种师闵等一批文武带着上千人跟随,虽然赵楷在相州磁州张榜的时候,有人想出兵拦截,但是全部被当地官府和百姓拦住,以至于耽误了时间。

郑太后冷笑道“童贯何诉,你们恐怕也出了不少力吧,要不然润州这么大动静你们都不知道,还需要朝廷查明,你们可真是心思敏捷,皇帝一旦拿你们开刀,你们恐怕立即就会投奔太原。不过赵楷一千多人就敢穿越太行山,杨志在云中自身难保,难道还能派人南下接应。”

何诉苦着脸“太后有所不知,金兵南下,但是中山河间还有我朝大军,河间知府陈遘中山安抚使詹度得知朝廷抛弃,都宣布誓死不降。在太行山前附和郓王的有河北转运副使李孝明原卫州知州刘相原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等人,加在一起据有上万人马。郓王选择的时机好,完颜宗辅急于撤退,走的又是黎阳一线,郓王却是从汴梁西边绕郑州过河,再从磁州往北进入太行山。”

估计要不是宋徽宗当前,何诉都要出民心所向了,事实上也是如此,宋钦宗的使臣路允迪进城传达了割让太原的诏书,但太原军民与中山河间两镇一样,拒绝了这份屈辱的圣旨,中山河间两处正在与恼羞成怒的金兵展开血战。郑皇后的脸都青了,自从宋金达成协议以来,童贯或许明知一死南逃,有的时候不再忍气吞声,何诉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宋徽宗咳嗽一声,换了话题问“你们认为郓王此举如何?”

宋徽宗明白,现在太原已经被摆平,就童贯的这些人,足以建立一个朝廷,要是杨志宗泽等燕云众将再附和太原,郓王赵楷转眼便已成气候;大太监何诉低声“杨志高明,郓王高明,但是对太上皇有利。”

现在谁都明白,兴许郓王赵楷和杨志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旦赵楷能守住太原,就等于一个独立王国,大宋刚建立的北汉不就那么大吗?但有赵楷在,赵桓就不得不心存顾忌;哪怕赵楷战死失败,赵桓可以在群臣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除非有一,赵桓收复燕云十六州,所以宋徽宗回去,宋钦宗的态度必定会改变。

宋徽宗担心地问“郓王会不会攻打大宋?”

赵多富插话“三哥不会,三哥是大英雄。”

几个成年人都沉默不语,历代皇族能称为英雄的,不外乎是汉武帝唐太宗等人,无一不是杀伐果断的人,为了下无所不用其极。赵楷的狠劲虽然不足,但是有杨志这样的妖孽,每一步洞悉先机,硬是把两次不是机会的事件变成机会,日后的事谁又得准。赵络缨缓步出去,回来的时候让太监抬进来一箱账簿,交给宋徽宗“这是三哥留下的,父皇现在度支艰难,秀州的盐场就算孝敬父皇的。”

赵楷的盐场不用交税,只要把规定的盐交完,剩下的钱就全部是自己的,可以是一笔不的财富。宋徽宗心里还是有几分安慰,依旧沉着脸“老三做事鲁莽,这让皇上如何下台,让朝廷如何肯善罢甘休,也罢,我就替他守着这份家业,等他回来再还给他。”

谁都知道这是宋徽宗没话找话,赵楷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差不多就不会回来了;郑皇后扬起头问童贯“赵楷守得住太原吗?”

童贯沉默半晌“折家肯定会暗地里支持郓王,太原一旦割走,麟州就是一块孤地,形势所迫,折家只能先求生存;而蔚州等地宗泽他们即使不吭声,但是绝对会支持太原,一方面是为了太原东线,能和太行山连成一片,另一方面,就是燕云各地也需要物资补充,太原富裕,有这个便利。郓王东西无忧,北线是耶律余睹的复辽军,现在是杨志的盟友,只有南面受敌,可以一战。”

南面除了完颜娄室的金军就是姚古的宋军,童贯的意思谁都听得懂,不管是金军或者宋军,都有可能进攻太原;赵多富毕竟关心哥哥,问道“金兵如果全力攻打燕云,杨惟忠宗泽挡得住?”



第八百二十六章 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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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无奈地说“根据邸报,定北军以不愿意背离大宋为名,将不愿意依附太原的一万多军民和两千匹战马送到易州,帮助王坪备战,现在名将军民俱备,正在编练;一时间打不到蔚州,就算杨惟忠、王坪不敌,也会西退。而杨志一旦掌握个三五万人马,就算金兵十万,也未必能轻易击败杨志。”

童贯没有胡说,杨志几乎没打过什么败仗,现在的举动最多是给那些一下子接受不了的军民一点缓冲的余地;真要是到了金兵打来,涿易两州南下的道路已断,军队兴许还有机会突围,百姓唯一的去处还是云中。只是郑太后和赵多富有些不明白,王坪、杨惟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不表态。

宋徽宗摆摆手,示意无需多想,这样的烦恼事应该是汴梁去解决,润州这边怎么想都是白操心。宋徽宗心里有一个疑问必须问,沉吟半晌,宋徽宗缓缓地问童贯“你是不是也打算去太原?”

童贯吓了一跳,立刻跪下,连连叩头说“老臣对圣上一片忠心,不想去太原,可老臣也不想死啊。”

童贯不傻,金人要的五个人,赵楷、杨志、詹度、谭稹已经表示与金国死战到底,目前部不在朝廷的控制范围,就是宋钦宗也无法勉强;那么,宋钦宗要是想不惹恼金人,只有拿自己的脑袋去交代,童贯自然是想跟着宋徽宗的,正好趁机说出自己的担心。宋徽宗沉默良久,苦涩地说“我会替你向皇上求情,看能不能多出一些金银了事,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老臣明白。”童贯哭丧着脸说“从今日起,老臣不离圣上左右。”

一阵脚步声,赵野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朝宋徽宗行礼,满脸的兴奋说“太上皇,大捷,大捷,杨志和郓王在太行山设伏,一战消灭一万六千金军,杀死了金将完颜娄室。”

完颜宗翰被杨志活捉以后,完颜娄室就是金军西路军的主将,完颜娄室和一万六千金军被歼,意味着太原和河东的战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徽宗精神一振,问道“消息准确吗?”

“准确,枢密院传来的消息,确认此战无疑。”赵野递过邸报说“郓王已经到达太原,目前河东安抚使张孝纯、都统制王禀、晋宁军安抚使徐徽言、太原路兵马都监孙昂都率部宣布与汴梁再无关系,誓死保卫太原;陈州知州梁寻、礼部员外郎李迥、潼川知州宇文时中都弃官潜逃,估计也是去了太原。”

这是可以想象的,宋钦宗赵桓已经宣布割让三镇,郓王赵楷带着一帮人解了河东之危,张孝纯等人赶走了路允迪,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反而是梁寻等人,恐怕都是早期参与策划郓王北上的人,现在真的想另起炉灶。宋徽宗不慌不忙地喝了两口茶,才问赵野“太原百姓不容易,郓王如何施政?”

赵野明白,宋徽宗不是真的关心太原的百姓和民政,而是关心赵楷的下一步动作,倘若赵楷到了太原自称皇帝,或者搞个什么名号,那就是彻底与汴梁断绝了关系,双方注定是兵戈相见,胜者为王。

赵野低声道“郓王自称定北元帅,麾下号称定北军,以种师闵、王禀为正副都统制,下设种师闵、闻达、黄迪、王禀四营,现在已经调集了三万人马到太原。已经宣布归附的有应州、汾州、蔚州、代州、晋宁军,各处知州将领都没动,只是任命张孝纯兼吏部主事,曹千里为户部主事,李孝明为刑部主事,刘相为兵部主事,陆德夫为礼部主事,谭稹为御拳馆主事。”

宋徽宗稍微放了一点心,赵楷还是有分寸的,没有不知道天高地厚;郑太后怀疑问道“杨志没有去太原?”

“没有,枢密院最看重这方面消息,杨志送郓王到祁县便走了,黄迪、王善跟随郓王进的太原,对了,枢密院打听得很仔细,杨志劝郓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赵野不清楚枢密院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很欣赏杨志的做法;宋徽宗也是诧异,站起来回味半天说“杨志一如既往地眼光毒辣,他是看到了郓王的心思,怕郓王一时义气用事,王老志收的好徒弟。朕当初还是犹豫了,担心耽误缨络,王黼误我,李邦彦误我。”

室内的人都反应过来,郓王只要一天不称王,汴梁倘若出兵讨伐就会万夫所指;宋钦宗割让了江山,还要去攻打舍命想保住基业的弟弟,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帝,恐怕到时候不用恶战,军心民心就乱了,甚至会有无数的热血的人投奔太原。宋徽宗埋怨王黼两人还真不是随口说,杨志现在的表现足以说明当初谋取燕云不是侥幸。赵野和童贯听出了宋徽宗的弦外之音,有良将未用,多少是有些遗憾。

刚出去的小太监又跑进来禀告,宫门外林灵素求见,郑太后冷笑道“果然没有这么简单,赵楷和郓王是希望太上皇前去太原。”

赵野等人大不以为然,从郓王北上的过程就能看出策划这件事的一伙人是何等的眼光格局,怎么会来做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是真有这想法,还不如赵楷亲自来蛊惑。何诉一旁低声道“太上皇,林灵素这一阵子都是和王文卿作伴,既然来了不妨听听。”

何诉七窍玲珑,看郓王赵楷在太原自称定北军,就猜测赵楷一定会讨好宋徽宗,争取最大的赢面,这样的事情对何诉自己、对润州的这些人可是大有好处,所以出言相助;宋徽宗其实对自己困于润州也是一肚子恼火,尤其是汴梁在舆论上把割让三镇的原因在往自己头上推,让人孰可忍孰不可忍。

宋徽宗虽然不是静极思动,但是还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价值,于是点头说“有请,让杜万彻一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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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灵素传话

林灵素跟在杜万彻身后进来,乖巧地朝宋徽宗喝郑太后行礼,微笑着说道“见过太上皇,见过太后,郓王在太行山诛杀完颜娄室,实在是振奋民心,恭喜太上皇,恭喜太后。”

“平身。”宋徽宗大度地摆摆手说“老三擅自脱离朝廷,现在已经不是郓王了,只希望他和杨志作为宗室,能为祖上争光罢了。道长前来何事?”

林灵素一听连杨志都算宗室,心里大定,晓得宋徽宗看到了这个没成婚的女婿价值,起身说“小道是替郓王传话来的。”

郑太后火气就上来了,冷笑道“郓王好大的排场,现在能指使道长,连奏章都不写了。”

林灵素可是原来的国师,哪怕现在被贬,和赵楷在一起还是不合时宜的;林灵素听出了郑太后的讽刺和愤怒,恍若不见躬身行礼,心平气和地说“因为此事关系重大,需要当面说为好,并且家师兄和郓王是一样的看法,此事只能对太上皇说。”

在场的人无不脸色大变,林灵素的意思就是连郑皇后和赵缨络都要回避,除了江山社稷,还有什么会让郓王与林灵素、王文卿这些武功智谋绝顶的人物如此小心;何诉大喝一声“来人,把林灵素抓起来。”

“慢着。”宋徽宗阻止了何诉,想了半天说“何诉、童贯、杜万彻留下来,其他的人先去歇息。”

听到宋徽宗的点名,林灵素没有反对,宋徽宗现在心神不宁,杜万彻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何诉、童贯则是帮助宋徽宗做决策的人;赵缨络等人先后告退,郑太后是一肚子的愤怒,气冲冲地走了。等众人走后,林灵素再施一礼说“太上皇,郓王的意思是说金兵退兵以后,太上皇为了自身的安危,为了大宋的国祚,暂时还是不能回汴梁。”

童贯一喜,他可是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在汴梁面对那种随着会被抓起来送到幽州的威胁,身边有再多高手保护都没有用;何诉和杜万彻面无表情,就像没听明白一样。宋徽宗目露寒光问道“你们是认为汴梁城中的人会对朕不利?”

林灵素摇头说“不是汴梁城中的人,而是金人。金兵北撤,实际上是因为孤军深入,前后不能衔接,关键是太上皇不在汴梁,才暂时北返;朝廷准备割让云中、太原、中山、河间四地,完全是饮鸠止渴,金人就是希望朝廷分成两块,弱化北方抗金的力量,金军一旦蚕食河间等地以后,会再次以绝对的兵力南下,到时候汴梁难保。”

宋徽宗和童贯等人都听懂了,所谓郓王的意思,恐怕还是杨志、王老志、宗泽等人的看法,当时金兵就算攻破汴梁,因为宋徽宗还在润州,大不了重新复位,金兵只是打下一座坚城,意义不大;可宋徽宗要是在汴梁,同时陷于城中,金兵会不会这样撤军那就很难说了。只要宋徽宗还在润州,哪怕宋钦宗赵桓再度应对失误,也不过是汴梁不保的结果。

童贯倒吸一口凉气,他明白了赵楷前往河东的意图,如果宋徽宗将来复位,赵楷雄踞河东,自然是最有希望当太子的皇子;假如宋徽宗不听林灵素的劝告,万一将来真出现汴梁不保的局面,宋徽宗、宋钦宗一起出了事,哪怕立了太子,赵楷也不会买账。

这件事非同寻常,杜万彻问道“道长,难道种师道守不住汴梁,郓王和杨志等人就不能勤王?”

杜万彻的问话代表着大多数人的看法,杨志可以放弃云中南下啊,林灵素笑道“种帅在汴梁能做主吗?郓王和杨志勤王,宰相们敢让他们入城吗?目前汴梁勤王的大军超过二十万,加上十几万的禁军,被金人欺凌如此,不是军队不敢战,而是宰相们不许战,否则怎么会姚仲平三千人袭营失败,就惶惶不安呢?听说李邦彦还杀了一名开炮还击的炮手。再说,杨志等人要是南下,金军攻克云中、太原,就意味着整个北方都失去了。”

杜万彻无话可说,汴梁三十万大军面对三万铁骑,竟然割地求和,难怪郓王等人会起异心;宋徽宗问道“如果朕一定要回去呢?郓王是怎么安排的?”

林灵素跪下给宋徽宗磕了三个头,起身说“郓王要我替他磕头谢恩,希望让赵多富公主定居秀州或者杭州,让赵缨络公主前往河东完婚;另外建议蔡相和童太尉辞官不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晚年。”

童贯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厉声问道“林灵素,把话说完整。”

林灵素无所谓地说“金国开出的名单一共有五个人,童太尉、郓王、杨志、詹度、谭稹,其他人肯定是在北方战死沙场了,太尉认为宰辅们会在乎你?割地求和虽然解了汴梁之围,但是民间的舆论和愤怒怎么平息,太学生陈东可是上书六贼,你以为后面会怎样?就算你躲在润州,难道就可以不遵圣旨?”

陈东的上书轰传天下,童贯不可能不知道,陈东认为大宋的败局是因为“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於后,李彦结怨於西北,朱勔结怨於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於辽、金,创开边衅。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宋徽宗等人沉默不语,林灵素说的还真有这个可能,白时中等人连祖宗之地都能让出去,哪会在乎几个政敌的性命;宋钦宗毕竟是皇帝,真要下诏书让童贯离开润州,还真的是不好办。宋徽宗问道“道长有何高见?”

“没有。”林灵素坦然地说“现在民心激荡,汴梁急需平息舆论,童太尉就是想北上,现在恐怕也是此路不通,。”

“是啊。”宋徽宗心中已经有一大半承认林灵素所言不错,童贯面色如土;宋徽宗最后决定看看再说,给宋钦宗去了一封信,表示自己已经是闲云野鹤,暂时不回汴梁。



第八百二十八章 修年献计

这信到了汴梁枢密院,由太尉高俅批阅,高俅看了大吃一惊,他是知道李邦彦等人准备甩锅给蔡京、童贯等人的想法,急忙派人找来兵部尚书孙傅商议。孙傅也一时猜不透宋徽宗是什么用意,建议高俅将公文压下,找郑修年先打听个究竟,郑修年是景王的人,多少有点润州那边的消息。

孙傅派人四处寻访郑修年来问话,直到三更以后,才在勾栏院里找到,引到枢密院相见;高俅和孙傅正在喝茶,耿南仲也闻讯赶来,看见郑修年到,孙傅便让差人虞侯侍役都迴避了。郑修年看上去比上次见到胖了不少,高俅上下打量过后说“你倒快活,太上皇现在说暂时在润州,这消息让我作难,你可听到了什么?”

郑修年心里暗自高兴,孙傅三人现在可是大人物,连夜将自己找来,问的偏偏是自己知道的事情,稍加利用换一个肥缺没问题,至是高俅以没担当和说话不算数出名,郑修年一时不知话从何说起。郑修年毕竟是沉浮宦海十多年的人,躬身笑道“蒙太尉看重,只是下官也不知道这件事。”

高俅本身就是讨人欢心出来的人,对于这些东西熟稔无比,笑道“曹千里离京后,漕运司地震,正缺一名四品主官,专管江南漕运,不知道郑大人有没有兴趣。”

郑修年道“漕运的事太尉也有兴趣。”

郑修年明白,这个赚钱的位置肯定是要出血,要不然高俅一个从不对职位有兴趣的人,为什么偏偏关注一个自己管不了的衙门;高俅冷笑道“郑大人,你自己揣想,这件事有没有好处,不要事后埋怨。漕运司虽然不归我管,但是耿相能做得了主,耿相,你表个态,郑大人似乎不相信我。”

耿南仲笑道“太尉说笑了,这种小事,太尉招呼一声就可以了。”

郑修年陪笑道“太尉言重了,下官只是多年无事,一心想为朝廷出力,不过那件事确实不清楚,当时林灵素进去替郓王传消息,甚至让太后、赵野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杜万彻、童贯、何诉三人。”

孙傅心中一动,说道“那就肯定与郓王有关,待我奏明圣上,做一些准备,请太上皇回京,郑大人,我等特地寻找了你来,却问这事,你可有什么高见?”

郑修年见孙傅面色渐渐严正起来,晓得这件事干系太大,宋钦宗本不愿宋徽宗回到汴梁,要是孙傅强行去说,还不知道宋钦宗是怎么想的。郑修年便躬身恳求道“太上皇的想法,朝廷便依了他,只是枢密院可以给姚古一道批文,让他和府州、绛州联系,必要的时候三军袭取太原,只要太原城破,一切便烟消云散。”

高俅放下端到手中的茶杯,将桌案轻轻一拍,摇头道“郑大人,你将国事看得恁地轻松,太原重地,郓王已经调宗泽回到太原担任元帅府总管,此人是个不亚于杨志的人,没有一点机会。”

高俅难得这么认真,耿南仲好奇问道“太尉与宗泽很熟?”

“不熟。”高俅平淡地说“但一个吕惠卿、林灵素、李纲、种师道、杨志都看重的人,已经不需要去了解。”

高俅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宋徽宗的宠幸,但是蹴鞠高手有的是,为什么高俅能靠蹴鞠崛起,就是高俅有眼光和自知之明;高俅绝不会认为自己会比吕惠卿、林灵素、李纲等人高明,所以不去做无用的推测。

郑修年心里暗骂一声,近前一步低声道“太尉所言极是,所以机会只在现在,一旦宗泽、种师闵将太原的军队全部编练完毕,那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现在嘛,定北军来自各地不同军队,从禁军到山贼都有,必定运转混乱;而杨志又在云中,鞭长莫及,太尉,时不我待。”

高俅对郑修年看了一眼,也低声答道“郑大人,这种事纸上谈兵容易。你想,太原如此声势,你敢说姚古和折家没有与太原暗中来往吗?况且这种打赢了还要被人唾骂的事情,折家、姚古会不会干都是问题。我在西军呆过,这些世家唯恐丢了名声,往往要师出有名,真出了事,被定北军趁机夺取城池,到时候他们不会为你我遮盖,这件事到此为止,切莫再次提起。”

孙傅和耿南仲也听明白了,出兵这件事只对景王赵杞有好处,万一姚古等人失败,赵楷一路攻下潞州等地,到时候汴梁更加难堪,两人频频点头,高俅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知道轻重的。郑修年听到高俅说得十分近理,低头想了一想笑道;“下官还有一计在此,只是怕太尉和两位大人舍不得。”

高俅道“你且说来。”

高俅目前只能有当无,先听听看,郑修年目露精光说道“宫里的事目前多半是太后作主,郓王可暂时不管,不如退了杨志和公主的亲事,为公主另外择亲。”

孙傅手一晃,茶水溅了一地,这也太无耻了;高俅右手抚须,望着郑修年沉吟着道“此事可不是小事,杨志不仅是朝廷命官,在武林中地位也颇为尊崇,一旦撕破脸皮,太后和景王日后恐怕没有安稳日子过,你先下去吧。”

郑修年告退后,孙傅摇头说“太尉,万万不可,这分明是景王的驱虎吞狼之计。”

耿南仲琢磨片刻说“杨志的行为如同谋反,并且金国索要此人,万万是不可连累公主,不如让御史直言,到底如何,让圣上和太后做主。”

高俅立即说“如此甚好。”

孙傅见高俅跟着表态赞同,晓得自己劝阻不了,心里暗暗叹息,杨志是郓王赵楷手下第一大将,这件事不管最后怎样,只要朝堂上起个头,杨志与朝廷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不过孙傅也清楚,太行山大捷让汴梁再度疯狂,太宰李邦彦在大街上被太学生们抓住殴打,已经抱病在家,重臣们都憋着一口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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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梦得此行

第二天早朝,得知宋徽宗不打算回京,宋钦宗和宰相们反而都松了一口气;随后姚古收复潞州的消息更是让人哭笑不得,谁不知道潞州没有金军了,姚古才再次从泽州出兵,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潞州城。这样的事情,名将姚古都拿来邀功,可见当时泽州、潞州的战事不堪到什么程度。

后面议论的全部都是头疼的事,二十万勤王的大军现在在各地折腾,对朝廷不断指责,军费和赔偿金国的巨额费用让户部、漕运等部门都是叫苦连天;河东失败后,完颜宗辅和完颜阇母现在狠下一条心来,一定要打下中山和河间全境,朝野呼吁朝廷出兵增援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御史们更是打了鸡血一样指责宰相们无能。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郓王赵楷的定北军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之众,太原自完颜娄室被杀后再也没有了金军,朝廷在河南河北还有几十万大军,有什么理由不去增援詹度他们。加上高俅等人为了自己的面子,始终说自己手下的将士不亚于杨志等人,更是给了御史们指责的理由。

虽然朝廷先后以丢失领土的罪名杀了李彦和梁方平,但是民间呼吁杀蔡京、童贯、梁师成、朱勔的声音依旧不小。而种师道建议种师中率领秦凤军尾随金军半渡而击之的建议被拒绝后,再也没有上过书;主持军事的太尉高俅没有主张,只留下一帮文臣在争吵,吵得宋钦宗都有些头疼。

好在李纲和唐恪终于结束了争论,决定任命李禄为河北东路安抚使负责真定、大名两府,调种师中、杨惟忠两路大军前往驰援,再调一支两千人的江南水师北上黄河,和禁军五千人在黄河南岸驻扎;宋钦宗同意后,唐恪点呼延灼、宣赞率领禁军,刘黑龙督率水军,一起驻守在黄河边。

唐恪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对于杨惟忠是否会从涿州撤军,唐恪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祈祷不要惹怒那些金人;康州防御使高世则就在这时候出列说“杨志挑唆郓王占据太原,动摇我国与金国的和谈,其罪当诛,应该废除公主与杨志的婚事。凡是依附于太原的官员全部解除职务,按律问罪。”

尚书左丞、同知枢密院事蔡懋和尚书工部侍郎郑望之相继出列赞同,一个比一个慷慨激昂,李纲没有心理准备,听说大吃一惊,这件事看上去釜底抽薪,实际上没有什么作用,只会让太原的那些人与汴梁死磕。赵楷和杨志并没有谋反,一直在抵抗金人,朝廷的举动一定会再次挑动老百姓的神经。

耿南仲没有说话,站在一侧,始终观察着李纲的神色。中书侍郎王孝迪不免冷笑一声,这件事分明是耿南仲策划的,这个人真的是只做无用功;谁不知道郓王和杨志折腾得越激烈,对宋徽宗越有利,宋徽宗绝对是置之不理。宋钦宗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料着这里面必有重大事故,就看向孙傅,看孙傅是否了解。

孙傅自然不会出头,这件事要是出了头,什么风骨之类的话以后就不用提了,绝对会被太学生和武林人士打得半死;蔡懋三人没想到遇见如此尴尬的场面,竟然没有人说是,也没有人说不是。唐恪等了半天,看宋钦宗死不吭声,无奈出面道“公主父母还在,这件事不如行文润州,请太上皇和太后做主裁决。”

翰林学士叶梦得出列道“光是文书恐怕不够,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如请高大人和郑大人去一趟润州,当面向太上皇陈述其中的厉害。”

叶梦得是蔡京的人,这个提议的用意险恶,高世则和郑望之怎么不省得?两人是万万不肯去润州的,要是被宋徽宗当面狂飙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高世则是宗室,自己感觉这件事占理,为的是朝廷尊严,便冷冷地回道“那么叶大人有何良策?”

叶梦得淡淡道“适才唐相和李相准备出兵,但是如此布置只是在宽慰自己,李禄手中没有援军,一旦李禄失败,呼延灼的七千人马又能起什么作用。只要过上三四个月,黄河结冰,那里不是渡河之地,水师根本不起效果,最起码把二十万勤王军调到汴梁之北,户部和三使司调运粮草军饷。”

叶梦得说的是常识,李纲脸一红,低头默然了一会道“叶大人所言极是,本官是个无用书生,军旅之事还是陌生,务望大人以国事为重,不吝指教则个。”

叶梦得微微点头道“下官若不是以国事为重,怎会出来得罪人,我保举两个人作为大人的助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大人的法眼;一个是太常寺主簿张浚,一个是东道副总管朱胜非。”

唐恪等人笑了起来,无不认为叶梦得是故意给李纲难堪,姚平仲劫营大败后,被张浚以专权之名弹劾,言辞激烈不可重复;朱胜非更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人,原先是应天府的通判。李纲却没有发怒,认真地问道“张浚我知道,朱胜非才能如何?”

叶梦得想了片刻说“与吕颐浩相似,才情相似,志向相似。”

吕颐浩被郭药师献给了金人,现在还囚在幽州,李纲与吕颐浩共事一年,熟悉吕颐浩;李纲听完点点头说“叶大人放心,我会与他们见面的。”

叶梦得微笑颔首,随即向宋钦宗跪下,祈求致仕还乡,宋钦宗并不意外,现在朝堂上新人辈出,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在对待蔡京的问题上是出奇地一直;叶梦得又和蔡京有瓜葛,处境有些尴尬,短时间离开朝堂,离开大众的视线,对于叶梦得来说不是坏事。但是宋钦宗更怕叶梦得跑去太原,作为蔡京的左膀右臂,叶梦得在朝堂上资料不是太原的任何一个人可比的,就是梁寻也不能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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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推荐两人

第二天早朝,得知宋徽宗不打算回京,宋钦宗和宰相们反而都松了一口气;随后姚古收复潞州的消息更是让人哭笑不得,谁不知道潞州没有金军了,姚古才再次从泽州出兵,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潞州城。这样的事情,名将姚古都拿来邀功,可见当时泽州、潞州的战事不堪到什么程度。

后面议论的全部都是头疼的事,二十万勤王的大军现在在各地折腾,对朝廷不断指责,军费和赔偿金国的巨额费用让户部、漕运等部门都是叫苦连天;河东失败后,完颜宗辅和完颜阇母现在狠下一条心来,一定要打下中山和河间全境,朝野呼吁朝廷出兵增援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御史们更是打了鸡血一样指责宰相们无能。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郓王赵楷的定北军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之众,太原自完颜娄室被杀后再也没有了金军,朝廷在河南河北还有几十万大军,有什么理由不去增援詹度他们。加上高俅等人为了自己的面子,始终说自己手下的将士不亚于杨志等人,更是给了御史们指责的理由。

虽然朝廷先后以丢失领土的罪名杀了李彦和梁方平,但是民间呼吁杀蔡京、童贯、梁师成、朱勔的声音依旧不小。而种师道建议种师中率领秦凤军尾随金军半渡而击之的建议被拒绝后,再也没有上过书;主持军事的太尉高俅没有主张,只留下一帮文臣在争吵,吵得宋钦宗都有些头疼。

好在李纲和唐恪终于结束了争论,决定任命李禄为河北东路安抚使负责真定、大名两府,调种师中、杨惟忠两路大军前往驰援,再调一支两千人的江南水师北上黄河,和禁军五千人在黄河南岸驻扎;宋钦宗同意后,唐恪点呼延灼、宣赞率领禁军,刘黑龙督率水军,一起驻守在黄河边。

唐恪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对于杨惟忠是否会从涿州撤军,唐恪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祈祷不要惹怒那些金人;康州防御使高世则就在这时候出列说“杨志挑唆郓王占据太原,动摇我国与金国的和谈,其罪当诛,应该废除公主与杨志的婚事。凡是依附于太原的官员全部解除职务,按律问罪。”

尚书左丞、同知枢密院事蔡懋和尚书工部侍郎郑望之相继出列赞同,一个比一个慷慨激昂,李纲没有心理准备,听说大吃一惊,这件事看上去釜底抽薪,实际上没有什么作用,只会让太原的那些人与汴梁死磕。赵楷和杨志并没有谋反,一直在抵抗金人,朝廷的举动一定会再次挑动老百姓的神经。

耿南仲没有说话,站在一侧,始终观察着李纲的神色。中书侍郎王孝迪不免冷笑一声,这件事分明是耿南仲策划的,这个人真的是只做无用功;谁不知道郓王和杨志折腾得越激烈,对宋徽宗越有利,宋徽宗绝对是置之不理。宋钦宗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料着这里面必有重大事故,就看向孙傅,看孙傅是否了解。

孙傅自然不会出头,这件事要是出了头,什么风骨之类的话以后就不用提了,绝对会被太学生和武林人士打得半死;蔡懋三人没想到遇见如此尴尬的场面,竟然没有人说是,也没有人说不是。唐恪等了半天,看宋钦宗死不吭声,无奈出面道“公主父母还在,这件事不如行文润州,请太上皇和太后做主裁决。”

翰林学士叶梦得出列道“光是文书恐怕不够,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如请高大人和郑大人去一趟润州,当面向太上皇陈述其中的厉害。”

叶梦得是蔡京的人,这个提议的用意险恶,高世则和郑望之怎么不省得?两人是万万不肯去润州的,要是被宋徽宗当面狂飙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高世则是宗室,自己感觉这件事占理,为的是朝廷尊严,便冷冷地回道“那么叶大人有何良策?”

叶梦得淡淡道“适才唐相和李相准备出兵,但是如此布置只是在宽慰自己,李禄手中没有援军,一旦李禄失败,呼延灼的七千人马又能起什么作用。只要过上三四个月,黄河结冰,那里不是渡河之地,水师根本不起效果,最起码把二十万勤王军调到汴梁之北,户部和三使司调运粮草军饷。”

叶梦得说的是常识,李纲脸一红,低头默然了一会道“叶大人所言极是,本官是个无用书生,军旅之事还是陌生,务望大人以国事为重,不吝指教则个。”

叶梦得微微点头道“下官若不是以国事为重,怎会出来得罪人,我保举两个人作为大人的助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大人的法眼;一个是太常寺主簿张浚,一个是东道副总管朱胜非。”

唐恪等人笑了起来,无不认为叶梦得是故意给李纲难堪,姚平仲劫营大败后,被张浚以专权之名弹劾,言辞激烈不可重复;朱胜非更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人,原先是应天府的通判。李纲却没有发怒,认真地问道“张浚我知道,朱胜非才能如何?”

叶梦得想了片刻说“与吕颐浩相似,才情相似,志向相似。”

吕颐浩被郭药师献给了金人,现在还囚在幽州,李纲与吕颐浩共事一年,熟悉吕颐浩;李纲听完点点头说“叶大人放心,我会与他们见面的。”

叶梦得微笑颔首,随即向宋钦宗跪下,祈求致仕还乡,宋钦宗并不意外,现在朝堂上新人辈出,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在对待蔡京的问题上是出奇地一直;叶梦得又和蔡京有瓜葛,处境有些尴尬,短时间离开朝堂,离开大众的视线,对于叶梦得来说不是坏事。但是宋钦宗更怕叶梦得跑去太原,作为蔡京的左膀右臂,叶梦得在朝堂上资料不是太原的任何一个人可比的,就是梁寻也不能相提并论。



第八百三十一章 景王会客

宋钦宗想了半天说“朕有时候还想早晚请教,叶爱卿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和李相、种帅一样,在家里养病吧。”

叶梦得无奈答应,他并不是想急流勇退,也没打算现在就去投靠赵楷,而是汴梁和朝堂上的形势太紧张;明摆着宋钦宗很快就要灭了蔡京,叶梦得不想殃及池鱼,到时候被那些御史们惦记上,可是宋钦宗这么说,叶梦得不能不答应,难道自己比李邦彦、种师道还牛?

宋钦宗又对郑望之说“郑大人,你去润州一趟,务必向太上皇说清楚利弊。”

郑望之心里发苦,皇家的事真的是不能随意参与,高世则是宗室,提了异议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只是附议,却被派去润州;这件事用脚想也知道,太上皇也不会答应,只能看郑太后会不会出手。

郑望之退朝以后,便立即去皇城东南的高头街,备了礼物来到景王府,景王赵杞是郑太后的亲生儿子,要想走捷径,郑望之只能走景王这条路;景王赵杞听到禀报,亲自迎出二堂来,在阶下拱手笑道“早上听见花园喜鹊叫,原来应在郑大人身上,郑大人可是贵客,难得一来。”

景王赵杞话里有话,郑望之尴尬地笑道“王爷是明白人,下官一直是不得其径;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汴梁被围的时候,下官整日惶惶不安,为大宋担忧。谁曾想金军退去,今天在朝中又遇见一件事,更是令人难堪。”

景王赵杞把郑望之带到客厅,笑道“本王听说了,都敢对皇家的事情指手画脚,是哪个混蛋的提议。”

景王赵杞没有真的发怒,让郑望之稍稍安心,两人说着话一同走到内堂,景王府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酒菜;郑望之心里暗下思忖,究竟是王爷,事事都能预料在先,恐怕就在自己买礼物的时候,景王已经和手下讨论好了所有步骤。景王赵杞将郑望之让到客位上坐了,拱了拱手道“郑大人,我们边喝边谈,说吧,有什么事?”

郑望之尴尬笑道“王爷盛情,下官不敢搪塞,这本是郑修年和耿南仲、高太尉商议好的事,下官不得不出面。”

郑望之是张邦昌的人,现在张邦昌被完颜宗辅作为人质带走了,郑望之便巴结上了耿南仲;景王赵杞心里门清,见郑望之脸色不自然,便笑道“我明白,高太尉和郑修年都是自作聪明的人。”

郑望之听说,心里有些失望,脸上倒笑了“只是这建议有几分道理。”

景王赵杞见他故意将言语来顶撞,心里倒十分着恼,端着酒杯偏头想了一想道“杨志和三哥的事,朝廷想是十分恼怒,但是其他同犯又当如何,既然是按照律法,各寺自行弹劾便是,郑大人的意思……”

这是要一网打尽的意思,郑望之将手上端的酒杯轻轻向桌上一放,苦笑道“王爷,这样的事情想必圣上已经做了安排,下官就是去润州一趟。”

想要好处还不肯出力,景王赵杞皱了眉道“郑大人要知道,这件事牵扯面极大,按照我对八妹的了解,她是绝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的。我问你,万一秀州盐场出了事,你们打算如何处理?据说所知,现在户部可没有什么稳定的进项。”

郑望之一惊,秀州盐场和赵楷兄妹的商号可是一年要给朝廷十几万两白银,要是出了纰漏肯定会引起连锁反应,郑望之明白了赵杞想要什么,赵杞想要的是赵楷和赵缨络手中的盐场商号,可是这件事郑望之不仅没本事答应,也不敢答应,郑望之支吾道“王爷,有些事是户部和开封府的事”

景王赵杞笑笑,敬了郑望之一杯酒说道“你看,有些事光是感觉不平是不行的,做臣子的要临难苟免,要不然怎么能上对君上下对百姓?”

郑望之受了景王赵杞这番奚落,也不敢发作,一顿酒越喝越没有心情,不多时就感觉心里不舒服,以不胜酒力为名告辞而去。景王赵杞没有怪罪,笑吟吟地送到二堂,看着郑望之走下台阶出了前院门,对走来的宋公明说“三哥的余威还在,一个个都不敢动啊。”

“耿南仲他们明白郓王一方高手如云,现在不敢玩阴的,要是彻底翻脸,像郑望之这样的人恐怕活不了几天,都不需要派杀手,只要把他以前做过的事翻出来就行。”宋公明也有这本事,可是景王赵杞犹豫,赵杞不敢像赵楷那样,车马炮拉出来与宋钦宗对着干,看上去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实际上很可能在错失良机,宋公明沉声道“王爷,太上皇不回来一定有原因,王爷不如提出去拜见太上皇,离开汴梁这个是非之地。”

景王回过头,疑惑地问道“公明,你想到了什么?难道?”

宋公明点点头说“要是河北真的丢了,郓王南下关中,王爷认为童贯等人会没有动作?我想皇上也清楚这一点,现在陈东等人怒气难填,所以童贯、蔡京等人死期将至,会被当做这一次汴京之败的替罪羊抛出去。”

这个说法赵杞信,太原之围被解,让朝廷的几位宰相在读书人和老百姓眼里威信扫地,汴梁的十几万禁军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也是太尉高俅脸皮厚,换一个人早就引咎辞职了。拿童贯、蔡京开刀无疑是一步好棋,可以平息一点民间的怨气,也是让宋徽宗失去最主要的支持。。

赵杞有点遗憾地问“难道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宋公明坦然道“我们站在皇上一边,会得罪太上皇;要是站在蔡京一边,一定会让皇上恼怒,所以我们只有置身事外。叶梦得要求还乡,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不过蔡京、童贯这样的大树倒了,不知道多少猢狲乱跑,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王爷要是有意,正是招揽人的好机会。”



八百三十二章 失望

景王赵杞见郑望之故意将言语来顶撞,晓得郑望之对自己并不服气,心里十分着恼,只是怕自己失了身份;现在大哥宋徽宗正在火头上,下面的这些官员随便胡说什么都信,景王赵杞不愿随便惹麻烦,端着酒杯偏头想了一想道“杨志和三哥的事,朝廷想是十分恼怒,但是其他同犯又当如何,既然是按照律法,各寺自行弹劾便是,郑大人的意思……”

这是要一网打尽的意思,跟随郓王赵楷逃走的可有不少权贵,要是定位谋反株连,不知道多少人家无辜受害;郑望之这才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暴发户,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在这些权贵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郑望之将手上端的酒杯轻轻向桌上一放,苦笑道“王爷,这样的事情想必圣上已经做了安排,下官就是去润州一趟。”

想要好处还不肯出力,景王赵杞皱了眉道“郑大人要知道,这件事牵扯面极大,按照我对八妹的了解,她是绝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的。我问你,万一秀州盐场出了事,你们打算如何处理?据说所知,现在户部可没有什么稳定的进项。”

郑望之一惊,秀州盐场和赵楷兄妹的商号可是一年要给朝廷十几万两白银,要是出了纰漏肯定会引起连锁反应,郑望之明白了赵杞想要什么,赵杞想要的是赵楷和赵缨络手中的盐场商号,可是这件事郑望之不仅没本事答应,也不敢答应,郑望之支吾道“王爷,有些事是户部和开封府的事”

景王赵杞笑笑,敬了郑望之一杯酒说道“你看,有些事光是感觉不平是不行的,做臣子的要临难苟免,要不然怎么能上对君上下对百姓?”

郑望之受了景王赵杞这番奚落,也不敢发作,一顿酒越喝越没有心情,不多时就感觉心里不舒服,以不胜酒力为名告辞而去。景王赵杞没有怪罪,笑吟吟地送到二堂,看着郑望之走下台阶出了前院门,对走来的宋公明说“三哥的余威还在,一个个都不敢动啊。”

“耿南仲他们明白郓王一方高手如云,现在不敢玩阴的,要是彻底翻脸,像郑望之这样的人恐怕活不了几天,都不需要派杀手,只要把他以前做过的事翻出来就行。”宋公明也有这本事,可是景王赵杞犹豫,赵杞不敢像赵楷那样,车马炮拉出来与宋钦宗对着干,看上去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实际上很可能在错失良机,宋公明沉声道“王爷,太上皇不回来一定有原因,王爷不如提出去拜见太上皇,离开汴梁这个是非之地。”

景王回过头,疑惑地问道“公明,你想到了什么?难道?”

宋公明点点头说“要是河北真的丢了,郓王南下关中,王爷认为童贯等人会没有动作?我想皇上也清楚这一点,现在陈东等人怒气难填,所以童贯、蔡京等人死期将至,会被当做这一次汴京之败的替罪羊抛出去。”

这个说法赵杞信,太原之围被解,让朝廷的几位宰相在读书人和老百姓眼里威信扫地,汴梁的十几万禁军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也是太尉高俅脸皮厚,换一个人早就引咎辞职了。拿童贯、蔡京开刀无疑是一步好棋,可以平息一点民间的怨气,也是让宋徽宗失去最主要的支持。

赵杞有点遗憾地问“难道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宋公明坦然道“我们站在皇上一边,会得罪太上皇;要是站在蔡京一边,一定会让皇上恼怒,所以我们只有置身事外。叶梦得要求还乡,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不过蔡京、童贯这样的大树倒了,不知道多少猢狲乱跑,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王爷要是有意,正是招揽人的好机会。”

赵杞有了点兴趣,问道“怎么说?”

宋公明深吸一口气说“郓王此次去太原,是被皇上逼得毫无退路,他和康王不一样,去了金国不仅生死难料,受尽屈辱是正常的,所以他和杨志、谭稹等人才会义无反顾。这是一个大手笔,郓王要是能在北方打下一片底盘,就可以以此与汴梁扳手腕,纵然登不上帝位,在那个地盘上依旧如皇帝一样。

但是郓王此举的坏处更大,既然他脱离了皇族,此生正常继位的可能几乎为零,地盘再大,在大部分的士大夫眼里,与昔日的割据节度使没有差别,不会再抱指望。皇上清楚童贯、蔡京势力,必定是雷霆手段,相关之人玉石俱焚,其中难免有误伤,正是王爷招揽的好机会。”

景王赵杞沉吟片刻说“此事我会叫郑修年他们去负责,谢石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宋公明大失所望,自己出的主意应该自己出面才对,郑修年那种墙头草找来的人又能成什么大事;不过宋公明脸上没有一点不悦的神色,斟酌着说“因为潞州丢失,谢石的计划不幸夭折,他们滞留在泽州,据说商队已经解散,浪子燕青去了折家控制的麒州火山镇;谢石、孙立等人一路西行去了渭州。”

赵杞目光闪动着说“听说谢石这趟是皇差,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安排人去渭州、火山镇,一定要查清楚谢石、燕青他们在做什么。”

宋公明答应一声,心里不以为然,谢石等人就算有所隐瞒,不外乎是财宝、典籍之类的秘密,你一个王爷还在乎那些东西,既然你想在宋钦宗手中分一杯羹,就要把心思全部摆在这上面;宋公明一个侧身看见了赵杞眼中的光芒,立即发现自己恐怕猜错了,赵杞应该是为了某个人在问这些,难道赵杞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赵杞没有察觉,反而换了一个话题“父皇绝不会同意改变八妹的婚事,哪怕母后出面都没有用,我就在郑望之回来以后,向大哥提出去润州如何?”

宋公明微笑道“王爷高明。”



第八百三十三章 太行设想

宗泽确定了离开蔚州的日期,派人来金城通知张所去上任,张所动身前专门去拜访了杨志,不仅是因为杨志的推荐,而且杨志作为云中总管,以后也是张所的上司。张所在杨志离开涿州后,曾经协助王坪坚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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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章 诛杀童贯1

郑望之被宋徽宗赶回汴梁的第二天,陈东再次上书要清算六贼,带着三百多太学生跪在午门外,李纲出面劝说都不顶用;朝中的御史们也开始上书,宋钦宗决定贬童贯为左卫上将军,宋徽宗还来不及阻拦,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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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诛杀童贯2

姜佑驹微笑着出现在童贯身侧说“童大人,还是不要反抗了,免得死更多无辜的人。”

童贯大笑道“能和逍遥岛的高手一战,本官死而无憾。”

姜佑驹长剑出鞘,矫若惊虹,剑影笼罩着童贯的全身;让姜佑驹意外的是,童贯竟然不躲不避,直接一步走入剑影,双手变爪,转眼便抓住姜佑驹的双臂。童贯一个太监竟然练的是金钟罩,姜佑驹吃惊之余,长剑未能刺穿童贯的左肩,双臂已经被童贯折断,骨骼全部被握的粉碎。

童贯正在得意,逍遥岛的高手又如何,还不是在自己面前吃瘪,什么领主,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下;童贯猛感觉身后的大椎穴一凉,一根细刺已经透胸而过,童贯回头看见灵猫手中的峨眉刺。童贯吃惊地顿时失去血色,自己身上穿着瘊子甲,怎么会被一件镔铁武器刺穿?

灵猫冷笑道“童大人,没想到吧,瘊子甲的甲片也可以被换掉,我的手艺还不错吧。”童贯脸色衰败地倒下去,童贯一死,童贯的手下再也没有心思厮杀,纷纷夺路而逃。州

衙内的八个人无人战死,秦南仁、呼延聪和黄泉书生关轲乌投降;外面的八奇中,笑弥陀寒全盛本来就是宋钦宗的人,梅花剑客阎不山临阵倒戈,除了蝙蝠道人和骜德逃出,另外四奇全部被杀。

张澄满意地对逍遥岛二领主紫霞真人说“多亏你们逍遥岛出手,要不然童贯这厮还真不好拿下。”

紫霞真人看出了张澄那种上位者的态度,没有丝毫恼怒,淡淡地说“童贯的实力不弱,哪怕大人早有安排,我们也损失了三名高手,姜佑驹双臂已废,破军和廉贞战死,恭喜大人完成圣上的使命。”

逍遥岛付出这么大的损失,张澄当然晓得自己欠了一个大人情,向紫霞真人陪笑道“下官心里清楚,就按圣上说的,童贯一行的物品由你们逍遥岛处理,下官只要带着童贯的人头回去就可以。”

张澄让灵猫砍下童贯的人头放入水银桶中,命秦南仁、呼延聪、关轲乌、阎不山四人开路,自己带着寒全盛、灵猫和一应手下随后,护送童贯的人头回京。郭仲荀和万名胜捷军在润州,那些人都是童贯的私军,其中不乏对童贯忠心耿耿的人,张澄不得不考虑这些人会半路拦截或者复仇。

秦南仁等人原来都是童贯的心腹,对于童贯沿途的安排人手都了如指掌,一路上虽然遇到十几起伏击,好歹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张澄绕道江州过江,快马加鞭地赶回汴梁。

童贯的人头在汴梁城头悬挂,万人欢庆,侍御史孙觌等人倍受鼓舞,开始上书极力陈述蔡京的奸恶,说天下士人认为蔡京是六贼之首,蔡京没有理由能躲过这一劫;孙觌开了头,后面的奏章源源不断,从蔡京到蔡绦差不多全部被参奏,连梁寻的逃跑也变成了蔡京的指使。

于是蔡京以秘书监的身份被编管南京,随即连贬崇信、庆远军节度副使,衡州居住,蔡京从杭州出发半路再迁到韶、儋二州。蔡京在赴儋州贬所时,虽携带大量金钱,但是没有人做他的生意,用钱也买不到东西,感慨自己失去人心的情绪中,蔡京作诗一首“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遥望神州泪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谩繁华,到此翻成梦话。”

蔡京走到潭州,饿死在崇教寺,终年八十岁,其子蔡脩当夜暴病而亡;随着蔡京死去,蔡翛被赐死,蔡攸安置雷州,蔡绦流放白州,朱勔安置循州。蔡攸到达雷州的第十天,朝廷圣旨又到,直接在雷州判蔡攸斩立决,当场诛杀;朱勔在循州同样被杀,首级被带回汴梁示众。

六贼一下子死了五贼,太学生陈东、布衣张炳跟着上书指斥留在汴梁的梁师成,张炳指出梁师成就是李辅国;陈东说梁师成有异心,窃取定策之功,应该依法惩处。宋钦宗感念梁师成扶持自己,哪怕迫于公议,都没有下达驱逐梁师成的命令;梁师成自己也小心翼翼,寝食不离钦宗,即使钦宗上厕所,他也侍立于外,唯恐遭遇不测。

陈东没办法,就带着大批的学子去找李纲,李纲正忙得晕头转向,抽时间见了陈东,得知是这件事,李纲苦笑着说“你们停一停,现在北方又出事了,需要官员们安心去处理,蔡京和童贯的门生故吏大批的辞职,很多衙门都快没人了。你们有这个精力,不如出来做事吧。”

陈东摇头说“梁师成不除,我不会做官。”

朱胜非和陈东在太学就认识,走过来说“陈东,你要学学邓肃别折腾了。朝廷在河北失败了,这两个月中,河间知府陈遘被叛将沙振所杀,全家十七人全部遇难,沙振投降后,整个河间府已经被金军占领;种师中增援中山府失败,只把中山安抚使詹度和部分军民救出来,定州失守,种师中和李禄两军正在节节败退中,现在战线已经南移到大名府。”

陈东一愣“这么严重,杨志和杨惟忠都没有出兵?我要给赵楷、杨志写信,发动士林谴责两人这样不顾国家死活的人。”

朱胜非无言以对,陈东的头脑就是没有其他的东西,现在朝廷根本不给太原、云中物资,他们怎么会出兵,杨惟忠正是因为没有粮草才不愿南下,怕在路上军心恐慌自乱阵脚,而汴梁增援中山都没有全力以赴。若是按照陈东的理论,金兵在汴梁城下没有出战的十几万禁军又算什么,那些不敢出战非要议和的朝臣又算什么。

李纲叹了口气说“陈东,有的事你不懂,耶律余睹已经被完颜杲打败,丢失了归化州、新州、顺州等地,正在大同府苦苦支撑,一旦耶律余睹失败,杨志就要与完颜杲交手,云中正面临着一场恶战。增援河北本就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战斗。”

国事如此,李纲的眼光与以往大不相同,说得陈东傻了眼。



第八百三十六章 疑难重重

杨志实际上已经出发了,耶律余睹在大同府挡住了完颜杲的大军,但是新州的完颜希尹对蔚州形成了威胁,杨志和岳飞、韩滔商议后,决定杨志率五千人马增援蔚州,倒不是杨志自以为比岳飞能打,而是担心岳飞的资格不如张所、宗颖,压不住两人反而会弄出纠纷,南宋与金国很多战役,不是军队不行,而是互相拆台,满满的狗血剧情。

最出名的就是宋金陕州之战,在另一个时空,建炎三年底,陕西金军主将完颜娄室汇合诸路金军围攻陕州。当时陕州守将为李彦仙,李彦仙遣使向张浚求援,提出撤出陕州,避实就虚,扼守山险。但张浚没有同意这一方法,要李彦仙死守,命令去曲端救援。但是曲端认为陕州的金兵围攻之下难以守住,援军有被金军灭掉的危险,于是按兵不动。

李彦仙苦战到建炎四年正月十四日,陕州城弹尽粮绝,终被金军攻陷,李彦仙突围至黄河北岸,得知金兵在陕州城中大纵屠戮,愤而投河自尽,年仅三十六岁。金军占领陕州之后直逼潼关,吴玠先胜后败,曲端将吴玠降为怀德军知军,但张浚即升吴玠为秦凤路副总管兼知凤翔府,曲端和吴玠也因此反目成仇。

张浚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调动陕西五路宋军,在富平要与金军展开会战,曲端出面劝阻,认为陕西五路的宋军二十万之众在战斗力与金兵尚有很大差距,但是张浚不听,以彭原店之战失败为由罢去曲端的职务。结果富平之战宋军失利,张浚退驻兴州,斩环庆经略使赵哲,在吴玠推波助澜,张浚以谋反的罪名将曲端交由康随审问,曲端因酷刑死于恭州,年仅四十一岁。

其实这些人对于大宋的忠心都没有问题,眼光能力都有,张浚、吴玠后来都是南宋名将,多少次挽狂澜于欲倒,出现这种自损大将的事情,大多是意义用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所以岳飞在风波亭出事的时候,不管在朝在野的名将,只有韩世忠夫妇出面质问秦桧。

杨志不想在云中这小小的地方就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亲自点起五千骑兵前往蔚州,杨志命令韩世忠为前站先锋,带领一千骑兵先走;命韩滔为副将,和自己带领三千骑兵作为中军,千夫长分别是吕方、杨林、王定;乙室白答带一千骑兵随后策应。王定是在大名府失守后跑来金城的,做了韩滔的副手。

谁知道韩世忠接过将令以后犹豫了一下,拱手施礼说“杨总管,我夫人来了,想和我一起出征。”

王定、乙室白答等人都大笑起来,连岳飞、朱武也傻了眼,拔思母部和乙室部都有善射的女子,但是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都不会让女人出去打仗,韩世忠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小温侯吕方和韩世忠关系不错,急忙劝说“世忠,战场上刀剑无眼,不要伤了嫂子,再说,蔚州我去过,我不缺女人。”

是男人都懂吕方的意思,不少人嘿嘿笑了起来,杨志摆手说“吕方,别费口舌了,世忠说的人和你不一样,那是头真正的母老虎,韩世忠,是不是梁红玉?要是梁红玉,就让她和苏格一起做你的副将,要是别人就免谈,赶紧出发。”

杨志看人的眼光一流,无论岳飞还是韩世忠,都证明了当初杨志下大本钱是值得的,所以张所去蔚州担任知州,没有人提出异议。听杨志这么一说,朱武一使眼色,所有人都改为暗笑,但是韩世忠一愣,他已经娶了三房妻妾,外人根本不知道三人叫什么名字,杨志是怎么知道梁红玉的,并且知道梁红玉能打仗。

不过杨志同意了,韩世忠还是高高兴兴地跑到外面通知,出兵的时候几千人都看见韩世忠身旁的枣红马上坐着一个俊俏的女将,银甲红袍,身材窈窕,手持一柄长刀。杨志和韩滔并排走在麾旗下,身后是随军的车东星、王定和宗辩,韩滔笑道“总管认识梁红玉?”看梁红玉提刀纵马的样子,韩滔就知道这个女的武功不弱,闲着没事,找杨志八卦一下;杨志可不会上这个当,梁红玉一度沦落为京口营伎,韩世忠夫妇肯定不愿有人提起,杨志很随意地改变了话题“韩世忠的眼光不会差,韩滔,你也应该把家眷接过来,汴梁那边不安全。”

韩滔苦笑一声,杨志准备易帜的时候,是通知手下将领把家人接到金城,像孔彦威、王贵等人就是全家跑来了,但是自己和岳飞做不了家里人的主,谁知道赵楷到了就变成定北军,好在与金城做生意的商行多,保持着联系。韩滔摇头说“我跟随宋三郎的时候已经接过一次,这一次他们是死活不肯出来,好在没什么事情。”

杨志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当然知道是李纲和朱胜非的原因,耿南仲就提出要严惩太原云中的这些人,全部按照叛逆处理;被李纲、朱胜非在朝中驳斥,李纲说要是把太原那边的人都当做叛军,就意味着双方是敌对的,赵楷要是用这个理由攻伐河东各地,杀向河北或者关中怎么办,朝中官员的家眷在河东的怎么办?兄弟阖墙,转眼就会变成皇统之争,中原必将赤地千里。

宋徽宗还在,要是宋钦宗与赵楷形成皇统之争,在金国的逼迫之下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事,所以宋钦宗最后无奈作罢。但是这样的做法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影响了太原这边很多人的想法,所以赵楷也很无奈,下令不得主动挑衅,不得去占领大宋的城池。

这一命令让云中和太原的定北军大军只能往北打,可是与金国死战,没有大量的兵源和物资的补充,那几乎就是一场自我毁灭的战斗,所以三军的士气并不是很高,宗泽和杨志书信往来,只能是先保住已有的地盘再说。



第八百三十七章 车辙印

初秋时候,正是秋风飒爽的时候,一阵风刮过树林,枝头摇曳,黄叶漫天;五千人马都是老兵,大队人马前行,马蹄作响,不见尘头飞起。军队在田野中前进,宛若一条长龙,带着弥漫不断的尘土直奔蔚州;杨志收回思路,打破了尴尬“韩滔,现在中山、河间差不多已经全部是金人的天下,金军南下是必然的结果,汴梁不安全,就算不肯来云中,最好让他们去江南落脚,要是需要的话,回头朝朱武支一笔钱。”

韩滔把这话听进去了,晓得杨志不是在乱说,杨志自己没有过来的家眷全部在江南,于是点头说“我知道了,打完这一仗我就安排。”

杨志想起朱武在推演的时候说的话,马鞭指了前方人马行列,便向身后的王定问道“金人斥候厉害,若在高处张望,前后数十里的军马行动,估计瞒不住对方。我们出发仓促,需要与蔚州军队合做一处,你在河北与金军东路军交过手,他们的战术如何?”

王定几个月来跟随韩滔出战和平日练兵,已经熟悉了沧浪营的战法,颔首说“河北主要军队松懈,尤其收复燕云以后,更感觉不训练也不碍事,在和金军作战中,根本没有象我们这样的撒网侦查,差不多是到了哪儿就是哪儿。所以以多敌寡,却往往失去先机,加上战斗力不堪,差不多是被对方各个击破。”

杨志颔首说“种师中大军已经杀入定州重围,却不敢死守定州就是这个原因,怕孤军被困城中,外面再无援军,还不如撤回来从长计议。我们这次出兵其实就是围魏救赵,只不过救的是大同府还是大名府,就要看吴乞买的决心。”

金军将大名府、滑州等地还给了大宋,现在大名府就是抵御北方的第一道屏障,吴乞买要是决心大,不顾云中的胜负,全力南下,杨志只能周旋于大同府;除非吴乞买志在必得,杨志才会考虑是不是出太行山,和杨惟忠、王坪一起征战河北。

战马狂奔,不到两个时辰,大军已经出了应州境界,转向西南便是蔚州;杨志早在两天前就派人报信,行不多远,斥候就汇报,蔚州兵马都监宗颖带着五千骑前来,随行的将领是秦光弼、陈淬、王孝忠等人。双方见面,宗颖向杨志汇报“张知州已经率领大军移至飞狐县,让我来接应总管,为了防止金军抢掠,已经将附近百姓移到县城,路边的村庄基本上没有人,只是些空寨子。”

杨志特地去路边庄院观看,百姓确实逃得声影俱无,很多人家的细软什物、柴草杂粮都狼藉在屋内,只有一些野狗在墙角下嚎叫。杨志点头说“既然如此,金兵前来的时候,必有粮草车仗在后随行,我们以少击多,只有去烧劫他的粮草却是事半功倍。只是你要派人回信张知州,河北现在金军之手,他们很可能从飞狐道袭击飞狐县,所以我们只能各守一边。”

宗颖点头说“明白,我再写一封信给张知州。杨总管,这次带队前来的是完颜希尹,暂时还没有南下的迹象。”

杨志点头说“所以我们要袭击怀戎县,不在于县城,而是清夷水旁的清夷军城,那里因为有温泉,适合四季驻军,是金军的前哨,也是幽州到大同的粮食转运之地。”

不过真到动手的时候,杨志依旧比一般人谨慎,在宗颖的手下和韩世忠确定了金军运送粮食的路线,杨志还是亲自去查看了一番,路边的村庄小屋大部分都被烧了,道路上有很清晰的车辙印,韩世忠指着沿途的痕迹说“金军所过之处,大肆掳掠财物人口,因此不像平时那样来去飘忽,在路上留下了很明显的线索。”

杨志看了半天,对着远处的树林出了一回神问韩世忠“完颜杲和完颜希尹的封地都在中京、渤海,抢掠了财物人口为什么往大同府运,况且这里已经是金国的地盘,那些村庄以后有很多的使用用途,为什么要烧掉?”

韩世忠和宗颖一惊,完颜杲的封地在黄龙府,完颜希尹的封地在会宁府,都在渤海的东面,他们就算把财物往回运,压根不需要往西走新州;韩世忠立即向四周天空观望,太阳已经西坠,发出秋季那种温和的光芒,天空中浮云飘动,远处的乌鸦群飞,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乌金颜色。韩世忠立即挑出两百骑,和打虎将李忠分头前去查看。

不到半个时辰,韩世忠和李忠回来,笨重的车辙果然在一个松林变成了大量的人脚印,比原先的人脚印多了几倍,加上护送的马蹄印,人数多达四五千人。韩世忠心悦诚服道“果不出总管所料,要是一两千人来打边草,很容易被对方在松林里伏击,只是很奇怪,对方现在在松林里没有人。”

梁红玉笑颜如花道“完颜希尹的心思够缜密的,唱戏唱全本,他不是随时随地要打伏击,而是过上一两天来一次,并且每次选择的伏击地点都会换一个地方,就算我军斥候发现不对,也确认不了是否有埋伏。”

历史上的名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可以轻视的,梁红玉正如传说中那样美貌与智慧并存,并且有一身好功夫,杨志颔首道“完颜希尹文武双全,用兵与完颜娄室不同,不讲究奇险,他不会是伏击小股人马那么简单,他晓得蔚州有一万多人马,肯定有打大仗的准备,现在幽州的是完颜宗磐,应该会派援军而来。

我们来试上一试,王孝忠,你率一千骑前往清夷军城,但是不要接近城池,从这里往北,每十里逗留一会,发现敌军立即撤回;宗颖和秦光弼率三千人马,在前面埋伏,接应王孝忠;陈淬,你指挥五百骑分成五队,在附近找五个树林拖着树枝跑动,造成大规模伏兵的样子,我带着剩下的人去前面等待幽州的人马。”



第八百三十八章 狠角色

杨志要五百蔚州骑兵,为的是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把五百人一分为二交给韩世忠和乙室白答,然后大军分为三处埋伏;待到一个时辰以后,天色渐晚,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看见清夷军城方向升起狼烟,在昏暗空荡荡的天空中分外显眼;不到半个时辰,斥候就发现大批金国骑兵从东面的三岔路口涌现出来,向西而来。

不多时大地颤抖的声音传来,金军没有打火把,在逐渐清晰的月光和星光指引下,顺着驿道而来。只是幽州在辽国手中两百多年,不管契丹、奚族、女真,还是汉族,都是能骑善射,从行军的阵型与速度,看不出来是女真骑兵还是其他什么族的骑兵;不过在杨志和手下将士的眼里,什么族骑兵都是一样。

看金军进入伏击圈,杨志一声令下,鸣锣声响,箭矢如雨一般倾泻到金军的队伍,随即三路定北军,向金军猛烈冲杀过去。金军惊慌失措中,仓猝立阵,没想到韩世忠、乙室白答只是对准后军,金军后军千余人先是被弓弩伏击,在韩世忠两军的进攻下苦苦支撑,他们竭尽所能拖住定北军,希望前面的军队杀退敌人后能来支援。

韩滔指挥的三千连环甲马却冲向金军中军,金军中军抵挡不住,片刻就被冲乱了阵脚,前军回头救援,顿时两下里混战;一时间蹄声如雷,杀声震天,三千连环甲马在杨志、韩滔的指挥下,向金军展开了猛烈攻击。杨志挥舞着龙雀刀,马前没有一合之敌,硬是带着两百亲卫,将金军的队伍撕开了一个口子。

领军的张令徽骇然失色,副将张忠嗣也恐惧万分,他们设下了这个圈套,原来是想伏击打边草的定北军,但是现在看,没有把人家套进去,反而把自己送进了陷阱。但事已至此,遇上了传说中的连环甲马,两人都知道生机已绝,唯有以命搏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火光下,杨志看见了张令徽大旗,带着亲卫就像一把巨刀狠狠斩过去,一千多连环甲马在杨志两侧呼应,不到一个时辰,前面阻挡的两千控弦被屠戮一净,张令徽早就看见杨志的大旗,只是身为主将不敢随身撤退,金军对他们这些降军惩罚极其严格,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眼看着杨志迎面杀上来,张令徽提起长枪,勉强纵马来战,两马还未相交,就被杨志的刀芒砍飞马头;张令徽身形一晃,正要跃离马鞍离马,杨志的马已经冲到面前,杨志龙雀刀带着真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张令徽连人带枪被砍成两截。王刚纵马上前,一刀砍倒张令徽大旗,大喝道“降者免死。”

王刚的声音宛若一个晴天霹雳,看见张令徽的大旗不在,金军的战志顿消,副将张忠嗣回马要逃,被早已盯上的小温侯吕方一箭射死;两面将旗一倒,金军最后一丝勇气也没有了,四散逃去,来不及逃跑的纷纷下马投降。这一战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三千多金兵被杀,定北军俘获一千多俘虏和两千多战马,张令徽、张忠嗣的人头被插矛尖上,惨不忍睹。

杨志立即下令,全军北上,狂奔三十里,围杀完颜希尹;完颜希尹的骑兵也只不过三千人,虽然还有四千步军,和宗颖只不过打得难分难解,看见大队的定北军杀来,顿时陷入极度绝望,完颜希尹目力所及之处,对方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骑兵,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完颜希尹晓得必须撤退,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没。

完颜希尹带着两千骑逃离了战场,剩下的五千人被定北军屠杀一空;只不过杨志和宗颖还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就看见北面火起,斥候打探回报,完颜希尹带着人马撤离了清夷军城,临走的时候,将全城点燃烧毁。

“是个狠角色。”杨志不由得称赞完颜希尹一句,这次定北军悄然掩来,虽然杀掉了近万金军,但是对幽州战局没有太大影响,缺少了清夷军城的物资,就算想继续搏杀,供给也无法跟上,只能退回蔚州。

张所在太行山那边有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由于增援中山、河间的战斗已经结束,杨惟忠在河北东路安抚使李禄的游说下,趁着完颜宗辅大军难移的机会,主动放弃了涿州,率军绕路到保州,与李禄前后夹击金军,小胜后退往邢州。这样不仅易州的王坪成了孤军,邢州在李禄的占领下,让定北军无法插手,一时间两头受阻。

另外宋钦宗赵桓下诏迁真定帅府于相州,派直龙图阁汪伯彦为真定府安抚使、刘光世为兵马总管,同样是不管金军的南下,而不给定北军从太行山杀出的机会。张所担心,这样时间一长,定北军就失去了最佳的出击机会。

杨志给张所去了一封信,告诉张所,宋金之战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战场将从河北扩展到河南、山东、两淮等地,不需要召集;李禄和杨惟忠下一步肯定要移师大名府,毕竟金人把大名府交给了汴梁,大名府就是河北东路的首府,汴梁再黄河北面名义上的屏障,要是没有军队防守,李纲等人是无法向方方面面交待的,现在就是一个字等。

至于王坪那边,杨志无能为力,只能让张所做好接应的准备,什么时候王坪决定放弃易州退入太行山,什么时候出兵接应。杨志不确定马扩是不是会象史书中记载在河北拉起几十万大军,卷起一道狂飙,只能隐约地提醒张所去注意马扩的消息。

等杨志回到金城,太行山中已经传来消息,数以万计的百姓从相州等地逃进了太行山,张所、杨进、马秦都收到了一两万的百姓,杨志让每处扩建五千敢战士,张所的人马留在飞狐关,马秦带着五千新兵退到金城,杨进、公孙胜抢占井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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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大胆的方案

裴宣这边起草好命令,杨志盖了私印,张三已经到了,陪着耶律余睹的使者韩福奴、蒲答前来,韩福奴在耶律余睹起兵后,一直负责与金城联系,与杨志算得上熟人。韩福奴实际上是标标准准的汉人,韩洙的族兄,见面就施礼,一脸激愤地说“杨总管,大同危急。”

大同危急,与我何干,不能我帮你们出了主意,还要保你们不打败仗吧;杨志摆摆手说“韩福奴,我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兴辽军和我们定北军的目标也不一样,唇亡齿寒之类的煽情话就不要说了,告诉我,现在战况如何?”

韩福奴被杨志说破心事,讪讪一笑说“完颜杲调集四万大军而来,乌虎里等部不敌远遁,现在只剩下我们兴辽军一万多人坚守大同府,可是物资粮草都被乌虎里等部带走,目前前线是什么都缺。大王让我来,就是想请杨总管出兵相助,你我联手击败完颜杲。”

杨志笑笑道“打败完颜杲,帮你们解了大同之围,我再回到应州,等下一次你们支持不住的时候来求援?”

杨志曾经两次托韩福奴带话给耶律余睹,让应州、蔚州出兵一起攻打燕云,但是耶律余睹那时候战事正顺利,怕杨志、宗泽出兵占据太多的地盘就没有同意;韩福奴晓得自家理亏,低了低身子说“杨总管,是我不对,当时你提议一起出兵攻打燕云的话我没有带给大王,这次大王说了,大同之战后,我军向北,你们定北军向东。”

杨志想了想问了一句“你们在朔州不是还有军队吗,为什么到这时候还不投进去,或者全军退往朔州,集中力量与完颜杲周旋,难道你们真以为大同府丢失以后,你们还有能力去死保朔州?”

韩福奴的脸抽搐了一下,他晓得杨志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在这方面,韩福奴和大部分的人一样,惊心于杨志的思维;耶律余睹担心兴辽军一下子打光了老本,所以对朔州的军队舍不得投入战场。韩福奴踌躇了半天,和蒲答交换了一个眼色,低声说“不瞒总管,大王已经通过萧合达将军与西夏联系,想将朔州送给西夏请求援军。”

韩福奴不敢不说实话,他怕杨志已经知道这件事,要是不说被杨志拆穿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杨志淡淡地说“既然你们已经不想要朔州了,何不还给我们,你们可以全线撤退去夏州,有萧合达为内应,你们可以再次召集乌虎里等部,袭占夏州、盐州、西平等地,占据盐池,尽得附近各州牧地。要是老天帮助,你们甚至可以重新占据大漠西边的天德军四州,打通与回鹘汗国的联系。”

韩福奴和蒲答全部变色,不是杨志说的这个方案不可行,而是杨志这个方案太大胆,天德军四州就是指以天德军、云内州、河清军、金肃州。那个地带原来是宋辽夏的交界处,金国就是以这四州与武州等八馆之地,和西夏商谈进攻麟州,以牵制河东的宋军。其中的天德军地处要冲,是草原往中原的必经之地,也是原先回鹘汗国与辽国的唯一的接壤之地。

西夏夏州统军萧合达原来是辽将,随辽国公主出嫁去的西夏,因为善战被李乾顺赏识,辽亡后一直有着复国之志;耶律余睹要是按照杨志这么说的去做,一旦成功就有七州之地,和西夏立国的时候差不多,问题是从此会失去西夏的支持。韩福奴支吾道“杨总管,这个题目太大,小人不敢多说。”

杨志微微一笑道“天德军四州控制的就是河套之地,丰州城、西受降城、天德军城、大荒城、东受降城联成一片,加上柔服、宁仁、河西、金肃等四县,难道不比大同这个四攻之地强?再说,西夏就算得到朔州,他们会出兵帮你们吗?要是那么简单,韩福奴你也不会到我这里来求援。”

韩福奴心里哀叹一声,西夏正是不满足一个区区涿州,要兴辽军全部投降西夏,蒲答冷冷地说“我们也可以投降金国,和完颜杲一起来攻打应州。”

杨志立刻放下脸说“那样正好,我一次性把你们全解决了,张敦固是怎么死的你们应该知道。”

蒲答无话可说,张敦固就是在平州投降以后又反悔,再投降以后被完颜宗辅放纵手下亲兵杀掉的,连一个像样的罪名都没有;韩福奴立刻瞪了蒲答一眼,向杨志陪笑道“蒲答不会说话,杨总管不要当真,可是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子得罪不起西夏。”

杨志神情缓了缓说“我再给你一点消息,就算你们全军覆没了,萧合达也会走这一步棋,与其那样,不如抱团取暖搏一搏,我就要是占据朔州,也能帮你们拦住完颜杲,牵制西夏的军队。对了,你们真要有此心,就不要与西夏的官府再联系,直接杀到夏州与萧合达会合就好。”

韩福奴两人悻悻而去,杨志立即下令调集大军,召集岳飞等人商议收复朔州,杨志认为耶律余睹算得上一个豪杰,会堵和萧合达谋取夏州的这一手,只不过耶律余睹心里肯定像扎了一根刺一样,不会让定北军轻松地得到朔州;所以要未雨绸缪,早点调动军队,到时候抢得主动。

岳飞赞同杨志的想法,面对完颜杲大军,定北军少上几千人没关系,但是要和寰州联手收复朔州,就可以将代州、朔州、武州等地联成一片。相对于朔州来言,应州就是朔州和太原的大门口,哪怕短时间被围困都问题不大。

岳飞主动起身说“末将愿意率领五千骑,和寰州的人马一起收复朔州。”

杨志点头同意,任命岳飞为主将,王贵、郭盛、拔思玄陵、贾琼为副将,特地指明收复朔州、武州后,让贾琼前去府州联系;贾琼就是从府州出来的,熟悉府州、麒州、丰州等河外三州的情况。岳飞一一同意,连夜和王贵等人点齐五千人马,悄悄离开金城,带着杨志的公文赶去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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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章 金城之战

韩福奴再到金城的时候,耶律余睹已经从大同府撤军,赵公鉴、刘儒信、刘君辅等部分守朔州、武州,看得出来,耶律余睹对定北军并不放心,留下少量的军队坚守朔州,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韩福奴语气恭敬“杨总管,我家大王也是无奈,还望定北军在适当的时候能够支援朔州;大王说了,让我留在金城,随时便于联系。”

杨志笑道“韩福奴,耶律余睹画蛇添足,这三个人要是投降金国,他是白白损失了三四千人马。也罢,你们君臣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就在驿馆呆着,好好看看结果。”

只不过两天时间,赵公鉴等人就投降了金军,赵公鉴领朔州节度使、刘儒信领武州节度使、刘君辅领云中节度使;完颜杲命赵公鉴三部骚扰寰州,完颜希尹骚扰蔚州,完颜宗磐攻打涿州,自己率领四万大军杀奔应州。大同府几经战火,百姓逃光,现在差不多就是一个军州,完颜杲就没有打算留下军队驻守,攻下金城什么都有了,攻不下金城大同也守不住。

完颜杲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不仅驱逐了归化州、大同各县的两万多百姓做劳役,还运来了一千多架攻城的投石车和两百辆可容纳八十人的巨型攻城车;沿途为了防止定北军骑兵袭击,完颜杲命完颜宗峻、完颜欢都带领一万骑兵专门保护。另外以温迪痕阿里出、纳合钝恩为先锋,耶律坦与阿沙兀野为行军参谋。

杨志等到了杨进和马秦带来的一万敢战士,自知自己不过两万人,双方兵力差距太大,派人给宗泽送去一封信,告诉宗泽不需要前来支援,然后开始准备城防。从杨志的角度,不担心金城被破,他担心的是赵楷派兵北援,被完颜杲强悍的骑兵一一击破,那样就会影响金城和太原的士气。

杨志把城外所有的水井都下了毒,再安排单廷圭带领宗辩、时迁等一批高手在城外躲藏,杨志告诉单廷圭,这一次一开始不要下毒,等金军后军到了,攻城两日再找机会在水源和稻草里下毒。杨志把方案对三人说得很仔细,金军既然带了大量的百姓,肯定会驱使百姓攻城,但是也便于单廷圭等人混入金营。

金军先锋温迪痕阿里出、纳合钝恩一路长驱直入,张三在神武镇都没有抵挡,直接按照杨志的吩咐弃城而退,让金军直接杀到金城城下。温迪痕阿里出、纳合钝恩都是久经沙场的骁将,曾经以五百人与萧干的七千大军鏖战一天,深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只是冲到城下的时候,见金城的城门大开,实在是不冲锋一次不心甘,一万铁骑杀向北门。

可是面临城头的床弩,和城门内布置成两排的神臂弓,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射死一千多人,金兵和战马的死尸堵住了道路,不得不后退十里立寨。完颜杲带着两万大军到达后,闻听战况,抚手道“这件事不怪你们,杨志的胆子太大,换做是我,也会忍不住试一试。”

完颜杲命手下查看所有的水源和附近的草地,确定溪流中定北军没有下毒才同意烧锅做饭,杨志先后派出韩滔的连环甲马、张三的重骑兵与金军交战,虽然杀死了对方一千六七百人,也损失了上前重甲兵;看得出来,完颜杲有了充分的准备,就是仗着人多和重甲兵拼死,杨志于是闭门不战。

完颜杲空有骑兵,也只能在城外折腾,让金军骑兵去袭击金城四周的堡垒,没想到定北军全撤了,金军大意之下在安边镇中了埋伏,被一下子炸死烧死上千人。完颜杲只有忍着,三天时间死了四千骑兵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不能随便折腾;等到第六日,完颜宗峻、完颜欢都到达,休息一日,装好投石车,完颜杲立即下令攻城。

天刚蒙蒙亮,启明星还在天空遥挂,城外就响起了战鼓声,金军养精蓄锐,上来就气势汹汹,无数的巨石通过一千架投石车掷向城墙上,一百辆攻城车被推向城墙;城墙在呼啸声中晃悠,虽然只有两三成的石头能抛到城墙上,张三、杨进还是命令战士们先向后躲避,在角楼等位置竖起包着牛皮的长盾牌,躲在掩体里的弓箭手立刻开始射箭。

让金军目瞪口呆地是,定北军面对攻城车是游刃有余,先是远距离用火箭攻击,让一辆辆木制的攻城车燃烧起来;等到了近处,一个个穿着重甲的步军冲到城墙边,将用油脂做的燃烧罐掷向攻城车,也不知道是什么油脂,攻城车一旦着火就无法扑灭,在转眼之间就全车烧起来,上面的金军士兵只能跳车逃命。

完颜杲只能下令全军出击,一旦攻城车全部毁了,再也发动什么大的进攻将会更难;金军除了攻城车全部投入,连这几天做的云梯也全部使用上了;这时候完颜杲恨不得打自己的耳光,投石车投到城头上的石头全部被定北军砸在了云梯上。双方已经开始不计损失了,就是看谁的人多,打到下午,完颜杲下令给老百姓一人一样武器,逼迫他们在前面参与攻城,消耗对方的人力和武器。

张三看见发出旗语,陈达带着一百名火器兵跑上城楼,趁着弓箭和飞石减少的机会,冷不防一口气扔下去三十枚霹雳雷;三十架云梯和攻城车被炸得粉碎,城墙下拥挤的五六千百姓顿时四散逃跑,一下子冲动了金军的阵脚,完颜杲担心定北军突然杀出来,冷声下令“放箭。”。

金军的弓弩手立即开始朝往回跑的百姓射箭,许多百姓情急之下就是找身边的金军拼命,等金军制止这次混乱的时候,城墙下已经血流成河。耶律坦劝阻道“元帅,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三军士气已泄,难以再战,不如明日再战。”

完颜杲苦涩地说“难怪中山、河间打了半年之久,收兵。”



第八百四十一章 完颜杲退兵

第二天,金军再次攻城,这一次从早上攻到黄昏才收兵,完颜杲知道城中有近两万定北军,怕一旦分开攻城,被杨志在某个方向杀个措手不及;战到黄昏的时候,城门上突然发射下毒药烟球,黑烟弥漫中,金军战马到处狂奔,冲撞践踏自家人马,正在攻城的金军和百姓再一次败退下来,而宋军还是没有出城,只是趁机放射火箭,烧毁投石车等攻城器械。

完颜杲撤军回营天已经黑了,金军纷纷到溪水洗澡打水,满山坡的金兵或坐或躺,在草地上歇息;单廷圭等人暗叫好险,要是一开始直接把毒下在水里或者草上,纵然能毒死几个金军,对大事无济。宗辩甚至能看见有武林高手在查看水里有没有毒,不禁笑着摇摇头,完颜杲或者他身边的某个人,和杨志一样谨慎。

看见那些高手说笑着离开,时迁和单廷圭带着人穿上金兵的盔甲,趁黑混在人群中,也不进寨,只是在提着饮用水罐的老百姓身边擦身而过,顺便把毒药下进去。这时候的大宋百姓都没有勤洗手的习惯,金人就更不用说了,并且金人的饮用水罐为了便于携带,大部分是皮囊的,容易辨认;宗辩则指挥着单廷圭的手下开始在水源的上头放下毒药,让毒药顺着水流缓缓流下去。

等耶律坦发现军中有人中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了,溪流边、营寨里都发生了士兵中毒的现象,一下子死了两千多人,还有差不多同样数字的伤者;最关键的是,营寨中食物和周围的饮水都不敢用,完颜杲立即派出武林高手去搜寻这批活动在城外的下毒者,只是单廷圭等人早已按照杨志吩咐远遁几十里。

得知大军和武林高手搜索没有找到人,完颜杲只能下令后退二十里,找一个有干净水源的地方重新下寨,到半夜才安定下来;这样一来,攻城就变得不那么现实了。完颜宗峻奉命率领五千人埋伏,要是定北军前来烧毁投石车就给对方重重一击,可是等了一夜,定北军都没有出来。

完颜宗峻看天亮完颜杲都没有安排人移动那些投石车,也没有安排军队前来攻城,就猜到完颜杲的意思,找到大帐中问完颜杲“元帅,是打算退兵了?”

完颜宗峻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和大哥完颜宗干都是拥立吴乞买的人,在朝中颇有威望;完颜杲没有隐瞒道“杨志实在狡猾,就这样一个手段接着一个手段,我们已经死伤近万人,老百姓更不用说,完全被对方吓破了胆。别看我们一路从幽州打来,现在可是疲惫之师,损失一旦超过了三四成,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还有就是粮草,杨志坚壁清野,几万人的日消耗惊人,我不能等到粮尽再退。”

完颜宗峻懂完颜杲的意思,要是全部是女真战士,也许死伤到六七成还有斗志,可是这四万人大部分是汉、契丹、奚等族的士兵,伤亡超过三成恐怕就很难再发起进攻了,四万大军已经损失了九千多,还有个三五千就会达到极限;如果粮尽而退,那就是被杨志追杀的时候。

完颜宗峻斟酌着说“元帅,我们还可以先分兵进攻其他两县和寰州,让金城彻底成为一座孤城;最差可以等到还有三天粮食的时候再退,若是就这样回去,恐怕国主那里不好交待。”

完颜宗峻在攻克大名府的战斗中受伤还没有好,完颜杲不得不照顾他的情绪,安抚说“我还没做最后决定,只是我在想杨志为什么主动放弃神武镇这些地方,你也看见了定北军守城的水平,他完全可以在四镇与我们纠缠,但是杨志很干脆地选择了攻防战,甚至在昨天那样的机会下都没有出兵袭击我们。”

完颜宗峻感觉脑海中灵光一现,迟疑地说“朔州,杨志是在拖延时间。”

完颜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杨志早派了人马去朔州,在这里就是为了迷惑我们,可是赵公鉴等人有战报送来,杨瑞在寰州也是闭门不战。不好,对方就是要用奇兵获胜,先取朔州。”

完颜宗峻赞同道“朔州与寰州不过一百多里地,一日之间便会反复,不如派快马去问问。”

两人说话间,就听见帐外脚步声急促,巡逻的纳合钝恩带着一名斥候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说“元帅,大势不好,赵公鉴三军被岳飞、杨瑞所破,赵公鉴、刘儒信战死,刘君辅下落不明。”

完颜杲立即命完颜宗峻、纳合钝恩率五千骑去增援朔州,两人正要去点齐人马,又一名斥候回报,岳飞已经袭取了朔州,刘君辅被拔思母部的人在寰州与大同府的边境杀死。纳合钝恩忍不住说“厉害,杨志是晓得朔州那边能得手,所以故意和我们反复纠缠。”

连纳合钝恩这样的莽夫都明白了,完颜杲还能说什么,苦笑道“那我们就撤军,你俩以增援朔州为名,还是率领五千骑出发,但是不是去寰州,而是绕道神武镇前面的黄花梁埋伏,要是我军撤退杨志追赶,希望能扳回一局。”

中午时分,金军就全部北上,让五千骑兵带着老百姓和伤员先走,然后毁了攻城车和投石车,大军徐徐撤退;城头上发现,立即通报给杨志、朱武,杨志断然拒绝追击“金军后退二十里下寨,实际上已经变成一种纵深,其中变化太多,等他们确实退到怀仁县再说。”。

完颜杲的大军在神武镇休息一日才烧了神武镇撤退,给足了杨志时间,可是斥候发现杨志连城门都没有打开,一直到金军撤走一天一夜,杨志才派杨林、李忠带着两千步军来到神武镇的废墟上安营扎寨。完颜杲听到回报仰天长叹“杨志,用兵如此谨慎,终是我军劲敌。”

金城是满城欢庆,能击退完颜杲的数万人马,让金城的军民有了极大的胜利感,许多原来与金人有来往的商家纷纷以各种方式出面表态,自己只是个生意人。杨志让朱武去处理了,他可不愿意阻断通商之路,但是也不能让别人看得过于随便;杨志自己接待从江南逃来的骜德。



第八百四十二章 技出同寺

骜德是养了一段时间伤才改装而来,看上去就像一个西域商人,武松已经和敖德交谈过了,差不多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在南雄州出事的那天,骜德想起童贯留在驿馆的东西,第一时间跑去拿了那个藏在马车下的木盒子逃走;只是没想到蝙蝠道人也惦记着这东西,两天后在半路上出其不意伤了骜德,抢走了木盒子。

骜德当时仗着玄功闭气装死,但是对周围的情况还是能够感知的,从声音上听,蝙蝠道长没走多远,就被追来的秦南仁、呼延聪、关轲乌、阎不山四人围杀,蝙蝠道长杀死呼延聪和阎不山后,被秦南仁两人杀死,木盒子再度易主。只是几个人都以为骜德已死,所以没有人过来查看,让骜德躲过一劫。

杨志颔首道“禅师真是命大福大,可是你要是想为童贯报仇,应该去找郭仲荀啊;如果不想报仇,就应该找一个寺庙藏身。千里迢迢,跑来金城,不知道有何赐教?”

骜德合十笑道“童太尉是个缜密的人,用五色舍利从金山寺换到地图以后,早就准备好一张假的图,骜德在拿到木盒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所幸敖德见过这张地图多次,图纸未必分得出来,但是纸张上有灰色的草颗粒记得清清楚楚,就把真图藏在身上,假图留在木盒里。原本骜德确实是想去找郭仲荀,不料到润州却发现郭仲荀投靠了高俅,连太上皇的随从都在监视之中,所以骜德只能来找杨大人,否则被皇上发现破绽,天下之大,难有敖德藏身的所在。”

宋钦宗有逍遥岛、皇城司这样的实力,绝不是敖德一个人能够应付的,没想到杨志神情不变笑道“禅师过谦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中原,还有,你不想得到其中的财富吗?有的时候一个人最能保住秘密。”

“我和四鳍禅师的命运差不多,只不过我得罪的是回鹘人,不说也罢。”骜德看杨志没有要武松、蔡庆、车东星出去,便晓得这些都是杨志的心腹之人,摇头道“至于财富,我不说出家人不贪心的假话,根据童太尉说,那是一个西夏的银矿,就是这幅图还是不够,需要其他图来作证,所以小僧自认不行。小僧只是不想被人追杀,希望大人给我安排一个栖身之地。”

骜德没有说效忠杨志的话,而是实话实说,让杨志产生了些许的好感,杨志伸手搭上敖德的左手,敖德没有躲藏,任凭杨志查看了经脉的情况;杨志一接触就松了手,看着骜德说“禅师的伤势已好,以你的武功,躲到任何地方都应该没问题,是不是有武学上的疑问?”

骜德微笑道“难怪太尉生前对你那么顾忌,果然是思维敏捷,蝙蝠道人是我们九奇之首,也没有看出我的毛病。”绝世唐门jueangn

杨志笑了笑说“是因为我修行过的修罗指,也是因为你提到了四鳍,我那时候就觉得奇怪,四鳍点拨我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武学上造诣不亚于周侗师傅,但是后来在动手的时候,和周侗师傅还是有一段差距的。现在想,四鳍禅师是应该了解修罗指的法门,修罗指和你的功夫出自同宗,你是遇到了我原先遇到过的困难;如果你不肯细说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要多看佛像,佛家的功夫往往无意藏在佛门的想象中。”

骜德大喜,他哪有不肯细说的道理;敖德明白,杨志现在的武功突飞猛进,恐怕已经和四鳍活着的时候差不了多少,杨志不会看上自己的这点小门道,四鳍就把原由说了一遍。敖德修炼的是修罗印,还真是和杨志的修罗指出自同一个寺庙东来寺,修罗印、修罗指、修罗刀是东来寺的三样绝技。

两百多年前在高昌与龟兹的战争中东来寺毁了,其门徒散落西域,逐渐来到中原和辽东,所谓的典籍都是后人编写的,和修罗指一样,修罗印的秘笈也不齐全。敖德曾经和四鳍在大漠寺见过,向四鳍和大漠寺当时的高僧请教,没有什么效果后,敖德去了吐蕃白兰寺改练了密宗功夫,听说修罗指重出江湖才赶来中原,因为带来了吐蕃十二部落的一封信,被童贯留在身边。

吐蕃十二部落,杨志仔细地问清楚,才知道就是雅鲁藏布江中游的一些部落,当时看见西夏被局限于横山,便想和大宋联盟夹击西夏;应该是方腊起义和北伐辽国,让童贯把这件事搁置了。杨志点点头说“敖德,既然如此,你我也算是有缘,你就留在这里,我把修罗指的一些运气方式都传给你,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敖德大喜,看佛像悟心法,那需要天赋和机缘,杨志直接说运气的方式是最直接的方式,可以缩短自己的许多时间。敖德立刻站起来躬身道“多谢大人照顾,敖德愿追随大人。”

武松和车东星相视而笑,敖德不惜千里而来,这才是最关键的,木盒里的图纸要是假的,迟早会被汴梁察觉;一旦被人发现他活着,逍遥岛和皇城司肯定是要到处搜寻的,现在还真的只有金城才是他栖身的地方。杨志没有耽误时间,当着武松三人的面,便说起自己和四鳍在龙门石窟的经历,尤其是自己看见那些佛像的感受。

杨志边说,双手已经开始摆出手印,一口气连续摆出了二十几个手印,敖德仔细观看着,跟着后面做动作;武松和车东星都是行家,两人看出来,杨志的手印变化随意,但是同样的手印到了敖德手中,立即融合进招式中,短短的时间,敖德最起码领悟了七个手印的真谛。杨志一直等敖德学会了这些手印才说“你先悟悟,要是有运气不畅的地方和我说,我们再讨论能不能修改运气的方式。”

运气方式就算同门也有所不同,更何况修罗指和修罗印毕竟是两门不同的武功,敖德也不是一张可以随便画的白纸,杨志不敢托大;敖德躬身道“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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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 尽在不言中

收复朔州的消息传到太原,赵楷大喜,同样杨志的建议,任命岳飞为朔州知州、单独划出武州,只不过赵楷任命刚刚跑来投奔他的李迥为武州知州,算是一种变相的平衡;赵楷知道杨志的脾气,不和看不上眼的人打交道,李迥和杨志有过一段交往,也在朔州呆过,赵楷有把握杨志不会反对。

杨志是没有反对赵楷的决定,跟随赵楷的人多了,而太原能安排人的地方太少,自己应该为赵楷解忧,况且李迥和自己、岳飞等人共过事,对朔州四周的环境也算了解;不过杨志晓得手下的人缺乏朝堂上的经验,哪怕李迥和岳飞认识,两人对对方感觉都不错,但是一旦涉及具体的事情,难免会产生冲突,杨志想把铁面孔目派过去,最起码能帮助岳飞管理朔州。

这样一来云中总管府的安排也需要更改,杨志找来神机军师朱武商议,这种时候也只能把担子压倒朱武身上,能用的人还是太少,杨志对朱武说“朱大哥,我想请你担任云中转运使,让时立爱出任应州知州,你对时立爱的看法如何?”

朱武暗叫惭愧,值此关键时刻,如此一个简单的判断,应该是自己这个智囊提出了,现在反而需要杨志开口,真的是自己紧张过度,越紧张越容易出错;转运使的职务高于知州,在云中也只在杨志这个总管之下。朱武没意见,立刻答道“时立爱不错,他的能力没问题,可以把转运司设在应州,我盯着钱财就可以了。”

时立爱对杨志的建议欣然接受,金城是时立爱做官这么多年见过最有生气的一座城市,时立爱呆了几个月,能看出来杨志、朱武都是在摸索中前进,金城有现在这样的繁华,两人花了大力气。

但是时立爱心里有疑问“你能守住这里吗?”

“金人打来,你可以投降,只要你是真的为百姓,我不会怪你的。”杨志调侃着说“刚刚得到消息,杨惟忠已经听从李禄劝说南下,涿州是注定要放弃了,所以燕云的战事会告一段落。”

时立爱真的不懂“没有了涿州,金人反而会结束战争?”

杨志点点头说“金人现在解决了耶律余睹,没有了威胁幽州的可能,他们会怎么选?肯定不会追到西夏去打耶律余睹,云中、太原是硬骨头,只有再次南下,找一个软骨头,才能填补这一系列战斗的损失,否则连冬天都是问题。河北只剩下大名府和重设的真定府,你认为汪伯彦和李禄能挡住完颜宗辅还是完颜挞懒?”

时立爱顿时明白了杨志的意思,站起来看了半天杨志挂在墙上的地图,回头说“南方是比辽东暖和,塞外各族本来就不在乎家人,金人还是渡过黄河,还是进攻汴梁?”

杨志点头说“他们只能这么计划,换做其他地方,万一遇到一个硬骨头,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损失。人嘛,总是习惯复制成功,不撞南墙,不会轻易换个方式。”娃

时立爱沉默良久说“所以你选择了云中,替郓王选择了太原,假如金军失败,你会第一时间打下大同府,直扑幽州。金军要是获胜,郓王便会出太行山,收编各路所谓的义军,与宋金争夺河北;要是汴梁失败,郓王便会想办法直下关中,重演当年北周与北齐故事。”

不愧是原来辽国少数精通汉史的人,时立爱在短短时间想明白了这两个年轻人的手段,顿时有种长江后来推前浪的感觉,难怪燕云的变换让人眼花缭乱,实际上是杨志等人在给自己创造机会。杨志这时候反而谦虚起来“没那么玄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他们不逼太上皇禅让,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时立爱无言地笑笑说“不要装出无辜的样子,我还等着看你和郓王叱咤风云,将来捞上一个更大的官职。我只是好奇,要是金军不南下,而是停止所有军事行动,一心一意与大宋讲和呢?”

杨志不屑道“李邦彦不是蔡京,他就是想用钱和物资满足金人的贪婪,他也筹不到那么多钱,再说,金人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灭宋,时大人不会以为吴乞买改吃素了,只是想过太平日子吧?”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吴乞买要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设局把阿骨打困在黄龙府;时立爱一直犹豫没走,还不是对形势难以估计。时立爱又问“你安排岳飞做朔州知州,是相信他的能力,还是忠诚?”

“能力,”杨志毫不犹豫地回答,历史上岳飞曾经经营襄阳六镇为自己北伐的根基,屯田收税无一不精,只是有的东西从商业角度看是涸泽而渔,但是杨志相信岳飞看了金城的一切会有所悟;至于岳飞的忠诚,杨志明白,岳飞只忠诚于自己的理想,在这个民族危难的时候只关心灭了金国这一件事,连身为皇帝的赵构都没有办法,自己何德何能。杨志解释道“我喜欢与志同道合的人共事。”

时立爱赞赏地看看杨志,他见过耶律淳的虚假,杨志的眼里不一样,有着说不出的清澈,压根不像一个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人。时立爱明白,杨志不是真心,就是一个自己无法拆穿的好演员。

杨志随即向赵楷上书并且附上自己对战事的看法;对于人事安排,赵楷没意见,时立爱在辽人中素有声誉,杨志花了几个月时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是对于杨志的分析,赵楷有点吃不准,找来宗泽等人商议,宗泽和种师闵、谭稹都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谭稹建议“可以任命梁寻为河北安抚使,到时候招揽愿意前来效力的人,让王善和张所、杨进一样,在太行山招募编练人马,必要的时候出山接应。”

宗泽沉吟道“如果王坪像杨志分析的那样,能守住易州并且愿意归附,可以任命王坪为幽州节度使,这样河北在两国的人都可以招募。”

赵楷大喜,这件事成本不高,收获可能是巨大的,立即问梁寻“梁大人,你的看法呢?”

梁寻到了太原担任工部主事,闻言笑道“王爷放心,我立即给那些故旧写信,只待局面一出现我就亲自前去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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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章 来吵架的耶律磊

云中总管府,杨志正在研究敖德带来的地图,外面一声“家主”,雷横带着耶律磊走了进来,两人铠甲鲜明,看不出曾经厮杀的痕迹,应该一路上还算顺利。插翅虎雷横奉杨志之命,一直与耶律磊做着各种生意,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是耶律磊亲自过来,所以雷横到了金城,就带着耶律磊开见杨志。

杨志看耶律磊明显地有些不高兴,好奇地问道“谁得罪你了,还是路上被人打劫了?”

“你,你得罪了我。”耶律磊气呼呼地说“我们是不是兄弟,萧合达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耶律余睹可以攻进夏州,我们也可以攻进夏州,也可以做兴辽王。”

耶律磊是打心眼里生气,夏州的那个局面一出,就让西夏和金国一片哗然,耶律余睹借着自己原先在辽国的影响力,让天德军和金肃州不战而降,随着联军接连打下盐州、西平,眼看着大半个河套地区落入了耶律余睹的手中。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夏崇宗李乾顺突然死了,西夏一片混乱之中,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如何平叛,耶律余睹趁机自称兴辽王。

耶律磊这次来之前和韩福奴在金肃州见了一面,一听说是杨志出的主意,耶律磊立即就相信了,耶律大石研究过杨志的战术,最厉害的不是沧浪营怎么能打仗,而是每一次都掐准了时间点,耶律磊甚至相信,王老志师徒是算准了夏崇宗李乾顺会死。现在耶律余睹在河套呼风唤雨,耶律磊十分不舒服。

杨志收起笑脸,严肃地说“你们也能?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们放弃在黑水河和西域的基业不顾一切南下,要是被西夏打败,再被金军夺取了黑水河,你们去哪里?你们只有在灭了回鹘以后,才有机会重新杀回河套。”

耶律磊本来还跃跃欲试,听杨志这么一说,耶律磊想想也害怕了,不过作为耶律大石的信使,耶律磊还是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我们和白鞑靼达成了联盟,可是大哥总感觉,可敦城还是小了。”

杨志点点头说“大哥的感觉没错,假如你们只是想做一个部落头领,可敦城不错,但要是想和金国打下去,你们就要考虑,随着战争的进行损失会越来越大,而契丹各族未必真的欢迎你们。就像耶律余睹现在,看上去风生水起,是因为他有了盐场和放牧之地,一旦失去,那些部落就会弃他而去。我认为,你们可以考虑西域的喀喇汗王朝、高昌回鹘等地,通过吞并他们扩大自己的实力,最好等我军再次杀到幽州的时候,你们直接越过沙漠收复上京、中京。”

喀喇汗王朝和辽国一直通商联姻,和耶律大石兄弟算是远亲,耶律磊对杨志知道这一切毫不为奇,只是说“远征需要时间,如果耶律余睹或金军袭取可敦城,那就岌岌可危了。”

杨志苦笑摇头“战争总是有风险的,但此刻除了冒险外,还有其他办法吗?你看我这里,郓王到了太原,我们号称定北军,其实只有太原和云中的一部分。要是担心,你们可以等到夏州战事结束再西征,任得敬就在附近,西夏十有是让他出兵,最多半年时间就可以看到分晓。”懒人听书

耶律磊经过在黑水河的艰苦磨砺,纨绔之气渐渐消散,自负和傲慢也有所收敛,思考了一阵说“你要是在半年内打下大同,是不是就直接杀向幽州?”

杨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露赞许之色,笑道“你想说甚?以为我是天神,就带着两万人马横扫燕云?幽州短时间内,对于大宋和定北军来说就是一个陷阱,中京和渤海的军队两三日便可到,只要进攻一方僵持于幽州城下,在攻城攻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各路金军就会突然杀出来,前后夹攻下换谁都必定全军覆没。”

耶律磊倒是坦率,毫不迟疑地说“你们定北军谋取的那就是夏州,任得敬和耶律余睹苦战之中,耶律余睹只有向你求援,你便可以直入西夏,将夏州等地变成第二个云中;这样纵使金军打下太原,你们也可以西去。”

眼前的战局在每一个眼里都有一个不一样的设想,杨志冷峻地说“你都看得这么清楚,耶律余睹岂会不知道,除非他已经全军覆没,否则断然不会向我求援。所以我即便有对策又有何用?以当前局势和金军的实力来推演,定北军就是一个局外的人,只是在我眼里,更危险的是汴梁,基本上就是一个死人,救无可救。只是想要争夺天下的人,基本上就是徘徊于生死边缘,只要想活着,唯有靠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耶律磊被杨志表现出来的杀气震慑,竟然一时不敢出声;杨志的情绪缓和下来,笑起来说“所以你要抓紧,把大哥需要的物资赶紧运回去,一旦西夏开始讨伐夏州,这条路就断了,你缺少什么,尽管和雷横说,好在现在河东安宁,金城大车充足,从太原等地调货来,也只不过几天的功夫。”

耶律磊点头,晓得杨志说的是实情,塞外各族信奉弱肉强食,在战争中真的是贪得无厌,换做自己,也会把经过的商队洗劫一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行动,越早回到可敦城越好。耶律磊答应一声说“听说二哥和公主订婚了,大哥让我送来一箱玛瑙石和两匹好马作为贺礼。”

杨志谢道“那就多谢大哥了,好马我留下,我会建议郓王和你们结盟,你正好把玛瑙石送到太原去。”

耶律磊望向杨志,小心翼翼地陪笑说道“现在我们和郓王无法形成夹击之势,还是等下次过来,我预先准备好正式的文书。”

耶律磊脸上的笑容更浓,雷横眼里露出诧异之色,似乎要重新认识一下站在眼前的这个不成器的前辽国纨绔。

第八百四十五章 重起纠结

雷横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没见识的江湖好汉,跟着杨志经商一年多,雷横已经能看懂很多问题,耶律磊说的完全是托词,而是对定北军的前途有些不看好,担心与定北军结盟,让耶律大石错失日后与大宋结盟的机会。

“毋需担忧。”杨志拍了拍耶律磊的肩膀,莫测高深地笑道“也好,有的事就需要水到渠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雷横,你陪耶律贤弟去南北行的仓库,可敦城需要什么,只要是我们多余的,尽可以买去。”

雷横轰然应诺,杨志用了一个买字,那就不是白送,那就好办多了。

两人出去后,杨志让其他人都出去,独自坐下重新研究地图,从敖德嘴里差不多问清楚了,童贯在章惇的孙子章佃花一百两银子买了砚台,两千两银子从陆宰手里买了五色舍利,然后在某一天,童贯就得到了线索,护送宋徽宗南下的时候,童贯去了金山寺,用砚台和五色舍利换到了一张地图。杨志很好奇,章佃、陆宰两个持有信物的人都不知道地点在金山寺,是谁告诉童贯的?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不能确定这幅地图是真的,也可能是童贯设的一个局,想让那个真正拥有地图的人跳出来;但是杨志还是有几分相信地图是真的,因为这和在乌鹭道士屋内看到的地图有几分相似,从画图和备注的习惯上来看,应该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就是乌鹭画的。

至于那个传说中的风雪盒,杨志反而认为是章惇和仲殊和尚的故意所为,无需放在心上;至少杨志对照两幅地图很长时间,也问了去过那一代的人,不仅两幅地图的差异大,而且没有人见过任何一个差不多地貌的地方。

杨志想着乌鹭临死那天说的话“这要问你的父亲,当初我们五兄弟找到了西夏的青坑,就是制作瘊子甲的铁矿……我们在沿途发现了一座银矿,原本是一辈子的富贵,你父亲却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厚,结果上面要我们带着大军前去,在半路上遇到西夏人的伏击,全军覆没,只有我和你父亲逃了回来。王厚出面硬顶,我们才无罪退出军队……王厚收复河湟后发现,西夏人到现在也没有在那一带开采银矿,但是童贯和高俅都知道了这件事,蹊跷的是当年你父亲和王厚交上去的路线图不见了……童贯和高俅在查王厚和我们五个人的底,包括我们的家人。除了我是一个人,诸空、贾和尚、木里南的家人都已经死了,就是你家里也被人搜查过……当年是有木里南带路才发现的,后来几次地震,地面早已变了样子。”

事实证明乌鹭说得没错,童贯一直在查这件事,出了自己和乌鹭等人家中,王厚兄弟是否被童贯查过并不知道;出这件事的时候,童贯并不在西军,难道童贯是听到消息才去的?是高俅和刘仲武得到的消息?和章惇、仲殊和尚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杨志都认为在这些浮出水面的人背后还有一个人,否则金山寺的消息童贯从何而来。

原以为可以放下和忘记的东西被人用不拘一格的方式提起,让杨志有了想查下去的纠结,这件事的真相未必会是什么好的结果,但是自己好歹用了青面兽的身份,现在又处在这个位置,既然有这个能力,就不能让那个便宜老爹和乌鹭这些西军将士死不瞑目。

杨志找来王老志、嚣快刀、朱武商议此事,这三个人不仅和杨志关系密切,而且当时多多少少都和西军有点关系。三人听了都是一愣,朱武立即反应过来“王厚对乌鹭这么说,就意味着银矿的范围当时在大宋控制的区域,哪怕现在西夏夺回去一部分,也是在现在交叉地带。只要有线索,我们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寻找。”

嚣快刀搓着手说“杨志,你是真的没把我当作外人,这么重要的事都和我说,你说,下一步怎么办?这件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就听你的。”

只有王老志沉声问“你是不是想不起乌鹭殿在什么地方?”

杨志点着头说“师父,你没说错,就像乌鹭说的地形已改,我也吃不准是否能记得准,除非到现场查看,并且这么多年,不排除乌鹭殿已经被人毁了。所以我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是否知道乌鹭这个人?或者是关于乌鹭殿的传说?”

王老志沉吟道“乌鹭殿我不清楚,但是我在汴梁开卦馆的时候,巢泷曾经带一个人来算命,是夜里来的,那个人蒙着脸,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全部是巢泷代言,测了一个鹭字,说是问一桩宝藏。巢泷准备了两个字,没有翻开的那个字就是乌字,两人走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暗地里跟下去,马车是进了皇宫。巢泷武功通神,我不敢靠得太近。”

“师父,别卖关子了。”杨志相信王老志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跟下去,要不然以王老志懒散的性格,肯定情愿留在屋内喝两口小酒;王老志笑着说“我是认出了那个蒙面人,他虽然换了一身衣服,只露出两个眼睛,可是我记得所有人的眼睛,他是大太监梁师成,跟过去只不是验证一下。”。

三人马上明白王老志的意思,太监说话的声音与常人不同,所以梁师成不能说话;朱武问道“梁师成为什么要去现场,直接让巢泷出面不就行了,况且皇宫里的马车都是有特殊标记的,就算出来的时候把标记除掉了,但是马车上就会有一块与其他地方不同的痕迹。”

王老志颔首道“我起了好奇心正是因为这个,梁师成是下了大本钱,拉车的马换了没有宫中烙印的马,马车是新上的油漆,气味都没有消除,一直传到屋里来;梁师成冒着被我认出来的危险到了现场,却什么事都没有,不能说没有玄机。”

第八百四十六章 道行不够

杨志琢磨片刻说“师父,或许是你道行不够,没说到点子上,让梁师成觉得你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梁师成改了主意。师父,能不能说说,你和巢泷是怎么说的?”

朱武两人的八卦之心顿起,也是殷切地望着王老志;王老志端起茶杯喝了半杯茶,停下来说“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巢泷问的是财富,我就根据字面说,鸟在路下,恍若鹊桥,只会在机缘到的某天搭成,一般情况下不可触及。”

朱武突然笑道“前辈说错了,既然梁师成能说服巢泷前辈出面,必定是有几分把握,譬如那张失踪的地图就在他手中,或者梁师成知道在什么地方。他找前辈,是猜测前辈是知情人,前辈说鹊桥,梁师成便知道前辈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王老志一拍桌案说“苏过,这件事与章惇、苏轼有关,苏过多少有所耳闻,还有就是林灵素和高俅。要是我没猜错,他们其中一人和太上皇说了,可是打下地盘还是空,就需要理由,是原先的消息有误,还是有人胆大妄为。”

王老志接下来的猜测大胆,认为不管王厚是私藏了地图还是把地图送到汴梁,从一系列的情况看,这件事是没有掩盖住,最大的可能是王厚告诉了章惇;从仲殊和尚先找到苏东坡来看,苏东坡应该是在某一个情况下的知情者。不过朱武琢磨了个把时辰,对照着两份不一样的地图,提出了一个奇特的看法,王厚告诉章惇的地图应该是青坑的地图,但是童贯搜集的应该是银矿的地图,这样才在时间上对得上。

杨志豁然开朗,朱武的看法不仅解释了在时间上的紊乱,并且解释了西夏军为什么会伏击那一支前去银矿的宋军,发现青坑的事上报了朝廷,那么章惇和王厚就会做种种安排,兴许就是在这一系列安排中泄露了消息;青面兽的父亲和乌鹭都没有出卖战友,是西夏军在宋军中的暗探认为宋军是去袭击青坑,伏击的地点只不过是一个巧合。

嚣快刀听完兴奋地站起来说“那就说明青坑的位置也在那一片区域,甚至一度被大宋占领,杨志,要告诉种师中和六路的将领。”

看屋内三人都冷静地一言不发,嚣快刀才回到现实,于公于私,自己这个女婿都会和郓王赵楷去分享这个秘密,把汴梁瞒得死死的;嚣快刀颓然坐下说“你现在已经不算是大宋的人了。”

神机军师朱武摇头说“种师中现在正在河北苦战,延安六路的老兵也差不多都调出来了,短时间我们可以安排人去查,还是不要对外说的好。一个青坑,一个银矿,就算是真的存在,也解决不了现在宋金夏之间的局面。杨志,汴梁现在对我们实行了封锁,曹千里说物资很困难,除了粮食原本就有储备,还能支持七八个月,其余物资都紧缺。”懒人听书nren9

杨志把图纸收好说“我让韩福奴回去,就是让他运一百万斤盐来,换两万件盔甲和铁料。”

一般金军、辽军的盔甲就在三十斤到四十斤之间,现在是战乱时期,一斤青盐的价格和一斤铁料的价格差不多,耶律余睹夺取了盐州,盐就等于不要钱,同样,杨志多次击败金军,差不多也有两万套破旧的盔甲摆放在仓库里,车辆、武器残损件的铁料就更是不计其数。朱武明白了杨志的意思“你是千金买马骨,准备用青盐和河北做交易。”

耶律余睹占据盐州最大的影响并不是西夏少了盐州的盐池,西夏和盐州一样的盐池还有四个,对于西夏最严重的影响就是西夏的盐和辽东、河北的市场被割断了,现在西夏要是想和金国进行盐的贸易,只有经过耶律余睹和杨志的控制区域才行。耶律余睹本身有盐池,又是从西夏手中抢的,本身意味着此路不同;唯有杨志控制的朔州一线,才能变成西夏前往大同和幽州的坦途。杨志只要发出这个信号,韩福奴的盐运一开始,西夏的商人就会蜂拥而至,韩福奴速度要快,恐怕还能卖个二三十万斤青盐,要是速度慢一点,十万斤青盐到位了;杨志点头道“所以,我要放开贸易,互通有无,青盐对于河东和我们来说不是急需的,解盐就在河东,哪怕汴梁再不允许,河东的商人自然会走私;但是幽州和辽东的权贵用惯了青盐,战事打成这样,秀州的海盐也无法北上,只有我们来做这个生意,换取北面的牛羊等牲畜,再转手关中换取物资。”

朱武斟酌着问“曹千里希望我们能拨点物资给他,太原一下子增加了数万大军,张孝纯很吃力,太原的很多物资原料都靠关中河内等地供给,李迥前去武州任职,其实就是想从折家的河外三州多换取一些贸易。可是姚古等人的态度很坚决,原本答应曹千里的元家,现在也准备南迁关中;当然,在我们眼里,元家在太原等地良田千亩产业无数,只不过是说说罢了,但是郓王不得不考虑这件事的影响。”

汾州郭家的惠济钱庄、太原元家的九柳钱庄都是北方的大钱庄,元家是河东首富,仿佛另外一个卢俊义;并且这郭家、元家不单纯是有钱,两家控制着西北的军械产业,相对于陕西六路和关中的六十万大军,太原的需求纯粹是一个小单子。

杨志在房间走了两圈,冷笑道“杀了张屠夫,难道就不吃没毛的猪?我明白曹千里的苦衷,现在在关中的产业也只有玻璃和铁画还能拿得出手,你这样,和曹千里说,我把铁画坊转给元家,玻璃交给曹千里专供,看他能不能摆平两家。”

朱武看了一眼嚣快刀,担心地问道“你能支持应州的周转,大部分的资金靠的就是玻璃,这一块拿走以后,应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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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吃瘪

杨志笑笑说“所以要曹千里帮我一个忙,让元家、郭家购买我运回来的牛羊。另外我准备在鱼羊鲜边上开当铺,以后再在云中开金银铺。”

朱武三人明白了,说白了以后杨志就是负责牛羊的采购,元家、郭家要想不白白掏钱,就得想办法从南面弄来物资到太原换;朱武晓得曹千里和两家一定会干,谁跟钱过不去,尤其是面对郓王这样的人。而当铺、金银铺,那就是准备自己开钱庄了,恐怕只是杨志一时没想好细节,才缓上一缓。

王老志摇头说“杨志,你越来越狡诈了,当着我们的面也没有说实话,你是打算对外扩张了,准备打哪一块来改变应州这样的被动局面?”

“火山军。”杨志明白瞒不过王老志,拿过一张地图铺开说“西夏一旦决定收复夏州等地,耶律余睹必定前来求援,反正是要出兵的,我亲自率军前往火山军,有岳飞在朔州支持,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在火山军建州成功,代州、武州就算联成一片,以后西夏就无法直接威胁朔州,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接应河外三州。”

杨志说的火山军就是历史上李牧扬威的林胡地区,战国之际,七强争雄,赵武灵王北破林胡、楼烦,把林、楼两国上千里的土地并入自己版图,设置云中、雁门、代三郡治之。赵孝成王时,林胡又随初露头角的匈奴率众而来,不意被赵将李牧以“奇阵”击溃,从此林胡名字失于史册,那块地盘秦汉属太原郡,唐朝为岚州宜芳县地,五代北汉刘崇置雄勇镇。

宋太平兴国七年建火山军,同下州,当时火山军正好在大宋的代州、麒州、府州、丰州之间,南面是府州、麒州,东南是代州,北面是丰州。领雄勇、偏头、董家、横谷、桔槔、护水六寨,庆历初增领下镇寨,治平四年置火山县;熙宁四年废,属代州,从此没有驻军,只有西夏军放牧时驻守其中的寨子。

这一带有一个特点,就是杂乱;火山军东面是原来辽国的朔州,西北过了河就是原辽国的河套四州,西面就是西夏西京西平府的屏障夏州;西夏人之所以当初一定要把火山军毁掉,就是这一军州可以左右河套与夏州的局面,不得不争。事实上也是如此,火山军放弃不到五年,西夏军就攻破丰州,烧了丰州城,大宋是嘉祐七年在府州北萝泊川重建丰州,辖永安、保宁二寨,火山州以北和火山州一样,成为真空地带。

杨志现在无力北上强行拿下大同,东征更是无稽之谈,西去火山军反而是个可以的选择,这一地区不需要人口,作为宋、夏、金、定北军的交界处,杨志只要能站稳脚跟,就能控制住四方势力的走私通道,光是抽税就能活下去。

杨志描绘完自己的设想说道“丰州归了折家,可是河西藏才族还在黑山,藏才共三十多个部落,与西夏为世仇,除了已经去汴梁的王家,还有八万多人,我们的任务就是在黑山建立丰州,和藏才族建立联系,分三种方式安抚,丰州、火山州可以作为他们的游牧之地,愿意汉化的可以到朔州、武州当蕃兵,然后再进军夏州。

我安排铁臂膊蔡福专门带着商队去黑山做贸易,蔡福干得不错,和其中最大的两个部落首领王守固、仆骨璘都做成了生意,拔思玄陵对藏才族的大部分部落都很熟悉,也有几个酋长朋友,其中一个叫律舒仇的明确表示愿意归附,所以我们得手的机会很大。”绝世唐门jueangn

杨志介绍完,王老志三人就明白,藏才族的选择不是很多,这些年他们在黑山没有离开,不外乎就是黑山的环境能让他们生存下去,所以他们只和到达那一带的官府合作,西夏除外;辽国亡了,麒州的实力在那里,杨志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肌肉,就能让藏才族点头答应。

朱武微笑着说“杨志,夏州可是银州的门户,我们要是拿下,西夏人非疯了一样打过来,不是你我这身板能扛得住的;现在耶律余睹在夏州兴风作浪,我们借机捞点便宜应该没问题,还有河套四州,毕竟在沙漠的边缘,原本是耶律延禧许给西夏之地,现在耶律余睹攻占,正好给了金人借口,金军从内化州、夹山过去比我们还方便,完颜杲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河套战事一起,大同再也无力南下。”

杨志颔首说“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我会让马秦和乙室白答以运输粮草为名,逐渐把两千士兵转移到朔州,到时候我再带领两千骑前去。这一次我把张三、韩滔、韩世忠留在应州,以备不测,然后出其不意,造成在河套的既成现实。”

王老志问杨志“你想清楚没有,要是失败了让金军冲到太原,你原先的设计就全部失败了,你也将成为世人的一个笑柄。”

杨志点头说“我明白,但要是那样,就是我的宿命。”

嚣快刀差点气笑了,怒喝道“杨志,你才多大,竟然胆敢说宿命二字,扔掉你那副算无遗策的感觉,就算失败了,你也应该卷土重来,只要不死,就和金国打到底,打到你咽气为止。王老志,你老糊涂,拿你那副出世的思维来要求入世的人。”

王老志师徒被嚣快刀说得瞠目结舌,朱武笑道“嚣老之言就是迎头棒喝,杨志你要记住嚣老的话,就算打了败仗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我会守城守到你回来为止。在你离开的第三天,我就封闭城门,只留南门正常进出。”

杨志晓得,战事一起,短时间几乎没有贸易,朱武的意思就是防止金军突袭;杨志恭敬地朝嚣快刀施礼说“谨遵岳父教诲。”

难得让杨志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嚣快刀满意地说“我是怕你太年轻,所以指点两句,不过我看好你。”

王老志和朱武大乐,杨志也有吃瘪的时候。



第830章 佛留求援

杨志没有猜错,韩福奴带着十五万斤青盐进入应州境界的时候,耶律余睹的使者高佛留后发先至,几乎和韩福奴、蒲答一起来到总管府;任得敬正式出兵夏州,用诈降之计打败了萧合达,袭取了夏州,而大同府和归化州的金兵也出动了四千骑增援云内州,耶律余睹的意思,要杨志想尽办法增援,许诺将来收复故土,将盐州还给中原。

和杨志一起出面接待的应州知州时立爱、应州兵马都监张三面面相觑,耶律余睹这是在闹哪一门子,看他现在的架势自身难保,凭空画一个馅饼给杨志,杨志会接吗?杨志是什么人,用兵狡诈如狐,难道看不出其中的问题,收复故土,是把上京收复了,还是把整个辽国收复了?

没曾想杨志看完整个书信一点都没有动怒,考虑了半天,问高佛留“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高佛留心情紧张下说“枢密使裴赜。”

当初耶律余睹推荐了两个文人,一个是沈璋、一个是裴赜;沈璋因为帮助金国稳定了平州的三千户居民被吴乞买升为太常少卿,这次没有参加兵变,应该是已经彻底属意金国。裴赜作为李师夔手下的观察判官,跟随李师夔投奔了耶律余睹,现在是耶律余睹的谋主,被耶律余睹任命为南院枢密使。这个人能看穿定北军的意图,不是个简单人物。既然如此,大家讨价还价就是了。

杨志点头说“耶律余睹自称兴辽王,既然来了正式文书,我接受这个建议,只是我有两个条件,我军打通运输线后,盐州的盐就要开始运往金城,获利我们一人一半;另外除了盐州、西平、夏州这些你们占领的地区以外,我军从西夏和金国手中攻占的城池尽归我军所有。”

“那是自然。”高佛留已经是满脑子浆糊,裴赜的建议离谱,杨志的答应更是离谱,难道不知道草原各族都是凭拳头说话,你杨志要是够狠,就是把夏州、盐州拿去,耶律余睹都不会吭一声。韩福奴看事情顺利,急忙谢了杨志问何时能出兵;杨志毫不含糊地说“我今夜就去朔州,先了解一下战况,韩福奴,你和高佛留立即回去禀告耶律余睹,我需要他在夏州坚守一个月。”

韩福奴和高佛留长揖到地,杨志这句话算说到位了,耶律余睹要是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杨志的增援也就毫无意义;高佛留带来了耶律余睹的空白文书,杨志让时立爱和裴宣对好文书签字画押,还给耶律余睹写了一封信,劝耶律余睹坚持下去,韩福奴两人带着书信立即告辞动身。

时立爱等两人走了问杨志“总管是不是另有打算?契丹族说话算数的人不多。”

杨志点头,把自己和朱武商议的计划告诉两人说“我打算重建火山州,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耶律余睹现在在危机之中,我只管打通与盐州的道路,只要兴辽军还在西夏军的夹攻之下,就不用担心耶律余睹反悔。等我到了西夏境内,要是他不守诺言,大不了我自己取了盐州。”懒人听书nren9

时立爱和张三一愣,杨志这一手毒辣,创造的时机更好,按道理河套是夏金宋的缠杀之所,以定北军的实力根本没机会,但是现在耶律余睹牵制住了西夏,金军正在大同备战,杨志这时候出兵,成功的把握最大。关键是这个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杨志通过一系列运作创造出来的。

马秦和乙室白答已经出发,时立爱、张三都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不再多说,双双拱手说“总管放心,我们一定协助朱大人,守住金城。”

杨志立即召集官员,和朱武分配好各自的工作,自己带着亲兵,和杨岳、孔彦威两千骑连夜赶到朔州。岳飞亲自迎进城去,安置好住所,和杨志来到州衙问“总管前来,必定是为了夏州战事?”

岳飞是知道内情的人,从接到马秦带来的信岳飞就一直在做西征的准备,晓得杨志亲到,就是大战开始的一刻,杨志落座问道“鹏举,说说目前的战况和你的看法?”

岳飞冷静道“任得敬出手不凡,先是与萧合达联系,说要投奔萧合达,却趁机袭取了夏州,让耶律余睹在侧翼露出破绽,西平府名义上是西夏的西京,但是论战略地位没有夏州重要,加上完颜杲已经派耶律坦、阿沙兀野出兵,现在耶律余睹的部将萧高六和前来抢掠的汪古部进退两难,河套地区是风声鹤唳,但对我们是个机会,可以步步逼近夏州。”

杨志点头说“任得敬原是大宋西安州知州,主动降夏,用兵老道,不可以常规来预测。我意让拔思母部扮作我军袭扰边境,我带领五千骑前往河套,两千人扮作西夏军,三千人扮作金军,先骗取河清军,再图谋云内州;一旦任得敬不得不调军前往河套,你负责攻下原来火山军的雄勇、偏头、董家等寨。我打算和郓王商议,重设火山军,以火山军、代州、武州、朔州、寰州设朔州总管府。”

岳飞的眼光天生强大,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杨志的最终目的“师兄是准备拿下河外三州和西平府?”

杨岳、孔彦威等人一惊,杨志要真是拿下这一片地区,那几乎就是西夏立国故事的翻版,加上郓王现在据守的太原等地,定北军算是站稳了脚跟,将来有的是发展的机会;只是折家、任得敬、耶律余睹都是枭雄之辈,没有一个好惹的,杨志的想法能不能成功要看自己这些人的造化。

杨志摆摆手说“那是最后的目标,这一次我只要打通前往盐州的道路,把火山州建起来,然后利用青盐来维持我们定北军的开销。黑山八万藏才族是我们可以争取,也必须争取的,藏才族和西夏仇深似海,辽国和西夏和谈,藏才族就叛辽投宋,大宋和西夏议和,藏才族就舍弃了王家,恢复黑山的游牧生涯。”



第831章 弦外之音

岳飞站起来,走到东面的墙边,指着已经挂在墙上的地图说“总管,事在人为,我愿意率领五千骑去云内州,拿下云内州和河清军,你来负责攻打火山军建火山州。一旦我们两边得手,便可以夹击静州,过了静州便是盐州,到时候不管耶律余睹和西夏愿不愿意,我们都开始运输青盐。”

岳飞深知火山军对杨家的意义,火山军其实离代州还要远一点,最靠近的大宋城池就是麒州,麒州原本是杨家的地盘,后来被折家取代,扼控麟州,就是西抗西夏,东拒契丹,南保河东路;西夏虽一再派大军围攻,甚至屡遭挫折,百年来仍驻兵于窟野河两岸,种田放牧,使麟州成为一座孤城。

即使现在夏州战事那么紧急,麒州周围的一万西夏军也只调动了两千人去夏州助战;杨志一旦攻占火山军各寨,其实离窟野河东北岸的西夏军已经不到两百里了。反而袭击河内州看上去奔袭六百里,还要经过大宋的地盘,但实际上丰州南迁以后,对北面这一块所谓的宋地只是遥领,压根就没有驻军。

当初辽伐西夏时,藏才族首领王承美率部附辽,辽助其筑城建砦;宋开宝二年,王承美归宋,宋赐其城名为丰州,封王承美为丰州牙内指挥使,后又提升为防御使,子孙世代承袭。丰州归了折家,藏才族还在黑山,大宋和辽国一度百年无战事,西夏火山军和大宋丰州遥领之地,目前完完全全是走私的一条捷径。

“那就祝你好运。”杨志对岳飞是一百个放心,看岳飞是真有这个想法,立即答应;杨志有让岳飞以后据守河套的想法,要是这一系列的城池是岳飞打下来的,对日后的安排有好处。跟随杨志前来的车东星突然从杨志身后走出来,开口说“家主,汪古部和蜃楼府关系密切,你打算如何对待?”

车氏兄弟向杨志介绍过,车东星出生的巴尔虎部和汪古部一样,都是突厥遗留下的部落,两部的关系很好;杨志笑道“汪古部一直自称是李克用的后人,只要他们改习汉俗,归附定北军,就把河清军给他们,至于兴辽军是不是给他们底盘,我们不管。至于巴尔虎部,要是愿意,可以和拔思母部一样,移民到朔州居住。你和岳飞一起去,等我军占领云内州,你立即去和他们联系,只是你寻找巴尔虎部需要多长时间?”

车东星、车西图急忙下跪谢过,天德军四州处于沙漠、黄河、金国之间,对定北军来说是块鸡肋,但是对于游走在沙漠与草原之间的汪古部却是一块风水宝地;巴尔虎部要是能来朔州,以后就无需再去吃那些苦,不管对巴尔虎部还是对蜃楼府都可以交待。车东星急忙说“老朽和巴尔虎部一直有联系,他们这次跟着汪古部南下,打的就是汪古部的旗号,一天找到,两天说服。”

杨志点头说“那就一切拜托车老。鹏举,听明白了吗?”

岳飞听明白了,也很满意,要是汪古部、巴尔虎部能被说动,那么河套四州的仗更容易打,随时可以度过黄河,攻打静州;只是岳飞以局外人的身份看问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一声“车大侠,蜃楼府既然帮助金人崛起,为什么不把这两个部落推荐给金国?”乾坤听书网qktsw

车东星笑着说“金国只要归附,没有安置,塞外各族为什么羡慕中原,并不都是想称霸中原,大部分都是希望居住在城市附近,不需要和风沙冰雪的恶劣环境去拼搏。只不过中原不接纳,才会不得不以武力来解决问题,金国攻入河北,就是想要物资,所以宗主曾经断定,金国不会要辽国西北和西南的大部分土地,就是为了避免接收这些部落。只是宗主只是武林中人,不像家主叱咤风云。”

杨志笑着摆摆手,杨志现在对称王称霸没兴趣,他只想如何更好地活下去,在现在这样的格局下,如何让战争尽早结束,让百姓更多的活下来。打通盐州的贸易之路,可以带进来物资,让当地的百姓过上说得过去的日子,也是稳定民心的一个办法;金国之所以急于掠夺,在某个程度上也是为了解决治下百姓物资的匮乏。

岳飞转向杨志问“总管,现在金军已经南下,你估计这次大宋能不能顶住?”

岳飞的问题代表了孔彦威等一批将领的心思,哪怕号称定北军,一个个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是大宋的人,认为郓王赵楷迟早会回到朝中,定北军变成宋军,所以对于大宋的局面都是异常的关心。

杨志沉吟道“按照朝中那些大臣的做法,我认为还会和上一次一样,被金军打到汴梁城下,至于能不能割地求和,就要看关中大军能不能击败金国的西路军。我认为,金人要的地方就是河北、山东,最起码是大名府和济南府,如果关中援军失败,那就无法猜测底线了。我们身在云中,无法对那些事插手,目前只需要河东云中的百姓认可,所以我选择的就是火山州,代价很小,但是收获可能很大。”

杨志不想告诉身边的人,宋金夏之间从此后要混战一百多年,直到蒙古崛起,将三国逐一消灭。杨志穿越以后,对于南宋的困境推演过多次,认为除了秦桧的原因,当时南宋受阻还有一个齐国刘豫的问题。不管承认不承认,刘豫确实建起了一个国家,张孝纯、孔彦舟等人原本都是抗金的坚定分子,后来逐一投降,有个很大麻痹自己的理由,刘豫齐国是汉人的国家。

汉人之间争斗,只是历史上的改朝换代,齐国后来被金人为了和南宋和谈取消了,但是治下的百姓也对宋朝失去了归属感;杨志的设想就是从一开始就要把那些投降的人渣全部扫掉,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不断从西夏和金国手里收复城池,造成民间的舆论欣赏与支持。

岳飞听出了弦外之音,面色严肃地问了一句“师兄的意思是汴梁会丢失?”



第832章 商队袭寨

孔彦威、王贵等人无不失色,他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杨志准备的西征就是对大宋的不看好,汴梁可是中原的核心所在,是一种象征,汴梁失守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没有一个在感情上能够接受,孔彦威问杨志“总管,那我们还要河套做什么,我们直接杀进河北,能杀多少金人杀多少金人。”

“傻瓜。”杨志一声怒喝“国与国的战争就是为了出口气,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吗?那郓王来太原做什么,我们在做什么?就算汴梁丢失了,也不意味着大宋就亡国了,两淮、江南、关中、巴蜀还有大片的土地,我们还在太原。定北军是做什么的,就是要定住北方,不管汴梁在谁的手中,与我们无关。

汴梁丢失,只是代表汴梁的那帮人误国,不代表任何东西;你们看看耶律余睹,看看耶律大石,辽国五京全失,但是辽国没有亡。郓王就是不想出现到最后变成耶律大石这样,才会早一步来太原,所有汴梁丢失割让的地方,都是我们要收复的领土;但是现在我们实力和金人硬碰硬,甚至汴梁会再次出卖我们,所以占领河套,增强我们的实力,才是我们最急迫的事。”

岳飞点点头,他一开始也想不明白赵楷、杨志割据这一块四战之地要做什么,一直到中山、河间被金军攻克,岳飞才想清楚,杨志是早就看到了这一步,定北军的发展就是北方被金国占据的地区。杨志一番话让孔彦威等人有些醒悟了,往深处一想,或许汴梁失败的那一刻,才是定北军一鸣惊人的时候。

马秦、乙室白答、郭盛这些人相信的是杨志,对朝堂上的那些人感情淡薄,一个个反而面露喜色,要是按照杨志估计的这样,郓王赵楷日后的前途不可估量,杨志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自己这些人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吗?

杨志看出了各人的心思不同,为了给所有人消化信息的时间,杨志改变了话题,不再说什么西征之战的意义,而是说风险“兵无常势,定北军出在宋金夏三方势力之中,实力最弱,进入河套风险是巨大的,有命才有未来,所以生存第一位;所以不要贪功,要像狼一样,一口口咬下西夏和金人的肉,持续混乱夏州和河套的局势,直到最后把对方拖垮。另外就是要争取民心,烧杀掳掠者杀无赦。”

杨志的这个看法岳飞最赞同,不能因为打出了大宋的边界就烧杀掳掠,那就是贼寇,看上去强横实际上会失去民心,况且河套迟早是中原的地方,安抚是一个必不可少的举措;房间里的人早已习惯杨志的这个主张,没有人反对,乙室白答、拔思玄陵、车东星等人都做出保证服从军令,哪怕遇见仇人部落也不滥杀无辜。

等岳飞、王贵、郭盛、乙室白答等五千骑出动一天后,杨志才率领孔彦威、拔思玄陵、杨岳、贾琼等三千骑与拔思母部的七百多控弦之士动身,留裴宣、马秦留守朔州。原本孔彦威是最适合留守的将领,但是朔州离麒州不远,两城之间的联系密切,有的事不得不防备,杨志怕孔彦威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做法,只能将孔彦威带走。小说38003800

杨志走后,朔州也跟着要封城,裴宣、马秦自知不是岳飞之类的人物,断绝进出便可以封锁消息,无须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操心;杨志让武松留在了朔州,名义上是保护裴宣等人,暗地里给武松一个任务,就是和在金城一样,监视城里来往的商队,必要时协助裴宣剪除一些想挑事的江湖好手。

插翅虎雷横早就指挥三个商队在前面等待,算是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只不过雷横走得很慢,一直和杨志派出的斥候保持着联系,边走边等。根据斥候的报告,西夏军也怕折家的反击,在火山军并没有重建所有的寨子,只是保留了交通要道的横谷、护水、下镇三寨和火山镇,三寨常年驻扎着一千西夏军。

而火山镇在双方默契之下目前是个不管之地,西夏也不管,大宋也不管,镇上没有西夏军,只有两百多户人家,靠商队的保镖维持镇上的安全;火山镇不仅是周围各族山寨来交易货物的场所,也是宋夏辽三国走私交易的集中地,常年有着两千多人口聚集。

这一段时间随着朔州、夏州、河套四州先后打仗,这个月交易的人大为减少,现在只有七八百人还在,多是因为有着大批物资,舍不得逃走的人。杨志看了地图,和杨岳等人商议后,决定先进攻距离近的下镇寨、横谷寨,再进攻黄河边的护水寨,最后包围火山镇;荒凉的地方最在乎人口,难得有一个交易的地方,杨志可不想毁了这个镇子。

秋风飒爽,带着阵阵的凉意,车西图和敖德、雷横各率领一个商队,加在一起一百六七十人,前后相距不过五里地,吆喝着牲口,渐渐靠近了下镇寨;一阵风吹过,商队里的几头骆驼挂着的驼铃响动,让人心里泛起乡愁。西夏骑兵从寨子里冲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敖德打扮得像一个西域商人,一口蕃语地在指挥一名管事上前交涉。

西夏的军队根本没有在意敖德的口音,这里是河套,南来北往的商人多了去,西域的商人也不足为奇;西夏的一名军官一面上来盘查货物,一面派出巡逻的骑兵继续拦截其他商队,连寨门都没有关。随着雷横、车东星带着人走上来,三个商队挤在下镇寨门口讨价还价,不失时机地递上银两行贿,下镇寨的军官收了上百两银子,最后同意拿一成货做税款。

西夏军官指定了货物,让商队的往营寨里面搬;搬货进入寨门口的时候,车西图等人突然出手,面对这些一般的战士面前,车西图得心应手,三十多名西夏将士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放倒;一百多人利用大车牢牢占据了寨门,雷横立即放出信号,杨岳率领一千蕃兵杀到,不足百人的巡逻兵转眼便被吞没,定北军一举攻下下镇寨。



第833章 火烧草原

二十五里外的横谷寨五百骑看见陌生信号急忙赶来增援,半路上被拔思玄陵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在定北军对横谷寨发动攻击的时候,寨内不过三十名西夏军,抵挡不到半个时辰就投降了;护水寨点燃了烽火,全寨两百人原先准备利用地形抵挡,杨志直接让曹正指挥着自己的一百亲军,先后扔进去三十多枚霹雳雷,硬是把寨门和第一道防线炸开,定北军的铁骑趁着西夏军一片混乱的时候杀进寨内,俘虏了八十多人。

三个寨子其实就是西夏在火山军这一带收税的队伍,一般商队经过,都要一到两成的抽水,每十天运往麒州一次,离上一次运输已经过去了六天,三个寨子里堆满了物资,织毯、瓷器、药材、皮毛、青盐、布匹等等,品种繁多;杨志让雷横带着手下和拔思母部的立即把粮食以外的物资运回朔州。

看见了护水寨的烽火,麒州四周的西夏军出动了,为首的将领是西夏麒州统军李遇,李遇半路上遇到逃回去的西夏军,得知出兵的是定北军,只有两三千人,还是用计袭取的下镇寨,李遇断定是对方来打边草,那是一定要打回去的,否则西夏军的颜面何存。

六千西夏军咆哮而来,杨志立即烧了粮食和营寨主动撤退,杨志不担心眼前的西夏军,而是怕折家和宋军在背后做手脚,冷不防地捅自己一刀。李遇纳闷了半天,定北军不战而逃,现在连对方的主帅是谁都不知道,可是得知定北军有运送物资的部队,李遇还是决定全军追上来,双方的路程不过相差一百多里地,有收获总比没收获好。

雷横其实走得很快,但是火山军到朔州一马平川,骑兵最容易追上,杨志三千骑与雷横会合的时候,西夏骑兵只相隔四十里。这是一个开阔的地带,根本不适合打以少胜多的仗,但是杨志看到东北风逐渐狂劲,问拔思玄陵“这场风能刮多久?”

拔思母部一直在西夏和辽国的夹缝中生存,看天气是一个最基本的技能,拔思玄陵更是其中的好手;拔思玄陵眯眼看了看苍天说“风会越来越大,没有一天的时间不会停。”

“那我们就借着东北风给西夏军一个教训。”杨志当机立断,选择相信拔思玄陵的判断,指着五里外的一个山坡,命曹正按自己的设计去山坡前埋伏好火药,然后命令全军选择一个上风口准备迎战,杨志特地问曹正“懂我意思吗?”

“懂,不是一次都炸掉,每次炸一点,让他们的人越来越集中。”曹正看到每次埋火药的位置相隔三里,便猜到了杨志的用意;杨志点头说“那边没有什么草地,是我们放起火后西夏军必抢的地方,两轮爆炸,是为了让他们失去战马和斗志。车西图、敖德,你们负责在上风口放火,以最快的速度把草地烧成一条线。单廷圭、贾琼,带领一千骑,在两道爆炸声后面堆起五十个草堆,把那些药放进去,其余的人跟着我布阵。”女娲书库newbookku

不到一个时辰西夏军就到了,李遇看见前面草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车辆和牲畜,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一切太顺利了,能够一日攻破三寨的将领没理由这样窝囊,既不敢和西夏军搏杀,连物资都这样丢弃不管。可是手下的西夏军已经散开,追牲畜的追牲畜,拣物资的拣物资,面对诱惑,根本不管有没有危险。

李遇极目远眺,前面和周围似乎还有一些定北军的骑兵和步军,那步军怎么跑起来比马快,火光、浓烟在十几个不同的地方一下子燃起,李遇看了一下风向,顿时惊叫起来“火,抢占上风口。”

随着军官们的吆喝,西夏军上下都已经发现火势滚滚而来,在东北风的助燃下速度快得惊人;东南角的那个山丘明显是个生地,看上去没有什么草,虽然也有稀稀落落的宋军,但是应该挡不住自己这几千人,西夏军都拼命往山丘跑去,哪怕山丘上有伏兵,也比和大火去拼命好,可是前面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满天的尘土仿佛一道墙竖在半空,惊得战马四处狂奔,自相践踏。

李遇暗暗叫苦,这就是宋军的火药威力,回头看火势滚来,跑得慢的骑兵被大火和牲畜阻隔,狂叫声不断;李遇一咬牙,下令继续前进,没有坠马的西夏军骑兵仗着精湛的骑术,迅速穿过前面混乱的人群,不管已经坠马的同伴继续向东南突围,才跑了两里地,前面再次响起爆炸声,再次出现先前的混乱和冲撞,李遇明白自己这次是掉进坑里了。

等冲过第二道爆炸坑,李遇就看见东南两面都有几十处不高的草堆,逃走的定北军顺手已经全部点燃;李遇明知道火堆有古怪,可是定北军已经出现在上风口,开始射入毒蒺藜和火箭,西夏军也只能从火堆中间的道路强行突出,否则大军只能弃马上山,那么火势一旦熄灭,数千人马就是骑兵屠刀下待宰的羔羊。

定北军占据上风口,数以千计的利箭超冲出来的西夏军射去,西夏军一下子倒下了五六百骑,西夏军的将士自动开始还击,表现出了骑射的高水准,一步步在火堆外推进站稳了脚跟,可是后面越来越多的西夏骑兵倒在火堆附近,李遇猛然醒悟,这是中了毒草的状况,定北军放火、爆炸等手段,其实就是为了制造一个能让毒草起作用的地方,自己还不如当时往回逃,最起码能逃出去一半人。

西夏军想加快反击的速度,李遇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拼尽全力,或者在搭弓射箭,或者杀向定北军的骑兵,但是西夏军在逃命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一千多人中了毒草,最关键的是混乱中朝三个方向逃命,跟着李遇冲到上风口的不到一千人,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失去了战马,士气更是不能再提。



第834章 重返

战鼓号角齐鸣,西夏军的对面竖起了杨志的旗号,定北军骑兵开始了一阵阵的冲锋,西夏军临时聚起来的六七百骑很快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李遇看见一匹青總马冲在前面,马上的战将穿的就是拓跋恕那套名扬西夏的青白色盔甲,龙雀刀翻舞,每一刀带着血花四溅,沿途的西夏将士根本抵挡不住。

李遇立即知道是杨志亲来,无奈上前迎战,身边的三员偏将相随而出;可是眼前忽然飘出一片刀芒,带着哨子一般的响声袭来,四人惊慌之下,各自采取守势,前面的两员偏将瞬间就被杨志杀掉。李遇也是沙场骁将,见过西夏高手的威风,晓得要是在自己人多的时候,杨志是绝对舍不得在军中乱用真气,但是现在定北军占据优势,杨志身后十多骑明显都是善战之辈,杨志是想速战速决。

等第三名偏将被杨志砍落马下,李遇转身待走,被杨志一到砍为两截;李遇的死压碎了西夏军最后的希望,顿时溃不成军,纷纷投降。在另一侧外面游击的拔思母部射死了五百多逃跑的西夏军;火势熄灭后,定北军继续在山丘四周搜寻西夏军,又俘虏四百人。这一战连原先毒倒的西夏军一共俘虏了两千一百多,捕获三千匹战马,只有千余西夏军逃走。

杨志对着手下将士大声问“我现在怎么办?”

拔思玄陵一举长刀,大叫道“进攻火山镇。”

数千人狂呼,杨志手臂一挥,定北军大军再次向西,在大地上卷起一道狂风,鹰鹫、寒鸦在天空成群飞舞,预示着河套即将迎来一场风暴;定北军一退一进,只不过两天多的时间再次回到了火山军,继续扎营横谷寨。

眼下正值秋季,正是塞外各部落要囤积过冬物资的时候,加上连绵的战事,谁都知道手中的货物要是遇到一个好的买主,翻上几倍都可以,留在火山镇的有一部分是焦虑不安,茫然无措,等待上苍裁决的小商贩;其中也不乏认为自己有足够底气,不管是谁打过来都会买自己账的人。

折可复就是其中一个有底气的人,现在赵楷的定北军和耶律余睹的兴辽军先后打下朔州和夏州,肯定是需要折家的帮助,毕竟在对付西夏的角度上,三家的目标肯定是一致。但是昨夜传来消息,西夏军已经过了黄河,金军也出现在河套,看样子是要联手攻打耶律余睹的部将萧高六,这对折可复来说,就意味着形势不可遏止地恶化了。

前天镇外的眼线来报,定北军的大军突然出现,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进攻了西夏的三个寨子,西夏军从没有遇到这么糟糕的情况,一日之内就丧失了对火山军的控制权;当时震惊了火山镇上的大部分人,商贾走贩们极度惶恐,胆小者果断逃离,唯恐丢了性命,但很快他们又跑回来,西夏军在麒州统军李遇的率领下赶来,定北军开始撤退,镇外比镇内还不安全。

折可复派了家将回麒州报信,要是西夏军和定北军在这里打起来,对着折家来说应该是一个机会;可是定北军撤得很快,正当所有人以为一切恢复往常日子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李遇战死,六千西夏军只剩千人逃回窟野河,定北军随后重返火山军,两千俘虏已经开始修建横谷寨,拔思母部的骑兵到了镇外。

这种三不管的地带往往是马贼横行,火山镇要不是有折家和西夏人的暗中保护,早就不复存在,西夏人在火山镇的代理人就是商贾张始恒,传言是西夏前宰相张元的后人,一刀断魂张燕翼的侄子。折可复和张始恒一直保持着默契,不让任何人的手插进火山镇,但是拔思母部的骑兵让人带进来的信就是要打碎这一切,定北军要在火山镇建火山州。珑珑小说网lonbook

折可复没有去找张始恒,云中的定北军是青面兽杨志的手下,恐怕从一开始对西夏就没有好感,李良辅、拓跋恕那两战数万西夏军阵亡,西夏人同样对杨志没好感;折可复让人找来燕青,直接了当地问“谢石让你来,说没说他对杨志的猜测。”

燕青是在泽州与谢石分手的,原来的计划不可行,谢石便决定把已经在河东投入的资源全部交给折家,燕青就是带着这份厚礼先到府州,再来火山镇的;燕青已经在镇子上听到了传言,顿时明白了折可复的意思,折可复怕谢石另有打算,摇头说“我不是谢先生圈子里的人,和他只是个人朋友,来河东就是送个信的事。”

折可复颔首说“杨志做事总是出人意料,谁也想不到他和宋金都翻脸的情况下,还敢来惹西夏人,可是我刚才想了一下,他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火山州一旦设立成功,他就可以北面拿下丰州,与耶律余睹联手攻下夏州。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西夏的西平之乱,恐怕也是出自杨志的大手笔。”

浪子燕青微笑道“你既然有了判断,喊我来做什么?”

折可复站起来比燕青高半个头,目光炯炯地说“我需要你去见杨志,把谢石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告诉杨志,他要是放弃设立火山州的打算,我们折家可以提供一万套盔甲给郓王,否则就是与我们折家为敌。”

燕青笑道“杨志不会稀罕,他这次灭了李遇,最起码获得了三四千套盔甲,只要再打两次,上万套盔甲就有了;折家主,你难道以为杨志不知道火山镇背后的人是折家?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如此罢休。”

折彦文从门外跑进来喊了一声“河套战报。”

折可复掉头训斥“慌什么慌。”

折彦文站稳说道“岳飞率领定北军已经攻克河清军和河内州,守在两地的西夏军和前来增援的四千金军大败,金军名将耶律坦和阿沙兀野双双逃回内化州。整个河套四州已经是兴辽军和定北军的天下。”

折可复眼睛一跳,厉声道“仔细说来。”



第835章 横谷会面

折彦文立刻喊进折家的三名探子,三人把听到的种种消息大致说了一下,岳飞带着两千扮作西夏军的定北军跑到金肃州,说是任得敬派去的援军,耶律坦和阿沙兀野正在攻打汪古部,一时不察,被岳飞袭击后阵,在汪古部与定北军的袭击下大败;耶律坦和阿沙兀野退往河清军,岳飞却带着俘虏扮作金军前往云内州,骗开城门一举攻占云内州。

等岳飞和汪古部的联军包围河清军的时候,岳飞用释放了部分西夏军,让他们带去金军与定北军已经达成协议的假消息,守军发现大批金军果然和定北军、汪古部联手杀来,主动弃城西渡黄河,让岳飞轻而易取就取得了河清军。而汪古部现在正式加入定北军,汪古部的头领李箭孛正式担任河清军节度使。

折可复顿觉手脚冰凉,他彻底明白杨志设立火山州的原因了,岳飞攻下两城不在于守,而在于用两城招安汪古部,现在火山州变成了定北军中间的一块石头,杨志只要拿下火山州,边将河清军、河内州、火山州等地区联成一片,将西夏和金国彻底隔开;耶律余睹在黄河西岸纵然不敌西夏军,也有了后退的余地,这样兴辽军在西平死战的心思会更加坚决。

折家现在需要做的决定就是保不保丰州的那些遥领之地,那片区域在火山州以北,因为藏才族和西夏是世仇,哪怕西夏不允许大宋在那里建立丰州,藏才族依旧不容西夏人管理,现在藏才族的物资几乎都是和折家交易,也是折家的一个强援;如果折家态度不坚决,藏才族十有会倒向定北军。

折可复立即对折彦文说“我这就和燕青去横谷寨见杨志,你马上带着他们三人回麒州见你父亲,说明情况,告诉你父亲,丰州北面的地区一定不能丢失,必要的时候不惜一战。”

燕青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折可复的话只能听听,折家现在还有什么实力来和杨志决战,真要有这个实力和胆量,折家早就重新占领火山军,现在折可复也不需要去什么横谷寨拜会杨志。折彦文答应一声立即出发,折可复和燕青选了几样礼物出门。

折可复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壮胆子,杨志既然想建立火山州,一定要稳定火山镇和来往客商的人心,应该不敢乱来;所以第一次杨志前来的时候都没有光顾火山镇,现在西夏军仍然可能继续杀来,在胜负未分之前,杨志肯定不会翻脸,这就给了折家一个翻盘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折可复明白折家这两年损失巨大,尤其是朔州一战,折可存被金人俘虏,折家军整整损失了一万四千人,让折家元气大伤,以至于在这次耶律余睹攻克西平的时候没有办法插手;虽然折彦质现在制置副使谢潜手下占据高位,但是对杨志来说是毫无威胁,定北军已经是独立于太原。

折可复和燕青来到定北军营寨的辕门外,出乎意外地发现,有一支熟悉的商队正在下货,折可复立刻明白这商队说起来是太原商人,实际上就是杨志的细作。对方明显认识折可复,笑脸相迎非常客气,还向辕门值守战士介绍折可复的身份,很快就看见贾琼满面笑容地从营寨里面走出来。520bxwx520

这早在杨志的预料当中,火山镇是折家的卧榻,折家不会坐视不管;而杨志此举是火中取栗,所以每一步都很小心。贾琼还真的认识折可复,因此主动要求出来迎接,十分客气地上来招呼折可复两人。折可复惊喜之余,愈发忐忑,只是目前犹豫毫无意义,和杨志谈判才是最关键的一件事。

杨志亲自出帐迎接,朝折可复拱手道“竹林镇一别已有两年,折家主风采依旧,当时杨某扮作蓝彬,不能以本来面目相见,多有得罪。”

折可复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阴谋味,折家一方豪强,手眼通天,在汴梁和灵州都有消息渠道,竹林镇没有发现杨志的伪装,这次没有预料到杨志的手段,可谓是一败涂地;杨志这么客气,是因为定北军已经逼近夏州需要折家的支持,还是准备替郓王赵楷一口吞下河外三州?

金国正在积极备战南下,在这种紧张局面下,杨志突然西征,难道是定北军要和金国谈判了?折可复突然激动起来,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郓王赵楷自称定北军,并没有定什么国号,但是无人不明白,赵楷的国号就是汴梁的那个宋,只不过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取代宋钦宗罢了。

折可复沉浸在震惊之中,瞬间豁然顿悟,既然杨志和赵楷有这么大一个格局,对于折家来说,只会是招揽利用。折可复满脸堆笑说“你是金刀杨业的后人,说起来我们还带着点亲戚的关系。”

“正是,杨家多少族人现在在麒州,所以我一直有点担心,没等郓王允许就擅自出兵。”望着折可复表情复杂的脸,杨志一边伸手相请,一边诚恳地说明,让折可复和燕青产生一个错觉,杨志似乎是来走亲戚的;折可复毫不客气地说道“可是火山镇的情况很复杂,不是靠杀戮就能占据的,西夏一国之力,绝不是你几千精锐可以抵挡的。过去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杨志请两人坐下,拔思玄陵和贾琼陪着坐下,蔡庆送上香茶,杨志才说“我没准备和西夏打仗,我建火山州,是希望在河套这里实现和平,西夏、金国、兴辽军、定北军、漠南各族的和平。”

燕青开心大笑,杨志就像谢石说的那样,是一个足以引起人憎恨的家伙,已经把西夏打得满地找牙,还在这里故作姿态;折可复揶揄道“看样子还真是天意使然,你和郓王屡屡到了关键时刻,必有贵人相助。可是我们折家不是你的贵人。”



第836章 兵不血刃

杨志十分无辜地摊开双手说“我没有指望折家流汗流血,但是折家也需要考虑一下,你们现在是大宋的藩镇,如果汴梁垮了,你们怎么办?”

“汴梁垮了?”折可复愤怒了“杨志,你也是大宋子民,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杨志一下子笑得前俯后仰,折可复睚眦欲裂,杨志笑了一阵说道“你还指望汴梁的赵桓?我们是亲戚,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们打一个赌,如果一年之内,赵桓还坐在汴梁的龙椅上发号施令,我就把火山州和云内州给你们折家,如果赵桓下台,你就把丰州和窟野河东北分给火山州。”

燕青和折可复一下子明白了杨志的意思,兵不血刃,只要打了这个赌,到时候定北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着折可复的赌约出兵;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杨志对宋钦宗赵桓的下台有足够的底气。问题是杨志已经是不听从汴梁号令,但是折家还做着汴梁的官,不用说结果如何,只要赌约传出去折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折可复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根本无意浪费时间与杨志绕圈子,立刻摇头说“我不会和你打这个赌,换一个方式说服我。”

燕青不由得看看折可复,折可复属于那种阴沉的人,相处这么长时间,燕青还没有看见折可复对谁有这么客气;杨志沉声说道“金国现在差不多已经扫平河北,就算马扩等人在殊死拼杀,那不过是一时义愤,没有章法,所以金国必定会在一两个月内南下,目标就是汴梁。”

折可复连连摇头说“难道金国不在乎云中,不先攻克云中、太原?”

杨志说道“金人需要过冬,而汴梁上一次太好打了,所以金人不打算花费多少力气,他们这一次和上次一样,同样会设立不同的目标,在最后的谈判中提出来,打不下汴梁,就再要三镇,譬如大名、济南、青州。”

杨志说得很有可能,折可复立即来了兴趣,一拍椅子的扶手问“这等大事也可以预估,那么我也来预估一下,一旦汴梁割让这些地方,你们就有了纵深之处,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占据,每收复一城都是在汴梁的脸上狠狠地打耳光,要是能收复个两到三镇,河北、河南、山东便会民心所向,太上皇……”

折可复说到一半悚然而止,只要赵桓、赵楷是按照杨志和自己的预测来演变,赵桓的那个皇位差不多连半年都难以支撑,郓王北来,果然是谋定而动,山东、河北还不知道多少暗子在等待风云变幻的那一天。杨志大笑“此等好事,岂能少了折家?我保证,你和我们一起,肯定赚得盆满盂满。”

折可复对杨志的保证不屑一顾,但是对杨志这个关中学派未来的掌舵人的格局心有余悸,微微一笑说“洗耳恭听。”单身dschwx

“我要攻占盐州。”杨志平静说道“如果你们参与,三家平分。”

盐州?夏州旁边的盐池?现在可是在耶律余睹手里,折可复和燕青立即知道杨志的目的所在,大宋一直不灭亡夏之心,只是迫于北方的威胁,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但是现在定北军另辟蹊径,与耶律余睹结盟,挑动耶律余睹攻下西平,定北军趁机杀入河套四州和火山州,可以声援耶律余睹。只要折家参与,夏州就是孤城一座,杨志只需要动动嘴,再拿出一个规划,恐怕就能从耶律余睹手中拿到盐州。

不对,杨志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打下静州,然后共享盐州;盐州要是在耶律余睹手中,西夏还能想办法拿回去,要是被大宋、兴辽军、定北军三家分了,西夏除非国战,否则是一点指望也没有。可是现在西夏正是新主登基的时候,深陷于内忧外患之中,稍微一个错误,就会引起无穷的变数。

折可复不得不说杨志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毫不犹豫就给所有人挖了个大坑,而所有人却不得不跳;耶律余睹已经不用说了,原先的朔州给了杨志,自己在西平府作战吸引了西夏的注意力,让杨志以最小的代价杀进河套,随着李遇战死,西夏对麒州的威胁已经近似于零,折家是不是趁此灭了麒州四周的西夏军?一旦开战以后,需不需要将战线延伸到夏州、盐州一线?

折可复在惊叹杨志阴谋厉害的同时,马上想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如果你失去云中,可就是无源之水?”

杨志微笑颔首“说对了,所以我只要盐州的三分之一,就算打下夏州也是耶律余睹的。”

杨志这是告诉折可复,他不会停留在盐州,所以不担心金军南下;燕青很好奇“你不怕折家和耶律延禧吞掉你的地盘?”

折可复苦涩地摇摇头说“卖盐到幽州、河北等地的道路在定北军手中,他们就是不驻军也不担心我们反悔。更何况做了这件事,汴梁怎么容得下折家,我们也只有乖乖地投奔定北军。”

原来如此,燕青和折可复离开杨志营寨的时候还在感慨,杨志的手段可比谢石那个什么驱虎吞狼什么的厉害多了,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折家恐怕真的是左右为难;折可复没有当场回绝杨志,留下礼物就和燕青告辞了。燕青明白,折可复没有提任何条件,其实就是变相地答应杨志,在火山镇会配合定北军。

两人回到火山镇,几个依附于折家的商贩早就在等待,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张始恒运往黄河边的货物被定北军拦截了,定北军很讲道理,对于日常百货和瓷器茶叶没有做任何阻拦,但是没收了大车里的铜钱、铁器、纸张作为税收。这态度表明,定北军哪怕知道张家的生意与西夏有关,仍然没有阻止,只不过分出了禁运物资。

折可复颔首说“那大家就没必要慌张,杨志对于交战的一方都允许做生意,就说明不会挡住我们的财路。”



第837章 伯虎相助

几个商贩也是相同的看法,定北军劳师远征自然是为了利益,杨志的南北行在云中现在也是一个大商号,不存在毁了自己的招牌和名声。商贩们只是问需不需要打点定北军,燕青笑着插话说“估计杨总管也看不上这点钱,我刚才陪折家主去拜见了杨志,对方的态度很好,大家只要不参与战事,我认为就不会有事。”

燕青在火山镇的人气不差,平日里为人仗义豪爽,看折可复没有否认,商贩们便知道燕青没有说假话,纷纷点头哈腰地告辞;折可复立即安排心腹把杨志的打算送往麒州,折可复虽然是折家家主,但是折可求是麒州知府,掌管着三州军政,很多事必须要折可求拿最后的主意。

杨志在寨中得知西南和南边各来了一支队伍,急忙命拔思玄陵率一千骑出去查看,原来是武州兵马都监文伯虎和麒州杨沂中带着人马前来,文伯虎率领一千武州军马赶来,杨沂中带来三百敢战士。杨志闻讯大喜,亲自出迎,将两人迎入寨中坐下叙旧。

文伯虎在太原晓得自己没有背景,不属于云中赵楷旧部,也不属于太原官员,雨水主动请求随李迥前往武州担任兵马都监,在武州招募了近两千人,得知杨志出兵前往火山军,文伯虎和李迥商议,率领一千人来接应,只是战马缺了点,只有十匹。杨沂中则是听说杨志进军火山军,带着乡里和宗族的一帮子少年前来助战。

杨志现在急需人马,立即拨出战马,给文伯虎补充满四百匹,让文伯虎带人监督西夏俘虏建寨;等贾琼陪文伯虎出去,杨志才问杨沂中“叔父怎么允许你出来的?”

杨沂中的祖父杨宗闵现任永兴军路总管,正在同州,肯定不知道这边的事情;但是杨沂中父亲杨震现在是麟州建宁寨知寨,杨志想知道杨沂中的举动是不是经过杨震的允许,杨沂中得意地说“我没打招呼,只要打西夏人我就来劲,我无所谓什么定北军禁军,也许哪一天郓王也能到汴梁呢。”

杨志笑着摇摇头,在大宋人心目里都明白郓王是和宋钦宗赵桓唱对台戏,投奔谁只是在赌自己的身家前程;杨震未必不知道杨沂中的所作所为,只是现在必须装作不知道,好在杨沂中是个将才,嘴巴也紧,带来的都是善战之人,杨志便让杨沂中单独一营,先自行招募扩编。

杨沂中问杨志“扩编到多少人?”

“多多益善。”杨志毫不犹豫地说“到一千人,我就把火山州的一个寨给你,到两千人我就把火山镇给你。现在最关键的是找人,把天德军到云内州之间八馆之地的庄稼收了,岳飞传来消息,再过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开始收割了。”

杨沂中笑道“这点事好办,原来契丹收粮食,为了免除打仗,基本上就是每个部落出人,收成五五分,你现在不是在招人吗,只要愿意结盟的就让参与,我保证他们帮你收了,还送到朔州,当然,你要在朔州开辟榷场,让他们顺便再换点东西回去。”好中文吧hao8

杨志斟酌道“方法是不错,但是需要有人负责,我最终的目的是招募藏才族人。”

和杨沂中一起进来的贾琼说道“总管,我来,保证完成任务。”

贾琼本身就是麒州人,在应州负责过屯田,杨志点头说“蔡福就在黑山,让拔思玄陵派三百骑兵给你,把他联系的部落也算上。另外在八馆之地,一定要重申,不管汉、契丹、藏才,还是什么部落的人,只要愿意加入我们定北军,我们都欢迎,我们会给他一个安身之地。天德军和归化州附近就不要去了,其余的五馆之地的粮食五五分成,到朔州交换的物资,我会让雷横准备好,在城外交换。”

贾琼坦然答应,天德军的两馆肯定是兴辽军的,归化州离金人太近,割了也运不回来;贾琼拿了杨志的命令与令牌,和杨沂中一起出去,杨志站起来松了口气,八馆之地的粮食总算能获取一部分,该解决火山镇的问题了。

杨志其实此刻也是非常犹豫,是不是直接把西夏人的据点拔掉,把张始恒等人抓起来,杨志想到最后还是决定使用满天过海的计策,找来杨岳和文伯虎商议“我准备留你们本部两千人在横谷寨坚守,我带着三千人去护水寨,装作要重建寨,却突然杀过黄河,直扑静州,和岳飞联手攻下静州。”

杨岳思索着说“两千西夏军俘虏是个麻烦,西夏人本来就反复无常,我们留下的人太少,除非,必要的时候我们有权将他们全部处置。”

杨岳在辽国长大,深受契丹人的影响,对于屠杀俘虏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说得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文伯虎听了却吓一跳,一口气杀了两千俘虏,这可是会被人诟病的。杨志摇头说“无需如此,正好车东星还没有回来,我让车西图带几个俘虏去火山镇找张始恒,只要张家丢下财物离开,我就把这两千人放了,当张家的财物是赎金。”

文伯虎喘了一口气,心里暗说还好,让西夏人交赎金不失为一个办法,省得给自己抹黑。张始恒听车西图一说,问清楚俘虏真有两千西夏人,立即跑来拜见杨志,张始恒身材微胖,看上去是个富贵人家,好奇地问杨志“杨总管既然知道我们是西夏商人,何不强行把我们赶走,这不是白白送我们两千人吗?”

能够和折可复齐名的人果然不简单,一眼就看出杨志另有图谋,唯恐前面是定北军挖的一个大坑;杨志让蔡庆把张始恒的随从都带到其他帐篷休息,才毫不含糊地说“我对西夏的百姓没有恶感,西夏本是中原一部分,只是兄弟分家,就算有一天我到了兴州,我还是这么说。所以我们之间只是交战,不是灭族,听说张兄是张远宰相后人,不会忘记祖先在哪里吧?”



第838章 埋下楔子

张始恒确实是西夏前宰相张元的后人,西夏极乐堂总管一刀断魂张燕翼的侄子;张元大宋永兴军路华州华阴县人,累试不第,自视才能难以施展,遂决心叛宋投夏,李元昊称帝建国后不久,即任命张元为中书令。张始恒怔了半天,苦笑道“难道杨总管被推为关中学派掌舵人,言辞与武功一样厉害。”

杨志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说“张兄,令祖也是一时之气,感觉在中原无法施展才能,才会远赴西夏,但是汉族对于党项人来说终是外人,荣华富贵不出三代,令叔张燕翼取一个类似古人的名字,不就是希望不被人记住,我在辽国潜伏过,知道其中的心酸。”

张始恒哭笑不得,看着杨志说“杨大侠有话直说。”

杨志点头说“张兄要是愿意加入我定北军,将来最起码是一州防御使,别看我定北军现在局限于一地,郓王将来的发展不可预料。张兄,不要以为我说假的,你可以等我军打下银、绥、夏、宥、静五州再做决定。”

张始恒和文伯虎同时一震,西夏起家的时候只有夏、绥、银、宥、静五州,杨志真要到了这个地步,加上太原、云中,定北军已经是另一个西夏了。张始恒沉吟不语,权衡利弊,这件事事风险很大,但收益更大,最关键的是,如果杨志失败了,未能收复五州怎么办?张始恒清楚,定北军的雄姿可是杨志一手打出来的,实际上成败几乎可以说是决定于杨志一人。

张始恒踌躇良久,谨慎问道,“杨大侠,以我们目前的关系,你能否向我透个底,你有几成胜算?”

杨志看了他一眼,笑道“西夏军号称六十万,我能动用的军队连六万都不到,所以你担心我另有图谋,我不习惯说什么好听的话,也不可能口是心非,两成的把握。但是张兄是生意人,应该知道风险越大,成功以后的收获就越大。”

杨志的意思很清楚,他要是带着几十万大军西征,压根就不会跟你张始恒谈什么条件;张始恒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说道“杨大侠横扫河套,兵力已经暴露在阳光之下,所以后面的宥、静等诸城除非有和你们决战的实力,恐怕都是坚守为主,兵法云,十倍攻城,说句实话,我连一成的信心都没有。”

杨志大有深意地看了张始恒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我军秘密,不能泄露,所以我才要张兄等到我军占领五州之后。”

张始恒面露不屑之色,心里掠过一丝惊讶,以杨志今天的地位,就算兵不厌诈,也无需如此惺惺作态,张始恒发现,自己和西夏对杨志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既然如此,还是先把这两千人带回去,也算是对放弃火山镇有一个交待。张始恒拱拱手问“既然如此,我就静候杨大侠佳音,只是不知道我能带多少物资离开?”在线电子书txtzaixian

张始恒果然是个做事的人,看看无法获取更多的消息,干脆谈一点现实的;杨志笑了起来说“现在你我都需要交待,你留下所有的货物金银,带上两千多人两天的口粮和五十匹马离开,我不希望火山镇还有西夏的探子。”

张始恒在火山镇有近两百匹马和四十多辆大车,听杨志这么一说,张始恒就知道杨志对自己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南北行的商队很少来火山镇,大部分都是直接进入西北方向的黑山,但是现在看,还是有不少细作在活动。张始恒神情肃穆,望着杨志叹了口气说“两天的口粮,你是要我们去麒州?果然是好主意,窟野河的人马一增加,折家根本不敢乱动,折可复只能乖乖地和我一样,退出火山镇。”

“你应该考虑的是银州。”杨志皱皱眉,目露厉色“窟野河现在群龙无首,所剩不过一千多人,折可求早应该毁了西夏两岸的营寨,你们就这样过去,很可能给折家的功劳簿上白白添上一笔。”

张始恒摇摇头,沉默良久说道“折可求没有你孤军深入的胆子,同样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相信你真的敢对西夏下手,我不信。一旦你无法从河套脱身,金人见有机可乘,必定向云中发动攻击,到那时你会陷入两线作战之窘境,什么大举措都是虚幻。”

杨志脸上露出一丝戏谑之意说“任得敬和完颜杲可不会这么想,他们都想做黄雀,而不想做螳螂。对于金人来说,你们占据天德军四州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我们对你们打击越大,越能让你们低头,同意联合进攻大宋的打算;而对于任得敬来说,现在西平府的麻烦还没有解决,最好避免两线作战。”

张始恒吃了一惊,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容说“我对杨大侠的提议有兴趣,我会保住秘密,静观局势。”

反正是不赔本的买卖,张始恒不愿再做口舌之争,告辞回去后就下令交接所有的商品物资,让一起的西夏人收拾行装采购食物;张始恒再度来到横谷寨的时候带来了清单和各种契约,杨志承兑许诺,让张始恒带走两千西夏俘虏退往西南,未完成的交易只要属实,除了西夏的交易,其他的南北行会继续完成。

至于张始恒选择窟野河还是银州,杨志没有过问,极乐堂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和传递方式,张始恒既然是张燕翼的侄子,没有理由不用。折可复得到张始恒离开的消息大为无奈,折可求已经通知麒州无法派军前来,西夏人退走,火山军的形势再也无法更改。折可复思考再三,留下商号的人,自己带着心腹暂时回麒州观看风向。

雷横顺利接管了火山镇,开始把一部分物资往朔州运送;车东星也带着岳飞的信件回来,杨志命杨沂中等人在黄河边摆出一副重建护水寨的架势,却在第二天黄昏亲自带着卫队前去巡查,三千定北军奔赴静州。



第839章 攻克静州

十六国时期,赫连勃勃称夏王,筑统万城都之,北魏灭其国,改统万城为夏州,治岩绿县;隋改置朔方郡于此,唐复为夏州。唐僖宗时,党项部首领拓跋思恭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因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收复长安,再次被赐姓李,封夏国公,世代镇夏州;只是几百年来,夏州城周围已逐渐为沙漠所覆盖,西夏的国都才先后迁往灵州、兴州。

夏州州衙里,任得敬面对手下众将,面色严肃地说“杨志西来,已经占据火山州和河套四州,黄河以东以北差不多全部丢失,这个情况很严重,因为我们无法确定,敌军会从哪里打过来。这一带黄河九曲,适于渡河的狭窄处太多,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在黄河布防,所以要继续顶住麒州。里公亮,你去窟野河大营,我给你补充满一万人。”

里公亮站起来说“末将明白,杨志出手如此迅疾,让我军连一点还手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麒州不能丢失,万一定北军只是为宋军开道,最后扑过来的是宋军的大军,所以必须把杨志拦在黄河以东,伺机拿下麒州;杨志若是强行西进,我便袭击火山军。”

里公亮思路很清晰,任得敬满意地点点头说“杨志年纪不大,却是少有的名将,有昔日李牧之风,万万不可轻视,他选择的机会很好,正是我们和耶律余睹、金人都在无力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等待金军进入河套或者攻击云中才有机会,现在朝廷已经命定难军前来增援,最后的胜利肯定是属于我们的。”

无论夏州还是麒州都没想到,杨志会直接渡过黄河进攻静州;岳飞在东撤途中突然南下,和杨志会师在静州城下。此刻两人正在山岗上看着不远处的静州城。静州城不大,是夏州北面的屏障,南北长七百五十米,东西宽五百米,用土夯成的城墙,东、南、西三面都有城门、瓮城,城墙之上有角楼和马面等防御设施;城内有三千西夏军,包括从河清军南撤的西夏军。

岳飞和杨志观看地形以后皱了皱眉“要是没有工程的器械,我们还真的是不好进攻。”

杨志笑笑说“鹏举,这座城并不坚固,让我的亲兵出手吧,明日拿下此城。”

岳飞看见杨志的亲兵在王刚、曹正的指挥下,正在搭建建议的战车,用牛皮蒙在木架子上面,顿时醒悟“师兄准备用火药。”

杨志点头说“要是石头砌的城墙,想要挖一个洞安装火药很难,但是土建的城墙,在镔铁打造的工具下很容易挖出洞,车西图已经带人去了,今夜打出一个基础,明天让曹正挖出洞安装火药,炸开洞口就可以了。西夏对宋朝派来的使臣一律安排在静州,第一次打下朔州的时候,朱武就复制了静州的地图,冲陷此城就交给你了。”186中文网186

岳飞大喜道“只要炸开城墙,一切看我的。”

天亮的时候北风呼啸,漫天的风沙卷起,岳飞就是凭肉眼也能看到车西图带着江湖高手挖出来的三处大概轮廓,立刻下令攻城;定北军军只有几具简易的云梯,装模作样地摆出进攻的架势,让城头的西夏军晒笑不已。双方互射中,曹正带着人躲在伪装的战车下冲到城墙边,按照埋放火药的要求将三个洞口不断地修正扩大,一直忙到中午才把火药埋好。

真正准备攻城的四千人早就饱餐一顿,立即在岳飞的指挥下换下佯攻的人马,城上西夏军都以为宋军要再次攻城,曹正等人点燃火药没命地逃回来,杨志在望远镜中看着火线一路燃烧,然后三处火药差不多时候爆炸,岳飞一声令下,战鼓声响,定北军一拥而上。

城墙一下子炸塌一处,最关键的是城墙上的西夏军摔死掀翻的无数,就算活着的西夏将士也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茫然中定北军已经杀进城中;冲进城里岳飞才发现,就是附近街巷的西夏军也没反应过来,定北军一直杀到静州监军司门口才遇到顽强的抵抗,可是这时候城门已经打开,杨志率领全军冲入城中。

西夏军并没有什么猛将,遇见岳飞、杨沂中等人根本不是对手,只不过抵挡了半个时辰就被定北军彻底击垮,逃出城的只有四百多骑,其余全部陷于城中,满城都是定北军的欢呼声。定北军不仅俘虏了一千多西夏军,而且静州监军司专门为河套四州补给物资,也是一个不缺钱的衙门,除了两千多匹战马,仓库里还有四千套没有用过的盔甲马鞍、大量的箭矢、兵器、粮食等等。

盐州就在夏州、银州、西平、静州之中,静州被定北军攻克,盐州的兴辽军不仅可以和黄河以北的兴辽军联系,更是和定北军直接接壤,可以把青盐东运,经静州、黄河、火山州直达朔州。由于西夏原来没有设想过盐州和静州之间会有什么战事,所以一条驿道相同,沿途没有任何的城堡。

只是静州本身就是从银州划分出来的一座城池,从用兵的角度说,现在银州就在宋军和定北军控制的三面夹击下,可是定北军与宋军不是一回事,压根不能指望联合出兵;而银州不下,定北军的这次西征就相当于结束了,岳飞看完地图郁闷地一拳砸在桌案上。杨志惆怅地叹口气说“广积粮、高筑墙,我们只能在下一次出征的时候来完成攻占夏州的梦想。”

岳飞和杨志在金城多次探讨过金军南下的战势,晓得杨志的设想,稳定西线以后,伺机杀出太行山直入河北,占据相州等环绕太行山的州县,让金军腹背受敌;岳飞摇摇头说“师兄,稳定西线,河外三州要首先攻占,否则金军一旦出兵,可以轻易将河套、云中截断,甚至从府州绕道太原。实际上如果不能占据整个河东,死守太原就丧失了意义,不如及早动手,至于河北,反而不用着急,汴梁会不断安排官员北上,我们就是到达,那些人也未必会听我们的。”



第840章 百足之虫

杨志在这件事上不敢轻易做主,两人商量完,杨志还是带着杨沂中、贾琼等人退到火山州,视赵楷的态度取三州或者退回朔州,岳飞留在静州掌控大局。韩福奴当夜就奔跑了两百里赶来,可是只见到岳飞,杨志已经撤回火山州了;韩福奴心悦诚服地对岳飞说“岳将军,杨总管真的是用兵如神,这次打通了盐州东路,使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真是多谢。”

岳飞笑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我们会留下一支军队守城,休养生息,你们尽快把青盐运出来,运到朔州才能变成钱。师兄回去,正是担心火山州那边会有什么变化,影响我们现在的良好局面。”

韩福奴原来是准备游说杨志继续攻打银州、夏州等地,以减轻灵州在东面的压力,可是杨志离开如此之快,只能把一腔想法消弭在心中,晓得没有青盐出去,定北军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韩福奴和岳飞商议好运送青盐的细节,天亮以后返回盐州。

里公亮大军进入窟野河两岸军营,让还在犹豫不决的折可求扼腕长叹,良机一去不复返,自己失去了击破西夏大营的机会,麒州又恢复了原来被西夏军围困的局面。里公亮此刻已经得到张始恒带着俘虏回归的消息,一时判断不出定北军的动向,只能派人去接替张始恒,让张始恒先到军营商议。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张始恒便将自己退出火山军的事情一说,为了两千多士兵,里公亮并不觉得失去火山镇有多么严重,只是对杨志如此大度不解;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任得敬差来的旗牌官一头闯进来嚷道“里公亮将军,静州被定北军攻占,任将军要你火速调三千人马前往银州协防。”

里公亮和张始恒同时变色,元符元年大宋收复银州所在米脂寨,虽然后来双方和谈,把米脂寨还给了西夏,但是寨中的三千户百姓全部被宋人迁走,只留下了一个空寨。西夏不得不迁来六百户补充米脂寨,但是银州因此失去了原先监军司的地位,西夏在拥有一千五百户的静州设立监军司。

现在银州的驻军不足三千人,分布米脂寨、暖泉寨、开光堡,在对面还有宋军的克戎寨、嗣武城;银州若有失,窟野河这一万多人就是腹背受敌。张始恒问道“将军何不撤离窟野河?”

里公亮对着地图看了半天说“此非上策,任将军的判断是对的,定北军不一定会南下,我调三千骑增援银州,你火速派人去火山军打探消息。”

等五六个时辰过去,确定杨志已经退回火山军,里公亮无奈地对张始恒说“杨志果然用兵谨慎,他没有给我们机会,也没有给大宋机会。”万书楼wanshulou

杨志在攻占静州后退回火山军,让折可复大为不解,不得不前来横谷寨拜访,正好看见源源不断往朔州运输的物资;不过这一次杨志没有在中军帐接见折可复,而是改在了一座刚刚建好的木屋里。折可复把麒州的回答告诉了杨志,没有回音;杨志笑了笑说“既然我们双方没有合作的可能,我可不想冒任何风险,折家主,你和张始恒一样离开吧。”

没有人会留敌对一方的可疑人物住在自己的辖区,杨志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折可复微微一笑说“杨总管,你以灵州为诱饵,诱惑耶律余睹放弃云中,继而挑起兴辽军与西夏军的冲突,西夏在没有解决兴辽军这个致命威胁之前,只能忍气吞声,看着你进入河套。可是西夏毕竟是一个大国,绝不会忍气吞声,妥协退让,只要解决了耶律余睹就会打回来的;金国就更不要说了,他们不会坐视你在河套坐大。”

这是折可求对河套局势做的估算,只是两天内的形势发展远远超过了折家的想像,杨志轻而易取地拿下了静州,完全没有以前宋军进攻那种旷日持久的攻坚战;窟野河的西夏军没有撤退,反而增兵,影响到了麒州的命运。折可复只能看看杨志到底有没有决心,把整个河套一口气吞并下去,言语上故意有些激动。

杨志看穿了折可复的心思,他不在乎给折可复上一课,既然想占领河间三州,这家要是不战而降是最好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折家在增援王渊、刘光世的时候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在三州的人马依旧有两万人,在那一个时空,要不是折可求为了儿子投降,金军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都是不可预测的。

杨志收起笑容说“折可复,你也是宋人,折家一直号称忠于中土,可是你们的忠诚就是这样苟安于一隅?金军已经从河北南下,如果金军一路打到汴梁、关中,陕西六路就会被要求去勤王,到时候西夏恐怕会倾国而战,我敢说他们首要进攻的地方绝不是河套,而是关中。金军自然会南下,到时候定北军有太原作为纵深,而麒州呢?”

折可复一惊,杨志的这个猜测大胆而犀利,面对河套这个四战之地,决没有富庶的关中更加吸引西夏人;但是陕西六路是大宋经营百年的区域,哪怕主力尽出,留守的军队也不会轻易束手就擒,对于双方来说注定会是一场恶战。

折可复在瞬间就算出那一场大战需要的时间,最起码要一年左右;而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陕西六路和太原的支持,麒州就等于是一块飞地,杨志到时候只要退回朔州,金军在选择对象上首选的自然是麒州。陪同见面的燕青、贾琼、杨沂中等人同样大吃一惊,难怪杨志根本不在乎西夏人和折家的态度,现在看起来群雄逐鹿,实际上最后说了算的是杨志和还没有出手的金人。

不过杨志等于透露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希望折家妥协,依附于太原之下;折可复平静以后不以为然,在河套的多年经营,折家已经与西夏取得了某种有限默契,不担心任何强敌。折可复冷笑道“告辞,折家在三日内会退出火山镇,但是我们还是会回来的。”



第841章 条件

文伯虎同样对杨志的回师有些奇怪,他可是知道杨志和张始恒之间约定的,在文伯虎的心目中,杨志现在应该拉着折家和河外三府的宋军攻打夏州;杨志当场给了文伯虎一头冷水“折家会听从我们的行动?你没看见折可求不做回音,折可复宁可放弃火山镇吗?不要幻想着与虎谋皮,也许我们还没有打下夏州,宋军就打到太原,折家在火山军断了我们的后路。”

文伯虎不甘心地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就和汴梁一样,试得山河破碎才认输?”杨志晓得文伯虎没有经过当初北伐的那些事,答应曹千里是因为文伯虎心中的侠义,并没有体会那些高官的无耻;杨志放缓口气说“我们的情况比汴梁还不如,宋金夏无一不是我们对手,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所以任何事都不能赌,只能一步步扩大实力。”

“和宋金夏三国为敌。”文伯虎叹口气说“那等于是不归路。”

杨志拍拍文伯虎肩膀说“不要气馁,郓王的气运在那里,不需要犹豫。等折可复离开,我就打算回朔州了,以杨岳为火山州知州,在火山州设立火山县和横谷寨、护水寨,你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回武州?”

文伯虎的感觉就是杨志改变主意太快,怀疑道“你不是准备打下五州吗?”

杨志笑笑“麒州之战没有结束,耶律余睹与任得敬没有分出胜负,我们用不着这么早参与,我和岳飞商议好了,既然折家不肯合作,下一步就是丰州故地,将静州、火山州、丰州、河清军这些地方连成一片;然后伺机进取麒州和夏州,一旦达成目的,我们便算是有一片天地。

宋神宗熙宁四年,韩绛、种谔先后因为兵败被降职,鄜延路才有放弃火山县的想法,从此河外三州就是折家的地盘。既然他们还在做着原先的梦,不愿意与郓王共进退,我们就无需顾忌其他;或许我们还没有动作,鄜延路、折家已经有了动作。”

看杨志已经拿定主意,文伯虎斟酌着说“我去静州如何?”

杨志摇摇头,岳飞仿佛又一个自己,在为人处事上面不好相与,文伯虎资格再老,岳飞都不会买账。杨志问文伯虎“担任河朔转运使如何?任得敬现在的目的是收复西平府,要是和我们反复争夺静州,那是得不偿失,万一被我军所败,任得敬肯定无法向兴州交待。他本来就是大宋降臣,备受先帝李乾顺的器重,难免有看他不顺眼的权贵,这次平定西平府就是对他的大考。

倘若李乾顺和我们定北军陷入纠缠,让耶律余睹坐大,任得敬哭都没地方哭。任得敬要是够聪明,就会全力对付西平府,连盐州的主意都不要打。我们撤退,就是给任得敬一个信号,我留下岳飞,就是防止万一,你的任务就是物资,一个是把河套的物资运到朔州,一个是处理好汪古部的要求,我会留下车东星在火山镇。”

杨志不是吹嘘,岳飞作为武圣一级的人物,按照杨志的估计,就是没有杨志的支援,也能把任得敬打得找不到北。当然,在文伯虎的面前,杨志不会替岳飞吹嘘,有点事就是要让事实说话。文伯虎对杨志的安排有些不以为然,但是晓得沧浪营打遍云中未遇对手,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杨志又主动提出让自己出任河朔转运使,文伯虎自然不会驳面子。

杨志便给太原写信建议“以应州、蔚州、易州设云中转运使,以朔州、寰州、武州、火山州设河朔转运使。静州、河清军、河内州暂时交给岳飞代领,设静州防御使。”人人看小说rrk3d

杨志等待的是铁臂膊蔡福和拔思玄陵的消息,藏才部是否归附决定着杨志下一步的行动,杨志等了三天,斥候来报藏才部到了三四百骑,在三十里外扎营;随后拔思玄陵就鬼头鬼脑地跑进杨志的帐篷,笑着说“律舒仇答应归附,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在杨志的想法中,律舒仇不外乎是要求地盘和金钱什么,自己决定重建丰州,让他作为丰州知州难道还不满意;拔思玄陵讪笑道“律舒仇有个儿子十二岁,想拜入你的门下。藏才族的人都知道蜃楼府的威名,车家兄弟被你招揽,所以律舒仇动了这个心思。”

看来这个律舒仇也不简单,看到了杨志所学驳杂,但是现在依旧没有一个弟子的情况,杨岳拍着拔思玄陵的肩膀说“你小子现在也学会投上司所好了。”

众人大笑,杨志摆摆手说“他做我弟子,是关中学派的弟子,还是我可以做主的那个门派的,还是无所谓具体的?你是清楚的,我不需要人质。”

拔思玄陵立即说“教什么他无所谓。”

“好。”杨志说“我可以答应他,先让他儿子到邓肃的金城学院读书,剩下的等我有空再说。”

杨志当机立断,这样等邓肃观察过以后,就知道这个小家伙适合学什么;拔思玄陵答应了一声说“总管,我儿子六岁,要不然你一起收了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志没好气地说“你就一个儿子,忍心让他走上学武的道路。”

拔思玄陵忙说“我舍得,儿子后面还可以生。”

杨志看了看他说“要是真的,我同意,等我们这次回去,把你儿子交给陈达,先让陈达教他。”

陈达是杨志的师弟,属于苦道人那一脉,这就代表着杨志是真的答应了,拔思玄陵连声感谢中跑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带着藏才族骑兵到了。律舒仇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和死去的洪日荣有几分神似,牵着的半大小子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不少;杨志问清楚叫满逯,便让满逯拜了自己为师,然后告诉满逯,先到金城书院读书。

满逯一阵迷惘,问道“师傅,你不教我武功?我现在就能射下天空的大雁。”



第842章 流年不利

杨志摸着满逯的头说“读书最重要,你父亲要你跟我,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你让家人和部落以后过上好日子,书院的山长是我的朋友,你在那里除了识字,还要想一个问题,你想学什么?”

律舒仇顿时明白自己的心思被杨志一览无遗,尴尬地笑道“总管。”

杨志笑着说“这正是我要解释的,满逯已经十二岁,没有从小修炼内力,在武学一道基本上可以说只能走外家的路子,所以我认为他可以读书习武,以后带着部落走上一个坦途。你放心,除了练气这样的事我不敢冒险,正常的武功还是可以教的。”

“那就好。拔思玄陵都跟我说了,没问题。”律舒仇的目的也是这个,当即表示同意;杨志就当着律舒仇的面吩咐杨岳“杨岳,火山州也可以招募蕃兵,那些部落的家人可以去武州和朔州安置。在云中这一块,最大的好处就是草原和田地足够,就是缺人。如果我们能建起一支四五万人的大军,就可以打进西夏或幽州,建立一个各族共处的区域。”

杨志这话拔思玄陵等人认可,乙室部、拔思母部等部落投奔杨志的已经有六七千人,不管单人的蕃兵还是整个部落安置,杨志都做得很好,来金城交易的附近部落都知道,南北行和金城的官府是云中最讲公平的,从来不欺骗他们。

王守固、仆骨璘是全族跟着蔡福一起出的黑山,比律舒仇的诚意更大,连试探都没有;杨志亲自去半途迎接,都是好言安慰,答应让他们现在火山州安置,许诺以后给两个部落安排在一个好地方。王守固、仆骨璘两个部落都有六七千人,加在一起控弦之士接近八千人;杨志让他们暂时不要进入火山州打出旗号,而是装作游牧徘徊在北面,等一个适当的时候杀出来。

王守固这一支原来当过宋人,熟悉南面的情况,王守固笑道“总管是要引诱西夏人前来抢劫?”

杨志笑道“试上一试,我的兵力这么少,现在青盐又被我运出来,总感觉西夏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就以五天为限,你们就算这里修整一下。”

众人大笑,藏才族一直与党项人为敌,自然晓得党项人不遭受惨重打击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约定好信号,各自找地方埋伏,杨志回到火山州安排,不过多五天的时间,杨志看朔州、应州都没有战报传来,觉得自己还是等得起的。

杨志幸运的是,西夏军窟野河的主将里公亮在这支西夏军中的威望还是差了一点,最后熬不过手下激愤的将领,在得知兴辽军把青盐运往朔州后,决定派出五千骑去打边草,说白了就是捞一笔就走。可是西夏军嗷嗷叫着冲到了火山州,看火山镇并没有设防,而且草原上还有十几个商队,虽然人都逃走了,但是货物全部散落在地面上,立刻放松了警惕。博士小说网book84

西夏军各分出一千骑去阻挡横谷寨和护水寨的定北军,其余人直接分散开抢掠;可是一千西夏军才冲进火山镇,就可见草原上升起了不同的烟花,不到一炷香的时候,斥侯就发现足有六七千的骑兵从三个方向杀来,可是斥候的示警还是慢了一步,数以百计的西夏军还没来得及上马就被射死。

对方不仅仅是前来围攻西夏军,一支两千人的骑兵绕到西南面,一下子断了西夏军的退路;横谷寨的定北军杀出来三千劲骑,和三路骑兵形成了合围之势。西夏军一看对方两倍于自己,前来的骑兵是藏才族骑兵,晓得自己上了当,立即强行突围;只可惜西夏军分成四队,每一队都是以寡敌众,被对方咬得死死的。

双方只打得血肉横飞,西夏军长途奔袭以后的缺陷被对手利用到了极限,最先是散落在草原上的两千骑被歼,随后就是对方挤压了横谷寨和火山州的骑兵。杨沂中和杨志分头冲杀在军前,杨沂中左冲右突,接连刺死三名西夏军官,大叫着痛快;杨志暗暗点头,杨沂中的武功与岳飞比差一点,但是与韩世忠应该说差不多。

西夏军在夹击中苦战撤退,逃出去不到千人,被定北军歼了四千锁人,俘获战马两千匹;律舒仇迟了一天才到,大是懊悔。律舒仇的部落有五千人,控弦之士两千五百人,杨志在火山州一下子增加了万名骑兵;杨志看来了三个部落,上万部落的老弱妇孺跟来,决定先另建雄勇、桔槔、下镇三寨,如果其他部落有独自来的人就安置在火山镇外的临时营寨。

里公亮得知火山州一下子变成一个两万多军民的地方,只能叹自己流年不利。定北军靠着这一手,就在河套凭空建起一个基业,火山州那一片空白的区域正好跨越黄河、窟野河、秃尾河、无定河河谷地带,是历代驻军屯垦区,夏宋在这里反复争夺的目的就是争夺交通控制权,现在控制权到了定北军手中。

杨志正在忙碌,现在他实际控制了从天德军、云内州、火山州、内化州之间的八馆之地,这里是河东产稻的区域,原本是辽国所有,现在没人管,杨志除了靠近天德军和归化州的三馆之地不冒险,其余地区命令定北军、汪古部、巴尔虎部、藏才族都加紧去收割,哪怕是毁掉的田地也要过一遍。

韩福奴特地从西平府赶来,任得敬果然在杨志撤兵以后没有北上,而是全力以赴与增援的定难军夹击西平府,耶律余睹在这种情况下有点难以招架,特地让韩福奴前来向杨志问计。杨志苦笑着对韩福奴说“我不是神仙,哪知道该怎么办?”

韩福奴从帐外喊来一个大汉,向杨志介绍说“这位是萧合达将军,他很好奇,所以与我一起过来,就是想当面讨教。”

萧合达身材魁梧,紫色面膛,一看就是草原上的骁将,对着杨志行礼道“杨将军神机妙算,让我大辽在西平府重新聚集,现在火山州聚众数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萧某只是想请将军再指点一下迷津,将军放心,纵然最后失败,萧某和耶律元帅也不会埋怨将军一句。”

杨志还礼,只问了一句“西平城里粮食可以支持多久?”



第843章 三策选一

“半年有余,这也是我们决定据守西平的原因,才被任得敬在夏州找到机会。”萧合达久经沙场,猜到杨志的用意“总管可是希望我军坚守?只是我很好奇,我们守上半年又能如何?”

杨志明白了,耶律余睹的兵变改变了各方的平衡,一个是西夏大军再次云集,另一个就是耶律余睹看到了定北军占据河套的形势,开始信心不足,笼络了几万军民不敢一战,又不愿北去黑水城与耶律大石汇合,只能停留在河套和西夏之间。萧合达和韩福奴是来是否能进入定北军的区域。

杨志可不想耶律余赌过来,耶律余赌若是不敢在草原称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耶律余睹已经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豪杰,想得更多的是赌一把,捞点便宜再走。杨志怕耶律余睹一旦平安后,会再次想到与什么人赌一把,但是赵楷输不起,杨志自己也输不起。杨志决定,耶律余睹还是留在草原上,在西平最好,双方都方便,杨志能提供一点物资也绝不会吝啬,千金买马骨的道理还是懂的。

杨志微笑着说“我有上中下三策,供将军自行选择。下策就是诈降熬下去,西夏新帝登基,难道西夏从权贵到各族个个满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权贵之间有人希望保持自己手中的权力,有人希望重新洗牌;而权贵的每一次博弈,都会影响西夏各族,或许在半年内又有人起兵,变成你们的转机。中策就是你们放弃西平府,全军穿过沙漠去黑水河,与耶律大石会师,只是国无二主,耶律余睹与耶律大石能不能处好我不知道。”

下策中策都可以一试,萧合达料定上策更加精彩,有点迫不及待,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问“上策呢?”

杨志笑道“上策自然是击败任得敬了,你们有天德军和金肃州为纵深,现在我们攻占了平州、河清军、河内州,一时间无需担心后路,可以试着和定难军决战,韩福奴你熟读含史,应该知道田单的火牛阵,西平府可不缺牛和尖刀,要是不敌,再用水浇到墙上,很快就是冬天,可以冰冻封城。”

韩福奴和萧合达一想就懂,杨志的计策可行,最起码可以出其不意打上一仗,不行靠着天气也能支撑到明年的春暖花开。只是两人询问火牛阵的细节把杨志难住了,原来的青面兽杨志是靠着武艺中的进士,对这种历史上有名的战例反倒没什么研究;好在文伯虎是靠韬略成为那一榜的武状元,对于韩福奴两人问下去的火牛阵细节一一做了回答,让两人满意而归。

杨志西取四州打通青盐道路,让赵楷欣喜万分,他不是菜鸟,自然晓得杨志就是把玻璃工坊交给曹千里,对太原来说还是不够开销,但是盐州的青盐能运出来,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自己的支出。现在河北打成一团糟,汴梁是不可能把秀州和解州的盐运往河北,西夏与金国的商路等于是给杨志切断了,不要说河北,恐怕幽州、渤海都缺盐,盐州的盐只要运到云中河东,那就不愁销路。

赵楷把杨志的书信交给手下众人观阅,张孝纯看后心有余悸说“太冒险,杨志太冒险了,要是金军南下攻占应州,可就全完了。”我爱小说网5ilrc

宗泽捻须笑道“假如出现那种情况,杨志就会袭取河外三州,联合晋宁军直接打下夏州,从晋宁军一路与太原连成一片。要不然,他何必亲自去火山军接应,他现在不急于打下夏州,就是形势还没到那一步,不想把西夏人的注意力引过来,所以建议先解决河外三州。”

晋宁军安抚使徐徽言吓了一跳,他可是折可求的妹夫,当时折可求兵败向朝廷求援,制置副使谢潜便派徐徽言去掌管晋宁军、岚州、石州三地沿边的军队,对麒州进行增援。徐徽言除了收拢了三地的军队,还招募了敢战士,建立起一支一万六千人的队伍,和太原路兵马都监孙昂进驻晋宁军、岚州、石州三地,随后和孙昂一起投奔赵楷。

孙昂和徐徽言是好友,晓得杨志要是直接拿下丰州、麒州,徐徽言回家可无法交待;孙昂抢先一步出来说“杨志之所以有信心,就因为麒州原来就是杨家的根基之地,杨志之所以有信心,杨进、杨岳等人先后加入沧浪营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只是现在不能自相残杀,可否要杨志先拿下夏州?”

种师闵久在西北,与折家也算有些交情,沉吟问道“宗总管,可否先打下大同?”

宗泽看了一眼徐徽言说“这两件事希望不大,杨志受困于兵力不足,靠的就是出其不意,无论夏州还是大同,兵力都在数万人以上,远超过杨志的人马。我们的问题是如果麒州被西夏进攻,我们怎么办?”

宗泽和杨志的看法一样,只要完颜宗辅再次打到汴梁城下,宋钦宗那些人十有会重演上一次的版本,再拿出一些大宋的地盘乞求金人退兵,却不知道这是一点点削弱自己,在自己的坟头上添一把土。现在太原要做的就是扩张,只不过受到像徐徽言这样的人阻碍,杨志放不开手脚。

折家要是不肯归附,一旦出现杨志说的那样,麒州变成孤地,在西夏大军进攻之时,太原是否救援变得难以预料;不增援,一旦西夏军占据麒州、府州,对太原的威胁就太大了。杨志必定会把火山州北方控制,扩充自己的兵力,那么隔断丰州的遥领之地,无疑是最简单的一件事。

徐徽言晓得这样的事不能说玩笑话,自己掌管的所谓晋宁军,其实就是麒州的策应,童贯主持西北的时候,宋军再度收复了葭芦寨,相继进筑了太和、神泉、通秦、弥川、靖川等寨,由此建立晋宁军,治葭芦寨。没有了晋宁军的支持,河外三州的实力损失了一半,而河外三州一失,晋宁军也是独臂难支;徐徽言认真说“末将愿意死守晋宁军。”



第844章 激战银州

宗泽摇摇头说“徐将军无需如此悲壮,我们到太原,就是要为中原打出一条生路,西夏和金人都是骑兵为主,固守一城是无法解决战事的,我是这样看的,如果你不愿意谋取府州,那就要经营好岚州、石州,必要时拿下两地。至于麒州、府州就让杨志去烦神,王爷,我们要做好金兵从南面和太行山打进来的准备。”

赵楷没有为难徐徽言,就按宗泽的意思当场给杨志回了信,同意杨志的所有任命,让杨志在河套云中自己做主,保住实力为主;杨志看信以后,留下杨岳为火山州知州兼横谷寨知寨,贾琼为火山州通判兼护水寨知寨,立刻加快招募各部的准备。

由于杨志这次攻占静州得手,除了藏才部的大举依附,和拔思母部、汪古部关系不错的一些小部落先后跑来,许多在河套的汉民也纷纷从各地前来投军,杨志从中选了两千精兵,其余的作为敢战士和蕃兵,参与物资的运输。得知大同府的金军还是没有动作,巴尔虎部已经到达火山州,杨志决定进攻银州。

眼看着要到冬天,杨志是担心两族人数众多的情况产生各种矛盾,但是进攻银州就没有问题,获得的战利品正好过冬;窟野河的西夏军人数降到了五千,定北军对于银州和窟野河就形成了局部的兵力优势。至于打下来能不能守住银州,或者守多长时间,杨志根本不在乎。

银州地古代属白翟,南北朝周武帝三年始置银州;现在西夏的银州地处横山,位于无定、榆溪二河相会之南,毛乌素沙漠与黄土高原的分界线上。东西两城并列称“上、下城”,上城为周武帝保定三年建的乞银城,下城是秦汉时期的上郡肤施城,西夏李氏就是崛起于此,所以大宋数度攻破银州,西夏都不惜一切代价夺回。

银州另外下辖的有米脂川上的米脂寨、永乐川上的开荒堡、榆溪湾的苗家寨;开荒堡就是原来大宋的永乐城,李元昊击败徐禧后改名。现在银州城驻扎着五千西夏军,米脂寨、开荒堡、苗家寨各有两千西夏军,四处百姓大约有六千多人。杨志直接命巴尔虎部出兵四千人进攻苗家寨,藏才族一万人进攻米脂寨,杨志自己带领三千精兵支援。

藏才族的战士和正运送粮食到米脂寨的张始衡同时见识了沧浪营的实力,在藏才族大军攻近米脂寨时,杨志让车西图、曹正炸开一片寨墙,沧浪营抢先占据了缺口;后面藏才族将准备好的上万只土包扔进了陷马坑,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铺出一条马队可以冲进去的道路,骑兵源源不断地杀进寨中。

米脂寨的这道墙在平时都是认为坚不可破,所以墙内没有道道阻挡,而米脂寨重兵把守的两个方向全部成了摆设。张始衡仰天长叹,他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攻法,顿时明白静州为什么一个白天丢失。定北军实际上只是炸开一面寨墙,但是西夏军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大部分西夏军在定北军大呼“天谴西夏,天怒党项”的叫声中斗志全消,不是仓皇出逃就是跪地祷告,眼睁睁地看着敌军肆无忌惮地杀进寨内。

张始衡庆幸自己迟到一步没有进寨的同时,当机立断丢弃了在米脂川上的粮车,带着手下场合逃回窟野河;里公亮闻讯大吃一惊,里公亮明白,火山州打边草的惨重损失使窟野河的西夏军处于劣势,但是没想到杨志的动作比自己想象得要快。里公亮毫不犹豫地出兵,要是要是有这样的手段,银州只不过是逐一陷落的下场,还不如集中兵力与杨志决战。600小说600

银州的守将任得聪也是这么认为的,米脂川失守的第二天苗家寨也以同样的方式陷落,要是等开荒堡失守,一切都迟了;在对方如此凌厉的攻法下,可以估计没有一寨能守到三天。正好夏州派来两千骑,和里公亮两路援军杀到,任得聪立即放弃了逐寨死守的打算,决定与定北军决战。

八月二十七上午,一道道狼烟从银州城内冲天而起,西夏军号角喧天,分四路杀向银州大川前面,战旗沙尘遮天蔽日。杨志得报微微一笑,对身边众将说道“银州一战,就在今日,在开阔地带立阵。”

巴尔虎部酋长阿失毕笑道“总管威名远播,正是我们扬名的时候。”

阿失毕对火山州的风情很满意,晓得攻下银州,藏才族三部便会另外安置,自然对前景充满期盼;可是夏州来的两千骑竟然是定难军,一万三千西夏军和一万七千定北军联军杀得难解难分,如果不是孔彦威和杨沂中率领两千骑死缠住定难军,定北军都有败阵的可能。不过杨志和拔思玄陵、王刚的组合还是所向披靡,无论是里公亮还是任得聪,都是望风而退;杨志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要是正面搏杀被杨志斩了,那不是毁掉自家军马的信心吗。

杨志正在冲锋,忽然定难军分为两队,一队死挡住孔彦威和杨沂中,一队杀向杨志,为首的将领在军中高呼“杨志,西夏张燕翼在此,可敢决战?”

张燕翼声音洪亮,有一种贯穿一切的味道,附近几百人听得真真的,杨志放声大笑“两军对垒,胜在全军,张兄要是想决一死战,何不在混战之前,现在是知道败局已定,想拖延时间吗?”

杨志的声音似乎不及张燕翼响亮,但是所有人的感觉就是杨志仿佛就是在耳边说话;里公亮暗叫不好,他不知道两人武功高下,但是晓得杨志是百战名将横扫燕云,就算是西夏军也会对杨志的见解不大怀疑,认为西夏军处于劣势。里公亮正要提醒,忽然听见唿哨声响,三朵烟花飞到半空,从北面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战马奔腾声,奔腾声不停增大,大地在战马的铁蹄下剧烈颤抖。

杨志一声呼叫“援军到。”



第845章 难得爽快

里公亮和张燕翼都明白天空中诡异的烟花绝不是自己这一方的,意味着定北军的另外一支队伍正在迅速接近战场,两人先后发出了冲锋的军令,唯有拼死一战,祈望在定北军援军到达之前击败对方;好在张燕翼已经接近杨志,杀了杨志兴许还有一定的机会。激烈的交战声冲天而起,风云变色,人喊马嘶;杨志当然清楚对方的目的,但是用自己吸引住西夏军不走,也算是一个策略。

张燕翼随行的也有大批高手,可是等杀到杨志身边才发现一切已经是惘然,除了被单廷圭身边的三十骑毒死一片,车东星和车西图穿插在西夏军的幻术也是不可阻挡,最前面的百人队似乎在瞬间迷失了进攻的方向,手中的兵器一迟缓,被对面的定北军五十骑一路抄杀过来,没有一点的还手之力。

这可是定难军啊,西夏的无敌军队,竟然在对方面前轻易地丧失了战斗力,两百骑连一个像样的冲蜂都没有就消失了,张燕翼晓得机会已逝,就算自己后面的部属拉开前面的骑兵,再把车家弟兄击退,那也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自己单独面对杨志还是信心不足,不如趁此撤出战场。

张燕翼一犹豫,速度逐渐慢下来,眼看着冲上去的高手一个个在杨志的刀芒下丧身;杨志就像狼群中的老虎,既然晓得援军到了,自然不会在乎内力,肆意出招下,西夏的高手死伤累累,根本对杨志形不成威胁。一个和尚骑着马来到张燕翼面前,微笑道“张将军何不抽身早退?”

“宗辩?”张燕翼掌管西夏极乐堂,自然清楚杨志身边有哪些人;宗辩微笑着说“贫僧知道张将军还有奇招未出,但是大军之中,奇招除非一击得手,否则又有什么用处,张将军一招杀得了杨志吗?”

张燕翼和身后的十人苦笑,他们原来的计划是在西夏军大胜的时候围杀杨志,现在这种局面,不要说一招杀杨志,就是一招杀掉眼前的和尚也是做不到;北面响起了撤退的号角声,任得聪败退了,张燕翼不敢耽搁,示意手下撤退,对宗辩说了一声后会有期,立即拨马往西而走。

八百定难军已经不管是敌军还是自己人,像一头疯狂的野牛一样,撞开所有的阻拦朝战场外面跑去,定北军在获胜的情况下杀气冲天,人人奋勇;前来增援的是岳飞,带着定北军和汪古部的联军五千骑,直接冲垮了任得聪一军,然后和律舒仇连成一片,把里公亮的五千骑全部包围。

一千被围的定难军全部战死,里公亮的五千骑就没有这样的斗志,不是逃跑就是投降;里公亮苦苦支撑一个时辰后,身边虽然还有七百余骑,但超过一半的人丧失了战斗力,可还是没有杀出包围圈,不出意外的话,这支队伍的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杨志派车东星前去劝降,许诺不杀俘虏,里公亮让手下全部下马投降后,自杀身亡。120小说120

岳飞、阿失毕等人万骑狂追了五十里,任得聪先后派出了两千多人死战断后,和张燕翼的定难军会合后,没有回银州城就直接逃走了;岳飞要的就是这个目的,立即挥军进攻银州城,任得聪留在城里的不过三百老弱残兵,外围都没有抵挡,营寨、部落宿营地直接被定北军占领,乙室白答带人装作西夏败军在部落逃难的人群中直接冲进了肤施城,夺下了城池。

这个部落是定难军的家属部落,专门为西夏养马,岳飞俘获了居民一千多人,但是大小马匹却多达五千匹。岳飞下令将俘虏的西夏军民全部集中在一处就地安营,自己的上万大军也停下来修整,杨志收拾战场是傍晚时分才到银州城下,下令全军休息一夜;这一战斩杀西夏军九千人,俘虏了两千人,逃走的不到两千人,加上岳飞的意外收获,竟然获得了上万匹战马。

第二天杨志让岳飞攻乞银城,命孔彦威、律舒仇攻打开荒堡,命阿失毕、杨沂中进攻窟野河北岸西夏大营,既然自己已经拥有了绝对优势,杨志自然想把整个银州吞下。孔彦威等人也是异常兴奋,难得有这样放开手脚的机会,各自兴冲冲地领兵而去;杨志自己就在山脚下观看岳飞的战况。

乞银城依山面水,从北魏开始城池就建在一个小山岗上,沿河傍沟而筑,城墙都是用夯土板筑,外面加筑马面四座;平时只有三条进城的道路,看上去易守难攻。乞银城本来是坚城一座,可是一个是守军不多,一个是没有得力的指挥官,在城墙炸开以后,被仆骨璘带人杀进城中,守城的西夏军随即投降。

孔彦威、律舒仇攻打开荒堡,只看见一座空城,城里大火不断,该毁掉的东西都毁得差不多了;任得聪和张燕翼撤退的时候,带走了城中的居民,一把火烧了城堡。整个银州四周的小寨全部是这个情况,西夏军主动撤往银州。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任得聪退往夏州,张燕翼退往绥州,都没有去管窟野河,结果窟野河留守的数百人马被阿失毕、杨沂中击破,两人占据了北寨,收获了三千多头马驴牛羊。等麒州城里折可求发现,南营的五百西夏骑兵已经烧了营寨逃走,折可求是痛惜不已,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银州丢失,夏州震动,任得敬不得不从西平府撤军退回夏州,加上留守夏州的任得恭,兄弟三人在统军府见面;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连三人的心腹也全部不在,任得聪脸色阴沉而沮丧,详细描述了银州之战后说“定北军,三万骑兵先后杀来,我们抵挡不住,后来听说里公亮在阵前自杀了。”

“三万骑兵,你的眼睛瞎了?”若不是怕任得聪情绪失控,任得敬真想厉声狂呼,恨恨地说“杨志要是有三万骑兵,早就杀到大同去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何必横财外露

“不是,大哥。”任得恭递上极乐堂的密报“杨志收服了汪古、巴尔虎、藏才族,加上他自己的军队,没有三万,两万是有的。汪古族他们现在正在找地方安置,所以出了死力。”

任得聪嘶哑着声音怒吼道“我们想当然地认为定北军就那么多,凭借我们的实力足以击败他们,结果偏偏相反,杨志向我们狠狠捅上了一刀。我们所有人都判断错误,才会毫无防备,面对定北军的猛烈攻击一败涂地。”

任得敬目瞪口呆,他突然意识到任得聪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致命错误,始终认为耶律余睹是这次作乱的大敌,但是反过头来看杨志的一系列动作,不外乎是杨志策划了这一切,顺顺利利地一路西来,朔州、火山州、云内州、河清军、静州、银州全部揽入囊中。自己连敌人都搞错了,这一仗的胜负可想而知。

“兴庆府那边可有消息?”任得敬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西夏的朝廷会不会对他失去信任,换一个将领来负责平叛,任得恭连连摇头说“从时间上推算,张燕翼应该回朝了,但定北军突然向银州发动攻击,恐怕也会让皇上乱猜,如今若想逆转危局,唯有寄希望于晋王李察哥,多打点便是,只要收复西平府,我们就能转危为安;杨志的目的还是云中,应该不会再有动作。”

“好。”任得敬明白,西夏军要是想挽回局面,就要和杨志不停地打下去,沧浪营以装备和战术名震北方,藏才族等部落能给杨志提供两万以上的兵力,自己耗不起,所以只有养虎为患博上一把。

杨志任命孔彦威为银州知州,坐镇乞银城;命王守固为窟州知州,占据窟野河原来的西夏大寨;律舒仇为北丰州知州,暂时安置在雄勇寨,以后在原来丰州的地址重建;仆骨璘为胜州知州,占据米脂寨;阿失毕为隩州知州,留在火山州下镇寨。

杨志回到火山州,正忙着安置藏才族和巴尔虎族的百姓,浪子燕青跑来求见,杨志一开始以为燕青是折家的门客,现在折可复已经走了,浪子燕青还留在火山镇,让杨志感觉到一丝好奇;杨志让人把燕青领进来,燕青见到杨志行礼道“总管一战而定银州,必定让宋夏两方胆寒,可喜可贺。”

杨志调侃着问“你来找我,不会是光恭喜这么简单,若不是看在你和鲁智深等人有过交情的份上,我不打算见你。说吧,什么事?”

浪子燕青没等杨志开口,就坐在了右边的木凳说“原本我和孙立、谢石等人是要押镖到金城来的,可惜完颜娄室当时攻下潞州,我们只能把那趟镖在泽州交给了姚古。那趟镖是金山寺送到汴梁甲仗库的铁精,原本是在公文上做点手脚,目的地太原,交货在府州,实际上镖队去的是金城。”

杨志目中闪过锐利的寒光,没想到汴梁那边这么无聊,拿一块铁陨石来做文章,于是笑道“有点复杂,目的呢?”小作文

“我是一个跟着跑腿的人,没有人告诉我真实的目的,不过以我猜测,谢石为了对付北方的武林门派,应该就是神霄派和你的人。”燕青面不改色道“按照我的估计,谢石应该在金城附近安排一批来抢铁精的人,直接说成是在太原遭到打劫,让人怀疑是你的手下做的,让你不得不回汴梁去分辩。”

这个可能性绝对有,当时正是要自己回京的时候,倘若出了这种说不清楚的事情,自己又没有时间去调查,很容易被谢石掩盖真相;自己回到汴梁百口莫辩,只能任人宰割,像大部分驸马一样做个闲职。杨志点点头说“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但是既然在泽州交接了,你跑来火山镇肯定就不是这件事了,是想看看塞外风景?”

燕青这才感觉到,杨志还是一个江湖人,说话毫无顾忌,苦笑道“大人说笑了,我是感觉到诧异,折彦质当时就在泽州,我们的货原本就是交给府州折家的,计划取消没关系,但是应该交给折家。我觉得谢石和姚古暗中做了一笔交易,因为谢石没有回汴梁,而是和孙立去了渭州。”

渭州属于泾原路,杨志虽然猜不到谢石去那里做什么,但是绝对相信燕青不会在这个问题上骗自己;杨志思考着说“这件事很有可能,毕竟铁精可以打造神兵利器,姚古若是有想法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折家没收到货,应该上书询问;既然从甲仗库出来,这块铁精就是官府所有,所有公文不会缺少,府州不可能没有反应。”

燕青颔首道“奇怪的就是这个细节,我到火山镇,和折可复厮混了几个月,他都没有问过我,折家的其他人也没有谈论过这件事,仿佛汴梁没有通知他们。原本我也不打算多事,但是前几天,我看见了那块铁精,就在火山镇上巴什力的商号里,不过他们似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巴什力?”杨志想起自己在幽州也认识一个巴什力,回鹘王毕勒哥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杨志心里话不会那么巧吧,立即让单廷圭带人,和燕青去把巴什力请来,顺便把铁精带来;来的就是杨志在渤海汉儿庄结识的巴什力,巴什力高瘦的身形一走进房间,就兴高采烈地说“杨志,没想到我会来吧,你怎么知道那块铁精的?”

杨志站起来欢迎说“那块铁精是大宋官府丢失的,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从国内高昌城来,那块铁精是在火山镇买的,卖给我的人叫任原,很早在太原就认识,有个外号叫擎天柱。”巴什力一脸奇怪的表情“你们定北军不是已经和大宋没有关系了吗?难道还要追查赃物?”

杨志笑了起来“我是奇怪,你既然认识铁精,晓得那玩意珍贵,何必横财外露给人看见,任原人呢?”



第八百六十五章 压力

巴什力同样笑起来说“我不能泄露客户的秘密,他在两天前就走了,我是打算把铁精献给你们的元帅赵楷,所以让火山镇的人监视一下。”

杨志三人才不会相信巴什力的鬼话,要是巴什力真有这个想法,早就跑到军营中要求保护了;杨志想了想说“巴什力,你可不要有事瞒着我,你这个时候去太原,不是想和我们结盟,你是不是还准备去汴梁?”

巴什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对幽州和中原的局势现在把握不了,我哥哥让我过来,就是看看到底现在什么样子。”

面对西夏的压力,回鹘现在也希望知道东面的局势,虽然金军目前在草原上传扬着不败的神话,但是在中原如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巴什力就是回鹘的眼睛,跑来看一看状况。杨志无所谓地说“其实你们回鹘更应该关注西夏和耶律大石,他们才是可以插手西域的力量,金国和大宋鞭长莫及。”

“不一定,你能这么短时间在河套站稳脚跟,让我很吃惊。”巴什力坦然说道“我是想知道你们是否有,对,按你们的说法,就是问鼎中原?”

杨志拍着巴什力的肩膀说“那是郓王的事,我可猜不到,你不是要去太原吗?到时候当面问他。燕青,你说吧,希望我怎么帮你?”

看杨志不再拒人以外,燕青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找师傅华鹤九的,我现在想去大名府,需要一笔路费,五百两银子。”

杨志立即掏了一张六百两的银票给燕青,另外让单廷圭给燕青准备两匹好马和一样玻璃制品;燕青跟着单廷圭出去,巴什力摇着头说“你明明知道他有秘密,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

杨志淡然说道“你有秘密,我有秘密,燕青也有秘密,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我不能凭着猜测和意气去做事情。谁也不知道一个秘密揭穿以后是好是坏,我宁愿承受这种不知道真相的压力。”

杨志有压力,折可求也有压力。

西夏的夏州转眼变成孤城,处于定北军和兴辽军的夹击之中;大宋麟府路总管兼麒州知府折可求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自己东、东南、北三面都是定北军的地盘,只有西面大宋的鄜延路和西南的石州。杨志攻占米脂寨,米脂寨离鄜延路的暖泉寨不到一百里,但是鄜延路从头到尾都没有举动,也没有询问麒州,鄜延路总管张深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04

鄜延路的浮图寨、乌延寨、开光寨、那娘寨等九座堡寨,北面连接麟府路的麒州,与晋宁军的葭芦等四寨沿横山连成一道防线,绵延三百里;南面与环庆路相连于白豹城和金汤城,将西夏人驱赶到沙漠地带。所以当初宋夏和谈的时候,西夏一定要收回银州和米脂寨,嘴里说是西夏皇族起家的故地,实际上是想在大宋的防线上打下一个楔子,便于日后用兵。

定北军占据银州和米脂寨后,西夏等于再次被逼回沙漠,若是想再次击穿这个防线,只能依靠定北军和宋军之间的不合作,最好的目标莫过于麒州;麒州辖惠宁、镇川、隶定、神木、通津、阑干、屈野川、横阳、太和九堡和外围十一寨,府治在神木堡,新秦县治在惠宁堡,这两堡的百姓都有五千人口,其余七堡多的两三千人,少的七八百人。

府州现在在丰州和麒州的背后,形成一个三角防御的地带,府州是麟府路军马司治所,除府州城外,有河滨堡、斥堠堡、靖安堡、西安堡、宁川堡、宁疆堡、震武城七城和安丰、宁府、北胜、宁边四寨,人口超过五万,这也是西夏军在窟野河屯兵的原因,不给麒州耕种的机会和掠夺人口物资。

西夏大军不至,对于这条防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大军前来,第一个要进攻的必定是麒州,因为只有麟府路的城市在边界上,可以满足西夏以战养战的需求;得知徐徽言到了,折可求立即请入大厅,拱手问道“妹夫,郓王可是要我们主动归附?”

徐徽言晓得自己说不清,苦笑道“你也不要怨我,我是没办法,特地来传一个信,但是一切以你自愿,郓王不会强求。”

“自愿。”折可求把现在的战况介绍完说“杨志以如此强悍的姿态打下银州,在窟野河北面建寨设立窟州,实际上就是把我们挤压在窟野河以南,让我们面对西夏军的冲击,并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耶律余睹是答应把盐州交给你们的。”

徐徽言大吃一惊“杨志灭敌一万,占领银州,实际上意味着杨志只要愿意就可以狂攻夏州、宥州,若是得手,西夏国柞动摇,可惜啊,要是早几年就可以灭了西夏。可求,你们折家是怎么想的?”

折可求为难道“现在不是我怎么想,麒州可是杨家的根基,建宁寨知寨杨震之子杨沂中这次跟随杨志出征,已经被杨志任命为千夫长;杨震的父亲就是永兴军路总管杨宗闵,现在麒州已经是人心浮动。徽言,咱们是一家人,你是明白的,折家要是带着地盘军队归附太原,汴梁那边难以交待。”

折可求其实还是没有为难到这个地步,杨志既然设置窟州,就表明无意对付河外三州,折可求想知道的是太原到底有什么底气。折家的产业现在已经发展到汴梁、关中,折可求打心底希望一切保持不动。

徐徽言是个至诚君子,叹息一声说“如此看来,杨志、宗泽不是一般厉害,他们在东路谋求三路出兵,李禄、杨惟忠移师大名府,信德知府梁扬祖跟着率军南下勤王,已经被张所从金军手中抢到邢州,下面包括邢台、内丘、巨鹿、平乡四县;梁寻说服高邑县归附,设赵州。

他们算准了金军要南下河南谋取关中,所以不担心大同出兵,如我所料不差,杨志的目的还是青盐,不会去攻打夏州的,现在他应该收兵回去了,留下藏才族各部,与西夏人继续厮杀。”



第八百六十六章 折家猜测

折可求听了更是冒汗,杨志要是不走,兴许被打懵的西夏军一时不敢前来,杨志既走,西夏军必定要找地方弥补自己的损失,藏才族算什么,打不赢可以回黑山或者朔州,但要是西夏军攻下麒州府州,自然可以弥补前面的损失。徐徽言也不敢再说什么,现在的局势在这里,要想河东太平,决不能动摇赵楷;他可是知道折可求这个大舅子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家人随随便便吃了一个便饭,徐徽言心里有事便急匆匆地走了,杨志拿下窟野河,那么晋宁军就再也不和西夏接壤了,徐徽言必须回去重新调整部署;徐徽言走后,折可复对折可求说“郓王要在河东安身,卧榻之下断不会允许他人酣睡。徽言前来,招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表示后面难以支援我们,晋宁军、朔州、火山州连成一片,太原以北完全是定北军的地盘。其实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定北军和金国议和。”

“议和?”折可求被折可复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一跳,可是转念一想,杨志占据河套以后还真有这个可能,此时杨志在云中的局部兵力已经超过了完颜杲,议和对金国来说并不吃亏,最起码可以保持云中西路战线的平稳,让东路军放心大胆地南下。折可求立即要将战况和预测派快马送往汴梁,折可复斟酌着说“我亲自去一趟,上下打点一番,先让汴梁那里知道我们的苦衷,将来万一需要临时归附太原,他们也能谅解。”

折可求看了看折可复,苦涩地说“家主,我明白,折家的利益第一,不过这样也好,要是郓王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我们跟在后面也不坏事。消息还是快马先送,你在潞州耽搁一下,去见下彦质,让他跟着谢潜,不管如何都不要回来;你最好去关中,不管如何,折家要留点元气。”

折可复明白折可求这么安排,就是下定决心不想归附太原,打算象先祖一样,以府州配合汴梁谋取太原来换取更大的利益;折彦质的安排和让自己去关中,是折可求底气不足,担心出现最坏的结果。折可复委婉地说“郓王也是太上皇的儿子,未必没有机会。”

折可求肯定地说“郓王自己脱籍,皇上和宗室怎么会允许他回头,他要想登上那个位置,除非雄霸北方,然后用实力迫使汴梁的上上下下低头;但是金国、西夏的国力在此,就算有杨志、宗泽这样的人物,最多也是偏安河东。就像银州,要是西夏派个十万八万大军打过来,杨志还是只有退回朔州,徽言说得对,杨志真正的目的还是青盐,打下银州和窟野河,只是为了让藏才族等部落可以过一个冬天。”

折可复看折可求主意已定,不再多话立即准备人手物资第二天动身,一路到了潞州;潞州城里遍布军马,现在朝廷任命姚古为河东制置使,种师中、谢潜为河东制置副使,种师中领兵增援中山、河涧等郡城,姚古的熙河军、谢潜的威胜军屯兵潞州,加上在潞州招募的军队,总兵力达十万人。

折可复哭笑不得,现在潞州根本没有金军,谁都知道姚古等这十万人就是为了对付太原的定北军,姚古曾两次写信给折可求,商讨袭取太原的可能;只是赵楷没有轻易北上,留下了数万人马在太原四周,折可求和姚古没有取得机会。搜书吧

在河东的地界上,折家的名头还是好使,没有人不买账;折可复报上名字,没有人盘问,就有勤快的军官把折可复领进城,带到威胜军驻地。折彦质正在训斥手下的一名军官,见到折可复大喜,挥挥手让军官离开后问“叔叔,你怎么来了。”

折可复低声把河套战况一说,折彦质沉默半天,惋惜地说道“大事去矣!叔叔,你和我一起去见谢大人,此刻攻取太原的机会已失,应当改变战术,出击河北,与种师中一起收复真定等地。”

折可复是个江湖人,本身也没有官身,对这样的事无所谓,跟着折彦质来到制置使衙门见谢潜,谢潜听完立即命人找来刚从太原回来的细作询问,细作跪在阶石上回道“将军容禀,非是小人不报,姚帅事先得知了一些消息,吩咐不让别人知道。小人在太原得到的消息是杨志攻占银州,沧浪营出征的时候只有八千人,现在据说已经在河套募兵两万骑。”

谢潜听了此话,怒火直透脑门,颈脖子都涨红了,姚古的用意谢潜很清楚,杨志能打下河套那一片天地,现在至少是有了两万骑的精兵,姚古隐瞒就是想继续劝说各方参与袭击太原。毕竟赵楷的定北军是以保卫太原不被金人占领为口号,谁也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去征伐,调集几支精锐去偷袭是最好的战术,就是这样,河东的将领们也不是人人都愿意。

皇命在身,谢潜不想违背,也做好了为了简在帝心去背黑锅的准备,但是姚古想欺骗自己,这就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偷袭失败连简在帝心的可能都会失去。谢潜向站在一旁的折彦质道“你们和我一起去见姚大人。”

姚古正在发愁,看谢潜三人到,颔首说道“折家主到了,你们应该都知道银州之事,原以为定北军会和金军反复厮杀消耗实力,我们可以找机会一举北上,谁知道金城一战以后,双方竟然没有了大动作。折家主有何高见?”

姚古是姚家的家主,折可复自认和姚古身份相当,反手背后,冷笑一声道“按照定北军的看法,大宋已经危在旦夕,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你们可知道,信德府和赵州已经落入定北军之手?”

姚古一惊,随即明白,李禄等人大军主动南移,北方各地自然是城头变幻旗帜,不是被金军占领,就是落入定北军之手。姚古正色道“只怕定北军与金军达成了默契,要不然,定北军东西出征,为什么不担心金军进攻太原?”



第八百六十七章 大同来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潜晓得姚古和折家都是什么打算,叹口气道“杨志西征的军队不过八千,张所的人数恐怕更少,太原的主力还在,这是精兵的效果。大人,我们要是和种大人合兵一处,收获更大。”

谢潜是不赞成偷袭太原的,正要继续相劝,姚古忽然一笑道“我奉皇命来守河东,决不丢了老百姓走开,各位尽可放心。本人己将情形奏明圣上,一切等汴梁的旨意吧,至于种师中那里,汴梁已经派枢密院知事许翰去督战,根据大名府得到的情报,金人开战还是因为詹度、张孝纯等人不按朝廷旨意行事,既然已经占领了真定,在南下抢掠之后就会北退。”

姚古言下之意就是种师中把战事说得太悲观了,是在和定北军一唱一和,汴梁应该已经定论,否则姚古不会用督战这个词;官大一级压死人,谢潜、折彦质不能再说,折可复可不吃姚古这一套,自己又不想当官,折可复微微笑道“姚大人真的是镇定自若,那么折某告辞,不耽误你们办公。”

折彦质送到大门口,折可复看看左右都是折家的家将,低声道“彦质,我到汴梁两天便会到关中商号,以后就在长安不走了;你自己小心,保得有用之躯,万一有事不要去麒州,到京兆府找我。”

折彦质立即明白折可复专程来潞州,其实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一句话,怕自己在战场上出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折彦质点头道“叔叔放心,就算脱不开身,我也会派人送信给你。”

金城原本是云中的一个中等城市,夹在大同和太原两座大城中间,根本没有发展的潜力,但是这两年城内新建了大量的楼房店铺,眼看着就要人满为患。因为定北军没有断绝南北贸易,所以就算战事接连不断,幽州和金城的商队还是互相来往,尤其是听说定北军占据河套,无数的盐贩拥挤在金城,让街市看上去比太平时期还要热闹几分。

鱼羊鲜酒肆的生意好得让人眼红,差不多从太阳出来开门,一直到半夜从打烊,用日进斗金形容都不为过。谁都知道这家酒肆的东家是云中总管杨志,在酒肆隔壁就是杨志新开的当铺,专门收真金白银和贵重物品;一个小商贩来到当铺柜台,拿出一个灰色的布包问柜台后面的账房“掌柜的在不在?”

账房瞄了商贩一眼,伸手殷勤地打开包袱,看见里面的东西顿时张大了嘴,说了句等等,就到后面喊掌柜寇一。寇一过来一看,是辽国原来的两枚将军金印,真正的黄金打造的金印,寇一把金印在手中掂了掂,看看篆文问道“这是谁的印?”

“晋王耶律敖卢斡的印,这是他挂名韩家时候铸造的,算是晋王的私印,可怜晋王冤死,大辽覆灭,碧海青天,让人怒发冲冠,想唱一首满江红。”商贩谈吐不俗,寇一听到“碧海青天”等三个暗语全有,装作不耐烦地说“别扯没用的,要是想谈生意,到客厅喝杯茶,否则带着东西走人。”

账房暗笑,这位寇掌柜看上去年轻,但是做生意心狠果断;商贩为难了一下,似乎真的是没办法,咬咬牙说“好吧,看掌柜盛情,您说了算。”紫琅文学

两人在客厅坐下,伙计刚刚把一壶茶冲好,正在斟茶,账房就来说了价钱,六十两银子;账房很清楚,商贩不是本地人,赎回当票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把价格压到最低。商贩急道“太少了,一百两。”

寇一拦住商贩,示意账房先回柜台,转头问道“你是从上京来还是幽州来?”

“蓟州,怎么说?”商贩答上了暗号,心里算有了底,掌柜是接头的人,不需要自己去闯总管府。寇一哦了一声说“东西确实不错,这样吧,给你加二十两银子,我在鱼羊鲜请你吃一顿,黄河鲤鱼、蒸羊羔,加一瓶汴梁运来的琼浆酒。”

“我要吃羊蝎子,茱萸底料。”

“成交。”

两人对完暗号,装作生意做成握手的时候,一卷纸悄无声息地滑进寇一的袖子;寇一喊账房写好当票,商贩拿了八十两银子,跟着当铺伙计去隔壁鱼羊鲜吃饭,寇一则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大同传来的消息。

情报显示,完颜杲的卫队虽然在大同府,但是就是和以前不一样,有的时候还到外面的酒店来喝点酒。完颜杲治军极严,完全遵守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规矩,不允许自己和手下随便喝酒,原来完颜杲的卫队可是从来不在外面喝酒,现在差不多三天两头出来,而且完颜杲的那匹坐骑不在衙门里,完颜杲也有十几天没有在大同城出现,传递情报的人只说了一个结论,完颜杲不在。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杨志杀入河套的时候,金军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稍微试探一下的举动都没有,就是因为主将不在;所以那边启动了情报网,把消息传递出来。来人很细心,为了便于寇一联系自己,说了自己在金城居住的是城东客栈和逗留三天;这是寇一第一次接到大同方面的情报,不敢怠慢,寇一迅速把情报交给朱武。

朱武得到这个消息顿时一惊,朱武认为寇一送来的答案是真的,完颜杲另有大动作,立即通知已经回到朔州的杨志。金国想要遏制西夏在河套的实力,一开始不出兵可以理解,等杨志打下银州金国还没有动作,杨志已经开始嘀咕了,和朱武在通信中多次提起。

杨志接到消息连夜赶回金城,让寇一找传消息的人,需要确认大同的金军人数,并且通知太行山各路人马,注意有没有金军悄悄南下的。杨志又向张三、朱武问金军这次南下人马的情况,两人都有自己的情报网,杨志需要确认真实性。根据几方面情报汇总,完颜宗辅、完颜阎都、郭药师、刘延宗总共调集了二十万大军。



第八百六十八章 高兴就好

但是由于中山、河间两地义军的风起云涌,金军在河北来回调动人马,定北军的细作也无法面面俱到,想要详细找出全部资料不容易,但是现在完颜宗辅、完颜阎都陈兵在大名府和济南府之前分别是八万和六万人马,大约还有五六万大军下落不明。

根据张所、梁寻在河北的反馈,杨志和朱武都不相信金军还有大军留在后方,这批专门隐藏的金军一定会给大宋致命一击。蔡庆重新沏了一壶茶送进来,朱武坐下来喝着茶说“金国如果是故意隐藏,那完颜杲率领的就一定是金军精锐,参与南征的幽州军反而应该在大名府前面,掩护后面的完颜杲。”

杨志思索片刻,指着种师中秦凤军位置说“现在能称为宋军精锐的就是种师中、姚古、谢潜三军,种师中孤军在外,相州等地虽然还是大宋的地盘,但是兵力肯定会被抽到大名府;完颜杲如果击败种师中,从相州切入河东,杀奔泽州,便可迫使姚古、谢潜南援,只要击败这三支军队,河东等地就再无一战之敌。然后过黄河杀奔潼关,再击败关中援军,大宋气数便可以算是到头了。”

杨志一番话说得朱武等人心神大乱,就连刚刚走到门口的时立爱、陆徳夫都吓得站住了脚步,要是金军如此布局,大宋可真的是难以翻身。张三唏嘘道“完颜杲不愧是金国第一上将,他不攻打应州、太原是怕耽误了时间,哪怕赢面再大,完颜杲都不要,厉害。只是种师中等人都是名将,应该不会这么容易上当吧,关中援军最起码二十万。”

杨志摇头说“这二十万大部分可是新军和厢军,战斗力远不如当初的西军。若是完颜杲用计,几轮厮杀后胜负难料,陆大人,你来的正好,赶紧通报太原,让种师闵通知种师中等人,就怕这种猜测已经来不及了。告诉宗泽,潞州一旦落入金军之手,便可以考虑抢过来。”

赵楷同意了杨志提出的所有任命,陆徳夫来是替赵楷慰问军队的,听到这种分析,带着杨志的两封书信和一千五百匹战马就转回太原;给种师闵的信是让种师闵提醒种师中,给赵楷的信中除了说明战况,杨志提议建立盐铁司,

现在定北军实际上已经控制了青盐的外销之路,从盐州出发可以经河清军前往金国临潢府,经云内州可以过归化州到金国大定府,经火山州可以过大同府到金国的幽州,经朔州过应州出太行山到战乱的河北,经晋宁军、太原可以南下到大宋的关中。杨志相信大批的盐商会来太原经营,盐铁司应该能收到税。

杨志的主意与曹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赵楷同意了杨志、曹千里等人的建议,正式设立盐铁司,由户部主事曹千里负责,不限制青盐运输销售,但是要收税;而户部本身也经营青盐、解盐,发行盐引。关于战局的事情就交给了宗泽,宗泽就一个字等。

盐引的消息传出,宋金夏三国的商人蜂拥而至,给太原、金城带来大批的物资。杨志在金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蔡温柔、韩洙都巴巴地跑来找杨志,谁都明白,曹千里的盐钞至是许可证,但沿途的州县和护送青盐的军队全在杨志手中,什么时候能拿到盐还是杨志说了算,蔡温柔、韩洙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vp

蔡温柔带着马灵、疯僧妙应、铁峰道长来的,赵楷北来的消息一传出,蔡温柔就第一时间离开了汴梁,回到了太原;只是晓得杨志现在忙于征战,所以一直没有找过来,现在听说青盐之路打开,大名府的很多熟人前来游说,蔡温柔便和曹千里打了招呼来到金城。这点小事对杨志来说算不了什么,立刻写了手谕给马灵,让马灵去火山州找贾琼。

蔡温柔看上去比以前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让人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杨志不敢乱说,只能劝慰道“恩师的事不要挂在心上,人死不能复生,有机会还是让人送些东西到白州给蔡绦,听说几十口人在那里,开销不小;让他们过得好一点,也算安慰恩师在天之灵。”

蔡京落得这样的下场,虽然可叹,但也是自作自受,戴着铁链跳舞的人,终究会被铁链绊倒;蔡温柔摇头说“你不知道,是五哥软弱了,五哥早说一声,父亲和七哥就不会那样死。”

蔡温柔嘴里的五哥就是驸马都尉蔡鞗,蔡鞗娶了宋徽宗和大刘贵妃的女儿公主赵福金,现在官至宣和殿待制,依旧屹立朝中;杨志心中一动,当时他听到蔡京死讯也想过,蔡京身边有大批高手随行,车载的金银财宝无数,怎么会饿死?潭州可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哪怕派人捕鱼挖野菜打猎,也不至于饿死啊。

蔡温柔抬头看看杨志,又看了看四周,杨志屏退左右只留下裴宣、蔡庆、车西图,蔡温柔才说“听汴梁传来消息说,出发之前有人给父亲递了话,父子数人只留一个,否则就要大开杀戒。父亲才把吕注他们留在了汴梁,派快活刘去了洛阳,让徐若谷回了扬州;若是五哥和其他人说明,大部分人其实也可以来太原。”

原来如此,蔡京实际上离开汴梁的时候就准备一死,听蔡温柔的意思,蔡鞗预先知道;杨志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他不认为蔡京和蔡绦这些人会来太原,到目前为止,郓王赵楷在绝大部分人眼里还是一个悲壮的角色,注定没有后面的前途。杨志只能再次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多想了,要不然你搬到金城,和四姐做个伴。”

蔡温柔摆手道“赵缨络还没来,你又不能娶妾,我一个姑娘家,瓜田李下不好。”

铁峰道长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蔡温柔强悍至斯,实在不像一个大小姐;杨志满头黑线,他是一片好心,却被蔡温柔摆了一道,杨志只好随蔡温柔的意,大小姐,你高兴就好。



第八百六十九章 识破身份

韩洙看上去发福了,气色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带来了不少的礼物,都是幽州的特产;杨志的注意力没有放在礼物上,而是放在了韩洙的两个随从身上,杨志一眼就认出两人是莫振清和耶律秦,笑道“韩洙,你在幽州犯了什么大事,还是差了太多的钱,被黑水帮的人盯上了,莫振清莫掌柜亲自到朔州来,还真是让人意外。”

莫振清和耶律秦见被杨志识破身份,双双跪下行礼道“参见杨大侠。”

金宋正在开战,定北军也是金国的敌人,听两人对自己的称号,杨志就知道来的是私事,杨志让两人起来问韩洙“什么意思?”

韩洙讪笑着说“杨大人,你也知道,我在幽州那边讨生活不容易,韩家在金人眼里已经不是权贵了,还不是想怎么捏怎么捏;黑水帮帮主完颜温都和完颜宗翰的家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和你有些关系,就找上门来威逼利诱,想问问完颜宗翰到底是死是活。”

韩洙其实心里门清,一开始完颜温都没找自己,是认为宋金谈判后,连杨志都要送来谢罪,完颜宗翰肯定能回去;谁知道赵楷和杨志不按套路出牌,杀了完颜娄室自己在云中等地割据,随着金军进攻应州失败,杨志占据河套,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明白,定北军不是轻易能灭掉的,完颜温都才找到自己。

杨志眉头微皱,在自己进攻河套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情况下,金军一次都没有南下,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现在黑水帮出面来询问完颜宗翰的情况,画风不对,如果是金国想完颜宗翰回去,大可以安排一个官员来正式商议,黑水帮的行为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

杨志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走了十来个来回才决定试探一下,看自己和朱武等人的猜测对不对;杨志忽然停下来问莫振清“莫掌柜,完颜宗翰肯定是活着,但是不可能让你们见面,你们是想报一个平安,还是带来一些衣服什么?”

杨志直接把话堵死,莫振清为难地说“不瞒杨大侠,只是有人让我来问一声,假如活着,能不能放人,条件你们开,要金银要战马,甚至要城池都可以。我这么想,漫天开价,落地还价,是不是?”

对方的手笔这么大,肯定是吴乞买许可的,要不然谁敢把城池给定北军那纯粹就是不想活了;杨志感觉自己把握住什么,笑笑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金国不派出正式的使团来太原谈判,是担心被大宋知道了,还是你们金国内部的人知道?”

莫振清谨慎地说“小人只是一个跑腿的,具体情况不清楚。”

杨志哦了一声,装作随意地问“完颜杲知道这件事吗?”

完颜杲是金军的元帅,现在名义上屯兵大同,如果杨志要是绕过完颜杲和谈,肯定是谈不出什么结果,所以杨志的问话没问题;可是杨志却发现莫振清两人神色微变,眼中那种惊慌绝不是假的,难道完颜杲才是这件事的关键,杨志想不出有什么关于完颜杲的大事,只能等着莫振清的回答。莫振清平息了一下情绪说“我们都是完颜宗翰将军的部下,他家人委托我们前来,完颜杲将军的情况不清楚。”

杨志对于完颜杲不是完全无厘头,屋内的气氛立即变得阴沉下来,韩洙这才意识到耶律秦两人这次来得不同寻常。耶律秦咬咬牙说“杨大侠,只要你答应放了完颜宗翰,我就告诉你一个金国的秘密。”

莫振清阻挡不及,哀声叹一口气,韩洙差点吐血,他出身幽州韩氏,太清楚权贵之间的那些龌龊事,耶律秦当着自己面出卖金国,自己只要听了这个秘密,就算是同谋;前面莫振清都说到城池了,现在耶律秦说的秘密肯定更加惊心动魄。耶律秦是在拉自己下水,把幽州韩氏拉上同一艘船啊。

韩洙恶狠狠地瞪了耶律秦一眼,耶律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杨志直接举起左手说“我不需要什么秘密,耶律秦,你可以走了,我现在在定北军好得很,金国也好,大宋也罢,他们之间的事情我都不想过问。”

莫振清迟疑问道“金兀术呢?”

杨志笑道“莫掌柜,你让我更加害怕了,这可是在金国都不能说的秘密,现在只要说起金兀术,就会牵扯到我盟父和吴乞买、李士宁那些认为,你如果有这样的奇货,应该去汴梁游说,如果能让金国山河破碎,他们一定愿意出任何价格。”

莫振清晓得杨志不是开玩笑,急忙打断杨志的话说“杨大侠,完颜杲在相州,汴梁危险。”

果然如此,莫振清敢说出来,就是知道自己现在通知都来不及,看样子大战应该已经开始了;或者说,莫振清并不清楚,而是告诉莫振清消息的人想要骗自己,那么所谓私下谈判,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杨志故意不信地笑道“完颜杲要是到了相州,不会直接过黄河,第一个进攻的就应该是种师中,然后先下泽州,再北上攻占潞州,最后直扑关中拦住陕西六路前往汴梁的援军,完颜杲只要一战功成,就可以和进攻汴梁方面的东路军一路打到襄阳。所以莫掌柜在骗我,进攻汴梁的是完颜宗辅,应该说河东危险。”。

屋内的五个人虽然各自侧重点不同,但是无一不身上冒汗,按照杨志的说法,大宋就等于在黄河以北的军队就要全军覆没了;莫振清和耶律秦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们是完颜宗翰阵营的人,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件事上被骗了,那只有一个理由,吴乞买是故意的,为了某个目的让他们来欺骗杨志,他们是弃子,甚至完颜宗翰也是弃子。

杨志冷笑道“韩四爷,你看怎么办?”



第八百七十章 旧批文

这种情况下杨志无所谓,但是韩家在幽州,吴乞买随时可以动手,从心里说,杨志不愿意丧失这个关系;不过杨志也不是善男信女,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心软,自己帮了韩家,多少要有点回报。韩洙到这时候哪能不明白,有人是要往韩家泼脏水,甚至不排除找理由来灭了韩家;杨志这边帮忙肯定没问题,但是自己也必须表个态。

韩洙也是心狠手辣的人,咬咬牙说“对外面说,莫掌柜他们行刺你杀了,我受到牵连被杀,后面的事等会我们细说。”

这是挽救韩家的唯一办法,只有来金城的人全部死无对证,幽州的韩家人才能以种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哪怕想要下手的金国权贵有什么证据,也可以向韩洙身上引;现在宋金正在大战,幽州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韩洙相信吴乞买不会同意乱来。

耶律秦直接扑向时立爱,他知道韩滔是骁将,哪怕不是武林中人,在自己面前支持个三五招没问题,而时立爱是个文人,可以挟持为人质;可是耶律秦的手还没有接触到时立爱,杨志扔出来的茶碗已经砸在他太阳穴上,茶水浇了耶律秦一脸。耶律秦的尸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莫振清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道“杨大侠饶命,杨大侠饶命,我有重要的情报。”

莫振清此刻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杨志冷冷地问“你们黑水帮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了幽州,是完颜宗翰家族安排的,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完颜宗翰现在自己的牢里呆着,杨志可不相信其他的金国权贵会这么好,还允许他的旧部肆意扩张,能让黑水帮维持住原来的势力范围就算不错的了;莫振清嗫嚅着说“是不错大师帮的忙,这次来金城谈判也是不错大师,不,是不错和尚那个秃驴的主意。”

“这个死秃驴。”韩洙怒骂一声“在幽州和我们家抢买卖不说,竟然想下这样的黑手。”

杨志示意韩洙冷静,继续问莫振清“你们出发前,不错和尚在哪里?不要想着隐瞒,好好回忆,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莫振清很奇怪杨志怎么老问不错和尚,想了想说“和不错和尚联系的都是我们帮主完颜温都,不过我听帮主和设也马谈话说,不错和尚在我们出发前两天已经去了河北,说是为什么人开道。”

杨志知道不错和尚的真实身份,能让不错和尚亲自去开道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士宁,看样子随着金军南下,这些人也打算会中原了;但是这对师徒是不是急了一点?就算金军打下汴梁,中原的民心未服,最起码还有乱上个十年的时间。杨志相信以两人的睿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那么急着前来,是李士宁年事已高想落叶归根,还是中原有什么东西,必须李士宁来看上一眼?

杨志吩咐车西图“给莫掌柜换一个名字送到监狱里,让莫掌柜把他知道的黑水帮和辽阳的情况全部写下来。莫掌柜,我会对外说你们三个在行刺时大人的时候都死了,你要是自己泄露了身份,导致家人受害,那就怪不我们了。”139读书网

莫振清急忙点头谢过,一再保证自己不会找死;车西图押着莫振清出去,韩洙拱手对杨志说“多谢,你也帮我起个名字,安排一个地方藏身。”

杨志点头说“你放心,我把你安排到武州,保证没人知道。”

韩洙自然知道那个地方,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不过韩洙摇摇头说“武州小地方,来了一个陌生人,家家户户都知道;金军高手无数,万一被人发现找到那里,我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还是在军营里安全一点,我去火山镇如何?”

杨志笑了起来“四爷是真的打算加入定北军?”

韩洙要是不加入定北军,杨志是肯定不会让韩洙去任何一个军营,万一泄露情报或者搞出乱子,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韩洙怔了怔,问杨志“你能打回幽州吗?”

“有生之年。”杨志想了想,补充说“十年吧。”

时立爱等人都是一惊,宋金之战的大战还要延续十年,那辽东和中原要死多少人啊;韩洙看看杨志,笑着说“那还好,我五十岁的时候可以落叶归根。我答应你,是不是要交投名状?我恰巧知道一件事,杨朴的助手礼部侍郎乌陵思谋,当年参与了从中原运送工匠到辽东的行动,除了双龙会,宋辽两国当时的官场都有人参与,辽国是耶律麻,现在的幽州通判;大宋方面的联系人是文无章。”

文无章?杨志有点不敢相信,文无章是石摩劼的得力助手,在大名府见过,为人武功都是不错的,难道韩洙在学阚泽诈降,不过文无章跟着石摩劼跑去长安,也不在太原的管辖范围之内,韩洙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杨志微微一笑问道“有证据吗?”

韩洙从内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锦囊,从里面抽出十来张陈旧的纸,竟然是当时从曾头市往北的出入批文,大宋这边是文无章的签名,辽国那边是耶律麻的签名,金国是乌陵思谋的签名,从人员和所携带的物品、牲畜、车辆可以看出,这样的队伍走了四趟。韩洙竟然是早有准备,恐怕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回去。

杨志看完嘿嘿一笑说“韩四爷,你是准备赖定我了,好,我安排你到屯田军中去,改名叫朱汉,你说说,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韩洙晓得这个问题必须说清楚,谢过杨志说“耶律麻和我是同窗,当时他是蓟州的监税官,只要给钱就没不敢放行的,一年不知道挣多少钱;这是他府上烧毁文件的时候,被我偷出来的,我看了灰烬,剩下的应该不到全部的一半。不要这样看我,我那时候只想好好挣钱,不想掺和到这些事中。”



第八百七十一章 受教

杨志摇摇头,虽然迟了点,但知道真相总比不知道真相要好,兴许哪天用得上,况且韩洙这家伙晓得的秘密绝不止这么点;杨志喊蔡庆保护韩洙出去,安排到隐秘的地方,随即召集了在总管府的朱武等人来开会,韩滔对地图以及看了半天,见人到齐了问杨志“是不是准备去攻打大同?”

时立爱和杨志都笑了起来,时立爱说道“完颜杲的设想可不得了,因为马上要到冬天了,我们要是这时候去打下大同,金军一退,那几万人的粮食和过冬的衣物怎么解决,现在可不是大宋能从河北河东运来粮食的时候,我们自己现在都苦难,可要是不解决,大同城内一定纠纷不断,等开春完颜杲从南方撤军回来,我们已经无法再坚守了。”

韩滔顿时无语,张三、朱武都在心中惋惜,杨志对韩滔很看重,但是没考虑象岳飞、孔彦威那样去安排一个知州什么,就是韩滔在战略上格调不够。连时立爱一个文官都能看到的问题,韩滔却没有察觉,本身就说明韩滔眼光的局限性。

杨志斟酌着说“大同就算了,食之无味,但是我们可以把弘州、怀仁县、怀安县、天成县这一州三个县拿下来,将云中的战线北推。怀仁县这几个县都是农耕县,百姓家里多少有些余粮,我们还能在弘州设盐税和榷场,在幽州的商人头上挣一笔。”

这个连韩滔也听明白了,金人是想诱使定北军攻打大同,但是杨志不要名声只要实惠;几个人商议好细节,杨志开始调兵遣将。时立爱过了一个时辰,带着车东星准备好的尸体出去,将韩洙带来的人全部抓起来,查出是黑水帮的人立即诛杀,然后告诉韩洙的手下,耶律秦等人刺杀杨志被杀,莫振清、韩洙死在了耶律秦的毒镖之下,是被灭口的。

韩洙的手下虽然百思不得其解,耶律秦哪来的胆子刺杀杨志,但是都知道这一趟有问题,韩家在幽州被讹诈,黑水帮那些人趾高气昂的神态从幽州一直延续到金城;而韩洙在路上就神色不宁,现在人都死了,除了杨志的人谁也不清楚真相。

看时立爱的意思,刺客锁定在黑水帮身上,并且时立爱说青盐的生意没问题,还让他们带一封信回去给韩家的人,韩洙的手下放心多了,杨志和时立爱在幽州的口碑都不差,他们这么说肯定对韩家在金城的生意没有影响,至于韩家能不能向金人交差,这些人就管不了了。

杨志同样管不了韩洙假死能隐瞒多久,想的是到嘴边的肉一定要吃下,定北军突然发动,韩滔进攻怀仁县,宗颖突袭天成县,杨志自己和韩世忠、杨沂中前去天成县接应宗颖;完颜希尹坐镇大同,估计到杨志会进攻怀仁县,正等着定北军前来,一开始有对方上当的感觉。得知天成县意外丢失,完颜希尹立刻猜到了杨志的用意,只能寄希望接替自己在弘州的完颜宗峻、温迪痕阿里出能守上一段时间,等待幽州的援军赶来。

金军金戈铁马纵横天下,从来没有守过城,没想到杨志赶到弘州城下,指挥定北军用炸药炸开城墙,一举杀进城中;守将完颜宗峻见形势不妙逃走,断后的温迪痕阿里出被韩世忠斩杀在城门口,四千金军战死。怀安县得知弘州丢失,守将弃城而逃;杨志回到金城,上书赵楷,提议将云中州县重新规划,分为三府,将武州划归朔州,丰州、窟州划归火山州。

杨志发出公文,就和武松来到了王老志的小院,这是江湖上的事,自然是江湖中人自己解决;松树、梅花遍布小径,还是几块假山石,都是王老志自己折腾来的,看上去孤高磊落。王老志正在煮茶,让杨志在对面坐下,微笑着说“我们师徒很久没有下棋了,手谈一局,有什么事边下边说。”

杨志执黑先行,还是三连星开局,王老志应付落下白子说“自古以来就是有道之国伐无道之君,金军恃勇而来却如入无人之境,为什么?是因为大宋的很多做法失去民心,河北灾荒,不想着赈济百姓,还要征税加租,纵容官员和其他人欺压百姓,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就是无道。若不是女真是胡族,汉人的传统观念在支持,形势恐怕比现在还要坏。”

杨志又落一子笑道“这个问题不大,现在是李士宁和不错和尚去了河北,师傅你猜一猜,他们的目的何在?”

听杨志说李士宁和不错和尚跟着金兵南下,坐在一旁的武松露出忿然之色,道“他们是打算做什么,让不错和尚建立政权?”

杨志双目闪过浓烈的的光,说道“不错和尚应该没有这么傻,双龙会原本是宋金两国为了灭掉辽国而成立,现在要是进攻大宋,下面大部分人在心理上承受不了,不错和尚一定会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几十年都等下来了,不在乎这一两年时间,这一次多半是为了李士宁的什么事。”

王老志微微浅笑,悠然道“杨志你通晓棋道,只是因为你现在坐拥云中,对河北的变局心绪不宁,看不通不错和尚的弱点,李士宁南来,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但失天时,而且失地利人和。无需去管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是秘密做的事情,你现在鞭长莫及,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是公开的事情,只要我们擅加利用,可令他满盘皆输。”

杨志一动不动,双目精芒电闪,苦笑道“我是想让江湖上人去解决这件事,还请师傅指点。”。

王老志从容道“你我都知道不错和尚的身份,他帮助女真崛起,一改他面对中原的弱势,同时种下养虎为患的后果。现在金人势大,还会和不错和尚对等地坐在一条船上吗?不会,吴乞买麾下众将都是桀骜不驯之辈,连阿骨打都不在乎,怎肯为不错和尚做嫁衣,哪怕是不错和尚看到一个金库,金人也会分上一半,甚至更多。”

杨志双目神光四射,点头道“弟子受教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江湖事

听杨志说李士宁和不错和尚跟着金兵南下,坐在一旁的武松露出忿然之色,道“他们是打算做什么,让不错和尚建立政权?”

杨志双目闪过浓烈的的光,说道“不错和尚应该没有这么傻,双龙会原本是宋金两国为了灭掉辽国而成立,现在要是进攻大宋,下面大部分人在心理上承受不了,不错和尚一定会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几十年都等下来了,不在乎这一两年时间,这一次多半是为了李士宁的什么事。”

王老志微微浅笑,悠然道“杨志你通晓棋道,只是因为你现在坐拥云中,对河北的变局心绪不宁,看不通不错和尚的弱点,李士宁南来,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但失天时,而且失地利人和。无需去管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是秘密做的事情,你现在鞭长莫及,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是公开的事情,只要我们擅加利用,可令他满盘皆输。”

杨志一动不动,双目精芒电闪,苦笑道“我是想让江湖上人去解决这件事,还请师傅指点。”

王老志从容道“你我都知道不错和尚的身份,他帮助女真崛起,一改他面对中原的弱势,同时种下养虎为患的后果。现在金人势大,还会和不错和尚对等地坐在一条船上吗?不会,吴乞买麾下众将都是桀骜不驯之辈,连阿骨打都不在乎,怎肯为不错和尚做嫁衣,哪怕是不错和尚看到一个金库,金人也会分上一半,甚至更多。”

杨志双目神光四射,点头道“弟子受教了。”

王老志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淡然道“不错和尚倘若称王,你的手段肯定比我更多,我就不废话了,说说你原来的设想,看我是不是能帮上什么忙。”

一缕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洒在窗下的书案上,斑斑驳驳;杨志收起笑容说道“钑龙,原先我听不错和尚说,钑龙刀是一把表面涂金的宝刀,上面雕刻着一只飞龙,是后周太祖郭威的佩刀;我相信钑龙刀真假的说法,但是我请教了时立爱和朱武,却不知道是哪把刀变成了钑龙刀。

曹操为摆脱恶梦,曾亲自打造了五把宝刀,以龙、虎、熊、鸟、雀五种动物来区别,曹操自己两把挂在床头,其它三把分给了曹丕、曹植、曹林;曹丕曾打造了灵宝、含章、素质、龙鳞四刀,灵宝刀纹似灵龟,含章刀花似丹霞,素质刀身剑铗,龙鳞的外观状如龙文。

时立爱还说了一段典故,唐朝有个画家曹霸,是高贵公曹髦,曾经写过一本笔记,说曹丕的墓有一个别称,叫刀冢,里面收藏了三十六把宝刀。这本笔记被契丹抢掠汴梁时候带走,在辽国的太学里,时立爱正好看过;如果记载不假,郭威盗的那个墓不是曹丕的墓,因为我们没有看到其中任何一把这样的名刀流传于江湖。”

王老志放下手中白子,思索着说“所以你认为钑龙刀的传说也是假的,是郭威为了让手下将士忘记后顾之忧编造出来的谎言,在郭威的钑龙刀丢失以后,柴荣又打了一把,维持这样的谎言。但是你别忘了,那个墓是真的,苗光裔何等聪慧的人,要是假的,能让后代子孙这样烦神吗?”小桃中文

杨志点头说“所以我们要弄清楚那是谁的墓,李士宁要真的是什么,我一直安排人在注意双龙会的动向,但是现在我在金城脱不了身,打算把消息泄露给丘半江和少林寺,让他们去想想办法。”

“善。”王老志重新拿起白子落在棋盘上说“你能放下贪恋,本身就是一个成就,你将来的理想不是朝堂就是富甲一方,相信我,哪怕那是武林秘籍,对你现在来说,有没有无所谓。”

王老志其实听懂了,杨志担心的是自己和苦道人在辽东的布局会不会受到影响;但是那件事还没有到和杨志说的时候,王老志不想杨志为此分心。两人的心思很快就全部放在棋盘上,杀到最后,王老志还是以两子之差落败;三个人都笑了起来,王老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你想让御拳馆和少林寺火中取栗,此事很难办到。先不说他们是否会信任你,就是要他们按照你的步骤来,也是难比登天。”

杨志淡淡笑道“天下人来往都是为利,御拳馆和少林寺或许会有种种顾虑,但是他们身后的人,绝对会逼着他们往前面走,就看我们如何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去纠缠此事。”

王老志点头道“金兵一到,当地百姓必然四散逃亡,只有早做准备,才能预先埋伏人手,否则对李士宁构不成威胁。”

杨志唇边逸出一丝今人莫测高深的笑意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各大禁地也出手,恐怕就更加热闹。”

王老志二人大感意外,同时亦知道杨志的估计不是没道理,各大禁地的人早就步入江湖,不就是为了这个风云变幻的时刻吗?王老志朗声笑道“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想折腾了。”

杨志心中大骂,自己的另一个师傅苦道人现在还在辽阳,王老志和苦道人手中肯定有一批人马,还是不想折腾了;可是王老志不愿给自己,杨志也没有办法,当着武松的面只能换一个话题“师父,你说李士宁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王老志想了想,难得认真地说“我在凌云境上阶,李士宁是个没境没阶的人,就是所谓的不死之躯。玄功九重五境十九阶,第五重以上分别又称为幻化境、金石境、通玄境、四明境、凌云境,每境分上中下三阶,有的时候幻化境的高手也能杀死四明境的人,但是对于不死之躯来说,一对一几乎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

唯一的方式就是不择手段,群殴累死他或者用毒。还记得张怀素吗?张怀素自动进监狱后,监狱里的手段用尽了,一点伤势都没有留下,最终要不是周侗和巢泷联手废了张怀素的武功,刑场砍头就是一个笑话。”



第八百七十三章 舍得放弃

王老志很清楚杨志是想杀了李士宁,特地把话说得很清楚,李士宁那个级别的高手不是杨志可以对付的;杨志在心里叹息,要是有狙击枪之类的玩意,不死之躯也是一个笑话。武松现在已经到了通玄境,晓得杨志的功夫差不多就是四明境上阶或者凌云境下阶,想想没有开口,王老志和杨志兴许联手能和李士宁一战,问题李士宁会不会给这个机会,现在可是连李士宁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杨志微笑着离开了小院,既然这件事不成,就先完成另外一件事,杨志手中没有多余的人,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杨志只能找寇一帮忙,武松的性格太过阳光,不适合那些带有阴暗色彩的事情;杨志要寇一去飞狐路那边会合公孙胜,前去幽州救出吕颐浩。

吕颐浩关押在幽州时间长了,吕颐浩始终不愿投降金国,吴乞买也不愿杀人,只能把吕颐浩关在幽州的监狱里,慢慢就被人忘却了;但是张三和公孙胜的手下一直在关注这件事,公孙胜已经联系上了章怒,章怒在耶律敖卢斡被杀后投奔了金国,等后来发现这一切都是金人的计策,心中的愤怒与日俱增,才被公孙胜说服。

幽州监狱其实就是一座军营,只不过住在里面的都是俘虏或军中的犯人,章怒现在是幽州监狱的四名狱监之一,只在正副统领之下。寇一没想到杨志还有这样的安排,喝了一口酒说“为了一个吕颐浩,你舍得放弃萧其德那条线?”

萧其德是杨志安排的一个暗桩,寇一就是传话的人,寇一很清楚,公孙胜要是有离开幽州的办法,根本不需要自己前去;杨志让自己去,就是要启用萧其德。杨志点点头,虎目生光说“我们从弘州一撤,现在是幽州最放松的时刻,我会让韩世忠、陈达去弘州接应。”

寇一没有多说立刻动身,去太行山山寨找到了入云龙公孙胜,两人双骑离开山寨,一直出了太行山,到了蓟州公孙胜的一处联络点,两人才装作两个互不认识的行人;公孙胜剃掉了长髯,装作一个上了年纪的读书人,而寇一变成了一个小商人。

幽州现在没有战事,寇一交了入城税,公孙胜靠着一口流利的蓟州话,很容易地进入城中;寇一和公孙胜一路上分析过种种可能,没有急着去找章怒,也没有急着去找萧其德,而是找了个客栈住下,先观察幽州监狱的情况。

正值寒冬,幽州已经下起了雪,白皑皑的一片,枝头上的积雪还不是太多,不断被寒风吹落,飘落地面。两人隔着两百多米走着,城外幽州监狱的看守似乎并不是太严,那些军汉进进出出,夹杂着穿着囚衣的囚犯;可是两人明白,这只是表象,看管吕颐浩的那一部分,和其他监狱的严格没什么差别。

第二天,寇一和大部分商人一样,把带去的货物全部按照市价卖掉,这才牵着骡子在街头漫步;路过萧其德住所的时候没有走近,而是拐了弯,走了两百多米找了一个专门卖杂碎汤的小饭馆,系好骡子,进去要了一碗羊杂汤和两个胡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街上很平静,不时有巡逻的金兵路过,一名金兵在饭馆门口遇到熟人还抱怨了两句,说现在无是非非,上司就是折腾人。

寇一吃饱喝足出来,注意到不远处巷子口多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窥视者,试了一试,果然是来跟踪自己的;寇一不知道这是看一个新面孔最起码的跟踪,还是有混混盯上了自己的钱。寇一仍旧保持着平常的步调,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住的客栈,客栈里女人在洗衣服,伙计在大呼小叫,跟踪的人没有跟过来,寇一便敢断定,不是混混,而是萧其德被监视了,所以那条街上出现生面孔就有人要跟来看看。

公孙胜回来扔了一个纸条,已经联系上章怒了,就等寇一定逃走的时间;寇一在晚上悄悄出了客栈,潜入了萧其德的院子,一片乌云盖住了皓月,天空中连星星都没有,屋内只有两排明灭的烛光。萧其德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寇一坐在床头,萧其德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寇一淡淡地说道“我有一批黄金要出城,需要一辆马车。”90文学网

萧其德坐起来说道“没有问题!”

寇一追问道“你没有被监视吧,家人呢?”

寇一看过了每个房间,萧其德的家里人一个都不在,偌大的院子在晚上光听呼吸声有点冷清;萧其德回答道“他们不在身边,比较容易做事。”

寇一点头说道“我还要去黄龙府一趟,黄金你负责送到城南的五棵树那里就行了。”

萧其德似有难言之色口中呐呐道“不过……怎么联系。”

寇一胸有成竹地道“你把马车停在你家院子里,我明天晚上送黄金过来,我会在暗中保护你出城,到了地点我来出面安排。”

这是一个必然的手段,万一萧其德出事,寇一必定会通知其他人撤退;

“哦。”萧其德盯着寇一,似乎想知道寇一说的是真是假,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有些狰狞;寇一拍拍萧其德的肩膀说“是不是很奇怪,香对我不起作用?”

萧其德瞪着寇一,只是他恐惧得连坐也坐不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寇一的真实身份,但是晓得寇一是杨志身边的一个高手;寇一望了望萧其德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些什么?因为你不知道我以前来看过你很多次,你没有点蜡烛睡觉的习惯,你既然已经把家人送走,也没有什么担心得睡不着的,唯一的用处就是蜡烛里有毒。说实话,我很好奇,就算有解药,你每天都这样,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萧其德怒瞪着寇一说道“你和杨志一样,都是一个魔鬼。”

寇一收起笑容,认真地问“我们从来就没有启用过你,你出了什么事?”



第八百七十四章 劫狱

萧其德手支撑着床面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主动去找杨志,想要帮你们?”

“重振辽国。”寇一当然清楚杨志和萧其德谈话的内容“杨志答应帮助你们辽人,说以后让你去帮助耶律大石,难道,耶律余睹动手的时候你加入了?”

萧其德顿时泄了气,颓废地说“我当时以为机会来了,也没和你们联系,谁知道金人早已准备,我的家小全部被抓了起来,我也中了毒,香反而是我的解药,金人说了,我抓住一个来联系的人换两个家人。”

寇一悚然而惊,对方有这样的下毒高手,还真的是防不胜防;不过萧其德既然这样,寇一也不多想,点了萧其德的穴道起身就走,萧其德只听见寇一抛下的一句话“好好活着,忘了我今天来过。”

寇一出了萧其德的房间,并没有急着离开,作为一流的杀手,寇一有着足够的谨慎,白天遇见了暗探,晚上不一定没有埋伏;自己进来的时候没有被发现,不代表离开的时候就是安全的。寇一顺着屋檐滑动,确认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回到客栈,第二天一大早就和公孙胜出了幽州城,既然萧其德用不起来,那就按照路上商量的抢战马逃走。

萧其德日上三竿醒来是无奈苦笑,他明白寇一没杀自己已经是仁慈了,现在寇一不会再相信自己,假如见面第一句话就提醒对方,兴许就是不一样的结局。萧其德想到最后,还是跑去向黑水帮汇报,得知杨志要从幽州运走黄金,并且派来了高手,完颜宗干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封城,从城外调集军队进程搜查。

综合种种线索,完颜宗干能确认对方来的一个人曾经住在客栈,但是这一点毫无用处,对方不仅是高手,杨志在幽州也不会只有萧其德一个联络点,关键的是黄金。这笔黄金从哪里来,藏在什么地方,对于杨志选择的时机,完颜宗干还是很欣赏的,对方选了一个自己一方最不在意的时候。

幽州大牢今天不是章怒值班,但是章怒听寇一一说便明白今天是最好的时候,公孙胜带着四匹马在监狱外面等候,寇一装作章怒的随从,穿着一套金军的服装跟着章怒进了监狱;风雪怒吼,章怒一路和人打着招呼,两人便走到重犯的监区,四名守卫正在闲聊,看见章怒纷纷行礼,问道“章头……你怎么来了?……”

章怒冷笑道“想查我带没带违禁品?”

重犯监区有不少金军的官员,家人委托监狱里的人带点什么好吃的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是塞的钱多,家人进去说几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守卫忙开了铁门道“哪能呢……”

章怒笑道“送点吃的,说两句话,不会忘了你们的好处,一起进去。”

四名守卫都笑了起来,推开门,跟着章怒嘻嘻哈哈进去,没想到走到十几米的一个死角,寇一一招就结果了四个人;章怒拿出钥匙,直接跑到吕颐浩的监室打开门,怒吼了一声“出来。”

章怒经常提犯人,吕颐浩并没有怀疑什么,跟着章怒走出来到了死角,寇一已经剥下一套干净的盔甲,章怒立即打开吕颐浩手链脚链,示意吕颐浩赶紧穿上;吕颐浩迟疑地问“你们是什么人?”美妙

寇一说道“快点,带你出去。”

吕颐浩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闻言立即在寇一的帮助下穿上士兵的盔甲,跟着章怒两人朝监狱外面走去;雪花乱飘,能见度本来就低,进出的人都缩着头,很少去关注其他人,偶尔有人招呼,章怒都是笑着瞒过去。三个人就这样一路走出了监狱的大门,门口的哨兵还是问了一声,章怒出示了腰牌,终究是安全走了出来。

三人没走多远就听见监狱里面有了动静,寇一一把提住吕颐浩,悄然加快了速度,章怒紧紧跟上,等监狱响起号角的时候,三人已经到了公孙胜身边,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吕颐浩的骑术不精,所以章怒直接把吕颐浩按在自己的马上,公孙胜牵着一匹空马跟随,一路朝西而去。

跑出十来里,章怒才让吕颐浩自己骑马,私人迅速地扮作一个骑兵小队,幽州本来就是金军的大本营,来来往往的骑兵太多,一个军官带着三名士兵,还有军中的腰牌,章怒一行很轻松地通过了三次斥候的盘查,有一队斥候发现不对,被寇一、公孙胜全部杀了。四人直到离开了幽州地界,找个地方歇了歇,顺便吃点肉干饼子。

公孙胜这才对吕颐浩说“吕大人,杨志杨总管让我们来救你,总算是不辱使命。”

得知杨志现在已经是云中总管,吕颐浩谢道“各位有心了。”

金军还是很快发现了不对,章怒等人再走出不到二十里地,就能看见身后有追兵的迹象,四人不敢耽搁,纵马狂逃,跑到最后寇一和公孙胜还是轮流夹着吕颐浩,施展轻功飞奔;饶是如此,金军的牛角号已经吹响,斥候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只是寇一、公孙胜功夫高绝,五到十骑的小队差不多三五招便被解决,速度虽然放慢还是逃远三十多里地。

一队两百多人的骑兵出现在四人身后,边追边射箭,不到十里便拉近了距离;吕颐浩悲呛地对公孙胜说“你们走吧,不要让我拖累了你们,告诉杨志,我谢谢他,心意领了。”

寇一冷笑道“不要废话,留点精力杀敌。”

章怒突然勒住了战马“前面有人。”

一队百人的金国骑兵迎面冲了过来,四人停住马拔出武器,准备决一死战,公孙胜和寇一看对方跑近,认出为首的是韩世忠的部将苏格,按住准备出手的章怒和吕颐浩“自己人。”

苏格那边突然放出一支烟花,朝幽州方面追过来的金军杀过去,对方措手不及,被杀得后退了两里,大家顾不得多说,且战且退,直到韩世忠等人率领两千骑赶到,金军才真正退走。



第八百七十五章 四道总管

宗泽、曹千里、张孝纯、谭稹等人讨论了几天,还是认为不能分散杨志的兵力,赵楷遂决定以易州、弘州、蔚州改设燕山府,宇文时中为知府,王坪、宗颖为正副都统制;以应州、朔州、寰州、火山州、静州、银州为云中府,杨志为云中府总管;另以河清军、云内州、胜州为军州,设云内府,李迥为安抚使,文伯虎为都统制;以张所为信德府知府,以梁寻为中山府安抚使。

宇文时中和曹千里奉命前来,到了金城才知道杨志已经救回了吕颐浩,都跑来探望;吕颐浩不是一根筋的人,和杨志、时立爱等人谈了一夜就同意加入定北军,见到故友分外高兴,对曹千里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不管事的人,没想到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曹千里说了几句煽情的话,回过头笑着问杨志“你打算怎么安排?”

杨志微微一笑说“我和吕大人说过了,现在云中担任转运副使,帮我分点担子,信我已经写好,回去帮我交给王爷。”

曹千里便猜到杨志原来是想吕颐浩出知弘州的,只是太原任命了宇文时中,杨志接到快报,才改为转运副使;不过曹千里不想说破,现在来太原的人已经不少,但是赵楷没有那么多位置安排,杨志理应分忧。

太原方面的消息传到汴梁,正值金军再次攻克大名府、滑州等地,再次打到黄河岸边,全仗着呼延灼和刘黑龙预先把黄河北岸的船只全部拖到南方,才隔着黄河暂时相持不下。听说定北军在云中扩张,一口气夺下快十个州,重设了五个府,满朝沉默,连李纲都不知道如何表态为好。

不过吕颐浩脱困的消息让李纲心情好过一些,李纲与吕颐浩的关系不错,而当初吕颐浩等人陷于幽州,也与李纲的决策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杨志能在幽州写一个传奇,最起码对民心是一种鼓励。李纲听到一声冷哼,抬起头,就看见了满脸怒气的宋钦宗赵桓。

赵桓不能不生气,自从詹度回朝担任枢密知事以来,宋钦宗听从詹度意见,几次派人去请宋徽宗回汴梁共商大计;此刻宋徽宗已经完全看懂了林灵素的那番话,晓得金军迟早会再次打到汴梁,哪肯回去冒这个险,到最后就以身体欠佳为理由,还让景王赵杞、陈国公赵机去润州陪他。

宋徽宗的提议主要是为了景王赵杞,防止宋钦宗再把赵杞扔出去做人质;陈国公赵机就是大宋主动要提出要赵机去做人质,金军也未必会答应。怎奈此例一开,汴梁诸王和宗室纷纷要求去润州,上一次是康王赵构做了人质,打输了是郓王赵楷,这一次万一打败了还不知道是谁;一个个自问没有老三赵楷那样独占一方的气魄和实力,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朝中的官员也纷纷请辞请假,丁忧、生病、能力不足,各类理由都出来了;宋钦宗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直接下旨杀了已经是平民的朱勔,规定除了去地方任职和北上前线,不允许任何官员离开汴梁,就是这样,依旧挡不住那些闲职官员离开汴梁的脚步,就连古桐园也因为杜万彻带来了宋徽宗的一道圣旨,整体搬离了汴梁。爱我电子书

宋钦宗的感觉,就是自己被在润州的父亲宋徽宗、在太原的三弟赵楷和朝中的这些主战派群臣架在了火炉上在烤,要是赵楷那帮人不出什么幺蛾子,把太原、云中、中山、河间等地直接交给金人,或许就没有这一场大战,也没有自己现在面临的危机。滑州是汴梁的北辅,金军实际上已经打到了汴梁的地界上,眼看着就要第二次打到汴梁城下。

赵桓冷声问李纲“勤王的军队怎么样了?”

赵桓已经下令尽调河北等外地的各路大军勤王,詹度怕李纲说话太直接,急忙出列说“枢密院已经向各地下文了,只是前面两个月刚刚把勤王的人马遣散回去,有的军队还在路上,未必能接到命令。现在镇海军节度使刘延庆、邓州知州张叔夜都已经率领军队到达城外。”

詹度当着宋钦宗的面自然不能说朝廷无德,前面李邦彦等人遣散勤王义军的时候就像赶叫花子,封赏没有不说,有的队伍连粮草都不提供;现在要人家回头,肯定没有第一次勤王时候的那种热情,而河北军队有的被金军封锁在城里,有的恐怕在南下的途中就被金军的骑兵袭击得差不多了。

赵桓点点头说“朕决定设四道总管,以张叔夜为南道都总管守汴梁,河南知府王襄为西道都总管,北京留守李禄为北道都总管,工部尚书胡直孺知应天府兼东京道总管。”

这四位都总管分别屯兵四京,实际上就是留守司的另一种说法,只是现在除了大名府失守,洛阳、汴梁、睢阳都还没有金兵的踪迹;李纲晓得肯定是宰相唐恪的主意,也是宋钦宗对自己等主战派的不信任,只能寄希望于在泽州坐镇的许翰能够让河东的大军增援湖北。

散朝后,李纲正在回府的路上,刑部的总捕头美髯公朱仝突然出现在路边拦住了轿子,李纲认识朱仝,问道“有什么事吗?”

朱仝行完礼,勉强一笑说“巢氏酒家不声不响地关了门,巢泷和鱼修罗不知去向;右班殿直宋公明去了润州,神霄派的平敬宗、袁庭植也率领门下的几十名弟子去了金陵府。”

李纲一愣,他瞬间明白了朱仝的意思,这三方人其实是汴梁武林中的三个标杆,他们离开汴梁,说白了就是对汴梁的前景不看好,会对汴梁民间造成相当大的冲击力;可是朱仝来找自己,李纲还是有些奇怪,因为李纲虽然再度被起用,却不是宰相,只是河北河东安抚使,并且是遥领,真正在外面拿主意的人河东是许翰、河北是李禄,开封府的事更是一点都插不上手。

李纲问朱仝“你要本官做什么?”



第八百七十六章 秋风萧瑟

朱仝再度拱手,小心地说“李大人,我和宋公明兄弟相称,知道宋公明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巢泷前辈就更不要说了。我只是想提个醒,是不是他们觉察到朝廷的措施不对?”

李纲彻底懂了朱仝的意思,是担心朝廷再度失败,李纲望着朱仝,缓缓地说“不排除有这样的原因,太原那边屡战屡胜,给我们的压力很大,但是河北的战事就是这样,双方相持之中,就看谁的底子厚。我认为宋公明他们的做法不可取,我们一定能击败金军。”

李纲没想到朱仝会不赞成自己,朱仝摇了摇头说“李大人,滑州失守,现在所仗不过是黄河天险,呼延灼他们并不具备一战的能力,不管是金人从上游或下游运来船只,都可以轻松渡过黄河。”

李纲有些恼怒,以一个抓贼的来说这些战事做什么,稍微抬高声音问“朱捕头意下如何?”

朱仝不卑不亢地说“宋公明走的时候说,泽州离河北太远了,赶不上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哪怕姚古、种师中都是名将,战事堪忧。”

原来是来传话的,李纲心情稍微好一点,他欣赏直言不讳的人,眼前的朱仝就是比那个宋公明强;可是这样的局面不是李纲能改变的,要不然他这个河东河北安抚使就不应该在开封城里呆着。李纲谢了朱仝,放下帘子是一脸苦笑;朱仝望着李纲的轿子远去,不由得一声长叹,影子显得无比萧瑟。

宋公明是要朱仝一起走,只不过朱仝拒绝了,宋江是贴着景王标签的人,跟着景王去润州人之常情;但是朱仝不一样,那个纵横河朔的宋三郎已经死了,朱仝不想再变成任何人的附庸。汴梁的形势如此紧张,职责所在,朱仝不允许自己临阵脱逃;可是看出了李纲的紧张,朱仝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滑州,秋声楼,是当年欧阳修做《秋声赋》的地方,外面北风呼啸,楼里的书房燃着木炭,围着那张案几坐着三个人,金军的东路副元帅完颜宗辅,坐在欧阳修写文章的那张竹椅上,大宋的康王赵构和太宰张邦昌两人则坐在对面的木凳上。完颜宗辅听张邦昌讲解完《秋声赋》,忽然问赵构“愿不愿意去太原?”

赵构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试探,望着完颜宗辅问“你让我去吗?”七界

“不让,因为你根本不会去,太原现在名义上还是大金的土地,赵楷、杨志就是叛军,而你没有赵楷的勇气,舍不得那个所谓的亲王身份。”完颜宗辅不屑地笑了笑说“我打算放你回去作为信使,但是要大宋愿意你回去,不妨你写一封信给李禄,我们大金要求和大宋隔河而治。”

隔河而治,黄河可不是就滑州和郑州这么一段,如果宋金真的以黄河为边界线,那么西起环庆军东到河北东路棣州的大宋土地,都全部要划给金国;到时候不仅东京汴梁,就是长安、洛阳、青州、济南这些大城市,都和金国隔黄河相望,金军随时能打过来。赵构和张邦昌完全明白了,金国的这个要价远远超过了上次的四地,是真正的大手笔,赵构回头问张邦昌“我要去了太原,就是老百姓,不再是大宋的王爷?”

张邦昌叹了口气,完颜宗辅笑道“赵楷和杨志是真英雄,不会同意我们条件的,但是你大哥应该同意,我派人送你回汴梁,就算宋钦宗不答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已经实际上占领了这些地方,就算撤军,随身也能打回来。”

赵构和张邦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有玄机在里面,赵构最后还是给李禄写了一封信,两个人都没想到完颜宗辅的真实目的;送信人是张邦昌的外甥吴何,李禄问起滑州金营的情况,立即派出斥候,斥候看见金军是在押送物资北返,李禄便断定金军抢了一把要撤退,现在是在继续逼迫大宋拿出更多的东西来。

前线的战况越来越糟,李禄回报金军有撤退的迹象让朝廷一阵喜悦,谁知道两天后传来消息,枢密院知事许翰误听到李禄的谍报做出了金军将要全线撤兵的判断,催促种师中进兵相州,甚至严厉斥责种师中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种师中得到许翰说汪伯彦沿途配合的保证后,留下辎重粮草,带领部队轻装出发,同时写信约定梁扬祖、杨惟忠两军分道俱进。

可是接到完颜宗辅派人送康王赵构回来的消息,汪伯彦、梁扬祖、杨惟忠全部去滑州迎接赵构,在相州等地连斥候都没有安排,结果种师中在卫县被完颜杲伏击,孤军一日五战,最终败北,退到离白径六十里处被完颜娄室之子完颜活女射杀阵前。完颜宗辅确实是把康王赵构放回来了,但是趁机伏击了李禄的营寨,李禄被擒。

朝堂上一片混乱,李禄是李邦彦的儿子,宋钦宗的伴读,十七岁高中进士,是宋钦宗最欣赏的臣子,李邦彦一派的人都说要议和;宋钦宗派路允迪、王云前去找金人商谈,完颜宗辅直接把人赶了回来,带来了画河而治的条件,要求再派一位亲王前去作为人质。

金人的态度不符合逻辑,要是想以亲王为人质,好好地把康王赵构放了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击垮李禄的军队?早朝争论半天没有结果,宋钦宗赵桓召种师道、李邦彦、叶梦得、李纲等人被找来御书房问计,种师道抱病而来,再加上种师中死讯的刺激,面色苍白。种师道沉默半天,终于抬头问李纲“让郓王回朝如何?金人放康王就是一个小计策,现在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们南下的决心不会改变。”

种师道讲的回朝自然不是让赵楷一个人回汴梁,而是让赵楷在太原得到南方的物资与人员补充,带着大军回到汴梁;这个建议詹度提过,已经被宋钦宗当众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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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七章 李纲出京

李纲只能解释道:“金军南下的理由就是没有收到协议中的太原、云中,也没有见到郓王、杨志等人。王云的回话就是地方已经划给了金国,郓王等人不在大宋的地盘,所以金人应该自己去太原抓这些人,若是听说赵楷回来,谈判就一点余地也没有。”

种师道哭笑不得,这不是掩耳盗铃,把国家大事当作儿戏吗?金军眼看着就要打过黄河,还想着用谈判退兵?叶梦得晓得种师道现在身体不好,怕种师道着急,忙献策说:“不如趁金军还没渡河,立即下令各地勤王,尽早在汴梁建立防线,任何谈判都是建立在没被打垮的前提下。”

许翰前往河东之前,种师道曾经建议过集中关中、河东兵力在相州、卫州、孟州、滑州修筑防线,但是许翰没有听,认为大敌刚退,不宜兴师动众修防御来示弱;现在叶梦得不过是换一个说法,在宋钦宗看来了无新意,有点索然寡味。耿南仲却在此刻仓皇跑进来说:“圣上,不好了,金军从太行山杀入河东,许翰下令谢潜、姚古率大军迎战,全军覆没,姚古仅以身免。”

詹度急忙询问详情,原来种师中战死后,金军长驱直入,顺着太行山中的栈道直下陵川,陵川一千守军还没反应过来,金军已经进了城、随后完颜杲率大军杀奔壶关,守将李邈是汴州秦家的女婿,也是军中宿将,壶关上本来有火炮之类的守关利器,但是让李邈没想到的是,完颜杲派出高手混入关内,摸清楚火药库的位置,一把火扔进去,火药库爆炸,反而炸开了关墙。

宋军仅有的斗志丧失,金军破关而入,壶关守将李邈战死。五万金军直达隆德府,姚古、谢潜两军从潞州南下增援,双方大战一天,姚古部将焦安节逃走,姚古、谢潜两军大败,姚古仅以身免,谢潜所剩不到五千人,隆德府丢失。因为战局变化太快,身在泽州的许翰原来准备调军反击,等有好消息再汇报,谁想到从种师中死到姚古兵败前后不到三天,只能一下子全部报上来。

许翰随同上折请辞,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宋钦宗君臣顿时傻了眼,十几万精锐就这么没有了;种师道一口献血吐出来晕了过去,等御医跑来忙了半天救醒,种师道喘息着说:“圣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让郓王担任元帅,率军南下,泽州若失,延安六路危也。”

叶梦得叹了口气,种师道确实着急了,这件事要是李纲等人说,宋钦宗赵桓兴许还要考虑一下,但是作为原来与郓王赵楷搭档的大将种师道说,赵桓是压根不会答应的。果然赵桓面色微变,立即传口谕让人送种师道回府,叶梦得也起身告辞,军旅之事,他实在不算精通。

李纲当夜特地前去拜会了种师道,除了寒暄,种师道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李纲有些着急:“种帅。”七号

种师道淡然一笑:“我是到现在才明白,杨志、曹千里、宗泽为什么会挑唆郓王去太原,你和许翰给予反击想收复河北,唐恪等人不问军事,说句实话,就算我去泽州,如果朝廷这样指挥,也不会比许翰好到哪里。现在能看的就是完颜杲北上太原还是南下泽州,倘若北上太原,我们还能坐山观虎斗,争取点时间,否则泽州难保;目前只能看关中的精兵能否一战。”

种师道的底气并不足,当时西军号称雄师的时候也不过三十万人,童贯平定江南的时候调集了十五万大军,随后北伐辽国,与金国开战,陆续调出来十几万人,想必当时的精锐现在也剩不下多少。李纲黯然离开种府,种彬一直送到大门口,李纲在门口的石阶站定,低声问种彬:“种帅是否愿意出征?”

种彬苦笑道:“许翰就是建议叔父为河东河北宣抚使,结果许翰自己去了泽州,一切还不是看朝廷的意思,不过李大人放心,叔父已经说过,他不会离开汴梁。说实话,我很羡慕杨志他们,纵横云中,所向披靡。”

李纲拱拱手告辞,他明白种彬的意思,上一次许翰提议种师道出征后,中书省和御史台接连有人上折子反对,最后加种师道为太尉,李纲担任了这个没有一兵一卒的河东河北安抚使;究其原因,不外乎是担心种师道暗中与太原勾结。李纲没有上轿,而是步行在大街上,他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主战派竟然拿不出一个可以冲锋陷阵的大将出来。

第二天早朝,考虑了一夜的群臣还是拿不定主意,宰相唐恪、耿南仲的意见就是求和,詹度坚决主战,宋钦宗直接点名李纲前往泽州,兼任河东制置使,收复潞州;李纲吓了一跳,急忙出列说:“臣不懂军事,还请任命种师道前往。”

大殿里一片喧闹,夹着唐恪的两声冷笑,宋钦宗赵桓脸色阴沉地说:“种太尉昨天才吐的血,这样的身体怎能出征?李纲,朕相信你,军情紧急,这件事无须多议,你抓紧时间动身,散朝。”

满朝文武都看出来了,这是宋钦宗给李纲的压力,更是借刀杀人的手段,李纲要是在河东败了,主战派恐怕只能乖乖地交出朝廷的主导权;李纲要是坚持不去,现在就要交出主导权。李纲只能拜谢,出了午门立即安排人马动身,潞州离汴梁不过六七百里的路,李纲还是想挽回局势,只一天一夜就到了前线,沿途不断发布命令,命河东府都统制刘臻调集寿阳等地十万人为北路,威胜军谢潜、朔宁府知州孙翊、泽州都统制韩权、晋宁府罗称等六万大军为南路,夹击金军。

只是战局糜烂,李纲到了前线才知道,自己能够直接指挥的士卒只有泽州都统制韩权属下一万二千人,而随即户部传来消息,申请拨付的军需只能给两成,预先和詹度说好的在京城征调战马被制止,连勤王义军的调集都交给了范琼负责。

第八百七十八章 谢潜中计

宋军靠的就是一股士气,刘臻在军令威逼之下,几乎不顾一切地向潞州推进;完颜杲避刘臻大军锋芒,初战即退,等到把宋军全部引进包围圈,才伏兵四起,歼刘臻十万大军于寿阳。完颜杲没有了北方之忧,掉头南下,与谢潜大战于隆德府,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孙翊、韩权、罗称尽数战死,谢潜逃回泽州。

完颜杲横扫河东,石州等地不战而降,完颜杲先后收降卒四万,攻向太原南面由定北军控制的重镇汾州。得知石州等地的官员降金,赵楷和宗泽等人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些地方还算是大宋的领土,定北军不能插手获取物资兵源,却在太原和金军消耗有生力量。

赵楷命徐徽言为晋宁、石州、岚州安抚使,指挥晋宁军南下,收复石州、岚州等地;命种师闵为河东南路安抚使,收拢潞州等地失散的宋军;宗泽率领孙昂、闻达两军南下,与张灏共集中五万人马死守汾州。宗泽不要好看,只是以主力死守雀鼠谷和汾州城,雀鼠谷地形险要,汾州城一直在加强攻势,演练守城;宗泽和张灏预先调来大规模的火器和神臂弓,全部布置在险要处。

完颜杲十来天消灭三十万宋军,在很多人心里留下了阴影,张灏还是不放心,问宗泽:“宗帅,我们真的能守得住吗?”

宗泽笑道:“完颜杲要打太原吗?不是,是因为金军连续作战以后需要修整,打汾州就是一个不为人觉察的机会。打下汾州更好,打不下的话,金军一旦修正完毕就可以就近攻下平阳等地,彻底摧毁大宋在河东的军马,然后再黄河结冰的时候,和在滑州的完颜宗辅等人同时渡河南下。金军进攻泽州还需要时间,我们只需要坚守二十天。”

二十天,对五万定北军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自从编入定北军,宗泽、种师闵等人就不断地到军队里训练,都是照搬沧浪营的训练方式,就连张灏都感觉自己的军队战斗力提高了不少。再说汾州城内准备的大量守城器械,就算宗泽不增援,张灏也认为自己守上一个月不成问题。

金军攻城器械确实比较简单,差不多就是云梯不计死活地让投降的宋军往城墙上冲,金军的主力在后面压阵,后退者杀无赦;城头上的滚木擂石热油,不断砸向攻城的金军,城墙下满是哀嚎之声。宗泽对城楼上的定北军士兵说:“看到没有,这就是投降金军的下场,对方并不拿降军当自己人,只是消耗我们军力的工具。”

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既然城破是死,投降没有好结局,那么还不如死战到底;张灏的部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使得汾州之战从一开始就陷入胶着状态,金军主力在连续作战之下兵力疲惫,而降军的战斗力发挥不出正常的水平,双方苦战十天,汾州还在定北军的手中。

谢潜等人听到消息心事稍安,完颜杲按这种速度打下去,没有一两个月,太原之战结束不了,谢潜不顾宗泽让商队传来金军一定会南下的消息,向朝廷上书,自己有决心守住河东;李纲的指挥权被剥夺,朝中直接下命令布防,谢潜守东线的泽州,命折彦质和平阳府都统制刘锐、知府林积仁调集人马坚守平阳府,稳住河东西线。刚渡过黄河的范琼干脆屯兵黄河岸边,调黄河帮的船只一起行动。

这正中了完颜杲的设计,他一边在汾州没有尽全力,让骑兵修整,一边等的就是宋军再次集结的机会,可以一次性消灭宋军在河东的机动兵力。平阳原来还有守军两万人,没想到就在从各处调集的两万援军到达的时候,完颜杲指挥四万金军骑兵突然杀到,刘锐、林积仁稍一接战便不敌退走,宋军全军崩溃。

平阳府为汾、隰等路帅府,金军得手后便放弃围攻汾州,分兵进攻隰州等地,完颜杲随即率大军攻占威胜军,然后再次集中兵力扑向泽州。谢潜没有预先向朝廷要求援军,只有泽州和附近州县拼凑起来的三万大军,根本不是完颜杲的对手,不到三日只能放弃泽州,退回黄河以南,任凭金人铁骑南下。

汴梁震动,谢潜的失败意味着河东完全丧失,东西两线金军和宋军都是以黄河相隔;詹度等人着急的是河东损失的近四十万大军根本无法弥补,考虑再三,任命折彦质以宣抚副使领兵十二万与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共守黄河,另外派李若水前往完颜杲大营议和。

对于失败的将领,御史们群起攻击,宰相们是一个都没有放过,许翰、林积仁因病去职,刘锐降为绥南寨知寨,焦安节到了汴梁被诛杀,姚古贬置岭南广州,谢潜贬置崖州。李纲回朝后辞职,立刻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责建昌军安置,再谪夔州;得知梁扬祖、杨惟忠接到康王赵构,宋钦宗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对赵构、梁扬祖、杨惟忠三人大为褒奖。

但河东的消息还是让宋钦宗如坐针毡,定北军趁机攻占了石州、岚州,以晋宁军和岚州成立了晋宁府,任命徐徽言为知府;以石州和汾州成立了汾州府,以张灏为汾州府知府。种师闵没有要潞州,但是招揽了施诜、黄友两部,迁走了六万多百姓,定北军给百姓一个概念就是,能够击败金兵保住一方,虽然百姓谈不上什么愿意死命效力,最起码看重太原目前的稳定,定北军没有吃大败仗之前肯定不会有什么动荡。

太原现在屹立不倒,在南面把宋钦宗逼入了绝境,北面威胁着金军的大本营幽州,杨时就直接上书,建议朝廷不要派官员去北方装模作样,不如直接丢给定北军得了,最起码可以和金国一争长短;结果杨时被罢了官。要不是杨时是有名的大儒,孙傅等人拦着,聂山都准备把杨时投入大牢。

第八百七十九章 两封信

汴梁城内人心惶惶,茶楼酒肆议论纷纷,不管有多少理由,河东河北几十万大军丧失,老百姓的矛头肯定指向朝廷。现在士林和军队都看懂了郓王北上的这一步棋,这步棋曾经让很多人诟病赵楷和杨志的品行,但是随着杨志占据河套,金军再次南下,连周敦颐那样的人都看出来这步棋的精妙。

汴梁下起了大雪,种师道被任命为河东河北宣抚使,但是门可罗雀;宰相唐恪已经下令各路勤王的大军暂时停驻在原地不得妄动,汴梁的守军也不归种师道指挥,自然没有人来巴结。中午时分,还是来了两位客人,惠昆禅师和美髯公朱仝,种彬看看两人笑道:“都坐吧,都到这时候了,有什么话直说。”

惠昆禅师看了一眼朱仝说道:“种帅,恐怕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知道你们两人的身份。”种师道缓缓地说:“朱仝在明面上算是景王的人,要不是景王和宋公明出手,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就能把你弄死,根本谈不上官复原职,但是你这次没走,我还是很欣赏的。惠昆禅师,孟钺,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的汴梁城,恐怕只有我和高俅、刘延庆还认识你,当初那个一心想查明真相的小捕头,后来弃官而逃的开封吏。”

惠昆禅师和朱仝双双变色,种师道摆手说:“不要惊讶,本身就是我写纸条请你们来的,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是私事,帮我送两封信。”

两个人两封信,惠昆禅师点头说:“种帅主意已定,小僧没有什么可说的,小僧正打算离开汴梁,种帅尽情吩咐。”

朱仝问了一句:“我可是官身。”

种师道笑道:“朱仝,你送的信就在汴梁,你的辖区里,找到一个满脸伤疤的秀才,他叫萧让,让他离开汴梁;孟钺,你去的地方是白马寺,恐怕需要尽快动身,我给你准备了两匹马,已经交给了邓龙,二龙山不要回去了,真没地方,不如去太原。”

惠昆禅师从种彬手中拿过信,合十说:“小僧这就出发。”

朱仝知道盛余一一直在查当年飞龙镇的案子,等惠昆禅师走后才问种师道:“大人为什么不告诉盛余一?”

种师道沉吟片刻说:“我不希望盛余一查下去,这件事牵扯到高太尉,惠昆和萧让回来,其实都是为了报仇。目前战况紧张,虽然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但是可能引起的连锁反应是我不愿意看见的。所以我一得到消息,就找了你们两人。”

朱仝明白种师道的意思,现在高俅已经卧病在床,没有几天活头,但病死是一回事,被人杀了是另外一回事;高俅要是被杀,汴梁就会有无数的谣言,甚至造成恐慌,对抗击金军不利。惠昆禅师来了几个月了,那个萧让突然跑来,恐怕正是怕高俅病死,没有了报仇的机会。

朱仝和种师道一样,不担心惠昆禅师搞出什么名堂,既然种师道挑明了他的身份,惠昆禅师就算是为了盛余一,也会放弃行动。让人担心的是萧让,朱仝拱手说:“下官这就去寻找萧让,不过种帅,能不能告诉下官,这些消息是怎么来的。”

种师道含笑道:“权贵之间的事情不可细问,你从陕西回来,并没有再问那笔银子的事,也没有问自己杀人的冤案是怎么被洗清的,这就是聪明的地方。同样,我没办法告诉你是谁传来的消息,你最好连猜到不要猜。”

朱仝再次施礼告辞,种师道看朱仝离去,回过头对种彬说:“准备轿子,进宫。”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在巍峨的宫殿前竟然还传出几声乌鸦的戚号;散朝的官员陆陆续续走下大殿的石阶,步入白皑皑的雪地上。看见种师道走来,大部分官员都纷纷让道行礼。尚书右丞孙傅迎面走来,脸上怒气未消,种师道好奇地问:“孙大人,怎么了?”

孙傅咬着牙把事情讲完,今天唐恪召集朝廷大臣商议,认为应当割给金兵三镇的官员竟然占十分之九,超过一半的人认可划河而治;唐恪便安排刑部尚书王云出使金军议和,为表示决心,枢密使詹度被撤职,另外张叔夜也被迫撤军城外,叶梦得趁机辞职还乡。种师道面色不变地说:“我正要去见皇上,不如一起过去。”

孙傅点点头,陪着种师道一起去了御书房,宋钦宗赵桓正在发呆,看见两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种师道拱手说:“老臣以为,汴梁四攻之地,一旦城池被困,号令难以传达四方,皇上可选择关中或者金陵暂避锋芒,留一人坐镇汴梁即可。”

宋钦宗冷笑道:“这样朕正好被天下人耻笑,我已决心议和,想来金人要的不过是土地金银,还不敢要我大宋这个国号。种老,你要是身体好了,不如前往孟州,那里是我们在北岸的最后一处,我已经从江陵调集了三万人马前来,另外董植从颍昌府会抽调两万人。”

孙傅感觉宋钦宗的话有些重,种师道纯粹是从战略上考虑的,这个提议也不算错;河阳现在两路金军的夹击之中,差不多就是没有坚守的价值,就打算是为了谈判做个样子,五万人白白填进去划不来。孙傅正打算劝上两句,没想到种师道面不改色地躬身说道:“臣遵旨。”。

种师道离开御书房,去枢密院问了调兵的情况,因为唐恪的命令,董植一军现在还在颖昌府不肯出发,种师道决定去许州与董植会合,再一起带军北上过河;种师道次日带着兵符赶到董植军中,下令全军集合北上,从下午出发还走了三十里地,在野外安营扎寨。

天亮时分,忽然有快马赶来,黄河昨天冰冻,完颜宗辅率领骑兵冒着风雪夜渡黄河,抄了宋军后路,呼延灼刚刚补充起来的两万大军全军覆没,完颜宗辅攻克郑州,直扑汴梁;宋钦宗得知外围不可守,命种师道火速回师汴梁。

第八百八十章 可以做不可以说

种师道让董植指挥军队随后,自己快马加鞭赶回开封,入城的时候,宋军已经发现金军的斥候出现在陈桥驿等开封的近郊;不过一天,开封北面的县镇全部沦陷,完颜阇母大军也过了黄河。洛阳八百里急报,西线十二万宋军不战自溃,完颜杲率领金军没有任何阻碍地杀到南岸,兵发河中府。

宋钦宗气得想杀人,被孙傅死死劝住,一怒之下撤了还在路上的赵野、颜岐北道都总管职务,赵野提举嵩山崇福宫,颜岐为御史中丞。赵野刚走到淮南,听到消息立刻逃回润州,跑到行宫见宋徽宗;宋徽宗看着赵野也是无奈,对一起饮酒的徐知常说:“杨志、宗泽两人都是宰相之材,可惜了。赵野、颜岐能打仗?他们两人还不如李纲、许翰,赵野,坐吧。”

徐知常当然明白宋徽宗嘴里可惜了的意思,杨志、宗泽这两人现在要是与李纲搭配,河北恐怕已经平定,宋金的战线肯定是在幽州一代晃悠。杨志开拓河套,宗泽收复太原南边都可以看出两人的城府,一句话就是适可而止,不贪心,能做多少做多少;换做汴梁的那帮人,肯定恨不得战果越大越好,根本不考虑后面是怎么结果。

赵野急忙谢过坐下,太监给赵野添了碗筷;郑太后把一个剥好的荔枝放入嘴中,问徐知常:“太原那边对战局什么看法?”

徐知常和各方面的关系都不错,时常能听到一些太原的传闻,徐知常有点为难地说:“太原认为,金军一定会打到汴梁的。”

景王赵杞说:“杨志曾经在一个月前给范致虚写了一封信,提醒范致虚注意,说金军就在等黄河结冰,洛阳是首冲之地,所以金军未必会强攻太原;范致虚和钱伯言说了,都被认为是玩笑之词,现在看来,杨志的眼光可以说可怕。”

当然怕人,就看太原现在的四周,就能看出杨志那时候就看到了今天的结果,所以赵楷赌赢了;哪怕金人撤走,赵楷要是想用军队说话,恐怕现在也有了机会。宋徽宗叹了口气说:“你要杨志怎么办,大宋明明有能力一战,却被打成这个样子,换了我,也是看着着急,听说刘琦和米友仁也跑掉了。”

这两个人是杨志的盟弟,肯定是去太原了,赵杞问道:“父亲,太原需要那么多人吗?”

宋徽宗欣慰地说:“你也看到了,太原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可你三哥既然走出了那一步,就要保住自己和拥护者的命,只有不断地加强自己的实力,但是你三哥实力越强,你大哥就忌讳。说实话,我原来以为你三哥能保住太原就不错了,现在看,杨志给他出主意的时候就看上了河北、河东、河套。”

赵杞认真地说:“如果兵力过多,太原的财政也架不住。”

宋徽宗摇头说:“所以他们没有主动出击,在等着你大哥的失误,不管是陕西或者河北只要一败涂地,他们就能插上手。现在你不是看到了吗,河套、河北、河东,他们一点点拿下地盘,折可求要是不同意主动投降,西夏一旦出兵,折家必定遭受重创。”

徐知常等人早就知道是这个走向,赵楷不愿明着起兵夺位,只能从异族虎口夺食;折家的河外三州现在三面是定北军的地盘,换做谁也不会和折可求敷衍下去。郑皇后和赵杞一愣,他们母子其实私下里商议过,认为赵楷会走这样一条凶险的路,只不过没想到不到一年,变化就这么大,赵楷活得滋润,大宋在北方岌岌可危,连折家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陈国公赵机是赵楷是一母所生,问道:“三哥能不能收复河北?”

“不可能。”赵野痛心地说:“兵力太少,童贯曾经说过,要是种家将十万精兵带到太原,兴许还有一点指望。金军尽起大军可以达到七十万,定北军撑到位十五万,所以他们只能一步步来。如果是乌合之众,二十万又如何?我们在河东一次次募兵,地方上只要有人头交差就可,在定北军中,这些人都是不允许上战场的。”

姚古、谢潜在河东战场上损失了三十多万大军,让黄河以北的宋军损失殆尽;眼下黄河南岸又损失了十几万大军,本来对定北军来说是一个机遇,但是定北军和金军一样,都陷入了兵力不足的窘境;唯有大宋兵源是源源不断,可是宋军在战场上是节节败退,没有一点像样的战绩。

一桌人顿时满嘴苦涩,不怪定北军那些人看不上朝中这些栋梁,这仗打得也太难堪了,动不动就十万大军覆灭,连最起码的韧劲都没有。损失的兵力加上物资,对于大宋来说是越来越难补充,那些糊弄差事的人最后可能发现,糊弄来糊弄去,其实糊弄的还是自己。

宋徽宗不慌不忙地喝了一杯酒,望向赵机:“杨志给你姐写信,在信上怎么说?别说不知道,杨志每个月都写信过来,这小子以后也是个房玄龄。”

房玄龄可是有名的妻管严。宋徽宗是在变相说杨志怕老婆,众人难得地笑了起来;赵机与赵缨络同父同母,关系相当好,把赵机接来润州就是赵缨络提出来的。赵机不好意思地说:“杨志说,一切取决于汴梁城会不会被攻下,要是汴梁城破,金军就会提出退兵的条件;要是汴梁城坚持到明年夏天,金军就不得不撤退。”。

赵野领悟道:“金人还是为了物资,准备抢掠而归。若是汴梁坚持半年,定北军差不多能打下半个河北加一个河东。”

赵野其实想到了杨志信里不能明说的猜测,汴梁城破,宋钦宗能不能逃出来都难说,宋徽宗在南方就有复出的可能;但赵野是绝不能说出来的,有的事情就是可以做不可以说,所以赵野只能往收复河北上胡诌。徐知常同样是个讲究人,笑着问赵机:“陈国公,公主的买卖准备安排到哪里?”

第八百八十一章 一个逃犯

这个不是秘密,也瞒不住,赵机大声说“目前我姐和曹家的生意都在杭州和秀州。”

宋徽宗和赵野对视一眼,这说明在杨志他们的心目中,杭州是个安全的地方。不过宋徽宗明白,身边的人大部分不是被宋钦宗杀了,就是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现在郭仲荀受制于高俅,不会轻易允许他们君臣动身的。

小太监来报,林灵素到了,宋徽宗笑道“臭道士又来骗吃骗喝。”

林灵素自从到了润州就没有怎么离开过,差不多三天两头来找宋徽宗君臣聊天;林灵素进来给众人一一行礼,然后对宋徽宗说“太上皇,黄河帮传来消息,刘琦和米友仁已经到了金城,不过他们两人带去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逃犯。”

“一个逃犯?”宋徽宗顿时来了兴趣,高人宋徽宗这辈子见过不少,但不得不承认,林灵素是善于谈话的一个,每次都能说出新鲜的话题;宋徽宗示意小太监倒酒,笑着问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无敌猛将,还是倒霉的官员?”

林灵素谢恩后坐下说“一个叫李彦仙的陕州人,完颜宗辅进犯汴京的时候,李彦仙散尽家财,招募兵马勤王,率三千壮士增援京都,被授予承节郎。当时李纲奉旨宣抚两河,李彦仙上书弹劾李纲不知用兵之术,结果遭到刑部追捕,不得不易名逃匿。刘琦恐怕是接了杨志的信,一直在找这个人,最后在陕州找到他,一起北上。到了金城,杨志便任命刘琦和李彦仙接替原来贾琼、杨进的职务,负责屯田。”

郑太后不以为然地说“杨志对他们也不重视啊。”

景王赵杞摇头说“母后不知道,杨志占据半个太行山,屯田是他主要的在汉人中募兵来源,他们在太行山中种田放牧,训练新军。原来张所、杨进、马秦、公孙胜等人在太行山先后收拢了六七万流民,这次张所、杨进杀进河北,靠的就是这支力量;随着张所在邢州等地站住脚,逃入太行山的人会更多,杨志这么安排,正是对刘琦、李彦仙的信任。

贾琼现在是火山州的通判,实际上掌管火山州、窟州、隩州、北丰州的物资调配,差不多是半个转运使;杨进率一万军民杀出太行山,目前是邢州的兵马都监,相当于杨志派在河北的一只眼睛。杨志这样安排的好处就是,刘琦、李彦仙可以在流民中编练军队,不会引起老人的反感,日后恐怕也是像贾琼、杨进一样,被派到前线攻城夺地。”

赵杞娓娓而谈,不仅清楚杨志在云中的安排,更看穿了杨志的用心;赵野、林灵素等人是频频点头,让宋徽宗大是欣慰,举杯道“杞儿有这番见识,若有机会,也是和你三哥一样的千里驹。”

不过对于种师闵、宗泽的行为,宋徽宗君臣和所有人一样,认为定北军因为兵力不足,还是怯战了,舍不得把军队消耗掉。一个个不免有些唏嘘,哪怕林灵素说了两个笑话,一餐酒还是草草结束了;宋徽宗和赵野单独去了书房,宋徽宗问赵野“这么急着回来有什么想法?”

赵野摇头说“我原打算去郑州,掌握一部分军队,现在看,倘若汴梁守不住,两淮便是战场,江南便是大宋最后的基业。太上皇,为了江山社稷,我们要早作准备。”

宋徽宗颔首说“不急,再等等,目前不要坏皇上的事,你就留在润州,我给皇上去一封信。”

赵野扑通跪倒,磕头说“臣遵旨。”

潞州西南,三垂岗,黎明,雪刚刚停了一天,到处是浓浓的大雾,定北军从四面八方悄悄地接近三垂岗,开道的孙昂、黄友已经撬开了金军的营寨;三朵烟花突然腾空,定北军立即发动了猛攻,无数火箭射入了金营,呐喊声震彻云霄。

不管是坐镇潞州的完颜拔速离还是在平阳府的完颜活女,都在定北军收缩防线以后,都有些轻视对手。谁知道宗泽摆出的是一个假象,悄悄让种师闵带回来的队伍接替了汾州府的防御,种师闵、孙昂、闻达率领四万军马悄悄进发潞州,进潜三垂岗,静待至凌晨,乘雾偷袭金军大寨。

金军戒备松懈,睡梦中突遭定北军攻击,看军营已经是一片火海,顿时惊慌溃乱,留在潞州的一万五千人只有四千骑兵,一万多宋军的降军,在定北军突袭后顿时陷入了慌乱。定北军乘势分兵两路,种师闵率兵攻西北角,孙昂率军攻东北角,填沟烧寨,擂鼓呐喊而入,金军大败;金军河东招讨使阿鹘懒未穿铠甲就冲出帐篷,被迎面杀来的定北军乱箭射死。

完颜拔速离只来得及集中三千骑兵,杀出去的时候,遭遇到闻达指挥的五千定北军的骑兵包围,金军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斗力,不到一个时辰就杀退了差不多是自己两辈的定北军骑兵;但是完颜拔速离却发现自己成了孤军,赢得了战斗的同时,输掉了整个战役。

种师闵用铁链锁住大车,让骑兵无法轻易突围,而定北军骑兵撤退的方向,两边都是神臂弓的阵地,完颜拔速败得无话可说,只能选择往西南方向突围,整整损失了一千多人才杀出重围,在定北军的追击下,所剩不过两千骑。这一战金军将士失亡以万计,丢弃粮资器械无数;完颜拔速离离开后,各地差不多只剩下投降金国的原来大宋官吏,种师闵分兵进攻,没费多大事就占据德隆府全境。

完颜活女得知潞州丢失,徐徽言带着六万军民南下,和张灏联手强攻平阳府,完颜活女只是象征性地抵挡了半天,就率领全军撤退了;这是完颜杲定下的计策,第一道防线守不住,那就无须恋战,免得手下降军反水出现意外。完颜杲是早就猜到这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并不着急,自古要守住河东必须守住潞州,定北军如果不趁机稳固自己在河东的地盘,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八百八十二章 汴梁的挣扎

完颜杲等待的是西夏军的行动,金军大破宋军,陕西六路的人马必定大举东援,西夏只要出手,便可攻破宋军的横山防线,直入关中,金夏两军只要最后能在关中会师,定北军大可以在战事稳定后慢慢收拾。完颜杲相信,西夏的那位小皇帝和李察哥有着足够的智慧,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定北军同样谨慎,先后收复了隆德府、平阳府全境后,没有南下河中府、泽州等地,在定北军和金军之间留下了一片开阔地带。赵楷以种师闵为河东南路制置使兼隆德知府,以徐徽言为平阳府知府,以刘相为晋宁府知府。

河北方面,定北军在王彦率军增援后,张所打到了洺州,洺州统制韩一原本杀死了投降金军的知州王麟,愿意加入定北军;赵楷命张所为河北安抚使,王彦为都统制,下辖张横、王大郎、张翼、白安民等部。另外赵楷命梁寻遥领东京大名府留守,杨进、王善为大名府兵马都监,移师大名府西边的临漳县、邺县、武安,摆出进攻大名府的架势。

汴梁得到这些消息一片哗然,梁寻的任命深深刺激了城内的君臣,毫无疑问,这是定北军要插手河北的前兆;御史们不断上书谴责赵楷,差点忘掉金军已经打到汴梁城下,忘记他们曾经同样割让黄河以北,而仅仅是因为金人没有同意才没有签写文书。

赵楷的这个举动同时意味着赵楷对汴梁的不屑一顾,赵楷仿佛就是在告诉宋钦宗,我就是有这个想法,我要行动;谁都清楚,倘若梁寻真的收复大名府,不管金军是不是退走,汴梁都无法割让河北,不得不在继续战争还是谈判中选择。

宋钦宗在御书房里咆哮着要耿南仲去找康王赵构,任命赵构为兵马都元帅,让赵构调集各路大军勤王。耿南仲甚至提出偷袭太原擒杀赵楷的计划,宋钦宗立即下了旨意,由耿南仲写了两封信,秘密派快马送往延州和府州,要鄜延路经略使张深和府麒路安抚使折可求相机行事;耿南仲在写旨意,宋钦宗望着刚刚回到开封城的张叔夜问“卿家以为如何?”

张叔夜是不赞成宋钦宗这么做的,定北军在河北打得越凶,对汴梁越有利;不过那是宋钦宗兄弟的事,现在看也关系到皇统之争,张叔夜作为一个臣子自然不会多话,张叔夜谨慎地说“王相已经决定将河北之地全部交给金军,大名府那些地方的举动我们暂时可以放一放,先解决汴梁的危机。皇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昔日唐明皇避安禄山之乱入巴蜀,就算关中胜负难料,也可以考虑暂去襄阳或者金陵。”

耿南仲手里的毛笔立刻停住了,张叔夜的主意就是变相的迁都,作为现在汴梁城中军职最高的一个将领提出这样的建议,实际上就是在委婉地表示汴梁难以守住。唐恪看见宋钦宗询问的目光说“唐朝从天宝年后屡失京城重又复兴,正是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现在可以留太子居守京城,而皇上您西迁洛阳,占据陕西和关中,征讨金贼,复兴大宋。”

唐恪原本命令各路勤王大军停止前进,现在金军打过来,唐恪心中比任何人都担忧自己日后的下场;唐恪自己打自己嘴巴是不可能的,可是两个太尉高俅在两天前死了,种师道已经不能理事,满朝文武都是唐恪的盟友,唐恪想找个背锅的人都找不到。

张叔夜提出避难,唐恪觉得是一个机会,至于关中之说只不过是为了显示与张叔夜的不同,唐恪心里并不在宋钦宗赵桓去哪座城市,只要能带着自己一起逃走就好。宋钦宗知道钱盖大军将至,不免有些心动,刚刚取代聂山的开封尹何栗一旁摇头说“迁都动摇国本,现在看金军的疯狂劲头,两淮也不安全,况且太上皇还在润州,还是要求各路大军勤王为主。”

宋钦宗幡然省悟,自己之所以能登基还不是因为留在汴梁,到襄阳、金陵并没有走多远,金军随时都能追上来;真要是自己去了关中,一旦洛阳被金军占领,两淮江南必定不会听自己的,定北军又在太原,自己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宋钦宗立刻改变主意,拜何栗为门下侍郎,为了不让张叔夜等人再开口,宋钦宗以脚跺地说道“朕要以死守社稷。”

皇帝要死守社稷,所有的臣子都闭上了嘴,耿南仲草拟完圣旨,起身说道“臣愿意前往康王大营,催促康王进军。”

唐恪、何栗在心中大骂耿南仲无耻,康王赵构要是和张叔夜一样想进军,不用催促也会日夜兼程,倘若赵构存了其他心事,岂是你耿南仲一个人跑去就能有效果;耿南仲不过是看汴梁大事不妙,借着这个由头躲得远远的。宋钦宗反而没有任何怀疑,直接就同意了“卿家辛苦了,你去对康王说,朕就指望他了。”

耿南仲轻轻巧巧地跑了,唐恪第二天跟从宋钦宗巡城却被老百姓围住殴打了半个多时辰,数以百计的官军都没有挡住气势汹汹的人群;唐恪兴许在那一刻是心寒了,脱身后就呆在家里再也不肯上朝,直接请求辞去官职。御史胡舜陟怒而弹劾唐恪,你好歹是宰相,怎么能耍赖呢?要不然就不要做宰相了。

唐恪依旧不吭声,宋钦宗于是让何栗出任宰相,以尚书右丞孙傅同知枢密院事,御史中丞曹輔签署枢密院事;何栗半个月中连升数级,一下子跳到宰相的位置,满朝愕然。何栗的做法就是向天下征求勤王军,让宋钦宗让康王赵构在山东、河北、陕西制置使钱盖在陕西六路、西道都总管王襄在河南府、东道都总管胡直孺在应天府调集军队,不管一切往汴梁会合。

种师道听说如此混乱地指挥,在病中上了一道奏章,认为与其这样与金军野战,不如坚壁清野,同时进攻河北;对西夏也不能不防,需要适当保留陕西的西军人数。这份奏章被宋钦宗和何栗有意忽视了,他们的眼中现在只有汴梁。



第八百八十三章 太原论战

定北军没有忽视西夏,杨志、种师闵、刘相等人先后给麒州折可求和延安六路的将领去信,要他们谨防西夏的突然进攻,必要时向太原求援。为此,赵楷特地让杨志回了一趟太原,赵楷相信杨志判断,但是必须要说服徐徽言、张孝纯等人,定北军的基础还很薄弱,架不住内部起什么波折。

杨志晓得赵楷的用心,河套的攻克加强了杨志在云中的优势,从应州到静州形成了一个连线,成为与日后与夏金两国拉锯战的一个预备战场。草原上都是狼群,杨志为了震慑各方显示出自己的实力,但是也引起了太原很多人的顾忌,毕竟从大宋开国以来就强调以文克武,一般的主帅都是文官,张孝纯等人很难改变这个观念;他们宁可让折家独霸一方,也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受到一点点损失,所以想的就是去河北,不管胜败都可以留名青史。

杨志对这些门清,所以一上来就让人挂起了河东和西夏的地图,开始解说战场“二十万大军调去潼关以后,陕西六路就算和我抱成一团,与西夏兵力和装备对比,我们也处于明显的劣势;面对西夏,我们只握有战略主动权,什么时候开战,在那进行战争,我们可以决定。”

在场的官员和将领们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他们心里清楚,今天这个会议是赵楷施加压力的会议,杨志就是来替赵楷助威的;杨志继续说道“西夏一旦启动,作战方案应该是全面展开,而主力则应该在进攻鄜延路的西夏军掩护下,从环庆路出击,试图一举夺取永兴军路,如此熙河路、秦凤路、泾原路就失去了后援和纵深,西夏的胜利就有八分把握。”

“这纯属猜想,陕西六路都是精兵,沿途关寨数百,不要说西夏不一定出兵,就算西夏倾国而来,战争很可能打成焦灼状态。”王禀忍耐不住,虽然知道杨志说的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他依旧反对“同样,我们要是想拿下鄜延路和麒州,也可能打成焦灼状态。”

闻达正要反驳,杨志却抢先站出来“王将军,你错了。”

“我错了,你能告诉我,错在哪里吗?”王禀嘲讽的看着杨志,他心里一直有些不舒服,名义上他位高权重,但实际上黄迪的大军一直在太原,王禀感觉自己被架空了;而杨志、宗泽、张所的胜利让定北军的地盘扩大了两倍,但是王禀和张孝纯的感觉就是,原来太原的官员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杨志平静地看着地图,举手制止王禀的反击“大家先考虑一下,鄜延路和麒州是否能挡住西夏的进攻?如果鄜延路和麒州失败,我们失去了那些花了上百年建起来的堡垒,我们是否能单独抵挡西夏军?一旦西夏军进入河东,在我们东、南、北三个方向的金军会不会也来参战?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来太原是唱一首挽歌,还是准备横扫天下?地藏王菩萨曾经要度尽六道一切众生,自己才成就佛果,那几句怎么说的?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们只有打到最后,让中原恢复太平,才算是修成正果。”

孙昂和张孝纯互相交换个眼色,孙昂微微皱眉“杨总管,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要遮遮掩掩的。”

“好的,”杨志指着地图说“王禀将军忽略了我们来太原的战略目的,就是不放弃大宋的领土,我们不管是东进还是西征,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大局。现在陕西六路的主帅分别是环庆帅王似、熙河帅王倚、泾原帅席贡、秦凤帅赵点、鄜延帅张深和永兴军帅范致虚,比起种师道、姚古、刘仲武那一拨人,差得不是一点点。

我们把目光放远点,宋金是这场大战的主力,汴梁失败,才会调二十万人马出潼关;名义上调集的是环庆路王似、熙河路王倚的人马,但是秦凤路、泾原路的人马早就随着种师中、姚古调出西北了,鄜延路早在北伐燕云的时候就差不多全部出来了,在燕云战场上差不多都折损了。

我们再换个角度,完颜杲选择绕路袭击河东紧逼潼关,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最大的可能就是金国和西夏达成了同盟,所以西平府乱成目前的状况,西夏只是让任得敬一个人折腾,因为他们不能失去一个机会。

西夏仿照大宋,擒生军人数约十万,禁军三万,另将全国划分为左右两厢,设立了十二个监军司,军队总数高达五十余万,其中以七万人镇守都城兴庆府,五万人镇守东南的西平府,五万人驻守西北的贺兰山,左厢宥州路五万人和河南盐州路五万人负责防御宋朝,河北安北路七万人负责防御金国,右厢甘州路三万人负责防御吐蕃和回鹘。

倘若西夏出兵,能调动的大军是宥州路、盐州路、安北路、擒生军、兴庆府,最高能达到三十万以上,大宋鄜延路、环庆路各自留守的军队不过三五万,恐怕还要一半以上的新兵,所以两路都有可能抵挡不住西夏的进攻;钱盖现在一心解救汴梁之围,必定不会留在京兆府掌握全局,一旦两路失守,陕西六路就面临被对方各个击破的可能。

到时候不管河外三州如何,河东都将处于守势,就再也没有了出击的力量。金军一定会和西夏联手进攻河东,因为汴梁的那帮人,两三万金军就能让他们割地求饶,我们将面临超过四十万的各路大军。我们不抢先出手,坐视中原失败,那是目光短浅,让我们原先的努力全部失去意义。”

没等其他人作出反应,杨志便加重语气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室内一遍寂静,就连原来准备来刷刷存在感的那些偏将吏员都惊呆了。宗泽长长舒口气,杨志在战略上的敏锐又一次让他惊讶了,宗泽知道,无论是谁现在都很难驳倒杨志。连王禀现在无法不开口了,事实很清楚,到时候关中就是一年前河东的翻版。



第八百八十四章 第二个李纲

“可是汴梁会怎么看?”张孝纯喃喃的说道,他的眼色有些茫然;杨志心里冷笑,这些人到现在还希望最后被汴梁重新召回去做官,却忘了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官员,太学院、进士、闲职加在一起几万人,都在等着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到了定北军,差不多就是上了汴梁永不录用的黑名单。

杨志淡淡说道“汴梁和太原、长安、大名府一样,就是大宋的一座大城市,不需要看得太重。大名府丢失,我们会和金兵打下去;汴梁丢失,我们还会和金兵打下去,但是战争需要的不仅仅是军队,还有百姓、物资、地势,现在的鄜延路和麒州,就是我们河东的燕云十六州,不可让西夏军控制。”

大宋对辽国两百年屡战屡败,从上到下都认为燕云十六州不在手中是关键,杨志的话立刻引起大部分人的共鸣,赵楷恰到好处地站起来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军必须拿下河外三州和鄜延路,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让徐大人与折家联系,我和杨志、种师闵、张孝纯联名写信给永兴、麒延两路的将领,另外四路我们鞭长莫及,一步步来。”

这等于是正式和汴梁翻脸,但正合赵楷的心意,这一步能将手下对汴梁的希冀彻底毁掉;赵楷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和大哥赵桓的关系已经是无法挽回了,必须逼得太原的人都没有退路,才会一心一意跟着自己走下去。赵楷随即拿出两封种师闵缴获的信件,是折彦质在与金兵的对峙中,与金兵统帅完颜杲的通信,折彦质表示“愿戒守兵之官,按兵不动,勿相侵扰,以俟盟誓之必成,和好之永结”。

赵楷脸色严肃地说“这样的事很可怕,看上去只是一般地通信,谁知道两边有没有口头的承诺,所以我不相信折家。”

都是官场上作秀的角儿,都明白口头的承诺是什么,也可能是为自己提出什么条件,也可能是出卖友军换取自己的平安。赵楷的冷静和手段堵死了孙昂等人的退路,孙昂这个人看上去强硬,其实内里十分阴柔,立刻表示同意张孝纯和王禀也不得不赞同,张孝纯问杨志“你可有什么办法?”

杨志捏了捏拳头,淡淡答道“非常之时,自有非常之法。”

赵楷略显紧张,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杨志这家伙说的“非常之法”,恐怕会是一些不能明说的手段;不过现在可没时间奢谈良心,若是按照汴梁的那一套,扬州不可能取得河套,这一战要是输了,可能意味着河东等地上百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孙昂不放心地问“可不可以说说?”

杨志摇了摇头,淡然道“我是为了河东百姓,其他的可不关心,诸位不要希望我做到什么程度为止,我只有最后一个目标。”

孙昂等人霎时脸色全变了,心惊胆战地看向赵楷,他们已经领会到杨志的意思,那些人要是不归顺河东,下场将一个比一个难看。赵楷面色如常,似乎全不为意,宗泽明白,赵楷也在向手下暗示,他不愿受任何控制,太原就是太原,与汴梁无关。

当屋内只剩下宗泽、杨志两人的时候,宗泽默默为杨志倒上茶,沉思良久才说出一句话“这是我们唯一能挽回危局的机会,但即便如此,后面赢得战争的几率还是很小。”

“宗帅怎么会这样想?”杨志理解了赵楷的担忧,宗泽到了这个年纪,用兵讲究的稳而老辣,对于奇谋不大指望,所以在另一个时空指导岳飞也是要求以正合;杨志端起茶杯笑道“我们与汴梁不同,没有地盘可割让,所以不投降,就只有选择打下去,对手的地盘是很大,以太原的力量我们还是能一口口蚕食的。”

杨志神色平静,似乎这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宗泽嘲弄着说“我老了,没有你的志向,你已经不考虑如何让战争停下来,就是想和完颜杲一样以战养战,一路赌到底。纵观当今的人,恐怕只有完颜杲能和你相提并论,兴许有一天你们决战的那一刻,就是决定天下命运的时候。”

杨志轻轻摇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光芒说“汴梁的君臣会帮助我们的,我们假如不赌,现在太原恐怕都是金人的了。我们的目的就是麒延军、府麒军,拿下这些地方,我们便可以西取绥州、夏州、宥州,逼得西夏不敢全力进攻关中;宗帅,不要对钱盖抱有指望,他最多不过是第二个李纲。”

“那说说你的看法。”宗泽不是矫情的人,感慨归感慨,该做的事一样都不会少;况且刘相调任晋宁军安抚使,就是赵楷想拿下麒州的一个暗示,刘相是刘琦的亲大哥,属于西军的一员,和折家正好是不远不近的关系。宗泽明白,要不是顾及徐徽言和张孝纯等人的感受,赵楷早就开始动手了,杨志只是赵楷派到前面来站台的那个人。。

杨志指出了鄜延路和府麒路的差别,府麒路是折家的天下,当初火山军、丰州、保德军撤销的时候,三地百姓迁往府州,原来官府的户籍上都有一万多人,但是府州的户籍上到现在总数不过六千多人;因为很多人变成了奴婢、流民和军籍的家属,所谓各寨各堡,说穿了就是大宋边境的屯兵城,朝廷基本不怎么过问,逃亡的罪犯、各族归顺的蕃人,鱼龙混杂,平时自治,战时自保,谁还管户籍。

府麒路就是这样一个大杂烩的盘子,千头万绪,欲理还乱;但是鄜延路不一样,一府四州十六县,二十多万在籍百姓,哪怕张深也没办法左右下面官员和将领的决定。鄜延路的关键就是总管张深,张深是名将张守约之后,为了前途自幼弃武习文,属于那种长袖善舞的人,但是靠着张守约留下的人脉,还是能镇住手下。

第八百八十五章 钱庄态度

尤其是现在的局面,内忧外患之下,张深对下面的掌控力恐怕更低,杨志建议从张深手下的将领开始,一个个去说服,就是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杨志一再声明,唯有拿下鄜延路,才能最后按照范仲淹、种谔当初的设想,鄜延路和河东路联手攻占夏州。

杨志在宗泽的逼视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河东姚古一连串的惨败,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就是有钱人逃不去关中的,都纷纷往太原逃,冲击着太原原来的商家;汾州郭家的惠济钱庄就是最具代表性的,总店跑到了太原,目前与太原元家的九柳钱庄就产生了冲突,让曹千里幸福地烦恼。

两家钱庄的军械原本专门供应陕西五路和河东,现在军械坊缺少铁料,只要我们卡死了外运,鄜延路的物资就会紧缺,不管张深什么想法,他手下的人肯定不愿意。我们通过钱庄把话传过去,不归附太原就没有物资,我相信鄜延总有明白人,晓得所谓的前程在百姓和活命面前一文不值。

在折可求正在把家人和物资往关中运输,基本上没有和定北军合作的可能,府麒路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和晋宁军是一体,每一座寨堡,都是大宋法律触及不到的法外之地;既然如此,如果知道折家在转移物资,还有多少人会相信折家是他们的靠山?”

看杨志嘴里说得凶,实际上还是兵不血刃的做法,宗泽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宗泽的情绪还是不高,想想不甘心,还是又问了一个问题“河北怎么办?”

杨志很想提醒宗泽太原不是汴梁,定北军最多就是义军的性质,压根操心不到那上面,可是看着宗泽的白发苍苍,杨志于心不忍,考虑了一会说“梁寻既然遥领东京留守,不如让他暂时留在邢州,让王善、杨进在河北打游击,扩大影响。”

宗泽立马就懂了,什么扩大影响,就是要两人象流寇一样,走到哪打到哪,这样就是和金人捉迷藏抢物资,金人要是想打掉两人也没那么容易,要是敌人太强就回邢州避避风头。杨进两人游击得范围越广,定北军的存在感就越强。可是这样太容易被人非议,宗泽有些不甘心,拍了一下桌子说“想想就窝囊,明明是我们的土地,我们还要这样委曲求全。”

杨志笑着劝慰说“宗帅,韩信有胯下之辱,我们这个算什么,听我的,金国这是最后的疯狂,我们只是避其锋芒,熬过这一年,我们就能和金人扳手腕了。”

“一年,你能说说吗?”宗泽这段时间心中也很压抑,听杨志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许;杨志只能暗自埋怨自己最快,不过心中的想法还是需要宗泽支持,说出来也无所谓,杨志理了理思路说“潼关之战和汴梁之战将决定大宋的命运,若是金国失败,我们自然可以借助北方之利,强行攻占河北和燕云,甚至歼灭部分金军主力。但是大宋要是失败,只要我们击败西夏,便可趁机占据洛阳。”

“洛阳。”宗泽再一次被杨志的思路震惊了,洛阳可是大宋西京,要是在定北军手里,汴梁的那一位还不疯了。宗泽脑补了一下地图便明白,完颜杲哪怕击败钱盖,只要西夏失败,就不会单独打进关中,而是将汴梁以西的地盘全部攻占,定北军能够夺取的就只有洛阳周围的城市。

宗泽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下了决心说“何不让杨进、王善杀进河洛,那里的百姓定然不会屈服于金人的势力,可以利用民心;必要的时候,再让张所、种师闵派军南下接应,哪怕到时候占领不了洛阳,攻占洛阳附近的几个城池也好。”

宗泽一旦静下心来,还是很理智的,立即看出杨志计划中的不确定性,把目标降了下来,与杨志原先的设想不谋而合;杨志望着宗泽一笑,低声说“颖州、汝州那几个城市就不错。”

颖州、汝州都是河洛一带的大城市,颖州是颖昌府的府治,汝州是陆海军的郡治,在河南影响力是比洛阳小一点,但是适合开战,宗泽仔细琢磨一阵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一起去见郓王。”

两人跑到后院,后院正在准备酒宴,赵楷听完两人的陈述自然没有意见,他知道宗泽、杨志都是谨慎的人,说出来的战略成果往往是最小的,实际上可能有更大的收获;赵楷想了想,还是觉得要给两人分分工,沉吟着说“你们各自筹划,西夏之事交给杨志,河南之事由宗泽负责。等会张孝纯他们要来,正好一起吃个饭。”

赵楷没说为什么吃饭,两人也没有问,不一会,客人就陆续到了,原来赵楷还喊来了曹千里、李孝明、惠济钱庄的老板郭琰和九柳钱庄的大掌柜元春,郭琰和颍川郡王一脉是亲戚,西京作坊使赵承节的远房表弟;郭琰本身还挂着大宋的夏州防御使一职,哪怕是遥领,但是品秩在那里,锦衣夜行,除了对赵楷客客气气,都其他人都是爱理不理。

元家是北魏皇族,到了大宋完全就是一个大商人,家主元锜现在去了环庆路,只能是元春代为出面。两家的生意高度重叠,从钱庄到军械的生意全部都是对手,太多的钱在太原转不起来,赵楷就是想看看杨志有没有什么办法。元春晓得自己的身份,不能象郭琰那样在赵楷面前挺起腰杆,不仅给赵楷、杨志等人每人带来礼物,还特地请来四个歌姬助兴,为首的就是太原最红的麝月姑娘。

元春明白赵楷、杨志不是缺钱的主,所以礼物只是延州的土特产红枣和贡米,杨志看赵楷没有丝毫不悦,就知道元春的举动是经过赵楷允许的,笑着对元春说“元掌柜,破费了,可惜现在延州不在我们定北军的地盘,要不然天天可以吃到红枣和小米,也不需要元掌柜如此费心。”

第八百八十六章 卧榻之下

卧榻之下难容他人酣睡,元春对杨志的暗示毫不为奇,微笑道“定北军有杨总管这句话一定能心想事成。”

看元春还是有点矜持,杨志心中冷笑,点头说“现在我们定北军正打算全力东进河北,需要大量的武器装备,所以我们准备限制武器盔甲这些业务,河东、云中当地的工坊首先要满足我们定北军的需求。元掌柜,有的时候墙头草是容易攀爬的,但有的时候墙头草也是最容易被大风吹走的。”

元春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他清楚现在河东的局面,元家和郭家的工坊全部在定北军的地盘,但是两家的钱庄遍布陕西六路,与当地军方结算也是通过当地钱庄,元春可以想到,军方付了钱没有拿到军械,自家在当地钱庄会是什么下场。那帮丘八可不会说什么道理,有的就是蛮干的思维。

郭琰不满地说“杨志,你们要是这样做,就是大宋的罪人。”

杨志冷笑道“郭先生忘了,太原在汴梁的眼里已经不是大宋的土地,而是归了金国。割让太原的可不是我们,而是汴梁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你难道没看明白,若没有我们定北军,河东现在已经趴在女真的铁骑下;郭先生要是真是心系大宋,现在可以倾尽家财招募义兵,前往汴梁勤王。”

“二十万西军已经汇集长安,战局迟早会逆转,杨志你不要太狂。”郭琰自然不会去勤王,但是不愿意被杨志压低一头,站起来喝道;连张孝纯都吓了一跳,心说郭琰你不要激怒杨志给你一掌,那就神仙难救了。杨志笑了笑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欣赏歌舞,一切等钱盖与完颜杲打出结果来再说。”

元春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多好的机会,当中赵楷的面,杨志的南北行和曹千里的户部肯定要让出一部分生意,现在倒好,杨志直接做了缩头乌龟;曹千里和宗泽暗中点赞,杨志果然狡诈,三言两语就把郭琰的话封死了,郭琰看着元春投来埋怨的一瞥,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只能望向主座上的赵楷。

赵楷心里痛快,表面上含糊地朝杨志说“杨志,现在战乱不断,你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杨志摇头说“元帅,生意肯定有,但是郭家和元家现在应该在这方面没什么兴趣,还是我们自己先做。”

“别,杨总管,郭家没兴趣,我有兴趣。”元春急忙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杨志颔首说“元家在陕西六路想必有大批的朋友,只要他们写信来给元帅,愿意和交朋友就可以,不管是什么旗号,我们都让把物资送过去,现在解州在金人手中,我们还可以提供青盐,和解盐一个价。当然,事无不可对人言,他们若是不放心,可以向上面官府备案。”

赵楷和宗泽连连点头,元春倒吸一口冷气,定北军这一手卡在了陕西六路的脖子上,杨志提出的要求是不高,只要一封信而已,不是要那些大宋的官员投诚,仅仅是表达一个善意,以赵楷是太上皇儿子这个身份,还能保持物资供应,一点也不为过。但是有人拿到物资,有人拿不到物资,各地官员还不互相指责拆台,大宋的这些将领官员什么德性,元春太清楚不过,向上面备案,只会死掉更快。

郭琰嘲笑道“你当那些当官的是傻子,任由你摆弄?”

曹千里盯着郭琰“郭老板是愿意传话了?”

“我。”郭琰才发现元春的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血色,意识到自己想简单了,那些官员会纠结写不写这封信,但是自己和元家何尝不纠结于传不传这个话。元春低声问曹千里“曹大人,你们不攻占解州,就是在等西军大败?”

元春算是想明白了,定北军为什么止步与平阳和潞州,没有去收复永兴军路在黄河以北的区域,完全是因为解州;大宋采取解盐通商,目前永兴军等地专门配卖解州安邑、解县两池食盐,解盐高达五十五文一斤,不仅提供食用,盐税也是陕西六路一个财政的来源,现在失去解盐,汴梁告急,陕西六路的宋军只能和金军打下去,要不然只能从河东购买青盐。

解州在金人手中,陕西六路缺盐无人叫喊,若是定北军攻占解州等地,陕西六路就会大造舆论,要定北军无偿供应食盐,否则战事失败还有其他一系列的事,都会嫁祸到定北军的头上。元春满眼敬意,定北军棋高一着,硬是忍着没有要那一块地方,反正河东现在有西夏盐州的盐,暂时不担心缺盐。

曹千里竖起大拇指说“元掌柜能够做官了,心中自有锦绣,但你说错了,我们不是不想拿下解州,而是鄜延军和府麒军抵在我们腰上,时刻以兵力威胁太原,定北军实在是投鼠忌器,无力南下。”

哪怕是元春猜到了,曹千里也不会承认,反而拿西边的宋军说事,曹千里不怕元春不低头,当初杨志不赞成攻占黄河北岸全境,特地给赵楷写了一封信,说明解州的食盐对陕西六路的重要性,定北军攻占解州就会被人当作转移视线的靶子,甚至钱盖会以此理由屯兵关中开战,这对大宋和定北军都不利,所以经过讨论,赵楷才放弃收复黄河以北全境的打算。

而这步棋在西军失败以后就显得异常重要,此刻连郭琰都犹豫起来,很明显,定北军留着进攻解州的可能,而现在不参与,到时候恐怕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元春急忙朝赵楷施礼说“此事事关重大,小人实在不敢作主,一切等家主回来商议。”。

郭琰没有这样的托词,瞬间就下了决心,大不了不在河东呆了,想必赵楷也不会做得太绝,把郭家在太原连根拔起。郭琰装作抱歉地笑道“元帅,我们郭家想迁移长安,有些事不方便。”

这就是拒绝,赵楷丝毫没有动怒“悉听尊便,酒宴开始。”

第八百八十七章 麝月的戒指

赵楷的元帅府原来是童贯住的镇抚司,格调不错,宴会大厅装饰得金碧辉煌,上百盏纱灯错落有致,烛光从彩布里透出来,把大厅照得亮同白昼。汉白玉的地面,周围用丝绸屏风围着,音乐声中,歌姬们长袖飘舞,让人如痴如醉;尤其是麝月,腰肢柔弱无骨,踩着音乐的节拍,把每一个舞蹈的动作都舒展到了极致。

一曲舞罢,掌声如雷,喝彩声不断,麝月等人过来给宾客们斟酒;麝月长了一张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明眸传神,一举一动都楚楚动人,让杨志想起远在汴梁的徐婆惜,同样的迷人,同样的不俗。只是徐婆惜卖艺不卖身,走的是清纯路线;麝月姑娘的每个动作似乎都是在展示自己动人的曲线,充满了诱惑,让男人兴致大动。

麝月先给赵楷斟了酒,对饮一杯便到了宗泽面前,宗泽大笑道:“我已经老了,去找年轻人吧。”

众人起哄声中,麝月走到杨志面前,举壶斟酒道:“杨总管名震一方,是现在坊间谈论最多的江湖英雄,小妹有一事请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曹千里打趣说:“赵元帅是杨总管的大舅子,麝月小姐要想好了再说。”

众人笑得更加厉害,就连郭琰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杨志端起酒杯道:“英雄不敢说,麝月姑娘不用客气,有事请讲,讲出来才知道杨某能不能给一个答案。”

麝月妩媚地横了杨志一眼,“噗哧”笑道:“杨总管猜得没错,麝月此来就是不安好心,杨总管可知道卓厉这个人?”

狂龙卓厉,曾经横行西北,骚扰西夏和大宋的边军,最后死在了汴梁的监狱里,宗泽、张孝纯等人还好,赵楷、曹千里、郭琰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杨志颔首道:“卓厉被折可复捉住的那天我在场,我还和卓厉交过手,麝月姑娘是卓厉的红颜知己?”

麝月若无其事的脱下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放在了杨志面前说:“这是卓厉留下的戒指,我去大名府看他的时候,他说让我找一个英雄好汉送了。今天见到杨总管,我认为可以交出去了。”

杨志摇头叹道:“麝月姑娘确是奇女子,只是这枚戒指杨某收受不起,还是姑娘自己拿回去吧。”

所有人愕然看着杨志,难道这枚戒指有什么秘密,麝月抿嘴笑道:“大人切勿误会,传说中卓厉有一个上百万银绢的宝库,未必与这枚戒指有关。”

曹万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下子站到麝月的身旁,笑着说:“一百万两银绢,姑娘送错人了,杨总管要是高兴,一年能挣上千万,一百万只有我这样的穷人才看得上。”

曹万褚伸手就去拿那枚戒指,伸出去的手竟然被麝月拦住了,

麝月娇笑着拦住曹万褚说:“曹公子,奴家可不想送你。”

说话间,两人单手已经连过几招,让杨志等人差点跌碎眼珠的是,麝月竟然和曹万褚打了一个平手。杨志从麝月的出手一眼认出,麝月的武功与卓厉出自同门,曹万褚因为不能施展天魔刀法,武功只发挥五六成。

两人互搏到二十招还是不分胜负,杨志只好起身插到两人中间,一掌将两人分开,曹千里和宗泽眼神一亮,杨志这一掌其实是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曹万褚和麝月正在交锋的手就在这个圆圈中被杨志沛然的真气左右分开,各自退了一步。

曹万褚哑然失笑道:“太极。”

杨志以太极拳击败车家兄弟在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但此后再没有人见过王老志和杨志以这套拳法出手,但是曹万褚多次见过杨志出手,这样的招式变化是第一次看见,自然一猜就中;杨志赔笑道:“曹兄,你一代宗主,和一个女孩子切磋有辱斯文。让我来问问如何?”

麝月闻言,故意喘着气说:“还是杨总管爱惜奴家,你说。”

麝月的神态夸张,呼吸间胸脯一起一伏,满满的魅惑,连赵楷都忍不住摇头;杨志点点头说:“麝月姑娘先前想把戒指送给杨某,是希望交换什么,不要说爱慕的托词,也不要说以身相许。”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志够诙谐小心,麝月点点头说:“我想要你帮卓厉报仇。”

杨志立即拒绝:“卓厉是和童贯没谈成交易,才会被抓捕,从大名府一直转移到汴梁的监狱,不知道多少人审问过卓厉,多少人对他用过刑,难道要我把这些人全杀了?我做不到。麝月姑娘,江湖就是这样,卓厉杀人无数,掌下之魂也不是个个该杀,绝不缺乏冤死的鬼魂。”

“那你呢?”麝月望向杨志:“每杀一个人都有正当的理由?”

杨志颔首说:“聪明,麝月姑娘,你说到关键了,每一个人杀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是否符合道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卓厉让手下烧杀抢掠不能成为理由,那些事实在刑部的卷宗里描述详细,卓厉也供认不讳,哪怕我的军队征战千里,也不允许做这样的事情。”

宗泽等人点点头,杨志的军队在这一点上无话可说,违反军纪者杀无赦,从来就没有姑息过。麝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沉默片刻问杨志:“你知道这戒指代表着什么吗?”

杨志转向曹万褚问:“曹兄你是认得这戒指,还是喜欢这戒指?”

曹万褚面色不变地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个戒指,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杨志摆手道:“若有机关,麝月姑娘肯定知道,该打开早打开,就算有什么暗记也早毁得干干净净。曹兄,你们是怀疑卓厉那上百万银绢的秘密就在这里,不要做梦了,童贯何等人物,爱钱如命,要是没有把握他怎么会翻脸?”

麝月沉着脸说:“杨志,你知道卓厉的秘密,难怪卓厉要我把戒指给你,你说,有什么秘密。”

第八百八十八章 曹家的东西

曹千里突然发话说“杨志不会知道,这枚戒指是我们曹家的,打开戒指,里面应该是一个槐字;卓厉让你找杨志,不是想把这枚戒指还给我们曹家,而是指责童贯的证据。当时童贯西军的饷银被卓厉劫走,是找我借钱填补的空缺,这枚戒指就是在长安取钱的凭证,世人都以为童贯追回了军饷,其实还在卓厉手中,童贯最后没放过卓厉,恐怕也是这个原因。现在童贯已死,麝月姑娘,我出一千两银子买回来如何?”

原来如此,听者无不唏嘘,麝月摇了摇头说“我不缺银子,还是要杨志帮我报仇,童贯死了,那就剩下折可复一个人了。”

杨志心中已经明白,卓厉是在告诉自己,会守住银矿的秘密,并不是要杀人,于是笑道“我没有理由去杀一个人,曹大人也没必要为了一枚作为念想的戒指要我去杀一个人,麝月姑娘,到此为止吧,听我劝,明天离开太原,找个地方躲起来,折家可不是好惹的,你的武功也比不上折可复。”

麝月咬了咬嘴唇,走到赵楷面前说“我要加入定北军。”

赵楷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麝月姑娘,就算你加入定北军,我只能保你平安,曹千里、杨志也不会去杀折可复,甚至你自己都不能擅自去报仇。”

麝月点了点头说“那是自然,但是折家不会归附你们定北军,你们肯定会对付折家。”

刚才曹千里等人说的话麝月都听到了,所以有这个信心;赵楷好奇地问“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麝月看了一眼元春说“折家有把柄在钱盖手中,只是元掌柜嘴太严,奴家打听不出来。”

麝月这是送上了投名状,赵楷哦了一声,微笑着对元春说“元先生能不能透露一二,钱盖靠什么控制着折家,赵某虽然现在也是平民,但是给元先生一个保证,拿下府麒路,任命你为丰州知府。”

元春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恨不得立即杀了麝月,可是表面上不敢有任何不满,得罪赵楷,元家不要说在河东的生意了,就是自己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元春急忙走到宴厅当中跪下,分辩说“元帅,断无此事。”

“是吗?”麝月笑盈盈地回头说“建中靖国元年在五台山真容院,钱盖曾经两度见到一个圆光悬于空际,中间有宝座、玉树、芝草之状,其实当时除了钱盖、钱盖的书童钱岫和老僧觉幻,当时在场的还有两个人。”

元春面色如土,家贼难防,尤其是象麝月这样的尤物,不管是从自己,还是从其他人身上都听到了太多的秘密,赵楷死命给赵楷磕头,就是一言不发;赵楷让闲杂人等都下去,缓缓地说“本帅要府麒路,完全可以凭实力碾压,这种尔虞我诈的秘密有没有无所谓;本帅只是希望都是大宋的一部分,尽量少死一点人。”

曹千里喝道“元春,你糊涂,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假如麝月的话传出去,那两个人会不会留你的活口?”

元春一下子瘫在了那里,这话肯定会传出去,赵楷不会为自己保留秘密,郭琰恐怕更希望这件事越搞越大,元春被曹万褚拉起来,垂头丧气地说“觉幻的两个弟子是折可复和不错和尚。”

难怪,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折家在江湖上的声誉肯定会大打折扣,不知道多少人要浮想翩翩,像王渊、刘光世那些在朔州惨败的将领更会踏上一脚来洗清自己;并且就是赵楷等人也不相信,不错和尚那样机敏的一个人,会不利用这层关系,这些年和折可复之间一点来往都没有。

钱盖掌握着这个秘密,自然能要求折家坚守下去,除非折家真的想要投降金国,否则就不敢赌天下人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尤其是定北军占据太原以后,这件事几乎就是定北军讨伐麒州的现成理由。曹万褚阴沉一笑问“这样的秘密你们怎么知道?”

元春哭丧着脸说“觉幻大师就是我们元家的人,他在日记中记录此事,原来也就是当做趣谈,谁知道不错和尚和折可复名动天下,他们是去向觉幻大师学习佛经和吐纳之术,呆了两年便先后离去,觉幻大师死后,家主去安排后事,拿回了笔记。有一次,我在书房看见,那天在麝月的房间里也就是顺口一说,我敢肯定当时没有说名字。”

这一点是男人都能理解,绝色当前,元春兴许酒还喝多了,恨不得说出所有知道的秘密来证明自己与众不同;麝月已经证明了,元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两个名字,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赵楷相信元春既然开口,就不会有所保留,笑道“不要感觉人生无趣,你就跟着杨志,等拿下丰州,我让你做知州,到时候你也可以光宗耀祖。”

“我的家人?”元春感觉好多了,想起来妻儿老小,曹千里立即说“我马上安排人接,以后就住在军营里。”

元春谢过后站立一旁,赵楷沉吟片刻,问宗泽“宗老,要不然收个干女儿?”

麝月还真不好安排,赵楷、杨志、曹千里等人都不能把麝月留在身边,宗泽明白赵楷的意思,笑道“就怕麝月姑娘看不上我这个老头。”

麝月是个聪明人,立即拜宗泽为师,改名叫宗麝月;曹千里拿回了戒指,安排人去青楼处理后面的事情。郭琰无法淡定,一个屋子里全是自己人,赵楷肯定会继续设局,那十有**就是背锅了;郭琰强笑着对赵楷说“元帅,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给陕西六路的将士一个选择的机会,回去后我就传递消息。”

赵楷心情大好,理解地说“郭老板要注意自身安全,有的事不能强求。”

郭琰支吾着答应,又喝了两杯就以不胜酒力告辞,这场宴席本身就是为了郭元两家,郭琰一走,宴席随之就散了;赵楷把是否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权力交给了杨志,杨志便和曹千里等人一起告辞。

第八百八十九章 霹雳炮

走出元帅府,杨志正准备回驿站,曹千里一把拉住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两人相交数年,杨志没有丝毫怀疑地跟着曹千里来到太原城北的一个库房,杨志第一眼就感觉这个库房有点怪,走进去才发现其实是驻兵的地方,整个库房里有五十名军卒,看守的竟然是十门霹雳炮。大宋的火器水平不差,霹雳炮就是大宋目前最精锐的火器,只是杨志没想到壶关兵败后,太原还有这玩意。

曹千里给杨志介绍为首的一名军官“杨志,这是轰天雷凌振,这五十名士兵都是太原训练的军士,壶关的霹雳炮把自家城关炸塌以后,王禀、孙原都不敢使用此炮。这批炮是童贯带来的,火药都是汴梁供应,在试炮的时候都用完了,你看能不能用上。”

杨志晓得壶关的事故就是管理不善,被对方钻了空子,但是对自己来说没问题,立即说“连人带炮我都要了,火药到了金城,我安排配置。元帅和张孝纯、王禀那里要不要打声招呼?”

“不用。”曹千里十分把握地说“王禀和元帅说过了,要和你换一千匹战马。”

王禀是狮子大开口,曹千里也没把握杨志会不会同意;杨志立刻答应“没问题,一千匹西夏战马,我全部配上马鞍,你让王禀派人把霹雳炮送到金城,然后把战马运回来。凌振,路上把炮看好了,要是到了金城十门炮真的能用,我任命你做甲仗库副使。”

凌振大喜,急忙谢过杨志说“总管放心,我原来就是专门制造霹雳炮的,不会有问题。”

第二天杨志便向赵楷辞行,带着元春等人回到金城;王禀听说杨志给一千匹马,动作飞快,凌振等人运输霹雳炮,也仅仅比杨志晚了六天就到了。来交接的是王禀的儿子王荀,比杨志还大上几岁,看杨志调拨的都是西夏战马连声感谢;王禀在太原扩军艰难,张孝纯的财政困难,战马是一马难求,能用十门废炮换一千匹西夏战马,在王荀看来绝对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有凌振这个熟手在,火药是现成的,只不过五天时间霹雳炮便在金城试射成功,杨志干脆把凌振的部下扩充到一百人,另外加上配套的运输车辆和车夫,一起编入魏定**中;又让贝松林跟着凌振画图纸,准备在自家工坊里制造霹雳炮,贝松林好不容易看到一件新鲜玩意,劲头比任何人都足。

寇一、时迁已经传来消息,董才,也就是不错和尚,是跟着完颜宗辅的大军南下,在相州,不错和尚大显身手,打伤了玄鱼山庄庄主李渔翁,杀死了飞马钱庄的东家尉武迟,吞并了飞马钱庄。汤阴首富王明病死、瓷器商殷甲勤早就杨志杀了,安阳盟等于一下子垮了,时迁缓缓说道“不错和尚没有打搅王家庄,但是一把火烧了玄鱼山庄,李渔翁下落不明。”

燕云殿和杨志其实都想过把安阳盟控制在自己手里,但是都没有得手,究其原因就是没有不错和尚这么乱来,杨志颔首说“不错和尚的目的是财富和相州的抗争之心,岳飞、王贵等人的家眷都已经搬到太原,王明的产业也都放在飞马钱庄,不错和尚不会继续折腾下去。李士宁出现没有?”

“没有,但是金军中有二十几辆马车同行,我们不敢靠近,无法确认。”时迁说的是实情,杨志早已吩咐过,他们也不会去惹李士宁师徒;杨志点点头说“只要盯着就行,我已经通知神霄派,过了黄河神霄派的人会接手。你们不要暴露,也不要和神霄派的人联系,金军很可能会在河南实行拉网战术,你们要不然先进汴梁城,要不然就躲得远远的,我只想知道他们师徒要做什么。”

时迁答应一声,下去休息;杨志却不得不考虑,如果知道了李士宁的目的,自己应该怎么做?李士宁年纪已经快九十岁,武功达到不死之躯,有完颜家族和不错和尚这样的弟子,可谓桃李满天下;至于金银财宝,以金国现在的架势,李士宁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按照杨志的估计,现在能吸引李士宁的只能是钑龙刀和天下运势。

实际上按照钑龙刀的传说,这把刀本身就和财富、运势联系在一起,但这也是一个对付李士宁的好机会,杨志有心让公孙胜率队前去和寇一会合,但是担心两人真的发现什么,在李士宁面前不堪一击。

王老志明显料到杨志会来求自己,很干脆地云游去了,摆明了就是不想管,杨志只能独自苦笑;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杨志都没有什么好主意。桌上一碗红烧肉,一份豆腐汤,杨志没有喝酒的习惯;嚣四姐看见杨志这般无奈,不由得心里发笑,杨志也有发愁的时候,这时候才有点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杨志无心公事,晚饭后两人便早早回了房间,嚣四姐让杨志躺在床上给杨志按摩头部的穴位,杨志双目闭着享受着嚣四姐光滑轻柔的手指,从自己头上到脸颊,随口问了一句“现在米价和菜价怎么样?”

嚣四姐轻声说“米价涨了不少,金城涨了四成,很多河北的读书人和有钱人到了云中,他们不愿在山寨里呆着,金城现在连空房子都没有,我们作坊边上的房子都租给了别人。老七说,太原那边也是这样。”

老七就是米友仁,米友仁到了河东,只是挂了一个虚职,整日里到处游荡,昨日在太原,今日在金城,明天又在太行山。赵楷和杨志懒得管他,老米家可是累代将门,只是从米芾开始才算是文人,米友仁本身其实弓马娴熟,只是喜欢装作一个文人,何况陆德夫的弟弟一剑寒星陆达夫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米友仁在一起,没有什么危险。

杨志叹了口气说“原以为抢了八馆之地粮食会轻松一点,没想到还是这样,大家都熬熬吧。”

第八百九十章 西夏入侵

只是对府麒路的事杨志同样一筹莫展,有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元春写了信送去府麒路,据说都是比较熟悉的几个军官,但是现在一直都没有回音,而西夏那边好像一点动作都没有,不管是银州还是静州,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比较平静的。

杨沂中和担任建宁寨知寨的父亲杨震通了几次信,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过杨震的态度并不积极,杨家留在麒州的人大部分就在麒州的镇川堡和神木堡,在看出杨志有意麒州后,仍然没有动作,说明对定北军的信心还是不足,毕竟种谔等人都多次收复银州,最后还是失败了,在西军中留下很大的阴影。

西平府倒是传来一个好消息,萧合达准备了一个月,以火牛阵大破定难军,一下子斩杀西夏五千骑兵,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最起码盐路暂时没有问题,源源不断的青盐还在向云中运输,那些盐商根本不管天寒地冻,中原战火连天。也许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更加容易发财。

杨志不确定金国和西夏的合约到底谈得怎样,是不是像历史上那样,金国许诺将原来大宋攻占的地方还给西夏来换取西夏的出兵;另外一个就是杨志担心,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耶律余睹造反成功,眼下盘踞西平府,影响了西夏出兵大宋的决心。

就在杨志焦急的等待中,西夏的大军终于动了,坐镇绥州的悟儿思齐率五万安北路西夏军进攻银州、麒州一线,正献王嵬名安惠率盐州路五万西夏军进攻泾原路,西夏晋王李察哥率盐州路五万大军进攻环庆路。生擒军没有动,让杨志吃惊不小。

杨志只能按最坏的情况猜测,西夏军很可能选择麒州作为第一个突破口,毕竟西平府的战事结束不了,西夏军要是杀入关中,还得担心灵州的安危。毕竟定北军不听从汴梁的安排,不会南下增援关中,反而会借助银州的便利一路打下夏州等地进逼灵州。西夏先打下麒州、银州有助于稳定北线,南线可以根据完颜杲和宋军决战的结果再决定出兵的力度,生擒军现在不动,就是为了在某一个时刻一下子投入战场,压垮对手。

但是杨志必须去增援麒州,这是一个抛硬币的机会,不得不去博上一把;杨志关注的重点就是震武城,震武城归府州管,其实就是府州的连接点。震武城如果丢失,不仅仅是银州、麒州被包抄,西夏军甚至可以直接进攻晋宁路;一旦陷入那样的混战,双方比的就是谁的军队多,谁消耗得起。

杨志传令调集大军全部在火山州聚起,自己先到朔州率领三千骑出发,让张三率领金城的两千骑连同魏定国、凌振的人马一起跟进;留朱武韩滔等人留守金城,命韩世忠、李彦仙为正副指挥使,调集两千沧浪营的老兵和四千屯田兵入住怀仁县,暗中让朱武把大同的联系方式交到韩世忠的手里。毕竟前线的局势千变万化,要是跑来金城再传回怀仁县很容易贻误战机,杨志相信大同的人会在危急的时候直接与军中将领联系。

麒州震武城兵马都监朱昭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西夏军的第一目标,震武城是府麒路与神木堡起名的坚城,前面左右两翼最起码有五个寨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应该是西夏军首攻的方向;可是西夏军偏偏这么做了,西夏军的长驱直入只说明一点,对方对打下震武城有绝对的信心。

西夏军的攻城开始,朱昭就知道大事不妙,西夏军几乎每一步都对准了震武城的薄弱处,仿佛震武城的城防图纸就在对方手中。这让朱昭明知道危机,却无法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和对方拼兵力。震武城不到两千守军,把百姓全部加上去不足万人,在五万西夏军拼死地攻击下,苦苦支撑了四天,还是被西夏军攻陷,朱昭本人战死,军民无一逃脱。

得知震武城的消息,建宁寨内杨震面对着打虎将李忠,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五万西夏军其实并不占绝对的优势,但是府麒路一反往常地没有做出反应,附近的寨堡似乎畏惧于对方的实力雄厚,眼睁睁地看着震武城失陷的。

震武城攻克后,西夏主将悟儿思齐留下曹价两万人驻守震武城,已经率领三万骑兵,以小鞠录为先锋绕道前来麒州,很明显,是准备从窟野河发动攻势,与曹价两面夹击。杨震知道小鞠录,原本是辽将,十年前进攻麒州,被杨震父亲杨宗闵击败;小鞠录孤身逃走,父母妻儿全部被擒,现在还在神木堡的苦役营里。

李忠面不改色,他清楚现在的局势,也带来了杨沂中的一封信,杨沂中认为现在是杨家重新掌握麒州的时候,杨沂中告诉父亲,杨志已经和赵楷说好了,只要杨震归附,便是麒州知州。杨沂中也说了岳飞、杨岳的保证,只要建宁寨归附,哪怕杨志没有来,他们也会出兵增援。

杨震知道,府麒路安抚使兼麒州知府折可求已经提前一步回到府州,现在各寨各堡机会是各自为战,迟早是震武城的局面,火山州的大军就是想增援,如果不拿过战场的主导权,确定各寨各堡不会背后捅刀子,增援都无从谈起。但是归附定北军就意味着没有回头路,杨震问李忠“杨志能调动多少大军来援?”

杨震的问话充满着不确定和犹豫,因为前面就是一条道,一旦走上去,就没有回头的机会。打虎将李忠坦白道“我不知道,但是杨总管出征以来,未曾败过,悟儿思齐是杨总管手下败将,更不会有问题。”

杨震在心里摇头,自从杨志八千骑拿下河套,杨志的手下全变成了骄兵悍将,杨沂中、贾琼在给家人通信中都是这个调调,仿佛对手就是一个泥菩萨,一棒子下去就能打得粉碎。

第八百九十一章 窟野河遭遇

杨震断然说“要整个麒州归附定北军,需要杨志击败西夏军,我才能出面呼吁,相信你们说服的那些人也是这个态度。”

李忠明白这是杨震在目前最大的让步,躬身施礼说“那就有劳杨大人了,我就在寨中陪大人静候佳音。”

杨志到达火山州的时候,岳飞等人立即在中军帐里拜见了杨志,细说震武城失陷情形。杨岳汇报道“西夏军兵分两路,曹价率领两万大军直扑震武城,悟儿思齐率领三万骑没有管银州,直接杀到窟野河,窟州王守固兵力单薄,只能弃了窟州的大寨后退,所幸家属都在火山州,损失的只是财物,王守固离开的时候已经一把火烧了所有的营寨和财物。“

岳飞说道“西夏军的行踪不同寻常,直扑震武城不符合他们的作风,除非是府州那边有什么意外发生,我已经传令孔彦威、仆骨璘,让他们守好银州,若是我们处于相持阶段,打劫西夏军的物资;若是我军大胜,他们就出兵切断西夏军的退路。”

杨志顿时明白岳飞猜测的方向,这是折可求是放弃震武城一带,让西夏有机会去放心收复银州,逼得定北军与西夏军决战。好在岳飞在这方面显示出天才般的机警,预先发现不对做了安排。杨志点头道“如此甚好,立刻调动王守固、律舒仇、阿失毕、杨沂中四部会合,等张三的人马一到,我们就杀奔窟野河。杨岳,前去建宁寨、镇川堡的人都出发了吗?“

杨岳挺身起立道“打虎将李忠去了建宁寨,铁臂膊蔡福去乐镇川堡,其余各寨堡元春和贾琼的人都联系过了。“

杨志一直让元春、杨沂中和贾琼在联系麒州的人,杨志给出了一个承诺,就是如果麒州纳入定北军,各寨各堡的负责人都是从麒州选拔,除非是实在没有人选才从外面调人来。杨沂中、贾琼都明白这个承诺的份量,所以明理暗里都在和家里的亲人朋友联系。

杨沂中、元春自然不用说,他们现在是没有回头路走,也不愿走回头路,都是全力地和家族、熟人联系;贾琼也不例外,贾琼的父亲是戍兵,退役后就留在麒州结婚生子,贾琼在各寨颇有名声,尤其做了火山州通判以后,很多府麒路的少年都和他保持联系。但是谁都知道,建宁寨的杨震也是整个事件中标杆人物,杨震是杨沂中的父亲,如果杨震不表态,其他人还是观望的多。

杨志想了一想,便派了杨岳和乙室白答作为正副先锋,岳飞负责统筹人马;隔了两日,张三、魏定国等人到了,杨沂中等各路人马已经取齐,加上岳飞带来的静州军和汪古部的五千联军,一共两万五千骑,加上一千步军的大车,如同一道洪流杀奔窟野河。

定北军和西夏军在窟野河畔遭遇的时候,西北狂风大作,西夏军以逸待劳,抢占了上风口,杨志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立即布置神臂弓和霹雳炮阵地;岳飞在左,张三、杨沂中在右掩护,魏定国、王刚等人立刻忙活起来,十门霹雳炮和四百张神臂弓先后在地面铺开,拉开了一个差不多一里长的开阔阵地。

悟儿思齐听说定北军在五里外停下来了,急忙亲自到前军观看,按照斥候的汇报,悟儿思齐估计定北军是要摆下神臂弓的阵地,对身边的鹞子军统军弥难藏和先锋小鞠录说“我们等的就是定北军来,对方两万五千骑,有神臂弓相助,与我们相差不大;但是杨志肯定没想到鹞子军在此,我们只要打垮了这支定北军,河套一战而下,后面大军就能源源不断杀入河东。你们率领鹞子军和一万骑在前,我率领大军随后。”

弥难藏和小鞠录同时躬身领令,西夏军中战旗飘摇,三千鹞子军和一万西夏骑兵朝定北军杀过来。铁鹞子是西夏军的一支敢死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冲击敌方阵型,最喜欢的就是定北军现在的列阵等待;三千骑清一色的青甲,和韩滔训练的连环甲马一样,人和马用钩锁绑在一起,拉成长线向对方冲击,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鹞子军的骑术比韩滔手下要强得太多。

杨志身边的王守固脸色大变“鹞子军。”

藏才族与西夏年年血战,鹞子军也曾经加入过战场,让藏才族吃尽了苦头;杨志笑道“老天在帮我们,要不是这样的大风,西夏军占了上风口,绝不会想着主动来冲击神臂弓的阵地,正好省得还有想办法引诱他出来。魏定国,准备动手。“

杨志让魏定国、凌振负责这支队伍,没打算在金城使用,反而考虑在野战中使用,一门炮方圆半里,可以拉长防御的宽度;为此杨志不惜让嚣快刀单独造了二十辆专用的大车,一辆大车运一门炮,还有一辆大车备用。十门炮已经在地面摆放好,铁砂和火药已经填满,准备工作就绪。

杨岳和乙室白答指挥着手下的骑兵,后退了一段距离,保持住可以用弓箭掩护魏定国等人的距离,岳飞命令手下两百长刀兵下马,全部插入到魏定国的战士身边,魏定国看王刚也挽起一把长刀,问道“什么意思?”

王刚笑道“这是岳师兄训练的滚刀军,专门是对付鹞子军的,王贵不在,我就是头领。”。

魏定国明白,这支滚刀军说白了就是死士,是岳飞专门训练的;魏定国指了指身后的十辆装满木柴的小车说“我们还有一招,你们不用玩命,替我们断后以后就撤下来。”

突然看见定北军的骑兵全部在往后退,鹞子军大喜,认为对方还是对自己胆怯了;鹞子军从来不在乎大宋的神臂弓,依然全力向前,带动着小鞠录的一万骑加快了冲锋的速度。凌振一直用望远镜目测着对面西夏骑兵的速度,计算好距离,下令点火;十门霹雳炮差不多是同时开火,阵地前面顿时是一片火光硝烟,三千鹞子军全部瘫痪。

第八百九十二章 鹞子军的覆灭

西夏也有火器,但是西夏军上下都没想到大宋的火器厉害到这个地步,前面的西夏军就算没被铁沙子打中,瞬间炙热的高温也惊吓了战马,让前进的战马一下子改变了方向,根本不理睬马上骑士的指挥;后面的战马在鹞子军的铁链面前根本无法回避,铁链纠缠,战马互相冲撞不停。

定北军的神臂弓和两翼的弓箭手趁机开始射击,瞬间加大了鹞子军的伤亡,让局面更加混乱,魏定国的手下已经把小车全部推了出去,不顾一切地想拦在西夏骑兵前面。鹞子军不愧是西夏劲旅,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还是逐渐挣脱出来,只要还能跑,哪怕就是一队,也不管袍泽的死伤继续冲锋。

杨志等人不由得赞赏,鹞子军的想法很简单,这样的连环甲马,尤其是在死伤累累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掉头的可能,向前冲锋哪怕是死了,也能为后面的西夏军调整阵型争取时间和空间,难怪鹞子军又叫敢死军。

魏定国的手下已经把小车全部推出去三百步的距离,立即点燃了车上的木柴,浓烟、磷火漫天而起;冲过来的战马再次受惊,让鹞子军的攻势一缓。也有强悍的鹞子军战士,想两人用长矛推出小车,没想到小车竟然是铁铸的,人的力气虽有,但是战马在烟雾中没跑两步就栽倒了。

等鹞子军越过烟雾已经不足千人,身后三四千西夏骑兵掩护着两翼,神臂弓再次发射,铁箭在轻骑兵面前还是能够射穿一人的,四五百西夏军倒在了箭下;弥难藏和小鞠录已经发现,鹞子军的铁链实际上阻碍了西夏军的速度,命令轻骑加速。但是定北军还是放出了第二轮霹雳炮,一千多骑死伤在最后的开阔地。

鹞子军剩下的二十多队人马很快就倒在了道路上,都是重骑兵,只要两三匹马被砍断马腿,一队十人的骑兵就再也带不动重量,丧失了冲锋的可能,连弥难藏都倒在地上。偏偏弥难藏那一身火红的盔甲在青甲中独一无二,王刚晓得这是对方的主将,不顾四周西夏轻骑兵围过来,带着五十多名步军奋不顾身地杀过去。

杨志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战鼓在呼啸的风中响起,定北军的大纛迎风狂舞,各色战旗一字排开,散发出冲天的杀气;鹞子军被消耗掉了,王守固等人放下了心中的胆寒,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指挥着手下拼命往前面进攻。战马嘶鸣、怒吼震天,让西夏军清晰感受到定北军钢铁般的意志。

悟儿思齐看得双眼发红,五百步的距离变成了西夏军的死亡地带,除了三千鹞子军栽在这里,小鞠录的一万骑也伤亡过半,最关键的是鹞子军的失败使西夏军的信心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弥难藏可是皇亲国戚,要是死在了这里,悟儿思齐自知回去难以交待,只能下令全军冲上去。

岳飞早就瞄准了小鞠录,让陈广指挥大军,自己率领五百骑一路冲到小鞠录面前,两人厮杀不到二十招,岳飞一枪刺死小鞠录,立刻让人把小鞠录的人头挂起来;那边王刚也杀了弥难藏,跃身上了杨志身边的战马,把弥难藏的人头也竖了起来。西夏军人心大乱,小鞠录逃离战场的部下很快带动了全军溃散,哪怕是悟儿思齐也喝止不住,只能下令撤军。

好在窟野河已经结了厚冰,西夏军得以逃脱,定北军追杀五十里才收兵,这一战斩杀西夏军一万一千人,俘虏了三千多人,战马四千匹;可惜麒州的各路守军不得力,没有主动出击,让西夏军暂时退入了窟野河大寨。

悟儿思齐计点手下人马,加上原来守寨的三千人,还有一万八千人马,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加上军中还有三四千伤员,悟儿思齐决定等一等再说,安排快马给曹价和绥州送信。杨志见机会难得,发现西夏军的营寨就是一些木桩,半夜用霹雳炮炸开西夏军左营,骑兵蜂拥而入;悟儿思齐连夜逃走,左营六千人被屠杀一空,右营中营的两千多西夏伤兵投降。

杨震也没想到强悍的西夏军在定北军面前如此无能,半天时间三万大军就损失了一般,不得不撤走,在李忠再次前来的时候,杨震立即召集手下商议;杨震的部下基本上都是杨家子弟,没有一个反对的,建宁寨立即改换旗帜。建宁寨一动,杨震才发现定北军还真是做了大量的工作,自己才一动,包括镇川堡、惠宁堡在内的六个寨堡改变了旗帜。

杨志立即命令杨震为麒州知州,让元春散出去折可复和不错和尚是师兄弟的消息,杨震也开始给其他知寨和兵马都监写信,杨震的影响力还是有的,只过了一天,包括通津、屈野川、横阳、太和在内的是个堡寨就派人来联系,现在与府州的道路被隔断,麒州、丰州处于定北军和西夏军之间,没有人看不出来利害关系,差的就是一个合适的价钱。

杨志一一满足,反正现在手下没人,多多益善;剩下的隶定、神木、阑干其实都在折家人手里,守将分别是折可同、折可久、折彦适,他们对麒州的变化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变化这么快;杨志到达麒州,第一天西夏军败了,第二天西夏军撤走杨震等人易帜,第三天麒州就大半沦陷了。只是他们有信心杨志不会强行攻打,所以一个字拖。

但是杨志不会让他们拖下去,杨志当着杨震的面问元春“丰州怎么样?”

元春的安排对元家来说是一个大机会,元春作为元家的叛徒要是在定北军做了丰州知州,对元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日后不管太原和汴梁谁输谁赢,元家都会屹立不倒;所以元锜为这件事暗地里出了大力,不仅塞了一笔军饷给赵楷,而且花钱去收买丰州的守将,现在的丰州在萝泊川,州治宁丰城,辖永安、保宁二寨。

第八百九十三章 丰州

元春答道“丰州知州折可与和永安寨知寨折彦若不肯答应,但是保宁寨知寨慕容直说好了,只要总管的人马一到,立即开寨投降。”

杨志点点头说“你跟去让慕容直易帜,你是丰州知州,慕容直就是兵马都监。我派杨岳押着西夏俘虏,和你一起去宁丰城,通报全城定北军接管,如果不降立即攻城,用水把宁丰城冻起来;永安寨不投降也是如此。杨岳,告诉西夏俘虏,做完这件事,我就放他们回去。”

杨志的主意就是冰沙封城,把丰州不归附的一城一寨封死,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在冰雪融化之前只能坠城而出,杨志要利用的就是西夏俘虏,所以要杨岳和俘虏说清楚,答应丰州战役以后就不会要西夏军继续做这样不要命的事情。杨震听了心里冒汗,急忙拦住杨岳,回头对杨志说“总管,此事不妥,宁丰城可都是大宋子民,定北军攻城就是惹来骂名。”

杨志摇头说“宁死一万人,以救百万人。我军与西夏军大战在即,府州没有营救震武城的任何举动,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故意在这里刁难,就是和西夏人暗中勾结,我不能将几十万军民的生死留给他们做主,为了折家一家之利益置河东百姓生死于不顾。震叔,如果河东这块中原在北方最后的根据地丢了,你我就是千古的罪人。”

杨震当然清楚杨志的担忧,折家目前这样的态度,就是想等定北军和西夏军打起来,在其中捞取好处;不要说杨志这样的人物,换做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杨震顿时无语,只能随他们去;杨岳知道杨志善待俘虏就是为了日后进军西夏,答应一声,和元春领命而去。

元春和杨岳两人带兵到了丰州,才知道晋宁府知府刘相已经到了;刘相带来一万人马,听杨岳一说,刘相也大是赞同,总不能留几万人马在这三个寨堡浪费时间吧,长痛不如短痛。西夏俘虏听了吩咐,反而都相信杨志的话,在火山镇付了赎金杨志就放了人,现在攻下城池杨志肯定说话算数,一个个列成队伍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刘相和杨岳先射入告示,说得定北军要和西夏大战,但是折家与金人有来往,定北军不敢相信折家,封城只是为了防备折家指挥军队在后面捅上一刀。随后在定北军的监视和掩护下,西夏俘虏开始运送砂石和水到城门口,现在护城河上已经结了冰,跑到城下毫无阻碍,顺着吊桥两边,就开始堆上砂石,随即浇水结冰。

折可与一开始没看明白,以为定北军要攻城,在城楼上大呼小叫,等看见告示,发现对方驱赶西夏俘虏是为了封城,一切已经迟了。城中的大部分军人都不愿意作战,打仗是要死人的,若是定北军攻城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人家优势兵力,只是不想自己出去捣乱,反正城中的粮食能坚持到春暖花开,到时候再说吧。

眼看着杨岳指挥着人马,以水灌沙,不到半天就封住了北门,折可与顿时慌了;宁丰城只有东南北三座城门,倘若被定北军一路封死,冰雪融化最起码是三四个月的事情,到时候府州、麒州出什么事都帮不上忙。这可是与折家原先的打算完全相反,杨志那厮实在是太阴险可恶,连悲情戏都没有给折家留机会去演。

丰宁城北门、南门堵上后,封闭到最后的东门,元春布置下的棋子开始发挥作用了,到处都在暗暗议论,定北军在射进城中的告示说得很清楚,一切都是折家惹的祸。折可与听到心腹汇报,这时候不敢强行弹压,万一激起兵变,被定北军趁机杀进来,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丰州永安、保宁两寨本身都是王家留下的藏才族人,和王守固等人的部落一直有联系,得知保宁寨知寨慕容直易帜,宁丰城正在被封城,永安寨的军队直接兵变,绑了折彦适献寨。得知折彦适被擒,刘相立即停止了封城,派人通知折可与,只要交出宁丰城,就保证丰州折家人的安全,让他们回府州去。

折可与无奈交出丰宁城,接回折彦适等人,带着忠于折家的军队和百姓离开;府麒路就是府州、麒州、丰州的三角互保,现在定北军占据丰州和麒州的大部,折家又主动放弃震武城,神木三堡岌岌可危不说,就是府州剩下的六堡也陷入了困境,在西夏军的进攻下陷入了苦战。

悟儿思齐和曹价还有三万骑,只是因为鹞子军全军覆没,悟儿思齐只能向晋王察哥建议,撤军留下府州,让折家和定北军继续扯皮。察哥驳斥了悟儿思齐的建议,写信告诉悟儿思齐,从现在看,折家远不是杨志的对手,哪怕没有西夏军的参与,杨志也肯定能找到办法吞并府州。

当务之急是利用府州阻止定北军南下,抓紧时间打下陕西五路,河套再好,没有陕西五路实在。而继续佯攻府州是最好的办法,定北军即使出兵也是瞻前顾后,战斗力和士气自然会下降;杨志若是不想窝囊地打仗,纵有万般计策,也只能等府州打出结果再施展本事,一句话,悟儿思齐可以为南面两路西夏军争取时间。。

杨志能看穿西夏军的打算,但被对手看穿,投鼠忌器下反而不能出手,接到快马说任得敬出兵盐州,青盐之路已断,杨志只能命岳飞先回静州图谋任得敬,让刘相回师以防张深抵挡不住。岳飞临走时问杨志“师兄是否准备亲自杀入关中?”

杨志摇头说“就算汴梁城破,太上皇还在,我们能一步步来,在金军撤走前拿下解州、蒲州就算大胜。现在河北战乱,两淮估计也守不住,都已经不能提供粮食物资,就算你我到场,也解决不了,但是解州和秀州的盐池就是关中和江南的命脉所在,另外看范致虚是否能率领永兴路归附。”

第八百九十四章 长安勤王

岳飞、刘相、杨震明白,永兴路要是归附,其余五路就会先后归附,定北军就算大功告成,雄踞关中、河东,进可以与西夏、金国争雄,退可以保障一方平安;但要是范致虚不走这一步,那么定北军只能继续低调,继续在云中、河套折腾,毕竟赵楷、杨志这些人都不愿意撕破最后的脸皮。

岳飞坦然道“我们能否让出部分八馆之地?只要不运送粮食到其他地方,我们可以在府麒路、晋宁路开始耕种,以两馆之地招募还在黑山的其余藏才族?”

杨志晓得岳飞说的是什么,参与抢收的藏才族不仅仅是到了火山州的王守固三部,还有其它的藏才部落;李迥和文伯虎到了云内州,对当地的契丹各族加以笼络,原来给藏才族的一些好处都没有了,还是缺钱缺物资啊。杨志斟酌着说“只要他们听你的指挥,可以给他们两馆之地,让他们在黑山设寨,我找郓王要一个州名,但是要以能出兵的部落为先。”

岳飞晓得杨志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没有把杨震等人当作外人,笑道“师兄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了,云内州的两馆之地不会动的,现在是冬天,到明年收成的时候,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杨震只能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杨志不到三十岁,算是年轻的了,可岳飞才多大,虚二十岁,比自己的儿子杨沂中还小,从军两年多,已经坐到静州防御使的位置上,胸中自有城府。岳飞离开后,杨震向杨志推荐了一个人,就是在镇川堡带头起事的杨仲武,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杨仲武的父亲伏虎金刚杨遇是关西有名的武林高手,曾遥领大宋宥州团练使,杨仲武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杨氏族人中,和杨沂中齐名。杨震的意思并不是要杨志给杨仲武什么样的官职,而是希望杨仲武能留在杨志的身边,毕竟就算杨遇活着,在玄功上面也是远远不能和杨志相比的;杨志如果指点杨仲武,对杨仲武来说是难得的机遇。

杨志自然欢迎,稍微试了试杨仲武,已经到了幻化境,练习的内力走的是刚猛路径,颔首说“没有问题,仲武,你以后就跟着我,不过你要和李忠先去关中一趟。”

杨震立即明白是为了自家老爷子,对杨志摇头说“这个不慌,家父已经写信来,他在永兴军路本身就是副总管,只不过钱盖没有安排总管,代行总管之职;折可复到达长安后,各种流言流传,钱盖已经命傅亮为永兴军总管,让家父前去鄜延路,只是不知道具体张深怎么安排,先让我三弟杨云去联系一下再说。”

杨震兄弟四人,老二杨霖和老四杨霆跟随杨宗闵去了关中,杨震自己走不开,也只有杨云走一趟最合适;现在还不知道老爷子最后什么打算,杨震所以不急。杨志听杨震这么一说,反而放下心来,杨宗闵这时候到鄜延路,还真是一场及时雨;杨志取消了杨仲武的行程,只等钱盖在洛阳兵败的消息。

陕西制置使钱盖,在京兆府保甲,并节制和统领永兴路范致虚、环庆路王似、熙河路王倚等诸路十万兵马勤王杀出了关中,西夏军在西边的攻势如潮,王似、王倚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辖区,宰相何栗和宋钦宗的意思都很明显,就是不惜一切增援汴梁,这个不惜一切自然也包括环庆路、熙河路的大宋疆土。

何栗一日六次快马相催,水部员外郎孙昭远和原本要发配去永州的海州团练副使折彦质都被当作信使派来,让钱盖等不及范致虚正在按照保甲制度招募的地方军和鄜延路、秦凤路、泾原路的后续援军;现在西夏已经出兵,钱盖也不敢指望鄜延路张深、秦凤路赵点、泾原路席贡三位经略使能调出多少人马。

大军到了洛阳,没有进城,按照和西京留守王襄预先商议好的方案,钱盖大军转下西南的颖昌府,和王襄兵分两路解救汴梁。颖昌府是汴梁的四辅之一,王襄和孟州知州燕瑛会夹击郑州,作为偏军吸引金人的注意力,让钱盖一军直接杀到汴梁;谁想到才到颍州,就得知一个哭笑不得的消息,燕瑛弃城而逃,在逃跑的路上被手下乱军杀死,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折彦质顿时心生不妙的感觉,燕瑛一个满口忠义的人都会弃城而逃,那么王襄的选择可想而知;汴梁传过来的消息更为不堪,枢密使冯澥已经前往完颜宗辅军中求和,何栗命次相孙傅为守御使,待罪在京的刘韐提举四壁守御,而金军中完颜阇母、完颜挞懒、刘彦宗等部全到达了汴梁,城下大约十五万金军。

折彦质和王似等人面面相觑,汴梁的宋军布置都在个人心中,城中大约有七万禁军,城外各路禁军不足十万,加上跑来的义军不会超过二十万,还没有姚古等人在河东的时候多;自己的十万大军虽然在颖昌府,但是完颜杲的大军足足有八万之众,超过一半是骑兵,就在洛阳、郑州、颖昌府之间活动,就是在防止钱盖和王襄两路援军。

不过在大义面前,谁也没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王似等人只是在安置营寨的时候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希望康王和胡直孺两路大军能及时赶到。但是应天府传来的噩耗,完颜挞懒、阿里刮率领一万金国骑兵,连续攻克雍丘、拱州,宁陵、睢阳等地,东路都总管胡直孺及其两个儿子、南路都统制隋师元等人被擒,四万宋军全军覆没。

应天府失败的消息成了压垮众人信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上上下下惊慌到极点,得知三万金国骑兵分两路杀来,钱盖还来不及下令,宋军已经是全军崩盘,一路退往洛阳;走到半路,得知消息,王襄已经放弃洛阳,命承信郎翟兴去保护皇陵,全军直奔潼关。

第八百九十五章 永昌陵

寇一、邓乞丐、时迁在树林里看着宋军一路往西南狂奔,是目瞪口呆,很明显这支队伍能带着神臂弓和骑兵、辎重撤退,说明还是有战斗力的,并且从上上下下的步伐来看,只是撤退,应该没有打过仗。

大军绵延数里,足足有两三万人,看惯了定北军骄悍的时迁不知道这些军队在怕什么,按照定北军的能力,这样的一支队伍就算是遇到女真万骑,最起码也能搏上一搏。寇一喟叹一声说“大宋的军队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说出去谁会相信。”

邓乞丐不以为然地说道“河北那些军队也不怎么样,这应该是王襄准备跑路了,什么西道都总管,老是用书生打仗,宋钦宗是害人害己。”

三人在汤阴会合后,一路跟这完颜宗辅的大军到了汴梁,不错和尚单独住在杏花冈,反而方便了寇一等人的监视,几天来,有数以百计的江湖人物和商人去拜访不错和尚,不错和尚的排场越来越大,杏花冈不仅停留着一支千人的骑兵备用,而且各种马车聚集了上百辆。

寇一三人明白,凭着不错和尚的脸面,完颜宗辅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嚣张的;但要是李士宁也在这里,只要不错和尚不帮助大宋,恐怕敛财什么,完颜宗辅都不会在意。就在一天前,不错和尚突然出发了,一行二十辆大车,加上一千骑兵,直接朝西而来,寇一三人就缀在后面,慢慢前进。

只不过金军突然加大了搜索巡逻的力度,三人只能放弃就近跟踪,跟着不错和尚派出来的一小队人马。三个人才出手把这十五个人毙杀,就发现了宋军的动静,所以急忙躲进林中,不过这样也好,十几具尸体在大军过后,很容易被人认为是被宋军杀的,对接下去的跟踪有利。从这一小队的对话和口供中已经知道,不错和尚要去看宋太祖赵匡胤的墓,然后到洛阳去,考虑到现在宋军和金军局面混乱,所以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寇一靠在一棵松树上笑道“看样子李士宁还真是为了钑龙刀,洛阳是后周世宗柴荣的另外一个家,他生父柴守礼晚年在洛阳富贵之极,和王溥、韩令坤等人的父亲恣意妄为,甚至敢大白天当街杀人,洛阳人避之不及,称他们为‘十阿父’。据说柴守礼、柴荣父子后面十几年没见过一次,谁知道其中有没有隐情;赵匡胤开国也曾经打算定都洛阳,派了不少心腹到此做官。”

邓乞丐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说“那是因为洛阳湹河桥东甲马营是他们兄弟的出生之地,谁不想锦衣还乡;甲马营中紫气高,属猪人已著黄袍。柴荣、赵匡胤死的时候,苗光裔都是亲手安排后事的人,能让子孙到汴梁寻找,就说明钑龙刀没有放在两人墓里,恐怕李士宁这几十年一点一点排除下来,也只有柴、赵两家老宅才值得看看。假如真有钑龙刀在洛阳,赵匡胤因为斧声烛影猝死,有些事没有交代下来也是正常的。”

寇一伸了个懒腰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巩县看看,要是能杀了李士宁或者不错和尚更好。邓乞丐,杨志我真的是看不懂,他对这些事好像都不怎么伤心,似乎可有可无,要是不做一点事,这样跟下去岂不是无趣。”

邓乞丐朝林子外望望说“钑龙刀不外乎是财富和武林秘籍什么,师兄他不缺,要不是考虑到天下纷争,想坏不错和尚的事,都不会让我们跑这一趟。寇一,别一天到晚杨志杨志的,没有礼貌。”

寇一笑了起来“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时间差不多,我们出发吧。”

时迁只能在心中摇头,寇一和邓乞丐的世界他真的是不懂,不过还是起身跟着两人朝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雪似乎小了一点,三个人的轻功都不错,点着树枝和石块,迅疾朝东北方向绕过去,找到放在林中的骡子,一路向永昌陵而去。

洛阳到赵匡胤陵墓永昌陵不过百里,离这片树林不到七十里,就算骡子比不上战马的速度,一个时辰也到了,三个人都是平常百姓打扮,骑的又是骡子,几队江湖高手路过,都没有注意他们。到了皇陵外围,寇一三人弃了骡子,施展轻功从丘陵的小路潜进去,三人原本也不认识哪里是永昌陵,远远就看见那些熟悉的马车,心中大喜,一路摸过去,寇一在前,邓乞丐两人落后一百多步接应。

永昌陵呈覆斗形,没有修建墙垣,只在几千亩的土地上遍种松柏花卉。远远望去柏林如织、绿叶如盖,三人顺着林中摸到了鹊台前,只见大道上除了石人石像,只站着两个人,都是金人的装饰,气度不凡。寇一顿时明白,林中之所以看上去没有埋伏,一定是这对师徒要众人回避,只有少部分的心腹高手躲在左右;寇一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邓乞丐两人不要动。

大道上,李士宁看着陵墓的一草一米,惆怅地说道“不错,一切都是命运,当年先祖苗光裔选择这一处龙穴,就是算过你们太祖一脉是能够夺回天下的,可是吴乞买那个人你也知道,阴险狡诈,连阿骨打都能下手,你要是硬来,他肯定会把你干掉。”

武功再高,在那个所谓的皇帝面前还是作用不大,吴乞买既然铁了心的要这样做,李士宁为了跟随自己的那些人,很难把吴乞买怎么样,尤其是现在,吴乞买对自己这位老神仙连下手刺杀的机会都不给,可谓小心到了极点。不错和尚冷笑道“他连完颜宗望和金兀术一起扣押,就是因为这两个人是主张用赵姓做天子。”

用赵姓的人做天子,替换掉在汴梁的皇帝,保持大宋的国号不变,原来是双龙会和完颜族达成的一种协议,但是现在吴乞买在完颜宗磐等人的支持下,主张的是异姓为王,这样就能让新建起的政权和赵氏的大宋常年累月地厮杀下去,这种念头本就是一种不自信,也说明吴乞买不指望中原能在女真的铁骑下有和平。

第八百九十六章 灵素身亡

对于不错和尚来说,这等于是毁了他一生的希望所在,多少个夜晚,不错和尚能够支撑下来,完全是靠着对未来的希冀,现在这希冀被打碎了,不错和尚的双龙会偏偏处于一个最不堪的时候。双龙会中中原高手损失大半,辽东的高手大部分都另外攀上了新枝,不错和尚有种女真卸磨杀驴的感觉。

李士宁晓得自己这个徒弟心里的愤懑,不动声色地对不错和尚说:“钑龙刀的去处,不外乎是柴世礼或者其他人藏在了什么地方,永昌陵、庆陵、嵩陵,都没有钑龙刀藏在里面。只是怕惊动宋廷,我一直没对洛阳采取行动,现在看正是时候。只要我们取得钑龙刀,一切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谁?”

埋伏的高手听到喝声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可是还是迟了一步,一个面目丑陋的道士忽然出现在石道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道袍,态度从容,仿佛他一直在那边,只是李士宁师徒没有看见;不错和尚微笑道:“林灵素,林道长还真的是神通广大,竟然找到了这里。”

林灵素微笑道:“你既然自诩是赵家子孙,我想你肯定会来这里,李士宁,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吧。”

李士宁已经是白眉白发,淡淡道:“这么多年过去,难得中原还有人记得老道,真是不胜荣幸。你就是苏东坡身边的那个书童,当初老道看见你就觉得你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你还到辽东来找过我。那一夜,你可真是命大,上百人被烧死,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既然老天救了你,何不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林灵素面色如常说道:“那一百多条鬼魂时时刻刻在鞭策我,差不多三天两头就来梦里一次,要我为他们讨回公道。李士宁,我不管你和大宋有什么恩怨,今天就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死不休。”

李士宁点点头:“原本我也想找你,这一次可没有破相那么简单,你要留下命来。”

林灵素压根没打算或者回去,他当时为了这个秘密伤了半边脸,哪怕现在在人面前都是道骨仙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林灵素还是会想起那夜的凶险,会想起那些装作无辜却害了自己的虚伪者,会想起引诱走自己那些朋友的红粉骷髅。

不错和尚上前一步说:“师父,让我来。”

李士宁颔首说:“老道多少年没有理过江湖事了,不错,你还不是林道友的对手;林道友可是幻海千劫门的高手,苏东坡的面子就是大,有这么硬的背景,王相都拿他没办法。当初在那座大山里,要不是有人相助,我也困不住他们,最后还是靠着毒火,才杀了他们那一百多人,但是我们死的人绝不比他们少。我来看看幻海千劫门又出了什么新鲜玩意。”

林灵素哈哈一笑,左手屈曲如钩,凌空一抓,也不见如何借力,已经飞扑到李士宁的面前;李士宁右手轻轻一拂,两人同时一震,各自后退一步。不错和尚已经见机走到一边,寇一看得震撼无比,无论是林灵素的身形变化还是李士宁的应对,换做自己,几乎只能是共归于尽的招式,否则根本无法化解。

林灵素双拳错击,狂飙卷起漫天尘土,李士宁怪笑一声道:“果然后生可畏,可惜了。”

李士宁双掌横扫,仗着比林灵素深厚得多的内功,以硬碰硬,林灵素全身一颤,往后跌退,喷出一口鲜血;李士宁大喝一声,乘林灵素阵脚未稳的空隙,贴身抢进,一连串玄功相撞的激响,瞬间两人交换了五招。李士宁平平淡淡的一拳,击碎林灵素连绵的掌劲,阴阴笑道:“现在尽心了,是吗!”

寇一脸容平静,心中已经满是担忧,林灵素已经经脉受伤,恐怕下面就是被立毙当场的厄运;只不过寇一是刺客出身,天生冷静,晓得就算自己出去也救不了林灵素,只能争取尽力几下李士宁的出手,将来供杨志和神霄派参考。

林灵素眼中突然间精光暴闪,袖中拂尘滑落,挽了一个花式卷向李士宁,宛若一阵狂风,夹杂着拂尘的啸叫;围观者脸色齐变,李士宁身形往后飘退,倏又转回,双掌幻起闪烁的光芒,颜色如玉,撞在拂尘上。听不见半点真气交触的声音,李士宁手中的光芒一收,林灵素已经颓然倒地,但还是嘶哑地喊出一声:“金刚宗。”

寇一听到这三个字,便知道林灵素出去之前发现了自己,喊出来就是希望自己把李士宁的这个出身传出去;但是以不错和尚的机敏,恐怕立刻就会想到还有人躲在一旁。寇一抽身就走,对着邓乞丐发出撤退的信号;三人还没走几步,官道上啸声剧烈响起,远处瞬间就传出动静。

好在寇一三人的轻功都是一流,纵使不错和尚本人追来,恐怕也不占优势,始终保持着领先的速度逃到了皇陵之外,上了骡子就走;在这方面三人有信心,只要远离李士宁师徒,一般的江湖好手二三十个人,根本拦不住寇一和邓乞丐。八名高手冲出来拦道,不到五招,全部死在寇一和邓乞丐面前,时迁很干脆地把八匹马的缰绳砍断,三人换做一人双骑往外逃。。

江湖高手一时缺少马匹,跟上来的少了许多,但是一支金军的百人骑兵队已经从南面绕了过来,让不错和尚的手下大喜过望;一追一逃,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迁大叫道:“你们两个不能回去把他们全部杀干净吗?”

“说什么胡话,那可是军队。”寇一并不慌张,对方的箭矢还没有射到身后,还有时间想办法,双方又跑了十来里地,已经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寇一三人拐向小路,只要逃进前面的山林,就算金兵百骑拿自己也没有办法。金军毫不犹豫地追进了小路,忽然两边弓箭声响,数以百计的利箭射出,金军死伤大半,连同江湖高手只不过二十多人逃走。

第八百九十七章 雪地传信

五百多宋军从两侧冲了出来,杀死金军伤兵收拾战场,寇一三人下马,邓乞丐看见领头的是没羽箭张清,上前谢过问道“张将军,你怎么到了这里?”

张清苦笑道“我在黄河岸边驻防,王襄跑了,连通知都没通知我,等我得知消息回到洛阳,城都空了,现在我只能回汴梁。”

邓乞丐问道“何不和我一起去河东?”

邓乞丐是希望替这些人找条活路,汴梁城下看上去金军和大宋的勤王军云集,正处在一个对峙的状态,但是根据他们三人几天的观察,勤王军在对手面前不堪一击,应天府三万精兵打不过对方几千人;张清摇头说“将士们的家在河南,放心不下。”

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邓乞丐点了点头,留给张清二十两黄金,方便这些战士路上买些粮食,张清也没有矫情推辞;双方又说了几句才各自离去,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只是邓乞丐没想到,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张清。寇一到达联络点,立即派人给杨志传信,说了永昌陵的经过,寇一认为当天李士宁没有亲自追过来,是因为杀死林灵素的时候耗力极大,这样看,不死之躯也不是特别可怕。

听到追踪的金兵回报,一下子死了几十名金军士兵,不错和尚不禁有些头疼,现在这一带是金军和宋军互相交叉的局面,战斗随处可见,死了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看到林灵素死并且逃走的人;不过通过几名死者的伤口能断定,出手的就是邓乞丐,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剑手,不错和尚倾向于杨志身边的那个杀手寇一。

没想到杨志的手下竟然也在跟踪自己,不错和尚又惊又怒,他在中原的谋划最起码一半是损失在这个人的手中,尤其云中传出杨志是王老志的弟子,不错和尚一整天都没有好脸色,把手下骂得狗血喷头。

李士宁淡然摇头说“不错,你要稳住,今天虽然杀了林灵素,但是不说明什么,他们很可能是受苏东坡或者某些人的委托,才在这里前赴后继,其实这些年我们在辽东也发现了不少中原的高手,诈死的王老志就是其中一个,只是王老志武功太高,为人机警,为师出手两次都没有拦截到他。杨志能在辽阳全身而退,应该说与王老志不无关联。”

不错和尚是第一次听说,这才知道自己在中原搏杀的时候,辽阳那边也是凶险万分。听到杨志的名字,不错和尚眼神一亮,这个曾经的朋友现在不仅是金国的大敌,也是自己的大敌。不错和尚问道“王老志既然那么早布局,杨志会不会知道什么?”

李士宁淡定地说“除了金刚宗,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洛阳的动作要快,你还要赶回去协助完颜宗辅。”

西北风呼啸,雪花遮天盖地地迎面扑来,二人两马,在雪海里奔跑了二十里路,并未遇到一骑西夏军;眼看着要到颖昌府,周渊和宣赞并没有放下心来,依旧快马加鞭,周渊身上带着宋徽宗的圣旨和孙傅的亲笔信,这是汴梁最后的希望。

大宋各路勤王的大军近十万,在汴梁四周先后被完颜宗辅击溃,而汴梁的禁军逃亡的人数一天比一天多,多到朝廷都不敢过问,得知钱盖率领十万大军到了颖昌府,宋钦宗立即派他们前来催促进军。

两人不敢走驿道,全部是穿行在田野间的小路,周渊突然看见了炊烟,一道道飘在苍暗的天空中,是那么地显眼;周渊勒住了战马,这一带已经是金军的前线,一般的老百姓早已经逃走,宣赞吸了一口气说道“将军,不可冒险,看炊烟至少上百人,要不是宋军,我们就是自投罗网。”

周渊点头道“说的是,你我换一条路。“

两人勒转马头,迅速从田野穿过,走到了十里地外的另一条小路,可是已经迟了一步,就看见前面已经飘起上百道的炊烟,金军的大部队到了;西北方向胡笳声急促响起,周渊和宣赞只能掉头向西南逃走,不多时,便有五队西夏军的骑兵,踏着雪花,顺着风向追来。周渊两人已经连续跑了快三百里,战马的体力不如对方,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对手包围,应该是金军的斥候部队,大约有六十多骑。

周渊大叫一声,猛然扭转身躯,大斧横扫,将已经追到马后的一名金兵当场斩为两段;宣赞同时挥舞斩马刀,与金军搏杀在一起,两人都是军中悍将,一路杀出去势不可挡,金军连续被杀死二十几人,剩下的不敢靠近,纷纷聚集在一起,远远地缀在后面,不断胡笳传音,同时弯弓射箭。

宣赞回首射死了五名金兵,金兵稍稍后撤,周渊两人担心更多的金军追来,扭头就走,一口气跑出了二十里地才歇了一口气;等两人第二天绕道一百多里,到了颖昌府的西南,发现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和宋兵,宣赞拦住一个宋兵问道“什么情况?”

这是一个老兵,说话是江南口音“钱盖那个胆小鬼听说金军前来,竟然率领大军逃走了,可惜了颍州的一城百姓,若不是以为西军会坚守他们早就离开了,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结果,被金军在城里肆意屠杀。”

周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栽下马去;宣赞跳下马,扶起周渊说“将军,不可动怒。”

老兵看看不妙,仓惶逃走;宣赞把周渊抱上战马,牵着战马进了附近的一片小树林,周渊过了一会缓过气来说“宣赞,汴梁完了,我命令你去太原投奔郓王。”

宣赞一愣说“将军这是何意,钱盖只是撤离颖昌,并不是返回关中,西道总管王襄还在洛阳。”

周渊摇摇头说“你没看明白,皇上让耿南仲尽调河北之军南下,拜康王赵构为大元帅,做的就是两手准备,想要放弃黄河以北,和金人达成画河而治的协议,但是金军东西两路先后杀过黄河,说明金人此次的目的就是攻破汴梁,可惜种师道已死,被皇上看重的刘延庆能力不足。

第八百九十八章 汴梁失守

看宣赞还没反应过来,周渊只好说得再深一点“康王、钱盖、王襄是汴梁最后的援军,但这些人终究是文人,只有钱盖杀到汴梁,王襄和康王才会起兵;钱盖没有直接走郑州到汴梁,而是绕到西南的颖昌,其实就是畏战,钱盖一退,两人自然畏缩不前,汴梁孤城一座,哪怕守上一年,终究和河间、中山一样,是要被攻破的。钱盖必然退往洛阳,其运兵的速度绝没有金军快,我们途中恐怕就能看到,到时候,你不要管我,独自向北。”

大宋领军作战的都是文人,这才是大弊端,其中虽然不乏像范仲淹那样的奇才,但终究比例太低,只是此刻,周渊纵然满腹感慨,也是觉得多说无益;宣赞这才感觉到自己见识浅了,问道“将军准备如何?”

周渊沉吟道“我去长安,要是遇到钱盖最好,否则请范致虚尽起关中人马勤王。但是范致虚一动,关中必定空虚,后面的局势就很难说了,你还年轻,不如去太原搏个前程,不管南方如何变幻,太原轻易不会丢失,见了郓王就说我的命令。”

宣赞听出来周渊的意思,周渊是下决心要绑着钱盖等人东援,也许有非常手段,不想连累自己;不过宣赞对汴梁也没有什么眷念,自从老婆自杀以后,自己就是汴梁的一个笑话,要不是弓马娴熟,现在恐怕就是一个闲人。宣赞答应周渊,一路绕开金军,过了告成县就看见无数的逃兵和难民,接近洛阳得知钱盖与金军一战,带着十万人败退潼关,而王襄大军已经退往襄阳。

周渊一语成谶,两人在三岔路口分手,周渊走小路去长安,宣赞过黄河、孟州前往潞州;只不过过了黄河不时遇到金军,宣赞只能弃了盔甲战马,混在逃难的老百姓中,走了整整六天在到达潞州。宣赞找到看门的军士报上自己的名字,被领到了种师闵的面前。

种师闵认识宣赞,听说周渊已经去长安,叹口气说“周渊太固执了,范致虚不出兵则罢,倘若出兵,关中都难保。汴梁在昨日被完颜宗辅攻克了,范致虚若是看重名声,就不得不出兵。”

宣赞目瞪口呆,自己和周渊冲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几天就失手了?汴梁城墙高大坚固,还有十几万守军,就算一个个不还手任凭宰割,金人爬城墙杀光守军也要个十天半个月啊。

种师闵一讲宣赞才知道,孙傅用了道士郭京守城,主动出门迎战,被金军骁将雏鹘失杀入宣化门,宋军再次出现崩溃,老将刘延庆再次率一万多人逃走,在龟儿寺被金将完颜当海所杀;目前金兵攻陷汴京,大宋的禁军已经解除武装,城门全部在金人之手。东京汴梁、西京洛阳全部沦陷,河南战事等于暂时告一段落。

一辆四匹骏马拉着的豪华马车在南熏门停了下来,宋钦宗下车步行,在枢密使曹辅、宰相何栗、齐王赵栩和中书舍人孙觌等一批官员的陪同下,进入了金军大营,让君臣始料不及的是,完颜宗辅竟然不见他们。何栗和赵栩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们昨天已经和完颜宗辅谈好了所有的条件,今天按道理就是走一个流程罢了,谁想到金人玩这么一出。

一直在金军大营的太宰张邦昌、礼部尚书王云实际上多少知道一点完颜宗辅的意思,但是在这个时刻,两个人都选择了缄默不语;整整等了一天,晚餐只是稀饭馒头,让宋钦宗君臣忐忑不安。一直到第二天,金国礼部侍郎萧庆和泰定军节度副使完颜赛刺才从帐外走进来,萧庆傲然道“你们既然愿意臣服于大金,为什么不献上降表。”

何栗脸色大变,降表和协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协议哪怕再苛刻,最起码保证了大宋的根基,降表一出,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事情;何栗上前一步“萧大人,昨天完颜宗辅元帅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要见他本人。”

萧庆心里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他原本是辽臣,见证了辽国在金宋两国夹击下灭亡的过程,现在终于轮到汴梁了,真的是因果报应,害人者害己啊;萧庆一声冷笑道“何相不说我倒忘了,宗辅元帅说,想一睹中原才子的风采,降表要用四六对偶句写。”

何栗还要再说,完颜赛刺脸色一沉问道“何相,你当真希望我们派出大军进去屠城?不过是一张降表,难道比城里的百万条人命值钱?”

何栗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清楚这些异族的凶狠,根本没有在这上面试探一下的勇气;宋钦宗赵桓熬了一天一夜,早已经没有什么锐气,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其他就不必计较了。”

孙觌负责草拟降表,一连修改了四次,完颜宗辅才回话表示满意,在斋宫里向北设香案,让宋钦宗君臣面北而拜,宣读降表。宋钦宗等人都不知道怎么出的金营,风雪交加,地上结了厚厚的冰层,众人悲痛难抑;到了南熏门,见到城门口等待消息的群臣和上万百姓,宋钦宗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在马车前嚎啕大哭。。

这是宋钦宗赵桓发自内心的感动,毕竟还有众多臣民惦记自己的安危;宋钦宗是哭着进了皇宫,降表的消息宣布后,数以千计的官员和读书人跪在了午门外,宫廷内外哭声震天。王云带着完颜宗辅的书信回来,索要黄金一千万两,白银二千万两,帛一千万匹,满朝文武都被惊呆了,这简直是漫天要价,国库加上所有的钱庄都未必能凑出这个数字。

只是赵桓已经被吓破了胆,下令开封府尹王时雍和王云负责此事,命令开封的权贵、宗室、商人都出资犒军,一时间鸡飞狗跳,随后金人又索要骡马和少女,宋钦宗都一一答应,满城竟哭。金军自己也没有闲着,差不多每天都有金军进城抢掠,大宋官吏只能是视而不见,任凭金军自由进出。

第八百九十九章 延州变故

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何栗不知所措,完颜赛刺和雏鹘失进城想要去拜见种师道,这是何栗这几天第一次听到金人如此客气地说话,甚至用上了拜见这个说法,何栗无奈地说“种师道将军已经去世了。”

完颜赛刺唏嘘后问道“种家在汴梁没有人了?”

何栗还真不清楚,朝中事都忙不过来,谁还顾得上种家;好在皇城司的人知道,种师道死后,种彬已经离开京城,另一个侄子种洌在,灵柩还在种家摆着。完颜赛刺便下令今天入城的金军集合,一起来到种府,种洌闻讯挡在门口问“将军有什么事?”

完颜赛刺和雏鹘失施礼道“我们只是想来上一炷香,种将军一代名将,若是采纳他的意见,宋朝就不会败得这样惨,如今那满朝的人应该知道,种将军是个忠义之人。”

种洌明白了,这两位兴许是读过几天经书的人,权当自己在汴梁旅游,只是现在连宋钦宗都不敢得罪金人,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上炷香,犯不着拼命;等完颜赛刺两人上完香,种洌不抱希望地说“我打算扶柩西归,能不能出城?”

“没问题。”完颜赛刺大包大揽。种师道的灵柩真的在数万金军的关注下离开了汴梁,何栗、孙傅等人听到皇城司的回报,是泪流满面,将军一去,大树凋零。

延州,鄜延路经略府,一匹快马撞倒在门口,驿卒下马是时候已经站立不住,门口的军士急忙把驿卒扶入大厅。驿卒看见张深,一头跪倒痛哭流涕,禀告道“河南战事结束,钱龙图损兵十万,退守潼关,金军兵分两路,一路南下南阳,一路进攻洛阳周围地区,范大人决心调集二十万大军,再次出兵洛阳。”

张深目瞪口呆,这是最坏的结果,金军没有西取关中,就象郓王赵楷在信中分析的那样,金国与西夏结盟,关中是划给西夏的,只要有足够的守军,金军暂时就不会考虑。可是范致虚二十万西军要是再次兵败,陕西六路就彻底没有了机动兵力,完颜杲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力杀入关中,陕西的战局就注定无法挽回。

没过多久,在延州的将领就来了一大半,都在急切地问张深“现在如何是好?”

张深示意众人平静,深吸一口气说“诸位,现在回过头来看,郓王进入太原是何等高明的一招,定北军身处三方势力之中安若磐石,现在,汴梁已经被金军占领,我们只能依靠永兴路或者河东继续与西夏作战,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统制刘锡说道“目前永兴路处于金夏之间,范致虚东进,只要失败就自身难保,甚至还要指望我们增援;而西夏目前攻势凌厉,泾原路柏林堡、怀德军等地相继沦陷,环庆路二十七城寨已经丢失快一半,府州若失,我们的形势就会岌岌可危,要早做打算。晋宁府就在我们身后,从太原增援方便,最关键是军械坊,元家、郭家、杨家的数量庞大,可以保证前线的供应。”

刘锡是定北军晋宁府知府刘相的三弟,他自然不在乎什么汴梁、太原之分;大厅里很多人都接到了赵楷等人的信件,所有信件都说了一个共同点,太原对于打败西夏有信心,但要是鄜延路不归附,太原补充完物资,万一有将领响应范致虚率军退入关中,反而害了在鄜延路作战的所有人,所以太原要求有这个主导权不足为奇。

并且这些将领心里都明白,哪怕没有一路,一州一地归附,太原也欢迎;转运司判官张彬问道“太原下一步如何打算?”

张彬是心向汴梁之人,在将领中颇有声望,要想大家不伤和气,说服张彬是必须的前提;张深不想动摇现在与西夏作战的士气,想了想吩咐手下请来陆德夫,这也是张深变相地向手下人表明态度,自己归附太原的决心不会动摇。张深远比赵楷估计得要机灵,在麒州消息传来以后,张深第一时间联系了曹千里,决心带鄜延路归附太原,陆德夫才会带人前来。

陆德夫听说战况也是呆了半天才说“杨志对战局的走向猜得一点不错,不瞒张帅,现在只能看永兴军的选择,杨志曾说过他的想法,若是你们一路加入我们定北军,便攻取绥、夏、宥三州,兵逼灵州;除非是有更好的目标。”

张深点头说“杨志在麒州斩杀两万西夏军,已经取得麒州和丰州,我只要一封信就能让折可求让出府州,只是杨志真能打下绥州?”

张深久在西北,自然清楚绥州对西夏的重要性,绥州一破,西夏各军必定回援,关中之围便不战而解,也算是对汴梁有个交代。陆德夫知道张深的心思,缓缓点头说“兵无常势,但是我可以保证杨志绝对会动手,只是杨志用兵谨慎才胜多败少,何时出兵就要看杨志对形势的评估,而不是根据关中的危急来决定,毕竟河东和西夏在实力上还是有一大截差距。”

张深点头,赵楷能有今天的局面,应该说就是杨志、宗泽的功劳,一开始连张深都看不懂,但是现在证明,这些人夺取太原的图谋是何等精彩。张深说“我本人没有任何需求,只是请太原助我守住延州就可。”

张深就是表明了态度,自己并不急于攻打绥州,只要保证延州的安全就可以;说话间,巡城的兵马都监郑建充带着一个人匆匆走进来,脸色慌张地说“张帅,不好了,皇上写了降表。”

一句话唬得所有人失色,打了败仗不可怕,被敌人抓住也不可怕,但是写了降表就意味着彻底认输,可以让人心崩溃、江山破碎的事;张深的念头就是太原方面的分析是对的,宋钦宗赵桓没有挡住金人的威胁。看满屋人的反应和自己先前差不多,郑建充对身后的人呵斥“还不把信拿出来。”

第九百章 外强内干

那个人只不过是郭琰钱庄在延州的管事,平日里只是仗着郭家的背景狐假虎威,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畏畏缩缩掏出一封信,递给张深施礼道“大人,我家老板来信说,太原已经传遍,皇上献上降表向金国称臣,具体情况在信上。”

郭琰这封信上有张孝纯的签字,张深便知道消息不假,太原的做法自然是尽快把这个消息传遍天下,在宋钦宗赵桓脸上踩上几脚的同时,可以让陕西各路的将领们心寒。张深看完后把信交给手下群阅,说道“屋漏偏遇连天雨,这样一来,我们的选择余地更少了。”

刘锡断然说“关中没有传来消息,应该是钱盖和范致虚封锁了这个消息,但是有定北军在,这个消息是封锁不住的,最多十天后便会传遍鄜延路,到时候必定军心大乱,唯有依靠太原才能稳住军心。”

郑建充附和道“郓王为人宽厚,礼贤下士,一定不会亏待大家。”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刘锡、郑建充,你们是下定决心反叛了?”

说话间,文无章和走马承受高中立并肩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一脸的冷笑,身后一群高手涌入大厅,刘锡怒喝道“高中立,你要做什么?”

高中立一阵冷笑道“刘锡,早知道你和定北军有勾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皇城使文无章,你们要是敢依附太原,就是反贼,杀无赦。张大人,你是大宋的鄜延路经略使,太原能给你什么,你可要想清楚啊。”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智清大师和鲁智深带着十几名高手从后堂走了出来,文无章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鲁智深作为杨志手下的头号悍将,文无章不仅认识,而且听梁绝悟说过不少鲁智深的事迹;智清大师更是江湖名宿,文无章晓得今天是遇到扎手的活了。

智清大师合十行礼,缓缓地说“你们还不知道钦宗投降献了降表的消息吧?”

献了降表,那就是做不做皇帝由金人说了算,文无章心中一阵紧张,不由得望向认识的张彬,张彬严肃地点了点头,确定这个消息不会有问题;高中立却毫不在乎,他本来就是高公纪族人,对于其他人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厉声道“造谣惑众者杀无赦,来人,给我拿下。”

智清大师不以为然地说道“老衲智清,原来是汴梁相国寺的住持,你们想想,连汾州郭家都传来这个消息,就应该不会是假的,郭家的钱庄可是在汴梁、长安都有分号的,若是造假,岂不是拿自家的买卖开玩笑。”

高中立和文无章很为难,他们虽然带着大批的高手,但只是靠经略府的内应才杀进来,张深身边亲卫高手数百,一旦明白过来立刻就会反击。如今智清大师和鲁智深露面,让他们不敢轻易决定是否拼个鱼死网破,要是失败了后果无法想象。可是他们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两人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高中立只能让身后的高手动手。

两名高手在高中立的示意下双双扑出,身法鬼魅,招式奇特,却被智清大师僧袍一抖,只看见智清大师的两支袍袖碎成几十块碎片,像蝴蝶一样再半空中飘落;两名高手各自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勉强地在运功疗伤。高中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兄弟两人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怪客邙山双怪,擅长联手出击,只不过一招就变成这样,只能说智清那和尚武功太高明。

高中立身后再也无人敢出手,文无章不由得回头朝门外望望,他不像高中立那样没经过大场面,现在回头才感觉进来的过于容易。智清大师笑道“你们二人无须紧张,全阳子就在延州,就算有什么特殊人物,也不会对我们谈话造成什么障碍。我是怕你们以后被天下人追杀,才多说几句。”

“我一心为公。”高中立不服气地说,智清大师冷笑一声说“就算汴梁未破,你手中有军令或者圣旨,但是你可想过没有,你今天在延州开了杀人立威逼迫众人的先例,日后郓王要是在长安、洛阳、渭州等地照葫芦画瓢呢?到时候汴梁的那位不会认为你们有功,反而会认为你们居心叵测;要是因为你们引起的动荡造成陕西六路被金人、西夏占据,你们就是中原的罪人,死不足惜,不灭族已经是万幸。”

文无章、高中立等人脸色大变,智清大师绝不是信口雌黄,种师闵和王坪就在定北军中,他们要是鼓动族人和旧部动手,恐怕连江湖高手都不需要派,就能把当地的经略使赶走。真要出现智清大师说的那样局面,不管是汴梁还是太原都有足够的能力把黑锅扣在他们这些人的头上,恐怕到时候真的是天下之大,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现在汴梁城破,宋钦宗能不能继续做皇帝还是未知之数,赵楷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是看重张深等人,今天张深等人死了多少,赵楷一定会血债血偿。哪怕赵楷手下留情,张深等人的家人也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不要说高中立等人,就是他们身后的江湖高手一时都变得惶惶不安。

高中立一咬牙说“智清大师真的是巧舌如簧,只是高某就是不信这个邪,为了圣上,不在乎个人生死得失。”

张深看出高中立的外强内干,不屑地摇摇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智清大师微微一笑“高大人既然有孤臣之心,智深,你陪他们玩玩。”

外面一阵喧哗,一名高手冲进来对文无章说“文大人,不好了,我们在外面的人全部被神霄派的人拿下了,燕无望被全阳子缠住,已经难以脱身。”

鲁智深走到前面,呵呵大笑“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燕无望来了,你们既然是这样的忠心,为什么不留在汴梁保护那个皇帝,或者护送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第九百零一章 工匠往事

文无章、高中立一时说不出话来,自己的杀手锏人家根本不在乎,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方寸;盔甲声响,一批手持短弩的战士已经冲到了门口,张深的部将李永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朝张深施礼道“回禀大人,院子里的歹徒全部被拿下。”

文无章顿时明白了,今天就是一个陷阱,一个让自己根本无法翻身的陷阱,哪怕没有智清大师等人在里面,自己也是讨不到一点好处;对方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掐断行动,就是为了让一些在中间摇摆的人感到,汴梁实在是不值得一看。张深对李永奇颔首道“那是皇城司的人,不是歹徒;文大人,你既然有为国拼死之心,何不留着有用之躯前往环庆军,在那里和西夏军一决胜负?李永奇,送客,一直送出鄜延路。”

张深到最后还是决定不要翻脸,不管是想留点香火情还是慈悲,都让文无章松了口气,武装押送就武装押送吧;听见李永奇答应一声,手持短弩的战士让开一条路,文无章拽着高中立就走,高中立还要挣扎,可是看邙山双怪已然气绝身亡,顿时脸色一变,默不吱声。智清大师突然喊住文无章,问道“当初汴梁和山东等地有些工匠失踪,你知道吗?”

文无章一下子呆住了,哪怕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是所有看见他表情的人都确定,这件事肯定与文无章有关。智清大师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是官府的人,过去的事没资格过问,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金人一直有联系,今天的事是不是也是金人的算计,在陕西其他各路,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故事上演?”

“我和金人没有联系,我只不过是签写了几张放行的公文。”智清大师虽然说得平淡,但是字字诛心,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既然你做过一次,再做一次也是正常的;文无章魂飞魄散,那怕他再无所谓,也不敢在此时此地背这个罪名。文无章声嘶力竭地叫道“太尉高俅、枢密副使蓝从熙、飞花高托天联手威逼我,我一个大名府的小小皇城副使,我能怎么样,多少人不愿意,不是被发配判刑,就是被高托天杀了,智清,你告诉我,我能怎么样。”

高中立听到这里,也吓得浑身冷汗,晓得文无章是真的着急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高中立明白既然牵扯到金人,不说清楚弄不好真的会把命送了,急忙辩解道“张帅,我们只是在鄜延路才有这个安排,鄜延路离太原太近,杨宗闵、刘锡都在这里,所以钱大人才派我们行动,张转运使是知道整个安排的。”

张彬看到所有人目光都投向自己,明白自己肯定得背锅,无奈苦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和张帅选择不同,我还是相信汴梁是大宋的根基所在。”

张深点点头说“我懂的,我们的目标并没有不同,张大人无需多说,我们都相信你;文无章,你把大名府的事写一个证词下来,让张彬和高中立证明是你亲笔所写,你们就可以走了。”

文无章情绪平静下来,在高中立的劝说下还是写了证词,写了也许以后会有麻烦,但是不写,恐怕张深就要把他送进大狱;更何况定北军也不能拿着这证词告状,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话就是真的。文无章在患得患失中写了供词,高中立和张彬画押证明以后,张深便让郑建充带着军队送高中立等人离开。

张深立即传檄鄜延路,通告汴梁已经失守,宋钦宗上表称臣,鄜延路加入定北军就是为了抗击西夏,保住河东和中原的安全,不做金人的臣子。钱盖的大军在洛阳以西兵败,加上西夏的进攻,让延安六路陷入一片混乱中,张深的檄文一出,鄜延路反而人心稍安;定北军其实未必有一战定乾坤的能力,但是能一举击退西夏军,分出半个麒州,自然比钱盖要强的太多。

全阳子没有能留下燕无望,北上到了火山州,一个是顺路替张深送了一封信给折可求,一个是来找杨志,商议李士宁的事情;林灵素死于李士宁之手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全阳子作为林灵素的弟子,总是感觉自己要做些什么,看见鼓上蚤时迁站在杨志身边,全阳子平和地说“杨志,现在双龙会风头无二,江湖高手前去投奔的无数,很多人都认为不错和尚日后大权在握。”

杨志不屑地笑笑说“金人再次南下,彻底把中原搅乱了,尤其是宋钦宗献了降表,更凭空增添了许多猜测,不少人都认为一个动荡的时代就要开始,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不错和尚自然奇货可居。可是女真一族不会对不错和尚完全相信,甚至对李士宁这位所谓的老神仙都有所防范,没有人希望自己打下的天下,让其他人来做主,吴乞买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我师父云游回来了,派人送来一个消息说,完颜阿骨打可能死了。”

王老志出去一趟,三天前回到金城,让陈达亲自跑了一趟,就是因为这个消息太惊诧,也太诡异;完颜阿骨打死了,但是金国没有进行丧礼,好像在封锁消息,所以无法证明这件事是真是假。杨志知道自己另一个师傅苦道人现在还在辽阳,消息一定是从辽阳传到幽州或者什么地方,再转给王老志,王老志说可能,就是其中真假、细节都值得推敲。

全阳子和杨志想到一块去了“如果金国封锁消息,是为了什么,女真一族在生死上看得很淡,不可能因为一个退位的皇帝就停止在中原的行动,难道吴乞买是对什么人有所顾忌,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莫非就是李士宁?”

李士宁一个汉人,在完颜族号称神仙,在女真各部落中有着独一无二的威望,原先金国局限辽东还没有什么,但是现在打算入主中原,李士宁的影响力就变得很微妙,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有一天双龙会出事,李士宁会是什么态度。

第九百零二章 大戏在后面

不过杨志一时也没想好如何来应对这件事,原先徐知常说不错和尚是金钢宗的人,曹万褚又说太原不二寺的三四大师可能是金刚宗的宗主,这件事也是天心大师坐镇太原的原因,只不过不二寺就是一个平常的寺庙,赵楷到达以后也没出什么乱子,那位三四大师闭关十几年,到现在还没有出关。

林灵素用自己的生命确认,李士宁的武功出自金刚宗,让杨志放下心来,好象这个消息证实了太久,总算证明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铁打的现实。杨志斟酌着说“吴乞买一定会对双龙会下手的,只是看用什么样的手段,是杀鸡儆猴,还是彻底铲除,真到那个时候,对我们就是一个机会。

从大局上说,有可能造成金军在中原的力量薄弱,李士宁在辽东几十年,不会不在完颜部和女真族布局,反弹起来的力量必定惊人;从小处上来说,兴许可以杀了李士宁师徒,为林道长还有其他被杀的人报仇。对于林道长的死讯,反正捂不住,不如明明白白说出来,既可以凝聚自己一方的士气,也可以把双方的力量摆在台面上,看那些人是自己这一方,那些人会倒向对面。”

全阳子笑了笑“这样听起来,我的心情好过多了,我是说什么都是要为师傅报仇的,只是不会白白去送了自己的性命。你接连杀了好几位金刚宗的高手,有什么感觉没有?”

全阳子这样的高人其实已经看淡了世上的事,完全没有常人的七情六欲,说要为林灵素去拼命并不可信,但是李士宁要是歪魔邪道,杨志相信全阳子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杀了李士宁。杨志摇了摇头说“从武功上来说,只是练习功夫的方式不同,魔宗四宗六派,一开始只是为了某个原因聚集在一起的人,不过是江湖上帮派,如果不是唐朝藩镇遍地的局面,他们最多就和安阳盟一样。”

一旁的杨震问道“现在的中原,会不会走到那一步?”

“不会。”杨志肯定地说“有我们定北军在,就不会允许出现那种局面。”

杨志的心里并没有表面这样亮堂,从物欲横流的时代过来,杨志一直信奉活着才能造福天下,要是象叶轻眉那样什么都不在乎,任凭世人在自己死后痛苦,甚至把自己建立起来的东西打得粉碎,杨志还是想保守一些。神庙打碎了不要紧,打碎神庙的过程太痛苦,杨志不愿意经历这样的局面,必要的时候,割据也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车东星忽然说“阿骨打的武功不错,完颜宗望那小子也是精明异常,阿骨打怎么会死了呢?”

杨志瞅了车东星一眼说“是不是夏丁山来信了?”

车东星无所谓地说“这关系到蜃楼府在金国的利益,你也清楚,武林禁地也是江湖门派,如果是独身事外,自然可以保持那种凌然的傲气,但是一旦介入国与国之间的斗争,自然希望得到更大的利益。虽然我们兄弟跟着你,但是蜃楼府的根基还是在塞外,最起码现在看不出金国有什么衰败的地方。”

车东星的话很刺耳,但是偏偏每句都对,杨志哪怕在河套连战连捷,这样的胜利放在宋金相争的大格局中,只是沧海的一朵浪花,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杨志拍拍手说“我们定北军刚刚出手,格局很快就会有变化,告诉夏丁山,装神弄鬼就行,不要去管完颜族内部的争斗,这只是刚刚开始,大戏在后面。”

徐徽言一连给折可求写了三封信,在信中一再催促折可求速做决定,徐徽言另外向赵楷建议依旧让折可求负责府麒路;赵楷拒绝了徐徽言的这个请求,直接让徐徽言告诉折家,府麒路并入晋宁路是不可更改的决定,麒州和丰州杨志已经安排了人选,折家可以担任府州知州。

徐徽言敢断定折可求不会接受这一条,折家在这一带称霸了两百年,突然要低调做人,任谁都会不愿意;徐徽言又写信询问宗泽,有没有更改的可能。宗泽明确表示,西夏进军麒州一事有蹊跷,麒州和丰州是云中的军队死伤无数打下来的,地理位置在三路交汇的地方,折家不过是两头讨价还价,定北军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地方留给折家留下隐患。

折家的家族已经南撤关中,万一折家哪一天为了汴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会给定北军造成不可预料的伤害。官场无情,皇室之争更是残酷,徐徽言从宗泽信里看出了隐含的意思,折家在这方面的态度一直让太原不放心,晋宁军的安抚使既然是刘相,那么折可求只剩下府州知府这一个职务。

不过宗泽告诉徐徽言,张深已经同意写信去劝降,让徐徽言不要太着急了,折可求和杨志都是玩弄手腕的高手,兴许他们自己另有办法解决;张深的亲笔信送到府州的时候,折可求是欲哭无泪,府州已经成为大宋的一块飞地,与汴梁、关中彻底失去了联系,西夏军攻克了府州的另外四个寨堡,现在折家手里只剩下七堡,和太原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折可求立即找来堂兄府州知州折可大商议,折可大原来一直不同意折可求的做法,折家不归附定北军没问题,最起码要左右逢源啊;但是折可求一意孤行,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折可大问折可求“六弟,张深公开投奔太原,汴梁已经失守,你打算如何?”

折可求苦笑道“是我拒绝了杨志,又拒绝了赵楷,二哥你留在府州,我去关中,然后安排人去江南或者成都。”

永兴军是否会步张深后尘,折可求并不知道,但是最起码范致虚还在东征,短时间是安全的,折家要想跟上汴梁的步伐,只能先做出一个与定北军不合作的姿态;汴梁要是真的不行,折可求再选择去江南或者西南。

第九百零三章 联手

折可大听了也是一阵轻松,折可求可以将折家不满意的人全部带走,就减少了日后产生冲突的可能,折可大考虑了两个时辰,决定秘密派儿子折彦适去和杨志联系,折彦适带着两百骑绕过震武城,穿行到神木堡,和折可久见面以后,派人去将折可大的信送到了定北军,杨志看完信问杨震“折可大在折家威望如何?”

杨志希望是折家能自愿并入定北军,最起码主持政务的折可大是个能镇住家族的人,这样以后对双方都有好处,大不了多给折家一点利益,省却了不断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出现意外的悲剧。

杨震熟悉折家的人,爽快地说“折可大要说武功在折家数一数二,但是为人信奉道家,比较低调,所以折可适死后,折可大就一直没有外派,留在府州坐镇。现在说折可求把府麒路交给他,那么恐怕折可求是要走了,花开两朵,各朝一方。”

这种手段在大家族不足为奇,杨家同样如此,北汉时期,杨业兄弟便一个在太原,一个依附大宋。杨志点点头说“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是不错的事,反而让我们少了很多顾虑,请折彦适来商议一下,我有一个计划。”

折彦适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大帐,杨志请折彦适落座说“丰州一事实在是抱歉,既然令尊有意定北军,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对折家没有私人偏见,府州还是折家的,折可求等人去留自便,若是令叔折可求想去南方,万万不可在长安停留,可以直接去润州,太上皇圣明,那将是不错的地方。”

汴梁投降,在折家有许多猜测,折彦适闻言一震“总管的意思,长安也不太平?”

杨志点头说“若是范致虚死守潼关,哪怕金军打下潼关,双方也是反复争夺,以关中几十万精兵,自保是绰绰有余,就象我们在定北军在汾州那样。但是范致虚出关,几乎就是钱盖的翻版,还造成关中空虚,金军一旦下定决心入关,秦凤等路就是救援也来不及,很可能象辽国的中京和大宋的河北一样,被对方的机动骑兵打得不可收拾。现在汴梁称臣,有损大宋威严,太上皇未必不会复出。”

折彦适听懂了杨志的暗示,折可求现在抢先一步跑去润州,如果宋徽宗复出,或许就能东山再起;折彦适不敢拿杨志的话当玩笑话,定北军一路崛起,靠的就是每每预测在先,决胜千里。折彦适答应一声问“那么以后府州和麒州如何划分?”

杨志点头说“我帮你们夺回震武城,击败西夏军,神木堡归麒州,其他两堡归府州,但是不管以后晋宁府,还是云中路要打仗,府州必须按军令出兵。我们两家是世家,我将在西北设立钱庄,给你父亲一成股份。”

折彦适听懂了,这是给自己父子的,而不是给折家的,哪怕是收买也好,最起码杨志是出了代价,回去在自己这一房里就好交代了;折彦适顿时轻松许多,放低姿态问“总管还准备哪些人做股东?”

杨志在心中点赞,折彦适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世家子弟,没有怯场,该问的就是要问清楚;杨志也没打算隐瞒“郓王四成,我三成,你父亲、曹千里、五台山清凉寺各一成。钱庄不做官府的生意,免得和元家他们冲突,我们专门做西夏、河套、金国的生意,将来会遍布河东和关中。”

折彦适一听就明白,自家的一成股份是杨志让的,但说明郓王赵楷和杨志看重的是折家商号能力,对于府麒路恐怕就象他们一直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放在眼里。折彦适立即谢过杨志,杨志拿出一封信给折彦适说“你把这封信带回去,生意和作战计划都在信中,让你父亲先不慌打出旗号,和杨震夹攻震武城,引悟儿思齐来决战。”

折彦适和一旁的杨震都明白,杨志这是白纸黑字,给折可大父子吃一颗定心丸;折可大听折彦适回去一说就懂,杨志是想利用地形限制西夏骑兵的威力,减少自己的损失。折可求听完折彦适转述的话,拍打椅子把手半天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大,事不宜迟,我明日就走,你就按杨志说的办。”

次日一早,折可求就带着不愿留下的族人走了;折可求一行走后,折可大按照越好的时间和杨震同时出兵攻打震武城。震武城还有五千西夏军,多日没有激战,在城外有巡逻、运输的队伍,猝不及防下西夏军惨遭重创;震武城告急,悟儿思齐只能率领两万西夏军来增援,遇到杨志大军的迎头痛击,双方在寨堡线一带展开激战。

麒州和府州的寨堡线不是窟野河畔那样的开阔地,为了防止西夏骑兵穿插,大宋寨堡建得很密,堡寨间的距离有限,根本不适合轻骑兵的迂回,杨志便利用霹雳炮和鹞子军盔甲装备出来的一千五百重骑兵,一步步把西夏军逼入占据的各个寨堡,悟儿思齐只剩下九千多骑退到了府麒路的外围。悟儿思齐正准备从各地再调集援军,忽然快马来报,夏州危急。

原来杨志允许还没有归附的藏才族在黑山建黑山州,并且许以两馆的田地,藏才族派出万骑前往静州增援,加上汪古部和兴辽军在天德军的萧高六也全力驰援,岳飞组成一直两万人的联军,在静州城下打败了任得敬,斩杀七千骑;随后攻打盐州,杀死六千定难军,直逼夏州。

悟儿思齐魂都吓飞了,任得敬自诩军政双优,定难军和任得敬本部加在一起大约有两万五六千,现在竟然前来求援,就说明真的出了问题。岳飞攻到盐州,也可以选择不打夏州,直扑宥州,那就是西夏的大灾难;而定难军经过银州、西平、盐州三战损失了一万两千骑,剩下只有几千人,肯定是难以为继。

第九百零四章 满万不可敌

悟儿思齐进退两难,好在察哥的命令来得很快,关中传来战报,宋军范致虚部大败,损兵十六万,金军已经杀入潼关;察哥认为环庆路、麒州现在就是鸡肋,西夏北面应放弃绥州夺取盐州,南面和西面攻占熙河路、秦凤路。察哥提醒悟儿思齐,夺回盐州不仅仅是青盐的问题,而且盐州是岳飞增援耶律余睹的必经之路,切断盐州,就意味着春暖花开的时候,耶律余睹只剩下败亡的命运。

至于西夏在麒州的损失,相对于在环庆路、泾原路、熙河路、秦凤路四路的即将获得的硕果,那根本算不了什么。西夏的十万生擒军终于出动了,七万生擒军分路进攻泾原路、熙河路、秦凤路,三万生擒军杀奔盐州;岳飞见势不妙,主动退回静州,双方厮杀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北线再度平静。

悟儿思齐派人给麒州的五寨堡送信,让他们学耶律余睹冰冻封城,可是还是迟了一步,震武城、宁疆堡、宁边寨已经被定北军攻克,八千守军被歼;只剩下西安堡、安丰寨还在西夏手中,两寨内根本没有过冬的储备,若是冰雪封寨,恐怕不到开春的时候就会冻死,两寨守军两千多人知道悟儿思齐不会前来救援,索性投降。

府州战事结束,但看对方冰雪封城,悟儿思齐龟缩在绥州,杨志晓得一时无力进取;况且范致虚的惨败,让永兴军路连防守能力都丧失了,必将影响到河东的战况。杨志只能留下折可大和杨震巩固战线,自己无奈率领两万骑退回火山州,开始重新考虑战局的得失。

西夏人的这次应对相当漂亮,鄜延路传来消息,泾原等路大批的地盘和寨堡被西夏军攻占,西夏军为了减少损失,甚至直接对宋军说,只要他们去增援关中,哪怕行军路上都不会袭击,让宋军去和金军拼个你死我活。

杨志派快马给太原的赵楷、晋宁府的刘相各自去信,建议让晋宁军接管府麒三州,另外考虑到青盐之路在开春以后很可能断绝,请赵楷考虑攻占解州;现在这种情况,范致虚能保证长安不失已经是万幸,解州只有靠河东来解决。

赵楷接到杨志书信的时候,快马来报,金军同时在云中、幽州发动了进攻,完颜希尹率两万大军进攻弘州,完颜宗本率三万大军进攻易州。双方苦战了十余日,燕山府总管王坪自知不敌,而河东河北这时候也无力远途支援,主动从易州撤走,让两万百姓奔入太行山投奔刘琦、公孙胜,自己率领一万多人的大军南下,与张所会合。

云中却意外获胜,韩世忠在怀仁县联系上了在大同负责情报的耶律霸青,他现在是耶律奴哥手下的副将,随耶律奴哥率领五千人进攻怀仁县,专门负责打探消息;耶律霸青把耶律奴哥带进了伏击圈,五千金军被射杀大半,一千多人投降,耶律奴哥被擒。韩世忠、李彦仙、耶律霸青随即装作金军,袭击了完颜希尹的大营,火烧连营,杀敌四千余人;金军大败,不得不退回大同府。

太原元帅府里额手相庆,杨志、岳飞都在西边的时候,韩世忠崛起,守住了应州的北线,宗泽拍案笑道“当初也不枉杨志花了那么大代价把韩世忠招揽帐下,只要完颜希尹不换掉,韩世忠最起码能和打上一阵。元帅,既然如此,刘相已经去了麒州督战,不如让杨志率领河套骑兵前来太原修整,老夫前去协助徐徽言攻占解州。”

张孝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原本宗泽要是离去,太原已经没有什么原来跟随赵楷的重量级人物,但是杨志前来,一切都不一样了;杨志现在是赵楷麾下第一名将,手握云中、河套的大军,话语权不在宗泽之下。

钱盖出兵东进的时候,李复、吕切问、苏大彦带着关中书院一百多学子迁到太原,李复担任河东转运使的时候,张孝纯不过是一个县令,好在李复等人一心办学,没有任何举动。杨志是关中书院幕后的金主,同时也是李复的小师弟,这样的身份来太原,张孝纯不知道是福是祸。

凤翔府,天兴城西北二十里,乱石丛生的山岗,除了冰雪,看不见一点草木,天空中云色暗淡,几只黑雕在天空中盘旋,似乎在等待下面的活人离开;周渊满身是血,骑在战马上,看着四周围上来的两百多金骑,一身惨笑,朝着汴梁方向泣号“皇上,我已尽力,要不是慷慨哭泣,也不会逼得范致虚二十万大军出关,更不会有现在的关中惨剧,周渊罪孽深重,对不起关中的百万军民,对不起大宋。”

周渊举起大斧,纵马冲向金军,迎面乱箭射来,周渊不过冲了十多步战马就被射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射成了一只刺猬,但是周渊以斧支地,至死不倒。寒风在呼号,为了周渊不屈的灵魂;但是金军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们杀人都杀麻木了,一员金将纵马而过,砍下了周渊的人头。

完颜杲在关中继续刷存在感,他统率的诸路金军,加上投降的宋军不足十万,但是完颜杲深信“女真人满万,则不可敌”的断言,集中了一支完全由女真人组成的万人骑作为主力,其余各军协助。杀入潼关的第三天,完颜杲军在长乐坡伏兵歼灭四万宋军后,很快就一路攻城略地,夺取了京兆府府治长安,活捉钱盖留下的经制使傅亮,继而横扫凤翔、陇州等地。

钱盖、范致虚调集各路大军,企图联系旧部叛金收复凤翔,完颜杲料定宋军必派军增援,事先在通往凤翔的要道设下伏兵,一举击破熙河路前来的十万援兵,随后攻占凤翔。随后金军兵锋所指,无坚不摧,竟在一日之内,清晨败敌三万秦凤军于武功,正午复败三万陕州军,连夜四处出击破十五万各路援军于渭南。

第九百零五章 一步就是决战

陕西六路不到半个月损兵四十万,陕西各路都是一败涂地,金军攻陷秦州,经略使李复投降;环庆路在西夏和金军夹击下最受打击,凤翔府丢失,面对西夏的二十七寨已经丢失大半,目前已经退到葫芦寨一线,好在曲端在柏林堡的反击逼得西夏减缓了攻势,让经略使席贡稍微松了一口气。

得知金军打进了关中,察哥明白,西夏朝东再打下去也是为金人做嫁衣,不会再有多大的好处;于是西夏军没有继续攻打环庆路,而是稳住战线,大军转往熙河路夺取河湟地区,延州两翼的战斗莫名其妙地停止了。

关中在完颜杲的打击下,大宋差不多全部丢失了全部的城池,八万宋军投降,渭南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在陕州统制刘光烈和知州李弥大率领下,出潼关投奔康王赵构;只不过陕人强悍,不愿臣服金人,各地义军风起云涌,和金军的战斗还在大半的州县继续。但是根据种师闵和徐徽言两边的情报,都显示对面的金军正在调集之中,很可能不日北上。

太原顿时风声鹤唳,好在定北军准备作战的车轮一直在运转,宗泽也在调兵准备攻打解州,赵楷并不慌张,只不过太原城多了几分肃杀的紧张。杨志就在这时候率领两万骑兵到达太原,给太原带来一万套盔甲、武器和两千匹战马,另外,运送牛羊和青盐的队伍在后面的路上。

这一次杨志对自己手下的人员做了一个大调动,孔彦威回到朔州担任知州,府麒路和鄜延路都归附定北军,汴梁也不再是朝廷的象征,孔彦威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作为杨志最早的手下自然得到重用,岳飞的副将陈广接替了银州知州一职。

杨志南下的大军以张三为副将,杨沂中和乙室白答为先锋,马秦和王守固为后军,魏定国、单廷圭为行军参谋;到了太原,杨志直接带着乙室白答和王守固去拜见赵楷,说了准备在关中书院招募胡族子弟的事情,另外请赵楷给乙室白答赐姓,准备让乙室部像汉人一样定居,不再保留部落形式。

赵楷晓得这是一种象征性的手段,只有一族之长和帝王才有赐姓的资格,杨志是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赵楷当即同意乙室部在太原入籍,赐名赵乙室,与自己同姓,同时让乙室白答不忘出身。随后赵楷召开了一次会议,算是让宗泽和杨志暂时做一个交接,这边公事一说完,李孝明直接就问了杨志“金军退军,这次会要什么条件?”

李孝明是河东府的转运副使,和杨志并不是特别熟络,但是李家的两代人都在汴梁做官,现在困在汴梁出不来,李孝明不得不急;杨志不清楚汴梁是什么情况,问曹千里“汴梁有什么新的消息?”

曹千里的脸上掠过一道阴云说“金人索要骡马,京城马匹为之一空,城外的骡马早就被金人抢走,很多生意人预先已经把物资转递到南方,据说王时雍用重典奖励揭发,方才搜得七千余匹骡马,另外搜集到黄金十六万两、白银二百万两、衣缎一百万匹,但距离金人索要的数目还相差甚远,钦宗重入金营,户部尚书梅执礼等人企图救钦宗和偷藏金银,先后被金人处死。目前金人改索他物以抵金银,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均在搜求之列。”

和历史上一样,宋钦宗在金营里,每个人还当他坐在金銮殿上,想的只不过是破财消灾,花多少钱把宋钦宗赎回来,把金军送走,然后宋钦宗继续做他的皇帝,下面的大臣继续做自己的官。就连曹千里都是在痛惜,而没有意识到金人下一步会怎样,现在汴梁城内的老百姓恐怕已经民不聊生了。

杨志沉吟道“金人久战疲惫,一下子占据大宋也担心自己会被撑死,不外乎是一个要汴梁出钱弥补亏损,另一个就是想办法造成大宋破裂。他们连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都要,其志不小,野心不亚于辽国当年,曹大人,你说,钦宗会不会回不来了?”

“造成大宋破裂?”这个道理赵楷懂,只有把大宋分为几块,才会力量分散;杨志的提问分明就是一种暗示,根本不需要答案。赵楷略一思索,变色道“金人打算在汴梁做文章,另立新帝,会不会取消国号?”

杨志缓缓点头说“这时候的金军就如项羽在关中,哪怕上面的决心再大,但是将士思归,他乡再好,不如锦衣还乡。从战略上说,大宋在东线的山东、扬州等地并没有遭受多大战火,江南依旧可以募兵而战,金军只要稍有头脑,应该知道现在就是想治理好,金人也是人手不足,不如回头彻底治理河北。

有了这次在南方的抢掠,金军在燕云、河北就可以修养生息,然后对中原和南方进行步步蚕食。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汴梁不可放弃,所以金军一定要找一个听话的人看着,方便日后掠取。”

杨志没有直接回答赵楷的问题,是从金军的态度来描述这件事;杨志不得不小心,这件事关系到皇统之争,后面的事情太复杂,说错一个字都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现在济济一堂,真到赵楷有一天坐上那个位置,这些人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是自己或者宗泽的对头,到时候把话反过来说,多少有些麻烦。

曹千里等人各自陷入了沉思,他们已经明白宗泽为什么要挥军南下,为什么要杨志到太原坐镇,因为宗泽也看到了这一步,晓得到了一个决战的时候;只不过是有些话宗泽没考虑好,想杨志讲出来罢了。但是对定北军来说,这是一个机会,现在关中被金军打得满地鸡毛,要是定北军能收复关中,那么就等于坐拥西北,将来可以问鼎中原。

第九百零六章 慈悲之笑

倘若金军真的把宋钦宗废了,赵楷坐上那个位置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满屋子的官员都是从龙之臣,有拥立之功;不少人的眼里都闪出炽热的光芒,仿佛金光大道就在眼前。赵楷忍不住站起来走了两圈,停下来问杨志“还是缓称王?”

杨志沉思片刻,问赵楷“我们请太上皇复位如何,换取在关中的控制权?”

这是杨志在一路上反复考虑的结果,说出来也许会对自己不利,但是杨志觉得还是应该说,现在宋徽宗在润州,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宋的国祚依旧存在,如果宋徽宗能将关中交到赵楷手中,那么赵楷就能传檄而定关中,哪怕关中被完颜杲打残了,人口基数比较在那里,何况从关中可以直接联系巴蜀,获得物资补充。

没有听到称王的建议,赵楷有些失望,但是赵楷从理智上明白,杨志说的是一个好主意,父亲宋徽宗赵佶哪怕复位,肯定是打死也不会回汴梁的;河北在金人手中,不知道哪天金人一高兴,就到汴梁城下溜达一回,那是何等危险的事情,自己那个老子是君子,绝不立在危墙之下。

而赵楷在太原拥兵十万,是赵佶在黄河以北唯一的依靠,赵楷只是要掌管太原、关中,对于宋徽宗来说并不过分,还可以借助定北军的力量缓解金人的压力,赵楷认为这件事成功的把握很大。赵楷继续问杨志“你估计汴梁会出现什么情况?”

杨志简洁地说“关中全军覆没,金人予取予夺,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但是金人带着抢掠的物资北归是肯定,只不过从哪一条路走不能确定,我只要不让完颜杲从太原走,他就只能从河阳北上,那么剩下的就看我们定北军和钱盖在关中哪一个手快。只是我认为,不管如何,汴梁已经失去了威严,太上皇应该复出,重整河山。”

杨志这么说赵楷好过多了,他看到了杨志一再掩饰的一点,就是父亲宋徽宗一旦继位,大哥钦宗就算有一天被金人放回来,难道还有脸继续称帝?哪怕金人明天就在汴梁放人,宋钦宗继续做皇帝,宋徽宗拒绝了自己的建议,赵楷本人和定北军也没有丝毫的损失,大不了就是与汴梁打嘴仗。

宗泽点头说“我明日到平阳府,会督促徐徽言取下解州,王坪、王善、王彦、杨进四军已经南下,王坪将攻占相州等地,王善、王彦、杨进则过黄河进入颖昌府和陆海军州,元帅,我认为,需要拿下泽州,这样可以直接过河支援王彦等人,哪怕关中不在手也没有关系。

还有,泾原路统制李庠已经和种师闵联系上了,这是个不错的人选,我们能不能放开手,关中差不多领土尽失,我们可以招募民军,安排官员,如同河北一样。杨志,你应该给曲端、赵哲写信,他两人现在泾原军、环庆军都是颇有影响的将领,张深、刘锡都有这个想法,你好歹是他们的结义大哥。”

李庠与西夏作战兵败,席贡是多有不满,李庠原本是种师道的旧部,不免写信给种师闵发些牢骚,谁不想扩大地盘,只是泾原路和河东之间隔着秦凤路、环庆路,河东鞭长莫及;但是既然决定进军关中,那么就可以不管这些,李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杨志笑道“我马上就写,你们安排人送过去,宗大人的说法可行。”

赵楷看没有人反对,立即任命张所为河北安抚使、梁寻为河南安抚使、王禀为陕西安抚使;张孝纯和孙昂有些不愿意,可是王禀本人愿意,陕西五路现在一片混乱,王禀去安抚陕西最差的局面就是一路经略使,比在太原这个地方憋屈要强。王禀说起来是副都统制,但是赵楷、宗泽等人就在太原,一个没有多少军队的副都统制实在没多少威风和油水。

杨志和宗泽大出意外,种师闵比王禀其实更合适,一旦王禀在陕西改了主意,有可能另起事端。只是赵楷没有商议就做了任命,说明心中早有主张,两人只好把话埋在心里,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为主。等众人散了,赵楷和曹千里、谭稹商议,派蔡随天前往润州拜见宋徽宗赵佶,提议复位。

宗泽留杨志坐镇太原,自己亲自赶赴前线,与徐徽言攻占解州;杨志趁机和天心大师趁着这个空挡,去了一趟不二寺。大战在即,杨志和赵楷都不愿意留下隐患,不如去现场瞧一个究竟。

不二寺的寺名源于佛语,出自不二法门,属于禅宗一派;不二寺的创建者把寺喻为门,寓意佛门信徒由不二寺而入,就能达到不二境界。寺庙不大,寺内外遍植枣树和榆树,林木茂盛;大殿内供奉的是塑像是裟婆世界的华严三圣,释迦牟尼居中,左边是迦叶尊者,右边是阿弥陀尊者,两侧胁侍菩萨是普贤、文殊。

墙侧泥塑金刚虎背熊腰,显现出一股威严之气;侍女雕像肌肤丰润,面带苦笑。天心大师看了哈哈大笑,不二寺知客僧岐强好奇问道“大师何故发笑?”

天心大师一指侍女雕像说“此女是因为不得入法门而苦笑,还是因为不二寺而笑?”

岐强肃容道“笑便是笑,只要想笑,就可以笑。”

杨志摇头说“佛祖笑,工匠笑,可是一样?”

岐强大吃一惊,杨志这个问题比天心大师更加刁难,要是其他宗派,自然可以用佛教的教义来反驳,但是不二禅宗讲究的是“一实平等之理”,既然平等,只要入了法门,佛祖和工匠又有什么差别;如果说工匠入不了法门,那么就等于说不二寺从入门开始就是不一样的待遇。

正在大殿上香的一名老和尚,上完香朝佛像拜了三拜,回头说“天心大师和杨施主果然是禅道精深,佛祖笑,工匠笑,都是发自心声,所以佛祖是慈悲之笑,工匠只是苦笑;老衲三四。”

第九百零七章 白象手

“啊。”岐强张大了嘴,他差不多每天都能看见这老和尚,怎么会是住持;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岐强不能闹出笑话,指着西北方向问:“您是住持,那禅房里闭关的是谁?”

三四禅师笑道:“是老衲的师弟,承丙,老衲明白二位的来意,请跟我来;岐强,去让你师父出关吧。”

杨志和天心大师都看出来,三四禅师身上没有真气之类的东西,跟在三四禅师身后走到寺庙外枣林旁的一间草屋里坐下;三四禅师苦笑道:“天心大师,上一次来没有说明身份,万分抱歉,老衲在二十年前失去了武功,为了自保,只好让师弟假装自己闭关,杨施主,多谢你杀了魔僧释瞰。”

天心大师笑道:“释瞰是你们同门?”

“不是。”三四禅师摇头道:“金刚宗起源于龟兹莲花寺,祖师勿提犀鱼其实是汉人,练的就是莲花寺的武功;释瞰来自莲花寺,与我们算是同源,只是他听信李士宁的挑唆,想继承金刚宗的衣钵,老衲一行在塞外遇到两人,老衲被李士宁打伤,亏得恨天魔君出现,才救了我,可惜同行的十一人,只剩下我和承丙师弟还活着。我们被魔君安排在不二寺,但是魔君也没有答应替我们报仇。”

天心大师和杨志这才明白,曹万褚为什么知道三四大师在不二寺,跑来一趟却不认识本人,原本就是一次面都没见过,兴许就是听恨天魔君提过一次;杨志微微一笑问:“禅师当时还没有出家?”

三四禅师点头说:“没有,但是金刚宗本来就对佛经多有涉猎,寺庙更是隐藏行踪的地方,所幸这么多年释瞰、李士宁都没有找来。杨施主在百忙中抽空前来,一定是有事询问,请讲。”

杨志微微一叹说:“李士宁杀死林灵素的时候,用的是金刚宗的功夫,双手洁白如玉。”

三四禅师面色一变道:“白象手,这是勿提犀鱼祖师留下的绝技,金刚宗的武功练到极致,就是白象手,双手看上去如玉,其实坚不可摧。没想到李士宁也会练这门功夫,恐怕释瞰都不如他。”

杨志回忆起与释瞰动手的过程说:“释瞰的武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没有那么厉害,想必是李士宁另有领悟。”

外面脚步声响,一个满脸虬髯的和尚跟着岐强走了进来,和尚五十多岁,正是三四禅师的师弟承丙禅师,他原来叫邓承丙,出家后就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听说李士宁到了汴梁,承丙禅师很干脆地说:“我要去杀了他。”

杨志朝承丙禅师一掌拍出,轻飘飘看似没有一点力气;但是承丙禅师挥掌一架,便感觉对手的掌力深不可测,自己一掌好像打在棉花上没有着力之处,稍微撤回一点内力,对面的掌力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承丙禅师正以为要消耗内力,没想到杨志已经从容撤回手掌,坐回到远处,身形不由得晃了一晃才稳住。

杨志无奈地说:“承丙禅师的武功与释瞰差不多,我最多和林灵素打一个平手,你不是李士宁的对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三四禅师和承丙禅师都是一脸悲哀,杨志忽然说道:“但是你们要是对付李士宁,还是有办法的,就是捣乱。”

三四禅师能知道外面的情况,自然是这对师兄弟其实还在瞒着所有人,暗暗地行走江湖;魔宗的人都是怪胎,连自己的师父王老志都放不下,这两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要是能放下才是怪事。果然不出杨志所料,三四禅师问道:“杨施主知道双龙会人的身份?”

“当然,虽然没有完整的名单,但是上百个浮在水面上的人总是有的,我个人认为,你们就是要出手,没必要这么早惊动李士宁,就装作释瞰的弟子,劫财好了。”杨志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承丙禅师眼中一亮,懊恼道:“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个法子,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

杨志喊入陆达夫,介绍给三四禅师说:“以后陆大侠会帮你们的,我回去就整理名单,交给陆大侠带给你们。”

至于金刚宗的未来和三四禅师是不是真的,杨志没管,有曹万褚的渊源,赵楷比自己更加有能力在做这件事;双方说定,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杨志上完香就走了。赵楷听完杨志三人的汇报大喜,恨天魔君有如此德惠,现在应该是曹万褚承受善举,便让杨志去办自己的事,辨别两位僧人的真假和日后如何收服金刚宗,赵楷自己和天心大师,曹万褚相商。

宗泽突然袭击占据解州之后,完颜杲命完颜活女率一万金军北上,与徐徽言苦战十多日,未能攻破定北军防线。完颜习矢进攻潞州,同样与种师闵相持不下,完颜杲命完颜杯鲁再率一万军增援完颜活女,现在完颜杲不缺军队,也不在乎降军的损耗,下定决心要和定北军好好打上一场。

得知金军增兵,杨志担心完颜杲还有后续手段,立即找了赵楷,请求自己和王禀出兵,赵楷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同意了,现在东西北三面安稳,南面变成了重中之重;况且王禀一走,城内都是支持自己的军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杨志大军才到汾州,就得知拔离速又率领两万大军支援解州,不由得摇头,完颜杲是想着自己一头撞进去,然后全军压上以优势兵力决战。宗泽和徐徽言在解州手下有五万人,其中两万老兵,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击败,杨志命张三直接率领五千骑支援潞州,其中就包括仿造西夏鹞子军建立的两千重骑兵,王刚、杨仲武就是这支重骑兵的两名千夫长。

杨志和王禀引军秘密前往鸣条岗,鸣条岗在解州州治安邑县北面五十里外,东有中条山,西有稷王山,金军若想围城打援,最理想的战场就是鸣条岗,杨志需要判断的就是完颜杲会从东西哪一座山杀出来,先解决伏兵再杀奔安邑是最理想的结果。

第九百零八章 猜对了

为避免暴露自己的行踪,杨志的方法很简单,让李忠、周通各带着三百骑赶着大批拖着树枝的骡驴分路前往中条山、稷王山,再安排汾州的两千步兵押送大批假的粮草沿着官道前往中条山,自己的大军随后查看动静。只是魏定国的五百火兵躲在粮车里,每十人准备好一只装满芦苇引火之物的火车。

漫天灰尘因为李忠和周通的前进在雪地的树林里掀起,汾州军的炊烟飘在天空中清晰可见,杨志和王禀带着五百多骑在一个丘坡上观看各处的情况,这完全赌的就是运气和耐心,看金人是否会掉进杨志设计好的这个坑。

李忠那边方向首先发出了烟花,随后周通方向也发出了烟花,就在这时候,能听到地动山摇的动静,马蹄声忽趋清晰,数以千计的金军骑兵从前面的雪林内冲出来,差不多都是一骑双马,漫山遍野的往粮队冲去,一个个挥舞着箭矢,怪叫高呼,领头的将领高大魁梧,披肩的长发在疾驰中迎风飘舞,军旗上一只火红的飞彪。

王禀盯着杨志大笑道“总管,还被你猜对了!”

不用介绍,这面飞彪旗在河东、关中名声之大,可以说定北军上下无人不知道,是拔离速的旗号,现今完颜杲手下最出名的大将。杨志反而有愕然,完颜杲竟然没有来,是需要坐镇长安,还是另有原因。只是两军相遇勇者胜,哪怕完颜杲另有诡计,也是先击败拔离速再说。

拔离速带着五千骑兵,转眼就靠近了粮车,汾州兵和百姓四散逃跑,但是魏定国的手下早有准备,迎着冲锋的金军推出五十辆点着火的车辆,很有技巧地摆在官道当中;顿时迷烟四起,穿梭在其中的金军纷纷连人带马栽倒。杨志一声令下,身后号角一响,杨沂中和王守固两军就分头杀了出来,王禀带着本部人马前去布置阵地接应李忠。

拔离速大吃一惊,眼看着超过千骑倒在迷烟之下,上万定北军骑兵杀来断了后路,拔离速立即发出火箭信号求救,指挥金军翻身死战;拔离速心存侥幸的是手中都是百战精兵,速度和冲击力无可抵挡。可是和定北军的人马一对上,拔离速顿时傻了眼,对方竟然清一色的全部是长斧和大砍刀,不管是哪个方向厮杀起来,都仿佛面对一片刃墙。

金军的拐子马从未遭遇过如此窝心的打法,你再悍勇也没有办法,对方就是同归于尽,双方绞杀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金军就损失了两千骑,但是拔离速还是没有突围成功;数里外尘埃大作,疾驰而来的军队飘扬着金军的旗帜,乍看最少上万之众,但是拔离速的队伍相比,战马少了很多,基本上是一人一骑。

王禀心忖金军的主力大军终于杀到,心中大喜,他手下只有一半骑兵,最担心是与金军野战,但是现在金军要是想增援拔离速,只有强攻,正好对了自己神臂弓的胃口。王禀看准距离一声号令,箭矢如雨,出了步兵的神臂弓和弩箭,两千五百名骑兵也纷纷出手,金军转眼便倒下快两千骑,不得不收缩阵型后退。

只是拔离速又发出了火箭信号,增援的完颜鹘懒晓得以拔离速那种性格,这时候前面的战斗不知道惨烈到什么状态,于是下令再次发动进攻,不惜伤亡也要冲过去。完颜鹘懒又付出了三千骑的代价才杀到了定北军的面前,王禀举起长矛厉吼“全军出击,杀。”

除了神臂弓的步军后撤准备重设阵地,王禀手下的骑步军全部投入了战斗;金军伤亡近半,士气遭受到了重击,双方一时杀得难分难解。但是时间一长,金军还是占据了优势,王禀身边只剩下两千骑;就在这时候,战鼓声大作,王守固和杨沂中带头大声吶喊,定北军大队的骑兵席卷而来,拔离速的人头被高高挑起,定北军的情绪高涨至极点。

金军看见无不露出惊骇神色,完颜鹘懒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下令撤退;王禀狂喝道“金军败了!儿郎们,随我杀。”

二千多人个个奋不顾身,一路狂追出二十里,王禀、杨沂中等人再绕道另一侧,马秦、赵乙室正在和金军浴血搏杀;这一路竟然大部分是步军,两人在形式上并不吃亏,看见援军喜出望外,均晓得一定是其他金军已经完蛋了。战士吶喊声中,定北军势如破竹,金军溃不成军,四散逃命,完颜骨赧率领两千骑逃遁,降者多达四千多人。

让王禀气愤填膺的是,这支步军竟然全部是宋军的降军,杨志只能劝慰说“王将军,这种事以后越来越多,但是谁叫官府无能,你看,如果能够编入军中,就全部是你的手下,汾州军和那些民夫你也可以招募。”

骑兵中没有俘虏,混战中那些金军伤员全部被杀了,重新跑回来的汾州兵和民夫,杀人比杨志手下还快,王禀关心的战马,得知俘获战马六千多匹,王禀问杨志“能给我军多少?”

杨志很慷慨地说“战马分你一半,另外你再选五千套盔甲武器。”

王禀进入关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要不是考虑徐徽言的部下还需要补充,杨志不介意多给一点,连俘虏两万金军被自己歼灭,装备最不成问题;王禀心情好多了,杨志做事还是比较公道的,让自己选就是给自己的都是完整的盔甲,兵员、武器、战马都补充了,这次仗没有白打。

杨志没有急着进军,反而在鸣条岗就地扎营,杨志准备修整两天再进军,谁想金军撤退了,原来张三到了潞州,种师闵便发动了反攻,先是利用神臂弓吸引对方进攻;两千重骑兵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横扫金军,种师闵率领六千轻骑兵随后掩杀,完颜习矢损失了五千骑大败,种师闵趁机一路狂追攻下泽州,完颜活女担心三面受敌,索性退到黄河南岸。

第九百零九章 西寨渡口

定北军驻扎在黄河北岸,前来河东投奔的义军和宋军不少,五六天功夫,来的人足足有两万人;其中有几支是专门来投奔杨志的。一支是秦州的勤王军,为首的头领叫王燮,被金军打败后,带着手下几百人逃到了吕梁山,和吕梁山两个山寨的韦铨、孙谋一起一千六百多人;稷王山当地的百姓和土兵,在邵兴的号召下,竟然有两千多人前来投军。

最让杨志意外的一个叫梁兴的汉子,杨志不记得他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梁兴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不俗的人物,听邵兴介绍,在河中府一带相当有名气;梁兴带着三个人,在杨志大帐内问杨志“定北军讲忠义吗?”

杨沂中等人大怒,这纯粹就是来找死的,杨志示意没事,微微一笑说“忠义,在每个人心目中是不一样的,我们定北军忠于大宋,赵桓出卖云中、太原、河间、中山四府,就是对大宋的背叛,所以我们才会在太原另树一帜。现在汴梁竟然称臣,让金人来决定中原的未来,置中原百姓于不顾;我们从金军手中夺回城池,就是为了大义。”

王禀和徐徽言等人正好走在帐篷口,不由得都停住脚步,听两个人说下去;梁兴想了想问“为什么不北伐,趁金军南下之际攻占河北?”

杨志淡淡地说“北伐可以一蹴而就的,像现在这样,关中、河南都没有一点战斗力,我们贸然进入河北,恐怕连老巢都被金人占了。忠义两字不是像某些人放在嘴边就行的,打仗靠的是将士用命,每一场战斗消耗的都是百姓的人力物力;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一步步推进。首先要恢复关中,然后稳固两淮后打过黄河,稳固河南以后攻占河北;云中可以不断地对幽州施压,牵制兵力。”

梁兴笑道“岂不是同样嘴上说说,没有保证。”

杨志望着梁兴说“这是对将士和百姓负责,不能为了留名青史就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一个国家地域多少取决于人口和控制力,人口是一个国家国力的关键,战国那么热闹,局限在陕西、河北、山东等地,其实还不就是因为七国加在一起人口只有五百万;汉朝封狼居胥,但是后来就连长安都是胡人居住之地,就是因为三国战乱人口锐减。

定北军现在总共才多少人,要是一下子打光了,靠什么来补充,靠你们这样一根筋的义军,还是关中、河南那些不堪一击的军队?编练军队、积蓄粮草都需要时间,我不指望你会来投奔我们,但是我希望你考虑一下那些跟随你的百姓,不能因为他们信任你,你就让他们毫无作用地去送死。”

梁兴沉思片刻问“金军下一步会如何?”

杨志把梁兴带到地图前,在河南范围画了一个圈说“金人南下,一下子定然不愿占据汴梁,因为中原人口太多,女真等族的人要是一下子散开,肯定会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被汉人同化,这对于刚刚崛起的女真族是不可接受,他们连契丹族都担心,何况汉人。因为控制力的问题,金人目前只能局限于河北,高明一点就是让江淮河南始终陷入战乱之中,方便他们日后一点点蚕食。

如果这样,莫过于扶持一个听话的政权,让汉人自我消耗实力;这个问题对我们大宋同样存在,我们要立足当地,不能指望江南能源源不断送来物资,江南不可能长期支持战争,越往北越会拉长运输的线路。如果想恢复燕云,我们就要在关中,在河南,在河北,与金人反复争夺,不管输赢,不管城池得失,就是要打下去,一直打到金人退出河北。”

王燮、杨沂中等人听得热血沸腾,梁兴回头望望三人,四个人给杨志下跪道“梁兴、赵云、李进、乔握坚拜见将军。”

杨志将四人搀起来说“欢迎你们加入定北军,你们是愿意征战天下,还是只是想保卫家乡?”

前来投奔的义军大部分都是想留在河东,或者跟随定北军打进关中谋取个一官半职,真正有志向征战天下的并不多,到目前为止只有王燮等少数几个人愿意一心一意跟着定北军去各地,梁兴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说“征战天下,收复河北。”

王禀和徐徽言在一旁沉默良久,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杨志的眼光和气度,为了一个手下算是煞费苦心。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进大帐,王禀拱手道“杨总管,听斥候来报,完颜杲亲自率领马步军四万人在对岸集中,应该是准备打过黄河来。”

现在黄河还没有解冻,马步军随身能过来,杨志问道“能确定完颜杲从哪里渡河吗?”

“西寨渡口。”完颜杲指挥大军堂堂正正而来,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杨志点点头说“请种师闵将军防备华阴那边的金军偷袭,将延州运来的脂水和这几天打造的投石车运到西寨对岸埋伏好,我们无力阻拦,但最起码要给完颜杲送上一份大礼。”

杨志明处只是安排脂水在冰面燃烧和投石车准备巨石,暗地里让魏定国、单廷圭和黄河帮帮主明赤松带着手下,在冰面上凿了上千个小孔;现在已经不下雪了,只是天气还有些寒冷,虽然黄河上的冰层没有融化,但是也不会继续结冰,钻了空的冰层行人走路没有问题,大队骑兵过河就不知道了。。

完颜杲四万大军席卷而来,一万多骑兵正好通过凿孔的冰层,当脂水在冰面燃烧,投石车将数以百计的巨石投到冰面上,前锋已经冲上岸的金军立即发现不妙;河面上竟然出现了冰块碎裂坍塌的现象,原本如雷的蹄声变成自己敲响的丧钟,金军迅速分成两群,一群继续向北岸冲锋,一群仓皇返回。

完颜活女被手下硬拽着逃回南岸,只看见两千多骑跌入了黄河中,一千多骑在北岸被定北军用神臂弓和骑兵屠杀。

第九百一十章 改装的盔甲

杨志把梁兴带到地图前,在河南范围画了一个圈说“金人南下,一下子定然不愿占据汴梁,因为中原人口太多,女真等族的人要是一下子散开,肯定会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被汉人同化,这对于刚刚崛起的女真族是不可接受,他们连契丹族都担心,何况汉人。因为控制力的问题,金人目前只能局限于河北,高明一点就是让江淮河南始终陷入战乱之中,方便他们日后一点点蚕食。

如果这样,莫过于扶持一个听话的政权,让我们自己消耗实力;这个问题对我们大宋同样存在,我们要立足当地,不能指望江南能源源不断送来物资,江南不可能长期支持战争,越往北越会拉长运输的线路。如果想恢复燕云,我们就要在关中,在河南,在河北,与金人反复争夺,不管输赢,不管城池得失,就是要打下去,一直打到金人退出河北。”

王燮、杨沂中等人听得热血沸腾,梁兴回头望望三人,四个人给杨志下跪道“梁兴、赵云、李进、乔握坚拜见将军。”

杨志将四人搀起来说“欢迎你们加入定北军,你们是愿意收复河北,还是只是想保卫家乡?”

前来投奔的义军大部分都是想留在河东,或者跟随定北军打进关中谋取个一官半职,真正有志向去收复河北的人并不多,到目前为止只有王燮等少数几个人愿意一心一意跟着定北军去各地,梁兴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说“收复河北。”

王禀和徐徽言在一旁沉默良久,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杨志的眼光和气度,为了一个手下算是煞费苦心。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进大帐,王禀拱手道“杨总管,听斥候来报,完颜杲亲自率领马步军四万人在对岸集中,应该是准备打过黄河来。”

现在黄河还没有解冻,马步军随身能过来,杨志问道“能确定完颜杲从哪里渡河吗?”

“西寨渡口。”完颜杲指挥大军堂堂正正而来,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杨志点点头说“请种师闵将军防备华阴那边的金军偷袭,将延州运来的脂水和这几天打造的投石车运到西寨对岸埋伏好,我们无力阻拦,但最起码要给完颜杲送上一份大礼。”

杨志明处只是安排脂水在冰面燃烧和投石车准备巨石,暗地里让魏定国、单廷圭和黄河帮帮主明赤松带着手下,在冰面上凿了上千个小孔;现在已经不下雪了,只是天气还有些寒冷,虽然黄河上的冰层没有融化,但是也不会继续结冰,钻了空的冰层行人走路没有问题,大队骑兵过河就不知道了。

完颜杲四万大军席卷而来,一万多骑兵正好通过凿孔的冰层,当脂水在冰面燃烧,投石车将数以百计的巨石投到冰面上,前锋已经冲上岸的金军立即发现不妙;河面上竟然出现了冰块碎裂坍塌的现象,原本如雷的蹄声变成自己敲响的丧钟,金军迅速分成两群,一群继续向北岸冲锋,一群仓皇返回。

完颜活女被手下硬拽着逃回南岸,只看见两千多骑跌入了黄河中,一千多骑在北岸被定北军用神臂弓和骑兵屠杀。完颜活女心如刀绞,这些都是跟随他从幽州南下的将士,其中一部分人甚至是完颜部落的勇士,就这样被对方坑了。

完颜杲还是从另一处黄河冰层上杀到了河北,一面等着完颜活女绕道过来会合,一面心惊于战况,四千骑兵就这样损失在过河的一个环节上,杨志用兵还真是狡诈。完颜杲命完颜赛里、完颜斡论等两千骑为前锋,讹哥金、阿骨统帅两万步军,阿卢补、完颜谋里跟随自己指挥一万女真铁骑。

杨志命杨仲武、王刚率领两千骑,前去迎战,双方在解州城西南遭遇,完颜斡论在混战中被王刚一刀砍死,完颜赛里抵挡不住,败退而归;完颜杲得知倒吸一口凉气,杨志这就是要在军前夺威,经过渡河一战和双方先锋军的厮杀,定北军的士气提高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而自己一边的士气开始下落,尤其两万步军,大部分是宋军的降军,随时都可能崩盘。

不过在完颜活女六千骑赶到,完颜杲还是决定一战,杨志观看了徐徽言的军队,决定出城迎战,命徐徽言负责前面的叠阵四千弓弩手,最前排是七百张神臂弩,进行远程攻击;第二排是八百强弩,进行中程攻击;第三排是两千强弓,进行中、近程攻击,魏定国和单廷圭的一千步军,就混在弓弩手之中。

战阵的最前方是拒马,缓解敌军的冲击力,拒马后面是三千长枪兵,对冲过拒马的敌兵进行格杀;张三,杨沂中各率八千骑作为两翼,杨仲武、王刚和王禀加在一起六千骑作为中军;其余各部都留在城里,有宗泽指挥。不是杨志不相信王禀,而是因为徐徽言的这支军队从晋宁军打到平阳、解州,和金军有数次血战的经验,只要徐徽言在,就不会出现崩盘的情况。

完颜杲大军一出现,就是骑兵冲阵,重骑兵在中间,两骑相连的拐子马在两侧,阵容散开来吗,真有点铺天盖地的感觉;骑兵熟练地推进,给人的感觉不是一万八千骑,而是最起码有三万骑以上的感觉。两万步军同样分成三队,跟在骑兵后面推进,完颜杲唯一可惜的就是神臂弓,宋军不管那支部队使用神臂弓的都是精兵,哪怕主将投降,下面的军官战士也多是把神臂弓毁掉,所以横扫几十万宋军,缴获的神臂弓不到四百张,全部留在了渭南。

徐徽言在望远镜看见,就松了口气,女真中路六千骑全是重骑兵,但是穿的都是宋军的步人甲,应该是西军丢下来,被金军就地取材;但是步军甲和骑兵甲不一样,重在头盔,对于大腿的防护是绝对不够的。徐徽言对弓弩手下令,对金军的重骑兵主要是射战马。

第九百一十一章 赵楷手谕

金军嗷嗷直叫,一往无前地冲进射程,丝毫不担心宋军的防御;徐徽言一声令下,神臂弓立刻开始射击,金军一边进攻一边射击,金军伤亡千骑,便已经冲到能和神臂弓对射的距离。定北军后面的弩兵立即射击,协助神臂弓压制对方;完颜谋里混在第三队重骑兵中,看见前面两队损失差不多,自己也到了冲锋的距离,一声怒吼,举起狼牙棒,催动战马加速。

完颜谋里的战术就是在最短的时间越过箭矢阵,然后在定北军中大开杀戒,陕西的西军也用过神臂弓的防守,但是在完颜谋里的冲击下,无一例外地被打垮。随着完颜谋里的动作,第三队重骑兵全部加快了速度,就像一道闪电,忽然出现在战场上。

金军突然加速让徐徽言一惊,这么短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在做调整,但是杨志的一千人动了,单廷圭、项充手下五百标枪兵直接掷出了标枪,正好封死了神臂弓前面的空间;魏定国、曹正和五百火器兵点燃了霹雳雷,两百名战士分成两队,直接冲出阵去。标枪和霹雳雷的爆炸锁死了重骑兵冲锋的角度,顿时人仰马翻,就连后面的战马都一下子不听主人的使唤。

弩兵抓紧时间射击,为神臂弓争取时间,等金军再次重整旗鼓杀上来,单廷圭、魏定国再次指挥不下出击,两轮厮杀,五百火器兵损失大半,但是金军的重骑兵伤亡超过四千,如果不是两边拐子马已经出动,完颜谋里震惊之下,都准备撤军了。此刻,完颜谋里的身份已经暴露无疑,站在徐徽言身边的宣赞早就混入弓弩手之中,对准完颜谋里,连射三箭。

完颜谋里虽然发现得及时,身手了得,拨打之时仍然被宣赞一箭射中左眼,当场昏过去,左右偏将急忙护着完颜谋里撤退;金军士气大减,魏定国、单廷圭忽然在人群跃起,两人双手四个霹雳雷狠狠砸向完颜谋里四周,惊天的爆炸中,完颜谋里的六名护旗兵非死即伤,大旗化作几截碎片。

金军重骑兵瞬间崩溃,在定北军如雨的箭矢下纷纷拨马逃回;杨志一声令下,中路六千骑兵当场杀出阵去,越过叠阵,直接朝金军杀过去;两边的阿卢补、完颜活女面对张三、杨沂中的大斧兵,拐子马并不占便宜,差不多就是一对一的死亡,见中路重骑兵,兵败宋军杀出,顿时大惊失色,怎奈张三、杨沂中都下达了全军推进的命令,死死缠住两军。

完颜杲点头道“厮杀百战,今日才算遇见对手,全军突击。”

完颜杲挥舞着长矛,催动坐下乌骓马,战袍迎风飞扬,亲自率领压阵的一千亲兵纵马出击,命令正在撤退的不到两千金国骑兵翻身厮杀;只是双方骑兵一接近,让完颜杲吃惊的是,正面定北军骑兵中竟然有两千重骑兵,盔甲是西夏鹞子军的盔甲。王刚一人一骑冲在前面,掌中镔铁刀锐不可当,连续砍死十四名金兵,后面两千骑呐喊声震天;双方士气、装备、体力、人数上有着差距,转眼间金军就支持不住。

定北军人数本来就多于对手,完颜杲大旗所在,成为杨志、王禀的攻击目标;定北军骑兵一浪接着一浪往前冲,杨志的龙雀刀所向披靡,刀气纵横自如,不少敌军还未近身,已经落马毙命;杨志身后的敖德、武松、梁兴等人都是左冲右撞,晓得这一次机会难得,只要杀死完颜杲,关中几十万大军的仇就算报了。

完颜杲看见定北军越战越勇,斥候在山坡上放出信号,解州宋军出动了两万步军加入战斗,完颜杲情绪立即恢复过来,此刻不是玩命的时候,恶狠狠盯着越来越近的杨志,下达了撤退的任命。完颜杲大旗一动,完颜活女等人纷纷撤退,杨志大笑道“谁能斩下完颜杲项上人头,赏黄金千两。“

杨志的声音散布得很远,看着金军的大旗撤退,定北军战鼓狂响,喊杀震天,金军被冲得七零八落;完颜杲没有估计错,两万步军只能用崩盘来说,他还没有逃到步军前面,步军已经四散逃去,讹哥金、阿骨带着两百骑砍杀喝止,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听。

定北军漫山遍野地斩杀,这一战斩杀七千多金国骑兵,俘获了一万五千多人,不过俘虏差不多都是宋军降军,让杨志等人并没有多少喜悦感。宗泽设宴招待众将,开怀畅饮道“今生以此战最为高兴。”

徐徽言点头说“伤亡超过五成还继续进攻,果然是劲旅,若不是魏定国、宣赞等人死战,叠阵差一点抵挡不住,天佑大宋,天佑定北军。”

宗泽拿出赵楷的手谕说“王爷有令,若是击败完颜杲,我就回去,留杨志在这里负责全局。我就带本部人马和前两天投奔的人中一万新军走,你们各部也在这里面补充,俘虏另外看着办吧。”

在宗泽眼里,投奔定北军的人和俘虏哪怕原来都是西军或者关中的厢军,但是忠诚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宗泽带到赵楷身边的,自然是要忠诚度高的士兵。杨志决定让张三、王守固率领一万刚补充齐的骑兵回金城,留下杨沂中、赵乙室一万老兵在河中府;在人员调动上,杨志拜托宗泽,以张三替换韩滔,再调吕颐浩、张横过来,然后通知关中书院派人来协助自己。

宗泽明白杨志是为了进关中做准备,需要熟悉当地的将领和水军;一口答应;不过杨志还是专门和宗泽、张三谈了一次,就是应州必要时可以交给韩世忠,张三将金城的产业转移到太原以后,可以和岳飞各执掌半路。张三明白杨志的意思,笑道“等你占领关中,我可以到陕西六路来当官。”

宗泽微笑“杨志你放心,小小的一个关中,这才哪到哪,你将来必定是灭国之将。”

第九百一十二章 撤军

宗泽看得出来,杨志是聪明人,每一步都做得很小心,将资产转移到太原,一个是为了安全,另外就是让赵楷放心。不过赵楷志在江山,关中不过是又一个河东,离赵楷的目标还远得很;杨志和张三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禀来找宗泽,要那一万多降军,一则他是西军老将,能够震慑这些人,其次他不像徐徽言,徐徽言已经拥有数万人马,现在向杨志学习,只希望练出精兵,对人数已经不再需要了。杨志更不用说,张三一万骑虽然马上要走了,但杨志以王變、梁兴、邵兴、明赤松等部在河中府建立四营,转眼就是一万多人,并且都是心甘情愿投奔杨志的人。

王禀没有办法,后面在关中还有一系列的战斗,只能将就着将军队先建立起来;宗泽答应了王禀,但是武器、战马这些分配上,宗泽只能先打招呼:“王将军,这一万多人的装备,恐怕你自己要多烦神。”

杨志和徐徽言的军中也需要装备,况且各军缴获的装备都已经给了各自的新军,宗泽也没办法让他们拿出来;王禀唯有苦笑,加上杨志在上次战斗中给的,手中只有六千套盔甲,差了整整一半。不过徐徽言手下还有两万多人没有盔甲,杨志的一万多新军也只补充了五千套,王禀没办法挑剔。

宗泽还是等杨志打下蒲州以后才走的,金军全部退到黄河南岸,蒲州只剩下千余降军,看见张三万骑到了城下很干脆地投降了;蒲州是河中府的州治,和河中府最大的一座城池,拿下蒲州,为定北军在河中的战斗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完颜杲回到渭南,正在整顿人马,金太宗吴乞买的密使高庆裔到了,高庆裔在中军帐内安慰了众人几句,宣读了吴乞买嘉奖三军的诏书;等众将全部退出去,只剩下完颜杲和完颜活女父子,高庆裔才换了一副表情告诉两人,完颜阿骨打死了。

完颜杲大吃一惊,紧张之下脱口问了一句:“二哥怎么死的?”

都是完颜劾里钵的儿子,完颜阿骨打排行老二,吴乞买排行老四,完颜杲排行老五;完颜杲晓得二哥和四哥在对待大宋问题上的不对付,完颜阿骨打的闭关修行有问题,但是完颜杲支持吴乞买的国策,所以有些事视而不见。但是阿骨打要不是正常死亡,那么完颜族就可能面临内战的风险,兄位弟继没问题,但要是杀父之仇,完颜杲不敢保证完颜宗辅等人不会出乱子。

高庆裔面不改色地说:“听说老神仙南下,国主缺少指点的人,练功出了岔子。”

高庆裔现在心里比谁都苦,一般的钦差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连手下都是财源滚滚;可是自己这一次,能够完好无缺地回去就是谢天谢地了。明明是他们完颜族的家事,吴乞买非要摆出一副国事的样子,关键是自己一个外人,说什么完颜家族的人也不会相信,弄不好还会被当作出气筒。

完颜杲没办法去推敲高庆裔话里的真假,只好按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问道:“四哥现在打算怎么办?”

高庆裔摆低姿态说:“国主希望尽快在汴梁建立听命大金的政权,然后撤军,全部撤军。”

完颜杲心里清楚,吴乞买既然专门派人来通知,黄龙府那边的情况肯定不会象表面那么简单,完颜杲看着高庆裔的无奈,忽然明白是什么难题。阿骨打一死,不管死因是什么,日后有没有后遗症,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就要放出来,原来说两人陪着阿骨打,现在再限制自由完颜部内部也摆不平。

一旦这两位掌握兵权,哪怕不掌握兵权,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算两人直接投奔定北军,说几句阿骨打是被吴乞买害死的谣言,对于金国来说也是承受不起。留在幽州的都是吴乞买的心腹,对于这兄弟俩说话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现在吴乞买需要前线这些保持中立的将领去说服两人,所以退军是当务之急。

大军回到幽州,最起码阿骨打的儿子们可以置于吴乞买的眼皮子底下,不怕出身什么风吹草动;完颜杲明白,既然撤军迫在眉睫,留下任何人都不是杨志的对手,索性退得彻底一点。完颜杲和高庆裔商议后,决定了两条撤军路线,一条南下,到颖昌府等地掠夺人口物资北返;一条直接出潼关过黄河,扫荡卫总、孟州等地直接回河北。

完颜习矢一路跑进来,递过一份战报说:“定北军已经打到河南,王坪攻占相州等地,王彦进攻卫州,杨进进攻汝州,王善进攻颖州,牛皋、种彬在唐州呼应,定北军一口气打下四个州,宣布梁寻出任河南安抚使。听说宗辅要张邦昌做皇帝,老头满地打滚不敢答应。”

完颜活女插话说:“我们要撤军了。”

撤军?不是准备雄踞关中吗?完颜习矢可是知道完颜杲一直打算在投降的大宋秦凤路经略使李复和永兴军路总管傅亮之间选一个负责人,怎么突然就要撤军了。完颜习矢看看高庆裔,又看看完颜杲。

完颜杲摇头说:“不要瞎猜了,你二伯去世了,将士思归;跟随我们杀入河南的五万人差不多已经换了一半,除了我的一万人马,其余的七万人差不多都是投降的宋军,若是我们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相持或者出现败仗,出现什么情况就不可预料。中原太大了,老神仙的说法是对的,我们一口吞不下来,所以宗辅他们才想让张邦昌做皇帝。”

完颜活女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完颜杲说:“根据汴梁的谈判结果,决定是否撤军,现在在关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像张邦昌的人,留守在洛阳的高世由也被宋军杀的,我不想李复和傅亮死。火女,从总体上来说,我们达到了目的,定北军越强,中原就越没办法形成一块整体,赵桓已经按我们要求又写了一封诏书给赵构,宗辅的意思就是等赵构登基就撤军。”

第九百一十三章 汴梁之变

完颜活女明白了,赵构最有可能在大宋的南京应天府登基,到时候,应天府、汴梁、太原三足鼎立,根本没有一个能挡住金国的全力一击;完颜活女想想不甘心问了一句“何不调集宗辅等各路人马,全力攻打太原?”

高庆裔苦涩地说“现在的军队可不是刚出征时候的军队,汴梁那些南下的将士都变成了骄兵悍将,眼下哪一个不是金银满驮,一个百夫长的钱财都需要十几个人搬运,一个士兵都要抓两三个民夫搬运自己东西。好在宋军被打怕了,要是换做定北军,完颜宗辅自己都说信心不足;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把关中的物资运到河北,正好一批批把这些军队调到北方,让他们各自抓些女人带走。”

啊,汴梁那边都是这幅样子,完颜活女插话说“我们要撤军了。”

撤军?不是准备雄踞关中吗?完颜习矢和完颜活女顿时感觉自己亏了,互相看看,眼巴巴地望向完颜杲;完颜杲挥挥手说“高大人是朝廷钦差,没听见高大人说要撤军吗,还不去准备,给你们两天时间,让将士们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好,然后我们说撤退方案。”

从渭南到长安,顿时鸡飞狗跳,满耳是哭泣之声;同样,汴梁那边的感受也不好,就在群臣上书请张邦昌登基的那天,定北军攻占了颖昌府的府治许州,狠狠地给大宋束手就擒的皇族和还在奔走的群臣一记耳光,也把张邦昌吓得半死,坐在龙椅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一个月的经历恍然如梦。

宋钦宗到金营二十天金太宗吴乞买终于下了废立皇帝的诏书,不同意的大宋吏部侍郎李若水骂不绝口,被完颜阇母的手下杀死。金兵又抓去了皇后、诸王、妃子公主,孙傅藏匿太子五天后,跟随太子赵谌去了金营。而梅执礼与吴革等人拯救宋钦宗的计划也因范琼出卖而失败,为首的梅执礼、赵昉、吴革等人全部被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完颜阇母、完颜宗辅册封张邦昌为皇帝,国号大楚;张邦昌知道这个龙椅不好坐,满殿的大臣都持激烈的反对态度,两榜状元秦桧等人直接被金军抓了起来,最后还是在金军的刀枪下,大部分官员才签署了拥立张邦昌的文书。

今天,张邦昌奉使还阙,文武百官迎于南薰门,数万百姓沿街观看,谁知道在大殿中坐下,送来的第一份邸报就是定北军的捷报。张邦昌望着王云,哭笑不得地问“谁的意思?”

王云无奈地说“完颜宗辅元帅,他说现在的局势很混乱,要我们搞清楚,金军是在帮助我们,如果我们首鼠两端,那么最后很可能就是定北军祭旗的头颅。另外完颜阇母元帅还说,能把你放回来,就能把你再次抓回去,现在大宋亡了,你也不是宰相了。”

大殿上一片沉寂,完颜宗辅和完颜阇母很显然看穿了张邦昌的用心,现在就是明火执仗的威胁,你必须听我们的,按我们准备好的剧本来表演,否则,不管哪一种结果,你都是一个死字。张邦昌无力地挥挥手说“散了吧,再议。”

张邦昌想了一夜,第二天就卧病不起,完颜阇母立即让宋钦宗手下的翰林承旨吴开、翰林学士莫俦送来文书,如果三日内张邦昌没有登基,便准备屠城,一时间满城慌乱。吏部尚书王时雍、开封府尹徐秉哲、京城四壁都巡检使范琼都出面劝说张邦昌,徐秉哲问张邦昌“宰相在金营一年多不死,今日要死,是准备要一城人陪葬吗?”

徐秉哲这话问得很毒,把张邦昌的脸打得啪啪直响,张邦昌要是想为大宋尽忠,一年多时间在金营,从汴梁到幽州,又从幽州到汴梁,金人没有怎样看管,张邦昌有的是寻死的机会;现在金人要他做皇帝,张邦昌却要寻死,不外乎就是需要一个台阶,现在台阶也有了,要是还不愿意,难道真的是想一城人死吗?

徐秉哲也是没有办法,他和张邦昌一样,已经没有了退路,在徐秉哲眼里,张邦昌就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看张邦昌老奸巨猾,依旧低头不语,王时雍斟酌着说道“可以和金人提条件,不毁赵氏陵庙、罢括汴梁城的金银、存留汴梁的楼橹、借汴京三年、请金军撤军、张相降号称帝、允许我们借金军的金银犒赏三军,凡七事,金军若是答应,张相就勉为其难,要是金军不答应,就按张相意思,大不了玉石俱焚。”

张邦昌听了很是满意,按照他对金人的了解,完颜阇母、完颜宗辅应该不会答应,自己有理由再拖下去。谁知道完颜阇母等人现在都为自己搜刮的金银感觉头疼,军队不可能无限制地带着物资走,万一遇到敌军就很难打仗了;吴开跑来一说,完颜阇母全部答应了,甚至找了原来的两位户部侍郎,连借给张邦昌多少金银都核定下来。

张邦昌感觉到了完颜阇母浓浓的杀机,不敢再玩火,在第三天终于登基,任命吏部尚书王时雍权领尚书门下省事、开封尹徐秉哲权领中书省枢密院事、翰林承旨吴开权尚书左丞相、翰林学士莫俦权尚书右丞相、前签书枢密院李回权枢密院、观察使左言权殿前司公事、范琼权四厢指挥使、大理卿周懿文权开封府。

完颜宗辅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想到完颜杲在蒲州兵败,完颜宗辅总觉得心里跟扎了一根刺一样,找到不错和尚,问出自己琢磨了很长时间的一个想法“能不能安排高手刺杀赵楷、杨志?”

不错和尚心里冷笑,你们金人不想兑现承诺帮助自己就算了,打打杀杀还要自己去拼命,天下好事都被你们占全了;不过不错和尚表面上还是一片焦虑说“杨志、赵楷身边高手如云,我手下这两年高手损失殆尽,就算我亲自到场,也不是杨志和天心大师的对手,要不然把帐中高手交给我,我亲自去一趟。”

第896章 金营混乱

完颜宗辅晓得自己这次违背父亲的意思,彻底得罪了李士宁师徒,现在不错和尚已经开始往一个官吏的角度发展,对于江湖和黑暗世界里的事情越来越没有兴趣,给自己看见的焦虑不过是一种假象。完颜宗辅微微一笑说“不错师叔,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个晚辈不能指挥你?”

“哪里,元帅严重了。”不错和尚自然晓得完颜阿骨打死了,自己在金国已经很难翻身,什么凌云壮志,恐怕都将化作泡影;不错和尚态度和蔼地说“河北那边驿站传来的消息元帅也看见了,一批高手对双龙会的成员展开袭击,不到一个月,死了五十多个投奔我的江湖名宿,当地官府和在河东的探子根本查不出来是什么人出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有新的对手出现了。”

完颜宗辅知道这件事,那些江湖名宿是金军在河北的一些合作者,他们被杀以后,刚刚建立起来的薄弱秩序立刻崩溃,反抗金军的义军再次席卷而起,就连洺州和沧州这样的大城都受到了大股军队的袭击。完颜宗辅咬着牙说“能做这件事的只有河东那些人,所以我们要以牙还牙,我给你人,你来制定计划,一定要成功。”

不错和尚答应了,心里却在琢磨,你只要给我人,我不就制定计划吗?绝不会去以身犯险。完颜宗辅自然不会把自己身边的高手交给不错和尚,想了想决定派奚族大祭司夏侯长青去太原下毒;完颜宗翰被捕前曾经给夏侯长青下过刺杀杨志的命令,但是飞天蜈蚣王懒鲮的死和金城谍报网的失败,夏侯长青只能狼狈不堪地逃出来。

完颜宗辅派人去喊夏侯长青,没想到去的人慌慌张张跑回来,语无伦次地说夏侯长青师徒两人死了,宋朝的京畿四壁防御使刘韐被救走了。完颜宗辅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得寒气从尾椎骨一路上窜到后脑勺,夏侯长青的武功不弱,用毒更是出神入化,对方刺客能够这样在金军大营出入自由,杀人于无声无息之中,要是对自己下手,自己的性命岂不是危险万分。

不错和尚大喜过望,他早就想暗地里害害这些让自己没有前途的人,只不过在金军的监视下不能采取手段,现在有了这一出,日后做出什么事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不错和尚面色严肃地说“刺客一定是高手,我马上去追查。”

不错和尚闻讯亲自带人查看,发现夏侯长青身上的毒药都没有了,急忙让人去粮食和井水里检查,好在没有发现异常;第二天一早才发现,刺客把毒药投在马料里,足足毒死了两千多匹战马。完颜阇母看着那些战马,回头问完颜宗辅“老神仙不在?”

完颜宗辅点头说“老神仙在后面的小寨里闭关,昨夜都没有出来。”

完颜阇母只是怕李士宁师徒装神弄鬼,确定与自家人没关系,完颜阇母立即提醒侄子“如果是宋人出手,你我都要小心注意,身边十二个时辰不能离开高手,老神仙说过,真正的绝顶人物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能给对方机会。”

完颜宗辅连连点头,彻底绝了去刺杀杨志的心思,让手下金军加紧巡逻,不得再轻敌,避免在撤军前再出现这样打击士气的事情发生。

两匹快马在朝着蒲州而去,一匹马上坐着邓乞丐,另一匹马上,丘半江抱着不省人事的刘韐;两骑到了一个山坳,邓乞丐勒住缰绳说“歇歇,让马吃点草料。”

丘半江抱着刘韐下马,看看周围的环境笑道“巢泷还真的藏私,有这么个好地方从来不说。”

现在天气依旧寒冷,但是在这个山坳的一角,有个天然的山窟,窟洞并不深,但是在窟洞下面,有着一片稀稀落落的枯草地;邓乞丐洒了一袋燕麦在草地上,让两匹马自己吃草料。丘半江把刘韐放到平坦的地上,解开穴道。

刘韐醒来看看四周,诧异地说了声“我怎么没死。”

“你死不掉,正好我们去金营杀人,顺便把你救了出来。”丘半江递过装酒的皮囊;刘韐看见丘半江顿时崩了起来“丘半江,你可是武林顶尖的高手,你去,去金营把皇帝救出来。”

丘半江看刘韐没有接皮囊的意思,自己喝了一大口酒,暖暖身子说“没那个本事,你是走运,金人看你绝食自杀,没有人看管你。钦宗身边有十几个高手,不要说我,就是周侗也没办法把人救出来;我们原本是得知李士宁闭关,想进去刺杀不错和尚,结果只杀了用毒的夏侯长青。刘大人,你要是演悲情戏,我和邓乞丐等会就拍拍屁股走人,你要是心想大宋,就和我们去河东,留的有用之身,和金人干到底。”

“可是。”刘韐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谁不知道郓王是为了太原那些地方不割让,才自愿出籍的,他一个皇子都不在乎身份,你在乎什么?”邓乞丐打开一包酱肉,分作三份“大宋不是某个人的,太上皇还在润州,你在金营的举动就是犯傻,不,应该说你去金营开始就是犯傻,汴梁的大部分官员都在犯傻。汴梁守不住,去润州去太原都行啊,又不是老百姓,留在汴梁不是死就是投降,没有第三种结果。”

寒风吹来,还是一种刺骨的冷,刘韐接过酱肉,呆了半天,苦涩地说“我们不是犯傻,是入了魔障,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不错和尚晓得金军撤军在即,现在完颜宗辅整天看着张邦昌表演,根本没有时间管他,不错和尚正好加紧时间要汴梁各大钱庄交出北方的账本和签印,这个举动比金人要钱还要恶劣,自然被各家抵制;直到其中两家钱庄的老板被不错和尚直接指挥金军抓走,这一场插曲才以不错和尚希望的结局落幕。

第897章 动了心思

蔡随天其实在五天前就赶到了润州,可是汴梁的情况不明,没有人愿意接见蔡随天,郭仲荀等人能让蔡随天这个定北军使者大摇大摆地在润州活动,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足了面子。蔡随天一直等到今天才见到了赵野,感觉是个不错的兆头,汴梁的形势很可能在向着杨志预料的情况发展。

赵野已经被宋钦宗赵桓连降数职,再也不是呼风唤雨的宰相,目前提举嵩山崇福宫,说白了就是管编好一点;好在北方战事激烈,宋徽宗得以把赵楷留在润州,随着听说宋钦宗去了金营,赵野的一颗心才逐渐安慰下来。赵野望着蔡随天,漫不经心看着蔡随天带来的礼物问“郓王有什么话?”

蔡随天听赵野这么称呼赵楷心中有了底,宋钦宗都已经宣布退位,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会为之不齿;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天下第一坚城和几十万大军,竟然连一个月都没守到,宋钦宗只能说失败。蔡随天递过赵楷的两封信,朗声说“郓王说了,赵相不会弃太上皇而去,希望赵相提议请太上皇复位,定北军可以为后援。”

好大的口气,随着定北军打出了气势,赵楷的信心显然也在水涨船高;赵野接过信,小心翼翼的看起来。一封信是给赵野本人的,赵楷说得很客气,希望赵野看在中原父老的份上,担起责任,劝说宋徽宗复位;另一封是给宋徽宗的,赵楷特地没有封口,让赵野可以先看,同样是劝说的话,但是劝说的重点在赵家的江山社稷上。

赵楷在两封信中,都没有提在汴梁的大哥赵桓,很显然,在赵楷的眼里,赵桓的下场是注定了,一个进入金营当俘虏的皇帝还能怎样。赵野看完信,严肃地问“郓王此次应该不会善了,但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要知道现在汪伯彦等人希望康王登基,据说皇上让曹辅送出了药丸,给了康王继位的圣旨。”

赵野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蔡随天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钦宗在金营中送出来的所谓圣旨怎么能当真,金军看管那么严格,怎么会有如此疏漏;就算是真的,也是金人故意放水,康王打算以此登基,就说明康王是金人希望的继位者,和张邦昌本质上没有多大的区别。太上皇是钦宗和康王的父亲,江山本就是太上皇的,太上皇还在,钦宗既然不想当皇帝就算了,有什么权利指定接班人。”

赵野摇着头说“现在太上皇已经不想见任何人了。”

这些天跑到润州的官员如过江之鲫,随便在大街上抓十个人,恐怕有五六个挂着官职的;宋徽宗为了避嫌,谁也不见。蔡随天自然晓得这样的情况,点了一句“赵相可以和景王商议。”

在润州还是有几个王子的,景王赵杞、祁王赵模、陈国公赵机,宋徽宗其他人不见,这时候不会不见儿子,毕竟汴梁的局势千变万化,随时要找人商量。祁王赵模、陈国公赵机年纪还小,真正能起作用的就是景王赵杞,在宋徽宗复出的这件事上,景王赵杞和赵楷的意见应该是一致的。

在赵野的帮助下,蔡随天还是见到了赵杞,赵杞身边就是宋公明;蔡随天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就是把赵楷的信交给赵杞,说定北军希望太上皇出来振臂一呼。赵杞和宋公明商议过,三哥赵楷是绝不会离开太原的,所以父亲重新做皇帝,在朝廷上呼风唤雨的必定是自己;赵杞听蔡随天说完,立即慷慨激昂地表达了同样的想法。

蔡随天和宋公明都一脸激动地附和,景王赵杞表演完开场白后,才让人给蔡随天上茶问道“三哥还好吗?”

“好。”蔡随天微笑着说“王爷一直挂念着殿下,这次下官前来,王爷还特地下官来拜见殿下,给您带来一份礼物。”

礼物成双,一套西夏的瘊子甲和一匹龟兹青鬃马;宋公明颔首道“难为蔡大人了,从太原到润州如入无人之地,带着这么多东西都安然到达。定北军气势如虹,景王殿下也十分高兴,蔡大人,赵大人已经说了,除了信,还有什么?”

宋公明问的自然是景王赵杞的好处,蔡随天淡淡一笑说“王爷志在收复河北,估计这几年无法回到江南,拜托景王殿下照顾太上皇的身体,在膝下尽孝。”

宋公明唏嘘道“郓王名播天下,果然以江山社稷为重,我相信定北军一定能收复河北,打到幽州城下;润州方面,既然郓王有此嘱托,我们王爷一定会办成此事。”

赵野顿时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错觉,蔡随天、宋公明两个年轻人娓娓而谈,仿佛天下就在他们眼前,谈笑间,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双方的立场,郓王赵楷既然短时间回不来,那么宋徽宗复出以后,景王赵杞便是朝中的第一亲王,有了追逐太子位置的机会。这无疑是一个机会,就看景王赵杞自己愿不愿意。

景王赵杞轻轻一拍太师椅的把手,慨然说“为了大宋,为了黎民百姓,本王也顾忌不到许多,我这就去向父皇禀告。”

赵楷没看错,景王赵杞也是一个好演员,赵野放下了一颗心;赵杞找到宋徽宗,递上了赵楷的书信,没有说见面的内容,只是说自己也是如此认为,郑皇后当场发飙,把赵杞赶走了。现在跑到润州的官员、宗室不少,每天对着宋徽宗哭泣,宋徽宗已经够烦神的了,况且这里面有着数不清的陷阱和危机,万一引得金军打到润州来可不是小事。

但是宋徽宗却动了心思,大儿子在汴梁已经把赵家的脸丢尽了,作为父亲怎么也要找点面子回来;不过宋徽宗有着和郑太后一样的顾忌,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蔡随天放到古桐园去。完完整整跟着宋徽宗到润州的只有两个衙门,童贯的胜捷军和从刑部剥离出来的古桐园,算得上宋徽宗忠心不二的手下。

第九百一十六章 笑谈目标

宋徽宗一个是要保证蔡随天不能死,这可是联系老三赵楷的重要途径,即使现在在润州,也是有着大用处的;另一个让何诉等人向外面放出风去,赵楷还是在乎自己父亲的,赵楷在太原组建定北军,只是因为赵桓那个不成器家伙将太原等地割让给金人造成的,赵楷还是终于大宋的。

何诉代表宋徽宗出席了古桐园的晚宴,和杜万彻等人一起摸太原那边的底,得知杨志攻占河套和银州等地、鄜延路和府麒路已经归附定北军的详细过程,两人都是不禁摇头,这在汴梁都是不可想象的,没有三四十万大军,是无力这样的行动,可是那帮人就是做到了,难怪牛气冲天。

“解州大战结束,定北军大败完颜杲,斩杀金军两万多骑,俘虏一万七千多人。”何诉说了最新的战报,慢慢吃了一块海参,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蔡随天“郓王有什么想法?”

原来解州已经打出胜负,蔡随天高兴之余,不假思索地说“郓王只是希望太上皇复位,稳定大宋军民的决战之心,汴梁的那一位将无数将士的努力浪费了,让中原百姓陷入流离失所之中,江山社稷危急,郓王认为除了太上皇,无人能收拾这样的局面。”

何诉听懂了蔡随天的隐语,那就是除了宋徽宗赵佶重新出来做皇帝,剩下任何人坐上龙椅,赵楷和定北军都不会买账,盛余一敬了蔡随天一杯酒说道“如果没有江南的粮食,你们就算坐拥关中,也是困难重重。”

当初大宋立国,就曾经争论过是否立都长安,最后还是看粮食转运困难才绝了这个念头。蔡随天晓得盛余一在试探自己的底线,笑道“杨志之所以攻打河套,就是抢八馆之地的粮食,不仅解决了朔州的粮食,还一举让十万异族归附,有他在,肯定有办法解决,我们怎么说也比河北的义军强。况且关中目前在金军手上,只要能收复,苦一点也要去做。”

铁挽衣好奇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收编河北义军,听说那里有百万义军?”

蔡随天笑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马扩等人都想着做一阵子到汴梁要个官,万一打不赢就逃到南方来。我们不一样,郓王的志向是收复燕云,再艰难也要打下去,杨志收复银州的时候,郓王和宗泽在元帅府喝醉了,郓王说就凭杨志横扫河套,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无怨无悔。”

一屋子的人都无话可说,连侍候的衙役都是感慨万分,河东从燕云丢失就开始和金人打,打到现在满身是伤,但还是在打;过了半天,沈冲缓解气氛说“现在金军横扫关中,郓王是否准备收复关中。”

“不会。”蔡随天很肯定地说“我们的目标是解州,关中地区,金人在我们打不过,金人走了,当地人恐怕还是希望归附汴梁,定北军应该是争不过,最多拿下一半的地区。”

一半的关中,那也不少了,沈冲熟知大宋地理,问蔡随天“你们现在是怎么设立州府的?”

蔡随天答道“梁寻在河北安抚使的时候,以赵州、邢州建中山府,以相州、磁州建真定府,刚刚传来的消息,梁寻带着王善等人到了河南,与种彬联手攻占颖州等四州,建立颖昌府。关中最多也就是这种形式,王禀为陕西安抚使,不会有太大的动作。”

何诉点点头,表示蔡随天所言不虚;定北军的很多消息是封锁的,沈冲吃了一惊,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你们占据的都是太行山和河东周围的州府,为的就是建立一个缓冲的区域,不论谁在附近,都留有谈判的余地。”

蔡随天一竖大拇指说“沈大人高见,按照杨志他们的看法,官府打得再凶,都没办法阻止生意人和难民东奔西走,也有可能出现短期的休战,所以在适当的时候就需要谈判。”

两人没有明说,但是实际上蔡随天承认了,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防止汴梁这边的变故;何诉很娴熟地岔开了话题,一起说起各地的物价等等。散席后,蔡随天自去休息,何诉问沈冲“你好像有点顾虑,什么地方不对?”

杜万彻和盛余一也盯着沈冲不明所以,沈冲沉吟道“除了王彦在卫州是重点,梁寻南下很可能是一个骗局,他们抢到金军的南线,不管金军从关中还是汴梁撤军,都不会遇到他们。襄阳一代就算有金军,数量也不会多,而在颖昌府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旦金军北撤,王襄忙于收复洛阳,康王忙于收复汴梁,梁寻便可以趁机占领郑州,在东西两京中打下一个楔子;然后北取孟州、卫州、怀州,与河东连成一片。”

郑州下辖管城、新郑、荥阳、荥泽、原武五县,是开封的西辅郡,要是落入定北军手中,隔断洛阳与开封的联系,还真是够瞧的;何诉琢磨了一下问“梁寻会不会从颖昌府、郑州一路隔断东西交通?”

“不会。”沈冲已经想明白了定北军的企图,不由得为对方的布局而心惊“郓王志在关中,手伸得太长看上去轰轰烈烈,实际上反受其害;太上皇还在,以郓王和他那帮手下的聪明,肯定知道现在只是浑水摸鱼,迟早会理出头绪,梁寻的目的不外乎是用郑州交换一地,或者伺机拿下洛阳,这也就是蔡随天说的谈判。如果潼关内外都在定北军之手,那就是力压汴梁一头,所以还只能把郑州留给他们。”

那就是在看汴梁最后落在谁手上,何诉放心地和杜万彻回去了,宋徽宗听完何诉和杜万彻的汇报,并不感觉到意外,甚至有点欣喜,他对宋钦宗派人传旨给老九康王赵构继位是说不出的愤怒,自己还在,江山你们就敢私相授受?只是在人前不能发火,宋徽宗还要做出一副大人看小孩子胡闹的架势。

宋徽宗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问何诉“这么说,可以不将陕西五路给老三?”

第九百一十七章 徽宗复出

鄜延路肯定是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但是其他五路地狱广阔,还包括长安这样的大城市,能在自己手里自然是最好的,作为一个朝廷,脸面还是要的,长安是关中的核心和象征,不容丢失。何诉点头说“听蔡随天的口气,郓王应该是不急于出手占据关中,这一次恐怕争夺的就是一部分城池和富饶地区,就象杨志说的那样,高筑墙,广积粮。”

宋徽宗笑笑,最后一句缓称王不说也罢,老三还是懂道理的,想必要是自己不复位,定北军还是会攻占陕西一两路地盘的。宋徽宗笑完问何诉“老九和其他人情况如何?”

何诉躬身道“汪伯彦,黄潜善,刘光烈,杨惟忠,刘光世,梁扬祖,六路大军已经汇集东平府,听从康王调遣;向子諲等人虽然在两淮,依旧在向康王供应物资。范讷和向子諲已经向汴梁派遣了军队,双方还没有开战;金陵府朱胜非、襄阳府王襄都没有表态,陕西方面钱盖以唐重代替范致虚执掌永兴路。”

经过十多天的折腾,张邦昌的表现总算是入了完颜宗辅的法眼,得知关中金军已经一部退出潼关,从颖昌府策应,完颜宗辅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金军分两路撤退,一路由完颜宗辅监押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强行抓去运送物资的百姓男女共十万人沿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完颜阇母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赵谌、宗室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人沿郑州北行,其中还有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一万四千人,携文籍舆图、宝器法物北返。

就在最后一名金兵渡过黄河北上的时候,大宋北道总管宣抚司下属统制官王渊率领三千骑兵在第一时间到达开封城外,金军已经没有一点踪迹,唯有满目的萧瑟,寒风中,汴河已经解冻,河水依旧向东流淌,河滩上露出了青色,柳树发了新芽。

王渊端坐在战马上满腹愁绪,他不知道大宋后面的命运将会会如何,北道宣抚司已经退到了汴梁南面的两淮;大元帅康王赵构的人马既不在河南,也不在河北,而是退到了山东济州,现在恐怕只能看润州太上皇的态度了。

润州的暗流激涌,终于等来了金军撤退的消息,派人去和朱胜非确认无疑,金军除了在颖昌府的那支部队,其余已经全部回到黄河以北;宋徽宗便知道赵楷等人又一次猜对了,立刻命令郭仲荀封城,直接找来赵野、颜岐、郭仲荀、杜万彻、何诉和部分在润州的官员商议。

润州的军队都在郭仲荀手中,郭仲荀听从高俅的命令只是一个假象,宋徽宗圣旨一到,郭仲荀立即调动人马封城,自己跑到行宫来面圣。群臣都在心中惊讶,太上皇还是有所准备的,宋徽宗开门见山地问道“国家困难如此,张邦昌竟敢号称大楚,我意复位,诸位认为如何?”

所有人都是早有心里准备,对在山东的赵构一个个并不在意,原先只是担心金人突然脑子不开窍放了宋钦宗赵桓,或者听说宋徽宗复出打到江南;现在张邦昌称帝,宋钦宗被抓住了,金军已经撤走了,一切变得都不是障碍。哪怕宋钦宗过上一段时间回来,也可以当场训斥这家伙误国,信任奸人,让大宋蒙羞。

赵野知道赵楷的意思,当即站起来慨然说道“太上皇,正当如此,江山社稷,远比任何人重要,况且景王在润州、康王在济州、郓王在太原,圣上振臂一呼,他们一定会四方响应,讨伐叛逆。”

一听赵野提到郓王,何诉等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明白,郓王就是赌宋钦宗会有这个下场;只要宋徽宗复位,就没人敢指责定北军的不合法,按照赵楷的部署,恐怕不仅河东,陕西六路也不知道暗中多少人投到赵楷麾下。其他人等听宋徽宗说蔡随天几天前就送信到了润州,无不摇头,定北军这一手以退为进厉害,能预先把功课做到这个地步,难怪宋徽宗这么底气十足。

现场一个个顿时激动起来,没有一个不赞成的,宋徽宗在润州复出,他们这些人就是天子近臣,有从龙之功,不赞成的岂不是傻子。杜万彻和何诉相对苦笑,前面来润州哭诉得多,真建议宋徽宗复出的一个也没有,唯独赵楷不远千里派蔡随天而来。

宋徽宗微笑颔首,他不介意这些,看现场气氛差不多了,吩咐道“明日传书天下,朕正式复位,以赵楷为太原留守,恢复郓王爵位;以康王赵构为东京留守,以景王赵杞为南京留守,召李纲、朱胜非、叶梦得、范致虚来润州。传檄汴梁,除张邦昌外所有人大赦。”

宋徽宗毕竟执政几十年,晓得越拖下去,关中被赵楷分解的地区就越多,就越不利于日后朝廷的治理;而赵构随着手下跟随的人越来越多,胆子就会越来越大。在皇统之争中,父子相争兄弟阖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自己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最小代价地平息事态。

宋徽宗没打算回汴梁,甚至南京应天府都不准备去,宋徽宗很干脆地恢复了赵楷郓王的爵位,任命赵楷为太原留守;任命康王赵构为东京留守,河南府知府王襄为洛阳留守,召李纲、朱胜非、范致虚、姚古前来润州商议大事。早就在润州游走的折可求被任命为南道总管,前往应天府收拾残局;郭仲荀为殿前副都指挥使,辛永宗、胡闳休为御营统制。

完颜杲从关中撤退的时候,兵分两路,一路是完颜习矢带领绕道唐州、颍州、汝州,想把定北军伸过来的势力打击一番;另一路完颜杲自己率领,直接过了黄河,沿途一路攻伐,怀、卫、孟诸州,以达到完颜杲将洛阳、襄阳、颖昌、汝、郑、均、房、唐、邓、陈、蔡等地百姓到河北的目的。

第九百一十八章 关中变幻

黄河以南,种彬、杨进、王善等人拖着梁寻金蝉脱壳,专门找金军运送物资、百姓的军队作战,完颜习矢果然在抢掠以后匆匆北返,无暇照顾所有的队伍,定北军收获颇丰,不仅获得了不少物资,原来的城池失而复得,在金军过去后重新杨进、牛皋占领汝州、唐州;梁寻带着种彬、王善两部在完颜习矢大军过了黄河以后直接北上进攻郑州。

在郑州的原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王宗濋和梁寻本来就认识,王宗濋在汴梁城破的时候和刘延庆一样率军逃走,仗着手下两营六千人一股狠劲冲到郑州,虽然一次次被金军扫荡,目前还是收拢了上万军民;张邦昌称楚帝后派人来接洽,王宗濋不愿附从,正在进退两难,梁寻一番言语后,王宗濋就答应投奔定北军,和梁寻一起恢复了郑州。

梁寻也知道王宗濋这个老朋友是什么性格的人,便让种彬担任郑州总管,写信催促杨进放弃汝州北上;梁寻告诉杨进,牛皋是人在故乡,未必没有其他想法,但是杨进的人马是外来的强龙,要想生存,还是需要和太原保持联系。对于牛皋,梁寻没有强求,任命牛皋为唐蔡安抚使,让牛皋自己看着办。

黄河以北,怀、卫、孟等沿途各州先后被克,汴梁任命的怀州知府霍安国、通判林渊,兵马铃辖张彭年、都监赵士宁等人先后战死或被杀。王彦在卫州兵败,逃往共城西山,王彦没有继续回攻卫州,而是联系了太行山中的傅选﹑孟德﹑刘泽﹑焦文通等十九寨人马,组建了八字军。王彦的部下张翼、白安民率领一千多人直接逃进了河中,流窜了两天后,和杨志派去的大军取得联系。

河南的举动配合了杨志进入关中,杨志、王禀、徐徽言指挥定北军趁机过了黄河,占据了长安北面的同州、鄜州、邠州、醴州、华州五州,和鄜延路连成一片;李彦仙带着两千骑杀回陕州,靠着一己之力就拿下陕州城。只不过金军撤退留在长安的守军原来是永兴军的人,一心投降永兴军路,而赵楷预先下令不准强攻,让杨志不得不手下留情。

随后,杨志命从北方赶来的刘琦、韩滔出兵河内地区,王彦的部下张翼、白安民率领一千多人和杨志的大军取得联系,收复怀州、孟州,打通了和郑州的联系;张所和王坪受降了原来汪伯彦的部下兵马钤辖李侃一部,以邢、洛、磁、越、相五州为一个大圈子,进出太行山和金军转圈,基本上保住了靠近太行山附近的几个县,又重新攻占磁州、相州。

定北军在河东路恢复三府十四州,分别是太原、隆德、平阳、晋宁四府,分别以张孝纯、刘相、徐徽言、刘韐为知府,另设绛,泽,代,忻,汾,辽,隰,慈等八州;刘韐自杀不成,是被丘半江救到太原的,经过赵楷的劝说,愿意效力。河东以外,赵楷以种师闵为云中路经略使、杨志为河中路经略使、张深为鄜延路经略使。

河中路不仅包括河中府,还包括同州、鄜州、陕州、华州、怀州、孟州六州;王禀为陕西安抚使,和邠州知州张宗谔两支人马,分别布置在醴州、邠州,紧挨着秦凤路路治凤翔府。另外任命张所为河北安抚使、王坪为都统制,北京既然没有设立留守,攻占各地自然是各自可以任命;同样,赵楷命梁寻为河朔安抚使,管理郑州、孟州、怀州等地。

原先赵楷只感觉在太原等待做官的人,现在一下子就感觉自己手中的人太少,要各路安抚使、经略使自己推荐人才。杨志得知自己的新任命,立即通知了所辖各地,杨志很清楚,随着完颜杲等三路金军撤回河北,金军在河北和幽州的兵力厚度一下子增加了七八倍,为首的将领也换成了完颜宗辅等名将,可以随时对云中采取大规模的进攻,云中的好日子算是告一段落了。

最困难的自然是物资,杨志只能建议赵楷利用解州盐的优势放开商路,从食品的角度而言,盐可以说是仅次于粮食的重要物资,人可以长期不吃肉,但不可以长期不吃盐。解州解州盐池方圆一百二十里,每年产盐一百五十多万石,三百八十户盐工,一年盐息四十万缗银;要是加上各地的差价和调拨给一百万禁军西军的免费盐,利润超过百万缗银。

现在关中各地和河南等地只能靠解盐过日子,哪怕就是卖给长安和汴梁管辖的区域,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战马、牛羊更是太原垄断的生意,只要赵楷不问,有的是愿意在其中挣钱的商人。

赵楷听从杨志、张孝纯的意见,放开河北、关中往太原的走私,主要集中在南方的布匹、粮食、茶叶、漆器、瓷器、白酒等,和北方收集来的牛羊骆驼;现在河东这条交通线是大宋最安全的区域,没有战乱,没有随处可见的抢劫,大批的走私客从四方往返太原,让定北军的各路关卡都税收大涨。

宋徽宗派到河东的钦差是沈冲,沈冲在和梁寻见面以后,迅速被护送到了太原,得知宋徽宗的意思,赵楷便接了圣旨,同意定北军归附大宋,协助方方面面的作战;但是赵楷拒绝了郓王的爵位,还是那句话,不收复中山等地,无颜做这个王爷。赵楷的表示其实宣告了定北军的独立性,和赵野、朱胜非预测得差不多,赵楷前面的障碍只要不排除,定北军基本上就是听调不听宣。

不顾定北军给足了宋徽宗和沈冲面子,赵楷一声令下,已经深入永兴军路追击金兵的徐微言、种师闵、王禀三部没有继续扩大战果,徐微言、种师闵甚至还退出了在永兴路夺取的几个县,不过勾引走了五万多百姓和带走大批的物资粮草;定北军在与金国搏杀中已经渐渐成长,赵楷在民间造成了一代雄主的印象,河东也是老百姓认为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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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 重回河阳

杨志带着车东星和武松、王刚、杨仲武等人,率领两千骑兵,去了一趟河阳镇,当初杨志在那里遇见的一批隐士,帮助自己武功突破瓶颈的四鳍禅师,和那个想杀了自己的师弟欧阳六牙。杨志想弄清楚其中的缘由,那个钱员外究竟是何方神仙,能够在西夏做生意,能够让那么多高手为己所用。

杨志让王刚、杨仲武封锁河阳镇,自己先去了千佛洞,萨文礼还在,看见杨志比什么都高兴,一口气跑过来施礼说“杨大人,你现在名震天下,我以后可就跟着你混了。”

杨志没好气地说“你一个有钱人,跟着我后面混,说吧,什么目的?”

萨文礼也知道杨志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再说废话“我跟着你,将来你到了长安或者什么地方,允许我建一个拜火的神祠,我有钱,不需要你投资,只要你在官府打一声招呼。”

杨志看看萨文礼说“你明明是一个汉人,非要装神弄鬼的,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做官的,这样的事情要官府专门的部门批准。这样吧,你跟我走,如果有一天定北军真的能在这件事上说了算,我带你去见负责的官员,你自己和他们说。”

萨文礼兴奋地说“说话算数。我不要求做官,我只跟着你。”

杨志点点头说“我有个商行,你就跟在我后面做生意,顺便赚点钱,你真要到长安那些大城市建神祠,买地都要不少钱。波山靖呢?”

“在河阳镇。”萨文礼是个很聪明的人,晓得杨志现在这么忙,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一趟“你是不是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波山靖现在整日就呆在河阳镇上,对了,波山靖现在大手印已经到了九重功力,欧阳六牙拜了波山靖为师,武功突飞猛进;只有我,身在宝山这么多年,最后空手而回。”

杨志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的理想在信仰上,不在武功上。”

河阳镇现在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金军三次路过,但是河阳镇的建筑物看起来没有遭到一点破坏,四周已经建起了高大的围墙,里面的弓箭手冷冷地盯着外面定北军的骑兵;杨志为先到的王刚“怎么样?”

“很棘手。”王刚一指押在边上的百姓说“这是在堡外抓到的,他们说里面有两位神仙,一个是波山靖,一个是什么无一寺的空影大师。庄里大概有三百训练过的庄丁,还有一百多位江湖上的人物。”

杨志对王刚说“让人传话,我们要搜查金人的奸细,让他们打开庄门。”

两骑到门口一喊话,不一会,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看见杨志就跪下磕头,递上腰牌说“景王府虞侯薛永拜见杨帅。”

武松拿过腰牌一看是真的,杨志对景王府的高手还是知道的,按照曹千里的记录,薛永是宋公明的人;杨志笑了笑说“宋公明果然是大手笔,薛永起来回话。我问你,景王是打算让你们前去润州,还是就在这里呆下去。”

薛永一听杨志直接提到宋公明,不由得松了口气,晓得杨志没有打算做灭口之类的事情,急忙回话说“小人这次来,就是奉景王之命,请河阳镇的众多豪杰一起前往润州。只是没想到定北军来得这么快,还望杨帅见谅。”

杨志颔首说“薛永,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不清楚真假,腰牌我留下了,以便日后与景王核查此事。你既然来招募钱员外他们,想必带着其他的文书,应该不会耽误你们行程吧?”

薛永急忙说道“不会,杨帅谨慎是应该的。这么多人搬家,景王预先准备了通关文书。”

杨志停顿了一下说“过半个月我会派人来查,钱员外他们搬走没有;另外你和欧阳六牙说,他已经在同门上除名,日后不要以此招摇撞骗。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把差我的银子给我,当时钱员外派波山靖和侯健围攻我的事情就此了结。”

薛永脸一苦道“杨帅,两万两银子也太多了。”

杨仲武板起脸说“薛大人是说我们大人的命不值两万两白银?”

“不,值,杨帅,请等一下。”薛永马上反应过来,杨志现在的身价千万,要是杨志要求按照现在的身价赔偿,钱员外非倾家荡产不可;薛永进去不一会出来,朝杨志作揖道“杨帅,高抬贵手,看在景王和宋大人的份上,给小人一条活路。”

武松奇怪道“薛永,你是景王派来的人,他们敢拿你不当一回事?”

杨志反而笑起来说“钱员外的大名是什么?”

薛永震惊地看了杨志一眼说“钱大圣。”

薛永不敢说谎,哪怕今天自己安然过关,杨志后面肯定会查这些人的底细,一旦被杨志发现自己说谎,后面自己将永无宁日,甚至连累宋公明;车东星大笑起来“难怪一个都不出来,原来是看到我来了,想必无一寺的空影大师也是故交。”

城堡的墙上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老衲空影见过杨大人。”

杨志淡然问道“大师可是改了僧名?”

两人隔着五六百步远,谈话仿佛就是在眼前,薛永暗叫侥幸,亏得空影不让波山靖出来挑衅,杨志的武功已经达到了骇人的地步;空影迟疑了一下说“老衲原本是伏虎殿的人,现在不想再提往事。”

空影的修为远超过杨志见过的那几位罗汉,看来伏虎殿真的是藏龙卧虎;杨志看车东星严肃地点点头,微笑道“既然大师出面,我给大师和景王一个面子,只要钱家交出在河阳镇的房契地契就可以了。”

太平房产乱世黄金,现在是战乱的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房契地契,河阳镇一次两次不受战火的影响,不代表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尤其是钱大圣一走,没有了主心骨,河阳镇迟早会遇到麻烦。空影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传话说“钱老爷答应了,但是杨大人也应该给景王一个面子。”

第九百二十章 不癫狂

空影是个懂事的人,没有仗着自己的武功颠狂,而是把景王赵杞当做菩萨抬出来,希望杨志能看在晋王的亲戚关系和皇子身份上让一步;伏虎殿的罗汉会背叛伏虎殿,要多大的想象力才能达成这样的观点,在杨志看来,空影更大意义上是一个演双簧的和尚,搭上景王赵杞,不过是原来逍遥岛和宋钦宗赵桓的又一个版本。

兴许伏虎殿的想法更多,伏虎殿比其他禁地更有一点不同的,就是伏虎殿是有着自己理想的,尽管杨志不知道伏虎殿的理想是什么,但是杨志敢确定这一点。杨志不想吐槽,生活就是这么郁闷,太多的事情没办法说理,如果不考虑后面的大盘,杨志可以命令手下人杀进去,将钱家彻底灭了。但是现在,杨志不能那么做,杨志肯定不会把全镇人灭了,只要留下活口,以宋公明的本事要想查出真相,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有担心,杨志就不做无用功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伏虎殿又怎样,难道还能比金国更加难缠。杨志笑道“我答应你和晋王,不过问落日寺的事情。”

杨志是一次试探,薛永的身体明显一晃,让杨志心里有了答案;空影沉默半天说“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杨大人了得,成交。房契地契会在半个月送到孟州府。”

杨志派人给韩滔送去一封信,让他安排人盯着这件事,自己便回去蒲州;路上,武松忍不住还是问了车东星,车东星解释说“那时候我还是蜃楼府的一名一般管事,专门负责在青海那边的采买,出入宋夏边境,钱大圣和王贵的父亲王明,都是当中比较有名的商人,就是西夏人,碍着周侗的名声,对王明也是照顾有加。钱大圣不同,他做的是青盐和铜钱生意,从西夏运青盐到大宋,换铜钱回去。

一般做这样生意的人背后都有很大的势力,但是没有知道支持钱大圣的力量来自何处,现在看应该是伏虎殿。空影是伏虎殿排名第二的托塔罗汉,武功是大乘般若功,曾经到蜃楼府做过客,无一寺,应该就是没有寺庙的意思。家主,难怪你武功进步飞快,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对手,今天要不是你出声镇住他们,恐怕空影还是要试一下,前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可能。”

萨文礼故意附和道“车老所言不差,我看杨大人也没有问题。”

杨志笑道“别乱说了,你还是想想做什么生意吧。”

宋徽宗淡定地打出了旗号,最难受的就是康王赵构,接到张邦昌的特使蒋师愈,就召集手下的群臣问策,曹辅是替宋钦宗赵桓前来送圣旨的人,毫不犹豫地说“现在王襄等四路大军肯定不会听从王爷的,不如前往汴梁,王爷可以掌管东京、北京两地的军政。”

曹辅是宗室,想的自然是及早恢复原来的生活;刘光烈等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河北、河南、山东和楚州的一部分地域广阔,只要赵构收复汴梁,自己这些人都是可以升官发财的,唯独汪伯彦和黄潜善有些郁闷,汪伯彦本来就是真定知府,黄潜善是高平路安抚使,现在局限于汴梁,上升的空间有限。

这时候朱胜非给耿南仲写的一封信也到了,朱胜非除了在信中说自己已经在润州上任,而且很委婉地告诉耿南仲,宋徽宗复出后,哪怕康王赵构有宋钦宗的诏书,哪怕宋钦宗现在从金营回来重新做皇帝,大部分未沦陷地方的官员百姓也不会接受。最好的办法是赵构就任大元帅,收复汴梁也是不世大功,定北军和两淮的军队就在开封城外,还不是因为宋徽宗的旨意,他们没有前去开封。

耿南仲给吓出一身汗,他看懂了朱胜非信中没有挑明的意思,就是要赵构不要去想什么太子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情;耿南仲立即跑去见赵构劝说,把其中的利害得失说清楚,太子是历代朝廷最艰难的一个位置,受到世人和百官的瞩目,尤其是宋徽宗刚刚复出,这么做太子未必是好事。

赵构还有两个不一般的哥哥,嫡子赵杞就在宋徽宗身边,排行最大的赵楷拥兵几十万,占据河东等地,赵构要是做了这个太子,说句难听的话,赵构可以开始计算自己什么时候倒霉了。

张邦昌在汴梁反而急了,一再给润州的宋徽宗上书,自称罪臣,表示一切都是金人强逼的;又派遣自己的外甥吴何和赵构的舅舅韦渊前来致意赵构,谁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宗室赵叔向率兵七千到了汴梁。兴仁府知府曾懋也加入了劝说,表示自己可以和赵构一起汴梁,赵构才留下,杨惟忠、梁扬祖、刘光烈守山东,出兵汴梁。

赵构在出发前找来了杨惟忠、汪伯彦和舅舅韦渊,四个人坐在方桌的各一方,桌上摆着红烧鲤鱼、酱牛肉、清蒸花蟹、拆烧羊头、卤鸭舌、扒鸡,最出色的就是红烧鲤鱼,四条全部都是十斤重的红尾鲤鱼,这个时节几乎就是珍品;酒是山东的济水春,一种不错的佳酿。

酒过三巡,赵构颇有感触地说“当初三哥和杨志对我颇多照顾,自从他二人开始合伙做生意,经常带着我在开封游玩,我只要缺钱三哥立即让人送来,我的第一套盔甲就是杨志派人送来的瘊子甲,那时候,我最佩服杨志,差不多拿三哥做榜样,没想到现在却是对手。”

杨惟忠明白自己离开涿州就没有回头的机会,哪怕赵楷会笑着欢迎自己,但是那根扎在赵楷心中的刺是很难消除的;杨惟忠喝下杯中酒,对赵构说“王爷,郓王的处境与你不一样,他现在需要低调,所以他夺下从河东到开封的道路后并没有出兵,和弃取关中一样,在向天下人表示,他不是没有实力,而是不愿夺取。而你不行,你要证明你自己,证明你能坐镇汴梁,造福北方黎民。”

第九百二十一章 冲突

“精辟。”汪伯彦鼓掌道“杨大人这个说法中肯,王爷只能迎难而上,才能打造出一个新的局面,好在汴梁靠近两淮,只要圣上从江南调来粮食,就可以迅速稳定局面。将来河南河北归心,王爷的牌面不输于郓王。”

赵构比较欣赏汪伯彦,不仅是汪伯彦说话迎合自己,关键是汪伯彦能看到问题的关键,这比黄潜善要高明多了;黄潜善除了是一个马屁精,还是一个马屁精。赵构蹙眉问“要是江南的粮食不够呢?”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取决于宋徽宗对康王的支持力度有多大,外人很难猜测;尤其是宋钦宗赵桓让赵构继位,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宋徽宗不高兴。赵构叹了一口气问“如果我们派人去招募河北的义军呢?”

杨惟忠斟酌着说“三三分,靠近太行山的义军大部分都会依附太原,张所一直在做这件事,杨志也安排刘琦在太行山中负责;剩下的人会有一部分直接去润州拜见圣上,剩下的人一定会听王爷,末将认为,最关键的是马扩,号称三十万,几万战士总是有的。”

义军动不动就号称十万,一个是人数未必有那么多,另外一个就是有很多老弱妇女在其中,一般能够打仗的最多两三成。赵构赞同说“惟忠所言极是,不过本王有点好奇,三哥似乎对杨志信任超过常人,难道不担心吗?”

杨惟忠和韦渊一愣,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杨志在定北军中确实是一柱擎天,权势超过常人,汪伯彦低声道“王爷忘了,杨志可是圣上赐婚的驸马。”

赵构三人猛然惊醒,按照大宋的习惯,杨志一旦和公主赵缨络成婚后,肯定要呆在宋徽宗身边,兵权自然解除。汪伯彦说到这里反而吸了一口凉气说“杨志是进士出身,做过地方大员,就算入朝,恐怕也是宰相尚书一类。”

韦渊不由笑道“那要看杨志的造化如何?”

多少精英最后在官场上栽了跟头,有时候朝堂上争斗起来没有对错,看得还不就是造化,赵构摇头说“伯彦所言不差,杨志不是赐同进士出身,这一点在领军打仗时没什么用,但做文官反而是个坦途。舅舅,你明天就回去,告诉张邦昌,我五日内就到。”

杨惟忠等人放心了,张邦昌已经主动请降,前往汴梁不会有战斗;赵构这一动,所有人就是躺着拿功劳。不过到达汴梁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王襄任命的京西北路安抚制置史翟兴在进攻从汝州撤退的定北军杨进一部时,其弟翟进中伏被杀,杨进在种彬的接应下舍弃了大队的百姓,带着一万多军队退入郑州。

谁都明白,这是王襄的一个试探,试探原来的定北军会不会在宋军的围攻下交出地盘,答案很明显,不会,造成了双方的一次冲突。汴梁的张浚和王襄同时要梁寻处理此事,交出杨进;梁寻毫不客气地回击,说翟兴冒充土匪打劫,要求王襄查清楚事实。杨志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蒲州,杨志没放在心上,在以后,这样彼此冲突的事情还是会经常发生,该怎么做怎么做,大不了就是打嘴皮官司。

桌上茶正香,杨志对面坐的是李复,李复本就是长安人,得知杨志兵锋直达长安,把书院留给杨时管理,亲自带着一百多学生来到蒲州;杨志特地招待他们,河中路现在缺的就是人才,杨志很看重这一支力量。杨志、李复、吕颐浩单独在一个小房间里,四样小菜,一壶米酒;李复得知钱盖提前一步进入长安,笑道“师弟,你真是个生意人,要里子不要面子。”

李复自然明白,杨志气势如虹之下,将长安以北的六州全部攻占,怎么可能在长安落后一步,杨志自然是故意的,没有长安,就无需担负起永兴军路的生死,恐怕现在钱盖现在是连求死的心都有了。杨志摇头说“我是怕被撑死,现在连各州的官员都不够,要是占据长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干。”

现在杨志真的是急着要人,和赵楷说过以后,杨志已经催着王彦、刘琦南下,韩滔一到就被杨志安排到同州担任知州,单廷圭被杨志安排到鄜州、李彦仙在陕州、叶梦得在华州、杨沂中坐镇怀州、孟州,吕颐浩担任着转运使兼解州知州,杨志自己兼着蒲州知州。可是王彦不肯南下,不愿享受送到面前的富贵。

李复大笑道“那是你的要求太高,我已经写信给吕天山和种守,看他们有没有时间过来。”

吕天山是吕大钧的儿子,游守是游师雄的儿子,算是李复的子侄辈,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致仕在家,一个住在蓝田县,一个住在武功县,早上出发,黄昏就能到蒲州;杨志谢过,三人正在小酌,武松从外面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见过三人,声音低沉地说“师兄,晁盖来了。”

杨志一愣,晁盖跑来做什么,他不是已经跳出三界外了吗?武松的脸色不大好,沉着脸继续说“大漠寺被毁了,少林寺的焚金师兄赶到救出了晁盖,可是晁盖中的毒箭,在来太原的路上还是毒发身亡,焚金师兄是带着晁盖的骨灰来的,正在外面等候。”

“什么。”杨志一下子站了起来,脸比武松还阴沉“焚金师兄何在?请他进来。”

“阿弥陀佛。”院子里的焚金禅师听见了杨志的话,不等两人邀请便走进了房间,把身上背的包袱放在杨志面前的桌上,包袱里除了晁盖身上的法器、文书、银票,还有一个褐色的坛子;焚金禅师又念了声佛号说“杨师弟,我还是迟了一步,晁盖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小还丹也只保了一个多时辰,晁盖临死前让我把骨灰送到你这里。”

杨志盯着骨灰盒发怔半天,才抬起头问焚金禅师“师兄,晁盖有什么遗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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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少林地位

晁盖骨子里还是有一股煞气,肯定是到死都没看开,晁盖要是看开了,晁盖就会请焚金禅师就地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葬了,只让少林寺给蒲州这边传一个消息,无需如此兴师动众;焚金禅师看了看杨志说“晁盖说请你替他报仇,给了一个名字,你自己看看是什么意思。”

焚金禅师抓过杨志面前的毛笔,笔走龙蛇,写下了两个字“白登”;白登是是一个地名,大同府白登山,历史上的白登之围发生地;汉高祖刘邦亲自率领大军迎击匈奴,结果中了匈奴诱兵之计,被围困于白登山七天七夜,后来靠陈平贿赂冒顿单于新宠阏氏才得以脱险。杨志却明白,这是寻找孟钺的一个线索,白登客栈。

谭稹在大同府的时候,杨志曾联系晁盖,询问孟钺身份恢复的事情,但是晁盖只回了一封信,孟钺和他没有直接联系,如果孟钺自己想恢复身份应该找官府,孟钺要是不出头就说明孟钺有其他想法。但是晁盖说了,孟钺和他联系的地方是客栈,杨志和朱武不敢乱找,只是暗暗派人把大同府的客栈全部记录下来,白登客栈就在天王寺的边上。

现在看来,两人之间不是没联系,而是孟钺不肯现身,想想也是,随同孟钺消失的一名护卫一现身就被折家的高手杀掉,孟钺还不小心又小心;飞龙镇的事情关系甚大,不排除那些人让盛余一活着就是为了把盛余一当做诱饵,引诱那些漏网之鱼游回来。晁盖果然义气,要不是快死了,恐怕一直都不会说。

可是现在大同府在金军手中,杨志就是想联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目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帮助;杨志谢了焚金禅师,让武松安排晁盖下葬的事情,又喊过蔡庆给焚金禅师在州衙安排住所。焚金禅师拱手谢道“师弟,老衲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如今的局势,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等蔡庆上完茶问“师兄是担心少林寺?”

焚金禅师点点头说“以少林的地位是不可能迁走的,那样就不得不做选择,要是大宋打赢了还好,要是大宋输了,后果不堪设想。魔门中的第十七殿就出自五代混战的事情,当时契丹南下,后晋和后唐争持不下,寺内弟子也分成两派,一部分偏激的人在后唐灭亡后,另外成立了第十七殿。”

杨志现在也算有魔门的身份,对这个不感冒,反而饶有兴趣地问“师兄,你们和第十七殿还有联系吗?宋金之间很难猜测谁输谁赢,不过师兄,你要有信心,中原不是女真的,我们到最后一定会打到幽州。至于态度,出家人不问方外的事,不过少林寺武僧个人最好能表明自己的态度。”

焚金禅师一听就知道,杨志对汴梁的局势不看好,问道“赵构要是不行,你们定北军呢?为什么那时候不趁机占据河南。”

“相对于大宋和金国,我们定北军就是一个小孩子,插不上手。”杨志诚恳地说“在金军攻击下,各地最有实力的就是当地的大族,那些人不会听我们的,你在河南应该知道,我们放弃汝州的时候,翟家军还攻击了杨进的军队。非不愿,是不能,反正目前少林寺离我这里也近,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过来。”

焚金禅师一口喝完杯中茶说“现在的住持都是官府任命的,这些话说不通,我就在蒲州不走了,那天你们打到洛阳,我再跟你们回去。对了,这次我还带来十几个二代弟子,你要安排一个地方让我们住下去。”

这是吃定自己了,也说明少林寺里不同意见争斗得很激烈;不过杨志求之不得,焚金禅师在蒲州住下,就算是支持自己的表态,十几个人找一个大院子先安顿下来,花不了多少钱,大不了过几天找一个寺庙单独安置。杨志又喊蔡庆去安排,就在州衙附近找一个院子,费用全部南北行供给;杨志安排快马传信给朱武、寇一,让大同的人去白登客栈看看。

焚金禅师和武松一样不忌酒肉,晚上就在州衙附近设宴,杨志亲自出面接待,一个是和十几个僧人都见一面,跟随焚金禅师来的人全是二代三代的弟子,杨志和武松因为周侗的原因,辈分高得出奇,谈话很随意,不知不觉就谈到了赵宗印这个人。

焚金禅师在一个叫虚明的弟子说完话后,接着酒意说“赵宗印自称是少林寺弟子,实际上少林寺并没有这个人,范致虚组建僧兵的时候,老衲见过他,这个人武功着实不错,也算是有一腔热血,只是最后消失的地方有点奇怪,是华山。”

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疯僧妙应在门外笑道“华山有什么好奇的,十七殿阴险狡诈,哪里不是安身的地方。杨大人,你还真是看碟子下菜,小僧在蒲州那么长时间也没有被请过一次,焚金师兄到了,立即宴请。”

杨志笑骂道“你一个疯和尚,不知道让蔡温柔在外面赔了多少礼,要是我再请你,你还不上天啊。要是想吃就坐下,不想陪焚金禅师就走人。”

妙应大大咧咧坐下说“我不白吃你的,关于赵宗印,我比你们知道多一点,他是汾州人,说自己是少林弟子,是因为他在谭家学过几年功夫,表面上靠谈锋吃饭,自诩辩才无碍,实际上赵宗印练的是枯心掌,我曾经看过看过他杀人,少林寺出去的功夫自然认识。”。

少林寺比任何一个门派都顾忌十七殿,所以对于十七殿的五样绝技的描述差不多都代代相传,分别是枯心掌、慈悲杵、雷音指、寂幻刀、狮牙、观音足;按照疯僧妙应的能力应该不会认错,焚金禅师不悦道“为什么不传书寺里?”

疯僧妙应抓起一只酱猪肘,毫不在乎地说“少林寺现在还能管事吗?师兄,你怎么来了蒲州?”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夜探商行

妙应虽然是个疯和尚,但是这话没说错,少林寺在官府的插手下,大部分的僧人早已失去了血性;焚金禅师对妙应的话充耳不闻,把大漠寺的事情一说,妙应笑道“你们怎么想起去大漠寺的?就是大漠寺示警也应该找白马寺。”

焚金禅师没想到杨志相信自己没问,疯僧能想到这上面,无奈地说“赵宗印组建僧兵,范致虚征用了白马寺的武僧,结果大半战死,洛阳沦陷后,白马寺更是被洗劫一空,金人连白马寺的法器佛经都要。所以白马寺向我们求援,我们才顺路去的大漠寺,结果为了救晁盖,连白马寺都没去。”

难怪焚金禅师急着过来,那时候去白马寺就是与金人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妙应和武松一阵冷笑,杨志反而淡淡地说“拼死无用,至于白马寺,等过上一段时间,我安排人去看看。妙应,你今天怎么来鱼羊鲜?”

妙应嘿嘿一笑说“是巴什力请我们小姐谈生意,两个人一起到的蒲州,我听说武松来了,就过来聚聚,没想到这么大场面。杨大人,你不如把我们小姐收了,人财两得多好。也省得大圆和尚放心不下,从大名府跟到蒲州,再从蒲州跟到蒲州。”

“别,那样梁寻和大圆非找我拼命不可。”众人哄笑声中,杨志让伙计给妙应再上一坛酒说“把嘴堵住,回去不要胡说。”

武松大乐,杨志还是有点怕蔡温柔发疯的,想想也是,一个弱女子在西北打拼做生意,家族倒了又没有男人,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这也是蔡温柔,换一个平常女子,早就支持不住了,只是蔡家的女人要是做妾,恐怕蔡温柔也有些顾虑。

喝到半夜才散,杨志回去召集了时迁、车东星、宗辩,一个个换上夜行衣出发,三人一愣,这时候已经封城,去的地方肯定是在蒲州内,想知道什么派人上门就是,还需要这样谨慎?杨志笑着解释,他去的就是巴什力新开的商行,巴什力在太原把铁精献给了郓王赵楷,今天和蔡温柔一起谈生意明显不对,不排除给蔡温柔挖了一个坑。

车东星最先想明白“巴什力知道蔡温柔的货都是从南北行拿的,他不直接找罗吕等人,反而情愿多花点钱,一定不正常。要不然谈生意就是一个由头,说的其实是其他事情。巴什力好歹在回鹘是个王子,可以宋金西夏诸国游走,换一个角度说,最适合做投机情报的生意。”

时迁和宗辩心中一凛,杨志是不想对蔡温柔有任何不好的猜测,才愿意晚上亲自走一趟,看一看真假;这么看,蔡温柔在杨志的心目中还是有一点地方的,不是像杨志标榜的那样,老师蔡京去世了,梁寻又在河北玩命,他只是顺便照顾一下便宜师妹。

星光灿烂,如万点明珠,洒在皎洁的月亮后面,让人在夜晚的寒风中有着那么一点安慰,时迁专门去观察过高昌商行的结构,就在前面开道;杨志四人一路到了巴什力的商行西侧的巷子,留车东星、宗辩在外面接应,杨志和时迁踩着松柏就跨上了围墙,连续过了两道院落,就看见商行的大厅还是灯火辉煌,没有歌舞,只有喝酒聊天的声音。

时迁想再往前面,被杨志一把拉住躲在暗处,杨志静心倾听便能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巴什力正在夸耀自己“我已经和蔡温柔说好了,你这次跟着马灵的商队去河北,沿途把宋军的布置全部画下来,到了邢州把货卖了你自行离去便是,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刘琦离开太行山,张所独立难支,动手正是时候。”

“巴什力,多谢。”另一个声音有点耳熟“这次见到皇帝,我一定为你美言,到时候给你发一个腰牌,你的商队在大金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需要交税。”

杨志想起来是谁了,白山二老中的黑罕嘉,被自己砍下了一只手掌,曾经在夜晚见面说过话,看来高丽人已经彻底放弃了在渤海的抵抗,甚至派人协助金国,想是要在大宋的问题上分一杯羹;杨志没有怪黑罕嘉,为了高丽的利益,抵抗也好,投降也好,都是正常的手段,杨志只是替黑罕嘉可惜,命不好。

大厅的开了,一个仆妇拎着一个食盒走向月亮门那边,杨志示意时迁跟上,这时候给人送食物,那个人不是囚犯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人;巴什力手下没有什么外人,若是保密就是针对黑罕嘉的。时迁像只老鼠一样滑下去,悄悄几步,踅进了月亮门里,不一会闪出来,回到杨志身边说“里面太暗,看不见人,可以肯定的不是囚犯,是一个男人。”

里面巴什力和黑罕嘉后面说的都是行动细节,没有其他人插嘴,只有唯唯若若的应声;杨志带着时迁退了出去,让车东星、时迁盯住高昌商行,明天在商队出发的时候抓捕一个断了一只手的渤海老人。蒲州本来汉胡商贩聚集,加上关中、河东战事,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伤残老人,但是杨志预先知道黑罕嘉身份,自然是不容放过。

次日清晨,大部分的居民还沉浸在梦乡里,街上已经想起了骡马的叫声,准备离开蒲州的商队都打算早早地出发,不耽误路上的时间,巴什力的商队也是如此,四辆大车,五头骆驼,三匹马,十来个伙计和车夫,再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车东星站在一堵土墙后面,听着一名部下刚刚观察回来的消息“没错,在商队里有一个断掌的老人,只有一个断掌的,正在往骆驼身上装货物;他穿着黑色的长袍,看上去很平常。”

车东星点点头,自己就负责这个车队,时迁等人会继续盯着高昌商行,以免对方玩金蝉脱壳;杨志出现在巷子里,缓缓地朝车东星走来,低声说“不需要到城门口动手,早上那里人太多,我认识人,就直接在大街上动手。”

第九百二十四章 我认罚

车东星明白,那个被杨志认定的人只有杨志认识,到了城门口万一出现混乱,来不及扁人,那个人就有可能逃出城去;在大街上,相比较地方要小得多,两头一堵,那个人想怎么逃,都逃不过自己那些人的追踪。车东星马上给身边的人布置任务,一个货郎走进来说“商队正在朝这里走来。”

车东星立刻吩咐“你绕到他们后面,通知两个小组切断他们后路,其他人跟着我们行动。”

货郎“喏”了一声,快步走开;车东星跟着杨志走出了巷子,四周立即有十来个不同打扮的人汇集过来;当初车东星被杨志击败的时候,曾经在心里以为杨志太过年轻,不过杨志向所有人包括车东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一队巡逻的士兵穿着盔甲,适时地从路口拐过来,正好与杨志等人形成一个夹击的形状,困住了商队。

领头的掌柜跟随巴什力见过杨志,晓得杨志的身份,只感觉两个眼睛都在跳;杨志身后跟着五个随从,一看就是江湖或军中的好手,掌柜估计今天是在劫难逃,急忙跑上来行礼“杨大人早,东家今天早上还提起您来。”

杨志一眼就看见了大车左边骆驼旁的黑罕嘉,含笑问掌柜“巴什力没有跟你们一起走,是不是中午准备找我喝酒?”

掌柜的苦笑道“这一趟是苦差事,老板在蒲州等我们回来,您知道,他就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您要是现在过去,他恐怕还在吃早饭。”

“底下人要是能干,贪图享乐也没有关系,最怕底下人做什么手脚,到时候老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志点点头说“不要慌着走,兴许你需要重新换一个伙计,黑罕嘉,见了老朋友也不上来,车东星,把那位先生请过来。”

杨志的手指一指,掌柜的大吃一惊,杨志连名字都喊了出来,黑罕嘉差不多就是无法躲藏;掌柜的可不认为黑罕嘉有机会脱身,并且打心眼里不希望黑罕嘉脱身。黑罕嘉要是跑走了,杨志肯定要找巴什力,反而不如黑罕嘉死了,自己一口咬定黑罕嘉就是招来的一个伙计安全。

车东星率领着士兵冲到黑罕嘉身前,过往的行人非常惊讶,纷纷驻足观看;黑罕嘉凝视了杨志片刻,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无声地倒了下去。车东星一摸黑罕嘉的脉搏,竟然是震断静脉自杀;杨志可惜地摇摇头说“搜身,把人头挂在城墙上示众。”

黑罕嘉的这个举动说明,黑罕嘉已经把一切考虑清楚了,面对杨志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被擒后不交代肯定是死,交代也不会甘心,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车东星搜查了整个商队的人和物,什么违禁品都没有找到,杨志淡淡地说“把所有人带到那边茶铺喝茶,每个人的鞋子都查一遍,换新靴子的钱算我的。”

车东星这时候才发现,商队竟然人人都是新靴子,皮靴不同于草鞋,出门的人经常换草鞋是正常的,这些伙计一年才挣多少钱,竟然全部换新,不问也是有问题的;掌柜摇摇头,没想到杨志如此妖孽,主动从鞋子里掏出金片、银票,还有藏在鞋帮子里的四张地图碎片,拼在一起就是蒲州四周的防御图。

杨志真的让人去给商队的每一个人都买了新靴子,然后车东星连人带货都押回去,派了一名赶来的衙役去高昌商行给巴什力送信,到经略使司去一趟。巴什力一听就晓得坏了事,顾不上处罚手下,揣着银票和一张清单就到了经略司。

巴什力一脸苦相,没有直接去找杨志,而是先去找住在偏厅的李复,两人在太原就认识,巴什力还给关中书院捐了一批粮食。巴什力见到李复就是一跪,惨叫道“李老先生,救我一命。”

李复刚才在衙门里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暗赞杨志动手动得快,扶起巴什力说“你和杨志不是老朋友吗?有话说开就行。”

“不不,说不开,李老先生,你有所不知道,杨志一定是监视我很长时间了。”巴什力心里门清,要不是看在自己是什么回鹘王子的份上,自己此刻已经在大牢里挨皮鞭了;巴什力摆出一副赌咒的样子说“我是生意人,金人得罪不起,我帮他们就像我帮你们一样,我真的没参与这些事,我发誓。”

李复料定杨志不会拿巴什力怎样,好歹定北军现在还需要一些政治上的装饰,巴什力是回鹘王子,大不了是破财消灾,李复微微一笑,对巴什力说“我和你一起过去,看杨志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两人见到杨志,巴什力还没说上几句,杨志对巴什力怒吼道“你还准备偷袭太行山是不是?说,在山寨里安排了几个探子?”

巴什力原以为黑罕嘉一死死无对证,没想到杨志直接说到太行山,哪还不知道昨夜的话被偷听了,垂头丧气地说“你不用吓唬我,那都是一般朋友,黑罕嘉硬要名单,我是没办法,才拿出来糊弄,我把名单给你;你开出条件,我认罚,还不行吗。”

杨志板着脸对巴什力说“派人去江南,帮我运粮食过来,粮食到,我就放了你的手下和你所有的货,还继续和你做生意,要是粮食不到,我只能认为你是故意欺骗我。”

巴什力彻底死心了,派人去江南,就是自己还是走不掉,嘟囔着说“什么朋友,一点信任度都没有。”

杨志笑道“我还不是为你好,你想没想过,黑罕嘉为什么自杀,就是想在金人和我心里埋下一根刺,往你身上泼脏水;黑罕嘉出事后,金人怎么想,你还以为你可以和以前一样,大摇大摆地出入幽州,想做什么生意做什么生意?别幻想了,他们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你的。”

巴什力明白是这个理,还是装作一肚子不情愿的样子走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 博弈

蔡温柔是下午过来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坐在杨志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时抬头看看杨志;几年时间,杨志就是雄镇一方的路帅,解州一战,更是奠定了杨志在中原不败的声望,蔡温柔的生意随着杨志东奔西走,也是越做越大。经略司里大部分都是杨志的老部下,晓得两人不清不楚,就连蔡庆和李复都不过来打扰。

杨志等了半个多时辰,看蔡温柔还是不吭声,没有办法,苦笑着问“大小姐,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有什么事尽管说,不看老师的份上,也看梁寻的面子,只要能解决,我帮你解决。”

蔡温柔低声说“你和皇上说一声,把蔡绦从白州弄回来。”

杨志想了想说“你亲自给缨络写一封信吧,现在他说话比我方便,我开口皇上要是提出条件,能做到还好,做不到连郓王都受连累。”

蔡温柔晓得只能这样,也没有再过多纠缠,点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的商行还是在南北行的隔壁,和你手下人说,照顾一点。”

看佳人肯走,杨志忙道“没问题。”

蔡温柔告辞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两辆马车停在经略司门口,十几个围着马车,十分热闹;李复正亲自带着人迎接,蔡温柔向门口的守卫一打听,原来是吕天山、游守到了,两个杨志准备重用的人。

吕天山、游守两人愿意过来,一个是年纪在这里,还有出仕之心,另一个就是看到现在关中一片混乱,连钱盖都在以武将为知州,但是大部分武将对治理一方都是毫无经验和耐心的,用不了多久,关中就会出现混乱,相对而言,还是蒲州这里讲究。从过黄河就能看到,定北军控制的地区已经稳定,黄河上有打渔的渔民,道路上挤满了行商的车队。

尤其是在进入蒲州城以后,看到店铺酒肆都已经开业,定北军在街头维持秩序,两人心里都是一轻;乱后有治,才是一个官府应该有的样子,但是现在的长安,依旧还是满大街地军队在征调民夫车马粮食,吓得大部分的店铺都没有营业。吕天山特地去买了几样小东西,看看物价的水平,不过比以前高了两成,在心里给杨志点了一个赞。

杨志在大厅的台阶前欢迎两人,宾主落座,杨志客套几句后就说了自己的设想,游守到华州接替叶梦得担任知州,调叶梦得出任河中知府,吕天山担任解州提举制置解盐司盐监,吕天山笑道“杨帅果然知人善用,晓得我不擅长应付那种复杂的场面,没问题。”

杨志笑笑说“每个人都是在环境中改变自己的,只是现在吕颐浩大人推行阿拉伯数字的记账方式,两位恐怕需要熟悉一下。”

李复插话说“关中书院的学生都精通这种算法,我会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协助二位大人。”

吕天山本族弟子就有在书院的,晓得杨志、李复、杨时等人把关中书院另辟蹊径,阿拉伯算法是一门必修课,吕天山颔首说“那就有劳二位费心,我们尽快熟悉,不过杨大人,解盐是关中百姓的必需品,日后如何供应他们?”

西夏以游牧为主,物资方面依赖于进口,但是青盐是西夏最有力的商业武器,解盐是大宋抵抗青盐最直接的商品,解盐虽然远远不如青盐的质量,但是可以补充关中军民生活的需要。如果蒲州不向关中提供食盐,或者食盐的价格过高,那么就会造成关中的民心浮动,对定北军产生看法,甚至为青盐走私提供方便之门。

吕天山作为解盐司盐监,自然需要知道杨志和杨志上面人的想法,杨志思考了一会,认真地说“供应比例还是按照过去的比例,但是盐钞暂时停止,关中方面以粮食、茶叶和布绢等价替换,这是郓王提出的要求。但是在定北军管辖的范围之内,可以试行盐钞,包括在盐州运回来的青盐,盐钞部分曹千里会安排,我们等候消息就是;郓王有意在火山州建立榷场,进行盐茶马交易。”

吕天山懂了,目前关中通货膨胀,未必能遵守规则,所以和定北军以外的交易就等于是以货易货,但是在定北军管辖的范围内,盐钞自然不成为问题;杨志攻克河套以后,可以直接与各国交易,盐州的青盐,将大部分流向幽州和漠北等地。

游守喟叹道“关中如果没有粮食、茶叶这些交换,难道就不供应食盐了?”

杨志面色变得冷峻“关中物资靠江南、两淮、巴蜀供应,现在永兴军一半的地盘在我们手里,运输的压力更低;他们不可能没有,如果真的说没有,那就切断食盐供应,宁可让西夏走私部分青盐,也不能开这个口子。况且,我们有华州、同州、郑州之利,只要我们放开缺口,有的是人运盐过去。”

游守三人都是为官多年的人,自然明白,规矩最关键,大格局守不住,最后解盐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定北军以外的地盘就都指望白白获得食盐,有物资也会说没物质。吕天山忽然明白了“大人是不是也准备走私?”

杨志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还是以货易货,如果私人愿意做,在官府的价格上增加半成的价钱就可以了,即便关中等地能够正常交易,我也准备和秀州一样,推出各种精盐的品种,不在官盐的管制内,从一开始就交给私人来交易。”

秀州精盐在大宋的声誉不在青盐之下,谁都知道秀州盐场原来是郓王赵楷的,精盐的配方是杨志的,两人现在在解州来这么一出,确实是一个办法。一旦官府的交易受阻,原来经营精盐的那些商人,立刻就能承接各地食盐的生意,关中、河南等地现在都是一片混乱之中,加上定北军占据的几个州,就是汴梁、长安想反对,也是防不胜防。

第九百二十六章 接连来客

叶梦得从华州来上任的时候,带来了汴梁的兵部尚书路允迪和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叶梦得将两人留在客厅,自己先来见杨志;杨志带着几分好奇问“他们是想投奔太原,还是有什么差事。”

叶梦得满腹感慨地说“皇上在润州登基,汴梁的这帮官员在康王的纵容下还是按照三省六部运转,弄得康王跟皇帝一样,润州的指令根本不起效果。要不是梁寻压在郑州,王襄在洛阳也不搭理,恐怕气焰更盛;这次他们是来要人的,要在金城监狱里的完颜宗翰、完颜银术”

叶梦得详细一说杨志才明白,御史许景衡、马伸在汴梁提出用定北军手中的两个俘虏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换取宋钦宗夫妇;润州那边赵野、朱胜非等人都置之不理,晓得定北军眼下只是给宋徽宗一个面子,具体的收编细节都没有谈,要人家交出筹码,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连李纲都感觉没脸向太原开这个口。

可是康王赵楷架不住汴梁的群臣挑唆,向宋徽宗上书提出此事,宋徽宗直接让赵构派人去太原解决,这差事就落到了路允迪两人头上。路允迪和曹辅是实在没办法,就在华州和叶梦得嘀咕,希望叶梦得能促成此事。杨志不会随便松这个口,完颜宗翰、完颜银术可都是金军中少有的名将,能抓来是意外之喜,放回去,谁知道后面会在战事上造成多大的伤害。

由此可见,汴梁那边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的人,脑子里都是一盆浆糊,难怪南宋时候主战派占据大多数的情况下,被秦桧轻而易取地更改过程,韩世忠等人被夺取了兵权,岳飞父子在风波亭冤死。杨志很干脆地说“让他们直接去太原,我就不见了。”

叶梦得苦笑着说“那恐怕做不到,前去陕西传旨的盛余一和即将调回中枢的范致虚要一起到河东来做客,说的很可能是解盐的事。我估计你这次不见,等他们回头还是需要见的。”

杨志无所谓地说“本来就是一个不需要管的事,汴梁的想法里面有坑,等郓王拿主意就行。”

“有坑。”叶梦得脸色微变,他是投奔赵楷的新人,如果要是被牵扯到什么事中,那可就不妙了;杨志解释道“路允迪和曹辅就是想在我们定北军不同的人嘴里找说法,然后节外生枝,没有底线地装好人显示自己的道德,但是将来出了事,都会说不知道。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要谈的必要,你也不用管他们,没趣了,他们自己会去太原。”

杨志没说错,路允迪两人在蒲州呆了四天,看真的没有人睬他们,连叶梦得都变了态度,只能灰溜溜地去了太原;但是这两个人前脚才走,沈冲冒着小雨就到了留守司。杨志看见沈冲心里有数,不动声色地问“郓王有新的说法?”

沈冲摇摇头说“原本我已经打算回去了,永兴军路经略使唐重要我在蒲州等范致虚,说为了解州的事情。”

唐重的人特地通知已经返程的沈冲在蒲州等待,唐重在信中告诉沈冲,范致虚的目的就是解盐,陕西五路这次损失严重,解州又落入了河东之手,后面的军费将变得越加困难,范致虚认为要是耍手段,钱盖绝不是杨志的对手,所以陕西置抚使钱盖希望定北军把解州还给永兴军,一劳永逸解决此事。

沈冲晓得现在的永兴军憋屈到家,定北军的六州等于直接掐住了长安三个方向的进出,加上解盐落入了定北军手中,长安等于被掐住了脖子。虽然沈冲到后,杨志按照赵楷吩咐,让出了五个县和凤翔府的区域,但是只是让长安的面子好看一些,对于永兴军的处境无济于事。

钱盖的想法很好,但是就是没有从定北军的角度考虑,定北军现在还是一个单独独立的集团,其实就相当于赵楷的私军。润州那边拨出多少钱饷,所有的补给都是按照双方谈好的条件进行,说白了就是交易。这样的情况下,赵楷凭什么把一个生财的地方给关中?

沈冲想了想,还是先来和杨志见了一面,算是提前打个招呼,杨志忍不住笑道“解州四周都是定北军的地盘,要这一块飞地,钱盖还真是想得出来。眼下定北军的日子同样不好过,润州和汴梁都在用种种理由不答应运粮食到河东,你都传递了四份公文,全是无用功。范大人要是真过来,我也只能好好招待,其他的一切免谈。”

沈冲没有不高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关中这帮人异想天开,自己劝不住,那就等着大家见面吵架吧;反正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范致虚也真是老糊涂了,都调入中枢,还要为这件事来吃个瘪。沈冲连回信都没有给长安,就在驿馆耐心住下等待。

范致虚过河的时候,黄河已经解冻,河边的柳树露出了一个绿色,渔夫们已经开始在黄河中打鱼,明赤松、张横带着定北军的水军在两岸边的水寨修复船只,范致虚只能无奈苦笑,杨志占据关中六州最大的便宜就是掐断了长安的漕运,黄河水域全部在定北军的控制下,让钱盖恢复长安,依旧面临一个困境。

盛余一看着岸上的旗帜,冷不丁对范致虚说“范大人的面子够大的,杨志亲自来岸边接人。”

范致虚闻言笑道“这就意味着我们此行会面临重重阻碍,所以礼节上让我们说不出话来。”

岸上站着两千多军队和官吏,杨志站在最前面,看范致虚下船,杨志紧走几步,上前行礼“范大人辛苦了。”

范致虚百般感慨,朝杨志拱手道“有劳大人迎接了,范某误国,几十万将士丧身,关中生灵涂炭,我一人之罪啊。”

杨志笑着还礼说“胜败无常,我们和金人还要打下去,岂能为一时的得失在意,现在圣上复位,正是我等励精图治的时候,大人回朝必定能大展宏图。”

第九百二十七章 试探失败

“败军之将,大展宏图是不敢指望了。”范致虚笑笑说“我这次前来,是奉钱大人的委托,来和你们协商,希望定北军把解州、同州交还给永兴军。”

果然还是要一条通道的,杨志微微一笑说“范大人,这件事没有可能,你们与其把眼光放在这里,不如看看泾原路和河南的情况,看看关中流离失所的百姓。你放心,该给永兴军路的食盐,我还是按照原来的数量供给,但是相关的钱粮,还需要及时拨付,毕竟在钱大人他们心里,定北军的死活,和关中、河东百姓的生活好坏,都不如自己的面子重要。”

盛余一差点笑出声来,杨志的态度很明显,就是粮食交换食盐,其余的一切免谈,连钱盖都被扣上了不管百姓死活的帽子;沈冲等人不禁摇头,难怪赵楷让杨志坐镇河中府,真的是能拉下面子。和杨志坐在一辆马车里进城,范致虚低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杨志微笑道“范大人,你们是否认为现在万事大吉,金人已撤退就不会再回来?倘若金军再次回头呢?你们现在不抓紧时间整军备战,整天浪费在什么都不是的政绩上,岂不可笑。”

范致虚心中一惊,试探着问“金军这么能打,他们可是一年中两次南下了?”

真的是一帮想当然的家伙,难怪感觉不到局势的危险,现在在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女真等塞外各族,和中原的农耕族是完全不一样的,习惯于靠着掠夺来补强自己的实力,金军现在占据着河北,想要南下只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又不是原来金人在辽阳,一路打过来还有个把月的时间。

杨志靠在车厢上,冷笑道“金军是来抢掠物资人口补充辽东河北,他们可没有和大宋签什么协议,想要南下还不随时就可以南下;还有,对于关中来说,西夏的威胁时刻都在,等西夏将熙河路那些地方巩固了,图谋关中是不可更改的趋势,钱盖现在应该把精力用在泾原路那边。”

范致虚摇头说“关中的防务还是等其他人解决吧,汴梁有撤换钱盖的意思,所以钱盖想要显示能耐,我这一趟也是没办法。”

杨志哦了一声没有再言语,范致虚晓得自己的试探失败了,经过这些年,杨志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腔热血的人,称得上官场老手了。果然杨志后面盛情款待的同时,再也不说任何公事,掐死了范致虚想让杨志帮忙的企图;连盛余一和沈冲都明白,到了这一步,范致虚在蒲州算是没有一点机会了,只能看去太原能不能得到答案。

范致虚特地便装去了一趟集市,发现除了城墙和房屋还能看到战火的残迹,市面上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南来北往的商人在交易,西域的金银器、塞外的骡马骆驼、江南的丝绸布匹、河北的瓷器等等,应有尽有;范致虚三人都熟悉的汴梁商号足足有二十几家,潘楼正在翻新。前面炮竹声响,鱼羊鲜的牌匾挂在了一座半旧的酒楼上,想必是为了生意,外面都没有重新装修。

沈冲笑道“有黄河帮和南北行在,蔡温柔压根不担心有没有客人。”

范致虚点点头,对沈冲说“现在的蒲州看上去比长安还热闹,长此以往,借助与黄河的航运,蒲州迟早会成为一处大城,就象金城那样,取代了大同府的位置。沈冲,太原的情况怎样?”

沈冲晓得范致虚问的是什么,斟酌道“太原现在真正是一个都市,不仅仅是市场,从上到下都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静州的青盐毕竟是三大势力厮杀之地,太原没有长期指望,抱着的是抢多少是多少的态度,解盐是他们囊中之物,几乎没有可能交出来的希望。”

范致虚不由得叹了口气,离开蒲州的时候,范致虚谢绝了杨志和叶梦得的送行;到了太原,赵楷果然一口回绝,这可是日后和陕西、河南等地交换物资的杀器,赵楷怎么舍得给。范致虚苦笑道“郓王,钱盖现在的难度很大,汴梁和两淮那种情况,也不可能给陕西多大支援。”

曹千里笑着说“范大人,圣上的旨意很明确,定北军占据之地,就是太原的管辖之地,陕西困难,我们就不困难吗?河东路的物资谁能保证?”

范致虚一时无法回答,曹千里的暗示很明确,就是要用解盐来换取汴梁等地对河东的物资支援,但是范致虚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康王赵构和钱盖肯定会阻止物资进入河东,在物资转运的时候截留物资。陆德夫说道“范大人,至于物资大不了交换,不伤和气的话互通有无,只是你们对金国的意图如何,收复汴梁以后,是北伐还是和谈?”

金国和张邦昌谈的是将大名府以南的地区全部交给伪楚,收复汴梁以后还有河北的大名府、滑县等地需要收复,盛余一算是见识了定北军的强势,在陕西钱盖和手下对这些视而不见,压根就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是定北军一个个都认为理所当然。

范致虚晓得其中的讲究,不敢落人口舌,立即答道“收复大名府。”

范致虚说完就发现不妥,假如河东占据大名府,是不是大名府就归河东管了,这是自己无法决定的;范致虚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陡然心惊,河东不是想收复大名府,而是在提醒自己,一旦赵构推翻伪楚,金军很可能就不会将大名府交出来,甚至和河东、山东开战,这就是杨志提醒自己的意思。

范致虚回到驿馆,就看见路允迪和曹辅在满脸焦急地等着自己,路允迪两人到了太原,赵楷得知此事,连面都没有见,让曹千里出面接待,这件事去蒲州找杨志协商;路允迪还准备慷慨激昂一番,结果被曹千里身后的鲁智深一把揪住衣领,吓得半死。

第九百二十八章 推来推去

明知道定北军的人在推来推去,路允迪两人偏偏没有什么好办法,得知范致虚到了能见到赵楷,两人自然希望范致虚一起办成这件事,反正一件事也是办,两件事也是办;范致虚被缠的没办法,只好松口,却得知赵楷晚上都不接待自己,而是让曹千里出面,范致虚晓得赵楷在故意显示不高兴,不过这样也好,回去更容易交差。

范致虚只好带着路允迪两人赴宴,见机行事;宴席很普通,曹千里连歌舞都没有准备,但是已经是原来路允迪两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范致虚和曹千里在席间谈笑风生,说的都是当年在汴梁的往事。

曹辅看范致虚始终不说正事,终于按耐不住,敬了曹千里一杯酒,询问曹千里把战俘交给自己的事情,曹千里苦笑道“那是杨志不敌金军,带着百姓从应州撤退的最后筹码,所以郓王没有把人要到太原。你们要是有本事,自己去蒲州找杨志吧。”

曹辅好奇地问“云中路经略使不是种师闵吗?难道种师闵做不了这个主,曹大人,你们这格局有问题。”

曹千里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们哪里谈得上格局,我们在河东只求能生存下去,其余的都是神马浮云;种师闵上任的时候表示曹随萧规,不改动云中路原有的人事,不改动原有的所有作战方案。这两个俘虏是金军名将,尤其是完颜宗翰,是吴乞买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放回去,不知道中原的百姓和大宋的军队,要多死多少人。”

曹千里说到最后是有感而发,杨志能抓住完颜宗翰,纯粹是那时候的沧浪营看上去还不是怎么强大,完颜宗翰才落入算计;要是换做现在,像完颜希尹那样,看到形势不好就撤军,定北军就是打赢了,也抓不到人。

曹辅顿时明白其中的艰难,云中孤悬在外,云中军是杨志一手打造出来,种师闵要是随意改动,那么很多将领和军队就要重新布局,不要说杨志,就是赵楷恐怕也不会干;毕竟杨志是把自己的精锐全部扔在了云中,现在战局稳定,不过这样一来,杨志的影响力就难以消除,那些将领都会认为完颜宗翰是云中路的筹码,绝不会放人。

自己这一趟可谓难度极大,曹千里讪笑着说“我还是想去一趟云中,看看完颜宗翰两人的情况。”

“那可不行。”一旁的孙昂不客气地说“要见完颜宗翰,只能是定北军的高级将领,曹大人是去了也见不到的;倘若曹大人真见到了,万一这两个人逃走或者死了,曹大人恐怕就难以洗清嫌疑。这件事还是需要杨志点头才行。”

孙昂这是为曹辅好,朱武、张三都是江湖人物出身,要是在金城挖个坑给曹辅跳下去,曹辅别说完成汴梁的任务,恐怕很快就能上金国的必杀榜,成为汴梁指责的替罪羊。曹辅不敢置信地看看曹千里,又看看范致虚,曹千里神情不变,范致虚微微点头,示意曹辅孙昂的话有道理,不如到此为止。

路允迪更是叹自己命苦,上一次来太原差点被王禀杀了,这一次定北军上下又是如此态度,怎么能完成使命;路允迪喝了一杯酒,望向盛余一、沈冲说“二位曾经在古桐园和杨志共事,可否陪我们一起蒲州,上次在蒲州,杨志就是不见我们。”

路允迪清楚,沈冲能向赵楷要到地盘,说明定北军还是给这位宋徽宗钦差面子的;沈冲不置可否,低声问“你们除了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能给河东什么?”

路允迪唉声道“汴梁有困难?”

沈冲冷冷地说“金军未到,朝廷为什么为何不撤;城池一破,为什么不突围或者战死?张邦昌号称楚地,圣上已经说不赦,你们还说他是被逼,连圣命都敢违抗,还有你们做不了的事情?太原多少官员,汴梁多少官员,你们能养那么多闲人,还会有什么困难。”

路允迪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按照沈冲的说法,汴梁这些臣子就应该全部免去职务,一个个问罪,这说明润州那边有看法啊。曹辅算看明白了,汴梁这边大部分都是宋钦宗时候提拔的人,那时候汴梁杀宋徽宗的旧臣杀掉太狠,一点余地都不留,甚至赵楷、杨志、宗泽都是宋钦宗准备送到金人手上去杀掉的,现在无论是宋徽宗还是赵楷都不待见。

不过盛余一心软,还是劝说沈冲“不如我们一起去一趟吧。”

沈冲瞪了盛余一一眼说“我们的职责没有这件事。”

范致虚出声道“沈大人,你就辛苦一趟,圣上那里我来说。”

范致虚职位和资历远高于沈冲,但是沈冲听出了另外的意思,问道“范大人,你呢?”

范致虚探口气说“我留在太原,继续和郓王商议解州的事。”

众人大笑,只有曹辅和路允迪是苦笑;好在关系到自己的大哥,赵楷还是做了一个姿态,让礼部员外郎陆德夫陪同一起去蒲州,让杨志多少给点好处。路允迪一行到了蒲州,杨志给了先进城的盛余一一个面子,派河中路兵马都监韩滔出城迎接,然后设宴招待,不过是档次依旧一般。

曹辅哪顾得上挑刺,三巡酒过后,曹辅硬着头皮把事情一说,杨志面色一冷说“曹大人,现在百废待兴,为一个金国封为昏德侯的老百姓折腾,值得吗?当初你们帮他逼着圣上退位,结果丢了河北,让战火蔓延到河南、陕西,数以千万的百姓流离失所;若不是太上皇复出,国家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老百姓,曹辅和路允迪猛然想到,曹辅给赵构带去的那份宋钦宗退位诏书,有宋徽宗在,宋钦宗赵桓退位后不可能是太上皇,而宋徽宗到现在也没有封赵桓什么爵位,赵桓目前的身份不是老百姓是什么,难怪润州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九百二十九章 没有谈判

只是这样的话,大部分人心里有数嘴上不说,但是杨志与宋钦宗早就撕破脸了,自然无所顾忌。不过杨志这么一讲,宋钦宗可谓罄竹难书,逼父亲退位那是什么性质,谋反忤逆,杀头的大罪;路允迪心中一颤,他猜到了杨志为什么这么说,只要自己驳不倒杨志,自己和曹辅几乎就可以当做宋钦宗的帮凶。

曹辅算明白为什么赵楷让自己来蒲州与杨志谈,无欲则刚,杨志是只管跟着赵楷走,对于其他的人都不在乎;赵楷不能说的话,杨志能说。曹辅晓得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急忙分辨说“那是李纲干的。”

好在杨志也没有纠缠,放缓语气说“汴梁被圣上安排中原事务,现在应该想的是安置百姓,编练军队,从事农耕,准备着下一次和金国的大战,而不是希望把刚刚有点平息的气氛再折腾起来。你们也看到了,李纲、孙傅等人的忠诚和清廉没有问题,但是为什么两次被金人打败,因为打仗靠的是军队,靠的是钱,靠的是士气。

你们如果安置不了河北河南的百姓,金军再次南下,还是和前两次一样的版本;陕西也在也是如此,都什么时候了,钱盖想的还是自己的名声和权力,解州在太原,是因为我们有完整的盐铁司,目前已经向陕西各地输出食盐,他在陕西连各地的官员都还在让手下自行任命,哪来的信心能把解盐利用起来。”

路允迪四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这是事实,钱盖在大战中损失了大批的官员,战死的、投降的、逃走的,加上杨志等人气势如虹地占据了陕州等地,现在愿意在陕西五路担任官职的人大多数军中将领,地方上人已经视为艰途;可是钱盖只好放权,先把各地的班子搭起来再说。过了半天,盛余一才问“难道就让钦宗留在金国?”

杨志给气笑了“盛余一,这等大事不是你能玩转的,汴梁既然想代替润州与金人谈判,那么就要有一揽子的计划,我不说赵桓出卖的中山、真定、河间等地是否归还大宋,赵构最起码要比张邦昌强吧,在金人手中把大名府以南的区域全部要回来。路大人是专门负责与金人谈判的,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还是急着想把金军的两位重臣换回去?”

“杨志。”沈冲看出杨志真的有要摆路允迪一道的意思,急忙阻止杨志说下去,回头问路允迪“难道汴梁没有准备要回河北,还是准备拿河北之地和两名金国名将去换回赵桓一人?”

杨志的话杀伤力太大,张邦昌和金国的协议都是金军让出大名府等地区,但是现在张邦昌下台了,金军是不是会让出这些地方,谁也说不准;沈冲的问题更加尖锐,有宋徽宗在,赵构不过是一个留守,就是想割让河北也没有资格啊,曹辅无力地摇摇头说“没有和金国谈判的方案。”

沈冲和盛余一明白了,不管是谈判还是北伐,汴梁没有收复河北的计划,所有筹谋只是在一厢情愿的立场上;一直没吭声的陆德夫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要不然等汴梁收复大名府再说这件事”

盛余一眨着大眼睛问杨志“要是你们出面和金国谈判呢?”

“盛大人,慎言。”路允迪和曹辅异口同声,陆德夫笑着解释道“盛大人心直口快,有些话说清楚也好,我们就当随便聊聊,河东谈判的底线就是拿回大名府、真定府、大同府、中山府、河间府,谈判不成就继续打下去,边打边谈,直到达到目标。”

陆德夫的这个条件用脚去想,金人也不会同意,那就是要一直打下去;倘若打下去,用两个名将来换宋钦宗那绝对是一个不划来的买卖。盛余一等人看到了定北军的傲骨,从润州北来,不管河南和陕西都是不想打了,唯独河东还是如此坚持,可偏偏河东在目前的情况下无法独自出兵河北,盛余一笑了,笑得很无奈;沈冲、范致虚恐怕早就看穿了事情真相,是自己太幼稚。

叶梦得品着杯中酒,回味了一下说“润州、秀州给河东又发来两批粮食,全部被汴梁扣押了。”

盛余一吓一跳,这件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不由得都望向曹辅,曹辅苦笑道“现在两淮、河南的难民和军队补给都不足,这是刘光世和孔彦舟两军扣押的,我派人去问的时候,粮食都被分光了。”

杨志摇摇头说“曹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给定北军的两队粮食数量并不大,漕运到汴梁的粮食也只有这两个船队出事,这件事不是偶然的,曹大人,军纪如此涣散,将领胡作非为,是因为你们的支持,东京留守司要真心为大宋做一点事情,而不是非要证明自己投降金人没错,是为了委屈求全。”

路允迪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杨志,注意你的言辞,康王没有投降金人?”

“康王现在在汴梁能做主了?不是说尚书省和枢密院在负责吗?”见路允迪搬出康王来压制自己,杨志不慌不忙地问“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了,叶大人,给汴梁留守司出具公文,要求严惩刘光世和梁扬祖,这件事没有结果之前,我们不会和汴梁商议任何公事。”

“可以。”叶梦得答应得飞快,只留下路允迪呆呆地站在那里;曹辅在心里哀叹一声,路允迪和杨志、叶梦得这样的人打交道,很容易地就掉进坑里面。杨志要是先说严惩,自己最少有上百个理由让杨志无可奈何,但是路允迪为了压制杨志的气焰,直接搬出康王赵构,封死了自己能说的所有托辞。

陆德夫呵呵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再议,杨帅,王爷有交代,曹大人来一趟不容易,送点东西算作我们的态度。”

杨志点点头说“要不然送五十套盔甲和战马,算是我们的一点意思。”

汴梁的战马和盔甲武器被金人搬空了,康王赵构的军队缺的就是这些,带回去多少有些颜面,曹辅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讲好杨志派人送到郑州交付。

第九百三十章 幽州密谋

幽州,行宫,明亮的阳光无处不在,杨絮飘飘浮浮,桃树的枝头上已经有了绿意,小草在泥土里露出了头,一朵迎春花艳丽地怒放。这样明媚的春天,坐在偏殿里的金国君臣,却没有什么好心情,完颜宗辅等人更是低头不语。

因为赵构在济州耽搁了一个多月才占据汴梁,金军得知张邦昌取消国号的时候,军队已经撤出了大名府,退到了真定府等地,主力甚至退到了幽州。现在张邦昌投降,等于把这些地盘又平白无故地交还给大宋;吴乞买很不满意,认为完颜阇母等人没有把这个伪帝选好,造成了国力的浪费,也让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现在国内的权贵对此意见很大,要不然打,要不然和,现在大宋那边什么话都没有,纯粹摆出一副闷声发大财的架势,就连完颜宗干意见都很大。不过杨朴提出双龙会来建立政权,吴乞买打心眼里不同意,政治上本来就充满了背信弃义,赵姓是绝对不能做这个王的,万一哪一天大宋开出足够诚意的条件,谁能保证不错和尚不会动心。

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只有靠金国自己,只剩下继续打仗,问题是打哪里?这就是今天一群人商议的重点;完颜杲终于抬起头说“我们还是攻打大名府,就是要趁他们心中忐忑的时候,一直到把河北的人打服,另外出兵山东,从徐州扬州打到两淮,再次迁移人口和物资回来,将黄河北岸完完全全变成大金的地盘。”

吴乞买点点头,完颜杲在战略上眼光确实远超人一等,两次南下金军从上到下抢得盆满钵满,现在南下要是抢不到东西,金军的将士恐怕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山东和两淮是原先没有作战的区域,还是比较富裕的地方;没有更高明的战略下,不如加强金国自己的力量。杨朴等人纷纷点头,完颜宗干问道“河东呢?”

河东现在可是心腹大患,杨志在解州击败完颜杲,没有杨志的云中军依旧控制着与西夏、金国的战局,让大同和幽州两府意识到,这才是自己的心腹大患;怎奈云中的将领不得力,面对韩世忠、宗颖依旧是不占上风。

杨朴看看吴乞买,很想讲一下完颜宗望和金兀术的事,但是对面的吴乞买用目光制止了杨朴;吴乞买很清楚杨朴要说什么,自从完颜杲回来,几个兄弟都找自己谈过很多次了,但现在是完颜宗望和金兀术不愿意出来。两人说按照汉制,他们应该守孝,不过吴乞买等人都清楚,现在是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们,毕竟南下大获全胜,那么多的有功之臣需要奖赏,两个脱离政坛一年多的人,很难有个高位。

完颜杲看在眼里,笑道“河东是孤舟在外,只要陕西五路宋军安稳,就能威慑河东不敢出兵,所以不足为患。我在河北清除那些不听从我们的军队,挞懒去山东,宗辅去大名府,阇母负责在幽州操练新收编的军队,让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威慑云中。另外,让不错和尚安排人放出谣言,就说定北军和我们正在谈判,双方互不开战。”

吴乞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抚掌笑道“善,打烂了两淮,那片地区控制不控制都无所谓,就这样定了。”

金军的大军突然之间就动了,这一次完颜杲没有南下,南征的将领也换了一批人;不过金军挺进的速度依旧飞快,东路军完颜挞懒直接兵分两路杀进山东,乌林荅泰欲击败宋将李成占据淄州、赤盏晖破郑宗孟的宋军于青州。

西路军完颜宗辅的先锋阿里刮、完颜塞里攻下赵州、浚州,移剌古在大名府活捉刚刚上任的北京留守台宗隽及兵马都监宋忠,河北转运副使兼大名府尹张益谦、转运判官裴亿率众迎降,河北东路提点刑狱郭永战死,全家遇害。滑州总管杜充、东平知府梁扬祖很干脆地弃城而逃,汴梁一片混乱。

赵构以查看军情为名,直接带着刘光世等人的大军去了楚州,京畿防御使范琼逃到淮西,赵构留在汴梁主事的副留守范讷、枢密副使张浚则立即派曹辅前去润州求援。两人用了一个不可靠的消息,说传言定北军在和金国谈判,要求定北军出兵攻打幽州,围魏救赵。

因为有宋钦宗的两道旨意,汴梁的群臣也知道宋徽宗对自己未必待见,所以有意无意都躲在康王赵构的旗下,但是号称百万的禁军和义军云集在河南山东,宋徽宗君臣都是没有办法,只好有时候装装糊涂,就连三省六部御史台在汴梁还保持着比润州都大的规模,也是视而不见。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们要挡住金军的南下,但是现在金军真的南下了,你们一个个都怂了,考虑的不是怎么打仗,想的是逃命和甩锅。当初润州要主导军权和安排人事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国事一切有康王和你们?

面对赵构、张浚的无赖行为,润州的几位宰相都是一肚子火,定北军要是愿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和金人谈判,郓王赵楷不是自掘坟墓吗?赵楷靠什么独树一帜,让定北军上下通心,还不就是收复河北的决心和诺言。赵野只说了两个字“无耻。”

连李纲这样的厚道人都看不下去,范讷你们要是不想守汴梁,就把东京留守的位置让出来,安排其他人;现在霸着位置求援,就是不在乎成败,也不想担责任。但是赵构带着大军走了,汴梁的防御力量确实不足,李纲望着赵野问“是不是和太原商议,把郑州的军队交给张浚指挥?”

朱胜非晓得李纲的老毛病又犯了,摇头说“你还是把水搅浑的做法,于事无补。关键是范讷、张浚有没有打仗的能力,如果只是想推卸责任,我们这样安排最多让定北军损失了郑州,但是后面想要和定北军再谈什么都做不到。不如任命范讷为东京代留守,然后去陕西、河东,看有没有可能调一个人来担任东京留守。”

第九百三十一章 求援河东

这就等于要直接把赵构的东京留守去掉,至于去陕西调人,朱胜非只是想给自己和润州都留点面子;李纲眉头紧皱,赵野也吸了一口气说“不太好吧,会让世人觉得我们在帮助河东,况且在时间上来不及,汴梁多是康王部下,会平白无故生出许多事端。”

范致虚赞同朱胜非的意见“现在哪管得了那些,金军要是打下汴梁继续南下呢?后面就是两淮战场,只要郓王派人来,哪怕东京不行,继续在南京驻守。”

范致虚经过河南、陕西的恶战,已经看出来,军队弱只是一个最简单的方面,关键在于主将,定北军在河东的战斗大部分杨志都没有参加,但是依旧一步步将战线推进到黄河岸边;李纲、许翰崩盘,也就是许翰在前线否决了种师中的建议,导致后面一连串的失败。

“不会吧?”赵野听得有点心虚,宋徽宗赵佶立刻说“康王难顾楚州、汴梁两处,立即派人去太原宣旨,要宗泽、杨志中一人带军前往汴梁,出任东京留守。”

宋徽宗经过靖康之变,对于牵扯到自己的事情看得比任何人清楚,拿主意也是相当坚决;曹辅头感觉到一个比两个大,自己是来求援的,最后让康王失去了汴梁,这回去怎么交待,曹辅问道“可要是康王不接受呢?”

曹辅太原之行留下了阴影,晓得赵楷、赵构的手下都是强悍无比的角色,赵野笑了笑说“这倒不用担心,如果康王真的不同意,定北军来的将领可以改任淮西经略使;圣上下旨让定北军南下,进不了汴梁城,他们自己去淮西找城池驻扎,制定作战计划。”

曹辅的脸色更苦,他晓得这个结果比让出汴京留守更恶劣,要是让定北军躲在汴梁后面,范讷、张浚恐怕能气疯过去,但是对润州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能挡住金军的步伐,换取江南的平安,怎么做都可以。曹辅挣扎着说“定北军以郓王意志为主,恐怕不好指挥。”

宋徽宗冷哼了一声,定北军不听话,难道康王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队就听话,康王要是听话就没有今天廷议这一出。李纲对曹辅摇头说“曹大人过虑了,定北军打仗从来不要人烦神,就是平时需要物资什么,也没有什么奢望。”

李纲这句话让润州君臣产生了共鸣,河东对物资的需求很少,不管是开始那一小块地盘还是现在扩大了好几倍,让人的感觉他们就是占据着富裕之地;但是真正掌控着富裕之地的康王,似乎身在不毛之地,恨不得连一套盔甲都要江南打造好送过去。范致虚斟酌着说“派谁去传旨呢?”

这次可是要赵楷的左膀右臂,并且南下以后出什么事都无法保证,赵楷是不是愿意放人,宗泽、杨志是不是愿意来接这个包袱,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何诉讪笑着插话说“十公主想念哥哥,可以让公主顺便传旨。”

赵野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何诉这主意说损是有点损,大宋开国以来,还没有让公主去传旨的先例;但是这主意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十公主赵多富是赵楷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也是杨志的小姨子,有些冠冕堂皇的话别人不好说,但是只要赵多富愿意,就能跟两人磨下去,远比像曹辅等人去了直接被对方把话封死强。

宋徽宗点头说“老三过的苦,缨络在秀州忙碌,让多富去见一面也好。”

这就是定调了,为了生存,宋徽宗真的是放飞了思路;宋徽宗立即让何诉去把赵多富请来,和颜悦色地把事情一说,叹了口气道“你九哥能力有限,但是汴梁和两淮不得不守,我让你带两份圣旨去,一份把你去要办的事情说清楚,让你三哥任命一个东京留守,另一份是任命北京留守。”

宋徽宗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方,差不多就是以国事相托,赵多富毕竟是一个小姑娘,面对父皇的为难,实在是无法拒绝,只能无奈答应;宋徽宗命沈冲、盛余一、高一羽带人护送赵多富前往太原,在路过汴梁的时候,张浚安排户部员外郎赵鼎、起居郎胡寅、监察御史许景衡也一同前来,哪怕有宋徽宗的旨意,该替康王争取的权力还是要争取的。

一行车马经郑州,从河阳渡过黄河,一路到达蒲州,知府叶梦得接到快报,亲自出城前来迎接,对赵多富恭敬周到;但是叶梦得对赵鼎等人就没什么好脸色,赵构在汴梁大造舆论清算蔡京旧党,起居郎胡寅不仅是倡议者,也是干得最欢的一个,作为蔡京一党的叶梦得也在名单上,叶梦得自然不会给面子。

赵鼎等人虽然在政见上与叶梦得不同,但是也明白现在是游说河东出兵的关键时刻,态度上客客气气;杨志已经去同州视察军情,叶梦得陪着众人前往太原。现在正是播种季节,一路上看见最多的就是在种田的老百姓和军队,许景衡问叶梦得“让军队去种粮食,将士们没有意见?”

叶梦得苦笑了一下说“连郓王、宗泽等人都亲自下田,下面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瞒你们,就是我这个知府,也被李进一那个王八蛋安排了一分田;那小子还说,只要我种了,不在乎收成,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众人大笑,叶梦得一代文豪,原来是蔡京的左膀右臂,什么时候被这样折腾过,既然种了,怎么能不在乎收成,那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吗?沈冲笑着说“太原屯田可是有历史的,我第一次来,就看到这幅景象。”

叶梦得收起笑容,感慨地说“流落到河东的百姓和几十万大军要吃饭,自己不种,总不能和金兵一样去抢吧,如果所有人都抢,哪里来那么多的粮食可以抢。郓王和杨志去年甚至在太行山那种地方屯田,硬是养活了十五万的流民,号称屯田军。”

第九百三十二章 太原争论

赵鼎等人哑然,汴梁那边的军队要是没有江南的补给,还不就是一个抢;赵多富对自己的三哥赵楷和姐夫杨志是佩服不已,从润州到河东,就是淮南的情况也不如河东。叶梦得到了壶关便回去了,后面是刘韐一路陪到太原,赵多富见到赵楷,说完宋徽宗的意思就什么都不管,就要宗麝月和嚣四姐陪着在太原城内游玩。

赵楷前面接到八百里快报,和宗泽商议后,就让人去通知杨志来太原,就算在赵鼎等人后面,赵楷相信迟不了多久;赵楷明确无误地告诉赵鼎等人,已经通知杨志了,等杨志来了再说。赵鼎等人只能感慨杨志在赵楷心目中的份量,在驿馆耐心等待。

而张孝纯、孙昂等人听完圣旨,都建议赵楷派人去接管汴梁,一方面东京汴梁哪怕再残破,毕竟是大宋的中心,入主汴梁本来就是一种象征,尤其是定北军差不多就是以武力说话,入主汴梁对内对外的影响力更大。另一方面,现在赵楷身边真能在汴梁站稳脚跟的,不外乎是宗泽、杨志,任何一个人离开太原,对张孝纯等人来说,也是一个平衡力量的机会。

赵楷只能感慨自己进步的同时,其他人也在进步,给父亲出这个主意的何诉确实看穿了人心,这一个手段正好打在自己的软肋上;好在杨志是第二天早上到的,定北军的人抢先碰了一次头。

宗泽介绍了情况说“汴梁、润州如此耍无赖,不出兵看样子是不行了,一旦汴梁丢失,淮西就难收,会造成民心再次慌乱,打击与金军作战的士气。从大的战略上来说,汴梁必须守住,而现在我们在北面无力扩展,如果能拿下汴梁也不算坏事,关键是谁去,怎么去。”

这个连一直想着外放的孙昂都不会去争,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仗,那是需要一定勇气的,孙昂知道自己的斤两;大厅里一阵安静,张孝纯说道“还是杨志去最稳当,毕竟河中路的军队都是他的部下,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两边协助作战。”

赵楷点头问杨志“杨志,定下来就是你去,你说说看,有什么打算?”

杨志想了想说“我认为定北军要想在汴梁站稳,就不能管朝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做的一切是为了打仗,需要东京留守这个头衔,但是必须划清京畿路的范围,最起码郑州、滑州等四辅之地;其次我们的职责不是击败金军,而是守住京畿路。有了这个大前提,我们才能有针对性的制定方案,任命人员。”

打仗需要兵源、纵深和粮食,周围没有补充的地方就不可能守住开封,这是定北军给出的底线,否则孤城一座,根本没有守的必要。杨志说的京畿路是原来宋真宗设定的京畿路,而不是蔡京设立的京畿路;蔡京后来重设的京畿路范围更大,四辅分别是郑州、颖昌府、开德府、拱州,尤其拱州,几乎就是挨着应天府。

刘韐问道“那军队怎么办?”

杨志微微一笑说“河东是我们的根本,我的设想是不动用太原管辖各地驻扎的军队,只从太行山和河中路、郑州调集人马,要是能控制汴梁最好,不行大不了我带着人马,顺着郑州再退回蒲州。”

赵楷淡淡提了说“真要不行,也别急着退回河东,可以看看洛阳、南阳的局势再说。”众人大笑,杨志要是挡不住,王襄恐怕早跑了,洛阳就在河中路的对面,这时候占据洛

阳也这不失为一个好思路。不过笑话归笑话,一切还要看汴梁能不能同意定北军的方案,要是汴梁群臣还是想把持政务,那么一切都当做没想过。

赵楷于是请沈冲等人前来商议,赵鼎几个人也明白,杨志最有希望去做这个东京留守,说服杨志和说服赵楷一样重要,作为赵楷的第一心腹杨志要是不赞同,赵楷下不了投入兵力的这个决心。双方寒暄几句,就直接转入正题,杨志听完沈冲、许景衡等人的介绍,问了许景衡第一个问题“康王是东京留守还是太子?”

满座愕然,只有许景衡察觉不妙,但是杨志的问题不能不回答“东京留守。”

杨志点了点头又问赵鼎“汴梁和楚州哪一个重要?”

楚州属淮南东路,连京畿地都算不上;赵鼎明知道杨志是在暗暗指责康王赵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只好无奈地回答“汴梁重要,不过康王任命范讷代为留守,依托开封城防卫金军。”

康王不是皇帝,实际上是没资格任命代留守,赵鼎有些底气不足,杨志微微一笑问道“那么康王有什么权力让张邦昌担任节度副使?在汴梁设枢密院、御史台、中书省,楚州不属于东京管,康王作为东京留守,擅离驻地,你们为什么不劝阻,康王、梁扬祖、刘光世等人临阵脱逃,为什么不下令罢免。如果你们认可范讷能抵挡金军,来河东做什么?”

沈冲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明白杨志说到了汴梁死穴,这肯定是赵楷和杨志等人预先商议好的结果,只不过其他人未必敢这样直言不讳;赵鼎站起来拱手道“杨大人,我们就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们控制不了康王手下的军队,开封四周乱作一团,圣上和我们都是希望太原的大军前往开封,协助康王守住汴梁。”

赵鼎还是很光棍的,晓得在这些事情上争论只是给自己等人找难堪,不如说出兵的事情;杨志摇摇头,冷冷地说“赵大人说错了,如果要定北军出兵,朝廷就应该下旨罢免康王等人,追究张邦昌的称帝行为和放弃大名府的杜充罪责,否则到时候下面的官员一个个都临阵脱逃,那还打什么仗。”

赵鼎瞠目结舌,只能缓缓坐下;杨志给的这个题目太大,如同当初郓王北上一样让人震惊,但正是这样,赵鼎等人才不得不考虑这个题目背后的问题。

第九百三十三章 四辅之地

张孝纯等人暗暗喝彩,杨志在大局观上的眼光果然毒辣,康王以这个理由罢免,张邦昌、杜充被问罪,汴梁的官场便轰然倒塌;只要守住汴梁,京畿路便真的是变成了赵楷的囊中之物。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觉悟,弄清楚对方真实的想法,沈冲出口问道“杨大人是担心圣上的旨意在汴梁没用?”

沈冲作为宋徽宗的副使,必须说服太原出兵,不得不给赵鼎等人指一条路;杨志笑了笑说“沈大人还是准备说冠冕堂皇的话?”

沈冲微笑道“有的时候,现实很残酷,汴梁是开国以来的都城,东京留守有时候越权是难免的,圣上疼爱儿子众所周知,放纵不可避免。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按照圣上的意思守住汴梁。”

沈冲的暗示很明显,宋徽宗放纵康王赵构,同样放纵郓王赵楷,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必要抓着不放;宗泽摇头说“没有死战之心,是无法守住汴梁的。”

胡寅怒道“那你们就应该来汴梁。”

“汴梁的问题就在于胡大人这样的私心。”面对胡寅的愤怒和张孝纯的愕然,杨志毫不犹豫地说“胡大人认为自己想到的就是对的,康王可以逃去,是胡大人认为他们实力不够,但是你想没想过康王为什么会实力不够?赵桓号称百万大军为什么守不住汴梁?这就是因为你的私心,你的想法里没有大宋,没有江山社稷,图的是自己名声,老百姓死多少都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汴梁城破的时候,你才会和张浚等人躲起来,为的就是不被抓去签字,然后标榜自己你们不屈服金人,当时既然你们能纠集十万之众去救赵桓,为什么不直接杀向金营;现在开封四周依旧有三十万军队,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增援?因为你玩弄一个又一个小心思,想的是定北军去送死正常,康王手下祸害百姓也正常。”

胡寅被气得浑身发抖,盛余一和赵多富暗赞,杨志这个大汉实际上口才了得,胡寅在汴梁一直因为没有在降书上签字而被称赞,但是在杨志嘴里这么一说,胡寅还不如那些签字的降臣,那些人是软骨头,但是胡寅明摆着变成小人。

赵鼎没想到双方对同一件事的观点差这么大,才想起来流传在润州的一个关于李纲的段子,定北军欣赏李纲,但是认为李纲不是一个适合掌控大局的人,就是因为李纲坚持的那些想法。赵鼎不急不躁地问了一声“那么杨大人以为该如何,只要定北军愿意去汴梁,尽可以说说你的要求。”

总算有一个明白人,晓得这件事和生意一样,双方是需要讨价还价的;赵楷笑道“我要在太原坐镇,去的人就是杨志,只是汴梁没有太子,朝廷众多机构在那里不合适,不如全部撤往润州,听父皇安排;要是一时忙不过来,最起码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六部和太学这些部门要在定北军到达之前走。至于防守的范围嘛,杨志既然是东京留守,最起码要管京畿路,开封府和郑州、滑州、淮宁府、颖昌府等四辅之地,各位大人已经如何?”

四辅之地,指的就是淮宁府、颖昌府、郑州、滑州,包括河北河南两块区域,作为战略纵深到时候无可非议,问题是这一切和原来汴梁的想法完全不一样;汴梁的想法就是要定北军来打仗,然后在物资上卡住定北军的脖子,让事态进入以往熟悉的流程,而定北军的想法就是要打仗我自己做主。

赵鼎等人明白,如果想占据拱州,迟早就会进入应天府,这是润州和汴梁都不允许的事,但是赵楷的分寸掌握得很好。滑州已经被金军占领,郑州在定北军手中,颖昌府更是义军、流民、盗贼遍地,只有淮宁府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几个人想了想也就同意,以原来的四辅拱卫汴梁,但是最后一切以宋徽宗拍板为准。

许景衡心中暗叹,郓王赵楷厉害啊,让杨志再前面挑动胡寅的神经,逼着双方把话讲死,最后神来一笔;自己等人算是掉进坑里,这个坑还是自己和汴梁的大大小小官员一起挖的;赵楷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杨志是去打仗的,不是去管什么朝政的,杨志也没有资格去管,这些机构自然应该撤走。

但是只要各部衙门到了润州,那就丧失了现在和宋徽宗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知道多少职位要被换掉,而康王赵构失去了汴梁朝廷这个助力,哪怕在楚州过得再滋润,赵构不过是一个带兵打仗的王爷。润州方面肯定是百分之百欢迎定北军这个建议,相信不管是要诏书还是要什么都不会成问题。

沈冲等人在场,许景衡晓得自己要是说出不要定北军增援,那么赵楷一定会心满意足地答应;许景衡斟酌着问“你们能调动多少军队?”

杨志没有回答,反而认真地问许景衡“汴梁还有多少能打的军队?”

沈冲再次体现了自己钦差的身份,中途插话问许景衡“汴梁的群臣是不愿意去润州,还是你们另外有了安排?”

这又是一个坑,汴梁连一个王爷都没有,群臣不经过宋徽宗就给自己做了安排,那和谋反有什么差别?赵鼎抬头问杨志“杨大人,你是郓王安排的东京留守,如果我们答应,你打算什么时候到达汴梁?”

杨志缓缓地说“赵大人,我什么时候到达并不重要,枢密院、中书省、北安抚司、御史台、国子监、漕运作为第一批撤离完,郑州的定北军就进入汴梁,接受军事布防;等兵部等六部和三使司衙门撤走,我们安排的人接手开封府;等最后一批衙门撤走,我们会安排官员接手淮宁府和颖昌府。”。

郑州本来就在定北军手中,滑州在金军手中,不需要交接,听上去就是这么简单;而郑州定北军的骑兵半天就可以到达开封,那位坐镇郑州的河朔安抚使梁寻曾代理过大名府留守多年,从政经验不成任何问题。

赵鼎咬着牙说“大概总有个出兵的数目吧?”

第九百三十四章 河边篝火

赵楷不慌不忙地说“我调十万人马去坚守汴梁。”

沈冲和盛余一对了一个眼神,河东留守司不过二十万大军,这个数字不小了,沈冲对赵鼎说“赵大人,你们商议一下,河东的条件我感觉并不苛刻,圣上还是希望看看,两次失守汴梁,到底是形势不堪,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军情入伙,定北军调动十万大军更需要时间,你看晚宴后给答复如何?”

许景衡摆摆手,苦涩地说“无需如此,康王一走,差不多无人能一战,况且圣命难违,就这样,我们立即八百里快马回去通知;胡寅大人先回去,让枢密院他们在三天内撤离;我去郑州,和第一批进入开封的定北军一起行动;赵鼎大人辛苦一下,跟随杨大人一起行动。”

赵楷不由得高看许景衡一眼,抚掌道“许大人所言极是,盛余一,麻烦你跟随八百里快骑赶回润州通知父皇,沈冲就和赵鼎一起,跟随杨志回汴梁。”

众人一声诺,赵多富立即在圣旨上填上姓名,宣读任命杨志为东京留守,杨志命梁寻为开封府尹兼京畿转运使,带着王善、杨进先驻扎在郑州,逐步接手汴梁防务;另任命张横为水军统制官,去黄河两岸招募两千水军前往郑州,作为接应运输作用;安排吕颐浩前往郑州,在梁寻出任开封府尹后,担任京畿转运使一职,

赵鼎等人明白,定北军是在等汴梁的动作才会一步步采取行动,正好给杨志在河中路调集大军争取时间,倘若汴梁不答应定北军的要求,定北军正好不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赵多富对赵楷说她不回润州了,要在太原住下来,盛余一就说自己和杨志一路回蒲州,赵多富打趣道“盛姐,那可是我姐夫,别乱来。”

“胡说什么。”赵楷能猜到盛余一是另有目的,大度地让盛余一和杨志一起过去,张孝纯等众人散了,留下来对赵楷说“圣上会不会单独给杨志下旨了?”

在外面守卫的曹万褚只能在心里骂张孝纯在阴谋诡计方面太蠢,宋徽宗要是有那个打算,肯定派人暗地里去传旨,哪需要画蛇添足。而赵楷要杨志去汴梁,就是河东诸将除了杨志,就宗泽有这个能力,但是宗泽太强硬,要是汴梁转危为安后,宋徽宗改主意,宗泽不一定能周旋得动,而杨志能动用的资源远超过宗泽。

杨志只是回家和嚣四姐打一声招呼,就和盛余一一同离开太原,带着王刚三百精骑,星夜兼程,跑到蒲州城外的黄河边。船火儿张横现在带着两千人在这里屯田,也就是打渔,其中三成是老兵;看见杨志到了,张横立即让手下人连夜宰羊烧烤,对杨志说“你别瞪着眼看我,现在明赤松去了同州,我一个人无聊憋得慌,好不容易你来了,还不让我好好招待一下。”

杨志指着不远处小镇上的灯火笑着说“你现在还憋得慌,那镇上十来家酒店你恐怕是常客吧。”

那个小镇因为渡口和水军之利,现在也是一个商业要地,镇上酒肆青楼一样不少,杨志晓得张横不在乎做官,只求平时快活一点。张横嘿嘿一笑,晓得杨志同意了,就让手下升起篝火烧烤;盛余一穿着盔甲,紧跟在杨志身旁,在军营里绕了一圈,回到篝火旁,已经能闻到羊肉的香味,杨志回头问道“羊肉有些膻,你要不要去酒肆另外点些酒菜?”

夜晚星光灿烂,篝火在风中飘动,盛余一的英姿变成了男人们眼里的一道风景;盛余一摇了摇头说“我没那么娇气,我们坐下来聊聊天吧。”

杨志让张横、王刚一起坐下,对盛余一说“容我一会,我和张横说件事。”

盛余一笑笑,他自然明白杨志赶来水军肯定有目的;杨志对张横说“做好准备,如果我去汴梁,带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营中有多少会水的兄弟?”

张横一口答出“一千两百人,经略使,是不是准备建立水军?”

杨志点点头说“在黄河两岸打仗,没有水军怎么行,你等明赤松回来,就说我说的,最起码先建两千水军,有没有问题?”

张横豪爽地说“黄河帮上万帮众,加上我手下和各地的水军,只要你解决船只,五千人我们都没问题,就算没有船只,也可以到汴梁去征用。”

杨志需要的就是张横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杨志拍拍张横肩膀,这才回头问盛余一“什么事?”

盛余一瞅了杨志一眼说“飞龙镇的事,嚣快刀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杨志松了口气说“应该是辽国当年的一个大手笔,飞龙镇上的几个投奔辽国的人都进入了燕云殿,被赐名姓铁,其实就是一种保护,连燕云殿都不知道他们原来的身份。打下幽州,皇城司和你们古桐园也查过,不管是宫廷中还是枢密院也没有这部分资料;我估计是在上京或者什么地方被毁了,现在双方打成这样,想要找到线头很难。”

盛余一摇了摇头说“皇城司那边有了线索,说他们预先就撤离了燕云殿,参与了运输工匠的计划,现在应该是已经投奔了金国。”

杨志接过王刚递过来的两份烤羊肉,递了一份给盛余一说“那只有等打到黄龙府再说,别想了,吃肉。”

羊肉上洒了青盐,吃在嘴里有一股纯天然的香味,盐香肉香,盛余一吃得爽快无比;张横等人也知道盛余一武功高强,虽然是个当官的,算是江湖侠女一路的,见怪不怪,一连递了好几块羊肉给盛余一。

盛余一吃到后来,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杨志暗暗心惊盛余一的突如其来,盛余一摇着头说“一定有,杜万彻从你那儿回到古桐园查了飞龙镇的案子,并且查到了我家灭门的十年前;沈冲从你那儿回来同样查了一遍,可是我问他们,他们都说闲得无聊随便翻翻。你说,你们是不是合伙的。”

第九百三十五章 错得厉害

这已经不是女人的感觉了,而是一个捕头的推理,杨志面不改色地说“兴许是他们想找姓铁的线索,毕竟飞龙镇的人来自五湖四海,需要理个头绪。”

盛余一瞄了杨志一眼说“那时候,你拒绝我,不是不喜欢我,也没有赵缨络的事,是不是与嚣四姐有关。”

盛大人的胆子够大的,要知道杨志现在可是驸马啊,哪怕没成亲,赐了婚就是驸马;张横朝手下人挥挥手,把所有人全部赶到了其他火堆,王刚殷勤地给火堆上添了两把树枝。杨志晓得两人看热闹的心思,不过盛余一说到了这个份上,还真需要有两个旁听者在场,杨志笑笑说“盛姑娘,我们不合适,对你来说,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路人,不管事。”

“无赖。”盛余一恨恨地说“你现在可是河中经略使,马上要出任东京留守,还是一副没担当的样子。”

张横和王刚忍不住摇头,这也就是盛余一说杨志没担当,换一个人这样说,非立刻劈死他不可;杨志想了想说“盛姑娘,倘若有一天,你感觉老天对不起你,你来找我,我给你解惑。”

盛余一冷笑着说“我查过了,嚣四姐不是嚣快刀的亲女儿,那时候嚣夫人根本没怀孕。”

张横烤羊腿的手抖了抖,弄得火星乱窜;杨志点点头说“我夫人是田得象的女儿。”

杨志已经做好了盛余一大发雷霆或者痛不欲生的准备,没想到盛余一什么都没说,回头催促张横“烤快点。”

张横忙得一头汗,把两块羊肉割給盛余一以后,低声问王刚“田得象是谁?”

王刚看杨志和盛余一都在望着黄河水发呆,低声对张横说“嚣快刀的师兄,原来飞龙镇第一巧手,田得象出事以后,盛家等八家才在飞龙镇一举成名。”

“妈呀。”张横抹了一把汗,他出身草莽,干的就是杀人放火的交易,太知道这样的变迁当中有着不能与人道的隐秘,张横把手中羊肉递给王刚“不说话了,吃肉,吃肉。”

盛余一终于吃饱了,喝了几口羊奶,才幽幽地问杨志“我该怎么办?”

杨志叹口气说“等找到孟钺就知道了,如果所有的当事人都死了,那么就让一切随着时光埋葬。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又是捕头,应该相信,老天是公道,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从来不会缺席。”

黄河水在风中发出咆哮,渔船上点点渔火,盛余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杨志,你欠了我两回。”

杨志苦笑着说“盛大人言之有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报。要不要去镇上休息。”

“我没那么娇气,王刚,单独给我扎了帐篷。”王刚看杨志点头,忙不迭地答应;杨志和盛余一等人在水军的帐篷里过的夜,第二天回到蒲州城,盛余一到了河中经略司,开口就要一套瘊子甲,杨志没好气地问“有中意的人了,身材多高啊?”

盛余一笑颜如花“我自己要,万一哪天要上战场杀敌呢。”

杨志看见吕颐浩等人已经走过来,立即签了一个手谕让车东星带盛余一去领一套青白色的瘊子甲,盛余一不高兴地说“别蒙我,沈冲说过,青白色的瘊子甲是最差的一种。”

杨志点头说“你说得没错,但你又不用上战场,就不要这样挑剔了,领完以后还要在作坊改成你的尺寸,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你明天还要赶路。”

盛余一看人越来越多,来不及多说,只好闷闷不乐地跟着车东星去甲仗库。

杨志对走进来的吕颐浩、叶梦得、韩滔等人说“这次郓王是推卸不了,我要去守汴梁,但是河中的形势还是很严峻,所以我只抽调一部分人走。王爷已经同意,吕大人和我一起去汴梁,我意让王禀的陕西安抚司负责鄜州、陕州、醴州、邠州,叶大人、韩滔负责河中府、华州、同州,怀州、孟州与郑州一起划入汴梁。”

叶梦得和韩滔明白,杨志是要调集陕州的李彦仙等部一起出战,并不为权力的缩小而不悦;杨志其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在太原的时候杨志已经想清楚了,赵楷不在乎汴梁之行的最后结果,存心就是赌一把;但是赵楷先前试探自己是否愿意放弃云中这边的势力,总算有了点帝王之心,现在就是在看自己会不会因为权欲而背信弃义,很明显,日后不能指望像以前那样,靠着江湖义气肝胆相照来过日子。

韩滔瞅了个没人的机会偷偷问杨志“要不要暗地安排一批人,先去汴梁准备?”

杨志摇头说“不用,只是你要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东进怀州接应。至于我能不能出发,还是要看郓王的主意,看汴梁的态度。我已经要求调王彦一军听从自己指挥,建议张所、王坪在河北要是支持不住,可以暂时退入太行山,一定要保住在河北的两万多精兵。”

韩滔会意一笑,自去忙公务;汴梁能不能答应定北军的条件确实是说不准,现在没必要提心吊胆。

不过这一次杨志错得厉害,康王赵构到达楚州以后,杜充、王渊、刘光世、汪伯彦等部尽数调走,只留下原来准备前往河北的一万六千人,以统制官马忠、张换、薛广、张琼四人分领;其余的就是张用、李贵为首的勤王义军,号称十万人,真正能打的一万人都不到,而且装备惨不忍睹。

这样的状况下,大部分的官员确实没有勇气留在汴梁,加上宋徽宗的圣旨来得也快,盛余一回去一说,润州的君臣便知道机会来了,立刻让李纲前来宣旨,同意京畿路的设立,所有中枢的衙门全部迁往润州。官员们一听说不用参加守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立即收拾行李跑走;离开的官员分为两派,没有本质上差别,不同的只是要逃去哪里。

第九百三十六章 争斗

可是范讷、张浚这些大佬不愿意走,去了润州宋徽宗肯定要换人,但要是去楚州,那只是赵构的元帅行营,安排不了三省六部的官员。在李纲催促下,两人无奈下令三省六部的官员开始撤退,只是两人没有规定官员往哪里撤退,去润州也行,去楚州的康王行营也可以,愿意北上与金军厮杀的,只要提出来,都给一个知州之类的官衔,便于孤身前去招募军马。

等听说金军已经到达滑州,张琼战死,张浚不再犹豫,带着大批的官员和陈东一批太学生去了楚州行营,范讷还是选择了去润州;下面的官员各自离开,留在汴梁的都是指望在杨志、梁寻到了以后谋求个一官半职的。李纲没想到权邦彦、李光、胡寅都没有走,好奇地问权邦彦:“你打算投奔定北军?”

权邦彦冷笑道:“我一家人全部死在金军手中,在东平府要不是为了数千百姓,我也不会突围,这些百姓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要看着杨志是继续创造奇迹,还是和我一起战死在汴梁,你巴巴地从润州来,不也是这样的心思。”

李光笑道:“我只是感觉杨志的话对我胃口,张邦昌早就应该杀了,所以我想看看杨志的本事。”

李纲看看左右没有其他人,压低嗓子说:“如果杨志带领的云中、河东的精兵,不要说十万,就算是三五万,十万金兵也未必能轻易获胜。我担心的就是,杨志带来的全是新军和招募的义军,就算杨志再厉害,在汴梁粮食、武器、器械都没有的情况下,也难以坚守。”

折可求和刚刚到润州的姚古都认为,赵楷不会允许杨志率领十万精兵离开河东的,现在都知道,杨志原先指挥的云中军战斗力在定北军稳占第一,就算杨志不在,金军和西夏军依旧讨不到好;其次就是种师闵和徐徽言两部河东军,经过一年多苦战,能几次和金军打成平手,算得上劲旅,现在在徐徽言和宗泽的指挥之下;排在第三的就是张所、王坪所部的河北军,在金军占优势的河北以两万精兵维持着十万大军的战场。

如果是这三支部队,十万人守汴梁根本不用担心,但是按照折可求的看法,最可能出动的,就是杨志正在扩充的云中军,其中有杨志手下的一万精骑和一万来自太行山的屯田兵,其余的全部在关中收编的新军,战斗力堪忧。

李光微笑着说:“不能这么说,西军在王厚、刘仲武手中什么样,在钱盖、刘延庆手中什么样,完全是天壤之别,看看吧,我的年纪反正比杨志大,赔得起。”

杨志在张浚离开的第二天,让许景衡带着张榜的公文到了汴梁,就是一个通知,杨志要求从即日起,将汴梁城外的百姓、物资全部转移到城内,不愿意留在城内与金军作战的军队和百姓在三日内离开汴梁,军队放下武器,无论军民只准携带十日口粮,转移路线只允许往南面,往西和往东都当做是协助金人扰乱治安处理。

李纲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张浚虽然走了,但是留下赵开在调运物资,供给在汴梁四周的数万溃军,帮助康王招揽人马;不过李纲没有往心里去,这些溃军都是不好惹的,有的甚至赵构都给了官职。

梁寻在第三天带着王善、梁兴两万人先进入汴梁,张横的水师从陆路过来,接管了杨进预先在黄河边搜罗的船只,准备接应杨志的大军;定北军虽然只有两万人,但是全部装备着盔甲,还有四千骑兵,逼得张用、李贵等勤王军不得不退出汴梁。汴梁城中人稍感放心的是,梁兴、王善两军的军纪还是不错的,比王渊的西军不差。

梁寻入城以后,立即开始搜罗粮食、武器、盔甲等,才知道城中除了少量维持百姓生计的粮食,其他的没有什么存货,都被送到了楚州。梁寻在郑州一直关注着汴梁的局势,控制住开封城,马上让王善立即派人将赵开连人带所有的物资全部扣下,甚至派出骑兵追剿已经运出城的物资。

赵开的手下都是溃兵派来的人,出面阻挡,被王善的人当场格杀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五百多人才缴械投降,赵开直接被关进了军营。李纲得知吓了一跳,马上和李光等人去找梁寻,见面就问:“杨志什么时候到?”

李纲明白,这肯定是杨志下的命令,要是问原因,梁寻会推得干干净净,不如把话挑明;梁寻笑了笑说:“我不知道,现在京畿转运使在郑州搭班子,杨志已经任命吕颐浩为转运使,许景衡为转运判官,杨志自己,怕金军提早发动进攻,目前正在进攻滑州。”

进攻滑州,李纲吓了一跳,问:“十万人要是在滑州全部打光了,哪什么来守汴梁?”

梁寻急忙道:“李大人,稍安勿躁,城内有我的两万人,城外还有十万义军,就算没有杨志,我们守上两三个月也没问题啊。问题是,你说物资可是保证供应的,怎么还在往外运啊?”

跟来的权邦彦、李光都笑了起来,第一次金军南下李纲有十几万禁军和二十万勤王军,连一个月都没守到就崩溃了,最关键的就是没有信心;梁寻虽然是一个文官,但是现在这样的信心,就是李纲和许翰主持战斗的时候都没有。李纲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地问梁寻:“物资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杨志带去多少人马?”

梁寻也认真地答道:“四万人,进攻滑州的是刘琦和杨进两支军队,不到三万人,都是军人,还有骑兵和水军配合。马上要到开封的有种彬的六千精兵,王燮、邵兴、李彦仙的一万人。李大人,我不是在开玩笑,固守城池,就在于粮草器械,你来的那么早,却放任溃军抢劫库房,虽然是赵开假冒康王旗号,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李纲心头一紧,看出梁寻真的有杀人的意思,赶忙说:“赵开有康王的命令。”

第九百三十七章 滑州整军

梁寻冷笑道:“李大人,从你到汴梁宣旨开始,康王就和京畿路没有关系,康王何等聪慧明理,怎么会做出如此违规之事;也罢,若赵开是康王指使,李大人可以让康王立即开公文前来。”

权邦彦忍不住大笑起来,东平府一战,知府梁扬祖带着五千河北军逃走,兵马辖铃孔彦舟带着东平府的五千厢军逃走,自己留下来与金军苦战,城破才突围,一家老小全部遇难,到了汴梁却被黄潜善、汪伯彦颠倒黑白,指责自己守城不利。恶人还是要恶人磨,梁寻给李纲上了一课,用脚趾头想,康王赵构也不会承认这件事是他要赵开做的。

李光松了一口气,梁寻这么说就是暂时不会杀赵开;杨志进攻滑州,四万人就算损失再大,以杨志的能力还是能带一半人退回来的,最起码现在看,杨志的安排没什么问题。李光是个苛刻的人,想了想问梁寻:“你们这些军队都是从义军中收编的吧,战斗力怎样?”

梁寻笑了一笑说:“我们和张用他们的义军不一样,所有将士都是有盔甲武器的,杨进原来在汝南有十万人跟随,淘汰下来就一万五千人,王善的一万多人也是从八万人当中挑出来的,你看军中有骑兵,就应该知道和金军打过仗。”

这个和李光对张用他们估计的差不多,李纲等人便明白,杨志、梁寻还是准备收编城外的张用等人,只不过不会让他们有这么多乌合之众。到了傍晚时分,已经传来消息,刘琦一部攻占滑州州治白马,杨进一军攻占韦城县。

杨志现在正在韦城,并没有什么喜悦,滑州在黄河以南汴河以北,却管理着黄河北岸的渡口和桥梁,专门设有滑州北寨;神宗熙宁十年因黄河决流,渡河地点从澶州德胜津西徙滑州白马津,相州、汤阴、黎阳、滑州、韦城、长垣、开封这条道路成为汴梁与河北之间最主要的交通道路。

滑州到黎阳的河面上建有四座固定浮桥,分别是滑州城北的滑州桥,滑州北岸的黎阳桥,汶子山与大还山之间的圣功桥,大还山至居山之间的天成桥,这些桥梁耗资数百万两白银,和渡口的管理权一起划归了当时作为开封北辅的滑州。当年梁师成撤军的时候,一口气把浮桥全部烧了,这次张横的水军配合刘琦,所以一举袭占白马。

现在在韦城县附近还有薛广的人马和义军一万多人,杨志带着一千骑前来,就是要亲自看看这支军队是什么样子;统制官薛广是知道杨志出任东京留守的,得知杨志到达,立即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杨志指挥,并通知各路将领前来列队欢迎,杨志带着武松和车东星走进大帐。

杨志一进薛广的大帐,意外地看见了一脸笑意的李渔翁和面无表情的百会寺住持空忘禅师,百会寺小和尚无深、无鹤站在一旁;看见杨志,无深、无鹤立即施礼道:“见过师叔。”

薛广也是一愣,李渔翁回头看看空忘禅师,忍不住破口大骂:“空忘,你这个老秃驴,杨志是你师弟,为什么不早说。”

“空忘忘了。”空忘禅师一句话差点把李渔翁噎死;其余人都憋不住笑,杨志急忙上前说:“李庄主,好久不见。”

李渔翁握着杨志的手说:“无论汪伯彦还是李禄,在相州一次次征兵,从来没有和金军打过这样的仗,老朽心里高兴,玄鱼山庄、安阳盟都已经是过眼云烟,老朽一家被不错和尚和完颜宗辅所杀,若不是空忘这个秃驴出手,我们都见不上这一面。薛广是我的师弟,我原本想跟着他打回相州,没想到在滑州就被拦住了。”

薛广朝杨志苦笑,杨志拍拍薛广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薛广的苦衷;空忘禅师看着杨志,眼中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说:“百会寺被完颜宗辅烧了,僧人都逃出来了,我把定禅刀给你带过来了。”

“定禅刀,哀虎禅师也是杨志你杀的?”李渔翁再次发蒙,为了哀虎禅师的死和善无畏的失踪,安阳盟在各方面催促下查了好几个月,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空忘禅师说定禅刀是杨志的,自然就是杨志杀了哀虎,这件事从此瞒不了人。杨志点点头,喊过武松,直接把定禅刀交给武松问:“你怕不怕后面的麻烦?”

以杨志现在的身份,哀虎禅师的同门旧友敢找杨志报仇的人不会多,但是怀璧其罪,想从武松手中抢到定禅刀的人绝对不会少;武松握着定禅刀,朗声说:“大漠寺的麻烦足够大了,再多一点的麻烦又如何。”

杨志大笑,拉过李渔翁的手说:“李庄主,节哀,两国大战,要往长远看,保重身体,正好还有时间,给我讲讲安阳这一带的情况。”

听李渔翁一说,杨志才知道安阳盟在王明死后已经四分五裂,加上汪伯彦、梁扬祖等人暗中拉拢,王明的旧部不少人去了云中在岳飞的部下,留在本地的先后三次征兵差不多都被调走,一次是知府汪伯彦带走了三千精兵,现在在康王帐下;武功大夫刘浩带走四千人,相州的学生郦琼带走七百人都去了汴梁。

现在留在相州周围的人,除了跟随张所的,还有赵世隆兄弟一支队伍,赵世隆这一支是宗室,和洺水那边的赵士珸有点远亲,赵世隆是杀了自己的上司兵马辖铃李侃拉起的部队,引起当地众多官员的反对,这也是张所、王坪能够轻而易举获得相州官员欢迎的原因。

杨志沉思片刻问道:“李庄主与赵世隆熟悉吗?”

李渔翁苦笑着说:“其实赵世隆和那个郦琼都跟我学过武功,只不过赵世隆是送个帖子挂名,让我派人相助,再提供点军饷粮食什么,我的话未必有用。不过郦琼就在滑州,在赵世彦的手下。”

薛广补充道:“赵世彦是驻守在白马的统制官,杜充逃走,留在做替罪羊,他不敢回汴梁,也不敢和金人交战,就躲在乡间。”

第九百三十八章 帐中立威

安阳盟现在只剩下李渔翁一个大佬,名存实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渔翁可以说还是有点钱财的,杨志晓得李渔翁怕自己狮子大开口,笑道:“有用,当然有用,你告诉赵世隆,他号称三万人,精兵能过四千就是不得了的事,在相州会越来越没有生存的空间,他要是去滑州,我任命他们兄弟为滑州团练使,将来万一有事,可以退到汴梁。并且李庄主,既然身无牵挂,何不留在汴梁帮我。”

李渔翁一听,感觉到这杨志的建议还是有吸引力的,对于赵世隆来说,既有官位,又有退路,李渔翁当即给赵世隆写信。不过李渔翁拒绝了做官,说自己是江湖人,可以为抗金出力,但是不能受官府的限制;杨志无奈,这种事勉强不得,在李渔翁的心里,恐怕还有要去报仇的心思。

空忘没有什么顾忌,他原本就是准备李渔翁伤一好就回白马寺的,杨志迟疑地问:“师兄是否愿意去大漠寺做住持?”

大漠寺三年死了两个主持,加上杨志的关系,让江湖上无数人关注,空忘笑着说:“你要是有一天控制了河南府,我可以考虑,现在只想回白马寺,把原来百会寺的典籍整理出来。对了,你的钱我是没法还了,日后还要继续向你化缘。”

众人都笑了起来,薛广等各路人马原来都在韦城县南面和西面,就是图一个抱团取暖逃跑方便,听到薛广的招呼,都纷纷跑来;杨志现在名满天下,定北军一下子攻占韦城县,让他们能够喘息一口气,自然想看看形势再说。

赵世彦是这二十几个将领中仅次于薛广的将领,见过杨志问道:“大人亲来滑州,是准备和金军决战?”

杨志微微一笑说道:“滑州,不能称为决战,但是要替汴梁争取时间,就一定要在滑州打下去,赵将军,你有没有这个信心?不要勉强,如果有,你就留下来,如果你胆怯了,就脱了这套盔甲,回到开封去。其他人都一样,我希望大家留下来,但是只要留下来,就要守规矩,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杨志说到最后收起了笑容,一股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在大帐内,薛广暗自点头,杨志看到了关键的一点,由于勤王的各路义军来自不同的地方,勇气和能力还是有的,但是很多人都是抱着来捞个官做的想法,彼此间难以配合,加上从第一次勤王开始,主持军队的人赏罚不明,让义军的战斗力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

赵世彦摇着头说:“杨大人,我们是康王的军队,不是定北军,既然你不需要我们,我们就去楚州,我自会安排。”

赵世彦话音未落,杨志已经一刀砍下了赵世彦的人头,冷峻地说:“我可以允许你们每个人单独离去,如果象赵世彦一样,想挑动军队骚乱,这就是下场。谁是郦琼?”

赵世彦的想法肯定代表着很大一批人的想法,此刻杨志要是让一让,这些军队就算彻底与定北军无缘,杨志不能让事态恶化,只有快刀斩乱麻,立威震慑众人。郦琼早就看到师傅李渔翁站在薛广身边,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道:“末将在。”

郦琼身材魁梧,目光阴沉中带有喜色,一看就是有野心的人;不过眼下郦琼还没有出人头地,野心反而是他的一个弱点,便于自己控制,杨志沉声问道:“你是什么打算?”

郦琼答道:“听从大人吩咐,愿意决战疆场。”

杨志点点头说:“你接替赵世彦的职务,回去整顿军队备战,但是记住,不要勉强手下人,兵不在多而在精,怕死的人在战场上崩溃,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士气。薛将军,除赵世彦一部外,其余的军队全部编入你的手下,同样是如此运作,明日中午在韦城聚齐。”

薛广、郦琼答应一声,各自整顿人马,杨志自回韦城;第二天下着大雨,薛广和郦琼依旧带着整顿好的人马赶到围城,薛广有六千人,郦琼三千九百人。杨志把两人接进城中说:“金将耶律坦在进攻白马,明日薛广守城,郦琼随我出征,让杨进先给你补充五百套盔甲,等后面另行补充。”

郦琼三千九百人中,加上赵世彦原来的一千禁军,也只有两千套盔甲,郦琼晓得,杨志是要看看自己的能耐,昨天杨志走后,李渔翁特地打了招呼,话里话外就是一个说法,杨志只在乎能打仗的人,象岳飞比郦琼还有小上五六岁,两年的时间就是静州防御使。郦琼谢了一声,跟随杨进出去。

薛广看看杨志,问道:“大人,你真的不急于回开封?”

薛广三十五岁,在军中的资格比杨志还久,自然清楚官场和那座汴梁城是什么样子,杨志留在滑州,兴许能帮助定北军打赢几场战斗,但是对于大局无补;杨志笑道:“原来在郑州的梁寻已经去了,民政他比我强,梁寻要是不行,我去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在滑州好好打几仗。”

杨志并不担心白马那边的战况,刘琦好歹是南宋名将,以多打少总不会随意崩盘,次日雨停,杨志带着杨进、郦琼两部出发,才到半路,白马县就传来消息,耶律坦却败在了刘琦的手上,刘琦已经前去进攻胙城。

耶律坦率马步军五千人而来,三千骑兵在大雨中施展不开,被定北军利用床弩、神臂弓拖延到天黑,刘琦派部将雷仲、阎充分头袭营,看见头发扎辫子的就当成女真人杀死;混战中,耶律坦被阎充一矛刺死,逃出来不过千骑,两千协同作战的金国步军被斩杀大半。

得知刘琦和阎充、韩直已经率领五千骑兵杀往胙城,杨志立即命王刚率领一千骑兵前去助战,自己统大军与刘琦部会合后,留许清、张横守白马,自己去接应刘琦;由于耶律坦阵亡,金军群龙无首,仓皇间弃城而退,刘琦只追杀到逃跑的步军。

第九百三十九章 胙城大捷

太行山的屯田兵一再抽调,刘琦这一万五四人差不多是最后的精壮,只是杨志也没办法,在汴梁得一路打过去,人少了不行,好在金城一直给刘琦补充物资,全军有三千匹战马,盔甲虽然五花八门,从西夏到大宋、辽国的都有,好歹人人一套。赵鼎第一次看见刘琦的人马是哭笑不得,屯田军可是杨志带到汴梁的主力之一,这样的装备连厢军都不如,赵鼎不由得打心里担忧。

所以攻占白马后,赵鼎就到了白马县,要看一看刘琦这支部队的实力,等看见刘琦获胜,赵鼎不由得钦佩,杨志还真是运气好;赵鼎跟着杨志前往胙城的路上,还真说了刘琦不少好话。杨志可不是这么认为,原来南宋中兴四将中,刘光世、张俊靠的是资历,要说打仗,还真不如排名在后面的刘琦、吴玠;刘琦要是在装备齐全之下,连耶律坦的契丹骑兵都打不过,杨志真的是要想办法换将了。

杨志在胙城给刘琦庆功,郦琼有些担心地说:“大人,胙城城小不可守,完颜宗辅的大军就在开德府一线,一日可至,我们在胙城可就无法撤退了。”

梁师成把滑州的浮桥全部烧了,但是开德府的浮桥还在;开德府就是原来的澶州,黄河为界分南北两城寨,中间以四十九只浮桥相连。金军铁骑讲究的就是速度,比大宋更珍惜这些桥梁,哪怕两次撤退的时候被宋军尾随,金军都下令手下的军队不得烧毁损坏桥梁,同样金军在第二次撤退的时候,还控制着浮桥。

金军通过开德府的浮桥,调动军队的速度将很快;郦琼确实有战略眼光,杨志笑道:“谁说我们要守城的,我们就是要在这里与完颜宗辅好好打一仗。”

郦琼一听就明白了,杨志是主动选择在这里作战,过了一天,郦琼就看到杨沂中、赵乙室的一万骑兵赶到了战场,秘密埋伏在郊外;而金军的速度也很快,完颜宗辅带着一万五千骑兵已经到了,完颜挞懒留在开德府的一万金军也随同一起行动。

完颜宗辅接到战报是大吃一惊,他当然明白滑州一战的重要性,一支没有出现过的军队击败五千金军,并且斩杀了四千马步军,无论为首的大将还是部队的战斗力都让人不可小觑,加上杨志的旗号出现,完颜宗辅亲自率领大军杀来,就是为了做一个试探。

完颜宗辅一万五千骑杀到胙城,看见杨志的大旗和步军后面数以万计的骑兵,就知道自己给杨志坑了,情报里可没有这么多骑兵;但是大军奔袭而来,要是就这样退回去,金军的脸面何存,完颜宗辅对身边的阿里刮、完颜塞里等将领说:“今天要是能杀死杨志,也算为十万大军报了仇。”

完颜宗辅攻占汴梁,得到的镔铁和装备最多,身后一万五千骑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配置专门打制的盔甲,铁浮屠三千人,拐子马一万两千骑;杨志现在已经是金军的一个噩梦,完颜宗辅相信要是自己都拿不下杨志,以后金军看见杨志的大军绕道走就是了。阿里刮、完颜塞里都不过二十出头,从伍以来从未打过败仗,吩咐点头赞同。

完颜宗辅一看对面床弩和神臂弓,想起蒲州传说中的叠阵,就打消了让铁浮屠正面损耗的念头,直接命拐子马从两侧包抄。可是让完颜宗辅诧异的是,定北军的骑兵并没有冲上来护住两翼,难道杨志准备用眼前的一万步军消耗掉自己的骑兵,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刘琦在军中面色严肃,看见拐子马逼近,令旗一摇,下令两侧步军接战;刘琦在蒲州和杨沂中商议后,认为用骑兵硬撞拐子马,伤亡太大,听杨志说步军用斩马刀可以破拐子马,特地让杨沂中扮演金军试验过,在军中选了两千步军由杨仲武训练,配上缴获的步人甲,兵器最后确定为专门长柄斧和长把标枪,专门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战局。

李彦仙是来观战的,一时兴起,和杨仲武各带一千重甲步军,守在步军的两翼。李彦仙、杨仲武都是悍不畏死之辈,两千步军在骑兵的掩护下,直接杀入拐子马军中,每队拐子马,砍断一只马的双蹄,一马坠倒,另外两骑就无法带动,只能在原地打转转或者慢慢爬行,纷纷被后面的标枪刺死。

定北军的骑兵这时候才分头杀上来,在定北军呼啸而上的骑兵面前,跑不掉的拐子马金军骑兵只有挨宰的份;乌陵思谋看形势不妙,急忙对完颜宗辅说:“元帅,杨志的骑兵数量与我们差不多,这样打下去,我军损失太大,不如先撤吧,日后整军再战。”

完颜宗辅也看见了,虽然定北军的那两支步军的伤亡也大,但是依旧在一往无前地杀向拐子马大队;可是金军还有一万步军,要是就这样撤退,等于是把一万人扔在了战场上。完颜宗辅立即下令步军出击,要是靠着步军能翻盘最好,要是不行,能杀掉多少敌军是多少敌军,最起码把一万人的作用发挥出来。

杨志看见,让手下挥动令旗,杨进和郦琼两军也投入战场,双方在胙城的郊外厮杀了两个多时辰,乌林荅泰手下的先锋韩常被雷仲一箭射中右眼,重伤不支退出战场,才让金军步军的最后一点战力瓦解,全军崩溃。

完颜宗辅对面杨志的大旗飘动,晓得杨志抓住了机会杀入战场,会让定北军的情绪在瞬间高涨,无奈下令撤退;定北军一战两千重甲步军伤亡过半,斩杀金军六千多骑和七千步军,俘获战马两千匹,缴获大量的辎重和粮草,以步军硬撼拐子马的刘琦因此战名声大振。

刘琦一到金城,杨志就让他负责上万人马,虽然刘琦从小在西军长大,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以为杨志看在兄弟情分上,杨志等人七兄弟结义,和杨志关系最后的就是刘琦和米友仁。但是胙城之战,定北军中将领对刘琦的看法都大为改观。

第九百四十章 夜半伏击

柏树巍巍,硝烟未尽,杨志对着自己的军队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讲话:“我们几乎打败了所有的金国名将,但是并没有扭转大宋与金国之间的战局,为什么,因为我们在总体上的力量还很薄弱,靠着我们定北军目前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要为大宋保留希望,就是在胜利的情况下,主动撤到汴梁。在汴梁积蓄力量,争取尽早地重新打回来。”

李彦仙振臂高呼:“保卫汴梁,保卫汴梁。”

数以万计的手臂举起来,跟在后面一起狂呼;赵鼎明白,杨志这是为了消除部下对获胜撤退的疑问,在滑州站稳脚跟,杨志并没有杀心大起,是因为杨志现在的职务是东京留守,杨志还是晓得自己应该在什么位置。这一点杨志就和大宋很多将领不一样,晓得沟通是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让手下人知道为什么,才能上下一心。

滑州大捷的消息赵鼎早派人送回汴梁,心里充满着喜悦;赵鼎不知道的是,此刻李纲在汴梁是何等的纠结;杨志收复滑州以后,就派人到汴梁催要粮草,李纲好不容易抽调了一批粮草,却在半路上被人劫了,押送粮草的官兵没有一个负伤的,全都完好无缺,结果梁寻手下的部将邵兴一点没犹豫将为首的两名军官以军法处决了,吓得那些士兵说出实情,两名军官与对方勾结。

这件事让梁寻的态度很坚决,直接以金国奸细的名义抄了两名军官的家,手段强硬到让人心寒;正在城内主持粮运的许景衡为此特地告诉李纲,军无粮草不战,一旦杨志的粮草断绝,定北军最大的可能就是撤军,那么李纲会再一次背黑锅,许景衡的意思就是,李纲不能再犹豫了,无底线地做一个完人,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雍丘县城西二十五里,漫山遍野的流民和溃兵围着一片营寨,营寨里灯火明亮,炊烟飘到天空,不时传出放纵的笑声和女人的惊叫声,这是淮西捕盗使孔彦舟的人马,没人知道淮西捕盗使怎么会跑到开封的雍丘县来,雍丘县的官员更不会跑来多事。

孔彦舟原是东平府兵马辖铃,金军攻打东平府时,孔彦舟和知府梁扬祖一样,率领部下南逃,孔彦舟的军队所过之地杀掠不断,淮阳军就是在孔彦舟的骚扰下不战自乱;但是康王赵构现在病急乱投医,一心想扩大实力,孔彦舟名义上还是遵从赵构的命令,刘光世等人的军队也不乏这样的举动,所以赵构对孔彦舟的行为视而不见,让孔彦舟越来越肆无忌惮。

定北军的威名孔彦舟不是不知道,但是梁扬祖的暗示让孔彦舟心里安稳,出了事大不了逃到楚州,杨志就算东京留守,恐怕也是鞭长莫及。寇一穿着宋军士兵的装束,在几百米外冷冷地注视着孔彦舟,他是在孔彦舟扩充军队的时候混入军中的,一直锁定着孔彦舟本人的位置,寇一原先不知道杨志为什么要锁定孔彦舟,现在是什么都明白了,这老小子就该杀。

孔彦舟今夜率领五千精锐在雍丘县,寇一已经传出了消息,至于定北军能不能到,寇一并不是特别担心,反正这次不行,还会有下一次的机会。如果不是杨志一开始就说目的是歼灭这支部队,寇一早在夜里取了孔彦舟的狗命。

种彬、梁兴两路骑兵加在一起五千人,早已经悄悄接近了孔彦舟屯军的地方,都将马蹄裹好,战马摘去了銮铃,悄无声息地前进。到了半夜,月亮被乌云遮去大半,孔彦舟军营就像一个野兽,吞噬着雍丘县的安宁,营寨里面女人的叫声不断,看守营寨的士兵昏昏欲睡,嘴里抱怨着那些大人物抱着美娇娘在睡觉,自己还在外面站岗活受罪。忽然看见前面出现无数黑影,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已经被亮出来的长刀砍倒。

孔彦舟正准备暗自逃走,突然看见前面火花一闪,对方的骑兵就直接围了过来,孔彦舟虽然酒还没醒,依旧仗着武力反击,不到五招便被一根长矛刺中,随即被乱刀砍死。营寨里的士兵被杀死了大半,剩下的溃兵顿时全部傻了眼,都乖乖放下武器。

孔彦舟的手下最后只剩下五百多人,种彬救下了四百多妇女和七百多裹挟的青壮年,另外有大批的粮草和金银,尤其让人诧异的孔彦舟携带的铜钱和银锭,竟然连箱子都贴着东平府的封条,看样子逃跑的时候并不是多么慌张,还有时间搜刮府库。不过种彬还是按照梁寻说的,闷声发财,把缴获的东西全部运往郑州,回报汴梁只说杀的是盗贼和溃兵,绝口不提孔彦舟的名字,连孔彦舟的尸体都一把火烧了。

汴梁的早上,透着春天的宁静,现在是战乱的时候,汴梁往北的道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急促的马蹄声显得特别清晰,两匹驿马奔过陈桥驿,一路奔进陈桥门,马上骑士挥舞着定北军的旗帜高呼:“滑州大捷,滑州大捷。”

城门口的士兵和百姓问清楚情况是一阵欢呼,守军清开一条道路,急忙放两人进城,消息随后迅速传遍汴梁城,开封府推官闾勍在梁寻那里看了公文,立即抄了两份,跑到尚书省向李纲报信,李纲急忙问:“杨志到了哪里?”

“杨志正在滑州,开始安排军队进入汴梁各县。”闾勍递过两份公文抄件说:“李大人,奥妙就在军队的安排,定北军远道而来,打了一个胜仗以后需要修整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进入各县?”

李纲晓得闾勍是有名的老油条,最擅长做刀笔文章,要不然梁寻也不会留用闾勍,李纲问道:“难道杨志在掩盖什么?”

闾勍点头说:“大人明鉴,杨志是要对溃兵和盗贼下手,早上我还听说一个消息,昨夜梁兴将军带着两千骑兵出城了,由于城门被封,大部分的人早上才得到消息。”

李纲顿时惊住了:“你的意思是,梁寻昨天安排了一次行动?”

第九百四十一章 乌鸦嘴

梁寻安排的行动只会是针对搅乱局面的人,李纲和闾勍不约而同地看看对方,现在在京畿一带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被康王赵构招揽的那些败军。康王采取的还是过去的办法,任何人都给一个官,正好现在定北军接管了汴梁,梁寻又抓了赵开,这几天那些军队一直在抢掠,连给定北军的粮草都劫了,闾勍咽了口唾沫说:“孔彦舟,劫粮草的孔彦舟。”

统制官马皋急冲冲地跑进来,见了李纲就叫:“大人,梁兴回来的时候,把几千颗人头就堆在东门的十里长亭,让来往的行人观看;说是昨天劫粮草的盗贼,粮草已经送去滑州。大人,虽说治乱世用重典,但是定北军这一手太狠了,几千人可都是官军啊。”

闾勍真是一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闾勍抱歉地笑笑,李纲满嘴苦涩地问道:“马皋,你怎么知道那是官军?”

马皋被说的一愣,随即暴跳起来:“我不管,我要和张用一起动手,把定北军赶出汴梁。”

“那死的就是你,灭族之祸。”闾勍冷冷地说:“滑州大捷,定北军昨天胙城斩杀金军一万三千多人,完颜宗辅退往开德府。杨志不日将率大军返回汴梁,估计明日此时,骑兵就到城外。马皋你是武功比杨志高明,还是军队比定北军的铁骑能打?离开汴梁吧,杨志先在滑州打一仗,就是为了后面在汴梁大开杀戒,雍丘只是杨志给你们看的头道菜;梁寻已经出榜,勒令进入京畿的流民和溃军全部放下武器听从安排,敢于反抗的全部斩杀。”

马皋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刚出道的菜鸟,真要是想闹起来,何必先跑到李纲这边,马皋稍微一想便懂了闾勍的意思,这几千人死了,但是康王任命官职的溃军最起码还有一两万人,必须做出选择。马皋点点头,掉头就跑了出去,差点和进来的陈东撞个满怀;陈东是奉康王的命令回来招募愿意从军的太学生,顺便把赵开保出去。

陈东年纪不大,穿着一件薄薄的青袍,清瘦的身材挺直,神情端肃,这些日子为国奔波,比起往日更多了几分忧色。陈东望望马皋的背影,回过头问李纲:“出什么事了?马皋这么慌慌张张,李大人,现在汴梁危机已解,是不是暂缓撤离国子监?”

李纲从政的经验远胜过陈东,晓得陈东的用心,还是想和杨志斗一下;在李纲的眼里,这纯粹就是没事找事,最后陈东恐怕是能把杨志的名声搞臭,但是付出的代价将是巨大无比。李纲摇头说:“国子监已经搬往金陵府,不撤走的人就算离开国子监,不管是官员还是太学生,都将取消资格。陈东,其实我不赞成让他们去军营,你要考虑清楚,免得日后后悔。”

陈东慷慨激昂地说:“李大人,你是没有看见元帅行营上上下下的热情。”

李纲勉强笑了笑,斟酌着说:“可是康王不敢留在汴梁,不敢象定北军那样与金人死战,再多的热情,不过是空谈不是?”

李纲的话是实话,但是打脸的感觉太强,闾勍不动声色,陈东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李大人,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看法,康王不是杨志那样的武夫,在打仗上自然差了一点。要不然,把赵开给我带走。”

李纲视而不见地说:“杨志过两天就到了,你要是真有豪气,自己和杨志说吧。”

李纲现在真的是不想管了,一个个都牛气冲天,陈东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昨夜有一个地方死了几千人;闾勍低声说:“听说昨天有一批几千人的盗贼被杀了,现在定北军的骑兵正在处理这些事,梁大人应该没空管赵开的案子。”

陈东并不笨,只是一腔热血让自己有些膨胀,听闾勍这么一说,立刻冷静下来说:“难道是劫粮草的那一批。”

闾勍含糊道:“听马将军说,应该是那批人。”

陈东顿时谨慎起来,两名将领杀了,但是下面的士兵都被放回家了,消息早在汴梁传开,说是淮西捕盗使孔彦舟劫的粮草;陈东在应天府见过孔彦舟,如果定北军连孔彦舟都杀了,陈东就要对后面的凶险重新评估。

到了下午的时候,李纲总算看到了开封府的公文,种彬连俘虏都没押回来,却在雍丘等地搜集了一千多份的状纸,都是说当地盗贼成群,官府处置不力。梁寻已经发文,要雍丘县令张汝舟到开封府回话;李纲叹了口气,问今天第二次送公文来的闾勍:“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闾勍意味深长地说:“大人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后面能做的就是,将某些案子按照律法,移交到润州的大理寺去。大人今天没有出去,开封城内很多人都在庆祝,定北军获此大捷,让人心安定不少,后面对杨志来说最大的困难在粮食,对于大人来说同样如此。杨志只要受困于粮食的不足,就会做出种种意想不到的举措,恐怕每一个举措都会对大人造成难题。”

李纲一心为民,对于闾勍的提醒,淡淡地说:“只要定北军能留在汴梁,再大的困难我也愿意面对。”

闾勍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尴尬的场面,李纲这一表白,让闾勍后面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闾勍清楚李纲的性子,不知道谨慎两个字怎么写,只因为心里一直藏着抱负,想着做些大事,不愿和那些浑水的同僚多亲近,只是杨志和梁寻,恐怕都是蔡京那样的人物,才华横溢,杀伐果断,就是一滩浑水,恐怕也能变出无数的戏法来。

滑州的战果还是震住了汴梁四周的军队,杨志大军渡过汴河以后,无论是留在汴梁的官军还是裹挟着百姓的义军,都是不敢生事;李彦仙等人在后面,杨志率领的一万骑兵,宛如一条长龙奔腾,呼啸着急行军,到了陈桥驿才恢复正常的速度。

第九百四十二章 开封城

驿道旁郁郁葱葱,山花烂漫,杨志看着路旁荒芜的田地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路过来随处可见逃离家园的难民和在寻找出路的义军,但是城外的田地到现在都没有开始播种,说明梁寻在开封遇到的阻力是相当大的。十几个小孩在路边玩耍,看见大队的骑兵呆呆地停止了动作,跑回到家里大人身边。

杨志的目光缓和了一些,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杨志问身边的赵鼎“赵大人,如果这些田地没有人耕种,按照大宋律法应该怎么处理?”

赵鼎和杨志一路走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大为改善,赵鼎听杨志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农耕,心里点了一个赞说“不管有没有播种,官府都可以照常收税,对于无主的田地,官府通过括田所或者司农寺来协助处理。一般的情况下安排提点刑狱到各县巡查,司农寺和地方上负责统计,只不过有时候数字上扯皮的比较多。”

杨志点点头说“土地是人生存的根本,不管是有几亩薄田还是良田万顷,都希望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但是现在我顾不上这许多,大军在侧,错过了农耕,到秋收就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这里将和蒲州一样,所有的田地都要种上粮食,破坏稻田的按律法和军纪处理。

赵鼎一下子沉默了,他理解杨志的苦衷,十万大军在汴梁要生存,杨志又不允许手下去扰民,粮食就成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赵鼎是个务实的人,晓得润州方面补给上有困难,康王的军队走时把汴梁的粮食差不多都带走了,此刻说一堆宽慰话于事无补,只能提醒杨志道“汴梁百万人口,逃走了三十多万,很多田都是无主之地,要想强行耕种很难。”

“军队屯田呢?”杨志其实从蒲州出发就开始盘算这个事情,现在最困难的还是大地主,自己跑了,留下管家或者穷亲戚帮着看田地,很可能不会让军队插手“我们必须加快,在金军打过来之前把播种的事情结束,我打算颁布命令,凡是留下荒地的,为了防止秋后地主逃走,提前按两倍粮食收租,用铜钱抵租的,五倍收取。另外我会在今天快马通报润州,所有的官田、皇田、无主的山地、滩地,全部交给定北军耕种,暂定三年;赵大人,你也不要去润州了,留下来帮我。”

赵鼎吓了一跳,晓得杨志这是下了决心,凡是敢在这件事上对抗的,杨志一定会采取暴烈手段;不过对于汴梁来说这是好事,杨志都准备耕种三年,那么定北军就不会像康王赵构那样遇事逃走。赵鼎颔首说“大人如果有此决心,下官责无旁贷。”

两人说着话,队伍渐渐走近驿馆前面的长亭,李纲、梁寻带着汴梁的一半官员在此等候,路旁围观的百姓足足有两三万人。春风拂面,长亭边柳丝飞扬,看着骑兵整齐地走过来,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一看这支从河套一直打到滑州的队伍。

李纲唏嘘道“很久没见了,看见这支队伍,仿佛就看见了在幽州的那个沧浪营。”

“李大人,你也算是杨志的老上司了?”梁寻开着玩笑,脸上有些疲惫,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此刻的好心情;定北军进入汴梁,明里暗里遇到无数的阻扰,但是卫州和滑州的消息传来,阻扰的声音最起码少了一半,尤其是开封府和民间的商人,对定北军的态度大为好转,至于那些权贵,算了,梁寻自问手段不够,还是交给杨志去操心。

李纲略微点点头“我很后悔,只是没像种帅那样死去,就要继续做一些事,我不会逃避责任。”

梁寻轻轻摇头,张邦昌称帝都还做着官,李纲不过是打了几个败仗,算不了什么,原来汴梁指挥的战斗无一胜利,李纲最起码没有不战而逃;李纲晓得梁寻的意思,也不由笑了。骑兵的队伍在长亭停住,杨志、赵鼎等人纵马出列,来到李纲等人面前下马,杨志朝李纲施礼道“有劳大人等候了。”

李纲微笑道“应该的,杨大人挥军而来,是汴梁百姓的期待,收复滑州,算是一个好消息。”

梁寻、赵鼎等人互相见过礼,杨志对李纲说“估计后面我们有一天的事要商议,就不在陈桥驿休息了吧,直接进城。”

事情是没这么急,但是陈桥是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所在,陈桥驿也是接待金国和辽国使者的驿馆,一般的宋朝官员宁可到前面的镇上休息,自由自在,不给其他人留下话柄;众人会意一笑,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一路浩浩荡荡开进汴梁城。官员们不是老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汴梁是什么地方,大宋都城,杨志就算把百官和太学生都赶走,也不是杨志这样一个没什么资历的人能搞定的。

若不是杨志现在已经名满天下,手下有一支不败雄师,连这汴梁城都不好进。但是杨志没这个感觉,他是开封本地人,从下面的三教九流,一直到上层的王公权贵,差不多都打过交道,尤其是随身携带的那些知识,杨志只是平时没想太多。就在在进城的时候,杨志看见开封巍峨高大的城墙,不禁涌起一种责任感。

斯民斯土,杨志心里竟然有了一阵不言的情绪,杨志强行压制住自己想喊一声“我回来了”的冲动,缓缓地放慢了马速。身后的骑兵忽然一声呐喊,不知是谁唱起了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

李纲在轿子中一下子愣住了,这首歌在大军北伐燕云的时候,就流传于军中,再一次听到万人齐唱,李纲顿时泪流满面;当初的豪迈,在今天已经化作了悲呛,从攻打幽州到现在第三次保卫汴梁,仿佛是一个噩梦。



第九百四十三章 许下心愿

更多的人在路边哽咽哭泣,使得杨志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骑在马上却已经看不到往日的欢笑和自信,看在眼里多是路边一个个百姓眼中的不服、忐忑、不安。国子监的太学生和那些被赶走的官员,把定北军说得一无是处,而开封城里并没有留下足够的粮草,梁寻虽然做了努力,但是效果甚微,郑州储备的粮食眼看着就要用尽。

杨志下意识地冷笑,在心里默默许下心愿“就冲着几十万的百姓,也只能宁可一家哭,不能一路哭。”

骑兵进城后在大街上分开,杨沂中指挥大军去准备好的军营,王刚带着一百骑跟着杨志去了留守司;先一步到达的杨仲武和蔡福已经把留守司打扫干净,布置好岗哨,大厅里准备好茶水,杨志立即召集众人议事,除了李纲、梁寻、李光、赵鼎、胡寅、权彦邦,杨志还喊来了王善和杨进。

汴梁终究是都城,哪怕遭受劫难,桌上的茶具依旧是白瓷的,碧绿的茶在洁白的茶杯中,显得那么清新悦目;茶叶也是好茶叶,茶香清澈,沁人心扉。只是落座的一个个脸色都有点不善,梁寻朝李纲看了一眼,询问是不是自己先说。

李纲怎么会让梁寻先说,点头开口道“杨大人,现在各衙门撤退了大半,但是官府的工作总有个难以了结的地方,张浚希望能把一些部门留在汴梁,便于日后运作。梁大人前几天也看见了,汴梁的形势很复杂。”

汴梁的形势再复杂,在杨志看来都是小事,属于技巧方面的问题,兵权在自己手上,只要宋徽宗不改变主意,怎么变也在定北军的控制之中;只是汴梁动乱之后经济实力极弱,市面上虽然恢复了一些生机,但是与以前比是远远不如。杨志思考了片刻才说道“我看张浚他们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该运走的东西都运走了,所以我们只有做选择,凡是不合作的人全部礼送出境。”

“那可不是一点点人啊。”既然杨志要经营汴梁,留在汴梁的人要是不配合,一定会遇到打击,李纲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更加不安;杨志和梁寻都沉默了,如果要他们流血拼命,还要有诸多条件,那么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沉默良久杨志才问“这是李大人自己的意见,还是圣上的意思?”

“我猜的。”李纲有些不安,又有些得意,能刁难杨志的机会少之又少;杨志想想后摇头说“李大人,我不接受你的判断。圣上如果这么想,为什么要派你来?你来是干什么的?”

杨志抛出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中大有深意,梁寻语带遗憾说“如果润州有困难,可以让人去楚州啊,或者去太原。”

李纲一惊,再次认识到眼前两人不简单,这些离开开封的官员出路令人头痛,很多人现在只发遣散费,轰走了事,这些人回去之后,都是巨大的隐患。李纲双手一摊“我是没办法,杨大人、梁大人,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不知道,没有官员的卷宗,什么都做不了。”杨志平静地望向门外,姹紫嫣红,只是面前的茶似乎又有些苦,好在茶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精致和光泽;李纲也没有办法,官员的卷宗归吏部,自己都没有这个权限。

梁寻含笑看看杨志,心中却有些许疑惑,看杨志的样子分明有了主意,只是不肯说出来;杨志深深吸了下茶杯冒出的袅袅茶香,决定先发制人“李大人如果没有圣上的旨意,我们就谈到这里吧,困难再大,我们都会自己解决。赵大人,你把我们路上说的事情都和李大人说一说。”

赵鼎直接把播种的事情一说,李纲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件事最为复杂,当初宋徽宗安排杨戬、李彦设立括田所都没有完成。定北军的官员反倒没有什么异常,从河东一路都是这么走来的,一边打仗一边耕种,梁寻点头说“安排播种开封府可以配合执行,但是现在十万义军在汴梁,需要安置妥当,否则他们的人免不住去破坏庄家,防不胜防。”

杨志想了想说“颖昌府战乱后人口流失巨大,这批义军挑选善战之士编入定北军中,其余人前去颖昌府屯田,单独编练屯田军,作为后面兵源的补充。李光大人,赵鼎大人,我意你们二位前往颖昌、淮宁两地,赵大人出任颖昌府安抚使,李大人出知淮宁府。你们放心,我不会强求播种,一定要水到渠成才行。”

李光笑道“杨志,我们对脾气,治理一方就是眼光长远,不知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杨志不是宋钦宗,也不是康王赵构,手中位置最高的就是五个知府知州,绝不会无的放矢;杨志诚恳地点头说“淮宁府没有经过战乱,我希望李大人前去以后,就是稳住当地的局势,开展与淮南路的商贸,可以对颖昌府进行一部分物资的补给,自然,是在淮宁府能够承受的情况下,不能杀鸡取卵。

颖昌府方面,就是安置过去的屯田军,将不服管教的流民清除出颖昌府,屯田军总管将由在汝州、唐州一带活动的牛皋担任,梁大人,马上联系牛皋,将他的人马也编入屯田军,在颍昌府安置,汝州等地就算我们给王襄的一个大礼。”

李纲苦笑,牛皋一到颖昌府,加上汴梁的几万屯田军开拔过去,现在颖昌府的各路义军、流寇不投降的话只能西去唐州等地,还不如牛皋在那里安稳;梁寻答应一声说“牛皋已经在做这方面准备了,只等我们接管颖昌府。”

杨志满意地颔首,回头问李纲“汴梁的军队还有没有准备去楚州的?”

“没有。”李纲肯定地说“康王在楚州号称二十万大军,百万之众,现在留在汴梁的都是一些无处可去的人。我和梁大人问过张用等人,都愿意归属定北军。”



第九百四十四章 雷厉风行

梁寻知道杨志问李纲只是走一个程序,关键要看自己这边的情况,接过话说:“淮阳军的杜用是张所旧部,接到张所信后已经听从我们的命令。张用、李贵都想见你一面,应该是准备谈一谈价码,他们现在就在外面。”

杨志心想太好了,这也说明两人的诚意,笑着对蔡福说:“去请两位将军进来。”

张用号称拥有十万手下,是汴梁现在人马最多的一个,平日里嚣张无比;但是今天进来,张用的态度在权邦彦等人眼里那是从未有过的恭谨,难怪说人的名树的影。张用对杨志施礼说:“小人是岳飞的同乡,愿意效力于大人。”

杨志晓得张用的实力不错,但是手下将领众多,对张用也不是特别在意,能为自己所用最好,不行的也无所谓,好聚好散吧。现在汴梁一直到两淮,不缺到处流浪的义军和盗贼,只要用心,随时都可以拉起一批人来;自己现在坐拥京畿,还怕没有人来投奔吗。

杨志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岳飞提起过你,李渔翁也提起过你,说你在相州是一号人物,还有那个郦琼了,我已经派人去调他来开封城,过两天你们就能见面。听说你手下有三四万人,妇孺老弱到处流动也不是交易,挑选八千人出来留在开封参战,其他人安排到颖昌府安居,我会想办法补齐你盔甲武器。”

张用在汴梁折腾了几个月,杨志是第一个提出给他装备的人,张用也算得上枭雄,晓得在颖昌府安居的人就是放在杨志手中的人质;日后自己要是有其他想法,手下的将士因为家人的缘故也会犹豫。只是杨志的实力在这个地方,挑明了自己实际的人数,又搬出了李渔翁的名字,就是摆明了能吃定自己,张用不敢不答应。

不过张用心有不甘:“大人,那么日后那些去颖昌府的军队就不归我管了?”

杨志肯定地说:“当然,你是在前线打仗的人,要那么多不能打仗的人做什么,难道希望跟随你的人白白送死?兵不在多而在精,屯田营就是前线作战部队的补充营,可以保证出来的都是能打仗的新兵,刘琦的屯田军在卫州一万步军敢对阵一万多金国骑兵,就是我们定北军训练的结果。包括王善、杨进的军队,都是屯田军出身,你放心,我会从其他部队调一些有经验的战士,帮你补齐一万人。”

张用这么一听就没问题了,李贵在心里很羡慕张用还有这一层关系,他手下不过两万多人,真正能打的不到四千,一直想在军队里找一个靠山。李贵见杨志的态度比张用还不如,杨志晓得李贵是赵州那边的人,笑着说:“赵州现在也算是我定北军的控制范围,李将军,能不能说说你的理想,是想安身一处,还是想打回故乡。”

李贵苦笑道:“大人,现在是乱世,人命不如狗,李昱、王大郎、王再兴都是裹挟十万之众在北方折腾,我可没有他们那么大的志向,说实话,若是在其他地方,我早被吞并了,只有在汴梁这边才能找到众多同道,抱团取暖,一切任凭大人安排,我李贵只要能让乡亲们过上平安日子,并不怕死。”

李贵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杨志点头说:“那么你抽出三千人,剩下的人我会让人安排。”

只要张用、李贵同意了,汴梁附近剩下的几万义军都将不得不低头,杨志的态度很简单,当场说出自己的思路,包括原先汴梁的正规军队在内,愿意离开的概不阻拦,但是必须有序撤退,不想离开的,留守司开始编练军队,招募敢战士。杨志让种彬、李彦仙、张横、张用负责此事,同意种彬、李彦仙、张用三部在那些义军中挑选人各自扩军到一万,张横增加一千水军。

剩下估计有八万多人,将全部安置在颖昌府各州县,弥补当地人口不足;赵鼎有才,另一个时空的南宋名相,与李纲、朱胜非齐名,杨志对赵鼎的能力不怀疑,不过赵鼎资历尚浅,没担任过知州一职,一下子任命赵鼎为知府有点过头,杨志便以安抚使的名义把人派过去。

李纲等人没想到杨志如此雷厉风行,直接就把全部的步骤拍板下来,一时都无法断言时好时坏,杨志最后想想,还是对赵鼎说了自己的想法:“最关键的就是颖昌府的土地,可以以屯田军的名义,也可以以个人名义,要保证那些无人之田得到耕种,另外可以和当地人进行联姻,就从许昌开始,然后扩大到颖昌府全境。”

赵鼎点头说:“大人深谋远虑,这件事下官一定能做好。只是翟家?”

翟家军现在在颖昌府人气特高,更是把汝州作为自家的后花园,杨志这次没有动那边,但是把人赶过去,翟兴就一定会和颖昌府冲突。杨志微笑道:“无碍,翟兴不会乱来,在颖昌府以外的事就不用管,如果翟家有人在颖昌府,只要不和屯田冲突,哪怕有些特权就算了。太学生有些还没有走,只要愿意,可以安排去做屯长,三千人或者一千户一屯,你看着办。”

赵鼎明白杨志意思,杨志说的是翟家,其实对当地的士族地主还是有担心的,利益之前,能保持本心的人太少,屯田多少会触及这些人的利益,不能指望一帆风顺;但是赵鼎一路跟杨志过来,晓得杨志绝不是蛮干的人,到时候一定会被自己一个暗示,眼下还是先把一个个屯建起来。。

赵鼎答应以后,杨志任命李光为淮宁府知府,种彬为淮宁府总管,带着扩充的一万人前往淮宁府接管;又名命刘琦为郑州知州、王彦为怀州知州、权邦彦为孟州知州,将吕颐浩的转运司调入汴梁。

就在杨志以为可以结束的时候,胡寅突然说了一句:“杨大人,陕西转运司通判王庶希望能留在汴梁参战。”

第九百四十五章 樊楼设宴

梁寻和李纲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杨志一怔之下只能苦笑,胡寅的性格还真是直,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庶这个人杨志偏偏知道,吕颐浩昨天送来的邸报还在说,就是这个王庶,把原本送往关中的物资签字转送楚州,让吕颐浩没办法在漕运上计较,害得汴梁和关中丧失大批物资。

杨志笑道:“王庶既然是陕西转运司通判,就应该去关中,那里百事待兴,更需要他,汴梁需要的是敢于赴难的勇士,而不是想着做官的人。”

胡寅被说得一脸,刚才在路上,胡寅和赵鼎说了此事直接被赵鼎劝了回来,赵鼎在滑州见识到杨志麾下军队的狂悍,晓得杨志真是不需要王庶。况且王庶在某些事上的做法也让人诟病,王庶这时候不想去关中,就是想躲开陕西五路上下的质问,想要杨志帮忙,赵鼎明白是千难万难,杨志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大度的了。

众人各自揣着心思散去,但是梁寻没有走,而是给杨志介绍了一个人,和梁寻同榜的进士卢益;杨志对这个人有印象,和杨志在太学也见过几次。梁寻说卢益有些不错的想法,杨志便吩咐蔡福弄来酒菜,等梁寻的人把卢益请来,三人边喝边谈。

卢益是一个豁达的人,谈笑中说起范讷说过的一句笑话:“范讷认为,今天的留守有四个选择,战、守、降、走,他在大名府没有军队没有粮食,不想投降金军就只有逃走这一条路可走。杨大人现在整军待战,肯定不准备投降,粮食就是关键。”

杨志笑道:“卢兄请讲。”

卢益微笑道:“现在汴梁最关键的就是漕运,不管润州准备多少,肯定不够康王手下那几十万乌合之众消耗的,但是他们有地理上的便利,可以在泗州那边卡着汴梁、洛阳、关中的物资,只要解决不了泗州的问题,大人和王襄等人只有眼睁睁看着康王控制漕运。听梁寻说,你们已经有两批粮食被康王的人抢去了,李纲也毫无办法。”

杨志差不多晓得卢益的想法,想了想说:“泗州属于淮南东路,对于我来说是鞭长莫及,我想在汴梁屯田,利用官田和荒废的百姓田地;让润州同意包括皇家的田庄都允许耕种,关键是百姓的田地,清理起来需要花大力气。不知道卢兄是否愿意屈就,担任开封府通判,专门来负责这件事?”

卢益原本是亳州的通判,闻言笑道:“没有问题。大人,现在播种也要秋天才能收获,远水解不了近火,可以要求汴梁把盐茶司设在汴梁,淮南十三处茶场分布在蕲、黄、舒、庐、寿、光六州,从地域上来说,我们比楚州有优势。况且解盐本来就属于定北军,秀州盐场在缨络公主手中,这种优势不利用就是浪费了。”

现在的局势已经撕去了面纱,在刁难汴梁的就是楚州,康王赵构纵容手下深入淮南,沿着漕运抢掠物资,卢益认为到了这一步,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毕竟任何后果,都没有汴梁再次守不住的后果严重。

杨志想了想说:“光是汴梁设置不够,现在江南的茶叶量也很大,不如我来上书,建议圣上在杭州设立盐茶司,专管江南的盐场茶场,汴梁负责河南河北陕西。有钱大家赚,润州独得江南的税赋,自然会放纵往汴梁运粮食。”

三人商议后,杨志在上报屯田的奏章中,给太原和润州各提了一个建议,建议太原利用解盐出卖盐钞,在汴梁、长安、洛阳等地筹集军饷,大不了花高价买一部分粮食;建议润州建立一个机构负责东南茶盐事,除了将淮南的十三处茶场专管,在杭州设立盐茶司,将秀州的盐场和江南的茶场全部控制起来专卖,然后通过盐茶司带动杭州经济,安置跑到江南的百姓,将杭州建设成一个都市。

混世魔王樊瑞跟着吕颐浩,带着一批牛羊到达了汴梁,叶梦得同意樊瑞改任华州团练使,并且批了樊瑞半个月的假。樊瑞的父亲就是樊楼的大老板樊天刚,叶梦得让樊瑞回来,其实有帮杨志宣传的意思;樊家在汴梁也算是巨商,不仅樊楼在开封各县城都有分店,樊天刚在酒业和其他行业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天刚原本心死了,樊天刚自然不是傻子,樊瑞在汴梁什么情况樊天刚自然清楚,要不然也不会默许樊瑞跟着花和尚鲁智深出去胡混。现在樊瑞不仅还俗,还做了团练使,樊天刚晓得这全是樊瑞跟随杨志的原因;樊天刚自然不是傻子,听樊瑞说晚上在樊楼设宴邀请杨志,樊天刚特地到留守司来请了一次。

杨志趁机邀请了李纲,杨志总感觉李纲的情绪似乎有点问题,正好两人互相交流一下;李纲答应后,杨志带去的是武松、王刚、吕颐浩、蔡福、蔡庆,都是当初参加北伐辽国的人。樊楼的光彩还是和当年一样,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这些年动荡的影响,酒楼天井两侧的小隔间里,依旧是美女如云,杨志只能说,樊楼的底蕴和樊天刚的实力不可小觑。

樊天刚亲自站在酒楼门口迎接,朝杨志施礼道:“大人能来,真的是樊楼蓬荜生辉。”。

樊天刚的举动惹得进出的客人和店里的闲人纷纷驻足张望,有认出李纲等人的都在小声嘀咕;杨志笑道:“樊老板客气了,我们只是和樊瑞是战友,来蹭个饭。”

众人大笑,杨志本身也是个有钱的主,不差这顿饭钱;樊天刚没想到杨志一个将军这么好说话,陪着笑把杨志一行请入酒楼,在三楼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隔间,派了一名酒博士和两个伙计伺候着。有自家大少爷陪着,伙计们只管按照樊瑞吩咐上酒菜,觥筹交错中,杨志和李纲说起往事,无不黯然;酒也是越喝越沉闷,李纲说到心酸的地方,就连酒博士最后都忍不住跑了出去。

第九百四十六章 题诗

杨志拍拍李纲的肩膀说“李大人,何必呢,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你看这菜肴,樊老板是希望我们快快乐乐地吃完这顿饭。”

一桌菜,酱爆海参、白切羊肉、东坡肉、蒸鸡等等,一共十几个菜,樊瑞知道自己这些战友都是大肚汉,特地交代以荤菜为主,对于那些诗文格调并不讲究;吕颐浩笑道“李大人是有些事在肚子里闷太久了,不说难受。”

杨志端起酒碗说“有的事说出来更难受,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来干了,为了我们能在汴梁相遇。”

众人一起举碗,一饮而尽;门帘一掀,樊天刚走了进来,樊天刚是听酒博士说了以后特地赶来,看见众人脸色,暗叫还好,不像酒博士说的那样低沉。樊天刚给众人敬了一碗酒,然后特地单独给杨志敬酒说“杨大人,我不在乎你是樊瑞的师叔,或者说是现在什么留守,我敬你,是因为你对中原的一颗心从未改变;我也是有朋友的人,我听人说过你在辽国的故事,现在看,是有些人看不见那些。”

杨志笑道“樊老板,不敢当,我敬你,你是有能力离开汴梁的,但是到今天都没有走,说实话,我还是很惊喜的,日后还希望樊老板多多帮助。”

樊楼在全国各地有几十个分号,樊天刚真要是为了自己安全,早就可以离开汴梁,但是樊天刚一直没有走;但是以杨志现在的身份,说什么要樊天刚帮忙,那也是一句笑话,樊天刚笑道“那是自然,如果需要捐钱,大人尽管开口。”

“爹,你胡说什么,还要帮他,你不知道我是受尽了委屈。”樊瑞一指王刚叫道“就连这小子,还有那个岳飞,我都要叫师叔。”

众人大笑起来,王刚虽然年纪小,到现在还没有满十八岁,但是王刚辈分高,周侗的徒弟,和杨志、武松一个辈分;都知道樊瑞是故意活跃气氛,杨志和樊天刚喝下碗中酒,蔡福笑道“樊大人,这些事可是没办法,谁叫你师傅没拜好呢。”

武松端着酒碗,瞅了蔡福一眼说“蔡福,好汉子,等你到鲁智深面前也这么说,那你就真正是我武松佩服的人。”

蔡福吓得一哆嗦,到鲁智深面前说,还不被那个花和尚按在地上狠命地搓脸啊;杨志笑道“武松,别吓唬他。”

樊天刚放下酒碗说“杨大人,难得来樊楼做客,能不能给老哥哥留点盼头,就在这墙上赋词一首。”

李纲、吕颐浩也跟着起哄,杨志写词虽然不多,但是精品多,两人都是文人,自然也想看到一点佳话,杨志笑笑说“樊老板,你要不怕以后酒楼被人砸了,我就写一首吧,哪怕不能瞧,算个乐子。”

樊天刚大喜,让人准备笔墨,杨志又喝了半碗酒,挥毫在白墙上写下满江红的上半阙“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李纲忍不住叫出一个好字,国破山河在,短短几句,将沙场中的功名得失,将人世间的爱恨离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是正当李纲等着下半阙的时候,杨志把毛笔一扔,坐回来喝酒。樊天刚有些纳闷,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杨志不是担心岳飞已经写出来这首词,三十功名尘与土,岳飞写词的时候应该是三十岁以后,更何况还有很多人认为这首词不是岳飞写的,而是明朝人的托名作品。杨志是突然想到臣子恨三个字不妥,自己已经不承认是宋钦宗的臣子,哪来什么恨,要照原样写下去非给天下人笑话不可。

杨志喝了一口酒,拿定了主意,站起来说“我要想想。”

杨志随即接过蔡庆拾起来的毛笔,沾上墨汁,继续写道“靖康耻,犹未雪;神州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壮哉。”吕颐浩拍案而起,全词气壮山河,表达了杨志抗金的决心和意志,以吕颐浩的眼光,自然知道日后此词必定传唱;杨志写下此词,也不是装作附雅风流,实际上是想激发所有人的斗志。

酒宴散去,在回去的路上,李纲与吕颐浩顺路,再次提起宋钦宗,问吕颐浩“能不能安排人救出钦宗?”

吕颐浩看着李纲,痛心地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金军马上就要打来了,你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开封城外那么多田地空着,为什么不全部种上粮食,就因为担心金人打来,真到那时候,一把火烧了便是?你知道吗?在云中,在太行山,连路边都在想办法种庄稼,你们为了那张已经掉在地上的脸皮,连江山和百姓都不顾了?”

李纲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他听出了吕颐浩的潜台词,既然江山都不在乎,何必在意一个人的死活。只是在李纲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觉对不起宋钦宗,随同宋钦宗一起北上的张叔夜、孙傅、何栗都在金国绝食而死,就连李纲一直看不起的唐恪都在张邦昌称帝前服毒自杀,可是自己还活着。

吕颐浩看出李纲的心事,淡淡地说“杨志才三十岁,所以说自己三十功名尘与土,你我的官职名声不也是如此吗?往事就当尘土而去,重要的是重振河山。如果你始终沉迷在过去的心态,如何在汴梁振奋民心,如何帮助我们和金军作战?”

吕颐浩的话如当头一棒,李纲站在在颠簸的马车里思考了半天,终于清醒过来,朝吕颐浩拱手说“吕大人,多谢。”

月光明亮,照在青石板的大街上,马蹄声清晰地踩在石板上,仿佛每一次的声音,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九百四十七章 一个都不放过

润州,宋徽宗看到杨志关于盐茶司与屯田的奏章连连点头,问站在两侧的赵野等人“你们怎么看?”

赵野毫不犹豫地说“可行,杨志要求屯田就是一种准备长期守在汴梁的表现。现在杭州和徽州的茶叶产量都在大幅增长,秀州和杭州的盐区是江南盐业的支柱,加上太湖和洞庭湖的粮食,江南可以单独成为一个经济区域,设立盐茶司,可以增加朝廷收入。有了这笔钱,国库充足,就可以在江南招募军队,赈济两淮百姓。”

其实大厅内的人都明白,杨志的这个构思是针对了宋徽宗的急需,大批的官员南迁,润州面临着巨大的财政开销,润州城也显得有点小了;但是新建一座都市要花的钱无疑是天文数字,所以众人没有一个提出规划。但是杨志的提议可行,盐茶司所在,必定是商人云集,杭州本来就是五代时钱越的都城,有着良好的基础,跑到江南的百姓也需要有地方安置,正好各取所需。

范致虚把奏章又看了一遍,发觉杨志真的是狡猾无比,奏章上压根没有一个迁都的字,但是让人的想法就是可以在杭州建立一个陪都;朱胜非出面说“臣愿意前往杭州,负责盐茶司和安置流民一事。”

宋徽宗含笑道“好,胜非,江南安定,汴梁就有一个稳固的后方,我大宋迟早可以收复失地,你就以两浙转运使、杭州知府提领东南茶盐事,另外以京畿转运使吕颐浩兼管河南盐茶司,京东转运使梁扬祖为淮南盐茶司。另外中书省答复杨志,京畿所有皇家田园和官田,他都可以屯田。”

景王赵杞差点乐出声来,看上去老九康王赵构占了大便宜,淮南正是茶场所在,问题是赵构手上没有盐,随着赵构手下大将梁扬祖和杨惟忠在山东兵败,登州的盐场已经落入了金人之手;而杨志从解州可以源源不断地运盐出来,只要把盐和茶挂钩,淮南的那些茶商就不会去捧赵构的臭脚,毕竟两淮的管制权还在润州这边,赵构只能管到楚州那一块。

润州的命令一到,杨志便兴奋地对吕颐浩说“我们过关了,你赶紧开始筹办。”

吕颐浩以转运司的名义发出了公告,决定在留守司开了一个酒会来推动这件事,让人意外的是,杨志和吕颐浩商议以后,邀请的对象包括了三教九流,读书人、屠夫、地主、商人、官员、士兵。

这个名单让所有人困惑,难道杨志还有其他事情要商议?不过定北军的高层都知道,杨志在解决了张用等人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就是粮食和市场,针对的一定是那些把粮食运出汴梁的商人。这也是定北军遇到的困难,杨志和梁寻身上都有宋徽宗、蔡京等人的标签,所以并不被汴梁的士绅官员认可。

官员还可以改变,凡是不合作的全部罢免,但是士绅就没有办法了,尤其是很多开封的大地主,更是反对定北军想要遏制粮价的做法。杨志和梁寻决定杀鸡儆猴,在赵开的事情上做文章。

大批物资转运不是赵开一个人就能办成的,所以帮助赵开出具公文的,哪怕是协助的官员和军官全部被抓进了监狱,就连帮助运物资的车行骡马行船行,老板掌柜全部被梁寻请到开封府问话,发现其中三家竟然是把粮食运给县里粮商的,连同粮商一起,被梁寻当做盗贼的同伙查封了家产。

有的官员人虽然走了,但是产业还在汴梁,照样被梁寻封了;这个举动让李纲明白,赵开真的有生命危险,索性不管陈东,让陈东等人放手在城内折腾,邀请各种人等与定北军作对。吕颐浩的请柬就是一个分水岭,表示自己不管三教九流,只要愿意靠近定北军的,都可以成为朋友,不愿意,以后走着瞧。

吕颐浩、梁寻、王善被杨志中午找到留守府小宴,见到了杨志身边的石摩劼,梁寻便清楚杨志已经准备好了;杨志向三人介绍“石大人将出任留守司推官,负责在京畿路挖出金国的奸细。”

石摩劼朝三人行礼说“下官奉命去跟随三四大师和承丙禅师在河北铲除双龙会的那些人,一共杀了一百多人,很幸运,其中不少人公开的身份是商人和地主,和汴梁这边的钱庄、商号都有来往,下官一共搜集到四十三本账册。经过比对和现场的口供,京畿范围内有五十七人的双龙会成员和金人的身份可以确认,其中三十三个是大有身份的人。

另外赵良嗣大人现在是太原礼部员外郎,他还提供了一部分名单,增加了二十一个人,十五个人是名人。我认为我们可以对这些人进行调查询问,我有把握问出想要的答案,汴梁皇城司已经取消,不过皇城司的档案,大部分都被我拿到。”

王善不大明白石摩劼话里的份量,但是梁寻和吕颐浩清楚,石摩劼说了两层意思,一个是金国的奸细可以确定,另外一个就是,在追查这件事的时候,如果杨志有想法,靠着皇城司的资料,还是可以做些文章的。

杨志摆摆手说“皇城司的资料和何公公联系,如果他要,就送到润州去;但是只要是金国的奸细,一个都不能放过;表面上看,他们当中有些人一开始是为了灭辽才加入双龙会的,但是连高俅都会和金人合作绑走工匠,他们是不是做过一些类似的事,就等待石大人调查。动手的时间就在晚上酒宴开始的时候,七十八家,全部搜查。”

梁寻也明白,杨志是真的没法子了,盐茶司弄出钱,再换成粮食也要一两个月以后,可是汴梁的军民要活下去,而金军很快就会杀到,没有霹雳手段,连准备工作都没法做,更不要说打败金军。五个人把细节商议后才散,梁寻、石摩劼、王善各自去准备,杨志签了一道手令给杨沂中、梁兴,今天傍晚时间就封城。

第九百四十八章 老天的礼物

许景衡把酒宴安排得很细致,摆设、灯光、酒菜都有些恢复往日气氛的味道,吕颐浩自己看起来有些得意,前来的宾客们也很高兴,尤其是许多原来没有资格出席这样场合的人,更是喜笑颜开兴致勃勃。吕颐浩亲自在门口,迎接了李纲、胡寅等人,经过李纲的要求,润州还是任命了十四位官员来汴梁,单独在原来的中书省办公,协助杨志备战;这些人虽然管不到具体的事情,但是和润州、楚州的联系,都在这些人手中。

侍御史胡舜陟、胡唐老、监察御史姚舜明、王俣都是刚从楚州过来,和陈东一样,是康王派来加入的,大宋即便是到了山河破碎的时候,宰相们还是喜欢制衡的游戏;李纲看着吕颐浩调侃的目光,抱歉地笑笑,他愿意是为了保证定北军不玩花样,谁知道变成目前这个样子,好在胡舜陟等人的个性还算不错,李纲相信不会出什么漏子。

定北军方面,除了吕颐浩,卢益、许景衡、李彦仙、邵兴、杨仲武等人都出席了酒宴,这让李纲暗暗生疑,他熟悉定北军的官员,梁寻、杨沂中没有出席,这是最大的问题。这两个人分别是定北军在汴梁文武的代表,象这样的场合,没有特殊原因,应该不会缺席。

杨志最后走进宴会厅,陪着刚逃回汴梁的宗室赵士珸,看见两人进来,定北军的人鼓起了掌,迅速感染了所有的人,一时间掌声如雷;赵士唔很识趣地直接走到一边,杨志举起双手,摆摆手说:“我在汴梁难得这么受欢迎,大家能不能再鼓一次掌,”

伴随着哄堂大笑,满大厅的掌声响起,杨志微笑着说:“我认为一个城市的灵魂在于文化,建筑物和城墙是城市的血肉骨架,独有的文化就是不可或缺的灵魂,汴梁除了文化,还有我大宋的尊崇,这也是圣上为什么要我们定北军来守卫汴梁的意义。我想说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老天的礼物,不管苦涩还是艰难,都是礼物;对我们来说,只是我们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我认为,我们应该接受挑战,现在,我们定北军就在准备迎接挑战;目前留在汴梁的人,应该都舍不得这个地方,愿意为这个地方而生,愿意为这个地方而死,愿意为了圣上和大宋,为了中原的百姓,在烈火中涅槃重生。

当然,在同一个目前面前,每个人看到的角度是不同的,像我,现在看重的就是时间和粮食,想在金军到达之前做好迎战的准备;我不知道后面会不会为此伤害到大家,所以预先请大家来聚一聚。我把话说在前面,如果有一天,你们忍受不住,尽管到留守司门口在吐槽,只要能守住汴梁,哪怕所有人骂我,我都喜欢,谢谢大家光临。”

杨志说话的风格完全是几百年以后的风格,让宴会厅里的人耳目一新,哄笑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胡寅在人群中点头说:“没想到杨志这么能讲,现在的他,看上去还真象一个文官。”

李纲笑着说:“杨志不是能讲,而且能做,成立河中路的时候,他在蒲州也发表了一个著名的演讲,解释了为什么要建设一个大蒲州的意义,在这方面,他真的是和很多人不一样,那么他扭转逆境和保卫汴梁的手法,也会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相信,很快留守司门口,就会有数不清的人来骂他,比如陈东陈大人。”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陈东几乎骂过所有在汴梁负责的高官,绝不会漏了杨志这一个;陈东没好气地看看李纲,问道:“你认为杨志会怎么办,听说又有漕运的船被扣了。”

陈东也是参与到这些事才知道,江南运往汴梁的物资能到汴梁的不到三成,全部被康王赵构的部下在路上拦截了;要不是李纲和赵野发出断绝漕运的威胁,能够到达汴梁的物资恐怕更少,陈东在有点幸灾乐祸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担忧,一次两次还可以,长此以往,会动摇汴梁的民心。

李纲更清楚其中的严重性,这种行为等于是对杨志底线的考验,杨志如果不刷新自己承受的底线,那么势必会反击;杨志从来就不是一个屈从于威胁的人,赵开到现在都没放出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哪怕润州的赵野都写了信过来,杨志和梁寻的态度很坚决,赵开补不上这个数字,就按军令失职当斩。李纲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说:“我担心杨志马上就有大动作。”

李纲的部下都虞侯梁绝悟挤了过来,梁绝悟是皇城司老人,又曾经是杨志手下八虎将之一,现在在汴梁负责打听消息;梁绝悟低声说:“李大人,形势不对,现在已经关城门了,石摩劼忽然召集了一批闲散的皇城司人员,大约有三四百人,开封府的衙役和军队都已经开始集中,这是采取行动的前兆。”

李纲等人心头都是一震,汴梁皇城司原来有一万多人,在皇城司取消后,大部分的人失去了工作,一小半被编入了军队或者衙役中;石摩劼召集三四百人的比例并不大,问题是石摩劼要做什么,从城门关闭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抓人,瓮中捉鳖。几个人同时抬头看杨志,杨志正和赵士珸说得眉飞色舞。。

赵士珸是赵允让的曾孙,按辈分是宋徽宗的堂弟,辈分尊贵;赵士珸在北上的路上逃脱后,逃到了洺州,先是遇到了一支义军,随后到了张所的军队里,这次杨志让相州赵世隆的军队南下,赵士珸正好跟着一起回来。汴梁大战在即,杨志的意思是,把赵士珸送到润州或者杭州去居住。

这次宗室被金军抓去北方的人太多,只有五位皇子和五位公主幸免于难,赵士唔能从金军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从宋徽宗对赵士唔一事的批文来看,赵士唔很可能要被封王。赵士唔这时候去润州团聚,对宋徽宗和赵士唔都是一种安慰。

第九百四十九章 一夜漫长

赵士唔晓得这是杨志好意,点头说“没有问题,我让李纲派人陪我走,杨志,你是缨络的未婚夫,咱们都是自家人,我把话挑明了,我对赵楷、缨络没有偏见,可以全力帮助他们;赵世隆兄弟和我有远亲,这次还救了我。”

赵士珸是要杨志帮助自己还一个人情,杨志思考片刻,不隐瞒自己的想法说“王爷,他们三万人,能有三四千精兵就不错了,要不然赵世隆出任滑州团练使,赵世兴担任统制官,就驻扎在滑州,真要有事,随时可以南撤过汴河。但是王爷你要和他们说清楚,他们有守土职责,打仗撤退都要经过我的许可,否则大家都没有办法相处。”

杨志的方案给了面子,同时也给了保障,赵士珸高兴地说“就这样,你说的我明白,他们两人打仗不怕死,这些年就是怀才不遇;你懂的,宗室中人,比外面的那些人更难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你已经有了荣华富贵,还想出人头地,难免让人猜测你的用心,远的不说,张邦昌称帝的时候,宗室赵叔向率兵七千到汴梁逼迫张邦昌退位,结果康王赵构来了,称帝的张邦昌还活着,赵叔向因部将于涣密告,被赵构命刘光世抓起来杀了,连带着手下三十多位军官被诛杀,七千人马也被全部遣散。

这话不好接茬,杨志笑笑,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便把和赵士唔谈话的机会让给卢益,自己走向李纲这群人,侍御史胡唐老上前拦住杨志问“杨大人,为什么此刻封城?”

杨志从容答道“抓金国奸细。”

胡唐老怀疑地看看杨志问“人很多吗?”

杨志点头说“基本上都是双龙会的人,圈定的目标七十八人,具体怎么样,要等搜查以后再说。马上就要备战了,我们没时间慢慢磨蹭下去,也不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了。”

圈定的目标七十八人,周围的人脸色都是一变,哪怕杨志不搞牵连,梁寻秉公断案,牵扯出来的人恐怕也在一两百以上。要是杨志想要在里面做点手脚,不要太方便,可是杨志用了金国奸细的罪名,在没有见到具体的卷宗之前,连李纲都不好说话;李纲等人已经失去了饮酒的兴趣,但还是坚持到了一个时辰以后酒宴结束。

杨志送李纲到留守司门口的时候,月朗星稀,大街上已经排列开上千的骑兵,全部披挂着盔甲,分别朝街道的两边警戒着;已经走出留守司的宾客都显然大吃一惊,有的在打听出了什么事,有的在踌躇这时候是不是回家去。看到这一幕,李纲艰涩地说道“杨大人,这阵仗大了点。”

李纲很无奈,杨志狂妄,因为有狂妄的资本,手握十万雄兵在汴梁,完全有能力表现出一个强硬的态度;可是在李纲的下意识中,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习惯,是不希望杨志这么做,同时认为秀肌肉的行为在大宋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杨志看见李纲嘴角一扯,会心地一笑道“李大人不用担心,这次动手,我做足了准备,不会空手而归。”

李纲气得就差翻白眼了,这种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保证吗?给周围的人听见,还不以为我是预先知情的人;杨志晓得李纲在想什么,淡淡地说“大敌当前,临机处置也是你我不得不面对的情况,楚州那边的动作太过分了。”

杨志的话,宛如一阵冷风,让李纲认真起来;李纲敢确定,杨志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在考虑需不需要采取大动作。汴梁的粮食和对定北军的支持力都不足,只是在杨志对金军作战的巨大胜利面前苍白无力,杨志是给李纲提个醒,他就算是拿下了汴梁的绝对控制权,还是对楚州那边的对手有顾忌。

杨志这是在提前打招呼,说明后面的下手绝对够黑,兴许会惨不忍睹;李纲想明白其中的关节,脸色有些僵硬地说“我明白,有的事情需要经验。”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杨志晓得李纲懂了,掩饰地笑了笑“有的事总是需要人去做的。”

两人身后站着几十个人,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话,都在不停地思考,胡舜陟的脸色忽阴忽晴,他愤愤不平于李纲的无力,却无力扭转着局面;随着李纲上了马车,骑兵们开始护送宾客们各自回府,不想走的人,留守司准备二十间厢房住宿。

这一夜对李纲等人来说是漫长的,对于汴梁城来说同样是漫长的,突如其来的宵禁已经让大部分百姓都察觉到异常,随后全程战马嘶鸣和军队跑动不停,很明显是在抓人;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城市恢复了平静,宵禁接触,到处都是照常营业的声音。但是大街小巷都在传播,昨天某某地方抓了多少人,谁家的房子被抄了。

陈东和梁绝悟的动作很快,找到了所有被捕者的名单;杨志就抓了七十八个人,不管要抓的那个人抓到没抓到,那一家肯定是被抄了,梁绝悟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杨志这次决心很大,因为这些人不一定就是能主事的人,有的人不过是被家里人或者某些人安排才在双龙会抛头露面的,所以杨志直接把家抄了,资产全部查封了。看得出来,预先做了精心的准备,但凡是做生意的人,连仓库在哪里都知道。”

陈东嘶哑着嗓子说“李大人,不能让定北军这样胡作非为下去,三木之下何愁无罪,我们要尽快介入,迟一点这些人恐怕就屈打成招了。”

李纲知道陈东在太学生的住所见了一晚上的人,现在那些人正在找押司等人帮忙;李纲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看陈东说“你的脾气要改一改,杨志好歹是东京留守,这次又是说抓金国奸细,你不应该那么早在其他人面前表明立场,只要这些人当中有一半是真的,杨志到时候把其他人一放,你们就会很为难。”

第九百五十章 军中将领

李纲说的陈东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陈东必须考虑到会不会牵连到自己一方的人,免得到时候面对尴尬的时候,打落牙齿吞进肚子里去;陈东不怕得罪杨志,他对大宋的官场十分熟悉,一个讲究读书人地位的时代,自己得罪杨志最差的结果,就是被赶回楚州康王赵构的行营。

陈东看着李纲,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一点都不敢耽搁地说“李大人,我们最起码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向圣上和康王交代。”

“我不需要向康王交代。”李纲很直接地驳斥了陈东,但是陈东没有的生气,你可以不向康王赵构交代,但是你必须给润州的朝廷一个说法,否则杨志在汴梁胡来,受影响的是整个朝廷。梁绝悟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对于两人的争论并没有兴趣,只是想到自己听说的某个消息,忽然提醒两人说“要是赵开出了点岔子呢?”

“出一点小岔子?”陈东语气加重了几分,显然他不太相信梁绝悟说的话,但是晓得梁绝悟绝不会无的放矢;李纲感觉到了不妙,梁寻可以说根本就不在意润州的看法,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赵开的问题上死磕,要是抓的这些人最后证明与赵开运走的物资有关,就是自己施加再大的压力,都不可能保住赵开的命。

李纲决定去找一下杨志,过问这件事,也好回头写一道奏章,向润州汇报整个情况;只是李纲没想到留守司内外都吵吵嚷嚷,外面是被抓的人家属和一些读书人正在义愤填膺地控诉官府蛮不讲理,留守司里面是三十多位留在汴梁的军官,正在等着杨志一一接见。杨仲武看见李纲,忙跑过来施礼“末将见到大人,李大人,杨大人正在处理公务,要是不急的话,先到偏厅坐坐,正好杨大人有一份公文要请你过目。”

“什么公文。”李纲晓得杨志在培养下面人的能力,李彦仙、杨仲武、邵兴、王刚、李贵五个人是轮流在留守司值班,不是为了保卫工作,而是学习政务,处理杂事;杨仲武低声说“杜用的人马马上要到汴梁了,他手下两千多人都是厢军,战斗力不足,留守司想让杜用负责押运漕运的粮食,所以杨进先送来一份评估,请大人过目。”

押运粮食是李纲不愿放手的权力,但是杨志不允许不听命令的军队进入京畿路,那么给李纲一支队伍就在所难免,原来杨志想让杜用来负责;李纲颔首跟杨仲武去了偏厅,他也想看看杨志给出的是什么理由。

杨仲武没有说谎,杨志在大厅里很忙,这已经是第十五位将领了,杨志都有点无奈;张浚等人离开,在汴梁还是留下了大批的军官,一方面是张浚看不上眼,另一方面是很多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军队,因为手下人的原因没有走。

眼前种彬推荐的桑仲就是其中一个,桑仲原来是钟师道身边的小校,一直和种彬保持着联系;桑仲带领一支三百多人的禁军,扩充到一千多人,康王赵构也给了桑仲一个不错的官职,但是桑仲的两个好友徐彦、李横劝阻了桑仲,徐彦两人认为,因为种彬的关系,投奔定北军更有前途。

杨志对于滞留在京中的各路将领,用人的准则第一是本人愿意加入定北军,然后按个人能力录用,只可惜没羽箭张清在与金军的作战中阵亡,金枪手徐宁举家搬去了润州。杨志已经和李横谈过,对桑仲的目前情况很清楚,问了桑仲一句“你们手下两千多人,可都是能够打仗的?”

桑仲自信地说“大人放心,我们毕竟是西军出身,不敢随意坏了种帅的名义。遗憾当年大人横扫幽燕的时候,末将还在渭州。”

三人中只有李横那时候就是种师道的部下,曾经在军中多次见过杨志,也是今天杨志先和李横交谈的原因;杨志微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将来我们必定会再次打到幽州城下,种彬也说了,他认为你是大将之才,所以把你直接推荐给我;原先的禁军需要重新编制,我准备在汴梁按照西军的做法,你就是第一将,你去禁军挑选人,补齐三千人。”

桑仲大喜,急忙叩谢,他不在意补齐三千军卒,在意的是杨志让他担任汴梁第一将,不管桑仲有什么小心思,杨志现在声名显赫,杨志能认可,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桑仲走后,杨志又见了二十多位将领,才看重原来密州板桥左十将徐文,密州板桥左十将其实就是一个佰长,和西军一将最起码是县一级的知寨不同,杨志看重的徐文那种猛将的气势,最起码不在杨仲武之下。

等徐文说使用的大刀重五十斤,杨志不禁涌过一丝喜悦,要是这样,今天还真是捡到宝了;杨志让徐文拿杨仲武的大刀表演了一趟刀法,非常满意,立刻任命徐文为汴梁第二将,让徐文同样去挑选三千精兵。

坐在一旁的马忠、张换、薛广都面露苦笑,现在原来的禁军、厢军都在他们麾下,桑仲、徐文要挑选的人肯定都是自己的手下;但是现在薛广没法吱声,马忠、张换都不想留在汴梁打仗,没事就来找杨志说故事,话里话外就是想换一个地方,换谁都想把军权夺走。

杨志看完所有的军官,剩下的都没有什么突出的人才,只有一个叫阎中立的不错,虽然不像桑仲、徐文那么突出,但是做过统制官,手下两千老兵,在大名府和金军打过仗,经验丰富,被杨志任命为汴梁第三将。

处理完公事,杨志才问马忠三人“各位将军是怎么想的?”

薛广和杨志打交道时间最长,清楚杨志是做实事的人,站起来拱手说“任凭大人安排。”

马忠、张换互相看了一眼,马忠一咬牙说“大人,我们两人想换个地方,去康王那里。”

第九百五十一章 六个人

马忠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出人意料的是,杨志没有发怒,微笑着说“树挪死人挪活,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军队不能带走,要走的人全部留下兵器装备;薛将军,你马上去把马忠、张换的队伍接管过来。”

杨志现在缺人缺得狠,凭空得到这么大一块地盘,很有点要被撑死的感觉,杨志原想留下马忠、张换、薛广这些有经验的将领去颖昌府协助赵鼎、牛皋,就像后世空降团队,有能力的老员工要留几个示好,有的事情还需要老员工去周旋;但是马忠如此选择,杨志只好当做刺儿头去掉立威。

马忠两人一听说不让带整支军队走,顿时有点踌躇,两人如果孤身跑到赵构那里,想要再掌兵权,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是前面的话已经说出口,担心杨志真的发怒,两人只好同意,杨志便让薛广去和两人点军队,所有要走的官兵一律在天黑前离开军营。

等杨志忙完去和李纲见面的时候,李纲已经在偏厅坐了快两个时辰,蔡福都派人把酒菜给李纲上上了,李纲得知杨志另外编练汴梁军,也没有放在心上,直接说杜用可以用后,就把话题跳到了昨晚的案子上“抓到的那些人你准备如何处理?我刚才去门口看了看,现在聚集的人恐怕有两千多了,这件事需要立即处理,迟则有变。”

杨志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着说“有罪没罪,不在于我,在于这些人自己,如果他们真的没和双龙会、金人勾结,我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李纲敬了杨志一杯酒,半开玩笑说“我还就怕你屈打成招。”

杨志想了想说“我明白你的压力,这件事原本我不准备插手,最后的审问定案的是开封府,既然李大人有这样的担心,这样,现在取证的过程你们不用参与,只要人送到开封府公开审理,侍御史胡唐老、监察御史姚舜明陪审如何?”

杨志的通情达理让李纲说不出话来的,几年的交往李纲清楚眼前这个人是何等的狡猾,何等的才情惊人。不过杨志竟然同意把案子交给胡唐老等人监督,就达到了李纲今天在这里等了半天的目的,李纲不会去包庇奸细,甚至希望这次抓的人确实没有抓错。

杨志随即派人知会开封府,在全城贴了告示,说明昨夜被抓的人牵扯到金人细作案件中,最后的审案将有开封府公开审理,御史台陪审,如果有什么线索,报告有奖。李纲喝完酒出去,留守司门口人已经散了,只有在告示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在争辩什么,为首的两个已经争的面红脖子粗。

胡舜陟得知消息,急忙来找李纲,问清楚情况跌足道“李大人,陈东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怎么能听他的呢?杨志花了那么大力气,总不会无的放矢,我敢说,这些人多少都有些证据,七十八个人,一个个审问,没有半年的时间也审不完,兴许最后牵连到七百八十个都是可能的。”

胡舜陟没有猜错,车东星本身擅长催眠术,在汴梁的高子羽也是此道好手,对于一些能扛得住用刑的人,两人轮流出马,还是问出了不少情况;只不过一天的时间,石摩劼就将六个人的卷宗送到了尚书省,分别是城外的乡绅简致和、矾商司马阳、药铺掌柜卢双、粮行行首莫不离、琴师文渡越、脚行老板贺柱子。

尚书省的官员都跑了过来观看,从卷宗上看,石摩劼准备的证据充分,六个人从双龙会的联系人到物资北运的具体情况都有,人证物证虽然不是那么齐全,但是李纲等人一看官府的备案就知道,事情假不了。李纲问送卷宗来的推官孙定“你是老鹰了,这次怎么速度这么快?”

老鹰是官场上对办案老手的戏称,孙定和李纲也是熟人,笑笑说“石大人做的准备工作充分,很多证据都是现成的,这六个人最关键是本人供认不讳,在开封城里的证人也已经找到,所以显得特别顺利。这次审案梁大人交给了下官,李大人,你看怎么办?”

让一个推官来和御史打擂台,亏得梁寻想得出来,胡舜陟顾不上计较梁寻对这边的藐视,问道“梁寻在忙什么?”

孙定答道“留守司布置了不少事,在汴河修复战船,在城外建造二十四处坚固的防御城堡,沿汴河一线依次建立连珠砦,以便必要的时候坚壁清野,让城外居民尽数迁入城中。要求开封城内的弩箭和投石车这些现在就开始准备,陆续运入城中;留守司新建立了五营,梁大人去了留守司府,讨论驻地和补给的事情。”

陈东怒道“金军连影子都没有,定北军真的是胆小如鼠。”

梁绝悟面色沉下来说“陈大人,定北军最起码没打过什么大的败仗,也没有象有些人,号称百万大军都不敢守汴梁,金军骑兵为主,行进速度飞快,上次完颜宗辅南下,两百门火炮和两万匹战马都没有撤入城中,就是教训。”

李纲在心中哀叹一声,他自然晓得润州来的几位官员都是什么背景,陈东这么说仅仅因为陈东是口快的愤青,梁绝悟对杨志打仗的信任度那是无限的;李纲拦住两人争执说“军事上的事,杨志绝对比我们看得深远,没必要去管,我们就说眼前的案子,胡大人,姚大人,你们怎么看?”

姚舜明毫不犹豫地说“既然有这么多证据,自然是要审的,如果按照军律,杨志可以直接杀了他们,没有杀,就说明杨志不想冤枉好人,或者说,不想乱杀人。杨志的目的就是这些人的家产和真相,而不是要他们死,没什么为难的”

姚舜明是刑狱出身的高手,曾经提点两浙刑狱,看穿了杨志的目的,晓得自己只需依律断案就可以了;陈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喃喃地说“七十八户,就算是再有钱,难道还能弥补开封府的费用?”

第九百五十二章 杀鸡给猴看

李纲象看一只菜鸟一样瞪了陈东一眼“杨志是杀鸡给猴看,就像在雍丘县伏击溃军那样,一口气杀了快六千人,吓得所有大股盗贼都纷纷外逃,就连流民溃兵也不敢多做停留。这八十七个人家破人亡,汴梁城大部分的商人乡绅恐怕马上就老老实实的了。”

胡舜陟点头说“李大人言之有理,吕颐浩正在筹建盐茶司,杨志也通过几个商行从各地在调来物资。”

孙定说的消息很快被证实,薛广被杨志任命为颖昌府兵马都监,专门负责建寨堡和防城器械之事;杨志任命胡寅为滑州知州,跟随赵士唔回来的赵世隆带着手下去了滑州担任团练使,郦琼被杨志调回来担任汴梁第四将、杨仲武担任了汴梁第五将,只有杨进的部将韩青两千人还驻扎在滑州韦城县。

胡寅没有跟随张浚去楚州,润州也没有任命职务,在汴梁变成一个闲官,没想到被杨志任命为滑州知州,胡寅没有推辞,作为一名清流,他时刻保持着为国效力的想法,表示自己会执行留守司的一切指令,欣欣然和赵世隆一起上任去了。

郦琼回来以后,杨志特地给薛广等人打了招呼,把定北军的军纪当众说了一遍,算是约法三章,薛广等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全部答应了;杨志要的就是这一点,桑仲、郦琼等人都是不甘居人之下的猛人,若是这些人日后三心两意或者故意捣乱,杨志不会在乎杀人立威。

杨沂中和吕颐浩问了杨志一次,为什么让赵世隆去滑州,哪怕杨进也比赵世隆合适,杨志对两人说了实话,赵世隆毕竟是宗室,赵士唔又打过招呼,无法象张用他们那样安排,也不能安置到淮宁府等地,只有滑州可以。现在只能让赵世隆起个抵挡金军的作用,寄希望赵世兴在汴梁能把三千挑选出来的人训练好。

吕颐浩一听就心里有数了,保持正常对待就行,反正滑州本来就是汴梁的最前线,从实际情况说,只要不是杨志的大军,面对金军的碾压根本没有胜算。吕颐浩的心思便放在了转运物资上,毕竟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转运司的任务很重。

大宋自从西夏背叛,所需战马和皮货大都依靠北方的辽国来供应,现在和金人没有建立藩人互市的榷场,只有走私和依靠太原控制的云中。同样金国在北方也需要江南的丝绸、茶叶、纸张等等,赵楷和杨志原来的设想就是汴梁、蒲州、太原、金城一条贸易线,定北军控制着来往的差价。

现在有了盐茶司,杨志自然把青盐和解盐都放在了盐茶司的范畴中,不过是价格不一样,按照食盐的质量分出不同的等级,南北行开始卖一种精盐,包括海盐和青盐两个品种。茶叶杨志推广江南的茶叶,并且规定在汴梁,用粮食置换盐钞茶引,可以便宜一折。另外,垄断马骡牛羊、青盐、皮毛、人参交易的几家商行同样如此,粮食比金银便宜一折。

李纲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但是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大批的商人在江南各地采购粮食前往汴梁交易,让汴梁原本一路拔高的粮价开始下滑;而杨志除了让市场开始活起来,并没有多大的举动,被石摩劼抓到的七十八个人,超过一半的人撂了资产全部被查抄,由转运司支配,但是这点数字不足以支撑吕颐浩的运转。

李纲晓得其中的奥妙吕颐浩等人不会说,于是向许景衡请教;许景衡难得的轻松笑道“杨志的这一手狠啊,人不喝茶可以,不吃盐怎么行?表面上看,杨志奏章上的两个提议对他没有帮助,纯粹是为了圣上与江南;但是别忘了,秀州的盐场在圣上和缨络公主手中,具体管理的正是缨络公主,加上解盐在定北军手中,商人们自然相信杨志能兑现实物。盐钞在汴梁,商人们就不得不以粮食换盐钞,哪怕康王那边再蛮干,依旧阻挡不住商人来汴梁的热情。”

李纲苦笑着说“那楚州那边怎么办?”

许景衡收起笑容说“我参加过杨志和吕颐浩安排的会议,他们实际上已经认为楚州必败,现在康王只是在等金军一步步紧逼的速度,金军打到楚州百里的时候,就是康王南逃的日子。吕颐浩甚至准备了应急接管应天府物资的备案,李大人,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定北军能够杀出一条血路,这种眼光不得了。我去淮宁府,李光对种彬赞不绝口,为什么,扰民者重惩,不管你是强盗,还是溃兵,还是自己人,只要扰民,一个也不放过。”

李纲从政的经验远非当初可比,自然晓得这一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现在实际上是个动荡的时代,多少当官的人不是不知道下面是什么货色,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但是为了各种理由,只能视而不见。

许景衡看李纲没吱声,继续说“杨志还要求屯田,那个卢益知道吗,杨志特地成立了一个机构,要把开封四周的田全部种上,可以官军租种,也可以军民合种,那架势是打算自我解决大部分的粮食问题。”

李纲知道赵鼎在颖昌府七县正在开展这样的工作,牛皋和后来派去的李贵就是负责打击前来的流民,压制地方上的反弹;屯田军加上牛皋带去的人,颖昌府一下子增加了十多万外地人,一半的人还是军队,当地的豪强被吃得死死的,但是告状的条子都飞到了润州,只是赵野等人晓得杨志也是在替朝廷减压,支持杨志这样的做法。

可是要在开封做,哪怕金人洗劫以后,很多权贵逃到了江南,但是开封乡绅和权贵的力量还是很强大,李纲有点懂了,杨志为什么匆匆拿那七十八个人开道,都不在乎有没有战略上的价值,就是为了震慑乡绅权贵,为后面的耕种做一个铺垫。

第九百五十三章 三批人

卢益迅速搭起班子,梁寻解决了种子问题后,杨志立即下令军队帮助种田,首先选择的就是皇家田庄和官田,然后让开封府核对田地,只要发现没人种的田地杨志下令全部收税。开封原来的官员一开始以为定北军就是做个秀,等看见刘琦、杨进、王善的军队都在动作,杨沂中、梁兴也压着下面的人去插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开封大部分地主都选择了租田给军队,反正没人种,现在收一笔定金,将来收成的时候还可以分到两成,权当是租给了长工。看着越来越多的田地绿了起来,汴梁似乎恢复了些许的生气,街市渐渐繁荣起来,有些还没有撤完的衙门都来找李纲,希望能留在汴梁。

李纲没有同意汴梁的各衙门停止撤离,自己管理的中书省并不是真正的一个机构,以他和杨志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李纲太清楚杨志不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人,杨志在乎的是实地,现在正是演出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些衙门留在汴梁日后总会产生各种纠纷,还不如一次性全部撵走。

北边的形势越来越不妙,金军已经攻占了京东西路黄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张所在河北先后丧失了洺州、相州、赵州等地,五马山的人马也被金军限制在五马山区,连走私的商旅都无法接触,马扩已经到达楚州向赵构求援。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汴梁人感觉到了那一丝战意的寒冷,杨志的滑州大捷,恐怕争取到的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随着城外田地一点点绿起来,金军细作这个案子似乎没有缓和的时候,因为快五十名人犯认罪,案子的性质已经不可更改了,剩下的就是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的线索,是不是有被冤枉的人。虽然惊讶于双龙会和金人的深谋远虑,胡唐老还是希望这个案子不要造成大的冲击,因为随着深挖,已经牵扯到很多原来官场上的人。

就在这天胡唐老和陈东正在和李纲说,是不是能不要挖下去了,去开封府查看卷宗的姚舜明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李大人,胡大人,出事了,石摩劼重查当年那个工匠失踪案,有文无章的证词,几十位工匠的家人同时在开封、郑州、淮宁、颖昌报案,牵扯到高俅和蓝从熙两人。”

胡唐老瞠目结舌,那个工匠失踪案轰动了整个京畿路,最后也没有查出头绪,他和李纲一下子明白了,杨志等人早有预谋,最后的矛头在高俅身上;蓝从熙已经死了,家也被宋钦宗抄了,一个太监也没有后人。但是高俅不同,高俅虽死,但是家人尚在,高家的田地和部分资产就在淮宁府,正好在定北军的管辖范围。

此刻不用任何人提醒,李纲也看懂了杨志的大手笔,高俅一生聚财,高家在京畿路和两淮路良田万亩,名下的工坊、商号数以百计,只要杨志抄了高家,定北军短时间内物资就不会缺;但是这件事里,打击的是原来钦宗一系的声望,高俅是原来支持钦宗的人,竟然和金人有如此勾结,说出去,只能是宋钦宗的报应。

这让胡唐老和姚舜明如坐针毡,这个案子假如半途而废,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要是查下去,还不知道杨志手中揣着哪些牌,最后会走到哪一步;给两人的感觉,仿佛前面就是一个无尽的黑洞,让人看不见尽头。胡舜陟被李纲派人请来,听完拍案道“你们糊涂啊,杨志要的物资粮草已经拿到手,根本不在乎这个案子的结果;没看杨志要求人和牲畜全部移到城里来吗?你们自己把这个案子放慢就可以了。”

杨志其实还有后手,就是还有窦鉴留下的账册,不过杨志现在不准备拿出来,这个案子连带出高俅,只是敲山震虎,要看润州宋徽宗的意思,高俅已死,他三个儿子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宋徽宗不点头,就算铁证如山,杨志也不会走到抄家的那一步。

杨志等的是辛朴,汴梁城破,辛朴一直没离开汴梁,既没有慷慨激昂地做一些事,也没有为虎作伥地干坏事,杨志到后,任命辛朴任开封府右军巡使,开封府左军巡使是朱仝,现在没有了皇城司,两人就是开封治安的负责人。杨志和辛朴其实在公事房见过两次,都没有叙旧的机会,今天正好有点空。

蔡福带着辛朴走进来,辛朴恭谨地行礼“见过大人。”

杨志稍一抬手,辛朴就拜不下去,杨志对辛朴说“你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不需要如此。”

杨志见到辛朴非常高兴,让蔡庆拿来早就准备好的一坛酒,菜是从附近潘楼买的外卖,就和辛朴一人一个酒碗,说笑着喝起来。辛朴喝了两碗酒,情绪放松不少,好奇地说“嚣快刀三个女婿家在一夜之间就没人了,后来才知道是神霄派动的手。他们去了哪里?”

杨志苦笑得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岳父当时不是怕金人,而是怕宋钦宗迁怒,所以托了高子羽把人弄走了,都没有告诉我去处,只是说隐名埋姓,让他们做一个平常人。老人家,一根筋,不过高子羽是个严谨的人,应该不会出事。”

朱智卿给杨志做了保证,所以杨志没有专门追问这件事,朱智卿和嚣快刀怎么说的,杨志也不知道;但是杨志和赵楷说了以后,赵楷曾经派人去把亲弟弟莘王赵植弄出来,赵楷很清楚,面对两面的敌人,宁可把自己的形象毁点,也要避免出现两难选择的时候。现在在乎一点蝇头小名,也许遇到风险的时候损失更大。

辛朴点头说“我明白,我只是顺口说一声,不过在金军入城的时候,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就是不错和尚专门派人在你遇到怪蛇的那个巷子城关街里仔细搜查。他们结束以后,范琼和金军又都搜了一遍。”

杨志一愣,连续三批人去搜查,那就不是小事,杨志问道“你怎么确定是三批人的?”

第九百五十四章 线索

辛朴笑着说“我可是地头蛇,汴梁原来的武林高手我差不多都见过。第一批的高手都是外地人,但是的的确确是中原人,口音五湖四海。他们要我们和衙役负责城关街外围戒备。后来范琼带着亲兵是夜里来的,金军是白天来的,郭婆茶馆的郭婆看得清清楚楚,那老太太,眼光毒得很。不过郭婆说了,都没找到东西。”

杨志心里一动,那个郭婆和监狱的老陈头是大悲侯的人,他们告诉辛朴,恐怕还是有所目的的,不知道大悲侯在不在监狱里了,那个老头大白天点灯笼,也算是一个趣人;杨志立即吩咐蔡庆带人去把郭婆带回来,回头敬了辛朴一碗酒说“范琼那个人怎么样?”

“范琼就是想做官,做大官,那时候以为张邦昌肯定做皇帝,范琼就想做从龙之臣,做起事十分过火,在汴梁声誉不好。”辛朴沉声道“杨志,你可不能把他召回来,心野了的人,要多可怕有多可怕,范琼现在就是一头喂不饱的狼。”

范琼相当从龙之臣,除非杨志有想法,否则范琼是绝不会真心实意地投靠;辛朴也就是和杨志多年挚友,才会这么直言不讳。杨志笑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他回来的,我主张杀了张邦昌,范琼真要回来,我还不好办。”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喝酒,谈一些杀猪巷和汴梁的见闻,只是这一两年汴梁经历的都是坎坷之事,辛朴大部分时间说的都是悲哀的事情;没过多久,蔡福很快回来,监狱的老陈头已经病死了,蔡福只带了郭婆一个人,郭婆看见杨志,紧张地施礼道“原来是杨大人要见老身啊,恭喜杨大人升官发财。”

只是杨志看着郭婆有些奇怪,郭婆的腰肢似乎太软了;自己怎么对一个老太婆的腰感兴趣了,杨志有些哭笑不得;混,车东星用传音遁耳提醒杨志“这个女人是化了装的,实际年纪最多在三十岁。”

车东星也是化装的高手,杨志一听心里有了底,不是自己的喜好有问题;杨志微微一笑说“来人,准备热水,请这位姑娘沐浴更衣。”

啊,辛朴和蔡福都是一愣,郭婆这年纪也叫姑娘,杨志今天是不是酒喝多了;郭婆闻言身体一旋,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面目,原来是徐婆惜,绝代风华的一张脸,见过的男人都忘不了。偏偏杨志三人都见过,杨志苦笑着说“徐姑娘还真胆大。”

徐婆惜酸涩地笑道“我不是胆大,而是没有办法,要是象封宜奴一样时刻都有人关心着,早早被接走,哪至于这样。留在汴梁,就是那些老大嫁作商人妇的姐妹,还不是被开封府上赶着送到了金人的军营中,正好郭婆死了,我便藏身在茶馆。让人烧水准备衣服,我先换装再谈。”

杨志点点头,蔡福赶紧带着徐婆惜去了后院,辛朴愣了半天,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说“我真是瞎了眼,那时候差不多天天见到徐姑娘,竟然没有看出来。”

杨志摆摆手说“因为郭婆是我们熟悉的人,所以就算我们有熟悉感,也是没法分辨,其实我也没看出来,是车老提醒我的。”

徐婆惜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女装,头戴金钗,长裙落地,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形婀娜;朝杨志深施一礼后,徐婆惜才入座,喝了一杯酒对杨志说“看样子辛朴已经和你说了,当时金军和开封府满城搜女人,正巧郭婆救安伏邦时死了,我就冒充郭婆躲在茶馆里,不错和尚他们在城关街搜查得很细致,差不多是家家户户都过了一遍,不知道搜查的是什么。”

杨志听到大悲侯安伏邦的名字,想起了晁盖的死,同样都是经略西夏的人,这些人的死仅仅是江湖仇杀,还是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杨志不动声色地问道“安伏邦不是被圣上赦免了吗?又出了什么事?”

徐婆惜收起笑容说“听说是为了一个银矿的事,安伏邦和卓厉见过面,高太尉就一直在查这件事,结果安伏邦潜入太尉府杀了高俅,但是被一批高手围住,虽然他的手下拼了全力,但是抢出来的时候安伏邦已经奄奄一息。我带着杨介去了,终究束手无策,郭婆同样如此,杨介说是昆仑派的阳炎功和高昌拜火教的火焰刀造成。”

原来高俅不是病死的,作恶的人还真是老天不肯放过,银矿,还真的是一个纠缠不清楚的事,从乌鹭、卓厉等人,这些年为之而死的人够多的了,现在宋、金、夏三国没有开发出来的矿产太多了,为了一个银矿真是不知道。尤其是眼下的局面,只要真有银矿,官府早就杀上门了,杨志回头问辛朴“高家还有人在汴梁吗?”

辛朴摇摇头说“高俅死后,高家人扶柩回乡,全部走了。”

杨志只能暂时把心事放下,换了一副笑脸问徐婆惜“我派人送你去润州吧。”

徐婆惜阅人无数,哪看不出来杨志并不是真的在献殷勤,只是有了怜悯之心,可怜自己罢了;徐婆惜妩媚地摇摇头说“我打算招几个姑娘重操旧业,我老了,嫁不了人,做老鸨没问题,到时候杨大人多多捧场就是了。”

杨志无奈地摇摇头,他看出来徐婆惜是个会家子,再说当时徐婆惜能介入大悲侯的事,说不定徐婆惜就是大悲侯的人,里面有什么门道,或者大悲侯有什么遗嘱,就不是自己一个外人能知道的了,也罢,该说的话说了,无需纠结太多。

酒宴散罢,杨志给了辛朴一百两银子,让辛朴顺路给徐婆惜找个客栈先住着,杨志喊上武松和车东星、空忘禅师、王刚、蔡福,带着两百亲兵来到了城关街;杨志记得那条怪蛇是在黎明时出现在茶馆边上的,就想看看夜里是不是有什么蹊跷,毕竟当时跟踪老陈头,无法对每一个细节进行观察,并且没办法对院子里面进行搜查。

第九百五十五章 牢房机关

杨志让蔡福去召集附近四铺的巡逻厢军,趁着大街上没有人把城关街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城关街东面是朱雀门外大街,西面是老鸦巷,杨志要看的就是开封县的后衙与染香斋的库房。杨志预先签过了手令,王刚和蔡福带人几乎是同时进入两个院子,武松站在中间的隔墙上观看两边的动静。

杨志等人先进了染香斋的库房,把商号里所有的人员都集中在院子里站好,让负责的账房单独进库房回话;库房里竟然没有香料,上百个樟木箱子,只有一个是满的,装的还是原材料,杨志问账房“为什么没有香料”

睡在前面的账房睡眼朦胧地被押过来,一听说站在面前的是留守杨志,顿时吓得睡意全消,以为杨志要打秋风,低声下气地说“香料都被金人给抢走了,这些日子又没有海船来,做香料的原料不足,根本没办法开工。”

“哦。”杨志问道“这库房是什么时候开始存放香料的?”

账房犹豫了一下说“二十多年前。”

杨志捕捉到了账房的表情,冷冷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典故,这里原来是监狱?”

账房张了张嘴说“大人明察秋毫,那时候是从衙门里划过来的,当时监狱倒塌了。”

监狱倒塌了,就要把房子让给商人?这是根本说不通的理,就是一般商人也不敢领这个情啊;官府无情,尤其官府的官员三天两头换,这一任默许了,谁知道下一任是不是反悔,到时候扣上一个罪名,商人找谁哭去。染香斋的老板看样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些年没有人追究,手段也不是一般的强。杨志冷笑一声道“染香斋的东家是谁,想清楚了再说。”

账房哭丧着脸回答“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做了这么多年,只知道几位掌柜的身份。”

蔡福已经插好火把,把仓库照得亮如白昼,空忘和车东星开始在地面和墙上仔细检查着,最后是车东星发现了地面上不对的痕迹,一块特制的吸铁石掉向了里面的屋角;车东星一连试了三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立即开始在地上寻找机关的位置,最后在一排打在墙壁上的货柜前发现了机关。

不过机关做得很高级,车东星查到了四个把手,但是每个单独都打不开,很显然是有先后顺序的,车东星和空忘花了一个时辰调试出了顺序,打开了货柜的机关,就看见监狱的墙壁一下子拉开了一个门,走过去就是监狱里面。

监狱那边的牢房是一座大铁门锁着,牢房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但是家具和用品的档次都不差,还有一丝丝香料的余味;杨志让车东星去衙门从那边一路开锁过来,发现这间牢房在监狱里也安置得很巧妙,竟然不和其他牢房相同,是单独从办事房过来的一个单独所在。蔡福让值班的衙役领路,把押司和节级从家里找来,几个人看到这情况都是面色如土。

杨志一挥手说“查档案,告诉我这间牢房是做什么用的,关押过哪些人,是谁批准的,关押的人最后是死是活。”

几个人听了,立即抱头鼠窜去干活;县令赵伯振匆匆赶到县衙,他知道杨志、蔡福原来就是汴梁的刺头,长期游走在黑白两道,知道的秘闻远比他这个县令多,不敢存任何侥幸的心理,亲自加入了查档案的队伍。一直忙到鸡叫,赵伯振把一份大概的情况交给杨志查看,这间牢房是二十多年前坍塌后筹建的,修建的时间是宋徽宗登基的第二年,之所以改建这样一座牢房是为了给某个贵人住的。

后来住进去的六个人,虽然都算是大大小小的人物,但是没有够这种级别的贵人,不过六个人还是住了,杨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问道“汴梁的监狱素有王公伯侯的说法,开封府狱的寂寞王、刑部大牢的一言公、都司狱的苦伯、殿前司狱的大悲侯,这六个人中哪一个是寂寞王?”

赵伯振只感觉背后汗流浃背,他也是汴梁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人物,怎么会没听过这四位的大名;但是赵伯振明白,哪怕他是一个县令,在这四个黑暗人物眼里,恐怕和一个普通囚犯没什么差别,对方想要灭了自己,是分分钟的事情。眼前的杨志肯定是不怕的,赵伯振讪笑道“谣言止于智者,传言不过是传言。”

杨志点点头说“把这六个人天亮以后都请到留守司来,如果本人死了或者不在监狱,把家人和街坊请来。这样的真相太过惊人,这些年监狱里不知道放走了多少人,多少人通过这个通道出去为非作歹;查封染香斋,染香斋所有人员都集中到大堂,我会派人过来帮助你甄别。”

赵伯振名单上的六个人都是犯下大案子的人,杨志差不多都是有所耳闻,杨志最关注的是原来蔡王府殿直刘况的名字,刘况可是蔡王府的叛徒,告发蔡王府中书吏邓铎亲笔写“随龙人、三班借职邓铎”,当时好在开封府推官吴师礼想大事化小,除了邓铎死刑,王府的其他人获罪都不是谋反的罪名。

刘况的案子是在两年以后,在街头打死一个商人被抓捕入狱,这样的罪名就是有人说情也应该流放千里,但是刘况判的是在开封府服刑;随后在官府里就没有了消息,所以杨志才想看看,这些人在不在监狱里,到底是花了钱在那间牢房里疗养,还是别的什么人开的口。。

杨志回到留守司眯了一会,吃完早饭,赵伯振就把两户人家送来了,一户是当时开封府一位推官的弟弟,另一位是走了蓝从熙的门路,花了五百两银子享受的待遇;到了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两个本人,一看就是没有练过武功的人,当时的案子就是斗殴这样的短时间坐牢,杨志让蔡福验明了身份就放了回去。

剩下的就是刘况和一个叫邴咏,邴咏的卷宗看不出真假,说是一个杀牛案,杨志只能等消息。

第九百五十六章 大鱼露面

黄昏的时候消息来了,刘况和邴咏都死了,刘况死在七年前,邴咏死在了十六年前,都是死在监狱里;杨志冷不住笑了起来,寂寞王的传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说明有人在用这个身份在活动。

刘况、邴咏在监狱里应该相处了一年多时间,杨志问赵伯振“两个人为什么后来搬出了那个牢房,既然能住进去,就不应该无缘无故地出来?”

赵伯振心一颤,杨志可是做过总捕头的人,一句话问到了关键点上面;赵伯振摇头说“那段档案没有了,不是一两张,而是整个监狱都没有了,死亡的档案是多少年以后的,现在只能根据档案确定两人就在牢中。但是监狱里的老人都是十几年没见过他们了,大人他们不应该是寂寞王,要是寂寞王的话,就不会给人腾地方。”

杨志不是这么看的,既然不错和尚都认为有线索,当时林灵素和大悲侯的人也在查,说明那一片肯定有问题;杨志想了想对武松说“找几条鼻子灵的狗去监狱,看看监狱里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这种香料的味道。”

武松和蔡福找了十几条狗,去牢房里闻了物品的味道,在监狱和县衙开始寻找,其中一条狗将武松等人从一个储物间带出了监狱,找到县衙后院的一个单间;那是一个老花匠住的地方,老花匠在金军进城的时候忽然消失了。武松和蔡福在花房的地窖里找到两箱铜钱和丝绸;武松又让狗嗅了地窖寻找,在花园里的泥土中挖出来三箱黄金,足足有上千两。

武松把东西全部带回了留守司,杨志让人把梁寻和推官孙定找来,梁寻欣喜地说“杨志,这个花匠应该就是寂寞王,谁能想他本人不在开封府的监狱里,而是县里的监狱。”

杨志斟酌着说“不一定是本人,但必定是重要的人物,寂寞王应该狡兔三窟,在开封府还有一处窝点用来发号施令,我从染香斋继续查,你们把开封府监狱和府衙的人都过一遍,让王善挑选一批好手保护你们。说实话,我和不错和尚的看法差不多,怀疑那条怪蛇的来历。”

孙定想了想说“朱仝还在汴梁,要不然让他也参与吧,虽说他是景王的人,但是业务能力和态度没话说,比辛朴要强不少。”

杨志同意,让孙定安排人去通知,朱仝到梁寻手下协助破案;车东星询问染香斋的人半夜有了结果,蜃楼府的幻术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有着足够的效果,最后三个死不开口的人在车东星面前没有保住秘密,负责生意的二掌柜乔高阚说,染香斋的股东有四位,平时出面的只有大掌柜范秦淮、高俅的次子高尧辅,另外两名股东从来没见过。

范秦淮五十多岁,是染香斋的学徒出身,在染香斋做了一辈子,应该是知情人,高尧辅一年四季都不在汴梁,恐怕只是范秦淮用来在官场上办事的一个招牌;范秦淮在汴梁是个名人,还在秦淮钱庄入股,负责皇宫的木炭供应,生意做得相当大。蔡福带着人去的时候,范秦淮压根没躲,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住在城里,上哪敢躲。

范秦淮是个老手,看见杨志毫不慌张,痛心道“没想到下面的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和监狱里面的囚犯联手犯法,杨大人这件事是我管教不严,罚多少都可以。”

杨志摇摇头说“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很好奇你们染香斋的股东,想和你们做些生意罢了,除了高尧辅,另外两位股东是谁?”

范秦淮面不改色地说“就是我们两人,没有其他人。”

这时候的股份证明很简单,就是一张纸,不过有分开的画押和印章,几个股东的契约摆在一起便是一个完整的契约,但是平时契约在谁手里,是不是卖了或者抵押给钱庄,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杨志除非把范秦淮和高尧辅的契约放在一起,才有可能证明还有其他股东,但依旧不知道是谁。

杨志笑笑便示意车东星动手,范秦淮不会武功,在车东星面前根本没有抵抗能力,车东星把范秦淮押入小屋,杨志在一旁拟问题;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范秦淮便进入休眠状态,车东星按照杨志拟好的顺序问“范秦淮,如果你决定不了的事情找谁决定?”

“找乔高阚。”

“为什么?”

“只有他能联系上寂寞王。”

“寂寞王是谁?”

“寂寞王就是寂寞王。”

原来乔高阚才是大鱼,杨志两人精神一振,乔高阚能躲过车东星的催眠,应该不是善茬;杨志立即让蔡福对乔高阚用刑,车东星的秘密不能泄露,以防对方在后面杀人灭口。蔡福是监狱里科班出身,闻言笑道“大人,你瞧好了。”

过了一天,杨志看到乔高阚的时候,乔高阚已经血肉模糊动弹不了了,完全是靠一股精神勉强支撑着,杨志看着乔高阚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开口说道“乔高阚,现在你说冤枉没有一点意思,你受的这些刑罚要是换一个普通老百姓,早就屈打成招了,你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要心存侥幸,抵赖下去,只有痛苦和死亡!”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乔高阚晓得自己的坚强出卖了自己,不过乔高阚不后悔,这时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了,眼中凶光一闪,死活不愿开口;蔡福喝道“再来。”

一旁的狱卒不敢怠慢,拿起火红的烙铁就要动手,杨志摆了摆手,示意把烙铁放回去,杨志想起四鳍曾经教过的截脉倒流的手法,随意在乔高阚身上连点十二处穴位,截断了四路经脉,乔高阚瞬时就惨叫起来。杨志的脸孔毫无波澜,又等了一炷香才问“是不是愿意说些什么,听说一个人可以坚持五个时辰,你的意志力不错,你现在要是不说,我四个时辰以后再来。要是想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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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七章 相继落网

乔高阚确实是心志坚定的人,还是没有回应,杨志回头对蔡福说“这种情况下身体消耗极大,给他的伤口上药,去端一碗米汤、一碗羊奶、一碗肉汤来,先灌米汤,半个时辰后灌羊奶,再过一个时辰灌肉汤,然后每个时辰一碗肉汤,四个时辰以后叫我。”

杨志经过这两年杀伐可以说是练就了铁石心肠,但是最关键的是,杨志发现蔡福用了一天刑,乔高阚没有咬舌自杀;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不是乔高阚内心怕死,就是乔高阚还有一桩极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乔高阚需要活着见到某个人。

杨志不相信乔高阚真的能熬过去,他现在需要给蔡福去补上那个漏洞,看看身边和监狱的人中,有没有人来和乔高阚联系,朱谅现在就在留守司,正好能帮忙派上用场。蔡福其实还有更多的手段,只是听命行事,杨志这么说,蔡福无奈地点点头说“遵命。”

杨志到了前面,立即吩咐朱谅把东西送进去,特地关照肉汤要是热的;就在吩咐的过程中,杨志用传音遁耳把任务交代给了朱谅;朱谅满面笑容地点点头去了,果然不出所料,两个时辰后,朱谅发现了一名前来联系的狱卒,给乔高阚看了一样东西,乔高阚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发疯地扭身点头,表示自己愿意交待。

但是杨志没有急着过去,等朱谅回来说那个狱卒是在和开封府的一名押司见面,押司又去了秦淮钱庄见了一位掌柜,杨志笑了笑,让朱谅下去,然后吩咐蔡福和车东星去把这三个人抓回来,顺便把那个钱庄封了,人都带回来。蔡福和车东星动手很快,狱卒李二和押司李祖荣都没惊动任何人,就是秦淮钱庄动静大了些,钱庄里的七个人和去办事的三个商贩全部被蔡福带了回来,估计想封锁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杨志听到李祖荣的名字,立刻让人把李祖荣带了进来,李祖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文人,身形消瘦,看上去有些风骨;刚刚跑来的美髯公朱仝跟了进来,朱仝晓得就是撇开杨志现在留守的身份,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官府,自己的人脉和功夫都比杨志差了一点,朱仝来就是想看看有什么消息。

杨志沉默不动,只是上下打量着李祖荣;杨志本身已经是一代高手,加上留守的官威,给李祖荣巨大的压力,没有多长时间,已经能看到李祖荣渗出的汗珠。杨志不经意地望着李祖荣问“你是什么时候到开封府做押司的,原来做什么的?”

李祖荣勉强微笑着说“在下原先是大名府的孔目,被殷鉴陷害入狱,后来殷鉴死了,我被放出来,丢了差事,就逃到开封,做押司讨一口饭吃。”

杨志听晁盖说过被殷鉴算计的事,晓得祖荣就是晁盖在大名府的眼线,心里话还真的是这么巧?就从高家与晁盖的过节,你能从大名府监狱里活着出来?没看见玉麒麟卢俊义那样的人物在他们眼中都是视若儿戏,想杀就杀了。杨志笑了笑问“晁盖认识吗?”

李祖荣身形一震,看着杨志就像看见一个魔鬼一样,杨志没有给李祖荣思考的时间,冷冷地说“晁盖失去武功以后,被我安排在大漠寺担任主持,你听到有人问他,应该是欣喜才对,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晁盖没死,还是害怕自己的事情暴露?车东星,带下去单独问话。”

朱仝当时还在宋三郎的手下,和晁盖是一伙的,也参与了营救晁盖的行动;朱仝听到这里才知道就是那件自以为已经看清楚的过程,竟然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李二,杨志都懒得问,蔡福直接带下去用刑,杨志让朱仝审问钱庄里谁和李祖荣有联系,是不是有寂寞王的线索,自己便去了监狱见乔高阚。

杨志解了乔高阚的穴位,乔高阚一下子松弛下来,仿佛在沙滩上被晒了一天的鱼终于被海水浸没,从濒临危险的境地活了过来;乔高阚喘息了一阵说“我说,我说!”

杨志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面对乔高阚,冷酷地问“你的真实身份?”

“寂寞王和范秦淮的联系人。”

“谁是寂寞王?”

“不知道,县衙的老花匠!”

“寂寞王有没有其他身份?”

“没有,真的没有。”

“李二,也就是今天那个狱卒,给你看的是什么东西?”

乔高阚脸色灰败如土,他没想到杨志竟然知道这件事,原来想好的一切说法都用不上了,杨志放缓语气说“我不想牵连无辜,但是如果我怀疑你的家人是同党,还是可以把他们请来的。要不然我们把前面的游戏再来一遍。”

“不,”乔高阚歇斯底里地叫着,他清楚眼前这些人的手段,杨志手下有石摩劼和蔡福这样的人,在用刑上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么快查到自己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乔高阚问道“你查到什么地方了?”

“秦淮钱庄被我封了。”杨志没有打算玩什么手段,乔高阚颓然道“不要试了,我说,钱庄的掌柜明博耕是我的另一个联系人,我和明博耕控制着范秦淮的产业,只是范秦淮不知道明博耕也是寂寞王的人。”

随着审讯的深入,在杨志的追问下,寂寞王的脉络总算展现出来,那个花匠也只是寂寞王的一个传令人;花匠负责监狱里的事,乔高阚负责染香斋的事。

杨志点头问道“花匠不是可以随意出入开封府的人,要是开封府的事情你们找谁去办?”

“明博耕。”乔高阚既然说了,就再也不敢隐瞒“明博耕怎么安排,我不知道。”。

杨志点点头问“你知道刘况、邴咏这两个名字吗?”

乔高阚睁大眼睛看看杨志说“我在一次给花匠治伤的时候,看见花匠带着一个玉菩萨,上面刻着的就是邴咏;我随口问了一句,被花匠骂了半天,至于他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我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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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八章 替身

蔡福和朱仝的问话也都有了结果,公门的人,看惯了用刑的残酷,比一般老百姓更知道其中的厉害,李二和李祖荣首先在心里上更扛不住。两人是堂兄弟,李祖荣来汴梁投奔李二后被殿前司抓了,李祖荣在高俅拿李二全家威胁下低了头,兄弟俩一起变成了寂寞王的手下。

不应该啊,杨志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神机军师朱武没有过来,对于这种江湖上的阴暗面朱武有一种一眼看穿的天分,杨志就差远了;杨志仔细推敲,就算寂寞王和高俅有勾结,但李祖荣的身份远不足让高俅出面,反正是拿李二家人威胁,一个虞侯就绰绰有余了。杨志问朱仝“李祖荣见到了高俅本人?”

杨志这么快想到关键的蹊跷处,朱仝有种生不逢时的错觉,笑容微酸道“没有,但是李祖荣认得那地方,后来送公文的时候又去过,是太尉府的白虎堂。大人,这说明高太尉当时受到威胁譬如某一个把柄在寂寞王的手里,他不得不安排人去做,甚至地点选在白虎堂是寂寞王的主意,坐实高太尉勾结一事。”

朱仝也不相信高俅是寂寞王,杨志沉思片刻,又看了一遍供词说“朱仝,你先去把明博耕抓了,看有什么收获。”

朱仝走后,车东星跑出来说“李祖荣在大名府就出卖了晁盖,所以出狱后躲到汴梁来;估计高家早就在关注他,就把他送给了寂寞王,但是安排孔目这个职位,李祖荣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使的力,要不要问问孙定?”

杨志摇摇头说“把推官闾勍找来。”

孙定当时不过是个孔目,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但是闾勍那时候已经是推官,并且从档案里看,闾勍在开封府做了八年推官,这时间长得有些怪异,杨志早就想会会这个人,今天正好是一个机会。闾勍来了,衣冠鲜亮,面含轻笑,举止间透出洒脱的气势,拜见杨志后问“大人可是问李祖荣的事?”

杨志笑着说道“闾大人果然才思敏捷,李祖荣是怎么当上孔目的?”

闾勍勉强笑道“传说是高太尉推荐的。”

杨志带笑不笑地问“要不是传说呢?”

闾勍感觉杨志的目光像一双无形之手,正在极力一层层面纱,闾勍不知道杨志查到多少,不敢露出半分不安情绪说“有人给聂山送了重礼,听说没有留名帖,不过聂山说是高俅推荐,高家也没有辟谣。”

杨志低头,好像自言自语般问“闾大人为何眷念这个推官不去,也没听说油水特别重……”

闾勍像被雷击了一般,顿时张大眼睛呆住了,杨志这厮果然不是一个按照套路出牌的家伙,但是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偏偏不好回答。

闾勍在八年间曾被聂山、何栗都推荐过,吏部也曾想调闾勍去漕运,但是闾勍都拒绝了;闾勍的家人也不在开封,也没在开封买房子,连一个照顾家庭的理由都没有。闾勍望着杨志,苦笑道“我能相信大人吗?”

这家伙肯定另有身份,杨志想了想说“只要你不是金国或者西夏的奸细,你就可以相信我。”

闾勍双手一摊说“我是杨戬安排在开封府的人。”

“市井中人?”杨志问了一句;闾勍点头说“圣上没发话,我不敢走。谁都知道寂寞王就在开封府,杨公公当时就想把人找出来,但是就在我们找到的那天,杨公公死了,他其实就是再去见寂寞王的路上,死在刺客的剑下,只是那个人武功超群,听巢泷大师分析,对方那柄剑很细,加上功夫精湛,所以伤口不容易被发现。”

杨志斟酌着问“你对寂寞王知道多少?”

既然杨戬要和寂寞王见面,杨戬必定是预先求证过的,杨戬既然把这件事告诉闾勍,就一定会说些另外的东西,闾勍看看杨志问“先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

得知杨志查到了监狱的门和染香斋几家商号,还有邴咏和刘况的情况;闾勍不悦地说“你怎么能让朱仝去钱庄抓明博耕,如果明博耕就是寂寞王的替身呢?我听杨公公说过,寂寞王有可能就是一个活死人。”

闾勍确实是乌鸦嘴,朱仝没有能抓到明博耕,垂头丧气带着尸体回来,杨志无所谓地笑笑说“你带着尸体去找认识刘况的老人,狱卒、邻居、同事都可以,确认明博耕是不是刘况。”

刘况的资料显示他是第二甜水巷的人,监狱里还有活着的老狱卒,很快就确定明博耕就是刘况,杨志在心里便确定了,寂寞王就是那位贵人。杨志把这件事交给了石摩劼,眼下恐怕只有皇城司的老档案里,才能看到这个贵人的踪影。

石摩劼和闾勍花费了两天的时间翻遍了皇城司、开封府、开封县那段时间的老档案,圈定了一个人,哲宗时期宫中大太监梁从政的助手苏珪,梁从政和当时的宰相章惇是一心反对宋徽宗赵佶登基的,所以后来的下场都是很悲催的,苏珪作为梁从政最得力的爪牙,是被抓捕入狱,只不过太监嘛,无需判刑,所以没有什么记录。石摩劼、闾勍都是官场几十年的人,多少都曾经听到点风声,所以从几个一笔带过的细节,推断出苏珪被押入了开封县,甚至昭怀皇后刘清菁都派人打点。

杨志有点头疼了,昭怀皇后刘清菁绝对是一个传奇人物,原是宋哲宗身边的御侍,聪明伶俐,姿色美艳为后宫第一,深得宋哲宗宠爱,最后设计诬陷孟皇后以道符诅咒皇帝,绍圣三年孟皇后被废,刘清菁取而代之。后来宋徽宗登基,破例尊皇嫂刘清菁为崇恩宫皇太后,然而刘清菁在宋徽宗生病时企图垂帘听政,激起群臣不满,又被发现与外臣通奸,忍无可忍的宋徽宗安排婢仆们对刘清菁恐吓辱骂,逼迫刘清菁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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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九章 生意

皇城司既然有这个记录,自己的那个皇帝岳父怎么会心里没数,那么是什么原因,宋徽宗没有流放这个太监,还默许建造一个豪华狱室,让苏珪就这么轻易地在开封县的监狱里消失了。闾勍劝杨志说“大人,这是陈年旧案,汴梁又经过劫难,旧卷宗损失极多,兴许要几年时间才能查出真相。”

杨志摇头说“连不错和尚和完颜宗辅都花了心思,这就不是旧案,或者说,他们手中有线索,寂寞王在汴梁影响力极大,我们既然出手了,倘若半途而废,谁也不知道寂寞王会不会报复,哪有前日防贼的事情?万一寂寞王变成第二个不错和尚,岂不是养虎为患,这个案子要一查到底。”

杨志隐隐约约有不对劲的感觉,杨戬可是宋徽宗最信任的大太监,为人心细如丝,对于苏珪这样的政治对手,怎么会不关注,平白无故地让苏珪消失;作为皇城司的负责人,杨戬应该知道王公伯侯的真实身份,像大悲侯的身份杜万彻都知道,寂寞王是靠什么不让其他人注意到的?

石摩劼突然说道“二位大人,其实王公伯侯不是近几十年才有的,在元祐年间,就有寂寞王的传说,只是一切都没有记载,我师父练浦城就曾说过,寂寞王是监狱里的一个大人物,可以随意地掌握人生死,大悲侯等人其实才是后来出现的。”

石摩劼说到这里停住了,但是杨志和闾勍都听懂了,苏珪去监狱,很可能就是有人想要寂寞王弄死苏珪,但是后来肯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一切都被颠覆了。闾勍沉吟道“会不会苏珪已经死了?”

石摩劼肯定地说“就算现在死了,但是当时肯定没死,因为刘皇后送去的东西一直延续到刘况进去以后。”

杨志想了想说“通缉搜捕那个花匠。”

闾勍走后,石摩劼才对杨志说“圣上那些年对刘皇后百般容忍,哪怕刘皇后干政,圣上都没有说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仁慈,刘清菁不是善茬,宋徽宗也不是一个博爱的人,宋徽宗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石摩劼告诉杨志,不是希望杨志查出这个原因,而是希望杨志查到这一步暂时停下来,闾勍是市井中人,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人藏在汴梁,真要查出来什么是根本隐瞒不住的;万一查出来的事实逆了宋徽宗的龙鳞,事态就不是杨志可以控制的了。

杨志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十几个来回,说实话,作为一个穿越的人,对于皇权远远不像宋代人这样畏惧,但是杨志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刘清菁虽然死了,但是哲宗的原配孟皇后还在,孟皇后现在就在汴梁的瑶华宫做女道士。孟皇后也不是凡人,在另一个时空,孟氏被张邦昌找出来垂帘听政,孟皇后得知赵构未被掳北,立即秘密去信劝说赵构称帝。

杨志想了想,决定再次提审乔高阚,毕竟离寂寞王最近的一个人就是乔高阚;乔高阚被押进房间,看着杨志苦笑道“大人,我知道的全部都说了。”

杨志点头说“我相信你的诚意,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执行过什么突然或者奇怪的任务,替寂寞王接触过什么人没有?”

十几年的跨度,让乔高阚一愣,同时也惊心于杨志的目的,乔高阚仔细想了半天说“有的时候,我也替明博耕给某些人送点钱或者什么,但是那些人都无法问来历,说白了,我就是一个信使。但是确实有两件事缠在我心里,一个是范秦淮,范秦淮不会武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局外人,我曾经和明博耕聊过,为什么不换成我们自己人,毕竟范秦淮一年拿走的钱也不是小数。

另外就是染香坊的管理,其中有一部分业务范秦淮可以过问,但是我却不知情,寂寞王给我的解释就是,马儿要吃草,范秦淮有了那部分的进项,才会全心全意为我们做事。只是寂寞王并不是一个慈悲的人,对于我和明博耕也没有这么好,所以我想换掉范秦淮,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毕竟最有可能接手染香坊的人是我。”

杨志让蔡庆给乔高阚端来一壶茶两样点心,让乔高阚继续想想;石摩劼亲自去提范秦淮,同时安排人把范秦淮的家人盯住。范秦淮被带来,一听问的是乔高阚不允许过问的业务,顿时跪在地上,磕头说“大人,我也不知内情,那一切都是我老婆安排的,说是给她娘家的兄弟挣点外快,反正每个月都给我一笔钱,我就随他去了。”

杨志冷冷地问道“高家是没查到账,还是从未过问?”

范秦淮低头说道“这笔业务都七年多了,高家是后来入伙的,我都没跟他们说,况且后来我老婆死了,我那个舅子就把那生意转走了。”

杨志看看范秦淮的长相,不过四十多岁,保养得也不错,目光逼视范秦淮问“你舅子叫什么名字?”

范秦淮没有一点犹豫“李助。”

杨志试探着问“就是那个太学生李助,和陈东、金大坚他们都认识的李助?”

范秦淮点头说“大人明鉴,正是他。”

杨志态度放缓一点问“你可清楚李助做的是什么生意,既然借用你们染香坊的资源,不可能一点都不和染香坊的人接触吧?只要李助做的事真和你没关系,我答应你,可以给你一条出路。”

范秦淮商海几十年,晓得这是到了关键点,能不能洗脱自己,就看自己提供的消息是不是有用;范秦淮回忆着说“李助是我老婆的弟弟,他们家原来是算命的;十五年前我吃了官司,不得不投入寂寞王的门下度过难关,后来尹士安的妹子找到我老婆,她们好像做的是西域生意,把香料卖到西域,然后从西域购买各种珍奇回来,李助就是我老婆从老家成都找来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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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章 不傻

难怪乔高阚要计较,这样的生意是没办法瞒过染香坊的那些管理人员的,就算不允许任何人插手甚至窥视,但是从染香坊拿走商品的账是可以查到的;杨志等人觉得兴奋的是,这样的生意要是范秦淮去做,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现在寂寞王默许两个女人去做,其中一定是有古怪,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石摩劼查看过范秦淮家人的卷宗,突然插话问了一句“范秦淮,你老婆是怎么死的,她不过才三十几岁,你们范家的条件也不差。”

范秦淮脸上的肌肉僵了僵说“回大人,是四年前心疾而死,我那时候还在扬州,等一个月后办完事回来,人已经下葬多日,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杨志忍不住让蔡庆把卷宗拿过来观看,立即明白石摩劼的疑问在什么地方,范秦淮虽然有三子一女,但是李助的姐姐李薇娥没有亲生的子女;李薇娥是发病的当天夜里就死了,七天后下葬,都是李助和尹士安操办的。杨志在这方面没有做功课,示意石摩劼继续;石摩劼问范秦淮“尹士安、达眼四、尹采莲、李助四个人去了何处?”

这三人都不是汴梁人,平常只和李薇娥、李助姐弟来往,其他人差不多就是漠视,没有一点头绪;但是尹士安、达眼四既然是寂寞王的手下,又应该不会离开汴梁,石摩劼只好诈上一诈,看范秦淮是否能给个惊喜。范秦淮回忆着说“尹采莲和李助成亲后,两人一起去了淮西,尹士安、达眼四我这几年都没见过,他们原来住的地方我去看过,早已换了住户。”

依旧是死胡同,石摩劼去查了范秦淮说的几处地址,确实已经是新住户,找到房东打听尹士安、达眼四的消息,才知道当时都是李薇娥出面租的房子,房东压根就没见过两人。不过石摩劼还是撞了大运,心存侥幸地找了两个盗墓的高手,去查看了李薇娥的墓地,结果棺材里是空的,李薇娥没死。

石摩劼来找杨志的时候,敖德和蔡福也刚刚询问了参与李薇娥生意的一些车行和牙行,李薇娥的生意确实有不少西域的珍奇,但是从几个车把式的嘴里得知,货物中有动物,都是藏在一个的铁笼子运回来,外面罩着黑布,沿途都是专人看管,车把式们连瞅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杨志只能找来画师画下尹士安、达眼四、尹采莲、李助、李薇娥五人的图象,让石摩劼安排人专门寻访;自己把目光放在北边的军情上,这段时间完颜宗辅差不多把张所、王坪两部逼到了太行山脚下;五马山义军从原先号称三十万变成号称十万,实际上人数恐怕更少,已经局限于五马山中朝天、铁壁等最后几寨。

张所曾经多次派人去五马山,邀请信王赵榛、武翼大夫赵邦杰、保州路廉访使马扩等人西去河东,但是都被拒绝了,现在就是相救也力不能及。张所在来信中表示了淡淡的怀疑,认为那个信王赵榛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楚州那边,赵构已经任命那个信王赵榛为河北安抚使,马扩为马步军总管。

面对这样的局面,杨志也没有办法,冷兵器时代的北伐,不是靠一两支军队就能获胜的,其中还包括了大量不可测因素,不知道有人会不会在自己背后捅刀子。不管那个赵榛是真是假,赵构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和大宋同样需要一杆旗帜在河北支撑,不支持定北军,那么只有支持五马山。

宋金交战的东线已经是一片焦土,完颜挞懒率领十万金兵横扫京东东路,杨惟忠知道不可久守,自领军断后,统制官苗傅、刘正彦领军护百姓南下,自己和折彦质统帅大军断后。完颜挞懒犯了一个错误,在梁扬祖放弃东平以后,认为濮州、东平府、开德府一线已经打开缺口,估计濮州、开德府的守将肯定要逃走,在完颜宗辅滑州兵败退回大名府后,就让阿鲁补率五千步军攻打开德府、乌林荅泰一万人马进攻濮州,自己率领大军去接管登州那边的水师和盐场。

濮州是个小城,乌林荅泰没有在意,结果被濮州兵马都监姚端夜袭大营,乌林荅泰慌忙中光脚逃命,损失了三四千人;而开德府知府王棣也死战不退,造成登州都被攻克,两座坚城还在死守。

完颜挞懒大军只能回攻两地,濮州苦战三十三天终于城破,姚端率死士突围而出,知州杨粹中被俘,城中军民被屠杀,血流成河;随后开德府也被攻陷,知府王棣战死。金军随后直接掉头杀往楚州,前锋赤盏晖五千骑突破了刘延庆等人的防线,孤军逼近徐州;张浚、向子諲是欲哭无泪,自己为赵构如此费心,赵构的大军却全线崩溃。

楚州,康王行营,已经看不见往日的莺歌燕舞,中军帐内一片唉声;杨志以卫州大胜震慑汴梁,无论官吏还是义军都没有形成威胁,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汴梁,而康王大军的形势日益严峻。从长江、淮河运来的金银丝绢和大批的粮仓都在徐州官库,转运使向子諲眼巴巴地看着康王赵构说“元帅,现在应该命令刘光世全力狙击金军,为徐州的大军搬运物资撤离争取时间。”

赵楷望着张浚和梁扬祖问“怎么办?”

张浚想想说不出话来,同样是西军的第二代,刘光世成名远早于刘琦,手下还都是老兵,但是要刘光世去守卫州,恐怕只要一个字逃,但是刘琦带着一把屯田军打出了威风;就拿搬运物资来说,刘光世恐怕都不能胜任。张浚苦涩地说“让杨惟忠一部前去徐州转移。”

“不行。”赵构可不傻,这两年风风雨雨让赵构认识到,任何时候都是要靠实力说话,杨惟忠、王渊都是西军名将,目前这种情况下必须在自己大元帅行营,徐州的那些金银再多,也没有两人手下那几万军队值钱。

第九百六十一章 扬祖献策

梁扬祖看出了赵构的想法,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康王,我们现在要控制住应天府,把折可求赶走。”

赵构只感觉眼皮子跳,从应天府到金陵府是宋徽宗控制的区域,如果自己插手,就意味着一系列的冲突;赵构从心里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路断了,看看张浚不悦的脸色,赵构还是摇了摇头。向子諲在一旁都看傻了,这一个个是什么逻辑,物资都被张浚和自己调到楚州、徐州这些地方来,便于赵构的大军使用;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没有了物资,后面怎么打仗?

张浚拽了拽向子諲,示意自己两人该走了,梁扬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有的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梁扬祖没有走,他对眼前这个叫赵构的年轻人看得太透,晓得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等没人的时候,梁扬祖才轻声说出自己的设想,利用托庇于康王帐下的李成、孙琪裹挟溃军冲击淮宁府和应天府,刘光烈的大军随后,到时候就算汴梁和润州有什么说法,也是把李成、孙琪抛出去。

李成、孙琪名义上是大宋的将领,实际上与流寇没有区别,杨志限于自己的驻地范围,很难抓住两人,最大可能是不了了之;梁扬祖也是没办法,他现在在康王手下,已经回不了头,康王赵构要是倒了,他梁扬祖甚至整个梁家都要倒霉。赵构终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梁扬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随后,从应天府开始,大批的溃军出现,到处抢劫,很快烟火和混乱,就从应天府、拱州一路蔓延到京畿路;这一次和孔彦舟冒充的盗贼不一样,横行的人都自称是官军和勤王军队,明目张胆地找官府和村庄索要财物粮草。

杨志也不是什么仁义君子,开德府被攻陷的消息传来,杨志便知道溃兵会呼啸而来,他对赵构控制军队的能力根本不相信,没打算赵构的军队会纪律严明地退往楚州,准备聚集起来给金军一个迎头痛击。不过杨志算计楚州的不是地盘和军队,而正是这批溃兵,开德府毕竟苦战了一个多月,现在冲出来的溃兵可以说和金军都有厮杀的经验,并且没有投降金人的愿望,很符合补充军队。

但是杨志明白,赵构手下的那些盗贼军很可能借此机会打劫,杨志暗地里命令杨沂中、李彦仙两部共抽调八千骑出动。杨志选择的动手的地方就是拱州,拱州两度在蔡京建议下成为开封的东辅,下辖考城、太康、宁陵、柘城五县,最终还是划给应天府管辖。拱州过来就是汴梁所辖雍丘等京畿之地,溃兵可以象蝗虫一样四处抢劫,然后留下一地鸡毛而去。

上次在雍丘杀掉孔彦舟,这次要是还有盗贼军不会不小心谨慎,根据线报,刘光烈的军队正在前往应天府;南京留守折可求在应天府只有四五千战士,上任后小心翼翼,惟求力保自己,赵构既然放任刘光烈前来,就是有取而代之之意,折可求恐怕只能做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杨志接到消息立即安排各路大军出动,尤其是命令斥候盯死主要的几队人马,各县做好安抚工作;数以万计的溃兵和流民再一次冲进了京畿路,看见各县各驿站贴出的安抚榜,并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少数的人前去驿站登记,大部分的溃兵还是以各种理由到处抢掠。

但是当种彬、杨进两军从南北方向杀来,杨沂中的八千骑兵出现,各县溃兵毫无抵抗力,要么投降要么逃走;李成早就和杨志的军队打过交道,晓得对方是会来真的,孔彦舟的下场就在前面。李成一直小心翼翼,在听到风声的第一时间逃跑了。孙琪压根没想到会遇到铺天盖地的骑兵,手下三百骑兵根本不堪一击,孙琪本人被李彦仙斩杀阵前,六千多人顿时做鸟兽散。

让杨沂中意外收获的是刘光烈的部将王德归附,王德原来是西军姚古的部下,骁勇善战,有王夜叉的外号;刘光烈让王德来,是想暗中帮助李成作战,但是李成跑的太快,刘光烈手下两千多人没反应过来,在定北军骑兵的冲击下,损失大半。王德兵败后,得知定北军竟然有上万骑兵,带着百名部下混入溃兵中跑到雍丘县,直接投奔了杨沂中,唯一的条件就是加入骑兵。

京畿的混乱迅速地平息下来,杨志将抓获的近万人全部押到开封,除了原来在濮州和开德府的老兵编入军队外,其余俘虏都让杨进、郦琼先看押着在汴河岸边修连珠砦。在应天府城外的刘光烈都是心痛无比,两千老兵的损失现在根本无法补充;可是定北军根本不承认任何指责,只说杀的是盗贼,抓的是溃兵。

刘光烈不肯罢休,拿王德投奔定北军这件事做文章,专门出公文派人投书开封府,语气相当强硬,要抓回王德。李纲、胡寅面面相觑,他们毕竟能获得各方面的消息,晓得这次溃兵后面有康王的小动作,但是杨志更狠,暗地里出兵,差不多一击奏效,连给对方还手的机会都没留。李纲原以为这件事与自己无关,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梁寻很干脆地回了话,上万溃兵到了开封,以后可能越来越多,开封府没时间做这件事。随后赵构的信就送到了李纲这里,甚至出具公文给润州,要打这个官司;御史台一到润州就被宋徽宗裁掉一半人,御史们一肚子火正要发泄,立即要求赵野发来文书斥责。

公文到了汴梁,杨志毫不犹豫地上书驳斥,攻打大宋城池的军队就是强盗,既然是强盗、溃兵,将领和一半士兵又有什么差别,是杀是用权力在自己。杨志指出,如果刘光烈预先知道这件事,刘光烈就是首恶;要是不知道,刘光烈就是治军不严。杨志这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孙琪的幕后有人指使,最起码是和刘光烈有关系。

第九百六十二章 风雨欲来

李纲带着书信回到润州向宋徽宗汇报,虽然御史们都表示不相信,这是杨志的陷害,但是宋徽宗、赵野等人晓得要这是真相,要不然刘光烈连徐州的金库和弟弟都不管,跑到应天府去做什么。

就在孙琪这件事发生的前后两天,重镇徐州失守,徐州知州王復父子战死,康王行营失去了一百多万两银绢和十万大军半年的粮食,军饷物资为之一空,赵构回过头来向润州要补给,宋徽宗看看还在义愤填膺的马伸问:“楚州的情况将如何处置?”

马伸张了张嘴不说话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百两银子;吏部尚书谢克家从官员中走出来说:“让康王备战,需要多少物资供给他。”

谢克家是与康王舅父韦渊一起,代替张邦昌迎接赵构的迎奉使,也是赵构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谢克家对赵楷的举动一直看不上,认为如果没有赵楷,兴许就没有汴梁之败。御史中丞颜岐摇头说道:“报上来的账目掺了水分,康王在徐州囤积的不仅仅是原来拨给楚州的物资,还包括刘光烈等人拦截的送往汴梁、关中的物资,就算江南能够筹措物资,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根本补充不了。”

谢克家毫不犹豫地说:“那也要不惜一切代价。”

赵野冷笑道:“就像几个月前在汴梁一样,不惜一切代价,最后把关中、河南全部折了进去。如果康王受不住,你要知道不惜一切代价的后果,那就是整个长江以北,都会在金军的铁骑之下,我认为要把康王召回润州,另外安排将领负责。”

大殿上立即争论纷纷,康王现在毕竟手中还有号称二十万的大军,赵野的举动在大多数人眼里过于激烈;双方争论半天,才发现李纲、钱盖、范致虚三人一言不发,户部尚书张悫感觉有点奇怪,问三人:“你们是怎样的看法?”

李纲晓得钱盖两人老奸巨猾不会先开口,淡淡地说:“康王绝对抵挡不住金军,能够守住泗水、亳州一线,就已经算是尽了最大的力;但是金军的最终目的还是汴梁,能不能稳住战局,就看杨志的能力。”

李纲直接就把楚州从康王的防御中划掉了,让张悫满头黑线,脱口问道:“为什么?”

李纲心一横说:“不管杨志出具的信件是真是假,刘光烈、李成这些康王麾下的军队到了应天府、开封府是真的,这些人马加在一起有好几万人,康王要是真的准备在楚州打仗,怎么会不把自己手下的军队全部押上?徐州更是一个笑话,五千金军逼近,数万大军竟然抢不出物资来,只能是一个理由,军无斗志,从上到下根本没准备打仗。”

是啊,所有人都没有声音了,刘琦在卫州一万屯田步军击败五千金军,徐州几万军队都是原先的西军禁军,哪怕打不过五千金军,守上个几天把物资运走也好啊。范致虚建议道:“不如目前就把江北和漕运的物资运到泗州,能够守住更好,真要不行,从水路撤退也安全。”

宋徽宗立刻同意,让朱胜非、郭仲荀开始调集水军以防万一;御史台只好暂时憋下郁闷的一口气,等着前线的结果。随后王渊在沐阳大败,赵构从楚州逃走,十多万宋军各自为战,被金军一一击破,德州兵马都监赵叔皎、淮阳军节度使李宽、京东东路转运副使李跋先后阵亡。

杨惟忠、折彦质退到泗州,背水一战,依靠运河上运来的物资和泗州当地的义军,苦守这个不能失去的据点;好在完颜挞懒的目的还是汴梁,赤盏晖在泗州城下首战失利后,完颜挞懒就命令赤盏晖后退收缩防线,自己指挥十万大军杀奔汴梁。完颜宗辅的五万大军同时南下猛攻滑州,斩杀了定北军在滑州的团练使赵世隆,韩青抵挡不住,抢了滑州知州胡寅,在张横的接应下退到南岸。

所有人都把眼光放在杨志和完颜挞懒的汴梁之战上,现在快到夏季,汴河水位开始上涨,就算完颜宗辅找到船,在张横的水军面前也会损失惨重。宋徽宗急忙派李纲回到汴梁督战,并不是要李纲去指挥杨志,而是让李纲随时通报战况,李纲刚到汴梁,就得知一个不敢置信的消息,刘光烈、折可求从应天府逃走,金军任命折可存为应天府知府。

李纲匆忙赶到留守司,找到正在安排战事的杨志,担心地问:“应天府这个消息对汴梁的士气影响太大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杨志没有一点怒意,反而笑道:“这不是坏事,完颜挞懒目前气势上升到极点,肯定迫不及待地杀来,否则他在楚州、应天府等地过上三四个月稳定下来,配合完颜宗辅行动,我们便是腹背受敌。”

李纲皱眉道:“那可是十万金军。”

杨志摇头道:“照完颜挞懒看,论实力他远胜于我们,自然他爱怎样可以便怎样,如果不进兵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但是他明天敢杀入开封的话,我便让他有去无回。刘琦、种彬两军已经到了,我会让刘琦佯攻滑州,配合钟彬、薛广守住汴梁,我主动出击,先一步击败完颜挞懒,你只管每天出面安抚民心。”。

李纲心知杨志早已定下方案,自己便不再多言,城中传来阵阵宵禁的鼓声,李纲明白,杨志是要封城一战了,自己能做的恐怕就是安抚民心了。好不容易李纲去了,杨志的心神回到了案几的地图上,杨志心里清楚,此战成败将决定汴梁的命运,甚至是大宋的命运。假若完颜挞懒能够沉住气按兵不动,借应天府死守不出,等待后续援军,杨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杨志清楚,女真讲究的武力和面子,有不世功业在眼前,完颜挞懒一定要试上一试。

吕颐浩走进来,欣然道:“金军十万之众分三路从应天府杀来,前面各军已经弃城骚扰;王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大军已经运行到太康县,可是为什么不让王彦从汴梁直接走?”

第九百六十三章 主动出击

在留守司中,吕颐浩对杨志是绝对信任,从秘密把王彦调过来,再派到东面就可以看出,杨志早有筹划;杨志淡淡道:“明天是我们唯一击败完颜挞懒的机会,汴梁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金军的奸细,不知道多少人被金军吓破了胆,会因为金钱和活命而出卖我们,所以我宁可相信张用他们,也不相信汴梁本地的军官。明天我出阵,你留下来和种彬、薛广一起守城,王善、张用留在城里。”

吕颐浩点点头,这已经成为杨志军队的习惯,所有不能信任的部队都排除在外,张用的人马几乎没和金军做过什么像样的战斗,要是拉出去,也许转眼就失去了斗志,不如留在城中协助王善。

次日天明,得知金军接近,杨志便和杨沂中、郦琼等人开出汴梁城,身边的军队包括李彦仙、梁兴、王燮的三万步军、杨沂中、王刚的一万三千骑兵,还有郦琼、杨仲武、桑仲、徐文的一万两千禁军,总共五万五千人。战鼓声“咚!咚!咚!”敲响,让城里城外的人都感觉到是大决战的开始,心脏为之一颤。

完颜挞懒率领三万骑兵抢先列阵在定北军的对面,让后面的步军尽快地赶上来,拐子马两次在杨志手中惨败,让金国的将领明白,要先让步军消耗对方的实力,然后再发动骑兵的骤然一击。完颜挞懒手下有七万步军,他相信自己的军队利用强弩劲箭,足以粉碎定北军的任何战术。

王刚策马在杨志的身后,心情的兴奋难以言喻,他从杨志在汴梁出发就开始跟着杨志,还是第一次参与这么大规模的会战,王刚属于那种关键时候能打硬仗的人,心中没有丝毫恐惧,他和身后的三千重甲骑兵都相信,今天不会输。对定北军来说,杨志已不止是一位将领,而是专门带来胜利的战神。

双方的阵列相差一里地,金军的盔甲在刚升起的太阳照射下闪亮,风在旷野中呼啸,把两边的大旗刮得猎猎作响,似乎根本不把人间的纷争当做一回事;从阵型上看,金军因为战马占多数,队伍散的比较开,看上去比定北军的人数似乎要多不少,郦琼和徐文笑道:“天时地利人和都交给对方,杨大人就是为了促使对方主动进攻。”

徐文放下观察敌情的望远镜,点头说:“现在太阳在我们对面,对方要是不立即动手,过上一个时辰,太阳对我们双方的照射就是一样的了;在这样的心态下,完颜挞懒就会忽略他的军队在疲劳之中。望远镜看得真清楚,火器营的霹雳雷真的那么厉害?”

郦琼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霹雳雷的威力,金军为什么疲劳倒知道;杨进昨天负责在五个县骚扰金军,折腾了一夜,连考县的县城都被杨进那个败家子预先放上易燃物,一把火烧了。金军来得这么早,就是一路追击杨进而来,几乎是大半夜没睡觉。

一阵急骤强劲的牛角号在对面响起,刺耳的号声此起彼伏,数百女真骑兵两侧出阵,高踞马上的完颜挞懒在阿鲁补、乌林荅泰、拓跋耶乌等诸将簇拥下,冲到阵前,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对方是打定主意以一敌二?”

阿鲁补点头道:“看旗号正是杨志,他是吃定我们在夜里赶路,现在正是疲惫的时候。”

阿鲁补心里是有点纳闷,但是劝说的话无法说出口,金军打仗一贯是以少胜多,今天军队是对方的两倍,要是收兵立寨,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尤其对面的杨志号称定北军中第一上将,几乎击败了大部分的金军名将,机会就在眼前,让人不甘心啊。

完颜挞懒看出阿鲁补的纠结,冷笑一声,万丈豪情地说道:“现在我军正是顺光的时候,半夜奔跑并没有战斗,正好一鼓作气,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先让步军消耗对方的叠阵和步军,然后让拐子马出击,最后出动重骑兵,派人去看看奥敦扎鲁的霹雳炮准备好没有,把那五十门炮拖上来。”

完颜挞懒三万骑都是各族平凑的骑兵,甚至包括了幽州的汉人,其中只有两千铁浮屠和五千拐子马,自然不舍得用在冲锋上;七万步军大部分都是原来宋军的降军,完颜挞懒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这一仗拼完了,大不了从投降的宋军中再重新招募。从宋人手中缴获的霹雳炮威力惊人,正好让定北军自己尝尝霹雳炮的厉害。

完颜挞懒举起手,阿鲁补再不犹豫,大喝一声:“进攻。”

金军的牛角号顿时变得激昂起来,完颜挞懒身后的旗号手闻令立即打出旗号,檑鼓声震天响起,随着旗号的翻动,七万金军步军跟潮水一样涌上来;定北军举起盾牌、弓箭,开始轮番射击,金军在将领的指挥下,同样是利用盾牌弓弩,一边奔走一边还击,眼看着双方越来越近。

“轰,轰。”

金军身后忽然传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大地为之一抖,一片蘑菇云腾空而起,仿佛是什么妖魔鬼怪释放的魔法,在金军的身后露出狰狞的嘴脸。随即后面就远远传来了厮杀的声音,金军中包括完颜挞懒等人在内,均给爆炸声吓了一跳,数以万计的战马跳蹄狂嘶,正在进攻的步军纷纷回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杨沂中的一万骑兵就在这时候突然发动了进攻,杨沂中一马当先,举着铁枪领头冲进金军中,身后骑兵齐声发喊,挥舞的刀斧在阳光下亮着耀眼的寒光。前进的金军步兵措手不及,一时乱了方寸,尤其这批金军原先在宋军的时候吃够了金军铁骑的苦头,对骑兵的恐惧心理极其严重,在蹄声轰隆震耳中瞬间失去了斗志,一下子混乱起来。

指挥步军的金将还在大声呼喊,等最前面的十几个将领被射杀后,再也维持不住进攻的姿态,只好任由金兵往回逃跑。杨沂中的骑兵在金军中杀了一个来回,带着上万颗人头,撤回了定北军的阵营。

第九百六十四章 夺军

随着后面斥候的报告,完颜挞懒总算镇定下来,后面霹雳炮的队伍遭到定北军的袭击,对方的高手直接用霹雳雷引爆了金军的火药运输车,让金军的火药爆炸,整个霹雳炮队伍一千多人在爆炸中差不多全部伤亡;杨志是用火器的行家,自然晓得出手的时机,一击奏效。

让完颜挞懒吃惊的是定北军不顾一切地在自己身后杀过来,斥候几乎在每个方向都发现了定北军的伏兵,运输的队伍遭到了骑兵的袭击;其实杨进手下不过两千多骑兵,但是加上步军,造成了漫天尘烟的气势,就在完颜挞懒迟疑的片刻,正面金军的七万步军竟然垮了。

好在阿鲁补、乌林荅泰、拓跋耶乌等人身经百战,一看不妙,立即指挥着能作战的骑兵上前拦截自家败军,转眼杀了两千多步军,才算稳住队伍;完颜挞懒意外地发现那支进攻的定北军并没有不顾一起地冲过来,只不过追杀了两百步,就主动撤了回去,让从两翼一路砍着自己人冲过去的骑兵扑了一个空。

但是对完颜挞懒来说,第一次交手他输了,对方摆出这么大架势,其实要袭击的就是后面的霹雳炮部队,对方得手了。现在完颜挞懒要做出选择,进攻还是暂时撤退,拓跋耶乌策马上前说:“不如后撤。”

金军现在骑兵没有损失,步军死了大约一万多人,问题不大,休息几天再攻打汴梁不迟;完颜挞懒居于马上,在步军的眼光里看到了恐慌,沉吟片刻后吩咐:“后撤二十里扎营,阿鲁补率领五千骑去追杀那个该死的杨进,拓跋耶乌率领一万骑和三千弓弩手断后,让大军还是分三路撤退。”

金军散开撤退,就在完颜挞懒旗帜开始后退的时候,定北军的骑兵再次出动了,战鼓声巨响,上万人高呼“金军败了”,定北军的轻骑兵分两路杀了上来,王刚的重骑兵、郦琼四部禁军也随后跟上;好在几百步的距离不算远,这次充当前锋的步军是杨仲武和徐文,各自带着一千重甲步军厮杀在前。

让迎战的拓跋耶乌吃惊的是,对方刚才的后撤并不是担心打不过金军骑兵,而是为了调整阵容;金军两翼的拐子马在定北军骑兵的长斧挥舞下死伤累累,加上定北军的重甲骑兵投入战场,一万骑转眼间崩盘,对方只花了不到五百骑兵的代价就让五千拐子马失去了战力,然后在定北军步军的围攻下,一一被杀死。

拓跋耶乌手中只剩下五千骑和三千弓弩手,金兵的弓箭手最多只来得及射上两箭,以就被定北军的骑兵冲入阵内;拓跋耶乌一挥长矛,亲自指挥剩下的五千骑迎上去,希望靠着自己的坚持能让完颜挞懒带着大军杀回来。

完颜挞懒早就在第一时间喝令手下返身作战,但是金军的队形已乱,部分军队掉头迎战,军队仍继续退走,蜂拥的步军阻挡了骑兵的调动,混乱不堪。阿鲁补五千骑已经和杨进的马步军接战,王彦的八字军就在这时候从另一面杀出来,三千骑兵锐不可当,后面伤亡步军边进攻边喊话:“不要帮着金人打仗,回家里去看看。”

王彦的部下大部分都是河北人,金军中的步军差不多有一大半河北降军与强征的汉族百姓,乡音之下金军战无斗志;尤其是在完颜挞懒下令不管自家步军死活也要出战后,六万步军一下子崩溃了,把要回头还击的骑兵冲个七零八落。完颜挞懒过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整理出队形,却听见身边乌林荅泰一声惊呼,拓跋耶乌人头已经被定北军高高挑起,一万多定北军骑兵正保持着队形稳稳冲杀过来。

完颜挞懒睚毗欲裂,正要拚命;乌林荅泰晓得败军已定,金军在骑兵的人数上根本不占优势,身边聚齐的不到万人,还形成不了有利的阵势。对方埋伏在这里的军队有上万步军,两千铁浮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乌林荅泰示意身边的人死命保着完颜挞懒撤退,自己去收拢败军。

完颜宗辅其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猛攻汴梁,哪怕得知刘琦的两万大军在进攻滑州,完颜宗辅依旧只派了王策率领一万步军前去拦截,自己率领四万马步军继续从北面进攻汴梁。只是定北军的强悍让完颜宗辅吃惊,张横的水师和韩青一部差不多是八成战死才退出战场,大大减缓了完颜宗辅增援开封的速度。

随后阎中立和赵世兴两军竟然以六千人发动了反击,虽然金军杀死了阎中立,但是赵世兴在阵前杀掉了金军先锋史文雄;薛广在连珠砦斩杀了临阵脱逃的李景良、郭俊民两将,接应赵世兴回来坚守。种彬亲自率领五千马步军,以张捴、王宣为先锋驰援连珠砦,拦截住完颜宗辅绕道袭击的五千骑兵。双方激战到黄昏,完颜宗辅伤亡过万,依旧没有能在两线取得突破,却传来完颜挞懒兵败和王策被擒的消息,完颜宗辅只能退兵。

开封西郊一战,斩杀金军万骑和一万四千多步军,俘虏金军步军一万五千人,杀死了金军万夫长拓跋耶乌和奥敦扎鲁;东路金军一路败退,一直退到应天府,完颜挞懒收拢步军还不到两万人,剩下的金军应该是跑掉了。连珠砦一线,定北军伤亡一万六千人,连后来增援的张捴都战死了,杀敌七千人;不过刘琦在滑州击败金军,杀敌六千多人,差不多扯平了双方的损失。

现在完颜挞懒在应天府不足四万人,完颜宗辅在滑州只有三万多人,金军攻势大减,此后双方就在拱州、汴河两线激战,互有胜负;明赤松带领三千水军从黄河上游而下,一举切断了滑州段黄河上的运输。过了五天,河北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完颜杲在军中突然发病不能理事,完颜宗辅决定趁此机会撤回大名府,免得等粮草被截断以后难办。

第九百六十五章 谁去应天府

完颜宗辅怕完颜挞懒孤军在黄河以南,建议完颜挞懒撤军,顺路从楚州抢掠一把,然后稳定山东的局面;完颜挞懒接到书信后立即撤军,有完颜宗辅自己都没打赢,孤军作战的结果可想而知。金军撤军后,王彦、杨沂中两军收复了应天府和拱州,前军直达淮阳军,杨志和李纲一起上书润州,请朝廷安排官员接手各地。

宋徽宗接到战报大喜过望,在折可求都弃城而逃的情况下,得知十五万金军压境,润州都在商议是不是请赵楷从河东再派五万援军出来,没想到汴梁的战斗不到十天战斗就结束了,杨志灭敌六万,收复了拱州、应天府和淮阳军等地。由此可见,自己当初要定北军来汴梁,点名杨志、宗泽是何等的正确,宋徽宗在大殿上看着群臣,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宋徽宗没管金军将撤回黄河以北的消息是真是假,立即派人去催促赵构收复楚州、徐州等地,然后才问群臣:“谁去应天府?”

说实话,应天府毕竟是大宋四京之一,留守的官秩不低,群臣谁都想去,问题是杨志撤回汴梁以后,去的人能不能守住应天府;折可求一代名将,最后都只能弃城而逃,现在还在和赵构的手下扯皮,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出头说什么,更不敢毛遂自荐。范致虚想了想说:“康王,康王的军队现在淮南各地骚扰,正好调回北方。”

景王赵杞不得不暗自称赞,范致虚想得深远,原先老九赵构之所以愿意呆在楚州,还不是因为山东各地都在自己手中,现在赵构肯定不敢再呆在楚州,应天府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真要出事的时候,往西逃往南逃都方便。完颜挞懒靠着十万人打遍京东东路、京东西路和淮南路,但是面对杨志,据说打了一天就退兵,后面的战事全部在开封外围,应天府逃跑的安全性不成问题。

想到要是杨惟忠能收复徐州,六个州府也够那十万人驻扎了,这样顺便杜绝了赵构插手淮南路的念头。赵杞立刻赞成:“康王可以在当地整顿军队。”

张悫看出了其中的危机,徐州、楚州、应天府等地都是大府,原本是富裕之地,但是经过金军这次抢掠,还不如小地方好办;赵构的大军到了那里,其实就是栖身,完完全全的苦日子,后面只能看着润州给多少甜头。赵构的手下要是敢象在淮南路一样跑进京畿路底盘抢掠,杨志一定会把他们教训得印象深刻,张悫建议道:“要不然给康王补充一批物资。”

赵野等人都看看张悫,开什么玩笑,杨志在汴梁打了那么残酷的一仗都没补充一套盔甲,赵构的军队是逃到淮南,这些天不知道抢了多少东西,还需要补充?只是有些事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人出面顶真,礼部侍郎郑修年出列说:“要不然请汴梁补充两千套盔甲给康王。”

李纲的奏章中其实说得很清楚,杨志虽然只是杀死俘虏了四万金军,但是最起码有一万多金军逃走了,因为杨志的手下和老百姓在田野捡到了一万三千多套盔甲武器;加上战斗缴获的战利品,杨志的受益最起码在两万套盔甲以上,要杨志给两千套盔甲,大殿中群臣都相信杨志还是会给老丈人面子的。

能够恢复歌舞升平的好日子,宋徽宗心情真的不错,满面含笑说:“那就这样,给杨志的信朕亲自写。拟旨,取消康王元帅行营,任命康王赵构为应天府留守,节制六州和京东路,张浚、杨惟忠为都统制,汪伯彦为楚州知州,黄潜善为拱州知州,刘光世为徐州知州,梁扬祖为泗州知州,刘光烈知淮阳军,杜充为开德府知府。”

在新的旨意下,康王的大元帅算是撤销了,连河北都被划走了大部分的权力,所得地盘更是除了泗州是一个完整的城市,其余五州大城都是浩劫之后;而大宋讲究守土之责,汪伯彦等人挂上了各地知州的职务,一旦再次出现溃败,肯定就给了润州问罪的理由。润州的旨意和杨惟忠收复楚州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张浚等一群人在赵构的临时府邸相对无语,说实话,这次面临的打击太大了。

逃到真州后,赵构做好了汴梁陷入长期攻防战的准备,采纳了黄潜善釜底抽薪的计策,一面准备去江南,一面想把手下人放在淮南各州府,造成占据淮南东路的现实;赵构另外已经向润州请求梁扬祖出任真州知州、张浚出知楚州、汪伯彦出知通州、刘光世出知高邮军,并且请张悫、谢克家等人帮助游说宰相们。

谁曾想,金军这么快就撤军了,哪怕汴梁的战绩有水分,但是因为汴梁的胜利收复了城池是做不了假的;金军一走,所有滞留的理由都不成为理由。现在宋徽宗这一手,让赵构进退两难,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大军离开,淮南东路就会安排一个新的安抚使在坐镇。汪伯彦有点急躁地说:“我们不能去应天府,就在这里赖着不走。”

梁扬祖瞅了汪伯彦一眼,摇头说:“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润州强行下令,地方官就会赶我们走,这次最关键的其实不是地盘,而是康王的大元帅被拿掉了,以后我们无法合理地运用淮南路的资源。康王,圣上是在逼我们经营山东啊。”

山东现在除了济南府,大部分城池都在金人手中,哪是那么好经营的;吕好问问道:“若是杨志,他如何管理山东,不如和圣上说,康王应该守京畿路,让杨志去应天府。”

“不可,吕大人,就算我们提出,圣上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我们平白无故和杨志彻底撕破脸皮。”梁扬祖急忙拦住说:“况且当初是我们让出了汴梁,眼下杨志在汴梁编制十万劲旅,如果顺着我们的主意他提出辞职,带着大军西入关中,日后康王就有了大麻烦。”

第九百六十六章 庆功宴

吕好问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张浚在心里叹口气,南杨北吕齐名,吕好问比起杨时还是差了一点,太书生气;张浚向吕好问解释道“杨志能到汴梁,就是因为我们离开了,杨志如果辞职,郓王可能以无人可派为理由,立即就会召回在汴梁的大军,这些军队一旦西去,陕西五路根本无法压制住,而润州方面很可能做出把关中划出一部分给定北军作为安抚,他们如果占据关中,从此不理河南战事,我们在汴梁又能如何,倘若金军攻来,就难以再开口?”

吕好问总算明白了,这是前怕狼后怕虎啊,既担心定北军在京畿路坐大,又担心赵楷要图谋关中,说到底,就是在张浚等人心里明白,康王的军队和杨志在汴梁的定北军不能相比,他们不认为自己的军队能打败金军;所以这一次定北军要是风光撤退,下一次要太原出兵增援,肯定会有条件。

吕好问不是菜鸟,做官二十多年,官场上的事情还是懂的,什么难以再开口,是怕定北军提出以结束赵构政治生命为代价,这对梁扬祖、张浚等人来说是不能接受的,连一丝这样的机会都不能留给太原。吕好问不吱声了,黄潜善不温不火地说道“要不让各军出发前自筹半年军粮。”

一屋子的人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叫自筹军粮,那就是让刘光世他们去抢啊,军队的声望还要不要了;可是要是不抢,一个个还真的没有好办法。赵构叹口气说“皇帝不差饿兵,就这么吧。梁扬祖到泗州以后,郭三益负责真州的淮南盐茶司。”

杨沂中的大军回到汴梁城的时候,满城欢庆,汴梁前两次被金军蹂躏,老百姓心里都是一阵的怨气和委屈,这一次总算是出了这一口恶气;观看定北军的人挤满了道路,如果说在前面一个月还有人不服气,认为定北军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都无话可说了,金军真的被打退了。

迎接大军的卢益硬是要杨沂中、王彦各自喝下三大碗,才结束了欢迎仪式;樊楼、潘楼等酒楼和大部分的商铺都推出了打折活动,桑家瓦子更是让定北军的将士免费游玩三天,看演出不要钱。其中也出现过一些冲突,但是总体上,汴梁的气氛是欢乐的,杨志在留守司宴请各路官员。

李纲、胡唐老等人在留守司的宴席上也是唏嘘不已,杨仲武、郦琼、赵世光等人经此一战名震军中;若是在其他人手里,绝不存在郦琼这样的破格提拔,但是杨志的眼光实在是让人佩服。在伐辽的时候,杨志看重岳飞、韩世忠、张所;滑州之战,王彦、刘琦、杨沂中一战成名;这次汴梁之战,郦琼等人大显身手,砍死拓跋耶乌的是原来康王手下的战将王德,让一群准备看好戏的人无可奈何。

酒宴的前面三杯酒,官员们在杨志的带领下全部站起来,祭奠这次战死的将士;重新入座以后,气氛顿时放松,杨志在宴会上宣布,任命种彬、薛广为京畿四厢指挥正副使,另外一口气任命了赵世光顶替阎中立任汴梁第三将,王德为汴梁第六将,王宣为汴梁第七将、韩青为汴梁第八将,加上原来的第一将桑仲、第二将徐文、第四将郦琼、第五将杨仲武,每将下辖四千人。

杨志敬了下面人酒后,含笑问坐在不远处的胡寅“胡大人是否打算回滑州?”

胡寅这次在滑州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一直坚持到最后韦城失守才离开,算是经过了战火的考验;胡寅站起来,拱手说“大人如果还相信下官,下官愿意回去。”

杨志点点头说“那么就由杨进担任滑州团练使去协助你,雍丘一线就交给张用负责。”

其实最适合负责雍丘一线的人是王彦,张用的忠诚度和能力都有所欠缺,但是王彦已经和杨志私下讲了,决定回怀州担任知州,杨志清楚王彦的想法,王彦是舍不得八字军在太行山的那些部队,在这个有军队就有本钱的时代,王彦的想法也不算错,杨志就没有勉强,另外让吕颐浩给王彦补充了一万套盔甲和两百张神臂弓。

胡寅满意地坐下,杨进一军的战斗力不弱,杨进更是和金军打仗的老油子,又是杨志的亲信;杨志和胡寅喝了一杯酒刚放下酒杯,坐在王彦身后的傅选站起来,向杨志敬酒说“杨大人,傅选以后愿意跟着你守卫汴梁。”

杨志、吕颐浩等人都是一愣,王彦八字军出自太行山十九寨,傅选应该是十九寨中最能打的一个寨主,他的这个举动显得很耐人寻味,关键不在傅选要守卫汴梁上,而是想要跟随杨志;哪怕杨志和王彦是结拜兄弟,又是王彦的上司,还是让人觉得不合时宜。王彦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随即笑道“大哥,傅选早就和我说过,正准备宴会后和你商议。”

定北军中人并不感觉王彦这声大哥突兀,晓得王彦是在提醒傅选,他王彦和杨志的关系远不是傅选能比的;李纲等人或微笑,或沉思,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杨志端起酒杯,微微笑道“王彦,只要你愿意,这件事不用商议,我答应了。不过你在怀州的压力也大,傅选只带五百人到汴州,我再补充一千人给你,全部配齐盔甲武器。”

杨志这么一说,傅选的离开就变得对王彦有利了,毕竟太行十九寨寨主各自有自己的班底,王彦身为上司,是靠着官衔和物资在控制军队。傅选走后,傅选的人马和补充的一千人就归了王彦的亲军,王彦笑道“大哥说了,自然没问题。”

傅选也放下心来,杨志是出了代价来换自己,说明看重了自己的价值,日后前途无忧;三人满脸笑容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四周的人这才放心,晓得雨过天晴,至于王彦和傅选发生了什么事,那是杨志的问题。。

第九百六十七章 箭在弦上

宴会以后,杨志、梁寻、石摩劼、胡唐老、姚舜明五个人单独到了杨志的办事房,石摩劼查出来了,开封县造那个特殊监房原本关的贵人是制度官韩公廉;韩公廉在元祐年间,曾在吏部尚书苏颂的要求下,主持制作了水运仪象台和假天仪。

石摩劼说“水运仪象台是一座把浑仪、浑象和报时装置组合在一起的高层建筑,整座仪器用水力推动运转;假天仪的天球直径有一人高,结构为竹制,上糊绢纸,球面上相应于天上星辰的位置处凿了一个个小孔,人在里面就能看到点点光亮,仿佛夜空中的星星,球体转动时,就可以形象地看到星宿的出没运行。”

“这可没什么用处。”胡唐老不以为然地说“韩公廉我见过,挺不错的一个人,平时不显山不显水,后来没出现也没有人觉得奇怪。但是朝廷没有记载,不能随意指认韩公廉就是寂寞王。”

石摩劼笑笑说“韩公廉在官场上的身份是一回事,他还有江湖上的身份,我们只查到韩公廉是玉臂匠金大坚的师父。”

玉臂匠金大坚可是近十年最出名的能工巧匠,一度号称天下第一,只是一直没有人知道金大坚的出身来历;姚舜明怀疑地问石摩劼“有没有证据?”

石摩劼点头说“杨戬大人留下的证据,杨戬大人那天要去和寂寞王见面,预先藏下了资料,这次我们去杨府搜查,多亏了金人打劫过一次,我们在杨戬府中的书房发现了一个空心砖的夹层,里面放着一部分卷宗,其中就有关于寂寞王的。我猜测,正是因为这个把柄,寂寞王才会答应与杨戬大人见面,也正是这个把柄,让杨大人丧了命。”

杨志问道“金大坚现在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石摩劼冷静地说“但是寂寞王肯定在汴梁,只是我担心我们的举动会引起王公伯侯的危机感,四个人要是同时动手,那就不是我们可以吃得住的了。”

杨志摆手说“不能这么看,不错和尚能知道染香斋那条街的信息,就说明消息已经泄露出去,加上我们查了这么久,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想要动手的人恐怕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所以我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件事要一查到底。”

杨志想查的还有那条怪蛇,自然是不能对四个人说,好在杨志处于现在的位置,有着足够的权限隐藏自己的真实态度。石摩劼自然没意见,他已经查了很长时候,如果对方真的强大,自己现在必定已经成为对方的目标,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五个人讨论完细节才散,杨志回到后面已经是深夜。

车东星还在等着杨志,坐在一把藤椅上看天空的星星,看见杨志走来,车东星站起来行礼说“河北河东急报,完颜杲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在军营中刺杀,据说刺客是两个人,连杀了完颜杲身边二十多个高手,伤了完颜杲后全身而退。但是我们方面高手都没有出动,会不会是康王手下?”

杨志摇头,他才不会相信赵构有这样的举动,要真是赵构的人刺杀了完颜杲,早就宣传得天下皆知,在润州邀功了;杨志只能当做是两个隐士去刺杀了完颜杲,于是对车东星说“给河东河北去信,不要管是什么人刺杀的,都要全部加强戒备的级别,防止金人把面子找回去。”

不过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第二天吕颐浩就来找谈了粮食的问题,只是军粮吃紧,虽然赵缨络和神霄派帮了很大的忙,但是按照开封府尹梁寻的估计,粮食支持不到一个月。曹千里原来在漕运的老人都被清理掉了,漕运部门更是以现在漕运不通为由,盐茶司也不能天天卖盐引啊。

吕颐浩有点愁“现在离秋收还有两个多月,要想办法让江南继续运粮食过来,等赵构到了应天府,漕运更艰难。”

杨志冷笑道“把染香斋和秦淮钱庄处理掉。”

染香斋和秦淮钱庄在汴梁的资产早被查封,秦淮钱庄的钱和账册也被封存,钱庄的几个大股东托了很多人,也找了梁寻、吕颐浩、李纲,一再声明死掉的掌柜明博耕是什么人他们并不清楚,明博耕只是一个打工仔,出了事与钱庄没有关系。吕颐浩看看杨志说“是不是太猛了一点,钱庄的股东可有一半都是宗室,其余大部分是名臣之后,真正的商人只有一个,就是范秦淮,不过范秦淮一个人占了六成的股份。”

“把范秦淮的钱全部先提出来,其余继续封存,然后把染香斋充公,从生意到地产全部拍卖,能挤出多少钱是多少钱,然后用这笔钱去买粮食。”杨志沉吟着说“我再给润州上一道奏章,情愿多付点费用,粮食就是从无为军北运。”

杨志既然拍了板,吕颐浩和梁寻随即动手,范秦淮的资产被全部充作军饷,一时间汴梁轰动;染香斋还有一个股东高尧辅,高家在开封还有产业有宅子,但是拍卖染香斋的时候,高家的人竟然没有露面,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反倒是秦淮钱庄,得知杨志把范秦淮的资产拿走后,把钱庄还给了那些股东,股东们一个个暴跳如雷,这点钱根本没办法做生意。宋钦宗给金人筹款的时候,动了钱庄的黄金,这么大一个窟窿原本是范秦淮逗着,各家股东只是少拿一些利钱,但是现在,这个窟窿砸在了他们手中。

问题是这笔钱是官府征用的,在陈东的推动下,几个股东异想天开地找开封府要说法,结果被梁寻做了一个奏章送到润州,要求当时参与的大臣出面说清楚此事,追剿张邦昌伪楚的不良所得;梁寻把名单做得很长,不仅包括伪楚的王时雍、徐秉哲、吴开权、莫俦、李回等人,还包括现在按照宋钦宗出面办理的胡唐老、姚舜明等人。

第九百六十八章 公主到

梁寻这一手太毒,其他人都远在各地,可是胡唐老四人在汴梁,推动此事的陈东顿时傻了眼,李纲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陈东:“你以为你上蹿下跳,杨志他们看不见,现在倒好,梁寻和润州打起官腔,只要最后说伪楚的黄金给了康王,后面就是一大堆的事。”

梁绝悟从外面跑进来说:“李大人,开封府查封了所有与康王有关的钱庄、商号,通知是业务暂停,库房封存。”

“为什么?”李纲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梁绝悟看看陈东说:“梁寻在公告里直接说,有官员为了造成汴梁经济混乱,配合钱庄、商号转移资产,然后到开封府骗钱,为了给大家一个清白的机会,在润州派来官员查清楚之间,那些钱庄商号一律不许有资产和商品的转移,负责人不允许离开汴梁城。”

梁寻耍了个无赖,他管死不管埋,只管封存,一切等润州派人来查清楚,问题是润州已经有这么多官员在汴梁,还能派什么人来;如果开封府不支持,来人查一年也未必能把这件事断清楚,金人和张邦昌分掉的黄金找谁去要。李纲先后去找了杨志、吕颐浩、梁寻,都表示自己不插手,对于秦淮钱庄的事杨志做了表态,只要最后判下来,如果转运司这次提钱提多了,到时候负责退回钱庄。

李纲回到尚书省,难得地见到尚书省里挤满了人,米行行首张秀看见李纲就哀求:“李大人,这件事你可一定要管啊,我们米行三分之一被开封府关了,这可是要死人的。”

李纲安慰道:“关了这么多,影响到汴梁百姓生活,开封府会考虑的的。”

长庆楼老板赵十万苦笑道:“李大人,你是个正人君子,哪知道其中的奥妙,开封府已经委托军队接手这些粮店继续经营,梁大人说得冠冕堂皇,案子结束,扣押了多少粮食还多少粮食,问题是两个月后秋收了,到时候的粮价连现在的一半都没有,定北军今年屯田必定丰收,必定不在乎。李大人,我们可没有秦淮钱庄那样的心肠,给了官府的我们不要了,他让我们好好做生意吧。”

赵十万的长庆楼虽然名声上不如樊楼响亮,但却是汴梁第一大酒楼,光在汴梁城里就有七十二家正店,差不多可以说是每条街上都能看见长庆楼的招牌;长庆楼的酒菜稍逊一筹,但是接地气,酒水卖得旺,酒水是什么,就是粮食。赵十万清楚,现在有石摩劼那帮人,自己的老底人家门清,准备酿酒的粮食,肯定也逃不过被代卖的命运。

李纲这才明白梁寻唱的是那一出,想想范致虚等人果然没说错,杨志和梁寻都不亚于蔡京,手段一个接着一个;此刻不用问李纲也知道,梁寻这么做就是为了解决后面两个月的粮食问题,现在这些商人说自己不要黄金和丝绢都不行。

李纲看看胡唐老,胡唐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己又不是伪楚的人,只是奉命行事,梁寻在奏章上把自己这些人列上名单,不外乎就是不让自己查案;李纲再找陈东,陈东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李纲只好好言安慰这些商人,说自己一定出面协调,把众人劝散;姚舜明等没人的时候,突然放声笑了起来:“我们是在钦宗手下做官做傻了,太在乎自己名声,所以根本做不成事,我服了。”

李纲没好气地说:“现在怎么办?”

负责兵部的范寥说:“我刚才在城门口看到了秀州的盐商运盐进城,好像缨络公主到了。”

李纲顿时喜出望外,不管怎样,赵缨络是公主,位置就是比自己高;更何况赵缨络还是杨志没过门的老婆,赵缨络说一句话,肯定比自己管用。

听说赵缨络跟着盐商的队伍到了汴梁,杨志放下了手中的事,跑到郓王府中去拜见,门口的辛妮花笑道:“杨大哥,你现在可是大人物,还这么殷勤?快进去,公主一直在等着你。”

“胡说什么。”赵缨络从屋内走出来,笑颜如花,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裙,脚下一双精致的羊羔皮靴;两人已经快三年没见了,一时相对无言,赵缨络笑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杨志摇摇头笑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鱼修罗和高子羽从屋外走进来,鱼修罗鼓掌道:“此言此景,想来我们出现得不合时宜。”

赵缨络摆手说:“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先谈生意。”

这三年,赵缨络独自支撑生意,不知道经过多少困苦,已经有了一丝女强人的风范。杨志也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神霄派在南方的几位大神看着朱智卿和全阳子在河东呼风唤雨,自然也希望在南方复制成功。

鱼修罗背后自然也有几家权贵,希望能在定北军这一趟汴梁之行获取利益,一开始在大多数人眼里,即使杨志滑州大捷,也认为不过是定北军施展手段,最终在汴梁捞一笔走人。等到杨志取得汴梁大捷,眼看着定北军能慢慢捱到秋收,方方面面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开始认真地考虑后面是不是在汴梁布局。

眼下没有外人,正是大家畅所欲言的时候,杨志笑道:“你来得有点不凑巧,我和梁寻刚刚把一些店铺封掉。”

等杨志把事情说完,赵缨络笑得前仰后合:“你们两个现在可是天下闻名的人物,竟然还能这么做。”

鱼修罗赞赏地看看杨志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粮食。我需要源源不断的粮食。”杨志自然晓得鱼修罗只是带人传话,没有好处那些人什么都不会做;杨志问道:“建瓯凤凰山的北苑茶知道吗?”。

赵缨络收住笑容说:“贡品龙团凤饼,蔡襄在《茶录》说北苑茶芽叶变成了紫色或褐色。茶味甘滑,是研膏茶中最佳。难道你另外有茶山?”

杨志点点头说:“我想在福建买些茶山,大家要是有兴趣,一起去买一点;就在武夷山,武夷山上最起码有六处茶坑。”

第九百六十九章 说情

鱼修罗和高子羽大喜,要是一处茶坑,他们能获得的好处有限,六处茶坑,就算给赵楷赵缨络各一个坑,他们还有四处可分,足以回去交待;赵缨络点点头说:“那么我们三人一人两处,高子羽负责安排人去武夷山上寻找,我负责制茶的配方,鱼大侠,你让你背后的人,把粮食运到汴梁。杨志,说一个茶名。”

“金凝眉。”杨志想起见过的那个茶名脱口而出,给鱼修罗等人的感觉就是,这件事杨志是筹划已久,连名字都起得这么脱俗;鱼修罗、高子羽满意而去,杨志两人进到屋内,赵缨络问道:“你大概把原来准备的生意都拿出来了吧?”

赵缨络亲自来,除了思念杨志,还有一个担心,就是杨志在不在乎把家底全部砸上去,杨志听完赵缨络的话笑笑,轻轻抚摸着赵缨络的头发说:“五花马,千金裘,千金散尽还复来。你放心,真到天下太平,现在撒出去多少,到时候我们做生意再挣回来。”

赵缨络不相信地看看杨志问:“你大人,对关中学院说,世界很大,你难道不准备一直打下去?”

“一直打下去,想什么呢?”杨志的手开始不老实,勾住赵缨络的下巴说:“到了西域,一个来回就是几个月;要是到了拜占庭,一个来回就是两年;假如到了英格兰,一个来回就是三年,我这一辈子能活几个三年,就算能活到一百零八岁,也不过是三十六个三年,总不能全部浪费在路上。”

赵缨络娇笑着把杨志的手打开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杨志想起自己穿越前的世界,人普遍能活到七八十岁,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说:“那是人类对自己的信心还差了点,战争、贫穷、疾病,限制了人类的想象,在陶渊明去过的那个桃源,应该平均能活到八十岁。缨络,以后我们就做这个生意,争取让人活到八十岁。”

赵缨络笑了笑说:“你的眼界比不上那些和尚道士,他们看到父皇都说是长生不老。”

“公主,可不包括我张八百。”张八百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杨志,你现在可是权臣,难得一见,既然你都准备做这样的生意,能不能奢侈一点,酒菜我无所谓,帮我讲讲那个神乎其神的太极。”

以张八百的功夫要是想偷听房间两人讲话,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小两口在房间耍花腔,杨志也不会运功防止外人;赵缨络的脸羞得通红,杨志大笑道:“太极还是要周敦颐来讲,我和你讲讲养生之道吧。”

杨志和赵缨络推门而出,张八百在院子里一身白色的道袍,纯金的腰带,看上去还真的是道骨仙风;鱼修罗和高子羽站在两边,无奈地摇摇头,张八百现在贵为国师,这次是护送赵缨络而来,又是两人的前辈,哪怕两人武功都高过张八百,也不能阻挡张八百进出。

杨志示意没事,走下台阶笑着说:“张老,多谢你送公主过来,刚才上哪儿去了?”

张八百笑笑说:“我去见了赵十万,你知道的,我在汴梁的时候赵老板对我多有孝敬,他找我是为了赵开的事情,赵开是他堂弟,族人都把赵十万缠的架不住,人都关了那么长时间,你和梁寻说一声,把人放了吧。”

生意人果然不一样,赵十万这是投石问路,看能不能让张八百走通门路,杨志想了想说:“张老,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赵开是勾结贼人,把汴梁城的粮食运出去给盗卖,在定北军是不能开这个先例的。我可以把人交给李纲审理,但是从李纲宣旨到梁寻入城,赵开运出去的物资必须全部补齐。”

张八百心里门清,赵开要是像其他人直接跑掉,或者什么都不干,梁寻都不会找他茬子,赵开是把定北军和开封府的物资挪走了,所以梁寻进城的当天就把赵开抓了起来,赵开身边参与的官兵当场格杀了不少,后来杨志进城,牵连到不少人,然后逼得杨志先后抛出了金国细作和贩卖工匠两个案子,京畿路一百多家被抄,真到秋后问斩,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杨志开的价格足够高,润州曾经试图调解过,但是发现赵开运出去的粮食竟然高达十六万七千斗,还有五千匹丝绢和四万三千贯铜钱,润州就不管了;大宋从田地收租,上田一年收米一斗五升,中田一斗,下田七升,赵开这个数字相当于三十万亩中田一年的税赋,等于赵开想饿死定北军和城中百姓,润州也补不动这个缺口。张八百苦笑道:“杨大人,他也是奉命行事。”

杨志无奈地说:“张老,赵开没有批文,并且他承认无人主使,怎么能说奉命行事;赵开这是想协助金军让汴梁混乱,饿死守卫的汴梁的军民,罪不可恕啊。张老,这件事最后不要管了,到了汴梁,四处看看,喝喝酒不好吗?”

不得不说,赵开是有风骨的,为了康王赵构和张浚把什么都担下来了,但是那两个人到现在也没有说一声赵开的所谓所为是他们指派的,想的就是磨下去;既然如此,杨志可不会做滥好人,那就成全赵开。张八百真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杨志的言语说明,杨志真的是准备杀了赵开;赵开是有功名在身的,其他理由都不可能让赵开死,但是金军奸细,杨志有临时处置的权力,杀了赵开其他人最多骂上两句,杨志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个。

鱼修罗和高子羽也是满腹感慨,定北军和康王的暗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只不过两人都打上了郓王这边的标签,目前选择的余地也不大,不可能为赵开说什么;张八百叹了口气,朝赵缨络拱手道:“公主,你说一句话。”。

赵缨络微微一笑说:“张老,公主不允许过问政事。”

张八百收起笑容,认真地说:“赔十万斗如何?”

第九百七十章 池鱼

张八百还是想替赵开尽一点力,能还多少还多少,杨志摇头说“张老,赵十万清楚,赵开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总不能从那些车行的苦哈哈身上去弄剩下的粮食吧。宁教一家哭,不叫一路哭,长庆楼现在在京畿路不能营业,他们在各地的分店和酒坊加在一起,能拿出这个数字。”

张八百苦笑不已,这件事本身就关系到赵楷、赵构兄弟的争执,杨志、赵开不过是各自推到前面打擂台的人,杨志如此决绝,自然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张八百只能走出来给赵十万派来的人回话,这件事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

赵十万接到消息的尸骸,船就泊在汴河岸边,赵十万、陈东、灵猫三人看着州桥在阳光下的样子,各自出神;灵猫化装成一个船夫,在船头晒着太阳,任由小船顺水而下,赵十万、陈东对面坐着,面前放着酒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精美的餐具下面是一个铺着软絮白绢的木台,一壶酒,四样菜,差不多纹丝未动。

赵十万苦着脸道“陈大人,杨志总算开出了一个价……可是这批粮食要是赔出去,长庆楼就等于关门了啊,康王难道就不能开个口吗?不屑于和杨志讲,可以和郓王说啊。”

赵十万在商场几十年,自然晓得这件事不是光粮食这么简单,自己那个堂弟赵开出来,要是继续跟着康王,和定北军斗下去,自己在汴梁真的是没好日子过了。

“实在对不住,赵老板,这件事连累到你了。不过,你也看见了,长庆楼本来就被封了,你已经是定北军的眼中钉,不如帮衬到底,康王会记住你的。”陈东不能说赵构怕影响自己的声誉连手下都不管,赵十万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话;灵猫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说道“陈东,是你操之过急了,秦淮钱庄本来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非要插手,现在恐怕谁也没办法替你张罗,我大哥挟大胜之威,李纲都不好开口。”

陈东一愣“你还叫他大哥?”

“那是自然,我们是结拜兄弟,立场不同是另外一码事。”灵猫回过头说“你以为我在汴梁他不知道?我敢说,从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他为人的宗旨我明白,只要不是金人,不挡他事,他压根就不会在意这些。就像你,你挑明了就是康王的爪牙,在汴梁到处滋事,定北军和开封府管过你吗?没有,因为你不妨碍他们办事,但是你插手秦淮钱庄,谁知道你会不会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于是他们出手了,要让你在第一时间歇手。”

赵十万在一旁觑看,听见后眼珠滴溜溜地转,灵猫说得没错,只是到了这一步,赵十万也想不出丝毫办法;一艘炭船迎面而过,穿上的几个伙计吆喝着,摆弄着船从州桥下穿过。太阳已经西斜,汴河水面上有了一丝红亮的色泽,汴河两岸的游客依旧不少,夜市那边的摊点和店铺上空,冒起了缕缕炊烟。

陈东握紧了拳头说“我一定要救出赵开。”

灵猫心里暗笑一下问“你掏这笔粮食?”

“我哪有这个钱。”陈东一咧嘴“灵猫,我只是觉得官场不应该这样。”

“那应该怎样?”灵猫的声音微微抬高说道“你和赵开都是混蛋,既要当婊子也要立牌坊,赵开直接说是康王的命令,杨志还能怎样,他只能把官司送到润州去裁决;你呢,明知道秦淮钱庄的案子关系到寂寞王,还要一头扎进去,你要知道,我现在武功大打折扣,未必能保得住你一条命。”

赵十万一听,差点蹦起来“什么,秦淮钱庄是寂寞王的?”

赵十万现在真的是欲哭无泪,难怪杨志会大动干戈,寂寞王是隐藏在黑暗的豪杰,传言中身份无人知晓,杨志肯定是在撒网捞鱼,不管捞到捞不到,先把网撒下去再说,自己就是城门失火殃及的一条池鱼。陈东仍笑着“所以我想看看杨志的实力。”

灵猫没好气地说“滚,你是不知道我大哥的厉害,一个人在辽阳杀得完颜族人仰马翻,我们定下了一个计策,最后也是赔本买卖。他现在首先人多势众,寂寞王的手下被查到大半,你还以为能掀起什么风浪。”

陈东的脸色一僵,他一个自命不凡的读书人,什么时候被一个江湖人物如此怠慢,灵猫不像是来帮忙的,似乎是来故意捉弄自己的。赵十万见陈东气鼓鼓的样子,忙在一边笑劝道“两位,莫伤和气,好好商议。”

灵猫迎着河风,望着水面上的涟漪和露出头的小鱼,淡淡地说“我只负责保护陈东,不管其他事,陈东,胡唐老不是负责这个案子,他为什么不和梁寻去协调,莫非其中有蹊跷?”

灵猫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陈东苦涩地说“他们是做官的人,已经养成保护自己的习惯了,胡唐老和姚舜明都认为现在案子都没问题,运走物资的事实不可更改,最关键的是后面的断案,只要梁寻依照宋律,怎么断都行。如果违背宋律,他们才会强行插手。”

连赵十万都听出了异常,好奇地问“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陈东只觉得嗓子干涸,艰涩地说“按照赵开的口供,理当军前问斩;赵开是认为康王一定会救他,所以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但是康王没有办法救他。梁寻要是执意做一回董宣,任何人都救不了赵开。”

董宣,汉朝的官员,被人称为“卧虎”,担任洛阳县令时,光武帝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的家奴白天行凶杀人,董宣硬是死盯着不放,最后在夏门亭截住湖阳公主的马车,杀了那个家奴。湖阳公主立即还宫告诉了光武帝,董宣连向公主磕头谢罪都不肯,最后光武帝只好不了了之,敕封董宣一个强项令的头衔。。

第九百七十一章 破例

灵猫有了一丝感动,陈东不是糊涂到不知道轻重,而是因为心地纯正,不忍心看着赵开被冤死,才会胡乱折腾;可是双方关系到数十万人的生死存亡,灵猫太清楚自己那个结拜兄长的德性,灵猫低声说“如果这样,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赵老板补上粮食,让赵开的案子交给李纲处置,赵开才可能有一条活路。”

赵十万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喝掉杯中酒说“你们后面什么都不要做了,我会让张八百带我去见杨志,我要和杨志当面谈,救赵开没问题,但是我不想成为郓王和杨志的敌人。陈东,你别不爱听,从赵开这个案子就可以看出,康王没什么担当,见小利而忘义,遇大事而惜身。我和赵开的感情很好,要是他矢志不渝,我也只能救他这一次;等这件事了了,我会搬去杭州,汴梁太凶险。”

赵十万与陈东两人分开,一路寻找,最后是在樊楼找到张八百的,杨志请了李纲、吕颐浩、杨沂中、石摩劼等一批官员吃饭,为从淮宁府来公干的淮宁知府李光接风;赵缨络一行全部参加,还包括跟着赵缨络来的两位盐商朱白舟、沈纯。

张八百一听赵十万的意思,点头说“赵老板,你有这样的想法一定行,你等等。”

张八百进来和杨志等人一说,李纲就帮腔道“杨大人,这是好事,能够救汴梁数以万计的人口。”

杨志无奈地笑笑,对张八百说“让他进来吧,坐李大人那边,他们谈得好,我就再去找梁寻。”

张八百出去把赵十万带进来,让人填了一副案几碗筷,赵十万根本没想过自己跑来竟然有这样的待遇,一时都有些发懵;李纲知道两边发生的大部分事情,晓得赵十万肯定是为了赵开而来,只是不清楚杨志提出的条件。李纲趁伙计给赵十万斟酒,笑着问道“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赵十万低低地把杨志意思一说,李纲沉默了片刻,呼出一口气说“你们果真兄弟情深,这件事我没问题,你既然能补了粮食的缺额,只说是赵开弄错了账目,发配到张浚的军营里便是。”

赵十万大喜,低声说道“多谢大人援手。”

李纲无所谓地说“你把粮食移交后,我就找杨志,这一点你放心,杨志不会失言,你也不要在外面乱说,免得节外生枝。”

赵十万又谢了一声,敬了李纲一杯酒,又跑出来敬杨志的酒,杨志内力深厚,早把赵十万和李纲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喝完酒后笑着说“赵老板,李大人说话一言九鼎,他开口了,我肯定照办。只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赵十万心里一咯噔,不安地说“大人请赐教。”

杨志点点头说“你们从巴蜀出来不容易,可以一心做生意。”

赵十万听懂了杨志的潜台词,急忙说道“小人明白,我和赵开虽是兄弟,但是管不了他的事,只做自己的生意。”

赵十万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在赵缨络另一侧的徐婆惜瞅了杨志一眼说“杨大人,你未必管得太宽了。人家一个做生意的,你根本无需操心,当官的人,太认真尖刻不好。”

徐婆惜身怀绝技,杨志估计李纲与赵十万的话差不多也被徐婆惜听见了,以徐婆惜的聪明,自然能把事情猜个不离十。杨志促狭地说“徐小姐,注意你的说辞,做人要善良,别把人想歪了。”

徐婆惜和赵缨络都笑了起来,杨志现在在大宋有战神之称,号称年轻一代的江湖第一高手,杀人无数,竟然说起善良来,让人产生一种假惺惺的错觉;至于想歪了,赵缨络瞪了杨志一眼。徐婆惜笑着对赵缨络说“公主,你是遇人不淑。”

赵缨络摇了摇头说“徐姐姐,我现在是不会放手的,这多少人排队等着了,就是我几个妹妹堂妹,说起杨志来都是眼中放光;要是算上青楼,恐怕要往百上数,哪怕吃亏,就这样了。”

大宋都是洒脱人,讲究的就是放纵;既然来了青楼,一个个也是放开了,李光笑道“杨大人,说段故事,不要说西游记什么的,来个言情的。”

高子羽跟着起哄“杨大人,换一个新鲜的。”

此刻杨志的官威荡然无存,房间里一片哄闹声;杨志没有装腔作势地推辞,想了想说“我就来说一段。”

杨志说了一段红楼,就是课本上的刘姥姥游大观园,听到“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头老母猪不抬头”时,席间笑做一团;杨志回头对赵缨络说“等以后战争平息一点,我就来继续写这部,和七弟合伙开一家书局。”

赵缨络拍案道“何须等以后,现在就可以,我给米友仁写信,让他到秀州找我。”

赵缨络很熟悉自己男人,杨志肯定有大段的故事,只不过杨志没有心思整理,并且有点言情方面的细节杨志也没有兴趣去推敲;徐婆惜哑然失笑,随即守住笑容说“杨大人,我听说你在定北军中写过歌,公主在此,你怎么也要为公主写一首歌,要不然写一首词也行。”

徐婆惜就是一个玩笑,在三楼的那个阁间里,还有杨志留下的满江红,这差不多成了樊楼的特色,很多客人都是为了一看真迹,订了那个阁间吃饭;而满江红在杨志写下的第二天就在汴梁传唱,这次杨志大败金军后,多少青楼女子都为之谱曲,连徐婆惜自己都不例外。杨志看看赵缨络说“我们回去再唱。”

赵缨络调皮地说“我就要在这里听。”

一直听着三人对话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李光直接说“杨志,今天我们都是同道中人,没有官场上的尊卑,以你的年纪就算放歌一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军中听过你教军队的满江红,曲调就很不错,就当为公主破个例,我等一饱耳福。”

第九百七十二章 米粒光华

什么世道,连李光这样的老夫子都说无所谓尊卑,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赵缨络看有人帮腔,更是连连点头,难得有让杨志为难的一刻,宴会厅里的人默契地没有人出来帮杨志说一句话。

众人哄笑中,杨志无可奈何地轻唱:“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没有谁能否定我所有的努力,他们能写刻薄又尖酸的评语,却改不了我想要唱歌的心情。音乐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跨越语言和距离多不可思议,就像那天无意间我们的相遇,不能算计只能说是命中注定。我知道,有时我会走音,但是其实每一天,我一遍遍练习;我只想唱首好歌给你听,简单几句旋律逗你开心,然后再来个转音,给你一个惊喜。”

杨志唱得热情奔放,加上脸上那种坏坏的笑容,一首歌唱完,小厅里的气氛已经可以用热烈来形容;赵缨络笑得脸通红,要不是徐婆惜硬拽着,早羞得低下头,她没想到杨志还能唱出这样柔情似水的歌曲,并且不在乎在大众场合表现出来。

李光、吕颐浩都是暗暗点头,他们都是精通音律的人,杨志这首歌通俗易懂,就象是民间小调,但是音乐节奏的变化真的是从未听过;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骨子里还是不会变的,别看杨志决胜疆场,还是有自由放纵的一面。徐婆惜趁着王彦等人和杨志起哄的时候,低声对赵缨络说:“这首歌算你的,让杨志单独给我写首歌,我以后叫你姐姐。”

徐婆惜比赵缨络要大九岁,两人一直是不错的朋友,赵缨络坏笑着说:“这我可担待不起,怕被人叫老了。你要是想给人做小的话,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倒可以看在闺蜜的份上考虑考虑。”

徐婆惜推了一把赵缨络,低声道:“死丫头,想耍威风想疯了吧。你要是不答应,等你走后,我每天去缠着杨志,我就不相信我人老珠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身边没有女人的男人都拿不下来。”

“好好,算我怕了你。”赵缨络毕竟年轻,比不上徐婆惜的赖皮劲,点头答应说:“我替你问问,不过就算我无所谓,也要杨志肚子里有货不是。”

徐婆惜顿时无语,才情两个字最讲究灵感,不是什么时候想要一首好词就能有的,就算是苏东坡、柳三变那样的大才,往往也是借景抒情;徐婆惜忍气吞声地说:“让杨志把这首歌教给我,不许他教其他人。”

赵缨络看着徐婆惜略带迷茫的眼光心里着实有些吃惊,这种眼光赵缨络从未在徐婆惜身上见过,但是在其他女人身上,赵缨络见的多了。赵缨络好笑道:“他是我男人,你搞得跟吃醋似的做什么,别瞪眼睛,我答应你。”

杨志在酒楼给为赵缨络唱歌的传闻随着歌曲迅速传遍汴梁,一直传到润州,郑皇后听说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到前面大殿来找宋徽宗赵佶:“你听说没有,一个公主,一个留守,在酒楼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浓词艳曲,像什么样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宋徽宗本身就是一个随意的人,喜欢的就是这种用情的调调,压根没觉得这算多大的事情:“杨志一时性起,想讨缨络欢心,这不算是坏事,兴许是他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难得释放一下。不过,训斥还是要的,我这就让何诉派人去传口谕。”

郑皇后是哭笑不得,传口谕要是有用,自己吵什么吵;何诉快步走进来,躬身回禀说:“圣上、皇后,缨络公主和张道长到了。”

“宣。”宋徽宗一抬手,何诉出去把两人喊进来;赵缨络进殿拜见以后,立即奉上杨志献给宋徽宗的两样礼物,一个是放在一个玻璃盒里的一粒米,宋徽宗用配用的放大镜才看见米粒上竟然刻着一副山水画;另外一件是本云中地区几座山上的壁画和拓印,足足有两百多页,全是米友仁和沙净两人制作,特地做了备注。

宋徽宗看了是喜悦异常,闻讯跑来的张择端和徐知常也是赞不绝口,两样礼品虽然看上去不值钱,但是其中的艺术价值只有喜好的人才知道;杨志的心思算是用对了地方,在宋徽宗这样的绘画大师面前,这两样作品比什么都值钱。徐知常问赵缨络:“公主,这个米粒是何人所为?”

“嚣快刀。”赵缨络微微一笑,郑皇后惊讶道:“就是那个杀猪的?”

“什么杀猪的,嚣快刀可是近三十年最杰出的工匠,他是贝松林的师叔,只是因为师门规矩不能打造兵器,就沉浸在这些技巧里。”宋徽宗高兴之余回忆起往事:“当时朕就想找到嚣快刀,没想到他躲在杀猪巷里,不过也好,若不是杀了二十年猪,他这个年纪手也不会这么稳,你看这米粒上的刀功,就跟刻在玉块上一样,米粒光华,古人诚不欺我。”

郑皇后在这方面没花过多少心思,原以为嚣快刀就是一个不错的工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身份;贝松林可是有名的大师,嚣快刀竟然还是贝松林的师叔,肯定能算上一代名匠了。郑皇后纳闷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徽宗笑道:“嚣快刀打出铁画我就知道了,不过因为嚣快刀与盛家有些渊源,怕盛余一那个丫头胡来,所以我们全部不说。”

徐知常颔首说:“杨志是个聪明人,还真的是懂得怎么利用嚣快刀的长处,不过假如没有杨志发明的放大镜,嚣快刀未必能做到这么流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

后面几天入宫欣赏两件作品的人络绎不绝,景王赵杞看完后回府,对前来询问的宋公明说:“那两件东西东西确实不错,可谓匠心独具,就是其他人想仿照,恐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是杨志格局还是小了,象一个宠臣一样,这不是给御史们提供靶子吗?”

第九百七十三章 唐重推荐

杨志格局小?能帮助郓王赵楷规划河东,现在在康王赵构干扰下立足汴梁,这样的人格局怎么会小。宋公明笑道“王爷被骗了,这是杨志聪明,当年萧何自污,王翦贪财,和杨志所作是一样的道理。”

景王赵杞本来就是聪明人,稍微一想便明白,杨志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也就是三哥赵楷信任,父皇宋徽宗又是一个不烦神的人,只要杨志能抵挡金军,怎么着都行;要是换一个勤政的皇帝,不说皇帝睡不着,最起码宰相们睡不着。当年狄青、王韶名震天下,不就是最后被宰相们逼死的吗?

宋公明说得没错,杨志现在讨父皇的欢心,说明杨志眼光远大,未雨绸缪;三哥的命真好,眼前的宋公明是自己的谋主,能力确实不错,但是与杨志做的事比起来还是稍微差了点。但是杨志具体怎么想的,景王赵杞不知道,宋公明也不知道,相信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汴梁大捷以后,牛皋急得给杨志上书,愿意到前线效力,杨志自然不会忘记这位本来应该是岳飞座下的第一大将,派种彬去颖昌府坐镇,要牛皋编练一万军队,准备开赴北线。种彬清楚杨志的用心,就是想要练兵,让所有的军队轮番上阵磨练,以便在最后大战的时候拿出来的都是精锐之师。

杨志虽然手里还有近三万俘虏,但是却没有扩军,继续让薛广押着这些俘虏建造二十四处护城堡,一次的胜利并不算什么,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金军在后面的岁月里必定会继续南下,而自己和定北军,也未必能一直呆在京畿路。现在城堡建的越完善,后面的人守住汴梁的可能性就越大。

西路总管王襄、永安军路经略使唐重两人同时到达汴梁,虽然明知道两人这次是被免职的,杨志还是亲自出城迎接,接入留守司款待;王襄是个儒雅的长者,已经五十出头,丝毫不为自己被免职而懊恼“王某没守住洛阳,圣上到现在才找人换我,已经非常宽宏大量了。”

唐重是个壮实的中年人,一身锦袍,非常惋惜的说“关中刚刚稳定,可惜了。”

也不知道唐重是可惜了自己没有用武之地,还是可惜关中又产生变化,杨志立刻岔开话说“唐大人,现在南方正在风云变换之际,你和王大人一定会大有用武之地。”

在太原和汴梁的掩护下,关中、洛阳目前都没有战事,但是御史台在宋徽宗下旨杀了张邦昌后,对两地的官员大肆攻击,礼部员外郎谢亮替换了钱盖,他们两人分别被转运副使王庶和召回润州的姚古替代;哪怕远在北方,三个人都知道,谢亮、王庶是康王赵构的铁杆,姚古已经投入景王赵杞的门下。

三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走在前面,各自带的随从走在后面;三人中唐重的心情最复杂,他是因为和杨宗闵关系不错才被去职的,有这样的标签,他不大愿意去润州受闲气,而王庶毕竟熟悉山西情况,上任第二天就在永兴军路一口气开掉了六名官员,全是唐重原来器重的人。

“杨大人,对后面的战局到底是怎么想?”在屋内一坐下,王襄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他是官场老手,察觉杨志与润州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杨志瞟了眼唐重说“还能怎么想,现在户部扣着我们汴梁的钱和物资不给,日子不好过,先在汴梁修正吧。”

王襄在心里苦笑,很显然,杨志不相信他,或者说汴梁遇到的困难恐怕超出想象;许景衡和王襄等人都是熟人,意味深长地笑笑说“王大人有所不知,现在户部连说好的三分之一都没有给,下面军队的奖赏都发不出。”

杨志一战击败十万金军,灭敌四万,手下的军队怎么奖赏都不为过,户部这么做,自然还是在互相牵制,唐重没好气地哼了声说“关中一样,王庶把运往关中的物资,全部调给了楚州的军队。”

杨志直接问道“听说有几位大人随着唐大人一起卸任?”

唐重身后的军马都监陈迪站起来说“大人给脸了,我们是被王庶那厮轰走的。”

杨志笑道“润州和汴梁都需要人,几位大人,有没有兴趣留在汴梁?”

跟着唐重离职的有军马都监陈迪、转运副使桑景詢、判官曾谓、提点刑狱郭忠孝、经略司僚属王择仁、王尚,几个人没想到杨志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招揽的话,判官曾谓笑道“固所愿,非所请也。”

对于曾谓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小官,润州那边几千官员等着安排,自己去也未必有前途,不如就在汴梁留下,至于几位皇子的事,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官能管的;郭忠孝也愿意留下来,陈迪等四人拒绝了杨志的邀请。

唐重暗自松了口气,他也不清楚自己到润州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给陈迪等人安排一个职位,现在杨志开过口,不管这些人接受不接受,最起码唐重的脸面是有了。几个人又说了一阵战事,杨志让许景衡送王襄等人去驿馆,自己带着曾谓、郭忠孝去了办事房。。

现在正是杨志重新调整人员的时候,杨志决定以王彦执掌怀州、桑仲接管种彬的军队坐镇孟州;以杨进一军驻扎在太康县、考县,防止东面的流民和盗贼;刘琦知郑州、种彬以指挥使身份坐镇在颖昌府、王變出任淮宁府兵马都监。曾谓出任开封府判官,郭忠孝依旧是提点刑狱

蔡随风带来了赵楷的一封信,赵楷在信中说了自己的一个意思,现在用赵鼎、李光这些人的效果很好,杨志又在城下打败金军,定北军风头一时无二;赵楷考虑到后面可能出现的情况,将召回张所到太原任职,由王坪担任河北转运使;现在定北军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第九百七十四章 赵楷来信

蔡随天带来了赵楷的一封信,赵楷在信中说了自己的一个意思,现在用赵鼎、李光这些人的效果很好,杨志又在城下打败金军,定北军风头一时无二;赵楷考虑到后面可能出现的情况,将召回张所到太原任职,由王坪担任河北转运使;现在定北军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看得出来,赵楷对于一城一地的得失,已经不象一开始那样斤斤计较。赵楷想为以后的局势变化做准备,说下一步打算要陕西五路,所以嘱咐杨志用尽手段不要撤出汴梁。杨志看完信,望着蔡随天笑了笑说:“解释。”

蔡随天看了一眼梁寻,又看了一眼吕颐浩说:“王爷认为,圣上取消康王大元帅的职务,很可能是想把河北交到汴梁手中,用来督促你们出军北上;让张所离开,也是河北局势恶化,现在张所带去十多万军民,在太行山重新练兵,王坪留在河北就是一个象征意义,很难占据大城。”

吕颐浩点头说:“所以我们在汴梁至关重要,郓王要我们不轻易离职,也不轻易北伐,免得和金军打成一个僵持之势,毕竟以汴梁之力,我们根本不可能和整个金国抗衡。这和我们做出的判断差不多,只是我们来汴梁毕竟是圣上任命,有的事谁也不敢做保证。”

蔡随天松了口气,眼前三个都是明白人,要说心机任何一个人都远超过自己;杨志点头说:“我明白王爷的意思,那么后面我们就控制住从云中到汴梁的这条生意线,充实自己的实力,润州方面,我会不断地示好,不断地出些主意。随天,你回去和郓王说,就算有圣上的旨意,我也会讨价还价,为定北军再谋求一块栖身之地,尽可能按郓王的意思在陕西五路。”

蔡随天三人都笑起来,郓王赵楷不是不相信杨志的能力,而是担心杨志抹不开做女婿的面子,最后让定北军的利益遭受到损失,杨志的表态就是告诉赵楷,他一切照办。至于出主意,杨志出的盐茶司和建设杭州的主意,汴梁是一文钱都没花,但是杭州在朱胜非的规划下启动起来,润州是赞不绝口。

蔡随天还带来一张物资的清单,是太原继续在南方购买的物质,杨志就交给了吕颐浩办理;吕颐浩没费什么心思,跟随赵缨络来的江南盐商朱白舟、沈纯就在汴梁,一听说太原采购的清单大部分商品都来自江南各地,两人粗粗一看就向吕颐浩允诺,他们全部包下了。

陈东听说又去找了李纲,说太原抢夺市场上物资,李纲没好气地说:“太原是花钱买的,楚州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在应天府到处打白条,在淮阳军等地就是强行征用。我明白,你是希望商人能多去应天府交易,但是我们不能强行要求吧,你真要有时间,去应天府劝劝汪伯彦他们,他们和这边一样是军政大权在手,不要涸泽而渔。”

陈东明显比李纲还要心烦:“李纲,你不是不知道,赵开到了楚州,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到底还是没钱。”

胡寅摇头说:“不是没钱,是不在乎钱,定北军对物资看的紧,转运使的职责分明,可是康王手下的那些人总想着从润州调用物资,徐州失守,粮食、铜钱太多太重,哪怕把黄金和布匹运出来也行啊。还有军队,不能是人就招来当兵,要费心思培训,你看修二十四处城堡的俘虏就知道了。”

胡寅曾经特地到黄河边看过,杨志的军队对俘虏看管是严,但是没有虐待,饮食衣服都有保证,就是一条,俘虏要参加操练,要学着唱歌,要学写自己的名字。现在看到了成效,就是第一批的一万多俘虏中竟然有五千多人自愿加入定北军,另外一千多人愿意参加汴梁屯田,只有三千多人领了钱和粮食去寻找家人。

李纲对胡寅说:“杨志的这些小动作是有效的,不知道下一批能留下来多少。”

胡寅摇头说:“不要抱太大希望,原先溃兵都是不愿投降金人的,后面金军俘虏都是河北等地降军,家人还在北方,愿意留下来的比例会小很多;不过听许景衡说,杨志似乎不在乎这些,说这些人要是回到北方,等于是替定北军免费宣传。许景衡还说,吕颐浩正在征询他的意见,是否愿意前往太原任职。”

太原任职?李纲和陈东立即明白了,许景衡担任京畿路转运司的判官肯定是屈才了,但杨志这里能给的高位不多,加上战事紧张,有的职务杨志也不敢给许景衡。太原郓王赵楷那边就不一样了,只要许景衡认赵楷为主公,赵楷作为开府亲王,定北军元帅府能给的合适职位要多得多。

钦宗时期朝廷中主战派和投降派斗争尖锐,许景衡是坚定地站在主战派一边,支持陈东上书,要求宋钦宗赵桓起用李纲为相,担负京师保卫战;李纲被罢相赶出京城,许景衡也被议和派罢官。李纲想到往事,不由得满腹迷惘和心酸,叹口气说:“不知道钦宗和其他宗室在金国现在如何?”。

宋钦宗赵桓被金太宗吴乞买封为昏德侯后,一直住在幽州,但是杨志在汴梁城下击退十五万金军后,听说已经被迁往上京会宁府。韦贤妃以下三百余人入了洗衣院,宗室男子全部被编入兵籍;赵桓的皇后朱琏身披羊裘到金太祖阿骨打庙去行牵羊礼后,又被吴乞买宣入金宫赐浴,不堪受辱投水而死。

陈东哽咽道:“今日草芥兮,事何可说;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速归黄泉兮,此愁可绝!这是朱皇后留下的绝句,钦宗等人的境遇能好吗?李大人,杨志不是无敌的战将吗?定北军不是没有打过败仗吗?为什么不催促他们率军北伐,一路打到幽州,解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九百七十五章 钱庄一案

李纲看看陈东,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性情中人,李纲明白,陈东是想不通这个道理;李纲想了想,苦涩地问:“定北军北伐,你们不会暗中阻扰吗?想清楚再说,陈东,你说康王信任你,你能保证大军的粮草物资一直送到河北吗?”

李纲的话宛如一轮组合拳,打得陈东眼冒金花,要不是两人多年至交,陈东都会以为眼前的人不是李纲,什么时候,李纲已经没有了激情,变成了一个看重结果的人。胡寅也是吃惊地望着李纲,李纲的话就差说康王赵构是定北军北伐的一个障碍,连杨志都没有这么大胆;李纲这番话要是传出去,赵构绝对会视李纲为仇人。

李纲看着两人,平静地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陈东既然有一颗赤子之心,就要认识到不同的目标有不同的走法,是不可能有一条路走到东西两个不同的目标的。”

陈东也是聪明的人,徘徊几步问道:“这不还是陷入个人之争?”

李纲淡淡地说:“连圣上都在容忍前线的将士,你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既然是打仗,打赢了才有说服力,否则如何赏罚分明。陈东,其实我认为,你现在应该调离尚书省,到应天府去做事,看一看那里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看一看那边的将士到底是在准备和金军打仗还是在做什么,等你想清楚了,你就会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事情。”

陈东勉强笑笑说:“我明白,成王败寇。”

胡寅看了陈东一眼说:“你并不明白,我给你说一个最简单的数字,一个商人在汴梁卖一千斤茶叶交的税,只是在应天府交税的三成,你说,商人会到哪里做生意?”

陈东就算看不起商人也明白其中利润的差别,想想街头的那些商贩为了一文一吊钱的争执,只能无声地沉默;几个人悻悻而散,李纲想起来梁绝悟说杨志正在重建火器军一事,特地去了一趟留守司。

金军运来的五十门霹雳炮被炸掉一塌糊涂,但是杨志拜托辛朴在汴梁找到一些工匠和炮手调试修复,发现还有二十门是好的,便让魏定国招募炮手,重建火器军。李纲来后,杨志陪李纲去看了一趟,两人都还是比较满意。

与李纲分手回到留守司,杨志决定将其余无法修复的三十门霹雳炮融化铸钱,由于完颜宗辅上一次搜刮得太厉害,京西路钱监又被金军洗劫一空,现在汴梁市场上铜钱紧缺,但是润州户部,又在故意刁难,淮南、荆湖两路的铜钱都无法按照说好的数字运过来。

宋神宗熙宁六年,大宋在京西、淮南、两浙、江西、荆湖五路各置一铸钱监,京西、淮南每年十万缗,两浙、江西、荆湖每年十五万缗;最关键的韶州岑水场、潭州永兴场、信州铅山场出铜的数量稳定。金军两次南下,并没有影响到铸钱监的运作,铜钱不来汴梁,只是和户部有关系。

汴梁现在物资紧张,杨志自然不能允许这种局面长时间地延续下去,一旦影响到士气,杨志前期在汴梁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所以杨志必须做出反击,要让谢克家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一旦做了,后果会很严重。

杨志找来了王伦、朱仝和辛朴,王伦在杨志之前回到汴梁,杨志到后,就让王伦在留守司挂了一个虞侯的职务;杨志问道:“钱庄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王伦是负责这件事的人,立即禀告:“汴梁十二家钱庄中有七家在北方有生意,不错和尚拿走了这七家在北方的账册,但是现在十二家有九家说自己的账册被不错和尚拿走了,分明就是不想给那些借钱的人把钱拿回去。不过家家库房被抢光,应该是真的,毕竟搬运的人都是城里的人,我的人都已经问过。”

杨志问道:“那些商人和放贷的人上告没有?”

“上告了,但是很多经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去了外地,钱庄没有账可查,对着借条说是假的;这些钱庄背后都是权贵,商人和老百姓没有办法,我们也没有力量一个个去查。”美髯公朱武变得有些消沉,那天要不是他生了病,就和吴革一起被范琼杀了,可是事后没人听他解释,都认为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杨志点点头说:“我们要让别人相信我们是一个合格的官府,就要做好这件事,钱庄没有关门,就说明账本还在,你们把所有的资料给我。”

杨志随即到开封府找到梁寻,梁寻正在训斥一名押司,看见杨志进来,示意押司可以走了;押司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了,梁寻转向杨志问:“是为了钱庄的案子?说说你的打算。”

杨志点头说:“我们需要专门安排人办这个案子,衙役不够,我从军队里抽调五百个人给你。”

梁寻沉吟道:“那就让曾谓、郭忠孝出面,他们都是刑狱的老手。”

杨志想了想说:“好,就这么办,你还是抓日常工作,我来亲自监督。”

梁寻笑道:“放心,谢克家要是拼命,我扛得住。另外跟你说件事,你和公主说一声,把蔡温柔收了吧,我老婆给她介绍了不少人,可都被拒绝了。谁都知道,她一门心思在你身上,我岳父死了,我们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她过得好。”。

梁寻可是杨志的盟兄,话里话外都有一种走投无路的味道,杨志尴尬地一笑说:“现在我满脑子是立稳脚跟,想不到这件事上,这样,等蔡温柔来汴梁,问问她自己的想法,我给公主写封信试试看。”

梁寻也知道杨志没办法,驸马岂是可以随便娶妾的,嚣四姐是因为婚约在前,现在只能看赵缨络的想法;曾谓、郭忠孝拿到王伦三人提供的资料,立即开始从去开封府上告的状纸中选案子受理。杨志在吕颐浩核算过户部差汴梁的粮食和铜钱数字后,上书润州和太原,建议在太原、汴梁设立铸钱监。

第九百七十六章 需要背锅

杨志的这封奏章让润州顿时一片哗然,谢克家在户部的做法大部分人都心里有数,就是通过钱币供给不足,限制汴梁的发展;这了这件事,李纲和谢克家已经发生过一次冲突。但是杨志现在直接要求插手铸钱监,让人感觉到就是一种赌气的做法,铸钱监是朝廷单独管辖的一个部门,在大宋还没有哪一个地方上官员主动提出这件事。

朝堂上群情激奋,御史们纷纷斥责,御史马伸更是说杨志广市私恩、同恶相济,马伸说到激动处,声音都在颤抖:“圣上,要是同意汴梁、太原铸钱,日后应天府要求又当如何,此例万万不可开。”

谁都听出来马伸的借题发挥,这两条罪名用在杨志身上有点勉强,但是要用在郓王赵楷、康王赵构身上却是十分恰当;马伸原来是康王赵构最得力的支持者之一,但是在如何处置张邦昌等人的问题上,马伸与赵构越走越远。吏部员外郎宋公明在马伸说完以后出面问:“马大人是认为驳回奏章?”

“当然,他一个留守司哪有资格管铸钱的事。”马伸态度坚决地说,宋公明点点头又问:“杨志后面要是弹劾户部呢?要知道中枢调拨的铜钱,户部连三分之一都没给到,漕运的粮食只有两成,拖延到现在,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杨志在奏章上也说了,汴梁不发行钱,铸钱监由朝廷安排,户部少送到多少铜钱,他铸造多少。”

“那。”马伸回过味来了,宋公明不是在帮助杨志,而是认为自己的说法不可行,宋公明肯定想到杨志下一步会怎么做;马伸还在犹豫,谢克家微笑着出面问:“宋大人,你猜一猜汴梁会怎么做?”

宋公明笑了笑说:“杨志的做法很简单,一旦驳回他的奏章,就意味着他的努力已经做过了,他会要求朝廷查户部和漕运是不是有人中饱私囊;京畿路后面很可能以协查的理由封锁关中物资,期望户部给一个交待。

现在离关中最近的两个大城就是汴梁和蒲州,颖昌府在赵鼎的治理下基本上稳定,但是因为颖昌府和淮宁府的强悍,将大批流民挤压到唐、邓、襄、郢四州,到现在都没有稳定下来,运往洛阳、长安的物资最安全就是在京畿路行走。”

谢克家的笑容顿时消失,既然物资在杨志的管辖范围内走,杨志能采取的手段那就太多了,几乎是防不胜防;关中、洛阳人事也做了调整,回到润州的姚古被任命为西路总管兼知河南府,谢亮为陕西安抚使,陕西转运司通判兼制置解盐王庶为永安军路经略使,原来的陕西安抚使钱盖、西路总管王襄、永安军路经略使唐重全部被召回了润州。

姚古这些人都是带着某种目的去的,肯定会与定北军交恶,还真有冲突的可能,关中等地一旦叫起来,户部还真的不能不给交待;而户部的官员肯定不会愿意承担责任,如果不能直说康王部队的错误,那么就剩下交出一个背锅的人了。谢克家心中一颤,转身问才回到朝廷的王襄:“洛阳情况如何?”

王襄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希望冲突的,表面上苦笑道:“宋大人说得没错,河南府各地物资短缺得怕人,最关键的就是流民无法安置,唐、邓、襄、郢、颍州等地曾是梁寻攻克之地,梁寻当时号称二十万人,实际上带去郑州的不到三万人,剩下的人大部分还在那一带;牛皋经营一年多,就是翟兴都不能压牛皋一头。

加上定北军凶悍,牛皋带着军队去了颖昌府,和杨志在太康等县做法一样,只要流民敢越境抢劫就大开杀戒,各路流民目前大多云集南阳一带,我们的物资基本上都是从京畿路运输到洛阳,好在前面一段时间只有漕运被楚州方面拦截,汴梁没有做任何手脚。”

王襄的话很清楚,汴梁没有做手脚,不代表汴梁做不了手脚;实际上大殿上的人都听出了王襄隐藏的意思,物资不走京畿路,只要消息泄露出去,恐怕就会在路上被抢得干干净净。问题是这一切都是宋公明的猜测,一个个想发火都找不到对象。

朱胜非慢慢走出来,朝宋徽宗施礼说:“杨大人只是请求,京畿路又没有铜矿,设与不设对汴梁来说关系不大,最关键的是户部欠缺京畿路的数字太大,杨志要是按数字抵消,关中一两个月恐怕都没有物资;但我想杨志不会那么做,他应该是打算设立钱庄,把户部的在汴梁的基础一扫而光。”

谢克家不信:“杨志有这本事?”

宋公明微微一笑说:“汴梁的大钱庄原来都与户部有关系,也都被不错和尚洗劫过,金银抢光不说,连账本都丢失了,杨志要是愿意以户部拖延的欠款出来接手那些钱庄的凭据和借条,谢大人,你说那些商人会不会交出手中的东西。杨志拿户部是没办法,但是有了那些凭据和借条,杨志恐怕不到一天就能让那些钱庄交出在汴梁的田地、房契,让那些人跑到润州来找你。”

谢克家呆了呆问:“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杨志已经在汴梁出手了,有人投诉那些钱庄和金人勾结,吞没商户钱财,杨志让原来的永安军路转运司判官曾谓和提点刑狱郭忠孝协助梁寻负责这方面的事,杨志让两人出任了京畿路转运司的判官和提点刑狱。”朱胜非似乎在说一件小事:“曾谓来信说,已经收到了一百多装诉讼,开封府通知,所有被告在官司结束之前,都不得离开汴梁,钱庄营业不受限制,也不允许停止。”

谢克家倒吸一口凉气,宋公明、朱胜非等人都是做了功课的,恐怕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他久经宦海,更见过蔡京时期的那些钱庄风潮,这些钱庄都是朝中宗室权贵所开,最后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会同意杨志接过凭据借条,然后他们想办法拿着京畿路划出去的账来找自己和户部兑现。

第九百七十七章 不能惯着

钱盖听出了其中不一般的意思,问道:“这对杨志有什么好处?”

宋公明立刻答道:“第一是得到民心,这些事总是要解决的;第二杨志绝不会一对一支付,最起码和钱庄要打个六折七折,钱庄要是没现钱,只能同意定北军参股。钱大人,不用惊讶,我们也是看见官司和钱庄的反应才慢慢想明白,远远比不上杨志和梁寻两位大人的思路敏捷,他们恐怕在户部克扣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只不过当时没有击败金军,他们顾不上采取手段罢了。”

钱盖心中也是这样想的,点点头又问:“户部把差额也按六折或七折弥补,现在转运困难,北面大部分地区都是拖欠的,难道杨志还能索要剩下的?”

赵野笑道:“问题是谢大人实际上已经把大部分的钱物都发出去了,全部都发在漕运上,包括从淮南、荆湖两路调集的铜钱,都在路上被扣留了。这就造成了在润州数字上是不拖欠的,这也是杨志为什么要铸钱的原因,户部少给多少,他铸造多少,只要账目能弥补,什么都好说;当然要是我们同意汴梁、太原设铸钱监,对于定北军还是大有帮助的。”

钱盖懂了,要说江南的粮食和海盐走漕运情有可原,可以把丢失的责任推到康王那支不堪的军队身上;但是在淮南、荆湖两路的铜钱运到汴梁根本绕不到运河,尤其是淮南铸钱监主要是光州的定城监,光州就在颖昌府南面,送到长江边比到颖昌府还要远,那就是户部有问题。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宋徽宗还在,康王和谢克家的做法就有点明目张胆,吃相太难看;杨志虽然不能拿康王怎样,但是一定要出手杜绝后面继续有这种情况,现在摆明了就是要给谢克家一个耳光,我把方法说出来,你自己看着办,真要翻脸那就翻脸。

“杨志这小子纯粹胡闹,不能惯着。”宋徽宗一声怒喝,然后问谢克家:“能不能让康王拿出一部分粮食和铜钱来弥补这个数字,真州等地都在上报,康王北上的时候,各地府库都被抢劫,刘光世等人捞了不少。”

大宋自开国以来就不允许私军,但是赵楷和赵构两个皇子的手下差不多都是私军,为了抵抗金国,宋徽宗忍了,可是抢劫自家的府库,这就是坏了规矩,宋徽宗早就不想忍了,正好杨志的奏章引爆了这些问题,宋徽宗自然好好利用。宋徽宗的态度和蔼,但是听在谢克家的耳朵里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谢克家忽然明白了,朱胜非从杭州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赵野等人早就知道,杨志也不一定要这些东西,但是润州必须表明一个态度,就是自己交出户部;润州和太原都对原先汴梁的群臣抱团支持康王有意见,总算得到了一个机会。谢克家一咬牙说:“责任在户部,但是弥补的物资实在没有,臣请辞。”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丢下一个烂摊子就想走,到应天府去换一个职务,宋徽宗摇摇头说:“你去汴梁接替李纲,负责和杨志协商,钱盖以户部侍郎的身份暂时替你管理户部,唐重任淮南西路制置使,王襄任真州知府,汪藻知湖州,綦崇礼知越州,孙昭远知通州。”

宋徽宗的这一系列任命,实际上就是将淮南路的权力在慢慢收回,让润州实际控制的区域越过了长江;马伸、谢克家等人明白,杨志这样做早猜到这样的结局,杨志就是准备损人不利己,让康王的实力减少一部分。钱盖既然接手户部,自然想弄清楚汴梁的做法,就问朱胜非:“户部差这么多钱,汴梁是靠什么支撑下来的,太原是肯定拨不出这笔钱的。”

朱胜非想了想,不慌不忙地说:“周转,杨志用盐钞和茶引换取了一百万两白银的货物,但是他没有像康王那样摆在徐州的仓库里,而是采取贸易的形式,让这一百万在市面上流通起来,他来回收税,把税钱变现或者购买粮食。

杨志目前困难,但是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屡次获胜,汴梁的武器充沛,杨志又一直在减少部队;他的战马可以说是垄断的生意,包括杨惟忠都去杨志那里买战马、盔甲。不过杨志真的缺铜钱,应该京畿几百万人,居家过日子,以物换物,或者整天拿着银子、丝绢交易,那是不可能的,必须铜钱周转,按照杨志的规模,一次补充五万缗就够了。”

朱胜非现在在杭州也是采取差不多的模式,自然清楚其中的窍门;钱盖便明白了,要是把欠款摆在边上,这件事真的不大,从五路钱监各抽取一万缗就够了。马伸突然问了一句:“如果康王的军队再抢劫运往汴梁的物资呢?”

朱胜非笑笑说:“楚州、徐州收复,必定增加几十万流民,这些人肯定要活命,我们北上的物资根本无法满足;只要康王保证运河通畅,我们便五万、五万地接受流民到江南,要不然就把抢去的粮食在康王大军费用里扣除。至于汴梁的粮食,让杨志送一千匹马到江南,后面我们从陆路增加成本运过去。”

现在江南一匹马能卖到一百多两银子,一千匹马就是十几万两白银,增加的运费肯定会弥补过来;杨志一战杀了金军万骑,缴获战马三千多匹,送一千匹,杨志绝对舍得。而杭州以南的区域需要开拓,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在增长,朱胜非还是有信心接纳人口的,但是和杨志一样,朱胜非要将这件事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谢克家没想到这件事原本就不复杂,不满地说:“朱大人何不早言?”。

朱胜非淡淡地说:“这些措施也要唐大人上任以后才可以开始,否则战马、粮食在路上丢失,又是一笔说不清楚的糊涂账。”

宋公明点头说:“朱大人言之有理,如果淮西愿意,甚至一部分粮食可以直接从淮西提供给京畿路,节省运力。”

第九百七十八章 有空

谢克家带着这样的念头去了汴梁,杨志一听就答应了,告诉谢克家,到一千石粮食给一匹战马,让谢克家通知户部。

谢克家也是意外,杨志还真的是好说话,就问杨志:“那你为什么对户部这种态度?”

杨志指了指大街方向说:“这座城的百姓和军队都在为了国家民族备战,凭什么我们的物资就不到?康王丢失了整个山东,你还指望什么,指望有一天康王的手下突然大发神威,一路打到河北?将士们都是吃饷的,该给他们的就不能少,让他们饿肚子去打仗,你们抱着什么心思?”

谢克家瞠目结舌,他真的是第一次看一个高官对亲王如此漫不经心,杨志继续说道:“康王就是一个小孩子,钦宗的教训已经够深刻的了,你们若是让康王再败一次家,大宋就真的无力回天。谢大人,你也是饱读史书的人,放下那些面子上的东西,按照历史上十六国和五代时期发生过的事件,你从心里自问,河北反抗金人的战斗还能持续多久?如果真的金人扶持了一个政权,过不了三五年,我们就是自己人之间打仗。”

谢克家一肚子道德文章,此刻竟然说不出一句有力反驳的话,那两个时代是中原最黑暗的时代,群雄征伐,民不聊生;但是谢克家对杨志的话也是不大相信,他从心里震惊于定北军在这两年的飞速发展,不相信大义会在杨志身上出现。跟随谢克家前来的考功员外郎傅雱冷不防地说:“要是你们不在太原起兵,汴梁就不会丢失,钦宗也不会被抓走。”

杨志回头冷冷地看了傅雱一眼说:“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是钦宗和你们这样整天责怪别人的人在,有多少军队都是白给。第一次割让四府,四十万大军就因为三千人阵亡就议和了;第二次竟然相信什么鬼神,自己打开城门。泽州之败是怎么办的,要不是你们自以为是,强行命种师中出军,怎么会败;汪伯彦违反军纪,擅自撤兵,理应问斩,可是钦宗做了什么,保康王有功,和你们这几个月的做法有什么差别,难道大宋的基业,不如一个康王?”

谢克家哀叹一声,傅雱似乎是把杨志逼得什么话都说,问题是杨志根本不在乎,天下人都知道,无论原先的钦宗还是现在的康王,都把杨志看成赵楷手下最难缠的一条狗,但现在钦宗被金人抓去了幽州,赵楷和杨志还蹦跶得一身是劲。

一旁的胡寅和权彦邦暗自摇头,傅雱也是宋钦宗的伴读之一,自然是对现在的局面心中愤懑,但是傅雱的话完全失去了公道,要知道目前的局面完全是太原把一盘棋走活的;宋钦宗都准备把赵楷和杨志交给金人处置,那么宋金大战就不会再有这两人的身影,很可能就没有后来一系列的胜利,那么眼下河南、关中,甚至河东都在金人之手,那是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惨败。

好在杨志没有直接让人把傅雱赶出留守司,给谢克家留了些许的面子,胡寅陪谢克家走到留守司门口的时候,问胡寅:“你在这里怎么呆的下去?”

胡寅笑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只是看杨志有没有违法,有没有放纵军队,说句客观的话,杨志做得很好,那些匪气不改的人,杨志宁可把他们踢出军队,也绝不会为了增加人数而滥竽充数。就是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除了种师道,我还没有看到其他人有这个做派。”

军队就是将军立命的本钱,都带着私军的性子了,谁会嫌军队多,但是杨志偏偏这么做了,汴梁的军队现在是一年多来人数最少的时候。谢克家不是不知道这种现象,只是对定北军的发展有着一种深深的恐惧,郓王赵楷定下来以武力震慑天下,走向那个位置;原本在读书人眼里纯粹就是一个笑话,随着宋钦宗被抓到金国,康王号称百万的大军失败,赵楷的步伐似乎越来越稳。

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对着两人施礼道:“谢大人、胡大人。”

胡寅一见笑道:“快活刘,你什么时候回到汴梁了?”

快活刘原来是蔡京身边的高手,为人诙谐,手段活络;快活刘陪笑道:“刚回来,温柔小姐让我找杨志办点事情,胡大人、谢大人,要不然晚上我们在鱼羊鲜酒肆聚一聚?”

从快活刘的话里就能听出,蔡温柔和杨志的关系真的是不一般;想蔡京一家流放,但是蔡温柔在定北军地盘获得潇潇洒洒,偏偏没有人问这件事。胡寅笑了笑说:“我是天天有空,你真要有心,晚上来接我。”

“那就说好了。”快活刘又寒暄了几句,才作别往里面走,杨志早得信了,看见快活刘走进去就问:“白州那边怎么样?”

快活刘是去白州看蔡绦的,快活刘脸色一黯说:“报应啊,蔡相当初手段太过严厉,祸及子孙啊。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蔡相死的时候,一定是满腹后悔。”

杨志问道:“需不需要把蔡绦弄回来?”。

快活刘摇头说:“暂时没那个必要,蔡绦的心里此刻充满恨,而钦宗和圣上都下了旨,虽不是盖棺定论,短时间肯定不愿反复;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你和梁寻没必要为了蔡家硬来。小姐让我去江南采购粮食,手头有点紧,你帮助写信给缨络公主,看能不能在江南帮忙调剂一点。”

“没问题。”蔡温柔买粮食也是为了补偿汴梁,杨志相信赵缨络不会坐视不管,立即书信一封交给快活刘;快活刘收好信说:“还有一件私事,小尉迟孙新给我来了,孙立一行一去渺无音信,孙新现在等的有些着急;金军入城的时候乐大娘子差点出事,要不是乐和聪明,一口契丹话糊弄金兵,孙新等人恐怕只有拼个你死我活。”

九百七十九章 麻烦

杨志点点头,让蔡庆出去把人喊进来,孙新已经没有小鲜肉的气质了,能在眉宇间看到压力和着急,给杨志行过礼起来说:“杨大人,我托了江湖上的朋友和军队里的许多军官,在陕西、淮西都问过了,没有人知道家兄和谢石的消息;听说浪子燕青在火山州拜见过大人,所以央求着刘大侠,特地来问一声。”

杨志平淡地说:“浪子燕青是在河套,他在泽州和令兄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最起码对我说,是不知道具体情况,难道这么长时间孙立都没有家书,那么离家的时候孙立总有交代,否则家里人生活的费用是哪个给?”

快活刘大笑,对孙新说道:“我说的吧,杨志一眼就看穿了,孙立的费用一直是枢密院给的,但是在金军破城以后就断了。我查过了,当时签名安排的是太尉高俅和枢密使蓝从熙,这都是钦宗的心腹,一起失踪的还有逍遥岛的人。”

杨志摆手说:“那就没办法了,其中的变数太多,我们也无法去逍遥岛去问。”

牵扯到五大禁地的事都是很麻烦,孙新自问没有资格去逍遥岛问,但是杨志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让孙新没办法再开口,只好和快活刘告辞。杨志让孙新先出去,对快活刘说:“到江南以后,你去和鱼修罗见一面,你们帮我找到原来应奉局的徐铸,问一下当年安排我出海的过程,有没有什么大人物交待,或者是暗中布局的蹊跷。”

杨志记忆恢复以后,一直想弄清楚当初那个海难的真相,杨志总怀疑那件事不是随着自己出事就结束,只不过巢泷死了,在赵缨络身边的鱼修罗不喜欢问江湖上的事情,所以杨志一直没动作。这次快活刘去,正好试试看,哪怕有了线索,也可以请神霄派在江南帮忙,把徐铸弄到汴梁来。

快活刘离开,武松和车东星很不理解,这样的事情杨志派一个高手去不就得了,何必要麻烦外人,杨志笑道:“你们身上的标签太明显了,跑去江南,人家不会相信就是为了徐铸的这件小事。再说云中那边还在打仗,谁知道完颜宗辅他们会不会杀回头来,你们留在汴梁有大用处。”

云中方面,但是金兀术从上京突袭河清军,汪古部损失过半,李箭孛身负重伤,到了火山州不治而死,指定其弟李侯跃为继承人;随即横扫四州,耶律余睹、萧高六战死,萧特谋、裴赜、韩福奴率领九百骑逃到静州;杨岳率军增援,只来得及接应到李迥,断后的文伯虎战死。

完颜宗望和金兀术率领的金军在与岳飞等人厮杀,西线在静州、黑山州一带,东线在弘州和应州一线,双方一口气打了十几仗,依旧是不分胜负;金兀术被岳飞逼在金肃州动弹不得,但是韩世忠和张三步步后退,依托金城一线防御,只不过金军的数量多于定北军,看上去局面好看一点。宗泽看着战报,对赵楷说:“王爷勿忧,岳、韩两人用兵不在杨志之下,不会出现那种一泻千里的局面。”

杨志手下将领不管是谁,就算不敌,也不会出现那种惨不忍睹的局面,这是太原众人评价的结果,现在原来的河北安抚使张所、熙河路兵马都监刘惟辅、鄜延路中路指挥使杨宗闵都到了太原,弥补了王禀、徐徽言出知地方以后的空缺。这些人和云中路的种师闵看法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云中的局面不值得担心。

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放出去的杨志现在一人聚齐十万雄师,占据着京畿路三府两州,管着一百多万的百姓,哪怕在北方遭受些损失也是可以承受的;赵楷点点头说:“我明白,我们现在三面受敌,暂时只能这样捱下去。我担心的是耶律余睹,他要是兵败了,岳飞的压力就更加大了。”

曹千里无奈地说:“可惜了当初我们定下的计策,早知道不把耶律延禧给汴梁了。”

第一次金军打到汴梁,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和儿子耶律习泥烈、耶律定被元狄藏了起来,皇城司真心是没找到,就把三座府邸宋徽宗赏赐的金银财宝全部给了完颜宗辅;第二次汴梁城破,元狄只带走了耶律习泥烈,耶律延禧和耶律定全部被抓到了幽州去。现在元狄不知道带着耶律习泥烈躲到哪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消息。

这件事对于汴梁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于定北军来说影响极大,契丹各族都认为金人不可战胜,敢于反抗的人大为减少;张所沉着地说:“现在只剩下耶律大石可以一用,只是听雷横的商队说,耶律大石在进行西征,想拿下花模子国等地,一时也难以与我们呼应。从战略上说,还是应该图谋河北,毕竟我们和杨志可以两路出兵。”

赵楷笑道:“那个不用着急,最起码等杨志站稳脚跟,秋天收获了以后再说。”

不过云中的战斗很快结束了,听说西平府终于被攻克,耶律余睹被杀,完颜宗望果断收兵了,既然短时间打不出结果,这时候打下去就是替西夏消耗定北军的实力,完颜宗望还是觉得做白鹤做河蚌都不好,做渔翁最好。。

幽州,一片绿色,迎春花和桃花都在枝头绽放,皇宫的偏殿里,一个小范围的酒会正在进行,完颜杲对吴乞买、完颜宗干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汴梁必定得不到江南的物资补给,杨志再有能耐,也不过是守住一地而已,不具备杀入河北的可能,当务之急是稳定河北和山东,只要这两地能招募兵源,就可以与南方长期作战。楚州是必须攻克的桥头堡,可以随时威胁汴梁和润州,逼迫大宋求和,我意让宗望、金兀术出来领军。”

在吴乞买的心中,朝中能干的大臣顺序是完颜杲、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哪怕完颜宗辅攻破汴梁,但是丝毫没有影响这个排名;现在完颜杲在养伤,完颜宗干负责管理朝政,完颜宗翰还在定北军的监狱里,杨志走后,完颜宗翰和银术可已经被赵楷转移到太原。怎么看,都是应该完颜宗望出来打仗了。

九百八十章 渔翁最好

这个问题杨志请教过天心大师和王老志等人,天心大师给的答案和白马寺一样,是佛门的孔雀禅;但王老志是压根不承认是佛门的武功,直接说是魔门十七殿的涅槃咒。快活刘是蔡京身边的人,如果真是蔡京自己练功所成,快活刘多少应该知道一些。

快活刘明显傻了,他不清楚杨志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难道杨志和王老志真的能掐会算,不是象自己这些人在故弄玄虚。快活刘谨慎地说:“蔡相的功夫其实更象寇谦之的武功,与天师府的武功异曲同工,仿佛在北宗糅合了佛门的心法。只不过蔡相忙于政务,后来渐渐把功夫丢下了,饶是如此,蔡相的武功不亚于我。”

这就显示出杨志在博学方面差了一筹,杨志熟悉的都是自己知晓的武功,不管是原来那个莽汉,还是作为穿越者的杨志,对于武林中流派渊源所知甚少,甚至比不上高子羽、车东星等人,高子羽讶然道:“蔡相能活到八十多岁,说明练功的时候没有伤身,难道蔡相的悟性这么高?”

快活刘晓得高子羽是替杨志出面询问,问的是蔡京有没有同门,苦笑着说:“我也是百般不得其解,跟随蔡相十多年,从没有看见蔡相的同门出现,出入相府的都是江湖上的名人,武功没有异常。”

杨志沉吟道:“难道是灯下黑,蔡相一宗的高手就在你们几个人当中?吕注、你、徐若谷,蔡崈?会不会那门武功极其霸道,层次不高的时候不会影响身体,越往后练越容易反噬自身?”

快活刘一怔,蔡崈早逝于十年前,蔡府上下都以为是蔡崈身体不好,从没想过是练功练岔了,但是杨志这么一说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快活刘回忆着蔡崈临死前的那些样子,不由得越想越心惊。快活刘猛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说当初圣天子不允许蔡崈做官,就是因为蔡崈的武功。”

宋徽宗赵佶对蔡京是真不错,蔡家鸡犬升天宋徽宗没有说一个不字,唯独对蔡崈,宋徽宗多次向蔡京明言,不能让蔡崈做官;但是蔡京还是坚持起用蔡崈,最后宋徽宗和蔡京产生隔阂,不能说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说实话,当初蔡京和蔡崈在府里都说不解宋徽宗的意思,更不用说快活刘,但如果像杨志的猜测,蔡崈真的显露了寇谦之的武功,宋徽宗要是不猜测那才是怪事。

杨志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快活刘哑然失笑:“既然一切都是猜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快活刘洒脱地离开,武松和车东星很不理解,像寻找徐铸这样的事情杨志派一个高手去不就得了,何必要麻烦外人,杨志笑道:“你们身上的标签太明显了,就是高子羽都不行,你们跑去江南,人家不会相信就是为了徐铸的这件小事。再说云中那边还在打仗,谁知道完颜宗辅他们会不会杀回头来,你们留在汴梁有大用处。”

云中方面,但是金兀术从上京突袭河清军,汪古部损失过半,李箭孛身负重伤,到了火山州不治而死,指定其弟李侯跃为继承人;随即横扫四州,耶律余睹、萧高六战死,萧特谋、裴赜、韩福奴率领九百骑逃到静州;杨岳率军增援,只来得及接应到李迥,断后的文伯虎战死。

完颜宗望和金兀术率领的金军在与岳飞等人厮杀,西线在静州、黑山州一带,东线在弘州和应州一线,双方一口气打了十几仗,依旧是不分胜负;金兀术被岳飞逼在金肃州动弹不得,但是韩世忠和张三步步后退,依托金城一线防御,只不过金军的数量多于定北军,看上去局面好看一点。宗泽看着战报,对赵楷说:“王爷勿忧,岳、韩两人用兵不在杨志之下,不会出现那种一泻千里的局面。”

杨志手下将领不管是谁,就算不敌,也不会出现那种惨不忍睹的局面,这是太原众人评价的结果,现在原来的河北安抚使张所、熙河路兵马都监刘惟辅、鄜延路中路指挥使杨宗闵都到了太原,弥补了王禀、徐徽言出知地方以后的空缺。这些人和云中路的种师闵看法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云中的局面不值得担心。

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放出去的杨志现在一人聚齐十万雄师,占据着京畿路三府两州,管着一百多万的百姓,哪怕在北方遭受些损失也是可以承受的;赵楷点点头说:“我明白,我们现在三面受敌,暂时只能这样捱下去。我担心的是耶律余睹,他要是兵败了,岳飞的压力就更加大了。”

曹千里无奈地说:“可惜了当初我们定下的计策,早知道不把耶律延禧给汴梁了。”

第一次金军打到汴梁,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和儿子耶律习泥烈、耶律定被元狄藏了起来,皇城司真心是没找到,就把三座府邸宋徽宗赏赐的金银财宝全部给了完颜宗辅;第二次汴梁城破,元狄只带走了耶律习泥烈,耶律延禧和耶律定全部被抓到了幽州去。现在元狄不知道带着耶律习泥烈躲到哪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消息。

这件事对于汴梁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于定北军来说影响极大,契丹各族都认为金人不可战胜,敢于反抗的人大为减少;张所沉着地说:“现在只剩下耶律大石可以一用,只是听雷横的商队说,耶律大石在进行西征,想拿下花模子国等地,一时也难以与我们呼应。从战略上说,还是应该图谋河北,毕竟我们和杨志可以两路出兵。”。

赵楷笑道:“那个不用着急,最起码等杨志站稳脚跟,秋天收获了以后再说。”

不过云中的战斗很快结束了,听说西平府终于被攻克,耶律余睹被杀,完颜宗望果断收兵了,既然短时间打不出结果,这时候打下去就是替西夏消耗定北军的实力,完颜宗望还是觉得做白鹤做河蚌都不好,做渔翁最好。

九百八十一章 刘豫风波

幽州,一片绿色,迎春花和桃花都在枝头绽放,皇宫的偏殿里,一个小范围的酒会正在进行,完颜杲对吴乞买、完颜宗干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汴梁必定得不到江南的物资补给,杨志再有能耐,也不过是守住一地而已,不具备杀入河北的可能,当务之急是稳定河北和山东,只要这两地能招募兵源,就可以与南方长期作战。楚州是必须攻克的桥头堡,可以随时威胁汴梁和润州,逼迫大宋求和,我意让宗望、金兀术出来领军。”

在吴乞买的心中,朝中能干的大臣顺序是完颜杲、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哪怕完颜宗辅攻破汴梁,但是丝毫没有影响这个排名;现在完颜杲在养伤,完颜宗干负责管理朝政,完颜宗翰还在定北军的监狱里,杨志走后,完颜宗翰和银术可已经被赵楷转移到太原。怎么看,都是应该完颜宗望出来打仗了。

完颜宗干担心地说:“会不会在山里关了一年多,宗望的能力退步了,这一次他在云中和韩世忠、宗颖打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讨到便宜,兀术好歹拿下了金肃州等四座城池。”

完颜杲唯恐完颜宗干说下去,吴乞买不认为完颜宗望是能力问题,而是故意放水,急忙打断说:“宗望不熟悉定北军打仗的手法,另外韩世忠是杨志精心培养的名将,一时不得手算不了什么;兀术杀出金肃州遇到岳飞也是无可奈何,还让岳飞在两面受敌的时候,在盐州又一次打败任得敬,消灭一万两千西夏军。只能说杨志目光独具,就想在卫州与宗辅厮杀的那个刘琦,出道第一战就名震天下,让一批屯田军与我们的拐子马打成平手。”

吴乞买点头说:“这话不假,只能说郓王赵楷那个小子好运气。倘若当初赵桓对杨志如此信任,我军现在恐怕还在大名府一线搏杀。就这么定了,柿子捡软的捏,就让宗望去青州,告诉他,朕要整个徐州以北,像河北一样,把那些刺头全部替朕铲除干净。”

此刻,康王赵构已然到达应天府,耿南仲被宋徽宗降授单州别驾,安置南雄州;户部尚书张悫调任应天府尹兼山东安抚使,前来协助赵构,为此宋徽宗还是同意再拨给了五十万两缗钱给赵构作为军费。但是赵构心里清楚,这一切与原来自己的势力相比,已经差得太远了,必须重新考虑出路。

赵构与手下群臣商议后,一面报润州允许,派使臣杜时亮去金营议和为名看望宋钦宗,顺便查看金国治下的状况;一面要求张悫加快往山东各州府安排官员的事,现在山东的一大半在金军手中,但是济南府等地还是在大宋的掌管下,如果运用得好,不仅可以增加兵源,也可以牵制金军南下。

赵构以刘洪道、张柬为京东路正副安抚使,剩下的官员任命就交给了张悫;张悫的好友刘豫刘豫出身务农世家,曾偷过同学的白金盂、纱衣,刘豫考中进士后,宋徽宗虽然下诏不要追究,但是对刘豫一直看不上眼;张悫一直为刘豫抱不平,这次见刘豫来投奔康王,推荐刘豫为济南知府。

山东的局面是人都知道多危险,金军随时会打到城下,守卫的军队更加是少得可怜,刘豫希望改在楚州等地,哪怕官小一点都没关系,但是赵构不干,一时传为笑谈。应天府的消息很快传到汴梁,杨志听说派去的是刘豫,心中一动,这可是建立伪齐的大人物,在另一个时空曾经调动过七十万大军南下,给赵构等人吃尽了苦头。

杨志现在自然不能说这些事,只是出于公心,立刻给张浚、张悫写信,并且给润州上了一道奏章,委婉地说了自己的看法,认为要去金军后方的知州之类的官员,最好能有打仗的经验,最起码是他本人愿意去,不能强人所难。

这份奏章被应天府和润州两地群起驳斥,一个个慷慨激昂地驳斥杨志,要是人人都畏难不前,那么中原的失地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金陵府的国子监联想到杨志要国子监离开汴梁,更是认为杨志对读书人不相信,一时群情激涌。赵构为了自己的脸面,更是催着刘豫动身,刘豫无奈之下,带着一肚子气上任去了。

杨志倒是无所谓,自己阐述看法,至于赵构领不领自己的好意是另外一回事。汴梁上下也没有什么波动,都知道杨志的个性,不肯把自己的背后交给不信任的人,杨志刚入汴梁,马忠等人就是因为对参战犹豫,杨志直接让几个人离开,提拔了郦琼、徐文等人。只能说刘豫命不好,要是在杨志手下,或许看刘豫的能力,真的会给刘豫在颖昌府等地一个通判或县令的位置。

金军一直关注着南方的举动,就在杜时亮到达幽州的时候,金军以完颜宗望为右副元帅,进军济、淄、青等地,完颜宗望与赤盏晖分兵而击,京东西路安抚使刘洪道直接弃潍州而逃;济南知府刘豫杀了部将关胜,抓捕了安抚副使张柬,献城投降;随后莱州守将张成和淮南招捉使李成先后投降,马扩得知五马山全军覆没后,率军撤回淮阳军,山东全境就此沦陷。

应天府上下一口气梗在了胸口,杨志那个乌鸦嘴,真的是一说就中,这些被强行派到山东去的官员,真的是干净利落地就把半个山东葬送了,连给应天府派出军队增援的机会都没有留。只是现在更严重的问题在后面,金军会不会南下?

金军主将完颜宗望随即汇合诸路金军围攻徐州,徐州守将为刘光世,刚刚赶走投奔金人的李昱;刘光世闻讯立即派人向张浚求援,提出撤出徐州,避实就虚;张浚明白刘光世就是为自己的逃走,寻找一个借口,没有同意这一方法,要刘光世死守,命令去杜充救援。杜充遥领开德府,军队其实就在徐州不远的武宁军,出兵的话一天就能到。

九百八十二章 惨败

杜充认为徐州的刘光世在金兵围攻之下难以守住,自己很可能增援不成,反被金军灭掉吃掉,故意踌躇不前。刘光世见援军不至,索性留下统制官靳赛断后,自己率领大军在金军还没到达之前就掏出了徐州,靳赛与金军前锋稍一接触,立即弃城而退,金军只伤亡不到百人就攻陷徐州城,在城内大纵屠戮。

张浚不顾众人反对,下令全军出击,执意调动杜充、张俊、刘光世、刘光烈、杨惟忠五路大军进逼徐州,要在徐州与金军展开会战。杨惟忠见面劝道:“我军屡战屡败,兵源训练不足,万一失败,后面的战局就不堪收拾,不如仗着军队的人数,以我为主,金兵去我来,和对方消耗下去。”

杨惟忠认为五路大军虽然有十几万人,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宋兵的战斗力与金兵尚有很大差距;杜充听了,也出言赞成:“想了想说:“兵以利动,现在徐州四周一马平川,金军铁骑冲阵,我们难以抵御,不可争锋,不如退往泗州水乡之地,等待机会。”

张浚顿时面色阴沉,当场下令杨惟忠去应天府见康王赵构,以折彦质接管杨惟忠的军队。张俊没想到这次张浚的气魄如此之大,杨惟忠是康王帐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几次挽狂澜于既倒,就这么轻易地被免职了;不过战争打输了是真要死人的,张俊想了想说:“集中神臂弓和弩箭,以为叠阵。”

五路大军中,刘光烈、刘光世兄弟的器械最为整齐,两军自从开战以来一路主动撤退,几乎没有和金军正面交战过,器械差不多还是原来西军的标配;赵构为了笼络两人,曾经把开德府、徐州、应天府的物资尽他们拿去,包括大批的武器。而张俊一部是种师中的余部和大名府的军队合并而成,杜充一军完全是勤王的义军组成,神臂弓这些器械根本没有。

但是刘光烈在这些将领中身份最高,平日里连张浚都不放在眼里,根本不把张俊当做一回事,变色呵斥道:“还没打仗就争这些,你们不如把我解职算了,叠阵,那是拿手下人的性命去开玩笑,我们这么多军队,就应该设寨而战,利用壕沟水渠限制对方的骑兵,尽可能减少自己的伤亡。”

刘光世跟着放下脸来,叫着要找赵构去评理,张浚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步,让杜充、张俊等人不要抱怨,先在徐州西南筑起营寨;众将瞠目结舌,这可是打仗,张浚怎么视同儿戏。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个个还是按照张浚的布置去做准备。

完颜宗望大军到达,看了宋军的布防大笑:“宋军军马虽多,但是不敢以叠阵出战,也没有高大城墙,若是想靠着这些营寨防我,真的是可笑。”

完颜宗望以乌林荅泰为左翼,赤盏晖为右翼,自己在中路等待时机;乌林荅泰率领三千精骑,绕道田地,越过沟壑杀进宋军大营。折彦质同样缺乏神臂弓这些武器,立即下令全军应战,张俊看见也率军前来会合,两人身先士卒,围住乌林荅泰三千人厮杀,随着双方一层接着一层的士兵倒下,乌林荅泰在宋军中左冲右突,还是杀不出去。

但是宋军的举动让完颜宗望看到了宋军的薄弱处,一指正在收缩兵力的刘光世一军方向,命身后的旗牌官打出旗语,自己和赤盏晖两军分路杀向刘光世的的军营。万骑冲阵,绕出无数尘烟,在宋军望去,根本不知道金军有多少人,靳赛心里大恨,要是刘光世听自己的把神臂弓布置在这里,最起码也可以抵挡一阵。

可是刘光世把五百张神臂弓都摆在自己的亲军中,而刘光世的亲军和骑兵都在后营,靳赛的部下只有一般的弓弩,在射术精湛的金军面前,不过转眼间就被金军的箭矢压制;眼睁睁看着金军杀入军中。完颜宗望的骑兵看上去分成几队,但是彼此间配合默契,就算前面的骑兵稍有损失,后面或者两侧的骑兵会迅速补上位置。

一万骑兵一口气冲到刘光世的中军帐,没有给刘光世一点喘息的机会,好在刘光世逃跑经验足,身边还有两千多骑兵,第一时间命神臂弓阻挡,自己率领骑兵从后寨门逃走;此刻还能射击的弓弩手少之又少,刘光世的部下逃跑已成习惯,嘴里答应着,早就破寨而逃。

刘光世军一触即溃,完颜宗望与赤盏晖宗弼合兵掩杀,金军士气大振,折彦质和张俊两军抵挡不住;宋军十多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金军乘胜追击,宋军死伤无数,杜充被金军包围,带着身边的六千多人投降金军。张浚在折彦质、张俊掩护下退到泗州,收拢残兵不到万人,派人打听,才知道刘光世收拢了败军退往扬州、刘光烈退往真州,杜充的余部在戚方等人率领下退往应天府。

徐州和淮阳军再次沦陷,应天府再度处于混乱之中,康王赵构不顾张悫的劝阻,决定留张悫、杨惟忠守城,向润州和汴梁求援,自己和王渊带着军队仓促南下;这几年的风雨飘摇,让年纪轻轻的赵构深刻懂得,什么都是假的,自己自由自在地活着才是真的。

赵构相信杨志一定会出兵增援,但是怎样的增援就不好说了,要是杨志在进军的途中故意滞留,等金军破城后才到,自己和大哥一样被抓到北方找谁哭去。牵扯到皇统的争斗,想着当初大哥赵桓要把三哥赵楷送去金国,赵楷直接跑到太原的过程,赵构是心有余悸。

赵构相信到了真州就安全了,没想到金军追杀到扬州,赵构急忙和王渊等人一路跑到长江边上,抢了船只,直接渡江。刘光世听说,如法炮制,两军的混乱造成十万百姓难逃,司农卿黄锷、礼部尚书王云在逃跑的时候被百姓殴打致死,最亏的就是黄锷,纯粹被人当成了黄潜善,做了一个替死鬼。

第九百八十三章 前提不可更改

应天府求援,杨志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立即出兵,只是从各地不断调集人马前来汴梁,让人猜不透杨志到底要做什么,谢克家愤怒之下一头冲进了留守司,质问杨志:“为什么不出兵增援”

杨志不屑地说:“几十万人,以多打少打成这样,康王都已经跑了,张悫还以康王的名义要军队让他们指挥,我要是派得少,解决不了事情,派得多,应天府那种能力能指挥吗?他不愿让出指挥权吗?谁知道会不会安排手下人暗地里背叛,和金军里应外合?”

杨志的三个问题让谢克家寒从心起,就象汴梁上下表现得那样,他们对康王一方显示了绝对的不信任,远远低于杨志对赵野、范致虚、李纲的信任。张悫的做法是为了保证康王的声誉,应天府指挥打赢了应天府的功劳,打输了是杨志派出的军队不得力,现在看,杨志心理是一清二楚。谢克家气急败坏地说:“你这是诋毁?”

杨志冷笑着说:“康王的军队打过几场胜仗?他的军队在太平时候不顾朝廷安排,抢劫汴梁、洛阳、关中的补给,平安的时候都损人利己,打仗的时候贪生怕死,我凭什么要信任他们?我是汴梁留守,不能为了这样的人,让京畿路的军民处于风险之中。”

谢克家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许景衡把谢克家拉出大厅说:“康王打得太差,你们要是在物资上不搞那些小门道,杨志肯定会出兵,现在的话,杨志怎么会冒险。应天府丢了与他无关,但要是汴梁丢了,杨志怎么向圣上和郓王交代。谢大人,你们既然选择了拥立康王,打算争到最后,就要接受这些,要知道郓王为了一个承诺,到现在还不肯接受爵位,你还是让张悫低头吧。”

谢克家明白,杨志是铁了心的不会出兵,考虑再三,还是给张悫去了一封信说明情况,建议张悫交出兵权;张悫在谢克家去信后,得知金军已经离应天府不到百里,半日可至,终于同意将应天府所有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杨志,杨志才决定出军,带着杨沂中、刘琦、杨进、徐文、张用等部,共计四万五千马步军出兵应天府。

无论张悫还是杨志,其实都做好了应天府城破的准备,张悫的书信到达应天府的时候,金军应该已经兵临城下;但是让张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金军的斥候到了城下,但是大军迟迟不现。等三天以后,杨志的援军到达,完颜宗望撤军了,完颜宗望让无功而返的宋使杜时亮、宋汝为带给杨志一封信,说议和在即,自己学古人退避三舍,这次暂且收兵。

杨志问清楚斥候,金军一直在四处抢掠物资人口,便明白完颜宗望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打下应天府,而是以攻代守,为稳定山东、徐州等地争取时间。杨志笑了笑,让随行的许景衡立即上书润州,连完颜宗望的信一起送过去。

宋汝为自然看过新的内容,见杨志只是笑笑,并没有急着去追击金军,不由得怒气上冲:“杨大人,你手握雄兵,金军望风而逃,为什么不一路北上,反而逗留汴梁?现在如此大好的局势,为什么不追击?”

杨志看出宋汝为不过是一个愤青,淡淡地说:“这里是康王的防区,康王的那些将领何在?北上,然后等着你们一个个投降金国,把主战的将士们全部出卖,为你们日后在和谈的要求上增加筹码?李纲当初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坑的,要不然李纲留在汴梁,最起码汴梁城没有那么容易被打破。完颜宗望全部是骑兵,我军追击途中一旦拉开距离,很容易被金军各个击破。”

宋汝为是真正的主战派,闻言气得脸色通红,只是没办法在军事上反驳杨志;看四周杨志手下的将领都在点头,宋汝为憋了半天说:“我和杜大人是奉康王和礼部尚书王云的命令。”

杨志点头说:“你还知道是康王的命令,你是朝廷命官,康王有资格议和吗?你们只能算是私下交易,所以你们首鼠两端,只是想留一条后路。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王云被老百姓打死了,死在真州;司农卿黄锷死在扬州,替黄潜善挡了一劫。”

杜时亮吓了一跳,老百姓都这么疯狂,自己是不是继续南下,要不然留在应天府或者汴梁,应该安全得多;杜时亮勉强笑道:“我和宋大人只不过是跑腿的,上面的事不大清楚,杨大人不赞成和谈吗?”

“错,我赞成和谈。”杨志扫过张悫等人不解的眼光,肯定地说:“和谈可以尽早结束战争,让宋金两国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是和谈的前提不可更改,就是大宋要收复中山、河间等地,金军退到雄州、沧州以北。”

“怎么可能?”杜时亮原本以为杨志有什么高明的主意,闻言苦笑道:“杨大人,下官明白,但是中原百姓的生死总比一个人的颜面重要,现在大宋没有能力夺回这些地方。”

杨志摇头说:“杜大人,你不适合去和金人谈判,没有看到金人的高明之处,随着刘豫等人降金,金人可以像辽国一开始的那样,利用汉人来管理山东、河北,直接让老百姓安稳下来,要是假以时日,再让某个人像张邦昌那样称王,王师北伐的难度就会成十倍百倍的增加。你是饱读史书的人,张元,李昊的故事总该记得,所以你们和金人玩弄手段争取时间,金人何尝不也是这么做,但是双方的消息传开,对我们的不良影响比对金人的影响大。”。

杜时亮呆了呆,苦笑道:“杨大人果然高明。”

宋汝为看着杨志的眼光也从愤怒转为崇敬,出使之前,应天府也进行过辩论,但是没有一个人像杨志这样看得深远;杨志笑笑说:“你们两个也辛苦了,等差使交了,要是有想法,到汴梁来找我。”

第九百八十四章 多少亲朋尽白头

杨志大军驻扎在拱州,让杨惟忠出面收拾各路残兵。等各州县数字报出来,所有人才知道完颜宗望长途奔袭,只带了一万六千骑兵,大破张浚五路军后,金军在徐州分兵,追击到灵璧、亳州只有四千五百人的骑兵,攻占单州的只有三千金骑,进入应天府两千金骑,真正穿过水乡杀到扬州的只有五百骑,但就是这五百金军骑兵造成的假象,硬是把刘光世的大军冲垮,竟然逼得和州知州李俦投降,刘光世、王渊一万多军队仓皇逃过长江。

根据实际情况,这点金军根本不需要汴梁出军,但是现实是如此残酷,张浚等人直接变成了朝野的笑话;谢克家羞愧难当,张悫直接吐血病倒了,好在杨志让许景衡协调各方面关系,并没有什么想要立威或者争权之类的举动。

只是真实的消息传出,两淮一片哗然,杨志汴梁城下一战杀敌四万,已经把百姓的口味调高了,现在康王大军如此不堪,就连一直站在康王这边的御史们都不得不上书,要求追查这次楚州失败的原因,将王渊等人撤职查办。太学生更不用说了,因为陈东的关系,他们同样对康王支持颇多,甚至上次到处放话驳斥杨志,可是刘豫等人都投降了,现在脸被打得啪啪的,怎么也要找回场子。

但是覆水难收,大宋在山东的基础算是完了,完颜宗望任命刘豫为京东西、淮南等路安抚使,知东平府,节制大名、开德府、濮、滨、博、棣、德、沧等州;京东西路安抚副使张柬等人也跟着投降金国,张悫听到这些消息,又一口鲜血喷出来,当场晕了过去,这些人都是他安排去的山东,刘豫、张柬都是多年的好友,让他情何以堪。

金国高调宣布这次的胜利,完郭药师为汴梁留守,赐姓完颜氏;刘彦宗授左仆射、同平章事、知枢密院事,加侍中;不错和尚出任金国广信军节度使,管理广信军周围的河北地带。总算有了不错和尚的消息,杨志明白,广信军那里也不是什么赵氏的发祥地,出现这样的局面,只可能钑龙刀的秘密就在那一带。

广信军靠近太行山东麓,在保州以北,雄州以西,另外两面与易州接壤;得知金人特地在广信军设置金台驿,说是便于交通,杨志不由得发笑,金人对于不错和尚还是不相信。哪怕完颜宗望复出,依旧改变不了金国的大方针,不错和尚在广信军,是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但是仅仅而已;广信军不说人口有多少,最关键的是正好在燕云十六州和河北的交界处。

看样子不错和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跟随金军两次南下没有白忙活。杨志来自现代社会,虽然因为穿越对鬼神有点敬畏,但是绝对不相信,一把钑龙刀能改变天下的局势。除非埋藏的秘密也是穿越来的,还要是能够使用的大杀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不错和尚会不会一条路走到黑,帮助金人图谋太行山,杨志考虑再三,还是给赵楷写了一份公文,说了自己的担忧,建议张所注意,尤其是飞狐路的防御。

杨志这次没有亲自给润州上书,一切公文都交给许景衡和谢克家,只是回到汴梁给手下人设宴庆功,哪怕一仗没打,金军毕竟撤退了,这也是妥妥的功劳;加上别人相邀,一连几天,杨志等人都是在酒楼度过。

这天在樊楼,杨志和许景衡、卢益、杨沂中等人正在饮酒,顺便讨论后面如何应对应天府那边的薄弱局面;现在朝野有一种呼声,希望定北军的人马驻扎到泗州前线,但是对于钱粮和兵源补充一概不谈。许景衡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问杨志:“这种思路真的不行吗?”

杨志摇头说:“肯定不行,军队散出去以后,与其他军队混在一起,平时会出现在种种意向不到的矛盾,会浪费我们很多精力;等到开战的时候,彼此间更是会扯皮,最后就是劣币驱逐良币,随时都能看见有人在背后捅刀子。泗州那边关键就是将领,不在于下面的军队,想要靠着我们去分担压力,难度太大。”

许景衡斟酌着问道:“难道康王手下还有能够一用的大将?”

杨志笑道:“康王麾下最关键的是为首的几个大将连中庸之才都算不上,下面人的能力就发挥不出来,张浚的所作所为,比黄潜善好不到哪儿去,所以误事。不说他们了,吕颐浩去了颖昌府,说今年庄稼的长势不错,我们再熬上两个月,便可以有收成了。”

杨志不想招惹麻烦,自己面临的问题够多的了,再说,兵权放出去岂是自己能做主的,这需要宋徽宗和郓王父子两个人商议,润州提出这个主意的人,其实就是想给汴梁这边下套,许景衡虽然一心为公,杨志还是岔开了话题。

卢益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并且吵得声音越来越大;听到是胡唐老和王善的声音,杨志只能自己走出来处理,许景衡等人跟在后面。走过曲廊,就看见胡唐老眉飞色舞在说康王有德,说康王帐下的人文采斐然,王善面红脖子粗地站在那里。。

胡唐老身后的几个人一看杨志走来,就晓得要糟糕;没想到杨志直接让徐文把王善拿走,让伙计拿来笔墨,顺手在一面墙上写下了一首诗:“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

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胡唐老读了两遍顿时明白了杨志的意思,这是在说康王的一口气丢了山东等地,明摆着活生生打康王的脸;可是胡唐老只能阴沉着摇头,杨志的词几乎发自肺腑,气势夺人,但是明面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以胡唐老等人的能力,一时还真写不出可以相提并论的诗句。许景衡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胡唐老的意思,想在舆论上为康王争取点脸面,但是现在,双方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余地。

第九百八十五章 重编

赵构被宋徽宗要求去朝廷解释,到达润州的时候,赵构立即被解除了兵权,王渊被派回了楚州;润州上下从听说赵构带着大军过江就绷紧了神经,得知完颜宗望退军,立即做了决定,不放过这次解决康王的好机会。

宋徽宗早在第一时间就派颜岐和沈冲去问策,后面的战局将怎样发展;杨志很随便地告诉颜岐,赵构五路大军惨败,就算再不堪,只要水师守住长江,楚州应该就是对方的极限,扬州纯粹是刘光世自己吓唬自己。杨惟忠、折彦质的能力足够,只要不像张浚那样,不管自己各军在军力和装备上差异乱来就行。

得知许景衡说杨志有办法的消息,颜岐旁敲侧击,杨志最终还是给颜岐出了一个主意,马扩不是带着一万多人马,何不命马扩为京东西路安抚使,整顿山东那边的军队;命杨惟忠收编真定那边的盗贼张遇,以张遇为徐州兵马都监,在徐州搜集,配合杨惟忠作战。在物资上,杨志还是给了宋徽宗一个面子,同意给杨惟忠送去两百匹战马和一千套盔甲。

润州君臣商议过,最关键的是主将,马扩还好,张遇恐怕根本没人能够指挥得动,就算杨惟忠出面,要是没有实质上的东西,招安也就是个形式,与润州希望得差得太远;颜岐苦笑道“杨大人,御史们可是气势汹汹,说大人畏缩不战,我也知道这些人胡说八道,可是对于大人名声有碍。”

颜岐是希望自己拿出点真材实料来,杨志笑道“没关系,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我不在乎虚名,我是东京留守,只要开封等地的百姓安康,我就心满意足了。每个人有守土之责,如果守将虚应故事,找机会就逃跑,御史台还认为是正常的,就说明御史台的人被蒙蔽,或者被收买,反而是一件坏事。”

颜岐自然明白,杨志是定北军的支柱,压根不在乎润州那边的噪音,可惜朝中一时似乎找不到大将,只能干咳两声问“杨大人,为什么康王手下的将领不行?”

这也是润州的疑问,杨志手下不少人都是康王等人的旧部,但是在杨志手下表现出来是战斗风貌就完全不一样,就是李光那样的榆木头都赞不绝口。李纲、赵鼎不止一次对在润州的朋友说,当初康王麾下几十万人还不如直接交给定北军,兴许现在京东西路就不会丢失。

杨志沉思道“颜大人,实际上下面的将士没差别,主要是主将的差别。你想,许翰为什么失败,就是他在政治上考虑太对,当时种师中不出兵相州,太行山路崎岖,完颜杲根本杀入河东的机会;同样,孙傅要不是急于表现,轻易相信郭京那样一个人,汴梁最起码能坚持一年以上。

定州、洺州、沧州那些远比不上汴梁城池高大的城市,可都是坚持了一年以上,孙傅的惨败和济南等地的丢失,说到底私欲害人,他们图的不是钱财,图的是所谓的名声,要证明自己;所以主事的人想用奇招,靠着一个人两个人创造奇迹,但是打仗以正合,才能以奇胜,一个人的作用能有多大,不如踏踏实实地训练军队,准备粮草。”

颜岐听懂了,无言笑笑,晓得杨志看不上张浚,在扬州眼里,张浚不比孙傅高明多少,可是润州实在拿不出更加有力的人物。杨志也不想多说,姚古这样的大将被派去没有战事的河南府,杨惟忠还要听没打过仗的张浚指挥,说明润州还在延续往日在汴梁的故事;那是皇家的争斗,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插嘴的。

不过宋徽宗还是没有放过杨志,颜岐两人回去以后,又下了一道圣旨让李纲来了汴梁,命令杨志接管康王各部,这明显就是一个坑,杨志是定北军的部曲,真的要杨志接管,也应该在赵楷那边走个程序;现在的做法有挑拨杨志和赵楷关系的嫌疑,看来润州对定北军还是有想法的。

杨志没有接旨,当即上书说自己能力不足,不足以担此大任,不过杨志建议,可以把河北州府的任命权交给太原;京畿路扩大范围,把拱州、开德府、曹州的防御任务接过来,算是替应天府减少压力。李纲明显早有准备,立即拿出第二道圣旨,让杨志提供一个应天府那边整军的方案。

这一点没难住杨志,杨志还真给了重建五军的一个方案,杨惟忠为应天府兵马都统制,以杨惟忠本部和应天府的军队合编为后护军;解除刘光世兵权,张俊兼并刘光世在江北溃散的部队,两军合为中护军;刘正彦取代王渊,将跟随王渊、刘光世逃到长江南岸的军队全部调回来,编为前护军;命苗傅在真州接手梁扬祖、汪伯彦的军队编为左护军;从泾原路调第十二将吴玠一千精兵来濠州,取代刘光烈,以两部合并编练右护军。

五路护军成军后都必须北上,不愿出征的将士全部遣散;然后由润州安排官员成立三个机构,在真州负责盐茶司、在楚州、泗州、应天府一带屯田、利用漕运补给五路大军的物资。等时机成熟,再逐步北伐,收复山东等地。对于撤换王渊、刘光世等人,杨志给了一个理由,就是这些人都已经不是一次率军逃跑,不适合再作为军中大将。

李纲倒吸一口凉气,杨志的这个想法要是实现,不管谁出任应天府留守,康王是肯定回不来了,苗傅、刘正彦等人只会感谢杨志和润州;李纲晓得自己被杨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但是李纲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康王的一次次败退,与这些逃跑的将领还是有很大的关系的,李纲最后和杨志一起发了奏章到润州。

宋徽宗看见两人的四份奏章,立刻决定在大殿上传阅;宋徽宗看到了控制这支军队的希望,打乱旧的编制,确定新的将领,就是一次染指楚州大军的机会。赵构已经到了润州,宋徽宗自然希望恶人由其他人来做,相信杨志、李纲都是铮铮铁骨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第九百八十六章 廷争

赵构一看奏章顿时被气得脸色通红,王渊、刘光世、梁扬祖等人在大江南北的军队是他继续保持政治生命的本钱,转眼就将全部失去,李纲和杨志这是要彻底结束自己的军事生涯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可是让赵构失望的是,原本一直对康王赵构的御史台,出奇地没有发出什么不满意的声音,似乎默认了这个提案。

所有人心知肚明,赵构再不满,至少表面上说不出理由,麾下军队从号称百万到二十万、十万,一次次败仗摆在这里,要是赵构不是亲王皇子,现在早就流放崖州了。况且杨志也没打算接手这支军队,大部分将领都是从康王旧部挑选,唯一从外面挑选的人还是出自西军,所以连指责杨志私心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就是有些不舒服也说不出口。

只有那个吴玠,杨志凭什么看重他;要是调泾原路统制官曲端来,赵构还能理解,曲端不仅能打仗,而且还是杨志的结拜兄弟,吴玠,赵构等人望向熟悉西军的王渊、张浚,两人也是莫名其妙地摇摇头,他们离开西军的时候,吴玠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什长,哪清楚这样一个小人物。

门下侍郎薛昂出列说“李纲可以坐镇应天府,担任留守一职。”

薛昂是蔡京的旧人,宋徽宗复出以后,为了安抚各方面的人心起用薛昂,另一位跟随蔡京的宰相余深至今还在徽州编管,没有一点东山再起的迹象。薛昂的提议虽然突兀,但是不失为一个办法,李纲不禁有多次负责军队的经验,并且是一个主战派,与杨志的关系也不错,两人很可能能配合着作战,润州可以省不少事。

只是这件事出自定北军的筹划,给康王赵构必定造成极大的伤害,是不是全盘采用杨志的主意,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并且要是京畿路扩大以后,杨志的权力和定北军的声誉将上升到一个新的空间,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谁也没有把握。群臣议论声中,郑亿年出面说道“临阵换将,恐怕军心难以安稳。”

郑亿年是景王赵杞的人,郑亿年没打算为康王出头做点什么,就是出来刷刷存在感,他心里清楚得狠,眼前这是一个明谋,润州和汴梁合谋,利用康王大军惨败之际,一举夺去康王的军权;宋徽宗花了那么大力气,不会半途而废,自己说不说的结果都一样。果然郭仲荀摇头道“愿意打仗的军队才能成为军队,杨志的建议不错,不愿出征的将士全部遣散,溃军镇抚并用。”

王渊等人的存在给负责江南军务的郭仲荀很大压力,为了防止王渊的部队出现在楚州那样抢夺漕运、州县府库的情况,郭仲荀不得不命令手下都统制韩世清屯兵建康,崔培屯兵采石矶,阎皋等人分守其他要害之地以备不测。况且这是宋徽宗的既定方案,作为宋徽宗手下最得力的武将,郭仲荀晓得自己应该怎么做。

兵部侍郎折可求跟着出面说道“楚州久战无功,军心早已懈怠,非重整不能再度作战;况且杨志要求扩大京畿路,其实就是准备出兵曹州等地,逼得金军后撤,为编练五军争取时间。否则要杨志出兵,就需要另外安排职务,更加不好办。”

折可求原来是应天府留守,结果被王渊、刘光烈仗着军队挟持,让康王的大军驻扎在自己的辖区,被刘光烈收去了募军和财政大权,谁知道金军一来,刘光烈等人竟然带着军队跑了,逼得折可求只能跟着逃走;好在宋徽宗清楚其中缘由,刘光烈等人都没有责罚,自然也没有怪罪折可求,过了两个月,重新起用为兵部侍郎。

宋徽宗点点头,这件事只要从军事上确立能行,总好过要惩罚某个人立威;宋徽宗赵佶掉头问张浚“爱卿什么看法?”

张浚晓得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徐州惨败,让朝中的文武都对自己产生了看法,郭仲荀和折可求都从军事角度封死了否认的可能,张浚想了想,无奈说道“编练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将士们出力到现在,希望朝廷能够妥善安置,以免造成军变;其次吴玠没有什么大的功劳,职位太低,臣另外推荐一人负责右护军,原荆湖提刑吕祉。”

谁都知道张浚是想往里面掺砂子,但是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平平安安地收了康王兵权,宋徽宗就不斤斤计较了,当场下旨李纲为应天府留守、杨惟忠为都统制,康王各部编练为五军,张浚为侍御史,王渊为青、济、登宣抚使,刘光世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刘光烈调回永兴军路,担任商州知州。

李纲接到诏书以后,李纲决定张俊以楚州安抚使身份驻扎在泗州,其余各部全部调到应天府,王渊暂时驻扎在徐州,自己另外决定前往山东的策略;另调寿春知州康允之接管盐茶司,调兵部员外郎江端友负责在泗州屯田、朝请郎李棫在应天府屯田,漕运交给户部统一安排。

赵构还是做了一部分安排,首先要王渊带走了三千老兵,和马扩、张遇的军队合并,单独建立一营;其次要求各部的人马在调整之前,尽可能把军队调到刘光烈一部,以便吕祉上任掌握。赵构晓得自己到了一个比较关键的时候,关中在定北军的打压之下,原先西军的将领对谢亮并不是很看重,在楚州剩下的两支军队就显得很重要,甚至让韦渊和谢克家安排真州、汴梁的钱庄为王渊单独筹集军饷。

李纲、杨惟忠都是碍着面子,晓得强扭的瓜不甜,没有特地的去阻拦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只是苗傅、刘正彦接到任命后,两人的想法立即与康王不同,晓得自己根基尚浅,大力扶持自己的心腹,两处的军官要想调离很容易,但是两人给吕祉的士兵都是被淘汰出来的老弱。

第九百八十七章 镇军

杨志接到诏书以后,命徐文、杨仲武两部进入拱州,招募杜充旧部韩京、吴锡、李山、任士安等部,实际上杜充的旧部近一半跟随杜充投敌,还有六千多人跟随杜充原先麾下的三位统制戚方、扈成、刘经等人南下去了金陵府,留在拱州的老兵不到两千人,只是韩京等人收拢了一部分溃军和流民,名义上有着五千多他人。

杨志担心韩京等人士气低落,特地让徐文这两个猛将去折服,徐文一进拱州城,就顺利地见到了为首的将领韩京,韩京让吴锡、李山、任士安三人率领军队在外面驻扎,自己在城里和各方面讨取物资。对于韩京的要求,徐文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正如杨志所说,韩京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投奔金国和南下,说明韩京并不是一个糊涂鬼,反而是一个异常精明的人,晓得在乱世是需要根基的。

杜充投敌对韩京等人的打击确实不小,尤其是在山东沦陷以后,杜充又派人不断送信过来,甚至隐隐提了韩京等人的老家都在北方,让韩京等人情绪大受波动,只是还受着大宋是正统的影响,韩京等人心里着实犹豫。

徐文正好是山东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不错,韩京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徐将军,我们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群杜充没带走的强盗,尤其是河南的百姓,认为我们是北方来祸害他们的人。徐将军给我们这么多东西,我总感觉有些话不吐不快,南方终究不是我们这些北人的久居之地。”

听着韩京的话,徐文大笑起来“韩将军,在世人眼中,定北军曾经和反贼无异,但是现在呢,在京畿路百姓眼中,定北军是铁铮铮的好汉;我是后来加入定北军的,这些日子与他们呆在一起,觉得不枉这一生。韩将军,你没有和杜充走,不就是想证明中原不是女真人的中原吗?刘豫、杜充等人在北方,还不是金人的走狗,难道自己能做主,迟早是不得善终的下场。”

韩京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半晌,猛一跺脚说“徐将军,可是金人真的强悍啊。”

徐文晓得这些人是被金军打怕了,丧失了一战的雄心,徐文冷笑一声“这样吧,明天我去你们军中,大家切磋一番,只要你们能赢我,我就听你们的,如果你们输了,就听我的。”

徐文的做派符合北方人的豪爽,韩京也没有下彻底投金的决心,闻言慨然道“那就说定了,就在城门外,如果徐将军能一个人赢了我们四个,日后我们就以徐将军马首是瞻。”

第二天,拱州的东门外,韩京等人带着部队前来,徐文带着本部人马出城,杨仲武在城楼上观战,韩京、吴锡、李山、任士安还是要面子的,没有四个人一起上合战徐文,而是一对一地单挑,这让徐文得到了一个大便宜。

韩京使一柄长矛,膂力过人,可是和徐文相比还是差了一筹,两人大战了三十个回合,韩京体力不支败北;吴锡、李山、任士安三人的武功比起韩京要逊色一大截,在徐文体力消耗的情况下,除了李山撑过了十招,吴锡三招、任士安五招就输了。

徐文的部下是一阵欢呼,主将如此威武,作为部下怎能不高兴,韩京四人很光棍,立即表示愿意加入定北军,并入徐文的麾下;徐文对四人表示了欢迎,但是告诉四人,定北军有定北军的规矩,自己要训话。

“各位。”站在高处,徐文使劲力气,对着韩京的部下大声喊道“各位想加入我们定北军,我们欢迎,但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定北军走的是精兵路线,我们的目标是打败金军,不希望手下的将士白白地牺牲。所以我会在你们当中挑选两千人并入我们军中,其余的人,原则上是编入屯田军,边屯田边训练。

你们当中如果有想离开的人,我们定北军会发给路费让你们回去,但是如果你们继续扰民或者投降金人,那以后就是我们定北军的敌人。现在,听我的口令,第一步,准备离开的人放下兵器出列。”

韩京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徐文会这么说,在康王的麾下,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将领会嫌自己手下的人多;但是四个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自然晓得定北军的这个规矩其实就是保护没打过仗的人,难怪传闻中王善、张用、杨进都拉起数万人的军队,最后编练的时候只留下万人。

徐文至少有一点说得是正确的,那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不会让士兵白白地牺牲掉,定北军中不单是杨志的军队,徐徽言、种师闵、张所等将领与金人的每一仗都打得激烈异常,看样子都是有原因的。韩京等人的默不吱声,被看做了对徐文的支持,一个、两个胆大的百姓放下武器,小心翼翼地走出队伍领了铜钱走人,陆陆续续地出来得更多,最后差不多走了七百多人。

城外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杨仲武在城楼上看了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些都是韩京等人挟持的人,现在用钱解决,既给韩京留了面子,也消除了隐患,最起码剩下的人不是战志昂扬的战士,就是走投无路的人,这样的两种人,只要体格健全,是最合适训练成军队的。

徐文挑选了两千人在南面单独列队,几名徐文手下的军官走过来,熟练地帮着安排列队,吆喝着一个个昂首挺胸,双眼的目光向前;韩京看在眼中才发现,自己率领的这些家伙竟然也能将队伍站得这么整齐。

任士安等徐文从高处走下来,主动上前问“徐将军,屯田军交给谁?”

徐文微笑着说“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指挥屯田军,要是你们不愿意,留守司会安排将领。”

“我愿意,我愿意。”任士安忙不迭地表态,晓得眼前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自己不是韩京那样的猛人,能当官就是不错的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 养马

吴锡、任士安两人去了屯田军,李山被杨仲武请去做了千夫长,韩京一军的收编起了一个领头的作用,拱州方面的流寇溃军纷纷接受招安,包括从开德府、曹州退过来的很多青壮都要求加入军队,一个个倒不是为了一心杀敌,而是因为有活路,屯田军毕竟也是一种过得去的生活,有军队的背景,比到处流窜强。

只是徐文、杨仲武都明白杨志的意思,两军扩充到八千人就再也不动了,接近一万人交给了前来负责调人的卢益;现在没有办法种田,还是以修缮汴梁四周的城堡为主,卢益将人交给了薛广,特地说明了这批人原来修城堡的囚犯、溃兵不同之处,不仅在待遇上不一样,就是军事训练也不能遗漏。

薛广是满口答应,他坐镇开封府,管的就是这些事,怎么可能不在意弄出岔子,薛广笑着说:“卢大人放心,我理会其中的轻重,会把握好火候。”

卢益晓得薛广的性格,笑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出了事自然有人找你。”

赵楷在太原接到宋徽宗的诏书,心中大喜,京畿路的扩充,实际上给了定北军一个扩大权力的机会,尤其是对于河北的指挥,赵构退出,五马山被金军消灭,差不多就是定北军的一枝独秀,赵楷立刻命令张所河北置抚使,置所相州;命王坪为河北安抚使,治所怀州;京畿路还是交给杨志全权处理。

李纲在应天府上任以后,杨志在京畿路以李光为北辅安抚使,负责开德府、滑州、曹州的安抚工作,一府二州暂时安排代知州,而是王彦代知开德府,杨进代曹州知州,范世延代滑州知州。目前真正在京畿路掌握之中的只有滑州,范世延是范仲淹的侄孙,年纪与杨志相仿,在颍昌府协助赵鼎屯田做得相当不错,这次是试用。

杨志把工作分得很清楚,王彦等人有守土之责,李光负责安抚民心,处理各种杂务,调拨物资的大事。权邦彦接替了淮宁府知府,刘琦知郑州,淮宁、颖昌两府不设兵马辖铃,就是为了让种彬更容易控制全局;拱州并入开封府,徐文、杨仲武已经控制了当地的局势,就担任拱州团练使。

完颜宗望上一次南下其实是为了巩固山东战场,一旦河北、山东稳定,金军再次南下的时候必定是疾风骤雨,可是应天府那边的情况还是不能让人满意;对于吴玠的没有被起用,杨志也没什么遗憾的,反正该说的自己说了,日后如果吴玠冉冉升起,后悔的也是其他人。只是杨志暗暗为李纲在应天府的前景担忧,一颗老鼠屎能坏了一锅汤,李纲同意留下这些隐患,迟早会对李纲自己造成伤害的。

杨志和王彦、吕颐浩等人商议,就是先发制人,抢先一步收复开德府和曹州等地,现在杨志集中的军队,包括徐文八千人、杨仲武八千人、杨进一万两千人、王彦一万五千人、薛广五千人,总共四万八千军队作为王彦的后援。虽然战争不会马上开始,但是军队的训练是需要时间的,杨志只能未雨绸缪,命王彦等人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不过更需要在眼下处理的就是养马,杨沂中已经发现了骑兵到达河南以后的一个困境,就是马场的问题,带过来和缴获的战马虽然不错,但是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要想长期拥有骑兵,除了定北军带来大批会养马的牧民和战士,还需要适合放牧的地方。杨沂中向杨志提了好几回,杨志做足了功课,专门和梁寻、吕颐浩、许景衡等人商议,提出自己的一个设想,就是在开封一带养马。

杨志选的地方是郑州的中牟县和开封的祥符县,中牟县西边地广沙平,祥符县的汴河以南长陂广野,杨志的要求不高,保持西北来战马的性能,本地培养运输的马匹。许景衡吃惊地望着杨志,他自然清楚杨志这么做的意义,宋军和以前的朝代比,在运输方面最大的不同,就是由于缺马,不得不依赖效率不高的驴骡牛驼;康定元年元年,宋仁宗准备进攻西夏,调集了五万头毛驴。

吕颐浩颔首说:“太宗年间官府高价收购马匹,仅在京师和周边诸,就得到十七万匹良马。真宗年间,军中官马一度达到二十万匹,可是到了宣和年间,西军扩充六倍,拥有了养马的河湟地区,官马反而降到了十五万匹。”

梁寻笑道:“人多地少,不得不如此,建国初期,河北十处牧监,人口五十八万户;到了宣和年间,人口一百二十三万户,土地还是那么多,人口增加了一倍多。牧监的成绩一般与地方官员的政绩无关,牧马之地自然逐渐减少,在邢洺赵三州的广平监取消的时候,地方官员欢呼拿回民田一万五千亩;韩绛就说过,京西地不产马,让人哭笑不得。”

许景衡有点懂了,为什么这三个人能够搭好一个班子,思维近似,如果吕颐浩和梁寻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两人嘴里是不可能这么流利地说出这些数字;但是三人不约而同考虑到这些问题,恐怕正是对于战况的不确定,认为宋金之间的战争会是一个长期的战争,定北军有可能会长期留在汴梁。

杨志笑了笑问:“神宗皇帝和王安石都想过办法,为什么会失败?主要是政策的摇摆,开封附近设立牧监,很容易形成与皇亲贵族争地的局面,最后向敏中建议花钱买马比养马的效果好,导致牧场逐渐废弃。

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大量的权贵和百姓南去,京畿路的空地增加了,其次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无限制地扩充战马,只要筹划得好,应该能找到合适的区域。目前我们和西夏、金国都处在交战的时刻,不能指望外面采购战马不出意外,必须自力更生,将战马寄托在敌人手里根本就是玩火自焚。”

九百八十九章 养马2

梁寻思索了一下说:“叶清臣谈到官府养马的弊端时,指出牧监占地过多,平均每匹马的占地面积约二百五十亩,相当于养活八至十户百姓的耕地。另外养一匹马的成本够得上两户百姓的用度;如果纯粹以士兵的成本做比较,养一名骑兵的成本相当于六名步兵,但是从战争的效果来看值得。

后来王安石提出保马法,废牧马监养马于民,根据熙宁八年数据,农民养马的成本是每匹花费十三缗,和叶清臣提出的牧马监每马耗资五百缗区别巨大,当年西北的购马价是二十五缗。后来几度罢设,宣和二年废止时,各地牧监还有九万匹马,其中在开封城外被金人抢去的两万匹就是其中挑选出来的,只要要求不高,一切不成问题,我们可以牧监的地盘小一点,给养马农民的价格高一点。

最关键的是马料。养马需要两种饲料,精饲料就是粟,麦等,粗饲料是干草,通常从野地里获取;而随着中原的人口猛增,野地减少,干草的获取也会变难,所以农田越多的地方,越没有马的生活空间,没有人去买草养马。不过目前一切为了战争,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前期工作我来准备。”

杨志点头说:“所以我要向太原建议,在汾源重开马监,以燕麦、苜蓿养马,与我们京畿路同时进行;在河南开始种植燕麦、苜蓿、黑豆,就选在那两块地区。你们赶紧开始招募牧监官员,军队也行,民间也行,都要寻找懂行的人;有人就有了一切,哪怕我们将来回河套,也能迅速地找到一块区域来办牧监。”

杨志心里有谱,历史上英国的农民普遍养马,就是以燕麦为主;中原的养马只是一直没有重视这两样东西,差不多到了清朝,才开始用黑豆和苜蓿养马。吕颐浩心头一震,杨志似乎对留在京畿路并不是有十足的信心,吕颐浩思索着说:“可以,苜蓿便于种植,可以选择在荒地多种一点,燕麦、黑豆在京畿路少种一点。”

养马的事情说定,吕颐浩三人先后离开了,杨志竟然有了一丝疲倦的感觉,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宋汝为后来单独来拜见杨志的时候,对杨志说了杜时亮去金营的真实目的,就是看有没有宋金议和的可能。所以杜时亮在幽州与杨朴见面以后,没有去辽阳看望宋钦宗赵桓,就和高庆裔匆匆赶到徐州见完颜宗望,商议和谈的可能,完颜宗望很支持这个设想。

杨志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完颜宗望当然支持和谈,这正是金人最希望看到的一幕,现在双方的谈判十有八九会按照实际控制的区域达成协议;和平个十年八年,把山东、河北彻底变成金国的地盘,同时也消磨了南徙人士收复中原的决心,对于双方在人力和物力上都会产生很大的逆转。

历史上南宋多少次北伐都失败,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没有了民心这个基础,在秦桧提出“南人往南,北人往北”以后,南宋对北方归附的人不信任,同样,北方的百姓在经过对金国政权的一个认同期后,对于南宋的正统不像一开始那么坚持,没有了岳飞北伐时那种传檄而定的可能。

杨志相信完颜宗望和金兀术虽然被吴乞买重新起用,但是未必会忘掉被吴乞买拘禁一年的经历,假如完颜阿骨打的死还有一些蹊跷,两人肯定目前只是按捺住报复的念头,在等待时机。但是在对待大宋这个问题上,杨志认为双方不会有本质上的差异,只会是手段上的不同。

杨志不会主动去插手这些事,能做到的就是长期关注这件事,因为杨志相信,不错和尚将是其中的一个变数。一个以称王为理想的人,几乎不可能改弦易辙,不错和尚为了自己的目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挑起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磐两边的争斗,哪怕完颜宗磐背后站立的是更大的人物,按照不错和尚的性格也会另行算计。

杨志需要做的就是为不错和尚创造变数的机会,进攻开德府等地是一个策略,但是杨志需要另一个方向;门外传来了邓乞丐的脚步声,邓乞丐现在是南北行在南路的大掌柜,长期呆在汴梁,负责太原到淮宁府的生意,出入杨志这里不需要禀告。邓乞丐在巢泷的酒店里见过不少大人物,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邓乞丐是来送信的,随着天德军、金肃州四地的丢失,河东失去了直通西域的一段路。在太原设立的钱庄生意一下子少了一半,好在股东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赵楷来信只是要杨志再想一条财路,毕竟户部对定北军另眼看待,又不能去抢,总要有一点额外的补贴。杨志笑道:“你们当我是财神啊,我连玻璃生意都交出去了,现在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明白。”邓乞丐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可是你也明白,郓王的意思还是希望我们南北行补贴一下。我和曹千里说了,他也没有办法,现在玻璃的生意他也插不上手,只是从曹万褚那里听说一些消息,所以转运司现在也缺钱。是不是我们现在把生意向润州扩展?”

南北行的生意,绝对不超过定北军管理的区域,区域外再大再赚钱的生意,碰都不碰。这一点不要说邓乞丐等人想不通,连李光那样的人都诟病,杨志谨慎得太过分。杨志依旧摇了摇头,他从邓乞丐的消息里听到了一个危险的兆头。。

玻璃生意本来就是为了补贴转运司,杨志才交出去的,但是现在很明显,已经变成了赵楷的内库;没听说赵楷有什么特别花钱的嗜好,太原没有大修皇宫什么,赵楷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曹千里既然故意吐露风声,肯定是曹千里听到了某种风声,除了曹家兄弟,谭稹已经重病,天心大师不管事,赵楷的事情交给谁去办?

赵多富、宗麝月,杨志忽然明白了。

第九百九十章 泉州来客

赵楷是开始对手下这些人不放心了,自己交出了云中的军权,那么下一个就应该是宗泽的宗家军,但是赵楷不能亏待了宗家的人,宗泽不像自己不缺钱财,如果宗颖离开军队,那么最合适的位置就是管理漕运和内库,倘若宗麝月最后变成赵楷的妾侍,那一切就更完美了。

显然曹千里不同意这样的安排,自己和宗泽等人主持军队,曹家主持财政,是当初双方合作达成的前提,如今这样的变化,让曹家如何寻找自己的立足点;赵楷应该是意识到了这点,要求自己解决的问题,实际上是曹千里的问题,钱庄反而是小事,玻璃生意在赵楷手中,不行补贴一点就是。

杨志忍不住苦笑,只要天下打下来,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收复关中的时候,赵楷在关键时刻还是手软了,要不然现在在长安成立一个盐铁司,就是那些矿产也够曹千里的转运司用的。杨志想了想问:“现在太原对西夏的看法怎么样?”

邓乞丐诡异地一笑说:“现在很奇怪,关中的将领都嚷嚷着要和西夏打下去,但是张深、宗泽都建议双方和平相处,以对付金国为主。只是谢亮、王庶在这方面态度强硬,一心一意要重新占领河湟,可惜军队的战斗力不足,曲端也不大赞成。”

屁股决定脑袋,陕西五路的范围缩小了一大半,现在五路管辖的区域还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当然是不甘心;加上杨志守住汴梁,关中没有和金军打仗的担忧,谢亮要是想建功立业,只有去找西夏人。而太原取得了河套、静州、银州,哪怕天德军的两州丢弃了,对于大局没有影响,这时候和西夏议和,妥妥地把战利品收入怀中。

两派的意见南辕北辙,这时候说议和肯定会被万人所指,那些人自然不会说杨志怯战,只会说定北军另有阴谋;恐怕自己在润州的那个老丈人听说,心里也会狐疑三分。杨志叹口气,对邓乞丐说:“这件事让我想想再商议,钱庄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志和石摩劼商议对付的就是钱庄,户部派来的官员已经查清楚,不错和尚侵吞了相州的飞马钱庄,在汴梁又拿走了不少钱庄的账本与资金;金军占领山东后,东平府的祝朝奉投向了不错和尚,不错和尚目前等于控制着中原一带的钱庄生意,在经济上能暗暗和掌管幽州财政的完颜宗磐扳扳手腕。

石摩劼觉得想要破坏不错和尚的图谋,也只能从钱庄入手,不过杨志缺乏资金,不能直接入局,必须另外想办法,邓乞丐就是协助石摩劼的人。邓乞丐苦笑着说:“我和石摩劼在这方面还是比不上不错和尚,我们发现那些钱庄还是不愿意放弃北方的生意,哪怕吃了亏,和不错和尚还是有暗地里的往来。”

“这件事是正常的。”杨志的淡定让邓乞丐惊讶;不过杨志的淡定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这在后世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明朝与后金在辽东激战的时候,后金的大部分物资都是明朝的商人从中原送出去的,就像一位伟人说的那样,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杨志沉吟一会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打败不错和尚的,但是可以对付钱庄,蔡庆,石摩劼在留守司吗?”

门外蔡庆说了一声在,就去找石摩劼了;不一会石摩劼大步流星地和蔡庆一起走进来,看见邓乞丐在,笑着问:“是不是为了钱庄的事?”

“是啊。”杨志示意两人坐下说:“上一次,我们算是大获全胜,在户部的首肯下建立起钱监,还从各钱庄和几家商号中获得了一笔资金,弥补了转运司的空缺。我听百川说,现在钱庄的下一步不大好办,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石摩劼笑道:“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心人。虽然我们拿不错和尚没什么办法,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不错和尚伸向汴梁和蒲州的一只手,不错和尚做得很隐秘,是通过江南一家茶叶商采用的手段,其他商号和钱庄只是配合。我们在想对付人家的同时,人家也在想着如何对付我们。”

这才是不错和尚的风格,暗中布局,一鸣惊人;杨志饶有兴趣地说:“说来听听。”

石摩劼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这是从泉州船舶司转来的一个商人,叫张员,原本是从大食来的海商,在泉州居住多年,已经入了宋籍;泉州本来就产瓷器和茶叶,张员又打理海船的生意,在当地算得上是小有名气。方腊作乱的时候,张员支持了大批的资金,被当地官府上报童贯,赏了一个官身,现在走的是郭仲荀的门路,已经开始经营秀州盐的生意。”。

张员这样的大食人来自泉州,怎么看都和中原的斗争没有关联,加上郭仲荀的地位特殊,张员还真的是有多重护身;杨志没有吱声,石摩劼继续说:“张员有一个劣势,就是在汴梁没有基础,他想要在汴梁大展手脚,就不得不和方方面面打交道,最起码他要拆借资金。他和本地的著名牙人梁如炎、州桥钱庄的掌柜谭金来往密切,所以进了我们的视线。最后发现,张员还有一个郭仲荀恐怕都不知道的身份,就是金陵府金陵钱庄的老板。”

梁如炎牵扯到工匠被卖一案,虽然没有查到什么具体的证据,但是有五位住在汴梁的工匠在出事前都和梁如炎接触过,谈论过不同的业务,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州桥钱庄是被不错和尚抢走钱财的两家钱庄之一,还有一家是富贵钱庄,在外人眼里都说两家钱庄倒霉,但是杨志和石摩劼更倾向于有内鬼,不错和尚选中是因为清楚两家能拿出钱来。

第九百九十一章 摩劼的线索

作为州桥钱庄掌柜的谭金,因为在来汴梁之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一直被石摩劼派人盯着;张员因此被石摩劼发现,也算不上一件稀奇的事情。但是杨志需要的是证据,杨志问道:“你怎么知道张员和金陵钱庄的关系?”

“艾文鼎,那个和梁如炎齐名的牙人。”石摩劼回忆着说:“艾文鼎是天竺教的人,食肉必先挑筋,喜欢戴蓝色小帽,十七姓之间彼此通婚,从不与外人通婚;这十七姓都是生意人,艾文鼎更是其中的翘楚,对于生意有种天然的感应。艾文鼎曾经和金陵钱庄打过交道,在钱庄见过张员,听伙计称张员为东家;他发现张员在汴梁,自然想靠上去,没想到张员换了身份拒绝了他,艾文鼎就和我手下的那个董贵伍说了,那种不经意地提醒。”

石摩劼手下有两个做线人的牙人,一个明面上的翦如,原来杨志的伙计;另外一个就是董贵伍,一个专门做茶叶生意的牙人,和艾文鼎在同一家牙行。艾文鼎应该知道董贵伍的身份,无缘无故地提醒,十有八九是故意的;艾文鼎不见得是想怎么样,只是认为其中有蹊跷,让石摩劼为难他们也好。

杨志认真地问道:“张员没有认出艾文鼎?”

石摩劼点点头说:“张员应该就不认识艾文鼎,艾文鼎在金陵钱庄办事的时候,只是看钱庄的掌柜亲自送一个大食人上马车,心里有些奇怪,顺口问了身边的钱庄伙计一声,伙计说张员是他们东家。张员恐怕连艾文鼎的面都没见过,我通过几条线调查,才发现张员的茶叶并不是全部发到西北,大约有三分之一是卖给河北,交易的对象就是飞马钱庄下面的一个商行。说实话,这样的生意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双方的走账是在州桥钱庄。”

石摩劼没有说错,州桥钱庄的背后可是郑家,当今皇后的背景,不错和尚抢掠了州桥钱庄,从道理上来说州桥钱庄根本不可能再和飞马钱庄的商行有业务往来,除非是利益够大;郑家的人都躲到了润州,没有一个大人物被金军抓去幽州,不存在威胁一说,那么所谓的利益只能是互相利用了,杨志露出一丝微笑问:“查到了什么?”

石摩劼肯定地说:“一个交易,但是我不敢确定,本来想查清楚再和你说,但你既然问了,正好帮我理理思路。州桥钱庄的股东有好几个,负责抛头露面的是郑皇后的一个族弟郑竹离,就是被不错和尚抓去的那一个人,因为是远亲,郑竹离不在宗室的名单里;张员的茶叶一直是自己卖给北方,州桥钱庄负责收钱,看上去完全是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我们能查到买茶叶的潘二羊把钱送入钱庄,张员再去取。

这个完全是没事找事的节奏,既容易暴露双方的交易,也浪费时间,除非是有不得不在钱庄里经手的理由;我们有人去跟踪过,张员和潘二羊进去都是谭金亲自接待,数额并不是很大,就是伙计也在嘀咕,这显得太明显了。”

邓乞丐插话问道:“潘二羊存的是黄金还是铜钱?张员收的是不是银票?”

这就是生意人的眼光,邓乞丐想到了一个原因,就是兑换银票,黄金不好在现场估价,铜钱太重,要是找一个合适的钱庄兑换成银票,这也是说得过去的;石摩劼一愣,脱口而出:“潘二羊存的是黄金,张员收的是银票,难道是黄金的来历不对?”

杨志摇摇头说:“这样说为时过早,就算黄金的来历有问题,但是潘二羊更有问题,虽然说乱世黄金,但是一个人出门在外,黄金带多了不是一件好事;潘二羊在汴梁做的应该是长期买卖,他上哪里有这么多黄金,身边是不是有高手保护,还是有下家提供黄金。石大人,你马上去找灵猫,我出一千两银子,让他帮你查清楚这件事。”

杨志和灵猫已经恩断义绝,现在说的不过是一件交易,石摩劼明白杨志不想寇一这些人露面,点头答应;杨志边思索边说:“还有其他的可能,谭金才是整个生意的负责人,一个是茶叶交易只是其他交易的掩护,另一个是黄金有问题,才需要不让其他伙计插手。可以问一问这些黄金的下落,最好见到实物,才能确定黄金有没有问题,石大人,你是怎么确定这是不错和尚在对付我们?”

石摩劼长期负责这方面的工作,经验远比杨志吩咐,闻言笑道:“大人慧眼如炬,茶叶是送到大名府双龙会的分舵,可以确定潘二羊就是不错和尚的人,不是为了生存借一个名义。另外商队南下的时候带来的是马匹和皮货,只不过是在城外交易,然后转道去了应天府,黄金应该是买马匹的人提供的,他们是张悫的人,专门替康王采购战马;我们的人看过黄金,是府库的,应该是在徐州说丢失的黄金,也许是一部分。”

这才合理,刘光世在徐州弃城而逃的时候怎么也应该带些东西,杨志正要开口,猛然发现不对,刘光世手下人是什么德性,要是从府库里拿出黄金,一行人还不把能抢的全部抢了?事后也不可能瞒住润州的调查。应该是康王赵构另有一票人马,打了一个时间差拿走黄金,正如石摩劼猜测的是一部分,不声不响地把黄金占为己有。。

那么这批人一定是高手,是康王从未展示过的实力,杨志的眼光变得更加明澈,手指敲击着桌面问:“张悫的人都是什么来历?”

石摩劼沉声说:“很奇怪,我们查不出来,他们都是身怀武功的人,说话南腔北调,平时都呆在张悫府里;李纲上任以后,张悫留在应天府养病,专门买了一座院子,这些人还是跟在后面,继续从潘二羊的手里买马,战马都是随着千万泗州的运粮部队行走,王渊派人迎接。如果不错和尚也知道这一切,我认为,不错和尚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对付我们。”

第九百九十二章 小楼开业

不错和尚是耍阴谋的高手,自然会利用这件事来算计杨志和赵构两方面,杨志颔首道:“你认为郑竹离和谭金也知道,他们都是默不作声地配合着演下去,一直到有一天揭发赵构与双龙会做生意,逼得我们翻脸。到时候,他们不过付出一个张员,我们却会陷入一个不知深浅的漩涡?”

“正是,但这件事我现在没有证据,除非是抓人,就算抓人也没有用。”石摩劼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杨志微微一笑说:“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这是我们的地盘,自然是我们来做主,直接把潘二羊抓了,我派车东星去协助你。邓乞丐,你去把艾文鼎找来,我来和他谈谈生意。”

石摩劼和邓乞丐立即知道了杨志的意思,利用车东星的催眠术去对付潘二羊,找艾文鼎自然是要在钱庄下手,两人各自起身离开;蔡庆帮杨志换了茶水后,也出去到自己的办事房;杨志在室内独处,一时没有头绪,干脆继续自己给宋徽宗的一道奏章,就是要启用艮岳里面的硝石。

为了在艮岳的奇山中造成那种云雾缭绕的感觉,负责建造的孟揆往艮岳的溪流里扔了大量的硝石,金军在汴梁抢劫的时候没有在意这些东西;但是杨志在意了,杨志现在准备开办火药坊,需要所有的硝石,杨志向宋徽宗提出的是采购,让谢克家成立一个部门,专门称重记账,支付给润州费用。

杨志认为金军和西夏军现在都有火器,双方在战争中必将不断增长使用的经验,在火枪、火炮还没有提升到精致的时候,火器除了威力较大,在速度和灵活度,甚至单兵射程上还不如弩箭。但是防患于未然,必须一直把持着对金夏两国的优势才行,所以火药坊是不得不上的一个项目。

杨志在人员考虑中还是很谨慎地保持了应有的程序,决定汴梁的火药坊除了魏定国、陈达,并不允许其他人参与制作,正如太原那边的公孙胜、曹正负责,连嚣快刀都不知道配方和流程,杨志不想配方流出去,到时候有人拿着炸药来对付自己。

这封奏折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都知道杨志是火药方面的大家,在这方面没人和杨志一争长短,更何况杨志愿意采购,等于给润州增加了一笔收入,就算杨志在其中投机取巧,在大利益面前,那些小利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宋徽宗听秦家雷家说过火药的原理,晓得造火药需要硝石,很大方地同意了,甚至同意杨志一年后结账;统计数字的事情交给了谢克家,基本上可以保证杨志不会在数字方面太过作假。谢克家拿到润州的诏书才知道这件事,有心上书阻止,想想还是算了,不给艮岳的硝石,杨志还是很向外采购,反而会耽误了军情。

当晚正是徐婆惜小楼开业,谢克家原以为在徐婆惜那里能遇见杨志,杨志还是送了一副铁画作为贺礼,人根本没有来;替杨志出面的是王伦,王伦一脸尴尬地告诉徐婆惜,对于徐婆惜求词,杨志谢绝了。徐婆惜心里是一万个不满意,还是保持着风度问王伦:“杨驸马这么忙,是有公事要做?”

徐婆惜的这个小楼不管风格还是装修的档次都让人耳目一新,墙上的画与柜上的摆设都是美轮美奂的精品,散发着一种雅致的舒适;在其他宾客的注目中,王伦低调地说:“杨大人日理万机,留守司现在正在扩充的时候,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杨大人也说了,请徐姑娘海涵,日后再来捧场。”

徐婆惜冷笑一声:“我看他是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

王伦讪笑道:“徐姑娘,现在你这里贵客盈门,还是照顾其他客人吧。”

徐婆惜自嘲地笑起来,是啊,自己开业也不是为了杨志,人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徐婆惜美目一转说:“王伦,今天就放过你,等我哪天见了杨志再说。”

杨志没听见徐婆惜的话,就算现在徐婆惜站在身边低语,杨志恐怕也没有兴趣听下去,杨志的心思全部放在对面的谭金身上;这几天在杨志的支持下,石摩劼冒险展开了行动,潘二羊是第一个落网的人,在路上被两个衙役请到了辛朴那里,早就等候的石摩劼与车东星亲自审问,在车东星的催眠下,潘二羊承认自己是不错和尚的人,但就是一个跑腿的,谭金才是负责的人。

石摩劼决定打草惊蛇,在潘二羊醒来以后,石摩劼把人带回了留守司的监狱,随后审问了潘二羊一天,将潘二羊交待的每一个口供敲实;而潘二羊出事的消息一传出,一直在潘二羊住的小院附近监视的灵猫终于看见了一个来拿潘二羊东西的人,对方看起来是个大汉,但武功稀松平常,不过五招就被灵猫生擒了。

灵猫让外面石摩劼的人把大汉带走,自己继续在暗地里等待;谁知道在半路上,大汉竟然在四名高手的看护下,被人一箭射死了。石摩劼不敢怠慢,怕谭金被人做了,立即派人去把谭金请到留守司,已安排高手预防为理由,派人查了谭金的办事房和谭金的住所,结果发现了谭金住所的一个房间里,藏着六箱铜钱和半箱的黄金,还有大量的文件与器械。

让杨志亲自出面,是因为车东星在给谭金催眠的时候,谭金说自己是铁一,车东星用不同的问法问了两遍,确定谭金就是当年在飞龙镇活下来的人;谭金被一盆冷水浇醒,看见杨志坐在对面,顿时紧张起来。

杨志暗运真气,冷冷地问:“你认识我?”

杨志现在的修为极高,一旦真心发出威慑的气势,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逼迫之下让人不寒而栗;谭金明显感受到了杨志给予的压力,浑浑噩噩中又想不起先前发生的事,低声道:“你是杨志。”

杨志点点头问:“你的琵琶骨碎了,是怎么失去武功的?”

第九百九十三章 铁一

谭金一身老冯家的定制衣服,都是丝绸的,加上手中的金戒指,透着一股富贵气;谭金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颈子,随即想到,在自己迷糊的时候,对方肯定已经把自己彻底检查了一遍,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能瞒住对方的;谭金支吾道:“是被仇家捏碎的。”

杨志笑了:“是仇家,都没有杀你,看样子对方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一家老小都住在汴梁,现在日子过得怎么样?”

谭金晃了晃脑袋,晓得自己的家肯定查过了,故作坦然说:“我现在很好,给人打工,能过上我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是吗?”杨志已经想清楚铁一为什么被废了武功,嘲讽地说:“不错和尚废了你的武功,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要是不听话的话,他随时可以杀你全家。你是不是认为大宋没有这个能力?如果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盛余一的话,你猜她会怎么样,我估计你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谭金顿时色变:“你在说什么?”

“铁一。”石摩劼冷冷地说:“还需要我们说下去吗,在你府中找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器械,可都是一个能工巧匠能够打造的,我猜不错和尚让你回来,不仅是需要你帮他做钱庄这些事,还在要求你打听大宋的兵械坊。我们找到了一些文件,都是关于军械方面的,对于你自己的身份不需要再否认。”

谭金死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不明白自己的隐秘怎么会被泄露的,这可是一件要了老命的事情,杨志等人的猜测基本就是事实;只要对方认定自己身份,哪怕自己自杀,对方一定还会从自己家人手中继续下手。谭金苦笑了一下,杨志说得没错,自己现在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石摩劼经验丰富,熟悉被审问者的种种反应,看见谭金的笑容,晓得谭金已经心如死灰,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石摩劼问道:“把你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如果你真能戴罪立功,或许我们能帮你化解盛余一那边的是非。”

谭金要了一碗水,喝了半碗说:“你们说的没错,我的本名就叫谭金,在飞龙镇跟着主人家姓盛,就是盛余一家;后来辽人把我们接到了幽州,加入了燕云殿。可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李士宁的棋子,要我们混入飞龙镇,再到辽国、金国,最后到汴梁;我不清楚不错和尚的图谋,只知道按照指令做事。”

杨志盯着谭金问道:“你是一流的工匠,不错和尚这么用,岂不是用错了地方?”

“无所谓错不错,不错和尚没有真心希望金国的兵械水平提高,那些被掠去辽阳的工匠,先后死了一半,十有是不错和尚干的。而我们毕竟是大宋的子民,也没想效忠金国。”谭金摆出一副光棍的样子说:“我有一种天然的优势,就是长期与中原保持着联系,我在汴梁成了家,一直说自己是在幽州做边境生意,过个一两年回来一次,在汴梁买了房子,结婚生子都在汴梁。”

杨志点头说:“既然你们都认为自己是大宋人,那么另外四个人也在大宋境内生活?”

谭金晓得自己说漏了嘴,将碗中水喝完说:“他们和我一样,家人都在中原,按照不错和尚的意思,最终还是应该安排在中原;只是我们五个这些年很少交流各自的情况,毕竟命是李士宁控制的,保护不了自己就算了,怎么也不能连累家人。”

杨志淡淡地说:“可是你们保护不了家人,因为李士宁清楚你们每一家的情况,你和你的家人不就生活在不错和尚的监视中。说吧,潘二羊受你指挥,对你的命令从何而来,遇到紧急情况你和谁联系?”

杨志问得很有条理,谭金犹豫了一会说:“我告诉你们三个答案,你们保证我家人安全?”

“六个。”石摩劼阴森地说:“你有五个家人,每一个有价值的消息换一个人。”

谭金眼中闪着怒火,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是面对杨志投来的目光,谭金有一种林中遇虎的错觉,最终还是颓丧地坐回木凳说:“我同意,先回答你们两个问题,我的指令来自于街坊孙寡嘴,他就是走街窜巷的一个闲人,要是有了紧急情况也是找他。”

杨志身后的辛朴说:“我知道这个人,我去把他抓回来。”

孙寡嘴有可能已经闻风而逃,但有些事总是要确认一下,杨志点了点头,辛朴立即出了房间,带人出发;杨志回过头说:“你只给了一个答案,第二个问题,不错和尚抓郑竹离是不是有预谋的,和你商议过?”

谭金一下子闭上了嘴,神情比前面还要紧张,杨志轻声笑道:“我知道答案了,也明白你心中的担忧,这个问题就当我没问过。”

谭金差不多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就连陪审的石摩劼、王伦、蔡福都懂了,肯定是有预谋的,但是郑家可是郑皇后的郑家,平日里挂在景王赵杞旗下,谭金自然明白不能承认,承认了杨志都不见得能保住他。杨志随即换了一个问题:“飞龙镇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谭金立即回答:“盛家他们本来就是在李士宁的支持下才出人头地,但是盛家他们却想摆脱李士宁的控制,李士宁便策划了那次行动。我们只负责按照计划散布消息和做出假象,听说汴梁这边是另外一伙人出手,我只知道,有两个人秘密到了飞龙镇,一个是高俅,一个栾廷玉。”。

杨志看出了谭金的轻松不是假装的,继续问道:“他们去做什么?”

谭金一怔,回忆着说:“李士宁让我们准备撤退,所以具体地没有专门去打听,只是从偶尔听到的几句话,盛家是杀了田得象取而代之的,请栾廷玉下的手,他们要挟盛家,都是想获得一个什么秘密,应该是关于幻海千劫门的,盛家好像就是出自千劫门。”

第九百九十四章 奇葩答案

这个消息太过惊悚,杨志和石摩劼忍不住对望了一眼,幻海千劫门属于有种的门派,五代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后周的强力援助,曾经劝说柴荣抢掠佛门物资充作军资,最后在大宋的支持下,在嵩山少林寺和五台山清凉寺等佛门联手围攻数年后退出江湖。

这几年各派高手纷纷重现江湖,杨志他们先后接触过几个幻海千劫门的人,一个是潇洒如神仙的林灵素,最后在皇陵死在李士宁手中;另一个就是曾头市的史文恭,不过是千劫门的一个外围,有时候不敢说自己的出身,还以什么千幻门来糊弄别人,史文恭是死在杨志二人的面前。

唯一活着的一个就是一丈青扈三娘,这个女人是柴进的朋友,甚至控制过篡夺卢俊义家产的李固,杀了参与贩卖工匠的大名府丝绸行首齐世孟。但是柴进身死,随后石摩劼在河北大规模的搜捕,让扈三娘消失匿迹。没想到今天在铁五这里竟然问出一个如此奇葩的答案,盛家是幻海千劫门的人。

不过想想小旋风柴进为首的沧州柴家和曾头市,两人反而不大怀疑铁一的说辞,从其他人口中他们早就得知高俅出现在飞龙镇的线索;不过铁五的话解释了高俅和林灵素的关系,两人原来都做过苏东坡的随从,两人一度同时受到宋徽宗赵佶的看重,但是两人似乎从无交集,恐怕就是彼此有分歧,高俅参与了对付飞龙镇也就是千劫门,作为其中一员的林灵素自然不会示好。

杨志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情绪说:“谭金,你的态度不错,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说出三个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就各自休息。后面没事我也不会轻易来烦你,还放你回家。”

谭金一愣,随即明白了杨志的意图,这是在做饵;自己没有遭受严刑拷打,一家人放回去,只要官府说是误会,不错和尚的人肯定会来一探究竟,弄不好就落在杨志的手中。谭金到了这个地步,晓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逼得谭金不得不主动开口:“杨大人,真是想让我活命,就给我另外安排一个去处,让我隐名埋姓。”

杨志凝视了谭金一会说:“你应该清楚,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隐藏在你周围,兴许就在你的亲朋好友之中,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我答应你,让郑竹离把你救出去,不再追究你和你的家人。至于你能不能摆脱不错和尚的威胁,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谭金心中稍安,郑竹离救自己出去,必定会安排自己迅速离开汴梁,只要没发现自己和杨志有关联,不错和尚也不会杀了自己。谭金调整了一下心态说:“杨大人,那我就抓紧时间,先说我的出身,我原本是矿山的一个学徒,十四岁的时候后来被人救了出来,在一个封闭的院子里,有人教我们武功,还有一些手艺活和兵械坊的规矩,两年后让我们进入了飞龙镇。现在活下来的铁三、铁四、铁五、铁七,在飞龙镇的名字叫马保、何六、冯忠、于化龙。

教我们的有三个人,不管春夏秋冬都蒙着面,几年的时间我从未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不过我记下了他们的声音、身形和步伐。后来在飞龙镇指挥我们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何家工坊的掌柜何麻子;帮助我们投奔辽国的也是他,但是进入燕云殿以后,我就没见过何麻子,而我们在燕云殿,似乎也没有人在意我们的来历,在我们把飞龙镇的工艺说完以后,就让我们八个到了一座兵械坊,有时候把他们打造一些兵器什么,如果想要外出,做一个登记也没有人阻拦。”

杨志听着也觉得奇怪,李士宁难道真的是手眼通天,把八个彼此认识的卧底始终放在一起?要知道飞龙镇上分属不同的工坊没多大关系,但是燕云殿自己呆过,那可是一个不好糊弄的地方,除非是辽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杨志心中一动,问道:“铁二、铁六、铁八是怎么死的?”

谭金抬头看看杨志,停了好一会才说:“我们那时候经常回中原,燕云殿就让我们搜集一些经济方面的情报,每次装着是走私的商贩来往,来大宋的时候带的是战马和牛羊,去辽国的时候,带的是茶叶、丝绸、书籍与瓷器。雄州的李家是李士宁的人,专门帮我们做掩护的,后来天王李成直接让我们为金国窃取辽国的情报,可惜燕云殿中一直有人在监视我们,我们一出手就失败,铁二、铁六、铁八被杀,我们五个逃到雄州,后来去了辽阳,然后就被不错和尚分开安排。”

虽然有点离奇,但是离杨志的猜测不远,杨志问道:“辽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另有身份?”

谭金想了想说:“我们在辽国的一切都是完颜淳安排的,我的感觉是完颜淳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但是完颜淳一直在给我们打掩护,同时也在一直盯着我们,我们的兵械坊是一个独立于燕云殿的地方,向官府告发我们的是我们的一个车夫,通知我们逃走的是六星赌坊的方欲昏。”。

方欲昏是双龙会的高手,一心想着金国能崛起,在幽州被杨志识破身份抓住后,和杜寒等人一起,被当时的辽国官府处决了。石摩劼笑道:“这一行果然是看价值而存在的,你们一直能从大宋获取情报,带进去书籍,哪怕耶律淳知道你们另有用心,只要你们一天不出手,他肯定会留你们一天。真正可怕的是,你们活着的五个人中,有人已经暗地里成为耶律淳的人,你是怎么进入州桥钱庄的?”

州桥钱庄有着郑皇后做靠山,钱庄的生意几乎是躺着赚钱,一般的人想进都进不去,尤其是掌柜的位置,能够接触到很多秘密和人脉,汴梁合适的人选成把抓,谭金能坐到这个位置,本身就是奇迹。

第九百九十五章 明路

谭金在这一点上更不会隐瞒,说出了是牙人梁如炎的帮忙,梁如炎和郑竹离是忘年交,帮助郑竹离几次在商场上化险为夷,所以郑竹离相信梁如炎的眼光,对于梁如炎的推荐,在收了一份厚礼以后就答应了。谭金本身没有其他任务,也不需要在钱庄做什么手脚,完全通过了试用期,先是做了一名库房的管事,后来在金军南下有钱人逃走的时候,做了掌柜。

石摩劼又问了谭金一遍,看谭金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杨志就让人先把谭金带去与家人团聚;回头对石摩劼和蔡福说:“有些事谭金未必全部都说了出来,有的事就算谭金亲眼看见也未必是真相。现在我们不能主动释放谭金,一方面要看看谭金还有什么没说的,另一方面要等郑竹离的反应;不过何麻子、马保、何六、冯忠、于化龙这五个名字可以查一查,不要交给古桐园,你们自己安排人查,多查一些人,把名单混在里面。”

几个名字一旦公布出去,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谭金开了口,对后面的行动不利;辛朴回来,虽然没有抓到孙寡嘴,但是在县衙里查到的档案看,孙寡嘴叫孙天化,是花子虚帮助办的落户汴梁的户籍,听左右街坊说,孙寡嘴虽然游手好闲,但是混得还不错,不少大户人家都喊他去帮忙。

辛朴说完,迟疑了一会说:“杨志,灵猫和我一起回来的,他说想见你一面。”

杨志缓缓点头说:“这次灵猫也算帮了我的忙,就在偏厅吧,蔡福,去取一千两银票来。”

灵猫看上去有些萧瑟,两鬓竟然有了些许的白发,看上去分外刺眼;灵猫看见杨志走进偏厅,急忙站起来,杨志摆摆手说:“坐,你我之间不需要如此生分,听辛朴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曾经的兄弟,眼前的陌生,灵猫心中是无限感慨,要不是为了大漠门的那些打算,自己何须与杨志变成如此状况,有的时候就是命,大漠门的那些人只是想在中原有栖身之地,这点要求对现在的杨志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在当时无人能看到这一点,大漠门包括自己为了未来,选择了出卖杨志。

灵猫微微一笑说:“大哥,我不想说什么了,背叛你和童太尉是我一生的错误,钦宗被金人抓走以后,我在汴梁便失去了依靠,你是知道的,那些权贵不喜欢到处飘荡的人,尤其是外来人。”

灵猫不是轻易服输的人,现在这么低调让杨志几个人都是一怔,门外的车东星不动声色地咳嗽了一声,提醒杨志不要被眼前的假象骗了。杨志打量了一番灵猫说:“大宋海纳百川,对外人没有什么偏见,况且我听说你在汴梁的那些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我是一个往前看的人,过去的事你我不必放在心中。”

杨志不喜欢这样的场景,自然不会给灵猫想要的慷慨,灵猫晓得必须自己先开口,淡淡地说:“我是来与你谈判的,高丽和金国议和后,高丽同意提供海船给金国使用,大批的人口、物资将从海路运走,削弱扬州、登州一带的民力。我能够给你们提供一些情报。”

灵猫本身就是高丽人,在那边有着割不断的联系,而高丽民风强悍,也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与金国议和的;杨志颔首道:“我知道你所言不假,也想给金人一个教训,可那是海路,又不靠近我的辖区,真的是鞭长莫及。这样你提出的条件,可要降低一些标准,免得我对其他人无所交代。”

杨志的这番表态,连蔡福都有些发愣;灵猫声音放低说:“你现在和以前大不一样,那怪那些人都输在你手中,要是放在以前,你肯定会热血沸腾。”

杨志笑笑说:“不要激我,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数以万计的袍泽倒在身边,我已经很难热血沸腾了;等你身负几十万人生死,就会懂得我的感受,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瞻前顾后,说事。”

灵猫正容说:“大漠门现在在金国举步维艰,我希望你和耶律大石、蜃楼府都说一声,让我们回大漠居住。不是我矫情,实在是大漠现在已经是契丹人的势力范围,耶律余睹死后,跟随他的那些部落就在大漠蛰伏,不是投靠蜃楼府就是投靠耶律大石的辽国。”

耶律余睹死后,耶律余睹的余部一部分投奔了定北军,一部分投奔了耶律大石,但是几支附和耶律余睹的契丹部落,本身就生活在大漠四周,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区域,加上蜃楼府的帮助,隐隐然独立于各大势力。岳飞在公文中分析,蜃楼府是想待价而沽,从灵猫的描述中,杨志看到了另一层意思,蜃楼府不希望大漠门回去。

杨志想通其中关键,不以为然地说:“大漠门不是准备进入中原吗?何必非要回去呢?”

灵猫苦涩地说:“可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和金人如今血战正酣,没有人能做旁观者,可偏偏大漠门的人只能做旁观者。与你们作对的死伤累累,不服从金人的更是无一幸免,两边现在剩下的都是妇孺,我只能带着他们回去。”

车东星在屋外说道:“灵猫,你是昏了头,这些人到大漠,迟早都是当奴隶的人,就算你武功超群那也是恶虎难挡群狼,何况还有那些软肋。求人的话不要不好意思说出口,反正是求人,何不坦诚相待。”

灵猫闻言如醐灌顶,起身对杨志施礼道:“大哥指条明路。”。

杨志示意灵猫坐回去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如果搜罗到这些人我可以安排去处,但他们要是还想着报仇,你又如何?我只不过花钱让他们在淮西定居,可你要考虑清楚,有些事,一旦揽上身,就无法摆脱。”

灵猫晓得杨志还是拿自己当作兄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犹豫片刻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只能尽人事。”

第九百九十六章 有数就好

灵猫还是那个为着理想而奋不顾身的人,为了大漠门,灵猫先后背叛了高丽,背叛了结拜的兄弟,背叛了在大宋的靠山童贯;如今为了大漠门,等于在拿自己的余生做赌注。杨志的脑海里浮现出哀莫大于心死,答应道“我可以帮你安置大漠门,但是你要去调查一下三妹到底是死是活,查清楚那件事的真相。”

灵猫呆了呆,立即承诺下来,杨志的意思很清楚,他对每一个结拜的人都讲兄弟之情;李完花无论如何是自己和杨志的三妹,有个准确的消息心里才会踏实。灵猫出去的路上,意外地看见梁绝悟走了进来,梁绝悟跟随李纲在应天府任职,今天过来,肯定是有事。

梁绝悟是特地来汴梁见杨志的,扈三娘出现在应天府,竟然是扈成的妹妹,闾勍的干女儿;扈三娘原本与润州飞龙营统制官马皋订亲,马皋被郭仲荀处斩后,闾勍抚恤一丈青,收为义女,正在安排扈三娘和张用之间的婚约。闾勍这次跟随李纲到了应天府,担任应天府尹。

梁绝悟是知道杨志一直在追查扈三娘,所以专门和李纲说了当初在大名府的事,李纲派梁绝悟来,就是让梁绝悟传一句话,请杨志不要再追查扈三娘,并且同意扈三娘和张用的婚事。李纲是希望所有人齐心协力对付金国,可是杨志清楚其中并不简单,扈三娘是幻海千劫门的人,闾勍曾经是杨戬的心腹,谁知道现在和朝中哪一个大佬联系。

不过杨志还真的不好驳李纲的面子,杨志只问了一句“扈三娘可是杀了卢俊义,如果将来出了事,可是要死人的,万一血流成河,李纲能负起这个责任吗?这件事我可以不去管,但是我不能给你们任何保证。”

梁绝悟立即意识到了李纲与自己的疏忽,卢俊义的师弟可是有几个,万一要为卢俊义报仇,杨志就会变得很为难;假如扈三娘再挑唆张用生出事来,杨志将不得不大开杀戒。梁绝悟讪笑道“未必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杨志笑笑问道“张用凭什么能配上扈三娘的?”

杨志相信扈三娘的武功眼光远远超过张用,如果从相貌来说更是一件不匹配的事,这桩婚事张用的价值就是杨志麾下的大将,掌握着上万的将士,是汴梁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可以说是闾勍的一步闲棋。但是对张用来说,这是不公平的,很可能无缘无故就牵扯到一系列的争斗中去。

梁绝悟无奈地说“大人明鉴,李纲一心为公,下官只是一个跑腿的人。”

杨志同样无奈地说“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你们既然决意如此,就让老天来决定吧,你去提醒张用一声。”

梁绝悟晓得这件事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合适,只能按照杨志吩咐去找张用;张用刚住进大宅子,又和朝中大员联姻,正在春风得意,听说梁绝悟到,心里有些奇怪,还是迎了出来,将梁绝悟接到客厅落座问“梁大人有何公干?”

梁绝悟与张用并没有什么交情,看张用不脱江湖本色,摆手道“张将军开玩笑了,下官此来,是与张将军有些事商量,与扈三娘有关。”

一听说与扈三娘有关,张用的耳朵竖起来了“大人请讲。”

梁绝悟扫了一眼张用说“扈三娘当初曾让人杀了玉麒麟卢俊义,定北军中岳飞、王贵、武松等人都算是卢俊义的师弟,就连留守杨志大人,曾被周侗周大侠授艺,与卢俊义也算是有同门之谊。”

张用心头一颤,他是河北人,玉麒麟卢俊义的大名自然是知道,没想到一丈青扈三娘是这样厉害的一个角色;说实话,岳飞远在河套,武松已经出家,张用都不担心,但是顶头上司杨志,张用想想都没有底气,张用的眼光在梁绝悟身上转了转说“梁大人的意思?”

梁绝悟笑了起来“扈三娘背后是闾勍大人,闾勍很受李纲大人看重,李大人已经和杨大人说了,希望你的婚事顺风顺水,所以没有人会来管这件事。但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扈三娘能量过人,婚后要是有所作为,将军将何以自处?”

“梁大人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张用的心里在不停的盘算,他为人狡诈,自然听懂了梁绝悟的意思,按照扈三娘的德性,别人不找她算账,她也可能去招惹别人,到时候你张用怎么办;张用脑子在飞速运转“我就是一个粗人,当兵吃饷,杀敌立功,不参与乱七八糟的东西。”

梁绝悟不理会张用的敷衍,一旦扈三娘弄出事来,是你张用说不参与就不参与的吗?梁绝悟接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将军应该和扈三娘说,往事逝也,忘了江湖上的事,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梁大人在担心些什么?”张用打断了梁绝悟的话,梁绝悟不以为然道“对于将军来说,不能兵变是最后的底线。”

“兵变?”张用悚然色变,半信半疑地问“在杨留守和梁大人眼里,我有这么大的胆子?”

梁绝悟满脸愁绪地说“狗急还跳墙,何况人乎,杨留守什么手段你是见识过的,扈三娘要是过了线,李纲、闾勍都保不住你们。”

“纵兵为祸,,我没这个胆子,我见过扈三娘,一个弱女子罢了,我心里有数。”张用若有所思地说道,心里早就认定了扈三娘的可怕,梁绝悟什么人,西军猛将出身,在皇城司多年,曾是杨志麾下八虎将之一,能让梁绝悟如此慎重,扈三娘杀卢俊义的事十有是真的,恐怕还有更惊心动魄的事情。只是张用一个贪图扈三娘的美貌,另外一个有心找点刺激,所以退婚的是绝对不会说的。

梁绝悟哪看不出张用的心思,冷笑起来“张将军心里有数就好,到了某些时候,一定要心里拿定主意,不受人撺掇,就不会任人摆布,免得最后后悔莫及。”

第九百九十七章 土地庙

梁绝悟态度真诚,是真的不希望张用到时候出什么幺蛾子;张用听了不禁意动,站了起来说“好了,梁大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记住就是;可是扈三娘是我老婆,如果有人无中生有,那就是不给我张用面子。”

“当然,杨大人已经说了不过问此事,闾勍大人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梁绝悟微笑着说道,张用听了在心里大骂,皇城司出来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杨志都不管,你来吓唬我做什么。梁绝悟办完这件事,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回了应天府,并不知道州桥钱庄的案子,时候是后悔万分。

州桥钱庄的东家郑竹离在谭金一出事,就去找了许景衡,定北军的留守司中,也只有许景衡是原来朝中的老人,和郑竹离算是熟人。许景衡前来找杨志的时候,杨志这边早已准备妥当,让许景衡去看了谭金没有接受刑讯,只是一家人被拘禁,给的理由就是发现交易的黄金是府库的,杨志顺便让许景衡告诉郑竹离,要州桥钱庄自查府库有没有官府丢失的黄金。

郑竹离听许景衡一说,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郑家作为大家族枝叶繁茂,势力庞大,郑竹离虽然负责州桥钱庄,自然也有他的难处,最大的威胁莫过于来自于家族内部的竞争。郑竹离这些年小心翼翼,可是不错和尚的一次敲诈让他的地位岌岌可危,现在,表面上是危机,实际上是和景王加深联系的一个机会,收了官府失窃的黄金,对于州桥钱庄还真不是什么大事,最坏的结果就是放弃谭金。

郑竹离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谭金不过是自己请来的一个伙计,哪怕是自己欣赏的掌柜,终究还是一个伙计;在汴梁城这样的地方,能够做钱庄掌柜的人不知道多少,想进州桥钱庄的人最起码上百,郑竹离只是觉得有点惋惜,其余的真不担心。

杨志后面除了派人去钱庄的金库检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让郑竹离放心不少,但是郑竹离并不知道,杨志的目的不是州桥钱庄,而是孙寡嘴;等到第四天,以为安然无事的孙寡嘴终于出现,直接被巡街的辛朴抓住送进了留守司。

孙寡嘴这是第一次见到石摩劼这样的煞星,一阵大刑伺候,孙寡嘴就煎熬不住,一时之间求饶不断,连不错和尚的可怕都丢在了一边,基本上是石摩劼问什么,孙寡嘴就说什么。孙寡嘴交待,他每过一两天就出城,从城外的土地庙里拿到各种各样的指令,石摩劼暗骂对方狡猾,土地庙里每天人来人往,如果两人不是面对面联系,根本就不能锁定对象,总不能把所有进土地庙的人都抓起来吧。

杨志反倒认为是一个不错的线索,土地庙民间是供奉土地神的庙宇,多为当地百姓自发建立的小型祭祀建筑,又不是什么信仰的地方,有谁会三天两头跑去祭拜;能够随意回复消息的,不外乎是庙里的香火道士,或者是附近的熟客。假如香火道士不是目标,那么香火道士一定知道有哪几个人跑得勤。

唯一的不确定是会不会有很多人传递消息,每次换一个人,那就难以查到线索了,但是那样的风险太大,按照不错和尚的做法,应该没有理由采取这样的方式。石摩劼要了孙寡嘴最近两个月去土地庙的时间,到了土地庙找到庙里唯一的香火道士,经过半天的盘问后,锁定了最近村子里一家小酒馆的老板娘卓丢儿,一个漂亮的寡妇,身边无子女,开着一个酒馆谋生,经常就近来参拜土地,祈求保佑。

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子要说有什么不对,上了年纪的香火道士是说什么也不相信,可是石摩劼经历的事情多,晓得在自己这一行里,往往一个人的自信和执着才是成功的保证,很多人不是能力超越其他人,而是在坚持中获得了冥冥中的助力。等石摩劼到了酒店,几乎第一眼就确定了,怀疑没错。

这个女人长得很养眼,打扮得很得体,举止中有一种雍容大度稍微气质,要说是某个大家族的主妇,没有人不相信;可是作为一个村落的酒肆老板,显得太扎眼,如此扎眼的一个女人,面对着大批的官军,竟然没有一丝慌张的样子。从酒馆门口望进去,酒店的档次远不是一般的酒肆可比,按照石摩劼的估计,肯定赚不了钱。

卓丢儿挡在门口,娇笑道“官爷,你们是喝酒啊,还是打尖?要是都不是,奴家我可就不接待了。”

周围已经围观了不少村民,槐树下的商队也是议论纷纷,里正也陪着笑脸在问是不是误会了,石摩劼显示出了官府的不讲道理“官府查案,”

石摩劼手一挥,手下蜂拥而进,强行搜查了酒馆和卓丢儿的住所,酒馆里差不多是一目了然,到了后面的小院和卧室也是毫无收获;卓丢儿摆出一副孤苦伶仃的样子,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前,默默地抹眼泪,让人我见犹怜。石摩劼看出来卓丢儿不会武功,那么卓丢儿要保存什么,就一定会有个妥善的地方,石摩劼让手下注意是否有地下室,自己围绕着酒馆踱起步来。

石摩劼一圈走下来,就发现内外墙的宽度不一样,命令手下敲击墙壁,结果发现了一间密室,砸开土墙,密室里不仅有钱财信物等东西,还有一具尸体,根据腰牌显示,竟然是一名军官;卓丢儿晓得无法幸免,一口承认军官是负伤逃到这里,最后被毒死的,石摩劼不由得唏嘘不已。

卓丢儿平日里看上去循规蹈矩,没想到是这样的身份,把当地的里正吓了个半死,一个劲地向石摩劼表白,自己眼花了,这个妖艳的女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石摩劼想了想不放心,让里正找来一些人,和官军一起挖地三尺,在水缸下面找到了一个瓦罐,是一罐子备用的白银和三份前往幽州的沿途路引。

第九百九十八章 鱼肉

石摩劼带着人证物证回城,还是没有从军官的死中缓和过来,石摩劼真的有在路上杀死卓丢儿的心思,只是苦苦忍着;杨志一听说,立即叫上车东星一起,卓丢儿没有必要出手毒死军官,如此行为,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而卓丢儿故意不说,十有八九是要激怒石摩劼杀了她。

催眠术依旧是车东星在主持,杨志、石摩劼在一边观看,卓丢儿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看见车东星的相貌就一眼看穿姜飞的心思,问道:“大宋土崩瓦解,金国目前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杨志笑道:“国与国之间,自然不可能有一样的利益,那就是彼此争斗,再说一句话,我就封了你的哑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咬舌自尽的。”

杨志其实是在提醒走到卓丢儿面前的车东星,车东星一手捏住卓丢儿正在移动的下颚,卓丢儿顿时面色惨白;

杨志点头说:“临危不乱,这恐怕就是不会武功,不错和尚依旧让人肩负重任的原因,只是你对自己的智慧很有信心,所以不想第一时间去死,实际上浪费了你自己的机会。现在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但是至少目前我不想,因为不错和尚的秘密对我来说也不是非常重要。”

卓丢儿的情绪已经开始波动,车东星低声道:“听我的话,看着这枚铜钱。”

自从杨志有一次说铜物摇摆催眠,车东星就开始琢磨这个技术,特地打了一串细铜链接在铜钱上,卓丢儿看了一会便昏昏沉沉,在车东星的引导下陷入被催眠状态,不由自己地按照车东星的问话回答问题。杨志通过传音遁耳让车东星提问:“卓丢儿,你和不错和尚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男人。”

杨志和石摩劼都是一愣,不错和尚当真不是吃素的,有卓丢儿这样的女人不奇怪,但是让自己的女人在对手的要地潜伏,那才是奇怪;杨志吩咐车东星问:“不错和尚与你怎么传递消息?”

卓丢儿回忆着说:“李应。”

杨志继续自己的问题;“是不是扑天雕李应?”

“是的。”

“李应什么时候投奔不错和尚的?”

“大名府丢失,李禄被擒后。”

石摩劼目中闪着说不出的光芒,扑天雕李应,在江湖上并不是一个很出名的人物,但是杨志竟然一清二楚,石摩劼越发相信那个传闻,王老志、杨志师徒手中有一张很严密的情报网,几乎可以说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他们。就听见车东星问道:“李应现在在不在汴梁?”

卓丢儿答道:“昨天来的。”

杨志三人一喜,车东星继续问:“李应用的是什么化名?”

“李应。”

“带来什么货物?”

“五十头牛。”

如果卓丢儿真的是不错和尚的女人,哪怕得知卓丢儿出了事,李应也不敢第一时间离开,和孙寡嘴的选择应该差不多,抱着侥幸的心态看一看再说;一个带着五十头牛的商人,在汴梁必定很显眼,石摩劼立即出动手下人,全城搜捕。扑天雕李应在汴梁自称是东平府人,家有上千亩良田,在潘楼被抓获的时候,正在和一帮朋友饮酒,石摩劼派去的人也得力,把一桌人全部抓了回来。

石摩劼没有审问李应的这帮朋友,只是要他们各自找人来担保,做个记录就放出去;石摩劼来到狱室,蔡福在门外苦笑着摇头说:“石大人,李应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捏碎了琵琶骨,一个字都不肯说,看样子不动大刑是不行了。”

蔡福只是杨志派来帮忙的,石摩劼笑笑说:“我来吧。”

石摩劼走进去打量李应,李应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就是一个有钱的员外,眼中十分淡定,似乎到监狱里来就是做客;石摩劼咳嗽一声说:“李应,你没有武功,还愿意为不错和尚出生入死,不外乎一个是你相信不错和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另一个,就是不错和尚掐住了你的命门,用你家人的安危或者其他什么事来威胁你。”

石摩劼说的是老套故事,眼中丝毫没有放过李应脸上的表情,在石摩劼说到家人的安危时,石摩劼看见了李应脸上不易觉察的一丝变动,便心里有了数,放低声音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被我们杀了,不错和尚会怎么对待你的家人,从此放手不管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不排除让你的家人做其他事,甚至以为你报仇的名义让他们付出钱财,以至于生命。”

李应摇了摇头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位大人无需费心了,哪怕你说的句句在理,我对不错和尚也不信任,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几年前在汴梁出事,回去后请了名医恢复了一半武功,又被不错和尚抓去被捏碎了琵琶骨,现在我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会有,你们直接杀了我吧,就赌不错和尚会不会遵守承诺。”

石摩劼肯定地说:“不错和尚不会遵守承诺,他是一个志在天下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一般人的那种想法,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拿来利用的,连自己的女人都能丢在汴梁的一个人,你还抱有幻想是不是太笨了。你如果和我们合作,兴许还有其他办法救你的家人。”

李应的弱点在家人,石摩劼只能从这方面下手,希望能让李应有所触动;但是让石摩劼失望的是,后面他浪费口舌半个时辰,把能说的话全部说尽,李应依旧什么都不肯说。石摩劼只能让手下人动刑,自己回到办事房,石摩劼出乎意料地听到一个消息,和李应一起吃饭的人当中,竟然有一个叫朱虎的外地客人找不到保人。

既然从外地来,不是投奔亲朋好友,就是来做生意的,怎么会在汴梁没有熟人,听说那一桌人都不是苦哈哈,石摩劼立即吩咐,把那个人带来见自己。

第九百九十九章 重要人物

既然从外地来,不是投奔亲朋好友,就是来做生意的,怎么会在汴梁没有熟人,听说那一桌人都不是苦哈哈,石摩劼立即吩咐,把那个人带来见自己。来的是一个商人打扮的人,看见石摩劼直接摘下帽子,笑着说:“大人,好久不见。”

“阎都,怎么是你?”石摩劼吃了一惊,随即恍然大悟,心中带有疑虑;阎都是禁军中高手,但是一直在军中效力,大部分禁军的将领已经或死或逃,在汴梁城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可是阎都在汴梁失守后就下落不明,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让石摩劼有点担心。阎都问道:“大人可是抓了李应?”

石摩劼点点头说:“正是,你怎么会和李应认识?”

阎都坦然说:“我随张叔夜北上,张叔夜死后,我假装无奈投奔了双龙会,这次是被不错和尚派回来,寻找李士宁留下的一个人。”

石摩劼一怔,阎都竟然是跟随张叔夜随着宋钦宗北上,到底是投奔了金人还是真的是最后走投无路的选择,对于自己来说,根本就无处可查;况且阎都说的东西太玄乎,石摩劼沉声问道:“难道他们师徒产生了矛盾,李士宁不肯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不错和尚?”

阎都摇头说:“李士宁被吴乞买暗算了,中了剧毒后连杀五百多金军,毒发身亡;吴乞买又用双龙会的上万条人命威胁不错和尚,所以不错和尚才不得不接受金廷的安排,并且对外暂时隐瞒李士宁的死讯。金军不敢全力南下,正是担心后面还有连锁变化,不错和尚让我来就是寻找这个人,企图让这个人重新整理双龙会。”

石摩劼心机深沉,一听就明白不错和尚服输的原因,并不是在乎那上万人的生死,而是晓得原来的双龙会金人插过手,其中不知道多少人是金人的暗桩,让阎都南来,也是不错和尚的无奈之举,阎都是最后投靠双龙会的人,反而最不会是金人的爪牙,就算阎都像现在这样告诉自己,不错和尚相信这边是绝对会帮助保持秘密,甚至会在暗中相助。

不过石摩劼担心这是一个坑,和双龙会打交道多年,石摩劼明白李士宁不是那么好死的,不错和尚也不是那么好骗;石摩劼立即带着阎都来找杨志,杨志听了也是惊奇万分,不过杨志晓得苦道人还在辽阳,苦道人和王老志的哪张网应该能打听清楚,李士宁是不是真的死了。

杨志给王老志写了一封信,请王老志和天心大师算一算,李士宁是不是真的死了;另外杨志还给蜃楼府去信,请夏丁山帮忙打探一下消息。杨志反复询问的还是阎都来找的这个人,不错和尚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李士宁为了防止意外,把信物与联系方式早就交给了不错和尚,杨志决定试一试,看看能让李士宁这么看重的人到底是哪路神仙。

阎都在当天就去了潘楼,在潘楼正对着大街的一面墙上画了一个残缺的八卦图形,这是李士宁当年约定的通知方式,如果那个人看见,会在十天内出现在潘楼的一个阁间里,阁间的门上会画着另一半残缺的八卦图形。阎都带着不少金银,从当夜开始每天逗留在潘楼,饮酒作乐。

杨志这边还是在许景衡出面以后放了谭金,不仅仅是因为承诺在先,而是阎都等人逐一进入自己的控制,杨志想看看不错和尚是否会有其他应变的手法。对于不错和尚,杨志还是看得很重的,一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角色。

不过从李应的描述中,杨志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在河阳渡口,李应等人来往只要花钱就可以夹带私物,不管是王彦还是刘琦的人,都有这个毛病。杨志命石摩劼派人去巡查,自己给刘琦、水军的张横和接手孟州那边的邵兴各写了一封信,要求不能懈怠,尤其是邵兴,金骑一天就可以杀到。

杨志怕邵兴和张横不懂,特地举了三国时期吕蒙白衣渡江袭击荆州的故事,指出就是关羽手下巡江的将士收钱,才会给东吴得手的机会。杨志在信中开玩笑说自己可不想这样,希望从此杜绝这样的情况,并且告诉两人,后面会安排人来检查。

所以当石摩劼的人赶到的时候,关卡和黄河上船只都已经开始风气一变,石摩劼等人得知只能说定北军确实与大宋其他军队不同,杨志治军严,下面的将领也有大局观。石摩劼的心思还是放在钱庄这个案子上,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案子另外有蹊跷的地方,无论杨志还是谭金,恐怕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石摩劼很快就得知,杨志邀请徐婆惜到留守司赴宴,顺便要求徐婆惜表演一个歌舞;不过无人怀疑杨志的目的,因为杨志大散请柬,请了大批的商人与官员,给人更多的是杨志要人出血的猜测。

杨志是准备两件事一起办,一个是弄清楚徐婆惜的真实身份,另外一个,既然现在北方有这样的作态,正是出兵北伐的好机会;杨志不准备大张旗鼓地收复失地,但是占据开德府和曹州,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杨志现在在汴梁的威望如日中天,没有人不给面子,宴请的宾客纷纷提前赶到入座,徐婆惜带着自己手下六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前来,在人群中不着痕迹地说笑,猛听见一声娇甜的叫声入耳,徐婆惜抬头一看,竟然看见孙三四从宴厅外面走进来。孙三四算得上是徐婆惜的前辈,比徐婆惜要大上十岁,早已在汴梁失去踪迹,没想到今天突然露面。

和孙三四一起走进来的是一个中年人,气度不凡,与孙三四看上去十分般配;坐在上位和卢益在聊天的杨志一直关注着徐婆惜的一举一动,对于骤然出现的这一男一女,女的是原来在桑家瓦子演出的孙三四,男的杨志竟然是不认识。杨志随意地问卢益:“孙三四身边的男人是谁?”

第一千章 天不负

卢益看了一眼说“前郑州知州董庠,没想到他还有脸回来;金人围攻郑州的时候,董庠弃城逃走,通判赵伯振率军苦守八日城陷,赵伯振率兵巷战,中流矢坠马,被金兵乱刃砍死,董庠据说去了润州。大人今天没有给董庠下请柬,他怎么来了?”

卢益明白了,杨志也是心存怀疑,今天真的是有事情要商议,所以杨志请的都是熟人,杨志之所以问自己,就是杨志发现以前没见过董庠。董庠面带和善的笑容,让孙三四和徐婆惜打招呼,自己已经一路与人打招呼,直接走到杨志面前,朝杨志躬身施礼道“草民见过留守大人?”

董庠既然自称草民,董庠现在就不是官身,杨志对于弃城而逃的人没有好感,不想做什么礼贤下士的样子,微笑道“董先生何时回的汴梁?”

杨志左右的席位坐着今天最重要的几个宾客,门下侍郎谢克家、转运副使许景衡、盐茶监卢益、京畿路兵马都监杨沂中、御史胡寅;除了杨志杨沂中,其他人显然和董庠都是熟人,纷纷含笑示意。董庠躬身道“草民思乡而归,听说大人设宴,就替代了本家兄弟董序前来。”

董序是汴梁有名的粮商,和杨志见过几次,杨志笑道“原来董先生也是生意人,那就好,请入座,等会杨某敬先生一杯。”

杨志这么一说,就等于断了董庠后面想要说的话,董庠不禁愕然,望向谢克家,谢克家则是一脸茫然。董庠惊讶之色一闪即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请恕草民唐突,只是重入大厅有些恍惚,真的是人生如梦。”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董庠言不由衷,但是一个个都不会说破,许景衡等人神情木然地坐在一边,杨志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态,对董庠微笑道“国破山河在,我等和董先生一样,想起以往的事情,就心如刀割。”

杨志并没有明说,董庠却晓得杨志的意思,老脸忽地红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向侍者指引的位置;大厅里很热闹,这里的对话寥寥几句,并不显著,一般人人都觉察不到,只不过尽入孙三四和徐婆惜的眼中。谢克家感觉有必要解释一下,低声说“谢某和董庠确实没有什么交往,不知道刚才董庠在奇怪什么?”

许景衡笑道“董庠为人精明,能力出众,只是不知道在润州为什么没有求得一官半职,黯然回到汴梁;是不是董庠想在谢大人这里求个出身?”

原来留在中书省的人大部分都被李纲带去了应天府,只有胡唐老和胡寅还在,因为最起码缺了六七个官职;只不过定北军太强势,润州方面景王赵杞和康王赵构又要求谢克家等人监视杨志,所以愿意来的官员很少,宰相们甚至要求谢克家自己推荐人才。董庠要是想做官,从谢克家这里另辟蹊径,也算是一种有眼光的举动。

谢克家漠然道“时也命也,若是太平盛世,董庠必定一帆风顺,能为百姓做些好事,可是现在,谁没有一些伤心往事?”

卢益露出深思的神色道“河南在战火摧残下损失极大,好在定北军来后安稳了许多;可惜天下大乱,首当其冲的总是老百姓,只有收复河北,自可革除弊端,大下太平。”

胡寅面色严肃道“东南财力有限,百姓太苦了。”

胡寅受张浚的影响,现在也是希望宋金能谈判;杨志不置可否道“事在人为,苦心人,天不负,我们一点一点来。”

董庠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欲语无言;孙三四在他身边坐下,淡淡道“今天的谢克家已非昨天的谢克家,康王现在权势大弱,谢克家要做的是保住自己。不过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先不说他是否另有打算,即使有,康王能放过他吗?”

董庠此刻还有什么话好说,摇头道“我只想静静地想一点事情。”

杨志等人还在闲聊,许景衡很容易就把话带到了州桥钱庄上,杨志这次很给面子,在许景衡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就释放了谭金一家,只是在盯着查到的府库黄金不放;许景衡的担心就在这里,就连郑竹离都不知道这些黄金的来历。郑竹离问了谭金,得知是潘二羊拿来的,许景衡很容易就从狱卒嘴里知道,潘二羊竟然是双龙会的人,现在被严加看管,一般人根本见不到面。

许景衡问道“那批黄金查出是哪里来的没有?”

杨志衷心说道“徐大人最见多识广,那批黄金应该是外地的府库,只不过数据在户部,我已经去公函询问了,回复还没有到。”

让户部出面查,就不会出现许多不可预测的危机,对州桥钱庄和杨志都有好处,许景衡没话找话道“假若黄金是从河北带来的……”

杨志深切感受到许景衡矛盾的心情,露出一丝笑意道“金人怎么会让人带黄金过来,那个潘二羊是马贩子,既然有了战马,哪还需要什么黄金,问题在买马的客人身上。可惜这条线不是潘二羊搭得,潘二羊就是一个送货的人,不认识对方,不过我们根据潘二羊的线索,还是有所发现的。”

谢克家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道“这发现定是非同小可。”

杨志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却不直接说出答案,岔往别处道“不错和尚在汴梁另有布局,有的事,真教人难以相信。”。

许景衡听说了石摩劼抓了一个卖酒的女人和一个牛羊贩子,苦笑道“不错和尚是死性不改,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杨志看见徐婆惜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眼中射出缅怀的神色,长长吁出一口气说道“那个人聪明果断,不会做无用功的,哪怕在其他人眼中看上去事不可为,但是不错和尚绝不会放弃,一定会另找计划。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抓住潘二羊等人。”

第一千零一章 大江东去

胡寅喟然道“当初在金军横行汴梁,不错和尚到处抢劫,州桥钱庄损失惨重,不错和尚定然是知道州桥钱庄急需黄金,才要那个潘二羊把黄金存入钱庄。到时候万一炸雷,郑竹离必定有嘴说不清楚,杨大人若是管了,就是得罪了郑家;杨大人要是不过问,不错和尚恐怕还有手段。”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志想起卓丢儿,一时默然无语,不错和尚要是这样布局,那么应该还有一个人或一群人应该准备推波助澜,卓丢儿从一开始就是弃子,这和后世的渣男骗局没什么两样,说的是海誓山盟,但是一切就是为了最后那么一点的利用价值。

一枝花蔡庆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宾客们到齐了。”

杨志点点头,蔡庆便出去吩咐酒宴开始,开始上酒菜;宾客们各自在座位落座,徐婆惜指挥着乐师们开始演奏,随着音乐声响,徐婆惜放声高歌,是苏东坡的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苏东坡的这首念奴娇原本就是传诵一时的名句,尤其是在靖康年后,更是在民间得到追捧,只不过青楼女子唱起来,非要声音沙哑一点才有气势,徐婆惜的声音脆亮,完全压着嗓子增添一点苍老的味道。六名舞女翩翩起舞,宛若六只蝴蝶在席间游走,柔弱的腰肢如杨柳,长袖卷起浪花。

一曲歌罢,满场喝彩,六名舞女缓缓退出,徐婆惜反而漫步到杨志面前,笑意吟吟地施礼问道“大人是否还准备再听一曲。”

杨志望着徐婆惜说“听曲只是个缓解气氛的手段,不需要多听,蔡庆,带徐姑娘去后面领赏。”

徐婆惜和许景衡同时心头大震,他们太清楚其中有古怪,杨志要是打赏完全可以当场打赏,带到后面,不是杨志有企图,就是其中另有玄机;杨志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要是杨志有这个想法,根本不需要用强,那么只剩下一个理由,就是杨志有事要问徐婆惜,或者说有人要询问徐婆惜。

许景衡开着玩笑说“蔡庆,是不是杨大人准备了什么特定的礼物,不方便拿到前面来?”

一枝花蔡庆机灵地回答说“从秀州送来了十几匹上好的丝绸,都是碧水坊的料子,大人身边没有女眷,就想着打赏出去省几个钱,至于徐姑娘喜不喜欢,肯定是亲眼看了才好,徐姑娘,请跟我来。”

四周的人都笑了起来,杨志活脱脱一个商人,身居如此高位,连打赏都想着这样的小心思,传出去必定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徐婆惜压根不相信,杨志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但是明摆着要自己到后面去,此情此景还真是不好推辞。徐婆惜朝几位主要人物行了一个万福,就跟蔡庆朝后面走去。

杨志拍了两下手,示意大伙安静说“蒙圣上恩典,将京畿路范围扩大,只可惜开德府和曹州等地还在金人手中,当地父老是翘首以待,想到这一点,杨某寝食难安,立志要收复失地。前线战事,杨某一力承担,但是军械物资粮食,还希望各位鼎力相助,许大人、卢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杨某出征在即,先走一步,有什么事找吕颐浩吕大人拿主意。”

卢益早就得知消息,立即答应一声;许景衡可是转运副使,对于杨志的出兵确实是一点都没察觉,愕然问道“杨大人,所言可是真的?”

“当然。”杨志说完,朝四周抱拳,起身离席而去;胡寅问杨沂中“杨将军,这次你不去?”

杨志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卢益已经出面招呼前来的宾客,杨沂中笑着对胡寅说道“兵贵神速,现在恐怕已经打起来了,我就是想去,也来不及了。”

谢克家面色慎重地说“愿闻其详。”

杨沂中端起酒杯说“谢大人,具体的情况我不能说,但是我们不会故弄玄虚,来预祝这次出兵顺利。”

谢克家唯有苦笑,杨志这一手还是打了个时间差,现在汴梁已经封城,杨志还是争取到了时间,不管是金国的间隙还是杨志的政敌,想要把消息传出去已经是六个时辰以后;开德府到开封不过三百多里路,杨志快马加鞭恐怕已经到了。

谢克家知道收复开德府是定北军进入河北最关键的一步,但是不知道杨志计划中定北军在京畿路立足,要利用的就是黄河几次改道的效果和瓦岗寨的地形。滑州在黄河和汴河之间,就是隋朝瓦岗军的发源之地,当初供瓦岗军纵横的通济渠就是现在的汴河,因为明赤松和张横的黄河水军,使滑州处于定北军的三面夹击之中,也是完颜宗辅在滑州失败后,没有继续争夺滑州的根本原因。

杨志在战略上不是汴梁原来的那些文官,定北军更不是原来的宋军,不仅有水军,还有不亚于金军的骑兵;定北军从南北两路的反击,让进入滑州的金军没办法长期逗留,骑兵偶尔的袭击根本没有作用,完颜宗辅才死了心。。

杨志现在往开德府发展,却不敢使用这一招,一个是濮阳离开封太远,开德府最重要的城市就是濮阳,同样在黄河与濮水之间;滑州的浮桥当初被梁方平一把火烧了,但是濮阳那边更不堪,一把火竟然没有烧掉浮桥,金军稍加修缮又能正常使用。其次就是完颜宗望以山东投降的宋军组建了一支上万人的水军,保证黄河、运河和桥梁的安全。

濮阳只剩下大军强攻这一条路可走,也是杨志一直以来犹豫的原因;杨志询问魏定国和贝松林的就是能不能造攻城的器械,金军对开德府的重要性还是认识的,杨志的想法就是用火药炸城墙,让魏定国跟随行动。但最关键的还是军队本身,杨志圈定的军队就是王彦、徐文、杨进等部队,就驻扎在开德府旁边,不引人注意。

第一千零二章 挣扎

徐婆惜到了后堂,看见石摩劼和高子羽在等自己,哪还不清楚杨志的想法,微微一笑施礼,轻吐红唇问:“石大人是有事要找奴家?”

徐婆惜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和皇亲国戚多有交往,是权贵座中的贵客,石摩劼在礼数上不会怠慢,回礼后说:“杨大人留下一个问题,要下官弄清楚徐姑娘的师承,不是青楼的,是武林中的师承;现在汴梁形势紧张,可以说是危机重重,一触即发。我们不想误伤朋友,但是怕被人从背后捅上一刀。”

石摩劼的话说得如此明白,徐婆惜晓得杨志这次是真的急了,下了一定要免除后患的决心;徐婆惜淡淡地说:“我是幻海千劫门的人。”

“扈三娘的师姐?”石摩劼面不改色地问道:“你们在汴梁准备做什么?”

徐婆惜点头道:“杨志反对扈三娘和张用的婚事,我就猜到杨志晓得了扈三娘的身份,我们幻海千劫门不参与你们的大事,只是想在其中挣点钱花花;石大人,你是一个明白人,谁不想过上好日子。”

石摩劼苦笑道:“徐姑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扈三娘和柴进勾结,谋杀了玉麒麟卢俊义,还参与了贩卖工匠到金国,这真的是不参与大事的行为吗?我现在才明白杨志为什么一直隐忍不发,他应该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了,只是不打算动手。所以我额外问一句,你们最近又做了什么手脚,让杨志不得不下决心。”

徐婆惜思索了一阵,忽然脸色大变,转身问高子羽:“你是不是把林灵素的遗物交给了杨志?”

高子羽摇头说:“没有,只是把林师叔在汴梁的三个藏身处交给了杨大人,难道,你在那些地方出现过?”

“不是我,是郭婆,我伪装的郭婆。”徐婆惜立即晓得问题出在哪里,自己出现在林灵素的四周,要不然就是林灵素的同党,要不然就是林灵素的敌人;假如自己是林灵素的敌人,杨志就需要在第一时间弄清楚是哪方面的敌人,是不是李士宁一方的人,以决定要不要除掉自己。

好在自己是幻海千劫门的人,可是徐婆惜想起一件事,扈三娘在两天前与张用成亲了,现在人就在汴梁城中;徐婆惜顿时紧张起来,盯着石摩劼问道:“你们在扈三娘身边是否安排了人?”

石摩劼看徐婆惜的神情就知道徐婆惜说出来不假,如实相告说:“我在扈三娘身边肯定安排了监视的人,皇城司本身就对官员监督,我只是照搬;但是以我估计,杨志应该安排了高手,杨志最恨的就是象贩卖工匠这种事。不过扈三娘要是没有动作,我可以保证她没事,假如扈三娘是带着目的嫁给张用,那我可就没法保证了。”

徐婆惜狐疑地说:“听你的口气,好像今晚就能知道结果一样?”

蔡庆插话说:“杨大人已经出征了,扈三娘要是想把消息传出去,她就得在今晚行动。”

杨志今夜出征?张用作为汴梁的主要将领之一,肯定会得到这个消息,张用对扈三娘又爱又怕,扈三娘要是想套出这个消息肯定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从石摩劼和蔡庆的眼中,徐婆惜看出来扈三娘传递消息的时候,便是自己找死的时候。徐婆惜着急地说:“你们陪我去见扈三娘。”

三人迅速在留守司后门上了马车,带着神霄派的十几位高手,匆匆赶往张用在第二甜水巷的住所,到了第二甜水巷的巷子口,就看见巷子里火光闪耀,一个相貌靓丽的女子正在挥舞着双刀与武松在激战,张用和辛朴各站在一边。胜负其实已经没有悬念,武松手中是哀虎禅师的定禅刀,扈三娘的双刀实际上已经被砍断,只剩下两截短刃在手中挥舞。

只是武松应该是想生擒扈三娘,才给了扈三娘继续挣扎下去的机会;张用的脸色在火光中阴沉不定,站在张用身后的几十名亲卫更是紧张万分,一个个唯恐张用冲冠一怒为红颜,下令去协助扈三娘或者造反,那么他们就真的两难了。

石摩劼匆匆走近战场问辛朴:“出了什么事?”

辛朴无奈地说:“扈三娘准备释放军情焰火,被武松拦住了,张用闻讯就带人冲了出来,好在现在都没有动手。你看那三个焰火,是康王军中的用品,幸好被武松拦住,要不然一路传递过去,不知道要坏了我军多少大事。”

徐婆惜心里惋惜,石摩劼没说错,杨志真的是准备得很充分,否则武松怎么会在这里,负责半个城池巡逻的辛朴为什么能那么快赶到,一切都在那个青面兽的算计当中。徐婆惜问辛朴:“我让扈三娘住手,你能保证武松不杀她吗?”

辛朴不悦地说:“武松要是想杀她,还用得着等现在,扈三娘擒下后交给石大人带走,他毕竟是张用将军的妻子,最后怎么处理,总要是杨大人回来拍板才行。徐姑娘,扈三娘怎么会听你的,难道你们是一伙。”

“同门。”高子羽急忙解释了一句:“和我林师叔一样,都是幻海千劫门的人。”

辛朴命令手下让开一条路,高子羽招呼武松:“武松,退下来,徐姑娘到了,让她们姐妹说说话。”

武松听到,定禅刀一抽便退出了圈外,所有人都明白两人武功差得太远,扈三娘对武松没有半点威胁;扈三娘看见徐婆惜气急败坏地叫道:“徐婆惜,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徐婆惜摇摇头说:“师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现在应该知道人外有人了吧,要不是武松手下留情,我估计你早就死了。这个时候,你不需要说什么,违反宵禁,带着军中焰火跑出来,要说是散步,估计你家那位都不会认可。何不放下武器,大家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说清楚,我相信,你肯定没事的。”

扈三娘冷冷地说:“我不是你,需要讨男人的欢心。”

第一千零三章 难以淡定

徐婆惜笑容一僵问:“你原来追求柴进,这两年先嫁给马皋,又嫁给张用是为了什么?”

徐婆惜这是豁出去了,不惜与扈三娘互相对撕;石摩劼等人只能说女人不能惹,这对姐妹的话把对方割得血淋淋的,尴尬的只有张用一个人,看见石摩劼和高子羽到了,张用彻底绝了维护扈三娘的心思,听徐婆惜这么一说,冷哼一声,掉头就走,再也不管这边乱七八糟的破事。

扈三娘原本还想反驳徐婆惜,看见这一幕自己也呆了,徐婆惜反而心软了,怜惜地说:“三娘,不要执迷不悟了,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师姐保证不让他们动你一个指头;杨志那边有我,不管出现任何情况,我都会让你平安地走出来。”

石摩劼等人忍不住摇头,徐婆惜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杨志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绝起情来六亲不认,扈三娘能不能安然无事,完全要看扈三娘说什么,能做出什么让杨志满意的承诺,剩下的事情全都是假的。但是扈三娘已经身陷绝境,一旦从生死边缘活下来,扈三娘很清楚自己与武松之间的差距,加上张用的置身事外,扈三娘只有认栽。

其实马皋死后,扈三娘从杭州逃到应天府,就一直在心惊胆战之中惶恐度日,要不然也不会把标准降到张用身上,按照幻海千劫门的要求,最起码也应该是刘琦、杨沂中这个级别。到汴梁两天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今天张用一回来说城中军队即将出征,扈三娘就留意了,费尽心力从张用口中套出来,原本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出焰火信号,没想到武松在等着自己,连一点机会都没留。

扈三娘是个明白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只是在这个当口,扈三娘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借武松不想一刀杀死自己的机会,逼得张用怜香惜玉,起兵造反;可谁想到石摩劼等人一到,张用便偃旗息鼓。徐婆惜的话便是一个台阶,扈三娘很干脆地扔了双刀,任凭辛朴的手下给自己戴上手铐脚铐。

扈三娘被石摩劼押进了大牢,石摩劼表示自己绝不会动刑,扈三娘想说多少是多少,徐婆惜带着八匹绸缎回到前面宴会大厅的时候,投来的都是惊讶的目光;唯独为首的几个人还在低声商议,似乎没有看到艳光四射的徐婆惜和那些在灯光下光彩流溢的绸缎。

谢克家和许景衡的脸色尤其严肃,谢克家惴惴不安的是杨志的动作如此诡异,分明是在防范什么,不过谢克家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虽然在政治上支持康王赵构,但是行事上并不一定想要杨志怎么样。可是杨志今夜此举,是把他谢克家架在火上烤啊,打赢了倒没什么关系,万一打输了,谢克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比起谢克家的不安,许景衡却难以保持淡定,他虽说从定北军来汴梁便进入了转运司,现在从转运判官变成了转运副使,但其中对润州的负责许景衡一点都没忘记。现在杨志的防范,几乎就是一种表态,认为墙头草都是需要防备的。念及此处,许景衡心里便不禁恨得牙痒痒的,难道你还怕我朝润州通报消息?

从年纪上说,杨志在许景衡面前是绝对的晚辈,许景衡觉得自己太无辜了,难道杨志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这份小心,正是彼此相处愉快的保证吗?要是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整天对润州胡言乱语,杨志你的日子能好过吗?

卢益把许景衡的神情看在眼中,轻声对身边的杨沂中说:“现在听说金陵府那边的驿站都换了人,原先的人都调到军队去了,新来的都是一些原来没有做过驿站的家伙,日后有的那些人头疼。”

杨沂中点头说:“卢大人所言极是,这些人没什么经验,听说不少发往南方的奏章,都在驿站被弄坏了包装,还有不少东西遗失了,最起码也要半年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许景衡怔住了,抛开什么世态炎凉的说法,卢益和杨沂中专门提起驿站,肯定就是杨志对自己隐瞒的原因;自己送往润州的奏章经过驿站,那些不会做事的家伙……许景衡端着的酒杯停在半空,一下子感到惊慌了,他想清楚了,如果是新手弄坏了奏章什么,驿站的那些主管怎么会不嚷嚷,这是让他们丢官罢职的前奏,除非是有人授意的,是想预先看到其中的内容,然后选择继续传递还是让奏章丢失。

能有这样手段的不是景王赵杞就是康王赵构,自己要是在奏章中写了汴梁准备出兵的消息,恐怕他们立即就会在驿站看见,杨志的保密就成了笑话。许景衡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不知道是呸自己,还是呸那些在驿站做手脚的人;这件事杨志等人还没办法提醒自己,怕万一被咬上一口划不来。

这一幕对于卢益来说只是插曲,卢益的任务就是让现场越来越多的人掏出钱来,只是不能强行威逼利诱;好在杨志没有设定数字,既然是想别人捐款,总之越多越好。而前来赴宴的宾客都是有眼力的人,虽说心里极度不舒服,大笔钱财没有,但是掏三瓜两枣的特别多,几乎人人都开了口。

卢益给大家赔上笑脸,连以往不入眼的小官来敬酒,卢益都是笑呵呵地干掉;杨志还是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真要是强行摊牌,获得的最起码是现在的几倍。宴会结束得很快,宾客们感觉自己完成了赴宴的任务,纷纷起身告辞;到最后连谢克家都走了,偌大的宴厅只剩下卢益、胡寅、许景衡、杨沂中四人。。

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许景衡长叹一口气;胡寅笑道:“许大人,什么事这么忧国忧民?”

“哪里有事啊,我是感觉自己的位置尴尬。”许景衡悻悻地低声说,卢益笑笑说:“有的事情难做,就是因为眼前的东西难以取舍,有很多人为了长远的目标放弃了眼前的利益,说是成熟,其实就是下注将来必定成功,许大人,每个人立场不同,但是处境都是一样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第一千零四章 暗算水寨

杨志在天亮的时候到达了前线的定北军军营,随行的三千骑在寨内休息,杨志直接进了打仗,王彦、徐文、杨进、杨仲武等人迅速地赶来。大帐的墙上挂着地图,徐文首先介绍了对方的情况和定北军的行动方案;徐文是山东人,杨进在河北流窜的时候就想过去山东捞一笔,徐文和杨进这些日子没少派人去打探金军动静,并拟定出了作战计划。

金国方面完颜宗望已经被调到山东,改以完颜挞懒来负责东路军,对定北军来说是个福音;完颜挞懒虽然是吴乞买的堂弟,地位辈分都远远高于完颜宗望,但是打仗还是不如完颜宗望,最关键的是完颜挞懒的官职,左元帅兼监军,说明刘豫这个安抚使的权力还是相当大的。

完颜挞懒将一万金军分布在开德府、濮州、徐州一线,刘豫安排四万军队进驻开德府,知府就是刘豫手下头号大将李成,副将是曹荣和李腾蛟;刘豫另外安排驻守濮州的是李昱,杜充在东平府,李复在大名府,共有十多万军队。在十多万降军背后,大名府和东平府的五万多金军随时可以开赴前线增援。

徐文不是看上去那样只是一名猛将,机谋变通都不错,徐文认为金军的主力就会退走,开德府七县未必要先取濮阳,可以一一进取,然后伺机决战;黄河上浮桥运送兵力毕竟有限,只要击败金军的水军,黄河以南的金军就是孤军,只能任由定北军宰割。

杨志同意了徐文的方案,从历史上看,刘豫是一个权欲熏心的人,曾多次独立南下,企图彻底灭了南宋自己做皇帝;现在哪怕地盘不一样,但是一个人的思路是很难改变的,现在从敌军的布置看,刘豫就有这个想法,这正是王彦、徐文他们的机会。

杨志在汴梁就拿到了刘豫各部的驻防计划,才批准了大军行动,安排了今天的宴席来掩饰大军的行动;现在只不过是确认一次形势没有变化。宋金双方其实都习惯了杨志亲临前线,杨志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麻痹对手,不过对于王彦杨志不是特别放心,杨志另外安排了一支奇兵。

杨志环顾众人,沉吟着说:“不需要这么复杂,水军都是中原人,如果你们能打败南岸的金军,金人宁可让水军上岸作战,压根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到时候张横他们再动手,就事半功倍。我挑选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将扮作金军,打乱刘豫军队的布防,为首的将领是章怒和耶律霸青,五百人都是原来北方各族,在汉人眼里与女真族没有多大的差异。”

黄河上的浮桥蔚为壮观,每隔数丈的距离,都有一面金国的战旗,远远地望过去异常醒目;离浮桥不远的地方就是金国的水军营寨,停靠的大小船只鳞次栉比。宽阔的河面上,稀稀落落的渡船与渔船出没风浪中;上游已经是定北军控制的区域,没有商船来往,从登州海路和运河来的船舶,都在浮桥东侧的码头上停靠。

从斥候的回报,那边的码头上一片忙碌景象,从各地运来的物资下船,摆放在码头上和靠着黄河边的粮仓里;数以百计的百姓随之被押上船,被返程的船运往辽东或者幽州定居。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人在战争中获得利益,在强权的庇护下劫掠财富,大发战争财;而金国掠夺人口的行为,更让人心寒。

章怒和耶律霸青本身就做过金军的军官,对于金朝的礼仪官制一清二楚,身后的五百人全部是从杨沂中和刘琦两部挑选出来的幽州人,一个个身材魁梧,站在那里一看和金军没有丝毫的差别。章怒晓得水寨中有女真族的军官常驻,率先纵马下坡,来到水军寨门口呼叫;几句问答,章怒知道只有一名建军完颜舍几在水寨,怒喝声中,守卫寨门的士兵忙不迭进去禀告。

不一会,就看见水军统制李腾蛟和一名金军军官匆匆走出来,李腾蛟原来是大宋登州飞鱼寨的知寨,登州沦陷时,没有带军扬帆南下,而是选择了投奔金国,被完颜宗望看重,任命为濮阳水寨统制。李腾蛟到达濮阳的时候,正是金军再次撤退之际,晓得自己责任重大,既然跨出投降这一步,哪怕是半死不活地吊着,也要坚持下去。

在濮阳水寨,能够管着李腾蛟的只有水寨的监军完颜驺和完颜舍几,两人都是完颜部落的后起之秀,言语里压根没把李腾蛟这个统制当做一回事;好在李腾蛟小心侍候,每次出去抢掠百姓弄点钱,把这两人关系处好。时间一长,完颜驺和完颜舍几每天只留下一个人在水寨,另一个就去南城或者其他县城里玩耍。

今天留在水寨的是完颜舍几,正和李腾蛟在喝酒,听说到了一队金军,急忙出来看看是来做什么的;耶律霸青经验丰富,看见完颜舍几就晓得是个刺儿头,上前一步握住完颜舍几的手说:“舍几,好久不见。”

耶律霸青的动作让完颜舍几的感觉很不好,可是耶律霸青手掌中传出的煞气让完颜舍几极不舒服,但是心口被压力堵住,竟然说不出话来;完颜舍几的脸憋得通红,但是在其他人眼里都认为是酒喝多了和见到故人激动的原因。。

“李腾蛟,大白天饮酒,当真是好威风啊!”章怒对着李腾蛟嘲讽了一句,李腾蛟霍的抬起头来,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可是章怒手一挥,十几个金军就冲过来朝李腾蛟拳打脚踢,这些都是耶律霸青的徒弟,武功相当不错。李腾蛟几乎眨眼间就被打翻在地,被其他人一阵乱踩,李腾蛟的几名心腹刚冲出来准备救人,就被金军的弓箭射死,剩下的人更不敢吭声。

金军残暴,从来都没有拿汉人当做一回事,同样的剧目在河北等地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水军中人都以为金军凶性大发,再也没有人敢出手相救。

第一千零五章 攻克南城

李腾蛟被打得奄奄一息,章怒才下令停手;耶律霸青直接把完颜舍几拉上战马,高声说:“舍几,我们几年没见面了,到城里找个酒肆好好喝喝。”

完颜舍几有苦难言,心中不妙,偏偏被耶律霸青制住,开不了口也无法反抗,憋屈地被完颜舍几带走;水军松了口气,急忙抢了李腾蛟回寨,找郎中治疗。就在这支金军离开不久,平原上一口气冒起了十支金军的烟花,大白天在天空中分外耀眼,守卫濮阳南城的是开德府的兵马都监曹荣,曹荣听说一支五百人的金军骑兵在乱放信号,正朝着南城而来,是大为头疼。

金军现在在刘豫的地盘就是无恶不作的主,自己这些人还管不了,名义上自己掌管一万大军,算得上是万夫长,但是金军一名什长都敢和自己争吵,一名百夫长都敢打自己耳光子。南城专为浮桥而设,只是从大宋时期开始,因为年长日久,照顾码头上的人,南城逐渐变成了一座城市,原本应该驻扎在城中的军队反而立寨城外,城内酒肆、客栈、粮行、百货,应有尽有,那支金军肯定是来混吃混喝的。

完颜舍几的官职不低,守门的军人都认识,看完颜舍几的脸色不善,对方又全部是金军,只是在金军进城的时候例行问了两句;谁知道五百骑进城后就占据了城门放起火来,同时,大批的宋军出现在守军的视线中,宋军已经杀到南城外囤积粮草的大寨。曹荣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情知不妙,派出一千人去争夺城门失败后,曹荣发出信号,要求水寨立即前来增援。

水寨里李腾蛟刚刚清醒过来,得知马上让手下全部去增援,结果李腾蛟的水军在陆战中根本发挥不出威力,五千水军被杨进带着步军杀得落花流水;而张横的水军杀来的时候,水寨里不到两百看守的金国水军,被张横轻易地攻破水寨,活擒了李腾蛟。

南城外寨的战斗还在进行,曹荣囤积粮草的大寨却首先被王彦攻破,四千金军骑兵和两万步军从黄河北岸赶来增援,王彦派出的两千弓弩手坐船向浮桥发射火箭,让整个浮桥变成了一片火海,金国两万步军在桥上被射死烧死六千多人,李成只能收兵;金军骑兵冲到南岸,被徐文、杨仲武的重甲步军所破,战死三千多人,余下的六百人准备逃往北岸时,才发现浮桥已经被到处是火,根本无路可退,六百多金骑只能和浮桥上的两千步军一起投降。

黄昏时分,临濮、鄄城两县的援军全部被先后歼灭,南城失去了吸引援军的价值,王彦才下令发起总攻,守军纷纷投降,守将曹荣突围时被王彦手下的骁将傅选一枪刺死。人在濮阳的李成得知定北军扑灭了浮桥上的大火才想明白,定北军没打算杀到黄河以北,开德府南城一破,下属各县被攻占只是时间问题。

定北军第一天攻占了濮阳南城和临濮县;定北军第二天没有杀往黄河以北的北城,而是收复了开德府下面的鄄城县、雷泽县,随后继续杀向东边。金军在濮阳一天损失了三万多军队,开德府南岸全部沦陷,曹州知州李俦见定北军到不战而降,随后曹州的南华、乘氏和宛亭三县在五天内被定北军攻占。

就在宋金双方都在紧张猜测的时候,杨志宣布战事结束,十天的时间定北军收复了半个开德府和一个完整的曹州,灭敌四万,俘虏了一万六千人,俘获战马两千多匹,战船三百艘,可谓战果丰硕。杨志收兵就是一个理由粮食不足,京畿路各地就算是丰收,也只是够本地老百姓吃的,十万大军和开德府、滑州、拱州、曹州等地的十多个县,还需要江南调运粮食,杨志不能等缺粮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为了防止金军大规模反扑,杨志决定自己亲自指挥大军在黄河一线接应,安排李光安抚收复的地区,打理民生;捷报传到润州,宋徽宗大喜过望,封杨志为武胜军节度使。至于杨志没有继续北上,没有人去责备杨志,杨志能坚持自己解决物资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况且康王赵构天天在谈议和,要是一直打下去怎么议和。

前来宣旨的钱盖很委婉地说了议和的事情,听杨志要自己去太原和郓王赵楷说,才暗自放下心来。杨志对议和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自己不是岳飞,不打算非要杀到黄龙府救出宋钦宗;自己也不是郓王赵楷,不存在不收复中山府等地就不认祖归宗,所以和谈不影响杨志的情绪,只要宋徽宗、赵楷高兴就行,但是不能让金人就这样轻易在河北安身。

“金人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善罢干休?”王彦得知杨志准备回汴梁,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不找回场子来,只怕吴乞买也不会答应。”

王彦在大局观上还是差了一点,没看清楚宋金现在都有议和的需求,杨志笑了起来:“金人必定会罢手,这是金军近两年来在中原第一次被大宋收复失地,主战主和两派都会利用这个局面来宣扬自己的观点,在朝廷意见还没有统一之前,能出兵的只是部分将领,正和我们定北军类似,不会有全面的战争。”

王彦遗憾地摇摇头:“对我们大宋来说是一件好事。”。

杨志反而有点忧郁:“是好事,也是坏事,后面不管是全面开战还是议和,都不是我们的意愿。”

“这是为什么?”王彦大惑不解,杨志解释道:“全面开战对李纲的压力太大,毕竟在徐州那边,金军已经过了黄河;我们也无法获得源源不断的兵源,日子也不会好过。如果议和,你想金人会提什么条件,赵构很聪明,他希望主持议和,就是要借金人的嘴说出他不能说的话来。”

第一千零六章 林冲

王彦脸色发白,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的信息,议和背后如果有肮脏的交易,对付的不就是定北军了吗?杨志感叹地说道:“有时候最可怕的人,并不见得就是你对面的敌人,而很有可能身后的同伴,所以我不会与不信任的人合作,已经把这个设想上报郓王了。打到这时候,再损失一兵一卒我都不愿意,除非金人要打下去。”

王彦眼中闪过不忿的神情问:“大哥,我有一事不解,既然我们并不想扩大战事,为什么主动进攻?”

“涸泽而渔,先下手为强。”杨志笑道:“赵构一直想要给金人一个谈判的台阶,我们没有什么重的筹码来阻挡这件事,主动进攻能让金人投鼠忌器,希望那些想不在乎条件的议和偃旗息鼓,即使真的要谈判,大宋也能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多的好处。况且,所谓的议和不过是一纸协议,我们双方不管哪一方强大了,都不会把协议当做一回事,所以壮大自己的实力是第一要点。”

“原来如此。”王彦其实对杨志打这一仗有着种种猜疑,甚至对金军的节节败退也有想法,因为一切似乎太容易了;王彦一直担心双方后面会有连场恶战,此刻听杨志解释才疑惑尽去,王彦感慨地道:“这一次跟随大哥出来,可真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杨志拍了拍王彦的后背:“我回汴梁,这边交给你,大规模的战事不会有,但你一定要小心完颜宗望等人的偷袭,金军骑兵天下无双,完颜宗望更是长途奔袭的好手,不要让他有上演这个片段的机会。”

杨进回滑州,杨仲武回拱州,留下范世延代曹州知州和徐文担任曹州兵马都监,但是开德府和曹州两地的兵马由王彦统一指挥;王彦充满豪气地说:“大哥你放心吧,开德府和曹州就交给我了。”

回师途中分道的时候,杨进找了个机会单独向杨志进言:“哥哥,王彦虽然是你的结拜兄弟,但是这个人志向远大,开德府那边交给他恐怕有些尴尬,徐文不一定会服气。”

杨进在定北军第一次南下的时候,就在梁寻手下担任颍州知州,现在回到杨志的麾下,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滑州兵马都监,而在杨进身后的杨仲武、徐文等人一个个都崭露头角,杨进心里不可能没有想法。杨志晓得杨进这是在变相地申诉,笑道:“你说的我明白,但是现在是在汴梁,北面的威胁太大,有的事我们不得不权衡利弊,你耐点性子,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滑州是水军的重地,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杨进听懂了杨志的意思,兴高采烈地带着本部军队回转滑州,杨仲武去了拱州,杨志带着一千匹战马的收获回到了汴梁;依旧是夹道欢迎,这可是两年来的第一次成功北伐,哪怕战果再小,对振奋民心的意义不可估量。钱盖与杨志并行进城,一路上是不断地挥手示意,钱盖是宋徽宗派来的钦差,没人会去打断他的兴致。

汴梁城现在虽然没有恢复以往百万人口的盛况,但是常住人口三四十万还是有的,加上跟随军队、商人、逃难来的流动人口,差不多超过五十万;现在定北军再次告捷,潘楼中人声鼎沸,大街上也是人来人往。

潘楼二楼的栏杆和窗口前同样站满了人,潘楼二楼的每个大包厢,都有一处单独看风景用的阳台,与其他人毫不相干。闾勍站在阳台的栏杆前,看着定北军的骑兵羡慕道:“杨志用兵确实狡诈果断,硬是没有去攻打濮阳北城,靠着水军守住黄河天险,至少在冬天结冰之前,保证了河南地区的安危。梁山泊八百里水泊,不适合用军,金军再次南下,只有从徐州进击,杨志很成功地把难题留给了应天府那边。”

梁绝悟颔首道:“当初康王就是小看了曹州这边的重要性,如果全力援救,最起码第一次与金军大战,不会全线被击穿。”

闾勍、梁绝悟是来解救扈三娘的,一听到消息两人就来过一次,谁知道扈三娘在监狱里会不会被蔡福折磨死,这座监狱在定北军接手以后,竟然把所有的狱吏狱卒全部换了,都换上定北军的人,可以说和原来汴梁的监狱体系没有一丝联系,是任何人都无法进去的一个绝地。

怎奈石摩劼、吕颐浩等人都不接待,走开封府的正常渠道询问,梁寻就是一句话,等杨志回来再说,连探监都没有允许。可是杨志在曹州等地作战,然后是安定民心,一来一去就差不多二十多天,两人没有办法,先回了应天府,得知钱盖到了曹州才提前到了汴梁。徐婆惜带着面纱,低声说:“因为石摩劼的承诺,我每天都会进去看望扈三娘,三娘武功受到禁制,现在在扈三娘的狱室之外,多了一个和尚,一天十二时辰都在。”

梁绝悟问道:“武松?”

“不是,是豹子头林冲,从泗州来。”徐婆惜叹息一声,原来扈三娘可以钳制武松,但是林冲的到来,让徐婆惜原来的设想全部化作泡影。闾勍多少知道一点徐婆惜的困境,微笑道:“徐姑娘,你是不是原来有一个针对杨志的计划?”

徐婆惜点头说:“不是我的计划,是有人在计划,想要给杨志一点颜色看看,但是现在看,杨志对困难的估计比我们想象的更严谨,差不多每一步都走在我们前面,连林冲这样多少年没有问事的人,现在都被他找了出来参与此事。”

闾勍问道:“那个人想杨志死吗?”

徐婆惜很惋惜地说:“那个人不敢,他怕把杨志逼疯了,天涯海角去追杀他。闾大人,不要乱想,面对杨志这样的人,除了疯子,没人会去向杨志的家人动脑筋;只要杨志不死,他要是想杀人或者灭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一千零七章 范寥突现

闾勍叹口气,他知道徐婆惜看到了自己的用心,但是徐婆惜没有说错,杨志要想灭国都不是问题。如果不是康王那边猪队友一样的操作,现在宋金之间,最起码战场应该在大名府附近。梁绝悟苦笑道:“你们也不知道回避我一下,难道你们真的忘了,我可是杨志手下八虎将之一。”

徐婆惜淡然说:“我和闾勍大人都没有忘,只是现在我们都没有退路,杨志这群人很可能会为了赵楷继续打下去,为了天下的太平,我们只能冒险而试,有的事需要你的帮忙,自然不能瞒着你。”

“冒险而试?”梁绝悟惊悚道:“是你们给康王出的计策,要两方面议和。难怪,我和李大人商议很久,石摩劼也说徐姑娘和扈三娘你们艺出同门,但是走的是不同路子,你们要议和,自然是两边安排人。可是徐姑娘,你可知道此时议和,对大宋的伤害?说实话,我帮不了你们。”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徐婆惜点头说:“从金辽开战,我们就致力于和平,包括宋金之间,但是每一次都被破坏了,眼下正是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如果能够成功,双方百姓最起码有十年的太平日子。”

梁绝悟一阵胆寒,徐婆惜等人言下之意,天下太平才是最关键的,竟然是对大宋的前程并不关心;梁绝悟不敢再说下去:“徐姑娘,我等小民,实在是不该说什么豪言壮语,我听杨志说过,金人言而无信,谈判只是为下一次战争争取时间。若想中原百姓有个长期的太平,只能坚持下去,为了短暂而不确定的所谓十年,拿后人做赌注,太冒险。有时候,我们就应该活在眼下。”

闾勍的表情依旧平淡如常:“徐姑娘只是开一个玩笑,梁大人千万莫要当真。我先去会会杨志,看能不能把三娘捞出来。”

徐婆惜安之若素,看着闾勍,笑盈盈地说道:“闾大人,你可知道,杨志有什么底牌?”

闾勍无言的遥头,谁都知道杨志手中有底牌,但是多少人费心费力,包括杨志身边的那些将领,都不知道杨志的底牌;闾勍停住要走的脚步,回过头笑咪咪地问道:“难道徐姑娘你知道?”

徐婆惜走回屋内说:“三天前,朱智卿到了,从太原来的;你们想想,汴梁有高子羽这个大师兄坐镇,朱智卿匆匆而来是为什么?”

闾勍听了身子一抖,跟在后面,表情瞬间不自然起来:“消息,杨志需要的绝密消息,不能假于外人,口说和书面都不信,只能是朱智卿和杨志当面相商。”

梁绝悟察言观色,似乎想到了闾勍要做什么,可是朱智卿的武功还在高子羽之上,和杨志都差异不大;梁绝悟敢断定,不管闾勍如何策划,最后肯定是灰头土脸的下场。徐婆惜不喜欢梁绝悟露出的笑容,像在看一出好戏,徐婆惜痛恨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瞧了梁绝悟一眼,坐在了桌子前。

闾勍察觉了自己的不妥,突然间大笑着说:“梁大人,马无夜草不肥,有的时候,成功就是靠意想不到的收获,与努力、奋斗那样都没有关系吗,徐姑娘,你说是不是?”

徐婆惜看着闾勍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闾大人,我只管开心地赚钱,太高深的东西我没有兴趣,也学不来。”

徐婆惜缩得这么快,大出闾勍意料,闾勍脸上陡地闪现出一股怒气,几乎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给徐婆惜这个女人一点教训。好在闾勍记起徐婆惜是扈三娘的师姐,幻海千劫门的弟子,远不是自己这个文人可以当面教训的;闾勍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在徐婆惜对面坐了下来。

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大步从外面走进来,竟然是范寥。

“范大人?”闾勍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据他所知,范寥已经出任秘阁修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范寥大大方方地抱拳行了一礼道:“能见到各位可真不容易,我这次奉命前来,就是想请闾勍小酌几杯。”

“专门请我喝酒?”闾勍冷冷地看着范寥,他对此人可没有什么好感,能把黄庭坚、张怀素、翟汝文玩得溜溜转的,可不是一般的货色;闾勍毫不在意地说:“说正事,我不喜欢东拉西扯。”

“人生充满意外,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范寥呵呵笑着说:“现在很多人担心的不是杨志的能力,而是担心杨志这批人中会再出一个章惇,再出一个蔡京;所以那些人抱在一起,准备在议和成功以后,撤换掉汴梁留守司的这一批官员。”

闾勍忍不住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杯酒说:“汴梁是定北军的天下,只有郓王赵楷才能把杨志调走;议和成功更是遥遥无期,你们在润州的梦做得太容易了。”

范寥似笑非笑地看着闾勍说:“闾大人太谨慎了。如果不想对付杨志,你安排扈三娘嫁给张用是怎么回事?听说扈三娘那天晚上还准备放烟花示警,只是被行者武松拦住了;向金人示警,可是杀头的罪名。”

闾勍霍地站了起来,脸上变色:“你想干什么?”

范寥微笑着摆了摆手说:“不要这么冲动,闾大人,马皋也是接了你的信,想让郭仲荀栽一个大跟头,让某个人取而代之,最后才落得被郭仲荀斩首示众的结果。说句实话,闾大人,这些事还需要我说吗?”

闾勍瞪视着范寥说:“到底什么意思?”

“我们在润州没有人,需要你们几方全力协助,在京畿路大造舆论,说杨志纵容手下,独断专行,坐看友军失败,与金军默契作战;总之,让他不得安稳。”范寥的意思是不死不休,梁绝悟青筋暴露,范寥的话几乎就是在自毁长城,梁绝悟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一千零八章 与虎谋皮

范寥似笑非笑地看着闾勍说:“闾大人太谨慎了。如果不想对付杨志,你安排扈三娘嫁给张用是怎么回事?听说扈三娘那天晚上还准备放烟花示警,只是被行者武松拦住了;向金人示警,可是杀头的罪名。”

范寥远在润州,似乎对汴梁的一举一动都清楚;闾勍霍地站了起来,脸上变色:“你想干什么?”

范寥微笑着摆了摆手说:“不要这么冲动,闾大人,马皋也是接了你的信,想让郭仲荀栽一个大跟头,让某个人取而代之,最后才落得被郭仲荀斩首示众的结果。说句实话,闾大人,这些事还需要我说吗?”

闾勍瞪视着范寥说:“到底什么意思?”

“我们在润州没有人,需要你们几方全力协助,在京畿路大造舆论,说杨志纵容手下,独断专行,坐看友军失败,与金军默契作战;总之,让他不得安稳。”范寥的意思是不死不休,梁绝悟青筋暴露,范寥的话几乎就是在自毁长城,梁绝悟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范寥与徐婆惜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范寥收敛笑容说道:“康王大军接二连三地失败,是有人出卖康王的军队。”

梁绝悟身子蓦地一震,他明白了范寥的意思,也意识到为了议和,范寥这些人已经不择手段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应该回避自己,自己哪怕不对杨志说,很可能回到应天府对李纲说,怎么可能活在自己面前没有一点顾忌。范寥笑着说:“梁大人,我知道你家有双亲,还有一个弟弟叫梁绝空,现在在永兴军担任旗牌官,你什么都不要做,只好暗中给我们开方便之门,定北军离开汴梁后,保你弟弟担任一州兵马都监,替你照顾两位老人。”

闾勍都听傻了,范寥凭什么这么自信,一州兵马都监是这么好安排的吗?永兴军现在的负责人是谢亮、王庶,那都是康王赵构的人,除非范寥已经投靠了康王;可是以范寥的地位为什么要这么做,从形势上看,就是景王赵杞也比赵构强,更何况还有在太原的郓王赵楷,范寥的选择不够明智。

范寥看穿了闾勍的心思说:“我的好友汤东野刚刚出任江州知州。”

范寥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其实就是告诉三人,自己背后的后台就是汤东野的后台;汤东野只不过当年借钱给范寥到开封告发张怀素,张怀素被诛杀后,汤东野因此走入仕途,一个连进士出身都没有的人,能够出知江州那样的上州,背后的人必定不简单,江州不是赵构的私立范围,闾勍等人在朝中各有自己的关系,完全可以一查汤东野调任的原因。

闾勍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范寥的态度说明,润州那边出了问题,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就不是自己这些小人物所能去打探的,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梁绝悟若无其事,心底却是惊涛骇浪和苦思而不得其解,定北军虽然平时被视为异类,但也是宋军的一部分,他意识到,一个巨大的秘密已经形成。

徐婆惜淡然道:“不错,杨志为了定北军的一己之私,这才导致康王的大军一次又一次遭到金军的打击,几乎全军覆灭。”

梁绝悟瞪着徐婆惜,并没有追问,他很清楚,范寥、徐婆惜、闾勍的策划都不是一天两天,三个人谁也不会告诉他秘底。范寥对于梁绝悟的反应丝毫不以为异,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一块毛巾,擦着手说:“这些事说说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大家都这样认为,定北军在汴梁就呆不下去了。”

“到时候汴梁怎么办?”闾勍是个睿智的人,没有去管范寥为什么要这么做,关心的是这件事最后怎么收场,倘若弄得沸沸扬扬,最后被金人讨了便宜,那绝不是闾勍想看到的一幕。范寥笑了起来:“一旦康王与金人谈判成功,以后就没有了战争,谁坐这个位置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梁绝悟醒悟过来,颓然坐下说:“要是把定北军激怒了,他们打算以武力来解决问题呢?”

范寥嘿嘿笑道:“那正说明从钦宗开始的猜测就是对的,赵楷和杨志其心可诛,定北军到时候何以向天下人交待,难道还有脸说他们是为了大宋的江山。”

屋内人都听懂了,这是一个死局,定北军注定要失去在汴梁的一切,闾勍与徐婆惜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心里都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兴奋;他们不是不待见杨志,但是在杨志的统领下,定北军在京畿路发展得太快,表现得太过强势,不得不加以限制。现在范寥的谋划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并且就算出了事,也是范寥的问题,自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你们太天真了。”梁绝悟摇头笑道:“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杨志不会束手就擒,大宋也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你们是在与虎谋皮,为他人做嫁妆。”

范寥狠狠地说道:“对于杨志这样的人来说,失败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我们只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让人们看见,不是定北军和郓王赵楷一家独大。”

“怎么交待?”梁绝悟逼问道,范寥笑而不语,徐婆惜轻声说:“让李纲和胡寅出面,他们都是迂腐不化的人,只要是定北军有错,他们一定会指责,剩下的事不需要我们操心,你就说你是不是帮忙吧。”

事关自己的家人,梁绝悟最后还是答应了,范寥这几个疯子弄下去真的是会杀人的,梁绝悟不敢赌;况且在梁绝悟的心里,还是对赵楷有些不认可,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留在皇城司,而没有去太原。

范寥三个人松了口气,要想天下人相信,李纲是其中最不可缺少的一环,梁绝悟的用处也正是在这个地方;闾勍笑着说:“我们分开来走,免得惹人注意。”

第一千零九章 是非之地

闾勍下楼的脚步轻松了许多,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老头正坐在一楼大厅的角落里,不慌不忙地看着自己;梁绝悟和徐婆惜先后下来,老头都没有动,还是低头喝两口小酒,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前的花生米和酱爆猪心。就在范寥最后走下楼梯的时候,老头站起来,迈着踉跄的脚步到柜台结了账,跟在范寥身后走出了潘楼。

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的时候,范寥很随意地拿走身后的斗笠正准备带上,忽然感到一丝寒意从侧面袭来,范寥急忙运功,化斗笠为兵器,一个半圆的弧线封挡住一柄灵如毒蛇的细剑,猛听到背后机簧响,腰间象被蚊子一样的叮上两口,范寥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已然中毒身亡,软绵绵地摔倒在地上。

附近的人群一乱,等两名衙役跑来,除了闻声跑出来的潘楼伙计,围观的百姓早就全部到了大街的另一侧,在远远地围观;站在潘楼对面客栈窗口的石摩劼忍不住擦了一把汗,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监视着潘楼,等着和阎都接头的人,哪怕出了约定的时间,仍旧让阎都按照不错和尚的设定第二次发出信号。

杨志回城是一件大事,同时也会给那个暗中想要接头的人留下机会,所以石摩劼今天亲自来负责现场;闾勍、徐婆惜、范寥等人的出现没有一个瞒过石摩劼的眼光。石摩劼看到范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好,范寥的动作太神秘,完全不像一个秘阁修撰的做派,更像是一个石摩劼的同行。

杀死范寥的过程石摩劼看得清清楚楚,他认识那两个人,一个是寇一,一个是留守司扫地的老头,从金城开始,跟着杨志一路到汴梁;两人其实和范寥都没有身体的接触,但是扫地老头射出的袖箭要了范寥的命。只不过两人出手太快,又配合默契,石摩劼看看身后的人都坐在屋内,肯定看不到刚才那一幕,暗暗松了一口气。

石摩劼立即明白范寥前来汴梁的目的就是对付杨志,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杨志的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他。范寥一死,闾勍、徐婆惜的下场绝不会好,石摩劼不想为这种事操心,而是派出手下去看阎都等到人没有,找到不错和尚的这个暗桩才是正事。手下打出了信号,那个人出现了,石摩劼立即冲下楼去,招呼手下围住潘楼,不放一个人出去,也不放一个人进来。

潘楼里的客人全部傻了眼,在官兵的杀气和酒楼伙计的劝说下,纷纷退到了原来的座位上,石摩劼直接走进阎都的隔间,只见赵令戛坐在阎都对面正在饮酒,没有一点惊慌,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赵令戛端着酒杯的手没有一点颤抖。

石摩劼差点拍自己脑袋,不错和尚对外宣扬的身份是赵世居次子赵令喾,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错和尚为了自己的事业,都要坚持自己的身份;赵令戛是赵世居的侄子,赵令喾的堂弟,还有什么比一起在赵世居一案中倒霉的堂兄弟更可能成为同谋,最起码在对待很多事情上可以说是立场一致。

不错和尚也许不知道,但是李士宁肯定是早已想到,赵令戛因赵世居一案无辜丢了宗室中的做官机会,过着不如一个平民的日子;这样的人肯定对朝廷不满,并且为了将来可以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正是李士宁那样人的好帮手。

赵令戛认识石摩劼,傲然笑道“石大人,真的是有心了,是我们大意了,宋徽宗虽然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手下还是有几个能做事的鹰犬。只是石摩劼,你真的认为把我抓回去好吗?你没有任何证据,我可以说是你勾结阎都在陷害我”

阎都依旧在喝酒,到了这一步,剩下的事情已经与自己无关;石摩劼微笑道“赵公子,怎么能说抓呢?我是请你去喝茶,我们好歹是熟人,难得有机会在一起叙叙旧。”

赵令戛淡定地说“今天这么热闹,石大人还有兴致喝茶?”

石摩劼点点头说“其余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管一件事,就是双龙会的事。”

石摩劼给赵令戛保留了颜面,没有抓捕,而是亲自和阎都夹着赵令戛出了酒楼,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十几个手下在马车后面跟着;马车从鹰店拐进了一条巷子,赵令戛熟悉汴梁的大街小巷,顿时色变“你不准备把我送到开封府和留守司?”

石摩劼好整以暇地说“我们是去喝茶,自然找个雅静的地方,要不然,不是缺乏气氛吗?”

闾勍在留守司等了半个多时辰,杨志都没有接见他,反而是徐婆惜进来透露了范寥身死的消息,闾勍惊呆了,一股凉意瞬间充斥全身;范寥是被刺杀的,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范寥要做的事情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对方这么做就是一个警告。闾勍跟随杨戬多年,晓得这样的事情一旦开始,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是不死不休。

闾勍立即明白,杨志不见自己,其实是给自己一个逃生的机会;闾勍向徐婆惜说了自己的想法,找了一个理由离开留守司,对等在门外的梁绝悟使了一个眼色问“你打算怎么办?”

梁绝悟低声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出了这样的事情扈三娘恐怕是死路一条,我在前面客栈留了两匹马,我们马上动身回应天府。”

两人到客栈取了马,快马加鞭离开了汴梁城;徐婆惜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去看望扈三娘,却在两面铁门的通道中遇到林冲;林冲穿一身灰色僧袍,光头上烫着九个疤,眼中目光平静,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禁军教头的凶悍。林冲合十道“徐姑娘,刚才上面来了命令,从今天开始,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扈三娘,请回吧。”

徐婆惜笑道“杨志刚回来,就专门对扈三娘的事下了命令,是不是看上了扈三娘?”

第一千零一十章 神经丹

林冲念了一声佛号说:“徐姑娘,不是每一个人都赞成幻海千劫门的做法,贫僧认为,为了大多数的人,有的人是可以牺牲的。”

徐婆惜顿生警兆:“你们想干什么?”

林冲坚定地说:“留下徐姑娘的武功。”

徐婆惜脸色大变,杨志这一手歹毒无比,自己若是被废了武功,日后要不然就安心做一个老鸨,要不然就得支配手下的那些人;在杨志的人监视下,自己只要动用那些手下,就是他们暴露身死的时候。

徐婆惜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绣着鸳鸯的手帕,看着林冲一步步走来,徐婆惜闷哼一声,两手挥舞,手帕仿佛是万斤之物,随着徐婆惜纤细的手指舞动,发出呼啸声,在空中飞舞着攻向林冲。林冲念一声佛号,身体陡然在原地旋转起来,随着他的每一次旋转,僧袍都准确无误地击中在手帕上。

两人在交手中一步一步地互相走近,在监狱潮湿的地面上,竟然都没有留下半个浅浅的脚印;两人走到触手可及对方的位置,林冲的僧袍直接撞向徐婆惜的玉手,没有丝毫的声音,两人都被震得倒退几步。林冲脸上青气微微一闪,徐婆惜的外衣已经裂成碎片,露出穿在里面的紧身衣。

徐婆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林冲练成的流云水袖威力巨大,自己可能挡不住;但是挡不住要被废掉武功,就算是九死一生,徐婆惜也得冒一次险,反正林冲不敢杀了自己。徐婆惜催动意念,全身内力涌动,尽数集中了双手之上,凌空跃起扑向林冲;林冲向着空中招架,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乎要散架了,身形不受控制撞到左侧的墙上。

徐婆惜向后倒飞回去,落地的时候,徐婆惜吐出了大口的鲜血,禁不住凄凉的苦笑;林冲的武功精纯至斯,竟然震碎了自己的经脉,不需要林冲再动手,自己已经失去了武功,唯一的好处是经脉完全化解了林冲的力道,自己并没有受太大的内伤。

“沈大人,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突然出现在留守司的沈冲,钱盖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话,可就说来长了。”沈冲叹了一口气,从钱盖的表情上,沈冲便知道钱盖是知道范寥计划的:“钱大人,你还好吧?”

沈冲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句问得真是多余,钱盖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怎么也谈不上一个好字;杨志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对沈冲笑着说:“沈冲,今天可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今夜不知道要屈死多少百姓。钱大人,看样子你参与了,为什么?”

钱盖摇摇头说:“金人不会放弃的,他们是一定要击败你们定北军的,你们也同样是如此;如果议和成功,定北军就是最不可控的因素,只有杀了你,或者毁掉京畿路的定北军,郓王在太原才会接受议和的现实。”

沈冲点点头说:“钱大人,如果你们成功了,杨志死了或者定北军回了河东,到时候完颜宗望又不议和了,挥师南下,你们怎么办?你怎么办?一死了之?难道你认为你的一死能抵得上河南的几百万百姓,能抵的上大宋的江山?红颜祸水,乱相迷眼,你们只不过都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能够对钱盖直指红颜祸水,看样子沈冲知道得不少;四周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望过来,钱盖苦笑了一声问:“你知道多少?”

沈冲摇摇头,答道:“应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我只是在古桐园发现了一些古怪,让杜万彻和何诉说,看是不是查一下;但最要命的是铁挽衣,他竟然想去偷那颗可以增长功力的神经丹。”

“神经丹?”钱盖惊诧地叫了起来,神经丹是杜万彻留在古桐园的一枚丹药,据说可以让人武功突飞猛进,也可以在一个人生死垂危的时候,替人延年益寿;杜万彻的神经丹供奉在古桐园,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杜万彻给好友宋徽宗留的。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铁挽衣只要出手,就是死罪。

“怎么,钱大人知道这个?”沈冲问了一句,继续说:“古桐园的神经丹其实是假的,摆放了几十年就是一个诱饵,铁挽衣落进了杜万彻的圈套。铁挽衣当场战死,我们随后抓了铁挽衣几天内接触过的一些人,原来铁挽衣做的安排是要来汴梁,那么他刺杀的目标只有杨志一个,剩下的任何人,凭着铁挽衣的武功和箭法,都不需要借助神经丹增长功力。”

钱盖有些震惊地看着沈冲,杜万彻那样的人布置一个陷阱竟然能坚持几十年,当真是人心似海,深不可测?钱盖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瞪大了眼睛问沈冲:“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从最近进出润州的人员记录中发现,有人在调集江湖中人,而范寥失踪了。”沈冲道:“我想这和铁挽衣的行动应该有关系,我在润州是无力阻止一切,但是我可以来汴梁报信,至于梁寻听了我的消息,具体是怎么安排的我就不知道了。”

钱盖无语地看着沈冲:“你厉害,不过你和那些人的仇可结大了。”

沈冲嘿的笑了一声说:“我给圣上留了一封信,说明了整个过程和我的想法,我决定加入定北军,那些人就算知道真相,哪又能怎样?钱大人,你放心,你是钦差,杨志就算再恨你,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照样会让你回润州。”

可此时钱盖的心里,除了懊悔,就是恨;回到润州又能怎样,这件事后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风波。一直没说话的杨志突然开口,问钱盖:“钱大人,你可知道全部计划?”

钱盖茫然地摇摇头说:“那个人说不需要知道更多,范寥是刚刚派人和我联系的。”

到了这个地步,钱盖应该没必要隐瞒,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杨志有些戏谑地看着钱盖说:“范寥刚才在潘楼门口,遇到歹徒的袭击死了。”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红颜祸水

范寥死了,钱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顿时汗如雨注;沈冲大笑,杨志看着钱盖的囧样,笑了起来说“钱大人,除了范寥遇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吗?可是范寥一个秘阁修撰,不和我们打招呼,偷偷地跑到汴梁潘楼,打算做什么?今天在潘楼,我们还抓住了一个人,与不错和尚使者联系的赵令戛,那个死去的赵世居侄子,难道范寥是去见他们?”

听到杨志的话,钱盖有些傻眼了,如果范寥和赵令戛、不错和尚联系在一起,那可就是一件惊天大案;皇家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谋反,最恨的也是谋反,只要被拖进这样的案子里,牵扯到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钱盖唯有苦笑,脸上的血色慢慢消褪,是自己等人忘了,杨志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武人,不要说有梁寻这些人相助,杨志本身就是进士出身,胸有城府。

杨志看四周的官员都已经停止交谈,在洗耳恭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口吻说“我会和石摩劼分别上书朝廷,毕竟是在润州发生的事情,我们查不出来端倪;钱大人走的时候,我会把赵令戛让你带走。”

“我不走。”钱盖看出了其中的凶险,怒道“我身边没有高手,如果真的是你们猜测,我根本保不住赵令戛的命,也保不住我的命,我会和你们一起上书。”

听到钱盖斩钉截铁的话,胡学老低头半晌,突然叫道“不是这样的,我说。”

杨志望向胡唐老,厉声问“你要说什么?”

胡唐老在杨志的目光下,挣扎着说“范寥不是去见阎都的,他是去见闾勍和梁绝悟的,希望两人能加入赶走定北军的计划。”

定北军刚刚收复开德府和曹州,胡唐老等人就打算赶走定北军,一时间满厅哗然,都知道出了大事;但是钱盖松了一口气,赶走定北军总比与不错和尚勾结为好,大宋重文轻武,杨志权势太大,钳制一方藩镇是官场上正常的做法。哪怕是消息传出去,对自己这些人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害处。

谁知道杨志不慌不忙地说“闾勍和梁绝悟都是一心为国的人,范寥可能拿这个理由当做幌子欺骗胡大人,名义上与闾勍两人见上一面,实际上是顺便监督赵令戛与阎都的接头。另外,胡大人,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不错和尚的使者是阎都的?”

谢克家和钱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听出了杨志要把范寥钉死在金军奸细上的决心,胡唐老要是说不出很好的理由,那么就等于承认他们知道不错和尚的安排,几乎立即被打入奸细一方。胡唐老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风骨,嗫嚅着说“范寥带来了三名高手,准备刺杀杨志的,他们发现石摩劼的人在跟踪阎都,阎都每天都在潘楼饮酒,所以我才猜测不错和尚的使者是阎都。”

刺杀东京留守,范寥的罪名已经是不可扭转了,谢克家的脸色更加阴沉,抢在杨志前面问“范寥遇刺的时候,那三名高手在什么地方,有这样的高手怎么会随随便便被人杀了?”

是啊,范寥身边要是有这样的高手怎么会遇刺?可是没有人给出答案,杨志不急不躁地说“把石摩劼找来,这个案子交给石摩劼处理。”

石摩劼到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消息,没有人看见刺杀范寥的凶手;闾勍和梁绝悟都出城离开了汴梁,应该发函去应天府询问,两人是否回到应天府。谢克家等人的心一直到悬到黄昏时分,辛朴发现了秦南仁、关轲乌、丘岳三人在内的二十几具尸体,经胡唐老亲自前去确认,就是跟随范寥前来的三个人。

汴梁城一下子从胜利的喜悦中坠落下来,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杨志取消了大捷的庆功宴,认为秦南仁三人是被同伙灭口了,说明在汴梁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在配合范寥,决定立即在全城展开搜捕。

谢克家离开后,杨志才来到后面的小厅,朱智卿、邓乞丐早已等候多时,邓乞丐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杨志才知道这是朱智卿和邓乞丐的杰作,梁寻转告了沈冲的消息,邓乞丐的人很快发现了范寥的情况,两人便决定进行反击。寇一和朱谅负责在大街上杀范寥,朱智卿、高子羽带着高手伏击丘岳等人。

“杨志,范寥绝对不是康王赵构的人,但是秦南仁、关轲乌、丘岳三人是赵构的手下,这说明有一方人已经和康王赵构勾结在一起。”朱智卿说了自己的想法“不管他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范寥愿意出头,就是晓得这次是一个阴阳局,不管你怎么应对都是吃亏;那么我们只能杀一儆百,告诉对方每一次的进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免得那些人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杨志点点头,范寥一直是宋徽宗的人,只是在宋钦宗的时候太过关心朝政,才被宋徽宗放弃;饶是如此,李纲在汴梁负责中书门的时候,范寥以兵部员外郎的身份负责打听军事方面的消息上报润州,后来才被升职为秘阁修撰。范寥这个人很有能力,也有几分侠气,按道理不可能参与这些事,哪怕是参与,也没必要亲自出面。

除非,杨志想到了一种可能,问朱智卿“沈冲说钱盖参与是红颜祸水,知道内情吗?”

“知道。”朱智卿含笑说“润州那边日子好过了,不少人家都添了侍妾,钱盖也不例外,最近买了一个美艳的歌姬,叫独狐娇;独狐娇原本是润州的一个名妓,多少公子王孙难讨美人一笑,不知道怎么就看重了钱盖这个老头。沈冲感觉不对,是那家青楼连续卖了七个这样的美人,都是像钱盖这样的高官。”

这事听着就不对,年轻貌美的名妓都是青楼的摇钱树,不到人老珠黄的时候,青楼怎么会卖掉,尤其是一连卖出七个,那家青楼要不是人才太多就是老鸨想要从良了,简直是生意不当生意做。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推上一把

不过范寥等人既然杀了,杨志也就不急,问朱智卿:“郓王让你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杨志原本是暗地里向王老志求证,哪怕得到消息,王老志也可以按照与杨志的约定,用暗语让南北行的商队带来消息,朱智卿亲自跑来,只能是太原那边出了情况,赵楷有些话不方便在公文中说,让朱智卿口头传话。

朱智卿点点头说:“你问的消息已经确认,李士宁死了,幽州那边已经公开了死讯;另外圣上给郓王去了信,希望郓王不要阻拦宋金双方的和谈,道理讲了一大堆。太原现在的压力很大,宗泽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而张孝纯等人不赞成逼取关中,河北那边战势越来越紧张,已经有人向郓王建议离开太原,将大本营建在汴梁。”

杨志忍不住苦笑起来,自己为定北军为大宋殚精竭虑,现在却是在两边都受到猜测,那些建议前来汴梁的官员,不外乎就是认为现在京畿路有油水,京畿路快比得上河东的地盘了,多少人想来升官发财。杨志问朱智卿:“郓王怎么打算?”

朱智卿笑着说:“郓王思路清晰,听宗泽说这里是四攻之地,不打算离开河东,但是让我带话要你想办法,你们在汴梁的声势越来越大,总是能有些办法的;郓王私下有个想法,藏拙。”

杨志斟酌着说:“人往高处走,是官场不变的法则,很多人听说议和,认为天下即将太平,自然想到富裕的地方,打算日后象过去一样,利用官场的游戏规则往上爬。郓王打算藏拙,可是认为关中比京畿重要?”

“正是。”朱智卿没由来地轻松,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力气,杨志点头说:“你回复郓王,宋金其实都希望我们离开汴梁,我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推上一把;我会办好这件事,力争让润州主动提出用关中来交换。那么从现在开始,物资就要一点一点送往河东,让叶梦得安排蒲州、陕州地区屯田,先从河南转移三到五万人口过去;要是移民能逼得谢亮等人找茬,正好动手。”

“那个不容易,谢亮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朱智卿笑道:“就是屯田也要到明年,现在只能修建房屋和规划耕地。我带来大批资金,在市场上要采购布匹和茶叶,陆续运到蒲州等地,有的事要提前进行。”

“那个没有问题,在官方我会和吕颐浩、卢益打招呼,民间的事就让邓乞丐与王伦帮你解决,我也会调集资金,能运多少是多少。”杨志自然晓得这件事的重要性,一旦交出汴梁,接手的不是景王的人就是康王的人,日后江南的物资到河东是一个大问题,杨志站起来踱了几步,思索着说:“让曹千里、全阳子派人熟悉陕西六路的地理环境,招募走巴蜀和河湟的商人,将来万一不能依靠江南,就要从西域和巴蜀想办法。”

朱智卿点头说:“我懂,明天就安排传信,让他们开始做准备。”

石摩劼是单独求见,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来得很早,但是一直等朱智卿和邓乞丐离开才过来;石摩劼见到杨志就说:“你家那个老仆人这么厉害?”

杨志晓得石摩劼看见朱谅了,故作不解地说:“车东星原来是蜃楼府的长老,武功不凡,当初我击败他也是侥幸。”

石摩劼自然不会说破这件事,看杨志懂了,就微微一笑说:“不过范寥的死对我们大有好处,我在范寥的身上找到了一枚皇城司的腰牌,就是杨戬、何诉用过的那枚腰牌;钦宗登基以后,取消了皇城司,这枚腰牌就被梁师成收入内库。我一开始以为是召集旧人用的,后来才明白是一个证明自己的信物,所以找到范寥住所以后,我亲自去搜了一遍,搜到了一份名单,根据名单上抓了十一个人,一查原来都是开封府狱的囚犯,寂寞王的手下。”

杨志眼神一亮,听懂了石摩劼的意思,这样一份名单出现在范寥手中,与范寥联系的一定是寂寞王;邓乞丐等人刺杀了范寥,错有错招,使范寥无法联系这十一个人,而这十一个人,很可能就能找到寂寞王的线索。杨志点头说:“我让车东星去帮你,我就在这里等结果,审问完立即把卷宗给我送来。”

石摩劼颔首说:“我现在只是以审案子为由把所有的知情人留在监狱,不敢保证皇城司的旧部当中没有寂寞王的人,你让邓乞丐、高子羽现在就调配人手,三十个好手,最好林冲、武松能参与。”

石摩劼已经知道了监狱里那场恶战,徐婆惜最终还是被林冲废掉了武功,晓得朱智卿的到来,很可能改变杨志的一贯作风。杨志看出石摩劼的心思,微笑着说:“废掉徐婆惜武功是我的想法,只是他们决定林冲出手,林冲已经负了伤,今天不适合动手,需要的话,敖德可以前去帮助你们。那个赵令戛怎么样了?”

赵令戛可是宗室中人,哪怕不能做官,依旧是宗室;况且当初赵世居的那个案子在明面上也不能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惹出风波来,很容易被人利用。杨志这么关心,石摩劼理解地说:“赵令戛的身上没有任何疑点,我已经派人去他家里了,只不过敦宗院那边有点麻烦,赵士?非要我们出示证据。”

赵士?是怕宗室的人群起攻之,自己不好处置;杨志冷笑着说:“不需要证据,把你的猜测写成奏章,建议送赵令戛去润州,是真是假,如何处置,最后都交给敦宗院自己处理。”

石摩劼点头同意,这是个甩包袱的好方式,宗室的人本来就应该敦宗院查,他们要是能顶住宋徽宗的猜测,爱咋的咋的;石摩劼和杨志又说了几句奏章的事情,便喊了车东星去监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撬开那十一个人的嘴。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茶都喝不安稳

杨志让蔡庆通知相关人等做好准备,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车东星不负使命,十一个人都交代了,是通过李孝寿空狱和金军破城两次事件出狱的,按照寂寞王的要求在汴梁换了身份住下,但是他们与寂寞王没有直接联系,有事的时候就是到天一乐茶楼去留言。好在十一个人的联系地点都定在天一乐茶楼,彼此之间不少人都对其他人有印象,让杨志和石摩劼对茶楼有问题深信不疑。

杨志为了以防万一,甚至通知了杨沂中、王善宵禁后准备军队应变,自己带着大批高手直奔天一乐茶楼;天一乐茶楼其实是一个小花园,假山流水中的三处楼榭,还有歌女作陪,每天晚上生意兴隆,就算是宵禁了,客人也能在这里喝茶到天亮。杨志、石摩劼、高子羽都曾经作为陪客,来到这个地方潇洒。

杨志命高子羽去守住后门,蔡福、武松、敖德分别从前门进去搜查三处楼榭,然后一切交给了石摩劼,自己和车东星就随意走动;可是杨志的闲暇时光短暂地让杨志自己都不相信,石摩劼派人来报告,在枫叶阁里遇到了中书侍郎张悫。张悫现在在应天府养病,没有去润州就职,来汴梁玩玩也无所厚非,但是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又是天一乐茶楼这个地方,就没办法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看着杨志进去,整个房间被杨志的手下围住,张悫的面色阴沉,放下手中的酒杯,冷然道:“杨大人,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当真我一杯茶都喝不安稳?”

在一般人眼里,杨志位高权重,自然是恭而敬之,唯恐惹得杨志不快;但是在张悫眼里,杨志是郓王的铁粉,迟早会和朝廷分道扬镳,位置再高也没有意思。况且张悫的年纪和资历远超过杨志,和杨志又不是一个阵营的,根本不需要有什么顾忌;在外人眼里,看上去张悫很是恼火,开口说话就透露着不善。

“张大人好雅兴啊?”面对着张悫的怒火,杨志的语气同样有些阴狠:“范寥网罗大批亡命之徒,想要在汴梁生事,这里是一部分人接头的地方。张大人要是依旧有兴致喝茶的话,还是继续喝茶,不要多管闲事。”

“范寥死了,你自然是想怎么说怎么说。”张悫冷冷地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有报应?”

杨志微微一笑:“张大人,不用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秦南仁、关轲乌、丘岳可都是你的旧部,他们是范寥的同党。”

“哦,那又怎样?”张悫嘿嘿一笑说:“杨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今天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上书参奏你。”

杨志点点头说:“张大人稍安勿躁,给我介绍一下你这几位朋友。”

张悫疑惑地看了一眼杨志,顿时心生警惕:“你要做什么?”

石摩劼上前一步说:“张大人,在现场的人都有嫌疑。”

和张悫在一起喝茶的有五个人,其中三个一看就是做过官的,另外一个商人,一个像是寒门的读书人;五个人都被石摩劼的话吓了一跳,杨志或许拿张悫没办法,但是要对付他们五个,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杨志不管张悫愤怒的眼光,在张悫对面缓缓地坐了下来说:“其中牵扯到寂寞王。”

张悫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其实已经见过胡唐老,对杨志另有同谋的说法不屑一顾,认为杨志不过是故意夸大其词,想要在当中做点文章;但是现在杨志硬拉出寂寞王,那么一切皆有可能,因为石摩劼先前办过寂寞王的案子,只是没有抓到寂寞王这个人罢了。

张悫不敢随意乱说被杨志抓住把柄,思考片刻,慢慢说道:“杨大人,我们不需要一个替罪羊,需要的是真相,不能你选中了谁,谁就要承担这个罪名……大宋毕竟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杨志的目光充满了肃杀,让张悫说不下去,张悫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目光,对,蔡京,当蔡京想要杀人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犀利;车东星慢步走过来,扶起张悫说:“张大人,到隔壁休息一下吧。”

车东星看上去就是一个老仆人,张悫的随从在其他房间被限制出入,在座的五位客人目光都关注在杨志身上,车东星趁张悫心神不定的时候,很从容地对张悫施展了催眠术。张悫没有拒绝,被车东星扶到了隔壁,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张悫话虽然说得很,但是还是不敢和杨志硬来。

杨志微微一笑说:“五位自己介绍一下身份吧?”

五个人一一自我介绍,三名官员分别是罗汝辑、周三畏、何铸,读书人叫吴秉信,商人叫韩得远;罗汝辑、周三畏、何铸都是张悫的好友,政和年间进士,只是现在没有实缺。杨志好奇地问:“你们一直住在汴梁?”

何铸摇头说:“我们刚刚从润州过来,想看看汴梁现在是什么样子,张悫是特地来和我们聚会的,韩得远的商号张悫有份,顺便他们谈谈事。”

杨志对何铸不大了解,但是晓得罗汝辑、周三畏历史上都是参与审问岳飞的人,一时有了想法,问三人:“你们是打算去应天府做官,还是准备回润州等待安排?”

罗汝辑等人在官场上的经验远超过杨志,闻弦歌而知雅意,罗汝辑立即问道:“杨大人莫非能在京畿路安排,我们可是张悫的朋友?”

杨志无所谓地说:“赵鼎、胡寅都是张浚的朋友,在京畿路做得很好,关键是你们能不能放下那些不需要的想法,一心一意地做官;如果做了官以后暗地里坏事,那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留在这里,免得大家在后面难做。”

何铸听到了杨志的暗示,认真地说道:“杨大人你这点可以放心,在其位谋其政,我们正是不参与那些事,才到现在都没被安排。”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不留退路

杨志笑道:“三天后,你们到留守司来找我,我们好好谈谈。”

杨志这算是许诺,何铸三人立即答应,这种事没必要矫情,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杨志转向韩得远问:“你在汴梁收战马吗?”

刚才不是所有人对车东星的举动没有反应,杨志就看到了韩得远的眼光对着车东星一闪而过,所以说话的同时毫不犹豫地运功试探;韩得远被杨志一问弄得方寸大乱,措不及防之下本能地运功反应,等发觉时已经悔之不及。韩得远苦笑道:“杨大人名不虚传,果真是智谋无双,有什么事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韩得远如此光棍,让杨志产生了不少好感,淡淡地说:“人生很多时候都是无可奈何,没有选择,我选择相信你,潘二羊的战马是不是卖给你,送到应天府去?”

“是的。”韩得远晓得这样的事无法抵赖,自己和潘二羊见过,只要杨志把潘二羊带来,立刻就能证实这件事;韩得远解释说:“张大人说楚州那边军队缺少战马,要想办法在汴梁帮他们筹集战马,不仅是潘二羊,我还在其他人跟前买,我给楚州先后送去了三百匹战马。”

“干得不错。”杨志称赞了一句说:“我对你买战马没有意见,日后有机会,南北行也可以和你合作,我感兴趣的是两件事,第一,谁介绍你和潘二羊认识的,你们不是在城中的市场交易,在城外接头,说明双方的关系很深,我不希望你是双龙会的人;第二件事就是买战马的黄金,是谁给你的?张悫两袖清风,就算让家人和你们做点生意,也不可能拥有大量的官府黄金。”

何铸等人一听就知道其中有问题,一起望着韩得远,韩得远只能实话实说:“和潘二羊认识是梁如炎介绍的,黄金是王渊那边运来的,我购买的战马也是送到王渊军中。”

杨志颔首说:“我会去求证的,这座茶楼的老板你认识吗?”

杨志思维跳跃的尺度有点大,韩得远未加思索就说:“认识,褚宗谔,不过平常负责的都是郭掌柜,郭掌柜就住在店里。”

杨志让石摩劼去把郭掌柜请来,石摩劼笑着说:“人就在楼下,我喊他上来。”

郭掌柜很胖,差不多有两百多斤的堆头,看见杨志笑得眼睛快成一条缝了:“杨大人亲来,真的是茶楼幸运,蓬荜生辉啊。”

杨志冷笑道:“郭掌柜,我是有事来麻烦你,坐,说说你们茶楼的情况;石大人,你去忙吧。”

石摩劼明了杨志的用心,郭掌柜人在这里,自己正好把茶楼的人一个个带去暗藏消息的那些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石摩劼留下了杨志的四个亲兵,他发现寇一就在四个人当中,心头放松了不少。郭掌柜讪笑道:“杨大人,要不要给你们换点茶水?”

“不用,今天我们来是为了公务,骚扰了客人,郭掌柜后面还是要向他们解释的,郭掌柜,只要你不让我为难,我就不会改变主意。”杨志伸手去拿茶壶说:“我说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生意做下去,天一乐茶楼在汴梁的声誉一直不错,要是停业了还真可惜。”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大人?”郭掌柜有些愤怒地道,但还是保持着点头哈腰的架势走到杨志身边;正当罗汝辑以为又要看到什么交易的时候,郭掌柜和韩得远同时出手了。郭掌柜的手掌在瞬间变得通红,发出诡异的光芒拍向杨志;韩得远的手中是连绵不断的暗器,杨志正在向前,几乎不可能逃脱。

这就是江湖,每一步都是不可预料的,原先韩得远的态度让人以为是一个绵羊,但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无疑是一头狮子,一头吃骨头不吐骨头渣的狮子。郭掌柜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人,一旦出手,绝不给自己留下半点退路。

但是让两人大吃一惊的是,杨志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地连人带椅子滑到了左后方,正好多开两人联手一击;韩得远没有来得及第二次出手,便被寇一一剑斩落了人头。杨志接着椅子的旋转站起来,与郭掌柜战在一处,郭掌柜动起手来身形变得异乎寻常的灵巧,脚踩八卦,进退自如。

杨志对于郭掌柜的双掌似乎有所顾忌,采用的是游斗的方式,利用太极拳的技巧招架;

郭掌柜与杨志对峙了二十多招,被杨志用修罗指点到了双手的手腕,顿时丧失了战斗力。不过郭掌柜强悍到了极点,没有给杨志擒住他的机会,一咬舌头,顿时鲜血漫天喷涌,气绝身亡。

罗汝辑、周三畏、何铸、吴秉信四个人是惊得目瞪口呆,先前郭掌柜两人刺杀杨志已经足以让人惊骇,现在郭掌柜的自杀更是说明其中隐藏着极大的秘密,双方是不死不休;杨志心里也有几分遗憾,强行杨志微笑着说道:“郭掌柜战斗力惊人,让我疑惑的事,就算他失手就擒,我也没打算杀他,为什么还这么冲动。”

“大人英明。”吴秉信说道:“郭掌柜肯定觉得,他带走的秘密,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张悫从隔壁房间走回来,原本是满脸的不高兴,问清楚事情后再一次张大了嘴巴,眼前浮现出康王赵构那一张始终阴沉沉的脸庞;张悫明白自己卷进了一个阴谋的漩涡,想了半天,最终只能一言不发,这件事有这么多证人在场,解释不通,也无法解释。

“张大人,韩得远和你是怎么认识的?”杨志冷冷地看着张悫,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清楚真相;张悫无力地说:“当时有褚宗谔为首的二十一个商人投靠康王,韩得远就是其中的一个,我和韩得远联系的目的就是购买战马。如果不是康王的大军在楚州完了,你觉得我会参与生意吗?杨大人,非常抱歉,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冲击

这话连吴秉信都不相信,更不用说罗汝辑等人,张悫作为康王阵营中重要人物,说没有参与这种阴暗的事情完全可能,但是说没有参与自己负责的生意几乎就是一个天方夜谭。只是罗汝辑他们明白,以张悫现在的处境只能否认一切,免得被杨志扩大到康王身上。杨志等了片刻,突然问道“褚宗谔是这家茶楼的老板,他现在何处,康王身边,还是王渊军中?”

张悫想了想回答“王渊军中。”

罗汝辑、周三畏、何铸等人身上都有些冒汗,他们在润州就听说北面内斗的形势很严重,没想到已经到了火星四溅的地步。根据他们多年为官的经验,从大的格局来说,已经不需要问那些细节,就能判断出来,这件事十有**与康王手下的骨干有牵连,眼下只是看杨志这方有没有彻底撕破脸皮的想法。

张悫五人被送去了驿站休息,杨志下令查抄褚宗谔、韩得远在京畿路的所有资产,调查褚宗谔二十一人的生意;汴梁等地顿时鸡飞狗跳,现在是战事,调查生意几乎就是暂停生意的同义词,只要是关于这些人家的生意都在一天时间停了下来,只要人在京畿路,都被通知在确定不是褚宗谔同党之前,不允许离开家门。

另一个遭受冲击的就是牙人梁如炎,凡是梁如炎经手的生意全部被开封府下令中断,货物资金全部扣押,梁如炎以双龙会的成员被抓,王伦亲自出面去抓的人。当衙役们架着梁如炎走出来的时候,梁家的宅子已经是哭声一片,梁如炎面对着王伦冷冷地问“我犯了什么罪?”

“你犯了什么罪,有罪还是没罪,那是开封府审案的结果。”王伦逼视着梁如炎说“我就是负责抓人,查抄证物。”

“呸。”梁如炎一口痰喷过去,王伦偏头避开,哈哈大笑起来“梁如炎,你个狗娘养的,不是一直自诩是斯文人吗?今天怎么变得如此粗鲁,你要不说,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你当初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挣到的,我好像听说过,洛阳有个商人因为你跳进了黄河,知情人不可能全部死光吧。”

王伦是故意这么说的,那个在洛阳的传闻就像一片无头无绪的树叶,王伦连真假都不知道,只是王伦的记忆力好,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话都不忘;王伦观察的是梁如炎的反应,梁如炎的脸色顿时变了,看着王伦的眼里全是仇恨之极的光芒,即便在衙役的压制下,梁如炎还是激动无比,手上青筋毕露。

美髯公朱仝就站在不远处的大门口,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王伦确实有一定能耐,发动的时间掌握得极准,让梁家的这条巷子一下子变成消息传递的源头。朱仝的脸庞之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机械地指挥着手下的衙役;朱仝的内心其实复杂无比,因为在动手前通判孙定透露了一个消息,其实上面不在乎梁如炎能不能定罪,但是梁如炎在双龙会参与的事件中涉及太深,上面要的就是梁如炎破产。

梁如炎是牙人,牙人其实就是买卖人双方之间的撮合人,只要梁如炎被关上一个月,梁如炎在汴梁的所有生意都会被其他牙人取而代之;孙定估计的结果就是,梁如炎不会被判刑,但是会被罚款和取消牙人资格,这样的结局其实和杀了梁如炎没有太大差别。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衙役们带着梁家的人全部离开,石摩劼的人才进去开始寻找线索,可是梁家看上去就是一个富裕之家,值钱的东西不少,有用的线索几乎没有;石摩劼的收获并不大,找了半天能作为证物的只有一些带着官府印记的金砖,梁如炎恐怕真的就象杨志分析的那样,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结果被人拉下水的倒霉鬼。

所以杨志就是要给梁如炎惩戒,而不是想方设法定罪,况且一人藏东西万人难找,梁如炎心里有鬼,要是想在自己两座大宅子藏东西,石摩劼还真不好找。真正的突破口在王伦那里,梁如炎在鱼、肉等六个行业都是汴梁排在前五的牙人,素以撬单出名,在同行中口碑很差。

一听说梁如炎出事,数以百计的牙人想接手原来梁如炎的业务,但是很多商户的商品被扣押,能不能拿出来全在官府的一句话,为了便于王伦办案,杨志把这个权力交给了王伦;王伦的要求很简单,能够揭露梁如炎罪行的人就可以接手,弄得一批牙人整日回忆梁如炎做过的坏事,帮助王伦去找人。

洛阳那件案子很快就有了线索,当初和梁如炎一起去的不止一个人,现在都在四十出头,哪怕经过战火,活着的还有三个人;三个人都说,梁如炎是拿着高俅的信件去的,一路上宣扬不说,还去和当时衙门里的人见了面,最后利用官府的出尔反尔骗了对方的一批兵器后,官府还把对方抓了罚款。

王伦看到证词上有贝家铁铺的名字,不由得一惊,他在洛阳混迹多年,自然晓得贝家铁铺就是贝松林家的老店,立即跑去和石摩劼商议;贝松林现在投靠杨志,是定北军兵械坊的大匠,贝家的事绝对不是小事。

石摩劼呆了半晌说“高太尉真的是神人一个,用一些毫不相干的人来完成自己的筹划,天下人小看了他老人家。王伦,也许是梁如炎前世作孽太多,苍天没有放过梁如炎,我们不能手软,你继续奖励寻找线索,我开始动刑。”

当王伦兑现了第一个牙人告密的承诺后,后面牙人提供的线索越来越明确,不到三天,王伦就把梁如炎的生意全部让了出去,而梁如炎犯下的案子已经高达十件,石摩劼正式将人移交到开封府。孙定和朱仝没想到出现这样苦逼的局面,他们清楚,随着这些案子被揭露,梁如炎名声尽毁,现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实力

郭掌柜等人当着十几个人的面刺杀杨志,这种举动就是明火执仗地宣战,意味着双方不会再有退让的余地,所以对于其他贴着康王标签的商户,除了李纲写了一封信来、谢克家四处游走之外,没有什么说情的人。

但是梁如炎在汴梁八面玲珑,有些与梁如炎关系不错的士绅一开始还是准备出面调解一下,等得知了州桥钱庄和褚宗谔、韩得远的几个案子的进展,晓得了梁如炎与双龙会有联系,竟然介绍双龙会的人与康王的人做交易,而参与其中生意的包括寂寞王的人;一个个立即掩旗息鼓,置身事外。

与此同时,汴梁城中和梁如炎关系不错的商号人人自危,开封府已经根据梁家人和牙行的供词开始一个个找人询问,大有不查出一个结果不罢休的架势。谢克家不得不命胡唐老来参与审案,要是被梁寻审出康王与双龙会暗中有勾结,那就不知道将是怎样狗血的剧情了;对于张悫,杨志只同意谢克家看望,不允许张悫离开驿馆。

罗汝辑、周三畏、何铸、吴秉信四人对于杨志招募的善意做了不同的回报,罗汝辑、周三畏、吴秉信三人同意出仕,罗汝辑出任拱州太康县令、周三畏出任郑州通判、吴秉信被杨志派到杨进军中磨练,顺便协助杨进管理军营。唯独何铸拒绝了杨志,理由很简单,天一乐茶楼的案子没了结之前,他作为证人,不适合接受杨志的邀请出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底线,杨志尊重何铸的坚持,也没有强行要求;杨志只是派人给闾勍送去一封信,在信中告诉闾勍,如果扈三娘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现在就要开始动刑拷问,直到问出真相。

闾勍很清楚,要不是因为林灵素在神霄派中的影响,杨志顾忌高子羽等人的反应,杨志早就开始这么做了;现在天一楼茶馆的刺杀给了杨志足够的借口,幻海千劫门毕竟不是神霄派,高子羽、朱智卿绝不会再做阻碍,闾勍只要来找李纲帮忙。李纲与杨志的关系看上去并不是很好,但是两人对对方都很欣赏,有的事能说上话。

李纲听了闾勍的叙述,立刻反应过来,扈三娘的事情是闾勍一手策划的;李纲问道:“扈三娘如果发出了信号,谁在外面接收?你打算给谁传递消息?”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定北军的大军出动,肯定是打仗,杨志与康王的手下矛盾再激烈,也没有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更何况现在应天府是李纲在管理。当时定北军准备的就是收复开德府,扈三娘要传递的对象只可能是金人,当然扈三娘传递的第一个人未必是金人,所以李纲要弄清楚里面的弯弯绕。

闾勍自然也晓得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李纲与杨志一样痛恨金人,如果李纲认为自己这些人是和金人勾结,不要说扈三娘,就是自己,也会被李纲绑起来送到汴梁给杨志审问。闾勍看着一直在边上两眼观看的梁绝悟和胡世将硕:“我和康王那边真的没有什么联系,杨志知道的,我是杨戬的人,只是后来与何诉关系处不好脱离了皇城司。事到如今,我不说假话,扈三娘要传递给谁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给扈三娘搭一个桥。”

李纲颔首道:“从军事角度,晓得杨志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定北军,与金人的愿望是一直的。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杨志和其他人不会相信你,这一次被杨志抓住康王的手下与双龙会做生意,根本不需要杨志大肆渲染,所有人都会自动脑补,你们与金人勾结。”

闾勍点头说:“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和我联系的是御史张澄,他和很多人担心杨志的发展太迅速,最后尾大不掉,所以希望给杨志一点挫折,或者说给定北军一点挫折。”

张澄目前是御史台最耀眼的一颗新星,张澄亲自主持诛杀了童贯、朱勔,参与了让蔡京和梁师成的倒台的推动,大宋六贼一大半是倒在张澄手里;朝廷中很多人都认为颜岐年纪大了,只不是是宋徽宗坚持颜岐才得以苟延残喘,最多一两年,颜岐就会把御史中丞这个位置让给张澄。

李纲的脸色严肃起来,他相信闾勍没必要和自己说假话,但是纷争来自于润州,差不多是不顾与金国作战的大局,这种严重性李纲有些不能承受;梁绝悟缓缓地问道:“闾大人,徐婆惜和范寥后面又是什么人?”

梁绝悟一直担心范寥背后的人会对自己家人不利,现在有一个弄清楚的机会,梁绝悟自然不会放过;胡世将吓了一跳,难怪看汴梁刀光剑影,实在是想要做点事的人太多。闾勍笑了一笑说:“我也只是猜测,徐婆惜背后不外乎是寂寞王和高家,杨志已经一路把寂寞王的势力全部铲除,寂寞王不会坐以待毙;听说范寥原本是要和寂寞王的暗桩联系,我认为范寥背后的大人物不是我们能问的,所以杨志第一时间安排人杀死了范寥,就是不想查到线索。”

梁绝悟思索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寂寞王联系上了那个大人物,愿意交出暗桩,范寥才会去汴梁?”

“正是,杨志手下党羽众多,和神霄派关系又好,在汴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想要刺杀杨志,没有足够的实力是万万不行的。”闾勍想必也曾经琢磨过这些事情,深有体会地说:“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杨志,王老志和杨志这一对师徒能纵横辽东,杨志那时候甚至能说服完颜阿骨打把平州交给大宋,手里没有本钱怎么能成功。所有人担心的正是这个原因,一个在朝野都是不败的人,万一有一天改变主意,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李纲摇摇头说:“闾大人,你们不熟悉杨志和定北军,杞人忧天了。”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进步

杨志、沈冲、钱盖、谢克家、胡唐老、石摩劼分别写了奏章上报,把这一连串的案情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向润州汇报,宰相们看得眼花缭乱,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范寥一伙人和张悫手下刺杀杨志,绝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能让官员和江湖高手前仆后继,背后的大人物几乎是呼之欲出。

只是争斗到这个地步,大部分的官员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在这个时候能看破不说破,反正战场是在汴梁,杨志的反应也及时,损失的是范寥这边,就让杨志自己去处理;真到了什么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还有宋徽宗在吗,下面臣子的矛盾都是表面,实际上还不是赵楷、赵构兄弟在争斗。

宋徽宗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责成杨志全力破案,不允许冤枉好人,顺便决定沈冲留在定北军专门查清楚此案;到了晚上,宋徽宗在偏殿设了家宴,特地喊来景王赵杞和康王赵构,让两人看完六份不同的奏章说:“我会和杨志打招呼,这件事到此为止,要是还有下一次,我就让杨志查下去。”

宋徽宗相信两个消息灵通的儿子,恐怕在自己之前就看过了全部奏章,只不过宋徽宗心里压着火,自己可谓是开明到了极点,人在壮年就因为李纲一句话让出了皇位,这次复出后基本上就是将国事交给了三个儿子,还不就是想省点心。现在倒好,连刺客都用上了,结果被自家女婿打得一头是包,这样的事情要是接二连三下去,自己怎么去封住天下人的口。

景王赵杞点头说:“润州这边是需要整顿,只不过父皇,杨志手下的能人也太多了一点,范寥等人可以说全部是被杨志的人所杀,就算沈冲的消息及时,杨志要没有足够的高手根本来不及安排,也不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况且当时杨志还在开德府,坐镇汴梁安排的另有其人,杨志不敢明说,除了维护朝廷的尊严,还是不想公开自己的实力。”

赵杞自然晓得自己这个妹夫现在是一柱擎天,带着十万大军挡在黄河南岸,才有了眼下江南、淮西和关中的歌舞升平;想要抹杀杨志的功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赵杞对上点眼药是有信心的,帝王无不猜忌,就是宋徽宗这样一个不想管事的人都不例外,看一看蔡王府的案子,想一想蔡京为什么四起四落,一切都在不言中。

宋徽宗实际上并不在乎杨志的实力到了什么地步,杨志是赵楷的人,这个心思自然是该赵楷去烦,不过宋徽宗是对赵杞的进步大为欣慰;对于范寥一事,宋徽宗和大部分的人一样,都认为是康王赵构所为,宋钦宗被抓走以后,秦南仁、关轲乌、丘岳都跟着汴梁的禁军投奔了赵构,虽然后来说下落不明,但是一切想要查,只是时间的问题。

宋徽宗问景王赵杞:“你是不是想查清楚杨志那边出手的什么人?”

赵杞正是这个意思,他和赵楷迟早也会发生冲突,有的事情需要未雨绸缪;宋公明说过的一句话赵杞没有明说出来,宋公明估计杨志手下高手肯定有见不得光的地方,如果能一点一点挖出来,才能给杨志和三哥赵楷以打击。赵杞微微一笑说:“我只是有些好奇,但是父皇,人心难测,杨志毕竟不姓赵,有的事不得不防。”

康王赵构插话说:“父皇,五哥言之有理,张浚说杨志权柄太大不好,就是现在,三哥也未必控制得住杨志。”

赵构的话太直接了,难怪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烂,宋徽宗冷笑道:“那也不能刺杀大臣,你要明白,现在杨志守在汴梁,才有两淮的安宁,换做张浚,现在我们正在烦神长江天险能不能守住。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杨志之所以大张旗鼓,就是因为他不想得到答案,要把所有准备露头的人都吓回去。”

景王赵杞若有所悟,既然沈冲查出了端倪,杜万彻预先知道,怎么可能不向宋徽宗汇报?既然宋徽宗从一开始就知情,那么后来发生的一切,恐怕都在宋徽宗的耳目眼里。只是杨志现在地位特殊,又是三哥赵楷的爱将,父亲不想多事;而杨志恐怕也是心知肚明,担心树大招风,才这样虚张声势,实际上也是希望这件事不再扩大影响。

赵杞暗喜,宋公明说得没错,杨志在这件事上不管如何处置,都会引起父皇的警惕,就像一个种子,在后面的日子里会慢慢开始发芽。赵杞沉吟道:“难道杨志现在扣住张悫是另有目的,想要九弟难堪。”

宋徽宗挥挥手,招过在一旁侍候的何诉说:“你来和景王说说,你和杜万彻的猜测。”

何诉讪笑道:“杨志的目的就是寂寞王,从沈冲、杨志、石摩劼三个人的奏章中可以看到,范寥能联系到寂寞王的手下,都是寂寞王安排在汴梁城中的暗桩。寂寞王这么做,一个是为了自己日后做事方便,另外一个就是因为形势发生了变化,李孝寿的时候开封府曾经出现过空狱,监狱里都没有了犯人,寂寞王在哪里?

不外乎三种可能,被释放,被李孝寿打死,或者就在监狱的衙役中。被打死最不可能,寂寞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被打死;被释放的都是轻犯,在监狱里的年数与寂寞王对不上,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寂寞王在衙役中,狱卒、狱吏、杂佣,甚至官员都有可能。但是朝政变换,金军破城,都可能让寂寞王另起炉灶,逃离原先的身份,现在杨志和石摩劼做的就是一步步缩小范围。”

因为消息不等称,宋公明和郑亿年虽然做出类似的判断,但是没有何诉那样丝丝入扣,直指寂寞王;赵杞犹豫地问:“难道杨志和寂寞王有仇?”

何诉微笑道:“难道王爷忘了,杨志是在哪里吃到那条怪蛇的,就在染香坊外面;钦宗与林灵素打赌,已经说明那不是天降之物,恐怕杨志也想知道,那是什么。”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笔墨侍候

沈冲得知自己的任务就是找到那条怪蛇,顿时在心里暗骂不止,沈冲明白何诉的心思,怪蛇既然可以让杨志武功突飞猛进,那么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样,除了能增长武功,是不是能延年益寿?何诉活脱脱地就是准备拍宋徽宗的马屁,可是自己上哪儿去找这条怪蛇,连林灵素、张八百那样的高人都没找出来历,可以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沈冲其实更关心的是,何诉交出去的那块皇城司总管的腰牌是怎么落在了范寥之手,虽然这一点所有人都主动忽视了,就连杨志都故意不闻不问;但是沈冲不能忽视,这块腰牌是唤醒快活王暗桩的信物,结合杨戬死前是要和寂寞王见面,说明寂寞王与皇城司的关系极深。这块腰牌在梁师成死后,十有八九被留在了皇宫,给范寥的人最大可能是康王赵构。

沈冲又到证物房的时候,才知道腰牌被杨志要去了,沈冲浑身一激灵,他晓得杨志突然要去腰牌,不是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就是要在腰牌上做文章;沈冲立即跑到留守司来见杨志,发现杨志正在和谢克家在谈判,腰牌就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石摩劼与胡唐老分别坐在两侧,神情都不大自然。

看见沈冲进来,杨志笑着说:“坐,我和谢大人正在商议,腰牌本是皇城司总管所佩带,虽然现在皇城司取消了,但是腰牌依旧是宫中之物,应该送回润州交内库保管。只是谢大人不同意,认为腰牌现在是废物,可以直接回炉;可是谢大人又不愿意上书说明此事,让我很是为难,不晓得应该怎么办是好。”

谢克家一脸尴尬,他自然晓得杨志的这个建议包含祸心,不排除在润州那边有个局;谢克家的心里也认为范寥背后是康王,哪怕康王赵构不是主谋,最起码是康王是知情的同谋,如果这腰牌真的是寂寞王当初与人约定的一个信物,那么就为了笼络寂寞王这一股势力,康王也有可能铤而走险。

谢克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腰牌留在汴梁或者毁掉,谢克家很清楚宋徽宗的秉性,只要康王赵构变成一个闲王,什么事都不能参与,就会改变对康王的看法,康王就有机会东山再起。胡学老替谢克家分担了压力:“沈大人,谢大人只是认为案情还没有了结,万一腰牌在后面要用到,现在送走了,到时候后悔莫及。”

沈冲哪怕站在定北军的立场,也不愿意牵扯到双方的争斗中,拉过一把椅子在石摩劼身边坐下问:“石大人,案子到了哪一步?”

石摩劼沉声说:“今天早上,闾勍已经被李纲派人押送到汴梁,闾勍承认他是为了抢功,让扈三娘注意定北军的动向,扈三娘只是被蒙蔽,什么都不知道;梁绝悟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封协查公文,张悫府里的人和康王手下那些商人,全部在应天府等地消失了,不过杨惟忠在最近几天杀掉了十名军官,对外说是违纪;梁绝悟说,这些人都参与了暗中运输物资的事情。”

沈冲是问案的好手,脑筋一转便明白闾勍打算掩盖自己与其他人的关系,将所有的责任一个人扛;主持应天府的李纲明显清楚闾勍的用心,现在应天府杀人,其实就是在替闾勍善后,让闾勍投案后有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机会。沈冲望望杨志,杨志随意地笑道:“我不想对闾勍、扈三娘屈打成招,这件事就让开封府去判案。”

杨志的态度说明,这一系列案子即将落下帷幕,随着闾勍的自首,杨志表面上是大获全胜,每一个被抓捕到的人,最后被判刑肯定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但对这样的结果,沈冲是不放心的,杨志这么做,很可能被在太原的赵楷认为杨志不够尽心,这也许正是谢克家等人坚持僵持下去的原因。

杨志似乎瞧出了沈冲的心思,亲手给沈冲倒了一杯水说:“谁都希望对自己以前的错误做出弥补,可是大部分人没有这个机会,郓王来信了,希望我们在汴梁能平息风云,把全部的精力摆在对付金人上。”

赵楷的信是今天一大早到的,让杨志分外恼火;赵楷这是一种态度,一种急于妥协的态度,杨志愤怒的同时,暗暗庆幸当时朱智卿的果断,第一时间安排杀了范寥等人。要不然现在杨志都难以想象自己会有多么不甘心,赵楷兄弟之间的事,杨志作为外人自然无法多说,只能暗暗下决心,以后有些事只能快刀斩乱麻。

“郓王聪慧,不必为了一个不识时务的死者而大动干戈。”胡唐老神定气闲说:“相比较而言,缩小范围更重要。”

杨志看着胡唐老问道:“胡大人,这么说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

“不,我只是同意郓王的看法,尽快过去对所有人来说是一件好事。”胡唐老不会上杨志的当,在胡唐老看来,杨志在多种限制下已经是黔驴技穷,现在不过是想把这浑水搅得更浑。沈冲却不会这么认为,微笑着说道:“胡大人,成大事者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就是所谓的苦尽甘来。我认为,既然都达成了一致意见,腰牌就送到润州算了。”

杨志微微点头,胡唐老笑了起来:“沈大人,既然开封府断案,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我们难道等不得?等所有人宣判以后再送到润州,岂不是皆大欢喜。”

“话是如此……”杨志有些苦恼地道:“那就请谢大人、唐大人上书润州,说明其中的详情。”

胡唐老这才意识到谢克家故意没有说话,杨志说来说去的意思其实就是要他们上书润州,难道杨志是欲擒故纵,原本就没打算把腰牌送走,要是这样,自己刚才的睿智就是明显的笑话,又一次掉进了坑里。谢克家晓得骑虎难下,到了这一步,自己就算不写,沈冲也会上书,沉声说:“笔墨侍候。”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小楼来人

骄阳当空,墙角的芭蕉都是无精打采,只有绿荫下的牡丹显得雍荣华贵;徐婆惜养的焦骨牡丹,相传武则天火烧洛阳牡丹不死,多了这一种带着残缺美的品种。徐婆惜的小楼来了位陌生的客人,其实对于徐婆惜和不少喜欢玩乐的人来说,这位客人算不上陌生人,当初在桑家瓦子呆过的一位乐师,姓吕,叫吕清扬。

吕清扬五十多岁,目光清奇,端着青瓷的茶碗,惋惜地对徐婆惜说:“与人相处,最怕的是改弦易辙,你和杨志夫妇相处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参与进朝廷的这番争斗,扈三娘她们想怎么闹是她们的事,但是你的作为,让杨志和神霄派从此对我们不再信任,还让自己失去了武功。”

吕清扬也是幻海千劫门的人,算是徐婆惜的师叔,这次来是奉命看看汴梁的形势,顺便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徐婆惜无奈地说:“大师兄传来密令,要我配合扈三娘,我当时都以为杨志去了前线,和金国这一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谁知道刘豫与杨志这么有默契,双方在开德府划河而治,不到十天便结束了战事。”

吕清扬摇摇头说:“你没有接受教训,我们不能参与这样的斗争,你林师叔的身份杨志恐怕知道,当初林灵素与李士宁在永昌陵动手的时候,有高手潜入附近,我们从金国了解到,根据双龙会死去高手的伤痕看,很可能是杨志手下的那个邓乞丐与不知踪影的寇一。不过你废了武功,未必是坏事,说明杨志想日后罩着你。”

“罩着我?”徐婆惜一愣,转而明白吕清扬的意思:“那小子是想与本门保持一条联系的通道?”

吕清扬点点头说:“从你描述的伤势来看,不是没有恢复武功的可能,杨志、林冲都是成年以后修炼内功,说明大派就是大派,有着不为外人所知道的能力;我相信,只要我们双方能达成协议,杨志肯定有办法让你恢复武功,少林寺的绝学,不是我们这些野狐禅可以相比的。”

徐婆惜不满地叫道:“师叔,你这是长他人的威风。”

吕清扬笑道:“事实就是事实,像我们幻海千劫门的高手来自五湖四海,每一个杰出人物的武功都是自成一派,除非代代都是惊艳之才,否则沉沦只是迟早的。我们的长处在于天下,少林寺的长处在于武学,没有什么不服气的,你派人去通知杨志,就说桑家瓦子的吕老头想见见他,我见到杨志的时候,他不过十来岁,看上去就是一个煞星。”

杨志是个懂事的人,听说桑家瓦子的吕老头,找辛朴一问,便知道是原来的吕乐师,立即来了徐婆惜的小楼,徐婆惜闻讯迎到门口;杨志与徐婆惜的见面充满了哀愁的情调,两个原本对对方印象不错的男女,却一时相对无言。杨志好歹是一方大员,在某些方面不敢随意说话,最后还是徐婆惜先开口打破沉寂:“杨大人的手下和你一样,都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听得出其中的不满,杨志呵呵笑道:“唐突佳人,真是罪过,徐姑娘放心,一切都不要太悲观,吕先生何在?”

为了天下的男人大部分都是薄情的人,徐婆惜摇摇头没有再说话,把杨志带到里面的一间雅室,吕清扬站在门口,淡定地说:“小老儿吕清扬,本来应该是小老儿去拜见大人,但是小老儿是徐婆惜的师叔,觉得有些事还是在这样的风雅所在谈得方面,特地请大人过来一趟。”

吕清扬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表明了身份,也算是有着足够的诚意,杨志以晚辈的姿态行完礼后,坐下才说:“吕前辈,你们的问题不在我这里,在润州,在太原。扈三娘在大名府帮助柴家,很容易让人想起柴周时期的故事,现在又在朝廷内部站队,难免让人觉得琢磨不透,这件事圣上的看法也是最主要的。”

吕清扬微笑着颔首,这杨志说的与自己猜测得差不多,官府既然打算尽快结案,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是,其实都是可以商量的;徐婆惜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杨志,你是存心想废掉我武功,讨你老丈人欢心是不是,我这就写信给赵缨络,说你在汴梁花天酒地,还要占我便宜。”

辛朴和武松差点笑出声来,只不过看杨志的脸色阴沉,两人苦苦地憋住,差点憋出内伤来;吕清扬抬手示意徐婆惜冷静,回过头问杨志:“卢俊义的事是否算是了解了。”

武松插话说:“一报还一报,林冲师兄说了,到此为止。”

吕清扬点点头说:“我和圣上有过一段交情,你安排我去润州,扈三娘那边人的生死我不问,但是徐婆惜就交给你了。别苦着一张脸,我知道你是驸马,是小妾是歌姬,还是路人,你都说了不算,只有圣上和缨络公主才能做主,我只要求你保她平安,幻海千劫门比你想象得要复杂,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人其实很难生存下去。”

杨志冷静地说:“我不是一个不为人着想的人,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徐姑娘,既然双方想互相信任,有的事情我需要答案,汴梁城中你有安全的居所,以你的易容术也可以扮作男人,你为什么装作郭婆留在茶馆?你和扈三娘背后不是同一个人,想让你对付我的人是谁?”

杨志的两个问题并不复杂,但是吕清扬和徐婆惜都清楚,一旦说出答案,杨志后面一定会继续调查下去,那调查出来什么,未必是徐婆惜可以控制的。吕清扬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只能让徐婆惜自己去做决定,徐婆惜犹豫了片刻说:“大悲侯说了寂寞王的线索,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就躲在郭婆的茶馆里;至于指使我的人,是我大师兄,他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与你们朝堂上的事情无关。”

第一千零二十章 商人的难处

汴梁城外,十里长亭,柳丝依依,芳草萋萋,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路边,拉车的一匹灰色的老马,正在低头吃着道旁的青草,吕清扬一袭青衫,回头看着一路上的来往行旅和车队,满脸都是赞赏之色;与他并肩而立,是桑家瓦子的老板桑云青,穿着一件水蓝色的丝绸长袍,容光焕发,看上去比吕清扬要年轻好几岁。

运送粮食和茶叶的车队缓缓向城门而去,队伍中多是谈笑自如的壮汉,看旗号应该是淮宁府那边的屯田军人,吕清扬看了许久,收回目光叹息道“定北军的这个思路看起来简单,实践起来大不易。东家,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劳驾你了。”

“清扬,圣上圣明,他会懂你的。”桑云青安慰道,吕清扬笑了笑说“我不是担心润州,我啊,终归还是心软了;只是没想到杨志这小子文治的水平也不差,说句实话,这两年我跑过了不少地方,可是最安稳的反而是江南、河东、京畿,对于我们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只不过上贼船容易下船难。”

桑云青有些疑惑地看着吕清扬“你是打算骗杨志一把?”

“东家,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吕清扬笑着望了望远处高大的城墙说“婆惜他们所做,对于局势难有多大改变,我们都低估了定北军,好在没有彻底翻脸,算是万幸了。这次麻烦你出面斡旋,幻海千劫门欠了你的人情。”

桑云青哭笑不得,桑家瓦子虽然在汴梁名动一地,但是对于武林禁地幻海千劫门来说,那就是一个可以随手捏死的蚂蚁,要不然自己明知道赵家的人忌讳幻海千劫门,也不会硬着头皮帮助吕清扬置办一切用品。桑云青指着一支正在准备进城的粮队说“清扬,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杨志是汴梁不可缺少的一个人物,除非康王的议和真正成功。”

没想到桑云青对杨志的评价这么高,吕清扬一怔,然后笑了起来“东家将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们幻海千劫门是想有一番作为,绝不会自己去找一个硬茬子结仇,不过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物可以做主的,最关键的还是看朝堂。你有顾虑,杨志也有顾虑,这就是我前往润州的目的,只要圣上认可,一切都将改变,我们也不需要躲藏在阴暗处。”

桑云青晓得自己的份量根本不够瞧,吕清扬能对自己说这么多,已经是另眼看待了,笑道“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抓紧赶路吧。”

“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没必要这么催我吧”吕清扬大笑起来“东家,拜托你一件事情,帮我照顾徐婆惜;她为人心气高,杨志又是一个能利用所有人的人,我怕她再被利用,也怕她生活没着落。”

开什么玩笑,徐婆惜就算被废了武功,还是幻海千劫门的人,什么时候会这样的孤苦无助;桑云青晓得杨志的手下日夜关注着徐婆惜,只要杨志不想出手,徐婆惜一定安然无恙,但要是杨志想动手,自己一个商人又能如何。桑云青斟酌着说“我尽力而为。”

吕清扬动情地说“东家,徐婆惜这一次固然不幸,但希望对她日后的进展有所裨益,我只希望她安安稳稳。”

“好,我会经常去坐坐,但是我无法保得他平安。”桑云青点头道“不过清扬,你想得太多了吧?难道是担心这次润州之行不乐观?”

“原因就在这里!”吕清扬没有和桑云青分析为什么,施礼后走向那辆等候已久的马车,一头钻进马车的车厢里,马车夫一扬手中的马鞭,老马缓缓地起程。桑云青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最后在地面上只剩下一个黑点,桑云青才走回停在远处的另一辆马车,让车夫回城。

马车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被拦住了,一枝花蔡庆从站岗的士兵身后走出来,走到马车前,对掀起车帘的桑云青行礼说“桑老板,杨大人有请。”

一枝花蔡庆原本也是汴梁城里的一个混混,现在做了杨志的亲随,在汴梁城中没有人不卖面子;桑云青自然不会去问哪位杨大人这样混账的问题,微微一笑问“杨大人在哪里?”

“留守司。”蔡庆的脸上带着谦恭,让桑云青心里舒服不少,点头说“上车一起去吧。”

蔡庆点点头,直接进了车厢,马车继续前进,桑云青直接塞给蔡庆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问“杨大人找我什么事?”

蔡庆没有拒绝,把银票收入袖中说“杨大人是听说桑老板与吕清扬交情不错,想从桑老板这里打听一些事情?”

桑云青心一紧“什么事?”

蔡庆思索着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根据杨大人的习惯,恐怕就是天南海北地和你说些吕清扬、徐婆惜的旧事。桑老板,你放心,杨大人没有歹意,你就当一次朋友见面就可以,但是不能说谎。你是明白人,应该晓得说谎以后就再也回不了头。”。

桑云青点点头,桑家在汴梁生活了一百多年,现在也是一个大家族,桑云青不会为了外人来损害自己的利益;桑云青眼中却闪过丝丝忧虑的光芒,汴梁和大宋的形势在这一年剧变,定北军已成气候是朝野的共同认识,随着一次次商人参与的行动失败,汴梁的商人目前都在忐忑中。

桑云青晓得自己这些同行的难处,不管是双龙会还是康王,岂是一般商人敢于得罪的,在有好处的同时,换做自己也会选择下水;只能说,杨志的命太硬,硬是在这种危机中,一日日安然无恙地度过来。桑云青头脑很清晰,自己和吕清扬的关系其实与那些商人没有差别,杨志找自己,不外乎是针对吕清扬预先布局,只是桑云青一路上,都没有考虑好,自己是应该选择倒下杨志,还是真心维持着与吕清扬的关系。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看客

就桑云青本人而言,对于各方势力,并无个人感情之上的倾向,只是出于对江湖人物的恐惧和几十年的交情,才会在吕清扬表明身份后表示支持吕清扬;不过在看到一枝花蔡庆的那一刻,桑云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杨志不仅是一方大员,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同样显赫。桑家要想平平稳稳地发展,如果让杨志看不顺眼,的确也不行。

杨志有的是办法来改变了一切,桑云青到现在也和其他人一样,不敢相信康王赵构那个曾经被数以百万人认为是大宋希望的少年,最后会无可奈何地交出兵权,同样不敢相信,杨志这一帮定北军,在郓王赵楷主使之下能在京畿路站稳脚跟,战场上的胜利和民心的笼络一样痛快淋漓。

现实却让桑云青无话可说,就现在而言,桑云青不敢相信还有人可以将定北军怎么样,虽然桑云青晓得,谢克家指挥着一批人,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定北军,定北军只要出现一点小小的差错,都会被无限放大,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谢克家拿杨志没有办法。而杨志,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置定北军于死地的人。

桑云青忍不住在心里哆嗦了一下,知道自己在汴梁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从答应吕清扬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身不由己;现在一切无可挽回,桑云青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听天由命。

马车在留守司门口停了下来,因为有一枝花蔡庆引路,几乎是一路无阻地来到杨志的办事房,杨志正在和两名押司商议钱币的事情,得知桑云青,便让两名押司先下去,腾出时间来接待桑云青。杨志的桌上放着一壶冷茶,桑云青坐下去的时候,杨志给自己和桑云青一人倒了一杯;除了蔡庆,只有敖德站在屋角相陪。

杨志客气了几句,对桑云青表示了欢迎;曾几何时,杨志这样的小军官在桑云青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今天,桑云青在杨志身上看到了官位和江湖宗师的霸气。桑云青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从小见过的高手无数,包括周侗、巢泷等绝顶人物,眼光可以说是一流的,桑云青在杨志身上看到了当年周侗的影子,试探着问“杨大人有什么吩咐?”

“桑老板,无须紧张,我请你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谈谈吕清扬的情况。”杨志给桑云青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些年,你和吕清扬经常来往吗?”

杨志的这个问题看上去没有什么含金量,但是桑云青在商海一辈子,晓得杨志越是从这样的基本步骤开始,后面一定有高深莫测的问题。桑云青面不改色说“吕清扬原本是我们瓦子的乐师,和我认识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当时我就被他的才华折服,因此我们成为朋友。吕清扬做了五年以后,便云游天下,想要提高自己的水平,只是偶尔回到汴梁客串两三个月。我们这些年的关系一直很好,只是我昨天才知道,吕清扬是幻海千劫门的人。”

桑云青不愧是老油子,三言两语便把一切说得清清楚楚,但是又告诉杨志,他和吕清扬只是音乐上的知音,至于吕清扬在江湖上的事,他是什么都不知道。杨志微微一笑说“桑老板,不要急着说什么,仔细地想想,这件事对我们都很重要。”

当然,桑云青很想诅咒几句,这重要性是存在,但是对于自己和杨志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杨志只是把所知道的内容当作一个备用的方案,可如果桑云青不能满足杨志的希望,那么杨志便很可能认为桑云青另有想法,对于桑家来说是不能接受的结果。桑云青怀疑地望着杨志,带点愤怒地问“你是不是认为我本来就是幻海千劫门的人?”

杨志淡淡地说“桑老板快人快语,不瞒你我的看法,你原来肯定不是,但是现在我不能确定,把吕清扬这次与你见面的每一个细节都说出来。”

桑云青冷笑道“我不是囚犯,吕清扬也不是囚犯,杨大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敖德怒喝一声,杨志没有生气,劝道“桑老板,你真的没有和杨戬做过交易,李衮是怎么一回事,当时你让他跟我去平夏城,难道就是想让李衮看看陕西的风光?”

桑云青顿时哑然,飞天大圣李衮跟着杨志跑了一趟,后来回到瓦子逐渐混不下去被自己开除,最后李衮还是跟着杨志北上,做了一名定北军军官;有些话恐怕李衮早就告诉了杨志,桑云青晓得自己要是狡辩,只会越描越黑。可是桑云青没有告诉李衮,杨戬才是幕后的那个人,但是杨志为什么偏偏知道?

杨志其实一开始怀疑两个人,曹千里和杨戬,都是陪着宋徽宗赵佶在棋楼见自己的人;但是在太原杨志问过了曹千里,曹千里否认了这件事。既然不是曹千里的安排,那肯定是杨戬了,杨志观看着桑云青的表情,没有追问下去,等待着桑云青自己说出来。

桑云青心里打着鼓,他并不清楚杨志和杨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李衮回来以后详细地说了一遍过程,桑云青转述给杨戬以后,杨戬就没有了下文,对李衮是否继续使用也没有说,最后就不了了之。。

当时桑云青只是以为杨戬不过是偶尔关注了一下杨志,就像关注一个刚刚冒出来的新人,发现没什么价值,自然是放在一边;此时此刻,桑云青却发现自己错得太厉害,就冲杨志今日的成就和后来杨戬、杨志身上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那时候有些事情应该已经有了征兆,只是当事人彼此心里有数,自己这些吃瓜的看客没有反应过来。

桑云青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杨戬已经死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桑云青认真地点了点头,杨志并不意外,点头问道“杨戬还安排你做了那些事?”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半日闲

桑云青对杨志的态度有些不喜欢,你现在已经是功成名就,和杨戬一个死人较什么劲;杨志看出桑云青的心思说:“桑老板,事关重大,你要是没说清楚,但是某些人怀疑你,你就会大祸临头。告诉你一个秘密,杨戬是被杀害的,但是官府和皇城司一直没有线索,所以也不敢对外面说。那个人如此神秘,焉知不是在暗地里注视着一切,原本你对他们或许没有威胁,可是你现在动了,一切就不得不小心。”

桑云青脸色暗沉,他游走在权贵之间,今天是第一次听说杨戬竟然是被杀的,以杨志的身份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桑云青一时间方寸已乱。好不容易在杨志的诱导下想起一件事,他曾经安排人替杨戬送过一次信,因为是送给高衙内,桑云青没在意。现在回想,正是杨戬死前的一天。

杨志不动声色地问:“桑老板没有看过那封信?”

桑云青冷冷地说:“权贵之间无小事,信封上面有火漆,我怎么会看,又怎么可能看到。”

看桑云青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杨志思索着问:“高衙内不过是一个纨绔,杨戬位高权重,有什么军情要和高衙内商议,难道不能直接与高俅说?”

桑云青和蔡庆都是一愣,这件事本身确实有疑点,但是桑云青因为自身与杨戬身份的巨大差异,而一直没有产生任何怀疑。杨志没有指望桑云青回答,反而继续问道:“这样的一封信,是高衙内亲收,还是高家的仆人收的?”

桑云青对这件事还是真有印象,当天特地去问过跑腿的管事:“是高家的老管家接收的,就是平时一直跟在高太尉身后的那个老管家,我派去的人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老管家还问了一些问题。”

高府的老管家,杨志对这个人有印象,在朝野的每一个圈子里都流传着老管家的故事,大部分的版本都是说高俅的命好,找到这样一个人相助,要不然高家的生意,高俅那个头脑是不是能管得过来都是问题;这样的人连高衙内都要礼让三分,会亲自来收一封信。杨志脑中的思绪象火花一样不断碰撞,老管家、寂寞王,两个年纪相仿的人,一样不为人所知,一样出现在很多不该相连的场合。

杨志突然醒悟,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杨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让蔡庆把石摩劼和林冲找来,劈头就问两人:“高俅身边的老管家,你们都知道点什么?”

石摩劼想了想说:“我对这个人不是很熟悉,但是在资料里见过,老管家叫高任双,据说是高俅收留的一个难民,收留的时间在高俅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以后,至于籍贯什么,当时调查的人就表明无法证实,其他没有什么资料。”

石摩劼所知有限,皇城司只是做一个备档,谁没事去查天子宠臣高俅的心腹;林冲本身是高俅的爱将,后来因为妻子与高俅反目成仇,被逼得出家,当时为高俅出谋划策的就是高任双;很显然,对于这个仇人,林冲知道得比石摩劼要多:“高任双是个没有来历的人,殿前司没有人知道,但是这个老家伙心思缜密,歹毒阴险。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我听陆谦说过,高任双身上有着火器暗器,等闲人不是他的对手。”

杨志把桑云青的线索一说,微笑着问室内的五个人:“高任双会不会是寂寞王?”

五个人全部一怔,石摩劼最先反应过来,高任双来历神秘,正因为原本人就是在监狱里,因此没人知晓。杨戬的信其实就是给高任双的,高衙内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当然,也许杨戬也没有把握,只是一种试探,这个试探也送掉了杨戬的性命。

桑云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叫苦不停,晓得自己被杨志绕进去了,当着自己的面说,不是杨志没有保密的习惯,也不是信任自己,而是故意让自己知道这件事;要是日后杨志在调查的过程当中发现有什么泄露的情况,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自己。杨志是要通过这件事,把自己和桑家绑到定北军的战车上面。

林冲沉声说道:“杨大人,那现在就要开始寻找高任双这个人。”

杨志点头说:“石摩劼、林冲你们去布置人寻找,我和敖德、桑老板去一趟徐婆惜的小楼,大悲侯刺杀高俅不幸身亡,现在看,未必是真的想去刺杀一个垂死的老人,而可能是管家高任双。徐婆惜参与了这件事,多少应该有点线索。蔡庆,把高子羽叫上,我们一起去。”

桑云青的额头开始淌汗,大悲侯已经死了,在刺杀高俅的行动中死的,这该死的汴梁城中还有多少事是自己这个地头蛇不知道的;桑云青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即将涉及的圈子里,纯粹是一头绵羊,寂寞王等人是老虎,眼前的杨志同样是老虎,自己真的不该听吕清扬忽悠,难怪吕清扬对去润州有着那种一去不复返的心态。

杨志特地让蔡庆派人先去通知徐婆惜,饶是这样,杨志在徐婆惜的小楼里,还是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浅妆出迎的徐婆惜;徐婆惜满脸笑容:“杨大人、桑老板,高道长,你们今天可是到了有点早,一般我们都是下午才接客,不过三位都不是外人,无所谓的。”

杨志微笑着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往竹院与僧话;若是聊天,自然与美人说话舒服一点,我和桑老板来,是想问问你们那天刺杀高俅的经过,大悲侯可曾说了为什么要杀高俅?”

徐婆惜美目一闪,收起笑容,冷冷地说:“原来杨大人是为了公事而来,哪有什么大悲侯,哪有刺杀高俅一事?”

杨志笑道:“要是高俅的三个儿子知道这件事是徐姑娘说出来的,绝对不会那么想,石摩劼问过留在汴梁的高家人,那一夜确实有人杀入高府。”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后浪

杨志对徐婆惜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对于徐婆惜所说的事都曾安排过人去查证,掌握的信息远超过徐婆惜的想象;徐婆惜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听杨志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亮如明镜,不加颜色地说:“杨大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问小女子什么。”

杨志宽厚地笑笑说:“你当时救大悲侯,可曾看到高俅身边的那个老管家,大悲侯是被暗器所伤还是兵器所伤?”

“老管家?”徐婆惜被勾起了兴趣,眼前的杨志总是能想到别人不注意的东西;徐婆惜仔细回忆说:“老管家和高尧辅站在一起,被高府的高手层层保护着,当时我急着救人,没有注意其他;大悲侯是被先被火器伤了,然后被人砍了两刀,致命伤是刀上带毒。”

桑云青此刻是面无人色,他晓得徐婆惜这么一说,自己从此是真的脱不了身,杨志颔首说:“我有一种猜测,来和徐姑娘探讨一下,那位老管家高任双,会不会是寂寞王?”

徐婆惜愣住了,她也是心思敏捷的人,迅速把所有的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不得不同意杨志的猜测:“有这样的可能,但是你无法证明,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位老管家在高俅去世后,就告老还乡,现在已经不在高府了。”

杨志听了心里有数,以大悲侯安伏邦的老奸巨猾,怎么可能冒冒失失地杀入高府,一定是在高府安排了不止一个眼线,把所有的细节算定才出手;哪怕安伏邦死了,这些藏在高府的人大部分应该不会暴露,联系方式十有八九落在徐婆惜或者什么人手里,所以徐婆惜对高府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杨志摇头说:“他们能骗过大悲侯发动进攻,若是想隐藏一个人的行踪不要太简单,高家产业万千,高任双要真是寂寞王,帮助高俅的目的就在这些产业上面,更何况汴梁就是寂寞王的根,要是离开汴梁,寂寞王就是一个孤单无助的老头子。徐姑娘,发动你手下的人去查高家的产业,现在染香坊这边的资产被我抄了,寂寞王的日子不好过,一定会雁过留痕的。”

徐婆惜没好气地说:“你总算说了一句实话,你查染香坊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寂寞王,现在找不到人,是不是晚上担心得睡不着觉?奴家可以发动人帮你去查,但是既然把高任双定位在寂寞王,就应该明了对方是多么狡诈难缠,奴家不一定能给你准确的消息,但是奴家需要你的回报。”

徐婆惜自称奴家,话里话外已经带着几分暗示;杨志只好装作没听明白,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以送你去白马寺,请高僧恢复你的武功;或者,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派人来保护你周全。”

徐婆惜瞪了杨志一眼,不悦地说道:“明明就是一个登徒子,却在那里冒充什么圣人,恢复武功我自己有办法,保护更是不需要你这个外人。这样吧,要是我帮你找到高任双,你就把扈三娘放出来。”

杨志点点头说:“成交,闾勍已经承担了主要的责任,这点小权力我还是有的。不过你要想清楚,扈三娘出来对你是有利还是不利,扈三娘背后的人不简单;大宋对于文官几乎没有死刑,哪怕断案也要证据确凿,说实话,我拿闾勍没办法。闾勍之所以出面自首,完全是在压力之下,那种压力不会是来自于润州的同僚,只可能来自扈三娘背后的人。”

桑云青有一种被后浪拍死在岸边的感受,徐婆惜和杨志年纪相仿,都比他小上二十岁,但是两人对于局势的掌控,让桑云青有一种看穿一切的感觉;徐婆惜沉吟道:“你所言不错,扈三娘对于某个人来说十分重要。”

“十分重要,还让扈三娘嫁了一个又一个,这位可真的是做大事的人。”杨志话语里带着几分嘲弄:“徐婆惜,对你的保护暂时我交给桑老板,石摩劼在外面还留了一组人,一般的高手没有问题,但是要遇到一流的高手,就要看桑老板舍得出多少本钱了。另外我提醒你一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要早作决断。”

徐婆惜抛给杨志一个媚眼说:“要不然奴家住到留守司去,杨大人你身边高手如云,想要护住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杨志笑道:“那岂不是把姑娘的所有眼线都告诉我了吗?到了那一步,幻海千劫门怎么会放过你,徐姑娘,一切等吕清扬见过圣上,以圣上的裁决为准。桑老板,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估计吕清扬把徐姑娘的安危交给了你,我同样如此,但是我多说一句,把你自己的警卫程度,提到和徐姑娘的一样高。”

桑云青从头听到尾,晓得杨志不是在调侃,徐婆惜武功失去以后的价值就在于信息,重开青楼接客,徐婆惜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情报的传递;而现在可能要徐婆惜好看的有两帮人,都是不好对付的。桑云青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打了一个哈哈说:“杨大人放心,为了朋友为了大宋,桑某会竭尽全力。只是桑家出钱出力,不希望最后没有立锥之地。”。

“怎么可能?”杨志对桑云青的心思门清,看出桑云青顾虑的是宋徽宗的态度,担心宋徽宗想着当初幻海千劫门帮助柴家的事情,看不上吕清扬的筹码,会下令对付幻海千劫门;要是那样,以桑云青在这件事里的尴尬地位,可以说毫无退路,需要杨志的庇护。杨志安慰道:“圣上圣明,明知道扈三娘是幻海千劫门中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桑老板,没事的。”

杨志这么说,让桑云青的心里好受了几分,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说:“那就一切仰仗杨大人了,我这就调派瓦子里的好手过来;你们放心,我这次调动的全部是女的,男的会像石大人的手下一样,留在外面。”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连机会都不给

杨志点点头说:“石摩劼在对面租了一间屋子,我让他腾给你用,这样我们自己人就不会产生冲突,让别人抓住机会。”

杨志并不担心桑云青会做什么手脚,杨志担心的是其他人钻空子,不一定是寂寞王的人,景王、康王、双龙会的人都有可能。桑云青只有答应,现在的杨志如此强势,桑云青不认为自己有实力在这件事上与杨志争执;就在几个人说定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蔡庆出去一问才知道,有一个客人来到马路对面,观察了一阵子,看小楼的动静不对想离开,被石摩劼的手下拦住了;石摩劼的手下以为是幻海千劫门来送信的人,原本是想告诉对方杨志在里面,没想到那个人疯狂地逃跑,结果被几个人追上抓住,一路押过来的是哭求不停,惹得很多人在围观。

徐婆惜和杨志都感觉到奇怪,杨志立即让人把人押进来,来人穿得富贵,但是没有什么大人物的气势,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仿佛如果不是旁边两个人架着,整个人立马就会瘫倒在地上。杨志和徐婆惜面面相觑,两人都不认识,反倒是桑云青在仔细打量着这个人,好象看上去眼熟。

那个人看了桑云青几眼,忽然跟看见救星一样,挣扎着大叫:“桑老板,救命啊,桑老板,我是吕寿。”

“吕寿。”桑云青一下子站了起来,上前看了看,苦笑着说:“还真是你,你不是逃掉了吗?怎么变成这幅模样。杨大人,这一位是钦宗时期的奉宸库管事吕寿,曾经一起吃过几次饭,在金军南下之前携款逃走了,真没想到会来这里。”

奉宸库是朝廷收藏玻璃器皿的一个专用库房,管事吕寿是当时奉宸库的负责人,不仅管玻璃,而且管奉宸库卖了玻璃准备转交内库的黄金,吕寿胆大包天到惊人的地步,在一个风高天黑的夜晚,竟然将奉宸库里的九百两黄金偷走,从此在大众眼里失去了踪迹。

人才啊,杨志听桑云青介绍完,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九百两黄金也有几十斤重,看吕寿没有武功,根本就不像一个能出苦力的人,一夜之间将黄金盗走,那靠的就是智慧;不过看吕寿这样胆小怕死,杨志估计另外有一个激灵胆大的同伙可能性比较大。杨志没有问盗窃的事,而是先问了眼下的事:“你今天来小楼做什么,为什么要逃跑?我只给你一个机会,老实说,我留你一条命。”

吕寿吓得不轻,低声问道:“你是谁?”

“汴梁留守杨志。”蔡庆在一旁厉声道:“杨大人今天是给桑老板一个面子,要不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

吕寿显然晓得杨志的威名,神情稍安说:“我一定说,我说,我是被张员逼来的,不是张员,是到张员那里的一个客人,叫什么禄存。他让我来看看徐姑娘这边是不是有客人,张员和禄存想过来和徐姑娘喝杯茶。”

徐婆惜的脸微微一红,杨志沉吟道:“禄存在汴梁布局已久,不会没有手下,他是故意让你来现身的,说,他们在哪里,我派人去请。”

“酸枣门外的仁和店里,我是坐着驴车来的。”高子羽听完立即吩咐两名弟子前去想请,杨志继续问吕寿:“你偷了黄金怎么还敢回汴梁的,又是怎么和张员搅到一起?”

吕寿低声下气地说:“小人偷了黄金不假,可那也是有人教我的,最后那人暗地里吞没了黄金,只给我留下十两过日子。现在到处是战乱,我逃到河北无法生存,坐吃山空把钱花完了,只好回到京畿路;那时候我只是库房的一个管事,外面的人几乎都不认识我,所以在淮宁府做点小买卖,过得也安心。

可是前几天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以揭穿身份威胁我,要我来汴梁投靠张员,今天吃饭的时候,被禄存逼着过来;我是真倒霉啊,流年不利。”

吕寿唉声叹气,但是杨志等人听出了其中的不平凡,当时能指导吕寿偷黄金,现在能找到淮宁府威逼,那个看不见的人能量不是一般的大,杨志敢断言,吕寿的每一步都被看见眼里,即使吕寿在河北的日子都不例外。杨志问吕寿:“教你偷黄金的人和找到你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黄金怎么被吞没的?”

吕寿望着杨志,哆哆嗦嗦地说:“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教我偷黄金的人说话就像在我耳边,明明满房间都是他的声音,但是我根本看不见人;那个人给我送来了木头的假黄金,我是每天换上四锭黄金,携带回家,不到一个月便把黄金全部拿了出来。教我办法的那个人说话声音苍老,而到我住所逼我来汴梁的是个年轻人,声音明显不同,那个年轻人真的是很厉害,一刀劈开了九个茶杯,我不想死,只能答应。”

杨志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放缓语气说:“仔细想想,张员和禄存他们知道你真实身份吗?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没点破?”

吕寿想了半天说:“是真不知道,我去见张员的时候用的是寇寿这个名字,张员随口就说,我知道了,你是富四爷介绍的那个帮闲。禄存点到我的名字,恐怕就是看我不是江湖上的人,我听他说现在街上巡逻的士兵对江湖人查得最紧。”

自从定北军进入汴梁城,大街上一队战士扛着刀枪,排着整齐的队列巡视,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场景;这些士兵不同于过去懒散的禁军,包括张用的手下,经过几个月的磨练,看上去也变成真正的战士。这些战士很少发生扰民的事情,但是对于江湖中人,盘查得比一般老百姓要严格得多,获得了本地百姓的高度认同感的。

禄存能知道这一点,就说明禄存不是刚刚到,而是来了几天,要么是自己观察发现的,要么就是有人告诉他。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一扇门

杨志微笑道“吕寿,要是这样,谁也不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也没有能力归还黄金,让我很为难。”

吕寿突然扑通给杨志跪下“杨大人,我要举报,我知道一件事,是关于郭京的事;我和郭京是街坊,他原来是看守秘阁的士卒,曾帮助过人进入秘阁偷取地图,我那天正好去找郭京喝酒,找他帮忙的那个人我认识,就是张员。”

郭京是当时汴梁失守的罪魁祸首之一,但这个人有些奇怪,见到孙傅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不怯场,将宋钦宗君臣玩弄于股掌之中,在汴梁城破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对于孙傅错用人这件事,到底是孙傅愚蠢,还是被人利用了,一直没有定论,也没有什么证据来支撑不同的观点。

吕寿的话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扇门,但是杨志担心的是有人故意开了这扇门;杨志趁着脸问道“你没认错人,要是这样,张员怎么会让你活着?”

吕寿低声说“我当时躲在郭京家里,从窗户纸的洞里看见的张员,他并不知道是我。”

杨志盯着吕寿问“你与郭京是街坊,对他的为人和习惯应该极为了解,他要是参与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告诉你,你们是同伙?”

吕寿干笑了几声“大人,郭京只是一个站岗的士兵,想要控制秘阁里面吏员的时间是极难的;他找我,就是想让我请他的上司喝酒,帮他调一个班。我好歹是一个管事,和他上面的人级别差不多,也有共同语言。”

杨志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没有传闻,也没有报案。”

吕寿讪笑起来“大人,没有人发现,自然没有报案。”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杨志沉吟了片刻,明知道会与景王冲突,但这件事要是真的,张员投靠景王的用心就值得怀疑“我会调查清楚,给你和张员一个公正的结果。”

禄存和张员一起过来的,张员似乎很紧张,拜见杨志的时候就有点手忙脚乱,与张员略带惊慌不一样,禄存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从某种意义上说,禄存和杨志也算是逍遥岛的师兄弟;杨志的化鹏功出自逍遥岛在,只不过杨志是第二个练成这种武功的人。

杨志晓得禄存是个聪明无比的人,要不然当初逍遥岛也不会要禄存来帮助宋钦宗赵桓,只是赵桓为了诛杀童贯,让逍遥岛受到巨大损失,使逍遥岛众人不悦离去。杨志吩咐给两人看座,禄存坐在杨志左侧,看着身旁脸色有些苍白的张员,禄存的感觉就是,景王赵杞怎么能派出这样的人来汴梁,与杨志的实力实在是不等称;禄存只是看了一眼,就微微转开了视线,谨慎地问杨志“大人有何事询问?”

杨志抬眼看窗外,夕阳已经西下,阳光洒进大厅都是那么凌乱,在冰冷的大堂上没有些许的朦胧感,有的只是凄凉;杨志露出一丝笑意说“我的武功出自苦道人,和你也算是有些渊源,无需那么谨慎,我找你们来,是想知道吕寿是怎么回事。”

“是我让他来看看徐姑娘的动向。”禄存淡淡地说道“五大禁地原本在江湖中地位尊崇,没想到入世不到五年,就泯然于众,在朝野的势力下或者一败涂地,或是苦苦挣扎,家师龙行空希望能和幻海千劫门好好谈谈。”

听巢泷说过,逍遥岛正副岛主,七使十三领主,正岛主是穆惊涛,副岛主就是龙行空,禄存是龙行空的弟子,也算得上出身名门;杨志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是这件事,我就不参与了,吕寿毕竟是朝廷的窃贼,我要带走;张员随我去调查,为什么有人要吕寿投靠他。”

禄存脸色微微一紧,眼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回复了正常;徐婆惜冷笑一声“杨志,难道天下就是逍遥岛的,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徐婆惜的眼神之中满是厌恶,直接就发作了;这一次幻海千劫门虽然受到绝大损失,但是在中原地带的实力依旧远远超过逍遥岛,在五大禁地各自默认的范围中,逍遥岛的势力就是岭南地区,包括广州和海南等地,逍遥岛进入汴梁,手已经算伸得很长了。现在竟然要和幻海千劫门商谈,谈什么?让千劫门承认逍遥岛北上。

徐婆惜现在心中的失落是无法向外人说的,尽管每日里谈笑风生,徐婆惜在宾客面前表现得很洒透,可内心的痛苦却只有自己知道;在徐婆惜的眼里,禄存的来意就是来落井下石,将毁掉的是自己在门派中的前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杨志,但是徐婆惜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心里对杨志并没有什么仇恨。

禄存笑笑没有吱声,禄存清楚自己的话已经带到,杨志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不能当真,毕竟幻海千劫门的前途,只有宋徽宗才能决定。如果宋徽宗要幻海千劫门退出江湖归隐,幻海千劫门的人就不能不识趣,包括徐婆惜在内退出汴梁,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徐婆惜曾经是汴梁的红人,与宋徽宗见面也不是一次两次,谁知道现在宋徽宗会不会迁怒徐婆惜隐瞒身份。

张员在高子羽的眼光下是全身不自在,张员到汴梁也有一段时间了,晓得凭着自己是景王赵杞的人,在汴梁是得不到尊重的,只不过自己在杨志眼里恐怕就是景王的一条狗,为了保持各自的颜面,杨志没有和自己计较罢了。

杨志苦笑着说“徐姑娘多心了,我不知道禄存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也不清楚你们两派之间的那些渊源,我只是认为,如果你们都站在大宋的一边,什么事都好商量;我对幻海千劫门没有偏见,只是幻海千劫门身居中原,扈三娘一直协助金人,我有些不得其解。按道理说,林灵素死在李士宁手中,你们应该和李士宁仇深似海,但是你们好像并不在意。”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弦外之音

徐婆惜听出了杨志的弦外之音,问道:“杨大人想要知道些什么?”

杨志挺直了腰身说:“真相,或者承诺,我需要你们站在大宋的这一边,每一个选择不能说全部是为了大宋,但最起码要对大宋无害。”

禄存有些迟疑地看着杨志,杨志在说幻海千劫门,何尝不是在说逍遥岛;禄存能感受到,杨志猜到了自己前来汴梁的真实用意。徐婆惜放在桌上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漂亮的拳头散发着一种不甘心的杀气:“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幻海千劫门的一个普通弟子,很多事根本说了不算。”

没想到杨志逼出了徐婆惜这样的一句话,禄存沉吟了片刻说:“徐姑娘,我们并不着急,也愿意遵守以往的默契,只请姑娘传句话,说我们逍遥岛有这个意愿就可以了。”

禄存没有其他的渠道可以和幻海千劫门联系,徐婆惜无疑是这件事情中最关键的人物;禄存从不同的渠道虽然得知可扈三娘的身份,但是扈三娘在监狱里,又是得罪杨志的人,禄存可不想在这上面冒犯杨志。杨志微微一笑:“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感觉两派最关键的是认同感。”

“我的修为当真能恢复?”徐婆惜听到杨志的话,将一杯茶放在禄存的面前,不紧不慢地望向杨志询问;禄存站起来谢过,徐婆惜可不是一般的人,后面还有诸多事情要仰仗,禄存可不敢因为徐婆惜暂时失去武功而托大。

“当然。”杨志没有回避禄存在场说道:“少林寺的易筋经,白马寺的烂陀经,都可以重新打通经脉,千百年来,不是一个两个武功尽毁之后重新练功。”

禄存在心里摇头叹息,少林寺确实有这样的神功,但是不知道现在的高僧有没有练成的人,就像化鹏功,已经沦落到逍遥岛的启蒙功夫,但是杨志练成了,有的事还是要讲究机缘巧合的。禄存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徐姑娘,今后的人生还很长,武功只是一个方面。”

徐婆惜轻轻地说道:“禄存,你我这样的人,难道真的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如果无法恢复武功,我只能庇护于某个人的羽翼下,那不是我想要的。”

禄存有些难过地看着杨志,你手下的人真的是能横下心来辣手摧花,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子就这样被毁掉了;杨志毫不在意地说道:“人生就是一个自我完善的过程,每一次的成功与失败,对个人来说都是有极大裨益的,徐姑娘无需过于自悲,一花一世界,或许这正是你人生中一段难得的插曲。”

“杨志,说得轻松,你愿意过一种无可选择的新生活?”徐婆惜的秀目紧紧盯着杨志,杨志被说中心事,脑海中闪过那些现代化的都市,回味着自己原先屌丝的生活,幽幽地说:“既然无可奈何,那只有坚持下去,现在金国大举进攻中原,正是宋金两国国力的较量,汴梁,就是对抗的一个关键点。对于江湖上事我没有兴趣,但是影响到军事行动的,只能扫清楚障碍。”

禄存微微皱眉,他听懂了杨志的意思,徐婆惜的受伤,正是因为徐婆惜锲而不舍地参与了一次又一次针对定北军和杨志的行动,已经不能算是江湖上事,在杨志的眼里,这影响到定北军的行动,所以才会出现这一幕。这未尝不是杨志对自己的一个警告,难道杨志发现自己这里也有问题。

禄存还没有想明白,杨志已经回过头,态度和蔼地问张员:“说说你去秘阁的事?”

宛若一个晴空霹雳响在耳边,张员怎么也没想到杨志会问这件事,顿时被雷焦了,张员脸上那种完全没有血色的表情完全出卖了自己,落在所有人眼里都认为不需要张员回答就可以肯定有这件事。杨志突然厉声喝道:“看着我,回答问题,谁让你去的?”

禄存明白杨志用上了狮子吼,只是吃惊杨志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锁定一个人发功,周围的人只是听上去杨志的声音有些大,并没有其他感受;张员的整个人明显垮了,颓丧地瘫在地上说:“是仲翊,张叔夜的贴身侍卫仲翊。”

“仲翊为什么要这么做?”杨志继续施压,张员的额头滚着黄豆大的汗珠,挣扎着说:“我不知道,我是欠了一大笔钱,债主上门的时候才知道是仲翊,他对我表明身份,是因为他能掌控我那边的海船,还知道我善于忍耐。”

杨志想到了在海州那一夜的偷听,和那个被自己杀掉的倭人伊势羽,杨志思索了片刻问:“你做的海船贸易,有一部分是来自东瀛和辽东,仲翊找你偷图只是顺带,最关键的是,需要你给他们赚钱。”

张员刚刚恢复了血色,转眼之间再度消退,他不明白杨志是怎么猜到的,但是信心丧失之下,张员根本没有隐瞒的勇气,嗫嚅着说:“海船哪能分得这么清楚,有的大食船就是在东瀛与泉州之间来回。那张图与我无关,是有人暗地里准备好的,仲翊帮我安排好进出的路途,我只是跑一趟腿罢了。”

杨志让蔡庆把张员和吕寿押回去审问,朝禄存抱歉地一笑说:“见笑了,汴梁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因为我军获胜,各路暗桩都开始蠢蠢欲动,很容易就牵连到以前的事情,我们还不能不过问。你这次来汴梁,除了江湖事,有没有什么大人物的委托?”

禄存晓得这是最后的机会,无奈地说:“郑皇后派人到逍遥岛找我师父,允诺在汴梁、广州和泉州让我们开始武馆,那是我师父的一个理想,当时与钦宗说过,只是钦宗怕引起诸多反应没有同意。现在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我师父自然是乐意的,就让我带着几个人到润州帮忙,我来汴梁是为了武馆的事,只不过有人让我帮助张员一下。”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意兴阑珊

有人自然是景王,徐婆惜顿时意兴阑珊,杨志也急着回去审问,一屋人不多时便散了,一个个各有心思,连寒暄告别的话都省略了。石摩劼到了晚上便得出了结论,张叔夜到达汴梁后,仲翊、赵子庄、王治三名部下被调入枢密院,正是在孙傅、何栗手下做事,丘濬《感事诗》正是王治推荐给孙傅的。

但是汴梁城破后,三个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说是在军中战死,有的说是逃走了;高任双的线索也很渺茫,高家在汴梁还有十几处产业,所有的管事都说高任双在高俅下葬以后,就带着一笔酬谢的重金走了。掌灯的时候,梁寻听说有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拉着孙定和沈冲也来了,很简单,这二位是活资料,脑海中有很多多年沉淀下来的隐秘。

三个人只是稍微吃了点东西,就开始观看留守司的资料,孙定只看了几份今天才整理出来的卷宗就有些发呆;看到孙定的异状,杨志轻笑道:“是不是很突兀,张叔夜手下不乏忠义之士,牵扯到这些事中,总是让人不大好受。”

孙定点点头,从卷宗上收回了目光,嗬嗬一笑说:“大人,卷宗中的东西很详细,但是缺乏广度,谁说只有高家的产业才是高家的,殷鉴死后留下的资产并没有变更,可还是在高家的掌控之下。当时我只是感觉奇怪,高俅并不是一个宽厚的人,殷鉴无后,殷氏也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可是高俅硬是没有变更。殷鉴留下的可不是一点钱粮,光是汴梁的房产恐怕就有好几处。”

孙定和杨志相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石摩劼立即亲自前去,要找负责的官员连夜查出情况。沈冲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杨志问:“这案子可以说是直指景王,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办法的事情。”杨志摊了摊手说:“谁不想过安安生生的日子呢?可这世道就这样,景王现在是想慢慢地插手汴梁的事情,我只有把他的手打回去。张员的案子并不复杂,你应该看见,对于张员这次来汴梁的目的我根本不会问,交给开封府的就是盗窃地图的事。”

“可是景王不会领你的情。”梁寻笑道:“景王有些雄心壮志,不会愿意局限于江南,肯定想有更大的作为。”

杨志当然明白这一点,杨志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景王赵杞和康王赵构站在一起,逼得定北军离开汴梁,完成赵楷的计划;否则和谈万一成功,十几万大军浪费在京畿路,迟早会被消磨得没有斗志,还会影响太原那边的情绪。不过杨志不会和大家说,眨巴了一下眼睛,杨志有了主意:“每个人的想法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景王的想法我并不清楚,不过我觉得,景王想怎么做都是很正常的。”

杨志说话滴水不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清楚明了,就是不在乎;沈冲颔首道:“汴梁毕竟是前线,只要郑家在汴梁的产业仍在正常运作,景王就会知道杨大人的善意,不会把一切放在心上。”

“一点小小的纠纷。”孙定比较刀笔吏多年,微笑着补充说:“我们可以把对张员的判案押后,毕竟就算张员自己承认了,我们也要弄清楚偷出去的是什么地图,那时候张叔夜还没有大用,仲翊到江南奔走,汴梁这边肯定另外有人,都需要一一落实证据链。”

“自然。”杨志笑着说:“孙大人所言极是,如此甚好!”

石摩劼去的时间不长,一个多时辰便回来了,石摩劼也想到了这其中不对接的地方,特地在开封府的进出资料中,查了偷图期间有谁进出过汴梁,结果仲翊前来公干,是为了张叔夜从泉州订购船只的事情到户部催款。

“有意思。”看着蔡庆在安排夜宵,杨志大有深意地说:“张叔夜为什么到泉州买船,只因为他要买的船就是在泉州。”

“船有问题?”沈冲变色道:“如果真的是船,反而最是容易查出内情,毕竟船的记录齐全,船上的水手船工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出事,如果他们这样运作,胆子需要多大啊。”

“当然,这些人从来不缺乏胆量。”梁寻啧啧地说道:“不过有了这样的线索,查出真相是迟早的事情。”

杨志扁了扁嘴:“这可说不准,事情总得分得两个方面来讲,我看还得过个一段时间才能查清楚,不如先从高家下手吧。我们就近动殷鉴的产业,一个是查看高任双是不是在背后,另外一个不是直接与高家翻脸,可以随时叫停。破案子是一个厚积的过程,一步步的积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梁寻笑道:“那就一步步来,世上无难事,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早前谁能想到定北军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就算杨志把这个案子办得虎头蛇尾,可是依旧震惊了汴梁和润州,张员的事情纸里包不住火,除了禄存给景王赵杞去信,谢克家得知后也转告了赵构,赵构在第一时间跑到景王的府里煽风点火,连喝酒带喝茶,足足坐了四个多时辰才回去。景王赵杞望着满天的星斗,问等候了大半夜的宋公明:“老九想做什么,难道认为我会为了一个商人去和杨志翻脸?”

夜风吹过,送来一阵茉莉花的香气,宋公明呵呵一笑说:“康王可没有这么大的指望,他是希望我们大家站在同仇敌忾的立场上,帮助他把交子这件事推动起来。谢克家和梁扬祖建议发行交子,没想到只有陕西愿意,汴梁、杭州、成都都是反对;杨志为此特地让负责京畿路商业的通判卢益前来润州解释,朱胜非也从杭州赶了回来,等人到齐了,殿上必定是一阵争论。”

景王赵杞问道:“你的主张呢?”

宋公明毫不犹豫地说:“我们没有主张,交子一百多年来只是在巴蜀流行成功,剩下的无不是惨淡收场,康王着急,是关中没钱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争议的交子

不出宋公明所料,两天后的廷议激烈异常,卢益与梁扬祖等人展开争辩;卢益是这方面的真正专家,听杨志大差不差地讲了通货膨胀的概念,举一反三,比杨志还清楚其中的利弊。面对群臣,卢益在大殿上详细说明了说了成都两次交子为什么崩溃和西军的交子瘫痪的原因。

卢益指出四川当初发行交子是因为巴蜀缺少铜钱,无奈之只能用铁铸钱,当时铜钱和铁钱的比率是一比十,一贯铜钱能解决的问题需要十贯铁钱。当地买一匹布需要两万文铁钱,重量竟然高达五百斤,所以才会出现交子铺,客户将不方便携带的铁钱存放在交子铺,交子铺给客户开具存款凭证,随时准备为客户兑换铁钱,并依照存款的多少和存款的时间来向客户收取手续费。

但随着交子的盛行,由交子无法兑现引发的纠纷和诉讼也逐渐增多,景德年间益州知州张咏为了平息诉讼,将辖区内的交子经营权交给了十六家信誉良好、资本雄厚的富商,同时官府还对交子的发行进行监管。天圣元年,时任运转使的薛田建议朝廷收回交子的发行权来应付军费开支;崇宁三年,交子冲出益州走向全国,仅仅三年时间,市场上交子的价格就跌到了十几文钱一贯,连带着各地市场崩溃。

卢益解释道:“官府的交子更加精美安全,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就是各地官府没有能力来用好交子;交子在各地流通,往往会被转运司和商人当作另外一种商品经营,而不是钱币。但交子不是盐钞茶引,盐钞有盐做保证,茶引有茶叶做保证,交子的价值拿什么保证?官交子刚发行的时候共计一百二十六万贯,有三十六万贯铁钱作准备金,准备金率为三成。

但是后来不管是当地官府还是户部,想到的是什么,无本买卖,只发行交子不管准备金,谁也不去为市场背书,才造成通货膨胀市场崩溃。大量交子发行起来只不过看上去好看,其实是涸泽而渔;真要是形势不堪重负,那就什么都不管,现在这种朝廷的经济正在转好,没必要这么早动用这样的手段。”

梁扬祖出言责问道:“朝廷可以出准备金。”

卢益笑道:“梁大人,这是大事,不是大家玩嘴皮子游戏,当初蔡京也是核准了准备金,但是后来被户部挪用了,只有一个理由,西军需要钱;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户部连粮食和物资都是随意使用,这个保证谁能相信。眼下可不是太平时候,有事苦两年就过去了,现在若是经济崩溃,前线的将士顿时就没有了军饷军粮,动摇民心啊。”

朱胜非笑了,他虽然懂其中的道理,但是绝对没有卢益讲的这么透彻,先用两个比喻就点出了交子的不可靠,然后说为什么连准备金都不可靠。梁扬祖冷笑道:“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关中的情况就在眼前。”

卢益收起笑容问:“关中的情况比京畿路还有困难吗?他们可是大半年没打仗了,从巴蜀和江南运出的物资也是源源不断地到达长安、天水等地。同州、陕州的情况可是一直在好转,难道有什么是邸报中没有说的?”

梁扬祖的冷笑挂在了脸上,他意识到争论到了关键的地步,如果不能把卢益说败,户部的主导权恐怕都要交出来。梁扬祖生硬地说:“同州、陕州背靠着蒲州、太原,和京畿路一样有解盐之利,长安现在是一无所有,还要承担大军的费用。”

卢益摇摇头说:“解盐一年四十万盐息,加上贸易之利就是百万,户部曾经两次给楚州凑满了百万的数字,但是钱都是摆在库房里,当地依旧是原来的样子。陕西五路无论是盔甲、粮草、军饷都是调拨,从童太尉开始,军饷和粮草就取自巴蜀和民间,关中各地没有自己养过军队,此例到现在都没改过。”

卢益的功课算是做到家了,朱胜非不等梁扬祖开口,点头说:“卢大人所言极是,若是陕西五路开战,巴蜀转运不及,再发行交子不迟,到时候最起码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现在还是休养生息为好。”

所有人此刻已经明白,为什么杨志、朱胜非反对,对于两人来说,交子还不如盐引;况且朱胜非的提议有道理,现在就把这个手段用上,到陕西五路再次打仗的时候,又从哪里弄钱。宋公明缓步出列,笑着问卢益:“卢大人,现在军费占的比重很大,东南难以继续输血。”

宋公明是有意为难一下,京畿路能在财政上支撑下来,润州对汴梁的诸多文臣评价颇高,卢益排在前五之中;况且替江南叫叫苦,符合大佬们的想法。卢益胸有成竹,笑道:“杨大人在下官来之前还在说,巴蜀、关中应该增加茶马交易,西南马匹虽然矮小,但是总比没有强,并且可以依靠吐蕃商人延伸到河湟一带;漕运从房陵转运物资到关中,比在东南转运费用要低,也省得巴蜀转运到江陵。”。

神宗熙宁七年大宋行茶马法,于成都置提举茶马司主茶马交易,以东南九路产茶的六十个州专榷东南茶与西北西南交易,大量换取吐蕃、回纥、党项等族的优良马匹;后来陆续在成都府路八个州设置二十四个茶马场,在陕西设置五十个茶马场,就连熙河路都设置六个。只是金军这次杀入关中,一举破坏了这些交易,陕西五路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茶马生意,但是江南的茶叶照样每年丰收。

不得不说,卢益带来的这个方案,大大减少了户部的权力,原本是多路供给关中物资,各路之间需要协调均衡,权力在户部和转运司。现在若改巴蜀一地,就意味着权力要交给成都府路;茶马路的提出,原本户部想要京畿路和河东补充物资的想法必定会打着水漂。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茶马司

范致虚忍不住摇头,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是户部提出来,如今被汴梁拿来做挡箭牌,同样的一个做法,不同的人提出导致不同的形势,朝廷真的是用的人不行;宋公明微微一笑,不再往下说,他算是看出来了,卢益是把润州能想的法子都预先做了准备,就是一句话,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户部和关中没做好。

大殿里诡异地静了下来,没有人出来应对,都知道应该是户部的人出来说话,最起码是谢克家和梁扬祖出面;谢克家无奈地望望梁扬祖,低沉地问“关中现在疲惫,按照卢大人的观点,应该在何处重新开始茶马交易?”

谢克家这是破罐子破摔,彻底不要老脸了,为了这一次廷议,不顾宋徽宗和杨志两边反对,执意回到润州,自然是要帮助赵构达成目的。卢益拱手道“下官和杨大人商议过,秦州、河州、洮州最好,哪怕河州现在城寨破碎,可以另择地而设。”

西北那里地广人稀,所谓的一个州,有时候不过是在荒原或者险要处建立的一个寨堡,重设的问题并不大。谢克家想想,再也没有吭声,被两个晚辈折腾成这样子,谢克家实在没脸再说什么;康王赵构突然说了一个问题“卢大人,关中也需要河运之利,定北军是否会为了国家让出同州等地?”

宋公明和朱胜非同时在心里叹息,卢益可不是纯粹的定北军中人,他只是出任开封府的通判,杨志派他来,其实就是希望淡化这个问题,甚至杨志恐怕都有让步的底线;赵构这么一说,卢益绝不会多说半句,果然卢益笑道“王爷说笑了,为了国家让出汴梁都可以,能否请王爷说一下怎样利用同州?下官也好回去向太原汇报此事。”

这记耳光打得太响,赵构要是能把同州用好,那么长安还会成问题,毕竟从长安过了潼关就到洛阳,洛阳的水运可还是在漕运司手中;朱胜非给卢益点了一个赞,出面替赵构转圜问道“京畿路收成如何?”

眼看着要入秋,不管是南阳地区还是应天府那边,看着京畿路屯田的收获在即,朝中很多官员称赞之余更是眼红。卢益不明白朱胜非的用心,笑道“收成不错,但是对于军粮来说是远远不够,我们怕户部总是做糊涂事,就象一家子,老想象太平年间养懒人,那么耽误的就是为国出力的军民,耽误的就是大宋收复河北的时间。”

郑亿年一旁不咸不淡地说道“那也不能强抢民田,还抄了两户人家。”

定北军屯田后,京畿路有很多人看京畿路安全了,庄稼也种上了,纷纷回去要收回自己带有庄稼的田地,并且不愿意交税,有的甚至胡搅蛮缠说粮食是地里自己长的,梁寻、李光、赵鼎的态度都很坚决,要按照定北军预先通知的规矩开办,连官司都不给打。

有人勾结流民来破坏,梁寻、赵鼎一路重典,牛皋、种彬为此多次出动军队厮杀,最猛烈的一次就是进攻大盗丁进,种彬调集刘琦和徐文的骑兵南下,一口气杀了丁进全军四千多人,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让颖昌府四周的流寇望而生畏,而招引流寇的大户,被赵鼎直接灭了两户,抄没家财,主犯斩首,从犯全部流放。

听郑亿年说到这件事,卢益面色严肃地说“战争时期,军令如山,屯田营因为破坏庄稼、扰乱平民这几个月光是斩首就是四百多人,受到处罚的将士数以千计。为什么,就是为了老百姓,为了给户部减轻压力,难道象真州那边军队四处抢掠就是对的,他们杀掉的何止两户人家,听说在真州、润州递上的状纸无数,难道郑大人不知道,还是认为那些无辜的人死不足道?要不然刑部专门派人到各地审问这些案子?”

这是双方互撕的节奏,郑亿年顿时语短,从楚州到真州,足足有上百个这样的案子报到润州,当地官府接到的案子更多;但是从刑部以下都没有管,郑亿年晓得自己只要再多讲一句,逼得刑部接手,自己就是两淮官员的眼中钉。宋徽宗终于开口了“卢益,你先下去休息吧。”

宋徽宗是后面的争议牵扯面太广,手下人吵闹没有关系,做皇帝的其实都喜欢下面的人不同心,但是要是最后牵扯到自己的儿子,宋徽宗就要头疼了,干脆出言结束争论;卢益急忙谢恩,退出大殿,自会驿馆待命。

宋徽宗转而问群臣“交子,关中转用,关中的经济方案,茶马交易,你们把主意拿出来。不要跟朕说你们会办好,朕听够了,京畿路能够屯田,河南、关中、两淮、扬州的军队为什么不能屯田?李纲去了应天府,除了日常的开销,现在也没有要什么储备,关中是不是有打仗的想法?”

张浚出面说“圣上,这样的大事,杨志不来润州,就是逾制。”

宋徽宗笑了笑说“你们不知道,杨志去了开德府,李光和王彦在那里意见不一,杨志是去调解了。”

宋徽宗没有说错,杨志现在就在濮阳南城的府衙里,杨志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两边李光和王彦的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两人的矛盾就在安民上面;李光在淮宁府的时候,无论种彬还是薛广其实都不参与民政,最多也就是管理屯田军的事情,但是到了开德府,王彦要插手民政,仿佛杨志在汴梁那样。

只是王彦没有杨志的人脉与资源,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转运司和安抚司出动人力物力,偏偏京畿路转运使吕颐浩那边不可能这么供给,所以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双方的矛盾已经变得很尖锐。王彦的要求是回怀州,让杨志另外派人来开德府坐镇,否则自己需要的物资就一样都不能少;吕颐浩明确表示自己办不到,所以只有杨志亲自来调解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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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章 调解

与面色红润的李光比起来,王彦的气色就差了很多,看上去有点心力憔悴的感觉,杨志笑着冲李光拱拱手说:“李大人辛苦了,我一路过来,看了两座城池的面貌,都很不错,百姓的情绪稳定,市场上也有起色,短短的一个月,不容易。”

看着对面兴奋的杨志,李光哭笑不得,一切都是按照杨志和吕颐浩的设计在进行,杨志怎么会不清楚这些成果是怎么来的,这样说只不过是个场面话;李光客气地说:“一切都是百姓盼归,汴梁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

杨志大笑道:“这是定北军第一次在收复的地区治理,成功与失败的经验都很重要,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类似的机会;李大人,王将军,现在你们和我说说,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我跑来,就是想看看实际上的困难。”

李光一滞,深吸了一口气,杨志为人做事坦诚,对同僚几乎不玩任何花样,但杨志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治理之道类似一个商人,也是被很多人诟病的原因。王彦唏嘘道:“在开德府等地的百姓眼里,钱粮来得容易,仿佛是回到了钦宗的时期,对于保甲和屯田并在重视,要是这样以后在各地推广,官府可省心了。”

王彦说的是相反的话,想试探一下杨志的真实目的;杨志来之前与梁寻商议过,王彦现在的想法是想在润州与太原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所谓要求调防不过是以进为退的一个举动。杨志耸耸肩说:“换个地方,换个人,对于当地百姓并不会有多大的触动;最关键的是民心,是向大宋,还是向着刘豫。”

杨志的说法很奇怪,让李光、王彦等人都不能理解,杨志继续说道:“这个刘豫了不得,在河北招募了三十万大军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能悄没声地完成;你们不要以为我们的对手只有金人,刘豫的可怕程度不在金人之下,为什么这么多人参军,不仅仅是强行征调的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刘豫是汉人,对百姓来说有欺骗性。三十万人,打起仗来,就算是等着我们杀,也要杀上一阵子,会消耗我们很大的一部分力量,王彦,要查清楚对方的兵力部署。”

王彦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杨志虽然说的是实情,但是这样直说,王彦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王彦强笑道:“大人,这事儿回头再议,现在主要是那些难民,已经过了播种期,到底是在屯田营还是官府安置。”

杨志笑道:“这要看你们各自能吃下多少,难民最主要的是安心,是不是你们各自拿出一个规划,看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内,统计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王彦哼了一声:“给他们一口饭吃就算不错的了,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敢闹事,我保管打得他们听话。”

“不,不,不!”杨志摇摇头说:“这可是我们北伐收拢的第一批百姓,咱们得让他们安安心心的,为后面做出一个榜样,哪怕不能耕种,也可以以工代赈,我不相信从开德府到曹州,整个黄河南岸没有伙计要做。尤其是那些青壮,以后都是兵源和民夫的主要来源,要拿出点儿厉害劲儿来让他们瞧瞧,但也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李光连连捻须点头,他是赞成杨志这么做的,读书人的理想就是王师北伐的时候,老百姓箪食壶浆地欢迎,天下传檄而定;要想达到这样如画的效果,前期争取民心的工作是难以想象的。王彦听了有些刺耳,正色道:“老百姓思乡思念亲人是难免的,但是这样的草民利益是最关键,有奶便是娘,谁给好处跟谁走,可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困难,想要怀柔只怕行不通。”

“你们的确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杨志笑道:“不过这是我们大家的机会,在开德府这样的地方锻炼队伍,可以为以后更大的范围打下基础。虽说小人物就像草,一阵强悍的风吹来,他们一定就会顺着倒下去,但是我们不能认为他们什么也不是,没有野心,也没有上进心。唐代魏征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看看河北和两淮,要是这些人自己去创造条件上进,难道不是我们的麻烦吗?”

草民真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所谓的创造条件不外乎是揭竿而起,正如定北军雄踞太原一般,或许雄心小一点,底盘小一点;王彦狠狠地道:“那就杀无赦。”

杨志笑了起来:“王彦,没必要,杀一儆百只是警告,和大多数人咱们还是要与他们打交道的,定北军的格局可不能仅仅是眼前,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在河北造反就支持,在京畿路就反对,最关键的还是他们赞同不赞同大宋,是不是烧杀抢掠,危害百姓。”

王彦手下的将领纷纷点头,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自太行山的山寨,原本也都是难民,后来聚啸山寨,加入定北军;虽然众人各自的家乡不同,但是在这件事上的心思是相同的,对难民有一种同情心,下不了手。这也是王彦和李光为难的地方,少数的将领还好做工作,但是数以万计的士兵就很困难了。

杨志的满面笑容消弥着这些人的不安,王彦手下大将傅选起身施礼问道:“杨大人,我们都是粗人,有的事听不懂,您既然来了,不妨直说;我们都是您手下,不管奖罚,只要公正,都绝不会有怨言。”

王彦大为不悦,傅选的话等于直接给杨志提供了一个越过自己颁布命令的机会,王彦知道自己的这位便宜大哥,不光是武功,谋略也是一流的。杨志微笑着点头说:“其实很简单,现在刚刚进入收获的季节,可以用官府或者屯田军的名义。组织这些人帮着收割粮食,在梁山泊那边打鱼打猎,也可以让一些女人去纺纱织布,反正我们是要让他们活下来,需要他们付出劳动;我会调一批盐来,你们腌点咸鱼什么,布匹官府直接收购就是。”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名声

一个是开德府毕竟是最前沿,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开战;另一个就是王彦一直与太原另有联系,杨志不可能把产业什么交过来,只能寄希望他们在当地想办法。屋里所有人都有些敬畏地看着杨志,杨志到现在没有挑明开德府的矛盾,但是话里话外,还是清楚地说明,杨志清楚开德府这里发生的事情。

李光笑容满面,杨志的态度说明自己先前的担心是白担心的;王彦本来就不擅长民政这一块,要不是为了和李光争权,王彦其实也不想多过问。杨志看两人都没有接上自己的话茬,笑咪咪地换了话题:“大家过得还习惯吗?”

听杨志这么问,众人都是面色各异,沉默半晌,傅选说道:“回大人,过到过得习惯,怎么说,毕竟现在都是做官的,比在太行山还要过得好些,就是……”

杨志笑着点头道:“有什么不如意,大胆说。”

傅选一愕,怔了一会儿子才说:“只是定北军的规矩很大,我们这些人还好,但是下面八字军的兄弟难免就有人不习惯,听说定北军的各部都有大批的教书先生,能不能给我们补充一点,让他们给将士们讲讲道理。”

杨志笑道:“各部队的教书先生可不是我请的,他们自己招募读书人,主要就是教士兵们识字,和看懂军营里的各道命令。道理其实是靠你们这些人来讲,上行下效,言传身教,才是领军的不二法则。”

一群人都摇头,杨志这几年经营的名声倒不是盖的,一个个不是不相信杨志的话,而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王彦干咳了一声,如果任凭傅选和杨志这样对话下去,自己在八字军苦心建立起来的威望和做法就可能付之东流;王彦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我们在这里主要是作战,等调到后方屯田练兵的时候,再考虑这些不迟。”

杨志连连点头,心道王彦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才能的,难怪在太行山能把十几家山寨说服,组建了八字军;王彦现在坐镇在京畿路的北线,责任重大,杨志需要他能镇得住场面,颔首赞同说:“这些事情不用太急,可以慢慢来。”

杨志随口一说,李光着急了,可是王彦更加着急,忍不住站起来问:“听说润州准备发行交子,被留守司拒绝了,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西军可是一直是靠着交子的发行,才支撑起几十万的大军。”

润州的风已经吹到开德府,明明是郓王赵楷的决定,王彦却往东京留守司的头上推;但是交子关系到将士们的直接利益,关系到定北军上上下下的看法,今天当着这么对手下的面,不管王彦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杨志都必须回答,否则传出去就会有无数的风言风语。

杨志想了想,坦然地说:“交子的运行牵扯到很多东西,短时间内看似乎解决了不少问题,但是随着交子的运行,后面遇到的困难会更多。西军当初发布交子,是有整个大宋的物资供给和巴蜀、关中百姓的背书,你在西军中应该知道多少次交子崩溃,都是户部买的单。京畿路如果发行交子,是没有人买单的,我们只能从百姓头上去搜刮,那是在动摇我们的根基。”

定北军的将领们知道,郓王赵楷建立定北军靠着是恢复中原的大义,而不是朝廷的支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天河北没有收复,定北军就一天不占有天时地利,剩下的只有人和,动摇人和,就是在动摇定北军的根基。王彦顿时脸一红,再也没有吱声,后面谈的就是一些日常的工作了,主要是李光回答,关于恢复居养院、安济坊的事。

居养院最早出现在宋哲宗时期,元符元年开始,朝廷对于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开始官府开始供养,患病的给予药物医治,而且还会不定时的派遣官员进行检查;宋徽宗崇宁五年确定名字为居养院,此后,这个机构遍布全国。安济坊创建于崇宁元年,在各地置安济坊养民之贫病者。

有宋一朝,虽然武力不济,但对百姓中的鳃寡孤独者、贫民以及乞丐等弱势群体做得十分周到,百姓对宋朝的认同是宋朝为什么在武力不济的情况下,仍然可以延续三百余年的原因所在。现在是战乱时期,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农业和手工业的繁荣,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是避免饿殍遍地,招揽民心还是可以达到的。

李光熟读四书五经,爱民的思想深入骨髓,在这一点上的考虑甚至超出了杨志的期望,每一个措施都做得紧紧有条;杨志很满意这个效果,只要民心安定,剩下的不就是朝争和打仗吗?历朝历代都少不了这些事。

李光的心里其实也是有所疑问的,杨志要是表现得轻描淡写,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杨志来开德府的目的不简单;不过了李光年事已高,官场沉浸几十年,不像王彦那么莽撞,等到会议全部结束,众人散去后,才单独来找了杨志询问:“杨大人,你这次来,真实的打算是什么?”

李光看得出来,开德府双方的矛盾在于财政,原本应该吕颐浩过来,杨志亲自前来,其实包含着另外一层含义,是要对收复地区的实情做一个评估;杨志实话实说:“我就是来看看,我明白你和王彦各自的难处,也清楚转运司不可能无限制地补充物资,我打算抓紧时间到各个地方看看,做一番实际的调查,再和你们商量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杨志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李光确实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问杨志的行程:“大人准备去曹州?”

“不仅仅是曹州。”杨志思索着说:“包括下面的县城,还有集镇,我想看看留守司的安排,在这一带执行得怎么样了,这样才能决定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办。”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后顾之忧

隔了一天,卢益和许景衡就到了,李光和王彦立即知道杨志不是在说敷衍的话,而是杨志另外有打算;因为和金国的战争,双方前线交战的地带大部分时间政府都是处于瘫痪状态,杨志想到的就是厘金,一种临时筹款方法,可以随交战区域的变化因地制宜,增加收复地带的税收。在杨志来之前,众人商议过,盐、茶、粮食、战马、铁器等军队物资除外,对于民用物资进入收复地区征收两次税,每次为商品价值的百分之一,贴补当地官府收税。

现在可以作为试点的只有怀州、开德府和曹州,杨志和吕颐浩都不赞成重税,但是担心比例过小,收入还不如原来王彦设置的关卡,那就会带来一系列的负面影响;另外就是王彦和李光有没有这个能力来掌握节奏,转运司不可能另外安排人来处理这件事,地方上收厘金,要在执行过程当中不断调整和改良,人事权力必定会下放到李光、王彦这些大员手中。

否则税官要是弄点手脚,厘金就不能为地方上所用,转运司变成了一个查账的单位,地方上的局势会不会失控。权力这个东西就仿佛毒药,放下去再收回来很难,并且一个地区影响一个地区,很容易形成地方上的半独立,所以杨志没有急着托出自己的底牌,就像吕颐浩说的那样,要慎重。

王彦的举动让杨志对于原先的设想抱着更深的怀疑,他可不想给自己和赵楷另添麻烦;一行人带着不确定离开了开德府,到达曹州;杨志意外地发现曹州兵马都监徐文和代知州范世延相处得却十分融洽,范世延的能力也相当惊人,在曹州发现了铁矿和煤矿。范世延有些无奈地说:“这些都是当地人的发现,可是我现在和他们一样担心,铁矿要是开采出来,金军会不会打过来,润州会不会把这块地区划走,那样我们就成了替他人做嫁妆。”

杨志问清楚开采的办法和可能的产量,沉吟着说:“有总比没有强,但是矿山这件事我们还是按照盐铁司的管理吧,就算有一天失去,但是能使用多长时间使用多长时间,只是你们要记住,有一天撤退的时候,把铁匠和矿工全部带走。”

范世延懂杨志的意思,虽然在军队的问题上定北军获得了想要的结果,但是在物资上真的是困难重重,康王赵构离开军队的时间太迟了,东南的财力物力远没有一年前那么充裕,甚至可以说是快断血了。要不然润州也不会想发行交子,只是因为定北军和杭州都反对才作罢,现在物资的供给连李纲、杨惟忠那里都是困难重重。

杨志在后面的出行中秉持了一贯的作风,没有给任何人难堪,只是按步就班地在每一项工作中做了个检查,心中便有了定论,王彦的能力弱于徐文。表面上看,因为徐文是山东人,熟悉山东和黄河两岸的风土人情,实际上,是徐文比较配合范世延,有的不懂的地方提前有了准备,不至于在下属面前为难。

这让杨志想起了三国时期刘备占据巴蜀以后的情况,手下人都认为自己应该得到封赏,刘备拿出了所有的库存赏赐三军,最后硬是在天府之国造成财政紧张,连进军汉中都没有钱,虽然刘巴提出了百钱的做法,诸葛亮殚精竭虑,最后稳定了巴蜀的局面,间接造成了诸葛亮无法回到荆州稳定荆襄局面,才先有孙权攻占长沙三郡,后有关羽走麦城。

王彦现在抱着的就是这样的心思,对手下要奖励,至于钱怎么来,王彦并不想去烦神,这是把李光当作诸葛亮,把杨志当作了刘巴;可惜杨志心有余力不足,不敢像刘巴那样弄什么百钱。

当杨志再次回到濮阳南城,王彦再次要求对手下奖励的时候,杨志淡淡地说:“赵鼎、种彬靠的都是一般的奖惩措施,安定军心民心,这次安置难民赏了,如果后面还有难民过来,又该怎么办?都要当作功劳,就是赏不甚赏。我认为开德府这边最需要的规划,让大家感觉工作是日常工作,才是最关键的一步;至于自家兄弟,无论有无功劳,需要解决的问题都应该帮助解决,你把八字军将领的需求登记一下,我带回汴梁,酌情考虑。”

李光等人暗自点头,杨志这是变相地答应了王彦;但是王彦的脸色一变,他要的是自己在手下人面前的权威,让汴梁处理,甚至杨志私人出钱,这让王彦以后在部下面前还有什么面子。王彦沉声叫道:“大哥。”

李光和傅选暗暗惋惜,王彦明显不同意,是认为八字军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杨志不应该插手;可是八字军现在是杨志的下属,哪有什么该不该插手的说法,杨志在云中的十几万精兵,包括岳飞、韩世忠、张三等名将都交给了种师闵。

可是让所有人诧异的是,杨志没有任何怒意说:“规矩对所有人都一样,京畿路的大军本身就是各地援军混编而成,如果八字军这样,薛广等原来禁军也要这样,其他军队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看薛广?你我是兄弟,你手下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另有想法,趁我在濮阳,把资料准备好,如果我认为难以做到,也有和你们商议的时间。”

杨志是真的把王彦当作了兄弟,把话说得通透到位,王彦一腔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应声说:“我这就去拟定。”

杨志点点头,喊住王彦说:“现在定北军占据河东,太行山的山寨即将变成最前线,山寨将领出征在外,家眷其实可以考虑转移到蒲州等城市里,过一阵安稳的日子。落后的费用,我可以帮着解决,如果你们自己手中有两个钱,还可以置办点产业;河东毕竟不同于京畿路,那是我们的大本营,现在也没有什么战事,可谓是远离战火。”

王彦没有成家,但是已经成家的将领纷纷点头,再多的奖赏也比不上解决后顾之忧。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襄阳六郡

杨志回到汴梁,与吕颐浩等人商议的结果,厘金还是摆在了税监的下面,由转运司负责,两次收厘金,每次百分之一;但是转运司安排转运判官每月做巡回,一个是查清楚账目,另一个是定期把款项交给当地官府。

但是不久,润州的一封公文把杨志雷倒了,眼看着秋收就要开始,正是各地最缺粮的时候,关中、河南都是几十个县需要粮食,粮价几乎天天涨,告急的文书雪花般送往润州,这让赵野、王襄等人大为恼火,又不打仗又不种粮,连流寇都没有平掉。反倒是京畿路,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连李纲那里,都比关中看上去要平静。

可关中、河南两地现在被景王赵杞和康王赵构看作自己将来争夺皇统的本钱,两人的手下都在朝廷上推波助燃,最后争议了多日,还是决定粮食还是要调,作为交换,谢亮、姚古去职。范致虚提了一个建议,京兆府、河南府、南阳府三地安排三个长于民政的官员前往,否则后面还要头疼。

据说范致虚拿汴梁举例,杨志、梁寻、吕颐浩的三人组合算是强大的团队,但是杨志还是任用了李光、赵鼎、卢益、权邦彦等人来负责民政,这次任命范世延作为曹州代知州,能发现铁矿就是另一个例子。这一点不管李纲还是谢家克,在上报朝廷时说得很清楚,杨志对这些文官给的权力相当大,可以说汴梁民政能够推行下去,李光这些人功不可没,并不是杨志有什么神机妙算。

可惜说归说,做归做,最后两地分别由王庶出任陕西安置使和翟进接替西京留守;这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连御史台都懒得说上几句。杨志对于范致虚的抬爱是无话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只要死道友不死贫道,都不会在乎谁被抬成了那棵秀木。

问题是谁都没料到后面的故事,西京留守姚古在被罢职以后疯狂了一把,上书说翟进养寇自重,河南府和南阳各州之所以一直匪患严重,就是翟进在谋求翟家的利益,不愿象种彬在颖昌府等地那样用重典,结果每次盗匪招安拿了粮食物资又反,其他人有样学样,造成河南局势不稳。

一时间润州轰动,有了姚古打头阵,闻风而动的御史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卯足了劲对着翟进开火;不少官员也趁机站台,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不管姚古说的是真是假,刷刷存在感总是好的。也有几个御史指责姚古,想要痛打落水狗,但是与主流的意见无关。

出现内讧,让景王赵杞大为不满,把郑亿年叫去训了一顿;郑亿年顿时晕了,跑去问宋公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公明摇头说:“翟家与康王产生了联系,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姚古这么做,也是为了景王,只不过我和姚古的话,景王不相信。现在看还是郓王和杨志敞亮,真的不插手朝政。”

景王赵杞怎么会不相信宋公明的话,只不过翟进是赵杞手中最为重要的武装力量,只要翟进不明确倒戈,哪怕翟进与康王赵构暗中来往,赵杞也只有忍了;宋公明的话里有话,郑亿年沉默良久,忽然问:“我们能否向杨志请教一下?”

郑亿年家学渊源,和宋公明共事几年已经看出来,宋公明处理官场上事游刃有余,但是对于处理军政的能力,宋公明比起杨志来真的差了一大截。赵鼎、卢益等人在汴梁多年,并不被人关注,但是杨志、梁寻差不多是一眼就看中了,假如宋公明当时能发现这样的人才,现在景王的力量就会大为增加。

而眼下景王赵杞故作不信,就是因为宋公明也没有一个可行的办法,拿下翟进以后怎么办?不拿下又怎样让翟进低头?郑亿年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倘若杨志真的看在与赵构为难的份上愿意帮忙,又有什么好主意呢?

宋公明笑着说:“我和杨志没什么交集,景王恐怕也不喜我们这么做,要不然光明正大地问留守司,如何处置南阳、洛阳一带的匪患,安定民心。”

“善。”景王赵杞听到郑亿年的汇报,也认为这是可以试上一试的办法,第二天便有人上书建议,派人去汴梁询问杨志的看法,能不能像京畿路一样平息匪患;宋徽宗最后决定派盛余一快马来回,去汴梁一趟。

杨志没曾想这件事落到自己的头上,当真有无妄之灾的念头,望着盛余一调侃的笑容,摇头说:“我对那边的情况不了解,不过在那里的军队不少,翟进、范琼等人都是赫赫名将,你们应该去问他们,最起码要翟进自辩。”

盛余一笑个不停,俏脸微红说:“你现在做官做大了,也晓得要打官腔了。圣上说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但是你也要拿个主意,有用没用不是你的事。赶紧的,写一道奏章让我带回去,好让我交差。”

杨志被盛余一磨不过,晓得皇命难违,只好提笔给宋徽宗写奏章;蔡庆站在一旁摇头,这也就是盛余一,和杨志原本是古桐园的同事,又是一个女的,要是换一个人这样说,杨志恐怕立即就不会给好脸。

杨志在奏章里认为,西京下属的各地肯定很混乱,从姚古的上书看,南阳、洛阳的形势尤其复杂,既然如此,不如从南往北,舍南阳暂时不管,先把襄阳六郡巩固下来,再一步步向北推进,压缩匪患和流民的生存空间,或剿或抚;所谓六郡,就是唐州、邓州、随州、郢州、信阳军及襄阳府。

杨志在奏章里参杂了自己的私货,提前把襄阳六郡作为一个需要巩固的地方,定北军既然有离开京畿路的想法,那么就不能保证汴梁等地不失守,襄阳六郡是连接关中与江南的必要通道,历史上岳飞收复六郡后,后面一百多年,襄阳与关中、扬州并列为三大战区,只要六郡在,哪怕汴梁和洛阳全部失去,宋军依旧可以对北面展开还击。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秀州有变

杨志的方案看上去很高明,根本不顾西京所辖区域的实际情况,从大局上提出了一个崭新的方案,这个方案在军事上被刚刚回到润州的姚古称赞,同时避免了与任何一方产生冲突;宋徽宗决定给姚古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任命姚古为襄郢安抚使,与淮西指挥使范琼配合,巩固六地。

正当众人以为争论告一段落的时候,康王赵构、御史张澄双双上书,指责秀州知州赵叔近贪污;赵叔近是赵楷的族兄,宋太祖的弟弟魏王赵廷美的后代,和赵楷的关系最好,一直担任着秀州知州,其实就是替赵楷看护着一亩三分地,就是宋钦宗赵桓与赵楷到了翻脸的地步,也没有撤换赵叔近,怕的就是众口铄金,说自己不顾手足之情。

现在康王赵构竟然亲自出面指责赵叔近贪污,如此急迫的神态让群臣愕然;但是张澄起头后,又有两名御史出面奏免赵叔近,让人感受到了一丝隐瞒的味道。王襄、范致虚等人虽然不知道起因为什么,但是都没有吱声,在等待宋徽宗的表态;只有颜岐问了一句,有没有准备接任的人,赵构立即提议朱芾接任。

朱芾是礼部员外郎,原本是张浚的幕府,谁都知道妥妥的是康王赵构的人;让朱芾前去取代赵叔近,这两个人也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啊。诡异的是,宋徽宗和宰相赵野同意了;朝廷的诏书发出后,早朝便散朝了,宋公明打听了一圈,才隐隐约约得到消息,这一次是郑皇后在背后撑腰,原因是赵叔近收编了一支叛军,胜捷军的一支叛军。

真相其实很简单,胜捷军驻扎在杭州的一支军队因为物资被王渊的军队抢了,双方发生了冲突,辛道宗看在王渊的面子上帮了一把,说胜捷军谋反;事情其实不大,五六百人逃到了秀州,被赵叔近收编了。赵叔近也算有胆有识,带着二十名护卫赤手空拳进入叛军,说服了所有的人。

本来赵叔近和郭仲荀达成了协议,愿意回到胜捷军的人回胜捷军,愿意留在秀州的人留在秀州,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被郑皇后说赵楷想染指胜捷军和拉拢郭仲荀,才导致宋徽宗同意换人,算是对赵楷的一个警告。朱芾的任命,不过是对康王赵构公开跳出来的一个奖赏。

宋公明看到的绝不止这一点,赵叔近其实就是赵楷产业在秀州的保护人,现在赵叔近一走,换做朱芾,后面对赵楷的产业和秀州盐场的影响是巨大的;同样,此例一开,方方面面都会找定北军的毛病,甚至会出现把定北军从京畿路赶走的试探。

在景王府里,宋公明说完全部情况,不由得抚掌叹息:“定北军回到汴梁的时候,杨志的商行依旧不出定北军的范围,曹家、沈家等定北军的高官纷纷把产业北迁,当时很多人嘲笑这些人的惺惺作态,现在看,这些人是真的有大智慧,不像我辈,只是小聪明。”

景王赵杞的兴致原本很高,听了不悦地说:“现在康王议和成功就在眼前,金人对定北军看法诸多,现在约束就是为了防止定北军为了自身的原因阻碍和谈。这是给赵楷、杨志一个警告,大宋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说了算。”

郑亿年晓得赵杞误会宋公明了,陪笑着问道:“王爷,皇后预先没有和您打招呼?”

“没有。”赵杞一愣,迅疾醒悟:“莫非这也是给本王一个警告?”

宋公明和郑亿年相对苦笑,若非是宋徽宗的要求,郑皇后怎么会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招呼,整件事说到底,就是一场交易。至于宋徽宗是担心赵楷,还是担心赵叔近拉着虎皮当大旗,恐怕除了宋徽宗自己以外,外人根本不知道;宋徽宗这么做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把三个最有能力的儿子又平衡了一次,让实力正在下降的赵构从赵楷那里分点好处。

宋公明先前的感叹,就是才领悟到这一点,而杨志、曹千里那几个家伙,恐怕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龟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赵杞也是绝顶聪明的人,一旦想清楚其中关节,立即换了一副嘴脸,礼贤下士地问宋公明:“如今,我们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宋公明说得很干脆:“秀州的那杯羹我们分不到,现在就在一边,看郓王和康王的人打擂台;秀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缨络公主和赵叔近肯定要向太原和汴梁求援,毕竟在秀州还有那么多的人和产业要处理,郓王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要杨志想办法解决。”

宋公明没猜错,赵叔近在拖延了两天以后交出大印的时候,赵缨络派出的陈通已经站在杨志的面前;赵缨络派陈通送信,不是因为陈通是个多重要的人物,仅仅是因为陈通就是那支所谓的叛军头目,最忠心于赵叔近,让这样的人留在秀州,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杨志看完信便明白了赵缨络的意思,宋徽宗的圣旨自然是不能硬扛的,秀州的特殊环境算是结束了;赵缨络问的是生意和赵楷手下的那些人怎么办。杨志很明确地告诉陈通:“我已经派人送信去太原,一切以郓王的意见为最后的决定;你就留在汴梁,去军队也行,在开封府任职也行,不要回秀州了。”

这个结果不出陈通所料,陈通颔首道:“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只是赵大人要我来,是说他和王渊有过节,怕康王是为了替王渊出气。”

杨志一愣问:“还有这样的事?”

陈通点头说:“赵大人娶了一房妾侍,是开封的一个名妓周晴雯,王渊本就是周晴雯的熟客,据说每次到汴梁,都是去周晴雯那里;王渊曾经提出要替周晴雯赎身被拒绝,赵大人娶了周静雯以后为此说过王渊的笑话,所以现在有些担心。郓王毕竟不在眼前,有些事是鞭长莫及。”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一步错

杨志又问了几句秀州的情况,陈通听明白了,杨志说的是忠于赵楷的那些军人和自己这批被受降的人,这些人原本是在秀州保护赵楷私产的,现在留在那里只是等着被人除掉。陈通计算着时间说:“我怕已经来不及了,大人知道的,赵叔近和康王都不是简单的人,如果认定我们是叛贼,很可能赵叔近被加上一个叛贼的名头。”

“世事自有公道,就算康王有这样的歹心,赵叔近最多是被关进监狱里,不碍事的”杨志想了想说:“只要你在汴梁,康王的人就没有办法指证;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派人去保护公主的安全。”

杨志立即给赵缨络写了一封回信,认为在目前的状况下,第一要保护好所有的人,第二把生意转移到杭州,下面的人可以编入镖局或者武馆,如果有不愿意留在江南的,可以先到淮宁府或者开封府居住。杨志一再重申,要赵缨络和赵叔近说清楚,不要产生冲突,不要授人以柄;赵叔近最让人忌讳的不是他靠近赵楷的立场,而是他不是宋太宗一脉的人。

杨志选定的送信人是林冲,林冲被请来后,杨志直接说:“我需要你去江南保护公主,协助处理秀州的事情,鱼修罗在那里,你只要帮帮忙就可以。”

林冲无所谓地说:“我是来投奔你的,一切听你的安排。”

杨志颔首说:“你协助公主搬家,替我带一句话给公主,只要人安全,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你心里要有数,万一赵叔近或者什么人冲动,不要参与,不要管什么成败,保护公主离开秀州最关键。等郓王的回信到了,我让高子羽再赶过去,最多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林冲也是做过官的人,自然晓得其中轻重,立即表示自己记住了;朝廷纷争,多少大事都是半天一天决定了后面的走向,杨志如此着急,自然是怕秀州那边的局势恶化。放弃一个秀州现在对郓王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争执起来引起了连锁反应,那就得不偿失了;林冲等杨志在信上封好火漆,立即带着四名挑选出来的好手出发。

杨志没有猜错,朱芾是带着目的来的,将赵叔近关进监狱以后,每天抓捕拷打当时参与了整个事件的胜捷军士兵,先后弄死了十几个士兵;秀州的人都知道陈通去了汴梁,在等待陈通回去,结果等到了林冲。听林冲这么一说,又看了杨志的信,赵缨络对鱼修罗说:“把徐明带到杭州去,我们开始全体往杭州转移。”

徐明就是陈通走以后,那些士卒的负责人,鱼修罗问道:“赵叔近怎么办?”

“等三哥的指令。”赵缨络从容地说:“从现在开始,我每天派人给赵叔近送饭,看朱芾怎么办?徐明已经下决心只能承受五天,不走的话很可能出变故,先弄走再说。”

徐明面对鱼修罗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被鱼修罗点了穴道,扔在了一辆骡车上送去杭州,一起离开的还有几十名士兵;朱芾得知心里是极度懊恼,对于在监狱里的赵叔近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于逃走的这一批人更没有办法,因为这些人被安置在盐场,说白了就是监工打手,根本算不了士兵,所以什么军营条例一概不起作用。

朝廷上下包括他在内,都万万没有想到,赵缨络竟然没有采取一点反击的手段,反而是大撤退,指挥着手下离开秀州。朱芾晓得自己的主子康王与定北军是知己知彼,互相忌惮牵制,这次侥幸地找到一个机会,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在演变成他朱芾自己的困局;郓王的人在秀州经营多年,如此低调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恐怕只是现在忍下这口气,后面肯定会对自己有所回报。

第一个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盐场。在赵叔近被捕的当天,赵缨络就上书润州表示不管盐场,现在第四天,盐场竟然停工了;原因无他,大批的士卒和盐户担心自身安危逃走了,那些人才是无辜的,与郓王、赵叔近一点关系都没有。朱芾面对畏缩的几名盐监怒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几名盐监其实也是在心里大骂,他们原本在盐场吃香的喝辣的,对现在的格局十分满意,朱芾来后改变格局的行为,第一个受害的其实是他们,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任凭朱芾发火,一个个也不吭声。等朱芾骂累了,火气消得差不多了,为首的盐监褚胜海拱手说:“大人,当务之急,是恢复盐场的生产,其实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如果缨络公主出来说一声,不仅人不会再逃跑,已经逃跑的人也会回来。”

朱芾叹息,一步错,步步错。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去尝试延缓康王与赵缨络的关系,但是其中难度之大,对于朱芾而言,成功的把握是极其渺茫的;朱芾只能嘴上说说,实际上康王怎么做,朱芾根本做不了主。但现在对于朱芾而言,赵缨络是唯一的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总得去试一试。

朱芾忐忑不安地来到赵缨络的宅子外,发现自己一路上想多了,赵缨络已经吩咐门房,凡是当官的一律不见,朱芾直接被拒之门外;朱芾只能出城赶往辛道宗的军营,这是康王布下的一颗妙子,朱芾希望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辛道宗带着三千精兵驻扎在秀州和杭州之间的大道旁,大营绵延数里,朱芾信步走到中间位置的那面高高竖起帅旗的大帐,才到门口,就意外地闻到了汤药的味道。朱芾快步走进大帐,就看见辛道宗面色惨淡地靠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只带有药渣的空碗,朱芾吃惊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辛道宗低声说:“我不是在这里抓逃走的人吗?没想到其中有着大批的江湖好手,甚至有当年跟随宋三郎的混江龙李俊等人,我在混战中中了一支毒镖,亏得救治及时,要不然就命丧黄泉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表态

这个消息对于朱芾来说,完全就等于晴天霹雳;朱芾清楚,辛道宗的眼神中充满恨意,但也充满了恐惧。这一次只是江湖高手出动,要是杨志和赵楷麾下的高手出动呢?恐怕十个辛道宗也死了。

辛道宗说完,大帐变得静悄悄的,静悄悄的身影在烛光下看起来有些模糊;朱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大帐外面,脸上显出悲苦之色说:“辛大人,你我都是下面跑腿的人,有些事身不由己啊。”

辛道宗差点破口大骂,谁不知道,自己这些宋徽宗的人根本不需要站队,将来只要从善如流,妥妥的一辈子荣华富贵;自己只不过是看着与王渊有点交情的份上帮个忙,现在弄得自己越来越下不了台,得罪了郓王赵楷不说,现在就是顶头上司郭仲荀看见自己,也阴阳怪气,没有个好脸色。

真正的困局在于,朱芾到秀州后这把火烧得旺过了头,听说连盐场都停工了,自己想脱身是不可能的;辛道宗心里在犹豫,再向前踏出一步,便再无后退之路,康王到底有没有登基的机会。忽然间,帐外传来一阵古怪的香气,两人同时一惊在,这香气绝不是来自军营自身,但是对方潜入到要害哨兵都没有示警,那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

大帐之外响起了笑声,帐门一掀,一位贵公子翩然而入,笑吟吟看着朱芾,摇摇头说:“果然还是不行,我们本来对康王也不抱希望,但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扳回一局,并且把你派到秀州。但是你做错了,你的目标是秀州的大权,不是给赵叔近定罪,也不是要去计算郓王的生意;正是你的自作聪明,让你现在无路可退,你离开州衙以后,盐监们的奏章已经上报朝廷,好在我为你拦了下来。”

朱芾两人惊恐不安,拦截奏章,在大宋就是谋反,对方这么做,又光明正大地这么当面说出来,不外乎就是拉自己两人下水;尤其是朱芾,欲哭无泪,这件事要是被揭穿,有几个人会相信,拦截不是自己的主意,就是康王赵构,恐怕也会因此对自己另眼看待。

贵公子玩味地看着朱芾:“朱大人,既然这里是你和辛将军的主场,何不玩个大的。”

辛道宗心里叫苦不停,喘息着说:“这位公子,辛某如今已经只剩下半条命,实在是玩不了什么。”

“这不是江湖游戏,想不玩就不玩的想一想,如果将来郓王登基,你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贵公子淡淡地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就算是你们后退半步,难道真的能置身事外?不会,从朱芾进入秀州开始,争斗就已经无法避免,绝不会因为一人退场而有所缓减,这是康王难得的机会,岂会允许你们半途而废?”

贵公子的话像一座山,压得朱芾两人极其难受,朱芾傲然道:“上面的人自然有人上人的气度,难不成你还不死不休?”

“那你何不放了赵叔近,大家皆大欢喜。”看朱芾神情一滞,贵公子笑道:“放当然是不能放的,放了就是放虎归山。”

朱芾看着贵公子,皱起了眉头,不知贵公子打得是什么主意;只不过形势比人强,贵公子的几句话,已经牢牢掌握住了说话的主动权。贵公子缓缓向前,一直走到朱芾的身前说:“朱大人,我想邀请你一起行事,让那天想与康王作对的人自投罗网,怎么样,可有兴趣?”

朱芾眯起了眼睛:“你是谁?”

读书人的心思就是重,生死之间还这么执念,贵公子嘿嘿一笑,掏出一枚内尚书台的腰牌说:“我是幻海千劫门的人,当然,杨志那些人有多厉害,我们自然都清楚,不过巢泷云游去了,现在赵缨络身边只有鱼修罗和林冲,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听到对方身份,朱芾彻底认栽,苦笑道:“不得不说,你来的正是时候,前景的确很吸引人,我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你说,怎么办?”

朱芾耍了个心眼,急于表态把辛道宗拖下水,贵公子笑道说:“眼前这样的机会,并不是轻易便会有的,我们的运气不错。秀州是郓王的生意所在地,我们要做的就是,袭击郓王运往杭州的物资,从中查找那些传说中阴暗交易的线索。”

润州御书房,六根粗大的蜡烛在燃烧,房间里亮如白昼;宋徽宗赵佶和宰相赵野的脸色都很严肃,听着户部尚书王襄的汇报:“秀州的盐场已经停工了,按照库存的量,最多只能坚持个十来天;但是很奇怪,秀州的州府和盐监都没有奏章传来,这个消息是刑部的人转来的。”

这个问题比盐场停工更加严重,不是那些人没有上书,就是奏章被人拦截了;宋徽宗早没有了拿下赵叔近的喜悦了,现在太原、汴梁还没有表态,秀州本身已经乱了。张澄在王襄说完后插话问:“缨络公主什么态度?”

何诉微笑着说:“缨络公主正在下令将所有产业转移到杭州,对于朝廷的事,她没有管。”

“可是公主应该过问。”张澄着急地补充说:“圣上,不如全权委托公主负责盐场事务。”

范致虚厌恶地看看张澄说:“那还要秀州知州做什么?”

张澄不慌不忙地说:“知州负责治安。”

范致虚冷冷地说:“公主变成了盐监,这是逾制,传出去都以为我大宋没有能做事的官员了。”

宋徽宗皱了皱眉问:“张澄,你是在暗示这件事是缨络在暗地里操纵的?”

张澄急忙施礼说:“微臣不敢,只是公主是目前最熟悉秀州的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就是赵叔近。”王襄插话说:“最关键的是要查清楚关于赵叔近的那些案子,闻风而奏,但是要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可以处置赵叔近,查找同伙。如果那些传闻是假的,不如让赵叔近负责盐场。”

王襄是想大事化了,很明显,只要朱芾等人在秀州不想什么大动干戈,赵缨络去了杭州,盐场复工,一切就过去了;但是何诉一头大汗地跑进来,难见地惊慌:“杭州驿道出事了。”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不是善茬

盛余一和吕清扬并排站在缨络公主府的大门前,大门敞开,门房满脸堆着笑,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但盛余一知道,这个门房心里乐开了花,现在赵缨络一方人的低调,无不是在提醒着其他人,老虎不发威,不代表老虎变成了猫。两人在门房的引领下,大步走了进去,随行前来的五十骑留在了府外。

就在两天前,赵缨络在带着黄金和玻璃等价值连城的商品前往杭州的路上,被秀州知州朱芾拦住,死搅蛮缠拖延了行程;结果先走的商队遭受到了大批高手的袭击,可惜元狄和金八爷出现改变了一切,参与袭击的二十一名江湖一流好手全部被杀,三百多名武林健儿被郭仲荀派来迎接的韩世清一部围杀一空。

韩世清是高子羽的师弟,神霄派这次出动了高子羽一辈的十一位高手参与了此战,竟然一死一伤,这一战震惊了江南,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都对双方的实力大为震惊,尤其是吕清扬在现场认出,死掉的为首二十一个人都是幻海千劫门的人,最重要的有两人,一个是吕清扬的师兄云冲,一个是幻海千劫门第二代大弟子明伟崖。

云冲德高望重,明伟崖是最有希望接任下一届千劫门掌门的人,这两个人的死对于幻海千劫门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吕清扬在见过宋徽宗以后,云冲和明伟崖都在皇宫里出现,能安排他们出手的人几乎是呼之欲出,其目的也是很简单,是想杀死赵缨络身边的所有高手;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元狄和神霄派预先做局,幻海千劫门损失惨重。

宋徽宗震怒之下,派盛余一和吕清扬来查清楚此事,只不过对外封锁了幻海千劫门的消息,盛余一也是听杜万彻说才知道;盛余一记得当时自己嘴巴张得老大,只有杜万彻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府里花草依旧,已经没有什么人,显得冷清异常,大部分的下人已经去了杭州的府中,现在府里除了鱼修罗等几名高手,只有赵缨络贴身的四名丫鬟和两名厨子花匠;商队遇袭以后,在朱芾的哭求下,赵缨络返回了秀州没有走,等待着润州的质问。但是一般人根本不敢进入缨络公主府,幻海千劫门的人都是那个下场,谁没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盛余一知道,看似平静的秀州现在其实波涛汹涌,不知道多少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云冲等人吃亏肯定是神霄派预先得到了消息,要不然怎么能让元狄这样不闻世事的老家伙正好出现在现场,这也说明一个传闻是真的,赵楷将一大批高手秘密藏在了江南,保护着自己这一边的人。

盛余一心头的疑虑一路上都在加重,连见过云冲的小太监都在猜测幕后的真凶是郑皇后,盛余一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明了;盛余一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发苦。吕清扬微微带笑,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家门派遭受重击而心中愤怒,反而让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错觉;一名和尚在前院拦住了两人:“公主命我前来迎接二位,请到客厅落座。”

原来禁军的教头,现在十方寺的僧人,豹子头林冲,一如以往地给人猛兽出林的感觉;听说林冲这次与明伟崖交手,二十招不分胜负,硬是等到金八杀到。盛余一问道:“公主还好吧?”

“有点惊慌,好在公主被朱芾拦住了,要不然看见现场,受到的惊吓更大。”林冲有些不满地说道:“没想到江南这么乱。”

盛余一摇摇头说:“这是意外,你们认识那些贼人吗?”

“不认识,韩世清找了不少江湖上的名人,还有监狱里黑道上的人,竟然三百多人,一个都不是善茬。”林冲叹息道:“当时那一战真的是很凶险,对方即使面对比自己高明许多的高手依旧是死战不降,让人敬佩不已,要不然按照元狄大师的能力,多少能留下几个活口。元大师事后说,不愿那些英雄好汉被擒后受折磨屈辱。”

盛余一顿时闭上了嘴巴,江湖就是这样,有的时候让人死就是对人的尊重,死都死了,真相真的不重要;但是朝廷却不能不查清楚真相,连神霄派和千劫门都全力以赴了,要是不能解开这个结,日后的皇统之争就是刀光剑影的日子。吕清扬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冲林冲点了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或许,这只是一场误会。”盛余一明显底气不足,幻海千劫门什么样的地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盛余一只能寄希望林冲这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林冲平视着前方,幽幽地说:“元大师认识对面的老头子,当时说了一句,你不该来。”

盛余一看了林冲一眼,眼前这个家伙与杨志一样,明明看上去是个顶天立地的主,却是说话说半句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吕清扬颔首问道:“元大师怎么会在现场?”

林冲想了想说道:“元大师和金八爷本身就在府里,元大师是花匠,金八爷是厨子,当时就在府内人坐的驴车上。”。

盛余一点了点头,这是所有人能证明的一件事;就像高子羽那边的说法,赵楷不想再经营江南的生意,把自己的所有生意都折卖给神霄派,所以高子羽带着那么多人是准备分买卖的。韩世清的手下都证明,当时出发的路上,韩世清就和熊山人、平敬宗在说,哪几个铺子他要。正因为一切看上去合情合理,盛余一才更加怀疑,盛余一相信宋徽宗也是这个感觉,就是郑皇后身边有人向外面泄露消息。

“到了,盛大人,请。”林冲在客厅前止步不前,合十让盛余一两人进去,鱼修罗正陪着赵缨络坐在客厅里面喝茶,看见两人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杯,并没有起身相迎;和吕清扬一起行完礼,盛余一的眼光看向赵缨络,赵缨络微微一笑问:“盛大人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不算什么新鲜事

或许,这只是一场误会。”盛余一明显底气不足,幻海千劫门什么样的地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说出来盛余一自己都不相信;盛余一只能寄希望林冲这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林冲听了平视着前方,幽幽地说:“元大师认识对面的老头子,当时说了一句,你不该来。”

盛余一看了林冲一眼,眼前这个家伙与杨志一样,明明看上去是个顶天立地的主,却是说话说半句的人;元狄既然认识云冲,恐怕交手的时候就已经提醒了所有人,所以林冲一方才会在没有侥幸心理情况下死战到底。早知道如此,自己还想着遮掩做什么,吕清扬颔首问道:“元大师怎么会在现场?”

林冲想了想说道:“元大师和金八爷本身就在府里,元大师是花匠,金八爷是厨子,当时就在府内人坐的驴车上,属于正好遇见;只是两人现在都在杭州,二位大人要是问话的话,恐怕要去杭州那边。”

盛余一点了点头,这是所有人能证明的一件事;就像高子羽那边的说法,赵楷不想再经营江南的生意,把自己的所有生意都折卖给神霄派,所以高子羽带着那么多人是准备分买卖的。韩世清的手下都证明,当时出发的路上,韩世清就和熊山人、平敬宗在说,哪几个铺子他要,那几个铺子孝敬师傅。

正因为一切看上去过于合情合理,盛余一才更加怀疑,盛余一相信宋徽宗也是这个感觉,就是郑皇后身边有人向外面泄露消息,要不然朱智卿等人不会准备得如此身份;至于去问元狄那个老怪物,算了吧,盛余一想都不会去想,估计除了杜万彻、宋徽宗这样顶尖的人物,元狄不会给任何人好脸。

吕清扬望望林冲,耐人寻味地问:“禅师还认识我们吗?”

“当然,先生是桑家瓦子的乐师,当时一曲杨柳岸,让瓦子的看客泣不成声;至于盛姑娘,十几岁就是汴梁里的风云人物,那时候林冲还在禁军做教头。”林冲说话的声音平常,仿佛在说其他人的陈年往事;吕清扬点头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周侗前辈离开,没想到杨志和你大放异彩。”

“多谢前辈,杨志现在的功夫已经不是我能相提并论的。到了,盛大人,请。”林冲在客厅前止步不前,合十让盛余一两人进去,鱼修罗正陪着赵缨络坐在客厅里面喝茶,看见两人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杯,并没有起身相迎;和吕清扬一起行完礼,盛余一的眼光看向赵缨络,赵缨络微微一笑问:“盛大人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

盛余一俏笑一声说:“公主是在笑话我奔波的命吗?我也是没办法,我就是一个跑腿的,上面怎么说,我只能怎么做。”

“我更没办法,明明是有人想害我,我却像一个犯人一样被限制在秀州,杭州那边多少事在等着我处理,只能交给高子羽了。”赵缨络轻声说道,其中包含的无数心酸让盛余一根本开不了口询问,毕竟赵缨络的身份高人一等,很多询问的技巧无法使用;盛余一只能低声劝道:“圣上是怕人攻击郓王和杨志,才做出这样一个姿态。”

赵缨络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冷冷地问:“这么说,想要杀我们的人是对的?”

“公主!”盛余一自然晓得自己与赵缨络之间不是闺蜜在谈话,这样的话传出去,弄不好就是兵锋天下,情急之下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当时的情景幸亏你没见到,我与杨志交往多,也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豁达的人,但是杨志传承王老志,智谋算术无双,预先算到设伏也不是不可能。”

赵缨络摇着头说:“若真是如此,三哥和杨志直接算能不能收复河北就是,何须如此费心费力;盛大人,难道杜万彻也相信这个?”

鱼修罗给盛余一两人倒上茶,是极品的龙井;这是赵缨络在杭州最耀眼的产业之一,连赵楷、杨志都插不上手。盛余一一边品茶,一边说:“公主,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听说康王正在和金人谈判,说不知道元狄和杨志一样最恨金国,给人猜想的余地太多。”

“好得很,既然是这般心思,你们直接去问元狄便是。”赵缨络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鱼修罗忙说:“盛余一,你到底想问什么?”

盛余一笑道:“鱼修罗,我不知道,这件案子我到现在都静不下心来,想得太多,或许这就是欲速而不达;我真的不知道该问什么。”

“那可真是恭喜了。”鱼修罗笑了起来:“一件很简单的抢劫未遂,你非要装作在迷雾之中摸索,知道问什么,反而奇怪了。”

盛余一说着话,却斜着眼睛看着赵缨络,赵缨络面不改色;吕清扬大笑起来:“公主,在下千劫门吕清扬,死去那个老头的师弟;我虽然见过皇宫是什么样子的,但公主的这座宅子,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宅子了,地方虽然不大,也没有皇宫的气势,可胜在自如。当做豪门宅邸没有问题,给中等人家过日子更没有问题,但是寒门中人,恐怕就不大敢进来,哪怕是宅门大开。”

鱼修罗笑了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算什么新鲜事,五百年前是这样,五百年以后还是这样。以前这宅子的主人是一个海商,不是骄奢淫逸的那一种,只是经过了多少次海难,喜欢搜集生活的必需品,随身防备可能出现的变故;公主喜欢这些调调,所以作了很多的改动,尤其是移植了花草。”

“很独特!”吕清扬点点头说道:“我们幻海千劫门的人,都是成长在各个不同的环境,可以说是七十二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前是没机会,好不容易一百多年下来,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自然是人人想要把握;可惜出了这样的事,眼下哭都来不及。独行的人,独行的一伙人,都是不可以用常理来衡量,也不会被一般人看懂。”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表明身份

盛余一阻碍不及,只能狠狠地瞪了吕清扬一眼,赵缨络抬头看看吕清扬说:“大叔,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你敢承认,我欣赏你;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说有没有人瞒着我,我更加不知道了。”

“我懂了。”吕清扬呵呵一笑,连连点头说:“我原以为,有的人纵然知道背后有人捅刀子,也无法立时翻脸;况且金人的威胁就在眼前,应该暂时顾不上江南。枉我在大大小小的瓦子几十年,自诩懂得人间风情,想不到有公主这层关系在,某些人会不允许后院起火,这次露出狰嵘的獠牙;这件事到此为止,千劫门不会追问,不过居安思危,对定北军不见得是好事。”

“前辈说得对。”赵缨络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有的事总是要面对,总不能伸着脖子让人砍吧。”

“这个问题我不想争论。”吕清扬淡淡一笑道:“准确地说,我就是一个乐师,没有资格。”

鱼修罗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盛余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怪笑什么?”

“我在笑,江湖人想管国家大事,朝堂上政客却想管江湖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鱼修罗仿佛在回忆:“巢泷和周侗有一次聊天的时候就在说,很多人没有范仲淹的才情,也没有范仲淹的理想,却只想从模仿范仲淹的做法中谋利,最终都是四不像,害人害己。”

盛余一目光闪动:“鱼修罗,所以你就心甘情愿在酒店做打杂的,给人家做仆人?”

盛余一的话明显有挑拨的成分,但是赵缨络没有生气,抬头问盛余一:“你的理想是什么?做官、嫁人,还是天下?”

“公主,什么意思?”盛余一皱起了眉头,赵缨络的话才真是杀人不见血,全部问道了自己的软肋;赵缨络给盛余一添了点茶水说:“三哥和杨志的产业全部用在了定北军,他们的理想是保住大宋几百年的基业和疆域;我的理想就是做自己的生意,将来有一天他们需要,可以帮帮他们。”

“原来是这样啊。”盛余一笑了起来:“可是按照户部的计算,光是一个南北行,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啊!”

赵缨络有淡然说道:“要不然,老九和那些庸臣不断克扣短缺定北军的器械粮饷,军队早就崩盘了。我其实很佩服那些混吃等死的御史们,是老九守不住汴梁,让父皇命令定北军前来,他们不认为老九不行,反而认为定北军在多事,莫非要汴梁变成金国的,那些御史们才心甘情愿?他们到底是做的大宋官,还是大金官?”

盛余一只感觉脸被打得啪啪直响,赵缨络终于撕掉了最后一丝掩饰,表明了和赵楷、杨志一样的态度,决不妥协;这已经不是盛余一可以继续问下去的事了,事关朝廷毁誉,盛余一只能起身告辞。她可是要回去如实汇报的,要是让赵缨络再这样说下去,到时候非把御史们气炸了不可。

吕清扬是笑着离开的,出了门就对盛余一说:“赵缨络果然是奇女子,和杨志有的一拼,别苦着脸,圣上让我来,就是为了表明身份,所以赵缨络没有对我们隐瞒自己的立场;大家坦坦荡荡,这不是好事吗?”

“可是……”盛余一犹豫地说:“公主的话会让御史们对京畿路攻击不断,甚至逼着定北军离开。”

吕清扬不屑地说:“你是个榆木脑袋,打仗靠的不仅仅是军队,还有钱;秀州没有了,赵楷把江南的生意都给了神霄派,你难道还不懂,后面户部那些老爷要是继续克扣,定北军就会硬对硬地干,这次伏杀就是一个警告。并且我敢断言,这只是一个开始。”

盛余一不敢相信地说:“定北军难道不顾当地的百姓?”

“什么叫不顾百姓?”吕清扬冷笑道:“难怪那个叫沈冲的家伙会逃离润州,定北军如果打光了,还怎么顾得上百姓;再说,他们去京畿路,是圣上的安排,如果圣上要他们离开呢?你不要被御史和太学生那些煽情蒙住了眼睛,今天的京畿路是多少人眼红的一块肥肉,眼看着秋收在即,多少人想要分上一杯羹。”

盛余一说不出话来,现实总是和丰满的理想有差异,两人带着人马到达州衙的时候,霍四究、朱芾和一大批秀州的官吏都在书房恭候;霍四究已经白了大半个头,看见吕清扬微笑着说:“你我殊途同归,圣上对秀州的局面很担心,怕有人对朱大人不利,让我来保护朱大人。”

吕清扬会意地笑笑,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郓王赵楷兄妹原来在秀州除了盐场还有大批的生意,秀州城内一半的店铺都是兄妹三人的;现在全部撤往杭州,加上附庸在周围的那些商人跟着撤离,霍四究看了看,基本上是全城歇业了。这不是宋徽宗愿意看见的场面,他要秀州,是一个可以带来源源不断钱财的秀州,而不是现在的一片寂静。。

朱芾来的匆忙,对于原来赵叔近设计的州衙房屋都没有改动;书房很大,分为前后两间,里面两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算是一个小小的藏书阁,外面则是赵叔近平时会见客人的所在。只是今天来的人多,全部坐下以后显得有点拥挤;盛余一并没有计较为什么不在大堂谈事,劈头就问朱芾:“朱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见过打劫的一个年轻人,在辛道宗的军营里,我和辛道宗商量着事,那个人突然出现在大帐。”朱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但是晓得这件事牵扯到袭击公主,并且得罪死了郓王,辛道宗十有八九不会保守秘密;自己要是不说的话,一旦被辛道宗抖出来,那就是给一家老小招罪,所以霍四究一到,朱芾就全部交代了。朱芾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他们要劫走财物,让我想办法不让缨络公主同行。”

第一千零四十章 余地

下面的官吏一阵唏嘘,难怪要在书房说,堂堂的知州大人朱芾和御营指挥使辛道宗都参与了这件事,绝对里面有戏;朱芾上任的时间短,并没有时间清楚所有原来秀州的官员,虽然赵叔近的亲信差不多都扫地出门了,但是官员基本上还是秀州原来的官员。

盛余一顿时明白霍四究、朱芾为什么喊了这么多人在场,就是在等自己询问,然后借助于这些鱼龙混杂的人,让消息冠冕堂皇地传递出去。真的是人生如戏,连朝廷查案都不得不另辟蹊径,盛余一脸一冷问:“朱大人,你们为什么会听从那个人的吩咐?”

朱芾垂头丧气地说:“他有内尚书台的腰牌,说是来帮助我们破案的,要查清楚郓王的生意中有没有违规的地方;这和我来秀州的使命并没有冲突,只是有一点违规,谁想到爆发了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哎,我是悔不当初,不来秀州就好了。”

内尚书台是宫中女官的一个部门,可以协助太后、皇后处理内宫事务和金笔御批,按照规矩只能和外面的三省对接,但是现在郑皇后掌控内尚书台多年,这在朝野是人所皆知的秘密;内尚书台的人哪怕稍有逾制,朱芾恐怕也不敢怠慢,得罪郑皇后的人没有几个会有好下场的。

这次下面的官吏连唏嘘都不敢,甚至有点兔死狐悲的哀伤,一个个全部明白,就算换了自己,也会和朱芾一样的选择。只是郓王一方是蓄势反击,神霄派几乎是跳到了前台,杭州道上的恶战让康王的大计流产,让郑皇后的人马损失殆尽,朱芾这次是罪不可赦,也是无路可逃。

盛余一自然清楚现场搜查的结果,没有留下活口,没有发现腰牌之类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很显然,高子羽一方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难怪圣上要吕清扬来表明身份,说清楚真相,是自己太傻,一开始没想到双方其实都是谋定而动,那一战都是下定决心要展示自己的实力,向对方传递一个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信号。

盛余一瞬间有点心灰意冷,已经不想问下去了,她相信朱芾说得绝对是真的,但是朱芾和自己都应该没有机会证实真相,朱芾最后注定就是一个被问罪的替罪羊。霍四究经验老到,看出盛余一情绪不对头,急忙开口说:“这是一个连环案,从赵叔近的所谓通贼,到辛道宗的负伤,与最后的抢劫案,都是环环相连的。”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冷,现场的官吏大部分都是赵叔近的旧部,自然清楚所谓赵叔近通贼就是一个栽赃;辛道宗的负伤,无需推敲就能断定,应该是被郓王这边人暗算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种事别说管,听到都是一种不幸,没有人愿意招惹是非;盛余一皱了皱眉,她不明白霍四究问这话的含义,是想给赵叔近、辛道宗一个活路?

“我有一个消息。”朱芾给了盛余一一个小小的惊讶:“我在康王府曾遇到王渊,是他向康王说赵叔近通贼的。”

盛余一恍然大悟,这件事霍四究清楚,敢情真相人人知道,自己就是来顶雷的;霍四究低沉地说:“盛大人,我只能帮助你到这一步,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查到证据,圣上让我和吕清扬护送朱芾、赵叔近两位大人回润州,秀州的事就全拜托你了。”

汴梁,留守司中,谢克家和陈东等人正说得义愤填膺,闹哄哄的一片乱象,杨志冷笑着斜睨着这些人,一副看热闹群众的做派;谢克家等人无非是说神霄派得到消息在先,这次伏击是可以避免的,是神霄派利用赵缨络的商队做的一次安排,并非是像外面传说,有人要对定北军下手了。

“好了,都安静一些。”陪着杨志一直在看戏的薛广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怒目瞪视着谢克家等人;薛广的身份特殊,他不是定北军的人,只不过是禁军留在汴梁职位最高的军官。薛广这一发火,大厅里安静了下来,都想听听薛广有什么高见;坐在角落的石摩劼露出冷笑之色,桑仲半低着头还在沉思。

“各位,恕我直言,我们现在的确面临着危机,但是杭州路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抢劫案,还是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薛广厉声道:“我们要关心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和谈,杨大人,你说是吗?”

“既然薛将军说得明白,那杨某也就不在藏着掖着了。”杨志颔首说:“有这个传闻,但是我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我以为我们根本不需要管,目前我们的任务就是马上要到的秋收,将士们和百姓辛苦了一年,不能将成果被别人抢去。现在淮西和真定方面都很乱,薛将军,你和桑仲、牛皋三部先南下,协助种彬防守颖昌府和淮宁府,如果兵力不够,我会继续派军。”

“如果有人来抢呢?”桑仲睁开了眼睛,抬起头问;杨志微笑着说道:“无需上报,你们可以立即出兵,我会给赵鼎、权彦邦写信,勾结盗贼的人杀无赦。”

“杀无赦?”谢克家一下子回过味来:“杨大人,需要按律审问。”

“正常情况下确实应该如此。”杨志微笑地看着一下子来了精神的桑仲说:“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律法中也有与盗贼同罪之说。”

“大人倒真是有心。”谢克家冷笑道,处在谢克家的位置上,他还是知道一些秘密的,康王那边有人在挑唆流寇出手,驻扎在襄阳的范琼也有些小心思;只是谢克家无法判断,杨志如此安排,是预先知道了那些秘密,还是防患于未然。杨志大笑道:“我和大人一样,为了京畿路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要不然这样,我给大人核查的权力,大人可以去两府审核卷宗,决定那些勾结盗贼的人最后处罚的措施。”

杨志在这里等着自己,谢克家沉吟片刻说:“我答应你,杨大人,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因噎废食,有些事双方都需要周旋的余地。”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小意思

杨志看着还想说话的薛广,挥了挥手说:“谢大人说的是,两府的卷宗就拜托谢大人,我会和种彬说,他只管打仗,民间的事让两位知府和谢大人协商。”

“好!”杨志划分了权限,对双方来说都方便,谢克家两掌一合说:“我给大人一个承诺,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做手脚。”

谢克家的这个态度很难得,现在康王与定北军两方的局势都很严峻,谢克家能说出这样承诺算是不错的了;杨志含笑连连点头,杨志是希望谢克家说到做到,但如果谢克家出尔反尔,在其中想要另外做手脚,杨志有的是办法让谢克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情节在反转啊!谢克家是害怕了,还是真的想通了。”所有人走后,石摩劼单独留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着玩笑询问杨志;杨志大笑道:“你想多了,人都是复杂的,谢克家饱读诗书,跟着康王发展不错,但是对于民心,还是想利用的;换一个说法,就是想做点有着清誉的事情。”

“如果他们想做手脚呢?难道我们就在一边看着?”石摩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杭州路上的厮杀同样震惊了石摩劼,他比大部分人都知道一些实情,朱智卿是连夜赶过去的,要是润州没有布置,哪怕朱智卿才智绝世,依旧两眼一抹黑,策划不了这样的大手笔。只能说,赵楷或者杨志本身就在那里有准备。

这次恶战不仅仅是宣扬实力这么简单,同时宣告原本参与各方争斗的大部分人想靠着阴谋诡计来决定谁能继位的想法失败,实力才是决定性的因素。石摩劼想知道的是,润州那边的局面是杨志还是赵楷自己控制的,赵缨络这个公主虽然聪明,但是在石摩劼的眼里还不足以经略这样的大场面。

杨志收起笑容说:“我无须瞒你,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和某些人已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关系恶化,宋金和谈的一个变数,就是我们在京畿路的结局,杭州的事情不要多想,郓王和我都没那么大能耐,只不过是一次巧合罢了。但是通过这一次,恐怕朝廷不会允许定北军和神霄派再扩张,我们后面恐怕只能想办法解决自身的困难。”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宋徽宗不会没有顾忌,后面必定有雷霆手段,石摩劼呵呵笑了起来:“你说的要是大实话,这件事更可怕,神霄派可能有自己的主张;对于他们,全国第一道教才是真正的目的,你说天师府会不会出来?”

“但愿如此!”杨志也笑了起来:“天师府现在的态度很暧昧,但绝不会真正的置身事外,三大道教圣地的实力绝对比神霄派要强大,我也很想看看,他们是忠于大宋和圣上,还是已经另有选择。那不是我们该烦神的事,饭,总要一口一口吃的,对于我们鞭长莫及的事情,我们只要能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好了,杨大人,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我现在离开定北军,还有别的去处吗?我只是想提醒你,神霄派效忠的是郓王赵楷,其中有很多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做,大部分时间不是由我们说了算。”石摩劼摆手道:“但是背黑锅,绝对我们有份,你应该提高警惕,对我而言,你的位置越安稳,我就越好过。”

“我知道!”杨志察觉到了石摩劼的不满,只能坐下来化解石摩劼心中的疑虑:“如果郓王换了方式,就说明郓王打算与那些人耗下去了,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将来郓王越成功,我们就越有前途,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石摩劼问道,一个始终活在阴谋中的人,最难相信的就是阳谋;杨志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康王有这样的底气敢与我们耗下去,不就是因为他知道郓王将不得不遵守承诺吗?换个角度想想,这也是可以迷惑康王的地方,所谓一叶障目,康王太关注这片树叶,忽视了金人的谋略。”

“如果圣上决定了怎么办?”石摩劼不会被杨志迷惑;杨志冷笑道:“我们只听从郓王,郓王要是放弃了,你我还有什么蹦跶的意思;只要郓王坚持下去,定北军气候已成,谁想来咬一口,我们都不怕。”

“嗯,不错”石摩劼终于听懂了,杨志是在告诉他不要去管杭州道那边的内幕,就算是郓王的安排又如何?石摩劼连连点头说:“这件事事关重大,问了你我才放心得下。”

杨志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说:“江湖上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最后因素,真正能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还是大势,军队、百姓、钱粮、舆论等等。战争,永远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我们定北军的目的是什么?收复河间、中山、真定三府,帮助大宋度过这一次的危机,现在我们的目的已经完成了第一步,让宋金的战事稳定下来,僵持于黄河一线,后面看的就是谁能否抓住机会,而机会就是在漫长的光阴中等来的。”

石摩劼笑了起来:“大人,你还是有些担心,这就像我们现在,包括很多军中的将领都认为,定北军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战线推到黄河北岸,甚至逼近大名府,怀疑我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而错过壮大定北军的一个好机会?若不是你战功显赫,他们会认为你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杨志怅然道:“定北军现在还不具备压倒金军的实力,只能积小胜慢慢来,什么时候,都离不开一个度。”

杨志心中还是有所顾虑的,作为主持京畿路战事的主将,杨志在这一年声望大涨,得到了京畿路这边军民的支持;但是在太原和润州两边,就显得太为突出了,恐怕都对自己有所顾忌,曹千里目前的境遇就是一个提醒。只不过这一层心思杨志没有不会对任何人明言,当然,他也知道赵楷是个厉害的人物,应该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同样也会有个度,背黑锅只是小意思。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朱芾全担

润州,康王府,客厅里点着四根白蜡烛,康王赵构坐在正当中的位置,脸色十分兴奋;汪伯彦、梁扬祖、谢克家、张浚、吕好问、杨应诚等人分别坐在左右,忧愁、雀跃、思索,各人神态不同。

金国派萧庆与王渊联系,杜时亮再次到徐州和萧庆接触,带回来金人的议和条件,金军退出淮南东路全境,西路以黄河划河而治,东面以沂州、密州、淮郡军一线为界限,河北境内以太行山与河东划分。大宋和金国兄弟相称,保持岁币四十万银绢,金国和大宋互相释放俘虏,宋钦宗、赵氏族人和陈过庭、聂昌、秦桧等大臣都可以放回来。

萧庆还向杜时亮、王渊透露,岁币有可能降到二十万银绢,但是那是更高层见面协商的事情,杜时亮没有向李纲汇报,连夜在王渊安排下返往润州。杜时亮向赵构汇报以后,赵构立即找来汪伯彦这些心腹之人商议,汪伯彦面带喜色说道:“打了这么长时间,民心疲惫,若是双方议和,百年无战事。”

张浚不同意说:“金军言而无信,这次大宋连黄河以南都要让出,恐怕不同意的人占大部分。我们虽然是为了”

吕好问思索道:“杨志北上攻占开德府和曹州大部分,因梁山泊的地势和大军粮草不济而停止,说明京畿路的兵力只能延伸到这个地步。李纲的人马恐怕连收复淮南路的海州等地都做不到,从谈判的角度来说,我们不吃亏,不如上报宰相,让他们自己做主;萧庆已经说得很清楚,在更高级别的会谈还会让步,兴许沂州、密州等地还能争取一些。”

杨应诚是礼部员外郎,刚刚出使高丽回来,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家,杨应诚虽然年轻,但是看问题比吕好问清楚:“就算把沂州拿回来,金军随时可以南下夺回去,关键在于河北,金人要求定北军退出相州等地,一旦金人巩固了地方,定北军想再从太行山杀出来将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梁扬祖冷笑道:“定北军这次占了这么大便宜,在京畿路上耀武扬威,若是想修成正果,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杨应诚在心里大不为然,他出使高丽的时候,赵构的行营还在汴梁,山东还是大宋的地盘,最后是汪伯彦等人劝说赵构率众离开,最后缺丢掉了山东等地,让定北军轻而易取地在汴梁站稳,随后是杨志一连串惊艳的表现,才有了现在京畿路这么庞大的规模。在自己这些人眼中的正果,郓王赵楷和杨志恐怕一点心思都没有。

不过梁扬祖的资历和重要性在赵构心中远不是自己可比,杨应诚识时务地没有说话,脸上连一点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吕好问到底是个君子,想的是大家不争不吵解决问题,问道:“如果汴梁和太原反对怎么办?”

现在太原和汴梁两个留守司拥有在北方的话语权,任何谈判都是无法绕过去的,只要定北军不同意,任何和谈都不会有实质性效果,只要定北军杀出太行山或者杀过黄河,顿时就意味着开战。汪伯彦想了想说道:“只有让定北军离开京畿路,和谈才有指望,否则根本无法成功。这需要金人提出这样的条件,然后我们才好做文章。”

汪伯彦的主意不错,但是张浚在和金人的反复斗争中已经无法信任金人,看看赵构的表情,张浚迟疑道:“汪大人,这不大好吧,杨志大军一旦离去,对于我们就会平添许多压力,万一到时候金人打过来怎么办?”

汪伯彦不在乎地说:“定北军就是训练有素,陕西五路现在训练有素,正好调到京畿路,让杨志的大军去关中,想必赵楷、杨志都无话可说。”

张浚还是有点迟疑,陕西五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和京畿路想必,内乱不说,地盘也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一;京畿路在杨志的管理下,现在商贸畅通,百姓已经安定,双方光是税收就不是一个等级。就是换做自己作为东京留守,恐怕也不会答应这样苛刻的事情。

汪伯彦说中了赵构的心事,王庶等人都是赵构的粉丝,要是能到京畿路,赵构立马就可以恢复往日的风光;赵构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颔首说:“这件事可行,我去和五哥商议,只要五哥和我的意见一样,三哥也没有办法。时亮再去和萧庆谈,让他们提出定北军离开一事,岁币只能在二十万银绢。”

能让定北军离开汴梁,肯定是金人所愿,送上这样一个大红包,赵构有把握金人会同意把银绢的数量降下来。第二天杜时亮出发去了徐州,赵构准备了一张请柬,请景王赵杞过府小酌;景王赵杞欣然而来,杭州路上发生的事,损失最大的就是景王,没想到准备投靠自己的幻海千劫门就那样一战死了几百人,千劫门中主张依靠自己的人几乎死伤殆尽。

景王赵杞自然不会怪罪老妈郑皇后,只能在心里诅咒三哥和杨志这个妹夫太过狡诈,哪怕刑部、转运司、两浙路、古桐园的调查都说一切都是意外,但是景王赵杞清楚,肯定是神霄派预先得到了消息,才能那么精准地一击。对于老九的邀请,赵杞心里有数,杜时亮来回奔波,不外乎就是为了与金国和谈。。

兄弟两人在凉亭坐下,桌上摆着六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所有随从都在二十步以外,景王赵杞端起酒杯,嘿嘿一笑说:“九弟,什么事这么紧张,朱芾没有牵扯到你,说自己被人用假的腰牌骗了。”

朱芾不傻,要是死咬着说是真腰牌,那就得罪了郑皇后和景王,那就真的是把朱芾自己的活路断了,所以朱芾全部扛了下来,只说自己为了破案心急,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康王赵构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没想到三哥早有布局,现在秀州的盐场和税收一断,父皇还是有责怪我的意思。”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活该

赵杞心里话你活该,秀州税收的钱少了也就罢了,盐场可是内库的钱,父亲宋徽宗现在为了名声和凝聚人气,不敢像过去一样随意动用户部的钱,秀州盐场的钱就是宋徽宗私人所有开支的来源,你推荐的人短缺了这个钱,宋徽宗能给你好脸色吗?至于说原先的那些人故意刁难,那都是废话,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赵杞表面上还是劝慰着说:“九弟无须多心,父皇是国事操劳,等秀州恢复正常,一切都好了。”

赵构经历过的事可比赵杞多多了,岂能不知道自己这位五哥心不在焉,就算是暗中嘲笑自己都是有可能的;只是现在需要赵杞帮助,赵构没有心思去计较什么,颔首说:“我请五哥来正是为了国事。”

“哦?”赵杞微笑着询问:“金人有答复了?”

赵构敬着酒,就把协议的大概内容说了一遍,自然把要求定北军撤走说成是金人的条件,最后惋惜地说:“我想想还是不甘心,让杜时亮再跑一趟,看能不能不要定北军撤走,岁币上再降一点下来。”

赵杞有些后悔没有带宋公明和郑亿年过来,他无法判断赵构说的是真是假,也就无从回答赵构的问题;至于定北军走不走,实际上与赵杞的关系不大,赵杞手中也没有能接替东京留守这一职务的人。赵杞放下酒杯,想了想说:“定北军是父皇宣旨召来的,是否离开京畿路,除了父皇,其他任何人都做不了主;况且京畿路需要大军镇守。”

“我想过了。”赵构把汪伯彦的主张复述了一遍说:“虽然定北军吃一点亏,但是大宋和金国议和后,就剩下西夏这个敌人,好钢用在刀刃上,杨志等人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赵杞差点笑出声来,定北军要是同意这样的安排,已经不是吃一点亏的问题,会让京畿路的几十万大军军心不稳,很多将领恐怕都不会愿意去关中,还真是给杨志出了个难题。赵杞故作沉稳地说:“我不反对,九弟向父皇汇报的时候,我可以助一臂之力。”

赵构大喜说:“五哥抬爱了,等杜时亮回来,看金人是否同意再说。”

兄弟两人难得把酒言欢,一直喝到月上柳梢头,赵杞才动身告辞回去;两个人喝了十一壶,看上去都多少带着点醉意。景王回到府中,就已经恢复如常,让人找来郑亿年和宋公明,两人的建议都是坐在边上看戏,大不了康王上奏的时候,自己这些人敲敲边鼓,完全没必要下场去做什么。

杜时亮再次回来的时候,总算和萧庆达成协议,让杨志离开汴梁是金人最希望的举动之一,现在宋人自己提出,萧庆是喜出望外,自然一口答应;减掉十万银绢的事萧庆出了一把力,让杜时亮满意而归。景王赵杞当面问了杜时亮详情后,便示意赵构可以行动了了,赵构第二天就把谈判的过程和结果上报宋徽宗。

赵构和杜时亮说完,大殿上顿时热闹起来,这是一个除了定北军外,大部分人都有好处的方案,就连御史台的人都没有多嘴。宋徽宗看两个儿子赞同,朝中大部分的大臣都赞同,宗室也在不停劝说,都是一个理由,先把宗室那些人从幽州弄回来,以后什么事再说。宋徽宗苦笑,这样的大事还能以后再说,自己只要一表态,那就是木已成舟,老三和定北军就不得不开始顺着思路和方方面面周旋,最后什么结果很难说的。

百官越说越激烈,范致虚看不下去,冷笑一声问:“各位大人,谁去太原、汴梁谈这些事?”

大殿上一下子静了下来,杭州路的血案还没有结果,定北军的大军还在汴梁,一位位大臣这时才想起来郓王赵楷和杨志都不是良善之辈;今天陪同宋徽宗上殿的郑皇后开口说道:“要不然叫缨络去一趟,有些话私下说比较好。”

“不行。”宋徽宗直接拒绝了,脸色变得铁青:“让杨志到汴梁,已经叫多富出面了,以至于多富至今还留在太原,这件事既然你们认为是对的,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挑选一两个能干的人去说服郓王、杨志、李纲。只要你们说服他们三人,朕同意议和。”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郓王三人无一不是善辩之人,主战的决心世人皆知,而议和不收复中山等地,就意味着绝了郓王赵楷日后争夺皇位的可能,以定北军现在的实力,就是打得山河破碎都是可能。去劝说的人不是能不能成功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着回到润州的问题,这也是郑亿年建议郑皇后提议赵缨络的原因,同样是宋徽宗不准这个方案的缘由。

谁都看得出来,宋徽宗就是要送几个人去给赵楷出气,赵野、范致虚一派的人基本上都是沉默不语,他们年纪已大,又没有厉害冲突,是无论如何都不参与这件事;景王、康王既然谋定而动,那么你们就要吧事情做周全了,钱盖忽然出列说:“不如直接一道圣旨解除杨志汴梁留守的职务,然后令定北军离开汴梁。如果定北军不遵守,这就是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钱盖不属于任何一方,他如此激烈的主张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唐重同情地看了钱盖一眼说:“钱大人,定北军在汴梁血战,收复开德府的时候你就应该这么说。”

钱盖不理睬唐重的讽刺,自顾自地说道:“臣愿去汴梁宣旨。”

既然有人愿意,宋徽宗还是想试一试的,当场让何诉拟定了旨意,折可求在心里发笑,这是康王他们的第二个方案,避开郓王赵楷,选择杨志下手,折可求敢断定,钱盖必定会很惨地回来,因为杨志不能退,杨志一退就影响到郓王和定北军的前途,那么杨志只能和钱盖争锋相对。只是折可求很好奇,杨志会怎么办?

答案第二天折可求就知道了。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瓜州渡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瓜州古渡位于运河与长江交汇处,始于晋,盛于唐,瞰京口、接建康、际沧海、襟大江,每年数以百万计的漕船浮江而至,各地商人往还络绎不绝,唐代高僧鉴真从这里起航东渡日本,本朝前宰相王安石在前往汴梁变法之前在此著《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春风又绿江南岸,王安石当时接到宋神宗的诏书,正是意气奋发,准备一展自己胸中抱负的时候;钱盖看着自己乘坐的官船靠岸,江水缓缓地在流淌,心中是浮想翩翩,他并不是想帮康王赵构还是哪个,只是认为定北军现在尾大不掉,应该给予压制,所以昨天散朝后,钱盖特地去御书房向宋徽宗做了解释,算是了了自己和宋徽宗的一个心病。

船在岸边靠稳了,钱盖在护卫的保护下走上了跳板,官府专用的跳板就是宽敞,能够让马车顺利地通过,钱盖和身边的人还说了几句今天天气不错的闲话;一行人过了江堤,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码头上挤满了人,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恐怕要有上万的人,市民、商人、太学生、士卒、农夫等等,好像各色人都有。

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让钱盖有点喜出望外,没有注意到这些人愤怒的眼光,就在钱盖走下江堤的台阶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那就是钱盖。”

无数的人一下子涌了上来,一个个怒吼着挥舞着拳头,目标就是钱盖;钱盖的护卫发现守卫江堤的巡逻队伍眨眼间就消失在人群中,立知不妙,可是江堤前面根本就没有回旋余地,就是想掩护钱盖回到官船上都没有机会。钱盖的护卫一共有二十二人,都是出自西军和江湖,可是根本挡不住蜂拥而来的人流,五个准备出重手伤人的护卫,直接被人群中的高手打成了重伤,其余人心惊肉跳之下,只能护着钱盖遮掩。

钱盖还是落入了一帮太学生的手里,直接被踩在地上群殴,一只只脚直接踢在了钱盖的身上,太学生们怒吼道:“大宋会亡于尔等,钱盖,我们对金国的抵抗永远也不会停止,钱盖,你是大宋的罪人,你会遗臭万年。”

钱盖一瞬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沙袋,好在身边的两名护卫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上,替钱盖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但是官军的反应似乎很慢,过了很长时间,大批的军队才赶来驱散了人群,将钱盖救了出来。钱盖被护卫扶起来,感觉自己全身疼,骨头架似乎都要散了,悲愤地对跑来的水军统制官陈彦说:“把这些刁民都抓起来。”

陈彦望着站都站不住的钱盖,苦笑着说:“钱大人,我只负责江边,管不了城里的人,要不你写文书给金陵府吧。”

陈彦心如明镜,一夜之间,金陵府传遍了钱盖要去赶走定北军,然后和金人和谈的消息,谈判的细则是割让整个山东;这样的事绝不是平民老百姓能做的,就是陈彦刚听说这个消息都是吃惊不小,哪怕丢了山东并不可怕,但是明文割让就是另外一回事。陈彦特地去询问了驿站的官员,才相信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倘若无力抵抗金国兵锋,进行和谈是一回事,可是定北军刚刚收复了黄河南边的两个府,战事正在朝自己一方有利的情况转变,直接承认山东、河北是金国的,陈彦都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才好,这个协议在山东、河北百姓眼里,就是大宋的出卖。

消息一经爆出,金陵府立时哗然,特别是太学生的反应强烈;定北军一旦离开京畿路,谁都担心后面的人无力防守,会让金人像在楚州之战中那样长驱直入,听说夜里就有人在鼓动百姓。在一名金陵府的通判暗示以后,陈彦故意推迟了救援的时间,让钱盖多吃了一些苦头。

钱盖晓得陈彦是那种滑不溜秋的人,原本就是童贯的亲信,现在是郭仲荀依靠的大将,在这个南北的要地左右逢源;况且陈彦说得没错,作为水军将领,除非有人攻击水寨或者毁坏江堤,否则陈彦根本没权力过问,钱盖怒气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

钱盖的随从根本不敢再往前走,这两年被老百姓打死的高官不是一个两个;等陈彦让军中郎中来救醒钱盖后,立即用担架抬着钱盖回到船上,直接回了长江南岸。钱盖在船上清醒以后,拿定了主意,没有回润州,而是住进了江边的驿站养伤,派人回润州送信。

这一次康王赵构吸取了前面的教训,晓得自己根本无法掌控朝政,没有让自己人跳出来,而是希望通过中书省来解决这件事;可是首辅赵野今天生病了,这让上至康王,下至御史都极为恼火,赵野老奸巨猾,就算瓜州渡的事情与他无关,肯定是猜到钱盖的一路不会平安,索性躲了起来。

最终发动的还是御史,金陵府知府王孝迪是钦宗的人,是留用钦宗群臣的一个象征,此刻都顾不上这些,直接说王孝迪治理无方,应该立即罢免,另外派名捕前去查清楚这件案子。有人打了头阵,其他人就方便说话,梁扬祖就说是有人故意在暗中挑动,矛头指向神霄派和定北军。。

在群臣的不断逼宫之下,大宋皇帝赵佶在大殿上发火,要求刑部彻查此事;可是首辅赵野称病在家,没来上朝,其他宰相都表示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要等赵相决断。宋徽宗哭笑不得,赵野又不是蔡京那般人物,一个不管宰相什么时候权力威望大到这个份上,明摆着一个个是不想表态。

眼下御史台和两个儿子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宋徽宗斟酌后点明刑部派人,然后要张浚取代钱盖去汴梁宣旨,张浚直接取代杨志担任东京留守,算是明面上警告定北军或者神霄派一番。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拒绝季常

杨志接到了润州传来的消息,立即召集吕颐浩、梁寻、杨沂中、卢益、王善等人商议,王善直接发火:“凭什么,禁军守不住的时候,死皮烂脸地要我们过来,现在形势好转,就想要摘桃子,赶我们走。”

吕颐浩示意王善安静说:“关键不是我们定北军离开汴梁,现在加上屯田军的家属,我们最起码有二十万人回到河东,必定能加强河东的兵力厚度,不管往哪个方向都可以一战。现在关键的是宋金和谈,和谈要是成功,不禁大宋从此处于绝对劣势,而且等于绝了郓王的一条路,也是绝了我们定北军的路。”

只要最后不是郓王赵楷做皇帝,定北军大部分高官的下场都将是很悲催的,这在军中已经成为共识;关系到切身利益,孰可忍孰不可忍,卢益沉声道:“可是圣上的旨意不可硬抗,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杨志点头说:“宋汝为一直给我提供着谈判的消息,萧庆就在毛硕的军营里,离王渊的大营不到五十里,王彦、徐文应该做了偷袭的计划;杨沂中,你马上带领五千骑出动,与王彦会合后,让他再调集五千骑,徐文作为你的副将,袭击毛硕的军营,务必杀了萧庆,最好能拿到王渊或者杜时亮与金人联系的证据。

吕大人,卢大人,转运司和盐茶司明日转到郑州办公,除开封府受理民事外,其余机构全部不允许让外人进出,由王善调集军队守卫。梁大人,立即安排军属和物资往蒲州转移,我会将张横水军和黄河帮调来协助,扣押所有船只;剩下的事,我们就见招拆招,等郓王的最后决定。”

吕颐浩等人纷纷点头,杨志的这个举动比较保险,毕竟就算京畿路交出去,郑州还是在定北军的手中,又是黄河南北渡口,可以保证撤走的军民物资通过;再说,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赵楷,完全能够拖上一段时间。杨沂中回营立即点起人马出发,赵乙室等人封锁了消息,在外人眼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杨志独自坐在书房里泡上一杯茶,拿起米友仁书局出的《红楼梦》第一卷看了起来,故事的大概是杨志复述的,只说到刘姥姥进大观园;但是米友仁和请的两位枪手的写作境界、功力不同于曹雪芹,以至于像极了后世的网文,明明是熟悉的角色,但是怎么看都是另一个故事。

屋外传来一更的打更声,杨志放下书卷,大口地喝着茶水;定北军离开京畿路的计划成功了,其中包含着很大的运气成分。那一天金八爷是跟踪朱芾到了辛道宗的大营,金八爷原本是有将朱芾暗算了的心思,谁知道看见幻海千劫门的明伟崖;那小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金八硬是不敢乱动,听到了大概的计划。

明伟崖落脚的地方是杭州,神霄派一直在经营杭州,虽然金八没有跟上明伟崖,但是幻海千劫门好歹出动了几百人,神霄派在得知消息后,不到一天就查到了很多陌生人;带着赵楷密令赶到的高子羽立即调动附近所有的高手,甚至让师弟韩世清带着军队配合,幻海千劫门遭到当头一棒。

从消息传出后,杨志与赵楷通了一次信,就和吕颐浩、梁寻等人暗中做准备,今天可以公开的消息终于说了,杨志有一种暂时无事可做的轻松。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连一直负责警戒的敖德也是在杨志做出反应以后,才猛然醒悟;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白发苍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杨志一见,立即起身相迎:“见过两位前辈。”

这两个人一路进来自己都没有发现,敖德无力吐槽,只能摇摇头,原来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优秀,自从来到中原,见识了太多的武林高手,才知道自己所学有限;来的是陈季常夫妇,陈季常的精神还是那么饱满,声音洪亮:“杨志,好久不见,听说朝廷要你们走,你是怎么打算的?”

陈季常的资历气势都在这里,问话是毫不客气;杨志恭敬地把两人让到座位上说:“我自然以圣上和郓王的旨意为主,不瞒两位前辈,从目前来看,定北军离开汴梁的可能性很大。”

杨志没有故弄玄虚,柳月娥很欣慰,笑笑说:“言不由衷,润州那位的旨意你是听听罢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站错了位置,谁也不致于拿你怎么样。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们来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不离开京畿路,有没有这个可能?说说你的困难,或者条件。”

杨志摇了摇头,他明白陈季常夫妇都是一心为了天下人的安危,连自身的名望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自己已经不再是快意恩仇的游侠,在今天这个位置,怎么也要为下面的几十万人考虑,不能让那些跟随自己的人遭受到不该有的悲剧。坚持留在京畿路,就是对宋徽宗父子的公然挑衅,不管自己多重要,立的功劳多大,这些人都不会在意,势必视自己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历史上岳飞死在风波亭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不是秦桧什么手段高强,最关键的就是当时徽钦二帝没死,万一被金人送回来,宋高宗赵构的位置不稳;即使这样的可能小之又小,赵构依旧不敢冒丝毫的风险,有人估计,宋金协议只要能给赵构一个地盘,赵构就会同意。

除非,自己的目的称王,才能不在乎这些;不过到目前为止,杨志还没有这个想法,估计以后也不会有,那么杨志只能拒绝陈季常夫妇的期盼;陈季常夫妇并不感觉意外,杨志要是一个冲动的人,就不会成为一代名将,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将京畿路治理得紧紧有条。陈季常是官宦子弟,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但绝不会说出任何留下把柄的话,缓缓说道:“为了大宋,难道不能多坚持一些日子。”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罗汉松

“一些日子没有意义。”杨志给两人亲手上茶说:“宋金一旦真的达成协议,金人就会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定北军强行不走,只会在舆论上越来越被动,丧失现在的优势。在利益面前,能坚持大义,看得清将来的人很少,我们定北军不能赌,也不值得赌。”

柳月娥冷笑着看着杨志,四年前一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几乎是一飞冲天,在武学等好几个领域都成了顶尖的人物,换一个角度,对于大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杨志几乎击败了金国所有的名将,保持着现在河南没有丢失的局面,让中原百姓有了一种可以斗下去的信念支撑。

可是宦海沉浮,上位者不断调整下面的人正常,杨志身居高位,想必也能增长见识,而对于河南的百姓来说,定北军的离去就是少了一个顶梁柱,未来的局面必定扑朔迷离;按照陈季常的猜测,甚至金军再次打到汴梁都是可能的。

“想升官发财?对你还不容易吗?”柳月娥观看着青瓷杯中茶叶,淡淡地改了一个话题:“听说赵缨络不仅在西湖拥有龙井、云雾,还在武夷山分到了茶坑,杨志,我很好奇,你和王老志都没有去过那里,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柳月娥的话里包含着指责,暗指杨志在很多地方都把自己的退路考虑好,为了做官,放弃了为了天下人的底线;同时也在试探杨志,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杨志毫不脸红地说:“茶山是我另一个师傅苦道人和朋友谈起,我小时听到的。”

敖德和一起站在门口的一枝花蔡庆差点笑喷了,杨志在传说中原本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当官以后杨志的脸皮都是越来越厚了;陈季常摇摇头说:“你和苏东坡还真有几分像,敷衍起事来漫不经心,连一个合理的理由都懒得想。”

柳月娥冷冷地看着杨志说:“我们其实认识你父亲,与你父亲相交数十年,他不过是一个军中勇士,但我从来没有见他畏难过;多少次深入西夏、吐蕃,不考虑个人得失。你不是杨家人么?一门忠烈,你连舍身为天下这点觉悟也没有?”

没有陈季常夫妇想象的那种激动,杨志抬起头笑道:“前辈,我现在还真没资格谈这些,我告诉手下人,我们一定会打败金国,收复雄州、河间等地;他们相信我,我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说实话,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哪怕名誉扫地也没有问题;可惜留在这里,我就是让几十万人在等死,我没有这个资格。”

“资格?”柳月娥冷笑:“皇位之争,无所谓资格,只剩下站队。你还是最看好赵楷?”

敖德眼神顿时发亮,他一直没想过这些,没想到一个老女人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说破了所有的道理,高人就是高人;杨志霍然大笑起来:“前辈真的是目光独具,我无言狡辩,只能说自己就是愚钝,只看到眼前一条明路。”

陈季常同样笑了起来:“看样子小老儿是白跑了一趟,我听说南北行在颖昌府还有些店铺,既然你都打算走了,留给小老儿如何;至少在某个特定的时候,还能变换一点钱财,赈济百姓。”

杨志很痛快地答应了:“钱财身外之物,留给前辈做善事最好不过,蔡庆,你去把蔡福找来,将颖昌府所有的店铺契约都拿来。”

“不用那么急,先安排我们夫妇住下,明天我们还要在汴梁游玩,等走之前给我就行了。”陈季常除了惧内,剩下的行为都称得上狂士,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入苏东坡的法眼;杨志笑着同意说:“是我考虑不周,蔡庆你先安排陈老先生夫妇住下,明日开始你和蔡福相陪,正好把契约交给前辈。”

陈季常三人走了,柳月娥在出留守司的路上还是一路念叨着可惜,不知道是可惜定北军要离开汴梁,还是可惜杨志没有听他们夫妇的。敖德望着柳月娥的背影问杨志:“大人,这两个人是谁?”

杨志淡淡地说:“在中原有个练成了狮子吼的女人知道吗?被人朝野称为河东狮,曾经在衡山独自一人杀了三十五名江湖好手。那个女人就是柳月娥,旁边的是他先生陈季常,他们和我有一段渊源,自然是希望能为天下苍生请命。”

敖德吓了一跳:“那可是苏东坡、蔡京一辈的人物,原来他们还活着。”

杨志笑笑说:“我师父,天心大师,元狄,不都是那一辈人,每个不是都获得好好的吗?不要惊乍,苦心修炼才是正道。他们是武林前辈,纵然我拒绝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敖德合十说:“大人说的是。”

车东星和沈冲并肩从外面走进来,沈冲看着杨志问:“陈季常夫妇都还在,为什么不动动脑筋招揽?”

杨志苦笑道:“我有这个资格吗?他们是希望定北军留在汴梁,这件事只有郓王和圣上能做主,你们是查到线索了?”

沈冲留在定北军后,被杨志委任为刑部员外郎,负责寂寞王一案,沈冲重新出了现场才发现,开封县衙那个小花园里,最值钱的竟然是毫不起眼的绿色植物罗汉松;杨志和石摩劼等人在这方面没有经验,当时只认为那个小花园是寂寞王的手下藏身之处而已。

偏偏沈冲是个识货的人,认出这种罗汉松来自扶桑,看松树的年纪竟然在三百年以上,栽活的时候还是唐朝;由于这种松树的罕见和价格不菲,养在藏身的花园里,只能说当事人喜欢,这种喜欢一定是建立在原先熟悉罗汉松的基础上。沈冲查了开封县的资料,甚至找到了以前的花匠和老衙役,确认官府没有人购买过这种松树,而且原本花园里没有这种松树,得出一个结论,罗汉松近一二十年移植过来的。

沈冲现在就在找这个地方,沈冲点点头说:“不辱使命,有了一个地方。”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任家庄园

第二天,天色有些昏暗,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透露出那么一丝异常;汴梁城已经是暗流激涌,南北行和蔡温柔的店铺率先在市场上采购,让牙人和货主都措手不及。尤其看到留守司、转运司、盐茶司的人和一部分军官家属开始行动,大部分在暗中观看的人都明白,传言是真的。有人喜,有人愁,定北军即将离开,新的一幕就要上演,但是无人能确定是悲剧还是喜剧。

杨志等人已经到了城外的杏花岗,穿过稀疏的树林,来到一座藏在山中的庄园,这是一个曾经热闹过的庄园,虽然破旧,建筑物仍然保持着富丽堂皇的影子。不知道因为战乱还是什么原因,现在已经是缈无人烟,就象汴梁四周很多的庄园一样,主人不知去向,乡邻不会随意进来,只有偶尔跑过的小动物和鸟叫声,才会表明还有生命活在这里。

杨志去看过自己和赵缨络的田地,要不是有大相国寺和神霄派的人打点,也应该是荒芜成这个样子。今天并不是来郊外观赏风景,沈冲和石摩劼筛选了很多线索,最后锁定在这个庄园,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来自扶桑的罗汉松。汴梁城不乏花木的行家,确定只有皇宫和任家庄园有这种罗汉松。

皇宫里的罗汉松意外地全部被毁了,让人无法追查是不是从宫中移出去,这更增加了杨志等人的怀疑;从资料上看,任家上一代是一个给大内提供药材的皇商,到了这一代任家的儿子外出求学几十年,后继无人,生意自然无法维持下去;任家渐渐淡出了大众的视线,里正的资料证明,任家的儿子回来就住在庄园里,深居简出。

一个富二代住在这样的荒凉地方,可不是一般的情调,任家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做生意了,这位少爷靠什么活;杨志兴趣大增,不在乎扰民,亲自带着大批高手和铁骑前来,围住了庄园。两名衙役冲上去叫门,里正哆哆嗦嗦地走了进去;里正不知道是一路奔跑的原因,还是心中害怕,是满头的大汉。

庄园里的人没有跑,反而很安静地跟着里正出来,一共五个人,四十多岁的庄主眼角始终带着笑,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其余两男两女都只有二十岁上下,两个男人都是那种英俊人物,只不过一个阳刚,一个小鲜肉。两个女人要复杂得多,一个是童贯的孙女童娇秀,另一个穿着男装,让人看不出来历。杨志等人在第一眼就确定,除了童娇秀,另外四个人都是江湖上的人物,并且身手不会差。

石摩劼看着四人,突然问道“江湖上曾经有一个组合,以七星剑阵名扬江湖,后来七个人在面对大盗轩辕良时被杀六个人,只剩下的一个人是七剑最后最杰出的一剑惊天任不雍,一剑刺死轩辕良。”

庄主懒懒地一笑说“石大人真的是火眼金睛,我就是任不雍。杨大人亲自来,不会是就为了看看任家的衰败吧。”

杨志的目光落在童娇秀的身上“童小姐一直没有离开汴梁?”

童娇秀是童贯的侄孙女,当初与虞侯董大朗一起诬陷李进义调戏童娇秀,没想到李进义不认这个锅,甚至拒绝了童贯的提亲;是刚刚到古桐园的杨志帮助李进义洗清了案情,李进义也因此逐渐与杨志、赵楷结交,最后跟随了赵楷。童娇秀看看杨志说“童家就是一个寻常的百姓之家,往哪里跑。”

面对杨志,童娇秀的气势不减,任不雍四人都没有什么惊慌的神情,仿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杨志身后的敖德微微一笑,上前说道“童小姐,你和任庄主可是老情人,在童府,小僧多次看到过任庄主的英姿,只不过有时候装作仆人,有时候装作读书人。只是小僧对中原的英雄不大熟悉,多次失之交臂。”

敖德话说得谦逊,实际上已经点明了童娇秀留在任家庄园的原因,这个原因是杨志等人怎么猜都猜不到的,可惜造化弄人;任不雍走到童娇秀的身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冷声问道“杨大人,你们到底是来找谁的?”

杨志淡淡地说“听说庄园里有扶桑来的罗汉松,我就是来看看是什么品种?”

任不雍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敌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杨大人,罗汉松是我任家的私产,我不想给你看,请回吧。”

石摩劼把一切看在眼里,大笑着说“任不雍,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扶桑罗汉松是一个案子的线索,看上一番又如何?官府有文书,今天必须看。”

任不雍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说“扶桑来的罗汉松在十几年前被人偷了,现在庄园里的罗汉松,只是我们自家插枝长成的,年数不过二十年。”

杨志笑道“任庄主是怎么知道我们找的是二十多年前的罗汉松?”

任不雍一愣,立即发现自己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摇头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大人,你既然以官府的权势压人,传出去可是有损你的名声;要不然,你赢了我手中的剑再说。”

杨志从容点头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管理想如何出身如何,大部分时间考虑的问题都差不多,能够做出的选择也不会太多,至于名声,没有人能顾及。我不会和你比武,七星剑阵并没有多大名声,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就算我赢了你,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

以杨志今天在江湖上的地位,绝不是任不雍这样的人可比,不管从爱惜自身的羽毛还是说挑战性来说,杨志不应战都是说得过去的。任不雍一时不好说话,但是两个年轻人已经在第一时间出手了。他们自然知道杨志身边高手如云,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一个施展的天师道的伏魔剑法,一个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西域雷音掌。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可是姓陆

车东星身为蜃楼府长老,对于这些绝学都有所涉猎,所以第一时间在人群中叫了出来,敖德和石摩劼得到提示,都小心迎战。敖德的修罗印在杨志的指点下突飞猛进,和西域雷音掌一样,都是来自西域佛门的绝学,修罗印无声,与雷音掌的呼啸声正好是一刚一柔,双方连拼十招不分胜负。

另一边,石摩劼的日月轮克制着对方的长剑,纵容伏魔剑法博大精深,但是先天兵器上的差别,让石摩劼还是能够自保;眼看着长剑在石摩劼四周闪耀,但是根本攻不进石摩劼的要害之处。杨志和沈冲差不多异口同声说:“陆渐。”

杨戬执掌皇城司的时候,麾下三大高手,就是蓝从熙、花太监、陆渐,陆渐是唯一一个不是太监的高手,陆渐进入皇城司以后,没有人知道他武功来历;钦宗执政,逍遥岛离开后,陆渐从皇城司出来专门负责江湖中事,后来下落不明。

但是古桐园有杜万彻,杜万彻曾出手试探过陆渐的武功,在杜万彻为陆渐做的资料中,陆渐的绝学就是雷音掌。陆渐原本就是向太后推荐的高手,经历平淡无奇,只说是自幼在向家长大,杜万彻专门建立档案就是怀疑这点,向家没有雷音掌高手,近百年来也没有听说过雷音掌的名家,杜万彻猜测,陆渐是另有身份。

此刻,杨志与沈冲都想到了,真实的寂寞王如果是陆渐,那么一切都能对应得上,至于监狱里面,陆渐都混到皇城司副都指挥使,安排一两个替身还能成什么问题。场中年轻人的攻势明显出现一个停滞,被敖德抓住机会贴身比拼内力,敖德几十年修为的优势一下子就显示了出来。

杨志望向任不雍问:“那位施展雷音掌的公子可是姓陆?”

任不雍也看出其中有蹊跷,点头说:“陆夺,使剑的是柴小刀,站着的那一位叫杨玲珑。”

“杨戬的养女就叫杨玲珑了,好像与陆渐的独子是从小定亲的。”沈冲忍不住提醒杨志,杨志大喝一声“住手”,场中四人一震,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任不雍惊叹道:“好一声狮子吼,外面都说杨大人是道门中高手,现在看,传言都不可信。”

杨志没有理会任不雍,因为沈冲已经开始缓声问陆夺:“陆夺,你可是陆渐的儿子,与杨玲珑订的是娃娃亲?”

任不雍等几个人都惊呆了,陆夺看看沈冲说:“难怪杨志能找到这里,你相必就是古桐园的沈冲吧?”

沈冲微笑着问:“陆大人现在何处?”

风中传来了急促的唿哨声,不是一处,而是四周的十几处,远的在三五里之外,近的已经不足一里地;任不雍更加惊奇,今天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怎么突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让任不雍难以置信的是,明明是定北军的报警声,杨志身后的两百骑,没有一个露出惊慌失色的神情。

百战不败的强军就是不一样,任不雍抬起头,看着几百步的风吹草动,喃喃说道:“这地方怎么忽然热闹起来了,是到了大家算账的日子了。”

陆夺回头问道:“你差别人很多钱吗?”

任不雍望着一个转眼将至的身影说道:“若没有欠债,那来的算账?”

陆夺也在望着人影道:“应该头疼的不是我们。”

人影在空场站住,是一个瘦长如竿的人,手一扬,手中的一张请柬缓缓飞向杨志说:“我家主人想请杨大人过去一叙。”

杨志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车东星出手接住请柬说:“毒蝎许七,送请柬也下毒,实在是宴无好宴,我家主人没有时间,请回吧。”

许七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有麻烦来了,听说杨志麾下有两位收伏的高手,你是车东星,还是车西图。”

车东星目中充满了警惕之色,道:“车东星,你家主人是谁?”

毒蝎许七在江湖上也算是排得上号的黑道高手,不知道给多少人造成麻烦,现在有了主人,那主人的身份一定不可小觑;许七笑了笑道:“我家主人和杨大人是故交,见了面自然知道。”

杨志摇头道:“直到现在为止,我还看不出有必要去见一个不愿意说出自己名字的人。”

又一个高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这个人看上去是慢慢走过来,但是他行进的速度绝不比追在身边的骑兵慢,沈冲笑道:“杨大人,不管怎么样,人家现在找上了我们。”

来人到了许七的身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丝绸衣服,神态悠闭;任不雍忍不住问道:“你也是来下请柬的?”

来人好像根本没听见,皱着眉道:“我叫张炭头,是来请陆公子和杨姑娘的。”

山边的映山红开得正艳,陆夺与杨玲珑都是面露诧异之色,杨志等人反而领略到两人领略不到的含义;定北军其实已将所有的通路全都封死,为的就是不让别的人到这里来,也不让这里的人逃出去,对方如此出其不意,其目的不外乎就是救几个人离开。任不雍忍不住盯着远处的山路,神情却更沉重,杨志可是赫赫名将,在自己的主场出现差错的可能性很小。

从庄园内走出来一个乞丐,一步步慢慢走到许七的身边,叹了口气,看着许七问道:“我们是不是请不动客人?”

许七点头说道:“铁丐,我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看你的了。”。

铁丐忍不住笑道:“你这人比我聪明得多了,一遇到难事就躲在后面,所以每次都是我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好在今天是送请柬的,按照八仙迎宾的规格,任公子和柴公子客窜,我们还是有一位正主的。”

铁丐没有笑多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已经走了过来,身穿白衣,身后背着长剑;石摩劼冷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狱监大人,杨大人,这一位就是皇城司原来的狱监慕容溪,算是我的前辈;后来林灵素受宠,推荐自己的徒弟张如晦出任,慕容前辈就退休了。”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有仇

慕容溪走到杨志十步距离的时候,杨志已经下马,就在杨志下马的这一瞬间,一道白虹冲天而起,剑光横飞过半空,直接斩向杨志;杨志的龙雀刀像长了眼睛一样,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长剑,漫天剑光立刻不见了。龙雀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刺向慕容溪,慕容溪只能后退;龙雀刀的刀尖仿佛一把匕首,灵蛇般地变化着角度,始终紧追着慕容溪不放。

所有人都看到了,杨志在第三个角度变化的时候,已经完全错开了位置,慕容溪长剑反击的方向清清楚楚地落空了;车东星忽然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间瞟了铁丐等人一眼,都是江湖中的老人,车东星明白,所有的江湖规则都是对弱者说的,对于强者来说,只有紧要的时刻,没有江湖规矩的束缚。

任不雍也不禁跟着看了铁丐一眼,这才发现铁丐竟已全无血色,慕容溪的武功和杨志差异竟然是如此之大,绝对捱不过十招;这些人难道出面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任不雍和车东星一样不相信,但是下意识任不雍是站在铁丐等人一边的,所以铁丐和许七动的时候,任不雍没有阻拦也没有提醒对面。

所有人都疏忽了一点,杨志刚刚下马,一名老兵牵着战马离动手的地点并不远,就在铁丐两人冲近战圈的时候,老兵的手一动,两支袖箭已经射进了许七的身体,许七顿时毒发身亡;铁丐和慕容溪顿时吓得出了一身汗,能毒死许七的毒意味着什么,两人几乎是丧失了斗志。

但是杨志的龙雀刀就在这一刻起了变化,人像一条鱼一样从慕容溪和铁丐的联手一击中穿过,但是两人的联手很不完美,在旁观者的眼里,杨志从那个唯一的缺口游出来的同时,龙雀刀从慕容溪的腹前滑过。慕容溪的长剑封住了刀刃,但是没有封住杨志瞬间暴起的刀芒,让杨志转过身来的时候,慕容溪已经被刀芒所伤,腹部血如泉涌,人瘫倒在地上。

铁丐向前一步,站在慕容溪的面前,虽然挡住了杨志,可是对挽救慕容溪来说没有丝毫的实际意义;张炭头快步走过来,向杨志施礼赔罪说:“杨大人,误会。”

每个人都已看出杨志动了杀气,换做任何一个人,有人要刺杀自己都不会漠然视之,尤其是在失败以后,不痛不痒地说一声误会;杨志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依我看,不是误会,慕容溪差不多是把我当做仇人了,说,什么事,要不然我让你们所有人埋葬在这里。”

杨志有资格这么说,面对大军,江湖人物只能说杀敌多少,活命的机会微乎可微,尤其还有杨志等一批高手在场,这边的人能活着逃出去一个人,恐怕就算是成功了。张炭头无奈地说:“我们是陆大人的手下。”

任不雍等人紧紧闭嘴,陆夺的脸色有些紧张;杨志没有说话,石摩劼跑出来,主动问道:“你们是皇城司的人?”

“不是。”张炭头瞧瞧石摩劼,这本是最容易回答的句话,张炭头似乎被问得楞住了,过了很长时间才艰难地回答;杨志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缓缓道:“陆大人愿意他的儿子知道一切吗,我想有些事,是陆大人不想自己儿子知道的。”

任不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张炭头握紧拳头道:“有的事多少有点阴暗面。”

这句话说出来连铁丐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张炭头勉强笑了笑说道:“陆大人原本不想出面的,但是杨大人来的太快。”

杨志点点头说:“发出信号,请陆大人过来,他是皇城司的重要人物,我不会在圣上没有同意之前杀他的,他要是不相信我,就到此为止,我抓了人回去,你们可要想清楚,他儿子在这里。”

任不雍心里都已明白,像杨志和陆渐这样的男人整天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不相信对方并不是件奇怪的事;陆夺既然是陆渐的儿子,杨志怎么会不利用这样的利好,至于陆渐、陆夺心里又会有什么感觉,杨志恐怕真的不会在意。童娇秀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似乎连嘴唇都快咬破,这丫头在担心什么难道他知道陆渐和杨志见面的结局。

张炭头不敢和杨志赌狠,想想同意了杨志的要求,拿出烟花发射出了信号;杨志在张炭头发出信号的时候,随口问道:“任庄主回来多长时间了,和童姑娘很熟吗?”

任不雍紧握双拳,露出坚决的表情看着杨志,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无论怎么样,这件事都和娇秀没有关系……”

任不雍的关心表露无遗,杨志笑笑,忍不住问道:“当初陷害李进义,非礼童娇秀的就是你吧,你们俩一开始就有了感情,还是在那件事之后?”

童娇秀跺着脚叫道:“杨志,任不雍你不要说,我叔爷说过,杨志最擅长从随随便便的线索中找到答案。”

任不雍立刻躲到了一边去,要是武功计谋都不如杨志,还是躲远一点为好;陆夺像是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睛直视着杨志问道:“你和我父亲有仇?”

杨志嘴角露出了丝笑意道:“没有,只是为有一些事情我想知道,而你父亲很可能是知道答案的一两个人。”

陆夺忽然全身冰冷,他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父亲陆渐的事,而杨志要问的绝不会是一般的问题;陆夺环顾四周,从一个个眼光中发现,每个人似乎都知道。任不雍心里不禁有了怜悯之意,苦笑道:“杨大人,你……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任不雍当然也知道杨志和陆渐之间绝不是玩笑,杨志摇了摇头道:“我说不清楚,但绝不是开玩笑,好在陆渐马上就到,你们假如有兴趣的话,可以一直听下去,你们和其他人一样,有资格了解真相。任不雍,有的事是躲不过,陆夺也好,你也罢,都是要面对的。”

任不雍叹道:“祸从天降,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第一千零五十章 让步

杨志和陆渐的见面并不愉快,杨志一口气杀了慕容溪和许七,等于是一个明显的警告,杨志作为定北军的首领,是在告诉陆渐,即便是已经被解除了东京留守,他杨志依旧是在汴梁最有实力的人物。

陆渐身后还站着十几位高手,现场弥漫着一种诡异,陆渐不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出现得不是时候,但是杨志行动的速度很快,陆渐发现杨志目标的时候,只来得及调集有限的几名高手参与。对于杨志的反应,陆渐倒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计划中刺杀杨志,就是准备付出代价的,现在只能说杨志之强出乎意料;真正让陆渐顾忌的反而是杨志的手下。

表面上看,陆渐的手下在杨志军中长驱直入,但是陆渐敏锐地发现,杨志的亲军真的是与众不同,在慕容溪等人突破的时候,定北军的将士并没有慌张,或是报信,或是追赶,并没有出现混乱,这说明,所有人都对身后的同伴有信心。陆渐不敢赌,毕竟自己只有陆夺一个儿子,结果弄得现在进退两难;杨志有些尴尬地一笑问:“寂寞王?”

任不雍等人的脸色都变了,寂寞王可是黑暗中的大人物,监狱的四大名人王公伯侯中,寂寞王绝对有实力排在第一位;陆渐哪怕是皇城司的大人物,但那好歹是一个官身,现在被杨志这么一问,无人不知道其中落差巨大,可以说颠覆了每一个人的想象。难怪杨志今天摆出了这么大一个场面,原以为是对付任家庄园的,现在看,纯粹是在引君入瓮。

陆渐现在只能说是与不是,没有第三种说法;陆渐有些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颔首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杨大侠能够找到这里,也算得上一代英豪,没错,我就是寂寞王,人人担忧的寂寞王,你想杀了我?”

杨志摇摇头说:“我又不是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人,作为官府的人,只对真相有兴趣,陆大人,除非你坐上了金国那条船,否则我杀你做什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可能那些问题会让你很难受,需不需要让无辜的人回避?”

无辜的人自然是指自己儿子一伙人,杨志真的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陆渐笑道:“不管是皇城司的副都指挥使,还是让人谈虎色变的寂寞王,我都不是一个心善的人,尤其是我的儿子和他的朋友,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难道还指望一切能当作秘密保守下去吗?就算你不想杀我,消息传出去后,天下之大也没有我立锥之地,按照我们中原的习惯,没有祸不及家人的说法。”

“你太谦虚了,你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譬如我,可以安排你去太原,但是你不敢去,因为你怕与你合作的人怀疑你脚踏两只船,然后找个人接手你在汴梁的人马。”杨志好整以暇地问:“杨戬是不是你杀死的?”

陆夺和杨玲珑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假如杨志说的是真的,陆渐就是杨玲珑的杀父仇人,其中的怨恨没有别的人能够解得开了,两人从此将不再是情侣,而是互相厮杀的仇人。陆渐的脸色没变,声音和平时一样:“杨志,了不起,当初那个消息没错,杨戬派往西军调查的人就是你,所以高俅迫不及待地要杀了你。恐怕你得知杨戬死讯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没错,是我的安排,但是你怎么想到的?”

杨志长长噓出一口气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能杀死杨戬这样的人物,还不是用毒,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奇迹;我一直没想通,杨戬既然发现线索,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为什么不调用皇城司和市井的高手,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杨戬怀疑的人就是你,杨戬猜不出谁是你的人。”

陆渐点点头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杨志很干脆地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和西域是怎么联系的?那是星宿派的地盘,星宿派的大佬就是大悲侯,你们在争夺什么?”

任不雍头上出汗了,寂寞王等人的实力在监狱,争夺的不外乎是开封的某些地下生意,但是现在与西域有联系,还牵扯到了五大禁地,这几乎已经不是任不雍可以听闻的。这时候,任不雍和小伙伴们才明白,杨志拿出的是狮虎博兔的架势,是因为兔子背后有另一头狮子。

陆渐眯起了眼睛说:“我知道你了不起,但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可是我也知道,只要我说了出来,五大禁地就会天涯海角追杀我。五大禁地虽然明争暗斗,但是绝不会允许有人暗中对付五大禁地,可惜你和我都做了,因为我们都知道,如果不那么做,那些权贵随时会为了五大禁地,把我们弃之如草鞋。”

对于陆渐的话,杨志深有同感,五大禁地在宋国金国备受重视,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可以比拟的。也正因为如此,杨志不相信所有人与西域的联系那么简单,星宿派四分五裂,晁盖的潜伏网出事,无不与西夏的举动有联系,陆渐是否与西夏有联系,是怎样的联系,才是杨志此刻关心的事。

不过杨志明白,陆渐不会随意地告诉自己,这关心到陆渐会不会身败名裂;作为江湖大佬,陆渐也许见惯了生死,但是被打上奸细的耻辱,陆渐会很谨慎。毕竟,跟随陆渐讨生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还有儿子陆夺未来的前途;只要还有人性,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动荡危险的生活。

杨志斟酌着说:“告诉我西域的那个联系人,还有汴梁城的同谋,那些不是你手下的同谋。”

这是杨志能做的最大的让步,等于是告诉陆渐,我不会和你计较,我只是查这件事,你可以把你的手下藏好,但是必须交出相关的人;想着杨志马上要去陕西,陆渐似乎明白了杨志的意思:“你是需要一条从西域到汴梁的线路,我可以和你合作,你打击我的事情一笔勾销。”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反水

是吗?”杨志笑了起来:“你依附的是谁,怎么知道他会允许你和定北军来往;另外,你凭什么要我相信,西域那条线没有西夏人插手其中?”

陆渐的表情僵在脸上,西夏,那个这两年在汴梁很少提起的名字,一下子揭开了陆渐所有的回忆;西夏就在西域到大宋的路上,怎么能绕得开。陆渐晓得杨志猜的没错,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确实身不由己,就算以自己的赫赫凶名,也无法说可以做所有人的主。

陆渐低笑着说:“你并不知道我们的实力有多大,刑部、古桐园、市井,还有神霄派这样的帮派,但是都没有能动摇我们,说明什么,说明百年来我们的基础已经牢不可破。寂寞王是从我开始,但是寂寞王的传承还是从赵廷美开始,我只不过是上一代老人选中的一个傀儡。”

赵廷美是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四弟,宋太宗即位,赵廷美迁中书令、开封府尹,封为齐王。太平兴国七年,赵廷美迁西京留守,出贬洛阳,交结兵部尚书卢多逊;宰相赵普与之不和,诬陷图谋不轨,降为涪陵县公,安置于房州。不管是大宋本朝还是后世,多认为这是赵光义为让自己儿子继位,故意放纵赵普,把赵廷美毁掉。

杨志微笑着说:“陆大人,我们都是小人物,无需把自己看得多高,我们之间,只谈自己能做主的事。陆大人,你是打算破釜沉舟,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陆渐大笑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杨志,一切都在气数,你我只是凡人,虽然比一般人高明,终究逃不过一个命;你也不用劝我,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看一看谁的命硬。”

陆渐不是没有准备,倘若今天能杀掉杨志,必定能改变天下的大势;因此寂寞王这个名字也将比以前更加响亮,超越汴梁的界限,名震天下。陆渐如此坦荡,甚至有自比曹操的意思,连杨志也感到震愕;他绝没有想到陆渐会警觉得那么快,更没料到陆渐的眼已经红了,一向稳定的稳定的寂寞王,也变得信心不足,需要给自己打气。

杨志憋住了一口气,说了一句:“陆大人,你是打算试一试定北军的铁骑……”

就在这时候,车东星骤然出手了,七件暗器疾奔杨志背后穴道的同时,车东星右手屏足力气的一拳砸向杨志脊梁;车东星是杨志的家仆,跟随杨志从金城到汴梁,数以百战都没有出过差错,不知道为杨志杀了多少敌对的人,谁知道车东星会在这个时候反水。暗器在阳光下发出幽蓝和墨黑的光泽,说明带着两种不同的剧毒,杨志只要中了暗器,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在石摩劼惊愕的眼神中,陆渐也在这时候动了,双手雷音掌发出颤抖的波啸声,伸缩吞吐,宛如一对巨龙,不让杨志有拔刀返身的机会。陆渐的雷音掌绝不是陆夺可比,在旁观者的眼里,天下没有人能漠视陆渐的掌。但杨志是例外,假如杨志想活命就必须是意外,在任不雍等人的眼里,杨志这一次就算能活命,也是要付出最大的代价。

杨志的身形一下子变得缓慢起来,这个速度反复是根本来不及反应,无论是对背后的偷袭还是迎面的雷音掌都来不及反应;但是所有人感受到了气场的变化,车东星的七件暗器全部偏离了方向,仿佛蝴蝶遇到了旋风,身不由己地卷到了另一侧,从杨志的身体旁边险险地擦过。

陆渐的双掌和车东星的一拳都打在了杨志的身上,但是两人双双感觉招式的力道被杨志卸掉了;更可怕的是,两人的真力似乎被一种力道吸住,竟然在杨志真气的牵引下,挣脱不开。双方的人同时动了,定北军悍不畏死,尤其是杨志的亲兵都习过对付江湖高手和内家高手的作战方式,跟在石摩劼等人背后杀向对方。

陆渐立即后退,他是王,一击不中,想到的就是保命,假如没有了性命,杀了杨志又有何用?陆渐利用雷音掌的真气一震,瞬间便摆脱了和杨志身体的接触,这让已经被杨志缠住右手的车东星心乱如麻,就算跟随杨志这些日子了解了太极拳,但是因为杨志轻易不在众人眼前练功,车东星了解得极其有限。

杨志能一下子挡住自己和陆渐的夹击,足以车东星他心惊;但是陆渐既然先脱开了,车东星仍然选择了不急于后退,他要为陆渐争取缓一口气的机会,让陆渐再一次利用雷音掌展开攻击。车东星眼光一扫之下,看见陆渐背后有人,那个年轻的张炭头;张炭头手中的峨眉刺,突然刺入了陆渐的后背,陆渐原本准备攻向前面的雷音掌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向身后,张炭头躲过了,只是在浩瀚的真气撞击下吐出了一口血。

任不雍、陆夺、柴小刀拼死杀向陆渐的身边,短短的一会儿,从车东星的偷袭到张炭头的暗杀,他们已经见识到了江湖上的黑暗,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救了陆渐杀出去。车东星没有埋怨,任何人都难免会犯上错误,陆渐也不例外;他能把车东星安排在敌方阵营,对方同样有卧底。

车东星咬着牙齿,放弃了逃生的打算,他明白,现在只有自己缠住杨志,其他人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杨志腾出手来一一击破,所有人都是死。车东星一片死志下潜能得到了超常的发挥,即使在发不出暗器的情况下,依旧和杨志死缠到底。柴小刀的剑发出龙吟之声,一口气刺出七剑,把前来追杀陆渐的石摩劼逼退,任不雍一把挽过面如金纸的陆渐,对着想追杀张炭头的陆夺大喝道:“开道……”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条件

张炭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骗过老奸巨猾的寂寞王陆渐,武功心智绝对是一流,陆夺根本不具备短时间杀了张炭头的能力,而陆渐要是不能及时疗伤,只能是死路一条,任不雍不敢浪费车东星在拼死争取的时间。

张炭头发出一阵大笑,看着陆夺不甘心地退下,并没有追击,随着陆渐的倒地,陆渐的手下已经乱作一团,不知道该继续苦战下去,还是逃命为好;虽然还没有出现倒戈相向的人,但是陆渐一方已经是危机潜伏。现在能做的只有补救,铁丐看任不雍等人得手,立即发出紧急号令,召集寂寞王麾下的高手尽力营救陆渐。

可是铁丐的对手是敖德,铁丐接二连三地抢攻,不仅没有杀退对方,反而露出了自己的家底,在内力不及敖德的情况下,被敖德打了一掌,若不是身边有一名高手抢过来援救,铁丐自身难保。而铁丐寄希望的高手,只有一半的人奋力向前,另外一半的人分明是在寻找能不能有逃命的机会。

铁丐发现了一件事,杨玲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手,一点都没有;杨玲珑一直在看着陆渐,如果杨玲珑要为杨戬报仇,那么杨玲珑就会把自己当做敌方的人。铁丐看见了,任不雍也看见了,任不雍一面苦斗,一面观察着在前面开路的陆夺,陆夺面对着几十名定北军长枪手的连绵枪势,人已经发狂。

陆夺宛如一条游龙,穿梭在在几十杆长枪之前,但是对方的枪手训练有素,每次陆夺利用雷音掌震散面前的十二杆枪,又有十二杆枪簇拥而至;这让陆夺没有调整的时间,按照任不雍的经验,陆夺迟早会进入绝望的境界。柴小刀已经被四名死士困在了一个区域,四名死士用的都是朴刀,但是每一招都精妙绝伦,四招刀法循环不断,除非柴小刀拼得负伤,否则很难突破。

石摩劼已带着手下围过来,看架势是要立杀陆渐,陆渐已经不能动手,任不雍又为陆渐所连累,铁丐仍逃不过敖德的追杀。任不雍有些奇怪,杨志手下的那个老者和张炭头为什么不加入战场,以此两人的武功,自己连接近陆渐的机会都没有,难道杨志打算放陆渐一条生路?不可能。

就在此际,一声清脆的娇叱声传来,几十个人影从另一侧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子眉清目秀,手里的匕首已经杀向张炭头;任不雍几乎喜得叫出了声,这是柴小刀的红颜知己狄兰花,狄家的人。不是说狄兰花的武功有多高绝,最关键的是狄兰花做事有大将风度,不是自己这样的懒汉,手下有人。

可是狄兰花也没有成功地解陆渐之危,因为朱谅和张炭头已经带着一批等待的高手迎了上去,石摩劼的进攻更加疯狂了,很明显,是想在狄兰花接近之前杀了陆渐。任不雍明白,石摩劼今天是一定要杀陆渐,陆渐能在极度劣势下做出起死回生的反击,没有人会掉以轻心,尤其是在眼前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

那边车东星发出最后一声嚎叫,整个人状如疯魔扑向杨志,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杀招;车东星已经尽了力,可是杨志忌惮车东星的暗器,一上来就用真气锁住了车东星,把太极拳的缠劲发挥到极限,硬生生把两人的搏杀变成内力的碰撞。车东星是咬了自己的舌头激发潜能与杨志拼命,这是蜃楼府的绝技,车东星从来都没有用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自己的功力能增加十倍。

杨志感受到了这样的压力,车东星的功力暴涨,让杨志都有一种承受不了的感觉;杨志便立即明白,车东星用了某种秘技。杨志缓缓地后退,依旧用粘字诀保持着与车东星的距离,太极拳本就能抵挡功力比自己高明的敌人,况且杨志估计车东星这样的状态不见得能长久,杨志只求拖延下去。

车东星在疯魔状态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死杨志,三招过后,车东星又咬了一口舌头,催动那种奇特的心法,不打算为自己准备后路。杨志被击退两步以后反而心中大安,因为杨志发现,车东星在武功大增的同时,眼睛已经开始呆滞,招式的灵妙更是下降得很多,已经完全变成了硬打硬撞。

车东星招招都是杀着,那种很简单直接的杀招,让还能看到两人场面希望杨志死的人悲从心起,杨志的那种柔中带刚的招数应付得越来越轻松,车东星急于要杀杨志,其实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车东星似乎找到了稍纵即逝的良机,一拳荡开了杨志的双手;杨志却在这瞬间,忽地拔出龙雀刀,当车东星往前一冲的时候,杨志一刀砍下了车东星的双手,两股血柱奔涌。

车东星在疼痛中清醒过来,只看见刀光一闪,发现自己的左眼竟然看见了右眼,然后再也没有知觉;杨志一声长啸,陆渐一方的人心里彻底崩溃了,原本在边缘地带边打边观望的高手纷纷逃窜。陆渐在啸声中睁开眼睛,背后的血渍还在迅速扩散,陆渐挣扎着叫道:“杨志……我有话说。”

杨志几步便到了陆渐跟前,就是任不雍也明白,自己拦不住杨志,索性让两人见面;陆渐看见杨志居然点头,惨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只奇怪一件事……我是为了权力,王老志和你为什么?”

杨志很肯定地说道:“不知道,只不过,现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定北军。”

“我败了。”陆渐笑道:“你也胜得很艰苦,不要杀我儿子和他的朋友,我把那条线的线索交给你。”。

杨志点头道:“我答应你,只可惜你不知道更多的东西。”

陆渐舒了一口气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这几年,与你这样的人为敌,我很愉快,但是正如猜到那样,我不清楚具体的线路,但是大部分的货物来自孔雀河,中转的地方叫安迪尔城。”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英雄逝去

杨志一愣,孔雀河他倒是知道,是星宿海的另一个说法,就在星宿川,传说星宿海的无数湖沼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汇流成河,在高处看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美丽壮观,民间的人因此称那里为孔雀河。汉代的西域三十六国就有好几个曾经在孔雀河北岸一带建城,但是否有安迪尔城杨志并不知道。

敖德在一旁插话说:“安迪尔城是青唐与鄯善、高昌及天山以北联系的通道,沿途多是戈壁,只是北依库鲁克塔格山,靠来自高山的冰雪融水滋养,在安迪尔城、墨山城附近有小片的绿洲,当地的居民混杂,有包括汉族、吐蕃在内的不同族人。”

敖德对西域十分熟悉,陆渐点头,声音微弱地说道:“就是那个地方,杨志,没有对手是件很寂寞的事,但是有了对手,就不能大意疏失,是我疏忽了。你会有新对手的,我希望很快看到你被撂倒的那一天。”

陆渐的生命正在走向终点,但是精神没有倒下,依旧保持着枭雄的气质与姿态;杨志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朝为座上宾,暮成阶下囚,人生跌宕起伏,在这个时代,就算实现你的这个希望,本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我从加入定北军那一刻开始,就始终等着这个时间点堵塞到来。”

“你……”陆渐一时说不出话来,胜者为王,眼下杨志无论是矫情还是傲娇,都有资格这么说;陆渐朝着陆夺招手,眼中洋溢着父爱;陆夺来到陆渐身边,陆渐一阵急喘道:“远走高飞,不要想着替我报仇……我只想看着你好好地活着。”

陆渐话音未落,已经倒在陆夺面前,陆夺推了推,叫道:“爹。”

陆渐一动不动,陆夺又推了推,不信地叫了几声,最后终于承认了现实,发不出一点声音;陆渐真的死了,陆渐的手下全失去了斗志,只求速退。任不雍大吼道:“杨志,你要遵守承诺。”

杨志点点头说:“你们的人可以走,但是狄兰花必须留下。”

任不雍和柴小刀的心一沉,原以为的援军谁知道变成了自己目前的死穴,狄兰花不是陆渐的手下,参与了这一战,看样子杨志是不准备让狄兰花离开了;任不雍拦住打算拼命的柴小刀,现在的杨志正是巅峰的状态,自己这些人根本不够一战的消耗,任不雍苦涩地说道:“开出你的条件。”

杨志点点头说:“我只是留下狄兰花这些人,你们可以拿陆渐的名单来换,一个换一个;也可以用钱来赎人,一百两黄金一个人,但是我只给你们一天一夜的时间。另外,我只是答应陆渐在这里放过你们,如果你们打算继续和定北军作对,没有下一次。”

陆夺平时和父亲关系并不好,但是看见陆渐死在眼前,也不知怎的,彷佛心一下子被抽空了,人也失去了气力;到了此刻,陆夺才回过神来,振声叫道:“杨志,我会替我父亲报仇……我要杀了你。”

石摩劼冷冷地说:“那样,杨姑娘岂不是也要为父报仇?”

陆夺忍不住看了杨玲珑一眼,看见杨玲珑那还在思索的目光,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幸而任不雍一把扶住。柴小刀直接扔了手中的长剑:“杨志,希望你能兑现诺言,我和狄兰花一起跟你走。”

“傻啊?”狄兰花扬声叱道,但还是命令手下放下武器就擒,杨志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是说一不二的,狄兰花也不相信杨志敢杀自己。杨志传下命令,让定北军让开一条道路,任凭任不雍等人离开,任不雍、铁丐带着陆夺等人迅速离开,张炭头是卧底,那么寂寞王在城内的很多人身份恐怕已经暴露,早一点通知就能多逃走一个人。

杨志下令石摩劼、张炭头带着一百骑兵先回城,按照张炭头所知抓捕人,自己带着大人随后;和狄兰花说了几句话的柴小刀叫了起来:“你不抓我们?”

杨志无所谓地笑笑说:“你们自己到开封府报到,我会让人安排一个客栈给你们住下。”

“杨志,你有什么阴谋?”柴小刀此时的神色无比郑重,让作为人质的俘虏自己走回城去,这是闻所未闻的怪事,柴小刀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杨志设了一个局;杨志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只是因为朋友牵连在内,我只需要你们为此付出代价,并不需要杀了你们,你讨了狄兰花的便宜,谁叫她是狄青的后人,你们要是不到,我就找狄家要人。”

柴小刀和狄兰花恍然大悟,难怪杨志自信满满,任不雍没有讨价还价;因为任不雍那小子看出了杨志的用心,甚至就是打算让狄家出这几千两黄金。狄兰花大叫起来:“杨志,你讲不讲道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狄家有什么关系?”

“世界上讲道理的人多了去了!”杨志冷然地道:“我就是其中一个,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我查不出你身后那些好手的身份吧,他们当中有没有狄家的人?因为石摩劼查到你们的关系,我也相信狄家的人不会是寂寞王的手下,才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狄兰花一滞,恼怒地横了一眼柴小刀,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江湖女侠,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狄兰花还是拎得清的;自己的先祖狄青是怎么死的,狄家人心里清清楚楚,当朝廷有一天不能容忍你,就不存在什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宋仁宗将狄青降职的时候,狄青到中书省为自己辩白,文彦博就直说:“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朝廷怀疑你。”

狄青去了地方以后,宋仁宗每个月派使者去慰问看望他两次,狄青在惊吓疑虑中,不到半年就生病去世了;只不过狄青的二儿子狄咏是驸马,保持了狄家的势力。狄兰花是狄青四儿子狄谏这一支的后人,自幼就听到过种种教诲,完全明白自己的举动会给柴家带来什么后果,全看杨志这个混账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祸水东引

柴小刀淡淡地说:“杨志,你放心,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我会把所有人带到城内,你和开封府说一声,准备好酒菜招待。”

“你这样想就对了!”杨志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寂寞王是个真疯子,那当中的原因太多,杨志可不想后面的人一个个也变成疯子,更不想整出人命来与狄家结仇;杨志嘿嘿笑着,纵马带着手下离去。

看着杨志离去的背影,柴小刀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杨志可不是纨绔子弟,数年征战,杨志在民间的威望几乎超过了当年的狄青,这也是柴小刀愿意认输的原因。柴小刀的心中总是有一个不祥的感觉,是为了任不雍和陆夺,张炭头无疑是寂寞王陆渐手下的重要成员,这样的人背叛,又有多少秘密还可以保留。

柴小刀一回头,看到杨玲珑依旧一脸惶恐地站在哪里,杨玲珑的心里还在煎熬,一方面是自己的情郎,一方面是自己死去的养父;柴小刀缓步走过来,问道:“我们一起?”

“回开封城?不用!”杨玲珑摇得像货郎鼓,杨戬虽然死了,但是杨戬的亲弟弟杨礼和堂弟杨真还在,两人都是定北军到达开封以后搬回来的,杨玲珑不知道回去见了两人该怎么说,要是两人知道陆渐死了,发动人脉追杀陆夺,那也不是杨玲珑愿意看见的一幕。

“不敢回城?”柴小刀鼓起了眼睛,指了指一边的狄兰花说:“她闯的祸比你更大。”

杨玲珑只是交友不慎,狄兰花却是真正的攻打官军,杨玲珑和狄兰花对视对视一眼,仍然摇头,没有说一句话。柴小刀顿时噎住了,瞟了一眼远处走近的狄兰花,柴小刀知道,后面的话只能是他们闺蜜交谈了;杨玲珑和狄兰花的关系不错,也有着差不多的官宦背景,共同语言总比自己多。

也不知道两个女孩说了什么,杨玲珑总算同样和狄兰花一起回城了,一群人到了城门口,美髯公朱仝已经牵着马在等候,朱仝笑道:“城内现在正在搜捕之中,梁大人给各位准备好了客栈,请给我来。”

柴小刀几个人都见过朱仝,晓得这位捕头在汴梁是个埋头做事的人,为人豪爽仗义,柴小刀低声问道:“有什么新闻吗?”

朱仝一边带路一边说:“最新的消息,任不雍等人没有回城,原来开封县的那个花匠被围的时候自杀了。张炭头是杨志大人的师弟,交出了一份名单,一共一百五十三人,就算寂寞王有所保留,但是可以说大部分的力量是毁掉了;这次的效果不亚于在杭州道上的厮杀,对所有人都是一个警告。”

开封一日之内杀了一百多人,人头滚滚,消息和公文雪花般地飞往润州,景王赵杞看完公文,第一时间召来宋公明问策:“没想到寂寞王就是陆渐,我们好不容易在汴梁建立起来的暗线就这么完了,现在该怎么办?”

郑亿年去了鄂州,短时间内赵杞只能依靠宋公明,在赵杞的心目中,应该想办法救人,甚至开展反击;谁知道宋公明给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现在是一个敏感的阶段,陆渐死了,他的手下现在犹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逃走,我们目前根本不能招揽,我们眼下只能等,反正张浚已经出发了,定北军离开京畿路应该说已经是定局。”

“张浚没有去汴梁,他是从江州过江,先去与范琼商谈,然后直接去了颖昌府。”对于张浚的行程,赵杞了如指掌:“圣上想尽快收回京畿路,但是张浚不得不考虑,与杨志翻脸的事情。只要定北军不同意,就不知道那一天要要等多久。”

宋公明提醒道:“王爷,欲速则不达,这件事是康王与郓王的角逐,我们做个吃瓜的群众就可以了,张浚拿不到地盘,康王所谓的议和就是镜中影水中花,圣上要责怪的也就是康王。杨志这次铲除了寂寞王,圣上要是不高兴,也是对郓王。”

赵杞听得懂宋公明的潜台词,宋徽宗不是不高兴,能把寂寞王这样一个人物挖出来杀死,宋徽宗怎么会不高兴;但是这一战过于漂亮,尤其是在陆渐身边的卧底,会让宋徽宗对三哥赵楷与杨志更加猜疑,寂寞王身边都能用上手段,结合杭州道的事情,宋徽宗怎么会对赵楷放心呢?

赵杞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问宋公明:“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秀肌肉,这样会让很多原本准备投奔我的人望而止步。”

宋公明不以为然地说:“王爷,这条路漫长,现在只是刚刚起步的时候,无需太过计较。你要相信,有我们在,你迟早会翻盘的。”

“我怕的是翻篇。”赵杞明知道宋公明说得在理,就是有点不服气;宋公明笑道:“王爷,你的情绪可不好;不过我这里有点消息,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景王赵杞没好气地说:“我很好,别卖关子,说重点。”

宋公明压低声音说:“杨志在增兵开德府。”

“增兵开德府?”赵杞惊讶地说:“杨志准备做什么,打过黄河,然后造成宋金大战,让老九的议和谈不下去;说说你的看法,杨志是不是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把定北军留在京畿路?”

宋公明斟酌着说:“谣言止于智者,我认为大战的可能性不大,杨志最多是做出某种姿态,只能算是一种试探。不过杨志一动,康王和金人就不得不做出该有的反应,在目前的情况下,杨志很可能试探出康王那边实力,确定金人的底线。王爷,我认为,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康王,至于康王利不利用,或者怎么利用,那不是我们操心的事。”

祸水东引,赵杞眼神一亮,他完全明白了宋公明的意思,如果杨志出兵失利,就会大大增长主和这边的力量,按照老九赵构的聪明程度,是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赵杞立即喊进来一名王官,让王官送一桶上好的葡萄酒去康王府,顺便寻找机会把杨志出兵的消息透露出去。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夜袭金营

赵构得到消息后,和谢克家等人的信件一对比,便信了九成,这样的事情包含的玄机太深,康王吃不准杨志下一步的打算,也不敢通知金人,只能立即派人去通知张浚;张浚没有直接去开封,而是先绕道颖昌府准备说服赵鼎,他们是生死之交,张浚认为赵鼎被自己说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在张浚出发前,赵构陪着张浚特地去拜见了宋徽宗,说明情况。

可是现在看,张浚动作的滞后后果很严重,给了杨志在汴梁做手脚的原因。赵构的人正快马加鞭奔赴颖昌府,徐州王渊的八百里快马也已经派出,王渊得知一个不敢置信的消息,唯恐自己的人在路上有所耽搁,除了驿站的正常渠道,另外派出两名心腹将领,一人三骑,日夜兼程赶往润州。

为方便金国礼部侍郎萧庆与王渊的会谈,刘豫手下大将毛硕率领一万签军在离王渊大营不到五十里的地方下寨;金国面对汉族的反抗,虽然有刘豫等人协助,但是效果不是特别好,听不错和尚的建议,凡遇战事签发所有汉人丁壮当兵,谓之签军。签军的战斗力并不高,但聊胜于无,尤其是和谈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和宋军打仗。

毛硕、王渊双方现在都没有敌意,签军放松了警惕,夜晚的巡逻更是摆摆样子;杨沂中、徐文率领一万骑兵越境潜入徐州,杨沂中下令摘去战马的銮铃,把马蹄裹起来,留两千人给王刚注意王渊一军动向,自带八千人悄悄摸近毛硕大营。干掉岗哨,杨沂中一声令下,火光四起,定北军分三路杀进了金国签军的大营。

签军上下毫无防备,差不多是在睡梦中遇袭,被定北军的骑兵杀得七零八落,哀嚎一片;徐文杀到中军帐,迎面遇见勉强跳上战马的毛硕,一个回合便斩了毛硕。萧庆想要突围,和身边的几十名女真骑兵被定北军团团围住,混战中被韩京一矛刺落马下;一万签军死了四千人,余者皆降。

王渊原本打算救援,听斥候说定北军的骑兵列阵在大道上,只好放弃这个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毛硕一军覆灭。毛硕、萧庆两人人头被杨沂中直接派人送去了润州,定北军的骑兵押着俘虏,直接向西撤出了徐州;王渊到现场查明情况后,立即派人向润州报信,金国的谈判代表被杀,后面能不能议和只有天知道。

张浚在颍州接到赵构信件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大不了,因为在颖昌府的事情很顺利,哪怕是杨志对赵鼎十分欣赏,给了赵鼎一个发展的舞台,赵鼎在张浚劝说两天以后,终于答应倘若定北军回到西北,赵鼎不跟随定北军离开。或许是赵鼎受于观念的限制,或许赵鼎感觉即使有杨志这样的妖孽相助,郓王的可能性还是很小;总之,张浚不在乎原因,只在乎结果。

张浚并不知道徐州发生的事情,带着两百从御营挑选出来的骑兵,一路朝开封进发,结果到了开封府范围在半路上就被薛广带着的军队围住,薛广带着五百骑,还有一千步军,人数明显占优;张浚忍不住怒道:“薛广,我是钦差。”

薛广笑着说:“我知道,张浚,难道你做了钦差,我们就不能再一起喝酒了?”

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张浚抬头看看太阳,明知道薛广是在拖延时间,想想还是答应了;薛广拉着张浚到路边喝酒,什么话都没说,只到酒喝完要离开的时候才说:“我加入了定北军,但是和杨志、种彬等人还是差了很多,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理想,而我只是为了做官。但是最起码我知道,你做的这件事会让你最后身败名裂。”

张浚问薛广:“如果杨志离开,你打算怎么办?”

薛广很干脆地说:“我既然加入了定北军,自然是去做定北军的官了。”

薛广跟随杨志快一年了,基本上明白杨志的打算便是以空间换时间,到现在为止,杨志的策略是成功的,京畿路不仅在军事和经济上得到了发展,而且秋收已经开始,形势一天比一天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定北军离开,那就是前功尽弃。薛广不认为金人会遵守协议,也不相信有人能比杨志做得更好,晓得留在京畿路日后便是随时会被牺牲的角色,还不如跟着杨志离开,就算仕途不佳,其他方面不需要烦神。

张浚的心理充满苦涩,表面上这次看康王和自己等来转机,但是从薛广的态度就能看到,定北军绝然不想看到失败,从自己收集到的消息看,秋收以后定北军就能缓出手来,自己后面的这段时间必定是一段艰难的日子。比起在汴梁的劣势,更让张浚担心的是朝堂的局势,屡战屡败的自己已经成了朝堂之上很多人打算弹赅的目标,主和派一旦实现不了真正的和谈,替康王背锅的人必定是自己无疑。

至于薛广,张浚心里是不屑一顾,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议和的真实目的其实还是在皇统之争,康王等人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反而都寄希望于对手犯错;薛广站在纯战略的眼光上看问题,缺陷是十分明显的。张浚该劝的还是要劝:“薛将军,自金人侵越,大片国土沦丧,无数百姓在金人铁蹄之下哀号,其实在江南和两淮有大片的土地,不愿意留在金人界内的百姓可以南迁。”

“南迁。”薛广霍然起立,面向张浚,目光炯炯地肃容道:“开德府一战获胜,为我大宋迎来转机,接下来我们应该逐步向北推进,让金人知道我们抵抗到底的决心,让刘豫之辈整日惶惶不安,可是你们……道不同不相与谋,张大人,后面我们就算在汴梁,也无需再联系。”

张浚无可奈何地与薛广分开了,一路上面无表情,局势发展到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汴梁那边肯定还有更多的遭遇在等着自己.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胡唐老的愤怒

张浚一进入汴梁城,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路上大部分人行色匆匆,放眼望去,军人的数量要比以往的时候要多得多,有点要打仗的味道,一小队一小队士兵盔明甲亮,不管骑兵步兵,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张浚的手询问了几个不同的人,都说寂寞王陆渐死了,现在到处都在搜查寂寞王的旧部;张浚心里一咯噔,就在自己到达之前寂寞王死了,是一个局还是真的是这样,张浚在御街前勒住战马,对身后的赵开说“你带人四处去看看,定北军现在都有什么举动。”

赵开当初流放到楚州康王大营,当天就做了军中提辖,随后成为康王府王官、转运判官、真州盐茶司副监,这次张浚悄悄把赵开带来,就是有意让赵开接替吕颐浩转运使的位置,接手汴梁的盐茶司,想让赵开预先对京畿路的情况做个评估。只不过为了掩饰身份,赵开穿着普通士兵的盔甲,扮作张浚的一个随从小校。赵开答应一声,立即带着四骑与张浚分开,拐向了酸枣门。

张浚自己一路到了留守司的衙门,同样的是一座军营,大批的定北军士兵在看门巡逻,虽然没有扰民,但是准备厮杀的气势暴露无遗;一打听才知道杨志去滑州视察防务,留守司中群龙无首,目前是王善值班。张浚要进留守司,不想被王善拦在外面,张浚厉声问道“我现在是东京留守,难道你们想抗旨不遵?”

“三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看你就是没打过仗的人。”王善笑了笑说“我又不认识你是谁,现在是战时,留守司就是军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只看军令行事。”

王善听说要定北军撤出京畿路的消息已经是一肚子火,这不是卸磨杀驴吗?所以王善得到梁寻授意后,有意把事情闹大。张浚差点没气昏过去,他原本在西军是没打过仗,跟随赵构以后更是屡战屡败,最后一战将二十万宋军丧失,被天下人嘲笑;王善的话,宛如一把刀子,直戳他的心窝。

数百人在大街上对峙,早就引来老百姓围观,不一会就聚集了好几千人,把一条街围的水泄不通。赵开立即明白了王善的意思,就是要把定北军要被赶走的消息传出去,在开封掀起惊天波澜。可是梁寻等人就是不出面,双方在留守司前僵持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好在留守司和周围的店铺都点起了灯笼,把一条街照得亮如白昼。

张浚实在忍不住,冷喝道“给我往里面冲,看谁敢阻止?”

不过张浚料错了,当张浚的亲随刚走到前面,王善身后军队的弩箭就射了出来,钉在张浚亲随的脚下,王善身后的将士虽然一眼不发,但是眼神明显不对了。王善阴森地说“擅闯军营者杀无赦。”

对方是准备玩真的了,张浚别说只有两百骑,就算两千骑都有可能葬身在这里;张浚身边的护卫急忙一把拉住快要暴走的张浚“张大人,去开封府或者转运司。”

张浚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封府尹梁寻兼任着留守副使,杨志不在的时候张浚的身份最高;自己在这里和王善这个浑人有什么争执的,应该去找梁寻。张浚一行转道开封府,梁寻正在大堂上问案,梁寻一听说张浚是来宣旨的,放下案子出来迎接,但是并没有替杨志接了旨意。梁寻表示其他事自己做不了主,请张浚直接去滑州找杨志“张大人,圣上的事情不能耽误,我这就让人派人护送你过去。”

张浚没有上当,滑州虽小,也有好几个县,自己跑到滑州万一还是见不到杨志,岂不是捉迷藏,自己就在汴梁等着,还怕杨志不回来?张浚也想趁机放出风声去,给杨志施展压力,不咸不淡地讥讽了梁寻几句,张浚便带人回了驿馆。和梁寻一分开,张浚故意安排手下去拜访一些官员,把自己宣旨的内容传了出去。

让张浚始料不及的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的,就是现在担任汴梁监察御史的胡唐老,胡唐老也是康王的人,与张浚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今天见面,胡唐老神色严肃之极,见面就问“张浚,你这次回来到底为何事?”

老友相逢,这样的态度就是表面胡唐老不赞成张浚前来;张浚没有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来宣读圣旨,圣上决定让定北军离开汴梁,由我接手东京留守,日后一切都会回到正常的途径。”

“为了议和是吗,看样子传言是真的,康王要把整个京东东路划给金国。”胡唐老正色地说,然后注视着张浚;张浚心里咯噔下,脸色一变随即恢复自然“怎么啦?唐老,这是朝廷的意思,与康王无关,再说,现在东南的财力耗尽,再打下去连军饷都困难。”

胡唐老观察张浚的神态,见张浚如此做派,自然晓得不会有假;胡唐老不由急了,猛地站起来,拍着桌子叫道“张浚,你糊涂呀!糊涂!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要是汪伯彦和黄潜善我还能理解,你怎么也这样,难道你们的权势比大宋的天下还重要,你们这是祸害大宋啊。什么军饷都困难,定北军的军饷你们解决过多少,这都是压根扯不上关系的说法,都是为了掩饰你们的私心。”。

“唐老,你别急,别急,听我说,你是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张浚正想解释,胡唐老已经一挥手说“不就是为了康王吗?何须说那些遮人耳目的话,如果这样,我等何须与金人血战到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百万大军在你手中毁之一旦,张浚,那些死去的将士肯定会来找你算账的。”

张浚脸色刷地变得通红,气得浑身乱抖,这时代人相信鬼神,胡唐老的说法几乎就是在说张浚该死,要为百万大军的失败承担责任;一旁的吏员赶紧上来劝说,两人要是争吵起来,传出去就是一个笑话。可胡唐老性格刚烈,哪怕看张浚的气色不对,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依旧昂着头大骂着走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头疼的问题

刚刚回来的赵开与胡唐老打了一个照面,没有说上话;赵开向下面的人问清楚情况,等张浚平静下来,让护卫换了一杯茶,瞧瞧张浚的脸色,才小心地说:“张大人,不用往心里去,胡大人虽然生气愤怒,但是也是为了你好。胡大人为人宽厚,今天却大为失态,简直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说明杨志是成功的,在汴梁真的是众望所归,值得我们学习。”

按照康王赵构私下里和景王赵杞达成的协议,张浚接手东京留守后将得到真正的实权;可是要说张浚和杨志相比,赵开不得不说,张浚的能力要远远逊色于杨志,杨志正是在军政两方面都做得很好,才会赢得胡学老、薛广等人的用户。面对赵开的提醒,张浚艰难地说:“没事,街上的情况怎么样,你对京畿路的形势怎么看?”

“寂寞王的事情是真的,我问了好几个衙役,陆渐手下的张炭头临阵倒戈,杀了陆渐,并出卖了过去的同事,寂寞王的人差不多全部落网,只要是有血债的,全部被梁寻杀了。这一手镇住了汴梁的各行各业,那些与陆渐有来往的商人和钱庄,都乖乖地交出了陆渐的资产和自己的罚金。”赵开看看张浚,斟酌着说:“不过热闹是表面的,定北军正在做撤退的准备。”

张浚正为寂寞王的事而伤神,闻言一愣,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赵开的意思是说定北军在转移财物;张浚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赵开坦然说道:“从淮宁府过来,我们看见大批的军队在行动,我问了一些士兵,他们是去淮宁府等地帮助收割水稻的;在汴梁,转运司已经把大批的物资集中转运,从洛阳回头的漕运船只全部被水军扣押,据说张横的水军只留下五百人在开德府,其余已经全部到了开封,或者是在回来的路上。

已经快到黄昏了,还是有大批的人流在出西、北两面的城门,空手步行的人很少,多是骡车驴车,最起码也是独轮车。现在没有打仗,出现这样的情况唯一的理由就是搬家,定北军要把物资人员搬到太原、蒲州去,张大人,这件事很麻烦,我们没有那么多有经验的官员和将领,定北军留下的真空一旦造成京畿路震动,到时候谁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张浚能想象到定北军走后造成的乱象,顿时有一种心有余力而不足的设想,沉吟问:“我要阻止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赵开苦笑道:“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怀州和孟州在黄河以北,杨志只要说准备在怀州、卫州之间屯兵,谁也没有办法阻止定北军运送物资;当初杨志让屯田军和官府、地主签订协议,粮食肯定是要带走的,说明杨志他们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大人,现在就算你接手了东京留守,定北军肯定不会听你的,该履行的协议都要履行,连薛广这样纯粹禁军出身的将领都下定决心要跟着杨志走,其他人可想而知。”

张浚不满的问:“难道我们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谈判,见到杨志以后,要杨志尽量保持京畿路的平稳交接。”赵开放缓声音说:“这其中需要你答应杨志的某些条件,给杨志一些好处;最关键的就是要有大批的军队和官员来填补空白,这需要你想办法。按照其他军队的水平,军队的人数最起码不能比定北军少,否则保护汴梁只是一句空谈。”

张浚无奈地摇头,就算他能听进去赵开的意见,这件事他也做不了主,不管是江南还是两淮的军队,不要说他张浚,就是景王康王也是没有办法;在各方帮助下才取得现在的局面,倘若不能让方方面面满意,随时都可能翻篇。不过赵开说得没错,没有军队,一切都是空谈,在这样的乱世,几百万百姓不是靠礼教就能摆平,还有粮食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门口的士兵来报,谢克家到了,张浚急忙有请,赵开替张浚出面把谢克家迎进来;谢克家看着张浚诧异道:“张大人真的是胸有成竹?现在汴梁城中转运司也是军队看守,门口的将领告诉张我,转运司已经转移到郑州去了,吕颐浩、许景衡都去了郑州,城里目前是卢益代管;还有一个消息,定北军骁将杨沂中、徐文率领一万骑兵越境潜入徐州,偷袭金国签军大营,金军主将毛硕和礼部侍郎萧庆双双被杀。”

张浚和赵开对视一眼,都压不住心中的惊恐,晓得出大事了,谢克家并不清楚和谈的细节,不知道萧庆就是金国负责谈判的主官;但是张浚和赵开知道这个情况,杨沂中奔袭数百里,冒险去杀了萧庆,说明定北军知道这个秘密,杨志安排的这个行动就是釜底抽薪,和汴梁这里展开的行动一样,在两面来应对这次危机。

严格来说,卢益是盐茶监,并不是转运司的人,但是杨志当初给卢益一个转运判官的兼职,现在卢益负责也说得过去;但是杨志、吕颐浩这么安排,其实就是为了后面的撤离做准备,给所有人一个印象,定北军在京畿路不愿争锋,打算一走了之。这样一来,后面不管和谈如何进行,杨志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可是定北军的举动不符合张浚的猜测,更不符合赵构和张浚的预判;原以为大宋刑不上大夫,定北军又是郓王赵楷的手下,可以说是听调不听宣,定北军会采取硬抗的手段;没想到杨志在萧庆身上做文章,难道杨志就想出口气,在汴梁只会配合自己,连个挣扎都没有就离开。张浚的心思有些乱,怀疑地问:“杨志舍得这块地盘?”

“他有什么不舍得的。”谢克家说话有几分轻松:“杨志好歹是圣上的女婿,他不会在这些细节上出错的,他要做的就是为难你,让你无法轻轻松松地掌控京畿路。譬如郑州,就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恐怕圣上也不能叫他们离开。”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商贩的见解

按照宋徽宗那种随意的性格,肯定不好意思继续逼迫杨志让出郑州,郑州就会再次变成插在张浚面前的一根钉子,这情景张浚上次负责汴梁时候已经体会过,现在想想也头疼。当时郑州完完全全是自行其事,但是有比较就有伤害,赵楷任命的安抚使梁寻每一个政策,都会让开封的商人和地主跳脚。

对于寂寞王的事情谢克家并不知道多少,但是谢克家肯定了赵开的猜想,大批的物资正在有机会地运出汴梁。等谢克家走后,张浚连忙写信往润州,去的人很快回来,驿站关闭了,张浚只能把谢克家请回来,详细说了自己的一部分设想,安排五十名骑兵,次日一早护送谢克家和自己的信回润州。

送走谢克家,赵开去街上转了一圈,发现和昨天一样,从大清早开始,大批的商队和百姓已经开始出城,骡车、牛车、驴车、小推车,浩浩荡荡,宛如一道道洪流,奔涌着朝西边和北边而去;汴河的码头上,人山人海,大批的船只在装运人员和粮食、物资,赵开不动声色地拦住一个四十多岁的商贩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商贩看赵开像个做官的,虽然不清楚赵开的目的,但是自己也不是不能对外说;商人无奈地说“汴梁已经传开了,定北军要离开了,我们是跟着南北行到汴梁来做生意的,现在定北军决定走了,南北行宣布要撤出京畿路,我们也只能跟着他们回蒲州,要不然生意都没得做。”

赵开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难道留在京畿路就无法做生意了?”

商贩随意地说“听说新来的留守司是康王手下的张浚,那是个什么玩意,在楚州驻军的时候,纵容手下军队到处抢劫,遇到想要的物资就以征用的名义抢走,这样的生意不做也罢,免得辛辛苦苦几个月,一眨眼就没了。定北军不一样,哪怕和金人打仗,都从来没赖过我们的账,你看见没有,那些都是定北军的家属,可以免费坐船走;听当官的说了,定北军不强求手下离开京畿路,但是愿意走的,家属可以迁走。”

赵开谢了商贩,看着商贩带着行李走向上船的码头,是苦笑不已,当初张浚迁就刘光世等人的恶果产生了,这个恶果被定北军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利用了,自己一方想要恢复以前的声誉,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时间。

赵开明白,自己眼前看到的是定北军第一批撤走的人员,在杨志和张浚没有见面,谈好大军和权力交接的时间,定北军是不会轻易撤走的,但就是张浚与杨志做出的举动,足以在汴梁造成恐慌。而在一系列的案件中,康王和景王支配的商人被定北军处理了不少,想要重新振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谢克家傍晚到达瓜州渡的时候,听到一个不妙的消息,毛硕和萧庆的人头被杨沂中直接派人用八百里快马送往润州,现在就在瓜州渡。谢克家心头一颤,他立即想到这是杨志破坏和谈的一个手段,既是告诉所有人他清楚真相,也给康王赵构出了一道难题。

瓜州渡的水军统制官陈彦亲自把萧庆二人的人头送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首级是驿站快马送来,麻烦大人一起带进润州城,交给枢密院处理;听说前线还缴获了王渊写给毛硕、萧庆的信件和卖给金人的物资,杨沂中派人把证据送去应天府了。”

谢克家这才搞懂,杨志为什么在杀了陆渐以后就去滑州,是为了防止金军报复;至于王渊的书信到了李纲手中,会不会再有什么麻烦,谢克家晓得自己管不了,好在李纲还是一个按照流程做事的官员,没有朝廷的许可,估计李纲也不会对王渊做什么。

谢克家没有回绝陈彦,带着两颗人头过了江,直接把人头送到枢密院,郑瑴、范致虚、李邴三人听谢克家说完是哭笑不得,杨志这一手太绝,釜底抽薪,让和谈顿时化为泡影。可以预料,这样的情况下,定北军肯定会撤出京畿路,后面的事情也将比原先想象的棘手

知枢密院事郑瑴担心地说“谢大人,前景堪忧啊,现在双方真正地开始了斗法,后面不可预测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不管和谈能不能成,京畿路不能乱啊。一旦乱了,所谓的大好局面就将付之东流。”

如果是原来润州的官员只是把这次纷争看做是一次内斗,此刻已经看到了大格局,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退场。郑瑴是景王的粉丝,同样希望定北军离开汴梁,但要是变成一锅杂烩,那就不是郑瑴愿意看见的;面对郑瑴的提醒,谢克家无奈道“还不知道关中能不能调二十万大军前来。”

“调不调军队不是关键,关键是张浚接手以后,不能丢失开德府和曹州。”兵部侍郎李邴不同于郑瑴是景王的死忠,旁观者清;只是面对谢克家,李邴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只好提醒道“定北军撤退,首先就会从开德府开始,然后是淮宁、颖昌两府,再到拱州、开封、滑州,郑州原本就是他们的地盘,杨志肯定不会撤走。如果开德府再度被金军占据,谢大人,你和张浚恐怕就要做好被万人唾骂的准备。”。

李邴也是好意,作为负责军务的人,看重的是大局;李邴不在乎官场上的变动和军队的调动,但是从战略上考虑,李邴希望和谈带来的是更好的前景。不过听在谢克家和郑瑴的耳朵里是分外刺耳,谢克家冷哼了一声“李大人放心,若是在我等手中丢失开德府等地,我愿意辞职谢罪。”

“谢大人不可,胜败是兵家常事。”范致虚自然清楚现在的窘境,急忙出声提醒;张浚在京畿路应该说失败的成分极大,可是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尤其是赶走定北军以后,张浚、谢克家等人要是突然辞职,对于那时候的汴梁军民几乎就是重重一击,朝廷想安排一个人去取代都没有机会。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调兵

李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谢克家怎么会看不到范致虚顾忌的这一点,这么说只是堵住众人之口罢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康王的这些手下,与定北军的人相比,不仅打仗管理百姓不行,就连权谋也差了一筹。

四个人正在议论,内侍邵成章跑来,宋徽宗在御书房召见四人,四人急忙起身,随邵成章前往。范致虚等人到时,景王赵杞和康王赵构、许翰等人都到了,徐州的战报震惊了所有的人,无论哪一方都在担心会不会和谈无望。十几个人在御书房还真是有点拥挤,宋徽宗见赵野还是没有来,忍不住摇了摇头,问赵构:“萧庆被杀,谈判能否继续?”

赵构知道宋徽宗肯定要问,特地把杜时亮带来了,杜时亮上前回话道:“现在金国是左元帅完颜挞懒主张谈判,应该能谈下去,只是徐州的事性质太恶劣,要是我们没有一个合适的态度,恐怕金人不会满意。”

杜时亮是个谨慎的人,他说和谈还有希望宋徽宗相信,颔首说道:“康王,尽快与那边确定,否则定北军要离开后,金人改变了主意,我们就会很为难。”

谁都知道杜时亮只是一个跑腿的,真正在主持和谈的是康王赵构,很显然,到了这一步,宋徽宗已经不想再掩饰什么了;如果定北军不在,金军不愿和谈,双方再打起来,倘若出现败局,宋徽宗也无法向臣民交代。赵构答应说:“儿臣明白,父皇,杨志越界用兵,形同图谋不轨,可命张浚将杨志拿下。”

赵构的意思是希望宋徽宗对定北军采取一定的处罚,说把杨志拿下,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表明一个态度,开封城有十几万定北军,以张浚的能力,真要这么做,能活着离开开封,已经算是杨志仁厚了。赵构真实的用意,还是希望宋徽宗表个态,训斥杨志几句。

但是宋徽宗没有接这个话茬,宋徽宗毕竟执政几十年,晓得政治上的肮脏,什么协议之类的狗屁话都不能当做一回事,尤其是国与国之间,诚信两个字还是靠双方的实力来保证。定北军就是宋徽宗手中另一面的筹码,宋徽宗支持赵构去谈判,但是也不会毁掉自己手中的底牌,再说,杨志那样的滚刀肉,训斥只不过是给他演悲情戏的机会。

看穿宋徽宗的用意,许翰不同意赵构的意见说:“目前谈判只是在秘密进行,对外还是不能说的,就算出现意外也是没有办法的;为了和谈,我们要调动几十万大军换防,还包括一系列变换官员可能引起的风险,金人要是在这上面斤斤计较,和谈就不可能真正谈成。我只是奇怪,定北军为什么那么痛快地愿意放弃京畿路,谢大人,他们是真的准备走吗?”

“一点不假,可是到目前为止,张浚还没有见到杨志,只是从其他方面得到消息。”谢克家心里其实也想弄清楚,润州这边到底是什么态度;谢克家趁机把张浚的汴梁之行描述了一遍说:“杨志带着定北军的家属和屯田军走,最起码几十万人要进河东,现在汴梁等地每天都是在往河东运物资运人,若是按杨志两个月后交接,恐怕到时候京畿路和杨志来之前一样,不再有现在的繁华。”

谢克家是在为日后讨要物资做铺垫,但是谢克家不是张浚,没有人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至于张浚和杨志没有见面,还是张浚不愿意去滑州的原因。许翰笑道:“不一样,最起码京畿路老百姓的庄稼能收了,也没有溃军和流寇;而两淮和河南府什么情况,恐怕就不要说了,超过一般的县,不是被盗贼就是被官军抢劫了府库。只是到了这一步,你们和枢密院打算调集哪些军队去守护汴梁?”

许翰的问题很尖锐,几年战争,大宋的那些老兵几乎都不在了,能否有一支能和定北军差不多的军队是后面走势的关键;要是没有军队,让定北军离开,岂不是一句空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谢克家,既然你敢替张浚回来,就要把张浚该干的士气全部干掉;谢克家斟酌着说:“最好能保留一点现在汴梁的军队,要是调军队的话,就从陕西五路和荆湖南、荆湖北两路调军队,需要二十万。”

这个谢克家没有和张浚商议细节,他只是知道张浚需要足够的兵力,并且是越多越好;谢克家按照张浚当时的讲法做了描述,至于能不能行,谢克家不在乎。王襄现在是户部尚书,比任何人都希望张浚这次不要狮子大开口,现在看是不能指望这些人做君子了,王襄闻言微微蹙眉问:“是不是像定北军一样,十万人屯田,正常保证十万人的供给?”

屯田是定北军的一个创举,但是简单有效,现在李纲在应天府和泗州那边也在屯田,既可以减少军费,也能安置一部分流民作为兵源;王襄知道户部是康王的势力所在,自己这个尚书的权力还没有侍郎梁扬祖大,但是现在真的是没钱,一年中两次供应楚州的钱打了水漂,东南财力耗尽,要不然梁扬祖也不会提议发现交子。

谢克家摇头说:“我们做不到,好在秋收以后就是冬天,如果明年开春没有战事,我想办法安排屯田,另外还需要定北军提供五千匹到一万匹战马,西南的马匹到了关中,作战时明显差异大。”

唐重熟悉陕西的情况,冷冷地说:“战马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户部付不出这样的代价,既然只需要一万匹战马,不如从陕西调一万骑兵,让他们全部选择西夏、吐蕃的战马就是了。”

唐重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但是二十万大军一年的费用,就算不打仗也是个天文数字,如果打起仗来,那几乎就是一个无底洞;况且谢克家是绝对没有杨志那种自我解决的能力,王襄望向身旁的梁扬祖问:“梁大人有何高见?”

第一千零六十章 黔驴

梁扬祖毫不犹豫地说:“发行交子。”

群臣暗中讥笑,这也算是黔驴技穷,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交子上;宋徽宗晓得康王一方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办法,为了和谈继续下去,点点头说:“准了,此事就由梁扬祖负责,梁扬祖以京畿路转运使的身份前往汴梁主持此事,只限于京畿路各地,与巴蜀地区、荆湖两路的交子不许流通。另外曹州升为兴仁府,以汪伯彦为开封府尹,张澄知开德府,谢克家知兴仁府,吕好问为开封府通判。”

御书房里的人都是见识过卢益和梁扬祖辩论的,晓得宋徽宗的意思就是肉烂在锅里,你们要是折腾就在京畿路尽情折腾吧,于是将赵构手下的几个关键人物一起送到京畿路,给你们权力,正好也把户部收回去。康王赵构问道:“父皇,颖昌府和淮宁府呢?”

宋徽宗淡淡地说:“若是赵鼎、权邦彦不走,还是他们两人吧,如果他们随定北军而去,张悫、钱盖、胡寅、许景衡,就是两府和拱州、滑州的人选。朕没有其他指望,只希望你们把杨志赶走以后,能够保持京畿路现在的安宁,对得起大宋和京畿路的几百万百姓。只是谢克家,你打算从关中调多少军队,二十万军队怎么组成?”

谢克家晓得自己再也没有退路,再次重回汴梁,哪怕杨志走了,也不是像以前在汴梁、楚州可以按照康王的那个架势行事;好在京畿路现在的发展不错,财政上应该没有问题。谢克家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恭敬地答道:“回圣上,臣以为,可以从陕西五路调军十万,骑兵一万五千人;从荆湖两路调集五万大军,另外在京畿募军五万。”

谢克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那么关中怎么办?”

问话的还是李邴,李邴几步上前,走到前面说:“陕西五路现在总管不过二十万军队,大半是没怎么打过仗的军队,骑兵不过两万两千骑,如果抽调十万精锐,那么西边各地几乎就是一个空架子。谢大人,我明白你的想法,定北军不是有几十万大军回答河东吗?可是杨志要是学蒙恬驻军河套怎么办?”

所有人都是一愣,杨志真的率领十万大军驻军河套,金国恐怕只有认输,不再管河套那块田地,而这样一来,陕西五路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支援的力量;汪伯彦笑道:“李大人,你不懂,杨志的那些手下就愿意去河套吃苦?”

李邴不为所动说:“汪大人,是你想得简单了,不是杨志想驻军河套,而是定北军必须和金军决战,杜大人和金国和谈,不外乎就是可以让金国集中兵力攻打河东,因为河东是绝不会和谈的。郓王和杨志恐怕都看到了这一点,才主动放弃汴梁,如果金军攻打河东失败,必定不会管什么协议不协议,再次南下;同样的道理,金军南下之时,就是西夏出兵关中之日。那时候太原打得兵力疲惫,哪来的精力增援你们,和谈可能给金人各个击破的机会,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很显然,李邴对和谈还是抱有戒心的,不过李邴的话通俗易懂,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连谢克家、汪伯彦都找不到反驳的机会,范致虚摇头说:“如果这样,除非朝廷明确表示不会和谈,否则定北军不会留在京畿路。杜大人,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可要想清楚再说。”

杜时亮晓得自己没有退路,只能咬着牙说:“完颜挞懒没有问题。”

宋徽宗问了赵构一句:“康王,你说呢?”

赵构当场跪下说:“儿臣是为了大宋百姓能安居乐业,若是真出现李大人所言,儿臣愿意领罪。”

景王赵杞在心里惋惜,老九啊,你应该像三哥赵楷那样有雄心,直接说脱离宗室多好;景王赵杞和李邴一样,对谢克家的答对是一头恼火荆湖两路有大把他安排的官员,尤其是荆湖南路,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军官是依附赵杞的,要是调集五万大军去汴梁,一个个被张浚他们铲除了,岂不是白白损失。

赵杞甚至怀疑是赵构的一箭双雕,面色十分阴沉;宋徽宗对赵构点点头说:“你总算有点担当,那么就维持原议,让巴蜀补充两万老兵到关中,另外京畿路的定北军是杨志到汴梁扩充的,其中不乏原来禁军和勤王军的人,要在他们身上多下功夫,尽可能让他们留在京畿路。”

宋徽宗还是决定给赵构等人开一个方便之门,有了今天的口谕,想必张浚等人游说那些将领会增加一些底气,毕竟现在张浚名义上代表的是宋徽宗,是大宋的正统;赵构等人大喜,立即谢恩。宋徽宗示意今天就谈到这里,等人全部走了以后,宋徽宗问一直没说话的杜万彻:“老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做?”

杜万彻摇了摇头说:“你是在让郓王、景王、康王三人互为磨刀石,对错谈不上,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郓王和杨志都是聪明绝顶的人,这次放弃京畿路,他们必定会决心走另外一条路。”

宋徽宗笑了起来:“不外乎以实力说话,凭借武力压制宋金两国?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金人的协议是不靠谱的,但是我对定北军始终有些担心,杨志在定北军的威望恐怕不亚于老三;我们不妨试上一试,看这两个小子后面会怎么做,顺便也看看老九到底是什么想法。”

赵家靠兵变得到天下,最关心的就是军队,最担心的就是有人照葫芦画瓢;哪怕现在正在用人之际,宋徽宗的猜疑一定也没有放下。杜万彻面色严肃地说:“圣上,定北军是郓王要考虑的事情,润州必须面对金人的威胁,一旦汴梁再次失守,恐怕就是定北军也很难再恢复原样。”

宋徽宗笑容顿消,杜万彻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宋徽宗现在骑虎难下,放弃宋金和谈没问题,但是放弃让儿子和族人回归会让宋徽宗被宗族议论,宋徽宗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我来给老三和杨志写信,看能不能留下十万定北军。”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讨价还价

杜万彻忍不住当场摇头,皇统之争,父子煎熬兄弟阖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郓王赵楷要是一个乖乖仔,就不会走上定北军的道路;一旁侍候的何诉与邵成章差点憋出内伤,郓王赵楷就是把定北军解散了,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宋徽宗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这么做,让局势更加混乱起来,以便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看到他想看清楚的东西。

景王赵杞回到府中,就对跟来的宋公明和郑修年发火:“你们都是哑巴啊,老九的手都伸到荆湖路了,都一声不吭,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宋公明笑道:“王爷莫急,这对我们是个机会,郑亿年还在鄂州,让他迅速拟定名单,把不是我们的人全部调到汴梁去,空出来的位置安排我们接手。还有那个钟相,不如表他为滑州知州,把他那个乡社招募为勤王军,让杨幺、钟子昂率领前往京畿路;康王必定以为钟相是王爷的人,让他们在京畿路斗上一斗。”

鼎州武陵人钟相组建乡社,让加入乡社的农民只要交一点钱粮,就在社内实行互助共济,当地官府说这种方式能“田蚕兴旺,生理丰富”,鼎州周围数百里的贫苦农民加入乡社的不计其数。景王赵杞原本有收伏钟相之心,但是宋公明派人调查后认为,钟相很可能成为另一个方腊,建议赵杞除掉乡社。

钟相还没有造反,不管在官府还是民间都享有极高的声誉,赵杞同意宋公明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理由动手,这对视洞庭湖为自家后花园的赵杞来说很是难受;现在听了宋公明的话,赵杞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立刻转怒为喜,自谦道:“本王的眼光还是笨拙了一些,有劳二位费神了。”

郑修年和宋公明哪敢与赵杞计较,纷纷说些缓和气氛的话,三个人约谈条理越清晰,坚定了让钟相北上的念头。钟相等人要是离开鼎州,那就是无水之鱼,在京畿路和张浚怎么冲突都没坏处,要是拒绝朝廷招募,就证明了钟相有自己的野心,目前钟相的实力还不够大,赵杞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

第二天一上朝,景王就推荐钟相出知滑州,并建议在鼎州等地招募一万战士,跟随钟相北上;康王赵构不清楚钟相的底细,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赵杞难得推荐人,谁也不愿意驳面子,两条建议都在朝堂上通过了。

张浚在汴梁等了三天,杨志才回来,在留守司与张浚见了面,杨志接完圣旨,对张浚说:“这件事必须经过郓王同意,当初我来汴梁,担任这个留守司是郓王安排的,另外定北军二十万人撤走,撤到什么地方,都需要郓王决定,张大人,你是不是去一趟太原,和郓王把这些说清楚?”

张浚敢断定杨志和郓王赵楷已经通过消息,今天回来就是带着赵楷的命令;只是杨志这么说,张浚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在汴梁,想要怎么样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该有的坚持张浚还是坚持,张浚摇头说:“我只是奉命到汴梁,不管太原那边的问题。”

杨志确实接到了赵楷的回信,赵楷现在从金军的调动情况看,感受到了金军在北面和东面的压力,杨志这时候要是率领十几万大军回到河东,最起码可以缓解压力;所以赵楷的意思就是,定北军可以离开汴梁,但是要利益最大化,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回河东,但是郑州绝不能放。

准备带着军队和老百姓三十万人前往河东,最关键的就是粮食,好在定北军的大军在,有的是时间,杨志有足够的信心拖到秋收以后。只是对是否留下郑州,杨志没有把握,如果宋徽宗的意图是整个京畿路,自己这个还没成亲的女婿真的是没有办法。

听张浚这么说,杨志点点头说:“那我给太原写公文,郓王肯定会遵守圣上的意思,不过在太原没有回音之前,张大人,请原谅,我还不能把留守司的事情交给你。定北军将在两个月内撤退完毕,一个月后,我们就可以开始驻地交接,你要是没意见,先从淮宁府开始。”

张浚明知道杨志要做什么,却偏偏无法指责,最关键的是,张浚现在手中没有军队和足够的官员;张浚只能摇头表示不看好这样的安排,杨志呵呵笑着,继续说道:“京畿路刚刚走上正轨,局面还不是很稳定,人事和驻军的变化肯定会造成地方人心波动,所以急不得。”

杨志看上去并不焦虑,声音很平和;张浚只能作了让步,但是张浚要求杨志交出账册和物资:“杨大人精通民政,应该知道连续的重要性,我要现在封存物资。”

杨志微微一笑说:“那是当然,我接手汴梁的时候,所有各地的府库都做了统计,好像还是和张大人安排的人一起核对签字的;当初多少,我会交给张大人多少,这大半年战争的消耗和民生投资,我会一起带走,毕竟还有大笔的账款要还。”

杨志的说法让张浚难以接受,现在方方面面都想着收回汴梁,不就是看重汴梁的物资和前景,如果还是原先那点物资,一切就丧失了意义,等于自己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况且杨志的话里带着刺,张浚的情绪开始激动,脸色一变,怒道:“这件事是朝廷的事,你做不了主,这几个月,朝廷给汴梁调集了不少物资,还有盐钞茶引,都需要算清楚。”

看见张浚这幅嘴脸,杨志并不奇怪,天下人为利来往;杨志指了指赵开说:“赵大人是行家,要不然我们可以算账,把运到汴梁的物资和分到的盐钞茶引一起核算,然后与定北军这个月消耗的物资粮草军饷作比较,定北军多退少补,离开前把账平了。”

赵开急忙插话:“那样太麻烦了,不如这样,杨大人,京畿路的收成,定北军种植的粮食全部拿走,剩下的交给各府各县,都留在各地官仓里。”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自有对策

赵开很清楚,张浚原来纵容手下在运河抢劫汴梁的物资数目巨大,要是按照杨志说的那样算账,就算把京畿路所有的仓库搬空,恐怕张浚还要倒找给杨志一大笔粮草;眼下已经到了秋收的时候,赵开只希望把今年的田税这些留在库里,所以开口做了提议。杨志望望赵开,又望望张浚;张浚才是负责人,杨志不想和赵开多啰嗦,直接对张浚说“那是屯田军的收成,定北军在京畿路的粮草没撤走前,还是需要各地官府供应,我们到时候平账便是。”

陪同杨志出面的卢益微笑点头,让张浚火冒三丈;张浚眉毛一扬,当即反驳道“漕运现在没有停,江南运来的粮食,会持续到你们撤走。”

李纲出任应天府留守后,漕运再也没有出现过以前的乱象,粮食确实源源不断地运到开封,杨志要的就是张浚这句话,为以后的纠纷做铺垫;杨志闻言一笑道“如果漕运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赵开的脸色沉重,等出了留守司,赵开才对张浚说“大人,你着急了,定北军走,我们最起码要调与定北军差不多人数的军队过来,漕运来的粮食储备才是关键;你要和康王说,在定北军走后的一两个月加紧漕运,运量最起码要增加一倍,否则到了冬天,万一黄河、汴河结冰,我们可就难做了。”

赵开担心的是漕运中断,张浚根本不放在心上,冷笑着说“京畿路收回,所有的关键道口都在我们手中,商人必须从我们的地盘走过,你弄的那个厘金方案就很不错,我可以在所有道口设置。”

赵开吓了一跳,急忙劝阻说“大人,此事要慎重,厘金的方式出自杨志和吕颐浩,他们没有全面推广,肯定是有原因的。大人,钱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每一个举措都是为了解决问题,临时的调整可以,当做政策,需要户部和三使司同意。”

赵开一直关注着定北军在经济税收上的手段,他是一个懂行的人,自然看得出杨志主政汴梁以来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精彩。有的事从一开始赵开并没有看懂,就象杨志屯田一样,但是到后来,赵开只有赞赏的份;只有目光长远的人,才能做一些在外人眼里无用的功,最后收获硕果。

赵开注意到了杨志在开德府的厘金方式,甚至派人装作商人做了几次试探,了解了全部的过程。赵开疑惑的是,这么好的方式,杨志为什么不在京畿路推广,不向赵楷推荐?赵开认为,其中一定有杨志顾忌的地方,所以赵开打心眼里不愿意这么草率地推行。

但是张浚不是这么认为的,他在弄清楚厘金的原理后,让关中和徐州试着执行,这次能来汴梁,张浚已经幻想在整个京畿路推广,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自筹资金,缓解日后京畿路财政的匮乏,并将得到方方面面的推崇。张浚对于赵开的顾虑根本没放在心上,边走边说“你只要执行就是,利用杨志没走的时间,你开始编制流程和培训人员,等正式接手以后,我任命你为转运副使。”

赵开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晓得自己要是再推辞下去,难保张浚不会认为自己会有其他的想法,只好含糊地答应下来。张浚此刻也是身心疲惫,但晓得自己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定北军走以后不仅仅是接管的事情,毕竟过了黄河就是金人的地盘,还需要军队;而任命官员、调集军队这些事,都将是康王与其他人讨价还价的结果,张浚很清楚自己只有建议权。

张浚得知润州的消息,不顾唐学老的反对,留赵开在开封盯着,自己星夜赶回润州,把对于厘金的设想向宋徽宗和康王禀告,张浚认为有这样的神器,日后在京畿路的财政没有问题,关键是郑州、孟州的那个黄河渡口,倘若在定北军手中,京畿路一半的好处被定北军拿走了。

这件事在朝堂上讨论的时候,范致虚和李邴都提议,拿陕西的地盘来换,西军大规模前往京畿路,关中空虚到了极限,何不交给定北军,况且陕西五路现在富庶的地方其实都在定北军手中,剩下的那些苦寒之地本身就是一个窟窿。唐重笑了笑说“关键是定北军会答应吗?”

群臣争论了半天,出乎意料的是,建议张浚以武力来解决的人并没有占上风,康王的部下汪伯彦、梁扬祖等人都反对这样做;康王赵构的脸都吓白了,张浚的二十万乌合之众还没有取齐,就算到齐了也不是杨志的对手啊。宋徽宗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这样吧,我给老三和杨志写信,和他们商议一下,如何置换,还有留下军队的事情。”

赵构松了一口气,唐重忍不住摇头,争论的双方难道不知道真实情况吗?不是,是这些人希望宋徽宗父子解决问题,自己只想担一个大义的好名声。宋徽宗的信迟了快十天,是因为等杜时亮和金国工部侍郎张通古见面的结果,倘若和谈失败,宋徽宗自然什么都不做,维持原样就好。

杜时亮回报,张通古表示哪怕萧庆意外身亡,金国也不会怪罪大宋,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意外是难免的;金国为了表示诚意,说在汴梁签约的时候,就可以把宋徽宗的弟弟越王赵偲先放回来。宋徽宗的两个弟弟被金军俘虏,燕王赵俣在去幽州的路上饿死,只有越王赵偲还在。这让宋徽宗下了决心,写信要赵楷与杨志表态,留下十万定北军在京畿路,并且交出郑州。

杨志收到信的时候,应天府李纲派出的欧阳澈就坐在对面,不止宋徽宗一个人想定北军交给朝廷,在应天府的李纲也是这样希望的;李纲一开始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毕竟应天府的级别还在东京留守之下;不过在名士欧阳澈的不懈坚持下,李纲抱着有当无的态度,派欧阳澈带着自己的书信前去见杨志。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太原来人

欧阳澈眉目清秀,带着一股狂侠之气,即便是面对杨志这样的位高权重者,欧阳澈都没有丝毫怯场的样子;杨志看完李纲的信,心里实在是好笑,一个个是出于争夺权势的目的要调走定北军,偏偏都摆出一副为了天下人的态度。杨志抬头看欧阳澈跃跃欲试,含笑问欧阳澈:“李纲说你是善辩之士,你想说些什么?”

欧阳澈朗声说:“大人为了一己之私,打算从汴梁率军退走,何不把定北军留给张浚?”

直呼张浚其名,果然是不一样的人物,杨志目射寒光道:“我不想把十万将士白白冤死在汴梁,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张浚不是从军旅中起家,在楚州一战葬送了二十万宋军,前前后后损失了超过四十万的精锐,让千万百姓在金人的压榨之下,这样的人值得定北军信任吗?欧阳澈,我不喜欢别人没有原则底线的包容、原谅某些人,不讲求客观事实,为了道义而假装道义,不管是不是伤害其他人。”

欧阳澈天生傲骨,并没有被杨志吓住,反问道:“那么京畿路的百姓呢?”

杨志冷冷地说:“欧阳澈,在我面前不要装圣人,否则我会以为你是张浚一伙的,你应该听说了,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没影子的和谈;但是金人为什么和谈,我和李纲在现在这个位置,多少比你看的清楚,就是为了河东。定北军的目的就是收复河北,目前的局面都是将士们用生命和鲜血打出来的,在这种情况和谈,就是换一种活法。

到时候金军就可以集中力量进攻河东,我军若在汴梁,可以挥师北伐支援,牵制金军,张浚行吗?我带领军队回河东就是为了战斗,至于京畿路的百姓,张浚既然敢来,必定有应付金军的方式,我们可不能随意诽谤张大人。

欧阳先生,说点李纲信上的内容,我不赞成发行交子,你们都抱着凭空压榨百姓的心思,还妄谈什么仁义,可笑。告诉你,定北军马上要调走,没有资格操心这些事,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清谈,这样,我写一封信你带回去,相信李纲能明白我的苦衷。”

欧阳澈差不多听懂了,杨志对自己看好的东西几乎是全盘否定,立即暴躁地站起来说:“怎么能这样?”

杨志心里话,难怪在另一个时空你和陈东被赵构杀了,真的是不懂得自保;杨志懒得与欧阳澈扯皮,直接给李纲回了一封信,让人把欧阳澈送回应天府。不过宋徽宗的两封信,对于杨志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如果不能堂而皇之地回复宋徽宗,便只能任由润州在舆论上施展压力。

尤其杨志眼下身份敏感,不能采取任何手段;杨志不是怕润州不高兴,而是怕赵楷有想法,眼下的局面杨志或许可以用非常手段另谋出路,但要是赵楷担心杨志以后会给自己来一下,对于杨志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杨志不敢怠慢,写了自己的意见,连同两封信一起送往太原,请赵楷拿主意。

从最近太原这一阵子传来的消息看,赵楷其实也在着急,张孝纯等人的担心不在李纲之下,杨志这几十万人进入河东,想要安置就要把这些人分散到各地,一个个骄兵悍将,当地的官府未必能吃得住。赵楷接到宋徽宗信后,与一众手下商议后,立即派曹千里来汴梁传话,希望杨志能出奇谋,重点就是安置杨志在京畿路带走的军队,不给河东增加压力。

曹千里说完赵楷的意思后只能苦笑,派他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来送信,其实也是赵楷对他曹千里,和杨志一样有了担心。说得好听一点,是做个样子给其他人看看,说得不好听,就是赵楷现在看重的是自己与杨志的能力,信任度上比以前差了那么一点点。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过来。”从开德府赶回来的王彦恨恨地说,梁寻和吕颐浩都不动声色,低头喝自己的茶;王彦的心思两人太清楚,王彦就是想看看这些大佬们的态度才回来的,谁知道这一幕是不是郓王的安排,反正有杨志这个大个子在上面顶着,梁寻两人可不想找不自在。

杨志呵呵一笑说:“哪有这么简单,当时如果我们不来,金国真的一鼓作气打下开封,大军占据两淮,大宋还有什么可以抗争的把握?我们现在的成就天下人都看到了,证明了我们该有的价值,只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的战绩让很多人眼红,对我们承认的同时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王彦有些苦恼地说道;杨志笑了起来:“对我们来说,现在也是一个机会嘛,金人不会光想着和谈这么简单,而是要改变目前这种僵持的状况,我们便必须要加强河东的力量,既然朝廷是要我们离开,还可以暗示置换防区,我们便可以把目光摆在环庆路和秦凤路,庆阳府和绥州是我们对付西夏的第一目标。”

杨沂中打开了一份西北的地图,从标注上可以看到,庆阳府现在其实三分天下,定北军控制着邠州、醴州,西夏控制着定边军,王庶下面的环庆军统领庆州、环州。而绥州地区原来分为西夏的绥州和大宋的绥德军,绥德军属于永兴军路,辖清涧城等三十三个城、寨、关、堡,由于蒲州和延州属于定北军,绥德军差不多就是一块飞地。

“可是润州同意吗?”看见杨志一门心思地说打仗,王彦完全跟不上杨志虑事的节奏,担忧地说:“如果上面让我们对付西夏,不是麻烦吧?”

“不是麻烦。”杨志自信地笑道:“现在听说任得敬负责整个东面的防线,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嘛,曹大人,这个人你做过详细的调查吗?按我看,此人野心勃勃,恐怕不好驾驭,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正是利用的好机会。”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开窗

你是想利用此人来制造战端?”曹千里有些明白了,试探着问道;杨志指着地图说:“过了定边军和绥州,就是盐州,我们只要控制了青白盐,西夏就会与我们和谈,河湟就会和我们开展茶马交易。就算打不赢,凭我的本事也可以抢一票回来,维持大军一段时间的开销。”

杨志没有象张孝纯等人担心的那样想把军队打散,让曹千里心安了许多,有蒲州等陕西的地区安置,如果再加上向西的战事,短时间内无需担心几十万人进入河东的压力;至于杨志设想的战斗,曹千里更不担心,当初银州、静州就是前例,那时候的杨志才万把人就敢玩这个游戏,这次恐怕能有七八万人可以参与,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

吕颐浩和叶梦得、刘韐等人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讨论两边的局势,晓得现在太原的很多人都在搬弄口舌,郓王赵楷的态度也有微妙的变化。吕颐浩同意杨志的想法,只是想到其中的难度,皱眉道:“可是润州的意见难以回避,毕竟只是暗示,说出来会被人诟病。”

杨志点头说:“吕大人所言极是,所以我们要价不能太高,因为这会与润州起冲突,进而会迫使所有人联合起来,在舆论上给我们压力;我们只能有样学样,提出我们的要求,明确要求将秦凤路、环庆路、泾原路的剩余地区交给我们,我们交出郑州和华州,至于最后能给多少,让润州去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地图就在眼前,曹千里等人纷纷点头,杨志的这个要求真不高,这三个地方被西夏攻占大半,目前无论从人口还是城市规模恐怕和郑州、华州差不多,但是对于定北军来说,有着实际的意义,就是吞下了西北的地区,有了打通河湟、西域道路的机会。这是一个明谋,杨志特地没有要长安,如果润州连这点都不答应,那么民间舆论就会山呼海啸一般掀起,宋徽宗是绝对不会替哪个儿子站台的,答应的可能性十有八九。

“可据我了解,那里都是荒蛮之地,就算秦州,也是半耕半牧。”王彦本来就是西军将领,熟悉那边的情况,沉吟道:“中原的百姓未必能习惯那里的生活。”

“没有关系!”杨志摆手道:“我们可以放手先做嘛,陕西各路城池虽小,但是地域可以向西延伸,最起码安置六七万军队不成问题。至于百姓,只要你重视他,开出的条件够好,定居西北不是不可能。”

宋朝的陕西实际上包括后世甘肃的一部分,杨志心中有寻找矿产的想法,但是这样的秘密杨志不到地方是不会说的,所以换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曹千里往前探了探身子,笑道:“杨志,我感觉你的格局是越来越小了,不如我们直接要陕西五路,然后一步步降低条件,这样最后得到三路的把握就更大一点,甚至可能得到四路。”

天下事都是一个道理,你要推倒一面墙,别人才会允许你开一扇窗子;不过曹千里也知道,获得长安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宋徽宗没有意见,康王、景王和群臣都不会答应。杨志笑道:“如果能那样自是好的,最起码可以多要一些地方,但是这样我就不适合开口了,一切需要郓王出面商议。不过如果不能拿下秦凤路,就不能要泾原路。”

“我懂,现在的泾原路既没有地盘也没有资源,如果仅仅是环庆路、泾原路两地,我们不如不要,省得还要承担抵御西夏的任务,给河东背上一个粮草的负担。”曹千里自然明白其中的玄机,眼下永兴军路基本上与西夏都不接触,秦凤路只剩下前往河西走廊的一个关口;尤其在关中兵力薄弱的时候,陕西置抚使肯定想甩包袱,河东不能给对方这个机会。

曹千里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送走了曹千里,杨志还是抽时间见了张炭头和石摩劼,张炭头是苦道人名单上的人,按照张炭头的说法,他后来另拜名师,在点苍怪客袁公石门下学艺,出师后到汴梁被陆渐招揽,成为陆渐的心腹。只是陆渐为人精细,张炭头在平日里藏匿行踪,不方便主动和杨志联系,所以一直等到任家庄园时才有出手的机会。

有了欧阳六牙的先例,杨志对名单上的这些师弟不再象一开始那样抱有无穷的信心,尤其是张炭头,他一直没有和自己联系,虽说担心自己身边有卧底是一回事,但是杨志总觉得有些不确定的东西。不过比较是自家兄弟,杨志还是好言安抚,任命张炭头为提点刑狱公事,暂时协助石摩劼。

石摩劼汇报了对陆渐余部的清剿工作,因为任不雍、陆夺等人逃亡洛阳,陆渐的手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在张炭头的帮助下进展很顺利,相应抄到的钱物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竟然高达二十万银绢。杨志对张炭头说:“我军就要前往西北,师弟,你就作为石摩劼的助手,协助他转移物资便是。”

张炭头点头说:“师兄,我明白,师傅这些年可好?”

苦道人在辽阳隐身仵作,杨志连陈达等人都没有说,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张炭头,沉吟道:“我也很多年没有见到师傅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相州,师傅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就匆匆而去。”

石摩劼感到一丝欣慰,杨志师兄弟说这些事没瞒着自己,绝对是不把自己当做外人,至于杨志说的是否可信,石摩劼没有放在心上,他在皇城司看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心里素质已经变得非常强大。张炭头点点头,杨志换了一个话题:“车西图从蒲州赶到滑州向我说明,车东星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也没有参与这件事;车西图说,他会调查清楚此事,给我一个交代。这件事只能持续到我们撤走的时候,石大人,你尽量给车西图提供帮助。”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小心眼

石摩劼在京畿路遍布眼线,晓得车西图赶来一事,说实话,石摩劼打心眼里不相信车西图的说法,他相信车西图为了族人会低下头,更相信车西图是在等待下一次给杨志致命一击的机会。不过石摩劼还是答应了,既然杨志选择了暂时相信车西图,倘若能查出车东星与陆渐在一起的原因更好,看两人是长期谋划的,还是定北军到了汴梁两人勾结上的。

石摩劼隐隐约约觉得,这和大漠蜃楼府有关,车东星原本的势力不在河南,跟随自己一路过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只可能是蜃楼府的什么指令,让车东星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石摩劼问道:“大人,车西图人在哪里?”

杨志答道:“在鱼羊鲜酒肆,大圆禅师陪着他呢。”

石摩劼顿时放下心来,大圆禅师的武功绝不是车西图可以比拟的,立即答应说:“我马上就和张炭头过去。”

张炭头在陆渐手下呆长了,不该过问的事情绝对不问,虽然不知道大圆禅师是何方神圣,但是杨志和石摩劼都显得那么有信心,一定是实打实的高手。张炭头暗暗心惊杨志这边的高手如云,脸上露出随和的笑容。

曹千里带着杨志的意见回到太原,赵楷与宗泽商议后也是这样认为,干脆很大方地上书,守卫汴梁是为了大宋出力,既然现在群臣力主和谈,定北军可以撤出汴梁,从长远考虑,希望朝廷将陕西划给定北军驻扎;京畿路撤军的一切细节,全部由杨志负责,军队是否留下,一切任凭将士个人选择。

赵楷的奏章一到中书省,御史们闻风而动,纷纷上书说太原狂妄,不臣之心显然意见;可是诡异的是,宰相们集体沉默了,早朝都快结束了,还是没有一个人表态。宋徽宗只好点名范致虚出面,范致虚摇摇头说:“没啥子说的,满天要价,就地还钱。”

“如果朝廷不同意呢?”宋徽宗调侃着问:“杨志肯定不会乱来,京畿路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朕可以置之不理,老三哪里来的信心,认为我们一定会答应。”

低头沉默片刻,范致虚抬起头来,看着宋徽宗说:“臣是这样觉得的,定北军这一次同意撤军,心中其实对朝廷有着很大的意见,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是为了在下面的人面前显得不是那么软弱,另外就是看看我们的态度,难不成郓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弄到这个地步,什么都不做吧?”

谁也没想到范致虚把话说得这么明,赵构冷笑道:“小心眼。”

“这不是小心眼的问题,是朝廷反复无常。”范致虚摇摇头说:“当初就是汴梁一团糟,张浚自承认守不住才请来定北军,今天什么都安定了,又要把京畿路交给张浚,实在是……不好说,也显得朝廷无人。”

听到范致虚这么话,康王赵构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范致虚这是明晃晃地打脸,可是在大殿上,赵构还真的不能说什么。宋徽宗沉默了半晌,低声问道:“范致虚,我给你说,这是对定北军的一次磨炼。”

“微臣明白。”范致虚拱手道:“圣上,李纲有奏章。”

李纲的奏章宋徽宗已经看过,李纲不赞成定北军撤走,指出这是自毁长城,一旦金军不签协议或者一年半载以后取消协议,到时候恐怕急切之间,定北军都不一定来得及出动。现在河北、山东都在金军手中,金军要是出兵连渡过黄河的动作都省略了,而西军来守京畿路,关中等于没有丝毫防守之力,得不偿失。

李纲建议给定北军两年的时间,如果两年以后还是现在这状况再和谈不迟。现在杨志刚刚收复开德府和曹州,就急不可待让定北军走,压力必定全部在朝廷手中,不管什么成果,对于润州来说都是被指责;要不然同意把关中划给定北军,最起码可以对外说换防,方方面面也好有个说法。

范致虚明显就是一个提醒,宋徽宗一摊手,想了想说道:“来人,宣读李纲的奏章,让大家讨论一下。”

“父皇不可。”康王一听却急眼了:“朝廷的决定岂可随意更改,既然已经托负给张浚了,自然就得全力支持;范大人,有时候眼光要看得更远一些,老是盯着眼前,张浚已经有了全部的规划,将来必定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王庶在关中也没有犯错,岂可随便调走?”

范致虚笑笑说:“康王,定北军已经给了一个满意的结果,杨志也没有犯错。我们现在只是在讨论,是不是把陕西交给定北军,圣上强压着他们不是办法,定北军就算表面上服气了,暗地里如果做些小动作会更让人难受;就像你说的,一切为了和谈,何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

梁扬祖出面说:“也罢,将环庆路、泾原路交给定北军。”

梁扬祖的建议看似退了一步,实际上包含着祸心;御史们纷纷赞同,都嚷嚷着这是给杨志和定北军的一个机会。范致虚没吭声,宋徽宗叹了一口气,梁扬祖此刻恐怕为自己的小聪明在得意,但是宋徽宗晓得,不管是在汴梁的杨志还是太原的赵楷,都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定北军绝不会入套。

只不过群臣的热情在这里,景王赵杞和康王赵构又一力赞成,宋徽宗还是让中书省送信去汴梁,只是没有强求定北军接受这个安排,用的是商议的态度;张浚两天后从汴梁传回来消息,杨志回绝得很彻底,在汴梁朝廷都无法补给粮草,到了关中谁能保证,自己和手下人生死事小,丢失了陕西事大。

杨志直接对张浚说,唯一可以让定北军同样的方案就是将王庶等人尽数调离陕西,定北军拥有陕西物资调配权,才能驻扎到两地,否则定北军还是在郑州不动的好,定北军可以自己想办法。杨志的这个方案与朝廷把整个陕西交出去没有差别,郓王赵楷手段无穷,张浚没有官员可以抵御,顺便把自己的担忧送到润州。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挑动神经

“他们自己想办法。”看汴梁把球重新踢了回来,梁扬祖得意地说“杨志黔驴技穷,他有什么能力自己想办法?”

“倘若杨志直接从怀州进军河北呢?”李邴叹了一口气,面色严肃地说“杨志集中兵力多达二十万,一旦打过黄河,攻向大名府等地,我们在汴梁、扬州是出兵配合,还是按兵不动?”

梁扬祖不屑地说“自然是静待战果,倘若定北军长驱直入,我们就参战;如果定北军打输了,我们就继续议和。”

“金人会同意吗?”李邴认真地说“定北军要是获胜,也没有能力全力攻占河北全境,很可能就是两三府之地,在这样的情况下,金人还会看重与我们的和谈;民间的老百姓又会怎样看待我们。倘若定北军打输了,形势更糟,金人要是想趁势南下,张浚、李纲有没有能力守住河南等地?”

“你的意思是?”意识到如果解决不好定北军的去向确实存在危机,宋徽宗瞪大了眼睛问赵构“说说你的想法。”

赵构咬咬牙说“规定定北军不许和金军作战?”

范致虚露出了笑意,汪伯彦一阵咳嗽,赵构晓得自己说错了话,汪伯彦是在暗地里提醒自己,只不过一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看着诡笑的范致虚,赵构突然恍然大悟,要是你要求定北军服从朝廷的安排,那么河东要求补充粮草物资,朝廷应该怎么办?绕着绕着,还是回到了原先的话题,要给杨志几十万军队一个去处。

宋徽宗淡然地说“既然这样,你们看,在陕西给什么条件,杨志才会答应?”

李邴斟酌着说“连同秦凤路、熙河路一起给定北军,让他们自己养自己,无论是粮食还是武器都自己解决,朝廷从此摆脱西夏那边的负担,定北军也有了自由发挥的余地。对双方最有利。”

赵构立即反对说“现在西夏那边并无战事,况且关中是我们最后获得战马的地方,此议不妥。”

谁都知道,以陕西换京畿,定北军失去了富饶之地,换取自己的地盘可以连成一片,以赵楷和杨志的能力,肯定能把这一切盘活,因此群臣虽然开始争议,但是景王、康王死活不同意,即使两人碍于名声都没有怎么发言,但是两人手下是不断地表示异议。加上有些刷名声的官员在里面浑水摸鱼,眼看着就是没有结果,大部分希望有圆满结局的官员都有些沉不住气。

唐重到最后干脆说,现在宋金谈判八字还没有一撇,大宋自己折腾得无数麻烦,不如不换防了,难道定北军不撤走,金人真的不谈判了;明明知道唐重是以退为进,但是杜时亮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提议本就是康王赵构的主意,为了赶走定北军,要是按唐重的主意,岂不是歪打正着,让康王的打算落空。杜时亮苦笑道“谈判对我们大宋来说是有好处的,换防是金人的前提条件。”

“这么说来,金国削弱大宋的实力,这对于我们来说,倒还是一个利好消息。”范致虚缓缓地驳斥着杜时亮“如果金人让出黄河南岸,杜大人做出这样的判断倒也无可厚非,双方实力相当才可能更有和平的可能;可是现在,金军的实力强于我们,除了定北军称得上是他们的对手,其余各军罕见胜绩,哪来的金人才会安心之说。”

“可是大人,定北军离开汴梁是和谈的前提。”杜时亮故意皱着眉头说道,都走到了这一步,杜时亮相信没有人能扭转这种趋势;范致虚摇了摇头说“别以为没什么关系,张通古是那种城府极深的人,他说的话没有在协议里体现出来,只能说是让你安心谈判的一个举动。”

范致虚的话无法反驳,杜时亮点头道“他也需要安心,只要我们的利益还是一致的,他就不会失言。”

范致虚看了一眼杜时亮,突然笑道“杜大人太自信了,你和金人的利益一致,打了几年的仗是为什么?难道我们和定北军的利益不是一致的,康王和郓王的利益不是一致的?宋大人,你说呢?”

杜时亮顿时吓得满头是汗,定北军哪怕处于一种半独立的状态,毕竟还是大宋军队的一部分,郓王和康王哪怕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但是明面上还是兄弟,谁要是说两人的利益不一致,那绝对是挑拨的罪名,最轻的也是流放两千里。

范致虚问的宋大人是宋公明,作为景王赵杞的智囊,宋公明今天的态度显得很古怪,和勉强来上朝的赵野一样,到现在都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宋公明笑笑说“杜大人是一时间说得太激动口误,只是在和谈这件事上,我们和金人的利益有相同之处,其他的时候,分歧和仇恨更多。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定北军如此强势,要是一旦失去对朝廷的信任,后面的很多事都将没有商议的余地。我们不能开这样的先例,但是把秦凤路交给定北军,陕西就等于只剩下长安一地,多少有些尴尬。”

唐重咳嗽了一声说“保留永兴军路的现状,将其他四路划给定北军,让定北军交出华州、郑州,这样等于用郑州换了天水,也打通了长安、洛阳、汴梁三处的交通,宋大人以为如何?要知道,太原多的是买卖人,做生意精明者呢,要永兴军路只是等我们还价。”

宋公明晓得唐重是在提醒自己,这样的条件太原未必会答应,要是继续加价,肯定是一拍二散的结果;宋公明从心里认为,也只能到此为止,但是身为谋臣,做主的还是景王赵杞,宋公明只能含笑不语。没想到康王赵构还是反对“唐大人,你是还在埋怨王庶,是在故意报复,定北军都不肯把军权交出来,怎么叫人放心。”

康王是要挑动宋徽宗那根敏感的神经,唐重呵呵笑道“王爷说笑了,王庶等人到现在不都是只知道康王不知道其他人吗?要不然我在永兴军路时,军粮就不会送到徐州,最后变成了金人的战利品。”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撕破脸皮

唐重此话一出,让群臣惊愕,这是撕破脸的节奏,康王的惨败在朝廷上是一个不能提的忌讳,今天唐重不顾一切,绝对是破罐子破摔了;不过想到唐重被赵构陷害撤职的过程,大部分的人选择做一个把头埋在沙漠里的鸵鸟,对一切视而不见。

赵构英俊的脸庞顿时变得有些扭曲,他最忌讳别人说他的短处,那是锥心刺骨的痛;一系列的惨败,让赵构从万众瞩目的继承人,变成了一个难以离开润州的闲王,虽然王庶、张浚、王渊等人的势力还在,但是与三哥赵楷比,已经是不争的下风。景王赵杞见势不妙,及时插身在两人中间,让赵构来不及发怒,赵杞心平气和地说:“九弟,唐大人,不用争执,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这件事只要定北军同意,我看可行。”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出面表态;似乎赵杞的影响力太大,一句话立即让大殿上赞同的意见占了大多数,赵构的脸色更加发青。宋徽宗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这些人不是不知道原先的做法肯定不妥,只是事不关己,一个劲地胡搅蛮缠,要赵杞这样的人出面一锤定音,将来万一有事,也是赵杞担着。

宋徽宗立即同意了唐重的方案,枢密院派人通知在汴梁的张浚和杨志;杨志接到信件以后没有当场拍板,甚至没有和手下人商议,而是派人送信到太原。杨志清楚其中的份量,开什么玩笑,这关系到定北军的地盘和将来的规划,自己只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什么时候能做这个主。

赵楷最终接受了这个方案,比起在西北占据一块完整的地盘,郑州就是一块鸡肋,丢就丢掉吧;赵楷同时决定,一旦达成协议,以杨志为秦环四路置抚使,坐镇天水。此刻不是太原的其他人不想争执这个位置,主要是京畿路前往陕西的都是杨志的大军,谁都知道这帮骄兵悍将不好带,估计除了杨志谁也镇不住他们他们。

另外就是民政,打仗可不是仅仅靠军队,杨志在京畿路能够支撑下来差不多已经算是奇迹,陕西路现在的情况比京畿路原先还糟糕,况且说明自筹粮草,虽然有蒲州的粮食接济,但是总的看来依旧无法乐观。因此张孝纯等人虽然话说了很多,实际上一个也不敢沾手,很多人都存了看杨志笑话的意思,只有叶梦得写信给杨志,给了一个蒲州等地实际粮食的库存数字,让杨志自己早作计划。

杨志一直做着两手的准备,对于这种困难杨志不是没有这个考虑,但是只能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再做下一步打算。经过几番协商,朝廷的决定终于以诏书的形式送到了汴梁,杨志松了一口气,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是最坏的结果,宋徽宗最后恐怕还是考虑到一丝父子之情,打压定北军的同时,为赵楷打开了方便之门。

尘埃落定,杨志特地通知了张浚前来赴宴商议,结果没等来张浚,李光不请自来;自从得知定北军要走,杨志便取消了北路安抚司,李光回到了汴梁。李光进来的时候,杨志正在吃饭,李光看了看桌上的菜,点头说:“白切羊肉、糖醋鲤鱼、牛杂汤,不错,蔡庆,拿副碗筷来,我陪杨大人一起喝点,听说朝廷有了决议,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可惜张浚那家伙不懂。”

杨志一怔,李光是话里有话,杨志放下饭碗笑道:“李大人还真是好雅兴,张大人太忙了,蔡庆,把我珍藏的那小罐花雕拿来。李大人,这样的决议值得高兴吗?”

“当然值得,对别人来说,那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但是对于你,我相信根本不成问题。”李光坐下,观察着杨志说:“我已经明白了你想要做什么,你想做一番大事业,不过你有这样的底气,杀一人为罪,屠万人是雄,朝廷能同意你的设想,说明定北军已经形成气候,定北军和郓王站稳了脚跟,你也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是没办法,大部分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李光的年纪比杨志大了二十岁,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杨志也没有办法;杨志一笑,李光这家伙心真的很细,目前定北军中很多人都看不到前路所在,李光却看得清清楚楚。杨志估算着李光的目的,敬了李光一杯酒问:“圣上既然做了决定,我是肯定要走了。李大人打算去哪儿?”

李光晓得杨志看破自己的来意说:“我和你一起去陕西,如果我猜得不错,吕颐浩和梁寻都没有机会再和你搭档,梁寻的事情我能干。说实话,在淮宁府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做官最快乐的时候,不需要私心杂念,埋头干事就行;我怕在京畿路没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愿意到润州混日子,只有跟你走,欢不欢迎?”

“非所请,固所愿也。”杨志和李光的判断差不多,不管从什么理由说,郓王赵楷都不会希望吕颐浩、梁寻和自己变成铁三角,况且宗泽现在的身体已经下滑得很厉害,太原也需要能主持大局的人,尤其是能主持大局的文官,吕颐浩与梁寻都是不错的人选。

李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在后面酒桌上,李光的态度就代表了一切:“杨大人,秦州那边可是好地方,只是这几百年来,胡人越来越多,所以种粮食的人越来越少,要是屯田的话,比不上淮宁府,但是比起河北实际上差不了多少,唯一缺乏的就是劳动力。”

杨志点头道:“土地,是我们发展的基石,现在我们力量弱小,便只能在陕西养精蓄锐,但是越是如此,需要做的事情就越多。宋金谈判所带来的影响,将直接影响到日后大宋的走向,很多可大可小的事情完全看双方是不是不想闹大,只是可以估计到,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金人会把每一次风波都扩大化,可惜有的事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尽可能地把屯田军、军队家属和愿意跟随的百姓带走。”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幌子

李光明白杨志的意思,对于金国来说,签协议只是一个幌子,大军在东线已经越过黄河,随时可以南下;只要大宋后面稍有不慎,金人随时会根据实际情况兴起一番风雨。想要不让金国在乱来,道德文章契约都是说说而已的东西,唯一依靠的只能是实力,但是定北军离开了汴梁,杨志想管也管不了。

李光在这点和杨志的看法一样,就张浚等人,本来就根本就没有任何要与金人死磕的意思,按照以往的战绩,张浚指挥军队就是想要死磕那也直接是白给,徒添伤亡,对于大宋没有任何意义。

杨志把百姓带走,是想填补关中的人口不足,分明早就存了经营关中的想法,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临时起意;李光沉默半晌,饮下一杯苦酒说:“我就是怕看见这一幕,才想着早早地离开,再经历一次靖康之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其实我跟润州上了奏章,但是被驳回了,范致虚给我来信,让我自做打算。”

杨志和李光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说那些煽情和自我表白的话,大宋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局面,两人心中清楚得很;范致虚给李光的信件,其实同样是对前途的不看好,换了个方式在提醒李光。现在汴梁唯一的变数,便是张浚后面会不会在上一次整编的情况下发愤图强,利用这和谈的机会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假如张浚为了开脱自己的责任,掩饰自己的无能,推倒现在的格局原还原,那么后面的结果根本不需要去猜测。当金军的铁骑再一次南下的时候,大宋的军队会再一次狼奔逐突,百姓流离失所,丢失多少土地只能看最后的演变有没有奇迹发生。

酒到半酣,李光回味着花雕酒的滋味,忽然间想通了,郓王赵楷同意定北军退让,不就是在赌这一天会不会出现,只要宋军再次大败,不用润州下旨,定北军也会出兵攻城掠地,在大战中捞取实地。假如换做以前,李光肯定会对这种趁火打劫的思路勃然大怒,但是现在,李光已经懒得去生气,大宋一次次自毁长城,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有太原,还有郓王和定北军。

只不过酒入愁肠愁更愁,李光越是不想去想,越是不想说话,喝酒的速度就越快;菜才吃到一半,一坛酒已经见了底。李光明显有了醉意,杨志让蔡庆安排李光在客房住下,好生侍候着;前来汇报事情的杨沂中看见,好奇地问:“李大人怎么会这样?”

不怪杨沂中这个态度,李光的公开形象一直是端正严肃的,酒醉的事情不要说看见,听都没听过;杨志是靠着内力深厚化解了酒气,把杨沂中带到书房,低声说:“李光决定和我们去陕西,但是心里还是有道要迈过的坎,喝醉了是好事,这道坎他过去了。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沂中点点头,同样轻声地说:“种彬传来消息,张浚去找了赵鼎后,赵鼎终于做出了决定,和种彬说不会跟我们走,估计给大人的信件明天就会到,种彬怕影响到屯田营的将士们的选择,问该怎么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赵鼎与张浚是生死之交,出现这种情况不足为奇,对于京畿路和颖昌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杨志不需要向杨沂中隐瞒什么,也不打算去强求赵鼎留下,边想边说:“估计赵鼎的行为会影响到一大批屯田营的将士不肯走,告诉种彬,人不强求,但是武器、粮食、布匹等物资全部要带走,要是有人在这上面动心思,不管任何人都不留情,你也做好派军队增援的准备。”

既然准备采取军事行动,自然是苍鹰搏兔,在任何冲突中都要展示力量;杨沂中明白杨志是要震慑在开封附近的各路军马,以免他们在某些人的挑唆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很爽快地说:“我会做好准备的,看哪个家伙不开眼。”

杨志想了想说:“你马上通知赵乙室和王善,要他们监视张用等人,这些人如果不乱来就罢了,否则杀无赦。”

杨沂中最担心的是杨志瞻前顾后,为了什么狗屁影响自缚手脚,现在看到杨志松了口,杨沂中不由大喜过望:“大人放心,这事不难,我们现在的人遍布各军,只要有所耳闻,我们便一定能查出真假来。”

杨志笑道:“那好,我会安排石摩劼来协助你们,我现在最希望是有人从暗中跳出来,在我离开之前,给我送上一笔大礼。”

杨沂中一愕,作为汴梁的高管之一,对于杨志在调查的那些案子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也知道暗地里有不少人在针对定北军和杨志,杨志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去想那些,看样子局面没有外面传的那样可怕。

“好,没有问题,只要石摩劼有线索,我立刻动手。”杨沂中再一次大包大揽下来,一般的高手面对杨志这样的身手和定北军在汴梁的大军,就算跳出来也是飞蛾扑火;杨沂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是出于私事还是公事,到时候恶人只有自己和石摩劼做了,只要有苗头,自己就快刀斩乱麻,有什么事做了再说,不会让杨志等人为难。

石摩劼与王善被杨沂中找到了骑兵大营里,骑兵的副指挥使赵乙室也在场,杨沂中把颖昌府和开封府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说,王善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可知道,这些天张用等人的府中是宾客不断,听说很多人去游说他们留在京畿路,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此事,我们离开的过程就会有无数事端。”

石摩劼无言以对,王善是武人,与杨沂中一样,胆子就是比自己大一些,想到的都是简单暴力的手段;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劝说张用不反水,或者说在张用等人闹事的时候以礼相待以理服人,石摩劼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凉意

石摩劼有些头疼,杨志把事情交给杨沂中,是因为杨志目前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光是规划陕西四路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杨志忙不过来;另外一个就是扈三娘的事情,随着杨志要走,幻海千劫门、张用和应天府的态度都变得逐渐强硬起来,虽然都没有说要释放扈三娘,但是都提醒杨志不要杀人。

徐婆惜去找了杨志,但是杨志做出了一个态度,把泉州商人张员充军金城,谁都知道金城是杨志起家的地方,现在名义上是种师闵做主,但杨志实际上能做一半的主;将张员送到那里,就是杨志打算继续查下去,一个是高家,一个是张叔夜失踪的三名手下,仲翊、赵子庄、王治。

现在杨志让杨沂中负责,实际上也是表明了态度,就是要快刀斩乱麻,不惜杀人立威,不怕任何冲突。杨沂中不仅是杨志的心腹,而且从边疆入伍,对于什么官场的变化根本不放在心上,可以说唯杨志马首是瞻,杨志说什么,杨沂中一点也不会打折。

赵乙室是胡人,听说有人在给定北军下绊子,连一点掩饰都没有,愤愤然地说道:“既然留守大人说了,张用他们只要安安稳稳的,啥事儿也没有,要不然杨将军和石大人一句话,我就送他们上西天。”

杨沂中哼了一声:“江湖上的事没有这么简单,没有命令你也不要乱来,杨大人估计暗地里还有人搞小动作,石大人,你看能不能做好防范,有机会的话,一次性摧毁他们的老窝,否则这些家伙再躲到暗处,我们可就难办了。至于张用,我们毕竟是袍泽,只要他耐住性子,大家好合好散。”

“放心。”石摩劼已经在汴梁筛选了一次又一次,并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有的人已经在石摩劼的布控中,只是对张用那样的大人物石摩劼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张用天天出现在明处,只要没有把柄,谁拿他都没有办法,以石摩劼对张用的了解,这家伙也不会蠢得胡来,没看张用为扈三娘叫屈了几个月,一点实际的动作都没有。

不过杨沂中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那些人就像暗处的老鼠,假如躲回了自己的洞里,就说明一切都已经谈妥,那么自己一方就很被动了。王善瞪着眼睛看着石摩劼,他原本是大名府的旗牌官,到了汴梁一直负责城内外的治安,晓得在这种问题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放心这种说法;对手往往比你还了解你的弱点,要是想对付你,是防不胜防。石

摩劼清楚王善在想什么,点点头继续说:“这一点你们放心,与康王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寂寞王,现在差不多是连根拔起,剩下的人只敢做小动作。在大军撤走之前,我会小心处理的,包括我的手下,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去苦寒之地的。”

杨沂中抬起了头说:“石大人,你这话说到重点了,陕西不管再好,终究比不上汴梁的繁华;用世俗的眼光看,我们能给那些人的在读书人眼里只是小恩,而朝廷的安排才是大义,所以要讲究策略,不能坠了定北军的名头,也不能让朝廷太失颜面。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摊上是我们的本份。”

王善嘿的冷笑了起来,杨沂中的资历并不如自己,只不过是杨志的心腹罢了,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难道石摩劼会听进去;出乎王善意料,石摩劼似乎真的听进去了,他也是第一次发现杨沂中确实有一种名将的眼光,在杨志身上见过,在刘琦身上也见过。石摩劼微笑道:“我明白,按照常规的办法,不管是谁,现在在汴梁都是无法搞定我们的,他们能做的就是谣言,让民意阻止我们,比如不让我们运走物资。”

“阻挡军队行动的人,一个不留。”杨沂中的眼神骤然化为冷酷,让石摩劼和王善心头一震:“我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但是军令如山,粮食物资必须运到陕西,否则跟去的几十万军民就会陷入困境,只要敢于乱来的人杀无赦;石大人,这件事你只需要提供情报和线索,我来出面。”

王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听懂了杨沂中的意思,晓得石摩劼做官多年,各种各样的朋友无数,有的场合确实无法拉下脸;杨沂中是准备一手包办,王善试探着说:“如果是平民,只除首恶如何?”

“王将军,如果仅仅是要拿几个最主要的人手,你觉得杨大人还有必要让军队出动吗?”石摩劼冷冷地说道:“运送物资最关键的就是时间,那些所谓的平民如果在家属中造成混乱怎么办?你们放心,我的手不会软。”

王善沉默,他本身就是在乱世中拉起了几万人的队伍才做到将军的,太清楚其中的玄机,当时他最主要的手段就是裹挟,用几百个心腹就能裹挟上百倍的人;要保证这样的情况不出现,只能按照杨沂中、石摩劼说的做。石摩劼特地表明态度,就是为了以后让军中的将领高看一眼。

汴梁城后面几日并没有消停,除了各种小的冲突不断,还有一些百姓和读书人上万民伞,希望定北军留在汴梁;杨志亲自在留守司接见了几位代表,除了希望他们能到陕西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留守司的门口收了三把万民伞当场烧毁,允诺将在开封府留下十万人一日的口粮,作为开封府到冬天赈济流民所用。

看着万民伞焚烧后残留的缕缕青烟,天空中竟然飘起了细雨,真正的细雨,看上去并不能串连在一起,最多只是雨滴;数以千计的百姓痛哭流涕,烧掉万民伞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让人知道有哪些人在伞上签了字。赵开站在街口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没由来一阵牙疼,他晓得张浚那天拒绝杨志的宴请,就是表明态度,要和定北军划清界限,其实就是双方斗到底的一种暗示。

秋天的雨滴已经有了一丝凉意,落在赵开的脸上,丝毫化不开他紧蹙的双眉。

第一千零七十章 夕阳西下

秋收的季节最高兴看见的是沉甸甸的收获,开封府、颖昌府、淮宁府都是一片欢歌笑语,民以食为天,能有明年的粮食储备,就是放下了一年的心思,这在战乱的时代是尤为难得的;从南到北,田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驿道上,一辆辆小车正在向汴梁城的方向而去,形成了一道道漫长的洪流。

经过一个月的讨价还价,双方谈妥了条件,定北军终于收割完自己屯田的粮食,将带着一份收获开始逐渐北撤,赵鼎等人决定留在颖昌府,李光、权邦彦、卢益、范世延决定跟随定北军离开汴梁,除了定北军的家属和屯田军,陆陆续续地还有十多万百姓离开了京畿路,有的人去河东,有的人去江南。

颖昌府,定北军和当地的百姓各收各的,即使定北军要离开的消息已经从传言变成真实的,绝大多数的军队都没有出现赵鼎等人担心的场面;有几个违反军纪的,反而多是后来收编的屯田军,大半是已经决定留在京畿路的人,在赵鼎和种彬严厉处理以后,终于压住了这类事件的喵友。

望着一辆辆北上的粮车,赵鼎终于叹了一口气,终于不负使命,让粮食按照预期的交给了定北军,自己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思;赵鼎身边的种彬笑笑,读书人嘛,有的时情怀,但在这个时刻却有不该有的伤感。定北军与张浚手下的交接充满着刀光剑影,张浚暗地里鼓动当地百姓闹事,完全是在定北军的刀锋和赵鼎等人的强硬态度下才失败。

这些事让赵鼎备受张浚一方非议,但是赵鼎还是不改留在京畿路的初衷,顶住了方方面面施加的压力;种彬笑道:“赵大人,这一年的共事,末将是佩服不已,杨志也一直说你有宰相之才,实在是名副其实,这次赵大人不愿和我们一起,太遗憾了。”

赵鼎方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掩盖了疲惫和心中说不出的失落:“我是愧对郓王和杨志的厚爱,只是我感觉,定北军人才济济,有没有我问题不大,但是张浚那里太缺人了,我留下来帮帮他,也是希望百姓能过得好一点。”

种彬笑着点头:“杨志理解你的苦衷,让我带一句话给你,现在他在开封百事缠身,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过来看你,如果有缘的话,日后补上这次酒宴。”

有缘,赵鼎的喉咙有些发涩,赵鼎曾想过种彬在知道自己的选择以后肯定会对自己假以辞色,但万万没有想到种彬只不过一开始表现得相当激烈,当杨志的命令一到,种彬等人便把一切放下了,在后面的日子还是一切照常。

将来的局势谁能意料,康王看似这次断了郓王的皇统之路,但是有定北军几十万虎狼之师,郓王赵楷岂会善罢甘休,将来还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走势;今日的郓王几乎不亚于唐朝的李世民,赵鼎能明白将来的惨烈,和杨志等人的日后相见,也不知道是宴席还是战场。

看赵鼎没说话,种彬理解地拍拍赵鼎的肩膀,继续说:“我明白,杨志说过,我们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为了大宋,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到底谁错谁对,只有让历史来说话;我该走了,汴梁据说还有一场盛宴,不晓得我能不能赶上。”

赵鼎尴尬地笑道:“杨大人和你是我们大宋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圣上才会同意将陕西四路交给你们。”

两人身后的官员和将领们,有的笑盈盈地看热闹,有的则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愤怒,还有的根本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正在埋头核对数字;种彬摇着头说:“赵大人,西夏是我们大宋的死敌,当初打蛇不死,才有如今的后患啊!听说泾原路和环庆路已经丢失了大部分的领土,要想夺回来,都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军费。”

听到这里,赵鼎知道自己指望的事儿多半是没戏了,定北军在京畿路粮食都供应不上,到了陕西恐怕更加难以筹集;赵鼎扭头看着种彬,有些惋惜地说:“种将军,西夏人贪得无厌,就算你们不想去招惹,恐怕西夏的军队不会这么想。”

种彬微微一笑,眼前的赵鼎可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家伙,要不然也不会被张浚给说服了;种彬已经晓得两人谈话的全部过程,张浚只不过围绕着读书人的利益和大宋官场必须文人把持朝廷的潜规则做文章,最后说服了赵鼎。种彬无所谓地说:“西夏人要是打过来,我们才会动手。”

“你们已经有了预案?”赵鼎不由兴奋起来,赵鼎身后的文武都竖起了耳朵;种彬失笑道:“现在定北军生存第一,对于西夏根本是无力进取,只是西夏要是出兵,我们就不得不战。岳飞、韩世忠与金兀术、完颜宗辅杀得难分难解,最起码也要等他们腾出手来,我们才可以对西夏出手。”

岳、韩两人现在名声鹊起,岳飞在河套,韩世忠在云中,顽强挡住了金军南下的势头,金兀术刚刚率领十万大军进攻火山军,再一次被岳飞击退,震惊了整个北方。听到种彬的话,赵鼎心中一惊,定北军调到京畿路的时候,当时包括赵鼎在内都担心杨志领来的是一群乌合之众,谁知道杨志选出了刘琦、杨沂中、王彦、徐文等一批新锐,以至于身边的种彬作为杨志麾下的第一大将,除了参与了第一次开封保卫战,后来就一直没上过战场。

就在赵鼎走神的片刻,最后一辆粮车出发了,种彬示意准备离开颖昌府的将领开始行动,淡淡地对赵鼎道:“我们刚去陕西,对那里的地形地貌完全不熟悉,赵大人不可抱太大指望,只是我希望颖昌府以后,还能像我离开时这样平静,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种彬淡淡的几句话,轻描淡写之间,已不动声色地将赵鼎和即将接手京畿路的张浚等人逼到了死角;种彬向赵鼎和赵鼎身后的旧日袍泽挥手告别,行进的队伍与站立的人群逐渐分开,两队不同的身影在挥手示意中逐渐远离。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告别汴梁

汴梁城中的气氛比颖昌府更加沉闷,让张浚意外的是,薛广、徐文、桑仲、郦琼这些原来汴梁的将领都拒绝了自己的招揽,选择了带着军队离开;到了最后的时刻,能确定的就是张用、李贵等人的三万多人留在了开封和颖昌两府,另外散散落落地有两万军队留在了京畿路。

这和张浚的希冀差异太大,不仅是军队的数量远远达不到,而且没有优秀的将领更是一个头疼的问题。随着定北军和百姓的不断离开,杨志等人已经搬到了城外军营,张用的军队接管了汴梁城,张浚不断给润州上书,要求加快调动军队的速度,但是张浚最寄希望的西军,现在面对西夏的威胁,听说内部正在争议不断。

当断后的徐文、桑仲、种彬的军队离开开封城的时候,杨志在陈桥门外的十里长亭,对着三万军队和围观的数万百姓发表了告别演说:“对于大家,有些话我是必须说的,很抱歉,我让大家失望了,因为种种原因,定北军不得不离开汴梁;但只要河北仍然在金军的铁骑之下,我们就不会满足,哪怕受尽苦难,我们也会坚持下去,去拯救那些黎民百姓。

我相信,中原父老和江南百姓,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心思;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正义、无畏、同情,从心灵深处洋溢出来的精神。有一天,我们会收复大名府,收复中山府,收复幽州,告慰无数个有这样想法的人;现在似乎看不到这个美好的结局,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这个梦想就一定能实现。

我们不是最杰出的一群人,但是与卓越的人一样,我们经历真实的人生,同样思考着天下苍生和我们的未来。我们定北军的未来,就在中原大地的每一个地方,只要我们能够承受足够的压力,就能继续走下去,直到从金军手里恢复中原的谷底。”

杨志的声音平和,在旷野中清清楚楚;数以万计的定北军将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发出一阵阵狂呼,如同山呼海啸。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黯然泪下,要和谈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连一个个细节都没有避讳;虽然不乏希望和谈求得平安的声音,只不过如此屈辱的条件让大部分百姓无法接受。

大宋朝作为中原的正朔王朝,哪怕被金人打得满地找牙,依旧是正朔,是中原百姓的希望所在;打了败仗没关系,从辽国崛起之时,中原不知道多少次被契丹等族欺凌,被对方占据地盘更不是一次两次,但是真正签署割地协议的,只有出卖燕云十六州的石敬瑭和割让四镇的宋钦宗赵桓,这次连山东、河北都不要了,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

正在人群前站立的汪伯彦和吕好问等人脸色大变,他们都是饱读经书的人,自然晓得杨志的态度就是一种孤绝的宣战,表示定北军不会因为所谓的和谈而放弃收复失地的努力;杨志的这个演讲也许只是一种形式,但是杨志说出的意思从今天开始必将流传在黄河南北,也将即将开始的和谈逼上了绝境。

杨志说完就走下高台,上马和种彬等人出发了,卢益微笑着走到几人面前,躬身施礼说:“各位大人,杨大人他们都在军旅中,不便于过来辞行,特地让下官前来致歉,杨大人希望汪大人和吕大人在方便的时候前往陕西做客,说是扫榻以待。”

张浚、谢克家没有来送行,杨志自然不需要给自己这些人脸面,汪伯彦笑着还礼说:“杨大人客气了,卢大人,临别之时,我只是想问一声,杨大人说的是实话吗?”

卢益认真地说:“肯定是实话,杨大人认可二位大人的能力,可惜在康王那里把二位用错了地方,以至于才能显示不出来。”

杨志对赵鼎、李光、权彦邦的使用就是让人赞不绝口,汪伯彦顿时笑不出来,不知道卢益的话传到康王赵构的耳朵里,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这样的事可轻可重,康王要是追究,这必然也会是自己的罪状之一。

“卢大人说的好!”杨志赞赏地看着汪伯彦说:“汪大人是我大宋的栋梁,只是受到上面某些人的限制,发挥不出自己的能力。汪大人,谢大人,杨某有个不情之请,就算明年百姓不能回来,京畿路的农田不可荒芜,要安排军队种上,这不仅是军粮的问题,也会让百姓安心。”

“下官明白。”汪伯彦松了一口气,只要杨志不再挑拨下去,说什么都行,更何况自己是开封府尹,只要和谈真的能成功,鼓励耕种是分内之事;要是和谈失败,金人打过来,那自己就不敢说什么了。

这样的事杨志根本没有能力保证,所以杨志不在乎结果,要的就是汪伯彦答应的这一句话;杨志看着对方上钩,心下大悦,脸上笑容更甚。谢克家泛起一种古怪的念头,最近张浚显然有些肆无忌惮了,想必杨志能看到这一点,与汪伯彦的谈话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张浚拿着杨志的演说稿在反复观看,赵开对此不屑一顾:“大人,这杨志不怀好意,根本不必理他。眼下定北军势大,到陕西路便是对西夏的极大威胁,西境可就热闹了;至于对金国,恐怕只是说说而已。”

郓王赵楷要是真的准备和金国开战,就会把杨志安排在面对河北的战场,而不是让杨志去经略陕西;张浚微微摇头说:“我虽然猜不透他们的用意,但西夏趁着我们与金国厮杀出兵,攻占了大宋大片疆土,保持了多年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了,杨志只要在陕西缓过劲来,只怕必然战火重燃。”

张浚毕竟出身西军,对于西夏的了解是入木三分;赵开相信张浚的眼光,有些苦恼地说:道:“大人,说实话,我是不赞同现在对西夏用兵的,西夏拥有六十万精兵,在局部战场上,可以说金军还占有优势。”

张浚看左右无人,突然放低声音说道:“康王的心思,便是能打垮郓王,离那个位置近一点。”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峰峦如聚

赵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张浚只是一头热,皇统这件事是最说不准的事,一路荆棘无数变数太多;郓王后面还有景王,每个人的利益诉求都不一样,哪是这么容易的。就象这次征调西军,连王庶都没想到,就在马上就要离开关中的时候出了幺蛾子。

先是曲端等人不愿意离开泾原路,正在扯皮的时候,出现了环州叛乱,在西夏将领慕洧的游说下,以慕家为首的环州党项部落再次叛乱,西夏大军压境,一时间关中告急,谁也不知道西夏军会不会趁机攻打关中。

王庶进退两难,只能暗暗埋怨西夏军出动的不是时候,王庶给汴梁写信,要求定北军接手关中防御,谁知道杨志给王禀的命令是接手凤翔府,然后就地待命;对于定北军接手整个陕西四路,杨志的答复是自己亲自迎战,要求张浚通知王庶,军队的运行需要时间,定北军未到之前,不得擅自撤离。

所谓守土有责,王庶身在关中毫无办法,定北军不接手,王庶就不能撤军;王庶只能和张浚商议,命曲端负责战事,主持环州前线,命赵咨、席贡等军队先行东进。王庶后面打算将整个战事全部交给曲端和泾原路转运使张彬,等杨志接手以后,五路中不愿意归附定北军的军队再全部编入永兴军路。

目前王庶、席贡、赵哲各率两万大军已经开始行动,鄜延军庞世才、永兴军刘仕忠、秦凤军寇鱼军、泾原路王宗尹等六万人也整装待发,打算随后前往京畿路。润州任命的陕西正副安抚使王似、卢法原已经到了长安,决定关师古、李彦琦、刘光烈分别担任三路都统制,八万西军正在陆续退往永兴军路。

这样的举动包含着极大的风险,一旦曲端抵挡不住,或者秦凤路等地出现变故,定北军就能玩出新的花样,但是张浚、王庶这样的大人物都不在乎,反正康王这边打仗没赢过,吵架没输过,就等着在朝廷上争议。

黄河两岸大军川流不息,十五万定北军在北岸和黄河中向西前进,十二万西军则在黄河南岸向汴梁急速前进;杨志在水军的坐船上能看到逆向而行的西军,望着船只在河面上拐过一道弯,杨志忍不住一声长叹,在利益面前,真的是没有什么圆满的结果,就算自己穿越又如何,在历史的惯性中,个人的力量还是渺小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并不因为文明高低而确定胜负,有时候文明的程度越高,产生的不确定性就越强。

“风陵渡到了。”水手们欢快地叫着,风陵渡是陕西、河东、河南三个区域的交汇处,过了风陵渡便到了关中;风陵渡在黄河的北岸,对面南岸就是潼关,自从函谷关被弃用后,潼关便是扼守关中与中原的咽喉要道。只是因为北岸都是定北军的地盘,水军才靠着北岸逆流而上。

杨志站在船头望向南边,隔着大半个黄河,潼关差不多看不见,只能在水手的指点下,看见潼关所在的那个黄河独有的塬;塬是黄土高原上四边陡峭顶上平坦的黄土平台,因河水持久冲击而形成,在阳光下显得孤傲无比,即使从北边望去,依旧是不可侵犯。西去的群山,虽然走向与黄河东流的方向相反,一峰更比一峰高。

萧瑟秋风中,杨志能听到北岸自己大军的马蹄声,却也晓得潼关的北边是黄河,南边是崇山,东西南三侧均是陡峭的沟壑湍流,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哪怕风陵渡只是隔着一条黄河,从风陵渡口过河,攻克潼关也不是一件可能的事情了。

可就是这样一道雄关,两年前钱盖二十万大军都没有守住,被金军长驱直入,长安、秦州等地差不多全部沦陷;杨志百感交集,低声吟诵:“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路,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群山若动,大河动容,船头一片沉寂,不要说杨志身边的种彬等人,就是几个目不识丁的水手,也能从这几句中听到一个百姓苦的意思,能领会杨志那种悲悯的心情;想着当初金军入关的战况,和今日为了和谈定北军返回关中的处境,感慨万分。一枝花蔡庆从右侧船舷走过来,走到杨志身边,递上快船送来的信件说道:“大人,泾原路已经有消息传来了,曲端没有走。”

来的是刘琦的信件,刘琦担心信件在路上出问题,送信的军官全部记下了信件的内容,先对迎接的蔡庆做了口述;杨志点点头,接过信,王庶就任龙图阁待制,负责指挥陕西六路兵马后,任命曲端为吉州团练使兼节制司都统制,据说曲端很不高兴;这次曲端又被王庶留在泾原路抵抗西夏,带着本部一万多人始终没有明确表态。

杨志接到消息,就明白曲端是在待价而沽,想看看自己这边的底牌;杨志于是让先一步到达蒲州的刘琦先去通知曲端,将任命曲端为泾原路经略使,并且上书太原请赵楷批准;这次应该是刘琦和曲端联系以后的结果,对于定北军在陕西能否立稳脚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杨志看了刘琦的回信,曲端已经同意加入了定北军,刘琦说了一个情况,就是吴玠派人来联系,希望加入定北军;自从杨志向润州推荐吴玠,吴玠在陕西的日子就不好过,从原来的陕西置抚使谢亮到秦凤路经略使席贡,没有一个人给过吴玠好脸色,很多同僚都认为吴玠与定北军私下有联系,否则杨志连自己的结拜兄弟都没有推荐,怎么会无缘无故推荐吴玠。

这次王庶同样不理睬吴玠,吴玠是聪明人,自然清楚这种情况下,恐怕还是杨志对自己最会起用,索性写信来投奔;杨志点点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风轻云淡地说:“让刘琦通知吴玠,在秦州等我,我对他有重用。”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遥望潼关

黄河两岸大军川流不息,十五万定北军在北岸和黄河中向西前进,十二万西军则在黄河南岸向汴梁急速前进;杨志在水军的坐船上能看到逆向而行的西军,望着船只在河面上拐过一道弯,杨志忍不住一声长叹,在利益面前,真的是没有什么圆满的结果,就算自己穿越又如何,在历史的惯性中,个人的力量还是渺小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并不因为文明高低而确定胜负,有时候文明的程度越高,产生的不确定性就越强。

“风陵渡到了。”水手们欢快地叫着,风陵渡是陕西、河东、河南三个区域的交汇处,过了风陵渡便到了关中;风陵渡在黄河的北岸,对面南岸就是潼关,自从函谷关被弃用后,潼关便是扼守关中与中原的咽喉要道。只是因为北岸都是定北军的地盘,水军才靠着北岸逆流而上。

杨志站在船头望向南边,隔着大半个黄河,潼关差不多看不见,只能在水手的指点下,看见潼关所在的那个黄河独有的塬;塬是黄土高原上四边陡峭顶上平坦的黄土平台,因河水持久冲击而形成,在阳光下显得孤傲无比,即使从北边望去,依旧是不可侵犯。西去的群山,虽然走向与黄河东流的方向相反,一峰更比一峰高。

萧瑟秋风中,杨志能听到北岸自己大军的马蹄声,却也晓得潼关的北边是黄河,南边是崇山,东西南三侧均是陡峭的沟壑湍流,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哪怕风陵渡只是隔着一条黄河,从风陵渡口过河,攻克潼关也不是一件可能的事情了。

可就是这样一道雄关,两年前钱盖二十万大军都没有守住,被金军长驱直入,长安、秦州等地差不多全部沦陷;杨志百感交集,低声吟诵“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群山若动,大河动容,船头一片沉寂,不要说杨志身边的种彬等人,就是几个目不识丁的水手,也能从这几句中听到一个百姓苦的意思,能领会杨志那种悲悯的心情;想着当初金军入关的战况,和今日为了和谈定北军返回关中的处境,感慨万分。一枝花蔡庆从右侧船舷走过来,走到杨志身边,递上快船送来的信件说道“大人,泾原路已经有消息传来了,曲端没有走。”

来的是刘琦的信件,刘琦担心信件在路上出问题,送信的军官全部记下了信件的内容,先对迎接的蔡庆做了口述;杨志点点头,接过信,王庶就任龙图阁待制,负责指挥陕西六路兵马后,任命曲端为吉州团练使兼节制司都统制,据说曲端很不高兴;这次曲端又被王庶留在泾原路抵抗西夏,带着本部一万多人始终没有明确表态。

杨志接到消息,就明白曲端是在待价而沽,想看看自己这边的底牌;杨志于是让先一步到达蒲州的刘琦先去通知曲端,将任命曲端为泾原路经略使,并且上书太原请赵楷批准;这次应该是刘琦和曲端联系以后的结果,对于定北军在陕西能否立稳脚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杨志看了刘琦的回信,曲端已经同意加入了定北军,刘琦说了一个情况,就是吴玠派人来联系,希望加入定北军;自从杨志向润州推荐吴玠,吴玠在陕西的日子就不好过,从原来的陕西置抚使谢亮到秦凤路经略使席贡,没有一个人给过吴玠好脸色,很多同僚都认为吴玠与定北军私下有联系,否则杨志连自己的结拜兄弟都没有推荐,怎么会无缘无故推荐吴玠。

这次王庶同样不理睬吴玠,吴玠是聪明人,自然清楚这种情况下,恐怕还是杨志对自己最会起用,索性写信来投奔;杨志点点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风轻云淡地说“让刘琦通知吴玠,在秦州等我,我对他有重用。”

王燮、李彦仙站在杨志身后,王燮沉默少许才问“大人,吴玠在西军中并非名将,也没有什么战功,大人似乎过于看重此人。”

自从杨志上次向润州推荐吴玠,方方面面的人都打听过这位将领,吴玠原籍德顺军,未满二十岁以良家子身份在泾原路入伍从军,后因作战英勇晋升为进义副尉、权任队将。宣和二年,随童贯出征江南,累功至忠训郎、权任泾原第十一正将。靖康元年,西夏进攻怀德军,吴玠率百余骑兵追击,斩首一百四十六级,以功补授秉义郎、泾原路第十二副将;随后吴玠随曲端与金军作战,大败金兵于青溪岭,追击三十里,因功升为武义郎、泾原路兵马都监、知怀德军。

吴玠的表现在西军算是不错的,属于少数的常胜将军,但是这样的战功摆在定北军中可谓比比皆是,很多人都不清楚杨志为什么这么看重吴玠,当时杨志也可以推荐曲端啊,毕竟那时候吴玠只是曲端的副将,杨志推荐的位置属于破格提拔。只是杨志位高权重,在军中威望无二,议论的人不少,当面问起王燮是第一个。

杨志赞赏地看看王燮,敢于怀疑上司的意见是一个优秀将领的本质,杨志无法告诉自己是在另一个时空知道吴玠的能力,也不想打击王燮的积极性,含笑说“现在我是无法证明,不过彦仙在这里,我可以和你打一个赌,如果将来证明我看错了,我输给你一千两黄金,要是我猜对了,你到时候给军营里当着将士们唱一段秦腔。”

“一千两黄金?”王燮与李彦仙都是失声惊呼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志,杨志是王燮的恩主,别说王燮打赌输了表演节目,就是平日里杨志喝个酒要王燮表演,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从赌注上就能看出,杨志对吴玠有着怎么样的信心,王燮不信地问道“大人当真?”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当仁不让

“当真。”杨志肯定地点了点头,王燮与李彦仙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旁边安坐不动的种彬,这位来自西军的大人物表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两人都清楚地看出种彬是同样的震憾。种彬才不会多事,杨志在这方面的眼光独特,随手点点,都是军中骁将。

当初对岳飞的看重就是一个例子,一开始人人都以为杨志是看在周侗的份上照顾这个师弟,后来才确定岳飞是真正的名将;种彬和宗泽的看法一样,如果大宋还有超越杨志的大将,那一定是那个更加年轻的岳飞岳鹏举。再看看杨志在汴梁提拔的徐文、郦琼等人,哪一个不是厉害角色,在这上面打赌,王燮可以说是九成输。

看种彬的模样,王燮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可是当着李彦仙等人的面,王燮是绝不能后退的,于是咽了一口唾沫说“大人,我同意了。”

“根据我们收到的情报,西夏这一次并没有趁火打劫,彦仙,你说,他们是来不及反应,还是打算保持现状不变。”杨志及时换了话题,种彬淡淡地一笑,一仰头喝光了杯中酒;李彦仙思索着说“听商人们说,西夏的这个小皇帝很宽厚,一心学习大宋,和传说中的李元昊有得一拼。只是我军在北线压制着绥州和夏州一线,也许西夏顾忌到这一点,行事变得更加谨慎。”

“嘿嘿。”种彬放下酒杯,站起来拍了拍手说“西夏军现在在南线,盘踞横山一带,地势险要,我们不知西夏人究竟有多少驻军,更不知他们的布防情况,如果对方还谨慎,那么这个人真值得我们认真对待。”

杨志叹了一口气说道“交给我们的陕西地区不够富裕,想要有长远发展,一个是占据绥州和银州连成一片,另一个就是建立养马的场所,与两淮、江南开展茶马交易;并且绥州在手,西夏建国时的银州、夏州、绥州、宥州与静州五州就相当于占据一半,我军想要逼近夏州、宥州,横山就是一个必须越过的高度。”

“可是西夏人不是一般的军队,只有循序渐进才有战胜对方的可能,倘若施展范仲淹的计策,可不是三五年能完成的目标。”王燮望着黄河水滚滚而下,若有所思地说;王燮是当地人,熟悉那一带的地形和战事,大宋从范仲淹开始建立大顺城开始,差不多花了几十年时间才取得对西夏的优势,那还是倾注了全国之力的情况下,杨志想凭二十万大军来完成这样的盛举,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不能贸然行动。”种彬摇了摇头,同样表现了悲观“和西夏一旦结上了仇,那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还面临着金人的威胁,除非大人是准备依靠陕西各路,独自打下一片区域。”

“打还是要打的,要不然我们到陕西做什么,我有信心,即便是没有得到什么,但却也不会失去什么!”杨志突然大笑起来,看了众人一眼说“西夏人也好,金人也好,在我眼中,终究是要迈过的坎。我们先在秦州驻扎一段时间,熟悉一下那里的情况,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至少不怕挡不住西夏人的锋芒。种彬,我打算把秦凤路交给你,你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种彬熟悉陕西的情况,种家在秦凤路根深蒂固,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种彬对此没有什么意外,答应以后随口问杨志“熙河路怎么安置?”

杨志呵呵笑道“刘琦,熙河路现在孤悬在外,又是与青唐连接的重点,听说不断受到西夏人袭扰,刘琦一家在那里还是有些根基的,应该没问题。王禀将出任环庆路经略使,永兴军路我是不准备设了,原来永兴军路的地方将成立一个渭南安抚司,让卢益留在那里,先做一块试验田,给那些跟随我们前来关中的百姓分田分地,将来再在秦州等地扩大。”

还是陕西五路的做法,只不过卢益的地盘比永兴军路小多了,只不过有解州的盐在,税收上不会差得太多;种彬点头说“关中其实收成还可以,只要他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来,过上一两年,有了一个安稳的家,那就什么都不会多想了;几十年来,那些从中原逃到陕西的汉人,和青唐过来的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欲获其人,先获其心,大人放心,我会关注卢大人的举动,明年就在秦凤路安排耕种。”

“百废待兴,到了地头,我们都会很忙。”杨志看种彬理解自己的意思,笑道“我负责挣钱,解决大军的军饷粮食,这点你们都不如我,我就当仁不让了。”

“这个自然。”种彬等人大笑,定北军在陕西最大的困难不是打仗,而就是军饷粮食,不要说他们几个武夫,就是转运司的官员和汴梁的商人,又有几个做生意能超过杨志的;按照很多人的说法,杨志要是一门心思做生意,身价亿万都是有可能的。种彬笑完,想起一件事,有点发愁地问杨志“傅选怎么办?”

傅选早就投奔了杨志,将一寨人马交给了王彦,但是傅选是八字军的第一猛将,王彦在东征开德府的时候由于缺乏良将,还是向杨志借用了傅选;这次王彦留在怀州一带,傅选的家人已经到了蒲州,所以态度坚决地不想与王彦共事,杨志最后还是把傅选调了回来。

这件事闹得很凶,种彬想想都有些替杨志为难,杨志颔首说“我已经想好了,准备在秦州建立大营,抽调精兵与原来的西军混编,让将士尽快熟悉陕西的局势,傅选就先留在大营吧。”

杨志的嫡系部队走的是精兵路线,让能打仗的将领掌握精兵,专门打那些恶战,是杨志指挥麾下一贯的作风,种彬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种彬现在是真服气了,杨志虽然年纪比他小,也不是在军伍中出身,但是眼前的杨志,不仅在武道之上能碾压他,便是战略上的眼光,也不是自己能比的。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短处

空气中充满了潮湿,一阵大风吹过,船头有了稍许的凉意,水手们吆喝着号子一阵忙活;杨志看着种彬,试探着问道“曲端现在怎么样,听说他手下只有四千人,能否守得住泾原路?”

“现在西夏没有大规模出兵,从军情上来看,就是地方上的那些豪族在作怪,曲端绝对能镇得住,听种洌说,曲端在关中还是颇得民心的,虽然做事不大守规矩,但是控制局面的能力还是有的。”种彬明知道杨志要用曲端,曲端是杨志的结拜兄弟,自己和曲端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然把话说得委婉;况且王禀和刘琦都已经到了前线,可以说,就算西夏有大的图谋,最不确定的时间点已经过去,后面只是看双方的军力。

杨志点点头说“西军的将领多是一步步在军旅中拼出来,战场上的长处有时候在做官的时候会变成短处,我明白。到时候我会不断提醒曲端的,官场上有时候不是以打胜仗论英雄的。”

杨志是真的明白,在另一个时空,曲端就是狠狠地坑了一把李彦仙一把,造成李彦仙在陕州兵败后自杀,张浚将这笔帐记在了曲端的头上,最后在西军惨败后,把曲端当替罪羊给杀了。虽然关陕人士愤愤不平,但是曲端的死无可挽回,造成大批的关陕豪杰转而与金国合作,以至于南宋在关陕虽有吴玠这样的名将,依旧是几十年没有战事上的进展。

“从打仗的角度看足够了,西夏人如果真敢来捋我们定北军的虎须,老子就让他来得去不得。”李彦仙冷哼道,他对金人、西夏人都没有什么好感,更明白杨志带着大军到陕西四路,绝不是为了过什么安逸的日子,开战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至于官场的阴暗面,李彦仙没放在心上。王燮笑了笑说“西夏军是很厉害,但在银州、静州还不是被我们打得不敢还手。”

种彬毫不在意地撇撇嘴,银州、静州的战役是杨志、岳飞等人的杰作,和你王燮有什么关系;杨志微笑着说“西夏军当时面对着夏州那些地方的叛乱,被我们钻了一个空子,在横山这条防线,他们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过我们定北军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等我们站稳脚跟,总是要去拜访一下,出击的主要方向还是在秦凤路、泾原路。”

“如果真能如此,那可就太好了。”种彬连连点头笑道,种家在西北根深蒂固,到目前为止种家的将领依旧遍及陕西六路,种彬即将出任经略使的秦凤路更是杨志所管辖的陕西四路最重要的地区,杨志要是对西夏作战,种彬有信心建立起种家的又一次辉煌。杨志颔首说“种彬,你对那里熟,先制定一个防御性的计划。”

“放心吧!”种彬笃定地说道,李彦仙没有说话,心里有些不安,他是陕州人,对于西北的情况同样熟悉;这段时间因为杨沂中在岸上指挥骑兵西进,李彦仙一直在协助杨志处理公文,晓得杨志打算以种彬、王禀、刘琦、曲端为四路经略使,其实就是要利用四人对西夏的熟悉程度。

但是其中有一个很大的隐患,刘琦孤悬熙河路,种彬等三路能不能协调作战,才是杨志最需要担心的问题。大宋对西夏的战争之所以百年没有完胜,就是因为大宋有一半的战事是输在自己人互相拆台上,徐禧的永乐城之败,就是徐禧想别出心裁,证明自己比前线的将领更胜一筹;结果选择地点错误在前,种谔不愿增援在后,造成大宋的惨败。

眼下杨志和种彬的谈话中,实际上有意无意间避开了环庆路,是因为老将王禀的态度,王禀和王彦一样,认为自己是定北军的一份子,更多地是听从太原的安排,对于杨志这个顶头上司未必会心服口服。而从杨志在京畿路就可以看出来,王彦参与的战斗,杨志不是让王彦独自负责,就是另外安排后手,怕的就是战场上的情况突变。

王彦好歹是杨志的拜弟,对于杨志还是有些听从的,可王禀不一样,环庆路的地盘现在其实大部分就在王禀的控制中,加上这一年王禀与太原的直接联系,现在对杨志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很难猜测。加上曲端、种彬与杨志的私人关系,李彦仙敢断定,王禀会把自己标为一个另类。

又一艘水军的快船从远处驶来,船头飘扬着急事的旗帜,前面护卫的船只拦截后,小船上为首一人亮出一块令牌,护卫船只问过话以后,便让小船靠近了杨志的坐船;大船放下软梯,两名军官爬着软梯就上了船。走在前面的是张横的一名手下,见到杨志行礼说“拜见杨帅,陕西副安抚使卢法原派统制官刘戬前来求见,张将军让我把人送过来。”

杨志出任陕西置抚使,润州在长安设立山西安抚使,王似、卢法原担任正副安抚使,因为安抚司下面只管永兴军一路,兼任永兴军路经略使的王似大权在握,卢法原只是一个配角,连陕西转运使赵点都不如。卢法原这样的人派人来见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不得不出头的事。

杨志望向跟在后面行礼的刘戬,刘戬感受到杨志的目光,急忙递上卢法原的信,原来曲端和王庶水火不容,王庶临走时故意派耀州兵马都监鱼涛和泾原路转运判官张彬去曲端军中监军,想做些手脚,结果曲端扣押了两人,卢法原希望杨志能放回两人;杨志对送信前来的刘戬说“你回复卢大人,我这就通知曲端放人,日后在陕西共事,仰仗卢大人和刘将军的事还很多。”

刘戬被杨志礼贤下士的风格吓一跳,他清楚杨志现在的身份,也晓得卢法原与杨志在立场上的不一样,连说不敢,带着杨志的回信匆匆而去。杨志望着小船的帆影,吩咐李彦仙说“通知杨沂中、刘琦,我先去淳化见曲端,杨仲武、傅选陪着权邦彦先去秦州接防。”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兄弟见面

曲端驻扎在淳化县,淳化县归邠州管,也是原先邠州四县中唯一一个不归定北军管理的县城,听说杨志出任陕西置抚使,曲端就下了决心留在陕西不走,接到了刘琦转达的信件,曲端就在准备一份给杨志的见面礼。

听说杨志的大军到了十里长亭,曲端急忙下令全军集合,命令军队打开城门,推开城门外的拒马,全军出城迎接。由于邠州这一带没有战士,庆阳府那边的很多百姓都逃到邠州来,淳化县也接纳了不少;曲端看见杨志上万骑兵不由得心中一惊,他明白现在战马的奇缺,看样子传说京畿路有几万骑兵不是空穴来风。

杨志和刘琦骑着马来到曲端面前,杨志笑着说“几年没见了,看样子在陕西混得不错。”

论起级别官位,曲端现在的级别不比刘琦低,和杨志还是差了一大截;对于杨志这个大哥,曲端可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这两三年,杨志已经相当于不败的战神,辽国、西夏、金国,不知道多少名将栽在杨志面前。曲端嘿嘿一笑说“大哥,没劲,被西夏人一步步打到现在这个地方,真没劲。”

都是驰骋沙场的铁汉,也没有一般人的矫情,杨志拍拍曲端的肩膀“不急,我们会拿回来的。”

曲端回身一声大喝“全体列队,请杨帅训话。”

四千西军立即按队列站好,他们都是跟着曲端打了两年仗的老兵,战斗力、眼光、经验都是一流的,杨沂中指挥的一万铁骑表现出了西夏军才有的气场,西军从上到下不愿坠了自己的名头,一个个腰板挺得笔直。

杨志满意地看着四千人说“西军曾经横扫西北,是一支作战英勇的队伍,但这两年面对金国、西夏屡败屡战,虽然声誉不坠,但是战果是令人压抑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西军的那些将帅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把抵御外族的目的抛在脑后,想的只是自己如何升官发财。

你们跟着曲将军,是这两年抵御西夏军中少有的常胜之旅,就是因为你们忘记自己的使命,今天,我们定北军到了陕西,我欢迎你们加入定北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起为民族为百姓而努力,打出我们大宋的威风,打出定北军的气势,重塑西军曾有的辉煌……”

统制官张中孚站在军队中,听着杨志的演讲,对身边的弟弟张中彦说“听说杨志有意让曲将军出任泾原路经略使。”

张中彦是曲端的副将,点头说“杨志刚刚到陕西,自然是笼络各路人马,曲将军是杨志的盟弟,受重视再正常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定北军在杨志指挥下差不多没有打过败仗,这种信心是陕西上下最缺乏的东西。”

陕西民风彪悍,经过上百年的蕃兵政策和战事,军队民间都不缺乏骁勇善战之人,近两年的崩盘,实际上与指挥大军的人有关,不管是原来的钱盖、范致虚,还是后来的谢亮、王庶,都不能和原来的进士大将范仲淹、王韶相提并论。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摧毁了西军的战争意志,曲端一部能别树一帜,就是曲端能胜多败少。

杨志做完演说,大军就一起进城,到了曲端的议事厅,众人入座;得知鱼涛和张彬已经放走,杨志才问曲端“除了这四千多精兵,你的麾下还有多少人?”

曲端立即回答说“另有吴玠的两千多人,刘希亮的三千人,王择仁招募的义军五千人,加在一起一万五千军队。不过因为你推荐吴玠以后,吴玠就被王庶调走了,只是名义上服从我,但是我可以在几天内招募两千人补充这种缺损。只是现在西夏军在我们面前有四到五万,大部分都是骑兵,这也是原先王庶拥兵二十万,无所作为的原因。”

曲端还是和历史上一样的孤傲,没有把任何人任何困难放在眼前;不过听到西夏军还有四五万,屋里便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不论是刘琦也好,还是杨沂中也好,这么大的数字,对于他们的冲击力仍然是很大的。曲端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淡淡的口吻“据我观察,这几万人并不是擒生军那样训练有素的部队,从一些细节来观察的话,骑兵的单兵能力,和杨帅手下的骑兵差不多。”

曲端的最后一句话,冲淡了屋内不少的紧张气氛,刘琦笑道“杨帅,要不然我打一仗再去熙河路。”

刘琦以步军能硬抗金国铁骑,对于西夏军并不在意,杨志摇头说“泾原路是曲端负责,你就不要掺和了,曲将军,郓王有令,任命你为泾原路经略使,吴玠一军我要带到秦州去,你就地补充两千人。这一万五千人的武器装备你检查一下,缺多少报上来,我让转运司给你补齐。”

曲端得知自己真的成为经略使,不由得喜道“杨帅放心,这件事我马上办。”

杨志笑道“这件事让手下去办,你现在最关键的是环州,是慕洧、慕濬兄弟。”。

慕洧原本是西夏将领,但是慕洧的家族却是大宋环州党项豪族,其弟慕濬任宋朝环庆统制官;在西夏进攻陕西的时候,慕濬心中恐惧,听从慕洧的建议叛附夏国,现在环州打的还是西夏的旗号。杨志已经和王禀谈过,环庆路统庆州、环州、邠州、醴州、乾州,杨志命王禀收复环州,希望曲端从中协助。

曲端一口答应,他熟悉军情,晓得环州只是慕家的后花园,只不过慕洧带着五千西夏军在助阵,凭着自己和王禀两路大军的联合,打赢这一仗是绝对没有问题。况泾原路所辖泾州、原州、渭州、德顺军、镇戎军、西安州、会州、怀德军,现在只有泾州、原州、渭州在大宋手里,德顺军、镇戎军、怀德军三个军州虽然保持着编制,但不是领地大为缩小,就是另置。泾原路将来若要用兵,同样也需要各路的支援。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秦州

昔日繁华的秦州城,如今已是一派凋零,秦州知州权邦彦是在杨志到达之前十天上任的,虽然做了不少工作,让定北军的将士通知大街上的所有店铺开门营业,但是杨志入城的时候还是效果不佳,大约只有三成的店铺在做生意,大部分是门可罗雀,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前来欢迎定北军的百姓也大多脸带惊恐之色。

如此凄凉,让跟随杨志前来的范世延不由都暗自叹气,担心现在城里的人已经不剩多少了;好在欢迎队伍前面的十几个商人还是满脸微笑,是先来一步的邓乞丐、马灵,还有几位秦凤路合秦州的大商人。看见杨志到达,邓乞丐给大家互相介绍,商人们一个个在杨志面前卑躬屈膝,说着各种欢迎的好听话。

盐商潘树民和杨志认识,点头哈腰地说:“杨大人此来秦州,是万民所愿。”

杨志笑着摆摆手说:“潘老板,你不是汴梁人吗?怎么到了秦州?”

杨志现在说话的气势颇味逼人,举手投足与常人大不相同,潘树民站在杨志面前,小心翼翼地说:“我的生意一直在关中,这些年很少回汴梁,汴梁城破之前我已经在秦凤路供应大军物资,这次西军撤走,听说大人要来,小人就没有再做西军的生意,专门在秦州等候大人。”

不管真相如何,潘树民说得滴水不漏,马屁也拍得恰到好处;杨志失笑道:“我们之间无需如此,看样子你和邓乞丐认识,我们算是老乡,以后你是做蒲州的盐生意,还是跟随范大人做茶马司的河湟生意,自己考虑清楚,我给你一次机会。”

潘树民大喜过望,无论是蒲州的盐引还是茶马司的盐茶换马生意,都是有着丰厚的利润,杨志这么随口一说,就等于是给自己送钱;潘树民急忙表态:“小人只是个生意人,一切任凭大人做主,大人给什么生意,我就做什么生意。”

杨志点点头说:“那就茶马司吧,这位是范世延大人,茶马司监;到时候,范大人会带你去见熙河路经略使刘琦将军。”

范世延微笑着朝施礼的潘树民点点头,很显然,杨志是再为茶马司寻找跑腿的商人,同时也是千金买马骨,给秦州所有的商人吃一颗定心丸。商人们本身逐利之人,今天到秦州就是想看看风向;这位新任陕西置抚使杨志杨大人,不仅是沙场上的一代名将,就是在商场上也是屡创奇迹,身为关中学派的掌门人,格物之术天下无双。

看出杨志有招揽的意思,商人们纷纷激昂起来,说自己已经准备了一笔劳军费,让权邦彦、范世延哭笑不得;杨志示意钟彬率领大军继续入城,自己站在城门口告诉这批商人,定北军不需要他们的劳军费,只需要他们把生意做起来,按照规定缴纳税费。杨志直接表明,自己在秦州有一个商业计划,虽然未必不能把秦州建设成太原、汴梁那样,但是应该能和金城、蒲州差不多。

这是杨志制定好的计划,原本权邦彦和邓乞丐都对商人们说过差不多的话,秦州缺乏蒲州的盐业,但是自然条件与金城绝对相似,定北军一定能做起来;但是商人们半信半疑,可是杨志一说,大部分的商人就信了,一个个满脸的大喜过望,连声称好。

可杨志没等他们安静下来,一转首又说:“秦凤路一府十九州四十八县,都是我们定北军需要开发的市场,我不希望以后出现在官府控制不足的地方,有商人与地方官员肆意妄为,我希望你们能成立一个商会,协助官府来沟通这些事情。”

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有背景的商人,闻言纷纷点头,经过金军在关中肆意抢掠商人们都明白,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后盾;杨志率领的定北军大仗从未输过,是在告诉他们安安稳稳做生意,不要掺和地方上的事情,对于那些违背杨志希望的人,估计眼前这位置抚使会展示出人性中的另外一面。

马灵现在是蔡家在秦州的掌柜,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蔡小姐现在蒲州,她说了,不管大人需要什么,只要我们商号能办到的,都会送到秦州来。”

杨志有了掌控京畿路的经验,这次没有手忙脚乱的感觉,闻言点头道:“蒲州的物资主要还是供应泾原路、环庆路,我会给游守、曾谓两位大人去信,让他们经过蒲州的时候,与蔡家协商此事。”

游守、曾谓都是蔡温柔的老熟人,对彼此的底细了如指掌,杨志不想再去操这个心,稳定住商人们的情绪,杨志宣布南北行将在十天后在秦州开设工坊后,便向众人告罪,和权邦彦等人来到置抚司衙门。没过多久,秦凤路经略使种彬等一批将领也来到置抚司,杨志坐在主位,听他们各自汇报军队的驻扎情况。

秦凤路区域广大,历来的经略司都安排在渭州或者凤翔府,种彬的经略司就选择了渭州,那里是种家的根基;杨志选择秦州,就是为了不干涉秦凤路自己的运作。种彬跟到秦州,是和杨志确定一下后面的分派,种彬很清楚杨志的脾气,在云中敢率一万多人去招惹西夏,现在拥兵二十万,不出手恐怕杨志都难受。。

西夏军虽然强悍,但是也要看针对什么人,童贯的西军与赵楷的定北军,都曾经把西夏人打得抱头鼠窜;杨志单独设置了陇右大营,以桑仲、徐文、杨仲武、韩青、吴玠、傅选、王德、王變八人为将,肯定是要利用这八人来作战。范世延自顾自地慢慢地饮着茶,秦州是茶马监的所在,至于置抚司与秦凤路的划分,根本不关他的事。

权邦彦有些紧张,杨志环顾四周,不紧不慢地说道:“置抚司以大格局为主,不干涉秦凤路自己的管理,这样吧,已经被西夏占领的西安州等地不算,秦州、陇州、西宁州、震武军、积石军十一县归置抚司直接管理,其余地区仍旧由秦凤路自己管理。”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沾光

杨志没有要凤翔府,让种彬彻底松了一口气,一路上种彬都在担心杨志看了秦州的破败样子,会改置抚司到凤翔府;凤翔府可是陕西四路最繁华的地带,失去凤翔府,秦凤路的财政一定会很紧张。没想到杨志根本不在意,种彬笑了笑说:“如果是这样,下官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是么?”杨志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对秦凤路是有要求的,你上任以后,要迅速整顿出两到三万的大军,并且测绘出现在西夏方面一直到大漠的地图,方便我们随身用并。我相信大家应当清楚明了,西夏根本就没有想过停止南下,只是他们比较谨慎,也是在和我们步步为营。”

种彬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秦凤路是大宋的秦凤路,包括西安州,都是我们要收复的目标。”

就在杨志到达秦州的第三天,环州收复。杨沂中的骑兵突袭马岭城得手,一举控制住慕家在环州的牧场,驻扎在马岭城的三千西夏军伤亡大半;曲端和王禀两军随后进攻环州,慕洧、慕濬兵败,逃入西夏。曲端趁此机会袭取泾州,擒获九纹龙史进,随着渭州、原州的留守官员交接,曲端在泾原路站稳了脚跟。

对于环州的叛乱,杨志没有单纯地选择出兵,而是同时派人给环州附近所有的部落送了亲笔信,告诉他们的首领西夏不可持久,定北军有能力恢复陕西的繁华稳定。杨志的目的,就是控制环庆府和河湟地区,再从青唐城开始打通当年的河湟通道,只是定北军的条件比不上那时候的王韶,没有大宋的物资,杨志不敢一下子太过夸张。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西夏撤军了,在环州失败后,西夏军主动撤出了庆阳府范围,但是把原来属于庆阳府的十一座寨堡全部烧掉,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开阔地带。除了熙河路与定北军隔河相望,秦凤、泾原、环庆三路对面的西夏军都缩在山区的边上,明显是在加强纵深和防御厚度。

在西夏领土上,有着诸如以沙漠戈壁为主的高原,如阿拉善高原的东南部是腾格里沙漠,西南部是巴丹吉林沙漠,东北部是乌兰布和沙漠。这些沙漠并不是寸草不生,在沙漠中交错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内陆湖泊,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绿洲。除了沙漠戈壁外,西夏还有贺兰山、祁连山、横山等大山。

祁连山终年积雪,夏天雪水融化,汇聚成了石羊河、黑河、疏勒河三大河系,养育着河西走廊,张掖、酒泉那一带东西二百余里,南北一百里,大麦、燕麦九月熟,还是天然的牧场,所以匈奴在汉武帝时期失去祁连山的时候,曾痛苦而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但是高山高原在西夏人手中,大宋要想再次兵锋抵达酒泉等地,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走廊,杨志如果不愿冒险,就只能北望横山。横山是黄土高原的一部分,被许多小河流切割成丘陵大川,从地理位置上颇有几分沟壑纵横的感觉;横山河谷之中,因为土质肥沃、水草丰美同样适合放牧、耕种,是西夏除了河套平原、河西走廊以外的第三个农耕区。

横山地区是西夏的发祥地,不仅是西夏著名的半农半牧区,而且盛产盐铁,系西夏的经济命脉。从唐末到宋初,夏州李氏都以藩镇的名义统治着这一地区;西夏建立后,虽然把政治中心由横山地区迁到河套地区,定都兴庆府,但仍保留了银、夏、绥、宥、石、洪、盐、龙等州,。

横山南连耀州,北抵盐州,东接延州,绵亘八百余里,大宋的宁、环、延、绥等诸州都在横山的周围山脚下,宋夏交战一百多年,主要是为了横山之险,西夏占据横山就可以威胁大宋的陕西四路;大宋占据横山,横山北麓西夏的银、夏、绥、宥、洪、盐等十几个州县就不保,所以每次大宋在横山取得决定性胜利以后,西夏就急着请辽国出面协调。

按照王厚的说法,横山就是西夏的右臂,宋夏两国谁占领横山,谁就取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但是横山山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西夏军因山设险,修筑了一系列堡寨,加上横山羌勇悍善战,大宋花了四十年才完全控制横山,却因为靖康之变,将所有的战果丧失殆尽。

西夏的主动退让,其实正是集中优势兵力在这些西北相对于富饶的区域,利用军队兵力的厚度与主场地形,反过来压制定北军;毕竟出了高原大山就是一马平川,西夏军骑兵闻名天下,想要打劫大宋是分分钟的事,这也是范仲淹一开始为什么利用堡寨步步推进的原因,为的就是制造地利,限制西夏军的活动区域。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志想要进军,就必须有比西夏更强大的骑兵,或者像以前一样利用堡寨步步推进,否则就算前线连战连捷,也会因为粮路被劫而退兵。好在杨志不想大动干戈,下令曲端、种彬、王禀各自往前推进一步,修复离城池最近的六个寨堡,然后上书报捷,说收复环州和六个寨堡,打通了河湟通道,并申请在秦州建立茶马司和在利州建立榷场。。

刘琦、郦琼到了熙河路,除了接手大宋的城池,刘琦按照杨志的吩咐寻找到唃厮啰在河湟的后裔摩桑,任命为措置湟鄯事,招揽在青唐党项、吐蕃各部落;这个目标其实是吕颐浩和曾谓发现的,钱盖因为榷场的事情,一直与摩桑的部落有来往,而随着西夏对河湟态度的改变,当地的吐蕃各族也只剩下与大宋联手这一条路可走。

刘琦更沾了父亲刘仲武的光,刘仲武原本是王厚进军青唐的先锋,以儿子刘锡为人质促成了青唐的不战而降,所以在吐蕃各族中声誉极佳,况且大宋依旧代表着中原的王统正朔。在这个时代,正朔这东西有着巨大的号召力,数百年来河陇奉中原正朔已成了传统,就算是五代十国的时候都不例外,西夏很难获得的心理认同,在大宋这边反而不算一回事。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河湟归附

刘琦没花多大力气就说服了摩桑等十几个小部落,加上还有一些原本就被大宋封过官的部落,一时间有三万多人归附。摩桑特地来了一趟陕州,河湟那边的人都知道,关中的中心一直都是长安城,现在听说新的置抚司在秦州,连凤翔府都不是,摩桑有点放心不下,亲自来见杨志谈谈虚实。

摩桑带来三百匹战马作为礼物,在郦琼的陪同下到达秦州,杨志让范世延按增加一倍的价格准备礼物,在置抚司设宴招待,把鱼羊鲜的厨师喊来做菜;秦州鱼羊鲜酒肆的班底就是汴梁鱼羊鲜的人,除了少部分的人没有跟来,大部分都是原来的老人。二十道菜的流水席让摩桑吃得很满意,喝到半酣,摩桑问杨志:“如果我不答应归附,你会怎么做?”

“你这是在考我吗?”杨志冷笑道:“我会另外选择一个愿意归附的人,河湟一直到高原,有上百个部落各自为战,备受西夏人和吐蕃人的欺凌,我相信会有人愿意和我合作的。”

摩桑端起酒杯说:“大人,我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我们都是游牧的民族,西夏人也难奈我何,想来大宋也没有什么可以为难我们的;至于条件艰苦,我们无所谓,但于大人的前程只怕很有关系吧?”

杨志不屑地看着摩桑,笑道:“摩桑,别忘了,现在我可有几十万大军在这里,没有人能阻拦我大军?”

摩桑哼了一声说:“我们的战士比起西夏军的确是差了一些,但我们可是一色的轻骑。”

陪同的徐文大笑道:“金国也是一色的铁骑。”

“你!”摩桑大怒,霍然站起,盯着徐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摩桑不傻,眼前这支定北军从河东、关中、汴梁一路打过去,消灭了金国超过十万骑兵,骑兵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用处。半晌,摩桑终于缓缓地坐了下来问杨志:“你待怎样?”

杨志微笑着要范世延将礼物的清单报给摩桑,等摩桑弄清楚才说:“千里为官不过为财,摩桑,你归附大宋对于部落来说是件好事,何必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我们之间的和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你听我的,以后大家合作愉快,一齐发财。”

“你要打通西域之路?”摩桑脑子转得不满,杨志淡淡地说道:“一条商路而已,有什么打紧的?对于日后来说,不过是一些毛毛雨;等打败西夏,我会在熙河路再安排榷场,除了茶马司的生意,还有民间的生意。”

就是童贯巅峰的时刻,都不敢在熙河路开办榷场,杨志开出的这个筹码很高;摩桑呼吸加重,脸色变幻,咬了咬牙说:“好,我和你一起赌一手,每年我需要筹措的物资可不能少了我一丝一毫。”

“自然。”范世延满口答应:“这是小事一桩,摩桑,你归附以后,咱们便是朋友同僚,一齐合作才是正经。”

摩桑被范世延一席话提醒,不得不承认范世延说的都是实话,自己在这里的试探看起来是毫无意义,甚至可能被人误解;摩桑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说自己如何心向大宋,想要得到朝廷的支持。杨志微笑着站了起来说:“既然你决心已下,我们就静候佳音吧。”

范世延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对于杨志他没有太多的担心,杨志执政的经验丰富,让他担心的反倒是摩桑的那支显得神秘莫测的联军。按照刘琦的汇报,那些部落朝一个方向在努力,也是目前茶马司唯一可以利用官方身份做交易的对象;摩桑的同意就意味着日后生意的旺盛,只有生意做开来,茶马司才会成为秦州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摩桑的事情谈成,看上去形势一片大好,不过杨志却明白,河湟绝大多数部落还会继续观望,短时间内不在大宋和西夏人之间做决定;这些部落毕竟也是武装,为了生存,完全可能时不时给大宋或者西夏来上一下。要想稳定河湟,就要妥善处理好这方面的事情,争取让越来越多的部落归附。

但是杨志不赞成原来童贯的办法,花钱买地一则不可长久,二来会让修建的城堡落入这些部落手中,一旦叛乱,比以前更加麻烦;这次西夏和金国攻打关中,大宋最起码有十来座城堡落入了这些游牧部落之手,最出名的就是西宁州,也就是原来的青唐城,虽然几次被大宋攻占,但是没有汉人移居到那里,每次都被当地的部落反叛夺走。

这次袭占西宁州的是斯立安部落,他们本是河西回鹘的王室,河西回鹘被西夏灭国后,逃出来的人也成为河湟一带的一支游牧部落;斯立安曾经被宋徽宗封赏,这次便自诩为西宁州知州,实际上与王庶、谢亮根本没有联系,完全是在试探有没有在乱中复国的可能。摩桑似乎也很头疼这个问题,向杨志讨教如何能在河湟那种纷乱的情况下实行大治。

杨志开门见山的说:“我希望摩桑你能衷诚与我们合作,不要再想什么了,只要打败西夏,那些游牧民族没有了两面讨价还价的机会,便会逐渐安稳下来;但是有高昌回鹘和高原上部落联盟的干扰,想要永远地一劳永逸很难,但是我们可以把河湟建设成一个不亚于高昌的地区。”

杨志的态度诚恳,没有画个圆圈骗人,但是摩桑不相信天上掉下馅饼:“真的能做到?”

“没什么不能的,”杨志平静地说:“大势不可抗拒,当河湟能够过上安稳日子的时候,就是野心家也无法阻挡自家百姓的希望,到时候,我就在河湟你驻守的城池里,帮你建一座鱼羊鲜酒肆,帮你建一个赚钱的工坊。”

摩桑在蓝图的刺激下,亲手写了请求归附的文书;杨志报到太原,赵楷上书润州,宋徽宗大喜,河湟地区是历史上的吐谷浑路,中西交通必经之地,这条从西域经河湟入中原的商路重新开辟,西域各国的贡使、商人就能不远万里,绕道河湟直趋大宋。这样的盛况在王厚主政熙河时代已经让宋徽宗君臣见识过了,他们对此有着比杨志还要强大的信心。

第一千零八十章 江南布局

宋徽宗下旨封摩桑为敦煌公,赐名赵怀恩;对于陕西茶马司和榷场的事,朝廷是一概批准,让杨志自己决定。赵楷派曹千里来犒赏三军的时候顺便宣读命令,滞留在蒲州的梁寻、吕颐浩、李光被调回到太原任职,张所任河北置抚使,管理河内一带,王彦为怀州知州,王善为孟州知州;王坪为河北安抚使,坐镇相州。

对于陕西的安排,赵楷没有插手,不仅同意了杨志提出的四路经略使人选,而且表态军政事务让杨志全权负责。杨志宣布以曲端为泾原路、王禀为环庆路、种彬为秦凤路、刘琦为熙河路等四路经略使,将永兴军路的剥离出来的同州等地并入渭南安抚司,以卢益为安抚使。游守、曾谓任陕西正副转运使,胡寅为凤翔府知府,权邦彦为秦州知州,范世延为茶马司监;杨进、邵兴、明赤松驻扎在渭南,梁兴军和张横的水军留在了蒲州。

杨志单独设置了陇右大营,以桑仲、徐文、杨仲武、韩青、吴玠、傅选、王德、王變八营,扩编到四万人;杨沂中、赵乙室、牛皋的任务是通过蕃兵政策,将骑兵扩充到两万人。薛广为屯田指挥使,杨志任命了两位屯田指挥副使,一个是桑仲的副将李横,一个是刘韐的儿子刘子羽。

杨志赏识的赵鼎、许景衡最后都没有跟随定北军来陕西,胡寅、李光、薛广这些人却跟来,让无数的人跌碎了眼珠子;好在杨志似乎一直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依旧对跟来的人量才使用。不过相对于猛将云集,杨志急需其他方面的人才,才想到了隐隐约约有印象的刘子羽,在历史上好像与现在长安崛起的关师古齐名。

刘子羽人不在杨志军中,曹千里便带着杨志的亲笔信和任命回到太原,这让赵楷等人很好奇,刘子羽目前只是宗泽府中的一个并不出名的幕僚,连刘韐都不知道杨志是从哪里听说儿子大名。当然赵楷清楚,杨志绝不会因为刘韐的关系来故意拔高刘子羽,因为杨志帐下猛将无数,以杨志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这样。

刘韐晓得杨志的眼光毒辣,屯田指挥使更是杨志选拔将领的捷径,杨进、王善、刘琦、李彦仙都是从这条路走上来的;刘韐考虑再三,得知刘子羽自己愿意,最后还是同意了杨志的邀请,让刘子羽到秦州报到。

陕西一连串的消息让主政汴梁的张浚等人郁闷无比,西夏军看上去气势汹汹,竟然也不愿与大宋死磕,最终只有五千西夏军进入环州,轻轻松松地被杨志赶走了。受到胜利的影响,曲端、吴玠等留在西边的五万大军,大约只有不到万人愿意退入永兴军路。张浚虽然接受了李贵、张用等部四万人,但是在关中还是失去了四万西军,只能说打了个平手。

赵怀恩的事更糟心,当时钱盖曾经有过这个建议,谢亮与席贡、王倚、王庶商议后,最后还是没有主动采取动作,甚至把对熙河路的供给都转嫁到巴蜀那边。谁知道,杨志到达陕西不到一个月便传来这个消息,泾原路、环庆路部分疆域也被收复,使整个局势缓解过来。

好在王庶等人从各地能带到京畿路的有十七万人,可以保证最后京畿军队超过了二十万,让张浚松了一口气。只是杨志谢恩时给宋徽宗上了一道奏章,让润州和汴梁的百官又跳了起来。

杨志写了自己对于战局的看法,认为从金人言而无信的本质来看,和谈只是一时的,为了防止金军撕毁协议,金军骑兵杀过扬州突袭江南等地,杨志建议成立长江水师,和漕运的船只一起归江南的某个部门统管,以备不测之需。

另外就是任何情况下,宋军都要守住荆楚北路和淮西地带,这片区域是连接关中的要道,即使在扬州、汴梁都失利的情况下,也可以将江南和关中两边的物资调配,万万不能丢失,杨志认为最好这两地单独形成一个区域,命良臣守住,现在就要模仿原来的京畿路,把流民和盗贼清除。

这本来就是宋徽宗的要求,让徐知常传的话,郓王赵楷也知道,但是宋徽宗是绝对不会说的,该让手下背锅的时候宋徽宗绝不放过;因此在百官的眼里,这份奏章显示了对张浚等人协议的轻蔑,什么金军突袭,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杨志的意思就是一旦金人撕毁协议,张浚等人肯定是守不住汴梁。不过加强江南的实力,正是宋徽宗所想,虽然在一片反对声中,宋徽宗没有答复,但是暗地里让朱胜非、唐重、郭仲荀制定计划。

朱胜非现在在把杭州当做陪都建设,郭仲荀掌管着江南的防卫,唐重刚刚出任兵部尚书,三人自然明白杨志的建议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江南的大军如果自成体系,就不必担心北方的军队崩溃将会如何。南北对峙,黄河以南到长江以北,说穿了就是双方争夺的战场,长江水师是必不可少的决胜之旅。。

三个人拿出的第一个方案,就是建立三万五千人的水军,和一支五万人的胜捷军,分别由唐重和郭仲荀负责;这件事轰动江南,朱胜非、唐重、郭仲荀三人实际上掌握着接近十万人的厢军禁军,再次扩军以后,将江南的军队扩大到了二十万人,让人不可小觑。康王赵构大为反对,此举不仅下降了自己部下的重要性,最关键的是,不可避免影响到物资的调配。

只是京畿路未稳,应天府那边李纲还不愿意让出权力,赵构只能暗地里指使御史们上诉,指责朱胜非三人做事不行;这自然遭到了唐重等人的还击,大大降低了朝野对汴梁变动的关注程度。景王赵杞是坐山观虎斗,他苦心经营的是洞庭湖地区的鼎、澧、潭、岳、辰等地,对于东边的形势插不上手,谁输谁赢都没有关系。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润州风波

叶梦得对这样的局面也是无可奈何,他理解赵楷这么做是想用杨志,但又担心杨志是实力太过庞大,可是缺少了长安和解州的陕西差不多都是贫瘠之地,没有资金来源,自己这个转运使恐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叶梦得晓得杨志在经营方面屡有独创,但是对于前景并不乐观。

在环庆路与王禀深谈过以后,叶梦得才迟迟前往秦州,一路上更加忧心仲仲;王禀是西军老将,对于杨志还是认可的,但是对于刘琦和曲端,王禀认为窜升得太快,杨志用用人唯亲的嫌疑。这两个人都是杨志的结拜兄弟,所立战功虽然不少,但是在王禀等人的言语中,似乎认为还是不够高,最起码与韩世忠、杨沂中是不能相比的,要说资历,更比不上杨志原来的副手张三和韩滔。

叶梦得不是死读圣贤书的人,他晓得张三现在是种师闵的副手,韩滔是张所的副手,这样的机遇主要还是杨志前往京畿路的时候,赵楷给了杨志十万新军造成的,让刘琦等一匹年轻的将领脱颖而出。

乱世出英雄,不要说定北军,就是康王手下的王庶、刘光世、张俊等人,年纪和杨志他们也是相仿。可是有些话在别有用心的人嘴里说出来,完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味道,王禀是和王坪一样,军中为数不多的老将,王禀的儿子王荀年纪就和杨志等人差不多,现在也不过是一州的兵马都监。

叶梦得胡思乱想中,马车停住了,护卫上前禀告:“叶大人,到了秦州十里长亭,杨沂中将军和权邦彦大人已经率众在长亭恭候。”

这两个人现在是杨志的左膀右臂,到了这里迎接,说明杨志对自己的抬爱;叶梦得等杨沂中等人行过礼,哈哈笑道:“有劳二位大人了,杨帅可好?”

叶梦得论年纪可是能做杨志长辈的人,不过碍着都是蔡京门生的这一层关系,两人还是以平辈相称,权邦彦微微一笑说:“秦州百事待兴,杨帅日理万机,一直盼着大人早到秦州来主持事务。”

权邦彦是知道的,杨志对于转运司没有绝对的控制权,叶梦得改变了原来杨志的打算,把转运司也搬到了秦州,就是为了事事与杨志商议,转运副使曾谓是杨志的人,在环庆等四路负责具体的操作。叶梦得摆手道:“我只是来帮帮忙,分一分担子。”

好在进城以后,叶梦得发现秦州的状况并不像王禀担忧的那样不堪,街市上人气不差,虽然比不上蒲州,但是与自己一路走过的城市来看,算是热闹的。杨志在置抚司大门口亲自迎接叶梦得,两人是把手言欢,并肩说笑着到里面落座,寒暄完毕,叶梦得接过侍者送来的茶杯,迫不及待地问杨志:“需要的军饷物资缺口巨大,你打算怎么办?”

杨志似乎早就知道叶梦得会问这个问题,不慌不忙地说:“我打算弄点外花,但是最重要的是,各路要想办法解决大部分的开销,叶大人,我们要制定一个规划。”

陕西一连串的消息让主政汴梁的张浚等人郁闷无比,西夏军看上去气势汹汹,竟然也不愿与大宋死磕,最终只有五千西夏军进入环州,轻轻松松地被杨志赶走了。受到胜利的影响,曲端、吴玠等留在西边的五万大军,大约只有不到万人愿意退入永兴军路。张浚虽然接受了李贵、张用等部四万人,但是在关中还是失去了四万西军,只能说打了个平手。

赵怀恩的事更糟心,当时钱盖曾经有过这个建议,谢亮与席贡、王倚、王庶商议后,最后还是没有主动采取动作,甚至把对熙河路的供给都转嫁到巴蜀那边。谁知道,杨志到达陕西不到一个月便传来这个消息,泾原路、环庆路部分疆域也被收复,使整个局势缓解过来。

好在王庶等人从各地能带到京畿路的有十七万人,可以保证最后京畿军队超过了二十万,让张浚松了一口气。只是杨志谢恩时给宋徽宗上了一道奏章,让润州和汴梁的百官又跳了起来。

杨志写了自己对于战局的看法,认为从金人言而无信的本质来看,和谈只是一时的,为了防止金军撕毁协议,金军骑兵杀过扬州突袭江南等地,杨志建议成立长江水师,和漕运的船只一起归江南的某个部门统管,以备不测之需。

另外就是任何情况下,宋军都要守住荆楚北路和淮西地带,这片区域是连接关中的要道,即使在扬州、汴梁都失利的情况下,也可以将江南和关中两边的物资调配,万万不能丢失,杨志认为最好这两地单独形成一个区域,命良臣守住,现在就要模仿原来的京畿路,把流民和盗贼清除。

这本来就是宋徽宗的要求,让徐知常传的话,郓王赵楷也知道,但是宋徽宗是绝对不会说的,该让手下背锅的时候宋徽宗绝不放过;因此在百官的眼里,这份奏章显示了对张浚等人协议的轻蔑,什么金军突袭,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杨志的意思就是一旦金人撕毁协议,张浚等人肯定是守不住汴梁。不过加强江南的实力,正是宋徽宗所想,虽然在一片反对声中,宋徽宗没有答复,但是暗地里让朱胜非、唐重、郭仲荀制定计划。

朱胜非现在在把杭州当做陪都建设,郭仲荀掌管着江南的防卫,唐重刚刚出任兵部尚书,三人自然明白杨志的建议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江南的大军如果自成体系,就不必担心北方的军队崩溃将会如何。南北对峙,黄河以南到长江以北,说穿了就是双方争夺的战场,长江水师是必不可少的决胜之旅。

三个人拿出的第一个方案,就是建立三万五千人的水军,和一支五万人的胜捷军,分别由唐重和郭仲荀负责;这件事轰动江南,朱胜非、唐重、郭仲荀三人实际上掌握着接近十万人的厢军禁军,再次扩军以后,将江南的军队扩大到了二十万人,让人不可小觑。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不是同路人

康王赵构大为反对,此举不仅下降了自己部下的重要性,最关键的是,不可避免影响到物资的调配。只是京畿路未稳,应天府那边李纲还不愿意让出权力,赵构只能暗地里指使御史们上诉,指责朱胜非三人做事不行;这自然遭到了唐重等人的还击,大大降低了朝野对汴梁变动的关注程度。

景王赵杞是坐山观虎斗,他苦心经营的是洞庭湖地区的鼎、澧、潭、岳、辰等地,对于东边的形势插不上手,江南之争谁输谁赢都没有关系。果然宋徽宗这一次没有理睬赵构,全盘接受了朱胜非的方案。

金国的正使高庆裔就在这个时候出访大宋,来商议宋金议和的细节,宋徽宗君臣商议后决定,谈判的地点就在汴梁,康王赵构与汪伯彦、张浚、杜时亮负责和谈,谈判的底线就按照杜时亮汇报的那个结果,赵构没有到达之前,一切由张浚负责。一纸诏令到了汴梁,让张浚很发愁,他明白其中的微妙,自己就是准备替赵构背锅的人。

开封府通判吴若和兵部员外郎陈充走了进来,他们原本都是张浚的门客,现在也是张浚在开封府和中书省的耳目;张浚吩咐两人坐下问道:“现在还有人往陕西运输物资吗?”

吴若陪笑道:“大人,商人逐利,这样的事是防不胜防,他们到了华州就不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连长安都不需要到,直接坐船过黄河便可交易;再过两三个月黄河一旦结冰,连船钱都省了。下官以为,陕西四路都在高原山地,人口稀少,盗贼如麻,又和西夏接境,少不了争斗;我们其实只需要等,等定北军钱粮耗尽,自然可以看见他们求我们的那一天。”

张浚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法:“那块地对于别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但是赵开认为,杨志为人谋定而后动,肯定会另有手段。一旦定北军改变了自己的困境,最紧张的反而是我们,因为我们将不得不跟着定北军去做,就象屯田一样。”

张浚原来不想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比很多人清楚,杨志也是在太行山屯田,经过长期积累经验,才有了几年以后的从容;但是在颖昌府的赵鼎,还有润州的户部不肯放手,坚持要按照杨志的做法,在京畿路维持屯田。这让张用等人与王庶产生了很大的矛盾,王庶的意思就是李贵等人继续回颖昌府屯田,这和张浚当时给张用、李贵的承诺完全对不上。

好在西军中还有一个赵哲,原来环庆路的兵马都监;赵哲的两万人被安排去了颖昌府,赵哲改任屯田指挥使,总算让李贵闭了口。只是这个安排让西军和其他军队产生了隔阂,张浚只能暂时地视而不见,以后想办法,一点一点弥补这个缝隙。

吴若在脑子里将张浚的话细细地推敲了一遍,忽然明白张浚的心里恐怕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张浚可是军中的主战派,假如负责和谈,一旦出现偏差有可能英名尽毁;但是以张浚现在的位置和康王的原因,张浚连推辞的理由都没有。吴若试探着说:“大人最近身体怎么样?”

张浚立刻懂了吴若的意思,那就是称病;看到张浚脸上现了了然的样子,陈充呵呵一笑说:“吴大人,大人现在正是为国家出力的时候,身体应该无恙;对于和谈,可以放手给杜时亮去做,留守司只起一个上传下达的作用。江南的做法更不需要担心,和谈成功,我们在最繁华的地带;退一万步讲,宋金再次开战,江南的军队越来,我们可以要求的援军就越多。”

吴若心中一惊,陈充的看法完全比自己高明,毕竟张浚要是称病,很可能激怒康王赵构,断了自己的前程;见对面的张浚脸色自若,正饶有兴趣地等着陈充的下文,吴若不由脸色微微一红,自己还是心态不够好。但是陈充下面的话让张浚极度震惊,因为他发现,自己与吴若光是听了都处于两难之中。

陈充的看法很犀利:“康王前来汴梁,绝不是康王的本意,毕竟这样的协商,怎么谈都是一种割让土地的结果,是百姓和读书人不会认同的结果。况且金人的诚心值得怀疑,谁能保证日后金军不再南下,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这次参加和谈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大人尽管放心,康王会比平时一万个小心,只要我们不怕麻烦,每天上报就行,和康王一起保守者秘密。”

“大宋的机密?”张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感觉黄梨木的椅子把手还是和平时一样舒适;陈充微笑道:“事关国家大事,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我相信,金人既然主动促成和谈,和谈本身不会有什么难度;不过很可惜,到现在也不知道金国这么做出于什么原因,北面没传来一丝消息。”

陈充还在楚州的时候,就模仿定北军开始向北面派遣细作,现在也是小有规模;张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可康王未必这么考虑,我们必须从康王的角度出发,对定北军要有所注意。”

吴若和陈充大不以为然,张浚毕竟不是杨志,还是担心自己的官职;能做官做到张浚这个地步的,谁不是自信到了极点的人物,可惜,张浚不是;或许这正是为什么定北军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康王这边的军队看上去一次次重建,但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仍是一无所获。吴若问道:“杨志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说来难以相信,当初杨志他们结拜的时候我就在场,杨志没有邀请我结拜。”张浚回忆着那夜的场面,悠然地说:“现在看,杨志会不会是认为,我和他终究不是同路人。”

吴若两人微微色变,杨志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杨志的师傅王老志是这方面的半仙,难道杨志也学到了不少这方面的技能,但愿是张浚无聊的臆测而已。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越王赵偲

汴梁城出现在高庆裔的眼中,看着巍峨的城池和高达数十米的城墙,高庆裔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汴梁城是高庆裔至见为止见过的最雄伟的大城,哪怕金国的铁骑曾经攻破此城掠走宋钦宗,依旧不改高庆裔心中的敬仰。同样,高庆裔认为,金国已经用无数的牺牲证明了,用武力来解决完全达不到目标,高庆裔才会主动请缨来参加此次和谈。

高庆裔的车队在宋军的保护之下,缓缓驶入了这个古老的城市,这一次高庆裔的身份是大金国的礼部尚书,豪华的双人马车,彪悍的百名金军护卫,无不显示着他与以前的不一样。在高庆裔的马车后面,还有一辆平常的马车,坐着宋徽宗的弟弟越王赵偲,这是金国给大宋的一份贺礼,也蕴含着高庆裔这次带来的一个附加任务,要救回完颜宗翰。

大街上热闹,哪怕听说了种种混乱的现象,晓得汴梁的居民不到原先的一半,高庆裔从窗口望出去,依旧感觉到汴梁城比辽阳、幽州要繁华了多;车队在半路上分开,高庆裔等人在杜时亮陪同下转向驿馆,越王赵偲的马车则在一队宋军的保护下前往中书省,东京留守张浚等人早就在这里等候,看见马车停下,张浚急走几步上前,在马车外躬身说道:“臣东京留守张浚,欢迎越王回来。”

越王赵偲与宋徽宗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两年的艰辛让赵偲看上去憔悴苍老了很多,赵偲下了马车,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黯然泪下:“张大人,我回来固然了了自己落叶归根的愿望,但是一想到家人还在金国受苦,一路上是心如刀绞。”

张浚劝慰道:“王爷,现在我们正在与金国和谈,康王已经传来消息,他明日能到汴梁,一旦签订协议,在北面的宗室大臣都可以平安回来。”

越王赵偲一路上听高庆裔分析大宋的局势,晓得最反对谈判的是太原的郓王赵楷,麾下几十万雄兵态度傲骄;最坚持谈判的便是康王赵构,希望通过和谈获得京畿路的控制权。从赵氏子孙的角度,赵偲是不赞成谈判的,但是一想到还在北方受苦的家人与宋钦宗君臣,赵偲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说:“张大人,麻烦你和康王了。”

张浚心里大喜,越王赵偲身份特殊,他要是赞成和谈,就会给康王赵构很大的助力,将来宋钦宗等人要是能够从北方回来,越王赵偲多多少少会念及此事,在很多地方给康王以方便之门。胡唐老、胡舜陟、王俣等人现在是哭笑不得,只好跟在梁扬祖后面上来,一一给赵偲行礼,说些恭维的话。

等一群人在中书省的大厅落座,被让到中间主座的赵偲喝了两口茶后,回味着茶香说:“还是汴梁的茶叶纯正,张大人,我路上听高庆裔和手下说,他们这次还带来了一个附加的条件,就是想把完颜宗翰与银术可两人救回去。”

赵偲不是傻子,生于帝王之家,赵偲太清楚其中的利害得失,完颜宗翰两人在反对议和的赵楷手中,当初宋钦宗下旨都没要到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张浚等人脸色顿变,这个条件比划出去一个府还不好办,汪伯彦笑道:“这件事我等做不了主,不如等康王到了再说。”

“王爷,太原方面一直是只听郓王的,汪大人说得有些直,您别往心里去。”梁扬祖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劝解赵偲,其实心中暗自得意,金人提出的这个条件对汴梁来说太有利了,如果太原不同意,那么润州与太原的矛盾就会更加尖锐,尤其是赵偲,哪怕嘴里不说,心里也会埋怨太原那边的人。

赵偲愤愤不平的看着张浚,张浚虽然现在是一方重臣,可赵偲还是看不起张浚,认为这个人显得没有底气;后面的时间大家都没谈什么正事,赵偲借口旅途疲劳先去休息了。张浚这才问汪伯彦:“如果太原不放人,谈判岂不是水中月镜中花,后面怎么办?”

“不会有多大问题。”汪伯彦答道:“定北军拿下了陕西四路,杨志正在全心全意对付西夏,他们不会像过去一样在这个问题上死磕,只不过那些人狡猾,或许我们得付出一些代价。”

张浚立刻沉下脸,梁扬祖晓得张浚现在恨不得一点血都不出,就是要定北军低头;可在这个时候,要审势度时,这一次不管如何,是定北军吃了大亏,康王这边讨了一个大便宜,就算润州那边原先不满意定北军的人,现在警惕的是自己这些人。

梁扬祖看看张浚,又看看胡唐老等人,缓声说:“杨志不费吹灰之力,缓解了西北的压力,倘若杨志继续对西夏用兵,我们只要施加压力,便是杨志收兵的时机。就像在淮阳军、曹州那样,明明是见好就收,在民间的传闻却是因为我们拖了后腿,所以这件事我们要是提出来,就必须做得漂亮。”

胡唐老等人立时明白梁扬祖的意思,纷纷点头;张浚眼中露出些许疑惑,随后轻哼一声说:“我们只是转达金人的意思,难道连说都不能说?”

“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汪伯彦肯定地说:“张大人,我们在汴梁是负责谈判的,如果只是做传声筒,有损康王的声誉;依我看,第一次高庆裔提起,我们应该直接驳回;等到双方谈判基本上结束的时候,如果高庆裔再次提起,我们再转告润州,这样我们就主动多了。”

张浚一愣,这汪伯彦好厉害,汪伯彦说得并不复杂难懂,但是深谙人心;梁扬祖会心一笑说:“汪大人的建议最好不过,我们做臣子的总数要尽一点努力。”

张浚问道:“梁大人,定北军会提什么样的条件?”

梁扬祖笑道:“这点我们不用担心,太原的要求肯定是向润州提,就算事关我们,我们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张浚看赵开神色闪动,似乎有话要说,便点了赵开的名;赵开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认为等定北军开口,就是一种冒险,现在就可以开始搜集情报。”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面馆接头

在吉五六面馆门前,朴古雄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了饿的感觉,顺着香气迈步走进了这家不过小面馆。年高德旺的钱大爷已经去世,现在每天在这里吃面的只有跤手出身的张二爷和财大气粗的陶三爷,两人坐在店里正当中的位置,看着吉五六从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舀出香喷喷的羊肉。

看得出来,面馆的生意还算不错,除了最内里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其它的桌子都坐满了人。朴古雄径直走到空位置坐下,叫道:“老板,来一碗羊肉面,白切羊肉半斤,加一碟酱菜。”

“好呐,客官稍等!”吉五六忙活着答应,连头都没抬;等把其他客人的面送过去,吉五六先送了一碟炒花生和一双筷子,才去给朴古雄下面。吉五六虽然动作灵活,但是能看出是一点也不会武功,朴古雄忍不住心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自己所处的这个面馆只是一个巧合。

上午吃羊肉面的都是有点小钱的闲人,但是闲人不只是吃面这样一个娱乐节目,当朴古雄面前羊肉和面条摆好的时候,张二爷等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朴古雄要了一壶酒,慢慢地浅饮,直到店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看见吉五六松懈地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朴古雄笑着说:“老板,过来坐,陪我喝一杯聊聊。”

吉五六笑着走过来说:“客官,现在这时候,我可不敢喝酒,过一会到了中午,杀猪巷的屠夫们都有了空,我还要忙上一阵。”

朴古雄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笑道:“我不会赖你酒钱,我请客;看到没有,延州钱庄的银锭。”

朴古雄是高丽人,精通中原文化,无论是发音还是用词都听不出一点差异;吉五六低头看着银子愣了愣,眼里陡地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瞬间恢复正常说:“错了,这是辽县的装饰银,不能使用。”

暗号对上了,朴古雄意味深长地说:“打一个银簪子做老婆本也好。”

吉五六收了银锭说:“我不能坑你,我这里有上好的灞柳酒,渭州来的。”

全部对上了,眼前的吉五六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朴古雄不再说话,拣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着。吉五六去拿了一小坛酒过来,摆在朴古雄的桌上,叹了一口气说:“上次老神仙到汴梁都没有来找我,我还以为老神仙已经完全放弃我了,已经打算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朴古雄微微一笑,看了朴古雄一眼说:“对手太厉害,当时听说市井的很多高手在暗中行事,这段时间,被定北军查出来的人太多,据我所知,不错和尚应当只剩你一个人了,所以让我来找你。”

“老神仙死了?”吉五六的反应很快,看到朴古雄仍然盯着自己,吉五六的脸上依旧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神色;朴古雄一怔,这是他没有想到过的情况,难道吉五六只忠于李士宁一个人。朴古雄放低声音说道:“人终究是要死的,现在是不错和尚当家,你和李士宁另有约定?”

吉五六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晓得北面的局势已经发生了不寻常的变化,否则不错和尚的人绝不敢对李士宁直呼其名;吉五六调整了一下心态说:“汴梁城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找我什么事?”

朴古雄笑道:“你该向我解释一下,李士宁为什么要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留在杀猪巷,这里有什么样的秘密?”

吉五六脸色变得严肃说:“没有秘密,就是一枚闲棋冷子,老神仙看我不会武功,就决定让我回到汴梁,没想到你们在辽东的动作这么猛;当时老神仙也没说什么要求,我就开了家面馆糊口,和不错和尚保留了一个联系方式。”

朴古雄点了点头,吉五六的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想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明显不能,李士宁又不能不断派人送来钱财,开一个面馆也不算错。朴古雄给自己和吉五六倒上酒说:“我这一次来,是要找一个人,灵猫。”

听了朴古雄这话,吉五六摇摇头说:“那你要失望了,辛朴走的时候在我这里吃面,还说杨志讲义气,灵猫被杨志安排去了蒲州。”

吉五六担心地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朴古雄,朴古雄满不在乎地道:“那样更好,只要灵猫愿意帮我们,给杨志造成的伤害就越大。你在汴梁城还有没有手下什么?”

“我一个在底层打滚的人,自己才只能温饱,哪有什么手下。”吉五六苦笑道:“原先还知道几个收钱杀人的人,没想到他们是寂寞王的手下,这次被杨志扫得干干净净,我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吉五六属于那种大智若愚的人,他心里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对自己说实话,找灵猫,至于用上自己这样潜伏十几年的人吗?随便在汴梁找到一个道上的人,都会说出灵猫现在的去处。不过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之下,朴古雄要是不说实情,吉五六更加高兴,听说宋金议和了,自己也不需要去折腾什么。

朴古雄心里其实也是在犹豫,他这次的真实任务是在暗中协助高庆裔营救完颜宗翰等人,找到灵猫就是想要灵猫做点事,把惹出来的祸让杨志背锅,逼得宋徽宗强行要求太原放了完颜宗翰和银术可。灵猫在蒲州,就算找到灵猫,让灵猫回到汴梁的可能性也很小;朴古雄在汴梁没有什么熟人,他必须做出决定,是不是告诉吉五六。

朴古雄喝了一杯酒,吉五六还是没有喝酒,哪怕端起酒杯也只是做个样子;朴古雄晓得客人随时会进来,喝完酒说:“你有没有办法找些人扮作杨志的手下,我需要他们做点事情,钱不是问题。”

吉五六淡淡地说:“你可以去找张用,他媳妇扈三娘本就和我们的人有联系,张用也做了杨志一年的部下,假如钱真的不成问题,他们夫妇的能量绝对能满足你的要求。”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驿馆商量

朴古雄在半夜潜进了驿馆,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高庆裔;高庆裔的脸上透露着焦急,他在留守司另外有眼线,赵偲的开口和汪伯彦的建议都一清二楚,让高庆裔晓得在这件事情上勉强不了,那么只能换另外一个办法,这就要看朴古雄联系的情况。

“呵呵,朴大侠,真的是好久不见啊。”两人都曾经是熟人,高庆裔对朴古雄很客气,一见面就开始恭维:“这些年听说你出入登州等地,一直在骚扰大宋的后方;这次有你来帮助我,真是太好了。”

高庆裔的话半真半假,吴乞买给他主要的任务是和谈,并且警告过高庆裔,国家大事不能靠江湖人物来解决,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朴古雄身上;只不过对于完颜宗翰的事情,肯定需要江湖上的力量,所以高庆裔不惜放低身段。朴古雄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急速判断高庆裔想要自己做什么,笑呵呵地说:“临来之前,宗辅元帅吩咐过我,我的主要任务是协助高大人。”

“如果不能和大宋达成共识,我恐怕很快就要离开汴梁,那时所有事情恐怕就要劳烦朴大侠你了。”高庆裔不动声色地笑道;朴古雄淡淡一笑,心里根本不相信,高庆裔是官场上的大人物,高庆裔丢下的事情,绝不是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可以做的。

“朴大侠,我给你介绍一下…。”高庆裔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几个人。

“越大侠也来了。”朴古雄看见五国部的越棘笑道:“我可没想到,你居然也到汴梁来了,皇上真的看重高大人。”

五国部是契丹人对剖阿里、盆奴里、奥里米、越里笃、越里吉等五国的统称,这些部落来源于黑水靺鞨,所在地就是名鹰海东青的产地,也是最早被完颜部收编的部落;越棘是五国部的第一高手,是吴乞买的心腹,吴乞买居然舍得让他到汴梁来,可真是出人意料。不过若是换一个角度,需要监视高庆裔这样的大人物,越棘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越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道:“我就是想来领略一下异地的风光。”

“有越大侠帮忙,我的任务的确很轻松。”高庆裔笑着插话,却不引人注意的丢给朴古雄一个眼色,朴古雄心中微微一愣,知道肯定有故事。越棘无所谓地挥挥手,把高庆裔的话挡回去了;和高庆裔不是一条线上的人,越棘虽然不觉得十分尴尬,可也有一种各为其主的感觉。

后面几个人朴古雄就不认识了,高庆裔这才一一向他介绍,其中有一个引起的他注意,就是倭国的高手风三郎。高庆裔介绍的时候,朴古雄没流露出任何特别之处,但是心里暗暗警惕,倭国不同于高丽,现在还没有臣服于金国,依旧以大宋为宗主国,风三郎是倭国第一高手,混在金国的使团中,一定有特殊的用意。

高庆裔介绍完之后,才开始谈正事:“朴大侠,我的下一步计划是你在民间制造混乱,一种定北军和康王争斗的混乱。”

“嗯,有什么具体计划吗?”朴古雄没有反对,这个计划与不错和尚设计的差不多,朴古雄直接询问需要他做哪些配合;高庆裔没有立即说话,想了想后说:“对汴梁的宋臣进行刺杀…造成他们彼此的不信任,朴大侠,人手够吗?”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一下就抓住问题最薄弱的之处,只要出现这样的情况,哪怕不是定北军做的,汴梁的官员也会视而不见,往太原头上扣屎盆子;朴古雄苦笑一下说:“现在就缺人了,双龙会在开封的人马损失殆尽,我需要增派人手。”

“人手不是问题,你打算从那里开始?”高庆裔让越棘等人现身,不就是想证明自己有实力占据主导的位置,朴古雄的问题根本难不住他;朴古雄看着高庆裔说:“黄潜善和汪伯彦,他们是康王的铁杆粉丝,也是民间抱怨的对象,不要说定北军,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也欲除之而后快。”

“好眼光。”高庆裔目光一闪:“不用解释,你负责指定计划,到时候我安排人来帮助你。”

其他人都没明白高庆裔的话的含义,只有越棘和风三郎听懂了的,不错和尚在汴梁还有人,只不过朴古雄出于自己的立场,不打算交出来。高庆裔没有染指情报网的想法,让朴古雄感到意外,他这才感到高庆裔恐怕是真的另有目的,朴古雄认真地看着高庆裔说:“说实话,我对还真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既然高大人如此说,那我也不客气了。”

高庆裔没有说话,做个手势请朴古雄旦讲无妨,朴古雄毫不客气地说:“听说黄潜善和汪伯彦最喜欢去樊楼喝酒,还有到春风馆和乔影姑娘、玉蝉姑娘聊天,那两个人都是汴梁的红倌人,刚刚从润州回到汴梁。”

“看来朴大侠对渝城的事情早已经胸有成竹。”高庆裔好像丝毫没有被藐视的感觉,反倒满口称赞:“那两个人姑娘……会不会有什么来头?”

高庆裔自然明白,乔影姑娘、玉蝉姑娘肯定是大有背景的人物,尤其是这个时候从润州回到汴梁,更加耐人寻味;朴古雄楞了下,有点不清楚高庆裔此话是什么意思:“高大人,你……,是认为这两个女人需要防范?如果那样,我们就选择在大街上动手;听说张浚打算在康王到后取消宵禁,大人要是等得及的话,最多三五日。”

“高大人的意思还不清楚吗?”越棘冷冷的说:“我们只管杀人,有没有宵禁都一样,就算有宵禁,这些大人物也是在宵禁后回家。”

“你!”朴古雄涨红着脸,指着越棘说不出话来;朴古雄晓得越棘是吴乞买的心腹,背景远不是自己可比,可是依旧怒火满胸。高庆裔连忙打圆场,递给越棘一个眼色,微微一笑说:“朴大侠说得没错,好事不在忙中取,越大侠是立功心切,古大侠不要挂在心上,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任务而来,有事大家商量。”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第二甜水巷

朴古雄点点头,不过仍然没说话,越棘冲朴古雄施礼说:“朴大侠放心,既然高大人如此说,我自当遵从,绝不会添乱。”

朴古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说好了传递消息的方式,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越墙而去;望着消失在墙头的身影,越棘还是不理解的问:“高大人,不错和尚手下没有人了吗?怎么把朴古雄调来了,还是不错和尚认为这边的人已经都不可信了?”

“你别小瞧了朴古雄,”高庆裔看了眼风三郎,这才开口说话:“这个人还是很有几下的,原本负责在大宋沿海的几座城池发展眼线,这次朝廷调他过来,是想把双龙会的情报网拿过来。可惜瞒不住不错和尚,他应该隐藏了一部分实力。”

“小人!”越棘恨恨的骂道:“何不杀了不错和尚。”

高庆裔扭头看着越棘严厉的说:“不要乱来,不错和尚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这样的话以后决不许说,听明白没有!”

“为什么?”越棘十分不解,在越棘的心目中,不错和尚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使用价值了。

“别问为什么,这是命令。”高庆裔一时没想清楚,吴乞买为什么要把越棘这个人派来,但有一点高庆裔能肯定,越棘除了是江湖高手,派他来没有其他优势;不过在弄明白吴乞买的意图前,高庆裔不敢采取动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前面的鲁莽,越棘瓮声瓮气地答应:“是。”

其他人始终一言不发,他们和两人的身份差异太大,实在是说话不响;风三郎若有所思的看着高庆裔,他听在辽阳的倭人说过,越棘和朴古雄原本关系还不错,后来朴古雄被调回了高丽,现在看,两人之间似乎有点隔阂,其中必有隐情。

高庆裔长长叹了一口气,没由来地想起杨志,这个人给他的震撼更强于吴乞买,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挡住了金军南下的步伐,以至于出现现在的议和;高庆裔收回心思,冷冷地说:“这是在大宋的境界,不要给我找麻烦,除非完成任务,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试。”

高庆裔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是想不到在两天后还是出了意外。

秋高气爽,夜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凉意,天空中星月惨淡,时不时有一朵乌云飘过;一更天的梆子声刚刚响过,一辆豪华马车从春风馆门前出发,耀武扬威地行驶在青石板的大街上,拉车的两匹乌骓马发出清脆的马蹄声,彰显出主人身份的不同。

黄潜善与汪伯彦靠在马车厢的墙壁上,都是面带笑意,今天在春风馆玉蝉姑娘曲意迎逢,两人从头到尾都是很开心;马车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和马车后面的四名骑士,是张浚从西军挑选出来的好手。因为发生过司农卿黄锷被误认为是黄潜善被老百姓打死的事情,张浚担心故事重演,对黄潜善的安全还是小心翼翼的。

街上不时有巡逻的官军出现,一切显得很正常,马车转过第二甜水巷道口的时候,一阵暗器从四面八方射来,四名骑士当场毙命,只有车夫身手敏捷地躲过一劫;战马发出惊人的嘶鸣声,车厢里黄潜善两人早吓得缩成一团。七个黑影从不同的地方纵了出来,举着武器冲向马车。

车夫手中的长鞭挥舞,一鞭之下,大有横扫千军的气势,只是对面的高手太过高明,人在半空中,一剑正点在鞭尖上,长鞭的攻势顿时化解。车夫身形一晃,才躲过剑客随后的一击;另一名手持短斧的此刻正好等个正着,一斧砍死了车夫。

不过车夫的垂死挣扎争取到了时间,一声轻微的弓弦响,一名蒙着脸的刺客在半空中坠落在大街上,六个身影飞一般地赶到,正好与刺客形成六对,逐对厮杀;双方交手的动作快如闪电,不过转眼之间,此刻就被杀了四人,赶来救援的人只有一人负伤。而甜水巷四周传来了脚步声,十几名军卒已经在美髯公朱仝的带领下跑了过来。

剩下的两对高手几乎是在殊死搏斗,看着场中的动静,盛余一问徐知常:“怎么样?”

“对方是硬点子,尤其是和傅希列动手的那个倭人,武功最为怪异。我们是官差办案,无需在意什么江湖规矩,你去帮助霍四究,我去帮助傅希列,二位护法,你们压阵。”徐知常是这个行动的负责人,说完就和盛余一冲向战场,两名茅山派的紫衣护法答应一声,招呼美髯公朱仝在外面围起来一个圈子。

和傅希列动手的是风三郎,他的剑术几乎每一招都是必杀技,可是面对傅希列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傅希列的反应太快,总能有一个很及时的反应,不给风三郎施展生死一杀的机会。而徐知常到了两人附近,并没有急着出手,反而神闲气定地游走在风三郎的身后,仿佛就是为了把动手的场面看得更清楚。

风三郎有苦难言,他不清楚徐知常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明,但是刚才徐知常不到三招就将自己的副手杀了,风三郎估计对方武功不会比自己差多少。这样的一个人,始终缀在身后,让风三郎如芒在背,手中的招式明显有了顾忌;但傅希列是刘混康的得意弟子,是茅山派现在的第一高手,并没有因为对手的速度放慢而乱动杀心,招式依旧是那么不疾不徐,剑光如网。。

风三郎很快就发现自己情景不妙,四周已经围上了五十多人,对面的道士内力悠长,随着招式发挥得越来越顺畅,剑术中先前的漏洞几乎看不见了,这样打下去,将变成一场纯粹的内力比较;风三郎的内力不是无穷无尽的,风三郎明白,自己也有力尽的时候。决不能束手待毙,必须在还有余力的时候强行突围,风三郎心一横,手中的长剑突然抖出几个让傅希列意想不到的变化,就在傅希列剑光一滞的时候,风三郎施展出了遁术。

差不多同时,风三郎身后的徐知常也动了。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意外成功

风三郎似乎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影,但是在九步外踉跄着现身,身形似乎站立不稳;饶是这样,也把朱仝等人吓了一跳,传说中的一步数尺身法,原来是如此地诡异。徐知常和傅希列的动作很快,转眼便到了风三郎左右,将风三郎夹在中间;风三郎嘴角溢血,惨笑道:“道门的摧心掌,没想到你竟然是东海上的人,难怪能看到我遁术的身法,可是我不会就擒的。”

风三郎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手,全部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尤其是在信念的支撑下,风三郎看上去受伤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内力剑术发挥;但是徐知常两人都是眼光卓绝之人,看出风三郎纯粹是回光返照,两人都是小心游斗,一沾即走,一点都不给风三郎同归于尽的机会。三人苦斗了五十招,风三郎明显地后力不济,剑光的圈子逐渐缩小,最后到散乱,就在朱仝等人以为大势已定的时刻,风三郎长剑突然诡异地一晃,整个人撒开对傅希列的防护,一剑决然地刺向徐知常。

就连朱仝的眼力都能看出来,傅希列的一剑没有风三郎的剑快,风三郎这是拼死要杀了徐知常;徐知常右手滑出一柄佛尘,手腕一抖,佛尘顿时裹住了风三郎的铁剑。风三郎就在此刻,身形忽然快速地一闪,一掌打在徐知常的腹部,只是徐知常的应变能力极佳,同时一掌拍在风三郎胸口。

风三郎被震得倒退一步,被傅希列从背后一剑杀死,徐知常也受了伤,朝傅希列做了一个手势,便开始运功疗伤;傅希列不敢走开,直接站在徐知常身边守护。另一边的战斗迅速结束,持斧的蒙面人是越棘,在霍四究和盛余一两人的围攻之下,本来就是苦苦支撑;风三郎一死,茅山派的两位紫衣护法立刻加入了战场,越棘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下,没过十招便被霍四究一掌打在肩上,随后连被兵器砍中几下,终于被杀。

揭开风三郎和越棘的面具,发现竟然是金国使团中的人,盛余一和朱仝哭笑不得,两人晓得,飞刀传柬的用心不良,利用了金人和康王这边的消息不等称;盛余一正要开口,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一声叫喊声:“黄大人,黄潜善,你怎么了?”

盛余一等人掀开车厢帘一看,黄潜善已经面如黑漆,死得不能再死了,汪伯彦正抱着黄潜善在叫喊;盛余一急忙把汪伯彦拽开,直接拖下马车,交给身后过来的衙役,再去检查黄潜善的死因。朱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美髯在风中颤抖,他到了以后是看了马车一眼,当时黄潜善和汪伯彦虽然害怕,但是黄潜善绝对活着,只因为朱仝发现马车厢是铁板的,又怕两人下车有损形象,才让两人留在马车中没动。

美髯公朱仝暗暗后悔,当时派两个衙役守着就好了,朱仝能确定没有人靠近马车,黄潜善不是自杀就是汪伯彦杀的,可是这没有理由,两人都是康王手下,平日里狼狈为奸,不知道关系有多好,汪伯彦就是杀了张浚、谢克家,也不应该杀黄潜善啊。

盛余一检查发现,黄潜善是死在一把带毒的匕首上,这把匕首竟然是装在马车的一根支柱中,黄潜善不知道怎么考过去,就被机关发动的匕首杀了;盛余一下车问汪伯彦:“汪大人,这辆马车是谁的?”

“我的。”汪伯彦似乎还没有缓过来:“黄潜善现在被降了官,就喜欢坐我的马车,这辆马车是玉臂匠金大坚所造。”

盛余一点点头说:“金大坚有没有告诉你,车厢里藏着一些暗器?”

“有的。”汪伯彦并不是黄潜善那样纯粹的文人,弓马娴熟颇有胆略,逐渐有些清醒了:“有三处机关,都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出其不意地杀死对方。”

看来金大坚是和汪伯彦商议过的,盛余一还是不放心,不动声色地追问:“哪三处机关?”

“毒刺、匕首、铁棒。”汪伯彦回忆着,忍不住脸色大变:“盛大人,你是说黄大人死在匕首上?不,不是我,肯定是机关失灵,或者是黄潜善自己触动了机关。盛大人,朱总捕知道的,我当时吓得根本顾不上其他人。”

张浚接手汴梁后,朱仝重新做了总捕头,不过朱仝清楚,古桐园的盛余一在这里,别说自己,就是刑部的侍郎也只是摆设。何况汪伯彦说的事情太巧,对于机关再不在行,朱仝也是知道的,像马车里这样的保命机关,绝对不会随意触碰就启动,像汪伯彦不知道带过多少同僚好友,岂不是天天活在危险中。

看朱仝没有接话茬,盛余一晓得朱仝和自己想的一样,微笑着对汪伯彦说:“汪大人,这件事我无权过问,一切交给开封府裁决吧。”

现在的开封府尹就是汪伯彦,事关汪伯彦,那就只能让东京留守张浚决定了,反正他们都是康王的人,盛余一相信,张浚绝不会冤枉汪伯彦。街角传来仓促的马蹄声,礼部侍郎杜时亮骑在一匹劣马上,在十多骑的陪同下,慌不择路地跑来;看见盛余一等人,杜时亮几乎是滚鞍下马,还没站稳就慌不迭地说:“刚才有刺客杀进都亭驿行刺,好在高庆裔本人没有受伤,但是从幽州带来的护卫被杀了五十多人。”

盛余一等人吓了一跳,这个手笔太大了,盛余一急忙问道:“抓到凶手没有?”

杜时亮哭丧着脸说:“没有,不过高庆裔完全崩溃了,在房间里对我直嚷嚷,说汴梁太不安全,他要回河北。”

盛余一指了指现场说:“金国使团的高手越棘和风三郎就在那里,他们刚刚伏击了汪伯彦大人的马车,黄潜善大人已经死了,这些人要是不出来,刺客怎么能杀进都亭驿。”

杜时亮被吓出一身汗来,就在这一瞬间,杜时亮想了很多,高庆裔说得未必是实情,很可能是贼喊做贼;倘若真有人能把两边人耍得团团转,那份能量可不简单,目的就更加不单纯。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信口开河

当两起案子报到留守司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不要说东京留守张浚,就是康王赵构和越王赵偲都被惊动了;两人都是宋金和谈的支持者,越王赵偲甚至为此推迟了去润州与宋徽宗见面的时间,可是今夜出现的事情太过诡异,让两人不得不出面。

先是金国使团的人要刺杀主张和谈的汪伯彦、黄潜善,随后刺客全歼的情况下,黄潜善又莫名其妙地死了;而随后金国使团居住的都亭驿闯进了刺客,一切太巧了,太不能用常理来推论。

都亭驿在西大街北光化坊,始设于五代,北宋沿置,原本辽国使团来汴梁都住在都亭驿;宣和四年,金国使臣高庆裔出使大宋,提出要与辽使享有同等待遇,自此都亭驿成为专门接待金使的馆驿。不管是处于监视还是保护,目前都亭驿已经被宋军团团围住,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至于最后采取什么措施,就等着康王这边的决定。

康王赵构坐在中间的主座上,听完盛余一和杜时亮的汇报,看着哭丧着脸的汪伯彦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霍四究坐在赵构赐给的座位上,缓缓地问盛余一:“有刺客的飞刀传柬是怎么回事?”

霍四究经验丰富,晓得飞刀传柬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能预先知道金人的打算,还把每一步都掐得正好,这可不简单啊;盛余一回答说:“消息是传给美髯公朱仝的,朱仝没有发现传柬人的线索;现在看,消息绝对是正确的,只不过传柬人的用意不明确。”

所有人都懂盛余一的潜台词,对方希望的就是刺客全死,然后真相大白;和大宋谈判,金国使团还暗中刺杀大宋的大臣,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只要消息传开,金国没有合理的解释,谈判肯定无法进行下去。按照这个思路推下去,去驿馆刺杀高庆裔同样是这个逻辑,幕后人的身份几乎脱颖而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康王赵构咬着牙说,很明显,自己负责的谈判破裂,最有好处的就是远在太原的三哥赵楷,赵楷、杨志在汴梁的粉丝无数,麾下不乏高手,为了与金人作战,细作可能遍布金军各地;定北军能得到这个消息,运用这个消息,都不是一件难事,现在难的是自己,怎么向方方面面交代。

盛余一摇头说:“不会这么简单,也许是金人为了防止越棘等人的身份暴露玩得把戏,让我们无法追查下去;现在关键的疑点是越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什么选择汪伯彦和黄潜善两位大人作为行刺的目标,这可都是赞成两国和谈的忠臣。现场可以看到,刺客没有接近马车,黄潜善大人死得有些不值得。”

盛余一在阐述案情时已经暗示过,她怀疑就是汪伯彦杀了黄潜善,毕竟汪伯彦的身手远超过黄潜善,又是在汪伯彦装有机关的马车里;最主要的是,如果是汪伯彦与高庆裔勾结,真实目的是杀了黄潜善,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赵构不能认同这个暗示,哪怕盛余一的猜测就是真相,赵构也不能认同,那样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失去黄潜善后,还会失去汪伯彦,更会让无数的人看到自己的笑话。赵构已经在心里决定会亲自去询问汪伯彦,但是在大堂上,赵构还是打算维护汪伯彦的脸面:“种种猜测都需要证据,这两个案子并做一个案子,就由你来负责,朱仝协助你。杜时亮,高庆裔对越棘一事作何解释?”

杜时亮在封锁驿馆后,还和高庆裔见了一面,闻言答道:“高庆裔说了,刚查出越棘是奸细,金国也是受了蒙蔽的,考虑到这件事的恶劣影响,高庆裔愿意在后面的会谈中让出一些条件。”

“他还真是巧舌如簧。”赵构冷笑一声,赵构可不是傻瓜,从高庆裔的这个回答来看,赵构就敢确定,盛余一的猜测十有八九,这是金国早已做好的一个计划;虽然高庆裔的解释看上去有些道理,但谁都知道越棘是吴乞买的心腹,说越棘背叛太过牵强;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吴乞买不赞成和谈,或者金人另有打算。

不过赵构在心里有些犹豫,黄潜善遇刺一事丢脸已经丢到了家,倘若宋金和谈终止,自己就必须背上这个锅,日后还有打仗的可能;赵构踌躇半天,还是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多捞取好处。高庆裔的权力不够,想要改动双方和谈的条件,高庆裔必须上报幽州请吴乞买批准,高庆裔敢这么说,说明金国预先有安排,在事情不济的时候可以后撤一步。

赵构淡淡地说:“高庆裔的话不可全信,一切等盛余一的调查做决定,但是在此期间,要保护好高庆裔的安全,谈判继续下去;杜时亮,你明天给高庆裔递上一份文书,要求他如实告诉我们,越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赵构不改初衷,杜时亮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很痛快地答应了;胡唐老想要开口,被谢克家的眼神阻止住。等众人散了,出了留守司,胡唐老坐进了谢克家的马车问:“谢大人,怎么回事,现在话都不让说?”。

谢克家知道胡唐老反对和谈,就算赵构到了汴梁,胡唐老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希望赵构与赵楷和睦相处,共同对抗金人;谢克家苦笑道:“你看今夜金人刺杀黄潜善,以为终止和谈的可能,其实恰恰相反,这个时候康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停止谈判的,你要是说了,就算彻底得罪了康王。也怪我,不该劝你留下来,其实你是应该跟着杨志去陕西的。”

胡唐老沉重地说:“你们都不劝,康王就会在那条路越走越远,高庆裔的答复听起来不错,但那只是信口开河;和谈是不是继续下去,金国能不能真的因此做出让步,岂是高庆裔能做主的,书信往来,不可确定的因素太多,也延迟了和谈的时间,倘若金军准备打仗呢?”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无法掌控

润州明显有同样的担心,随着张浚和赵构的上书,宋徽宗和景王赵杞得知情况后,都通过不同渠道派专人来询问,和谈能不能继续下去。赵构现在心里也在打鼓,觉得越来越无法掌控这个局面,因为赵构在金营呆过,晓得金人没有信用,担心金人在定北军撤走后会改变主意。

大堂上烛火明亮,所有的护卫随从都去了屋外,只有赵构和一帮大臣在商议;梁扬祖陪了赵构两个时辰,清楚赵构在想什么,低声说:“王爷,不用太担心了,高庆裔现在这个态度,说明金人目前还不会放弃和谈,就算吴乞买不情愿,金人内部和谈的愿望还是很强烈的。”

康王赵构点点头说:“但是这个条约拿回去要金廷商议的,你们发现没有,这一次金人的谈判不像以往,高庆裔没有带盖章的文本来。所以和谈的时间不仅长,而且反复的可能性很大,我担心的是太原,会不会趁此机会另生事端?”

梁扬祖笑起来说:“杨志现在正在秦州发展,根本不会轻易生事,这个人谨慎,面对西夏的压力,肯定会装作不知我们这边的情况。”

根据盛余一现在调查出来的梁扬祖和谢克家商议过,觉得那个飞刀传柬的人应该不是定北军的,很可能就是金人自己,与越棘不同意见的另一方。胡唐老笑道:“王爷,其实这两件事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谢克家怕赵构不高兴,急忙插话说:“胡大人,和谈还是要继续下去,不过王爷,我们可以趁机要一点好处;杜大人,听说高庆裔有了一个方案?”

杜时亮点头说:“高庆裔说,可以将开德府北城给我们,简单的文本已经拟好,送往幽州,估计过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有结果。”

高庆裔的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丰厚,意味着整个濮阳浮桥都给了大宋,但弊端是需要驻军北城,派过去的军队就是狼嘴边的一块肉。张浚想到了这种可能,摇头说:“不好,当初杨志明明有能力收复北城,却没有行动,就是有担心长期冲突的原因。”

“不。”赵构瞬间有了决定:“我们要这一块地,濮阳北城是我们从金人手里收复的城池。杜时亮,和金人说,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只象征性地驻扎一千人,主要是打击盗贼和维持秩序。”

赵构的想法是刷名声,至于派驻的军队就算出了事,这一千人全部死得干干净净,赵构也不在乎,对于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亲王,那些人注定是垫在脚下的蝼蚁。谢克家、胡唐老、赵开等人不禁变色,张浚和杜时亮面无表情地颔首答应,仿佛没有听懂赵构话里的玄机。

梁扬祖试探着问了一声:“汪大人现在还在狱中。”

盛余一办案的经验丰富,那天夜里开始就把汪伯彦留在了监狱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开封府的公文全部送进去给汪伯彦审批;除了行动不自由,汪伯彦没有吃过一丝苦头。明眼人都知道盛余一只是怀疑汪伯彦有隐情,担心汪伯彦被人灭了口,才这样小心翼翼,梁扬祖的提醒,就是想问问赵构,盛余一查出来什么。

赵构淡笑道:“汪伯彦很好,昨天中午我们还一起饮酒,听盛余一的说法,案子快结了。”

高庆裔在都亭驿坐立不安,他以自己权力不够将协议和汴梁最近发生的事情上报幽州,实际上是希望幽州查清楚不错和尚和完颜宗望有没有奇怪的举动。反对宋金和谈的,除了太原的定北军,另一个反对者就是在河北的不错和尚,而自己在汴梁的行动还借助的就是不错和尚的情报网。

宋金达成协议,其中没有关于双龙会和不错和尚的安排,等于彻底断绝了不错和尚的希望,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对完颜阿骨打的背叛,违背了阿骨打当时对师傅李士宁的某些承诺。江湖人物本来就认死理,不错和尚也不是良善之辈,高庆裔不得不怀疑,不错和尚会破坏和谈,尤其是大宋方面传出飞刀传柬的心索,让高庆裔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正常。

也不知道朴古雄在外面怎么样了,高庆裔暗暗后悔,当初应该安排一批高手暗中跟随的;高庆裔坐在胡椅上胡思乱想,脑海中浮现出越棘出发前说话的样子,当时越棘的面目很冷,说的话更是刺耳:“高大人,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定北军不是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人,他们要除去的目标必定是有价值的,而不是招惹人讨厌的,就算成功,也很难让人相信是定北军所为,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这是吴乞买的想法,高庆裔怎么会知道;从高庆裔私下的猜测,吴乞买是为了让定北军恼怒,坚持不放完颜宗翰。虽然在面对完颜阿骨打的时候,完颜宗翰和吴乞买是一伙,但是现在吴乞买坐稳皇位,其实并不想让完颜宗翰回来,要不然直接与定北军开展谈判,怎么谈也把人弄回来了。

和大宋现在三王争位一样,金国内部目前也是危机重重,尤其是阿骨打和李士宁先后死去,所有人立即感觉压力消失,都希望吴乞买重新分配权力,就是高庆裔负责的外交也面临着两个问题,一个宋金和谈,另外一个就是如何在山东、河北利用汉人建立一个政权。

那个刘豫让很多金人看到了希望,不管如何,刘豫负责大名府等地以后,拉起了几十万人的签军,虽然战斗力不是很理想,但是解决了大金国兵力不足的问题,对于各地百姓的安抚起了很大的作用。

高庆裔隐隐听说,完颜宗干等人正在考虑,是不是再像张邦昌一样,扶持一个汉人的伪帝,替金国打理中原;高庆裔不免有些急躁,杨朴为此说过,一旦出现这个情况,哪怕宋金协议已签,也会变成一张废纸,因为大宋绝不会允许中原出现第二个张邦昌的。

第一千零九十章 没有无辜

西军进入汴梁之后,不少商人已经离开,要么去了河东的太原、蒲州等地,要么去了江南的润州、杭州,汴梁城中转让的房屋不在少数。吉五六买下的这栋小宅子闹中取静,离吉五六的面馆不过隔着三条街的距离;亲自将朴古雄安置后,吉五六便很少过来,朴古雄要是想得到什么消息都是去面馆吃面。

虽然杀猪巷的陌生人很少,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朴古雄以一个小商人的面目时常出现在面馆,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艳,时间一长,街坊邻居都熟视无睹;西军的到来,带来了大批的陌生人,连杨志家的小院子都卖掉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实际上,朴古雄来的次数并不多,只有在需要情报的时候,朴古雄才会走来一次;真是急需见面,朴古雄宁可选择夜晚的时候登门;吉五六的面馆只开到天黑,到了晚上,只有吉五六一人在店里,吉五六都住在后院的一间偏房中,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房间内的情景,很方便朴古雄翻墙进去,然后两人在烛光下商议事情。

屋子里整整齐齐,甚至还有一个摆满了书籍的小书架,看上去与外面的面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能在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呆上十来年的人,值得朴古雄敬重。朴古雄跟在吉五六身后进了屋子,顺手掩上房门,一切的动静便被隔绝在了门外;吉五六端起书桌上的茶壶,给朴古雄倒了一杯清茶。

茶叶很好,茶香不浓,看得出来吉五六是故意的,为了避免茶香飘到外面去,让人发现异常;朴古雄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痛苦、愤怒,第二甜水巷失败的刺杀,像一只老鼠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咳啮着他的心。越棘深受吴乞买的器重,在金国是何等的风光尊贵,而现在,因为自己的计划泄露,越棘变成了一具死尸,朴古雄相信吴乞买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和高庆裔,一定会被吴乞买怀疑用心。

吉五六听完朴古雄的描述,叹了口气说:“你是一个牺牲品,难怪不错和尚会让你一个外人来使用双龙会的网络,高庆裔会让你负责整个计划。幕后的黑手成为宋人最大的帮凶,这便是上面大人物角逐的结果,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要有这样的觉悟;不错和尚可以一推干净,高庆裔可以保自己平安,你注定是被金国通缉的人,或者还有翻身的一天,但谁也预料不到什么时候,朴大侠,跑路吧。”

不愧是李士宁的弟子,几乎在片刻之间就想明白了整个故事,朴古雄可是琢磨了一天一夜才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朴古雄不死心地问:“你不需要跑路吗?我只要把你的身份告诉高庆裔,你也是要怀疑的对象。”

吉五六双手一摊说:“我不会武功,做不出飞刀传柬的壮举。在目前这样的状况,汴梁的线人越来越少,幽州做不出错杀一千的举动;我以前的情报从来没有错误,只有这一次,是你负责的行动。你有没有家人?”

朴古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李士宁教出来的人确实可怕,每一句都问在自己的软肋;在朴古雄的计划之中,自己要逃脱这场阴谋,还要成功地将家人送走。朴古雄在金国说自己没有家人,实际上利用做事之便,已经把家人偷偷转移到泉州,高丽人换了宋人的服饰,说着中原话,没有人看得出异常。

朴古雄最担心的就是,上面调查清楚了自己的一切,平时故意不说,其实一直有人在监视自己的行动;那样自己的逃脱将成为笑话,不仅人走不掉,还坐实了自己就是这件事真凶的事实,连带着家人遭殃。到了那一步,朴古雄知道自己将是百口莫辩,坐在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古朴雄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出卖计划的人,满满地灌下一大口茶,发现茶竟然是苦的。

吉五六笑笑说:“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依我看只怕不是,这一行没有无辜的人;你是高丽人,却投奔了金国,还来大宋做细作,这本身就是一条危险之旅,让无数人因为你的情报送命。看一看双龙会在汴梁谍报网的陷落就知道,没有人是傻瓜,对手很强大;不管是大宋的细作还是金国的阴谋,越棘等人用他们的鲜血证明了这则消息,我们都变成了待罪的人。”

朴古雄听懂了,吉五六料定不错和尚是一个十恶不赫的混蛋,哪怕自己不会说,不错和尚也会说出吉五六的身份;饶是朴古雄功力深厚,手中仍不免一晃,茶水溅起了一个极小的水花。朴古雄压低了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吉五六平静地说:“上面的人需要的是可以交差的替罪羊,不会允许我们查清楚真相,我们要做的就是另寻出路。你告诉我,你的家人是不是在大宋?”

朴古雄面露警惕之色,现在的状况让他的身体时时刻刻都高度紧绷着,哪怕是面对吉五六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朴古雄也不敢松懈;吉五六的目光清澈,这一刻,眼前的人不再是一个庸庸碌碌的小面馆老板,而是和不错和尚、吴乞买一样,闪着智慧光芒的人。

朴古雄想到吉五六在汴梁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孤家寡人一个,以自己的武功随时能杀掉对方,心情放松一点说:“你猜得没错,你打算怎么办?”

“换作我,也会这样安排。”吉五六看到朴古雄眼中的杀机,毫无恐惧地说:“你可以去润州投奔大宋朝廷,让他们派人保护你的家人,快马一天可到,明天早上出发,两三天你便可以安心了。”

“你呢?”朴古雄的杀机更浓,这一步走出便意味着承担所有的罪名,在大金这边再无回头之路;反倒是对吉五六提议去润州,朴古雄有些理解,投奔汴梁城中的康王,十有八九会被当做礼物送到幽州。吉五六微笑着说:“如果你不杀我,明天我就会离开,去陕西投奔杨志,我和杨志是街坊,我见过的同行当中,只要杨志还算一个人。”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赶尽杀绝

脸色数变之后,朴古雄终于放弃了拿吉五六当替罪羊的念头,这个狡诈的家伙,如果没有万全的布置,他又岂会这样大模大样地向自己说出这样的计划,朴古雄咬着牙说道:“一言为定。”

朴古雄在天亮以后就出了南门,走到小李庄的客栈,拿了自己存在那里的一匹青總马,快马加鞭赶往南方;这是朴古雄的一个备用手段,作为小商贩要是有一匹高头骏马,在汴梁城中实在是太扎眼,所以把寄养在成为。朴古雄刚刚跑出去五十多里,已经到了晌午,官道上正是人来人往,朴古雄不得不放慢马速,免得在人群中撞到别人。

路边一个茶摊上,一个背对着道路的斗笠客正在慢慢地饮茶,就在朴古雄路过的时候,斗笠客忽然动了,仅仅是动了一下;朴古雄的马只往前面走了六七步,朴古雄已经从马上栽下来,胸口一道刀痕裂开,鲜血慢慢渗出,随即越流越多。

官道上一片混乱,斗笠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踪影,朴古雄的尸体不多时便被围得水泄不通,巡逻的官军飞奔而来;朴古雄看上去是个商贩,但是稍一检查便能确定朴古雄是江湖人物,健壮的身体,身藏的镔铁利刃,金国和大宋的几种腰牌,上千两的银票,几乎可以说是江湖英豪的标配。

根据附近几个目击者描述朴古雄的行踪,人应该是从汴梁出来的,可是没有人看见是谁杀了他;尸体随即被送到了汴梁城,盛余一没有认出朴古雄的身份,看着金国的腰牌心中一动,让人请来高庆裔辨认。高庆裔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高庆裔一闪而过的惊愕还是没瞒过盛余一的眼睛。

盛余一敢肯定高庆裔认识这具尸体,两人一定发生过某种联系,但是张浚不同意审问高庆裔,现在正是和谈的时候,可以以保护的名义将高庆裔软禁,但是绝不能走公堂,哪怕是变相的审问也不行。盛余一只能发动所有的人,寻找朴古雄在汴梁时的行踪。

吉五六是在下午关了店铺,才不慌不忙地出西门,他并不知道朴古雄的死讯,只是换了一身读书人的衣服,坐在一辆提前租好的马车上出发;天黑的时候,马车到了三十里外的西坝集,停在一家小客栈上,马车上的三个乘客和车夫一起走进店里,四个人住的是大通铺,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在路上,吉五六单独在树林里解完手,一个斗笠客忽然出现在吉五六面前:“吉师兄,我已经替你除掉了朴古雄,除了我们自己人,再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吉五六叹了一口气说:“你何必如此,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威胁我不是很好吗?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难道是要我回到汴梁城中,继续经营那个小面馆?”

“小弟没有这个想法。”斗笠客听出了吉五六的不满,皱了皱眉说:“师兄真的是菩萨心肠,我不是威胁你,我是怕你手艺生疏了,到时候下不了手。这次对朴古雄的处理,你已经暴露了这个毛病,你和杨志关系不错,最后就是在秦州见了面恐怕还是无奈。”

吉五六摇了摇头说:“耶律元,没必要这样。你在我身上下了毒,不需要换着花样警告我,杨志那里没有解药。”

斗笠客身形不动,缓缓地在摘下斗笠说:“看来小弟还是低估了几位师兄的本事,我正是耶律元,是不是不错师兄派人来告知了你?”

吉五六看着北刀耶律元英俊的面容,悠悠地说:“你和不错很像,武艺高强,心机深沉,但是与杨志不同的是,你们太看重出身的背景,把一个优点硬生生变成了包袱;从不错和尚的经历中,你难道没有领悟,金人是不会允许你们复国。而杨志与你们不同,他就象不羁的风,想怎么吹怎么吹。你不就是希望我去给杨志下个毒吗?不要太看重结果。”

耶律元暗暗惊异于吉五六的平静,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在自己的气场面前丝毫不慌张,这个人要是没有失去武功,将是何等的厉害。耶律元苦笑道:“师兄,你这么说,我可真是有些担心了,”

耶律元清楚辽阳那边的情况,李士宁在完颜部有老神仙的尊称,也是当时跟随李士宁去辽东的那些汉人契丹人的精神支柱,现在这个人没有了,所有人对未来都有些茫然,就连不错和尚知道了这个消息,也默默地全盘接受了吴乞买的安排。哪怕那个安排明摆着让不错和尚的理想破灭,不错和尚也没有一点抗争到底的意思。

吉五六似乎今天就是想把话敞开来讲,长吁短叹道:“你来中原干什么?你应该去辽国的上京,耶律大石现在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想要复兴辽国,就应该像他那样。”

“得了吧师兄,我的理想与耶律大石不一样,我去黑水城见过他了,复国是他的事,报仇是我的事。”耶律元好整以暇地说:“如果不把这几个人杀了,耶律大石根本就没有复国的可能,我和耶律大石拟定了五个名单,分别是完颜宗翰、杨志、完颜宗望、岳飞、金兀术。李察哥、宗泽、完颜杲现在都是疾病缠身,熬不过两三年了,不足为惧。”

完颜宗翰现在在太原的监狱里,杨志和岳飞是定北军的名将,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兄弟是可能与吴乞买持相对相对意见的金国大将,吉五六不相信耶律大石那样的枭雄会产生这样糊涂的念头;只是看着耶律元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吉五六心中一软道:“耶律元,你这样的做法纯粹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仅仅是对付定北军,另外就是要将我们这些师傅的信徒赶尽杀绝啊!”

“就算是死,我也要试一试。”耶律元坚决地说:“完颜宗望他们反对在山东、河北建立一个听从于幽州的政权,我们需要这个政权出现,可以将大宋的实力限制在南边,长期与大宋处于战争的状态。师兄,你放心,我不会被吴乞买阴着的,我要杀杨志、岳飞,就是想让这个政权变成现实,到时候五国争雄,耶律大石与南边的大宋结盟,才有复国的可能。”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高明

原来如此,这个阴谋很高明,如果金国在中原扶持起一个国家,那么这个新建立的国家就会为了所谓的正朔与大宋不死不休;同样,如果这个国家与大宋长期战争,势必会拖累金国,要是扶持的这个王者再能干一点,甚至可能反噬金国,这对于耶律大石来说,就有了复国的机会。

但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血腥,耶律元是要拿宋人的性命来开玩笑;金国要是想不节外生枝,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不错和尚,不错和尚为金国的崛起付出太多,现在不管不错和尚真实的态度如何,他毕竟是大宋宗室,一直反对大宋也是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王位,金人不可能不担心。

要名单上的五个人死,耶律元就是为了以后可以生出种种事端,大战起来谁也一时奈何不了谁,让辽国的余孽好在暗中活动;或许,耶律元要杀的名单上有长长的一串,说出来五个人应该只是一个迷惑自己的小伎俩。

不过生死之间,吉五六沉住气,淡淡地道:“果然是大手笔,耶律元,你太年轻,其实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用这么着急。这件事对于金国来说,其实就是不想议和,你破坏高庆裔的计划,与高庆裔计划本身有什么差别吗?依我看,都是同一伙人在幕后操纵的,只是你们是不同的棋子。”

耶律元不动声色地说:“我背后没有人。”

耶律元虽然只停顿了一眨眼的功夫,吉五六已经晓得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件事不是耶律元一个人的事,耶律元背后有人。吉五六冲着耶律元一咧嘴,露出满嘴的森森白牙,与身上穿的读书人衣服完全不符:“你想怎么做,自己去做就好了,我会等不错和尚的消息,如果他死了,我们便是仇人。”

“如果不错师兄真死了,你不会去投定北军吧?”耶律元暗暗心惊吉五六不在乎自己生死,试探着问道;吉五六冷笑道:“为什么不?你是辽人,为了辽国复国;我是宋人,自然是为了大宋生存。不错和尚如果还活着,按照师傅的说法,不错和尚就是我的大宋;如果他死了,我的大宋就不会在金国那边,金国就是我的死敌。”

果真如此,耶律元叹息道:“我还记得以前师傅对我说,我要敢真的投靠金国,他便杀了我,看样子是真的。”

“此一时也彼一时。”吉五六转身朝林子外走去:“你要是有时间,就跟着马车,我们晚上再谈;要是没时间,你就办你的事去吧。把我的话带给吴乞买,争夺天下本身就是一件肮脏的事,你和他杀了师傅我可以不管,但是要想灭了大宋,我就不得不管。”

耶律元的头摇头货郎鼓一般:“吉五六,我给你吃的毒药是假的,症状过了二十一天以后会自动消失,不错和尚要死了,你可以去过个自由自在的日子。”

“你说什么?”吉五六一怔,转过身严肃地问道:“是不是不错和尚死了,可是他的人昨天还传来消息。”

“我不知道。”耶律元平静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按照计划,就算吴乞买动手,不错师兄也不会死,他会被关在辽阳城的大牢里,谁也不知道师傅是不是留下了后手,吴乞买不看到所有的答案,是不敢杀不错师兄。吉五六,你凭什么说我杀了师傅?”

在大宋这个时代,杀师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就算以耶律元这样的身份,也背不起这个坏名声;哪怕真的是耶律元做的,耶律元也会将所有的知情人全杀了。试探出了结果,吉五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黑着脸说:“难道不是吗?其实师傅跟着完颜宗辅南下的时候,我和他在汴梁城见了一面,当时我劝他留在中原,他偏偏认为吴乞买不敢走最后的那一步。

有理想的人和有欲望的人就是不一样,连阿骨打都死得不明不白,吴乞买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只不过,要是没有亲近的人出手,师傅已经是半仙之体,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最起码死前可以传递出一些消息。

眼下吴乞买要你杀完颜宗望兄弟,是因为这两个最有可能在将来背叛他;如果你真想辽国复兴,就应该留着完颜宗望两人,去杀完颜宗辅那些人。辽国内部乱起来,比中原乱起来,对于耶律大石来说更加有利。”

耶律元满脸惊恐,吉五六几乎把那些自己以为秘密的事情说得如此透彻,是眼前这个人深不可测,还是幽州那边有人泄露消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己是这么看的,师傅李士宁恐怕也是这么看的,所以有很多东西自己并不清楚内情,可要是这样,自己怎么能杀得掉师傅?

耶律元一度升起立即杀了吉五六的心思,但是想到李士宁可能还有暗藏的棋子,吉五六是唯一的线索;耶律元咽下了一个念头,瞬间恢复了正常,毕竟不管是中原还是塞北,动荡在短时间内都是无法停止,对于自己的筹划岂不是一件好事,。耶律元笑起来说道:“师兄,江山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能私相收授的。多谢你提醒了我,我一定会尽心竭力,不让辽国那些沦陷的百姓失望。”

耶律元走了,吉五六走到路边上了马车,陆续又增加了两名乘客;车老板在这条路上小有名气,新来的乘客一看就知道是熟人。吉五六觉得头痛得很,耶律元没有杀自己,还说毒药是假的,难道一开始就是要自己去投奔杨志,要是这样,吉五六就要重新评估这件事了。

吉五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如果耶律大石当真和耶律元密谋过,按照耶律大石的眼光不会这么差,看不出耶律元话里的猫腻;那么就是耶律大石知道自己鞭长莫及,无法劝阻耶律元,索性装一个糊涂,反正金国不管哪里出问题,对于耶律大石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路遇熟人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马车厢的窗帘上能看到洒在路上的阳光;吉五六掀开窗帘的一角,倚窗望着忙碌的官道,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见到杨志。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有杨志才有机会想到答案;吉五六心里正在想着心思,目光一闪之间,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急忙喊马车停下来,让马车厢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一愕。

车夫停下了马车,吉五六下车的时候脸上堆满欢容,快走几步,拦住了路上的一个小商贩:“郭老板,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巧了。”

小商贩叫郭清臣,是给杀猪巷提供生猪的商贩,每次到杀猪巷都去吉五六那里吃上一碗面;郭清臣看上去一脸倒霉的样子,但是骨骼匀称,身高臂长,个子比吉五六还高上半头。郭清臣心里奇怪,看着吉五六,不动声色地招呼道:“老吉,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巧了。”

吉五六暗想老天待自己真是不薄,他是知道郭清臣身份的,虽然不是什么双龙会的成员,却是蹑云剑金卫的师弟;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甘于隐身市井,不是看开了,就是有难以开口的为难处。吉五六相信耶律元一定安排人在跟踪自己的行踪,郭清臣无疑是一个很好转移目标的对象,不管郭清臣是哪一方人,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行。

吉五六脸上闪过笑容说:“我是去长安投奔亲戚,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巧了,郭老板,你这是去哪里?”

郭清臣到这里自然是有事,但是和吉五六这样一个面馆老板说不上,看吉五六换了一身读书人的衣服,应该也是想冒充斯文,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郭清臣打着哈哈说:“我是来看一位老朋友,没想到吉掌柜还有这样的门路,早就该过去了。”

吉五六料定郭清臣要找的人就在附近,而郭清臣以为自己是去投奔某个当官的人;吉五六故意顺着话题,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才告辞回到马车上。面对同伴的愤怒,吉五六解释说是多年的好友,此一去不知道今生能不能相见,又允诺中午请大家喝酒,才取得众人谅解。

中午在村边的酒肆,吉五六买了三斤猪头肉和两壶村酿酒,车夫和其余乘客的脸色顿时化为春风,你一眼我一语,一个劲地说吉五六有人情味,为人厚道。就在众人酒足饭饱的时候,郭清臣骑着一匹高大的骡子追了过来,看见吉五六招呼一声说:“我那位朋友出门了,说实话,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寻个差事,老吉,你有门道,我和你一起走。”

吉五六诚恳地笑笑,又买了一斤猪头肉和一壶酒,其他人都知道两人肯定有话要说,都很自觉地先到马车上休息;郭清臣的胃口好得出奇,不管桌上的菜是荤是素,猪头肉有多肥腻,统统一扫而空。要不是吉五六知道底细,还以为郭清臣多少天没吃过猪肉了;吉五六微笑着,等郭清臣把酒菜风卷残云,才轻声问道:“谈点正经的事情,你今天见到谁了?”

吉五六的开门见山,在郭清臣看来就是自我表明身份;郭清臣笑笑说:“我是没想到老吉你有这样的身份,我见到了东方臧了,他让我跟着你。”

东方臧和文张玉是不错和尚的左膀右臂,也是这次来汴梁与吉五六联系的人,吉五六顿时猜到东方臧是听说自己西行,临时起意准备在秦州安排谍报网,郭清臣就是去做这件事的;吉五六脸色一暗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错和尚自身难保,还要去穷折腾。”

“自身难保?”郭清臣只以为吉五六是心里不高兴,呵呵笑道:“河北又不是穷山恶水,不错大师为一方诸侯,通吃黑白两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吉五六却不直言,随意地说道:“郭老板,老神仙又怎样?不说了,你既然露了脸,想不掺一脚进来也难,我们一路吧。”

郭清臣瞪着吉五六看了半晌,才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不知道在你在折腾什么,可是我不得不听东方臧的,你就当带着我是做一笔生意,到了目的地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东方臧预先给我了。”

吉五六立即晓得东方臧没有把实情全部告诉郭清臣,颔首道:“就这样,我最后的目的地是秦州,到了秦州我们分开,各做各的生意。”

“秦州?”郭清臣放下筷子,明显有些为难,到长安做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双龙会到秦州,那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打探定北军的情报,甚至还要采取行动;想到汴梁城一年来的人头滚滚,郭清臣有点想打退堂鼓,自己又不是双龙会的人,平时只是为钱冒点小风险,犯不着这样栽进去。

“秦州穷山恶水的,去那里干什么?”郭清臣的口气明显变了;吉五六嘿嘿一笑,直起身子说:“我是身不由己,具体原因你就不用问了,到时你若是不想干,就去做点正当生意,要是现在回头,东方臧恐怕不会饶过你。”

“干,为什么不干?”郭清臣一拍巴掌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要钱,等不错大师派人找你,你让他们付钱给我。”

吉五六一听郭清臣这话,立时便知道难题来了,哼了一声说:“我不是不错和尚的手下,也不管你们的事,我在秦州不会超过一个月,你还是自己按照东方臧给你的方式联系。”

郭清臣尴尬地一笑:“不是我不想,问题东方臧那小子买消息的时候才来找我,到了秦州,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见到他。”

“很快!”吉五六断然道:“只要不错和尚不出事,最多两个月,东方臧或者其他什么人肯定会来秦州找你,要是不错和尚出了事,你就当从来不认识这些人,及早抽身走人。”

郭清臣也是老江湖,转念之间便想清楚,吉五六对自己没有歹意,真要是吉五六在秦州出了事,自己也可以第一时间逃走;郭清臣大度地说:“老吉,就按你说的办。”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不问西东

在谢亮、席贡手中,当初被金军摧殆尽的秦州并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元气,秦州原本也不是一个极其繁华的商业城市,从户籍上来看人不多,定北军接手的时候,怎么看都显得有点凄凉。但是不过一个多月,现在的景象完全不一样,杨志搬来了上万的军队家属,分来两千户流民,加上陕西置抚司下面的大大小小部门和成群来做生意的商人,秦州的街头已经有了勃勃生机。

在秦州城外,杨志规划了东西两个居住区,东面是原来没钱人居住的地方,现在完全是城市的模样,都是和城内一样宽敞的街道,将一片片庭院分隔成了整齐的区域,沿街的门面都被南北行等一大批商家买了下来,大部分已经开业。上千户安置的流民和原先这一带的居民主要就集中在这里,官府全部新办的户籍。

西区是榷场的模型,主要作为商品交换的集散地,单独划出很大的一片区域作为临时牧场,上百座临时搭建的草屋可以当做驿馆和客栈的房屋都带有自己的仓库,是在为茶马司的交易做准备,现在主要是西域河湟的商人住在这里。范世延陪同杨志参观着西区说:“大人,秦州最繁华时,聚集了大约十万军民,要是陇右大营全部留在这里就好了。”

走在西区的人大半是蕃人,打扮不一,就连服装的材质也是五花八门,一个个步履匆匆。杨志笑道:“那李进义可就要找我吵嘴了。”

郓王赵楷猜到杨志要有大动作,把李进义派来,一个是学习学习,另外不乏监视的意思,杨志为了避免双方尴尬,正好陇州缺少知州,便把李进义打发到了陇州去,陇右八营四个在陇州,四个在秦州。范世延脸皮抽搐了几下说:“大人,金军前来,因为定北军出兵蒲州,虽有骑兵进入陇州骚扰,但是没有攻破陇州任何一座城池,而秦州,是恶战之地,可以说是彻底毁了,所以谢亮、席贡压根没想着重建,反而任由人口流向外地。”

“我们不是他们。”杨志坚决地说:“正因为受到战火摧残,才需要恢复经济,我把作坊开起来,一是可以发展经济,二来,依附于这些作坊生活的工人,也不致于急着与原先的居民争抢牧场田地。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香皂和肥皂都已经批量生产了,南北行已经卖往太原、金城、蒲州等城市。”

杨志其实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掌握香皂制作的技巧,然后为原料废了很大的心思,这次到了秦州,杨志才认为有了大规模制作的基础。一个是秦州附近的游牧部落以食肉为主,牛羊的脂肪和油到处都是;另一个就是秦州的土地不像江淮那样肥沃,烧草肥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这样就把木灰碱的制作很好地掩饰住。

最关键的是,离得不是太远的西夏的五原郡和定北军控制的蒲州,都有一定数量的天然碱,以后的原料有指望。西夏五原郡就是原先大宋的盐州,汉朝的五原地区,下管乌池、白池等盐场,是西夏青白盐所在;五原郡对于西夏来说,远比后来从夏州分割出来的那个盐州重要,杨志想要利用那里的原料,必须打下五原郡才行。

好在蒲州和解州一直在杨志的可控范围,吕天山在解州解盐司盐监位置上一直没挪过窝,那种天然碱看上去毫无用处,但是吕天山还是不断地按照杨志开出的价钱卖给南北行,现在南北行的库存可以支持半年的生产。

香皂和肥皂样品出来的时候,杨志就给了范世延两块,范世延试用下效果与大食那边的舶来品差不多,得知不到十天就批量生产,范世延吃惊不小,当即问道:“能不能把工坊划给茶马司?”

杨志笑着摇头说:“你挡不住上面的压力,这次我把工坊留在自己手中,专门来维持秦州的物资供给,我决定在秦州以外,除了上贡的数字,只能是南北行来卖;一般的商人只允许用粮食交换,不管是谁,只要把粮食带到秦州,我就按等价跟他交换。”

范世延顿时明白,杨志的这个做法能为秦州带来最大限度的粮食,但是也会得罪无数的权贵和商人,甚至有可能包括在太原的郓王和润州的宗室;而自己,就像杨志说的那样,不可能扛得住不断增加的压力。

回鹘商人伏承和皇甫端并肩走来,皇甫端被杨志派来担任范世延的副手,协助范世延采购马匹,伏承本来就和杨志、皇甫端认识,在秦州交易省了去汴梁的时间,是最早一批在秦州落户的胡商。伏承见了杨志施礼道:“大人,昨天摩比难带来一个人,想要见你,不知道大人方不方便?”

“方便,就到茶马司吧。”杨志现在有足够的底气,摩比难是回鹘的高手,能让摩比难陪同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贵,这时候来见自己,不外乎谈论的是生意或者战争;伏承大喜,他原本找了皇甫端帮忙,还想着与汴梁的时候一样雁过拔毛,大不了花费一笔钱让杨志同意,只要杨志和摩比难带来的贵人高兴,多少钱伏承也能在后面的生意中挣回去。

茶马司是西区唯一的一栋二楼瓦房庭院,象征着茶马司的权力独一无二,其他人就是有这个财力,范世延也不会同意;杨志一行走过去,茶马司的门口已经自发形成了一条小街,从卖百货到卖珠宝的店铺全有,还有两家不大的酒肆,人喊马嘶,倒也热闹。

杨志没喝几口茶,伏承和摩比难就陪同着一个老人不慌不忙地走进来,老人个子不高,十分清瘦,一双目光释放出不一样的光芒,见到杨志端详了好一阵才下拜行礼:“高昌特使毕法康见过置抚使大人。”

“高昌。”杨志心里重复了一遍便猜到几分,请毕法康免礼落座后问:“可是耶律大石西征西域了?”

毕法康和摩比难都是一惊,摩比难问道:“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西域来客

在秦州城外,杨志规划了东西两个居住区,东面是原来没钱人居住的地方,现在完全是城市的模样,都是和城内一样宽敞的街道,将一片片庭院分隔成了整齐的区域,沿街的门面都被南北行等一大批商家买了下来,大部分已经开业。上千户安置的流民和原先这一带的居民主要就集中在这里,官府全部新办的户籍。

西区是榷场的模型,主要作为商品交换的集散地,单独划出很大的一片区域作为临时牧场,上百座临时搭建的草屋可以当做驿馆和客栈的房屋都带有自己的仓库,是在为茶马司的交易做准备,现在主要是西域河湟的商人住在这里。范世延陪同杨志参观着西区说:“大人,秦州最繁华时,聚集了大约十万军民,要是陇右大营全部留在这里就好了。”

走在西区的人大半是蕃人,打扮不一,就连服装的材质也是五花八门,一个个步履匆匆。杨志笑道:“那李进义可就要找我吵嘴了。”

郓王赵楷猜到杨志要有大动作,把李进义派来,一个是学习学习,另外不乏监视的意思,杨志为了避免双方尴尬,正好陇州缺少知州,便把李进义打发到了陇州去,陇右八营四个在陇州,四个在秦州。范世延脸皮抽搐了几下说:“大人,金军前来,因为定北军出兵蒲州,虽有骑兵进入陇州骚扰,但是没有攻破陇州任何一座城池,而秦州,是恶战之地,可以说是彻底毁了,所以谢亮、席贡压根没想着重建,反而任由人口流向外地。”

“我们不是他们。”杨志坚决地说:“正因为受到战火摧残,才需要恢复经济,我把作坊开起来,一是可以发展经济,二来,依附于这些作坊生活的工人,也不致于急着与原先的居民争抢牧场田地。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香皂和肥皂都已经批量生产了,南北行已经卖往太原、金城、蒲州等城市。”

杨志其实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掌握香皂制作的技巧,然后为原料废了很大的心思,这次到了秦州,杨志才认为有了大规模制作的基础。一个是秦州附近的游牧部落以食肉为主,牛羊的脂肪和油到处都是;另一个就是秦州的土地不像江淮那样肥沃,烧草肥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这样就把木灰碱的制作很好地掩饰住。

最关键的是,离得不是太远的西夏的五原郡和定北军控制的蒲州,都有一定数量的天然碱,以后的原料有指望。西夏五原郡就是原先大宋的盐州,汉朝的五原地区,下管乌池、白池等盐场,是西夏青白盐所在;五原郡对于西夏来说,远比后来从夏州分割出来的那个盐州重要,杨志想要利用那里的原料,必须打下五原郡才行。

好在蒲州和解州一直在杨志的可控范围,吕天山在解州解盐司盐监位置上一直没挪过窝,那种天然碱看上去毫无用处,但是吕天山还是不断地按照杨志开出的价钱卖给南北行,现在南北行的库存可以支持半年的生产。

香皂和肥皂样品出来的时候,杨志就给了范世延两块,范世延试用下效果与大食那边的舶来品差不多,得知不到十天就批量生产,范世延吃惊不小,当即问道:“能不能把工坊划给茶马司?”

杨志笑着摇头说:“你挡不住上面的压力,这次我把工坊留在自己手中,专门来维持秦州的物资供给,我决定在秦州以外,除了上贡的数字,只能是南北行来卖;一般的商人只允许用粮食交换,不管是谁,只要把粮食带到秦州,我就按等价跟他交换。”

范世延顿时明白,杨志的这个做法能为秦州带来最大限度的粮食,但是也会得罪无数的权贵和商人,甚至有可能包括在太原的郓王和润州的宗室;而自己,就像杨志说的那样,不可能扛得住不断增加的压力。

回鹘商人伏承和皇甫端并肩走来,皇甫端被杨志派来担任范世延的副手,协助范世延采购马匹,伏承本来就和杨志、皇甫端认识,在秦州交易省了去汴梁的时间,是最早一批在秦州落户的胡商。伏承见了杨志施礼道:“大人,昨天摩比难带来一个人,想要见你,不知道大人方不方便?”

“方便,就到茶马司吧。”杨志现在有足够的底气,摩比难是回鹘的高手,能让摩比难陪同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贵,这时候来见自己,不外乎谈论的是生意或者战争;伏承大喜,他原本找了皇甫端帮忙,还想着与汴梁的时候一样雁过拔毛,大不了花费一笔钱让杨志同意,只要杨志和摩比难带来的贵人高兴,多少钱伏承也能在后面的生意中挣回去。

茶马司是西区唯一的一栋二楼瓦房庭院,象征着茶马司的权力独一无二,其他人就是有这个财力,范世延也不会同意;杨志一行走过去,茶马司的门口已经自发形成了一条小街,从卖百货到卖珠宝的店铺全有,还有两家不大的酒肆,人喊马嘶,倒也热闹。

杨志没喝几口茶,伏承和摩比难就陪同着一个老人不慌不忙地走进来,老人个子不高,十分清瘦,一双目光释放出不一样的光芒,见到杨志端详了好一阵才下拜行礼:“高昌特使毕法康见过置抚使大人。”

“高昌。”杨志心里重复了一遍便猜到几分,请毕法康免礼落座后问:“可是耶律大石西征西域了?”。

毕法康和摩比难都是一惊,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耶律大石确实已经出兵西域,目前兵锋在东喀喇汗国;摩比难二人昨天夜里才到,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说这件事,眼前的人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范世延、李彦仙惊讶之中,毕法康反而有了几分希冀,杨志真要是如此厉害,自己这次前来的难题,恐怕就会有一个圆满的答案。

摩比难问道:“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十年后猜想

杨志微微一笑,毕法康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东喀喇汗国大汗阿赫马德汗在半年前死了,其子易卜拉欣汗即为,易卜拉欣汗横征暴敛不得人心,造成康里人和葛逻禄人叛乱,被迫邀请辽国出兵协助平乱。耶律大石率军前来,很快平定了康里和葛逻禄,并把东喀喇汗国降为附庸,割取其北疆一带为辽国直辖领地。”

唐朝末年回鹘西迁时,其中一支在汗族庞特勤率领下西奔楚河地区葛逻禄部,征服了葛逻禄及其他回鹘部族,建立起喀喇汗王朝;后王朝分裂成以喀什为中心的东喀喇汗国和以费尔干纳为中心的西喀喇汗国,东西两汗国都是辽国的藩属国,长期互相攻伐。历史上,西辽也正是靠着吞并东喀喇汗国,才能扩大实力征服西域的。

杨志和范世延一下子就懂了,附庸和藩属国是两码事,西夏尊大宋为宗主国,但是一百多年来战争根本没有停止过;同样,大宋并不是想彻底灭了西夏,而是要把西夏变成一个予取予夺的附庸。至于耶律大石割地的行为,更是一个耶律大石要染指西域的信号,不由得高昌国心生警惕。

杨志点点头说:“两个问题,你们是想和耶律大石打仗还是谈判?为什么找我们而不是西夏?”

毕法康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说:“辽国想要吞并东喀喇汗国至少要花五六年时间,打到高昌需要的时间更长,我们现在只是未雨绸缪;至于向大宋讨教,是因为西夏比辽国还要想吞并我们,我们不想前门拒虎后门迎狼。”

毕法康是个聪明人,从杨志的问题中就知道没有欺骗杨志的可能,索性敞开来说,只不过把求援变成讨教,给自己和高昌国保留几分颜面。杨志回忆着自己搜集的资料和穿越带来的信息,颔首说:“高昌国一直以大宋为宗主国,讨教自然是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除非大宋北伐,否则我的盟兄耶律大石是没有可能东征金国,所以必定向西发展。但是你们还有时间来做选择,一个是和我们大宋保持联系,一个是在西域形成抱团的联盟;在我看来,第二个方法难度更大,因为你们现在西域各国信仰各不相同,彼此视对方为仇敌,尤其是在东喀喇汗国已经臣服辽国的情况下,能和高昌站在一起的国家没有几个。”

范世延惊异于杨志对西域的了解中,立即意识到毕法康实际上只有向大宋求援这一条路可走;毕法康没有感觉到难堪,反而欣喜地说:“大人言之有理,只是大宋和高昌相隔万里,远水解不了近火,不知大宋有无向西发展的设想?”

能做为特使来游说的人果然不简单,毕法康这是在试探杨志的底牌,杨志笑道:“纸上谈兵意义不大,我们现在首先恢复秦州到高昌的商路,你们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提前做准备;真正的应变是在东喀喇汗国灭国之后,到时候杨某要是还在这个位置上,我们再商议如何?”

毕法康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就按大人说的,从现在开始,我们每年派人来大宋进贡。”

杨志赞赏地说:“特使确实老到,你看这样可行,我明天安排你们去太原见郓王,然后请郓王安排你们去润州觐见圣上。”

“那样最好。”伏承和摩比难这些年一直在大宋活动,早已把现在宋金两国的格局告诉了毕法康,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毕法康自然明白杨志让自己去见郓王赵楷的意思,杨志是赵楷的部下,这件事不管怎么运作,是一定要郓王赵楷同意的,所以毕法康答应得非常干脆。

杨志回到置抚司,立即召集在秦州的官员开会,议事厅内按照杨志的设想摆放着一张特制的会议桌,所有人围着会议桌坐下,除了两名专门做记录的吏员和蔡庆,所有人的随从都留在议事厅外。房间是一枝花蔡庆布置的,摆放着兰花和梅花,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格调,杨志称赞了蔡庆一句:“越来越会办事了,让我意识到我还是进士出身。”

权邦彦和范世延笑了起来,他们两人是个真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理解杨志话里自嘲的意思,其他人的感受未必有多深;大宋重文轻武,就是王韶那样进士出身的名将最后也因为开边有功被划入武夫的范畴,杨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想要当一个文人难度更大。

杨志让范世延先介绍了毕法康和高昌国的事情,这件事必然会对大宋和西北的政治局面发生重大的影响,秦州必须要有相应的对策来应对这一突然出现的变化。经过京畿路一年的磨合,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不管是什么来路的人,只要在杨志的团队里,有事商议,议定的事就必须可以毫无阻碍的执行下去。

范世延介绍完,望着杨志说:“大人,这件事我们可以置之不理啊,西域太远。”

范世延作为文官,最希望的莫过于稳定,可以看见前景的一步步来;这不是范世延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大宋文官体制造成的恶果,所以就算是司马光那样自带光环的人,主持朝政的时候,一口气把河湟、银州等几千里土地交还给西夏,就是担心后面战争的不可确定性,担心出现意外情况影响对朝中变法一派的清算。。

杨志笑了笑说:“关键这是十年后的事情,大家估算一下,十年以后,我们在什么地方?”

十年以后?范世延不禁脸色大变,按照赵楷和杨志的个性,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十年以后不外乎是三个结果,一个是两人兵败而死或者逃命,一个是赵楷已经收复河北登基称帝;而最大的可能是,宋徽宗在位,宋金依旧对峙,定北军雄踞包括长安在内的关中,那么西域的事情就会大概率地是赵楷来做主。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取栗

杨志看出范世延明白自己的意思,轻轻敲击着桌面说:“耶律大石这一动,西域必然风起云涌,我们要好好的议一议,怎么样在这里面捞取最大的好处,譬如,西夏会不会趁机在西域威逼利诱那些小国发展势力,会不会因此放松对我们这边的注意力。”

屋里的人都是杨志手下的中坚力量,杨志说话不存在丝毫的顾忌;权邦彦干咳了几声,他心中清楚杨志早有定计,况且这种运筹帷幄之中的事情也不是他权邦彦的擅长,那是原来吕颐浩和梁寻的拿手好戏。

置抚司兵马都监李彦仙站起来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夏毕竟是一个国家,拔根毫毛也比我们的腰粗,与我们陕西四路所拥有的实力比,西夏人要强出太多。但是西夏的疆域也比我们大多少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西夏一定会朝我们动刀子,所以就算西夏没有放松对我们的关注,有机会还是先打他一下。”

屋内众人笑了起来,在京畿路风头都被刘琦、徐文、杨仲武等人抢光了,李彦仙等关中将领并没有打多少仗,一个个早就手痒了;在秦州的另外四位统制王德、傅选、桑仲、吴玠纷纷点头,他们原本都是西军的将校,对于陕西不存在地形不熟什么理由,反倒是在陇州的徐文、杨仲武、韩青三人都对这一带不大熟悉。

“可那是火中取栗!杨大人,您说对吗?”不赞成开战的都是暗自点头,权邦彦一针见血,杨志摆摆手说:“连我们都不看好自己,西夏人没有理由看好我们,虽然出兵蕴含的风险极大,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耶律大石的举动给了我们一个的机会,让我们来看看西夏这个老虎的屁股到底摸得摸不得!”

杨志的风趣让人忍俊不禁,都统制杨沂中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西夏全国一百二十万人,可以动用的兵源号称六十万,应该是五十万出头,在朔州、麒州、银州、静州等地,我们已经消耗掉西夏超过十万的兵力和超过十万的平民,就算现在有所补充,最多不过五十万西夏军。我们可以当一头饿狼,只求咬上一口,消灭五万到十万的西夏军。”

杨沂中提出的这个目标比较切合实际,杨志点头道:“西夏方圆万里,倚贺兰山为固,常规时期以七万人护卫兴庆府,五万人镇守西平府,五万人驻贺兰山;宥州路五万人对付河东,甘州路三万人防备西蕃、回纥,五万大军面对陕西,七万人防御北方的辽国;剩余的是十几万擒生军、强弩军和鹞子军的机动兵力。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在正面的五万敌军和横山里面的横山羌。”

牛皋点头说:“要是能做到这一步,那就够西夏人喝一壶的,西夏国内一定会闹起来。”

“正是如此!”杨志笑道:“但是西夏的人口在这里,他无法大规模地扩充军队,只能四处抽调,这对于我们是难得的机遇,把握的好可以一一击破,达到消耗西夏兵力的效果,就算打输了,大不了退回来。”

权邦彦笑道:“大人,西夏军面对我们必然是精锐之师,又是骑兵为主,兵力少了恐怕不够。”

“没有稳赢的战争。”杨志断然道:“西夏很明白,我们在困守太原的时候都敢动他,现在没有理由你好我好,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做,西夏人都会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必定欲拔之而后快。一旦宋金和谈成功,西夏人如果学金人故伎重施,那我们就坐蜡了;所以兵贵神速,我们要让人看到,西夏想要和谈,也是我们打出来的。”

权邦彦和范世延一愣,他们到这时候才彻底明白杨志的意思,趁着方方面面都在观望的时候,在这件事的主动权抓在手里,事后是和是战,都由定北军说了算;两人老脸发烫,他们是没想到这样的高度,就冲这个理由,也得给西夏人一个教训。

刘子羽出声提醒说:“大人,哪怕是小规模的战争,也要给太原、河套提一个醒,免得他们被西夏军暗算,给我们造成极大的麻烦。”

按照大宋的惯例,对于杨志这样权重一方的情况,是要被死死盯死的,只是现在国事实在是不堪,郓王赵楷对杨志也信任无比,才让杨志不管是在京畿还是陕西,都得以军政一把抓;但是赵楷信任归信任,杨志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杨志点头说:“子羽,明天你带人陪着毕法康去太原,顺便把置抚司的公文带去,请郓王通知各路做好准备。”

刘子羽是第二天早上出发的,到了中午,公孙胜和嚣四姐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到了秦州,这是赵楷的安排,让杨志在秦州有个家;三个人一年多没见了,但公孙胜老而成精,一个下午和杨志谈完事情,连晚饭都没有要杨志安排,就跟着皇甫端走了。蔡庆神头鬼脸地说:“大人,我在这里守着,一般的公务我就帮你挡驾了,你快回屋吧。”

杨志晓得一个个都是好意,正合自己心思,笑一笑回到后院的屋里,嚣四姐已经点亮了蜡烛,摆好一桌酒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曲线毕露,格外诱人;杨志不由看得眼晴发亮,一双手伸过去说:“老爹还好吧?”

嚣四姐没有躲让,任凭杨志搂住自己,娇声道:“你还记得我们?都是谈生意的时候夹带着一两封信,在汴梁有没有女人?”

杨志叫起屈来:“我哪有啊。”

嚣四姐一撇嘴:“赵缨络可是去了一趟,还有,这次赵缨络在杭州道的事,太原都传遍了,都说是你精心设计的一个局,让康王的人有苦说不出。”

杨志的手在嚣四姐身上游走,笑道:“我是背锅的,那是郓王的安排,我只不过正好把朱智卿那家伙派过去;你来得正好,慕普在香皂坊抽不开身,后面的工坊就交给你了。”。

嚣四姐软倒在杨志怀里,喃喃地说道:“别老是说生意。”

一时满室旖旎。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一成利润

康王赵构和金国的来使完颜宗杰相让坐下,完颜宗杰是完颜阿骨打第十子,侧室唐括氏所生,与赵构的地位相当,但赵构添为主人,论起年纪又长了一岁,自是坐了上首,完颜宗杰在下首相陪,扈三娘和乔影两人坐于赵构一边相陪,给完颜宗杰找的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美艳都不亚于乔影。

可能女真人的审美观与汉人不一样,看到扈三娘与乔影两人,完颜宗杰眼中发亮,支吾着问:“这两位是……?”

完颜宗杰敢确定,这两个女子肯定不是赵构的相好,身份不会简单;但是在完颜宗杰眼里,只要不是大宋的公主,肯定也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是大宋的公主又如何,完颜宗杰在辽阳还睡过宋钦宗的妃子。

“这位是扈三娘。”赵构心中一动,这反而是一个试探完颜宗杰的机会,看看这一位就是吴乞买派来做做样子的,还是像完颜宗望那样是个厉害角色;杨志终究没有杀了扈三娘,反而成就了扈三娘的传奇,让扈三娘在汴梁声名鹊;赵构为了拉拢幻海千劫门,并没有因为扈三娘失去武功而轻视,反而让扈三娘负责自己的情报网。

扈三娘在灵药的护理下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看不到在监狱里受过苦的样子,完全和乔影一样,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吹弹得破的皮肤和宛如秋水的眼睛,让人看了心猿意马。完颜宗杰看扈三娘朝自己点头,在心中狠狠胡思乱想了一把,赵构艳福不错,和这个小娘子绝对有一腿。

“这位是乔影!”

完颜宗杰再一次楞住,乔影是汴梁名妓,这一次黄潜善遇刺时,就是刚才乔影的住所出来,赵构将她带来是什么意思?完颜宗杰身边的护卫习古乃闻言也是大奇,一双虎目在乔影身上转来转去,红颜祸水,习古乃担心的是赵构会对完颜宗杰下套。

音乐响起,一名歌姬霓裳飞扬,表演起舞蹈来;但是没有几个人的注意力在她身上,完颜宗杰这次来的目的是促成谈判完成,最想弄清楚的是,赵构软禁了高庆裔到底是在做样子,还是另有谋划。同样赵构也急需了解金国的真实态度,议和要是这样不尴不尬地停在这里,时间一长,难免生变。

音乐声中,樊楼的好菜流水一般地送了上来;赵构下首的杜时亮低声向赵构介绍说:“完颜宗杰身边的习古乃是金国有名的猛将,曾担任过兵部侍郎,现在也是金国的一方郡守,资格不在高庆裔之下。”

赵构这才醒悟过来.看着平淡无奇的习古乃,不由笑道:“本王眼拙了,没有认出习古乃将军。”

习古乃笑道:“康王多心了,末将这次只是小王爷的护卫,循着这个由头到汴梁来玩玩,只是没想到能遇到扈姑娘,当年扈姑娘和史文恭往辽东送了不少人和物,大部分都是末将接受的,等会一定要敬扈姑娘一杯酒。”

扈三娘身体扭了几下表示自己的不满.土得掉渣的一个人也会话里藏刀,在康王面前挑拨,说自己和金人早有勾结;这件事是杨志给扈三娘定的罪名之一,被汪伯彦认为查无实证,没想到今天金人直接作证。赵构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扈三娘日渐丰满的臀上轻轻一拍说:“既然这样,三娘,你敬习古乃将军一杯。”

扈三娘满脸通红,她毕竟不是青楼的姑娘,赵构太过随意的动作让她有一种羞辱的感觉;扈三娘看着赵构说:“王爷就知道欺负我?”

赵构哎声叹气地道:“三娘,这是公事啊!”

扈三娘端起酒杯,仰起脸看着习古乃道:“习古乃将军,大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知道的那个人;来,我敬你,为这个误会。”

赵构摇头,扈三娘这一手并不高明,看得出来习古乃目前在金国并不得意,实际上是可以成为拉拢的对象的,扈三娘一个误会,就等于大家谈话的时候把话谈死了。乔影笑得花枝乱颤,宽松的纱衣露出一丝春光,被赵构斜眼看到,顿时有一种想及早结束宴席的冲动;完颜宗杰明显就是个花花公子,察觉到赵构的眼神,笑道:“康王,要不然明天到王府再谈公事,今夜就买醉吧。”

男人们会意地笑出声来,女人们各自装羞;门口突然出现了赵构的长随,走进来低声禀告,转运副使赵开到了,说有要事汇报。赵开是赵构的财神爷,平时为人很稳重,没有急事不会追到这里,赵构立即让赵开进去;赵开见到赵构就说:“杨志现在研究出一种香皂,正在招揽四方的商人前去,张大人让我汇报一声。”

“香皂?”赵构一愣,赵开急忙解释说:“就是香胰子,杨志做出来的香皂与大食那边的一模一样,并且杨志开发出两种,除了香皂以外,还有给老百姓用的肥皂。”

杜时亮心中一动,问道:“赵大人,你估算利润如何?”

赵开苦笑道:“其实最大的利润在肥皂上,宋金夏三国每人一块,就是上亿的量,一个人三个月用一块,就是四五亿的销售量,听说杨志核价在二十二文,就是一千万贯的预计,哪怕完成一成,也是一百万贯的收入。”。

其实赵开明白,凭杨志经商的头脑,绝不会完成一成,最起码三成,只是看康王杨志的脸色不好,才故意往低里说。赵构过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我们上当了,杨志一直忍着没有生产香皂,就是想去关中发展,据关中而独成气候;有了这上百万的银两,定北军采购粮食物资的钱全部有了,厉害啊,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就象扬祖说得那样,三哥和杨志确实不会再管这边的事情。”

杜时亮等人不由得赫然,当初他们是怎么算,定北军在关中都活不了,没想到还是杨志其高一招;完颜宗杰吓坏了,他自然清楚大宋给金国的岁币不过三十万,杨志要是那么容易变出钱来,岁币对大宋好像没有伤害嘛。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我想跟着你们

赵开带来的这个消息,让赵构彻底愤怒了,老天真是瞎了眼,每次自己经过奋斗获得一点优势,转眼就被剥夺得一干二净;定北军只要不缺粮食,就能在陕西那地方呆下去,甚至慢慢取得发展。杨志那个脑子谁也猜不透在想什么东西,要是过上几个月再琢磨出什么点子,自己就更加难办。

赵构留下杜时亮陪同完颜宗杰,自己跟着赵开匆匆离开春风馆,赶到留守司,大部分官员已经在张浚的通知下到了;与定北军斗了两年,这些官员早就在猜测杨志另有手段在陕西生存下去,现在预感变成了现实,定北军已经找到了一条活路,无需去巴结谁。张浚等人和赵构一样明白,想利用经济打击定北军的方法不可行了,随着自己这边的失败,刚刚展现出来的优势就会变成泡影。

“一个香皂,算什么?”吕好问轻声问身边的梁扬祖,梁扬祖苦涩地说:“是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个商品能赚到的钱,刚刚好弥补杨志采购粮食的空缺,陕西不再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赵构自视甚高,绝不甘心就此认输:“张浚,和长安商议,不要允许粮食卖到秦州、太原。”

“王爷,这办不到。”张浚心里对赵构的话不以为然,语气之中充满了担忧:“现在我们只能暗暗控制官方漕运的粮食,但是民间的运输是不可能阻拦的,真要是那么做了,很可能被报到润州去,到时候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管。”赵构阴狠地笑了起来:“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张浚,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句话,赵构的怒气似乎得到了宣泄,人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可是张浚不敢接茬,另外想办法,不外乎就是硬来,纵容军队抢粮食,或者派人装作马贼出手,可是这样的举动一次两次还行,要是办法用多了,很容易被其他人逮一个正着,惹出什么泼天大案。

张浚想了想,勉强劝说道:“王爷,这样的事情风险大收获小,定北军一直在防着我们,他们重点布防的区域,听说正对着长安,这是摆明了的针对措施。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硬来只怕没有什么把握,万一被对方把人俘虏了,闹到润州,就因小失大了。”

赵构沉默良久,坚定地说:“事已至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

“王爷说得是,与他们拼了!”屋里的官员一个个都是慷慨激昂,仿佛只要赵构一声令下,一个个就会去赴汤蹈火;张浚有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康王这边可以说是诸事不顺,打一战输一仗,目前举目四望,能信得过的朋友一个都没有,就连王庶都是一脸的激动。

吕好问低声问了一句:“隔着河南府和永兴军路,你们打算怎么搏,难道这么说说就行了?”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吕好问这个书呆子一下子戳破了吹起来的气泡,难道一个个不知道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正因为汴梁与陕西、河东隔着河南府和永兴军路,晓得说什么都不会有可操作性,才会人人奋不顾身。张浚过了片刻,才笑着说:“集思广益就是这样,具体的事情,我等后面会拿出办法,向王爷请示。”

“今天在这里议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能向外面吐露一句,谁要是胡言乱语,我撕了他。”有了后撤的台阶,赵构靠在椅背之上,冷冷地道:“所以我们要加快和金国的谈判,争取尽早把协议签下来。”

一更天,吉五六一身短褂,悄悄地走出了房门,他在到达钦州的第二天去了置抚司,留下了姓名和地址,很快辛朴专门负责来问话;一般的情况下,要是辛朴能解决的问题,辛朴就自己解决。对于吉五六说自己是李士宁的徒弟,奉命要见杨志,辛朴根本不相信,只是对吉五六说,他会去通知杨志。

结果杨志信了,辛朴帮吉五六换了客栈;能住在这个客栈里,差不多都是汴梁来的人,想找杨志或者某位大人物办点事。吉五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抬头看着黑夜之中星星点点的光线,是那么的不规则。吉五六希望有人为背信弃义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他没有外援,眼下杨志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实力,和金人有着仇恨。

懒散的脚步声传来,一枝花蔡庆出现在吉五六身边,蔡庆看着吉五六,感慨地道:“老吉,还真的是你,辛朴说你胡言乱语,杨大人却说有这个可能,让我过来瞧瞧,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要是缺钱直接跟我开口就是了。”

吉五六嘿嘿笑了起来:“蔡庆,我不缺钱,我想跟着你们,过个光宗耀祖的日子。”

“难度太大了。”蔡庆摇头道:“吉五六,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没有必要对你撒谎,杨大人说了,李士宁死了,不错和尚在金国做官,你应该不是双龙会的人,一切都过去了,要是不想回汴梁,就在秦州做点糊口的生意。老吉,我是万万想不到,你是一个厉害人物。”

吉五六瞪大了眼睛:“你和杨志说,我不需要他可怜,你们就当我是一个卖情报的,钱货两清做生意还不成?”

蔡庆摇头叹道:“好吧,大人又吩咐,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就带你去见张炭头,杨大人的那个师弟。”

“我只和杨志谈,他要是没时间,我可以等。”吉五六狠狠地看着蔡庆,黑暗中一声低低的佛号,武松从花丛中走出来,盯着吉五六说:“你知道林灵素是李士宁杀的,你没有武功,这样暴露身份很危险,神霄派和幻海千劫门都可能拿你做文章。”

吉五六苦笑起来:“我也是没办法,原本我只准备当做一个逃难的街坊,但是北刀耶律元和双龙会的人都找到了我,被你们知道只是迟早的事情。”

第一千一百章 大有价值

“我不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武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那个不错和尚,你应当很熟悉吧?”

吉五六点点头,武松的身份绝不是蔡庆可比,说明杨志还是很重视自己;武松颔首说:“跟我走,我差不多明白了,杨师兄为什么对你这么重视。北刀耶律元能轻轻松松杀了你,明知道你不会武功,也没有给杨师兄的下毒的机会,还这样大费周章,为的就是那个最终得利的人。你如果知道谁在背后操纵,才有来的价值,要不然一切都晚了。”

吉五六心思敏锐,略一思索便明白武松的意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长叹一口气说道:“从一开始,金人就只是利用我们这帮人而已,在不错和尚心中,我们这些昔日的师兄弟终究不是他的心腹;他把金人的崛起当做前所未有的好机会,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我不在乎不错和尚的死活,也不在乎不错和尚想不想在背后捅金人一刀。我对你们还是有价值的,对不对?”

武松笑道:“大有价值。”

到了置抚司的后院,杨志和嚣四姐在一起等着吉五六,杨志没有请吉五六坐下,听完吉五六的故事,开门见山地问:“我从小就认识你,记得你就是杀猪巷的人,只不过有几年出去学手艺,能不能告诉我,李士宁教了你什么?”

李士宁从来不做无用功,杨志敢确定李士宁教吉五六的手艺绝不是下面条,吉五六苦笑一下说:“刚才在门口,你的人不是把我的武器全部收缴了吗?”

杨志摇了摇头,正色问:“你懂下毒,还有火器?”

吉五六摊开双手说:“我这样的人是下不了毒的,没有内力的支持,稍微沾上一点毒就是死,我在辽东的时间太短,学的是解毒;至于火器,连师父都不大懂,在你崛起之前,只有秦家、雷家独步天下,就是大宋的军队都是两家的子弟把控着。我学的是从平常的消息中,分析出不同寻常的东西。”

吉五六的手虽然粗糙,但是能看出来没有长期使用毒药的样子,杨志颔首说:“是我眼光拙,李士宁果然不同凡响,他本身就是这方面的行家,晓得只有在汴梁这样的地方,你才可以在这方面精益求精。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耶律元既然知道你晓得他杀害李士宁的真相,难道不怕你告诉不错和尚,你们一起找他报仇?”

吉五六淡淡地说:“不错和尚已经自身难保,东方臧是在大宋挂上名字的人,不错和尚都把他派到中原来,不外乎是一个理由,金国那边已经不安全了。东方臧在汴梁见到我的时候,就说要我离开汴梁,当时刺杀汪伯彦的行动还没有展开,不错和尚无法确定最后的变数,只好变相地让我避避风头;我是在与耶律元见面以后决定到秦州来的,是怕自己没有能力解毒,哪怕耶律元说没有下毒,现在我也不敢相信。”

杨志笑起来:“看样子我是讨了一个便宜,你就在秦州住下吧,我会安排郎中去观察你,只要稍有毒发的现象,我就开始救你。”

“什么条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吉五六也不想欠杨志太大的人情;杨志微笑着说:“把你知道的,关于李士宁还有那些筹划写出来,我怕这些计划落入金人手里,哪怕是不错和尚不在了,还是会继续执行。”

吉五六晓得杨志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潜伏在各地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甘心平凡,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和自己一样,因为对李士宁的死不满而不打算和金人合作;在金钱和权力面前,很多人会装糊涂,一步步走向自己不愿意的前景。吉五六思虑片刻,点头说:“成交,你给我安排一个住所。”

杨志便让武松戴着吉五六到石摩劼的安全房,另外安排两名护卫和一名郎中协助武松保护吉五六的安全;石摩劼第二天一早来向杨志汇报的时候,试探着问:“你认为有人要杀吉五六?”

“当然,耶律元连师父李士宁都敢杀,没理由留吉五六一条活命,还望吉五六来秦州把真相告诉我们;除非耶律元的打算就是要吉五六来混淆视听,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那反而说明耶律元要搞事的地方就在秦州。”杨志显得有点忧心仲仲:“耶律元武功高强不说,能够杀掉自己师父,应该是个果断狠绝的人。”

杨志敢确定耶律元已经到了秦州,耶律元既然让吉五六前来,又告诉吉五六毒药是假的,自然是为了打掩护,这种手段有时效性,耶律元要是在有效期内不用,就等于过期作废,那不符合逻辑。石摩劼听懂了杨志的潜台词:“大人的意思是,耶律元要对付的目标出人意料,而且意义重大。”

杨志斟酌说:“吉五六猜测耶律元参与杀害李士宁,说明耶律元是个谨慎的人,否则以李士宁的精明和武功,耶律元不可能得手。所以耶律元这次在秦州要对付的人,肯定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危险,没有危险又值得耶律元出手的目标,我明白了,耶律元的目标就是魏定国的火器营,为的是火药的配方。”。

石摩劼一激灵,以耶律元的武功,要是对付几个工匠还真是手到擒来,就算是护卫再多,也可以说是毫无意义;杨志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发出一阵冷笑,耶律元本来可以从火器营的人下手,现在还多了一条路,就是自己身边的嚣四姐。杨志估计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既然有朋自远方来,自己就要好好招待,不对,自己一定疏忽了什么。

车西图,杨志想到了车西图,最近从北面来给自己背后捅刀的只有车东星那件事,石摩劼一直没查出车氏兄弟背叛的原因,依附于火山州的巴尔虎部也没有异常,难道是为了火药,车西图在等着下一次机会。杨志问石摩劼:“车东星兄弟是否有孩子?”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商天衣

巴尔虎部和大漠蜃楼府都没有异常,依附于蜃楼府的商人还在正常地做生意,所以杨志和石摩劼都猜测,车东星背叛是为了私饶原因;能让车东星那样的韧头的,只有车东星的孩子。石摩劼“听蜃楼府商人,车东星有个收养的义子,是蜃楼府第二代中的好手;只不过那个思路很可怕,对方能控制住蜃楼府的人,应该都不是无名之辈。我没有急着和你,就是想查的再仔细一点。”

杨志点头“现在不能拖了,万一车西图和耶律元有联系,拖下去就是大麻烦,蔡庆,你去请车西图来一趟。”

杨志用上一个请字,算是留一点缓冲的余地;不多时,车西图跟着蔡庆走来,车西图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以前杨志一直以为兄弟情深,现在杨志感觉,车西图应该有另外的原因。杨志让车西图坐下,问道“蜃楼府没出事吧?”

车西图脸色大变,盯着杨志问道“家主,你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杨志缓缓地“既然你还叫我家主,就应该知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希望你告诉我,蜃楼府那边的真相,车东星的背叛是不是奉命而为?”

车西图犹豫了半,终于苦涩地“夏丁山夏宗主死了,蜃楼府的三位供奉带着一大批的年轻人控制了蜃楼府,我们没办法。”

车西图讲出来的真相让人诧异,有人控制了蜃楼府,是蜃楼府的三位供奉商衣狄鹫仙关啸林,带着一大批的年轻的弟子杀了夏丁山,然后威胁各地的门徒服从;车东星为此杀了自己的养子车虎,但是商衣以夏丁山的女儿夏薇薇威胁,要把那个女孩送去青楼,车东星不得不屈从。

不过车氏兄弟也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不出卖巴尔虎部,另一个就是只出三次手,谁想到商衣与寂寞王勾结上,第一次要求车氏兄弟出手就是刺杀杨志;车西图诚恳地“家主,我很感谢你,你明明知道我的不是实话,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要云中对付巴尔虎部。这次是耶律元来找我们,想要火药配方。”

杨志摆摆手“你放心,巴尔虎部已经整个加入大宋,就是我们的同胞;哪怕你们兄弟背叛了,我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我不相信的是,夏丁山武功卓绝,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干掉;寂寞王耶律元都不是蜃楼府的人,怎么会知道蜃楼府出了变故,来联系你们兄弟两人?”

石摩劼和武松暗自点头,杨志的思路还是很清晰,出现这样的局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深层看不见的东西;车西图叹了口气“狄鹫仙关啸林原本就是和我们一样,是蜃楼府的长老,年纪大了以后做了供奉;但是商衣不同,他是夏丁山的大师兄,我们蜃楼府的第一高手,只不过商衣跟在上一代宗主单济巫身后学了两年便出师云游下,二十年后回来,夏丁山已经接手宗主之位,商衣便做了供奉。”

杨志等人都吓了一跳,大漠蜃楼府,武林禁地之一,作为宗主的单济巫不知道有多少绝技在身,商衣只学了两年便出师了,这样的人绝对是武学上的才。二十年云游下,杨志和石摩劼面面相觑,江湖上没有听过这样一号人物,以商衣这样的性格也肯定不屑于隐名埋姓,那么就应该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

杨志斟酌着“商衣要是与寂寞王耶律元都有联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商衣与李士宁是有联系的;完颜阿骨打的师父活离罕,曾经是纥石烈部的第一勇士,当时完颜部纥石烈部都还是辽国属下的一个部落,活离罕却悄无声息地来到大宋,最后被官府抓进监狱里,并且没有抓捕的档案。”

满屋皆惊,车西图呆呆地盯住杨志问“你确定?”

“我确定。”杨志没有察觉车西图眼中的异样,顺着自己的思路下去“活离罕最后死在汴梁的监狱里,官府也没有记录;当时李士宁已经在辽东,完颜部纥石烈部恐怕都在他的视线中,像活离罕这样的人物,李士宁没有理由不利用。可就算活离罕不搭理李士宁,也不用跑到汴梁来,最大的可能是,李士宁将他骗到汴梁,交给了自己在汴梁的同伙。”

车西图的神情有了几分激动“家主,不是这样,在蜃楼府关于活离罕有单独的记录,他也是蜃楼府的弟子,不过就像您与逍遥岛一样,学的是武功没有名分,但是蜃楼府还是想利用活离罕在纥石烈部的人气,给活离罕做过记录。活离罕南下之前,来了蜃楼府一趟,调阅了上百份的资料,以至于没人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但是单宗主专门与活离罕谈了一宿,记载活离罕到南方的地方是少林寺。”

杨志是知道活离罕一个秘密,就是辽东的库藏;但是对于活离罕去少林寺的秘密,杨志是一无所知,杨志皱着眉问道“你能确定?活离罕到少林寺找哪一个人?”

屋内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几乎人人和杨志一样,除了军中的身份,本身还是江湖上的人;对于江湖上的隐秘有着生的兴趣,对于少林寺这样武林大派的人物也很熟悉。

“我……我……”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车西图结结巴巴半晌,却是一句话也不出来;杨志看着车西图,突然一笑道“我明白,两百年来,五大禁地都在江湖上到处布局,少林寺的和尚能和辽东保持联系,不是与青岩寺一样不满少林,就是你们在少林寺布下的一棵暗桩。如果你不,我只能当这个人现在还活着,超过六十岁的老僧,很容易查的。”

车西图绷不住了,杨志的猜测差不多接近事实;车东星颤声道“单宗主是希望活离罕和纥石烈部能为蜃楼府所用,安排活离罕去见的人是少林寺的抱叶。”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秋花危石

“抱叶上人,少林寺达摩院的长老。”武松好歹在少林寺呆过,一口出抱叶的身份;杨志点零头,转头看着车西图“我不会去调查抱叶的底细,现在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是不顾夏薇薇的死活停止与耶律元的合作,还是完成你们兄弟的承诺,继续刺探我这边的情报?”

杨志的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车西图苦笑着“家主,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也很纠结,因为我的选择不光关系到我自己,还关系到巴尔虎部。巴尔虎部的大部分人在这两年里已经认同了自己是大宋饶身份,不管是你,还是岳飞杨岳,在这一点上无可挑剔,我不想我的族人遭受再一次激荡。”

杨志平静地“对于你来,那怕完成了三件事,夏薇薇受到威胁的时候,你还是会向商衣屈服的;知道为什么吗?人心是没有底线的,只要你还是自由的,商衣就不会放过你。我信任你,但我不会拿手下人和自己去冒险,也不会甘心长期被人威胁。你如果还认我是家主,就听我的,这次与耶律元一起去死,从此在军中隐名埋姓,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

车西图听得冷汗漱漱直流,跟随杨志快三年了,车西图晓得杨志这样话,就是已经在渐渐失去耐心了;车西图瞬息之间做了决定,猛地抬头“家主,你怎办,我听你的。”

杨志哈哈一笑,“这话实在,我不虚头八脑的话,车西图,只要你死了,商衣就不会用夏薇薇来威胁你;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对方差不多的所在。目前耶律元到了陕州只有找你,你们下一次见面什么时候?”

“多谢大人。”车西图大喜,有的事对于杨志来,根本不算什么;车西图“耶律元自视颇高,告诉我他住在妙胜院。”

妙胜院,就是原来的南郭寺,位于城南五里的山坳,树木葱茏,古柏参,寺庙里有米芾亲书的“第一山”牌匾,唐代杜甫曾有诗“山头南郭寺,水号北流泉。老树空庭得,清渠一邑传。秋花危石底,晚景卧钟边。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

其地山势险要,登高远眺,秦州全景尽收眼底,以耶律元的武功,只要站在山上观景亭,山脚下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所以耶律元不怕告诉车西图,就算车西图反水,耶律元也有足够的机会换一个地方隐藏。杨志点头“那就让耶律元来找我们,如果你突然死了,耶律元一定会去找原因。”

杨志完就是一掌打在车西图的头上,车西图与杨志现在武功相差甚远,猝不及防下,倒下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蔡庆吓了一跳“大人,真把老车打死了?”

“瞎什么。”杨志双手已经背负在身后“如果不解穴,十二个时辰后自然醒来,石大人,后面就看你的了,按照正常人死亡后,一个多时辰便可能脸色颓变,你只有大半个时辰让车西图的尸体被大众看见;然后把尸体藏到看守严密的地方,让武松和高子羽留在那里,看耶律元会不会上钩。”

“我明白。”石摩劼肯定地“我会安排人去抄车西图的住所,然后放出他被你诘问时反抗被杀的消息。”

消息震动了秦州,杨志收伏车氏兄弟本就是美谈,没想到车东星试图刺杀杨志被杀,车西图想要偷窃兵械坊的秘密被杀,人心果然是不可测的;车家兄弟固然是背信弃义的阴险人,但是这样都会双双毙命,置抚使杨志的心机简直无法想象。车西图的尸体在置抚使的偏厅放了半个时辰才被移走,这期间不知道多少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看热闹,其中也不乏来查看真相的人。

到了黄昏时分,置抚司的一名士卒换岗以后,懒散地过了几条街,走进一家街头的茶坊,茶博士看了士卒一眼,便将人带进最里面的一个阁间;耶律元正在慢慢品茶,看见士卒,低声问“孙淮,出了什么事了?车西图真的死了?”

孙淮恭敬地答道“听车西图收买制作火药的工匠被发现,杨志问话的时候暴起动手,可惜杨志现在的武功高出车西图太多,只不过一招就杀了车西图。我看过尸体,车西图到死都是满脸的不信;大人,你身份尊贵,这里现在又是是非之地,不可冒险。”

耶律元呵呵一笑,杨志的武功再高明,毕竟是一个人,况且以杨志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亲自出来寻找自己;至于其他人,耶律元相信自己的身手足以应付,孙淮恐怕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做出一种表示忠心的手段。耶律元晓得现在自己在秦州能依靠的人不多,孙淮的身份极为重要,,纵然知道这只是一个场面,却装作高高兴兴应付了两句“现在我有些确定,兵械坊与火器营内有杨志暗藏的眼线,轻易不要去碰。”

孙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告奋勇地道“要是能等上一年半载,我想办法调过去。”

耶律元大笑起来“调过去?看来你混得不错嘛!不过我们没时间了,朝廷不会允许我们拖延下去,会认为我们是完不成任务找了个搪塞的理由,其实在我看来,这个任务不会太难,你把兵械坊和火器营的资料全部给我。”

“这些资料是现成的,我摆在城南的那间安全屋里了,你回头去看一看!还要我做什么。”孙淮立即答道;耶律元摆手道“别,既然你那么有信心,后面就交给我吧;孙淮,我听你一直想回幽州,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想不想试一试?”

孙淮完全被搞蒙了,耶律元东一句,西一句,在自己面前完全就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哪怕耶律元的位置比自己高,也不能这样满满的瞧不起自己;不过孙淮没什么办法,现在自己在秦州,可是与上面交流想法的机会都没用,通过这家茶馆传了消息回去,可是一直没有什么结果。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花园遭遇

看着为难的孙淮,耶律元淡淡一笑说“不要有心理阴影,朝廷把一切交给我打理,不管是高庆裔还是不错和尚都插不上手,完颜宗翰在太原蹲了几年大牢,就算是回到幽州也是一个废人,你不用担心。有些事情我即便不想知道,他们放心不下也会说的,我和你坦诚相对,免得到时候出现问题,大家互相扯皮。”

“小人知罪!”孙淮放低姿态,跪下施礼说“我在定北军中进展不大,还是希望早日回去。”

耶律元一伸手,一股柔和的劲道将孙淮直托起来,让他想跪也跪不下去;耶律元不理会孙淮的想法,自顾自地道“秦州是个好地方,你做的已经算不错的了,后面你就负责下毒,明后天吧,你把毒药投到置抚司的水井里,或者烧的饭里;毒死杨志最好,要是毒死一些将领官员,那也不错。投了毒你立即撤退,回到幽州论功行赏。”

“全仗大人安排。”孙淮一听说是投毒,反而放下心来,这样的事只要在现场不被发现,自己安全撤退的把握很大;不过孙淮手中没有毒药,于是问道“大人,毒药在哪里?”

“你还是到茶馆来取,但如何回到幽州,我无法提供太多的帮助,却只能看你自己了。”耶律元很得意自己挑起了孙淮的积极性,事实上耶律元的准备是在城外杀了孙淮,免得孙淮落入定北军手中,会说出从汴梁到秦州的一大批人;耶律元不相信一个已经在打退堂鼓的孙淮,能扛得住定北军的拷问。

“独自离开陕西,能不能准备一匹马?”孙淮一惊,他可是清楚定北军手段,自己最多只有几个时辰的逃命时间,要是没有马匹,很容易被后面的骑兵追上;耶律元摇摇头说“很难,现在城外盘查得很仔细,要是在客栈没由来地寄养一匹马,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你还是到市场上买一头骡子。”

“好的。”孙淮小心翼翼地答应,他能从耶律元的嘴里听出,耶律元的意思便是让自己赌一把运气,但是有回到幽州的希望,孙淮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孙淮不知道吉五六那边给杨志提过醒,置抚司的检查早已按照有人下毒的可能在进行,孙淮混不进厨房,走到后院井边的时候被朱谅抓住了;毒药就在身上,孙淮根本没有狡辩的可能,在朱谅和石摩劼两人的酷刑下,孙淮不到半炷香就撂了,说出来茶馆的位置和茶博士费遵是金国的奸细。

石摩劼带人查抄了茶馆,费遵服毒自杀,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准备用;石摩劼只好命手下仔细搜查茶馆。就在茶馆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耶律元悄然抽身退去,孙淮的行动失败并没有让耶律元失望,而是觉得石摩劼的精力在茶馆的时候,正是自己去查看车西图是不是真死的好机会。

车西图对于蜃楼府的机密知道甚多,听说在以往杨志不问车家兄弟也不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车东星和车虎的死,车西图对商天衣的愤恨是可想而知的,要是车西图真的投奔杨志,那些原本不会泄露的秘密就会一件件说出来,谁知道杨志会不会善加利用。耶律元展开身法,很快抵达置抚司后面的小巷,两名衙役正在道口谈论热闹,耶律元很容易地翻墙而入,步入了后花园。

大宋作风糜烂,就在秦州这样的穷乡僻壤,置抚司的后花园依旧有假山流水,秋天无力的阳光暖暖地投影在假山上,流水的范围很小,没有什么神秘色彩,只是带点意会的意思。耶律元从不自恃武功高强而粗心大意,尤其大白天更为小心谨慎,但世事往往出人意表,耶律元正要转到仵作房的侧面,就听见一个平淡的声音“耶律兄,你今天不该来,太煞风景。”

耶律元一阵轻笑,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去,从他这个角度望上去,杨志笑容可掬地站在十步之外,一副主人的悠然样子;耶律元知道这笑容背后有着无限的杀意,先一步运功护体,将全身功力提聚到巅峰状态。杨志这些年在江湖上名声鹊起,尤其是确认王老志是他师父后,杨志的实力无形中就被高看一眼,饶是耶律元这样的人物,也不敢大意。

杨志慢条斯理地走近耶律元,耶律元和在辽阳的时候几无差别,瘦削的脸庞轮廓分明,高鼻鹰眼,一看便知道是难缠的人物;从耶律元提升的状态来看,应该在四明境的上阶;杨志暗暗心惊,他一直勤练不缀,还有很多奇遇,目前刚刚达到凌云境下阶,耶律元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想必也是有着无数的奇遇吧,

玄功分九重五境十九阶,第五重以上分别又称为幻化境、金石境、通玄境、四明境、凌云境,每境分上中下三阶;因为动手还讲究兵器和招式,玄功的相邻两阶之间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异,谁打败谁都正常。

耶律元淡淡一笑道“杨兄,久违了,自辽阳匆匆一见已有数年,别来无恙?”

杨志嘴角带着笑意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耶律兄出现的方式太过奇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杨志占着主场之利,开口后四周的护卫军队正在包抄过来,拖延时间绝对有利;耶律元清楚这一点,一笑道“杨兄真是好客,难道每天都在花园里等着客人,时间不多了,还是先让我送杨兄上路吧。”

耶律元看出杨志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只能希望激怒杨志,然后寻一种脱身的方式;杨志看着耶律元缓缓接近,晓得动手就在眼前,耶律元身后的刀是被誉为辽国第一宝刀的定远刀。定远刀传说是三国是班超所铸,是用乌兹钢打造的,威力质量都不亚于杨志的龙雀刀;这柄刀曾经被辽国的皇帝赐给过两个人,分别是辽国的名将韩德让和萧挞凛,耶律元是第三个幸运儿。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刀如闪电

耶律元终于出手,刀光突如其来,一道乌云快如闪电,转眼间就将杨志锁在一个极小的空间;耶律元打算一击毙敌,定远刀如离弦之箭,锁定杨志后直接化出刀芒,卷向杨志。就在这霎那,杨志面前青芒爆开,刀芒充斥着整个空间,让人有一种错觉,杨志的兵器不是刀,而是九节鞭之类的兵器。

事出虽然突然,但耶律元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退反进,一刀切入青芒最强大的地方,强攻杨志龙雀刀掩饰的薄弱处。一连串真气的匹啪之声,两股强大的气劲在花园里撞击,周围的树木、山石、墙壁纷纷受损,让赶到的王刚等人倒吸一口凉气;王刚晓得这样的高手对搏,自己压根插不上手,只安排弓箭手占据所有的有利地形以防万一,只有敖德步入场中给杨志压阵。

耶律元最擅快刀,在眩目的刀芒里,耶律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以鬼魅般的速度闪躲着杨志的进攻,随时寻找缝隙进行反击;杨志的刀芒就是连绵不断,仿佛瀑布,不管耶律元抽刀断水多少次,依旧是源源不断地没有尽头。两人交手三十多招,也可以说就是一招,让敖德在一边看得如痴如醉。

血光陡现,耶律元身形暴退向后,龙雀刀的青芒大涨,不见杨志如何动作,整个人已经紧挨着耶律元追杀起来;耶律元的左肩在流血,他晓得自己必须在杨志施展最厉害杀着前,找到机会逃遁,否则被杨志手下缠着,杨志可以轻松地一点点消耗自己的实力,自己迟早是战死身亡的下场。

杨志的前冲远快于受伤的耶律元,眨眼间两人便捧在一起,敖德看得清楚,耶律元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双手一振,定远刀便像魔法变幻般,掣出无数黑色的刀影;敖德立即意识到耶律元还有杀招,场内已经起了变化。龙雀刀颤动间,化出千道青芒,青芒激荡地旋动下,定远刀的刀影逐一消失,密集的真气撞击后,耶律元跄踉倒退,定远刀虽然在手,已经被杨志刀芒的真气伤了经脉。

耶律元连退八步才站定身形,持刀而立,面容肃穆,任由左肩的鲜血流下,顺着手臂滴在地上的泥土里;杨志一步步逼近,冷冷地说“耶律元,放下手中的定远刀,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四周已经全部是定北军的将士,手中提着兵器列成阵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都布置了弓箭手,看士兵的精神气度便知道都是军中精锐,人数众多,志在必得;而耶律元晓得自己内伤严重,恐怕连平日里一半功力都发挥不出来。耶律元微微一笑说“杨兄,不要想着激怒我,你手下已经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放下武器哪有活命的机会,我情愿死在你手里。”

杨志淡然道“耶律兄悄然入城,我们竟还懵然不觉,说来惭愧。”

看见敖德走到自己的侧面,打算拦截自己的退路,耶律元哂到“杨兄还真会说笑话,都已经守株待兔,何必故作矫情。”

杨志干笑几声,这耶律元不愧是个人才,可越是这样,杨志越没有留手的想法,哪怕付出巨大代价,杨志还是认为杀了耶律元有百利而无一害。杨志身形忽退,四周的弓箭便如箭雨一般射来,耶律元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杨志这是要利用弓箭手消耗自己的体力,然后寻找机会一击中的。

可是形势比人强,由不得耶律元不做出反应,耶律元的定远刀飞舞,将箭矢全部拨打回去;而杨志和敖德就在这个时候动手了,敖德的修罗刀从背后先到,纵容耶律元动作敏捷,还是被一连五步迫得无法转身。不是敖德的招式精妙,而是杨志始终盯着耶律元,让耶律元根本不敢全力应对。

到第六招,耶律元终于全力一刀将敖德震退十几步,杨志的龙雀刀动了,快如闪电,像只灵巧狡猾的毒蛇,刀芒朝耶律元横削过去;因为耶律元刚刚与敖德硬拼一招,正是旧力刚去的时候,以两人的武功差距,耶律元根本无法招架。耶律元怒火如狂,晓得无法抵挡,腾空一个倒翻,定远刀凌空而下,不顾刀芒直劈杨志,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两人间的空间狭小,杨志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显示出刀法上的不凡,龙雀刀轻轻一挑一拨,刀芒在瞬间消失,龙雀刀正好拉开耶律元力逾千斤的一击,两刀相粘,耶律元连人带刀被杨志在空中中卸掉了力量,直接摔向地面。耶律元一声暴喝,身形再翻,还想故伎重施攻向杨志;杨志手中龙雀刀化做万千刀光,直往仍在半空的耶律元劈去,真气带起呼呼的破空声,逼得耶律元滚在地上。

耶律元先机一失,再也抵挡不住杨志水银泻地的进攻,能做的就是全力冲出刀影;定远刀黑光一闪,耶律元竟然从地上跃起,钢刀从下向上冲刺,在意想不到的角度展露杀招。众人惊呼声中,龙雀刀狠狠地砍在定远刀上,耶律元禁不住往下一顿,龙雀刀的刀芒直接砍在了耶律元的头上,一股血柱冲天喷起,耶律元倒在地上不动,手上还紧握着定远刀。

杨志看着混在士兵中的高子羽和王刚带头走来,收刀入鞘,对围过来的众人苦笑着说“侥幸没有受伤,对外面说,在定北军将士的围攻下,杨志和敖德联手杀了耶律元。”

敖德嘴一歪说“别,到时候来给耶律元报仇的人源源不断,都不敢找你,全冲着我来了。”。

高子羽笑道“禅师就不要客气了,弓箭手十几个人受伤,只有你和杨帅出手,不是你们联手杀死耶律元,还是什么?”

高子羽心里最清楚,杨志宁愿自己名声受损,一个是不想给江湖上树立榜样,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只要你来,我就像对待耶律元一样,不会按照江湖规矩单打独斗;另一个就是藏拙,让耶律元背后的人以为,杨志的武功最多也就是和耶律元不相上下。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口风

高子羽和敖德都看得清楚,杨志实际上比耶律元高明了不少,尤其是今天一战,很可能让杨志真正有了第九重高手的心得,不会再像以前,有着第九重高手的实力,却像一个在山前迷路的樵夫。敖德此刻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杨帅赏赐了一个功劳。”

置抚司随即奖励了今天所有出动的将士,车西图也成功地被送到外面火化,换了一个身份留在了杨仲武的军营里;耶律元身死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四面八方,吉五六听前来的武松说,杨志决定将金人的那个茶馆将交给自己经营,忍不住摇了摇头问“你们是不是还想让我继续诱骗金国的奸细落网。”

武松干笑着说“老吉,想多了,师兄只是给你一个安身的地方。师兄说了,你要是愿意公开身份,可以在茶马司给你安排一个位置,是个官员的身份。”

吉五六双目寒光掠过武松的面容说道“禅师是大智慧的人,将来的成就难以想象,真的是让我羡慕。不过杨帅要是有意,哪怕我就在这茶馆里,也可以给我一个小小的官职,算是对我的奖励”

武松没有在意吉五六话中的讽刺之意,微微一笑道“老吉,只要你能和不错和尚那些人撇清关系,肯定不会比我差;你的意思我会带到,应该没问题。”

吉五六缓缓点头,神态自若,武松是在探自己的口风,很明显,杨志是想知道自己只是愿意过个安稳日子,还是对日后有所追求;杨志一直让武松来处理这件事,而没有让和自己熟悉的辛朴出面,说明最起码有一种安排是杨志不愿意让辛朴知道的。河北的局势扑朔迷离,吉五六不知道不错和尚的死活,一时也做不了决定,正容说道“杨志应该知道,我不是双龙会的人,但是我不会违背对师傅李士宁的承诺。”

武松露出了一丝罕有的笑容,似乎对这个问题早已了然于胸,点头说道“师兄也是这个看法,所以绝不会勉强先生,我时常回来喝茶,到时候先生有什么想法,随时和我说。”

武松改变了对吉五六的称呼,后面一段话自然不会是信口开河,吉五六会意道“天下之争,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怎样,我也不知这事能不能将金人瞒过。我毕竟是宋人,不会站在外族一边,武松,以后我就叫你名字,你和杨志一样,依旧喊我老吉,我们一起来看看运势,看能不能重塑大宋的辉煌。”

武松大笑道“痛快,痛快!老吉,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每一个英雄背后都有千千万万个普通人,老吉就是不错和尚身后的一个普通人,对于老吉的选择杨志并不意外,只要不错和尚还在奋斗,老吉依旧会选择保守李士宁的秘密。杨志只是嘱咐武松和蔡福,一旦得知不错和尚的死讯,立即提醒自己与老吉谈一次;杨志的眼光还是盯着西夏,人在陕西边疆,定北军是无法回避西夏的。

从地图上看,河湟地区和横山地区是西夏的双翼,河湟地区离秦州毕竟还有一段距离,杨志短时间鞭长莫及,只好依靠刘琦在熙河路稳住局面;但是横山就在眼前,横山紧挨着泾原、秦凤、环庆三路,西夏现在死守横山地区,就是想让定北军无法在荒漠立足,这样可以以逸待劳,像过去一样把大宋小规模推进的军队逐一吃掉,大宋一百多年的战果彻底化为乌有。

横山一度被大宋控制二十年,沈冲、李彦仙复制地图的时候,已经把两地的地图都复制过了。杨志要了地图,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三天,叶梦得是暗暗着急,他是少数清楚内幕的人,岳飞在河套提出佯攻横山攻取绥州、夏州的建议被郓王赵楷否决了,但是那样一来,主战场在延州,承压的是太原,杨志插不上手;赵楷派人送来岳飞的方案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把整个战场全部划给杨志,但希望杨志以置抚司的兵力自己解决问题。

叶梦得也知道目前要是把与西夏接壤的军队全部交给杨志指挥是不现实的,赵楷无法对其他人交代,对于杨志的将来也没有好处。李彦仙、吴玠、徐文等人也是日夜在置抚司模拟战场,要寻找一个可以行动的方案;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志一旦决定向河西进军,也就意味着定北军不准备对河南增援。

杨志从书房出来的精神焕发,对李彦仙说“弄清楚西安州和定边军周围五百里的情况。”

定边军在庆阳以北,原来大宋定边寨和西夏定边镇已经合二为一;过了定边军,就是大宋原来的盐州现在西夏的五原郡,五原郡下管出产青白盐的乌池、白池,是西夏的财政大州,对于西夏来说,五原郡远比夏州分割出来的那个盐州重要,排除政治意义,五原郡比夏州还要重要。

元符二年,大宋筑定边城,后改为定边军,政和六年定边军已经辖定边县、白豹城、东谷寨、神堂堡、绥远寨、观化堡、通化堡、鸡咀寨等八堡寨地,只是在这次西夏进攻中,定边军的地盘全部落入了西夏手中。

西安州在秦凤路和泾原路之间,背靠天都山,前临锁黄川,任得敬出任知州时举州叛宋,西安州才归了西夏。只是西军原来做的准备充分,西安州两侧的会州和怀德军始终在大宋手中,才绝了西夏从西安州一线突破的想法;怀德军就是平夏城,会州辖敷川县和安西、会川、德威三城,另有平西寨、怀戎堡、会宁关等八处关堡寨。

杨志发现了西夏的一个漏洞,就是在熙河路、泾原路之间有缺口,那里地广人稀,黄河激流天险,看上去几乎不具备大军行动的可能;但是河湟各族的骑兵就是从这里北上袭扰西夏,最关键的是,木波族也曾经在这一带活动过,他们进入西夏的领土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引起西夏人的警觉。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木波部

吴玠最熟悉西夏的地形,立刻明白了杨志的意思,问道:“大人的目的实际上是五原郡?”

杨志点点头说:“木波部还是做他们熟悉的事情,越过柔狼山,在西夏的西宁府、五原郡、西安州之间活动,牵制西边西夏静塞军、保泰军对五原郡的增援,伺机偷袭五原郡,一旦我军攻占西安州,木波部就从泾原路撤退。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在定边军周围,寻找一个吸引西夏人注意的地方。”

“魁星峁,兴隆山的东峰,四周梁峁交错,沟壑纵横,那里是羌人的居住地,一直是西夏人的支持者;西峰玉皇山的汉人都已经被赶走,西夏军要是想不动声色给我们一下,魁星峁是个不错的选择,最适合羌族步军埋伏。”吴玠在地图上指出魁星峁的位置,杨志对着方案考虑了半个时辰,拍案道:“就赌上一注,看西夏的步跋子军到底有多厉害,制定一个吸引任得敬用兵的方案。”

西夏能在宋、辽、回鹘、吐蕃、金国之间顽强的生存,得益于国内的彪悍民风,几十万西夏军中最出名的就泼喜军、步跋子和铁鹞子,远非擒生军这些队伍可比。泼喜军是一支骆驼背上的劲旅,两百骑骆驼背上都装有小型抛石机,号称旋风炮;铁鹞子是重骑兵,步跋子就是善于山地战的重甲步军,,由横山羌为主的山间部落丁壮组成。

西夏军与杨志的定北军其实差不多,走的是精兵路线,布置在横山山区的就是步跋子军,大半是羌人;吴玠等人最后商议出一个方案,就是环庆路的军队暂不动,秦州的四营前移,轮流在怀德军和环州一带活动,就是给任得敬一个紧张的错觉,定北军迟早会动手,现在就是在熟悉地形,引诱任得敬先下手为强的想法。

刘琦就在这时候推荐了一个比较大的部落木波部,让副手郦琼陪同前来;木波部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群体,在李元昊占领河西走廊,攻占敦煌等一系列城池后,因为逼死了回鹘的一位公主,一部分回鹘、汉人、吐谷浑的军队联合起来发动了一次兵变,兵变虽然失败,主要的三位头领全部战死。

但是在吐谷浑好汉左昌与汉人贺燎率领下,余部两千多骑逃入高原,发展到今天三万多人,一个多民族的混合体。木波部是河西一带最反对西夏的部落,从没有考虑过对西夏低头,一直检查抢掠西夏的部落;木波部对大宋也没有什么好感,当年兵变时曾经联系了大宋这边,但是大宋没有配合,反而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导致那次兵变的失败。

只不过形势比人强,想要在河湟地区生存下来,木波部还是认得清形势的,曾经依附于唃厮啰疏族溪巴温;唃厮啰政权解体后,木波部选择了和西夏死磕。这一次赵怀恩投奔大宋,乔廷等四族部首领准备另立唃厮啰五世孙结什角为族长,在西夏人扶持下称王;逼得木波部做出选择,木波部愿意和大宋接触,完全是因为定北军和杨志的传奇。

刘琦熟悉青唐的局势,晓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河湟地区的部落大部分都是这样几个民族混居的,所以对赵怀恩没有多少崇敬心,只相信武力和好处,木波部的事情只要处理掉好,就会吸引更多的部落前来投奔;刘琦所以给杨志写了一封信,特地让郦琼跑了一趟,一起来的还有木波部的三当家姜飞彪,为了掩人耳目,姜飞彪装作郦琼的一个亲兵。

杨志很高兴,他听敖德和刘琦、种彬都说过木波部,不管木波部是不是真的想依附大宋,对于定北军来说,与木波部保持友好关系,可以使西部边陲得以稳定,也能够长期稳定地得到木波部出产的优质战马。并且木波部与西夏结成世仇,木波部成为与西夏相抗衡的重要支柱,和大宋联手征伐西夏,这样的动力是赵怀恩所不具备的。

姜飞彪是个干瘦的汉子,常年艰苦的风格,让姜飞彪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吐蕃人,只不过汉人的面容和口音没有更改;姜飞彪见到杨志没有怯场,说话不卑不亢,让前来的郦琼大为着急,在心里暗骂姜飞彪不知道死活,在刘琦面前说得好好的,姜飞彪还想自己发挥,多要一些好处,只不过杨志表演了一手功夫便把姜飞彪镇住了。杨志问了姜飞彪一个问题:“木波部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姜飞彪满脸兴奋地说:“大当家说了,大人要是这么问,就是真心想解决河湟的问题。大人,我们没有奢望,只是希望在平原上找到一块栖身之地。”

木波部现在的大当家是木天成,二当家是屈突洛,木天成能有这样的见识,应该也是不凡的人物;杨志点头说:“你们已经不适合农耕了,这样吧,打败了西夏,我会在熙河路安排一个区域给你们,但是前提必须是打败西夏;否则就算我现在划给你们,也是望梅止渴。”

姜飞彪好奇地问道:“大人这么有信心?”

姜飞彪的好奇,郦琼也曾经有过;郦琼原本对到陕西是有一肚子牢骚的,他认为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放开手轰轰烈烈地干一场,西来秦州的路上,郦琼抱怨了几句,结果被顶头上司刘琦一句话问住了,你为了什么?是啊,开疆拓土自然是好事,但是如果你的上司不需要,你这么做不仅没有功劳,反而是灾祸,没有一个在上司眼里桀骜不驯的人会有好下场。

杨志也是劝郦琼眼光放长远。杨志笑道:“姜大人,我只是想打败西夏,并不是想灭了西夏,难度没有你想象得高。”

原来如此,姜飞彪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自然晓得其中的差别,打仗不外乎输赢,以大宋的实力和西夏死磕下去,胜败都是正常的;杨志这支军队号称从未败过,打败西夏军应该不是特别困难;但要是想灭了西夏,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西夏人肯定要玉石俱焚,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比较。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自己人

杨志这么说,姜飞彪的感觉好多了,说明杨志没打算骗自己,不想画一个饼让自己充饥,是把木波部当自己人看;郦琼现在深受杨志等人的信任,也没有去投靠刘豫和金人的心思,一心只想跟着杨志、刘琦等人谋个荣华富贵;所以听了杨志的话,郦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问:“杨帅,我们下面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要打出一片天地。”杨志还是欣赏郦琼的,受到那些网文的影响,杨志也认为郦琼、桑仲、徐文的能力最起码不在韩世忠之下,杨志很想知道,站在大宋这边,郦琼和桑仲会有什么样的发展。郦琼连连点头,只要杨志不甘于平庸就行;姜飞彪听了也很高兴,杨志这么干脆利落,木波部和西夏的账就可以好好算算了。

可是两人都不知道,杨志考虑的是木波部能不能和赵怀恩和平相处,如果这两位都抱着做河湟地区老大的心态,杨志就打算在其中选择一个做伙伴。杨志问木波部是不是听从赵怀恩的号令,郦琼告诉杨志,刘琦解决了这个问题,两边都愿意跟在熙河路后面出兵,赵怀恩是想留在河湟,而木波部打算东迁,没有根本利益冲突。

杨志更看重木波部的战斗力和对西夏的仇恨,杨志的设想是让木波部躲在赵怀恩的大旗下,到时候给西夏致命一击。听说刘琦解决了自己担忧的难题,杨志赞赏道:“那我就放心了,郦琼,你带着我拟好的作战计划回去,这次我们可以给西夏军一个教训了。”

郦琼这才知道杨志早就准备好了,看了计划郦琼便明白,杨志让曲端指挥泾原路准备收复西安州,刘琦负责安排木波部潜入西夏后方,自己率领大军前往渭州,推动前线;当杨志的大军与西夏焦灼的时候,木波部和赵怀恩的骑兵从西北侧袭击五原郡与定边镇之间的部落。

杨志给木波部的许诺就是定边镇,一旦定北军占据五原郡,就把定边镇交给对方驻扎安身;这个方案不仅符合木波部中汉人想离开河湟的想法,也可以免除赵怀恩的担心,可谓是一举两得。郦琼不敢拖延时间,差不多吃完饭就动身和姜飞彪一起回熙河路,毕竟其中很多内容还需要刘琦那个经略使去消化,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

随着杨志的一道道军令下去,秦陇两地的军队随即开始行动,只不过有的军队是大摇大摆地开往前线,有的军队就是在偷偷地调动。对于诱敌之战,杨志没要求种彬、王禀配合,叮嘱徐文等人不得随意泄露军情。杨志不是不相信种彬两人,而是担心两人的下属有西夏的同情者和康王的人,只是按正常通知秦凤路和环庆路自己有意出军横山,要两路做好随时出军的准备;杨志相信两人久经沙场,应该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出征前,杨志让玻璃坊做的五十个大小不一的三角的玻璃块到了,利用南北行的马车从太原送了过来,都是嚣快刀指挥工坊的学徒打磨的,但是赵楷以活忙没有让嚣快刀过来交货,嚣快刀只能让陈达过来。陈达晓得赵楷有拿嚣快刀做人质的意思,见了杨志有点不知如何说起,杨志笑道:“老哥,这就是大宋,只是山河破碎,我们先不要计较了,打败西夏为主。”

杨志如何不知道,赵楷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下决心要夺取皇位,自然要考虑日后的事情,对待自己,就像对待曹千里一样,有的事情必须坐在前面,免得尾大不掉,日后双方为难。自己掌握了火药,赵楷自然担心嚣快刀的制作器械水平会被自己利用,免得有一天做出什么意外的武器来,对赵楷构成威胁。

杨志心中一动,他想到了一个不可能,赵楷怎么会担心这个,自己掌握的火药就是最厉害的武器,任凭武林宗师也挡不住火药的一击;赵楷还需要担心嚣快刀制造出其他的武器吗?嚣快刀与自己的关系赵楷清楚,赵楷为人聪明,不应该做得这么明显,除非是有人提醒,嚣快刀曾经做出过类似的武器。

但是杨志清楚嚣快刀遵守承诺,宁可在杀猪巷做一个屠户十几年,杨志忍不住敲打起桌面;难道是嚣快刀可能知道什么秘密,那么秘密只可能来自两个地方,贝家和飞龙镇。贝家有贝松林在,嚣快刀知道的秘密,作为贝家的嫡子传人贝松林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就只剩下飞龙镇。

孟钺,杨志只能怪自己最近被军情缠身,忽视了这个人,孟钺就是从飞龙镇出来的人,后来到开封做官,然后潜入西北,在辽国和西夏之间隐匿行踪,应该是孟钺晓得某些隐秘,让赵楷产生了顾忌。这样的人,完全可以深挖一下,从孟钺到飞龙镇之前的行踪开始;如果孟钺是从外地派过去的,那么故事就会更加精彩。

杨志把武松和朱谅找来,让朱谅前去飞龙镇查看,同时让武松联系寇一,想办法在太原了解一下孟钺有什么举动,是否和晁盖的人还有联系。晁盖在大漠寺做住持的时候,将手下几十个人,全部迁到大漠寺,有的做了佃户,有的在附近的集镇上做生意,不排除其中有与孟钺联系的人。

杨志为了使用那些三角玻璃,预先从书院和军中挑选了五十个什长,在封闭的院子里,杨志在阳光下演示了折射原理,在空中调出了彩虹。在一群人如痴如醉的眼光里,杨志讲解了原理,让每个人都能熟练地调出彩虹,才说出自己的设想,就是一次性调出十到二十个彩虹,杨志笑着说:“羌人要是瞬间看见这么多彩虹,会不会发愣,这就是我军出手袭杀的机会。”

这些人立即听懂了杨志的用意,如果不是杨志预先说明,就是换做自己,一下子看见天上出现几十个彩虹恐怕也是方寸大乱,而在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这么一霎那的时间。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李彦仙的犹豫

曲端没有来秦州,接到命令以后派快马送了一封信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听从杨志的安排,这样的小规模战斗没有难题,就是战后物资需要补充。曲端的态度难得端正,不仅杨志是他大哥,更是沙场上无敌的名将,杨志当场回信没有问题,特地让牛皋去泾原路传达作战计划。牛皋性格直爽,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杨志是希望曲端对自己的计划理解透彻,最好能说些改正之处,而牛皋可以多一些在西北作战的经验。

到达渭州,杨志想看看自己手下十中选一的精兵是不是能与西夏一战,让李彦仙向各路传发自己的命令,吴玠、徐文、王德、杨仲武四军先去定边军练练手;魏定国的五百火器军和项充训练的三百标枪兵随行,杨沂中的一万骑兵在后面压阵。为了造成一个迷惑对方的局面,杨志要环庆路的军队作为疑兵,由王禀率领前压横山,吸引西夏军的注意力。

徐文等人对于能出兵打仗是满心的喜悦,下面的军队早就嗷嗷直叫;但是现在襄助杨志军机的李彦仙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曲端带着一万五千军队进入泾原路,加上泾原路留下的军队,曲端手下有着接近三万人的军队;王禀在环庆路经营两年,养精蓄锐,人马也超过了四万多人。熙河路不在杨志的计算范围内,杨志需要种彬在秦凤路准备五万人,这样才有实力与西夏一战。

而杨志其实暗地里做了调整,将四万精锐和骑兵掌握在自己手里,为后面讨伐西夏战争做准备;而从各方面的汇报,李彦仙更能看到,杨志对关中远不如河北熟悉,为此先派出了大批细作进入陕西各路,就像雷横按照杨志的计划,联系了各地的商人,包括那些出没青唐、西夏的商人,可是这些安排,杨志都没有和其他人说。

出于对杨志的尊重,李彦仙找了个无人的机会问杨志:“大人,我有点不懂,为什么不一次性全部压上去?我总觉得,你对下面四路的军队有顾虑。”

李彦仙是一代英豪,为人光明磊落,为了国家安危不在乎旁人的看法,认为该说该做的时候绝不推诿,所以在另一个时空才会被王庶、张浚、曲端那些豪强忽悠,以一人之力死守陕州,最后与金兀术等人的十万大军苦战一个多月,却没有等来援军,最终兵败自杀。

杨志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这位年轻的将领,斟酌着说:“你在京畿路看到了康王和我们折腾的种种故事,现在是不是感觉,我们到了陕西,周围都是自己人,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告诉你,你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们和康王的矛盾是因为双方综合实力不同,我们的战斗力远超过康王的军队,康王想压我们定北军一头,就只有另辟蹊径,在我们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只要是人,考虑问题就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下面四路各有各的困难,要他们毫无保留地听从我们,种彬、刘琦问题不大,但是王禀、曲端呢?他们下面的人有自己的诉求,有的事情他们必须保持着独立的态度。作为我,就要考虑两个问题,一个打仗的时候会不会有人阴奉阳违,另一个是不能把仗打输了,打输了以后,一旦我离开这个位置,到底谁出力谁没有出力,就说不清楚了。”

李彦仙也是极其聪明的人,顿时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杨志不断秀肌肉举行小规模的战斗,固然是为了磨合锻炼队伍,同时也在看有谁阴奉阳违;杨志留着一半的军队作为预备队,就算四路出动的军队出了问题,也不会出现大败的局面,这样杨志在事后就能掌握主动。

李彦仙犹豫地问:“他们真的敢吗?”

杨志肯定地说:“任何人都敢,他们也是付出无数努力才坐到那个位置,凭什么为我们铺路?官场有时候就是血淋淋的,你有信仰有底线,别人就会故意利用这些来让你承担过多的责任,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责任。你做了就会激化所有人的矛盾,你不做就得受委屈,我们希望下面的人能过上好日子,就要有担当,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声官位去无视战争的风险。”

“真……”李彦仙原来想说真黑,可是想到自己和杨志也是当官的,只好把后面的半截咽了回去;杨志理解地说:“就象离开京畿路一样,我们不得不陪康王赌下去,哪怕会有一个我们不愿看到的结果。范仲淹说得好,处江湖之远,思庙堂之高,我们在陕西要做点事,但不能把自己折进去;你要记住,就算王禀他们不同意我的安排,也未必是反对我,只要打仗的时候不临阵脱逃,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杨志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李彦仙心头,这样的思维太过复杂,但是李彦仙不能说杨志说得不对,当初钱盖、范致虚率领二十万西军勤王的时候,李彦仙曾经出面献策,改救援汴梁为死守潼关,最后被钱盖训斥,差点就地免职。其中的原因就是钱盖和范致虚都认为,他们的目的是救援汴梁,而不是守住关中。

按照杨志的说法,这两个人其实就是为了官位名声,无视失败的风险,最后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让金军轻而易取地打入潼关,摧毁了关中;李彦仙想得入神,杨志忍不住笑起来,拍了拍李彦仙的肩膀说:“别想那么多,最起码现在压力在我这里,和你没有关系。”

李彦仙回过神来,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杨志在椅子上坐下,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没有取得永兴军路的后果很严重,现在自己不仅不能指望过永兴军路的宋军帮自己,还要安排杨进、梁兴等部监视,以防止王似或者什么人做出不可预料的事情来;至于青唐和西夏,杨志反而并不着急,现在对对手的力量有了足够的了解,一步步来就是。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首战告捷

双方在定边军开始秀肌肉,让任得敬一下子倍感压力,可是偏偏无法向李察哥等人求援。李察哥认为,杨志麾下的定北军虽然精锐,从河套杀到河南,几乎从未败过,但那是杨志用兵谨慎,每次十万到二十万大军出战,都是以小胜换大胜;这就说明杨志的军队良莠不齐,精锐的比重有限,所以要求任得敬收缩防线,务求大规模的决战,以整体的实力压制杨志的精锐。

现在杨志对定边军下手,包括李察哥等人都是一眼看穿,晓得杨志就是做点努力的样子,杨志连横山那边十几个寨堡都没要,怎么会想讨伐西夏,只是盐场不能丢失,同时想看看杨志在京畿路的大军是不是与河套的军队一样犀利。

西夏明显看出杨志的用意,定边军是一个无法变成隔离地带的区域,西夏屯军五万,杨志还是义无反顾地挥师前来,杨志善于用奇,目的很明显,不是收复定边军为目的,而是和河套的战术一样,奔五原郡盐池。一旦定北军占据五原郡,西夏就不得不一次次分兵前来,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定北军把青白盐运走。

任得敬因其军功显著,被夏仁宗册封为西平公,任翔庆军都统军;可任得敬的心里并不好受,虽然夏州全境被恢复,但是岳飞依靠火山州等地的支持,依旧死死占据着银州和静州,金兀术从金肃州等地南下,但是黑山州、北封州、火山州形成的三角支持,让金兀术骑兵的速度施展不开,尤其是秋收之战,岳飞从静州突袭金兀术背后,金兀术损失五千骑兵,不得不退回金肃州。

任得敬因为在绥州与杨宗闵、张深对峙,坐失良机;随后就听说定北军接手陕西四路,李察哥决定撤军,改任得敬到五原郡面对杨志。得知定北军的态势,李察哥特地派了两次使者告诉任得敬,坚守不战;至于沿途的堡寨,就和绥州那边一样,定北军要是攻下就不要了,一定不能把大军损失掉。

可是任得敬不能这么做,任得敬在夏州被杨志捉弄,导致银州、静州丢失,在西夏朝廷中就是一个笑柄;哪怕有任妃的面子,降将无能的说法已经到处流传。任得敬一个要雪耻,另一个也担心杨志学三国时的黄忠,步步为营,最后把定边军整个吞掉,自己无法向夏仁宗交待,所以任得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和杨志打一仗。

定边军其实也在横山的边缘,任得敬调集了五千横山羌为主的步跋子军,步跋子军肯定比远道而来的定北军熟悉横山的地势;西夏军的各种布置也天衣无缝,等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可是就在步跋子军杀出来的时候,烈日的天空下,一下子出现二十个彩虹,都不由得一愣,这在迷信的人眼中就是天变,差不多官兵都是方寸大乱,胆小的士兵已经下跪膜拜。

随着关中学院的学员带着一些羌人和党项人狂叫,说西夏触动天神,定北军是前来讨伐的,顽抗者祸及子孙;原本天下无敌的步跋子军竟然有一千多人下拜,知道内情的徐文和杨仲武早就得到吩咐,毫不客气地带着手下一路奔杀过去,带着上万的将士快速行动,抓紧时间利用弓弩和标枪抢占有利地形。

步跋子军在定北军第一轮攻击下阵亡近千人后,才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反击,打算退到后面的山上继续防御;但是魏定国的五百部下在上风口用葫芦喷射出火球,一下子把满山的枯草山藤点燃。

火势漫山遍野,并且火苗燃烧的速度明显比步跋子军撤退的速度快,步跋子军只有翻身苦战,不过徐文和杨仲武都是悍勇之辈,率领大军死战到底。定北军仗着武器、地势和人数的优势消耗对方的兵力,步跋子军伤亡过半发现了定北军的意图,企图撤退,而两边山道的出口被吴玠和王德封锁,两军同样不打算近战,而是利用地形和组合将步跋子军分割开。

天空中再次出现三十几个太阳,步跋子军彻底丧失了斗志,强悍的自己找路杀向定北军,只求双方同归于尽;已经丧失斗志的士兵,按照定北军的叫声指令,丢弃了武器双手抱头蹲在了一边的草丛前。千夫长李人鹤准备杀人,被统制官西衲余喝止住:“我们已经输了,何必非要将士们送命,他们也是有家小的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西衲余是西夏排的进前二十的骁将,语气如此苍凉,让李人鹤的杀机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并不是嗜杀的人,只是看不得自己引以为傲的步跋子军陷入如此境地。当战事即将结束的时候,西衲余自杀身亡,李人鹤等二十几名将领战死。

定边军一战,西夏步跋子军五千人全军覆没,统制西衲余战死。任得敬虽然击退杨志和王禀两军的进攻,但是丧失了在横山一线的优势,被定北军一口气攻破沿途五个寨堡,四千多守军非死即降。任得敬不得不下令全军出击,结果被木波族偷袭五原郡,死伤两千多西夏军,被掠走五千多百姓和盐工,以及大批的食盐。

任得敬率军回头的时候,被杨志一路攻到定边寨,五原郡形势顿时恶化;等李察哥派的两万擒生军到达,杨志已经主动烧毁了沿途的寨堡撤军,带着两万多头牛羊和两千多被西夏抓去的百姓撤退。定北军损失了三千多人,但是一路消灭西夏军一万六千人,获得四千多战马,加上木波族的战果,任得敬失去了第一道防线所有寨堡和两万西夏军。

尤其是百姓盐工损失,让五原郡的大部分工作停了下来,五千步跋子军的损失,更让任得敬无法向上面交代。山羌两万多山地战士现在斗志大减,就算是在横山上谁也不服的羌人,现在对定北军也是心有余悸;而没有步跋子军这支劲旅,如果临时抽调各地的步军,西夏最起码要用四五万人来弥补这个防线。

第一千一百零十章 各方涟漪

靠着女儿任妃在朝中的影响,任得敬又上下打点,这次没有人过多责怪他;杨志近几年战无不胜,就是步跋子军失利也是情有可原的。为了重整旗鼓,任得敬在横山扩充步跋子军,差不多将忠心西夏的横山羌人全部充入步跋子军,才恢复了原来的规模;至于战斗力吗?连任得敬自己都没底。

可是任得敬没想到,五原郡的被偷袭,竟然只是他噩梦的开始,后面接连传来不可置信的消息,曲端则是靠着赵怀恩部装作保泰军,先深入西夏百里,迂回偷袭西安州得手;杨志派人向横山羌部落传递一个消息,如果横山羌中人愿意降宋,可以单独编为一军并安置家人,弄得那些模拟两可的村庄和部落开始摇摆。

此刻,任得敬这才明白杨志的真实用意,才明白李察哥的眼光很等高明,为什么李察哥在一开始就告诫自己认怂坚守不战,只要定边军和横山防线不出问题,杨志只能无功而返。只因为千里江堤可以毁于蚁穴,杨志利用一场胜利,不断地在干扰各地的百姓和民心,这才是大忌。

可是现在,自己弄砸了一盘好棋,整个第一道防线在半个月时间就被杨志彻底摧毁,让五原郡和宥州直接暴露在定北军的兵锋之下。要想扭转这种局势,就必须主动出战挽回影响,任得敬用脚想也知道这正是杨志期盼的一幕,是万万不可以冲动的,任得敬下令各处坚守,等待援军。

杨志并没有想一气打下宥州,首战得胜缓解了压力,曲端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因为杨志决定除了西安州外,定北军对于顺手攻取的寨堡全部是烧毁放弃,很明显,杨志的设想在两军之间制造了一个真空地带。赵楷大喜,能够收复西安州和定边军这两个西夏人的楔子,象征意义是重大的,立即嘉奖杨沂中和曲端,这让王禀大为不满。

王禀不满不仅仅在战功上,还在与杨志不同的战略思维上,王禀认为应该坚守定边军各寨堡,好不容易夺取,就应该和西夏对峙,杨志的做法在重复以前西军犯过的错误;对于杨志的思路,所谓一刀刀砍掉西夏人的手指,最后让西夏血流不止倒地毙命,王禀是不认同的。

虽然杨志以粮草物资不足让各部退军,但是王禀还是留下了一支队伍在边缘地带活动,并且上书太原和润州,认为杨志想保存实力,有意不扩大战果,会让前面的努力全功尽弃,这让在环庆路的刘子羽吓了一跳,上书太原还可以理解,上书润州,王禀这是要背叛赵楷的节奏啊。

在高庆裔和张浚庆祝和谈成功的宴会上,得知定北军打劫了西夏五原郡和收复了西安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都是睿智之人,立刻意识到自己遇到难题了;杨志是小试牛刀,问题是西夏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

杨志最绝的是选定的时间,西夏一旦承受不了,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就必须向金国求援,金国刚刚与大宋签订协议,要是转眼就不认账,高庆裔无疑是最合适的背锅侠。但是金国还可以不撕毁协议只攻打河东,那么压力就全部在张浚这边,河东、润州的官员就会指责张浚被金人欺骗,误了国家。

庆祝的酒没想到会这么苦,张浚的感受与下午赴宴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那时候,张浚感受到的是完成一件壮举的平静,哪怕无数人反对,无数人漠然,张浚多少感觉自己是做了一件事;可是现在,四处投射来的都是瞧不起的眼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种瞧不起张浚很熟悉,在他葬送了几十万宋军回到朝廷的时候,大殿上的群臣就是这样看着他。

谢克家端着酒杯站起来,示意歌舞暂停,热情洋溢地说:“刚刚接到陕西的战报,我军收复西安州。”

谢克家脸上的笑容可真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定北军与西夏打起来,只代表了一件事情,太原不会再过问汴梁这边的事情,这自然令他心花怒放。谢克家无需为大局负责,没有丝毫的尴尬感,作为文人,谢克家也没有张浚、王庶这些武将的挫折感;所以在张浚的眼里,这厮实在是无耻之尤,简直是在大庭广众下打自己的脸。

宴会上还是有不少官员举杯欢庆的,甚至包括跟随完颜宗杰前来的习古乃,完颜宗杰晚上与康王赵构单叙,习古乃便跟着高庆裔来赴宴。高庆裔脸上堆着笑,张浚的心思他自然懂,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双方高层怎么想,高庆裔礼节地说:“张将军,大宋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张浚扭动了一下身子,感到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高庆裔的笑容可掬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嘲讽;张浚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呆下去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张浚强笑一下说:“是该庆贺,高大人稍坐,我要去把这个喜讯告诉康王殿下。”

“唉,这样的事安排一名官员就可以,张大人何必亲自前往;大宋告捷,就不是什么急事,明天说也来得及。”高庆裔没有说废话:“说句实在的,我不知道幽州能不能认可我和完颜宗杰的决定,一直想找个人谈谈。”

高庆裔是职业外交家,讲究的就是在把话收回的时候绝不耽误,丝毫没有顾忌到双方之间的感受,张浚一听脸色大变;高庆裔的话就是,今天白天谈妥的条件只是高庆裔两人的私人见解,不排除被幽州否定的可能。这是在变相地撕毁笔墨未干的协议,张浚忍不可忍,傲然道:“那是大人的事情,要是幽州有新的想法,我们不介意重谈。”

“我明白,我明白。”高庆裔连声说道:“还请张将军安心等待几天。”

高庆裔在心中冷笑,赵构在协议中同意将完颜宗翰与银术可送回,就注定这协议只是双方扯皮的工具;如果没有西夏那边的变化,在吴乞买的纵容下,或许可以双方边实施条款边继续商议,但是现在……高庆裔敢断定杨志能把西夏打得奄奄一息,西夏想要和平,只有来求大金,就是吴乞买也不能违背女真的利益。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憋屈

八百里快马在汴梁的驿站换马,然后继续赶往润州;驿站的官员得知西北战事,不敢怠慢,立即派人连夜进城禀告。高庆裔和张浚在庆祝和谈成功的宴会上,得知定北军打劫了西夏五原郡和收复了西安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都是睿智之人,立刻意识到自己遇到难题了;杨志是小试牛刀,问题是西夏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

杨志最绝的是选定的出战时间,西夏一旦承受不了,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就必须向金国求援,现在双方只能拟定好文本,还没有得到宋徽宗赵佶和金太宗吴乞买的认可;金国可以不撕毁协议只攻打河东,那么压力就全部在张浚这边,河东、润州的官员就会指责张浚被金人欺骗,误了国家。

而金国刚刚与大宋达成协议,要是转眼就不认账,高庆裔无疑是最合适的背锅侠;不管是扯皮还是翻脸,可以预料到,一切都是高庆裔的事。葡萄酒这么苦,张浚的感受与下午赴宴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那时候,张浚感受到的是完成一件壮举的平静,哪怕无数人反对,无数人漠然,张浚多少感觉自己是做了一件事。

可是现在,四处投射来的都是瞧不起的眼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种瞧不起张浚很熟悉,在他葬送了几十万宋军回到朝廷的时候,大殿上的群臣就是这样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宴会厅里多了一种古怪的气氛;谢克家端着酒杯站起来,示意歌舞暂停,热情洋溢地说:“刚刚接到陕西的战报,我军收复西安州。”

谢克家脸上的笑容可真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定北军与西夏打起来,只代表了一件事情,太原不会再过问汴梁这边的事情,这自然令他心花怒放。谢克家无需为大局负责,没有丝毫的尴尬感,作为文人,谢克家也没有张浚、王庶这些武将的挫折感,该高兴的时候就是要高兴;但在张浚的眼里则是另外一种看法,谢克家这厮实在是无耻之尤,简直是在大庭广众下打自己的脸。

宴会上还是有不少官员举杯欢庆的,甚至包括跟随完颜宗杰前来的习古乃,完颜宗杰晚上与康王赵构单叙,习古乃便跟着高庆裔来赴宴。觥筹交错中,高庆裔脸上堆着笑,起身走到张浚的面前;张浚的心思他自然懂,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双方高层怎么想,高庆裔礼节地说:“张将军,大宋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张浚扭动了一下身子,感到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高庆裔的笑容可掬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嘲讽,在嘲讽自己这边无法控制住整个局面;张浚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呆下去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张浚强笑一下说:“是该庆贺,高大人稍坐,我要去把这个喜讯告诉康王殿下。”

“唉,这样的事安排一名官员就可以,张大人何必亲自前往;大宋告捷,就不是什么急事,明天说也来得及。”高庆裔拦住了张浚,等着张浚安排了一名官员离去,高庆裔才缓缓继续自己的话题,这次高庆裔没有说废话:“说句实在的,我不知道幽州能不能认可我和完颜宗杰的决定,一直想找个人谈谈。”

高庆裔是职业外交家,讲究的就是在把话收回的时候绝不耽误,丝毫没有顾忌到双方之间的感受,张浚一听脸色大变;高庆裔的话就是,今天白天谈妥的条件只是高庆裔两人的私人见解,不排除被幽州否定的可能。这是在变相地撕毁笔墨未干的协议,几乎就是不把大宋当做平等的对手,一副我想怎么谈就怎么谈的嘴脸。

张浚忍不可忍,傲然道:“幽州那是大人的事情,要是幽州有新的想法,我们不介意重谈。”

“我明白,我明白。”高庆裔连声说道:“还请张将军安心等待几天。”

高庆裔在心中冷笑,赵构在协议中同意将完颜宗翰与银术可送回,就注定这协议只是双方扯皮的工具;如果没有西夏那边的变化,在吴乞买的纵容下,或许可以双方边实施条款边继续商议,但是现在……高庆裔敢断定杨志能把西夏打得奄奄一息,西夏想要和平,只有来求大金,就是吴乞买也不能违背女真全体的利益。

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他们就算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从神情也能把两人的意思猜测几分,胡唐老忍不住摇头,这件事是真的不好处理。宴会好不容易结束,张浚等人联袂来到康王府,看见康王赵构正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看见众人,赵构急切地问:“杨志是在作秀,还是玩真的?”

王庶沉默片刻说:“公文中已经说杨志全线撤退,王禀甚至上书指责,说杨志没有进取心;按我看,杨志应该是作秀,他就那么多军队,陕西马上进入冬季,粮草物资不足的情况下,不可能继续打下去。”

胡唐老冷笑一声说:“王大人,此事慎重,在外面不可随便表态,免得出现意外。”

“胡唐老,你说什么?”王庶顿时变了脸色,他可是西军大将,被一个从没带过军队的人指责,孰可忍孰不可忍;哪怕自己没有象杨志这样,也不是一个读书人可以随意教训的。胡唐老没有被吓住,冷笑的声音更大:“王大人,要是我们说杨志作秀,后面却传来大捷,我们如何面对方方面面?”

胡唐老说的是老成之举,和杨志打交道到今天,出人意料的事情不知道出现多少;谢亮赞同说:“王禀按说不应该这样冲动,连郓王的意见都不问,就上书润州,这不合情理啊。”

赵构冷静下来,长叹一声说:“我倒是希望王禀有了新的想法,但现在也只有静观其变,我只是感觉憋屈啊。”

群臣无人答话,谁不憋屈,但是憋屈也只能忍着。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怀疑

杨志得知王禀的行为也是大吃一惊,西军这些将领都被宋徽宗和童贯带坏了,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定北军就是郓王赵楷的自家菜地,赵楷绝不会允许王禀开这个先例,杨志想了半天便有了注意,决定上书太原,自己兼环庆路经略使,环庆路人员不变,命薛广前往环庆路担任兵马总管,王禀改任置抚司都统制,前往长安筹集粮草。

杨志上书太原调刘锡出任环州知州,哪怕是出面帮助赵楷撑住面子,杨志也不想让王禀和赵楷太多反感,杨志清楚现在太原的风向,张孝纯推荐的曹硅等人,差不多把眼睛盯在陕西,王禀是他们心目中一定要扶持的对象,哪怕是出了这样的事,在没有合适人选之前,还是会持续下去。

杨志要对环庆路有所掌控,自己的人不便于安排,刘锡这样的人就显得极其合适;刘锡是刘琦的大哥,和杨志也算有渊源,有的事想商量时能说得上话。针对王禀的布局,杨志就要用上刘锡,至于赵楷的态度如何,杨志顾不上理会,只能按自己忠于定北军规矩的版本来;叶梦得没有阻拦,他很清楚,在目前的形势下,杨志和赵楷都没有心思计较小事,只要杨志能节节胜利,赵楷就能容忍一切。

杨志名义上宣布自己半个月以后到庆州,实际暗地命令种彬率领秦凤军和陇州四营悄悄从怀德军进攻韦州;王禀的这个举动一定会让西夏认为大宋内讧又起,任得敬会放松警惕,此刻不动手,何时动手。有吴玠、王德在环州和定边军,杨志不担心西夏能有什么突然的举动,决定亲自去庆州指挥战斗。

杨志随即下令,命张宗谔和李庠各调集一万人前往前线,杨沂中的大军将在定边军有所行动,牵制敌军和后续战斗都需要军队。李庠、张宗谔等环庆路将领对杨志是欢迎的,他们懂得,在杨志手下看上去做官晋升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可以立功,一旦有机会就是青云直上;王禀的前程是怎么看都不如杨志,哪怕这次争议王禀赢了,依旧改变不了这种状态。

王禀的公文送到润州后,枢密院还没有研究出一个结果,就被赵楷、宗泽上书驳斥,赵楷认为陕西四路出兵的目的不是和西夏形成长期战争,而是稳定西线,以便全力对付金国;枢密院还是认可赵楷这种说法的,毕竟以杨志不到二十万的军队,能在西夏身上咬一口已经不错的了。

但是御史台和中书省却激动无比,杨志如果能收复西夏几座城池,不但是一件留名青史的大事,而且可以把举国的视线从宋金谈判转移到陕西的战场,甚至可以对外宣称是为了与西夏作战,才不得不与金国谈判。至于定北军会不会有损失,万一打败以后怎么办,这群官员毫不在乎,只管是大放厥词。

经过郑皇后的劝说,宋徽宗接受了群臣的提议,决定先派快马送信训斥赵楷与杨志畏缩不前,然后派范致虚亲去陕西督促;这边诏书发出,再次得到长安的快马传来消息,杨志决定自己兼任环庆路经略使,让王禀以置抚司都统制的身份,前往润州和长安筹备十五万人半年的军饷和物资。

杨志回信极快,从秦州一个来回只用了八天的时间,专门解释陕西置抚司下面现在连活命的粮食都不够,需要单独调拨;杨志表示他会积极备战寻找战机,什么时候这批物资在秦州清点完毕,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出兵,否则就是拿手下将士和关中百姓的生死开玩笑。

杨志这是摆明了和赵楷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要知道运半年粮食到秦州,沿途消耗最起码在两倍以上,两淮京畿现在一片混乱,这是谁也无法完成的任务。杨志这一手让王禀里外不是人,连杨志、梁寻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王禀根本不可能解决;那么杨志所谓的出兵就是遥遥无期。

宋徽宗自然清楚这些,在大殿上下了狠心,下旨十五万人三个月的粮食一定要在冬季送到,不得有任何借口拖延,否则撤换漕运、永兴军路的官员;但是要求范致虚督促赵楷、杨志,指挥定北军发动对西夏的战事。

就是在汴梁,张浚等人都在说范致虚接了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到了长安,范致虚第一时间找了王禀,范致虚很好奇王禀为什么要给润州上书,范致虚直言道:“王将军,这个举动你得罪了两个人,得罪杨志是小,让郓王觉得你出格可不妙,要不然杨志也不会那么顺利解决掉你的职务。”

王禀叹道:“杨志和郓王是末将在当今之世最看重的两个人,是中原的中流砥柱,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我本来就是幻海千劫门的人,和在曾头市的史文恭性质差不多,能够在军中崛起,幻海千劫门给了我不少帮助,这次派人来,要我促成和西夏长期对峙,并且建议我上书润州。“

王似目光投往王禀,不置可否,在这件事上,他这个陕西安抚使也只是个吃瓜群众,能听一段故事已经心满意足了;范致虚陷进深沉的思索,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不胜感慨的道:“郓王现在不惧怕任何人,更不会买任何人的账,幻海千劫门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定北军与西夏互相消耗实力。“

王禀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沉声道:“不论两位大人是否相信,眼下权力富贵于我来说,不外乎是过眼云烟,但是灭掉西夏,是我西军将士百年来的希冀;但是杨志的想法似乎不是这样,他一直在军中宣扬均势,好象目的就是打几个胜仗。“

听到王禀这番说话,王似颌首点头,这也是永兴军路讨论的结论,范致虚却听得眉头大皱,声音严厉地问道:“王将军,你在怀疑什么,怀疑杨志养寇自重?”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真实的目的

王禀没有回答,露出缅怀的绅色说道:“我怎么会怀疑杨志,我和杨志一起增援蒲州的时候就知道,杨志与他麾下的铁骑是何等的厉害,女真号称过万不可敌,杨沂中、赵乙室的两万骑绝不会比女真差,加上杨志兄弟几个步战天下无双,所以定北军才能所向披靡。西夏军就算是精锐齐发,也不会是杨志的对手,在我心里,杨志有能力夺取整个横山。”

揣测和事实可以相距这么远,范致虚直至此刻亲耳听到王禀描述杨志,才知道王禀对于杨志这个晚辈其实是推崇备至;王似猜测道:“难道王将军是想逼迫杨志攻占横山全境,幻海千劫门的意图正好与你的思路吻合?”

“大宋陷于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不能坐视;女真不可信,河南重起战火只是迟早的事,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在这个前面拿下西夏。”王禀很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胜唏嘘地说道:“只要灭了西夏,哪怕定北军打光都可以重建,但是郓王、杨志、宗泽不是这样看的,他们还是走的广积粮高筑墙的策略。“

其实朝中都知道,一共是九个字,王禀省略了最后“缓称王”三个字;这个策略就连宋徽宗都赞不绝口,事实也证明,字字真言,定北军现在独据西北,名震天下。范致虚明白了,杨志第一时间把王禀撤职调走,郓王赵楷没有反应,都是担心王禀会乱来;范致虚平静地问:“相道于左,就是无缘。本官不懂军事,但是明白王大人的赤诚之心,有无兴趣,前往润州任职?“

王禀摇头道:“我断然上书,为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大宋,哪怕得不到郓王的谅解,我也不会离开定北军。被杨志调到长安,我心中没丝毫怪责的看法,杨志不会做养寇自重的事情,和我一样,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信念。“

范致虚和王对王禀观感大改,范致虚的目光从王禀移往王似,叹道:“可是现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朝廷下了旨意,再非定北军一家的事,而是大宋的愿望,杨志只能出兵,没有另一个可能性。“

“已经打起来了。”卢法原从屋外走进来说:“杨志麾下的骑兵从环州出发,袭击了五原郡前往横山的西夏队伍,并且在马崾岘伏杀了八千擒生军,西夏军损失过万。看样子杨志就是要用西夏军的破坏战术来对待西夏人自己了,任得敬这次又要为兵力烦神了。”

这是吴玠帮助杨志策划的一个方案,就在环庆路的变动沸沸扬扬,众人以为已经进入冬季停战期的时候,定北军另辟蹊径,就在冬天突然出兵。借助于西夏军在定边镇的轻敌,杨沂中、赵乙室、吴玠、李彦仙率领两万骑兵杀过毫无人烟的定边军地带,再一次袭击了从五原郡盐池准备运往横山山脉的大批物资,俘虏了两千多运输的西夏军民,和一百二十辆大车的物资。

只不过杨沂中严格按照计划进行,听从了吴玠的建议,让赵乙室五千骑单独行动,继续吸引西夏军的注意力;在一万擒生军追杀来的时候,赵乙室诈败,诱使擒生军进入埋伏圈,在火药的爆炸声和万箭齐发的伏击战中,杨沂中的人马一战斩杀八千擒生军。

王禀、范致虚、卢法原三人联袂感到庆阳府的时候,才知道杨志已经亲自去了环州指挥作战,正在庆阳府主持军政的薛广、曾谓接待了三人;王禀名义上还是三人上司,问道:“前方战事如何?还有没有增援环州的军队,我亲自去。”

薛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薛广拱手道:“回大人的话,任得敬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了定边军,补上缺口的两万生擒军损失了八千,任得敬一下子进退两难,不得不从五原郡等地抽调一万五千骑,亲自增援定边军;就在任得敬行动的时候,徐文、杨仲武、韩青、王變四部已经和种彬的一万两千秦凤路精兵悄悄到达了韦州。”

什么,真实的目的在韦州?范致虚三人吓了一跳。

大宋咸平五年,党项族首领李继迁攻占韦州,立国后设静塞军司以掌防务,使韦州成为西夏的一个政治军事重镇;嘉祐六年,夏主谅祚改韦州静塞监军司为静塞军,建城郭,修浮图,大兴土木。元丰四年,宋军北上进驻韦州,在司马光议和的时候又还政西夏,此后,内附和攻入韦州地界的事情还有过几次,但是都仅仅是获胜而归,并没有打下韦州城。

杨志的这个举动可谓是胆大包天,自己都没有过去,就让种彬带着三万人行动;望着王禀怀疑的目光,薛广解释说:“杨帅说了,奇袭韦州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就当锻炼大军,熟悉一下平夏城那边的地理环境。”

卢法原担心地问:“短兵相接,看的就是阵前的大将,种彬等人行吗?”

曾谓笑着说:“卢大人放心,种彬在汴梁就做过徐文等人的主帅,徐文和杨仲武都是杨帅欣赏的人,在京畿路从未败过。陇右八将中,只有徐文、桑仲的评价能和吴玠相比,一个韦州城,应该问题不大。杨帅在环州,是为了指挥各路军队,防止任得敬一怒之下,要全力杀过来报复。”。

曾谓原先是范致虚的下属,但是此刻曾谓表现出来的信心是范致虚从未见过,常胜之军就是不一样,一个个都是骄兵悍将的架势。范致虚笑道:“曾谓,你现在是长能耐了,谈笑用兵。”

曾谓拱手道:“下官不敢,只是杨志用兵与以往西军不同,最讲究一个出其不意,我听杨志和吴玠等人分析形势说,西夏的弱点在于人口,要是一年打下来,西夏人口减少三十万,西夏便会不战而降。所以没有必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不断地消灭对方的人口物资,将老百姓划入大宋的辖区就可以了,这次俘虏的人中,除了愿意回来的四百多人,其他人都被押去修建道路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战韦州

韦州在安乐山以东六十里,城池高大,四十米高的康济寺塔在十里外的驿站就可以看见,听斥候说韦州没有防备,种彬大喜,立即下令徐文、杨仲武两部分左右扫清城外的驻军和部落,命种冽、韩青趁夜攻城。徐文、杨仲武在秦凤军骑兵的配合下,行动很顺利,半天的时间就消灭了一千多西夏军,俘虏了大约,两千多百姓。

这样的举动自然震惊了城内,斥候可以看见,城头上防守的人成倍增加;韦州是西夏静塞军所在地,城内大约还有五六千百姓和五千人左右的西夏军,主将是嵬名典悠,西夏的皇族,要是全民守城,足够种彬喝一壶的。种彬看着魏定国:“你行不行?”

“行,怎么会不行,别看公孙胜、单廷圭带走了两百人,我这里不是还有三百劲旅。”魏定国清楚,杨志在汴梁时期设计的镔铁钻头和撬棒,还有那种递次爆破的手法,今夜是肯定能派上用处。

韦州城外响起了重重的战鼓声,城上城下几乎同时亮起了千万支火把,火光冲天,掩盖了繁星的光芒;城外火把的长龙在不断地变化,临时搭建的云梯被攻城的士兵推到了最前面。魏定国盯着自己派上去的两个侦查小队,这两队二十个人,白天的时候就混在斥候的队伍中到达城墙边,韦州的西夏军没有用冰覆城,两个小队选择了六个便于埋放火药的地方。

一旦定北军的士卒贴近城墙,便躲进了城楼上西夏军箭矢的死角,没有云梯、战车,西夏人是根本舍不得使用滚木擂石的,两个小队很从容地在选好的地点凿下了印记,魏定国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楚,低喝一声:“跟上。”

两队埋炸药的火器兵混在攻城队伍中靠近城墙,按照前面小队留下的印记施工,侦查小队转向下面两个地点;城头上的西夏军中,也有身经百战的将士,在侦查小队转到最后两个点的时候,城头上估计起了疑心,不计成本地将守城的石木火箭从城楼上射下来。

“要快!”钟彬明白,一旦守军想起了西夏在银州等地的败绩,很可能不顾一切地浇水冻城,到了那一步,炸药都不起作用。其实不用种彬提醒,魏定国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但是魏定国牢记杨志的话,打仗的时候出现意外是正常的,真到了那一步,只要人在,什么都在。

所以在魏定国心里,早存了不行就撤军的念头,一声不吭地盯着已经在动手埋火药的四个点;一队队的西夏兵冲上了城墙,城头火光的阴影中,已经充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嵬名典悠在第一通战鼓响过之后,便已经站在了东城门楼顶之上,为了防止宋人北侵,韦州城没有南门、西门,只有东北两个城门。

明月高挂,能见度相当不错,寒风吹起嵬名典悠的战袍,嵬名典悠望着城下不断变动的定北军,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已经半个多时辰过去,定北军只有几架不够长的云梯靠在了城墙上,还没有发动一次强攻。

杨志麾下的定北军被尊为大宋第一,差不多没有打过什么样的败仗,难道增加了西军以后,变得如此不堪;不对,白天定北军的行动就迅速有效,自己连开城门接应的机会都没有,城外的三千多军民就做了对方的俘虏。嵬名典悠猛一抬头,看着城下火把背后移动的阵势,终于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无耻!”嵬名典悠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想到了传说中的那种火药攻城的情况,顿时感到死亡的阴影正在一步步罩向自己;韦州城因为建的比较早,并没有完整的马墙措施,护城河结了冰已经不起作用,城下最起码有十几处死角,要是定北军正在施工,嵬名典悠已经不敢想下去,摸了一把额头的汗,问身边的副将:“南面的那两个死角有没有火光了?”

副将一咧嘴说:“我军射下火箭,分不出是火把还是火箭的光。”

“不要管了,马上让所有的百姓出动,每个人带着水上来,浇水封城。”嵬名典悠不敢去博自己的运气;副将惊讶地说:“将军,一旦封城,我们就只能看定北军在城外逍遥,他们做出任何动作,几个月内,我们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那也比当俘虏被杀死强。”嵬名典悠一挥手:“立刻行动。”

嵬名典悠话音未落,爆炸声已经响起,巨大的震动让人心惊胆战,西边的城墙出现了一个崩塌,城下的定北军动了,朝着一个方向蜂拥而来;嵬名典悠看见军校打出的旗语,立即反应过来:“西面城墙炸开了,赶紧去堵住缺口。”

西夏军正在跑动中,接连又发生了两次爆炸,西面和南面各有一段城墙又被炸开,数以百计的西夏兵被掀下了城墙,协助守城的百姓慌不迭地四处奔逃;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却不知道该射向何方,四周所有的士兵都看着嵬名典悠。嵬名典悠其实也是一个极度凶残的人,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嵬名典悠急切之下,顾不得对错,下令朝出现缺口的方向杀过去,已经被隔断的那个缺口,立即用旗语调集城内的骑兵补缺口,招呼老百姓全部出来协助防守;说不定西夏铁骑能把这些步卒屠杀一空,嵬名典悠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咽了口唾沫,心里还是惶惶不安。

传令兵才走了两步,所有人只感觉脚下一颤,一声巨响从脚下发出,地动山摇一般;等嵬名典悠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堆乱石上面,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士兵和百姓。冷冷的箭矢声穿透了嵬名典悠的耳膜,缺口就在二十几米外,羽箭如雨,扑向缺口四周站着的人;惨叫,跌倒,那些刚刚爬起来的人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全部做了定北军箭下之鬼。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陷城

城外的战鼓急促,定北军的呐喊声震天,分明是发动总攻的号角,嵬名典悠等人不禁失色,这样的情况下,西夏军的斗志肯定彻底丧失;嵬名典悠踉跄着跳起来,顺着马道冲下城墙,此刻想要守住韦州,只剩下巷战,也就是还没有登上城楼的那两千名骑兵。嵬名典悠心里是无比悲呛,悟儿思齐提议过浇水固城,但是自己和任得敬认为定北军不可能打到这里,压根没有做这样的准备,白白错过了几个时辰的时间。

西夏军骁勇善战,哪怕嵬名典悠没有及时发出指令,大部分的战事还是主动去堵那些缺口,可是让嵬名典悠目瞪口呆的是,两处缺口没有堵上;在定北军步军的疯狂冲杀下,西夏骑兵无法在巷战中发挥突击的优势,被对方一点点消耗掉,已经退守到巷子里。完了,嵬名典悠很清楚,要不了多久,骑兵就会消失得差不多,自己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六处城墙全部炸开后,种彬从定北军控制的缺口进入韦州城,冷眼看着前方的厮杀,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他对徐文和杨仲武有绝对的信心,两人指挥的重甲步军连金国的铁浮屠都无法取胜,何况韦州城里这些二流的西夏军。现在通道打开了,接下来便是短兵相接的巷战,看着徐文在前面冲杀的高大身影,种彬笑了起来,战斗快结束了。

双方鏖战了一个时辰,随着定北军源源不断地杀进城中,大部分的西夏军队和百姓都放下了兵器投降;嵬名典悠因为想带着军队突围耽误了时间,被种冽和王宣率领的秦凤路骑兵团团围住。种冽一方三千多骑,围着嵬名典悠的七百多人厮杀,竟然只是打个平手,让种彬有些无奈,只能派人吩咐种冽多采用围杀的战术。

顾忌到种彬和秦凤路的脸面,徐文等人不好出手帮忙;好在秦凤路的战士大部分都懂骑术,三千骑兵只是因为马匹不够,不少人在熟悉了西夏战马后,骑上刚刚缴获的战马投入厮杀,经过半个多时辰,终于撕破了西夏军的阵势,开始了围歼的模式。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韦州已经飘起了大宋的旗号,嵬名典悠等三千多西夏军战死,俘获西夏军民七千人;韦州是军司所在,仓库里粮食等物资无数,种彬安排人维护仓库,修复城池,计点粮食和人口。

种冽、王宣等骑兵不顾疲劳,伪装成西夏军,迅速杀向四周散落的各族部落;徐文、杨仲武则在当地百姓的带领下,顺着西夏的驿道前移,将威州和静塞两处驿馆摧毁。等一天一夜后,四人带着两千多俘虏和一万五千多头牲畜撤回了韦州,让种彬乐不可支,先转移了一部分俘虏和牲畜回平夏城。

韦州被大宋攻占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向宋夏两国,任得敬晓得自己被杨志逼进了绝路,这时候援助韦州,就会被杨志从另一个方向逼近五原郡;任得敬不能冒这个险,下令尽调所辖各地各军州的军队前往韦州集中,由任得聪指挥反攻韦州,自己率领五原郡的三万骑寻找定北军决战。

“我们必须牵制住西夏人。”对西夏最为熟悉的吴玠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杨志既然亲赴前线,自然和自己一样不想错过眼前这个唾手可得的立功机会:“杨帅,西夏人最有可能的是兵分两路,看似任得敬激愤无比,但是横山的几万西夏羌军随时可能突袭我们,这对我们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局,所以末将认为,兵贵神速,我们必须马上与任得敬决战。”

“如果横山羌军突然出现怎么办?”桑仲虽然被战果所诱惑,希望继续向西夏人发动攻击,但是拒绝风险:“可以预见,任得敬不会把底牌完全暴露出来,现在集中全部力量出战,就是为了给韦州那边减压,存在着机动性,横山羌不到,他就缩回去不和我们决战,如此后果就非常了,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

李彦仙看不惯桑仲的担心:“杨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和西夏之间,只能以拳头定生死,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赢家。既然发动了攻击,那就不能半途而废,就算两路西夏军到,我们也抵挡得住。”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能两面决战。”杨志态度坚决:“横山是我们的底线,也是西夏人的底线,让张宗谔和李庠的两万人摆出进攻横山的架势,横山羌军面对难以预测的危险,必定不敢全力出兵,李彦仙,你率领一千骑兵前去李庠军营,持我命令,主持大军迷惑敌人,记住,虚虚实实。我军大胜,则到定边军会合;如果我们在定边军这边失败了,你就直接退往庆阳府,不要过来援救定边军或者环州。”

李彦仙答应一声,领令而去;杨志目露寒光,回过头对众将说:“战机稍纵即逝,我准备调木波部来增援,也要考虑李彦仙两万人挡不住横山羌军的可能,杨沂中,你要且战且走,尽量将任得敬吸引到西边来,不要想着杀得痛快,我要将这三万骑和离开山区的横山羌军全部留在这一带平原。”

杨沂中和赵乙室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都很无奈,只有答应;杨志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我最多给你们四天时间,不论如何,环州决战。”

任得敬得知两万宋军向横山逼近大吃一惊,他对杨志一方的情况大概清楚,杨志这么做,就是在做一种全面进攻的姿态,一旦被宋军攻入横山,那就是又一个韦州的恶劣影响。任得敬只能改命令,让横山那边的统制官纽卧文忠自行决定能调动多少人出来;自己前往定边镇,阻击定北军可能的进攻。

任得敬遇到了小股定北军,得知杨沂中西退,便知道定北军打算增援韦州,任得敬下令全军杀奔环州;双方在环州东面互相追逐了三天,终于都按捺不住,在马掌山东南摆开了战场。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破阵

杨沂中等人接战后才发现杨志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任得敬的骑兵中竟然配备了神臂弩,都是用骆驼运输,然后列阵以后就在地面布阵;不过杨志等人也松了一口气,一开始得知数以千计的骆驼随着西夏大军行动,还以为是泼喜军,既然是神臂弩,哪怕性能强过大宋神臂弓,也抢不到哪儿去。

不过任得敬的这支队伍还配备了火器,西夏的铁蒺藜虽然没有定北军的威力巨大,但是爆炸后同样有毒烟和碎铁片的效果,给定北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好在吴玠、桑仲、王德都是军中悍将,虽然没有徐文和杨仲武步军重甲那样的威力,但是三人指挥打仗的水平一流,率领步军轮番出战,和西夏军相持不下。

双方激战到黑夜,谁都不肯后退一步,两支军队都没有退路,参战的定北军都是杨志的嫡系,都清楚这一战是为了定北军的出路,必须打出大宋的威风;尤其是杨志亲临军前指挥,让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打败对手。

西夏军同样没有退路,眼前这支定北军曾经摧毁十万西夏军,硬是在大宋危急的时刻强行霸住河套地区,让西夏未能从辽国灭亡获得好处,反而丢失了银州和静州,丧失了对府麒路的攻势,只能苦守夏州、绥州。

西夏军队从上到下都明白,自己就是目前五原郡等六七个城池的最后一道屏障,五原郡和两个盐池加在一起只剩下不到一千守军,现在就等着夏州和绥州的增援;如果今天输了,定北军就可以长驱直入五原郡,正在反攻韦州的大军就将是死亡一条路走,西夏就将丢失南部的大片土地。

双方不仅表现出极高的战术修养,更表现出死战到底的决心;西夏的准备虽然完善,但是当单廷圭带着两百火器兵参战后,西夏三千劲骑竟然全部战死在步军阵地前,还是让西夏将士冒了一身冷汗。西夏军身经百战,对于毒烟和火器也颇有研究,可是对于定北军的这个战法实实在在是第一次见到,不管是柴火车还是霹雳雷,布置在阵地前沿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为后面的连弩争取了一次又一次的时间。

当木波族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西夏军的火器差不多消耗殆尽,发射神臂弩的战士也是精疲力尽;面对木波族两万骑兵的全力进攻,西夏军在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后,终于抵挡不住。

杨沂中就在这时候派出了王刚的两千重骑兵和最后的三千机动骑兵,王刚的呼啸声变成了压垮任得敬的最后一根稻草,看着西夏军几乎在瞬间崩盘,任得敬无奈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西夏将士随着大旗的变向逃命而去,定北军大军追杀七十里,斩下一万七千多西夏军首级,俘虏五千人,获得战马骆驼一万八千头。

杨志最大的收获,就是西夏复制的三百张神臂弩和上千头运送物资的骆驼;西夏神臂弩杨志久有耳闻,弩身的主要材料是西夏特产的天山柘木和牦牛角复合而成,柘木是芯,牦牛角切成片,用熬胶黏连在柘木外面。因为工艺复杂,一般人是很难仿制的,宋军的俘获就更少;三百张神臂弩虽然被西夏战士损坏,但是上百把修修还是能用的,最关键大批的实物有助于工坊的研究。

任得敬在援兵不到的情况下,撤退途中犯了一个错误,企图以定边镇的防守,为绥州等地的援军争取时间,结果丧失了将剩下的数千主力撤回五原郡的机会;结果丧失了脱身的机会,被追来的定北军团团围住。

定边镇已经残缺不堪,冬天四周河流结冰,靠着井水连浇城都来不及,在杨志的全力进攻下,仅仅一天公孙胜就指挥士卒炸开了城墙,任得敬就不得不放弃定边镇,跟随任得敬突围的不到一千人,其余西夏军非死即降,定北军获得战马四千匹,俘虏了两千多人。

杨沂中指挥五千骑兵继续追击任得敬,杨志正在定边镇外的中军大帐内忙碌,木波部的三位头领木天成、屈突洛、姜飞彪特地来拜访杨志,当初他们认为杨志用的是缓兵之计,只是想让木波部加入大宋的阵营,但是没想到杨志这么快就拿下了定边军;现在三个人很想知道,杨志会不会遵守承诺。

杨志站在大帐中间欢迎,微笑着向三人点头示意,这让陪同的郦琼松了一口气,郦琼带着两千骑兵与木波部联手作战,这一次也是战功累累,入营以来郦琼一直担心杨志不会答应,怕迁怒于自己;现在看见杨志脸上的笑容,郦琼的心才定了许多。

杨志请四个人坐下说:“这次大家辛苦了,等大战结束,我一定会论功行赏;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木天成已经五十多岁,看着杨志的气度暗暗点头,难怪一路过来,看到定北军的这些大将都十分年轻,杨志这位置抚使也只不过二十多岁;姜飞彪和杨志比较熟悉,讪笑道:“大人,我们来是为了定边镇的事情。”

杨志点点头说:“原来是为了这个,那就难怪了,现在定边镇虽然已经被我军攻下,但是五原郡的战事还没有结束,目前不是你们移民的好时机,假如我军不能一鼓作气打下五原郡,一旦我大军后撤,你们木波部便变成突在前面的一个孤子。”。

大帐内光线微暗,木天成站了起来,躬身施礼道:“大人,木波部不怕西夏人。”

木天成本身不是汉人,无所谓到不到陇东,这两次出兵都没有参战,骑兵都是屈突洛指挥的;此刻木天成感觉正是压制屈突洛、姜飞彪气势的时候,不惜逼杨志一步;杨志一言不发,紧紧盯着木天成,木天成顿时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木天成毕竟不是内家方面的高手,饶是经历过无数的风浪,在杨志施加的压力之下,脸上仍然露出了惊骇不已的神色。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砸烂的信心

屈突洛、姜飞彪、郦琼三人暗叫不妙,哪怕是旁观者,三人也看出来木天成几十年的修为,比起杨志还是差了一筹;可是木天成在杨志的压力之下,根本无法说话,姜飞彪正要开口求饶,杨志已经撤掉了真气,木天成一下子失重,身体晃了一晃。

杨志平静地说:“木波部在这两次大战中确实骁勇无比,但是恕我直言,比起西夏军来,你们的战斗力还是差上一筹,况且这次两万大军中还有赵怀恩部和熙河路的骑兵。所以我不认为你们有单独守住定边镇的可能,但是五原郡变成前线,你们在定边镇的压力就会变得很小,只要面对横山上的羌人就可以了。”

片刻的失神之后,木天成恢复了平静,抬起头说:“大人,五原郡可从来没有被宋军占领过,上次我们偷袭也只不过抢了盐池附近,连五原郡的城墙都没有碰到。”

杨志淡淡地说:“我之所以没有采取堡寨的步步推进战法,就是为了吸引西夏的大军与我军决战,任得敬现在只剩下攻打韦州的一路败军,他要扭转这个局面,就要击败我两路大军,各个击破无疑比等我们会合后再战对西夏有利,所以任得敬必定选择用五原郡吸引我们,在韦州方向,等到宥州援军决战。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宥州军到达之前,攻下五原郡。”

木天成四人一惊,杨志用兵号称从不用险,但真要用起来,胆子大得惊人;杨志却清楚,宥州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因为现在宥州的军队在任得敬一次次抽调下,论起底蕴、实力,都已经是大不如从前。任得敬想要扭转乾坤的一战,实际上就是一个大漏子,送给自己捡漏的一个机会。

杨志随即分析了双方的兵力部署,西夏军各自打算的原因,一盏茶功夫之后,木天成已经说不出话来,任得敬在杨志面前,仿佛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杨志想怎么切怎么切;木天成身上冷汗直冒,卟嗵一声给杨志跪了下来:“大人,木波部愿意跟随大人,讨伐西夏!”

屈突洛、姜飞彪跟着跪了下来,杨志摆摆手说:“无需如此,我们定北军就是希望各族和睦相处,虽然移交还会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先向太原备档,木天成知定边军,屈突洛担任定边军兵马都监,姜飞彪任团练使。”

木天成等人大喜,晓得这件事肯定不会再行变卦,说了几声感谢便告辞而出;郦琼没有走,问杨志:“大人,现在怎么办?”

杨志虎目圆睁说:“应该没有问题,木天成只是担心这两次屈突洛掌军,影响了他在部落中的威望。木天成的根源在河湟,你给刘琦去一封信,请他安排赵怀恩查一查,有没有什么部落最近在和木天成说联盟的事。”

“是!”郦琼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一直在旁边的桑仲有些迟疑地问:“大人是准备千金买马骨?”

“没有这个必要。”杨志哼了一声说:“只要木波部听从号令,一个定边镇算什么?从陇东开始,汉人越来越少,我希望大量的党项人、羌人、吐蕃人、回鹘人为我所用;但是他们的真心最重要,如果只是想借我的地盘发展自己的势力,那是绝对不允许的。河湟那边急不得,但是陇东陇西,不管哪一族,最后都要变成汉族,置抚司会安排其他官吏进入定边军的。”

“是,末将明白了。”桑仲是真的懂了,杨志刚才描述战斗的时候桑仲听得真真切切,任得敬为了让杨志分军,抛出来的诱饵可也太诱人了一些,定北军这次能不能得手,可真难说;但要是拿下了五原郡,那对西夏的打击可谓是痛彻心扉。杨志笑笑说:“你没明白,我没打算死磕到底,如果打不下的时候,我们带着五原郡的百姓、盐工和物资南撤就行了;西夏宥州的军队难道不担心我们不去打五原郡,而是在旷野等着他们?所以这些意外都会造成任得敬的顾此失彼。”

桑仲恍然大悟,杨志也没有拿下五原郡的必胜信心,杨志有的是彻底把五原郡砸烂的信心;桑仲叹了一口气,就自己而言,还是和杨志有相当差距的,兵行诡道,西夏越琢磨不透杨志的思路,定北军一方获胜的可能性才越大。

任得敬逃到五原郡的时候,四周的军民都来不及全部进城,眼睁睁地看着定北军抓了三千多人和两千多头牲畜;随着乌池被攻破,上千的盐工和车夫,连同两百辆大车落入定北军之手。杨志利用所有的人力物力运走青盐,除了羊以外,所有的牲畜都被装上青盐,加上大车,杨志一口气运走了八万斤青盐,大摇大摆地退往环庆路。

张宗谔和李庠两部向横山发动佯攻,西夏的被横山羌军击败,李彦仙和李痒正下决心苦守大成堡,忽然听说西夏撤军了,才知道任得敬在环州惨败,定北军夺取了定边镇,横山羌军不得不北撤增援;王禀带着五千庆州军感到,得知这个情况,立即下令全军追击。

横山羌军赶往定边镇的路上,忽然遇到赵乙室六千骑兵的袭击,横山羌军在平原地带除了作风顽强,并没有多大优势,在向山区转移的时候,遭受到傅选、张宗谔的伏击,在三路追杀下只能放弃增援定边镇退往东谷寨,等横山羌军突围到南沟的时候,已经损失过半,还遭到王禀等一万多军队的攻击,在三万多定北军步骑的围攻下,两万羌军在杀死六千敌军的基础上全军覆没。

整个黄土高原都在震动,绥州、夏州只是象征性地派出三千人和五千人,根本不敢靠近五原郡,幸亏任得聪没有撤回五原郡,而是退到保泰军驻扎,但就是这样,西宁州也在牛皋的偷袭下失守;曲端、种彬分路杀向保泰军,一时间,风声鹤唳,任得敬不顾一切向四方报警。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围魏救赵

杨志看西夏援军不到,王禀带着招募的五千人和李痒一部赶来,自己的军队人数增加了一万多人,自己坐镇在定边镇,命杨沂中和李痒打破白池县,运走了五万斤白盐,将两座盐池的牛羊战马、粮食等物资全部卷走,不论是盐工还是居民,包括附近被搜索到的部落,也同时迁往环庆路和秦凤路。

一时间,道路上满是牲畜和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杨志勒住战马,看着人流,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这个时代国与国之间互相攻伐,迁移百姓是正常的手段,为的是削弱对手的经济基础,冷兵器和农牧时代,拼的就是人力。打输了不要紧,只要有人,就能继续打下去。

可是对于穿越而来的杨志,终究是不习惯,尤其是自己这次亲自下令,更是有一种内疚感;杨志的一脸严肃,让身边的王刚和蔡庆纳闷得找不到北,这一次的大捷可是创纪录的战果,加上获得的物资,杨志还有什么担心的。

吴玠一路快马过来,朝杨志施礼道:“杨帅,我们在白池县发现有六千多大宋被俘的军民,四千多是作为犯人的苦役,还有两千妇孺是从环庆军等地抓来的百姓,被西夏作为奴籍安置。上一次木波部掠走了一部分盐工,苦役都是从附近各地调来的,包括原来在横山修寨堡的人。”

杨志沉吟片刻说:“全部带回陇州,编入屯田军,路上不要和西夏人混在一起,免得意外,可以和伤员一起撤退;如果有身体不适的,尽量提供牲畜或者车辆。”

吴玠一听就懂,点头说:“杨帅放心,我会和下面的人打招呼,通知刘子羽那边做好接应。”

刘子羽带着七千屯田军这次是作为运输部队到的前线,看杨志点头,吴玠纵马而去;杨志随即命令泾原路那里曲端、牛皋将西宁州的物资全部撤回到西安州,杨志给曲端写了一封信,分析西夏军后面必定有所动作,说明此战的最后目的就是保住韦州和西安州,不要在西宁州那种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妄想坚守孤城。

等了八天,灵州发兵五万来援,宥、夏、绥三州的三万西夏骑兵终于出动,杨志才不慌不忙地下令再次放弃定边镇撤军;西夏军在灵州大军到达后,先后收复了定边军和西宁州,但是损失已经无法计量。

这一次西夏军损失高达七万,西安州、韦州、五原郡、定边军等地一下子损失了四万多居民盐工,牛羊马驼超过十万头。以西夏举国一百二十万人口,不到两个月损失了十几万人口,哪怕只丢失了两个州也是输不起。

横山上还需要大批的军队驻防,横山东面与大宋接壤的茶山既产盐又出铁,葭芦山盛产铁矿,这都可能成为定北军的进攻目标;纽卧文忠很明确地上报,损失了包括步跋子军在内的横山羌军,横山上不到两万的步军已经是毫无斗志,根本不可能杀下横山,只能勉强守寨。

率领灵州大军赶来的李察哥气得直哆嗦,这对于西夏以前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事,横山防线完完全全在手中,却被杨志利用定边军的这一个缺口,连续两次杀到五原郡;问题是杨志的目的就是人口和物资,偏偏这样的损失是西夏最承担不起的,李察哥问道:“定北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在五原郡和保泰军有十万劲旅,是否杀进环庆路,看能不能找回一些损失?”

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任得敬十分尴尬,作为失败者如果连戴罪立功的想法都没有,任得敬以后不用混了;任得敬咬咬牙说:“下官愿为前驱,夺回韦州等地。”

李察哥摇摇头说:“如果是攻打韦州和西安州那就没必要了,杨志的目的就是消耗我军,现在五原郡的粮草紧张,又加上冰天雪地,种彬和曲端能守上一两个月不足为奇,到时候杨志的大军休整过来,不管我军进攻是否得手,杨志一定会故伎重施。那样的打法需要灵州再补充五到十万人前来,国内的财政也受不了,我的意思是直接杀入环庆路抢劫,能抢多少是多少。”

李察哥的意思如此直白,让任得敬等人面面相觑;门外忽然送来战报,熙河路的刘琦和赵怀恩突袭割牛城,李察哥叹了一口气,晓得刘琦的目的就是天都山;两次调动了七万大军到五原郡,天都山那边的兵力十分紧张,长达千里的防线只有两万军队,所以刘琦才会有单独出兵的信心,其中不乏围魏救赵的用意。

但是李察哥不能赌,如果刘琦、赵怀恩和杨志一样,目的在于破坏,散布在哪个区域的部落就算遭了秧,其中不少吐蕃的部落恐怕会再次投降大宋。李察哥考虑一会说:“五原郡的物资已经无法供应横山,横山的军队改有绥州指挥,绥州等地的军队各回原地,任得敬,我给你留下两万人,只有一个目的,让五原郡的盐业恢复。”

范致虚在庆州接到战报是哭笑不得,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杨志已经再次获得大胜,不过放弃西宁州和定边军,肯定会再次被别人诟病。陕西安抚副使卢法原满脸堆笑地说:“范大人,杨志实在狡诈,竟然封锁消息,一直到定边镇攻克才通报我们,实在是……”

卢法原自然清楚,定北军是不想让范致虚去指画什么战斗,也没有坚守定边军和西宁州的打算;范致虚宽容地笑道:“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体谅人,不过卢大人,你懂的,后面麻烦少不了,好在韦州的收复让人满意;杨志如此进军,如果因为粮草供给不上退军,你我可都交不了差。”

卢法原心里有数,杨志和叶梦得那个老狐狸肯定是猜到润州那帮家伙会把定北军放在火上烤,才会上书要粮食;这一仗从结果来看,杨志肯定筹划了一段时间,定北军本来就要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杨志额外获得了十五万人三个月的粮食。不过卢法原久在边疆,对于杨志能够获胜心里也是高兴的,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客气话

庆州城北的道路上传来如雷的的马蹄之声,刘子羽收回看着雪景的目光,战直了身子,刘子羽身边的官员也都纷纷整理了自己的服饰,都朝着一个方向望去。杨志,通过这次攻打五原郡,已经在这些环庆路和庆州的官员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一个创造奇迹的人物,再也没有人敢于轻视。

地平线上,出现的是一片云彩,色彩并不好看,在太阳下各种盔甲泛着不一样的光泽,但是成片飘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刘子羽点点头,从早前接到的通报中知道,杨志是带着两万多骑兵过来的,单是这一点,便让庆州的上上下下有些异样,刘子羽偷偷看了眼已经走下马车的范致虚。

作为宋徽宗的钦差,据说和杨志还有着某种关系的范致虚,无疑是现场职位最高的一个,范致虚到了庆州不走,以显示与杨志共进退,对于环庆路的官员百姓来说,不谛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显然是看到了城门口迎接的人群,奔腾的马队慢慢减下速度,开路的一千骑分别向两侧散开,让杨志为首的几十名将领脱颖而出;杨志等人反而加快了速度,顷刻之间便到了城门口,杨志在范致虚面前停住战马,身后的数百骑战马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让刘子羽和卢法原大为高兴,四周的官员齐声喝彩。

两人都是做过一路经略使的人,看惯了西军精锐的操练,定北军的训练有素比之西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对于两人来说,能在这个时候看到定北军有如此强悍的表现,自然是大为兴奋。

在杨志身旁的王禀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这种阵势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最关键是王禀知道,杨沂中指挥的这支骑兵,并不是什么花架子,直面生死的时候,比现在更加可怕。在五原郡,王禀亲眼见过这支骑兵打起仗来那种不要命的劲头儿,和他们作战的对手,差不多都是在鬼门关上转悠。

看到杨志跳下马迈步向前范致虚,王禀跟着下马,落后半步也走了上去;杨志目光如电,扫视了一下人群中的刘子羽,朝范致虚、卢法原拱手道:“有劳二位大人相迎了。”

“应该的。”范致虚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说:“杨大人这次北上再度告捷,让西夏不敢正视我大宋,大振军心,我已经先给圣上上书报喜。”

杨志不仅是战场上的骁将,发展地方经济上面也是一把好手,范致虚为官这么多年,别的什么先不说,对于大宋官吏的能力还是清清楚楚的;现在的陕西百废待兴,两次在五原郡的成功,不管是在政治还是经济上都大大降低了风险。望着杨志身后半步的王禀,范致虚同样恭维了几句。

卢法原更关注杨志手下的动作,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杨志带的部队在气质之上便与西军截然不同,与王禀一手训练的环庆军也不同。不得不说,这个王禀是一个有能力的将领,但卢法原在比较之下,却感受到了王禀的无奈。

杨志似乎没有察觉卢法原和王禀的情绪,依旧朝着范致虚笑道:“多谢大人体恤,这次大人和卢大人来的正好,如果真是为了对付西夏,我们有的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一下,看朝廷和永兴军路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帮助。”

范致虚还好,他到庆州本身就带着宋徽宗的一部分许诺,作为安抚副使夫人卢法原却无法表态,只好含蓄地说:“杨大人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转达给王大人。”

卢法原说的王大人就是陕西安抚使王似,杨志微微一笑说:“卢大人不要心急,本官不会提什么无法让你为难的事情,长安和秦州都是陕西的一部分,总不能连正常的贸易都不做吧。范大人从润州是单枪匹马地来,就算与我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总还是要从长安的地面经过。”

卢法原晓得杨志这是说的客气话,黄河水道在定北军的手中,大部分的物资去秦州实际上已经不经过长安;卢法原忽然瞧见范致虚大有深意的眼光,心中一动,范致虚调来的物资可不会这样走,不管是漕运来的,还是从河南陆路来的,都要经过长安。范致虚把自己带来不是没有缘故的,杨志也不是无的放矢。想清楚这些,卢法原心情好了很多,颔首笑道:“二位大人要是有所安排,只要在下官职权范围之内,一定给予方便。”

几个人会意地大笑,杨志做了一个手势,原本停在路上的骑兵,顿时展开队列进城;杨志、王禀骑上战马,范致虚等人上了马车,一起进了城;此刻范致虚只想知道一件事,王禀的上书有没有玄机。要是王禀故意的则没有什么,否则杨志利用王禀的上书策划了一次大战,只是这等大捷与王禀的关系不大,对于王禀来说恐怕实在是憋屈。

在庆阳府府衙里落座,房间里只有范致虚和杨志两个人,范致虚起了个头:“听说这次获得的牲畜和青白盐是上一次的几倍,俘获的战马据说多达两万匹。”

杨志对范致虚拱手说:“范大人,这是侥幸,眼下李察哥为了增援五原郡,一下子调集了八万骑兵增援,不是我军可以迎战的,所以和上一次一样提前撤退,才没有太大损失。说句实话,以朝廷能给我军的支援,现在只能和西夏军折腾,慢慢消耗对手的实力;不知道第一批粮草什么时候能到?”

范致虚唯有哑然,润州那边一路筹划过来,连三个月的粮草都没把握,给自己的回答是只有巴蜀能运来粮草提供杨志两个月;江南的粮草不管是漕运还是两淮,都难以送到秦州。范致虚晓得现在不是自己脱身的机会,不慌不忙地说:“杨大人你放心,在两个月内我会将第三个月的粮食送来,我想知道的是王禀怎么回事?”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默契

杨志很清楚,范致虚要的不是实话,而是搪塞润州的话,否则王禀很可能被御史们攻击;好在杨志已经得到赵楷的吩咐,笑了笑说:“王禀只是在战术上落后了,总想着和过去一样,以守为攻;但是我没有童贯的本钱,只好不听他的,不存在故意上书欺骗朝廷的锅。等我这边安定下来,会把一部分战利品送往润州,另外安排支付粮食的款项。”

范致虚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于是没有和卢法原先回长安,而是留在了庆阳;等过了几天,王禀就耀武扬威地来到驿馆,满脸欢笑地说:“杨大人已经和郓王说好了,这次的粮食用战马和西夏的物品来支付,另外专门送润州两千匹战马和送长安三百匹战马。”

“奸商。”卢法原嘴里不满,心里可乐坏了,送就是不要钱的,杨志这一次杀掉西夏差不多五万骑兵,据说俘获战马两万匹以上,这还不包括杨志抢的十万头牲畜里的一万多匹战马;杨志不缺马,可是永兴军路缺,能沾点便宜也不错,最起码自己回到长安,也算是有了脸面。

范致虚点点头,有两千匹战马背书,别说定北军不承认的疑兵之计,就是真骗了润州一把,润州也不会计较;况且粮食都付账,就凭这一点,定北军比康王的手下讲信用,肯定会让三使司和户部的脸色好了许多。范致虚好奇地问:“你们哪来的钱?”

王禀笑了笑说:“西安州对面有西夏的七座宫殿,杨志安排曲端让人把里面的物资全部搬出来,准备送到江南请圣上定夺,就折合三个月的粮食;另外一万斤青白盐和三千匹战马,折合茶叶和运费。圣上那里郓王决定进献两千匹战马,牛羊一万头,瘊子甲三十套。”

卢法原白得了三百匹战马和一笔运费,自然没意见;范致虚停顿了半天,才问了一句:“如果把长安划给杨志,是不是还能把战线向前推进?”

王禀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那是自然,最起码多了十万军队,不过范大人,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提,免得最后落个两边不是。说真的,我服了杨志,他是真的不在乎一城一堡的得失,才能给西夏这样的打击。杨志和郓王说了,等这次回去,我就恢复环庆路经略使的职务,明年协助屯田,只要屯田成功,我们就能和西夏长期打下去。对了,郓王还让我带来一封奏章,说要和润州做生意。”

范致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立即写了奏章,与赵楷的奏章一起先八百里快马送往润州,然后要卢法原先回长安,让王似安排运输的队伍;这一点定北军是有默契的,杨志也不会指望手下的将士能平安走过几千里,不会也不屑争这个功劳。

八百里捷报三天就到了润州,宋徽宗得知陕西将送五千匹战马和大批物资到江南,顿时乐不可支,西夏的胜利让他暂时忘记了河北,在宫中设宴庆祝。在润州的大部分权贵都被召入行宫赴宴,只不过几家欢乐几家愁。

唐重、郭仲荀等人是欣喜万分,郓王那边要是有这样的默契,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就好办了;江南养不出好的战马,最担心的就是陕西在战马上做文章,但要是长期能用粮食和茶叶换取战马,那么几乎人人有信心,以江南之富,一年从陕西买一万匹战马绝不成问题。

户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定北军竟然同意出钱购买,哪怕是用战利品抵债,也比供应张浚那边只出不进强;户部尚书王襄说起了张浚收取厘金的事,是义愤填膺:“据说陕西、应天府、河东都没有收取厘金,京畿路现在赚得盆满钵满,又不打仗,还整天地哭穷。要是都能像陕西一样,体恤一下户部就好了。谢大人,你在京畿路的时间长,我记得杨志在京畿路的时候,也没有需要这么多物资。”

谢克家是赵构派到润州协调物资的负责人,晓得自己躲不过这一劫,在宋徽宗和群臣的目光注视下说:“定北军收复了开德府和曹州等地,一下子增加了几十万人口,加上西军不像定北军那样自行统筹,所以在开销上要超过原来定北军时期。至于厘金,主要用于采购战马武器,听说杨志送五千匹战马到润州,不如拨一部分给京畿路。”

兵部尚书唐重笑道:“西军到京畿路的时候掏空了长安的家底,听说有四万六千骑兵调到汴梁,现在又不打仗,张浚缺什么战马;难道是和谈出了问题,还是一直是个幌子?”

唐重的语气明显是调侃,但是言辞中的锋利让人窒息,宋金和谈几个月没有确定,金国迟迟没有盖上国玺,到底是不愿意,还是有隐情;张浚需要战马的举动,很容易让人想到,张浚表面上在主持和谈,实际上积极备战。出现这样的反常只有一个可能,汴梁隐瞒了消息,而且是很重要的消息。

望着宋徽宗投来的目光,谢克家感受到了那一丝怀疑,急忙分辨说:“未雨绸缪,现在高庆裔呆在汴梁,口口声声说协议没问题,但是吴乞买在幽州没有回音。康王和张大人是怕金人反复无常,早作准备。”

“既然晓得金人反复无常,还和金人谈判?”郑亿年嘲弄着说,宋公明笑道:“郑大人,和谈还是要谈的,但是汴梁要想办法弄清楚,幽州是对条款有不满,还是压根就不想谈。最要紧的是,京畿路要解决民生,一旦民心乱了,就会谣言四起。”

这两人都是景王赵杞的人,谈笑间就把谈判的真相说得清清楚楚,问题是两人说得没毛病,都是众人可以看见的事实,谢克家硬是被挤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在宋徽宗赵佶的心情不错,晓得谢克家并不是主事的人,笑着说:“好事不在忙中取,定北军趁着和谈在西北展开战事,是个不错的开始,来,为陕西的胜利干杯。”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不识相的李纲

康王赵构在汴梁看着润州的邸报,指着谢亮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能看到范致虚的奏章和宋徽宗的批复,杨志三个多月通过攻打西夏和茶马司,竟然获得了五万四千匹战马,要是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到明年春天,陕西四路的定北军就是十万铁骑;可是谢亮、王庶主政陕西一年,只获得了六千匹战马,还全部是花钱买的。

在赵构的怒喝声中,所有人都能明白,假如能像杨志这样折腾,赵构情愿要关中不要京畿路;毕竟关中自古出精兵,也是大宋最后一块可以产战马的地方,现在控制在定北军的手中,对于赵构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通过两次战斗,润州接受了这个事实,要把杨志再度赶走,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是不行的。

谢亮垂头丧气,是有苦难言,自己是文官,当时陕西的军务全部交给了王庶,王庶手下二十万军队要是能像杨志的手下这样能打,他也想去抢西夏人的,可是王庶那时候不被西夏人抢就不错了,要不然也不会巴巴地想到京畿路来。

面对同样的尴尬,王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和杨志是同榜的武进士,对于其他人来说,王庶算得上人中龙凤,身为东京副留守也是春风得意,可是与杨志一比,王庶只有气馁的份。梁扬祖出面缓和场面说道:“看上去定北军在陕西大有收获,可是我们甚么也没有,但是陕西的局面迟早会出问题,五原郡是西夏的赋税重地,除非西夏被打趴了,否则一定会找回场子。”

“你是说还要打下去?”汪伯彦惊诧地看了一眼梁扬祖,梁扬祖是标准的文官,对于战略上的事情很少判断,今天这么自信,难道天气不好,一个个在陕西的战报面前都失去了常态?

“当然,不会等到明年开春。”梁扬祖肯定地说:“大家都知道,过了五原郡就是宥州,过了幽州,离灵州、兴州都是几百里之遥,骑兵一日可至;对于西夏来说,比失去横山的威胁还大;现在整个横山都在西夏人的手里,他们有能力两面夹击定北军,杨志两次对定边军弃而不取,就是担心这样的局面。”

汪伯彦有些震惊地看着梁扬祖,这样的评论要是出自张浚、王庶没什么稀奇,梁扬祖可就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了;梁扬祖笑道:“汪大人,我可没那么厉害吧,是梅花门的消息。”

听到梁扬祖这话,汪伯彦,康王赵构一群人都是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直接说自家老婆说的不就行了。梅花门在和各方争斗中损失重大,公子进、崔道成等大批高手被杀,各地的分舵大多被摧毁,随着宋金的恶战,梅花门也分为两支,北宗是祝朝奉成为宗主,梁扬祖的老婆潘姬婷现在成为梅花门南宗的掌门。

在康王等人眼里,这是梅花门为了适应宋金局势做出的表象,暗地里一定有联系,但这是获得消息的一条途径,赵构不仅没有打压,还让张浚、汪伯彦扶持梅花门;张浚认真地问:“梁大人,说说详细的情况。”

张浚是个做事的人,身负汴梁的安危,自然希望能有准确的情报做出自己的判断,梁扬祖点点头说:“李察哥已经回兴州了,但是西夏各地的军队正在召集中,金国方面已经让完颜宗望等人摆出威胁太原的架势。种师闵让张三亲自坐镇飞狐关一线,可见局势紧张到什么地步。完颜宗辅一代名将,金军要是大举突击,飞狐关能不能守住都成问题,这样的情况下,西夏怎么会放过。”

汪伯彦瞪大了眼睛:“如果打起来,议和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参与,这可是给我们出难题。”

梁扬祖无语地看着汪伯彦说:“这就看金国和西夏有没有默契,如果金国只是威胁,或者突入其来地打一仗,一切都好说。”

梁扬祖没有说下去,他也知道民心所向,康王赵构毕竟不是皇帝,弄不好在座的各位就都是替罪羊;杜时亮笑了一声说:“有时候情报跟不上也是正常的。”

“说得好。”一边的康王赵构拍手称赞,没有注意到包括张浚、汪伯彦在内,望向杜时亮的目光仿佛就是一个死人;有河东几十万雄兵在,先不说飞狐关能不能突破,就算完颜宗辅能占据飞狐关,还能打下太原?只要河东相持一个月,现在负责谈判的官员恐怕全部要流放千里。

不过碍着康王赵构的面,没有人出来挑刺,赵开茫然地摇摇头,只感觉身上浮出一层细汗;随着负责的工作越多,赵开越感觉杨志的某些看法没错,康王的部下不可理喻的事情太多,有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要让你知道,他在你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梁扬祖干咳了两声:“大仗应该是打不起来的,幽州那边反对打仗的呼声也不低。”

汪伯彦看着梁扬祖,笑了起来:“梁大人真的是会说话。”

康王赵构摇头道:“你们不清楚金人的德性,他们很少有长远的规划,今天一拍脑门,决定做就立刻做了,根本不需要顾忌什么,所以变起来也快。”

汪伯彦苦笑着,康王赵构是越来越成熟了,可是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参与;张浚缓缓地开口说:“王爷说得对,既然我们猜不透就不猜,以后面的情报为准。现在王渊那边有些麻烦,他说李纲在故意刁难他,连厘金都不允许设立。如果没有外部的帮助,他连这个冬天都坚持不下来。”

李纲现在与赵构的关系不温不火,但是坚持原来的做法,不做任何跟随汴梁的改变,虽然赵构花了大力气,但是李纲拒绝按照赵构的意思调整军队的将领,这就导致王渊还是不尴不尬地呆在原处,苗傅等人依旧逍遥自在。康王赵构当然清楚,闻言怒道:“让人参奏李纲、苗傅,把那些不识相的人全部换掉。”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不适合开口

西夏方面,五原郡的部分城池被定北军搜刮得干干净净,包括西宁州附近的大小部落纷纷北逃;任得敬不得不向灵州请罪,李察哥临走的时候一再告诫不许出战,但是任得敬没听,表面上一次次击退杨志的定北军大军,但是军民损失超过十万,偏偏是西夏无法承受的后果。哪怕杨志放弃一部分攻占的地盘,西夏都是手忙脚乱。

尤其是韦州,自从章粢死后,就是西军鼎盛的时候都没有攻下韦州,但这一次就这样轻而易取地失手了,意味着秦凤路的定北军有能力避开横山那道防线。任得敬希望迁移盐工和军队过来,继续在五原郡和定北军对峙下去;可是西夏整个地域的地理条件恶劣,冰天雪地里再次召集盐工,搭起盐场的架子,最起码也是在一个月以后。

而十万大军的补缺更会让西夏在其他方向用兵不足,明眼人都知道,西夏与杨志打了两个月,损失了全国五分之一的兵力,这个比例想补齐,差不多就是竭全国之力了。朝中指责任得敬的声音此起彼伏,夏仁宗李仁孝不得不向群臣问策。

晋王李察哥建议,定北军的步军不在乎骑兵,不要轻易与杨志在平原决战,在韦州和五原郡之间造成一个空白地带,等西夏军全部到位再恢复攻势;目前最关键的不是五原郡和宥州,而是横山,横山被杨志两次骗到边缘地带伏击,包括一万多步跋子军在内的近三万步军被歼,目前横山的军队已经无法维持整个战线。

李察哥的建议完全把西夏摆在实力弱小的角度,是整个西夏群臣无法接受的,反驳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经过五天的争论,主战的一派占了上风,决定全面增兵宥州等地,谋求与金国的联盟,让任得敬很幸运地因此躲过一劫。不管是军队还是盐工,兴州开始从各地征调,尤其是对那些在五原郡的商人,更是要求立即派人前往五原郡恢复生意。

杨志在第一时间接到了这个消息,晓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最容易引起隐患的就是定边军。杨仲武在横山收编了四千多户羌族、党项的山民,这批人暂时安置在环庆路,杨志打算等日后大军攻占宥州,再行选择地点迁移,目前就是让杨仲武和雷横仔细辨认,是不是真心归附;高永年当年的教训太为深刻,叛军出现的时候,高永年被自己的亲军交给敌人杀死,杨志可不想重演这一幕。

因为看西夏无心再度占据定边镇,就杨志让屈突洛现在离环州比较近的两个寨子驻扎,看一看风向;因为韦州的突出,让定边镇的重要性下降,但是依旧要防范横山方面的西夏军。杨志对屈突洛的防守能力还是有些担心的,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从环庆军调李痒的军队负责,让屈突洛有余地发挥骑战的优势。

河北方面的消息显示,吉五六的猜测没有错,虽然没有明确的不错和尚出事消息,但是不错和尚已经被金国弄得不知去向,而双龙会的那些骨干在河北纷纷出事,不是被强盗打劫杀害,就是被金国官府抓用各种罪名抓了起来。张所的判断就是金国在消除双龙会的影响,以达到女真完全统治河北的目的。

宋金和谈正在进行,张所得知完颜宗辅在调集军队准备进军太行山,除了通知太原,还专门派人来通知杨志;张所对后面的情况有些吃不透,不知道金国是真的准备大举进犯,还是为了牵制定北军。

杨志面对送信前来的陶进,斟酌着说:“对于双龙会的结局,我的看法没有这么乐观,不错和尚背后也是有金国权贵支持的,彻底铲除这样的举动很容易引起金国上层的动荡,对和谈其实是负面影响。黄潜善遇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谁也不能保证后面没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双龙会倒霉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只要看下去就行了。

对于完颜宗辅的举动,我认为幽州的消息更加关键;张三已经到飞狐关,王坪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完颜宗辅考虑的应该是突袭和设伏;不过完颜宗辅必须等西夏向金国称臣的消息,白白为西夏人做嫁衣裳的事,完颜宗辅不会去做的。”

陶进点点头说:“末将明白了,只不过王彦将军现在心气很高,听说杨帅在陕西获胜,王将军打算主动出击,不让宋金和谈继续下去。”

难怪张所会让陶进来跑一趟,王彦的想法应该不是王彦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很可能是太原授意的,毕竟宋金和谈一旦达成,对太原的压力是可以预计的;张所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王彦,是希望杨志能出面阻止一切。杨志忍不住摇摇头,这件事没有查清楚缘由之前,自己比张所更不适合开口。

“杨帅,张大人说了,王将军很可能选择在冬天动手,不能再耽搁了。”陶进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张所派来;可是陶进说完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杨志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那种压力是陶进从未感受过的。杨志缓缓地说:“王彦受张大人节制,按照规矩处理就是,没有必要来问我。”

陶进脸色通红,他已经晓得自己说错了话,但此时此刻只能从权,陶进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心慌说:“杨帅,是我说错了。”

杨志摆摆手说:“没关系,你回去告诉张大人,现在我这边战事很紧张,没精力管陕西以外的事情,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王彦的关系;还是那句话,关注幽州,我已经提醒太原,一旦西夏使者到了金国,很可能就是金国蠢蠢欲动的时候。”

杨志给张所写了一封信,让陶进带回去,吩咐蔡庆去招待陶进;看着两人出去,杨志把心思放回桌上的地图,西夏征集人的速度很快,大批的盐工已经到达五原郡,宥州的骑兵也增加了九千骑,根据杨志的判断,只是因为主将没有确定,西夏很多集中的军队还停留在灵州等地。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躲

杨志很清楚,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西夏是不会允许定北军第三次突袭的,只要打起来,必定是不死不休的苦战,很可能会有一场大决战的场面;杨志考虑再三,下令从屯田军抽调人马弥补骑兵和八营的损失,让刘子羽和李横再招募一万五千新兵和蕃兵入伍。

杨志的军队现在人气不是一般的高,陕西多的是老兵子弟和汉化的蕃人,消息传出,就连永兴军路都有人跑到秦州、陇州报名,最后竟然招募了两万三千人,让杨沂中等人喜上眉梢,叶梦得哭笑不得。

只是这次对西夏之战,敌死一千我伤八百,定北军也死了一万多老兵,还有近万的伤员在休息,军队中真的缺人。叶梦得无法阻止这样的扩军,同时无法阻止四路开始抽调五万精锐的举动;按照杨志的估计,后面还有恶战,秦凤路、熙河路各准备一万五千精兵,环庆路、泾原路各准备一万精兵,以应付随时出现的意外。

牛皋、种冽、郦琼、刘相被杨志任命为四路的统制,集中地分别在西安州、平夏城、兰州、环州;郦琼实际上指挥的是木波部的军队,木天成、姜飞彪回河湟搬运整个部落,还想趁机扩大点实力,对于杨志下调到一万人参加定北军是一百个赞同。张宗谔和李痒虽然站在自己一方,确实能力不足,杨志还是决定让他们作为策应的军队,杨志希望下一次在全线能动用十五万的兵力。

让杨志意外的是,前两天才回长安的范致虚又跑来了秦州,杨志亲自到置抚司门口迎接,苦笑着说:“范大人,不会还要我出兵吧?”

范致虚笑笑说:“哪能啊,第一批粮草到了,我跟着过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另外润州想要一千名西夏俘虏,交给永兴军路押过去,圣上的意思,想在润州搞一个献俘的仪式。”

“献俘。”杨志一下子明白了润州的意思,可是献俘必有奖赏,这是大宋的惯例;可是定北军不会去润州做这种无聊的事;看样子宋徽宗也不关心是那支军队领赏,关心的只是露脸的仪式本身。杨志凭什么废水流外人田,微笑道:“范大人,这些人是定北军俘虏的,就算献俘也应该定北军押送过去,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不然我先派人送您回长安,等我向郓王请示了再说。”

范致虚对自己空跑一趟毫不在意,杨志要是真的一口答应,范致虚反而要好好想想,这家伙会不会坑了自己;范致虚一口拒绝了杨志要送他离开的请求,义正辞严地说:“献俘是小事,自有郓王和圣上协商;征伐西夏是一件大事,我要替圣上在这里看着你,就算不打仗,需要物资这些我俩商议起来总要快一点。”

看着范致虚老奸巨猾的笑容中参杂着苦涩,杨志明白了,范致虚不想回去面对整天的勾心斗角,想留在秦州躲一个清净;想想老爷子快六十的人,便随他去。杨志干咳一声,说道:“那就太好了,我在治理方面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正好早晚向范大人请教。”

范致虚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微微一笑说:“你还需要向人请教,算了,我们彼此心里明白就行,天寒地冷的,我大老远来,需要暖暖身子。”

杨志会意一笑,将范致虚请入大厅,让人摆上酒菜;室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杨志和范致虚都脱了外套,相对而坐。杨志让所有人都出去,单独和范致虚留在屋内,才问:“是长安出事了,还是润州有了变故?”

范致虚惊疑地望着杨志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杨志眸子里掠过一丝无奈的神色道:“您老也不是不敢担当的人。”

范致虚一仰脖子,灌下一杯酒,端着空酒杯不屑地说道:“不敢担当有什么用?润州正在弹劾李纲,我到了你这里,想必就没有人会来问我的意见。”

这话范致虚绝对是说对了,没有人愿意让定北军参与到润州的事,杨志想到自己唯一的用处也就是被范致虚用来虚张声势,半点好处都没有,忍不住笑着喝了一杯酒,摇摇头说:“李纲称得上孤臣,在朝野都没有同党相衬,就算是圣上不愿意,时间一久,也会被调离。不过李大人简在帝心,不需要我们担心。”

“可是那样,康王的势力就太大了。”范致虚轻声地说,无论如何,李纲一去,新上任的人很可能就是康王赵构的人,到时候整个河南、扬州地区听命于康王,就等于恢复了原来的权势,这是景王和群臣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不同意,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或者坚持李纲不走,或者干脆与康王彻底翻脸,选一个和康王不对付的人选。

杨志看了看范致虚,再没有比眼前这老家伙更适合的人选了,难怪……只不过那个位置肯定不是范致虚想去的,按照范致虚的眼光,肯定看得出这次争斗背后的内容,现在这些地方上的军队已经越来越像一个藩镇,加上王渊和苗傅等人的冲突需要压制,那不是范致虚所长。

杨志拣了一片白切羊肉说:“景王必定不喜欢康王的打算,难道没想过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范致虚同样拣起羊肉说:“对我有什么好处,对大宋有什么好处,郑亿年、宋公明比我合适。”

郑亿年、宋公明是景王赵杞的左膀右臂,又年富力强,自然是更合适的人选;但是杨志有杨志的担忧,毕竟宋金对峙时期,多次发生徐文、郦琼、孔彦舟那样北归的事件,虽然这些人有些被自己杀了,有些现在在定北军,但是谁能说在河南、扬州的军队中没有这样的人,历史往往就是有意外的,在军中将领产生冲突的时候,什么事都会发生。

好在自己是肯定插不上手的,杨志也没有强迫症,强逼着自己左右为难,瞬间转换了话题:“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个宅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唐重来信

“当然,我不能总住在驿馆吧。”范致虚晓得杨志在秦州有空余的宅子,没有丝毫为难地回答;杨志笑笑,晓得老家伙真的是对朝政有些灰心了。后面杨志就很注意,专门挑些闲聊的话题说,吃完饭,杨志单独给范致虚安排了一个府邸,暗地里吩咐下面的人尽量满足范致虚的要求。

范致也虚就是想找一个理由留在秦州,不是他不想为国出力,而是现在大宋的形势太逼人,范致虚心有余而力不足。定北军算是偏居西北了,但是没有了这个大敌,康王赵构和景王赵杞也不好相处,手下人已经开始各自戒备,据说在朝堂上时有交锋,所以一听说有人推荐自己去应天府,范致虚就躲来了秦州。

范致虚留在秦州,对于那些核心的地方都不关心,只是时常在置抚司和州衙看资料,过上两天给润州上一道奏章,说些秦州的情况;以至于杨志在秦州的大部分措施,润州都一清二楚。虽然杨志和范致虚都上书说了现在秦州的困难,筹备物资打仗太过艰难,还有青唐那些部落要安抚,就算杨志能变出钱,但变不出粮食这些打仗的物资。

不过要定北军和西夏死磕下去,是润州上上下下的一致看法,不管每一方的目的是什么,结果一样;何况大部分人都明白,问题出在京畿路,如果没有张浚等人的阻扰,否则杨志可以花钱买足够的粮食到秦州,只是事关康王,没人明说。

唐重在给范致虚的信里,提醒范致虚让杨志自己想办法,这种突破思维的事,杨志绝对比他们这些读书人在行;范致虚带着唐重的书信到了置抚司,杨志和叶梦得等一批正在讨论秦州明年的规划。

秦州的人口在陇右不算多的,问题是河州、熙州虽然人口众多,但是以蕃人为主,与作乱的环州一样,当地豪族都不是汉族;所以宋仁宗时,大宋只能选择秦州为疆域口岸,在秦州设立生意业务市场,年支银四万两,绸绢一万五千匹,向少数民族购置良马八千匹。熙宁七年,宋神宗决定在秦州、成都缔造性地正式设立茶马司,与吐蕃西夏举行茶马生意业务,同样是因为这个缘故。

秦州那时候商旅云集,除了马匹和茶叶的重头戏,麝喷鼻、水银、牛黄、珍珠自西而来,丝绸、茶叶、金器、银器、漆器从大宋流向西域,渭河之南大洛门、小洛门多产良木,源源不断送往河南。熙宁年间,秦凤路还在秦州专设了铁钱监,三年开采铁矿石十四万斤,相关工户到达五万户,十二万多人。

杨志的目的自然是回复秦州旧日的辉煌,现在杨志在军事上保证了可行性,西夏军退缩到五原郡,让定北军可以向南控制陇南,向西控制陇西;如果杨志不想收复宥州等地,下一步就是与西夏争夺河西,彻底控制河西走廊。从战略上来说,哪怕定北军只是获取一个河西走廊的南端,茶马司的交易也会变得毫无阻碍。

范致虚拦住了要通报的蔡庆,让手下和蔡庆一起在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进了会议室;杨志等人见怪不怪,杨沂中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范致虚。范致虚坐下的时候,正听见杨志回绝了权邦彦铸造夹锡钱的建议,杨志声音坚定地说:“铁钱监要恢复,但是铸钱要谨慎,要么不铸,要么就是纯正的铜钱,铁钱、夹锡钱,提都不用提。诸位都饱读史书,历史上中原曾经以贝壳为钱,贝壳可是无钱之本,为什么那时候人不自己去找贝壳来当钱使用呢?

依我看,两个原因,一个是到海边获取贝壳的成本太高,另一个就是交易双方心里都有一杆秤,不是什么人都能以贝壳交易的。如果我们的钱币与其他地方不同,铜钱和铁钱就变成了一种商品,会直接冲击我们需要的粮食等物资。”

崇宁二年,为防备辽、夏两国大量收购大宋的铁制钱币,执政的宰相蔡京决定在铁钱中加入锡,铸造的一种合金货币,因铜的成色低﹐大批的人仿制,百姓分不清真假常常拒用。陕西就是使用夹锡钱的主要区域,童贯主政的时期还受过巴蜀交子的影响,杨志可不想在这上面白费功夫,一旦引起通货膨胀,到时候不仅关中不保,还会连累太原的经济。

曾谓点头说:“杨帅说得在理,开国时期,大宋在两川地区发布限铜令,允许百姓继续使用先前的铁钱来消费;后来变成铜钱、铁钱并用,铜钱一跃成为两川的畅销商品,在市场上被抢购一空,蜀地的一匹布就高达两万铁钱,大量商人从周边地区运送大量铜钱去两川贩卖,就连转运副使聂詠、转运判官范祥都以高价把俸禄所得铜钱兑换给百姓谋取暴利,这样的事确实不能再来。”

杨志赞同说:“君子爱财有道,范祥等人的行为可以理解,因为最关键的就是沈纶无限制造铁钱的错误。那是饮鸠止渴,看上去是一条捷径,其实就是一条不归路,总有民力衰竭的一天。我还是对粮食、工具这些商品看着舒服一点。”

从历史的角度看,大宋之所以没有直接走上资本主义,就是生产力不够,无法支撑起一个独立的商业体系;杨志不是这方面的行家,没打算去做点什么超前的举动,只是考虑解决眼前的问题,出现一个解决一个。陕西是一片贫瘠之地,看上去似乎无法解决粮食供给,不过这是从纯粹的五谷来说,历史上党项、吐蕃各族能在河西等地盘踞数百年,靠的就是牛羊养殖。

好在自从肥皂和香皂出来,杨志对于一般的商人只允许用粮食交换,巴蜀和两淮大批的商人带着粮食前来秦州,弥补了粮食的差价;杨志想临时设计一种以物换物的流程,以牛羊换取关中和河东的粮食,可是这其中牵扯的层次太多,杨志烦不了这个神。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掩盖

沈冲看看范致虚,又看看杨志,在杨志颔首后说:“盐铁司最近在做两件事,一个是勘探矿产,另一个是推广煤球的使用。矿产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但是煤球的使用在秦、陇、凤翔等地已经推广开,获得了百姓的好评;这次置抚司拨给了两千斤废铁,做成火炉后,将在泾原路、环庆路和渭南推广,叶大人的意思是收税。”

叶梦得神态从容地说:“现在关中学院正在推广火炕和通风的房屋,我们试验过,只煤球或煤块充分燃烧,房间里通风,就不会发生中毒的情况;河州和陇右军营的房屋,还有我们各地官府的房屋,都将逐步改建。问题是煤,一个煤算是矿产,按矿山收税;另一个就是,煤球目前是新设立的官府煤工坊专门制作的。转运司已经上报太原,在陕西四路五十个城开设工坊,郓王准备在河东开设一百个,如果有私人开办,我们就收税。”

在座的都听懂了,这件事应该是沈冲和关中书院的杰作,但是现在郓王的想把利润全部掌握在自家手中;这些官员已经用上了火坑,有信心一到冬天,大部分人家都会用上煤。但是商家无孔不入,一百多个官府的作坊,数以千计的官吏和工人,想要保住技术和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郓王不过是未雨绸缪。

范世延问道:“叶大人,准备收多少?”

叶梦得摊了摊手说:“郓王要求在陕西四路运行,看看收多少合适。”

杨志摆摆手说:“那就按郓王的意思办,转运司决定就可以了。”

杨志的态度如此干脆,并没有超出叶梦得的估计,叶梦得很清楚,杨志和赵楷现在的微妙关系,尤其是杨志这次干净利落地打了西夏一顿,让陕西和关中的民心大定,在太原引起不小的轰动;这样的情况下,以杨志的滑头,自然不会反对赵楷的决定,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范致虚笑着说:“我正在想,住的房子里为什么那么暖和,原来是这个原因,依我看,短时间内还是可以控制在官府手中;只是就算你们不缺钱,粮食怎么办,皇上答应的十五万人粮食只有三个月,对于你们陕西四路几十万人口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最多是支持过这个冬天。”

叶梦得、曾谓等人顿时说不出话来,杨志解决了钱的问题,但是转运司还是没有解决粮食的问题,只不过现在润州开始提供粮食,一时被掩盖了。范致虚的提醒不可谓不及时,杨志微微一笑说:“范大人,我已经上书郓王,请他帮忙解决了。等郓王确定下来,我再向你汇报。”

范致虚怔了怔,难道杨志有办法解决,不过范致虚晓得自己身份特殊,有的事不方便过问,从袖中拿出唐重的书信,递给杨志说:“那就好,你先看看这封信。”

唐重的信内容不多,主要是让范致虚找杨志想办法,但是杨志和范致虚一样看到,唐重信里隐含的意思,就是润州可以提供帮助;这样的表态不是唐重一个兵部尚书敢做的,自古京官都忌讳与藩镇联系,以范致虚的人品更不会将信轻易拿出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样的主张是宋徽宗的,只不过有些话就是皇帝也不方便说,让手下人来出头。杨志看完后,把信交给叶梦得说:“唐大人大才,想的正是我琢磨的事情。”

杨志想到的是胡雪岩帮助左宗棠的模式,靠着商业的运作来维持大军的供给;不过杨志晓得南北行不合适,现在连赵楷都对自己有所防范,贸然插手,只会让宋徽宗父子对自己索求更多。杨志经过考虑向赵楷建议,把攻打西夏的物资供给交给商人,以盐州的青盐作为抵押,杨志最后选中的是庆国公赵令譮主持的南敦宗院太平商号。

叶梦得清楚这一切,认同杨志这样的思路,大宋在汴梁的北敦宗院搬到金陵府已经是不成气候了,只有润州的南敦宗院义气奋发,还可以一用。叶梦得看完信,悠悠地说道:“润州是担心我们与西夏停止交锋,有点急了;好在大人早有预案,我们就静候郓王的佳音吧。”

定北军早有准备,范致虚大喜,回去先给唐重回了一封信,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范致虚没有多说什么,只说郓王和杨志一直没有放弃,正在努力地想办法。赵楷很快就给了回音,同意了杨志的方案,并且改李进义为陕西转运司判官,指定李进义来协助杨志做这件事。

郓王赵楷是同样看到了其中的好处,太平商号就是宗室的敛财工具,太平商号属于那种什么生意都可以做的商号,只要父亲宋徽宗答应,赵构是绝不敢为难商号,源源不断的物资就会运到陕西;另一方面,对于收复西夏,宗室的热情远远高于其他人,通过这件事,自己可以获得宗室的大力支持,对以后大有好处。

赵楷晓得范致虚赖在秦州,现在正是用这个关系的时候,让杨志和范致虚联名上书,自己直接写了奏章;赵楷等人的书信到了润州,宋徽宗全盘答应,他清楚这是定北军的让步,为了获得粮食铁器等物资,给了宗室权贵一个大发其财的机会。宋徽宗更是让赵缨络在给赵楷和杨志的家书中暗示,自己对收复西夏故土翘首以待。

宋徽宗从范致虚汇报的情况中看得很清楚,杨志两战告捷,还没有动用到陕西置抚司下面在渭南等地的军队;加上河东边境张深、岳飞等人的十几万雄兵,郓王赵楷的现在西线的兵力不亚于童贯当年,而杨志、岳飞、刘琦这样的名将胜过刘锡、刘仲武一代,真要是放开手打,重新将战线推过横山肯定不成问题。

宋徽宗特地在早朝上宣布这件事,就是告诉赵令譮和所有的人,不要出任何幺蛾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每一个父母都希望孩子过得好,宋徽宗也不例外,面对郓王的请求,宋徽宗这次是怎么都觉得应该答应一把。况且前线正在和西夏作战,陕西的江山不仅是定北军的江山,更是大宋的江山。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砸饭桌

横山的胜利不仅刺激了大宋百姓的情绪,在民间掀起一阵舆论的争议,而且明显影响了康王赵构主持的和谈。就连最迟钝的钱盖都看出来,金国目前就是在拖,一旦西夏向金国称臣请求增援,和谈很可能就是一纸空文,金国的大军就会为了利益打到河南河东。但偏偏此刻,任何人都无法去劝阻定北军休战,只要敢开口,就会就吐沫星子淹死。

可是不开口,不代表暗地里不动手脚,京畿路对于去河东和陕西的货物,就加了两成的厘金,造成很多商人放弃了去陕西的想法;太平商号的加入就是改变了风向,群臣惊讶的嘴还没有闭上,宋徽宗又让户部和鸿胪寺向东京留守司和京畿路转运司发出公文,太平商号的货免除税收和厘金。

赵令譮很惊乍这样的好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一直主持着太平商号,很清楚大宋各处市场的真实情况,现在的陕西、河东可不是童贯主政的时候,要什么值钱的玩意都没有;如今定北军控制的玻璃、食盐、战马、香皂这样的紧俏物资很多,缺的是打仗用的铁器、粮食、布匹,关键是江南不缺这些东西,太平商号真要是做起来,两头的利差惊人。

赵令譮离开大殿的时候头还是昏昏的,作为宗室,大部分人下意识地更看重康王赵构,毕竟赵构有宋钦宗赵桓全权委托的密诏,要不是宋徽宗复位,赵构无疑是最为希望的一个。但是随着宋徽宗复出,景王赵杞就是嫡子,哪怕郓王赵楷在民间的呼声极高,但是在权贵的选择中,赵楷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杨志那几个人改变了一切。

定北军趁着宋金大战起事,几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独立的藩镇,在士大夫们的心目中也是不可取的,甚至对定北军采取打压的做法;但杨志等人都是惊材绝艳之辈,随着定北军的连战连捷,一举控制了河东、河套、陕西等地,拥兵三十万,一下子将康王的风头压了下去,哪怕权贵们一直有意扶持康王,郓王的强势崛起也不可阻挡。

随着杨志这次打下韦州,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西军都只有低下高昂的头;赵令譮多少听到一些传闻,朝中不少大臣都从原来的立场上后退了一步,前去陕西督战的范致虚据说干脆住在秦州。对于朝中的争端,赵令譮原本根本就不在意,可是这次赵楷三人的推荐,赵令譮晓得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沿途的官员看见赵令譮,不少人都难得地打了一声招呼,赵令譮含笑一一回应;作为宗室中的干才,赵令譮很清楚反常就是妖,既然想不明白,不如直接找宋徽宗问清楚。赵令譮转向御书房,不管宋徽宗在不在,肯定能遇见大太监何诉,那个宋徽宗肚子里的蛔虫,肯定晓得宋徽宗真实的意图。

何诉看见赵令譮毫不惊讶,嘿嘿笑道:“国公辛苦了,圣上正在屋内等你。”

跟在何诉身后进了御书房,赵令譮才发现宋徽宗和李邴、唐重在等着自己,墙上挂着一张西夏地图和一张陕西六路的地图,勾画出宋夏双方用兵的方向;宋徽宗是个风流天子,在御书房很少看见这样的模样,赵令譮豁然开朗,宋徽宗对西夏的战局是志在必得,哪怕康王等人做手脚,宋徽宗还是要解决定北军供给的问题,自己就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

宋徽宗笑着说:“令譮,没让我失望,李邴,你来说说,西夏的战局。”

枢密副使李邴点点头,颇有轻松地走到地图前说:“以大宋现在的状况,我们并不想与西夏大规模地开战,有金国这个猛虎在,大宋便能将战事拉入到一个僵持的阶段,也是上上下下不愿意看到的。眼下定北军替我们解决了整个难题,因为定北军的损失,不需要我们补充兵力。

杨志的两次出手均出人意料,但都是精心策划的;杨志的想法与原来朝廷的思路不一样,主动避开了原来双方血战的横山,希望以兰州、西安州、韦州、定边军,形成一条与西夏对峙的防线,不得不说,这是西夏最承受不住的打法。现在看,杨志的目的达到了,由于人口损失过大,西夏也选择了退后一步的做法。

根据我们的猜测,如果杨志还准备继续打下去,陕西的下一步战斗地带就将是定边军、保泰军、天都山,假如西夏再损失十万人,不要说五原郡,就是宥州路,也等于是被杨志打残了,对于西夏的经济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但是杨志应该不想打了,老兵的损失,物资的损失,都是杨志无法恢复的。

国公,你的任务就是补充物资,让杨志继续打下去。第一,定北军补给的物资是他们花钱买的;第二,现在宋金谈判摇摆不定,我们需要用胜利来安抚百姓,在谈判桌上和金人讨价还价。”

这几个人果然是站得高了,看得更远;赵令譮脑海中闪过驱虎吞狼这个成语,定北军要是打垮了,西夏军奄奄一息,无疑是润州最愿意看见的大好结果。就算以杨志的能力,打败西夏议和要想再一次构建一支强大的定北军,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最起码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他明白李邴是景王的拥趸,谋略中不免夹杂着私货。

宋徽宗赵佶轻轻地吹着茶水上面的浮沫,没有说话;唐重面色郑重地说:“国公,李大人的设想虽好,但是杨志一代宗师,手下骁将无数,未必会按照李大人的剧本走下去;你在陕西无需管其他,只管补充物资做生意就行,连军情都不要去打听。”

赵令譮松了一口气,唐重当着宋徽宗面说这样的话,肯定是经过宋徽宗同意,只要自己能不掺和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行。对于内斗赵令譮一直不屑,朝堂上的争斗是无可避免的,但必须斗而不破,像康王手下刘光世等人去抢漕运和官府的粮草,那就是在砸大宋君臣吃饭的饭桌啊。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见招拆招

宋徽宗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说:“利益面前会让人失去理智,杨志放弃西宁州和定边军,让很多人都在猜疑,可朕不在乎;这一次是宋夏开战一百多年以来,朝廷投入最小的一次,如果朕连这点补给都做不到,万一老三收复了故土,朕拿什么去见列祖列宗。你也许现在还有些担心,等到了秦州,你一切听杨志的就可以;郓王已经许诺,将来收复了盐州,把青盐的乌池交给敦宗院,时间或许很长,但是年轻人的志向不可泼冷水。”

李邴和唐重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赵令譮立刻跪了下去,乌池的青盐一年的利润差不多能和秀州的盐场相比,把这样一个聚宝盆交给敦宗院,宋徽宗和赵楷的这个许诺可是大得惊人;赵令譮清楚,自己要是没办好,不用宋徽宗开口,宗室内的人就能把自己撕了。赵令譮叩头道:“圣上放心,臣必当全力协助郓王。”

李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他肯定是盼望定北军大干一场的,不过郓王现在这样雄心勃勃,倒是令人奇怪;赵楷不在乎润州这边布局,一定是定北军在悄悄地计划什么,只是自己目这些人隔着千山万水,压根猜不透而已。

润州的快马将消息传到秦州,范致虚第一时间通知了杨志,只是让范致虚有些捉摸不透的是,坐在面前的杨志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杨志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抱歉地笑笑说:“我在考虑赵令譮来了以后怎么办。”

“那是你们定北军的事,请恕我就不能提供意见。”范致虚往椅背上靠靠说:“你担心西夏不给你这个时间?”

“算是吧,从兴州传来的消息看,除了李察哥,大部分的朝臣都建议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是军队物资还在调集中,一旦调集齐全,就应该是李仁孝下决心的时候。”杨志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每个人的决定都是根据自己的位置来做的,我不明白的是,康王与金国的那些大人物到底有多大的交情,一次次被杀得落花流水,为什么还相信他们。范大人,不要说那些为了钦宗无可奈何的话。”

范致虚笑了笑,这是康王赵构一向自我辩解的话,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了;眼前这家伙也不是真有疑问,恐怕还是在斟酌如果太平商号出了事怎么应对。范致虚接过蔡庆递来的茶杯说:“我要纠正你的是,康王与金人不但没有交情,反而仇恨不少;只是因为你现在位置变了,有的事你不能象以前一样不管。没什么纠结的,你我只是马前卒,为人驱使,当他们想要牺牲我们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大战将临,我希望你不要背上什么包袱。”

听到范致虚的话,杨志笑了出来:“大人言之有理,如果西夏真的二十万大军杀来,我们或者只有一线的可能成功,但我不愿意为了这一线的可能付出手下十几万将士的生命,我的包袱就在这里;我从西宁州、定边军撤军,就是为了推迟双方决战的时间。”

“可是在外人眼里,你还是畏战了。”范致虚慢慢品着茶说:“不仅在汴梁、润州,就是河东、陕西也有人这样认为;这会成为你的一个污点,有朝一日,某个人想要对付你的时候,会拿出来说事。”

范致虚抬头看着杨志,杨志的目光平和,完全是一副惬意的样子;杨志得瑟地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范大人,有些事,我现在真的不合适和你说。”

“当然!”范致虚微笑着说:“我是一个外人。”

范致虚为官多年,自然晓得杨志和远在太原的赵楷各自手中肯定还有没打出来的牌,要不然定北军现在早已在前线了;范致虚不知道的是,现在杨志和太原方面的形势有点微妙,杨志担心的是物资匮乏会不会对自己的军队产生影响。西夏多是苦寒之地,现在又是冬天,打下的地盘缺衣少食,无形中就是秦州的包袱,就算润州运来物资,一半要花在百姓身上。

所以杨志对于西夏倒并不急于下手,但是在太原的赵楷和孟钺按捺不住了,听神霄派的消息说,原本赵楷还准备再忍忍,可杨志把宥州路、横山和五原郡削弱得太厉害,西夏再次向三处增加六万军民,差不多把家底子都掏空了,就连与岳飞相对的夏州,也被抽调了三千人,现在连宗泽认为机会到了。

按照杨志的估计,赵楷很快就会下决心了;杨志眉头一挑说:“范大人,我们没把你当做外人,也就在其他人面前装一装,那也是为了你好;换一个人,有些会议肯定要瞒着。”

两人都笑了起来,现在各方的势力几乎都是贴了标签,范致虚自然没有主动参与进来的的道理;而杨志和范致虚都是聪明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模糊着这种界线。范致虚晓得杨志说的是实情,感慨地看了一眼杨志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坏你们事的,你打算如何使用太平商号。”

杨志一阵沉默后说:“我不知道庆国公能给我带来什么,于陕西而言,最关键的就是粮食、武器这些物资,如果庆国公只能解决一部分,或者无法解决,哪怕是茶叶、布匹那些民用品,对秦州百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志的话有些言不由衷,范致虚还是完全听懂了,宋徽宗虽然给予了赵令譮权柄,但是能不能用好,赵令譮能不能扛住康王赵构的压力,应付沿途出现的种种意外,都是一件不可预测的事情;杨志只能降低自己的期冀,见招拆招。范致虚担心地问道:“对于战线是不是有影响?”

“那是肯定的。”杨志目光中闪烁着坚定:“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确定因素太多,仗打起来容易,如何结束才是一件难事;我放弃定边军和西宁州是这个原因,李察哥在兴州不赞成双方决战也是这个原因。”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变故

十数艘商船停在黄河边,更多的小船正在来回摆渡,不停的从大船之上往下转移着物资,而在岸上,数以百计的车辆正等待着运输。河口镇是黄河上游和中游的分界线,到汉中不到四百里,到天水绕过山道也只不过六百里,千年来一直是重要的港口,只是卢益到了渭南让明赤松把河口镇作为水军和黄河帮的大本营,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明赤松和杨进并肩站在港口,庆国公赵令譮的地位比他们高出一大截,两人必须摆出一副官场上的样子,哪怕两人出身草莽不习惯,依旧不敢少了利益;两人身后是两百名站得笔直的战士,一个个全部被叮嘱过,没有一个乱吱声的。明赤松看看天说:“今年还真的是有点怪,入冬一个多月了,黄河都没有结冰,水位下降得也不大。”

天空中阳光明媚,杨进笑着说:“你就知足吧,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运送这些物资,说起来也是老天保佑我们定北军。”

赵令譮已经在一队侍卫保护下走下船板,赵令譮走在最前面,不管是气度还是服装,一看就和其他他人不一样;两人急忙上前迎接施礼,赵令譮预先做足了功课,晓得两人属于杨志的心腹,好言安抚了几句问:“到秦州还有多远。”

杨进躬身道:“回国公,正好一队骑兵去秦州,坐马车去两天的时间。”

赵令譮点头说:“杨大人费心了,如此甚好,只是我带着二十名手下,能否安排脚力?”

杨进一听二十人,立刻大包大揽说:“如果他们能骑马的话,我从驿站拨二十匹战马给国公。”

赵令譮放心了,一个传说中的游寇都如此守规矩,定北军还是有点样子的;至于到了秦州怎么办,赵令譮虽然并不清楚,但在来秦州之前,宋徽宗已经说得很明白,一切听杨志的。所以太平商号的几十个掌柜伙计,早就提前一路赶往秦州。杨进这一队是去秦州报到的五十名骑兵,杨进叮嘱为首的小校施全,一定要保护好赵令譮一行。

前往秦州的官道上,人喊马嘶,与赵令譮原先估计得完全不一样,不管是商人还是军队都是形色匆匆,很少看见京畿路那边的悠闲样子;赵令譮放下窗帘,看得出来河口镇等地正在将无数的物资抓紧时间送往秦州,避免后面结冰的时候交通阻塞无法转运,这是大战前的征兆。

赵令譮闭着眼靠在车厢的木板壁一会,才睁开双眼,轻轻地端起小茶几上的茶杯,这种带着凹槽的马车专用茶几和配套的茶杯据说也是南北行最先做出来的,能够让茶水在马车运行的时候不翻倒;赵令譮品着茶,回想着自己一路过来的安排,力图弥补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漏洞。这一次,赵令譮输不起,宋徽宗抱着那么大的希望,要是输了,赵令譮很可能会遭到灭顶之灾。

在朝堂上的尴尬位置,让赵令譮大部分时间都有一种极大的失落感,他不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但是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位英雄,将自己推向一个高度。接到宋徽宗的旨意之后,赵令譮没有太多的迟疑,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果然敦宗院和太平商号的人迸发出极大的热情,有的年轻人是接到任务的当天晚上就出发赶往秦州。

一路上,赵令譮也接到了秦州和太原的消息,两边都对太平商号表示欢迎,郓王赵楷直接表明,赵令譮无需去太原参见,直接去秦州就可以。这让赵令譮失落之余,也有些紧张,郓王连过场都不需要,说明形势很严峻;赵令譮又喝了一口茶,关键是物资,只要物资到了,自己该做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马车停住了,施全在车厢外说道:“庆国公,秦州快报。”

赵令譮伸手掀开门帘,看着施全问道:“说说。”

“置抚司来了公文,要我们护送大人去秦州。”施全递上一份公文,解释道:“事关机密,小人没有权力看其中的内容。”

赵令譮的脸庞抽搐了几下,施全的话怎么听都有几分讥讽的味道;赵令譮的护卫接过信呈给赵令譮,赵令譮撕掉火漆封口一看,原来杨志有事,安排了李进义和范世延两人接待自己,信就是转运司通判李进义写来的。赵令譮晓得路程,六百里路就算是自己矫情,也不过两天就到了,杨志难道连两天都不能等。

赵令譮意识到一定出了事,不过杨志不在,赵令譮也不急着赶路,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前进,在下一个驿站休息。”

施全愕然地看着赵令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遵命。”

赵令譮点点头,定北军毕竟是大宋最精锐的部队,对于上级的命令无人怀疑,施全看得出来有些勉强,但是没有异议。

秦州,一更天,置抚司后院的卧室,杨志坐在火炕之上,将冰冷的双脚放在嚣四姐端来的铜盆里,水温正好,让人有一种解乏的舒服,嚣四姐坐在木凳上问:“想什么呢?这件事不是按照你的估计在走吗?”

“西夏的大军差不多已经集合完毕,我不得不开始作以后的打算,二十万铁骑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是太原那边的战斗计划还没有出来。宗泽一病,徐徽言几个人考虑的东西太杂。”杨志闭上眼睛,既然想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先发制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太原迟迟不动,徐徽言等人的心思就昭然若揭,想要陕西扛住二十万大军的压力,然后看机会再动。

不管徐徽言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做法让杨志恶心,已经将徐徽言打入了不合作作战的名单,而杨志最担心的是,陕西四路的军队一旦支持不住,以徐徽言等人的心态,未必敢出兵;到了那一步整个局势可就不一样了,西夏军要是打了顺风仗,种彬在韦州很可能就不能呆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河口镇

十数艘商船停在黄河边,更多的小船正在来回摆渡,不停的从大船之上往下转移着物资,而在岸上,数以百计的车辆正等待着运输。河口镇是黄河上游和中游的分界线,到汉中不到四百里,到天水绕过山道也只不过六百里,千年来一直是重要的港口,只是卢益到了渭南让明赤松把河口镇作为水军和黄河帮的大本营,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明赤松和杨进并肩站在港口,庆国公赵令譮的地位比他们高出一大截,两人必须摆出一副官场上的样子,哪怕两人出身草莽不习惯,依旧不敢少了利益;两人身后是两百名站得笔直的战士,一个个全部被叮嘱过,没有一个乱吱声的。明赤松看看天说“今年还真的是有点怪,入冬一个多月了,黄河都没有结冰,水位下降得也不大。”

天空中阳光明媚,杨进笑着说“你就知足吧,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运送这些物资,说起来也是老天保佑我们定北军。”

赵令譮已经在一队侍卫保护下走下船板,赵令譮走在最前面,不管是气度还是服装,一看就和其他他人不一样;两人急忙上前迎接施礼,赵令譮预先做足了功课,晓得两人属于杨志的心腹,好言安抚了几句问“到秦州还有多远。”

杨进躬身道“回国公,正好一队骑兵去秦州,坐马车去两天的时间。”

赵令譮点头说“杨大人费心了,如此甚好,只是我带着二十名手下,能否安排脚力?”

杨进一听二十人,立刻大包大揽说“如果他们能骑马的话,我从驿站拨二十匹战马给国公。”

赵令譮放心了,一个传说中的游寇都如此守规矩,定北军还是有点样子的;至于到了秦州怎么办,赵令譮虽然并不清楚,但在来秦州之前,宋徽宗已经说得很明白,一切听杨志的。所以太平商号的几十个掌柜伙计,早就提前一路赶往秦州。杨进这一队是去秦州报到的五十名骑兵,杨进叮嘱为首的小校施全,一定要保护好赵令譮一行。

前往秦州的官道上,人喊马嘶,与赵令譮原先估计得完全不一样,不管是商人还是军队都是形色匆匆,很少看见京畿路那边的悠闲样子;赵令譮放下窗帘,看得出来河口镇等地正在将无数的物资抓紧时间送往秦州,避免后面结冰的时候交通阻塞无法转运,这是大战前的征兆。

赵令譮闭着眼靠在车厢的木板壁一会,才睁开双眼,轻轻地端起小茶几上的茶杯,这种带着凹槽的马车专用茶几和配套的茶杯据说也是南北行最先做出来的,能够让茶水在马车运行的时候不翻倒;赵令譮品着茶,回想着自己一路过来的安排,力图弥补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漏洞。这一次,赵令譮输不起,宋徽宗抱着那么大的希望,要是输了,赵令譮很可能会遭到灭顶之灾。

在朝堂上的尴尬位置,让赵令譮大部分时间都有一种极大的失落感,他不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但是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位英雄,将自己推向一个高度。接到宋徽宗的旨意之后,赵令譮没有太多的迟疑,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果然敦宗院和太平商号的人迸发出极大的热情,有的年轻人是接到任务的当天晚上就出发赶往秦州。

一路上,赵令譮也接到了秦州和太原的消息,两边都对太平商号表示欢迎,郓王赵楷直接表明,赵令譮无需去太原参见,直接去秦州就可以。这让赵令譮失落之余,也有些紧张,郓王连过场都不需要,说明形势很严峻;赵令譮又喝了一口茶,关键是物资,只要物资到了,自己该做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马车停住了,施全在车厢外说道“庆国公,秦州快报。”

赵令譮伸手掀开门帘,看着施全问道“说说。”

“置抚司来了公文,要我们护送大人去秦州。”施全递上一份公文,解释道“事关机密,小人没有权力看其中的内容。”

赵令譮的脸庞抽搐了几下,施全的话怎么听都有几分讥讽的味道;赵令譮的护卫接过信呈给赵令譮,赵令譮撕掉火漆封口一看,原来杨志有事,安排了李进义和范世延两人接待自己,信就是转运司通判李进义写来的。赵令譮晓得路程,六百里路就算是自己矫情,也不过两天就到了,杨志难道连两天都不能等。

赵令譮意识到一定出了事,不过杨志不在,赵令譮也不急着赶路,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前进,在下一个驿站休息。”

施全愕然地看着赵令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点笑容说“遵命。”

赵令譮点点头,定北军毕竟是大宋最精锐的部队,对于上级的命令无人怀疑,施全看得出来有些勉强,但是没有异议。

秦州,一更天,置抚司后院的卧室,杨志坐在火炕之上,将冰冷的双脚放在嚣四姐端来的铜盆里,水温正好,让人有一种解乏的舒服,嚣四姐坐在木凳上问“想什么呢?这件事不是按照你的估计在走吗?”

“西夏的大军差不多已经集合完毕,我不得不开始作以后的打算,二十万铁骑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是太原那边的战斗计划还没有出来。宗泽一病,徐徽言几个人考虑的东西太杂。”杨志闭上眼睛,既然想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先发制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太原迟迟不动,徐徽言等人的心思就昭然若揭,想要陕西扛住二十万大军的压力,然后看机会再动。

不管徐徽言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做法让杨志恶心,已经将徐徽言打入了不合作作战的名单,而杨志最担心的是,陕西四路的军队一旦支持不住,以徐徽言等人的心态,未必敢出兵;到了那一步整个局势可就不一样了,西夏军要是打了顺风仗,种彬在韦州很可能就不能呆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抵触

这样的结果是杨志不能接受的,杨志无所谓一场战斗的成败,但是把一首好牌打烂,杨志打心眼里抵触;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件事背后有赵楷的影子,杨志早就写信去怒喷徐徽言。嚣四姐低声说“现在的太原已经不是原来的太原,爹说,人一多,有想法的人就多,有的人想的是江山社稷,有的人想的是荣华富贵,曹千里都比以前低调多了。”

曹千里,赵楷身边的第一权贵,曹家即使在汴梁也是根深蒂固,曹千里又是促成郓王赵楷逃到太原的人;杨志早就知道曹千里现在边缘化了,只是没想到嚣快刀和嚣四姐也看到了这一点。说明曹千里的遭遇,在太原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传闻,而是半公开的秘密;杨志忍不住摇着头说“定北军现在已经做得很大了,从上到下的心理都产生了变化,都在以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目光看待事情。可这是鼠目寸光,西夏犹在,河北还没有收复,就开始想着太平岁月,其实,我们这一生都未必能等到。”

嚣四姐一惊,杨志可是王老志的弟子,按照嚣快刀的说法,杨志的格物和武功再厉害,还是有迹可循;唯独杨志的眼光,和王老志一样都是突然练成,自己恐怕都是浑浑噩噩不明白,但就是这样的能力才可怕,看到的格局和未来完全不能想象。嚣四姐嗫嚅着问“真的这么严重?”

杨志点头,睁开眼说“现在门阀虽然不再,但是地方上的豪强更多,到一地任职的官员,如果不能与当地豪强搞好关系,那绝对是干不长的;所谓不是盟友,便要卷铺盖滚蛋,没有其他路可选择,金国占领河北,现在看起来民间的反抗风起云涌,一则是双方理念不一样,另一个就是豪强反对。

一旦宋金签订协议,金国也会安抚民心,过上十年八载,反抗就会渐渐减弱,甚至在当地的豪强支持下,金国可以从民间调集大批的军队与大宋作战。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河北人心就会因为家人乡邻的伤亡渐渐改变,只要改变了,大宋还能奢望金人继续保持和平吗?”

嚣四姐顿时傻了眼,夫妻俩一时相对无语;房外头响起一声吆喝声,随即就能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一听这声响,杨志便知是石摩劼来了,三下五除二揩干了双脚,踩着布拖鞋就走到了屋外,石摩劼已经坐在外面的一把木椅上,随手端着一杯茶,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蔡庆抱歉地笑笑,一个年轻的小丫鬟抿着嘴溜进了屋内,杨志在主位上坐下,好奇地问了一声“有新发现?”

石摩劼微微一笑说“李察哥被剥夺了兵权。”

“那就是说西夏出兵在即,西夏本来就出名将,二十万大军没有投机取巧的机会,有什么可高兴的?”杨志摇摇头“不过我明天就去凤翔府,会在这两天处理好秦凤路的事情,动身前往庆州,以应对随时爆发的大战。”

“定州的竾浪、富儿两部,宥州的大斌族,绥州的埋庆族,我都联系过了。”石摩劼一听便知道杨志已经做好了准备,认真地问道“准备如何利用他们?”

埋庆族原来在静州,大斌族原来在韦州,两个部落都是在西夏军失败的时候,被西夏军裹挟退到宥州、绥州,在那里得不到原先答应的补给,又没有驻地和牧场,过得十分艰难;埋庆族和大斌族得到杨志在陕西安置的承诺,都决定趁乱投奔大宋。竾浪、富儿两部则是被党项族欺压过头,才起了异心。

“石大人,不要想着去利用他们,只要他们南逃韦州,就是一个很大的胜利;这世道,英雄无路,要让他们自愿和我们站在一起。”杨志斟酌着说“如果他们真是英雄,自然会主动选择出手的时机,你要关注形势,接应四族的百姓到达平安地点,我会根据形势变化做出部署;如果有可能,让定州先乱起来。”

定州在宥州的背后,定州一乱必定会影响宥州,石摩劼看杨志欲言又止,不解地问“你还在担心什么?”

杨志淡淡地说“埋庆族的工作原来是岳飞做的,太原应该知道,这件事要和太原说一声,免得岳飞日后难做;他那个性格你是知道的,比我还少一根筋,很容易得罪人,也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

“我知道了。”石摩劼明白杨志的意思,就是怕太原那边的某些官员拿着这件事做文章,不满地说“再这样下去,太原越来越象润州了。”

杨志点头道“会不会变成润州我不知道,只要我们不那样就行。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那是一定的。”石摩劼干脆地说“我已经安排了一批高手前往四族,协助他们行动,除了绥州,其他两地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过来。你去凤翔府做什么?”

杨志微微一笑说“现在关中书院的弟子还在陇州大营,我在上战场前,要给凤翔府和书院协调一下,顺便看看后面把书院摆在什么地方。”

杨志其实还有一个计划,就是热气球,杨志告诉了沈冲和公孙胜制作和使用的方法,目前正在陇州大营试验,关中书院的弟子也是以无处安置的理由调去协助,杨志打算在后面攻城的时候使用热气球,热气球上的第一批战士就从书院弟子和自己的亲兵中选拔。这个秘密对石摩劼来说也是封锁的,杨志只好翻篇。

石摩劼以为杨志说的是关中书院从太原搬回关中的一事,这件事他知道,原本长安没有交给定北军,杨志所在的秦州无疑是最合适的地点,但是那件天上二十几个彩虹的战事被渲染得太玄幻,郓王赵楷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明确不同意搬到秦州,结果被杨志命令去了陇州大营。

石摩劼随即改了话题,谈了一个多时辰细节才走。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热气球

杨志到达陇州大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热气球在空中飞翔,顺着风飘向远处的田野;热气球是由球囊、吊篮和加热装置三部分构成,沈冲和公孙胜都有制作孔明灯的经验,当时和杨志谈了半天,便搞清楚了原理,连杨志都没想到两人的动作有这么快,热气球已经飞上了天。

看着大营外士兵和关中书院学子的表情,杨志便知道已经不是第一次飞行了,笑着跳下战马,对跑过来迎接的傅选说:“现在不反对把书院暂时摆这里了吧?”

“不反对。”傅选舔着脸说:“我只是一开始有些好奇心,这玩意有什么用处?”

傅选原先是反对的,陇州四营,傅选是最后一个离开陇州大营的主将,对于调到凤翔府,把营寨交给公孙胜傅选没有意见;公孙胜是跟随杨志北伐时期的大将,在定北军中的资历和名声绝不是傅选可比,但是对于关中书院搬入和沈冲调来三百名屯田军中挑选出来的女兵,傅选是满脸的不高兴,当着沈冲的面还说了几句难过话。

现在傅选改变了口风,应该是这次回来看到了热气球的神奇;杨志失笑道:“不好说,要看沈冲他们的热气球能承重多少。别管他们,先去中军帐,说说你们的情况和看法。”

今天除了傅选,还有从西安州赶回来的牛皋和跟着杨志来的王刚,牛皋即将去杨沂中的骑兵,担任右营的统制官,指挥一万骑兵;王刚是因为李彦仙去环庆路接管了刘子羽的五千屯田军精兵,才跟着杨志担任助手的角色。王刚是第一次看到热气球飞翔的情景,和杨志的亲兵都把嘴张得大大的,直到武松拉了一把,王刚才缓过神来。

武松和敖德实际上跟王刚一样吃惊,只是两人功力深厚,反应过来的速度比王刚快了不少;杨志边走边说:“这个消息要绝对封锁,告诉下面的士兵,谁要是胡乱说出去,杀无赦。”

杨志对军队管理严格,但是很少体罚,杀无赦这样的口气更是少之又少,王刚和傅选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的,两人忙不迭地答应;牛皋正在大帐内观看五原郡一带的模型,旁边挂着西夏地图,陡听门外甲胄声响,惊回头,只见杨志等人已经昂然而入。牛皋惊喜道:“杨帅,你可来了。”

牛皋是真心佩服杨志,所以才拒绝了赵鼎的劝说,跟着杨志来了陕西,上次在泾原路牛皋带军袭取了西宁州,虽然奉命撤退,但是战意满满;杨志笑道:“地图看得怎么样了?”

牛皋不含糊地说:“全部记在脑子里,只是有些小路未必能标出来。”

杨志坐下说道:“无妨,杨沂中军中已经安排了足够的向导,不会迷路的。”

牛皋眨了眨眼睛,松口气说:“如此说来,要容易多了,幸好杨将军早有准备,我也不需要多操心。”

牛皋清楚杨沂中与杨志的关系,没有挑刺;杨志让傅选、王刚都坐下说:“杨沂中准备有限,我们来推演一下最新的情况。石摩劼即将在定州、绥州、宥州制造民变,鼓动一些部落南下投奔大宋。”

牛皋、傅选都有自己拉部队的经历,脑补了一番互相看看,牛皋才问道:“杨帅是准备接应,还是做点文章。”

杨志坦然地说:“我是想做点文章,不过西夏二十万大军在侧,我有点担心,所以想把西夏军引到我们选定的地点打。”

“那就只有定州这边了。”牛皋肯定地说:“宥州那边隔着五原郡,绥州逃亡的方向应该是延州或者府州,只有定州可以直接选择南下,在宥州和保泰军的西夏军中间穿过来,我们迎上去,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要是运气好,能一下子把保泰军和宥州一锅端了。”

傅选和王刚也认同牛皋的看法,杨志点头说:“那就这样,你们拿出一个可行的计划,我去沈冲那里看看。”

杨志走到沈冲的营房前,热气球已经收了,沈冲和公孙胜把杨志带进了密室,只有武松跟了进来;沈冲汇报说:“杨帅,你说的没错,这个热气球原理和孔明灯差不多,好在预先调来了铁匠、木匠和我懂得针线活的女兵,还有你设计的吊篮和其它的一些东西,我们的进展很顺利,做了四个,一个比一个大,今天的这个已经带上了一百五十斤的东西,下午我准备亲自试飞一下。”

沈冲不用问都知道,杨志亲自跑来一趟,说明时间十分的紧迫,杨志是打算要利用这些热气球;杨志清楚沈冲的心思,笑着说:“第一次的荣耀给你,我把武松留下来,后面打仗训练交给武松和公孙胜,每个气球上最起码两个人,三个人更好,一个控制方向,两个投掷霹雳雷,人员从书院的弟子和我的亲兵中挑选。”

沈冲三人眼神一亮,要是这样的话,几乎就是一支奇兵,突然亮出来可以决定战场上的胜负;沈冲点点头说:“我保证能做出来,原理都一样,只不过是增加重量的问题,小意思;我懂你的意思,到时候我负责运输热气球和修补,保证战场上的需要。”

公孙胜笑呵呵地说:“火器兵本来就是我训练的,书院的弟子我选,亲兵武松选。”

武松终于缓过神来,飞天几乎是所有修行者的梦想,白日飞升做不到,但是借助于工具能够飞上天空看看也不错;望着杨志三人的目光,武松用力地点头:“没问题。”

杨志又说了一阵如何在空中如何配合的问题,一直到沈冲三人都表示没问题,才回到中军大帐,武松去挑选亲兵。牛皋等人已经拿出一个大致的方案,第一步派军队佯攻宥州,让西夏人觉得定北军是接应定州两部落南逃;然后同时进攻五原郡等地,牵制西夏侧翼兵力;最后视保泰军、定州、宥州的追兵情况,逐一歼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不想得而复失

傅选单独回凤翔府,杨志、牛皋等人第二天出发前去环州杨沂中的大营,没想到蔡随天差不多同时到了,蔡随天一副懒懒的笑容说:“我看到石摩劼的公文,就猜你会到环州来,郓王想做一次大的,让我来转达。”

太原有杨志看不到的机会,孟钺在洪州、龙州等四州都有暗桩,西夏的注意力在五原郡,赵楷和宗泽认为,可以突袭绥州。宗泽抱病做了一个方案,以岳飞、杨仲闵、折可文、徐徽言四路大军进攻绥州,宗泽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堪随军,推取徐徽言为都统制,吕颐浩为监军。

实际上吕颐浩与鄜延路经略使张深一路,鄜延路紧挨着绥州,张深一动,可以说是五路大军,真正袭取绥州的是岳飞、折可文。为了让杨志在南面配合,蔡随天带着密件来见杨志,杨志没想到赵楷这次这么大手笔,说明每一个朝代都是有精英人物的,哪怕自己穿越而来,最多是占点巧,不见得能事事算计在先。

杨志听蔡随天描述完情况,思考了两个多时辰说:“这件事我不清楚内幕,无法做出判断,但是可以一个个来,袭击绥州与洪州四地的策反要分步进行;既然有这个构思,不如拿下整个横山地区,连五原郡一把拿下,告诉岳飞和徐徽言,要做好与西夏局部决战的准备,不要指望西夏会吃这个闷亏,西夏正在考虑一个攻打我们的计划,恐怕我们还没有开始,西夏的援军就已经出动了。”

蔡随天明白杨志的意思,这是在暗示太原,战场上瞬息变化万千,谁也不知道有什么突然的变故,孟钺有这样的安排,应该早点动作;而现在西夏大军出动,事情反而不好办。蔡随天勉强笑道:“郓王不想得而复失。”

蔡随天这些年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经验,晓得有时候最好的选择未必是最对的选择,对于岳飞等人来说,西夏援军到达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郓王等人不是没有考虑,而是希望几十万西夏军的压力杨志去扛,所以一定要等到杨志动手以后。和自己猜测差不多,杨志气得笑了起来,不过蔡随天就是一个传话的人,杨志没有打算和讨论对错,淡淡地说:“宗泽不是现在才病的,徐徽言在两个月前就是都统制。”

蔡随天赔笑说:“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说了。说个个人的事情,你和公主什么时候成亲,能不能把我姑姑顺便娶了?”

杨志和蔡温柔的风言风语一直没断过,哪怕蔡温柔现在杭州和赵缨络作伴,人们依旧在编排这个故事,才子佳人,对谁也没有害处,没有人管;蔡随天不在乎这些传言,甚至希望这个传言是真的,只是自己做不了长辈的主,但看见杨志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声,窗户纸总是要有人捅破的。

蔡随天转弯太快,杨志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件事梁寻在汴梁也讲过,杨志晓得自己理亏,总不能说蔡温柔一厢情愿,自己铁石心肠吧。蔡随天毕竟是蔡温柔的亲侄子,杨志只好尴尬地笑笑说:“这件事太复杂,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承诺,我和赵缨络结婚后,如果蔡姑娘还愿意,我来和赵缨络说。”

杨志能有这个表态,就说明一切有指望,蔡随天晓得赵缨络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赵缨络又是蔡温柔的闺蜜,这件事成功的把握不小,蔡随天拍拍杨志肩膀说:“趁现在还不需要喊你姑父,多亲近一下,中午弄点好东西吃,我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杨志晓得蔡随天的酒量,安排了一桌酒菜,除了火锅还有鹿肉和牛肉,让蔡随天笑逐颜开;牛在太原都是禁止宰杀的,但是对于陕西一带的游牧部落来说,这样的禁令无效,让各地的酒楼跟着沾光。两人各倒了一杯葡萄酒,杨志敬了蔡随天一下说:“这次要是能给西夏重创,你和梁寻找个机会跟郓王说,让在白州那些蔡家的女人孩子先回杭州。”

蔡随天点点头,杨志的提议可行,蔡家家族庞大,一次性回来是肯定不行的,但是那些遗孀幼童回来应该没问题;看左右无人,蔡随天低声道:“大人,太原方面现在出现了不少陌生人,王老神仙也不知去向。”

杨志霎时目露凝重之色,吕颐浩等人都在太原,而自己的南北行也有大批的人在太原,出现大量陌生人难道没有警觉,除非这些人都是郓王的人,在他们眼里是自家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蔡随天专门提起,本身就意味着不对,杨志凝思片刻说道:“你在担心这些人会造成变动?”

“嗯!?”蔡随天沉声道:“这些人都是以天师府为首的,单以武功而论,实力已经超过在河东的神霄派,只是神霄派数年来一直招收信徒,不是他们轻易可以撼动的。”

蔡随天点到而止,杨志已经明白蔡随天的意思,唇亡齿寒,当初和自己一力主张郓王赵楷建立定北军的就是曹家和神霄派,如果这两家都受到了打击,对于自己的举动应该不会远了,毕竟自己现在的实力超过曹家与神霄派的总和。

“可惜。”杨志举起酒杯说:“天师府和神霄派,从林灵素受宠的时候就水火不容,可惜现在林灵素死了;随天,这件事不用去管,按照朝廷的惯例,迟早会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过问。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西夏,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蔡随天笑了起来,杨志不是在扮演老夫子,而是谨慎;蔡随天明白,杨志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只是现在杨志身在秦州,对于太原的事是无法过问。蔡随天会意地举杯说:“为了胜利,干杯。”

“干杯。”

蔡随天回到太原,向赵楷递上杨志的书信,赵楷见杨志同意策应,调动杨进、邵兴等部参战;赵楷大喜道:“此事定也。”

宗泽原先的担心就是杨志的军队久战疲惫,但是杨进等两万人休整已经超过三个月,正是状态好的时候;赵楷晓得这些军队从河北打到河南,基本上都是老兵,可以弥补军中的经验和士气,哪怕与杨志的精兵有点差距,但是差距并不大。对于西夏的判断,宗泽和杨志一样,对方马上就要出兵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深渊

西夏集中了二十万大军南下,西夏军以热辣公济担任统帅,任得敬、任得聪、悟儿思齐、谋宁克任、慕洧、热辣公济六人位统军,分路进攻;几位在朝中的将领都誓要夺回西安州和韦州。任何人都晓得,李察哥因为反对出兵被夏仁宗剥夺了兵权,而西夏眼下全国最多四十万大军,这二十万人一旦有个闪失,西夏将不能承受其重,短时间内失去与定北军一较长短的实力。

激烈的号角响彻云霄,贺兰山、大漠、灵州……到处飘扬着西夏军的战旗,一队队骑兵从城池里、帐篷里、村寨里冲出来,在官员和将领的指挥下,朝着宥州席卷而来;谋宁克任带着从兴州出动的一万骑兵正在向东南方向进军,一骑绝尘,从定州方向飞奔而来,马上的骑士看上去已经是疲惫不堪。

谋宁克任让亲兵拦住骑士,问出什么事了,骑士看见谋宁克任的旗号,在马上行礼说:“定州的竾浪、富儿两部造反,攻占了定州城。”

“什么?”谋宁克任几乎不敢相信,定州城本身不是什么大城,定州的意义更多在于驻军,震慑四周的部落;可定州离灵州不过一百多里,还在宥州的西北面,这要是出了事,宥州就是一座孤城。谋宁克任一挥手,西夏大军在旷野停止了前进的脚步,飘扬的旌旗几乎遮蔽了天空,只有战马偶尔的嘶鸣声。

谋宁克任一身青甲,威风凛凛地转身面对三军,朗声道:“定州出现叛乱,我们暂时改变方向,先以歼灭定州的叛军为主。”

副将权鼎雄捋了捋颔下柳须,劝阻道:“将军,五原郡军情第一,叛军既然夺取了定州,料想是为了过冬的物资,十有八九抢掠后逃走,我们前去,有点不妥。”

“如果竾浪、富儿两部已经象木波部一样投靠了大宋,专门抢劫运输物资呢?”谋宁克任出身横山的羌族,晓得所有的部落在大宋和西夏之间摇摆,不外乎是利益所在,就是羌族内部,哪怕享受着与党项人一样的待遇,依旧是各有各的打算;看权鼎雄一愣,谋宁克任一勒马缰拔转马头,在马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喝道:“出发……”

战马长嘶,随着谋宁克身后卷起漫天烟尘,西夏军的号角声响彻长空,三万西夏将士汇聚成一道滚滚铁流,向着定州席卷而去。谋宁克任策马奔行,莫名的热情在胸膛里翻滚,定州的叛乱终将成为他谋宁克任和这支大军的垫脚石,再往后面,就是五原郡、韦州、庆阳府、秦州,还有那该死的长安。

谋宁克任一面指挥大军改道定州,,一面让信使继续去兴州报告,伴随着信使的消息,兴州的满朝文武吵成一团,夏仁宗李仁孝连续两天廷议,依旧无法取得统一的意见。西夏朝中势力主要分为三个派系,李察哥一方的权贵现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强硬的主张立即剿灭叛军,温和的主张招降谈判。

就在这混乱之中,又有快马进京,得知宥州的大斌族,绥州的埋庆族都已经起事,叫嚣着回大宋去,所有人都傻了眼;似乎转眼间,西夏就是一片烽火之地,这种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在西夏大军出动的一刻,真的是充满诡异。御史谋宁光祖出面说道:“既然出现这样的呼声,那么这些叛军就是归附了大宋,务必当做宋军全部歼灭。”

户部尚书苏执义、兵部侍郎芭里祖仁都纷纷表态,赞成谋宁光祖的看法;太尉李崇懿是皇族中人,谨慎地说:“一旦绥州、定州都变成战场,百姓不得安生啊。”

兴州军统军薛元吉不在乎地说:“通知任得敬等人暂时不要与大宋开战,等谋宁克任、慕洧、悟儿思齐平定三地叛乱再说。”

薛元吉是西夏名将,李仁孝闻言点点头:“就按薛将军说的做,让谋宁克任、慕洧、悟儿思齐三人先行平乱,热辣公济的八万大军暂缓出发。”

李崇懿晓得现在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处,索性不言;只是散了朝,李崇懿心情郁闷,邀请了枢密副使高空逢、三司使毛司何以及侍中允郎欢一聚。酒过三巡,李崇懿竟然有了一丝醉意,忽然仰天长叹一声;李察哥托病不出后,面对强硬派咄咄逼人的架势,李崇懿明显有些消极懈怠。

高空逢的眉头不由得跳了一下,身为党项贵族,高空逢自幼学习汉文,所以给自己起了一个听起来象汉人的名字;在高空逢眼中,李崇懿远非李察哥那样的大才可比,最多也只是一个稳重者,高空逢之所以愿意与李崇懿交往,只是希望在李察哥不在的时候,能保住朝中自己一方的话语权。

高空逢自然不愿意李崇懿失去锐气,恭敬地劝道:“太尉不必气馁,只要叛军被灭,前方的大军自然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杨志。”

侍中允郎欢附和道:“高大人所言极是,此刻我们不能做任何事。”

允郎欢是怕李崇懿要故意给热辣公济出难题,那自己几个人就坐蜡了,完全违背了李察哥的吩咐;李崇懿叹息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三地的部落要真的是和大宋有联系,杨志怎么会坐看他们出事?皇上留热辣公济的大军不发,也是怕讨伐失败,给自己留一个后手。”

大军讨伐怎么会失败,夏仁宗是怕还有其他部落会有样学样,出现新的暴乱,才做了一个后手;允郎欢眸子里掠过一丝阴狠之色,沉声说道,“为大夏计,有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此次击败大宋则算了,万一出事,还是需要皇族来作为中流砥柱,就是怕到时候不是机会。”

这才是几个人的心病,倘若二十万大军打赢了,功劳是任得敬等人的;万一打输了,到时候西夏已经是底气不足,难道还真的能秋后算账,将已经混乱的国事推向深渊?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敞开了讲

“短短几天的时间,聚集乱兵数万,宥州的大斌族,绥州的埋庆族,定州的竾浪、富儿等部族人民纷纷起义,多者万人,少者也有五六千人,席卷整个横山北面,他们攻劫州城,绥州等地一片大乱,西夏为之震动。”李彦仙也被这样的情报吓了一跳,大斌族、埋庆族都是从韦州、静州退过去的部落,现在作乱,其中十有八九是有定北军的手脚在里面。

杨志晓得这是自己安排的棋子开始动了,只是这件事是石摩劼操作的,杨志并不清楚其中细节,加上叛乱的地点都是在五原郡以北,杨志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配合;杨志斟酌道:“西夏军箭在弦上,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那么只剩下一场大战了。”

王禀问道:“如果这些部落一心想的便是干一番大事业,那么我们就要提前联系他们,免得他们为所欲为。”

“可是隔着横山,我们也是鞭长莫及。”李彦仙思索着说:“太原那边应该有联系。”

听着李彦仙的话,刘锡一个哆嗦问:“杨帅,难道是早有布置?”

杨志摆摆手:“是我们安排的,但是现实情况中走到了哪一步我不知道,石摩劼那边据说有所安排,这次民变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要看后面的演变。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那就是我们面对的敌人会比原来估计的要少。”

“就算少一半,十万骑兵也不是我们能吃得下的啊!”刘锡和王禀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只有李彦仙等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杨志笑笑说:“无需多虑,看起来的极吓人的,不过打起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西夏的大军来自全国各地,加上大斌等族的捣乱,二十万人不可能同时到达前线,给了我们逐一打垮的机会。”

桑仲笑道:“我来做先锋,去与他们硬干一场。”

刘锡看着桑仲,满脸的都是不相信:“你手下可全是步军?”

桑仲不以为然地笑笑,杨志麾下的哪一支步军怕过骑兵的,只要有机会,一对一绝不会处于下风。杨志没有吱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王禀忍不住站了起来:“杨帅,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我们之间就是有话要敞开了讲!”杨志点头道,杨志能猜到王禀的想法,认为这样的大事不应该瞒着众人,各部落已经造反,定北军还没有行动;王禀环视众人说:“既然我们错过了时机,能不能让太原那边和我们一起行动,这样我们双方的兵力对比就会大有改变,胜算更大。”

王禀此言一出,场内一下子静了下来,便是刘锡觉得大有道理,只是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变幻;王禀的方案听起来不错,但是其中包含的内容太过丰富,既有指责杨志想夺权的嫌疑,也有其中很多细节无法确定的弊病。杨志看着王禀,语气坚定地道:“我们绝不能与太原联合作战,双方的布局不同,很可能产生冲突,假如出现配合失误,白白便宜了西夏人;至于没有及早出兵,是为了看西夏军队的动向,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宥州。”

宥州是唐王朝专门为内徙的党项族而设的地区,唐僖宗广明元年,在宥州站稳脚跟的宥州刺史拓拔思恭,因起兵镇压黄巢起义有功,被晋爵为夏国公,赐姓“李”。党项族因此在这一地区逐步强大,宥州城也随之成为建立西夏王国的摇篮,宥州城是西夏重要的政治、经济、军事重镇,地位不亚于五原郡。

杨志在瞬间做出决定,并不是为了压制王禀,而是可以想象到的未来,如果定北军能够击败二十万西夏军,太原就会进攻绥州等地;西夏在惨败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判断,唯一能做的就是收缩防线,宥州根本不具备坚守的可能。

桑仲顺着杨志的思路想下去说:“现在,西夏需要一个稳定的宥州来作为各路大军盘旋的基础,所以必然会对宥州出现的任何变化都小心翼翼,他们现在对于竾浪、富儿等部族的看法绝对是充满阴谋的眼光,哪怕我们只是做一个假动作,西夏人也要踌躇半天,担心我们会不按常理出牌。”

杨志笑着说:“所以在没有决战前,西夏人是不会相信我们进攻宥州的,就算我们大规模调动军队,也会认为是在接应竾浪、富儿等部南下,想要趁火打劫。他们既然定下了决战的思路,巴不得我们打进五原郡,打到宥州城下;我们的文章也在这个地方,看一看谁更加高明。”

“这么说来,杨帅并不准备进攻宥州。”王禀摸了摸胡子说:“疑兵?”

“就是这个道理。”杨志抚掌大笑:“这就跟上次我们在五原郡的做法一样,不过这一次有这些部落来参与,可以把范围放到整个宥州;我就是要占据宥州的地盘不走,让他们乱了阵脚,然后再逐一收拾他们。只要我们打败二十万西夏军,宥州便是我们面前的羊牯,想怎么出刀怎么出刀。”

一席话说得屋里的人都是大笑起来,仿佛二十万西夏军已经灰飞烟灭,宥州等地就摆在自己面前;刘锡不大习惯这种藐视对手的做法,皱着眉头问道:“只怕西夏人会看穿我们的用心。”。

“那倒不怕,二十万大军云集,宥州如果向兴州求援,那势必会让朝中的李察哥和群臣看轻。”刘子羽眨巴着眼睛说道:“谋宁克任、任得敬他们丢不起这个脸,更不能让一直支持他们的李仁孝难堪,从目前的情报来看,谋宁克任等几支前去平定压动乱的军队都是从二十万人中出的。”

“我们一定要让谋宁克任见识我们的战斗力。”杨志心中早有主意,赞同道:“不过西夏军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你们说,这一次,会不会把泼喜军也放出来?”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出动

泼喜军是西夏三大王牌之一,是大宋军队的又一个噩梦,骆驼背上的旋风炮拥有大宋都没有的机动力和高射速,这样的一支奇兵配合着西夏铁骑,几乎就是完美的结合。另外两支与泼喜军齐名的劲旅铁鹞子重甲骑兵和步跋子军都被杨志杀得落花流水,只有泼喜军还没有和定北军在战场上照过面,

“如果这样的话,是我们的运气好。”桑仲叹了口气,西夏既然举国而战,想要用赌注吓住定北军,怎么会不把最后的王牌拿上来;毕竟杨志面对西夏几乎没有败绩,没有泼喜军,恐怕西夏将领的信心都不足。

杨志冷笑一声说:“就按这个调调准备,我上报太原,你们接下来就是要做好各自的事情了,以最快的速度把军队调上来。刘锡,你在环州,要保证环州的安全,考虑五原郡和横山两个方向的敌人来袭。”

“没问题!”刘锡朗声答应:“我又要了五百老兵,总共三千多人的兵力足够了,就是战马,杨帅,你要解决一点。”

“我只能给你五十匹战马,作为斥候用,其余的你要自己解决。”杨志微微一笑:“到时候或许我另有任务给你。”

杨志等人商议了两天,最后拿出的方案是大量消耗西夏军后,再集中兵力实施反击作战,打破敌人的围攻;太原派了蔡随天过来,那些部落确实是孟钺联系的,赵楷告诉杨志可以自行安排用兵。杨志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谋宁克任,定州的竾浪、富儿等部一万七千多人,谋宁克任只不过三万大军,有机会。

杨志让蔡随天过去,说服首领哆讹与西夏一直保持联系,假装谈判投降事宜,实际上找机会从定州撤出来,绕过宥州朝南面逃跑;而李彦仙、杨仲武两部分别从韦州出发,摆出一副直插宥州的架势。杨志在得知宗泽计划后,已经调动了熙河路、秦凤路、环庆路等各路大军十三万人,布置了作战任务,随即都悄悄出动;北面岳飞、杨宗闵分别从静州、延州出发进行牵制,为徐徽言等三路大军作掩护。

杨志料定西夏军仗着兵力众多,急于解决战事,必定以运动战为主,下令李彦仙、杨仲武若是得手,分别驻守隋唐修建的胜州城、汉朝沙南县城;这两座城池本身已经废弃,只是作为西夏军的物资转运承包,杨志让两人攻占后直接浇水冰城,达到吸引拖延西夏大军的目的。

夜空下,三千屯田兵像鬼魅般闪了出来,迅速集结到李彦仙身边,这是屯田军挑选出来的一批精锐,跟随刘子羽到了前线,全部被杨志交给了李彦仙;借着隐隐的夜色,李彦仙看到了城堡上西夏军的大旗正迎风猎猎飘扬,眸子里流露出灼灼的精芒,他是参与制定作战计划的人,自然晓得杨志整个安排的玄妙,这座城堡将是自己的成名之作。

李彦仙缓缓转过身来,将手中的马槊指向城堡说:“杀……”

三千定北军摸到了城堡附近,可以看见西夏军的运输并没有因为天寒地冻和夜晚而停止,一支百人队正带着车辆出堡;李彦仙一把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亲兵射出狼牙箭,站在城门口说话的两名西夏将领吼叫着倒了下去。不管是押送物资的士兵还是守门的士兵全部慌了神,主将的阵亡让他们不知所措,一名手疾眼快的西夏兵发出了遇袭的信号。

刺耳的唿哨声在城楼上下传起,可是现场的西夏兵没有能做出有效的阻截,李彦仙带着四百骑好不障碍地冲进了满目沧桑的城堡;震耳欲聋的杀伐声迅速从城门口推进到城内,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云霄。箭矢的呼啸声划破夜空,定北军虽然是长途奔袭,西夏军却是被打得出其不意。

激战不到一个时辰,苍凉的牛角号声在北面的城门口渐扬渐起,正与定北军奋力厮杀的西夏军听到号角声立刻拔马而走,只片刻功夫,一百多名骑兵便从混战的战场上撤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三百多步卒死战到底;只不过在定北军的骑阵面前,三百多人根本不堪一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全部被杀。

幽暗的星空下,城内暗红色的火焰映亮了道路,到处都是散乱的兵器和尸体,北风怒号,只能吹走西夏军的军旗,却吹不散浓重的血腥味;李彦仙下令不许追赶,赶紧清点城内物资和水源,准备迎接西夏军的反扑。过了一个时辰,李彦仙得知杨仲武占领沙南城,立即派出一名关中书院出来的校尉,前去向杨仲武通报,尽可能保证两城粮食的储存。

隋建胜州城、汉朝沙南城没有百姓,却是宥州通往五原郡的必经之路,一下子惊呆了宥州和五原郡;定北军的举动就是直接打上了门,让西夏人无法判断下一步动作。得知悟儿思齐、慕洧被岳飞、杨宗闵两路疑兵吸引在绥州,曲端、牛皋在西路行动让热辣公济脱不开身,任得敬只能让任得聪回师宥州,力求解决这个后患。

任得聪为了吸引定北军北上,主动从保泰军和西宁州一线撤退,只留下精锐驻守两城,城外广阔的区域不再考虑防守,以便让定北军放心大胆地经过;可是让定北军绕过了五原郡,那就纯粹是意料之外,任得聪带着人马匆匆出发,脸上的忧愁却是越发浓郁了。送行的任得敬淡淡地掠了任得聪一眼,说道:“定北军虽然兵少,却是精锐之师,尤其杨志狡猾超过常人,那两座城堡就是隐患,拔得越快越好。”

任得聪叹息了一声说:“热辣公济、悟儿思齐都不是成事之辈,现在迟迟不肯赶来会合,我担心,我们能迟早会被定北军打垮。大哥,你留在这里,要小心一点。如果形势不妙,及早抽身离开。”

任得敬颔首说:“我懂的,等你的好消息。”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坳谷山

哈巴湖处在流沙带的源头,方圆百里连绵不断的沙漠只有沙柳林在点缀,成片的沙柳随风在沙海中翻腾,这个季节已经看不到绿色,冰柱重重叠叠,沙柳的树枝若隐若现。沙漠的边缘是天然的乌柳林和杨柴林,即使在如此寒冷的时刻,依旧保持着倔强的生命力,成为路边一道独特的风景。

谋宁克任走在大军之中,也被眼前的挺拔苍劲而感动,望着一株株身姿婀娜而的小胡杨,谋宁克任由衷地感叹生命的不屈;斥候回报,竾浪部的车队已经在二十里范围之内,发现了定北军前来接应的骑兵,大约在两千人左右,对方正在全速南逃。

谋宁克任点点头,反而放下了一直悬挂的心思,定北军没有掩藏踪迹,便不会有埋伏,能跑到坳谷山来接应,定北军不仅胆大,而且果然出手不凡。谋宁克任一扬马鞭:“前军五千骑加速前进,全力追杀逃跑的叛军;斥候散开五十里,发现异常情况立即汇报;大军保持与千军十里的距离,随时准备接应。”

坳谷山,离哈巴湖不到三十里,杨志坐在一群士兵的中间,耐心地听着斥候的汇报;西夏大军在七里外追上了竾浪部的车队,一千多竾浪部的战士和两千定北军的骑兵临时结阵,边战边退,掩护着车队一路逃过来。应该说战果还是比较理想的,到目前为止,五千西夏军还没有击破三千联军的防守,双方还在交缠之中。

但是这七里地的时间,谋宁克任的大军赶到了,除了安排五千骑加入战斗,另外安排了五千骑兵从坳谷山的山道穿插;杨志清楚那条路的状况,桑仲的部队就埋伏在路上,西夏军决不可能脱身。杨志问杨沂中:“按照西夏军的速度,两边会不会同时进入我们的埋伏圈?”

这是谋定而动的一战,虽然是伏击,但说实话,杨志没有不能成功的想法;唯一不确定的,便是能不能将三万西夏军全部包圆了。杨沂中现在是杨志在陕西的头号悍将,原本沉默地在用望远镜观看着西夏军的行踪,闻言晓得杨志也有点小紧张,小声说:“杨帅,一切都已布置好了,没有发现泼喜军,我认为以我们面前的敌人为主要对手,为了防止那五千人突然杀回来,就让王刚的两千重骑兵去对付。”

“嗯!”这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杨志点点头,看着周围的人说:“各位,不用我多说,西夏军的战斗力大家都清楚,我们不能让西夏人有打顺风仗的可能,第一轮进攻,就要让他们丧失信心。”

“杨帅放心吧!”杨沂中收好望远镜,朝战马走去:“又不是第一次与西夏军打仗,我会以最快的时间结束战斗。”

杨沂中不屑的语气引起了一阵笑声,杨沂中有资格说这个话,朔州之战、河套之战、定边军之战,凡是对西夏的战斗杨沂中都参加了,从未败过;杨志认真地问:“种彬什么时候赶到?”

种彬带着的秦凤军将保证定北军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成为压垮西夏军的最后一棵稻草;杨沂中翻身上马说:“应该快了,按照斥候的话还有不到二十里,正好在我们难分难解的时候,可以冲上来打破平衡;哆讹和徐文应该准备好了,我先去了。”

杨沂中到达半山腰的时候,西夏军的大军已经到了山谷中间,因为半面是山,半面是结了冰的河面,西夏军有着足够的退路,谋宁克任没有减缓大军行进的速度,只不过排场斥候做了一些常规的巡查。尤其是前锋军队就要杀出河谷,西夏军上上下下都松下一口气,认为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徐文一刀斩断面前的绳索,成千上万的巨石凌空飞起,雨点般的落向谷中,差不多同时,三枚绝美的火焰冲天而起;成千上万的骑兵忽然杀出来,在箭雨中封堵了前面的谷口,顺着山道冲击着西夏军被石头打乱的阵型。西夏军顷刻之间便陷入到了绝境,河面的退路让西夏军丧失了死战的勇气,只要能逃生的人争先恐后朝河面跑去。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谋宁克任和身边的将士惊恐地看着冰面冒起一串串冰柱,随后整个河面的冰层便崩塌了,来不及勒住战马的西夏军一个接着一个栽进了河里,转眼三千多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差不多同样的人是丢弃了战马,逃上河岸的。这时候的山谷就显得相当狭窄了,高处的弓箭准确地在西夏军的人群里收割着西夏战士的生命,谋宁克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但是谋宁克任晓得自己迟了一步,高山之上呐喊声震天,无数的定北军士兵从冰雪中冲了出来,追随着石块箭矢,向着西夏军杀过来;谋宁克任面色铁青,身边目前只有几千人,想要发挥有效的指挥很难,最多只能带着两三千人逃出去,可要是这样撤退出去,前面的一万骑兵就算是送给了定北军。

谋宁克任舍不得,也不敢丢弃人马,在混乱中指挥着自己的一千亲军作为主力开展反击,想要为前面一万人的撤退争取机会;另外谋宁克任也是想着山路上的五千骑或许可以回来给自己一个惊喜。可是定北军的骑兵越来越多,将试图反击的西夏军一下子就隔成几段包围,而杨志的大旗出现在山路上,让谋宁克任的心沉到了底。。

杨志缓缓地放马前行,一步一步接近着谋宁克任的帅旗;杨志身后,一千名精锐骑兵紧紧跟随。西夏的骑兵根本不敢阻挡,一千骑是西夏鹞子军的装备,似乎在提醒着西夏军,鹞子军都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感受着大地那愈来愈近的震颤,谋宁克任明白,自己错了,错在太急于证明自己有能力在西夏军中占据一个更高的位置。

谋宁克任握紧了手中的大斧,必杀的战意在胸膛燃烧,对着身旁的亲兵咆哮道:“那个穿红甲的就是杨志,杀了他,赏黄金万两。”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决战前奏

谋宁克任说完就冲出阵去,既然无路可逃,不如赌一下命运,要让宋人看看西夏好汉不屈的身姿;杨志也在重甲骑兵中脱颖而出,谋宁克任的大斧和杨志的钢枪重重地磕在一起,发出一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谋宁克任被震得身形在马上晃了两晃,已经被杨志随后一枪扫落马下,五脏俱裂而死。

谋宁克任左右的几名亲兵实际上都递出了武器,但是就在那一霎那,仿佛刺到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一寸也递不进去。直到谋宁克任落马,这种阻力才忽然消失,但是招式已老,这几名亲兵转眼就被蜂拥而至的重骑兵杀死。

谋宁克任的大旗被冲过来的赵乙室砸倒,西夏军顿时崩盘,全部在夺路而逃,成为定北军四处追杀的对象。狂风怒号,战马悲嘶,浓重的血腥味在雪地里四处弥漫,兀鹰成群在山谷的上空盘旋,不敢落下来。

小路上的五千西夏军被桑仲伏击后原路逃回,被身穿金国、西夏、大宋三国重甲的两千定北军骑兵截杀,只有四百多人弃马从山路逃走;种彬的手下只有种冽的骑兵参加了战斗,跟来的步军只能接过押送俘虏的任务。这一战,定北军杀死一万九千骑兵,俘虏了八千多人,俘获战马一万两千匹。

杨志大军随即开始攻打五原郡,得知谋宁克任战死,热辣公济率领四万大军赶到宥州,任得聪、悟儿思齐等人不得不置北线于不顾,全力南下;杨志大军稍作接触,便全军败退,报仇心切的热辣公济紧追不放,被定北军则乘其冒进,、集中六万人反击,热辣公济得以突围,西夏军损失了七千人,但是两千泼喜军全军覆没,两百架放在骆驼背上的小抛石机旋风炮,大半落入了定北军之手。

西夏盛产双峰骆驼,泼喜军正是一支骆驼背上的劲旅,拥有装在骆驼背上的小型抛石机,虽然作战的仅仅只有两百骑,但是给泼喜军补充物资的队伍足足有一千人和两千头骆驼。这支冷兵器时代最强的骑射骑兵原本不会这么轻易被干掉,只是因为西夏骑兵和定北军混战中,泼喜军的威力大减;加上杨志预先准备了蒙着牛皮的战车,才将泼喜军逼入绝境,最后消灭。

饶是这样,杨志依旧付出了三千人伤亡的代价,不管是身披重甲还是什么,在泼喜军的抛石机面前,基本上就是同样的结果;泼喜军发射出的石弹携带着诡异的准确性,在呼啸的风声中能够击碎一切阻碍。

看着被搬运来的武器残件,沈冲憋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值,杨志,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种抛石机研究出来,日后装备定北军,十倍地还给西夏人。”

西夏人同样憋着一口气,三大劲旅之一的泼喜军被歼,意味着李察哥费了几十年建立起来的精锐全部被任得敬等人败光了;现在能依靠的就是擒生军,好在十六万大军中,有九万是擒生军,悟儿思齐咬咬牙说:“逼杨志决战。”

对手狡猾如狐,不要说悟儿思齐,就是任得敬、热辣公济等人,现在也是同样的感觉,不能喝对方斗智,只能和对方斗勇;热辣公济问道:“如何作战?”

悟儿思齐阴森地说:“全力进攻环庆路,见人就杀,逼杨志来源。”

悟儿思齐和定北军打交道时间最长,他发现随着杨志的军队越来越多,原先在河套还有的弱点渐渐被杨志填补了,要说杨志和定北军还有弱点,就是不敢放任百姓遭殃,而西夏军长年抢掠大宋边境,想要让大宋百姓没有活路,不要说太轻松。热辣公济脸色一僵说:“不可。”

任得敬劝道:“热辣公济大人,不要执念,战场本就是一个修罗场,杨志对于西夏来说,就是一个修罗。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热辣公济斟酌良久,终于吁出一口气说:“我不是迂腐的人,就按任大人所言,为了便于作战,各军就由任大人统一指挥。”

任得敬在心里大骂,热辣公济表面上谦让,实际上是想让自己背负骂名;不过任得敬不在乎,要是在乎的话,当初任得敬本是大宋西安州的知州,也不会主动带着西安州投奔西夏。任得敬故作犹豫,等悟儿思齐几个人都表态以后才说:“为了大夏,任某愿意做一切事,既然大家抬爱,任某就勉为其难。”

任得敬让全军带上半个月的粮食,不顾一切地杀进环庆军,刘锡在环州死守,但是王禀没守住庆州,被慕洧买通了庆州兵马都监赵彬。赵彬原来想像王變一样转做文职,在仕途上再上一步,不过被王禀打回来了,王禀还公开上书太原,说赵彬不堪大用,因此被慕洧的族人收买。

赵彬打开了庆阳城,西夏大军杀进城里,王禀父子战死。定北军收复环州以后,杨志将环州的慕容、慕几个大族准备迁走,但是王禀收了好处,让他们在庆阳安居,就是赵彬负责管理;赵彬一叛,诸慕同反,加上西夏军的杀掠,庆阳变成了人间地狱。

庆阳城的突变,让杨志不得不与西夏在庆阳城展开决战。定北军十一万,西夏军十五万,双方都不打算再退一步,一时间天下瞩目。

太原方面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出现了,徐徽言下令全军出击,龙州、洪州、石州、会州、绥州;谁都明白,西夏与杨志一战以后,不管输赢都将无力再进行大战,定北军在内应的策应下收复五州将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就在大军出动的时候,赵楷听从张孝纯的建议准备亲征,宗泽以身体支持不住谢绝了担任太原留守一职,改由张孝纯、曹千里主持事务。宗颖回到家中问宗泽:“父亲是不是感觉徐徽言所做不妥?”

“不是,不妥,而是大忌。”宗泽忧虑地说:“若是徐徽言早出兵,西夏军只敢到环州,怎能攻下庆州,日后若是徐徽言出现这样的情况,杨志会不会出兵?王禀的家人知道真相,又会怎么看徐徽言?”

宗颖无语,既然发生了,只能看杨志是不是个学会原谅别人的人。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决战1

杨志眸子里杀机大盛,兴许是因为在环庆路的胜利,西夏军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昂斗志,十五万西夏军几乎是嗷叫着着奔向定北军;在前面的先锋李彦仙、徐文一阵冷笑,西夏军强悍的进攻正是定北军需要的,出征前杨志说今天有秘密武器登场,两人是绝对的相信,西夏人如果尝试着挑战杨志麾下这支大军的威严,那只能是自取灭亡。

任得敬骑在马背上,心里有些琢磨不透,定北军的站立明显处于风向的下风口,会大大影响弓箭的准确度,可是杨志依旧愿意来决战;可是身后十几万西夏骑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得敬右臂虚空一挥,大喝道:“进攻!”

悠长的牛号角声和激越的鼓声霎那间冲霄而起,军官们喝叫声中,西夏骑兵纵马而动,迅速在旷野列成庞大的骑兵进攻阵型,在唿哨声中缓缓前进,最前面两千精锐是仿照鹞子军重建的重甲骑兵,仿佛滚滚铁流向着定北军阵地碾压过来。

就算是与金军的大战,对方最多也不过五六万骑兵,西夏这样的阵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徐文能听到四周军卒传出的嘶嘶吸气声,晓得自己部下的斗志正在经历一次严峻的考验。徐文用钢刀拍打着身边卫士的盾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徐文的声音自然不如杨志那样贯穿有力,但是这声怒吼如同江堤决口,随着李彦仙的呼应,定北军的将士都跟着吼叫起来。

已经不需要徐文做出安排,定北军的将士熟练地展开阵型,在军前竖起盾墙,神臂弓和弓箭手纷纷进入自己的站位,只等着上面一声令下,就开始射杀越来越近的西夏军。杨志面无表情地站着,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他晓得徐文和李彦仙能很好地应付着局面,在战场上最大可能地消灭对手。

慕洧目睹定北军如此声势,眼里寒光一闪,做出了一个突击的手势,数以万计的西夏骑兵突然加快了速度,从不同的方向开始进攻;西夏战士在前进的过程中冷酷地张弓搭箭,定北军的将士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弯曲的弧线飞向对方,神臂弓的铁箭带着呼啸声穿过西夏军的骑兵阵营。

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从慕洧四周传来,前进的西夏军不断有人哀嚎着坠马,但是西夏军没有溃乱,无论倒下多少人,后面的骑兵都会上前补住缺口。任得敬和热辣公济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面的定北军号称能以步军抵挡骑兵,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管西夏军如何拉长进攻的宽度,对方的骑步军总能第一时间防守住,眼下已经有五万人加入进攻,加入第一轮不能摧毁对方的阵地,后面的战斗将更加艰难。

杨志长出一口气,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徐文、李彦仙、吴玠、桑仲四人都已经受到了攻击,但是两万步军没有垮,让后面的各路大军平添了许多信心;两个多月来编练没有白费心血,就在双方最后的一百步中,西夏军遇到了从未遇到的困难,定北军弓箭手后面的小型投石机和标枪兵发挥了作用,让两千多冲在前面的西夏轻骑倒在了最后五十步的距离中。

徐文带着重甲步军迎向了西夏军的重甲骑兵,怒吼的声浪中,双方将士手中的兵器奋力挥舞,激荡的杀意在阵地上回荡,冰冷的北风在殊死搏斗中哀鸣。任得敬的脸色变了,热辣公济的脸色变了,慕洧的脸色也变了;重骑兵的伤亡竟然还在步军之上,对面是怎样打造出这样一支军队?

只有杨志的表情还保持着冷漠,西夏军已经带给自己太多的麻烦,杨志很期待西夏军的下一步动作;任得敬深深地吸了口冷气,下达了第二梯队进攻的命令,重骑兵一旦无法突破对方步军阵地,五万骑的信心就会打折,任得敬必须保证全军的士气。任得敬对任得聪沉声说道:“要让这些该死的宋人尝尝西夏铁骑的厉害!告诉下面的将领,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明白。”第二梯队的五万骑都是擒生军,这是除了三大王牌以外,西夏军最有战斗力的军队;杨志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出动,瞳孔倏然缩紧,脸上透出狰狞的杀机,转过头来对王刚一笑,朗声道:“发出进攻信号!”

王刚一声口令,十个烟花同时冲向天空,盛大的烟花仿佛节日里庆祝的场面,美艳得让人窒息;任得敬等人脸色再度大变,他们知道这是定北军要开始行动的信号,那种独特颜色的烟花,没有人能冒充得了。正当任得敬盯着对面定北军的阵地,身旁的卫士已经在喊:“后面,后面。”

任得敬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大约二十个巨大球体象浮云一样从侧面的山峰飞过来,顺着风势越来越快,还没有出击的五万西夏军全部忘记了前面还在厮杀的战场,恐惧地看着二十多云彩越来越近;他们听说过步跋子军败在几十道彩虹下的故事,对于这种奇异的场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慌,成千上万的人在那一刻竟然变得沉寂。

任得敬看清楚缓缓飘近的球体,不由得万分震惊,这玩意应该就是孔明灯,但是这个孔明灯的个头也太大了;球下面还有一个篮子似的东西,随着大球飞翔;任得敬身边的卫士提醒道:“将军,上面好像有人。”

有人,一个热气球已经飞到任得敬这边的上空,两枚霹雳雷从高处飞速地落下来;随着几名老兵的叫喊,任得敬等人醒悟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两颗霹雳雷落在西夏军的人群中,发出巨响,横飞的瓦罐片和铁渣伤人不说,惊得四周几百匹战马到处冲突。随着越来越多的霹雳雷落下,还没有来得及发动进攻的后军已经乱成一团。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决战2

任得敬毕竟身份尊崇,身边的卫士又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安然躲过了霹雳雷的袭击,可是西夏军已经混乱,任得敬等人目前无法有效地指挥起全军;望着这些巨大的球体从头上飘过,飞向正在进攻的西夏骑兵,任得敬不由得即震惊又恼火,难怪杨志愿意和自己决战,有这样的神器相助,抵得上数万雄兵。

前面的西夏军还在加速进攻,十万铁蹄无尽地叩击着冰冷的土地,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但是定北军的霹雳雷一次又一次捍卫着阵地的不可动摇,让席卷而来的西夏铁骑象潮水撞上石礁一样,散发的全是血色的浪花;灼热的杀意在慕洧的胸膛燃烧,他喜欢这种战场的味道,就像一位前辈说过,战场才是修行的最佳地方,生死之间,顿悟一切。

慕洧仰天长啸,奋力一刀斩在一柄狼牙棒上,一刀斩杀了一名上前阻挡的宋军,就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慕洧扭头一看,就看见几十朵云彩正从西夏军的阵地飘向前方,霹雳雷从天而降,一颗接着一颗地落在西夏军中。五万人的大队和十万骑兵的进攻阵形,那种密度根本不需要瞄准,落下的霹雳雷都是在人群中,炸得西夏军人仰马翻。

而为了躲避霹雳雷,西夏军仗着骑术精良的动作才是对西夏军自己致命的一击,让整个攻击荡然无存,彼此冲撞践踏造成的伤亡比霹雳雷造成的伤亡更大。慕洧身后的西夏军虽然还有无数的人在嚎叫,但是那种嚎叫完全不同于一开始进攻的兴奋,而是求生的悲痛和生气的愤怒。

热气球上都是武松和公孙胜指挥的战士,一个个沉着冷静地对着西夏军的将旗和人多处扔下霹雳雷,一旦扔完就飘向定北军的阵地后面;武松和公孙胜选择的都是死士一类的人,加上沈冲的训练,整个阵型在天空中显得游刃有余。而西夏军面对这样的怪异场面,连最起码的还击想法都没有,十多万人在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躲避霹雳雷,自相践踏无数。

定北军的将领们通过望远镜清楚地看着这一切,晓得西夏军心理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当这二十个热气球飘到自己阵地的时候,就是定北军全力出击的一刻。杨沂中握紧铁枪,看着大气球一个接着一个飘到自己身后,一声大喝:“进攻。”

五万骑兵是杨志能搜罗的骑兵总数,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战场,在杨沂中、赵乙室、种冽、郦琼、牛皋的率领下,犹如五把钢刀,狠狠地插进西夏的大军中。西夏的大军没想到对手还有这样的一手,双方骑兵的碰撞是毫无花巧的死磕,可是西夏军的阵形已乱,西夏军人数虽多,但是在定北军骑兵的推进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后退的骑兵反而阻扰了自家人,慕洧和任得聪被手下裹挟着退到军中,虽然安全度大增,但是看着步步逼近的定北军,晓得自己已经无法指挥不下。任得敬的眼睛通红,他自然明白,后军就算还能组织三四万的生力军参战,也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定北军除了骑兵还有八万步军在后面,并且是不会在意骑兵拼光的八万步军;而西夏军一旦失去骑兵的速度,那么逃出生天的机会都没有。

热辣公济紧咬着牙齿,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的奇景,没有短兵相接军队就乱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热辣公济在兴州听说,肯定会训斥前线的将领为了推卸责任鼓弄玄虚;但是此刻,活生生的现实在眼前,热辣公济说不出话来。31

悟儿思齐和杨志多次交锋,晓得那个家伙狡猾如狐,搞怪的手段层出不穷,唯恐热辣公济两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坏事,把十五万人全部赔在庆州,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任大人,胜败兵家常事,眼下军心已乱,如果杨志还有下一手怎么办,这时候撤,最起码还能带着十万大军回到五原郡。”

悟儿思齐连环州、庆州、定边军都不说了,是担心这些地方无法持久;由于大斌族等部落的叛变,西夏管辖的那些游牧小部落的首领们各怀心思,绝没有为西夏舍身赴死的决心,他们哪怕不投降大宋,也可以一走了之,只要人口财物保全了,草原无边无际,哪里不是归宿。

但是建立国号的西夏是无法走回这条老路,还指望着这些军队保住身后的那些城池,和大宋继续厮杀下去;很明显,此刻不是背水一战的时候,任得敬望向热辣公济,热辣公济痛苦地点点头说:“撤。”

随着任得敬的大旗调转方向,西夏军全线撤退,早已经在心理上支撑不住的西夏骑兵,已经顾不上上司的口令,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地脱离战场,找一个地方舒缓一下心情;杨志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楚,最多只有三四千西夏骑兵还在想着断后,但是在十倍以上的定北军面前,转眼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定北军战鼓声响,全军急速推进,气势汹汹地跟在西夏军后面追杀;追击的定北军骑兵表现出惊人的杀伤力,大量的西夏军被利箭射死,被锋快的马刀斩为两截,鲜血流了十几里地;北风越吹越冷,乌云逐渐笼罩了天空。当战场终于平息下来,十万定北军发出疯狂的吼叫。

杨志傲然屹立阵前,对杨仲武和傅选下令:“收复庆州。”

在惨痛的失败面前,没有西夏军愿意留在庆州,任得敬连城都没回,只是拍了一个军官去通知赵彬坚守城池;赵彬不是傻子,看着西夏军仓皇北退,定北军如同潮水一般杀来,直接弃城而逃,连步军都没有要,只是带着六百多骑奔向五原郡。

定北军这一仗杀死三万五千名西夏军,俘虏九千多人,俘获战马两万三千匹,全军的士气膨胀到了极点,修整一天,全军组建出六万骑兵,杨沂中、赵乙室、牛皋、郦琼、种冽、徐文指挥,分头杀奔定边军和环州。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兴州惊动

西夏,兴州,太尉府,这几天李崇懿老觉心惊肉跳,上朝的时候都精神恍惚,今天散朝后,街上雪下得正急,李崇懿回到家中,便在炭火旁喝酒取暖;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门帘掀起,侍中允郎欢已经慌慌张张地进来。允郎欢是太尉府的常客,进出不需要人禀告,也清楚李崇懿的生活习惯。

允郎欢见到李崇懿就说“太尉,西夏危矣!”

李崇懿大吃一惊,从虎皮椅上一激灵站起来,问道“胡说什么?”

“太尉,庆州十五万大军战败,十万人马溃不成军;绥州等地都被西夏军袭取,任得敬等人不暇迎战,依我看,宥州、五原郡等地……迟早陷于贼手。”允郎欢递过战报说道“唯一庆幸的是,**公济在战场上听取了悟儿思齐的话,目前带着十万大军回到五原郡,否则就算把陕西的定北军拼光,太原方面的军队也会长驱直入,宥、灵不保。”

形势这么恶劣,不过几百里的路程,为什么战报先前一点都没有?李崇懿惊恐之下声音不禁提高不少“十五万骑兵战败,杨志有多少人?绥州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几个州同时遭到攻击?”

“庆州城下定北军共有五万骑兵和八万步军。”允郎欢面色严肃地说道“**公济说定北军有一种在天空飞翔的武器,从空中砸下霹雳雷,我军士气呼吸间崩溃,被对方一举杀败;定北军公布杀死生擒我军四万多人,还有一万多逃兵不知去向。而绥州等地,都有对方的细作,五个州真的是在一天之间动手,只是因为我军守将的反应不同,丢失相差一天的时间。”

如果是任得敬上报战情还有可能作假,但是**公济的为人没有问题,他说有这种武器就绝对会有;而五个州在一天动手,并且全部攻克,定北军这是做了多大的准备,下了怎样的决心啊。李崇懿呆了半晌,请允郎欢在火盘边坐定,说道“空中飞的武器,若是换作我,第一个念头也是逃走,**公济等人现在空有十万大军,恐怕也丧失了决战的勇气,其他人什么看法?”

允郎欢心有余悸道“太尉有所不知,中书省群臣问清楚详情,已然慌了手脚,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李崇懿皱眉道“难道枢密院也没有主意?”

允郎欢黯然道“若想打下去就要调军,枢密院现在无军可调,只能催促任得敬和**公济夺回绥州等地。司天监说后面几天都是大雪,想要从甘州等地调动军马,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

“晋王怎么说?”李崇懿清楚自己在这些朝臣心目中的地位,允郎欢十有**已经找过李察哥,找自己只是需要一个在朝中说话的人;允郎欢没心思隐瞒“晋王说,任得敬等人轻敌冒进遭此大败,是我西夏百年来最严重的危机,倘若大军损失殆尽,河南之地不保;所以在任得敬等人作战的时候,朝廷要考虑保住那支十万人的大军。”

“我明白了!”李崇懿恨道,“任得敬那匹夫实在误事,可是大军交战之际,任得敬等人不战败退回,我们总不能要他们退兵吧;如果那样的话,不要说皇上不高兴,朝野的唾沫就能将你我淹死。”

允郎欢喟然一叹,说道“太尉不必气恼,晋王专门上书,让横山的军队全部取道五原郡,退到宥州;连晋王都认栽,你我个人的进退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呃……”李崇懿被允郎欢的消息震惊了,他能想象现在夏仁宗对李察哥奏章的恼火样子,哪一个皇帝不希望自己手下的重臣名将能在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上演一幕幕逆转的好戏,李察哥表现得如此窝囊,夏仁宗能高兴才是怪事。李崇懿沉吟道“景王是否认为绥州等地已经夺不回来了,有什么话快说。”

允郎欢转首看看门外,低声道“晋王认为,河南之地,唯有灵州和夏州可以幸存,宥州肯定是守不住。”

连宥州都守不住,自然要在宥州失守前把能撤回来的军队都撤回来,李崇懿凛然道“为什么不看看再说?”

允郎欢森然答道“晋王认为,杨志在等下一场庆州决战,一旦五原郡和宥州东面的城池失守,横山军连撤退的途径都没有;况且横山军大部分是步军,无法象骑兵那样一日几百里的转移,最好是在五原郡失守前,就到达五原郡。”

那样就等于放弃反击洪州等地,李崇懿明白了其中的严重性,面色大变道“可是这话我在朝堂上怎么说,皇帝急了能杀了我。”

允郎欢忙劝道“太尉莫要心急,晋王说了,短则五日,快则十日,战局就会明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闭上嘴;所以放弃横山,撤出横山的军队是最要紧的事,可以先给**公济和任得敬去信,先把横山西部的军队调集到五原郡协助防守,横山东部的军队反击洪州,甚至进攻延州。”

李察哥和允郎欢的意思很明显,接着出兵的由头分两路撤退,一旦五原郡、洪州的战事失败,横山军便可以一路退到宥州;至于进攻延州的军队是百分之百回不来了,只能消耗掉宋军的人马。李崇懿冷哼一声,脸色一变再变,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去和皇帝说,他听不听我管不了。”

允郎欢愁眉苦脸道“太尉这件事必须要管,横山好歹还有三万军队和两万多羌人,人口超过我们大夏一个州。”

李崇懿气道“我晓得,要不然你去说。”

允郎欢只得站在一边连声应是,不敢答腔;李崇懿换了朝服再次进宫禀告,夏仁宗李仁孝没有睬他,坚持等**公济和任得敬的战报在做决定,连横山军调动的方案都没有同意,让李崇懿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宫殿。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一个时代结束了

出动二十万大军对决,竟然损失了十万大军,是人都能想象得到朝廷的震怒,任得敬原本是打算在环州等地构筑防线的,但是在悟儿思齐的坚决反对下,只留下慕洧的一万骑驻扎在定边镇。任得敬等人回到五原郡,正在商议宥州路和横山路的西夏军联手作战的事情,却突然得知,定北军从静州、延州、太原出军;岳飞奇袭绥州后,龙州、洪州、石州、会州竟然都出现了叛军。

一伙人大叫侥幸,如果没有自己带回来的军队,此刻,不要说抵御杨志一军了,就是定北军进攻宥州,恐怕当地的守军连宥州也保不住;任得敬、悟儿思齐等人明白无力应对三面受敌的危局,一面命横山的西夏军增援洪州等地,留下任得聪带着一万人守五原郡,大军迅速增援宥州、洪州等地。

却不知这样的安排正合杨志的心思,定北军在四面包围定边镇后,杨志命令飞艇空袭,西夏军惊慌之下突围,被杀七千多人,慕洧被擒;曲端袭击保泰军得手,与李彦仙、杨仲武合兵一处,攻破保泰军城,斩杀五千西夏军。

后面连续三天下雪,西夏军队的战马和伤员被冻死饿死,在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下,任得敬只能放弃对洪州等地的支援,从横山杀出来的西夏军损失五千人后退回山中,洪州等地不到五日就全部被定北军攻占。任得聪接到任得敬的消息从五原郡撤军,依旧是迟了一步,在途中被定北军伏击,只带着不足百骑逃生。

五原郡丢失,反击绥州、洪州失败,西夏举国震惊,灵州、宥州、夏州富商纷纷逃往黄河对岸的兴州;宥州、绥州、夏州一带的不少小部落都开始托商旅带话,表示自己一心归附大宋,这些年只是因为西夏的阻扰,也不得不苟延残喘,现在大军到了,愿意正式归顺大宋。

定北军在这样的情况下,攻占改名五原郡的唐代盐州,杨志特地跟随骑兵第一梯队到达,要亲眼看一看究竟,为后面的事情做好计划。前两次袭扰五原郡,杨志作为主帅,并没有深入到盐池,这次攻占五原郡,杨志才亲自到达五原郡。杨志下令不允许扰民,但是对于敢出手对抗的杀无赦。

任得聪突然突围,城内的盐商大部分没有走掉,大的盐商派的是掌柜,更多的是小盐商;定北军打来前是西夏官府不让走,等定北军到了,根本没有时间走。这些人已经成为逐利之辈,虽然不乏热血之人,但是大部分的商人想的是破财消灾,青盐走私严重,这些商人差不多都和大宋这边打过交道,他们希望杨志能网开一面,推举了几名代表来见杨志。

杨志原本不想见,得知其中有李乾顺的小舅子曹子木,杨志改变了主意,特地接见了曹子木等人。曹子木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自幼练武的原因,骨骼健硕;曹子木很有眼力,没有摆出西夏贵族的架势,也没有打算杨志会看在什么大义上放过自己,直接问道“杨大人,我怎么才可以离开五原郡?”

杨志微微一笑说“要是换做其他人,现在就是俘虏的待遇,但是曹先生你不同,五原郡也是一个商业重地,我希望能保持原来的兴旺,进城也没有把城里的人当作西夏人,所以一句话,我希望你们归顺大宋。”

凭心而论,杨志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都已经做了定北军的俘虏,就是砧板上的肉,怎么宰割都是无法拒绝的;看杨志有让他们成为百姓的打算,曹子木身后的几个商人都露出欣然的神色,只有曹子木眉头紧锁,认真地说“大人,这件事太让我为难,夏国这边的情况你清楚,抄家灭族是家常便饭,我无所谓,但是连累家人的事,我做不出。”

杨志笑笑说“我军前锋已经进入宥州地区,你我的选择余地都不大,但是我相信李仁孝宽宏大量,不管你怎么做,都不会祸及你的家人。”

怎么可能,可是曹子木不会落人口舌,要是自己说李仁孝心横手辣,还不如直接投降大宋;曹子木想了想说“大人还准备用五原郡的人?”

“当然。”杨志毫不在意地说“当战事结束的时候,我会把前两次迁走的盐工调一半回来,加上现在的人继续开发盐池;只要你们归顺,我会按照大宋律法处理你们的私产和与西夏官府的买卖,或许会有些损失,但是你们要相信,我做生意的能力不是西夏的那些官员可比的,跟着我走,总不会亏本的。”

杨志等于亮出了底牌,除了曹子木以往,几个商人代表都纷纷答应,亏本也比丢掉性命和倾家荡产强,更何况杨志做生意的名声不是盖的,自己作为西夏最先投靠的商人,跟在这样的大人物后面,以后还怕没有机会翻身?

曹子木在心中一声哀叹,他清楚,不要说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整个五原郡的商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曹子木低声说“把我抓起来吧,我带着财产清单,你们全部拿去,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杨志收起笑脸说“曹先生侠肝义胆,但是两国交战,非进即退,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我会把你交给判官处置,一切按大宋律法来。”

杨志的这个表态已经说是仁慈无比了,曹子木是夏崇宗李乾顺的小舅子,哪怕现在不在西夏朝廷做官,依旧顶着一个爵位,是西夏的宗室权贵;杨志就算把曹子木当做西夏的高官直接押做俘虏抄没家资,曹子木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曹子木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和感谢,苦笑道“这次你们是打算把五原郡变成大宋的领土了?”

杨志淡淡一笑说“西夏本来就是大宋的领土,五原郡也就叫几天了,我估计会恢复唐朝时候盐州的叫法,曹子木,西夏的一个时代结束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谎言

杨志立即派刘锡前往延州,通报战情,询问已经到达的赵楷,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是否开始谈判?跟随赵楷出兵的幕僚面面相觑,现在宥州战事还没有开始,横山还在西夏手里,怎么谈判?刘锡得到了杨志的面授机宜,解释说“现在考虑谈判,有可能兵不血刃地获得更大利益,并且就算谈不成,大军也可以得到休整,让洪州等地的军队先肃清横山之敌,到了明年春暖花开,西夏就算想增援河南,也会因为黄河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深大为赞同,因为他的部队处于横山三面,如果杨志能在定边镇那边施加压力,对于盘踞在横山上的西夏军来说,压力会倍增。赵楷倒没有怀疑杨志的用心,杨志从一开始就认为能够在河南占据优势已经是万幸,临时抽调卢益到军前无疑就是为了谈判,况且金国的威胁和太原、秦州的物资供给都是大问题,赵楷立即回书杨志,谈判从进宥州城就可以开始。

宥州是这次两路大军汇集的地方,可以同时威胁灵州和夏州,赵楷是志在必得,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赵楷也在所不惜。刘锡回来一说,杨志便明白了,晓得自己的大舅子还是看重青史留名的,笑着对刘锡和赵楷派来的蔡随天说“和我估计得差不多,我会拿下宥州的。”

不过杨志没准备硬啃,接近十万的西夏军加上一座坚城,杨志没有那么多的人去添坑。杨志对敖德低声吩咐了几句,敖德笑道“我懂,我会在每家的屋后或者院子里发声,让他们听到这件事,又不知道谁说的。”

敖德走后,杨志才告诉两人,自己要用反间计,把不愿归降的五千多西夏军民放掉,其中大部分是老弱和伤员,为的就是造任得敬的一个谣,说任得敬已经和太原商议,割宥州、绥州给大宋,自己占据夏州称楚王。

刘锡有点不敢置信,谁不知道定北军纪律严明,如此机密的事情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泄露出去;蔡随天晓得杨志眼下准备收买人心,自然不能大开杀戒,只能将人的价值用到底,找一个理由把这些人放回去,完全是有当无的打算,只不过蔡随天担心西夏人不会上当“西夏极乐堂在城中有内应,并且有严格的审查手段,就怕不起作用。”

杨志笑道“党项人需要一个理由来恢复十万将士的信心,根本不会管这个流言是真是假,如果我们双方有这样的默契,后面的事才可以放心进行。”

三天后,杨志释放了五千多俘虏的西夏军民,这些人一路狂奔到了宥州,在路上,怀着一肚子的恐惧和怒气,在互相交流中将听到的只言片语传播得更广。这批人到了宥州,流言迅速在西夏军中传播,很快就传到了军中将领的耳朵里,西夏军一下子陷入混乱,连**公济都失去了方寸。

这是一个不高明的谎言,明眼人一看就是破绽百出,但是符合西夏军中那些打了败仗的将士们愿望,二十万雄兵被定北军打得找不到北,把西夏的国祚和命运一把赌输了,这样的结果回到兴州是无法交差的;要想夏仁宗李仁孝放过他们,只有找替罪羊,并且不能找死了的替罪羊。任得敬看上去就很合适,大宋降臣,皇室的外戚,什么锅都背得下,怎么背也不会死。

悟儿思齐明知道是谣言,但是没有阻止,反而将大批放回来的俘虏和商人送回兴州,让谣言从宥州到兴州一路传播开去;任得敬兄弟不得不回兴州解释,**公济不得不考虑应该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从各方面军情来看,洪州、龙州等地因为横山西夏军的威胁,一时间还是无力西进的,岳飞已经回师静州,防止夏州西夏军和北面金军的反扑。

现在对宥州形成危险的就是在五原郡的杨志和在保泰军的曲端,**公济猛然间发现了杨志的善意,就是放回来的五千人;杨志要是想传播一个流言,五百人、一千人不够吗?何必一次性给五千人,杨志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杨志是在暗示自己,需要的是宥州,而不是西夏的人口。

目前局势下,悟儿思齐和**公济只要保证了西夏东南局势的稳定,就可以有效缓解定北军的重压,为西夏争取到一个喘息的机会;辣公济对扑朔迷离的局势重新推演,**公济越推演越是心惊,逐渐看到了掩藏在危局中的秘密,西夏是大宋的目标,但不是杨志可以一口鲸吞的食物,杨志选择的是简单有效的做法,每一次都是给西夏军队以数量上的打击,现在聚齐在宥州的八万大军是西夏在东南的屏障,但同时也是杨志垂涎的目标。

**公济有些不安,唯恐自己的一个失误酿成大错,决定再试探一次,下令西宁州的西夏军主动撤退,只要人和马匹逃出来,牲畜和城池全部留给宋人,曲端在追击的时候选择了占领西宁州。**公济的感受并没有好一些,因为他很清楚,当杨志十几万大军云集幽州的时候,就是双方决战的时刻。

悟儿思齐面露喜色地走进来,边走边叫“大人,你看谁来了。”

侍中允郎欢跟着悟儿思齐走进来,脸色沉重地说“**公济大人,我带来了皇上的旨意,为了保卫灵州,让你的大军全部撤过黄河,留下慕濬两千步军守宥州。”。

啊,两千步军守宥州,**公济瞬间就明白,这是放弃宥州的做法,和自己的考虑一模一样,**公济惊喜地问“是任大人想到的?”

允郎欢摇了摇头说“是晋王。晋王认为,大宋还是顾忌西夏的,就是杨志,也没有绝对把握重现庆州一战的风采,但是现在我军援军赶不来,贸然在宥州作战,白白损耗了国力,不如主动放弃宥州,为后面的和谈做准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宥州

和谈,这样的败局还能和谈,悟儿思齐和热辣公济都吃惊地允郎欢,允郎欢沉稳地点点头说:“大宋的大敌是金国,在陕西的战场上,没有人能源源不断地给杨志提供物资,和谈是必然的,至于怎么谈,我们管不了,我来,就是要和二位把八万大军和宥州附近的数万百姓带过黄河。”

人口是西夏的根本,热辣公济两人自然分得清轻重,宥州可是西夏东南第一大城市,是兴州、灵州、夏州、横山、绥州、五原郡的交通枢纽,附近部落和地方上的有钱人家、东南官员将领的家属,几乎全都集中到了宥州,这造成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宥州反而比五原郡要更加繁华兴盛了一些,有钱的人多,穷人也多。

这些人如果留给宋人,就等于是送给对方的财富,是对自己人的犯罪,热辣公济理解地点点头;允郎欢摇摇头说:“朝廷的颜面也很关键,我们可以错,可以背负失策的名声,但是朝廷不能,所以没有白纸黑字的命令。”

原来如此,热辣公济同时也明白为什么把任得敬弄回灵州,反正是打算退一步,保住西夏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热辣公济立即开始撤军,利用军队押着百姓和周围的部落退往河西,只留下几个月前投奔来的环州慕姓部落,也就是慕濬的族人。慕濬不同意允许族人离开,热辣公济和允郎欢明知道慕濬另有打算,但是此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等杨志大军按照部署联手赶到,只在追击途中俘虏了三千多西夏军民;看到慕洧的信件,慕濬很干脆地下令开城投降,宥州城传来一阵阵轻松的欢呼声,城内差不多没有党项族的军队,谁也不愿意作为牺牲品,投降,便意味着留守的军民不用再死战到底。城外依旧一片肃然,哪怕城内明确肯定投降,定北军的老兵们依旧严阵以待,紧握着手里的兵器。

城门大开,西夏军鱼贯出城,武器如同垃圾一般扔在了一边,所有战士都脱下盔甲,解除武装后集合在城外;慕洧是最后出来的,他也怕自己出城以后,城内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所以把所有军人都赶出城才出来。慕濬长得和慕洧有几分相似,看见杨沂中的时候,捧上腰刀说:“西夏宥州统军慕濬愿意归顺大宋,永不叛变。”

杨沂中哈哈一笑,跳下马,示意慕濬把腰刀收回去说:“慕将军,不必如此,以后我们共事的机会还多着呢,吴玠、蔡福,和慕将军一起,带领五千人进城,接管城防和查封府库。”

听着杨沂中的话,慕濬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是足够谨慎,幸亏自己没想做什么手脚,否则恐怕分分钟被对方干掉了。杨沂中命令吴玠和蔡福带着军队进城搜索,并不指望蔡福能在战斗中起什么作用,只是让蔡福查封府库和权贵的宅邸,这也是蔡福跟着先锋部队来的原因。

安全接管了宥州,慕濬交出了自家族人和留在宥州六千多军民的名册,这让作为先锋的杨沂中和吴玠欣慰之余有些遗憾,但是杨志的军令在先,占领宥州后不允许追击,第一任务是招抚四周的部落和村庄,包括那些出没于沙漠的部落。

宥州,可是西夏东南第一大城市,附近部落和地方上的有钱人家,东南官员将领的家属,几乎全都集中到了宥州,这造成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宥州反而比五原郡要更加繁华兴盛了一些。

刘子羽跟着第二路桑仲的军队到达,看看蔡福做的封存记录,西夏没有焚城,也没有烧了仓库,除了粮食剩下不多,西夏权贵在宥州数以百计的府邸里留下了大量的值钱物品和书籍。看得出来,不管是西夏人还是慕濬,在这次退兵中想的就是不要节外生枝;慕濬的原因刘子羽清楚,西夏人,恐怕真的是象杨志猜测的那样,打算谈判了。

刘子羽作为物资方面的行家,自然清楚杨志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盐,除了五原郡乌池、白池、瓦池与细项池落入定北军之手,西安州下面的盐州盐山和碱隈川的河地盐池都被定北军占据,西安州的白盐、红盐虽然质量不如五原郡的青盐,但是比起解盐还是要胜上一筹。而这些盐区,全部在陕西置抚司攻占的区域内,按照惯例,日后也是归陕西置抚司管理。

杨志到达宥州的第二天,庆国公赵令譮,数以百计的骡车和驴车上拉着粮食;赵令譮本来打算在秦州等杨志回来,可是得知杨志攻占了五原郡,赵楷亲自压阵攻占绥州,赵令譮再也按捺不住。乌池可是赵楷许给宋徽宗的,要是这时候赵楷说太平商号事情没做好不给了,赵令譮哭都找不到地方。

正好太平商号的粮食到了,赵令譮立即拉着转运司判官李进义和茶马司监范世延动身,理由很冠冕堂皇,杨志在前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次正好以劳军的理由去前线,和杨志把事情商议一番,回到秦州可以甩开膀子干。李进义两人则是看到了定北军的区域扩大,也想知道杨志下一步打算,就和转运使叶梦得说了一声,联袂来宥州。

赵令譮的爵位比杨志高,又是宋徽宗的族弟,杨志恭恭敬敬地把赵令譮接进中军大帐,赵令譮没有丝毫的矜持,当着李进义两人的面先把宋徽宗的意思一说;杨志只能苦笑,自己这个老丈人还真是甩手掌柜做惯了。杨志只能根据胡雪岩的故事来一步步指导赵令譮,反正自己也没有左宗棠那么大需求,有的地方稍微差一点没有关系。

杨志思考着说:“陕西需要的物资集中在铁器、粮食、布匹、铜钱、茶叶五个方面,摆在最前面的是粮食和铁器,另外还需要庆国公帮忙,让朝廷在秦州设立铸钱监,摆在沈冲负责的铁钱司下面。”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调解

李进义听到这里,忽然发现了自家几个上司的狡猾,作为转运判官,李进义知道一件事,自从杨志在西夏人手中抢到青盐以后,叶梦得就很现实地把盐引收回,由转运司判官负责,盐铁司也改成了铁钱司;现在这个不起眼的改动,完全可以成为杨志与叶梦得互相推卸的理由。

赵令譮也是行家里手,对这些事情门清,微笑着说:“大人客气了,我这里不是户部,太平商号是做生意的,我已经把太平钱庄在秦州、凤翔等十个城市开起来,铸钱监的事我会向朝廷汇报,只不知道陕西能给我什么物资?”

“战马、织毯、药材、皮货和西域的商品。”杨志很欣赏赵令譮开钱庄的做法,这是拓展太平商号在陕西业务的基础,肯定地说:“还有香皂和玻璃,香皂在秦州不成问题,但是玻璃的工坊在太原,国公还是要找时间去一趟。”

杨志对于太平商号的事不想多限制,早就叮嘱雷横等人不要扩大生意,免得和太平商号冲突;即使对于占据宥州等地,也打算分太平商号一杯羹。赵令譮这次从长安调集的物资在五天内就到了秦州,洛阳那边的货也不超过十天,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很给力,确实和所有人希望的那样。

在李进义等人的欣喜中,秦州和润州的贸易开始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杨志的话很给力,在李进义等人来看,杨志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可是赵令譮似乎满脸愁容,无奈地问道:“乌池是不是现在就能给太原?”

杨志笑了起来,他是知道这件事,凭他的智慧也能想到,像这样的事情只要赵令譮开了头,后面便不会有停止的时候,在认为完全满足定北军后,润州便会把自顾自地把盐池的分配提上日程。在李进义几个人惊讶的目光中,杨志微笑着说:“庆国公,盐归转运司管,我是爱莫能助,你只有找郓王解决。”

赵令譮一直担心的就是杨志做法强硬,不多时听到两次杨志表示自己权力不够,赵令譮反而安心了,笑着说:“我带来的这些大车回头到乌池运青盐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杨志指了指李进义说:“让李大人陪你一起去,日后怎么计算再说。”

赵令譮欣慰地说:“那就好,不过还有战马的事情。”

自从李进义到了秦州,叶梦得等人几乎就不再过问转运司与太平商号的事情;只是赵令譮和范世延在茶马司上的分歧较大,范世延明白杨志对战马的紧缺程度有限,但是考虑到后面打大战,不愿意把生意给赵令譮做主。可是赵令譮暗中负有使命,马匹生意又是最赚钱长久的生意,赵令譮恨不得每天都弄个几十匹走,让李进义夹在中间很为难,想要拍板权力不够。

范世延在给杨志的信件说了这个问题,杨志原本打算冷处理,让他们自行磨合,但是赵令譮今天顶着面说,杨志只好先处理这件事。事情很简单,三个人说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就等着杨志的决定;李进义赞成范世延的理由,就是茶马司的生意就应该官府做主,哪怕太平商号是敦宗院的,也不能随意插手地方上的事情。

看着范世延、赵令譮两人的表情,杨志心中暗笑几声,他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茶马司一直在与太平商号扯皮,是范世延得知赵令譮夹带私货,想要给赵令譮一个警告。这一点曹千里早有预见,杨志一直让蔡福盯着,得到的消息其实比范世延更准确;杨志甚至猜到,润州的想法恐怕还是希望通过接触,让很多青唐的商人去成都或者关中交易,这样就能减少对秦州的依赖,打破陕西垄断马匹的局面。

对于杨志来说,他不担心这些事,当然不会去追究,能指使得动赵令譮的人被肯定非富即贵,就算是明摆着求到自己的面前,自己也只能不折不扣地照办,况且这些生意也不是白送,秦州这边是可以赚钱的。当然,范世延的茶马司是专管衙门,自然也要表示自己的权威性,所以还在秦州溜达的范致虚今天就没有出现。

看着双方凝重的脸色,杨志有些好笑,咳嗽了一声问:“哪些货出了问题?”

“没有问题,只是下官有些想法。”范世延脸上突然堆满了笑容,一个一直以来满脸严肃的家伙,突然笑咪咪地说话,让赵令譮有种不好的感觉;赵令譮是宋徽宗的族弟,却没有一般权贵的那种自以为是的感觉,晓得自己的生意还是要靠眼前的两个家伙帮忙,赵令譮有些警惕地问道:“范大人的想法能不能迟一点说,我们先谈生意?”

杨志瞅着范世延,回头打了一个哈哈说:“庆国公,您老德高望重,正好帮我听听范大人的高见,生意上的事情有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杨志的这个保证赵令譮信,不管是侄女赵缨络现在在杭州的生意,还是杨志在定北军地盘中的南北行,都是目前在大宋数得上号的商号,自己和范世延的这点小矛盾还真算不上什么。赵令譮笑笑,范世延晓得机会难得,急忙说道:“大人,国公,秦州想要重现往日的繁华,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像现在这样的发展商业,要不然太平商号在秦州建一个分号,与供给大军的生意分开。”

杨志笑吟吟地瞅着范世延,赵令譮顿时明白过来,范世延这是将主意打到了太平商号的头上了;太平商号是专门供给定北军攻打西夏的,秦州分号那就是专门夹带私货的,宗室的买卖不收税,看上去没什么差别,但是赵令譮敢断定,只要自己这样做了,范世延的茶马司肯定会区别对待两家。

这就说明范世延已经知道,夹带的私货很多不是宗室的;赵令譮自信范世延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想为手下的那些宗室子弟背书,选择了推卸,笑着说:“太平商号是南敦宗院的,我可做不了主。”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我给这个面子

这一点曹千里早有预见,杨志一直让雷横盯着太平商号的一举一动,得到的消息其实比范世延更准确;杨志甚至猜到,润州的想法恐怕还是希望通过接触,让很多青唐的商人去成都或者关中交易,这样就能减少对秦州的依赖,打破陕西垄断马匹的局面。

对于杨志来说,他不担心这些事,当然不会去追究,能指使得动赵令譮的人被肯定非富即贵,就算是明摆着求到自己的面前,自己也只能不折不扣地照办,况且这些生意也不是白送,秦州这边是可以赚钱的。当然,范世延的茶马司是专管衙门,自然也要表示自己的权威性,所以还在秦州溜达的范致虚今天就没有出现。

看着双方凝重的脸色,杨志有些好笑,咳嗽了一声问:“哪些货出了问题?”

“没有问题,只是下官有些想法。”范世延脸上突然堆满了笑容,一个一直以来满脸严肃的家伙,突然笑咪咪地说话,让赵令譮有种不好的感觉;赵令譮是宋徽宗的族弟,却没有一般权贵的那种自以为是的感觉,晓得自己的生意还是要靠眼前的两个家伙帮忙,赵令譮有些警惕地问道:“范大人的想法能不能迟一点说,我们先谈生意?”

杨志瞅着范世延,回头打了一个哈哈说:“庆国公,您老德高望重,正好帮我听听范大人的高见,生意上的事情有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杨志的这个保证赵令譮信,不管是侄女赵缨络现在在杭州的生意,还是杨志在定北军地盘中的南北行,都是目前在大宋数得上号的商号,自己和范世延的这点小矛盾还真算不上什么。赵令譮笑笑,范世延晓得机会难得,急忙说道:“大人,国公,秦州想要重现往日的繁华,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像现在这样的发展商业,要不然太平商号在秦州建一个分号,与供给大军的生意分开。”

杨志笑吟吟地瞅着范世延,赵令譮顿时明白过来,范世延这是将主意打到了太平商号的头上了;太平商号是专门供给定北军攻打西夏的,秦州分号那就是专门夹带私货的,宗室的买卖不收税,看上去没什么差别,但是赵令譮敢断定,只要自己这样做了,范世延的茶马司肯定会区别对待两家。

这就说明范世延已经知道,夹带的私货很多不是宗室的;赵令譮自信范世延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想为手下的那些宗室子弟背书,选择了推卸,笑着说:“太平商号是南敦宗院的,我可做不了主。”

“秦州大战还没有开始,以后各种各样的机会太多了。”杨志清楚范世延毕竟不是纯粹的商人,在讨价还价方面有短板;但是宗室那些子弟跟来秦州,一个个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打算,杨志抢先说道:“等我们拿下贺兰山,到时候我可以和郓王商议,让敦宗院在太原开一个织毯坊,专门用白骆驼毛来织毯。”

白骆驼毛的织毯目前是西夏的专利,价格惊人,这是杨志早就设想好的诱饵之一,先抛一个出去看看;五原郡和韦州那边的滩羊,杨志暂时还不打算让人察觉。杨志提议的织毯坊因为白骆驼的稀缺,差不多建起来就是垄断的业务,属于那种躺着赚钱的生意,赵令譮晓得自己无法拒绝,笑问道:“杨志,看你的意思,这攻打西夏还只是小打小闹,你们真的要收复河北?”读书祠

“那是一定的。”杨志不会放过这个宣传的机会,赶紧道:“都是为河北百姓着想,金人是不会喜欢农耕的,也不会把河北的百姓看作与女真他们一样的人;哪怕和谈不假,真是有所谓的安稳日子,也会是横征暴敛,一遇到问题,就把辽东的缺口加在河北百姓的身上。更何况金人没诚信,真要是遇到好年景,恐怕就会有南下的念头”

赵令譮哈哈大笑起来,杨志说得很含蓄,但实际上就是在说康王赵构那边的和谈从一开始就混账,双方根本不具备达成协议的基础;赵令譮玩味这说:“现在听说双方已经谈妥,只是金国使者高庆裔始终没走,在等着幽州吴乞买的决定,一等就是两个月。”

范世延大气地说道:“吴乞买不会草率地做出答复,西夏与我军屡战屡败,肯定向金国求援,金人不答应,是怕失去一次出兵的机会。只不过我军的进速太快,连西夏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次金国是措手不及。”

“原来如此。”赵令譮的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圣上也是怕夜长梦多?”

杨志颔首说道:“国公,天下的形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大宋要是没有了优势,金人会和谈吗?所以我不看好这次和谈。现在我军占领宥州,暂时也没有继续攻打灵州、夏州的打算,应该说金国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赵令譮在心中点头,杨志这家伙的确如很多人评价的那样,为人谨慎手段灵活,常常有别人想不到的手段,譬如那个厘金,现在大宋和大金从南到北都在推行,反而是定北军的地盘并不多见;这次进攻西夏,定北军肯定是早就想到这一点,没有给方方面面反应的时间,眼下生米成了熟饭,难题还是在康王与张浚手中。

赵令譮是久经沧海之人,微微一笑说:“对于和谈,想来杨大人有了新点子,能否说来听听。”

杨志瞟了一眼李进义,淡然说道:“国公,时过境迁,现在我对汴梁的情况两眼一抹黑,谈不上能出什么主意了。”

赵令譮和李进义同时长叹一声,杨志的表现也算得上人之常情,他说了康王等人都不会听,甚至还要搬弄是非,还不如不说。范世延慢慢地说道:“国公,既然你看不上秦州,把商号开到五原郡如何,反正乌池迟早是要交给你们管的。”

范世延一语击中要害,乌池可是赵楷许给宋徽宗的礼物,也是赵令譮赶来宥州的原因,要是赵楷同意,十有八九在日后的一段时间是太平商号来打交道;赵令譮终于拍手道:“好吧,我就给范大人这个面子。”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形势变易

汴梁,赵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原本铺在椅子上的虎皮被无辜地扔在地上;群臣都是埋头不语,这一段时间,无论是幽州还是太原的消息都是那么让人压抑,听说定北军占领宥州,张浚就明白自己大祸临头了。当初被康王欣赏,众人赞不绝口的计策,仅仅在几个月以后,因为杨志取得一系列战事上的胜利,在所有人面前变成噩耗。

大宋血战百年,耗尽国家财力都没有达到的目标,就这样在三个多月中,被定北军得到了;虽然现在战事还在宥州、横山、静州三线展开,但是从杨志大军几乎兵不血刃地攻占宥州,就能看出来后面已经没有什么大戏。而杨志带去的十万多百姓,原本认为必定成为杨志的包袱,但是随着宋徽宗态度的改变,太平商号的介入,短短的时间便多次补充了陕西的粮食。

赵构不是没有动过放纵手下的军队去抢粮的想法,但一来很容易得罪皇族的其他人,想要完全保密,赵构没有把握;他见识过古桐园和皇城司的力量,哪怕现在这两个机构局限江南,势力根本无法与以前相比,但是赵构清楚,硬来,自己多半也讨不了好。可要是让杨志度过眼前最艰难的时节,挺到明年春暖花开,到时候就再也无法牵制陕西置抚司了。

“还要送十万石去陕西,你们怎么看?”听到这个消息赵构就有些震惊,三哥的军队愈来愈多,如果粮食对自己的依赖愈来愈小,三哥赵楷恐怕会不看重自己。汪伯彦低声说:“听说是郓王同意,将乌池的利润交给润州,往北运粮,回头正好把青盐运回南方,刚刚从驿站得到消息,定北军正式控制了宥州,这件事已经知会太平商号。一旦三使司出了公文,后面很可能统一在各地盐铁司销售青盐。”

这样的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赵构,当时赵构就以为是三哥赵楷在耍滑头,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哪知道不到一个月,乌池就落入了定北军的手中;这笔生意对于太原和润州来说没问题,取长补短,各取所需,但是这样一来,京畿路就很尴尬,太平商号主导的物资是不交税的,更不用说厘金这些私立的名目,等于从赵构的手中漏掉了大笔的钱财。赵构盘算着问:“能不能在青盐上给我们一点便宜?”

转运副使赵开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想了想说:“可以,但是需要与户部、三使司协商,还有太平商号也要协调。”

这是赵开无法决定的事,赵构身为康王也不方便出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东京留守张浚;张浚觉得自己真的是可怜,没日没夜地为大宋操劳,结果向佛祖求签的时候,中了一支下下签。

“张大人!”看着张浚没在意周围的目光,谢克家出言提醒,剩下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张浚是个干才,啥子都好,就是主意少了点;张浚觉得自己的脑袋大了一倍,陕西的胜利越大,当宋金协议公布于天下的时候,反对声就会越大,而该死的金人,到现在也没有给自己这边一个准确的答复。张浚不管周遭同僚们异样的眼光,只是简单地说了声“我去办”,丝毫没有风度地摇了摇头。

赵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我去办和我负责办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张浚明显是没有把握;可是臣子要替上面分忧,有些事不能不做,看张浚摇了摇头,谢克家淡淡地说:“现在可不是随它去的时候,咱们得商量出个法子来啊,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

“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吕好问哼哼道,汪伯彦赞同说:“定北军这次是露了大脸,圣上在后面肯定会让太平商号满足他们的要求,我们能不能……。”

汪伯彦说了半截话,太平商号跟宗室的那些大人物们有关,哪怕有赵构顶着,汪伯彦也不敢乱说;赵构连连摇头说:“不能节外生枝,三哥拿乌池的青盐与太平商号做买卖,把整个乌池献给了父皇,要是因为我们出了纰漏,父皇绝不会答应。”

赵开默算了一遍说道:“定北军一下子获得五个盐池,就算交出来一个,剩下的食盐依旧可以大赚特赚。”

“那也没有办法,先稳住军心。”谢亮沉吟了一下说:“这段时间,让军中将士尽可能地呆在军营里,没事别出来。”

王庶点头道:“这不需要吩咐,自从前几天绥州、五原郡战报传来,汴梁城的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就不大愿意出来,没有人愿意受那种活罪。”

消息是无法封锁住,当八百里快骑在驿站换马的时候说了前线的捷报,几名老吏是呼天哭嚎,庆幸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宋收复宥州等地的一天,随后消息便不翼而飞,迅速传遍了全城。老百姓欢天喜地,原本喜欢在城内耀武扬威的西军将士全部乖乖地躲回营寨,打死也不愿出去丢人现眼。

王庶一席话说得张浚一楞一楞的,敢情这汴梁的百姓也因为这件事不待见自己的部下;看着张浚怀疑的表情,王庶又道:“张大人,真的。”

听着王庶的强调,张浚苦着脸望向赵构,赵构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杜时亮说道:“宥州的胜利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如果西夏打不下去,金国就不会想着利用西夏来做文章,估计很快就能谈判了。”

“哼哼,现在他们只怕比我们还着急。”汪伯彦冷笑道:“按我看,金人还是会诈我们一诈,杜大人,到时候一定要扛住。”。

杜时亮咬咬牙道:“当然,我和高庆裔交涉的时候,就说我只是一个跑腿的。”

对于杜时亮来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办法,总不能去和那帮金人硬撕吧;张浚难得地笑起来:“就怕到了那时,杜大人想要低调,高庆裔不答应。”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羡慕

当太原的奏折送到润州的时候,李邴和唐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宋这一轮打下来,消灭西夏十四万大军,攻占宥州、绥州、五原郡等西夏九个州和即将占领整个横山地区,加上大斌四部的归附,西夏又损失了十万百姓,二十多万人口的损失,让西夏丧失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西军血战百年,最得意的时候不过是占据横山,可是定北军三个月就打到宥州,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范致虚从秦州发来的奏章证明了这一切,不过范致虚提醒润州,杨志的大军差不多算打残了,只有几万步军还能战斗,而陕西四路的物资全部用尽,赵令譮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李邴两人都明白,看上去徐徽言攻占绥州等五州和横山,杨志只占据宥州等四州,徐徽言的功劳要比杨志大;但实际上杨志啃得是骨头,要没有杨志在与二十万西夏军几场决战中消灭十万西夏军,徐徽言吃到嘴里的还得吐出来。

李邴等人把消息送到御书房的时候,宋徽宗赵佶呆了半天,突然大笑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朕现在懂了杜甫的感受,立即把消息传出去,朕要祭祖,大赦天下。”

唐重注意到,宋徽宗并没有太认真地看奏章,似乎只是走马观花,唯独情怀是真的,一种文人的痛快淋漓;何诉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宋徽宗又笑了起来,笑声直刺几个臣子的耳膜:“是担心刺激了金国?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我们双方真心议和,我们的胜利就是金国的胜利。”

唐重等人低着头,不敢发一言,宋徽宗的笑声中充满了讽刺,让唐重换了一个角度思考,如果是赵楷、宗泽、杨志一伙人把持朝纲,会不会议和;答案是显然的,打死都不会议和,从西夏的对策来看,定北军只会在讨了便宜以后才会议和。

“李邴,你怎么看?”看何诉还是欲言又止,宋徽宗两眼逼视着李邴;李邴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宋徽宗眼光有些刺人,悚然一震之后,抬头说:“臣没有看法,全由陛下圣裁。”

唐重于心不忍,出言提醒道:“郓王在奏章中希望与西夏开始谈判?”

“准。”宋徽宗毫不犹豫地说:“让他们谈一个结果报上来,粮草有无耽误?”

谈判是必须的,战事发展得太快,宋徽宗就是想给予帮助也是来不及,既然如此,不如放任赵楷安排;宋徽宗破天荒地问起这种琐事,李邴清楚,杨志这次出兵的成本低得惊人,要是按杨志这样消耗,当年给童贯的钱能把整个西夏打下来。李邴答道:“秦州那边粮食缺的狠,光靠太平商号恐怕力有不逮,还是从长安和洛阳急运粮食吧。”

“准奏。”宋徽宗斟酌着说:“在秦州成立陕西监军司,由范致虚任监军,下设西域、西夏、吐蕃、陕西四房,除了正常监军工作,兼顾四地的商贸。”

宋徽宗对于形势还是很清楚的,设立监军司并不是说想对西北插手,而是给景王赵杞和康王赵构等人一个交待,保持其中的均势;李邴心知肚明,正色说:“范致虚大人就在长安,粮食绝不会耽误。圣上,应该嘉奖郓王。”

杨志是驸马,年纪轻轻在置抚使的高位上是赏无可赏,但是郓王赵楷到现在还没有接受王位,封赏的余地还很大;李邴是景王赵杞的人,能这样提议让宋徽宗很开心,说明定北军在西夏的战斗深得人心。宋徽宗颔首道:“朕决定恢复郓王王位,明确下旨郓王和定北军无需计较河北三镇,丢失国土的责任全在赵桓身上。”

几个人躬身答应,这封诏书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实际上确定了赵楷郓王身份后,赵楷的优势就远远超过他几个弟弟,必然是一个时代开始的前奏。几个人陆续离开行宫,李邴在宫门外正要上马车,心腹家将就走过来低声说:“景王派人来传话,请大人过府议事。”

该来的还是会来,李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上了马车,直接来到景王府;进了王府,宋公明正在和景王赵杞下棋,看见李邴在旁边坐下,赵杞打破了觉默:“三哥有一把良臣猛将协助,我是有些羡慕,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我们改变不了结果。”宋公明摇头道:“但是有些事不得不考虑,如果王爷有一批名将,或许,另有一番局面也说不准。”

“可是……”李邴在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景王和宋公明给自己做的一场秀,谁让自己负责枢密院,景王是希望能安排自己的人掌控军队;没有让郑亿年等人参与,就是怕自己拒绝后没有回旋的余地,李邴苦涩地说:“王爷,下官不敢说光明磊落,却也不敢越过底线。”

看着李邴一副文人的样子,宋公明心底涌起一股敬意,这或者就是他们的不同,这种不懂变通,自己只怕永远也学不来。赵杞并没有出现李邴担心的那种恼怒,微笑着说:“看本王的面子,安排几个人如何?当初杨志还是给脸的,只要不是实权的职位,不影响他的运筹,基本上都会满足本王的要求,但是张浚不一样,现在这些人生活困难,给个一官半职不至于饿肚子。”。

李邴没想到景王和杨志那边还有默契,面对自己赵杞话又说得如此低调,李邴免不了一阵躇踌,他被景王视为益友,有时候还真的不好抹面子;况且从大局来说,李邴已经是贴上赵杞标签的人,赵杞的声势越大,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对李邴也越有利,李邴苦笑地问:“王爷,大概有多少人?”

“没有几个,耽误不了你的公事,再说这事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还要看张浚什么时候赶人走。”赵杞满腹感慨地说:“我给三哥去了一封信,杨志就照办;九弟有了烦躁,张浚就大开杀戒,我真的有点羡慕。”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人选

赵杞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李邴和宋公明都听出来了,那是一种对忠诚者的羡慕,可是这种感慨发的不是时候,不管李邴和宋公明都是赵杞的死党,除了能力,其他都不比杨志、张浚差,尤其李邴,现在执掌枢密院,位高权重,赵杞就算有不满,也应该掐死在心中。

宋公明不动声色中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赵杞最后成与不成,等过了这一阵子,要找个机会和郑亿年兄弟谈谈。宋公明对赵杞来说是谋主,郑亿年、郑修年兄弟就是实打实的鹰犬,有些宋公明说说不行,郑氏兄弟说才有效果。

“若是没有事,下官告退。”李邴同样正常,见赵杞点点头,李邴施礼转身向着府外走去;赵杞兴许一时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望着李邴消失的背影,过了很长时间,忠于长叹了一口气:“公明,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王爷,没有关系,李邴马上就要回头。”宋公明抬起头说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总是偏向于在胜利者的笔尖,李邴懂这个道理,他会担心我们对陕西做出什么举动,怕我们不知道不能冒这个险!”

宋公明话音未落,李邴已经去而复返,问宋公明:“陕西的战报有点异常,你发现了没有?”

“庆州之失。”宋公明好整以暇地说:“太原谋定而动,最佳的出兵时机是西夏攻下环州,准备对庆州进攻之前,而不是进攻以后。同样蹊跷的是杨志,庆州是环庆军的经略司所在,杨志大军集中在秦凤路和环庆路,要是提前送到一万骑兵,赵彬未必敢倒戈,但是杨志没有做这一举动。”

“为什么?”景王赵杞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有些好奇;宋公明笑了笑说:“杨志从来不和怀有二心的人并肩作战,他有打败西夏的把握,唯一要做的就是不冒险。刘锡失守环州可以理解,但是王禀为什么不集中自己管辖的所有军队来死守庆州,浇水封城也不是不可以;王禀是想逼得杨志因为他改变计划,但是赵彬的背叛让王禀赔上了性命。”

李邴笑了起来:“除了我们,其他人是否会发现?”

宋公明笑道:“当然,圣上设立监军司,一个是想知道杨志还能做什么,传说中的空中飞物是何等的惊世骇俗,西夏人就是被这个吓坏的,恐怕金国现在也是忧心仲仲;另一个,圣上还是对杨志抱着一丝希望的。”

赵杞若有所悟地说:“父皇是想把杨志调回来对付金国?”

宋公明点头说:“圣上只是看到了一个机会,才加以利用,毕竟就算宋金和谈成功,也不知道多少年后还会开战,杨志这样的人物不外乎是定海神针。以杨志这样的年纪,只要不出乱子,保住大宋二十年平安没有问题。”

要是过去宋公明这么说,赵杞兴许会生气,但是现在,赵杞也不得不承认,杨志是个怪才;自己在第一次听到还有天上飞的孔明灯,也是吓了一跳,然后产生无数疑问和幻想。赵杞定了定神,迟疑地问道:“父皇看到了什么?”

宋公明对赵杞说:“庆州就是郓王和杨志的破绽,徐徽言出兵是谋定而动的事情,完全可以提早,但是徐徽言在等,原本可能是想等杨志与西夏军两败俱伤的一刻,但是没想到损失的是王禀,杨志还打赢了。这一切或许不算什么,郓王不会放在心上,杨志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不代表杨志、徐徽言、王禀的部下心里会没刺。”

庆州之败、王禀之死,肯定影响到了很多将领的升迁,得到好处的也许不会说什么,但是因此受牵连的人必定郁闷,明白过来的赵杞拍案道:“我也认为是个好机会。”

宋公明笑道:“既然如此,圣上必定广开秦州商路,王爷何不安排一个商队去和杨志做生意。”

赵杞立即懂了,这样的事情对自己就是赚钱,无需做任何事情,就能恶心三哥赵楷;赵杞大笑道:“公明,你就是我的诸葛亮,我明天就安排人过去,杨志也是我妹夫不是。”

景王赵杞想把这个事交给了宋公明,就问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有,铁叫子乐和,乐和为人精细,为了寻找他姐夫孙立,愿意去西北那种地方,并且乐和一去,孙立的弟弟孙新等人自然会跟随的。只是这些草莽英雄,做账极其糊涂,王爷要是有管账的好手,不如安排帮衬一二。”宋公明是个眼见八方的人,自然清楚上位者会如何猜忌手下,料定赵杞不放心,索性主动开口想求;李邴暗暗点头,赵杞高兴地说:“郑家有这样的人选,我和亿年说一声,安排两三个人同行。”

李邴只能在心里可惜,要是换了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绝不会如此表态;反倒是宋公明,没有一点不满,满脸欢笑地说:“那样正好。”

赵杞点点头说:“公明,陈正汇现在回到润州,你看这个人能不能到陕西的监军司任职?”

李邴明显看见宋公明的眼神一惊,虽然很微小,但是依旧可以捕捉到;宋公明晓得赵杞一直关注着自己的神情,笑了笑说:“家师陈瓘,只不过公明不成器,与家师来往也少,外人不知道这层关系,家师仙去后,差不多就没有联系。”

“公明过谦了。”赵杞似乎很满意宋公明坦诚相待,安慰宋公明道:“陈正汇书生气太重,我担心他到了陕西,被杨志等人捉弄,反而误了事。”

李邴和宋公明都看出来了,赵杞是想在监军司埋下一颗钉子,但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陈正汇原本就是一个管教书的人,要是面对定北军的虎狼作风,很可能会出事。不过两人都知道赵杞手下缺人,来投靠的都是希望在南方州县谋一个职务,缺乏忠勇之人。。

宋公明沉吟道:“不如让陈正汇到陕西,有范致虚在,杨志应该轻易不会刁难,可以预先告诉陈正汇,循规蹈矩就行。”

宋公明不是傻子,陈正汇分明是投靠了赵杞,赵杞才会考虑安排官职。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心病

“这是国主的决定。”完颜宗干吼道“不管是谁,要是不把女真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终有一日,老天爷不会放过他的。”

完颜宗望冷笑一声“我从来就不信老天爷。”

完颜宗辅长叹一声,劝道“宗望,完颜宗干说得不错,我们要以女真的大局为重。”完颜宗望看着完颜宗辅说“女真,你们说错了,应该是大金。大金国里不仅有女真人,

还有契丹人、奚人、回鹘人、汉人,我们拥有河北,人数最多的就是汉人,难道我们能不考虑他们的诉求?如果我们这样做,和耶律延禧那时候有什么差别,我们起兵又为了什么?”

“住口。”完颜宗辅和完颜宗干怒喝道,完颜宗干冷冷地说“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朝中能比你位置高的人只有那么多,你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就是在找死,作为兄弟,我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

完颜宗望淡淡地道“总干,你还是自己好自为之吧!”

完颜宗辅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晓得这两位哥哥都是心志坚定的人,完颜宗望的态度其实就是不想带兵去攻打河东;完颜宗辅直接去了完颜杲的府中,完颜杲的两个儿子完颜宗义、完颜阿虎里都在,现在完颜杲病重,两人特地从黄龙府和大名府赶到幽州。看见完颜宗辅进来,完颜阿虎里迎上来问“宗辅哥,有事吗?”

完颜宗辅笑着说“我来看看五叔。”

完颜杲是完颜劾里钵第五子,完颜阿骨打的同母弟,完颜宗辅等人入伍的时候都是在完颜杲的部队里,两边的关系非常亲密;完颜阿虎里直接把完颜宗辅引到房里,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完颜杲喊住了完颜阿虎里“把宗义一起喊来,听听宗辅要说什么。”

完颜宗义其实跟来了,就在门外,听到父亲的话立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完颜宗辅笑笑,问了两句病情后说“朝廷准备攻打河东,宗望爱惜羽毛,怕被杨志击败了难堪;可是听总干的口气,国主决心已下。完颜宗干要三十万大军,我怕国主有想法。”

完颜杲颔首说“这件事我知道,国主定下的是五路进讨的计划,金兀术出天德军,攻打火山州;你从大名府进攻怀州、孟州,进逼河中;宗望出雄州,攻取飞狐径;挞懒出大名府,攻占太行山;阇母、郭药师出幽州,攻打云中。定北军中猛将如云,三十万人是绝对需要的,只是张所、岳飞、韩世忠等人都是善战之辈,我们的把握不大。”

金国要是实力足够,直接碾压过去便是,何必五路出兵,非要和定北军形成各攻一面的局面;完颜宗辅皱了皱眉说“就算五路进展顺利,杨志在陕西还有二十万大军,胜败难料,还不如直接攻打汴梁,现在张浚的绝对抵挡不住我们。”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完颜宗义和完颜阿虎里也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脸上更显无奈,他们跟随完颜杲出征,唯一的一次败仗就是输给宗泽、杨志,让看到了一点点灭了宋朝的曙光在不到一个月中消失。不过两人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难堪,毕竟金国几乎所有的名将都败在了杨志的手中,那个人现在就是一尊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大神。第八书库

完颜杲冷哼了一声说“就算是这样,定北军还是会找上我们。”

完颜宗辅盯着完颜杲说“那样,就是在平原作战,攻守易形,不是每一支定北军都是像杨志、岳飞那样难以对付。我们的机会会增加很多,为什么不把稳一点?”

完颜杲顿时被噎得只翻白眼“宗辅,要是宗望这么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会这么想,难道你怀疑……”

完颜宗辅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在其他人眼里有些怪“五叔,宗望有个想法,想要赵桓做文章。”

完颜杲黯然神伤,完颜宗望和完颜宗辅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哪怕两人在朝堂上意见十有**是相反的,但是面对难题的时候,还是能了解对方的苦衷;完颜宗义思考着说“宗望是打算把赵桓放回去?”

完颜宗辅冷笑“我不知道,宗望是对这方面心思最细的一个人,我相信他。”

完颜杲看着完颜宗辅已经变黑的脸,长叹一声说“宗辅,这个人没有诚信可讲,赵桓很可能在辽阳说得好好的,但是回到汴梁,后面的事就不好说了,除非有把柄在手,还不是一般的把柄。”

完颜杲和完颜宗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口气;两人都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帅才,对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真的是没有想象力。完颜宗辅的眼光盯住完颜杲说“五叔,我知道,其实你的心肠是最狠的,你来拿个主意。”

完颜杲呸了一声说“要杀了赵桓,但不是现在。至于放回去,我是没有办法保证,当时为什么不问问宗望?”

“宗干在,有的话不方便说。”完颜宗辅在两位堂弟好奇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当着完颜宗干的面不方便;完颜杲摇摇头,他知道完颜宗望和吴乞买之间的心病还是在完颜阿骨打之死上。这件事完颜杲也并不十分清楚,那座山,那个山洞,阿骨打父子失踪的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在金国都是禁忌;但是完颜杲明白,只要完颜宗望证实了某个猜测,剩下的就是家人相残。

完颜杲其实偏向于相信完颜宗望的猜测是真的,自己这些兄弟中,最没有人性的就是四哥吴乞买,是一个没有丝毫畏惧心的人。不过在子侄面子,完颜杲还是强笑着说“看得出来,每个人都是愿意看到自己相信的东西,我来和四哥说,让阇母替换宗望去。只是你知道的,这样一来,宗望很可能就失去了军权。”

完颜宗辅点了点头说“可以让他去处理不错和尚与赵桓的事情。”

这两个阶下囚都不是一般人物,还真是需要一个大人物出面,完颜杲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完颜宗辅的建议。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漏网之鱼

不知道曲克是有心隐瞒什么,还是真的因为在监狱里有局限性,杨志借口向太原汇报,给了石摩劼和沈冲两天的时间都没问出来什么,在赵楷派来鲁智深以后,杨志便决定将人送往太原。

杨志在宥州城内重开的金元酒楼请鲁智深吃了一顿饭,只不过考虑到鲁智深在路上要赶路,杨志不顾鲁智深反对没有摆酒,让一起出席的李进义大为赞同。鲁智深一口气吃了两斤多牛肉后说:“师弟,没有酒嘴里太淡,不吃了;这个曲克我认识,可是当年种家军中的风云人物,没想到在西夏一躲这么多年”

鲁智深可是种谔的亲兵,后来也在种师道帐下听令,杨志心中一动问道:“你对曲克这个人了解吗?”

“了解。”鲁智深回忆着说:“曲克是江湖人出身,一等一的内家高手,曾经在军中表演过一掌拍死恶犬的功夫。”

杨志一愣,他和沈冲都试探过曲克,压根就没有什么内力,难道是二十年前因为失去内力才跑到西夏躲祸?不过这个说法是合理的,可以解释曲克为什么和景预可以混到一起,最后景预死了,曲克还活着。我呸!杨志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很想跑回石摩劼那里,在曲克身上好好跺上几脚。

李进义今天来做陪客,是因为要和鲁智深一路去太原,看见杨志难得的有些犹豫,便晓得鲁智深说的情况对杨志大有用处;李进义虽然是赵楷的心腹,但是与杨志的关系也不错,主动地说:“杨帅,我对这个曲克很好奇,既然曲克和鲁智深是故人,能不能一起去见见。”

官场之上捧人是人生常态,许多人也这么干过,轮到李进义自己身上,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李进义清楚自己在陕西置抚司的处境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了,带兵将领多是消息灵通的人物,都晓得李进义就是郓王赵楷在军中的一个耳目,很多事情都有意无意地避开李进义,李进义明白自己必须改变这样的尴尬局面,杨志的态度就很重要。

杨志笑道:“我就不过去了,你俩过去的时候,鲁师兄把情况向石摩劼石大人说一声,耽搁一个时辰再走。”

“没问题。”鲁智深说话干脆,杨志作为上司开了口,自然没什么意见,和李进义告罪一声联袂而去;杨志独自喝了两杯酒,才慢慢地离开酒楼,与蔡庆、武松一起,带着十几名亲兵顺着大街朝置抚司的办公地点走去。杨志等人都是骑马来的,现在不急着赶路,几名亲兵牵着马走在后面。

定北军的将士在街头巡着逻,一个个盔明甲亮,手里的武器在雪光下分外刺眼;杨志看着两面街上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气的店铺,无奈地摇摇头,经过一百多年,宥州城内的百姓换了几代,大部分都忘了宥州原来是大宋的土地,即使现在,对前来做生意的汉人还是有抵触的情绪。

杨志暗暗地想,看样子,必须有一点雷霆手段,把有些刺头打发走了才是;西夏民风彪悍,不给点颜色,好言好语只对两种人有效,最下面的小商小贩和像曹子木那样的权贵。杨志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长叹一口气。

路边一个人远远地看着杨志走近,忽然上前说:“您是置抚使杨大人吧,小老儿有冤枉要说。”

拦住杨志的是一个小酒肆的老板,那种代卖百货的酒肆,老板不是汉人,应该是党项人,大约五十多岁,看上去有些邋遢,但是在杨志见到的西夏百姓中,算是干净讲究的了。蔡庆上前一步说道:“你有什么冤枉?”

老板不慌不忙地说:“有人欺负我,我要去你们那里认人。”

老板的镇定超过了一般人的范畴,杨志有些好奇,自己的军队可以说纪律严明,街上每天都有巡逻的官军,谁能欺负这个老人;杨志让蔡庆带人守着酒肆,自己把老人带回了办公地点。老人看杨志让人送来一袋马奶酒,突然问道:“你认识郭四松吗?”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难道去闹事的人自己报上了姓名?杨志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仔细一想,郭四松正是自己父亲在西夏用过的一个化名,为了是在必要的时候躲过西夏人追杀。杨志没想到遇到一个知道父亲名字的西夏人,眼前的老人一定和父亲有关系,杨志含笑道:“是我父亲。”

老人点点头说:“答案正确,有人托我带一句话,出卖他们的人叫谢虚,给西夏送信的人叫扈登云。”

杨志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谢石的父亲就叫谢虚,扈三娘的父亲就是扈登云,扈登云还是幻海千劫门的人;这些情况杨志早调查得清清楚楚,只是没和西夏联系上,老人用了出卖一词,杨志就是猜,也能猜到出卖父亲的是西军中人。

杨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藏廖统。”老人平静地说:“我是没藏讹庞的后人,在西夏也是一个需要藏头藏脸的人,我原本是躲在山里的一个猎人,是你父亲在山里救了我,还安排我到宥州开了酒肆。那个酒肆的钱是你父亲出的,我只是一个看着店面的掌柜,没想到你父亲后来再也没有来过。”

杨志嗯了一声问:“托你带话的人是谁?”

“和你父亲一起的一个人,你父亲叫他贾和尚。”藏廖统回忆着说:“你父亲那时候经常到我山里的住所,贾和尚来过两次,算是彼此认识;有一年贾和尚忽然一个人出现在宥州城,说你父亲调回了汴梁,临走的时候告诉他我的酒肆。我告诉他,我不是大宋的细作,贾和尚说没关系;就在昨天,贾和尚突然出现,让我传话给你。”

杨志清楚父亲小组的五个下属是诸空、贾和尚、木里南、卓厉、乌鹭,乌鹭临死前说诸空、贾和尚、木里南的家人都已经死了,现在看还有漏网之鱼,而卓厉能继续去寻找银矿,十有八九与贾和尚有关。杨志不敢确定贾和尚有没有离开城里,只能找来画师,让藏廖统描绘贾和尚现在的长相。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兄弟议事

宋徽宗的诏书是面对天下的,替郓王赵楷揽过责任的同时,没有表示大宋绝不收复河北,让很多宋人看到其中赵楷在某方面的希望;惹得幽州一片怒喝声,要是大宋攻下夏州,除却西北之忧,定北军调过头来,那将是十万铁骑的局面,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的是不好说。

现在看,将杨志赶去陕西,是和谈最大的失招;甚至有朝臣认为主张和谈的重臣误国,兴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好在吴乞买和完颜宗干等人压根不相信这种谬论,对于宋徽宗的态度,更多的是看成对自己的施压,是大宋想要签订协议的一种手段。

完颜宗望为此特地请完颜宗辅到府内饮酒,兄弟两人对于政见是完全不同,平日里也是很少来往,今天的见面其实就是一种姿态,完颜宗辅也确实想知道完颜宗望对于未来到底是怎么想的。谈论起宥州战事,完颜宗辅肯定地说:“二十万大军溃败,战场主动权完全在杨志手中,要不是他兵力不足,灵州和夏州已经难以坚守。”

完颜宗望晓得自己这个弟弟心思敏捷,找自己谈得绝不会是这件事情,喝着酒说道:“定北军的目的不在灵州、夏州,西夏的土地并不好占据,都是土地贫瘠的地方,横山产粮区和青盐到手,定北军应该很满足了,这奠定了日后宋夏两国隔着黄河争夺的格局。对于我那个结拜大哥杨志来说,是一件最称心的事。”

“称心?”完颜宗辅有些不明白,从一个繁华的地方流放到苦寒之地,还有什么称心可说,完颜宗望笑笑说:“大宋有驸马不掌兵权的惯例,杨志已经是少数破例的驸马了,他那么聪明的人自然晓得其中的门道,所以压根没想过终身在军队里;可以说,我们和西夏,造就了他的机会,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强悍的对手,杨志肯定已经过上了悠闲数钱的日子。”

完颜宗辅一愣,随即和完颜宗望放声大笑,笑完看着完颜宗望说:“战事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西夏元气大伤,想要恢复昔日的优势,那是没有可能了,而这样的战况也影响到我们和宋国的相处。”

完颜宗望显得豁达得很,冲完颜宗辅举杯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自古以来,雄图霸业,靠的不仅仅是将士们的勇猛,运气也占了很大的比例;辽宋相争百年,以辽国的强悍都没有把宋国完全压制,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了河北,我们应该知足了,说实话,地盘这东西,有没有都没有关系,只要军队能打,什么时候占领不了,现在考虑的不是宋国,而应该是定北军。”

“你倒坦然。”完颜宗辅笑了起来:“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有着太行山和云中两道屏障,想要进入河东不易。”

“杨大哥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将军,比我们都强多了。”完颜宗望连连点头道:“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只能呆在陕西,河南的事情插不上手;而定北军的声势越高,赵构的担心就会越大,很容易产生争斗。我们要创造一个让宋徽宗担心的对手,赵构和赵楷就会因为面对这件事产生更大的争执。”

“立一个汉人为王,就象张邦昌那样。”完颜宗辅呵呵一笑说:“挞懒叔还是坚持这个想法。”

完颜宗望摇头道:“那是自找麻烦的做法,也是缺乏信心的一种表现,怕自己管理不好河北;可你们想过没有,那个称王的人一旦羽翼丰满,就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到时候还要自费手脚。宗辅,有没有考虑过,把赵桓放回去。”

完颜宗辅话音刚落,没等完颜宗望反应过来,木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完颜宗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个想法很奇特,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瞄了一眼完颜宗干严峻的脸,完颜宗望笑道:“宗干,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就好了,刚才怎么躲在门外面,吓唬我们?”

完颜宗干是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名义上是两人大哥,但是作为嫡子的完颜宗望和完颜宗辅并不在乎;只是金太宗吴乞买为了分化阿骨打这一支,现在任命完颜宗干为忽鲁勃极烈,与完颜杲共同辅政,两人不得不在表面应付。尤其是现在完颜杲病重后,完颜宗干更是群臣中最耀眼的一颗星。

完颜宗干寒着脸看着他:“宗望,你早知道我在门外,你还能笑得出来,是因为杨志是你的强援吗?可你要知道,死在杨志手中的金人超过十万,多少族内的兄弟再也没有回来。你能笑得出来,我可笑不出来。”

听到完颜宗干的话,完颜宗望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阴冷地说:“什么意思?”

“国主需要我们证明一件事。”完颜宗干干涩地说道:“我们是朝夕相处的族人,对我们而言,杨志只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宗望,国主准备攻打河东,只要拿下太原,那份协议签不签,怎么签,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完颜宗望憾然摇摇头说:“你有信心对付杨志吗?我可不行,我是想证明自己,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最佳时机了,西夏不会和宋国继续打下去,我们没有三十万人,打不进太原。”

完颜宗干讶然,他没想到完颜宗望如此干脆;完颜宗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却不做声。完颜宗干霍地站了起来,瞪视着完颜宗望,完颜宗望索性闭上眼睛,不理睬完颜宗干的愤怒与失望,屋里一时之间陷入到了凝滞中。

“宗干,够了!”完颜宗辅低声喝道:“天上飞的武器,这种事情听都没听说过,但是杨志做到了,如果大军作战中出现这样的场面,三军崩溃后,我们连现在的优势都没有,要打也是应该攻打汴梁。不要说什么运筹帷幄,我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怎么可能不被太原预先知道。”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利益第一

“这是国主的决定。”完颜宗干吼道:“不管是谁,要是不把女真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终有一日,老天爷不会放过他的。”

完颜宗望冷笑一声:“我从来就不信老天爷。”

完颜宗辅长叹一声,劝道:“宗望,完颜宗干说得不错,我们要以女真的大局为重。”完颜宗望看着完颜宗辅说:“女真,你们说错了,应该是大金。大金国里不仅有女真人,

还有契丹人、奚人、回鹘人、汉人,我们拥有河北,人数最多的就是汉人,难道我们能不考虑他们的诉求?如果我们这样做,和耶律延禧那时候有什么差别,我们起兵又为了什么?”

“住口。”完颜宗辅和完颜宗干怒喝道,完颜宗干冷冷地说:“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朝中能比你位置高的人只有那么多,你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就是在找死,作为兄弟,我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

完颜宗望淡淡地道:“总干,你还是自己好自为之吧!”

完颜宗辅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晓得这两位哥哥都是心志坚定的人,完颜宗望的态度其实就是不想带兵去攻打河东;完颜宗辅直接去了完颜杲的府中,完颜杲的两个儿子完颜宗义、完颜阿虎里都在,现在完颜杲病重,两人特地从黄龙府和大名府赶到幽州。看见完颜宗辅进来,完颜阿虎里迎上来问:“宗辅哥,有事吗?”

完颜宗辅笑着说:“我来看看五叔。”

完颜杲是完颜劾里钵第五子,完颜阿骨打的同母弟,完颜宗辅等人入伍的时候都是在完颜杲的部队里,两边的关系非常亲密;完颜阿虎里直接把完颜宗辅引到房里,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完颜杲喊住了完颜阿虎里:“把宗义一起喊来,听听宗辅要说什么。”

完颜宗义其实跟来了,就在门外,听到父亲的话立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完颜宗辅笑笑,问了两句病情后说:“朝廷准备攻打河东,宗望爱惜羽毛,怕被杨志击败了难堪;可是听总干的口气,国主决心已下。完颜宗干要三十万大军,我怕国主有想法。”

完颜杲颔首说:“这件事我知道,国主定下的是五路进讨的计划,金兀术出天德军,攻打火山州;你从大名府进攻怀州、孟州,进逼河中;宗望出雄州,攻取飞狐径;挞懒出大名府,攻占太行山;阇母、郭药师出幽州,攻打云中。定北军中猛将如云,三十万人是绝对需要的,只是张所、岳飞、韩世忠等人都是善战之辈,我们的把握不大。”

金国要是实力足够,直接碾压过去便是,何必五路出兵,非要和定北军形成各攻一面的局面;完颜宗辅皱了皱眉说:“就算五路进展顺利,杨志在陕西还有二十万大军,胜败难料,还不如直接攻打汴梁,现在张浚的绝对抵挡不住我们。”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完颜宗义和完颜阿虎里也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脸上更显无奈,他们跟随完颜杲出征,唯一的一次败仗就是输给宗泽、杨志,让看到了一点点灭了宋朝的曙光在不到一个月中消失。不过两人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难堪,毕竟金国几乎所有的名将都败在了杨志的手中,那个人现在就是一尊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大神。图播天下

完颜杲冷哼了一声说:“就算是这样,定北军还是会找上我们。”

完颜宗辅盯着完颜杲说:“那样,就是在平原作战,攻守易形,不是每一支定北军都是像杨志、岳飞那样难以对付。我们的机会会增加很多,为什么不把稳一点?”

完颜杲顿时被噎得只翻白眼:“宗辅,要是宗望这么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会这么想,难道你怀疑……”

完颜宗辅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在其他人眼里有些怪:“五叔,宗望有个想法,想要赵桓做文章。”

完颜杲黯然神伤,完颜宗望和完颜宗辅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哪怕两人在朝堂上意见十有八九是相反的,但是面对难题的时候,还是能了解对方的苦衷;完颜宗义思考着说:“宗望是打算把赵桓放回去?”

完颜宗辅冷笑:“我不知道,宗望是对这方面心思最细的一个人,我相信他。”

完颜杲看着完颜宗辅已经变黑的脸,长叹一声说:“宗辅,这个人没有诚信可讲,赵桓很可能在辽阳说得好好的,但是回到汴梁,后面的事就不好说了,除非有把柄在手,还不是一般的把柄。”

完颜杲和完颜宗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口气;两人都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帅才,对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真的是没有想象力。完颜宗辅的眼光盯住完颜杲说:“五叔,我知道,其实你的心肠是最狠的,你来拿个主意。”

完颜杲呸了一声说:“要杀了赵桓,但不是现在。至于放回去,我是没有办法保证,当时为什么不问问宗望?”

“宗干在,有的话不方便说。”完颜宗辅在两位堂弟好奇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当着完颜宗干的面不方便;完颜杲摇摇头,他知道完颜宗望和吴乞买之间的心病还是在完颜阿骨打之死上。这件事完颜杲也并不十分清楚,那座山,那个山洞,阿骨打父子失踪的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在金国都是禁忌;但是完颜杲明白,只要完颜宗望证实了某个猜测,剩下的就是家人相残。

完颜杲其实偏向于相信完颜宗望的猜测是真的,自己这些兄弟中,最没有人性的就是四哥吴乞买,是一个没有丝毫畏惧心的人。不过在子侄面子,完颜杲还是强笑着说:“看得出来,每个人都是愿意看到自己相信的东西,我来和四哥说,让阇母替换宗望去。只是你知道的,这样一来,宗望很可能就失去了军权。”

完颜宗辅点了点头说:“可以让他去处理不错和尚与赵桓的事情。”

这两个阶下囚都不是一般人物,还真是需要一个大人物出面,完颜杲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完颜宗辅的建议。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昏德侯

五国城,昏德侯府,说是侯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只是比一般人家稍微大一点的宅子,柴门半开,门口的一只灯笼在寒风中摇晃,让人担心那点微弱的烛火随时会熄灭。毕竟是零度以下的寒冷,如果不是身上厚厚的皮袍,没有人能在这样的鬼天气站在屋外。

门口的两个卫士忍不住咂嘴,死命地跺了跺脚,这里名义上是侯府,其实就是一个监狱,捞不到一点好处。昏德侯就是宋钦宗赵桓,金国为了自己的面子,给了赵桓一个面子;这样的侯府,待遇可想而知,只是担心会有人来救走赵桓,吴乞买一再告诫节度使浑啜,日夜严防,赵桓可以在城内外走动,但是身边一刻也不能缺少人。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随即就是马蹄踏在冰雪上的声音,一辆马车在二十骑的护卫下,从黑暗中驶出来,缓缓开到侯府门口停下来;这是一辆两匹骏马拉的马车,礼部尚书杨朴在护卫的侍候中下了马车,看门的卫士急忙上前行礼:“见到尚书大人。”

杨朴问道:“昏德侯还好吗?”

“好,晚上喝了点酒,和那个陆妃正在聊天。”卫士忙不迭地回答,赵桓的皇后朱琏不堪受辱投水而死后,赵桓的陪伴就换成了陆妃;杨朴点头说:“我找昏德侯谈点事情,前面带路。”

杨朴打心眼里瞧不起赵桓,连通报的礼节都省了,就跟在一名卫士后面直接走到后院;赵桓的几名随从听到动静从各自的屋内跑出来,看是杨朴,一个个又缩着头躲回去。赵桓的屋子里亮着烛光,两人对坐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卫士直接推开门,杨朴带着寒气进去,吓得赵桓和陆妃一下子蹦了起来。

屋内其实并不比外面温暖,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放着两样菜和一壶酒,桌边摆着一本词集,看样子两人原先正在谈论诗词;面对赵桓恐惧的眼神,杨朴无奈地说:“昏德侯,没什么事,本官来是通报大宋的一则消息,这是大宋天子的诏书,你自己看看。”

杨朴原来和其他金国权贵一样,称呼都是宋国,今天竟然说大宋,赵桓心惊肉跳之下,急忙接过诏书观看;杨朴带来的是宋徽宗的罪己诏,把河北的失陷全部怪罪到赵桓头上,说自己不该太早退位,并要求赵楷接受郓王爵位,否则就是不孝。赵桓看得两眼通红,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杨朴淡淡地说:“定北军不到三个月,连下西夏河南路、宥州路、横山路十二州,占据整个横山地区,尽得西夏在黄河以南的土地,只留下灵州、夏州两地没有攻打,逼得西夏上表称臣,宋夏正在议和;听说令尊已经准备祭祖,向先人告知这个大好的消息。”

赵桓呆若木鸡,大宋的每一任皇帝都把西夏的格局铭记在心,赵桓也不例外,按照杨朴的说法,西夏等于丢失了半壁江山。不过赵桓抓住了杨朴话里的破绽,问道:“定北军为什么不攻打灵夏两州?”

“不值得攻打。”杨朴露出一副回忆的样子说:“按照宗望元帅他们的说法,一则定北军的目的在灌溉区,另一个就是逼迫西夏求和。因为到了这个地步,西夏是不能放弃两地的,为了避免春天到后定北军再发动一轮攻势,所以一定会力争在冬季与大宋达成协议,保留自己最后一点颜面。”

赵桓冷笑道:“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

杨朴叹了口气说:“杨志发明了一种在天上飞的气球,然后训练了一批战士从高空往下面砸霹雳雷,当时西夏十五万骑兵以多打少,竟然在半个时辰之间全军崩溃,在没有想好怎么应对之前,就是宗辅、挞懒两位最不怕死的元帅也不敢轻言决战。”

“天上飞的?”赵桓难以置信地望着杨朴,杨朴苦笑着点头说:“大宋何其幸运,赵楷何其幸运,杨志现在据说正在仿照西夏编练泼喜军,我军就算大举进攻河东,也只敢分头进击,避免与杨志正面硬撼。昏德侯,你想回大宋吗?”

听到杨朴话里有话,赵桓不由大急:“尚书大人,你是知道的,我不在乎什么爵位,只想回到河北做一个平民百姓!”

杨朴哪会相信赵桓的鬼话,笑道:“昏德侯一片赤诚之心,本官钦佩,但是众口铄金,昏德侯要是不做点什么,国主怎么对下面的人开口?”

一听有门,顾不上是真是假,赵桓睁大眼睛说道:“大人,要我做什么?”

杨朴看着赵桓说:“谴责赵楷在太原擅用刀兵,破坏宋金和谈。”

杨朴这话倒不是故意出难题,赵桓毕竟做过大宋的一代皇帝,在最后放与不放的争论中,连吴乞买都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完颜杲定了调子,一定要完颜宗翰能回来,才能把赵桓交出去。只是赵桓比杨朴估计的还要光棍:“无妨,我这就写信训斥。”

赵桓再落魄,也是赵楷的兄长,有这个资格开口;杨朴思忖片刻,让赵桓出面也无甚坏处,如果能打击定北军的气焰,不论多少,都是好的,即便什么结果都没有,恶心恶心赵楷也不错。杨朴吩咐道:“既然昏德侯如此深明大义,本官当然支持,来人,给昏德侯准备一匹马,和我们一起回幽州。”

赵桓大喜,陆妃一把拽住赵桓说:“臣妾与侯爷同往。”

有赵桓在,金人多少有些顾忌,最多只敢调笑几分,若是赵桓一去不复返,陆妃晓得自己的下场就是进洗衣院。赵桓扫了一眼杨朴,见杨朴面沉似水,赵桓立即推开路飞,昂首而出;陆妃还想努把力,却被一名卫士死死按住,眼睁睁看着杨朴、赵桓一行离开了房间。。

到了大门口,杨朴想了想说:“昏德侯,现在的状况微妙到了极点,我只能把你带到幽州,至于你是不是能留在幽州,不是我说了算,负责和你谈话的是完颜宗望元帅;只要你能让国主满意,要些人到身边不会有问题。”

赵桓裹了裹皮袍说道:“我知道,眼下也是没法子的事。”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做主

杨志坐在偏厅里,悠闲地喝着茶,现在宥州已经渐渐太平,作为置抚使,杨志也没有多少机会和理由出去管下面人该管的事情;杨志的目光投放在墙角的梅花上,火红色的梅花不过两枝三朵,但是给人一种清新的活跃感。这座被置抚司征用的宅子据说最早是夏惠宗表兄梁乙逋建造的,后面多次换手,最后一位主人就是西夏舒王李仁礼。

濮王李仁忠、舒王李仁礼两人是李乾顺安排掌握西夏文人的皇族,李仁礼先后任韦州监军、秘书监、河南转运使等职,一度和李察哥一样大肆收取贿赂,后来在李仁忠的劝说下退还了贿赂来的钱财,一度成为西夏的美谈。这座宅子就是李仁孝登基后,听说李仁礼家无余粮,特地赏赐的。

西夏立国以来,惊材绝艳之辈屡屡出现,一度将大宋的风头给压了下去,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在杨志眼中,西夏的人口底子实在是太薄了,一旦像现在这样陷入危机,就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一次对于定北军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这一仗打完,差不多就是和西夏河南、河西对立。

目前只有横山还在激战,杨志不愿意定北军在冰天雪地进入沙漠或者山区那些地方,西夏军中不乏倔强到底的男儿,与其死战,不如迫降;可是赵楷的兴致那么高,杨志只能让太原那边处理,反正很多功劳都是要让的,不如姿态好一点。

对于位处于河南的夏州和灵州,杨志根本就不在意,从传统上来说,五原郡、灵州、环州才是一个完整的防守体系,现在环州和五原郡都在定北军的手中,灵州就是一个古城;而夏州躲在沙漠里,进出都难。目前西夏的边境已经是门户大开,大宋的国力可比位居西部偏荒之地的西夏强得太多,只要河东和太原总动员,便能将战事拉入到一个僵持的阶段,从而形成一场持久战,这就不是西夏消耗得起的。

杨志摇头叹息,一仰脖子,将一小杯茶灌进了喉咙;金国肯定是盼望宋夏大干一场,指不定在琢磨着什么阴谋诡计呢,猜也不是特别难猜,不是河南就是和河东。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蔡庆的声音响起“杨帅,有人求见。”

“进来吧!”杨志放下手中的茶杯,着实感觉有些奇怪,蔡庆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怎么连求见人的名字都不是;蔡庆打头进来,蔡庆身后的一名男子笑着说“杨帅,一向可好?”

进来的人是浪子燕青,张始恒跟在浪子燕青身后,装作一个普通的伙计,上前对杨志讪笑着说“杨大人算无遗策,张某得知定北军攻占绥州,特地前来践约。我记得在火山州的承诺,张先生今天来,想必是有所教我,灵州,还是夏州。”

杨志没想到张始恒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张始恒与杨志在火山镇曾经有过约定,杨志没想过张始恒会对自己信守承诺,但是现在形势微妙,张始恒来了。这就是聪明人,晓得什么时候才是自己最有价值的时候,张始恒讪笑道“杨帅说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只不过我带来三个消息,足以抵得上一个州。”

张始恒是生意人,不会乱说;杨志顿时来了兴趣,示意左右全部出去,只留下沈冲、石摩劼、公孙胜、武松四人,调侃着问“什么消息这么值钱?”

张始恒信心十足地说“当初和先祖一起前往西夏的还有吴昊,可是对于大宋来说,这个人似乎消失了,因为吴昊改名了,叫李吴,入了西夏皇族,现在的礼部侍郎李元吉就是他的孙子。”

沈冲不满地说“这也算秘密?”

一般人不知道,但是古桐园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张始恒解释道“李吴与先祖不一样,他是真正的武者,家叔张燕翼和晋王李察哥都是出自李吴门下,按照家叔的说法,他们这一支是中原的一个神秘门派,李吴的武功深不可测。”

杨志和沈冲都是一惊,这件事可是第一次听说,张始恒也不会无缘无故来编这样的谎言;能培养出这二位,李吴的能耐绝不一般,应该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杨志颔首说“另外两个消息呢?”

张始恒意识到杨志需要时间消化第一个消息的内容,立即说出后面的秘密“任得敬和任妃父女都是武林高手,前一段时间有人去刺杀任妃,任妃身边的护卫全部战死,刺客也被杀了,有一个死里逃生的小太监说,任妃一个人杀死了所有刺客。”

“真要是这样,那个小太监怎么逃出来的?”武松一听就指出其中的不可信,张始恒无奈地说“第三个秘密,那个小太监是家叔的心腹弟子,武功比我还高明。”

原来如此,张燕翼连任妃都敢监视,那么西夏没有被监视的权贵恐怕就很少了,但是张家毕竟不是皇族,一旦被西夏的君臣知道,张家就是灭顶之灾,这恐怕也是张燕翼叔侄想留下一条退路的原因。假如张家倒戈,让定北军拿下一个州绝对不成问题,问题是张燕翼是否舍得放弃在西夏的权势,大宋是否愿意接纳这样的人。

当初张元投奔李元昊,协助李元昊在好水川一战消灭宋军二十万,宋仁宗曾经悬赏抓过张元;哪怕到了今天,要是有人说起来,宋徽宗父子都会为难,杨志问“你是打算在我这里做事,还是代表家族前来谈判?”。

“有差别吗?”张始恒有点不懂,杨志微笑着说“要是你一个人,我可以安排一切,但要是你叔叔他们,我的级别不够,我只能送你去太原,让郓王来做决定。”

张燕翼的级别太高,能够做出的计谋太多,这样的大事,自然容不得杨志做主,是杀是用,杨志不想管;至于是不是能借此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杨志也不稀罕。而张始恒不过是一个商人,杨志敢做保证。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没有证据

张始恒自然清楚其中的不同,果断地说:“就是我想在大宋谋个出身。”

杨志点点头说:“既然这样就简单了,考虑到会有人认识你,祸及你的家人,我将把你安排到渭南,要是有任务再找你过来。你在渭南,把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写出来,你不要管有没有用,写就可以。”

杨志不知道燕青这两年去做了什么,一直没有燕青的消息,现在突兀其来地出现,杨志还是有着稍许的好奇心。燕青现在是少数在火山州和兴州之间来往的商人之一,有着大宋定北军和西夏极乐堂做背书,燕青也不做什么违法的生意,基本上是财运亨通。张始恒是燕青在西夏的商场伙伴,现在张始恒逃到大宋,燕青也就丧失了在西夏的基础。

杨志晓得燕青是个轻松的人,做生意只是一种掩护,问道:“你在西夏查到了什么?”

“我没找到师傅华鹤九的消息,但是我听到一个有意思的消息,西夏军中贺兰牧场的一支打边草军队,曾经发现了一支汉人的小队,关键是对方有高手,这支西夏军五十人只有两个在后面的骑兵得以逃生,我怀疑是谢石他们。”燕青是个懂事的人,没有浪费杨志的时间,而是说出自认为杨志最想知道的事情。

燕青是和谢石一起来的西北,晓得谢石身怀绝技,还有孙立等人协助,绝对不会放弃来西北的目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关于银矿的传说已经在宋夏两国的上层领域流传。燕青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杨志的父亲竟然也是那个斥侯小组的成员,还是小组的负责人;在那一刻,燕青立即想到,杨志很可能知道这件事,哪怕杨志不知道具体的地点,但是杨志绝对会对这样的一件事情有兴趣。

杨志看穿了燕青的想法,开诚布公地说:“我知道谢石的目的,那是传说中的一个银矿,但是谁也不知道图纸是否正确,和王厚军中发生的事情真相。只是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我要查出泄密情报的那个人,至于银矿,反而是最没有把握的一件事。”

杨志的轻描淡写语气中包含着坚定的杀气,让张始恒等人不寒而栗,张始恒微微一笑,燕青和杨志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之所以先后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就是不想让自己有脱身的机会,榨取自己在这方面的最后价值。张始恒从容地说:“家叔特地说过这个案子,他专门查过那次行动,很奇怪,消息不是极乐堂的人查到的,整个过程中极乐堂根本就不知道。”

极乐堂负责西夏情报,尤其是在西夏境内,还肩负着监视军方的作用;可以说,西夏没有极乐堂不知道的事。但是这件事极乐堂竟然从头到尾都被排除在外,除了让人感到诡异,还说明情报的来源不可思议;而张燕翼在无数秘密中,专门把这件事专门告诉侄子,可谓用心良苦。

张始恒的话表明,他的投奔不是自己个人的行为,而是张家做出的一个选择,预先铺下的一条退路;兴许张燕翼还有没有告诉张始恒的消息,但是杨志需要这样的一个盟友,杨志连连点头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西军内部的争斗,甚至牵连到那时候的汴梁,所以连王厚都选择了无视。但是下面做事的人忘不了,战友的斑斑鲜血,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包括王厚,实际上都在暗中调查此事。”

石摩劼的脸色一滞,屋内都是做这一行的人,霎那间便知道石摩劼还有连杨志都不知道的消息。石摩劼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地说:“我还是一个小人物的时候,听前辈说过一个银矿的传说,有一个小组负责的,案子发生在宋夏边境,但是执行任务的小组在汴梁,据说是杨戬亲自安排的,不对皇城司负责。”

不对皇城司负责,就意味着整个情况只要杨戬一个人晓得,但是不符合杨戬的时间安排,杨戬那时候负责多项事务,根本不可能与那些人一直保持联系,并且一个无法长期占据的银矿能有多大油水,对于杨戬的吸引力不应该那么大,其中难道还有其他的奥妙。

石摩劼说完,众人才发现,那时候石摩劼还真是一个小人物,全部的道听途说;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也没有明确的线索,和瞎猜差不了多少。沈冲含笑道:“这样的安排不外乎是想保密,不过目可能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了得到这个银矿,另一个是不让人得到这个银矿,也就是说封锁银矿的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

沈冲是怕所有人误解,因为对杨戬的轻视,一下子陷入单一想法的死胡同,杨志颔首说:“我明白,在那个年代,发现这样的银矿就意味着双方要开战,而西夏人获得的好处明显更大一点。杨戬在汴梁调查,说明他怀疑西夏人的耳目已经到了汴梁,在和知道这件事的权贵在接触,为的就是那份王厚送往兵部的地图。沈大人,换一个角度这样解释,满意吗?”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沈冲没有什么不满意,但是这样一说,才显得事情更加恐怖;按照前面的解释那些人只是图钱,但是现在变成了与西夏勾结,那可是死罪。沈冲和石摩劼等人立即想到,杨志第一次到平夏城贩马,实际上已经是杨戬的一枚棋子,对于杨戬的为人和用心,杨志有不亚于他们的深刻。

石摩劼轻轻敲打着桌面说:“其实刑部的卷宗已经牵扯到高太尉,卓厉被抓住的时候,大名府和刑部的问话都牵扯到银矿,究其原因就是高太尉感兴趣。杨志,你是王厚的学生,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

杨志指了指石摩劼说:“老石,你总算说出了心里话,实际上从大名府开始,你就在猜测我和卓厉有关系,李衮是你们皇城司的人吧,他从我贩马去找种师兄和王庶开始,就在怀疑,我是不是与银矿有联系,现在李衮直接归你管了吧。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自家人

乌鹭的秘密杨志不会说,当初双龙会的人盯上乌鹭,肯定有汴梁或者西军的奸细帮忙,要不然杜寒和庞稷怎么能那么精准地找到乌鹭,在这些事情没查清楚前,杨志不会彻底相信任何一个人。人与人之间大部分都是同路而已,在很多利益上一致,也不代表在每一件事上都是一致的。

石摩劼等人本身没有问题,但是无法保证他们的心腹、家人不会被人利用,更无法保证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相。石摩劼笑了起来“钦宗登基后,皇城司就解散了,我只是奉你命建立网络时,重新招募了李衮。”

杨志和石摩劼交往已久,晓得石摩劼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沈冲不以为然地说“石大人,以后你掌握的这些情况,应该除了杨大人,还要多一个上司知道,免得被人诟病。天下迟早会是太平的,我们既然付出了努力,就不能被人陷害。”

杨志和石摩劼会意地点头,沈冲的话是肺腑之言,不管宋徽宗还是赵楷,都不会允许他们掌握这样的一个情报网,尤其是像杨志两人这样连换几个地区的大员,真要是在里面做点手脚不要太方便;就算杨志什么都没做,其他人也不会相信,现在在太原议论的人已经不少了。杨志点头说“就让铁钱司来协助吧。”

沈冲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件事对杨志很重要,牵扯到的人很可能被贴上杨志的标签,导致日后仕途艰难;沈冲不在乎,从古桐园一路过来,沈冲心里有自己的底线和准则,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三个人似乎忘了燕青、张始恒等人在场,说话毫无顾忌,但燕青是个机灵鬼,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自家人,倘若自己是唯一外人大大不妙,并且燕青佩服杨志的所做所为,愿意成为杨志的下属,急忙陪笑着说“杨大人,我也不想再过漂流的生活了。”

杨志问道“你想不想做官?”

“不想,但我希望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鲜衣怒马,追逐嬉戏,我需要钱。”燕青坦然说道。石摩劼苦笑了一声,看着杨志说“看到没有,大人物的影响力就是不一般,我原来还想着燕青来帮我,谁知道他没有兴趣。要钱也只有你能做到,我不管了。”

杨志微笑道“别摆出一副分忧不成的架势,按照现在我们和西夏的战况,很快就不再是现在这般模样,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和平时期,不给那些鬼魅之徒不会有肆意妄为的机会,燕青就算帮我做事,也是在替你解决难题。”

石摩劼嘿了一声,斜眼看着杨志说“你还真想着和平,根本就没有去想一想这后面的事情?是你忽略了两边主战派的意思,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去管,听说润州御史们正在喧嚣着要收复夏州、灵州。”小说

杨志也知道这件事,现在润州的情绪高涨,御史们上万言书,都说宋金谈判眼看就要成功,正好解决西夏,都要宋徽宗下旨,命赵楷继续打下去;好在宋徽宗还是比较稳重的,也知道定北军不会完全听自己的,一直在这方面施加压力,但是议和的诏书也迟迟没有到。

杨志沉默片刻说“眼下宋夏两国都很有意思,上不了战场的都是主战派,我一不是忽略了,而是不愿意管,跟着他们纸上谈兵,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一动不如一静,眼下既然有了和平的指望,为什么还要想着继续打下去,毕竟我们没有灭掉西夏的本钱和实力,如果老百姓过不好,大斌部这些部落还是会造反,为了有口吃的活下去,他们才不会你是管西夏还是大宋。”

满屋沉默,大宋或许有灭了西夏的本钱,但是在陕西的杨志没有,如果没有钱没有粮食,杨志管辖的区域自己会崩盘,哪还有什么能力继续打下去;这件事背后可能有康王赵构的影子,但是宋徽宗迟迟不做决定,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希冀,只不过赵楷不同意,全权处置就是稳住战果。石摩劼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还是凡事求稳,不肯冒险。”

“石大人,西夏新败,我们不用冒险;按照杨大人的法子做下去,说不定兴州那边哪天就会出现天大的漏子,到时候借势而为,岂不是强行冒险要好。”沈冲神色平静,看着石摩劼侃侃而谈;杨志点了点头“如果出问题,就只能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的很多事情没有做好;要是润州的援助不像现在这般,自然便如大部分人希望的那样,逐步推进战线,缓缓图之,但陕西置抚司做不了这件事,最起码要等到来年的秋收以后,到那时,还不知道中原是什么变化。”

燕青仰起头来,大声道“杨大人,你是怕与西夏一旦相持不下,金国出兵攻打河东,说不定定北军便会坠入别人算计之中。”

杨志笑起来“正是如此,到时候河东、汴梁如果有失,必定引起人心动荡,希望我们去出力,但是世上没有铁打的人,疲惫之师一个不好,就会失手,那才是真正的悲剧。与其到时候为难,不如未雨绸缪,对西夏就不能指望快刀斩乱麻。”

“明白了。”石摩劼知道杨志决心已定,只能无奈的点头。定北军的这一次出征,决策起源于陕西置抚司,但是太原主导了后期的行动,从环州的丢失到宥州的占领,大宋和西夏两国经历悲欢的大场面;但现在的结果,却与每一个人的希翼都有些相反,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一种看不透的东西。

石摩劼是个天生的悲观者,他看到了徐徽言和杨志两人各自走了一步险棋,让王禀战死在疆场;石摩劼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情况只能是在双方都怀有戒心的情况下才能出现,这可是定北军的内部。根据石摩劼的经验,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想动杨志,结果把王禀赔了进去。。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贾和尚

石摩劼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阴骘,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在看着杨志,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杨志淡淡地说“我们需要消化宥州和盐州,两地和大宋分离了一百多年,当地的百姓已经全部变了,要认真对待,只有自己有了诚意,别人才会有诚意。其他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也管不了。”

定北军的胜利、宋徽宗的诏书,让郓王赵楷恢复了王位,在民间的声望也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几个皇子的争斗,很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顶点,杨志是反对参与这种争斗的,宋徽宗还在,保证定北军的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赵楷身边的臣子未必会这么想,尤其是宗泽病倒了,估计后面还有意想不到的幺蛾子;可争斗一起,赵楷不会不动用杨志这边的力量,杨志不能明着打招呼,只能说得模拟两可。

石摩劼和沈冲同时点点头,两人看惯了官场上的阴暗,晓得其中的厉害;杨志虽然还没有到功高盖主的地步,但是有的事,太原方面已经在千方百计地瞒着这边,其中的缘由是不言而喻的。现在置抚司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只要不犯错,其他人便不可能找到杨志的把柄。

对于强行调走杨志,两人基本上没猜测过,目前完全是靠着杨志定北军才能力压西夏一头,谁都知道临阵换将是动摇军心的大事,即便是太原有什么想法,润州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大宋派系林立,名将辈出,但是现在要找一个像杨志这样无需再证明自己的将领,又同时被宋徽宗赵佶和郓王赵楷信任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又谈论了一些具体的事情,蔡庆带着燕青、张始恒等人走了,杨志留下了石摩劼和沈冲,石摩劼问道“还有情况,要不然你不会当着燕青他们挑明话题?”

杨志点点头说“对于谢石的事我不急,张燕翼没有把谢石的消息告诉张始恒,是为了保护张家,估计要等定北军占领贺兰山,张燕翼才会把银矿具体的位置和这些事的缘由说出来。我现在急的是,景王赵杞通过驿站送来一封亲笔信,说他派了一个商队帮我们送粮食,为首的是铁叫子乐和,这个人和燕青认识,另外燕青的身份有点象原来的我,所以我要预先画一个圈,告诉燕青不要逾越。”

“有意思,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沈冲立即懂了赵杞的用心,一石二鸟,在赵楷和杨志面前制造矛盾,这一手可比赵构的那些小动作高明多了;好在杨志足够聪明,应该能对付得了这样的小场面。杨志摆摆手说“更有意思的是,景王要我不用多心,他已经专门写信给郓王,替我解释这件事。”

这哪是解释,分明是在上眼药恶心赵楷,沈冲和石摩劼不禁对景王赵杞刮目相看,也对赵杞那个谋主宋公明高看一眼。杨志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宋公明的重视,两人不由得不承认这家伙眼光毒辣,晓得谁才是真正的对手,石摩劼问“你是想装傻?”梦想中文

“对,装傻。”杨志笑道“现在陕西置抚司下面管辖的各地饥寒交迫,只要送粮食来的都是大爷,我不想得罪。景王位高权重,连运输都安排好了,我要是不要,那不是上下都得罪了;郓王是个大度的人,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你们放心就是了。”

沈冲与石摩劼对看一眼,晓得杨志决心已下,目前大斌族等部落看杨志恪守承诺,在得到需要的粮食以后,都把杨志当作神明一样看待;杨志在这时候也是骑虎难下,朝前走兴许扛过冬天还有一线生机,往回走那肯定是一地鸡毛。对于杨志的自信,两人都没有反驳,杨志用气球作战以后,已经被各方另眼看待,差不多已经接近王老志的那个等级,还真的不在乎多这一件事情。

沈冲两人看完赵杞的亲笔信,半信半疑地出去了,信上的内容没问题,关键是能不能兑现,反正时间还有,等乐和到了再说。武松不动声色地走进来“藏廖统带着一个人来了,很象在画像上的那个人,我已经悄悄安排在后院的偏厅。”

藏廖统配合画师画完贾和尚的画,就回去继续做他的小老板,想等着贾和尚出现替杨志传一句话,就是杨志希望贾和尚回到大宋,他保证贾和尚的安全和帮助贾和尚查清楚真相。这些日子,只有武松、蔡福、蔡庆在调查这件事,武松隔三岔五去藏廖统的酒肆坐坐,尽量和藏廖统谈些过去的事情回来告诉杨志。

关于贾和尚的消息基本上没有,杨志判断,这个人已经离开了宥州,一时间也没有打算花大力气去调查;没想到今天这么热闹,张始恒到了,贾和尚也到了。听到武松的话,杨志立即感到很可能出了什么事情,急忙和武松来到后院。

一看到贾和尚,杨志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他在乌鹭殿见过这个人,当时是一个车夫的打扮,只不过比现在年轻许多;已经不需要人介绍了,两人互相点头,贾和尚看着杨志就笑起来“你脸上的青斑真的消失了,比你父亲要英俊得多。”

武松忍不住笑起来,杨志凶神恶煞的一个人,说是擎天一柱夸张了,哪怕说魁梧挺拔也行,说英俊恐怕贾和尚是第一个人;杨志顾不上贾和尚话的真假,上前拱手说“贾叔说笑了,贾叔这么急出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的。”贾和尚从怀中掏出一沓信,抽出一封递给杨志说“极乐堂的人准备对你动手,任得聪也会出动两万骑兵从夏州突袭宥州,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回失地,而是为了破坏和谈,毕竟你如果死了,或者大败,对于西夏主战派的信心和蛊惑金人出兵都有极大的说服力。”。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应对

杨志现在的地位和形象对西夏军有着极大的压制力,假如能除掉杨志,对于西夏来说绝对是个利好,况且这样的一个方案可行度极高,毕竟杨志在宥州的防范因为秦州等地分去大批的高手而有所下降,宥州更是刚刚被大宋占据的西夏土地,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忠于西夏,盼望西夏军打回来。不论是参与行动还是提供情报,恐怕都有大批的人会参与。

一旦杨志被杀,定北军失利,悟儿思齐的大军不到一天就能从灵州赶来,西夏军夺回宥州也未尝不可能,对于还没有彻底结束战事的横山都会产生影响,更不要说吸引金军出军了。杨志笑道:“果然是大手笔,难怪张始恒今天来了宥州,他投奔大宋是真,张燕翼还要试探一手也是真,贾叔你怎么得到这封信的?”

贾和尚不假思索地说:“我是兴州到灵州的驿卒,看到这封信,我就直接过来了,夏州的军队恐怕已经出发了,别说什么废话,我需要钱,如果消息是真的,你让我去蒲州,给我五千两银子。”

杨志没想到贾和尚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一个驿卒,想想也是,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查看到很多秘密而不为人所知,加上贾和尚这些年压根没有和大宋的任何人联系,对于西夏也不存在泄密的问题,如今送出这份情报,就象很多间谍潜伏了一辈子,只为了这一次。不过对于贾和尚来说,以前未必没有类似的情报,或许只是无法送出来,或者考虑到送出来,宋军也无法采取行动。

这一次是因为杨志的大军就在宥州,这次情报的时效性可以得到完美的诠释,眼前这个人还真是一个这方面的高手,难怪当初能从追杀中逃走。杨志明白,后面还有一大堆的破事要处理,贾和尚不会忘了血海深仇,就算是洒脱地和自己谈钱,恐怕也是为了实施报仇的计划。

杨志无法在这样的场面向一个对大宋有功的人逼问真相,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笑着对贾和尚说:“谢谢你,贾叔,没问题。”

“不用谢我,我是为了钱,应该是我谢谢你,让我能风光地重回故里。”贾和尚笑了笑说:“我是你长辈,这些年一直用着你父亲的名义,游说在四方,实际上我也没有任何线索。”

“贾叔,邪恶的力量有时候是强大的,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抗拒,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只因为你活着,我们才能查清楚真相。”杨志大概能猜到贾和尚要做什么,忍不住提醒一声。

杨志本身就活在半个阴暗的圈子里,晓得大凡干过这些事的人不在乎老天的报应,但是绝对在乎仇人的消息,对于当初的事情一定有防范的手段,他们未必知道贾和尚还活着,但是知道自己和王厚的后人还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这些人对父辈的事情还有银矿的秘密都会去查个清楚,所以忍不住提醒一声。

连杨志这样的人物都有这个看法,贾和尚和武松等人不清楚杨志的想法,一时间都怔在一旁,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是为杨志的现实态度喝彩,还是为杨志的过度小心悲哀。杨志现在可是位高权重名满天下,如此低调,实在让人不敢置信;难道他们的那个仇人真的是强大无匹。

贾和尚点点头,杨志回过头对蔡庆说:“城内极乐堂的人很多,你安排贾和尚住在傅选军中,藏廖统也不要回酒肆了,就对傅选说这是我在西夏的线人,一定要保护好。武松,去通知杨沂中、曲端来开会。”

“杨帅,你认为西夏军真的敢这么做?”曲端沉声问道,他是比较相信杨志这个大哥的,曲端研究过杨志从雄州开始的每一仗,自认做不到这个份上。

“没有十足的把握。”杨志想想后说:“我估计九成是真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引出城里留下的那些西夏人,我想在城下打一仗。”文学大

曲端和杨沂中同时松口气,他们就怕假情报,自己去沙漠一边伏击的时候,西夏军突袭宥州,杨志谨慎到守城之战,怎么打都是不败之地,最多损失和消耗大一点。杨志见他们的样子,连忙提醒说:“原先我一直在想西夏人为什么那么痛快地放弃宥州,没有烧掉库存,城内还留下了那么多百姓,现在看,人家是早有计算,你们要考虑全城都是叛军的可能。”

这时曲端心中轻松了许多,含笑说道:“我明白,幸亏预先把慕族的人全部迁移到环州去了。。”

杨沂中听出了杨志的担心,问道:“杨帅是怕有进城的暗道?我马上安排骑兵围着宥州城查看,只要露出黄土的地方全部用水冰封了。”

杨志沉默了会才说:“有气球参战,只要不是大风雪的天气,纵然西夏军人再多也不会起作用;我有一个设想需要你们同意,就算打胜了,我也不打算攻打夏州,而是让岳飞夺取夏州东面的城堡。”

这等于是在两人头上分功劳,杨志哪怕身为上官,也希望下面的人能理解;曲端忍不住说:“大哥,我们现在兵力不足,哪有能力攻打夏州,不过真要消灭了两万骑兵,给我两千匹战马。”

杨沂中眼光一亮,杨志点头说:“我答应你。”

曲端心中犯疑了,杨志爽快的模样看上去只是个过场,有点疑虑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有。”杨志想想后说:“我不要夏州,但是想要铁矿监狱的囚犯。”

震惊之余,杨沂中的嘴张得大大的,曲端倒吸口凉气,两人都知道那个地方,夏州之所以在沙漠里还是重镇,就是盐和铁;曲端默默地算了下说道:“大哥,那可是好几千犯人,铁矿石要不要?”

杨志气定神闲地说:“这个天哪还有铁矿石,只要歼灭了西夏军,让赵乙室带人扮作西夏军去偷袭,能带回来多少人带回来多少人。”

杨沂中这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有些兴奋地说:“行,吴玠的弟弟吴璘做斥候的时候也去过那里,我会让他们一起行动。”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杨志立刻表示同意,曲端想想后感到可以试试看,反正不是他的手下冒险。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嚣张

两万西夏铁骑从沙漠中冲出来,一个个西夏军深褐色的面孔上尽显疲态,焦虑的目光回头在沙漠方向停留了片刻,立刻在帅旗的指挥下露出狞狰獠牙,在呼啸的北风中迅速冲向宥州城。根据情报,定北军的大军主要面对是灵州方向,对于两百多里外的夏州,因为沙漠的原因,定北军只是在秦长城一带驻有少量的军队;而在秦长城的那一侧,是定北军的运输通道。

石蓬莱看着蜿蜒游戈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深吸了一口清晰的空气,眼中充满了期待,虽然任得敬的目标是宥州城外的定北军营,但是任得聪已经获得极乐堂的全力支持,只要突破了定北军的防线,在城中的内应接应下,拿下宥州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要是那帮人能杀了杨志就好了,这个恶魔;按照张燕翼和任得敬的说法,就是两万人全部战死在宥州,只要杀了杨志,那都是值得的。

西夏军从西、北、南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了攻击,定北军措手不及下只能向宥州方向撤离,报警的烟花已经升空;任得聪明白从这里到宥州城外的二十里路,将是决定整个战役的关键时间。此刻,不用任得聪催促,只要看着天空中的亮光,每一个西夏战士都明白了,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西夏军大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战士,攻击非常犀利,转眼就杀到宥州城外,任得聪明白,长城的烟花是定北军报警的烟花,也是城内那些杀手趁乱刺杀杨志的信号。大旗在风中高高飘扬,西夏军牛角号齐鸣,西夏将士发出了震天怒吼,可是冲进定北军大营的时候,竟然发现是一个空寨。

任得聪骇然心惊,豁然醒悟中了圈套,陷入了一个陷阱,对手根本就有所准备,不用多猜也知道做好了防范;可是西夏军长途跋涉,已经是人困马乏,此刻进攻或许还有一战的勇气,要是撤退,那就只有被追杀的命运。上午的云层里露出了一丝阳光,却仿佛残阳一样如血,充满着未知的诡异。

任得聪有些犹豫,他被杨志打怕了,不知道前面是不是一个掉下去就爬不上来的坑,任得聪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军。城内突然冒出了无数火光,大白天映红了天上的云层,嘈杂的厮杀声一直传到城外,原本以为走投无路的西夏军精神大振,上面说得没错,这次行动有城内的内应接应。任得聪举起手中马槊,仰起头纵声狂呼:“殊死一搏,攻城。”

西夏军预先做了攻城的准备,仿照定北军开始用火药炸城墙,西夏的火药虽然威力不如定北军,但是还是在城墙上掀起一道道硝烟;城楼上的曲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西夏看样子是早有预案,西夏军选择的都是宥州城的薄弱处,一阵子狂攻让城墙不堪重负,出现了局部破损,西夏军迅疾组织敢死队全力冲击,只是西夏人不知道冲击的是死神的地狱。

西夏军的七次爆炸,终于炸塌了一段城墙,就在西夏军欢呼着涌向城墙的破口,想要借此一举拿下宥州城的时候;定北军的箭雨穿过了漫天的尘烟,无情地收割了数以百计西夏军的性命,一片火光突然从城墙背后升起,像是一道火墙,让不顾生死冲锋的西夏军全部陷入了火海之中。

后面的西夏军一下子簇拥在城墙的缺口,被定北军冰冷的箭矢一一射倒,关键是狡猾的对手还带有火箭,烈焰在西夏军的人群中肆意燃烧。任得聪脸色大变,对方能在冬天如此快捷地点燃火墙,本就是一种自己无法得知的技术,这样的陷阱让西夏战士大量地无辜死亡;身旁传来一阵纷乱的叫声,任得聪抬头一看,十只热气球同时出现在上风口,正在缓缓地飞来。

城内的厮杀也接近了尾声,此次西夏出动的人手很多,数以千计的原西夏军民参与了叛乱,还包括突然出现的大批高手;一开始看上去占有较大优势,漫天的火光,七八百人包围了杨志率领的马队。

但是等定北军骑兵从大街小巷涌出来,刺客们腹背受敌,一旦马贼们抢先动手,顿时陷入乐混乱,就连冲向杨志的西夏人都始终被王刚率领的重骑兵拦在路口,顿时士气弱了很多。王刚指挥的第一道防线,虽然人数只有三百人,但是包括了马步军的重甲战士,没有给对方一点机会,连箭阵也没有起到想要的杀伤作用。

一声佛号在街头响起,五十多条身影从各处暴起,与武松、敖德率领的大批高手在两侧的房顶上展开殊死搏斗,五位高手踩着重甲军的人头,飞向了人群中的杨志,落在层层卫士防守的最里面的圈子;两名番僧,一名道士,一名秀才,为首的是目光深沉的老人,身材瘦长,鸷眼鹰鼻,白发微微发黄。

杨志对这个人神来已久,西夏极乐堂的供奉嶡扎合,在大宋对西夏关注度上超过了现在极乐堂的当家人张燕翼,和辽国的元狄、大宋的杜万彻属于同一级别的人;如此重要的人物都出场,可以看出西夏对今天倾注的希望,只要打败他们,对于西夏必定是沉重地一击。杨志顿时升起万丈豪情,拱手道:“嶡扎合前辈亲临,真的是惊喜万分,只是杨某盔甲在身,不便行大礼迎接。”。

嶡扎合面色平静,盯着杨志冷冷地说:“杨大人,客气了,我等前来,是看自己有没有资格做大人前进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不死不休。”

嶡扎合的声音悠扬,差不多能传遍两条街,大大助长了刺客们的嚣张气焰,一个个信心暴涨,士气如虹地继续冲向定北军;这一点都清楚,嶡扎合等人的本事再大,只要陷入了大军围攻之中,还有杨志这样宗师级人物在场,差不多就是战败身亡的结局,只有缠住定北军,嶡扎合等人才有杀了杨志的可能。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成全

怒喝声和厮杀声从四方传来,以杨志今天的修为,不用一一去看,已经能察觉武松、敖德、石摩劼等人都遇到了对手;看样子嶡扎合对自己这边的人很清楚,下的功夫足够,杨志微微点头说:“既然前辈视死如归,杨某只有成全了各位,也顾不上什么江湖规矩了,杀。”

杨志一声怒号,四周三十名近卫的进攻超出了对方的预料;三十名卫士的人数还是比五个人多得太多,虽然另外还是有几个西夏刺客冲近,但是没有多大作用,还是有十几名卫士冲向五个人。嶡扎合自然知道这十几个人都是杨志身边的好手,既然能配合杨志行动,自然是雷霆一击。

嶡扎合锁定的目标就是杨志,身后四个人的作用就是清除所有干扰嶡扎合的人,嶡扎合对四个人的武功有着足够的信心,手中露出玄铁打制的飞爪,直接扑向已经冲过来的杨志。飞爪本来就是钢刀的克星,玄铁的质量也不是龙雀刀可以砍断的,嶡扎合几十年的功力更不相信自己会比不上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凛冽的杀气立时弥漫全场。

龙雀刀和飞爪在瞬间碰撞了几十次,飞爪没有能锁住龙雀刀,龙雀刀也没有能反制住飞爪,但是随着杨志和嶡扎合的接近,飞爪的回旋余地愈来愈小,而龙雀刀的刀光越来越凌厉。杨志知道绝不能让对方取得先机,狂喝一声,刀尖做了一个倒转,刺向嶡扎合的心房;嶡扎合直接运用真气将飞爪一钩,可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嶡扎合眼睁睁地看着龙雀刀从钢爪中脱离而去,意想不到地斩向自己的手腕。

嶡扎合只能用铁链缠住钢刀,和杨志陷入了内力的比拼,这也是嶡扎合希望的另一个方式,好歹比杨志深厚了几十年的功力,不可能都喂了狗去。刀芒暴涨,重压如山,根本不在乎锁链那点缝隙,拦住的半寸距离;换了是一般高手发出刀芒,必会清清楚楚形成一片杀机,但杨志这一刀发出的刀劲,纯粹是挤压的感觉,无可抗御,嶡扎合只能变招。

嶡扎合浑身衣衫鼓涨,气动形成一股涡漩,毫不留转圜余地地硬碰硬;高手过招胜败只系于一线之间,杨志无暇多想,飘退一步,龙雀刀脱离了铁链变招,正架在翻转回来的铁爪上,只是杨志的龙雀刀施加的压力太大,嶡扎合仗以横行西夏的玄功也没有变化的可能,完完全全变成了内力的再次撞击。

两人身体一震各自后退,杨志脚不沾地的错步,突然加速绕了一个小圈,在嶡扎合的铁爪闪电追上前,刀芒反拍,一股刀劲绕过嶡扎合身体,连同绕到的飞爪撞在嶡扎合的后辈。嶡扎合闪躲不及,运功硬受了杨志一记,飞爪突然接着这股玄功反弹向杨志,杨志想不到嶡扎合有此奇招,好在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能清楚把握到整个战场的形势,一个弹跳险险避过。61

嶡扎合暗叫可惜,施展出催发潜力的奇功,狂喝一声,硬抵着杨志还未消失的刀芒转身,隔空一拳击去。他清楚把握到整个战场的形势。杨志一声长啸腾空而起,闪到嶡扎合左侧,龙雀刀闪电劈入正强攻的拳影里,刀芒横空,竟劈在嶡扎合的拳劲上;嶡扎合顿时心生寒意,杨志的应对已经表明杨志完全可以把握他招数上的变化,看似简单的一击,其中对嶡扎合来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杨志刀芒大盛,连续三声震鸣,撞击得嶡扎合勉强施展的飞爪只能缩小防御的圈子,刚才的受伤对嶡扎合来说还是有影响的,除非不断催发潜力,否则就会落入下风;但是那种奇功不可持久,即使以嶡扎合的能耐也不过十招,十招之后就会因为内力损耗较大而是去战斗力。

在生死关头,嶡扎合听到周围的一声惨叫和一声闷哼,禁不住浑身剧震;他能清楚地察觉到道士被一把弩射死和秀才中毒倒地,而两名番僧在几名高手的围攻之下,虽然杀死了几名好手,可根本摆脱不了围攻。杀死道士的是朱谅,杀死秀才的是单廷圭,两人都穿着卫士的盔甲混在军中,用毒药和暗器杀死了对手。

嶡扎合见势不妙,再次催发奇功,飞爪刷出一圈巨大的光环,把杨志连人带刀笼罩住,杨志虎目圆睁,身如游鱼,龙雀刀上挑下削,不断弹开飞来的铁爪。这样的应对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是让嶡扎合无奈地是,杨志连续击打了一百多次,竟然一次都没有弄错;这已经用常理不可解释,不过眼前这家伙不可解释的地方太多,嶡扎合只能催动攻势。

一招、两招、三招,嶡扎合越打越心惊,对方竟然挡住了自己连续五招的搏杀;好在嶡扎合的攻势不是假的,增大了功力以后,即使杨志有太极的卸劲,还是在第六招被嶡扎合的飞爪打伤,第七招被震伤。但是在旁观者的眼里,嶡扎合的神情远比杨志严肃,两名番僧在朱谅和单廷圭加入后,又被围杀了一人,只剩下一名番僧在苦苦支撑。

嶡扎合手中的铁爪气势逼人,发出奇异的尖啸声,斜斜往杨志旋飞过来,螺旋劲让飞爪在空中旋转;杨志压制住自己的伤势,脊肩猛挺,一刀生出一种横扫千军的霸气,去势强猛绝伦,同时包含着灵动无迹的奇异。龙雀刀撞上飞爪的时候,嶡扎合诧异地发现,自己压箱底的绝技似乎失去了左右,飞爪上的螺旋劲似乎受到某种外力的影响,贴着龙雀刀无法脱离。

嶡扎合的心沉到了底,杨志才多大的年纪,他也清楚刚才的两击并没有给杨志造成致命的伤害,假以时日,西夏无人可挡;嶡扎合果断地放弃了飞爪,借着一个招式的变化,松掉了飞爪的扣环,出人意料地双拳砸向杨志。杨志的心神空灵通透,横移中侧身反手一刀,就在劈中对方拳风前的一刻,刀势轻轻一拨,顺着嶡扎合的拳劲整个人踉跄着退出五六步。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杀心太重

嶡扎合积蓄至满尽的惊人劲力与真气全部砸在了半空,大感难以置信,同时也明白了杨志为什么不容易死,这小子是个做官的商人,完全没有江湖宗师的傲骨,不在乎招式难看,只在意最后的结果;现在杨志表面上不敌自己,但实际上夷然无损,而自己,恐怕连两招的机会都没有了。

嶡扎合迅疾追上杨志,一掌拍向杨志的胸膛,这一招很慢,但是嶡扎合有信心穿过杨志的刀芒;杨志看了不禁大喜,难怪王老志说内家高手到了极限,或多或少都会领悟太极拳的奇妙,杨志不需要领悟,眼下除了王老志,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太极拳的奥妙。杨志直接弃刀,肘一靠嶡扎合的手掌,犹如戏法一样施展开太极拳。掤、捋、挤、按,杨志一口气施展了四种手法,才和嶡扎合的双掌缠在一处,两人如同同门师兄弟一般对招在一起。

嶡扎合心中暗赞杨志化解的手法高明,晓得自己起了兵器,反而没有了可乘之机,在这样的对峙中根本不可能一两招击杀对方,绵绵不断地近身搏斗耗力下,自己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嶡扎合定下心来,撤了奇功,一心一意和杨志比拼内力的演变,又支持了十二招被杨志一掌推到圈外,吐了一口鲜血倒地。

最后一名番僧看见,失神之下中了朱谅一弩,随即被乱刃分尸;杨志面带惊讶地走向嶡扎合问道“前辈,你怎么啦?”

嶡扎合躺在地上苦笑道“我杀心太重,妄自使用奇功,反而因为你的那种功夫,白白地浪费了真气,我虽然最后一招没用,保住了自己的命,但是今天输了;我输得的是西夏的命运,算是天谴吧,希望你将来善待大夏被你俘虏的军民。我告诉你,你很幸运,显密国师没有来,金国的高手也没有出现,但我不会给你侮辱我的机会。”

嶡扎合说完就自断了经脉,杨志叹了口气,让走过来的单廷圭把嶡扎合的尸体悬挂起来,城内叛军的士气立即土崩瓦解,很多人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任凭被定北军将士捆绑。与武松等人作战的高手先后都战死,大白天又隔着城墙,他们无路可逃,也不屑象下面的人那样跪地求生,死,也是一种解脱。

城外的西夏军早已陷入了困境,在霹雳雷的爆炸中无处可躲,光是城墙的缺口内外最起码丢下了三千具尸体,要不是任得聪连杀数员偏将威慑着,早就溃不成军。任得聪也是没有办法,他是知道嶡扎合在城内的,既然已经发动了进攻,那只有拼到最后,否则就算回去了,也会因为嶡扎合等人出事而送上性命。

城里飞起了另一种颜色的烟花,城门大开,就在西夏士卒在城下挤作一团之时,曲端亲自带领大军从城内冲出,城外的两路伏兵也在十里外包抄过来;西夏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任得聪晓得城内的刺杀失败,眼见疲惫之师挡不住曲端军队的神勇,只能下命令撤退,但是数以万计的西夏军被歼灭在宥州城下。

赵乙室和牛皋带着一万骑兵追击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西夏军,吴玠麾下的两千步军在五只气球的协助下,在长城一线建立了防线,坚持了半个时辰,让赵乙室等人指挥的骑兵完成了包围,任得聪带着最后幸存的两千多人投降,其中伤员一千五百人,战马只有六百匹。

“这太容易了。”站在赵乙室身边的牛皋抚须笑道“这帮西夏军太蠢,自投罗网。”

“杨大人鸿运当头,有心算无心,当然手到擒来。”赵乙室笑道“你负责打扫战场,押着俘虏回去,我和吴璘还有任务。”

牛皋看了走来的吴璘一眼,戏谑道“我还不如吴璘?”

“你还真不行,因为我需要吴璘的帮助。”赵乙室转头望着牛皋说“吴璘比你熟悉西军和西夏的情况。”

胡人就是不会说话,牛皋讪讪一笑,他晓得是去偷袭什么矿山监狱,自己两眼一抹黑,还真比不上一直在西北的赵乙室和吴璘。吴璘拿着任得聪的腰牌和印章,走过来说“赵将军,兵贵神速,我们出发吧。”

赵乙室微笑颔首,对身后的令旗兵做了个手势,和吴璘带着已经换上西夏盔甲的六千骑兵扬尘而去,留下牛皋骂骂咧咧地收拾战场;杨志从开始就没打算能留住所有的西夏骑兵和斥候,所以反击的目标是夏州的铁矿场。正如杨志估计的那样,有西夏骑兵早一步逃回夏州报信,斥候发现西夏军在沙漠中收缩。

黄昏时分,赵乙室出现在矿山旁边的狱营,在骗过流动哨后,直接杀进了西夏的军营,这座狱营里关押的犯人大部分都是宋辽两国的俘虏,还有小部分的马贼盗寇和各部落的叛乱分子。西夏年复一年的开采铁矿,当地人根本不够用,尤其是几十年下来,现在大部分的劳役都是靠狱营里的犯人来完成。杨志让赵乙室以最快速度奔袭狱营,就是想把狱营里的犯人收为己有,这些犯人中有大宋的军民,最起码也是反抗西夏的战士,比起一般人更容易培养成军人。

狱营的五百守军非死即降,狱营里的三千犯人、五百匹战马和一千多骡驴骆驼全部成了定北军的战利品,赵乙室不耽误时间,告诉囚犯们,只要愿意投奔大宋的,就可以骑上牲口或者套上大车,跟着自己的大军离开,不愿意走的和西夏俘虏一起留在这里。没有人是傻子,都表示愿意去宥州,谁不知道去了大宋一定有活路,要不然眼前这支六千人的骑兵不会为了一千多头牲畜眼巴巴地跑来。

赵乙室满载而归,连夜带着战利品回到宥州,囚犯们看到灯火通明的宥州城无不松了一口气,大宋是西夏的死敌,到了大宋的区域,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突袭夏州

赵乙室其实在路上就让手下开始游说,宋辽两国的死忠自然是没有话说,能有机会打击西夏报仇那个老天赐给的机会,超过一半的马贼和西夏人因为乙室部和大斌族的故事也愿意参加定北军,但还是有七百多人在观望,为首的就是西夏党项贵族野利山和大盗卫慕西。

野利山和卫慕西不一样,野利山不希望西夏灭亡,所以哪怕对西夏再不满,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卫慕西只是因为曾经依附耶律余睹,想要见上一面。

赵乙室把人移交给了牛皋,牛皋先见了卫慕西“你想见杨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卫慕西一听牛皋的称号,就知道杨志比当初与耶律余睹合作的时候权势更大,小心翼翼地说“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杨帅,还望将军引荐。”

一听说是秘密,牛皋便不再多问,把卫慕西带到了置抚司,武松替杨志出面见了卫慕西;这让卫慕西有点受伤,嚷嚷着说自己想做牛做马,可是有人架子太高。武松笑了笑说“卫大侠,有的秘密只是一个人自己感觉到是秘密,杨师兄既然让我和牛将军出面,自然是相信我们的。当然,你如果说是官府方面的,我可以把你交给石摩劼,他专门负责情报和案件。”

“不用。”卫慕西又不是傻瓜,自己这些人到了宥州,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恐怕除了少量的老弱病残外,大部分人都会加入定北军,因为没有地方可去。卫慕西在监狱里几年,整个人没瘦脱形已经是万幸,接过武松递过来的马奶酒,喝了一大口说“我是卓厉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武松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卓厉的大部分秘密,包括卓厉的真实身份等等,神态淡定地说“我们从西夏人手里救了你们,不指望你们知恩图报,只是希望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人;如果你真心希望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说点有用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想要什么。”

卫慕西无意与武松争吵,但武松的做法等于明确告诉他必须先说出秘密,急切间卫慕西无法找到不为难尴尬的办法,等喝完一皮囊酒后说“卓厉在吕梁山有一个山洞,里面大约藏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东西,只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孤身一人,一切听从杨帅的安排,参军也行,打杂也行。”

卫慕西投靠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武松沉默了片刻说“卓厉死了,他最后一次坑了童贯一笔钱,但是在所有档案中都没有找到卓厉藏的钱。牛将军,你陪他坐坐,我去和师兄说。”

杨志正在房间里见王老志三人,另外两人一个是苦道人,一个是全阳子;原来这次金国也派了六名高手,苦道人是从辽阳开始一路跟过来的,在路上通知了王老志,王老志就找了全阳子,他们在沿途多次截杀,六个人全部被击毙。到了城外看见双方大战,才知道杨志早有准备,等戒严解除三人才进城。

杨志看着六枚腰牌说“我两位师傅都是闲散之人,这个功劳全阳子你收了吧,听说天师府已经北上,你们神霄派需要显示自己的实力。”

全阳子笑了笑说“功劳我可以帮忙收下,但是消息来源是个麻烦的事,你是知道太原那些人的,不想惹事。”

苦道人的身份特殊,这次杀死的金国六位高手都不是寻常人,平日里想要跟踪到一个都难,这次一下子杀了六个,全阳子能想象得到太原上下的关注程度。杨志颔首说“就说是我提供的,我在汴梁的时候安排了一部分人去河北,郓王是知道的,他们也没打算北伐,应该不会有人来向我要名单;我会对他们说,这六人是来营救耶律宗翰的。”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金人给与河北的压力很大,随着河北各地义军渐渐被镇压,河北安抚使王坪、河北置抚使张所现在都被逼得退守在定北军自己的城池里,压根无法像过去一样保持出击的态势。杨志给的理由更踏实,交不交出耶律宗翰,一直是太原和汴梁在扯皮的事情。

武松走进来,把卫慕西的事情一说,杨志微微皱眉,吕梁山现在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中,思索半天说“这样吧,把卫慕西交给全阳子,让神霄派负责这次起货;我给郓王去一封信说明情况,神霄派留一成,太原五成,秦州四成。至于卫慕西,看他的表现,如果真心是想跟我,以后把与西夏、回鹘的交易给他负责,否则到时候给他安排一个职位。”

杨志现在管辖的地域广阔,想要安排一个人做官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全阳子急忙谢过,杨志不仅给了神霄派好处,也让自己来宥州不显得那么突兀。武松专门去叮嘱了卫慕西几句,说了杨志一个意思,这个山洞要是还有价值更好,假如已经被人搬空了,也无需抱怨,回来宥州继续跟着杨志干;卫慕西听懂了潜台词,兴高采烈地连声答应。

当房间里只剩下王老志、苦道人、杨志三人的时候,杨志微笑着问苦道人“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匆匆地回来,恐怕辽阳那边连后续的事情都没有安排吧?”

“我知道瞒不过你。”苦道人品着茶说“好茶,我发现了逍遥岛的人在找我,原本是打算一年以后回来的,但是发现金人竟然从辽阳调动高手,以为有什么大的行动,干脆一路跟回来。辽阳的情报网算是瘫痪了,我临走时告诉他们取消一切动作,你要是有合适的人,可以过去主持。”

“那就算了,打到辽阳还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不能让他们多动。师傅,你把他们名单给我,等春天双方开始贸易,我派一个人去确认他们是不是安全。”杨志思索着说“师傅,你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吧。”

苦道人笑着说“不行,我比不上王老志,再说万一有人认出我来,很容易在辽阳那边引起混乱,暂时不要对外说,我还有一张面具,你安排我到香皂作坊过一年。”

“好的。”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探望宗泽

西夏再度在宥州战败,预先得到杨志送去消息的岳飞趁机命王贵、郭盛出兵,一举攻占夏州下辖的盐州和通往金国天德军的夏东驿,兴州震动。李察哥闻讯是仰天长叹,夏州这次在定北军两个方向的进攻下丧失了延伸之地,几乎孤悬于宋夏边境,迟早是定北军嘴边的肥肉。

太原方向也是兴奋异常,张孝纯等人建议干脆直接拿下夏州,赵楷有点犹豫,徐徽言在横山的战斗并不像原先设想的那么顺利,西夏军和羌人十分顽强。张深已经来了书信,指出徐徽言心情太过急躁,杨志能伏杀步跋子军和横山军,是放弃了定边镇等地的战果,引诱对方进入平原作战,徐徽言是断了对方的生路,又不招降,形成了死战。

赵楷问了宗颖,宗颖直接说了自己的看法,徐徽言是想多杀西夏军,但是横山纵深广阔,又是在冰天雪地,徐徽言现在的进度算是不错的了。赵楷考虑了一天,还是决定去问问宗泽。到了宗泽的病房外面,赵楷挺直的腰身微微弯曲了一点,春风满面地跟着宗麝月走进去,宗颖急忙过来见礼“参见郓王。”

“免了!”屋子里一股浓郁的汤药味道,赵楷点了点头问“宗老好了点没有?”

在所有人中,赵楷只相信宗泽跟随自己是为了大宋,连杨志、曹千里都属于另有打算的人;宗颖的脸上露出了沉痛的表情“父亲身子已经不大利索,不过听到了我军占领宥州,父亲的心情好了很多,早上喝了一碗汤。”

赵楷不动声色地说“战争快结束了,父皇已经同意和西夏和谈,徐徽言还在攻打横山的西夏军,我来就是想和宗老商议一下,派谁去谈判,你们先出去吧。”

宗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虽然没有出征,但是清楚前线的事情,徐徽言是故意坑杨志,谁想到把王禀给坑了进去;庆州的那次失利在太原穿得沸沸扬扬,从王禀死到杨志大胜,前后只有三天的差距,有的人说王禀倒楣,有的人说杨志故意害的王禀。作为宗颖来讲,情愿这场败仗是个意外,如果是其他原因,日后是会要人命的。

宗颖垂着头,退到了房门口,只看见父亲宗泽高大的身影在床上撑起来;宗泽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指了指床榻跟前的锦凳说“王爷恕罪,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赵楷依言坐下,看着宗泽轻声道“不过一场胜仗而已,动摇不了我们西夏的根本,现在西夏实力大损,看样子也没有大打一场的意思。父皇说要和谈,你看谁最合适”

宗泽半闭上了眼睛,没有立即回答赵楷的话,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润州是不会插手的,要不然从太原派人,要不然就交给已经到了宥州的杨志处理。赵楷这么问,很明显是不想交给宥州的杨志处理,但是又怕随便派一个人,到时候弄巧成拙;毕竟杨志现在位高权重,一般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得了。

“我们之所以不得不打这一仗,是因为杨志的大军进入陕西物资匮乏,只能在战争中求生存。”过了半晌,宗泽才缓缓地说道“如果没有杨志在定边镇的两次胜利,我们也不会打算下这一盘大棋,杨志在战略上的眼光不做第二人想。”

赵楷沉默不语,这时不说话反而是最真实的态度,赵楷不想把这件事交给杨志负责;终于,赵楷眼中闪过愤怒的光芒说“王禀,宗老,王禀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杨志大军在侧,王禀怎么可能全军覆没?杨志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从后面一天击败十五万西夏军就能看出,杨志对这一战早有准备,刘锡从环州撤退的时候就没有退往庆州。宗老,你说这奇不奇怪?”

“不奇怪。”宗泽将身体靠到身后的垫枕之上,喘着气说“杨志打仗不在乎军队的多少,在乎的是有没有会临阵脱逃的人,王禀不被杨志信任,所以被留在庆州坚守;一般的情况下,王禀守上个十天八天没问题,杨志只需要两天的时间调集军队。但是赵彬的叛变让这件事出了意外,郓王,不能自乱阵营。”

宗泽没有多说,他相信赵楷晓得杨志的重要性和在这件事上的无辜,只是赵楷在一群所谓的亲信蛊惑下,有点自己吓唬自己的味道;赵楷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白发苍苍的宗泽,轻声说“这件事依旧有疑点,不能妄下结论。眼下,还是先处理西夏之事,让杨志负责谈判。但是你说的理由,我也不敢相信,我要查一查,查个水落石出。”

赵楷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宗泽也没有办法;杨志在定北军中差不多是自成体系,麾下聚集了无数跟随者,势力几乎与太原棋鼓相当,不搞清楚恐怕赵楷也睡不安稳。宗泽知道赵楷决心已定,只能无奈的点头;赵楷长叹了一声,又沉默片刻才说“实际上也查不出什么,真要是杨志有心算计,必然会作出妥善的安排,不可能有任何的线索;宗老,我是不是很矛盾?”

宗泽笑道“王爷是纠结,既然如此,何不把庆阳府划归太原直管?”

赵楷顿然醒悟,自己瞻前顾后,不就是怕庆阳府的人慑于杨志的官位不敢说实话吗,只要把庆阳府安排到自己手上,还不是想怎么调查怎么调查;赵楷回去以后,就宣布改建环庆路,将庆阳府改由太原直管。

赵楷同时提议以宥州、五原郡、韦州、西宁州、环州设立宥韦路,以曲端为经略使;以绥州、横山府设立绥横路,以孙昂为经略使,定边镇就是横山府的府治;环庆路在庆阳府以南新设原州,与镇戎军等地与渭南安抚司的耀州等地合并为原耀路,以卢益为经略使;杨沂中接任泾原路经略使,陕西置抚司下辖泾原路、原耀路、熙河路、秦凤路、宥韦路。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王爷有请

这个动作的含义太过明显,太原的群臣是欢欣鼓舞,太原的高层都知道,徐徽言的胜利其实是孟钺的功劳,还让陕西付出了庆阳城被破王禀战死的代价;这让徐徽言在很多人眼里成为另类,唯一能做文章的就是王禀之死的背后有没有黑手,庆阳府的改变说明赵楷想查清楚这件事。

张孝纯等人还没想好如何来运作这件事,赵楷的后面一个任命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考虑到宗泽的身体,赵楷任命吕颐浩为郓王府总管,参赞军机。就是一个信号,说明赵楷对太原的老人同样不满;赵楷这是在暗示,你们要是不行,我就换人。

在一片纷乱中,杨志差不多同时接到了宋徽宗的诏书和赵楷的命令,五原郡改回盐州的称呼,杨志负责与西夏谈判,可以在宥州、静州设立与西夏交易的榷场,但是谈判最终的结果,需要润州认可。杨志没有意见,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跑腿的角色,杨志立即让曹子木带着宥州的公文回兴州,通知西夏那边准备谈判。

曹子木回到兴州就察觉到一丝异常,正是山舞银蛇的时节,若是往年此时,兴州是满满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边关之上的铁马金戈,离这里似乎太远,作为西夏的都城,不管权贵还是百姓,都享受着难得的悠闲人生,无法想象那些发生在远方的残酷。哪怕是西平府沦陷的一年多,也没有影响到兴州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样,行人的脸上没有了笑容,随着东边的消息不断恶化,整座城市都在议论,是不是到了为国运一搏的时候;曹子木能理解,西夏是靠掠夺立国,从上到下都清楚,一旦打了败仗,所有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便会在瞬间化为乌有。曹子木同样无法像往日那样洒脱,走在路上,不停地深吸着新鲜空气来缓解心头的压力,不知不觉中,曹子木有些迟疑。

晋王府外面戒备森严,一排拄着长枪的卫士守在门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另一队训练有素的卫士在街上来回巡逻,对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是虎视眈眈。这是进城以来曹子木路过的第三个权贵的官邸,都是一样的严肃,就连大街上都看不到过去游荡的士兵,和那些喜欢去骚扰店铺和妇女的闲人。

曹子木从卫士们的身影可以看出,这些卫士是在认真地执行公务,一般的人稍一靠近,便会受到警告;不过对于曹子木来说,接近晋王府不需要一点勇气的,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曹子木一直是晋王府的常客,出入王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资格稍微老一点的卫士都认识他。

大白天的灯笼没亮,但是依旧在寒风中摇曳,在白皑皑的背景上显得有点灵动;曹子木离王府大门还有十步远,一名年轻的军官就迎面走来,这是晋王府的老人,看见曹子木忙施了一个礼说“曹大人,回来了?”

曹子木咧嘴苦笑,看样子自己失陷五原郡的事是路人皆知,点点头问“王爷在吗?”

“在。”年轻军官顺口就说,曹子木客气地表态“麻烦替我传个话,我求见王爷。”备用站

年轻军官没有拒绝,昂首挺胸地往回走,不多一会,出来对曹子木说“曹大人,请随我来,王爷有请。”

曹子木谢了,跟在军官后面走进熟悉的宅邸,穿过前院,来到中间的会客厅;正在独自喝茶的李察哥看见曹子木,不由得一喜,问道“是不是大宋要议和了?”

李察哥料定大宋会议和,但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也没有办法与大宋取得联系;极乐堂的那帮人在大军失败以后,看谁都像是与大宋暗通款曲的奸细,李察哥可不想找这个麻烦,哪怕自己是皇叔,要是摊上这样的事,也是有苦说不出。曹子木的出现,说明杨志那厮想到了办法,就是让曹子木来做这个信使。

曹子木点点头说“任得聪那两万人本来不需要死的,都在准备议和了,还要想什么幺蛾子,白白损兵丧地,杨志虽然没有改变什么谈判条件,但是在后面榷场的交易中,一定会让我们付出代价。”

李察哥没有回答,看完曹子木带来的信件,轻轻的问道“子木,这件事情,能够参与的人不多,为什么不先给皇上看?”

“王爷,正因为这件事能真正参与其中的人少,我才先来和您商议,免得皇上遇到哪一个一根筋的家伙挑唆,直接拒绝了。”曹子木低声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我从五原郡到宥州,短短不到一个月,还是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做生意的人就超过了以往,我担心啊。担心大夏错过了眼前的机会。王爷拿了主意,后面就算有人知道表面上的部分,我相信也无法阻止议和的结果。”

曹子木有些得意,这一次是因祸得福,要不然自己一个在西夏朝廷已经彻底边缘化的人,哪能参与这样的机密大事;曹子木明白,赵楷和定北军希望的不仅仅是议和,而且还有一系列与西夏贸易的计划,所以没有穷追猛打。但是对于西夏来说,就有点城下之盟的感觉,肯定会被一大群旁观者诽议,非李察哥这样的大人物真不了场。

李察哥颔首说“你心思也算缜密,很好,皇帝目前倚仗的臣子,他们与我们不同,图的都是那些虚的东西,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这次的行径,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不认为这是坏事,赵楷此举反而说明他是雄主,想让西夏活下去,而不是想灭了西夏,你知道为什么吗?”

曹子木低下头去,西夏不讲究什么律法,所以斗争起来残酷;而曹子木更不知道李察哥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无法昂着头说话。李察哥悠然地说道“赵楷还是希望西夏臣服或者并入大宋的,但是他不希望将来得到的是一片断壁残垣,或者是人烟稀少的荒漠之地,所以他要发展西夏的经济,欲取之必先予之,宽严相济,实打实的雄主做派。”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熬光阴

曹子木点头道“原来如此。”

李察哥思索着说“杨志是我大夏的另一个隐患,这个人手段层出不穷,将来能灭我大夏者,一定就是这个人。”

曹子木愕然地看着李察哥,他没想到李察哥如此地悲观;李察哥有些伤感地说“大夏最多还有两次大决战的机会,子木,你认为在杨志那种天上飞的气球面前,我们有打胜仗的机会吗?假如以后这样的气球飞到灵州上空,扔下几十颗霹雳雷,你认为成里的这些官员还有打下去的勇气吗?”

极乐堂还是起作用的,在庆州决战后不久,就弄清楚那种飞的东西叫热气球,和霹雳雷一样,都是杨志发明的武器;曹子木按照李察哥的描述一想,额头上顿时冒出了汗,忙不迭地说“王爷,这事假设不得。”

李察哥目光猛然收缩“下一次,要是和定北军决战,我一定要去亲自会会这个杨志,不管如何,我都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还有多少能颠覆我认识的手段?说实话,我不想出现这样的局面,如果赵楷真的能按照信上这么做,在我有生之年,我都希望宋夏和平。”

曹子木听懂了李察哥的腹语,他是同意按照赵楷的条件与大宋议和的,曹子木由衷地说“王爷为了大夏,是毫无保留。”

“想保留也保留不起来,”李察哥轻笑道“我们要做的是,不能在接受赵楷条件的时候,让大夏人绝了念想;赵楷和杨志虽然年轻,终究是会死的,三十年、五十年,大夏必须熬下去,熬到两人不在的那一天。子木,你比我年轻,将来终会大用,要记住这一点,不要轻启战端,不要白白浪费实力。”

曹子木没想到自己被李察哥这样看好,竟然和杨志这样的英雄豪杰相提并论,无可奈何地说“王爷,我已经离开朝堂太久了。”

李察哥霍地抬头,盯着曹子木说“现在大夏东边的门户洞开,我们必须通过贸易来争得一席之地,朝堂上的那些人不行,你做了十几年商人,反而在这方面比他们更加有优势。你应该明白,不管我西夏军如何气势如虹,但是遇到天上飞的那种气球,积攒起来的士气会在瞬间化为乌有,你就一个任务,想办法弄清楚怎么造这种气球,要不然就搞明白如何摧毁他。我会在财政上支持你,让你和杨志顺利地做起生意,赢得他的信任。”

曹子木没想到是这样艰巨的任务,试探着问“极乐堂的人呢?”

“他们也在进行,但是这些人终究不是我们皇族宗室,到了必要的时候,恐怕还是会被利益所驱使。”李察哥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是党项人,而是像任得敬那样的宗室,我也不会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你,免得最后大家一起完蛋。”读读

据曹子木所知,眼前的这位晋王李察哥和任得敬打得火热,对于任得敬的贿赂是来者不拒,两人就差称兄道弟了,没想到李察哥对任得敬的戒心这么大;曹子木猛然想起那个所谓的谣言,变色道“难道定北军泄露出来的是真的?”

李察哥苦笑道“我不知道,杨志这一手玩的漂亮,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我们不敢赌下去,但是就算原本没有这件事,你敢断定,现在任得敬心里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吗?上兵伐谋,杨志给我们上了一课。”

曹子木斟酌着说“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离间杨志和太原的关系?”

李察哥摇头说“现在不是实施的时候,当时若不是我军大败,上上下下都想找替罪羊,任得敬这件事处置起来就不会如此着急,有时间去分析;除非你在以后的生意里搜集杨志的罪证,否则很难说出一个让人相信的谎言。我要提醒你,这么做会给你带来危险。”

曹子木不以为然地说“用不着大费周章,我们可以在汴梁下手,杨志让我带来宥州的公函,希望两国谈判;我们大可以置之不理,出国书要求到润州谈判,然后在汴梁、润州散步谣言,看能不能把杨志调走。”

李察哥忍不住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斟酌着说“这件事不能冒险,我会和国主说,但是隐藏你的名字,免得被有心人发现出卖;到润州离间的作用不大,不过可以试试,让朝廷的使节来做这件事。以后,你不要和我联系,我会安排悟儿思齐来照应你,他即将出任灵州的统军,照应你也方便一点。”

曹子木唯有点头,既然不愿意看着党项族沉沦,那么就需要拼命到底;曹子木把杨志托付的公文交给李察哥说“可不可以在谈判中做点文章,让大宋的官员到兴州来?”

“无需节外生枝。”李察哥问清楚杨志说的部分细节,果断地掐灭曹子木的念头“对方不是傻子,况且我们现在需要谈判,我这就进宫,你回家等我。”

宫里的局面比李察哥想像的要糟糕,不是因为大宋大军压境,而是因为主战和主和的纷争。宋军在宥州停滞不前,让西夏君臣看到了对方的力量有限,而横山那边的消息,让夏仁宗心如刀绞;是人都明白横山在未来一段时间是顶不住定北军攻击的,放弃横山只是迟早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能不能体现那处战场的价值。

以任得敬为首的主战派还是想掌控局势,建议趁这个时机从西边和北边调集二十万大军,到了开春给杨志雷霆一击;杨志的嫡系再能打,不过十万之众,大不了避开就是。但是**公济变成了主和的一派,认为这样的灭国之战不在于一场两场的胜利,如果投入三十万大军拿回韦州等地,损失太大也不行。

这是主战派的死穴,基本上都不得不承认,就算打赢,损失也在二十万军队以上;但任得敬是个聪明人,为了讨李仁孝的欢心就在道义上做文章,让**公济等人有些无法说透。君臣正在倍感棘手的时候,李察哥的到来让李仁孝喜出望外,当即赐座问道“皇叔是什么看法?”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不按常理出牌

李察哥问了一句:“如果大宋想要议和,我们是不是打下去?”

大宋要议和,李仁孝根本就不相信,对方有着几十万精兵,正在风头上,怎么可能真心和自己议和?还不是一时物资紧张,想拖延到春暖花开再打。不过李察哥是自己的亲叔叔,又是西夏第一名将,李仁孝不想让李察哥难堪,慢慢地说:“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上,但大宋真要有这个诚意,就退出宥州。”

李察哥微微一笑说:“大宋的条件就是以宥州为界,但是会在宥州和静州开设榷场。”

“那可不行。”任得敬抢先说了一句,实际上任得敬心里很明白,无论他把策略吹嘘得何等美好,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夏仁宗高兴是任得敬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有了任得敬的铺垫,夏仁宗李仁孝的面子好看多了,故作为难地说:“将士们现在辛苦流血,为了百姓,只要大宋真心开放榷场,朕可以考虑议和。可皇叔,他们会不会虚晃一枪?”

这和李察哥估计的,悬殊不大,李察哥胸有成竹地说:“我认为是真的,河东面对着金国的压力,他们与我们之间的战争不能拖得太长,宥州应该是原本就谋划好的,只要宥州在手,他们安排一员大将便可以坚守。我认为是真的,要不然杨志的军队就算再疲惫,抓了任得聪以后,打下夏州还是可以的。”

夏仁宗看了任得敬一眼,任得敬满头是汗,叹道:“我们有继续打下去的实力,如果现在议和,杨志一旦修整过来再度开战如何?到时候灵州、夏州失陷了,我们还能守住兴州吗?”

“我们主动攻击呢?”热辣公济看穿了任得敬的虚伪,直指要害:“能夺回宥州吗?任得聪现在还在杨志手里,夏州以东的盐州、夏东驿等地全部岳飞的部将王贵攻占,连和金国的通道都断了。”

主战派没有声音了,说说可以,真要和杨志决战?还是算了;夏仁宗大失所望,问清楚大宋开出的条件,发现赵楷还是很公平的,留下了斡旋的余地,夏仁宗李仁孝决定接受这个条款,先写了一封国书送往宥州,表示同意停战谈判,并且在签订协议以后,派专人带着礼物到润州谢罪朝见。

就在散朝的时候,横山战报已经传来,不到四千西夏军冲过了徐徽言负责的包围圈,目前被种彬的秦凤军包围在韦州和保泰军之间的一个山谷里,不知道什么原因种彬没有大肆伏杀,只是将人困住劝降。李察哥匆匆返回,对夏仁宗说:“我们要迅速通知杨志可以赎人,把这四千人保住。”

能在徐徽言的重重包围中杀出来的精兵,不仅说明战斗力强悍,同时说明对大夏的忠心不二,既然已经决心求和,大不了多付一点代价把人保住。李仁孝懂得李察哥的意思,晓得到了这个时候,反正颜面已经丢了,也不在乎多丢一点,立即亲笔写信给杨志,要求留下四千多人的活命,条件另议。

夏仁宗的两封信赵楷看过以后,立即派人将协议送往润州,宋徽宗在长安看到协议副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在童贯手中都没有得到的结果,现在拿到了。可是宋徽宗、赵楷都没想到,御史们还是不干,竟然和太学生弄出了一个巨大的请愿行动,要求宋徽宗不同意议和,继续打下去。31

唐重、李邴与马伸、张澄等人争论了半天没有结果,宋徽宗决定宣赵楷的使官蔡随天上殿,张澄当着蔡随天的面指责定北军保留实力,杨志、岳飞两路大军逼近夏州,为什么不打下州城。蔡随天盯着张澄问道:“听张大人的口气颇知兵法,不如张大人从永兴军路调集五万人进攻夏州如何?”

“我。”张澄没想到蔡随天压根不按照常理出牌,猛然意识到不能呈口舌之快,五万大军攻打夏州可是要经过定北军的区域,到时候出什么事都不知道;张澄立即改口说:“那是你们定北军的事,前线将领打仗不利,就要撤职查办。”

蔡随天哦了一声说:“张浚丢失了楚州,王庶丢失了定边军、环州,我怎么没看到张大人上书谴责的奏章?张叔夜丢了汴梁,导致钦宗北掳,儿子投降金国,你竟然还上书说他是一个忠臣。张大人,我读书太少,真的不懂。”

张澄的脸被说得一阵红一阵白,唐重差点鼓掌,蔡随天的话很毒,直指张澄的软肋;马伸问了一句:“太原可是才出动一半的兵力?”

蔡随天肯定地说:“那是因为我们背后有金国,汴梁几十万大军没有打过黄河,张浚也没有签下和平的协议,河东面临着金国在云中、雄州、河北三面的压力,出动一半兵力已经是冒险之举。对了,马大人,当初可是说定北军离开京畿路,就能给两国带来和平的,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为什么一点影子都没有?”

“这个。”马伸决定冒点险:“还不是因为太原没有释放完颜宗翰和银术可。”

蔡随天点点头说:“就在任得聪袭击宥州的时候,从辽阳来的六位武林高手在河东被杀,这些人全部带有金国官府的腰牌,化装成做生意的商人和一般的江湖人士,马大人,你说他们到河东什么目的?是刺探定北军情报,还是打算救出完颜宗翰两人?金人为什么这么急,恐怕还是担心宋金开战的时候,我们杀了两人祭旗。至于你说的理由,金国并没有正式的文书索取两人,真实的内幕下官猜不出来,至于高庆裔与张浚是不是在演双簧,下官同样猜不出来。马大人能猜出来吗?”

郑亿年出列训斥道:“蔡大人,慎言,张浚大人不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

蔡随天会意道:“下官失言,二位大人见谅,只是我们真的不清楚谈判的真相。”

谈判的真相,马伸无奈地摇摇头,他哪里看不出郑亿年是故意挤兑自己,可是马伸也不清楚汴梁的情况,一切都是听闻。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父子商议

其他人对蔡随天透露的消息也是吃惊不已,六名金国高手死在河东,这绝对不是偶然,至少说明定北军与金国都没有忘记对方,都在积极备战。宋公明出列问道:“蔡大人,那六名金国官员的身份能否透露一下?”

“没问题。”蔡随天掏出一张纸说:“这件事郓王的意思原本在枢密院备档算了,但是各位大人有兴趣,我就介绍一下。辽阳统军使耶律曷礼质、指挥使萧别离剌、遥镇指挥使乌克寿、婆娑府总捕头李焯已、摩天岭知寨曹左向、广佑寺佟思国师。”

宋公明立即听出了其中蹊跷的地方:“蔡大人,这些人可都是出自辽阳,而不是河北的各路军中。”

蔡随天心生警兆,他是知道杨志对宋公明评价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宋大人,你说的没错,这些人在金国并不出名,官衔只不过是为了替他们在金国行事方便。这六个人其实全部是汉人,譬如遥镇指挥使乌克寿,就是原来南海三十六岛之一白渔岛的岛主,在江湖上的名字叫乌铁头。”

蔡随天说到这一步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宋公明吁了一口气说:“天佑大宋,既然全部是汉人,那么多半是为了刺探情报而来,河东真的是在大军威胁之下。”

宋公明的盖棺定论让御史们很难堪,要是承认河东必须面对金国的威胁,那么原来的话题就无法说下去;枢密副使李邴走出来,朝宋徽宗施礼说:“圣上,既然问题搞清楚了,不如先议和再说,一切等汴梁的消息再做定论。”

李世辅醒来时,人已经到了白豹城的中军营,没想到西夏军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定北军三倍于对手,竟然还说打输了;好在让他们绝望的时刻,援军到了,在绝对的实力对比面前,西夏军终于抵挡不住,就是这样,,更何况这并不是与塞外草原蛮族的不死不休的战斗,而是自家内讧,每一个士兵都相信,李世辅也中了一支箭昏厥过去。

李永奇看着儿子,露出一丝笑意说:“你小子命大,阎王爷没要你,幸亏白豹城是采用的新治伤的法子,你一点箭毒都没有留。”

李世辅问道:“战斗怎么样了?那群西夏人怎么那么玩命?”

“他们是想杀回灵州去,反正是一死,只有拼命才有机会。”李永奇唏嘘道:“后来我军占据了制高点,封锁了道路,大部分的西夏军放下了武器,连一部分西夏军官都毫无办法可想,跟随士兵们一齐投降。战事的顺利程度出乎我们的意料,连张帅都不敢置信。”

张帅就是张深,鄜延路经略使,李永奇的顶头上司;李世辅咧开嘴笑道:“爹,那这次你能升官了?”

李永奇看了看左右无人,笑骂道:“你小子尽想歪心事,还是赶紧把伤势养好吧。下次上战场小心点,别稀里糊涂的,让我一直担心。至于那个,就看张帅的心情了,毕竟这一次立功的人太多,僧多粥少,谁说得清楚。”腐书网

李永奇心里其实是愉悦的,这一战超过了当初童贯四十万西军的战果,上面已经在说自己将出任一州的兵马都监,或者是像白豹城这样重地的知寨;李世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爹李永奇是个什么货色他太清楚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那一定是封赏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李世辅的目光中,李永奇拍了拍李世辅肩膀说道:“放心,张帅不是没有主见的人,用不着我们父子担心。”

李世辅目光闪烁,终于将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父亲,我想调到陕西的军队去,听说杨沂中那边正在筹备泼喜军,你把我说说。”

李永奇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作为张深的心腹,李永奇对上层的争斗还是有所耳闻的,杨志训练出来的军队确实是不败雄师,但是与太原诸将的矛盾好象越来越深;李永奇摇头道:“世辅,以你的本事,没必要去泼喜军那样的地方,我不愿意你在勾心斗角中过日子,你还是跟随我一起上任吧。”

“爹,这不是什么争斗的问题,鄜延军与其他几路陕西军的战术差距太大,为了以后的胜利,我们必须学习。杨帅若继续主政陕西,肯定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所以,我选择去看看。”

李永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倒在身后椅子上,一眼就看到了取暖的铁炉;这次定北军敢于在雪地出兵,这个不起眼的铁炉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哪怕是在野外宿营,都能保证帐篷中的温度。终于,李永奇抬起头说:“我见到杨宗闵老将军的时候,会请他给杨沂中写一封推荐信,你好好养伤便是。只是你要答应我,去了,就不要管鄜延军的事,免得被人认为脚踏两只船。”

军中最忌讳这样的事,李世辅自幼生长在军营,耳炫目染,心里门清,一笑道:“我听你的。”

李永奇缓缓摇头:“一旦你到了泼喜军,我没有机会来慢慢调教你,杨帅最恨给一刀的人,你要忘了鄜延军的一切,哪怕将来有了分歧,你还是要站在泼喜军的一方。”

李世辅哼了一声,并不认可老爹悲观的看法,李永奇微笑着说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做大事的人。”

李永奇晓得自己说说当然容易,要李世辅认可消化这些内容需要时间,是以李永奇明知李世辅心里不服气,而且以后肯定不会照做,依旧没有什么担心,每一个人都是在摔跤以后才有教训,有杨沂中照应着,李世辅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李世辅咧开大嘴笑了:“就是,爹,我放得下。”

李永奇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的儿子精明无比,非要装作脑了缺根弦的家伙,日后在杨志和杨沂中面前耍这样的小聪明,那两个人自然会教训他。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宥州什么都缺

杨志对失去庆阳府并没有不满,一个是环庆路因为连番恶战损失较大;另一个就是,对庆阳府杨志没有规划,从杨志的角度看,庆阳府没有发展前途。出于地理位置的特殊,不管是延州、长安、凤翔府,都不会允许庆阳府成为一个商业的中心,而赵楷手下的那几个人,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杨志这几天都在准备与西夏谈判的资料,接到得知西夏要去润州称臣的消息,杨志开心地哈哈大笑,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直接派人把西夏的信使护送到太原,哪怕自己负责谈判,对方既然提出要去润州朝见,依旧是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

杨志很清楚,西夏的军队虽然少了快一半,但战斗力不会减少多少,尤其是在灭国的威胁下,党项等族的战士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所以争夺民心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杨志笑完,目视着刚刚赶来的曲端说:“我可是和郓王说了,宥州、盐州都交给你了,有没有压力?”

曲端矜持地笑着,如果杨志不是自家大哥,他自然要大夸特夸自己一番,但是面对杨志这样的怪胎,换做谁在这个问题上都是不好多说。杨志连天上飞的东西都想出来,在庆州大破十五万西夏军主力,曲端实在没有话炫耀。杨志看曲端没有吱声,继续说道:“拿下了宥州,原本西夏面对的困难就换成了我们,我希望你不要靠杀人来解决问题。”

曲端指了指地图上的宥州问:“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曲端也明白不能随意杀人的原因,但如果不能让那些人安稳地过日子,按照草原上民族的彪悍肯定会生出无数事端,到时候不杀怎么办?杨志看出来曲端是真心求教,笑着说:“宥州在我们手中,有可能成为自己撬动西夏政权的一个支点,熬到春暖花开,你主要是采取硝石,我来安排人收购;记住,湖盐虽然看上去简单,但是有青盐在,那玩意开采出来没人买,就不要浪费人力物力了。”

硝石是火药必须的原料,也是杨志看重宥州的原因所在;曲端沉吟不语,作为关陕人士的代表,曲端听到了无数的风言风语,也明白杨志和太原那边多多少少有了隔阂,后面曲端的立场,很可能决定自己的前途。杨志并不着急,毕竟自己和曲端只是结义兄弟,就是亲兄弟,有的时候也不可能事事意见相同。

考虑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曲端才抬头说:“我需要大力支持,现在宥州什么都缺,既然在你眼里非常重要,就要有合适的人来运作这些事情。”

“刘子羽。”杨志肯定地说:“我让刘子羽来帮你,蔡庆,去请刘子羽过来商量事情。”

刘子羽本身就是关陕的后起之秀,在曲端的部众中容易获得认同感,并且在杨志看来,最关键的是刘子羽的能力和品行没有问题。刘子羽就在置抚司办公,不一会就跟着蔡庆过来,刘子羽是知道曲端个性的,是个典型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也清楚杨志要把宥州交给曲端,原本做着和杨志一起回秦州的准备。

听到杨志说要把宥州等地的财政交给自己,刘子羽摊了摊手说:“杨帅、曲帅,这个我可真没有办法,除非你们能指一条明路,我来做事。”

“哦,你来做事?”杨志笑道:“我告诉你,榷场、屯田、硝石矿,你不属于转运司,我任命你为宥州安抚使,在这里建立屯田营,专门来做这三件事。”云海

屯田营是杨志军队的基础,看上去男男女女很多,但是很多无法在官府强行推行的政策,杨志都是用屯田营打头阵;所以招募屯田的战士百姓,也一直是屯田营的任务。刘子羽本来就是负责这件事,闻言点头说:“我会以各种名义招募人手,很多部落都在这一场大战中凋零了,女人和孩子无处可去,屯田没问题。”

“这个主意不错!”曲端大喜:“刘大人,这件事你马上着手去办,我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刘子羽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突然笑道:“杨帅,我们可以从西夏招募人种田,不说是军队,就摆在榷场下面,只要酬劳合理,我相信很多人会来;毕竟灵州现在已经是孤城,不管养马还是种田都不容易,但是百姓还要活路啊。”

杨志大笑:“正合我意,曲端在官府也要让人保护好西夏人的私产,让商人传话,鼓励被带到河西去的百姓自己逃回来。我们慢慢来,终归能把蓝图变成现实。”

刘子羽知道自己无法推脱,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希望看到大宋有杀过河西的那一天;刘子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拳向曲端行了一礼:“请曲帅监督,如果行为有甚差池,曲帅可尽早撤换我。”

曲端大笑:“我可没有资格替换你,一切看杨帅的。”

杨志晓得曲端的态度不能当真,这种顺毛驴,好起来什么事都好说,要是顶起来,自己说的话未必管用,反正在自家走之前提醒一下刘子羽便可以了。刘子羽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曲端其实是个异数,真的能在这样的僵持中击败西夏吗?难道杨志看不出,只是因为兄弟情深没说。

李进义和刘子羽迎面撞上,一把拽住刘子羽问道:“杨志是不是打算把你留在宥州?”

刘子羽失笑道:“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也是刚刚知道。”

李进义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曲端来了,杨志就找你,完完全全是猜的。曲端是没有心思来管钱粮这些事的,杨志也没有其他的人,肯定是找你来协助;我想问的是太平商号的生意怎么办?”

李进义是与赵令譮打交道的负责人,刘子羽懂了李进义的心思,微笑着说:“我恐怕帮不上忙,杨帅有安排,只是把榷场那些事交给了屯田营,至于州府管理的事情,你还是要和曲端商议。”

李进义只能叹气:“也罢,等赵令譮回来,带他来与曲端见面。”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张浚立威

赵令譮现在大部分时间往来于盐州和长安,好在两地不到八百里,官道宽敞,赵令譮不慌不忙地坐着马车赶路,两天就可以换一个地方;长安的形势似乎差了很多,大部分的商人都是先到蒲州再去秦州,哪怕绕了一两百里路,但是能做的生意多了一倍。陕西安抚副使卢法原得知赵令譮到,匆匆忙忙地前来拜访。

一个是为了厘金的事,一个是为了长安的贸易,卢法原希望赵令譮能帮助解惑,帮助长安这边搭上太平商号的顺风车;所以上次赵令譮调货的时候,卢法原派人到市场上帮助采集,不遗余力。

自从定北军开始设置厘金,金国和大宋的其他地方其实都是有样学样,只是他们对于厘金并不像定北军这么克制,随意性强,完全不顾商人的死活。所以商人都愿意从定北军的辖区走,安全便宜;但是朝廷上下,都认为定北军占据了从北到南的要地也有这样的场面,根本不考虑是手下人的横征暴敛。

卢法原是知道定北军在蒲州和秦州都没有设置厘金,只是在怀州、环州等地设了关卡,这其中一定有讲究;但是卢法原打听过了,只有郓王赵楷、杨志和吕颐浩清楚其中的差别,他们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只是在对待厘金的态度上高度一致。

范致虚问了,据说杨志只是报以一笑,说不想多事,不过杨志断言,张浚对厘金的改变很可能影响京畿路的安全。卢法原听到这话,便晓得自己不能冒险,范致虚和杨志交情莫逆,杨志绝对不会乱说;赵令譮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卢法原相信赵令譮一定有个判断。

果然,赵令譮听完就说“厘金不是能随便改的,商人为了利益连命都可以不要,如果厘金的比例高了,换了我也愿意多走一点路,绕开那个关卡;你应该清楚,定北军的关卡少,就是为了吸引商人前来。目前范琼被杀,翟兴被盯着,征剿流寇的力度大了很多,只要河南府的厘金低,商人们肯定从颖昌府那边绕走,没有了商人,你又上哪儿去收厘金。”

道理竟然是如此简单,卢法原立即让人去请王似过来,想要在赵令譮的帮助下,把厘金的事情敲定;没想到王似是沉着脸来的,卢法原惊讶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跟着王似过来的李彦琦低声说“汴梁传来消息,张浚把赵哲杀了,说赵哲贻误军机;京畿路现在根本就没有战事,哪来的贻误战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卢法原立刻明白王似为什么这个态度,赵哲原来是王似手下爱将,和李彦琦号称王似的左膀右臂,张浚的这个举动说白了就是杀人立威,恐怕原来是想给杨志一点颜色,没想到连王似一把得罪了。王似似乎知道卢法原想说什么,摆摆手说“张浚还在请范琼前去颖昌府商议讨伐流寇的时候,把范琼杀了,收编了范琼在襄阳的军队。”

这次连赵令譮变色了,范琼是襄阳的守将,根本不归张浚管,襄阳的军队张浚更没有资格收编;哪怕西京留守翟兴答应,也属于私相授受,不符合大宋的律法。卢法原倒吸一口气说“张浚是为了什么?”

王似朝李彦琦使了一个眼色,李彦琦便去了门口,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王似在赵令譮身边坐下说“听说右文殿修撰邓绍密、下蔡知县赵许之是上告人,说范琼拥兵自重作战不力,监察御史胡舜陟出任淮西安抚使,胡舜陟带有圣上的密旨,请求张浚动手。问题是一直与范琼作战的流寇李孝义、张世,得知范琼死后立即带着一万多人归降张浚;另一支流寇王在、祝进也向颖昌府投降。”

赵令譮听出了点门道,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王似停顿了一下说“王在、祝进都是刘延庆旧部,与刘光烈、刘光世兄弟交情莫逆;李孝义原本就是翟兴的部将,原西京留守姚古就为此指责过翟兴。这些烦人事不说也罢,卢大人,找我来什么事?”

卢法原懂了,张浚杀了赵哲,按照这样的举动,会怎么对付王似还真的不好说,王似就是要当赵令譮面前说出这些;一旦王似遇害,张浚脱不了干系。能在陕西一步步走上来的人,果真没有一个简单的,卢法原乐得王似改变了话题,笑着把厘金的事情说了一遍,王似大度地说“你负责转运司,这件事你看着办就行了。”

卢法原不慌不忙地说“我还打算让李彦琦跟着庆国公去一趟秦州,看能不能弄点装备什么,现在汴梁根本没有装备运过来,反正转运司有钱,不如上报从秦州买一点。”

李彦琦是李彦仙的族兄,久经沙场,现在关中有些眼红秦州的风头,卢法原与杨志并没有什么交情,让李彦琦与李彦仙联系,也算得上是个合适人选;赵令譮笑着说“杨志连夺了西夏两个军司,加上杀死那么多军队,除了给各路定北军部队的,在秦州库房里还有三万多套修补好的西夏盔甲。我的人去库房看过西夏的盔甲,旧是旧了点,但是质量上乘,比现在汴梁用的新盔甲还要好一点。卢大人恐怕不知道,王大人和杨志也是有渊源的。”

卢法原一愣,王似沉声道“家兄刘锡是杨志登科那年的考官,只是杨志没来西军,我们就没提了。”

难怪王似紧张,卢法原没由来得担心起来,赵令譮、王似一个个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其中那些渊源,恐怕还真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寒门可以弄清楚的;赵令譮已经抢先说道“杨志不会不理,这个人有仁心,就象现在风靡河东和陕西的煤球铁炉,杨志为了百姓安然过冬,还是批准了大批废旧的盔甲和武器制作,对于火炕的构造也让关中书院免费推广,生意场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西夏王佥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王佥号称西夏神童,对于这次大宋之行还是毫无把握,望着远远的贺兰山,是满腹的感慨,谁能想到短短的几个月,宋夏之间便形势逆转,遭受到百年来最大的惨败。贺兰山白皑皑一片,完全融合在暗云中,王佥随口问张燕翼:“没想到我大夏,也有和匈奴一样担心的时刻,虽然焉支山还在,已经时时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张燕翼虽然是武将,可是张家是书香门第,担任过宰相的张元曾经是西夏第一才子,读书是张家每个子弟都躲不开的差事;饱读诗书,张燕翼自然知道这首歌谣是匈奴被卫青击败,退出贺兰山时所做,充满了对前程的惶恐和无奈。焉支山就在贺兰山中,西夏在失去宥州路和横山路之后,大宋的兵锋已经在遥指贺兰山和兴州,随时都有重演匈奴被击走的一幕。

正是在这样的威胁下,夏仁宗李仁孝才决定求和,张燕翼虽然心中自有打算,但嘴里还是应景道:“王大人,没有那么糟糕,晋王已经调了二十万大军保卫兴州,贺兰山一路可谓是安若磐石。”

王佥摇摇头笑道:“那是因为定北军不打算继续进攻,他们连夏州都没有要,摆明了这次是不想打下去了,但是下一次呢。我们现在想着对付的都是能够看得见的武器,要是杨志那厮再发明一两样利器呢?”

当然是无解了,那个气球在西夏传播甚广,这次招募的军队都不愿意上前线,一定要极乐堂拿出应对的办法,张燕翼才在李察哥的催促下,这次前往宥州;张燕翼很清楚自己肯定一无所获,甚至连宥州城都不打算进去。不过对于王佥的脑洞大开,张燕翼还是诧异地说:“王大人认为晋王不是杨志的对手?”

王佥还是摇头,低沉地说:“晋王正是杨志的对手,但是赵楷和杨志虽然年轻,性格上却坚韧不拔,该舍就舍,这才是让我们无奈的地方。更何况晋王要是输了,我们只能西走,想要再回来,恐怕是难上加难。”

张燕翼自然明白,杨志可以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赵楷明明早就控制了洪州等地,硬是不出手,一直忍到二十万西夏军与杨志作战的时候才忽然出兵。不仅给西夏军造成心里上的压力,更让宥州兵败后,横山上的数万将士没有退路,最后只有四千人突围成功,余者非死即降,让西夏一战损失了十三万军队,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战局。

如此雄主猛将,除非是两人之间出现矛盾,否则这对黄金搭档如此年轻,李察哥就是熬光阴也熬不过两人,更何况李察哥目前声色犬马,痴迷于钱;对于西夏这样的国家来说,李察哥的地位很尴尬,表现过头会引起夏仁宗的担忧,真也好假也好,反正李察哥现在也是一个谜。

似乎看穿了张燕翼的心思,王佥平淡地说:“朝中现在对晋王的非议很多,都认为撤军和谈判太过殷切,却不知道杨志的毒计。”

张燕翼心中一动问道:“大人高见。”

王佥苍凉一笑说:“我是事后才发现,哪算得上高见。说穿了很简单,杨志就是要和我们在宥州对峙下去,让太原的各军先扫清横山的军队,然后等着黄河水上涨的时候,再来一次庆州那样的决战,在我军无法增援的情况下,拿下宥州、灵州,最后攻占夏州,尽取我大夏河南之地,和三州的二十万军民,到那时,大夏还是得低头求和。晋王就是看穿杨志的用心,才决定抓紧时间和谈,结束战争,最起码抱住河南的灵州、夏州,为日后留一点念想。”

王佥自然清楚张燕翼的身份,统领的极乐堂本来就是情报中心,只不过张燕翼不能表态罢了;张燕翼心中暗笑,如果一直是杨志、岳飞、曲端这几个人领军,西夏是一点念想都没有。除非,张燕翼猛然想到了王佥去润州的目的,反间计,要让杨志离开陕西;读书人果然是深不可测,先祖张元就曾让西夏立国,王佥现在是想再演一出故事,只是对面的那个叫杨志的家伙,是个更为狡猾的家伙。

赵楷的回信都到了,西夏的使节还没有到,让杨志在宥州等得有些心焦,秦州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现在都是靠快马传递公文。生平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场面,要杨志心如止水还是有些困难,哪怕杨志相信西夏一定会回音,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信心满满,杨志的内心依旧不改心中的焦虑。

得知使团到了,杨志如释重负,压根不管张燕翼进不进宥州城,就安排人去迎接,自己在置抚司的临时办公地点等候;王佥可是西夏有名的才子,在大宋也有些名声,穿着大宋的儒服,看上去儒雅之至,完全不像常见的西夏官员那样自带粗狂之气。杨志看见王佥进入大厅,起身上前两步说:“王大人辛苦了,宋夏两国百姓可是翘首以待,来,请到里面坐。”

王佥微微一笑说:“杨大人客气了,我还以为这一次是城下之盟。”

两边的随从都笑了起来,王佥说得落落大方,并没有在下风的感觉;杨志风轻云淡地说:“要是在兴州,那才是城下之盟,我们现在不过是收复大宋的故土而已。王大人放心,大宋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

“我懂。”王佥认真地说:“我要去润州觐见圣上,具体的情况不如等我回来再说。”

“王大人说的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过得舒适一些,只要王大人你觉得舒服就行;不过郓王的命令已经到了,大人要先走太原,和郓王见一面再去润州。”杨志欣然同意说:“但是我有一句话送给大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大事件的背景,每个人只能为时代的一部分。”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我也不喜欢自己

王佥悚然道:“大人是在提醒我,一叶障目,我们看到的都不是全部?”

王佥果然悟性惊人,瞬间领悟到了杨志的意思,不过王佥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还是不对,杨志微笑着说:“所以我只看眼前,不管以后;如果眼前的事都做不了,哪还有后面的日子。”

王佥明白了,杨志是在提醒自己,和谈这件事其实是定北军做主,自己要找的人应该是赵楷,或者其他什么人,而不可能是杨志,王佥苦笑道:“本官奉命出使,一切皆有天定,无所谓进退。”

杨志转身从供奉台上请出宋徽宗的圣旨,向王佥说道:“我无法阻止大人的行程,但是圣名难违,谈判只能在宥州进行,王大人就是非要去润州,也需要一个谈得差不多的结果才能成行。”

“我不喜欢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杨志的作为还是让王佥难受,王佥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杨志抬起了头,直视着王佥说:“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我的理想是每天到处逛逛,做点自己喜欢的事,看看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面对像你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但是现在不是西夏需要和谈吗?我们应该彼此退让一步,免得不好向上面交差。”

杨志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王佥的意料,本来他以为面前的这个大人物多少会说些国家大义方面的状语,但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坦白;让王佥尴尬的是,自己再痛恨杨志,也拿杨志没有办法。王佥很清楚,杨志与童贯等人完全不同,来到大宋的西境就是向西夏表明自己的态度的,王佥不想自己稍有不慎,给和谈带来不好的影响。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拿出来?”王佥问道。

“我原以为王大人是一个懂分寸的官,某些隐晦的事情不需要自己提醒。”杨志的答案再一次让王佥意外,这一次,是他沉默了半晌;最终抬起头坚定地说:“我需要去太原。”

杨志没有阻拦王佥,可不知道赵楷是什么考虑,最终还是支持了杨志的看法,王佥到太原转了一圈,在第三天还是回到了宥州;这时候张燕翼早就回了河西,王佥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直接派快马去灵州取来了放在悟儿思齐那里的文书,夏仁宗在国书上已经签字盖玺,全盘答应大宋的条件,只不过对于被杨志用在修路挖盐那些方面的四万多俘虏提出要求,希望把人放回去。

宥州之败,西夏又赔上了三万军民,让西夏总人口降到八十万以下,这四万青壮年,对于西夏来说意义重大。杨志颔首说:“我就这上报太原,那四万多人我们可以交换,或者赎人,王大人放心,你我只是谈判的人,一切等上面做主。只要圣上满意,王大人很快就能去润州了。”

王佥没办法,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其实在谈判桌上也同样得不到,眼下不是西夏在军事上占有的时候,大宋有被俘的军民在西夏做苦工和奴隶本来就不是秘密,杨志的权限也没有那么大,只能等太原或者润州的回音;不过也不是白白等待,正因具体事务是下面人做,关于榷场的交易和具体的地界划分还有大量的谈判要进行,就和杨志安排的卢益、沈冲每日商议。

杨志对于宥州的主权不放,但是同意以宥州为界,在宥州、灵州、夏州一带的百姓自选归处,愿意回西夏的回西夏,愿意留在大宋的留在大宋;并以在宥州开设榷场作为补偿。经过两天的争辩,谈判的文本终于敲定,王佥能清晰地感受到,杨志对他并没有什么善意与好感。王佥将签完字的毛笔搁在笔架上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仍然看好你在军事之上的能力。”

“多谢王大人看重。”杨志面无表情地回答,心反而放了下来,眼前这个协议应该是双方都没有满意;杨志缓缓地说道:“王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顾虑?”王佥笑了笑:“我们彼此可以信任吗?”

杨志摇摇头说:“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往往会因为实际情况的好转而改变,这些日子有不少西夏人来宥州居住,却又不愿意成为宋人,只好把他们在城西的驿馆安排。我已经向郓王请示了,日后会在那里形成一个自然的市场,没必要天天等着榷场交易。”

西夏的商人一看和平来到,立即与定北军做起生意,都知道杨志主要控制的是宥州、西宁州,南北行的稀缺货一般也在这两个地方贸易,王佥溜达的时候也看得出来,宥州城内的西夏人在不断增加。王佥笑了起来:“杨帅倒想得明白,那些都是逐利的商人,可是我们在灵州不敢。”

王佥的心里有些苦涩,来而不往非礼也,但是杨志有把握是因为杨志本身就有商业资源,但是大夏没有这样的大商行,倘若是小商贩蜂拥而至,守军和商人不知道有多少会被收买。

杨志大笑起来:“生意上的手段,王大人自然看不上眼。”

王佥已经准备走了,停住脚步说:“现在,我对你有一点点改观了,有点相信你描绘的前景。”

王佥回驿馆等待润州的回信,需不需要去润州;杨志目送着王佥消失在门口,久久无语,对于将来杨志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西夏军毕竟战死了那么多人,死者能不能瞑目不知道,但是活着的人大多难以忘记这些。杨志沉重地叹息,战火无情,自己不想做屠夫,可是指挥大军消灭的敌军越来越多,这便是无奈的人生!

杨志突然大笑起来,宥州倒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只是自己不知道能呆多久,燕青跟着蔡庆走进来,朝杨志抱拳说:“听说杨帅现在有空,所以小人便匆赶来。”

张始恒消失以后,浪子燕青明显有点着急,他不清楚杨志下一步会如何安置资金;杨志笑着说:“免礼,我有心在宥州设一个分号,不知道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你商号里有经验的老人很多,你可以选一个,我要是做了,十有八九是吃力不讨好。”浪子燕青不是菜鸟,自己对杨志寸功未立,杨志凭什么把这么大的生意交给自己;另外杨志手下众多,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有着大批想要一鸣惊人的人,希望得到这个位置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杨志的安排绝对不是看重自己的才干。

燕青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杨志没有发怒,反而笑着说:“你不做一做,怎么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行?我会从书院调三个人来帮你记账,公孙胜他们也会经常查账,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其中有什么黑锅,我需要的只是你的人脉。”

燕青松了一口气,有人帮衬有人监督就好,做生意谁也不能保证每一笔都赚钱,要是没有其他知情者,万一亏了根本说不清;杨志或许看不上这些不会说什么,但是杨志手下各色人等众多,谁知道会不会有挑刺的家伙。燕青是真的想留在这里,不想造成什么误会,最后让自己陷入为难之中,如果仅仅是动用自己在西夏的人脉,燕青没什么不舍得。

杨志看燕青陷入沉思,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随着曲端出任宥州路经略使,杨志以王變为韦州知州、韩青为西安州知州;杨志命牛皋、赵乙室为骑兵万人军指挥使,泼喜军和重甲军分别安排三千人,分别由杨仲武和王刚负责。步军编为五军,徐文、桑仲、吴玠、傅选、王德为指挥使;刘子羽改任宥州路转运使,负责盐州的青盐调拨,不管是西夏的,还是润州的,都需要刘子羽统一安排。

一切都在按照杨志的思路在安排,唯一让杨志有些不舒服的郓王赵楷不同意关中学院移到秦州,杨志晓得这个大舅子在担心什么,便决定摆在凤翔府。现在北面的盐州等地已经收复,凤翔府便成了一个安全所在;胡寅虽然不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但是心中有杆秤,杨志相信不需要自己打招呼,胡寅也能处理好一切。

杨志安排燕青一个新人,就是为了让各方面对宥州没什么警觉心,杨志是不会放弃宥州经略的,但是也不想引起关中当地人和太原的忌惮。杨志没想到燕青如此机灵,一下子就看到了其中的不确定性,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好事,说明燕青有潜质,可以做好这一件事。

燕青过了半天还没有拿定主意,杨志微笑着解释说:“我选择你,不是看你生意上的潜力,而是看你熟悉西夏。我要给西夏布一个局,张始衡是不能出现的,你可以打着张始衡的旗号与西夏商人接洽,让他们怀疑张家;我们只需要在某一个时刻证明这种怀疑是错的,西夏人就会把一切颠倒过来想。”

燕青顿时明白了,杨志就是要消除张始衡的痕迹,西夏人很快就会调查张始衡和张家,极乐堂自然不会受到重用,这就会打击西夏气势。而张始衡肯定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机出现,替张家洗清罪名,让西夏进一步分裂;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阳谋,只要在那个机会出现之前不让任何人找到张始衡,杨志就算赢了。燕青声音略微低了一点说:“我不去西夏,这件事的未知数太多。”

杨志颔首道:“你不需要过去,南北行从来不求着别人做生意,这是一贯的做派,你去了反而会让人怀疑;所有的消息不要特地放出去,而是在熟客面前欲言又止,才最会让人相信。我会安排其他人配合你行动,之所以我不告诉你计划,是目前我还没有计划,郓王的决定还没有来。”

燕青晓得其中的繁琐呵意义,会意地点点头,杨志颔首说:“你懂了就好,我会安排刘子羽在宥州照顾你,曲端是个大度的人,只要你不去惹他,他绝不会为难你。”31

燕青原本以为只是任务,没想到杨志给的还真是交易,只是商品的货物数量价格清楚,连售价都定好了,燕青只要照做就可以。杨志离开前和刘子羽谈了一次,很明确告诉刘子羽,自己只要太原计划拨给的部分,一定不能少,杨志的设想就是建立一支机动的军队,在物资的补充上是绝对不能有所减少。

刘子羽清楚杨志的处境,笑着说:“杨帅开玩笑了,我也是陕西置抚司的人,肯定会先满足自己家里。”

刘子羽说得不是假话,他心里很清楚,杨志在宥州一定会有布局,也许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效果;同样,杨志在秦州等地的安排,叶梦得这个转运使根本无法改变,到现在没有冲突,只是因为杨志、叶梦得彼此心里有数,都给对方留有余地。刘子羽不晓得张始衡的事,但是能肯定燕青一定肩负使命,观察了几天,发现燕青就是在做生意,刘子羽便放下心思,等着燕青来寻找自己帮助。

刘子羽没等来燕青,等来了李进义,李进义带着郓王赵楷的密令:“刘大人,杨帅对南北行的生意是怎么安排的?这是郓王的意思,南北行的生意越做越大,郓王是希望不出意外,免得到时候其他人非议。”

刘子羽看完密令说:“杨帅没有安排,燕青也没有来找过我。”

李进义诧异地说:“难道真的仅仅是做生意,没理由的;刘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子羽微微皱眉,思索着说:“杨帅并不是以南北行作为自己情报网,在汴梁和秦州,我们都能看见,杨帅让南北行插手的只是生意和一般情报。”

李进义只能苦笑,他并非不知道杨志另外有人马,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明面上郓王是对王老志和全阳子杀死六名金国高手怀疑,暗里是对杨志的忌惮;李进义无意中听说,天师府的张天师已经派人到了河东,调查王老志。

李进义不希望杨志这样的人出事,但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李进义晓得自己无能为力。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河湟

刘子羽没有猜错,杨志还是带着一个秘密回到秦州的,攻占宥州以后,圣水将军单廷珪发现了天然碱,那是做肥皂香皂的上好原料,杨志没有吭声,只是安排武松和蔡福买下了那块地,开始把天然碱运回秦州。

天然碱是一种蒸发盐矿物,在宥州南部的荒漠上,武松几个人都说那里寸草不生,天然碱不是纤维状就是柱状块,灰色的、黄白色、无色的都有,虽然有点玻璃一样的光泽,但是在当地人眼里,就是废弃的盐漠。就连曲端和刘子羽都不知道其中的价值,所以蔡福办理手续的时候,没有一点阻碍。

杨志和叶梦得见面的时候,叶梦得隐晦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战事到了这一步,郓王赵楷肯定是想成就自己的威名,要是赵楷是太子或者已经称帝,自然是希望麾下大将出彩,但是现在,赵楷的身份还是有点尴尬,需要把灭掉西夏的功劳放在自己头上。

杨志笑了笑说:“我们的目光要长远一点,西夏只是最近的一碟菜,金国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可别忘了,金国与西夏不同,在大宋是有同盟者的。”

叶梦得知道杨志说的就是目前在边梁的康王,笑道:“大人有什么打算?”

叶梦得自诩是才智绝伦的人,可是面对杨志这个蔡京门下的师弟,叶梦得晓得自己还是差了不少,尤其是那种战略眼光,恐怕杨志的师傅王老志都比不上自己的徒弟。杨志思索着说:“凭定北军一己之力是打不败金国的,尤其是宋金一旦达成协议,我们就更加被动,只能是等,所以我们要在军事上打败西夏,目前攻占半个西夏,不在于地域和人口,而是这件事的意义深远,对西夏在信心上的打击也是不可估量。”

这一点叶梦得同意,西夏现在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换做以前,不管输赢,西夏的桀骜不驯都会放在嘴边,可是这一阵子从方方面面的反馈来看,西夏都很老实。叶梦得问道:“可是西夏急不可下,我们马上就要对付金国。”

杨志肯定地说:“我们要在经济上拖垮金国,在政治上收复河湟,然后坐看金国和汴梁的战斗。我不相信金人会这么老实,也不相信康王的做法能持续长久。”

叶梦得斟酌着说:“你是要将河湟的各部都招揽到大宋旗下,那不仅需要钱,河州和兰州还将面临着西夏的压力。”

自从唐代安史之乱后,兰州及其周边地区一直是吐蕃、羌族、西夏的牧地;神宗元丰四年,北宋趁着西夏内乱,调集熙河、麟延、环庆、泾原等五路大军二十万攻夏,童贯的师傅李宪任熙河经略使,率熙、秦两州军队为一路,由熙州往北,翻越马衔山直逼西夏腹地清水河,占据了西夏的龛谷寨、西使新城、汝遮谷、兰州等地,将宋军的防线推进至黄河岸边。

兰州不仅控制黄河上游,而且是西夏人连接河湟谷地的十字路口,元丰六年初,西夏人出动十万多人围攻兰州,被李宪击败,兰州从此才在大宋手中。只是兰州的民政一直进展不顺,周围的游牧部落常年在大宋境内的有三万多人,但是在兰州城内不足千人,一直是驻军作为人口。

北宋初,吐蕃王族后裔唃厮啰之孙木征据河州;熙宁六年,王韶率宋军收复河州,置枹罕县,属熙河路。河州的经济同样不发达,河湟地区的大城还是唐蕃古道上的重镇青唐城,现在的鄯州,只是宋军占据鄯州后,吐蕃各部落几度反复,人口逃走大半,鄯州的繁华已经不如原先的十分之一。

杨志吐出一句话:“马政,我们从河湟购买战马,一方面增加自己的力量,一方面让河湟在经济上更加依靠我们。”

叶梦得是个才子,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人,原先没有考虑过这方面,思索片刻便露出笑容,陕西设置的卖茶场都说按官府规定的价格全部收购各地运来的茶叶,归茶马司直接领导,和买马场一样,都设有专典、库秤、牙人等办理事宜,说白了就是完全掌控在大宋这一方。

现在定北军气势正旺,随着对西夏的节节胜利,马匹的来源充沛,马的价格一路回落,而茶叶的价格没有下降,这样的生意本来对大宋有力。杨志又采取了卢益的建议,不在枝节上浪费时间,直接恢复崇宁年间的做法。马价分为九等,其中良马三等,纲马六等,良马上等者每匹折茶二百五十斤,中等者二百二十斤,下等者二百斤;纲马六等,每匹分别折茶一百七十六斤、一百六十九斤、一百六十四斤、一百五十四斤、一百四十九斤、一百三十二斤。

至于绢、布、陶瓷、食盐及其他手工业品和土特产,杨志就没有硬性规定,全部按照范世延拟定的目录进行;范世延的目录是经过精心选择的,为了换取高原的牛、羊、兽皮、药材和其他农副上特产,再通过太平商号等商家运往大宋各地。但是那些东西的价值远远不如马匹,双方生意的重点还是在战马上。

杨志看叶梦得明白过来,淡淡地说:“叶大人,我已经向太原上书,建议在府州、绥州、秦州、渭州、泾州、庆州、凤翔府、豳州、宁州、岚州等地建立牧马监,我相信,只要装备起十万骑兵,西北差不多就是定北军的囊中之物;我们的贸易就是一个以战养战的计划,到时候就要打击依附于西夏的各部落。在河湟的吐蕃各部落,并不是都是心向吐蕃,有的心向大宋,有点心向西夏,但那都是为了生存的选择,在那些部落眼里,生存是第一位,无所谓原则,谁给的好处多听谁,谁厉害听谁。”

对那些部落动手,杨志没有一点心里负担,只要剪除了这些羽翼,一旦在后面西夏出现灾年或者其他什么变动,定北军便可以展开行动,把勒在西夏脖子上的那个绳索再收紧一点。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无深

站在城楼上,杨志可以看见城门开后,商旅牧民争相出入城门,骆驼、马骡运载着货物在城门口相挤,车马喧逐,闹哄哄一片。秦州现在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城市,但是与蒲州、金城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和汴梁更没有可比性;只是眼下青唐城凋零,从秦州西去西域,东入关中,重要性不可替代,比一路上的任何城市更繁忙紧张。

兴许是感受到了有大人物在场,城门口的气氛却有点异样,官兵检查得很仔细,过关的人群排起了长龙;一个个出入城的人虽是心焦如焚,却没有人敢口出怨言,因为城门口难得地出现了重甲骑兵,除非不要命,否则谁敢开罪杨志的亲卫。因为城内离城门不远的两条巷子口都坐满了食客,都是不急于赶路的人,正好趁这时间吃点东西填饱五脏庙;也有性急的,一口关西腔在表示自己着急。

杨志笑了笑,这是向东的城门,不管什么口音,还在行商的都是有点来头的人物,要不然太平商号的竞争和一路上的厘金就让他们颗粒无收了;大部分靠着自己做生意的人都是绕道定北军的地盘,或者出南门走巴蜀那条线。杨志鼓励陕商走陈仓去汉中的道路,巴蜀是今天大宋的一个世外桃源,物资充沛,没有参与朝中的争斗,只要有真金白银,就能运来物资。

杨志看到了一张笑脸,东集巷面馆门口,一身行商打扮的分明是已经变成了俗人的小和尚无深;这是杨志的得意之笔,百会寺住持空忘禅师回去白马寺以后,百会寺小和尚无深、无鹤在杨志劝说下还俗去了河北,顶替了原来寇一等人的位置,无鹤已经混入刘豫军中,无深以商人的身份游走各地,替杨志传递消息。

两人在军中本来就没有怎么露面,再加上还俗以后与原来的形象相差太大,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们;杨志也采取了保密的措施,除了原来负责河北的寇一,不让任何人与无深联系,哪怕寇一不在,杨志也会亲自去安全屋与无深见面。杨志很意外无深今天出现在秦州,等无深在面馆离开后,下了城楼杨志让敖德等人先走,自己和往常一样去了梅花巷的安全屋。

敖德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穿着便衣的杨志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一个个晓得杨志的功夫,况且定北军遍布大街小巷,只好无奈地互相笑笑回去。到了梅花巷,杨志进屋的时候,无深正在低着头吃包子,看见杨志行了个礼,边吃边说:“不错和尚已经被限制在幽州,虽然可以到处游走,但是四周跟随的人相当多,看上去不是象是为了防止刺客,而是怕不错和尚里应外合流了。”

这是一个意外的消息,杨志望着无深问道:“你怎么会想起去寻找不错和尚下落的?”

无深笑着说:“双龙会中还是有许多忠于不错和尚的人,他们想弄清楚金人到底要怎样,就四处放出消息,我也是跟着一群定州好汉去的幽州;只是那些人一到幽州就被抓了,我才花心思去寻找不错和尚,北方各族崇拜英雄,不错和尚是李士宁死后在武林中最有影响力的汉人,算得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幽州人很喜欢谈论,所以没有费多大力气。”

杨志欣然道:“那也不容易,幽州是金国群英荟萃之地,高手不计其数,你这样随意走动,本身就有着很大的风险;你不要回河北,先到蒲州居住一阵子,什么时候再动身,等我的通知。”

无深一震,他清楚杨志是担心自己在幽州已经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这次平安离开,再回去就会落入陷阱;无深担心地说:“要是这样就糟了,我从幽州出来,还见过两个人,虽然都很隐蔽,但是不一定能掩人耳目。”

杨志淡淡说道:“应该没事,金人没有确定你的身份,要不然你也出不来,一个行商找到赚钱的方式,停留在某处一两年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在蒲州要记住,不要去白马寺,要是真的闷了,再到秦州来。”

无深清楚杨志这么说的原因,是怕有人跟踪到定北军的势力范围,无深叹道:“以前我跟恩师时,觉得师傅够小心的了,没想到师叔你更加小心。”

无深正要说下去,杨志缓缓说道:“两军对峙,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我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日后也好向师兄交代。不错和尚能活着,不是太阳从西边升上来了,而是他还有价值;就看不错和尚答不答应金人的条件,要是答应,他或许能活下来;但是老虎就是老虎,不错和尚的本性不会改,不要与这个人发生联系,也不要管这个人死活。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们不够分量。”

无深色变,只此一句话,就说明杨志对这个人的忌讳;杨志现在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手握几十万大军,竟然还说自己不够资格,无深问道:“师叔还是担心不错和尚的身份?”

杨志点头说:“倘若有一天敦宗院证实了不错和尚的身份,说他是赵世居的儿子,那么不管是不错和尚的朋友还是敌人,都将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我对李士宁还是有些想不通,他把赵世居的儿子弄出汴梁并不会太麻烦,何必找个西贝货,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去冒着风险掺和。”。

无深仔细一想,顿时额头渗汗,十几年不错和尚到处表明自己是赵世居的儿子,但是敦宗院一直指责不错和尚是招摇撞骗,所以朝野都认为不错和尚是冒牌货;但是倘若不错和尚身份不假,一切只是大宋赵家的一个策略,到不错和尚死了或者落在大宋手中,敦宗院确实有改变口风的可能。

此事若抖了出来,对想杀了不错和尚的人和跟随不错和尚的人都没有好处,更不知道皇族会对他们采取甚么手段,无深眼珠一转笑道:“师叔,我们可以现在就做一点文章,这件事的真假同样可以伤到金人。”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云中再战

杨志微笑道:“有什么鬼点子,直接点说出来吧!”

事实上连无深自己都不明白为灵感从何而来,只是在刚才一瞬间想到了宋钦宗,深吸了一口气道:“不错和尚一定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首先是金人不准他离开幽州半步,其次就是大宋也没准备接受他,所以他现在就不急不躁地作笼中之鸟,反正是没有自主的能力,金人也暂时不会拿他怎么样。假如我们放出风声,说李士宁还有一个徒弟在河北,要另树一帜,不错和尚会不会逃跑?”

杨志冷然道:“这个太难,李士宁不是死在厮杀中,一定有交待遗嘱的时间,另外李士宁的徒弟不是一个两个,连被我杀掉的耶律元都不算出众的,很难找到一个能让不错和尚下决心逃跑的人。这件事不是客气好玩的,要从长计议”

无深心头剧震,耶律元死了的消息一直众说纷纭,耶律元是李士宁徒弟的事情更一直被双方故意封锁着;看到无深的神色,杨志满意说道:“一定要做作一项公平交易,不错和尚现在落在绝对的下风,绝不会甘心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不到痛处,还是愿意扯着虎皮做大旗,继续与金人纠缠不清。”

无深赔笑道:“师叔,那就麻烦了,谁也不能肯定不错和尚在乎什么。”

杨志忧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叹道:“这样的计谋需要大的行动支持,我们现在在陕西,心有余而力不足,搁置吧。我军在西北告捷,现在康王赵构正想全力挽回颓势,必定会催促议和之事,金人很快就会有动作,有没有金军的消息?”

无深精神大振道:“当然有,完颜宗辅不知所踪,我从大名府路过的时候还专门打听过,完颜宗辅没有回到大名府,到今天应该有二十天了。”

杨志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现在金国只有两个敌人,北辽和定北军;耶律大石在图谋西域,北辽那边没有什么战事,完颜宗辅最大的可能是在云中或者上京,准备大军进攻种师闵一部。只不过已经过了二十天,另外情报的来源也不可说,杨志还是决定只给岳飞去信提醒,并没有上报太原。

饶是这样,杨志的信还是迟到了一步,金军已经南下;这一次金军是志在必得,没有进攻太行山,而是调集了二十二万金军分三路攻打云中,完颜宗辅出天德军进攻静州,金兀术出金肃州攻打大同,郭药师出幽州攻打云中。岳飞、韩世忠虽然苦战,但是兵力不足的弊端难以克服,岳飞被完颜宗辅牵制于火山州,韩世忠被金兀术击败,全赖神机军师朱武设计守住金城,定北军才没有全线崩溃。

火山州、朔州、金城一线虽然守住,但是向东的城池和通道全部丢失,种师闵向太原求援,赵楷一时无力增援,只好要求种师闵死守。双方苦战六天,一直到岳飞在火山州利用火炮击退金军,战事才发生扭转;火山州一线的金军连夜撤退,隔了一天,金兀术、郭药师也撤退。

种师闵等人正在没头绪的时候,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原来在火山州的混战中,冲在第一线指挥的完颜宗辅被流箭射中,回到天德军的第二天就死了。种师闵等人连呼运气的时候,刚刚感到幽州东驿站的完颜宗辅在漫天雪花中仰天长叹,金国错过了进攻太原的最好机会。

西夏经宥州一战,只要杨志屯兵陕西,就无法威胁太原,河东可以全力以赴对付金国的铁骑;这一次的突袭原本十分完美,连完颜宗望都认为正是机会,金军攻取太原的可能不大,但是打一个胜仗的机会还是有的。可是定北军的运气太好,完颜宗辅的死亡让金军军心大乱,西路金军群龙无首之下只能撤军,导致金兀术等人退守大同等打下的地区。

完颜宗望只能感慨造化弄人,从战局看,金军毕竟攻占了大同等地,称得上一场大胜,但是从长远来看,完颜宗辅的死亡影响深远;一方面是金国的名将不断在坠落,另外一方面就是完颜阿骨打一支缺少了一个打圆场的人,兄弟间不同的意见恐怕日后会逐渐激烈,甚至影响到整个完颜部。

前来迎接完颜宗辅的完颜宗等叹息声结束说道:“谁也不想这样,宗辅完全是为了大金,却在这种情况下舍我们而去,让人扼腕痛惜。”

随同的官员都慌了手脚,完颜宗望本来就是云中大军的主将,临阵易将恐怕完颜宗望心里一直不痛快;而完颜宗干与完颜宗望一直不对付,现在这么说难免让人联想翩翩,莫非朝廷又要出什么乱子。完颜宗望柔耸道:“我留下好了。唉!但是就算留下来,我也不能起什么作用啊。”

这是完颜宗望在为自己被夺去兵权叫冤,完颜宗干只好装作没听见,取过身后随从递过来的马奶酒,教给完颜宗望说:“先喝一点酒,待会到朝中,我们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商议。”

完颜宗望顿生警觉,吴乞买可不是一个知错认错的人,完颜宗望没指望这次喊自己回幽州是要重用,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商议?完颜宗望立即领会:“是不是已经安排人去天德军了?”

完颜宗干微微点头,面容却黯淡下来:“宗望你放心,国主对你十分器重,异日必定重用;现在是决定暂时休战,不论是对汴梁还是太原,就以现在的地界划分便可。”

完颜宗望差点笑出来,吴乞买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只是这样的划分要大宋同意,汴梁无需担心,关键是太原。完颜宗望借过酒囊,拔开酒塞,扬起头一口喝干一袋马奶酒;喝完把酒塞重新塞上说:“好酒,好酒,杨志能想出这玩意,对于我们塞上各族来说,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杨志,完颜宗干等人的心头都掠过一道阴影,这是一个压在众人心头的大石,吴乞买愿意和谈,不仅是因为完颜宗辅的死,也是怕把赵楷逼急了,让杨志带着大军打过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三度派人

云中之败震动了汴梁,一时间议和需要让步的说法风靡全城,张浚、汪伯彦等人都在不同的场合拿大同的失守来作例子,说定北军可以战胜西夏,但是面对金军,还是逊色一筹,所以汴梁主持的和谈才是大宋生存的正道。

润州的回复一日三到,先是宋徽宗批准了太原与西夏达成的协议,同意王佥前往润州,俘虏的事情让定北军自己处理;接着就是询问云中之战的真实情况和太原的下一步打算,黄昏时分八百里快马送来的信,则是询问释放完颜宗弼的可能性。

对于金国要求放回完颜宗翰和银术可的要求,汴梁的宋臣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甚至连争辩的念头都没有,当时一听到高庆裔的请求就直接上书润州,要求朝廷通知太原那边准备放人。只是太原这一阵子气势正焰,润州找不到机会开口,现在大同失守,润州反而认为机会来了,可以平衡一下太原和汴梁的情绪。

赵楷熟读史书,对于润州的用心看得清清楚楚,晓得不是真的要自己放人,很干脆地回了一封信,说现在和金国正在激战,刚刚在阵前射杀了金国的元帅完颜宗辅,如果这时候把完颜宗弼再送回去,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赵楷表示,为了大局,他可以考虑在失去大同的情况下议和,也可以遵照宋徽宗的旨意放人,但那一定要在宋金有了真正的和平以后。

大殿上群臣都觉得牙疼,宋徽宗也体会到赵野等人为什么告退的原因,只要放开对康王的束缚,这小子就会毫无顾忌地胡来;从杨志还没离开汴梁就开始和谈,眼看着冬天都要过去了,五个月时间,汴梁在做什么?要是已经签下协议,不就意味着和平,可是协议送到幽州三个多月,吴乞买硬是没有给回音。

按照唐重的意思,这样的事汴梁去和太原商议个满意的结果才是上策,两个皇子老是这样指使着朝廷,最后肯定会被现实戏弄,达不到想要的结果;但是钱盖和孙昭远等人不同意,力主宋徽宗下诏,强行要求太原放人。有人明摆着是拉偏架,郑亿年等人跟着浑水摸鱼,群臣争议半天,户部尚书王襄很得力地保荐孙昭远前往太原宣旨,在郑亿年等人的赞同下,最后达成了妥协。

孙昭远出发后,才渡过长江被一群流民打得倒地不起,马车被砸了,护卫全部躺在地上,幸亏官军来得及时,整个队伍一个人都没有死。消息传回润州,宋徽宗在御书房砸了一块端砚,第二天朝议马伸出面举荐张澄前往,结果张澄在京畿路遇到大批高手偷袭,所有随从全部战死,张澄本人中了两支毒镖,救到开封的时候只剩半条命,携带的圣旨下落不明。

丢失圣旨那是死罪,好在张澄昏迷不醒,用不着送进大狱;但是官场上的程序不能不走,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是汴梁和润州都把矛头指向太原,太原很无辜地指出,出事在京畿路,张浚等人必须承担这个结果,惹来上下一阵痛骂。

关键是谩骂解决不了问题,还是需要人去太原,否则圣旨不到,太原有一千个理由来推卸事由;宋徽宗这次反而冷静下来,想看看太原究竟会玩出什么花样,下了第三道旨意让汴梁派人去太原,点名汪伯彦。唐重立马劝阻说:“圣上,张浚刚刚在汴梁杀了赵哲,用的名义是打了败仗;还是安排一个不出名的人去吧。”

宋徽宗懂了唐重的意思,要是打了败仗就杀头,康王手下从张浚到刘光世,没有一个能活命的,可是单单死了赵哲,这其中的奥秘不言而喻;要是汪伯彦去了,太原来这一手,哪怕不直接杀人,就是把人关起来,润州的脸面也没地方放。宋徽宗迟疑地问:“唐卿有何高见。”

唐重心有成竹地说:“朝野还是不赞成议和的人多,孙昭远、张澄出事,只不过他们是康王的人,属于那种被人认为是出卖河北的人,这次要换一个身家清白的人,无所谓官职大小。”

马伸等人哭笑不得,可是对于唐重的讽刺也无从反驳;宋徽宗半信半疑中,安排起居郎韩禧前往太原,韩禧果然没有出事,太原方面也没有驳宋徽宗的面子,表示放人没问题,但是要和金人谈收回中山、真定,河间三镇的事情。韩禧据理力争,说那是不可能的事;被梁寻一句话封了口:“你们不问问怎么知道不行?谈判吗,一切对自己有利的都要争取。”

郓王赵楷等人还特意签了十万人的请愿书,让回程复命的韩禧一同送往润州,韩禧不知道脑子是否进水了,沿途在驿馆把这件事说个不停;韩禧人还在长安,河南江南已经传遍了这件事。大宋的读书人从来就没有统一的立场,不管是汴梁还是润州,主战的一方再次因此大肆渲染和谈的不利因素。

天正下大雪,康王赵构看着广场上的雪景,恨得牙痒痒道:“太原真是威风耍惯了,打了败仗还这么嚣张;那个韩禧也是昏了头,这样的机密大事弄的路人皆知,也不怕丢脸;张浚,不若我们大肆反击,闹一个天翻地覆,好泄了我心头的恶气。”

张浚骇然道:“王爷不可,韩禧狡诈异常,这是他故意让外人知道,好在必要的时候脱了自己的干系。”。

梁扬祖低声道:“王爷,要成名自然要立威,不过现在这个话题太棘手,怎么回答都不行,我们最好先躲得稳稳妥妥,再商量大计;就像这雪,看起来都一样,但是冰雪去后的风景绝然不同。”

康王的这座宅子并不是宫殿,若从门外看实与其它宰相亲王的府邸无异,只是门饰比较新;但是里面,有意无意把议事厅摆在高台上,视野开阔,寓意深远,只可惜是冬季,满眼的风景都被冰雪覆盖了。赵构听懂了梁扬祖的意思,忍着骂人的冲动,重重地说:“你们看着办吧。”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毛织坊

杨志对这场风波毫不在意,一早起来就拉着嚣四姐品茶,两人坐在珠帘后面,看着婢女在清扫院内的积雪,说着一些闲话;嚣四姐的感觉怪怪的,低声说:“雪停了,今天置抚司没有事?”

“哪能没有事。”杨志吃着一块糕,低声道:“忙中偷得半日闲,今天,我就想在这里坐坐,过一过平常人的日子。”

嚣四姐站起来轻举玉步,婀娜多姿地来到杨志身前,靠着杨志坐下神态娇媚地说:“是不是想赵缨络了?”

嚣四姐穿得比较宽松,体态丰腴;杨志上下扫了一眼,开着玩笑说:“不要作这种伤感情的试探,我是有点想这个丫头,但是今天不是为了她,我只是想静一静,看看秦州下一步如何走。”

嚣四姐巧笑倩兮,若无其事地回道:“不说拉倒,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好事多磨,你要快刀斩乱麻,早日让赵缨络过来,免得出什么意外。”

杨志哂道:“那是我能决定的吗?我现在想清楚了,这件事勉强不得!”

嚣四姐花枝乱颤般笑道:”原来杨大爷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杨志笑道:“放心吧!是目前解决不了。我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养马,郓王决定设立群牧司,由曹千里负责。汉代在这一带养马三十万头,养马的地点就是从秦州、向北,包括西夏的灵州、夏州和河东的离石、府州一带;隋唐两代设有八坊四十八个牧马监,养战马高达七十万匹;我帮郓王订了一个小目标,养马十万匹。”

大宋建国以来,马政被历代君主看重,群牧司可以保证马政的大权牢牢把握在上位者的手中,在朝廷是受枢密院节制,在太原,曹千里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不是武将,方方面面都不会提出异议。杨志需要的是战马,而不是牧马司的权力,既然曹千里牵头,乐得省心;只不过牧马司与当地百姓争夺牧场,却是杨志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杨志解释完说:“我需要安抚五路的百姓,我不想谣言满天飞,在找一个妥当的办法。”

“那你打算怎么做?”嚣四姐对自己的男人有些同情,杨志思索着说:“经济,只有秦州有了长足的发展,官府和百姓才不会把眼光放在一点点的利益上。”

嚣四姐晓得杨志在经商和格物上有人所不及的地方,闻言摇头说:“有的事不好说,你把太平商号引来,是解决了粮食的事,但是他们几乎垄断了香皂肥皂的业务,你这次回来没有发现吗?秦州的市场萧条了很多,你发愁也是为了这件事,除非你还能像变戏法一样变出其他东西,公孙先生说得没错,你做得够多的了,但是不能靠你一个人,来解决所有的事情。”

嚣四姐说完看看杨志,唯恐郎君心里不高兴;好在杨志神态正常,没有让嚣四姐等太久,直接说了自己的设想:“我们需要让宥州、盐州等地的百姓过上富裕安稳的日子,才能让所有人相信,在大宋能比在西夏过得更好。不过对于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我会亮出自己的屠刀,因为我不能允许大宋的子民处于阴谋和危险之中。”

嚣四姐微微皱眉,她懂得杨志话里的含义,可是秦州完全比不上汴梁富饶,连粮食都难以保证自足;杨志看到嚣四姐眼中的疑惑,并没有因此恼怒着急,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看到过陕西后来的日子,绝对比现在的大宋好上一百倍。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一带上升的空间还很大,就看自己如何来描绘这幅图画。

杨志真正担心的是一步步怎么走到正好,走得太快恐怕赵楷都会眼红,在太原那边官员的挑唆下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而走得太慢,则无法在自己的计划内保证当地的民生。杨志在物资上依靠太平商号,晓得想要扭转财政困境,是不能指望一帮想吃肉的狼,整个早上,杨志都在考虑,要不要斩断太原伸来的一只只爪子。

嚣四姐迟疑地说:“那个毛织坊争议很大。”

杨志在宥州决定安置境内的孤儿寡母,不管原来宋人还是夏人,杨志打算一样看待;杨志其实是无奈之举,到了西北才知道,瓜州、敦煌的棉花也还可以,陕西虽然种植棉花,产量难以提高,毕竟这玩意和种植粮食抢地方,不管官府还是民间都没有兴趣。杨志就算入手,也是明年的事情了,杨志只能先从毛织开始,陕西各路游牧部落多,尤其是在击败西夏议和,羊毛、骆驼毛、兔毛、羽毛、牦牛毛都有,杨志在秦州安置蕃兵和定北军家,在宥州、韦州等地只能安置活不下去的。

杨志考虑的措施就是毛织坊,南北行和太平商号做了大批的设备,将女人全部招入织坊,孩子全部招入转运司在韦州的童子营。童贯的胜捷军在先,杨志不会授人以柄,摆在转运司下面,也可以不负担财政上的开销;可就是这样,外面还是有人在非议这件事,含沙射影地把杨志和童贯摆在一起。

杨志笑起来,抚摸着嚣四姐的秀发说:“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件事,看样子还是有人到你这里说是非,那件事没关系,敦宗院和转运司都有账本。我要做的是棉花,一种和江南木棉差不多的东西。”

嚣四姐靠在杨志肩头说:“我知道木棉,定州缂丝,单州薄缣,巴蜀绫锦,汴梁文绣,苏杭织锦,杭州的织锦中就有木棉。我最喜欢缂丝,花草鸟兽栩栩如生;薄缣也不错,每匹只有百株重,望之如雾,可惜就是赵缨络送了我一点。”

杨志笑道:“这两样市面上不允许买卖,只有皇家人赏赐,有钱也买不到。等下次见到赵缨络,我来替你开口。”。

嚣四姐捶了杨志一下问:“你是在提醒我和赵缨络身份的差别吗?”

杨志轻轻拍拍嚣四姐的身体说:“想多了,你要相信我们,相信自己。”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决定享福了

王老志道骨仙风地走进小院,杨志急忙起身飘入院中迎接,看看苦道人没来,蔡庆也没有跟着进来,杨志很诧异:“师父,你吩咐的?”

“是的,有些事只能咱们师徒两个说些悄悄话。”王老志轻笑一声,杨志回头示意嚣四姐回屋,自己配着王老志走到墙角的梅花前,王老志悠然地说:“我没想到李士宁的图谋竟然是空,他在渤海也没找到刀冢的线索,现在阿骨打死了,辽阳更乱,要是不错和尚死了,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听说你在汴梁找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感觉加上苦道人,我们三个臭皮匠可以互相参考,看能不能凑成一个诸葛亮。”

杨志在陈抟老祖书库里便知道不错和尚的目的就是曹丕的墓,对于自己两个师傅隐名埋姓在辽东跟踪李士宁,猜测也是这个目的。不过作为杨志不相信那些神兵利器的价值,即便现在依旧是冷兵器时代,杨志还是相信真金白银的作用更大一些;杨志微笑着说:“徒儿在这方面信息不多。”

“我没指望你的信息,我希望的是你设计出来的工具。”王老志很欣赏杨志比较随意的态度,点点头说:“我和苦道人决定开始享福了,过几天我们聚一聚,把所有的线索都交给你。你小子真是生不逢时,要是在太平年代,你身价亿万,再做个闲官,何等潇洒的日子;现在,你几乎是在毁家为国,就算将来不打仗了,朝廷也不会把这些还给你,甚至对你百般防备。有了这件事,也算你有个念想,将来不至于空度时光”

杨志笑道:“徒儿明白,所以我拼命练功,准备将来保命,真要有那么多假墓,也是一个埋放东西的好地方。”

王老志笑了起来,杨志不在乎这些,才是自己和苦道人看重的地方;王老志凝视着一支绽放的梅花说:“苦道人有一个看法,曹丕的假墓多,但是经手曹丕墓的不乏有歪心思的,曹操手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数以百计,都是在这方面有真才实学的人,有心思重的就会在真墓里做了手脚。曹丕也怕这点,又担心后人找不到自己的墓,据说安排了天山西海的一种香草在墓里生长,可以吸引天山上某种动物,然后就让那种动物去确认。”

梅花艳红如火,虽然寥寥几支,在雪地的衬托下越发妖娆;尤其是王老志关注的那一支,花朵并不出奇,出奇的是花枝,没有任何东西捆绑,自然地在空中盘旋几圈,有了另外一种生命力。杨志不由自主地想起染香斋库房的香气和自己吃掉的那条怪蛇,难怪按照官府的记录说那条怪蛇像小狗一样,起的就是导盲犬的作用。

王老志没有问杨志在想什么,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出其不意地问:“那个棉花,你准备做什么,可以织布?”巴山爱

王老志见多识广,自然认识这种从汉代开始的观赏花卉,到了秦州,王老志得知杨志在不遗余力地囤积棉花的种子,自然晓得杨志有想法。王老志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棉花最相似的是江南的木棉,木棉可以织布,棉花自然也是这个用处;杨志颔首说:“徒儿想在河西恢复桑麻,另外就是大面积种植棉花,解决布匹的问题。我这次来陕西,带了不少织造木棉的设备,又从高昌买了一些设备,等开春以后试一试;河东是大宋毛织品的最大产地,我的设想就是把陕西建成棉布产地。”

杨志从汴梁撤退之前,让手下疯狂寻找纺织、瓷器、油漆工匠和茶农,包括各种各样的纺纱织布的设备,这件事其实闹得也挺凶的,就是王老志在太原也听说了;只不过这些只牵扯到商家,在官府和读书人眼里是小事,加上杨志本身以格物出名,也没有多少大人物关注。王老志微微皱眉,传音遁入杨志耳朵问:“你一直在准备,你到底怕什么,是润州,还是太原?”

杨志摇摇头,同样用传音遁耳的方式回答说:“我担心两点,一个是大宋上下到最后放弃了对河北的追索,就像当年燕云十六州一样,丢就丢了;想要靠着定北军独立北伐或者在金军南下之时挽回大局,需要准备的物资太多。另一个就是郓王,他已经无路可退,也不想退,但没有百分之百能打赢的战争,多一点准备,将来就多一份胜算。”

王老志叹息一声,杨志的担心是大宋绕不开的矛盾,金国的修养生息就是为了下一步饮马长江做准备,可是汴梁那边的众臣们都充耳不闻,就连舆论似乎也在向着和谈转移;尤其是大同失守后,金国不可战胜的论调更是占了上风。至于郓王,已经是骑虎难下,和杨志一样,要对自己身后的跟随者负责,只有坚持到底;而杨志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关中书院和军中的手下,也只有帮助郓王一直打下去。

王老志相信自己这个徒弟还是有些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当时杨志在汴梁,连蚕茧和茱萸都在大肆收购,到了秦州就开了香皂坊,做出了气球,恐怕杨志也为自己留下了后路;杨志看王老志情绪有些低落,看看天说:“师傅打算哪天再坐热气球?”

热气球对于道门中人天生就有吸引力,不管如何算是在天上飞了,所以王老志在从宥州回来的路上,就开始和侦察兵一起坐热气球到天空中遨游;就是苦道人,也冒着被人认出的风险,化装坐了两次。杨志回到秦州,全阳子、高子羽都先后来试了试,就连龙虎山、茅山、阁皂山等三山在太原的高手都想来凑凑热闹,被杨志拒绝了。

王老志一听,立即笑骂道:“你是怕师傅伤神,还是想在我面前嘚瑟,说实话,一直到那天我飞上天,才感觉到收你这个徒弟没有吃亏。”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百足之虫

杨志唯有苦笑,王老志收自己为徒,一方面是为了两人方便,两个人都有太多的秘密需要掩饰,结合在一起,正好互相验证一个传奇;另一方面,王老志确实有传自己衣钵的想法,只是自己诸事缠身,对于王老志那边的事情反而放在了最后一位。杨志低声说:“师父放心,门中的事情弟子一定会做好。”

王老志摇了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有的时候设身处地地想,我要是在你的位置,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但你要是在我的位置,我反而感觉你能更上一层楼。我看过你的《西游记》,我们师徒不是唐僧和孙悟空,某些人也不是如来和观音,五指山困不住我们,还是说一说你那个棉布的打算。”

杨志笑笑说:“苏州、杭州、成都三个著名的官营织锦院,各有织机数百台,工匠数千人,规模宏大,分工细致,织品种类繁多;我打算学的就是这个模式,我相信、随着棉花种植的推广,棉纺织业一定会逐渐普遍起来,江南的木棉和高昌的棉布都有了扦子、弹花、纺纱、织布的过程,弄到陕西来的铁铤、弹弓、纺车、织机等正在试验,目前看效果不错。但是棉布的精品比例小,我的另外一个思路就是用棉纱来织毯,主要是给军队和老百姓来用。”

王老志一脸愕然,无论是江南的木棉布还是高昌的棉布,现在可都是稀缺产品,使用者非富即贵,杨志却想着给老百姓用,这是何等的情怀和信心;过了半晌,王老志才说:“我已经很少这么惊讶了,你可知道,你的这个想法会让这个行业变得混乱不堪,甚至影响到朝廷的规矩。”

杨志心里得意地说:“任何商品的贵贱和珍稀,都是取决于生产数量与需求数量的比例,只要棉花满地都是,在满足了富贵阶层以后还绰绰有余,上面就不会限制棉布的市场,毕竟棉布比麻还要容易烂掉和变色。”

“原来如此。”王老志顿时反应过来了,棉布如果真有杨志说的两个弊端,有钱人就不会把棉布压在箱底里,反而会在棉布里只挑选精品使用,质量差的棉布就让给贫民百姓;王老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小子不会为了这个目的,故意不做精品吧?”

“师父你真是冤枉我了。”杨志叫起屈来:“这东西是靠工匠来做的,我有什么想法根本无关大局,只是任何手艺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最多就是把棉布弄得和麻布一样,让百姓相信官府的同时能有一点积蓄,在灾难和经济崩溃的时候可以有一口饭吃,不至于去铤而走险。大宋如果能战胜金国,同样是赢在有钱这个方面。”

遇到灾难,老百姓一开始都是相信官府的,但是随着日复一日的煎熬,日子过不下去,老百姓就要自己找一条活路,一开始小偷小摸,最后造反之类的事情。杨志不能指望大宋的官吏能掌握好火候,连狄青、王韶都能在盛世被冤枉,何况乱世的那一刻,那些官吏也有自己的难处,毕竟在当地乡绅豪族面前,他们也会无能为力。爱我电子书

同样,历史上北宋能和辽国抗衡,南宋能拖到金夏灭亡几十年以后,最大的两个依仗就是民心和财富,民心不认输,加上足够的资金支持,才让两宋在一次次败局后重整旗鼓;而他们的对手往往不是因为打仗不行,而是因为财政崩溃,造成了下面的部落反叛,反而灭国在前面。

所以杨志认为,积聚财富是这个时代各方面都认可的事情,而有了钱,就能稳定军心,和西夏耗下去;棉布,只不过是杨志拿出来普及的一个手段,另一个手段就是勘探矿产。在杨志的记忆中,甘肃是一个富矿的地带,秦凤路和熙河路的地盘就是后世甘肃一带;杨志并不清楚矿区在哪里,叶梦得只能根据当地人和史书的记载,选择了陇西、岷州、阶州。

陇西县位处黄土高原边缘与秦岭支脉丘陵地带之间,因为渭河变成了黄土梁峁与河谷地形;岷州是宋神宗熙宁六年王韶从吐蕃手中收复,治所在西和县,岷州的礼县有黄金的传闻。阶州承唐制,州治福津,下隶福津、将利二县,白龙江那个后世甘陕川交界的地带,一直有黄金的发现。

沈冲帮了大忙,他确定在福津要有也应该是砂金,而在岷州应该是岩金,所谓砂金,就是在水中砂砾里淘取的,多数细微如砂;而岩金是掘岩洞取金,好一点品质的就是瓜子金。这让叶梦得省了很多事情,叶梦得干脆命沈冲专门负责采矿这一块,不仅是金矿,铁矿、盐矿一起交给沈冲去负责。

不过这些事与王老志是不会说的,毕竟这些矿产最后属于谁,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下落;杨志相信叶梦得已经把这些消息报到太原,估计赵楷和自己一样,在眼巴巴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王老志瞅了瞅杨志说:“你想没想过,等有一天,你把陕西建设成一片富庶之地,结果又被调到河套?”

杨志认真地说:“当然想过,尤其是在大同失守以后,但是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郓王不会怎么做,西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连败数场,也不是没有反扑的能力;汴梁那边在谋求和谈,金国现在同样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不会打得那么急,太原就不会动我。”

王老志赞同地点点头,最主要的一条杨志没说,就是现在的陕西表面上是定北军节节胜利,实际上危机四伏,粮食的补充一直断断续续,如果没有杨志的威望和南北行等商家的支持,根本撑不下来。太原就算是想动杨志,也一定是要等到春暖花开,一切步入正轨以后,才会逐步调整。结合郓王赵楷的以往做法,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来陕西,赵楷是不会冒险的,本来叶梦得是个毕竟合适的人选,但是叶梦得偏偏与五路经略使都没有什么交情,没有这五个人的支持,叶梦得坐不稳这个位置。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叫绝

眼前的杨志何尝不是一条百足之虫,并且是一条没有死的百足之虫,王老志满意地拍拍杨志的肩膀说:“就在这几天,我会约好时间。”

王老志说完就走,杨志送到门口看见叶梦得和沈冲联袂而来,王老志冲叶梦得两人一笑扬长而去,杨志上前互相施礼问:“出什么事了?”

大宋的官员早已养成了请假的习惯,没有事的话,杨志相信两人不会急着过来;不过官场上再急的事情也不在乎一天半天,更何况秦州还在和平时期,杨志吩咐下面的人立即摆上一桌简易的酒菜,酱肉、咸鱼、炒鸡蛋、卤鸭腿,外加两碟水果,两样点心。叶梦得两人可不是王老志那样的半仙,纯粹的俗人两个,也没有摆出一副说完就走的架势,欣然入座。

沈冲笑着问道:“目前,没有找到什么金矿的传说,恐怕还要等一个月,等入春后雪化了,才能全面展开;杨帅,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杨志想了想说:“太白河,凤翔府盩厔县。”

杨志唯一记得的就是太白河金矿,私下通过地图估计在凤翔府盩厔县,好在杨志晓得自己位高权重,随便一句话,下面的人也会去看一个究竟。沈冲虽然不清楚杨志的消息来源,但是晓得杨志不会在这上面胡说八道,立刻说道:“我安排人员在春天冰雪融化后就要出发,现在开始准备资料和有线索,另外你要和石摩劼、刘琦说,注意辖区内的淘金客,淘金客是一个古怪的群体,外人根本插不进手,唯一可以施压的就是收黄金的那些当铺。”

黄金自古以来就是珍贵物品,淘金客从秦汉开始屡禁不绝,不管是在什么年代,一旦听到金矿的传闻,就会有着大群的淘金客蜂拥而来。但是黄金多在气候地理环境恶劣的地方,除了淘金客自身的努力,还和运气有着很大的关系;很多人类无法长时间生存的地带,不要说宋朝,就是杨志穿越过来的那个时代,没有合适的开采工具,靠人力也是做不到的。

西北这边的淘金客更加复杂,汉人、西夏人、吐蕃人,甚至还有契丹人、回鹘人等等,这些人根本没有国域的概念,只为了黄金忙碌,不管交易对象是谁;因为倾销的地点还是以大宋为主,毕竟西域不缺黄金,而西夏人随时都会把信用二字抛在脑后,唯有大宋,当铺、黄金铺、商行都收购黄金,只要不是对价格斤斤计较,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买家。

只不过因为沈括留下的关系,沈冲还是找到了不少淘金客的联系方式,关键是得到的消息太少;杨志的筷子停在羊肉上,笑道:“你我不需要担心,反正是个有当无的事情,找到黄金最好,否则就是找到铜矿、铁矿也可以。”

沈冲笑了起来,低头观赏着杯中的葡萄酒,杨志的态度是给自己卸包袱,可是叶梦得恐怕已经上报润州,后面又该怎么向郓王交代;叶梦得几乎想抽自己的耳光子,明明知道杨志可能是另一个蔡京,却想与杨志分庭对抗,一场假戏做成了真局。杨志和沈冲都沉默不语,他们清楚叶梦得并不是真想和杨志怎么样,只是大宋一百多年来养成了习惯,几乎每一个文官都以钳制武将为己任。

可是叶梦得和很多人都忘了,杨志进士出身,是一个文武兼备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志更具备一个文官的潜质。就象眼前的金矿,杨志就没有急着向太原汇报,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勘探上,但对于叶梦得的小动作,杨志没有责怪,而是将整个局变成一个死结。欧欧电子书

沈冲明白,杨志把解开结的权力交给了自己,在这一点上,杨志做得很巧妙,只是提示,在具体的事务上并不参与过问,沈冲相信杨志的提示是有效果的,但是杨志从来没有来过这些地方,那么杨志应该有一本象自己父亲写的《梦溪笔谈》,否则就无法解释了。

沈冲微笑着举起酒杯:“杨帅,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沈冲的做法很高明,当着两位上司的面把话说出来,不会给各自留下芥蒂,将来有什么事也不会被人拿出作为话柄。杨志和叶梦得相视而笑,杨志摆摆手说:“这不是秘密,是我的一个长辈留下的,他一直生活在陕西,有些东西是他随手写下来的,我不知道真假,才需要勘查。”

杨志轻轻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远远的,叶梦得笑道:“杨帅,能不能把这些手稿拿出来大家瞻仰一下。”

杨志摇头说:“那年,我被高俅陷害,我在逃出汴梁的时候全部烧了,所以只记得一部分。”

沈冲仰头喝下杯中酒,唯恐自己拍案叫绝,杨志在这方面的成熟帮助杨志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叶梦得的追问,也避免了三个人尴尬。在沈冲的印象,见过的另一个睿智的高手就是杜万彻,在宋徽宗等人面前游刃有余。

杨志敬了两人一杯酒说:“我懂,每个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必须对自己的任务负责,为上上下下排忧解难。叶大人有叶大人的难处,我有我的苦衷,但是我们的目的一样,为了陕西的百姓,为了定北军的将来。”

叶梦得呵呵笑道:“杨帅能这样体验老朽,那真的是太好了,你们不知道,我一直被人诟病,原先是蔡相,蔡相几起几落,我也跟着颠沛流离。现在在陕西,我可是靠着杨帅才能把事情做得顺手。”

杨志给叶梦得斟满酒说:“叶大人说笑了,当年恩师在世的时候,就一直说你能干,日后我有了疑惑,还要多多请教。”

叶梦得端起酒杯,大笑道:“你就别再恶心我了,金城、蒲州、汴梁、秦州,你还需要向谁请教,说真的,我看着你,恍若蔡相在世的感觉,只不过蔡相一身武功,却不敢象你这样张扬。”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难以下咽

“二位大人慎言。”沈冲毫不留情地说:“下官可是古桐园的人。”

蔡京身怀绝技,却被活活饿死,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很多人恐怕要对蔡京之死百般猜疑,甚至开棺验尸;杨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沈兄,叶大人说的是笑话,他一个文人,哪知道武功是什么,关键的是,你还回的去吗?”

整个房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呼吸之声清晰可闻,叶梦得和沈冲都是饱学之士,看尽官场黑暗,当然清楚杨志的腹语,沈冲回不去,不是沈冲这个人回不去,而是沈冲因为投奔定北军,已经被打上定北军和杨系的标签,现在不要说古桐园和润州,恐怕就是在太原的郓王赵楷,心中都有着一个疙瘩。

叶梦得突然害怕起来,他不是杨志一系的人,最多算是与杨志关系不错的同僚或者同路人,杨志在这个时候提醒沈冲,绝不是认为沈冲会背叛他,而是在提醒自己,沈冲回不到古桐园,同样,自己做得再多,也未必会得到郓王赵楷的百分之百的信任。

一个文人,就算叶梦得平时表现得再怎么强大,但是与杨志这样全方位的怪胎比,叶梦得还是处于弱势的;在叶梦得内心深处,每一次被逼着与杨志抗衡,都有一种无力和无助。尤其是在陕西这个地方,杨志留在身边的都是自己一系中的人,即便是军中一个监军什么,身为转运使的叶梦得都无力一个人将他们拨拉到地上。

想到这里,叶梦得突然感觉索然寡味,面前的美酒佳肴变得难以下咽;杨志不是一个莽汉,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叶梦得的情绪变化,放下酒杯问道:“叶大人,你怎么啦?”

“杨帅刚才的话让我豁然开朗。”沈冲的声音之中带着无比的放松,叶梦得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沈冲是不是有意,至少给了自己一个调节的时间;明明杨志的年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但是面对杨志的时候,叶梦得晓得自己很难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沈冲回忆着说:“在古桐园的日子,过得很踏实,一个接着一个案子在自己的手中被解开谜题,但同时,越来越多的案子被放进档案,我的记忆力就是在那种情况下飞速增长。我一开始以为是盛余一等人的水平不行,但是窦鉴的死,让我知道这不是能力的问题。”

“窦鉴的死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叶梦得跟着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稍微镇定了一些;沈冲解释道:“窦鉴是个做事的人,在担任总捕头的十多年中,西军、宗室、三衙、朝臣,可以说是得罪了一个遍,有人说是圣上欣赏他,有人说蔡相是他的靠山,到了窦鉴被杀,说明一切都不是。”

“我们看不到那件事里面的一点秘密,据说后来是悬案。”叶梦得望望杨志,又望望沈冲;窦鉴死后,杨志接任了总捕头,从此开始不一样的人生,但是窦鉴之死,古桐园一直没有对外面说结案。杨志抿了抿嘴唇说:“作为总捕头,小心一些总是好的,窦鉴就是太不小心了;他建立了一个账本,不幸的是被人知道了这件事,而账本中有另一位总捕头殷鉴的黑账。”

“你们要是这样说下去,我害怕。”叶梦得语气有些慌了起来,叶梦得本身也是刑堂上的好手,从杨志这种结论式的语气中,叶梦得就敢断定,当初不是没有查出来窦鉴之死真相,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杨志和古桐园没有公告天下。但是今天杨志位高权重,假如想要打击某个人公布出去,自己今天的这顿便餐,日后恐怕会被无数人打听端详。

沈冲笑了起来:“我们可没跟你说过账本的事,这件事只有我和杜万彻知道,还有那个出卖窦鉴的人;你那个时候还没有到古桐园,根本没有机会出卖窦鉴。杜万彻去过孟州,顺着所有的线路走了几个来回,他猜测你那时候也许经过了那一带,如果运气好的话,第一个发现窦鉴死的人应该是你,看样子你真的运气爆棚。”

杨志摇摇头说:“我那时候也是大感麻烦,如果是殷鉴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在意,但是高俅必定牵扯到其中,任何细小的失误都会改变事态的发展,都有可能把自己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高俅身为太尉,应当不像表面上那样不堪,在暗地里有自己的一支奇兵,哪怕高俅没有注意古桐园,或许那些人不会放过这些小细节。”

叶梦得的筷子掉到了桌上,叶梦得拾起了筷子,看看沈冲说:“你是故意把我诳来的,说说吧,发现了什么。”

叶梦得不是怕事的人,陕西是杨志的主场,叶梦得瞬间就想明白,后面的事其实与自己无关,杨志不过是要和自己打一个招呼,免得自己一头撞进去让大家没有回旋余地;杨志环视了一圈房间说:“我们发现了一只老鼠,挺大的一只老鼠,高俅的手下都投奔了他。”

“谁!”叶梦得的心又揪了起来,杨志叹了一口气说:“郭琰。窦鉴死了,卢俊义死了,可是我还不想死。”。

叶梦得连气都叹不出去了,郭琰是大宋宗室,北方大钱庄惠济钱庄的东家,原本只是挂着一个夏州防御使的虚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郭琰把自己的亲妹妹献给了赵楷,和宗颖一样,是赵楷的大舅子。叶梦得还得到一个消息,郭琰和张孝纯走得很近,张孝纯推荐郭琰接替种彬秦凤路经略使的位置,已经向郓王赵楷推荐了两次。

杨志忽然告诉自己这件事,叶梦得无需追问也明白,杨志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很明显,郭琰与张孝纯的做法触及了杨志的底线,杨志就是要拿郭琰开刀。叶梦得同样敢肯定,高俅的手下投奔郭琰一事绝对是真的,哪怕杨志在秦州,杨志的人也能在太原把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我不想坏规矩

叶梦得不是怕事的人,当初跟随蔡京不知道被多少人弹劾唾骂;陕西是杨志的主场,叶梦得瞬间就想明白,后面的事其实与自己无关,杨志一定早有准备,不过是要和自己打一个招呼,免得自己一头撞进去让大家没有回旋余地;杨志环视了一圈房间说:“我们发现了一只老鼠,挺大的一只老鼠,高俅的手下都投奔了他。”

“谁!”叶梦得的心又揪了起来,杨志叹了一口气说:“郭琰。窦鉴死了,卢俊义死了,可是我还不想死。”

叶梦得连气都叹不出去了,郭琰是大宋宗室,北方大钱庄惠济钱庄的东家,原本只是挂着一个夏州防御使的虚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郭琰把自己的亲妹妹献给了赵楷,和宗颖一样,是赵楷的大舅子。叶梦得还得到一个消息,郭琰和张孝纯走得很近,张孝纯推荐郭琰接替种彬秦凤路经略使的位置,已经向郓王赵楷推荐了两次。

杨志忽然告诉自己这件事,叶梦得无需追问也明白,杨志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很明显,郭琰与张孝纯的做法触及了杨志的底线,杨志就是要拿郭琰开刀。叶梦得同样敢肯定,高俅的手下投奔郭琰一事绝对是真的,哪怕杨志在秦州,杨志的人也能在太原把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

叶梦得是知道的,杨志一直很顾忌赵楷的感受,很多时候都故意低调,现在看,张孝纯的步子迈得太大了,杨志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了;叶梦得霎那间就能感受到无边的杀气,他明白,自己就算想明白了,也不得不表态。叶梦得苦笑着说:“郭琰只不过是个闲人,富贵之家蓄养高手是一件司空见怪的事情,杨帅在做生意的时候不也是如此。”

“叶大人多心了。”杨志微笑着,望着叶梦得说:“我可不是想坏规矩,而是我担心高俅的手下存心不良,到时候害了郭琰。这件事我会向郓王提醒的,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来历。来,叶大人,尝一尝冰层下捞出来的鲤鱼,这可是冬天难得的美味。”

正好仆人送进来一份糖醋鲤鱼,杨志很随意地转变了话题,叶梦得拣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咀嚼了几口,眼睛不由得一亮:“手艺不错啊!外焦内嫩,酸甜可口。我来看看焙面做的怎么样。”

焙面就是用小麦粉抻好的面条,炸成柿黄色捞出,盛在一个内绿色的瓷盘内;叶梦得一筷子捞起来细如发丝,放入嘴中蓬松酥脆。叶梦得在汴梁也是有名的吃货,品尝完满意地点点头,杨志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个军中厨子原本是张横水军的,常年在黄河上行船,几个菜的手艺自然磨练出来了,加上南北行的佐料,自然不一样。”

看着杨志得意的表情,叶梦得有些瞠目结舌,此刻的杨志哪还有刚才枭雄的气质,这家伙到底有几个面目;叶梦得微笑道:“杨帅,郭琰的事自然是郓王去解决,就算有人联手,郓王也不会听的。”

“叶大人这么有信心?”杨志警惕地看着对方,叶梦得在官场上是出了名的狡诈,杨志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霸气可以让叶梦得心服口服;叶梦得笑道:“我有信心的是郓王,那是一个明白人。”

沈冲根本无法相信叶梦得,他讨厌叶梦得这种藏头露尾的做法,脸色平静地自斟自饮,似乎对两位上司毫不在意,也不想听到什么;杨志拍手笑道:“叶大人错了,如果这话让郓王听到了,他一定会认为叶大人眼光差了一点。”油菜中文

“为什么?”叶梦得惊问,杨志微微一笑道:“郓王现在做事很难,儒学之中本来就是派系林立,当初苏东坡与程颐在朝堂上争锋相对,就说明不是君子就一定志同道合;郓王需要照顾很多人情绪,有的时候就算心里不赞成,在道理上未必说得过某些人。”

杨志浅谈即止,叶梦得顿时哑口无言,无以应对;苏东坡与程颐就是大宋读书人面前的两座高山,当初在朝堂上的争执和失败更是朝野皆知,杨志用这样的理论为自己日后的行动作为理由,恐怕赵楷也会为难。一餐饭终于吃完,叶梦得坐上自己的马车,忍不住拍了一下身边的垫子,马车外侍候的老仆低声问:“大人,是不是鸿门宴?”

“要是鸿门宴就好了。”叶梦得的口气不像是对待仆人,反而像是对待老友:“我一开始以为两人是串通好的,后来才发现两人是默契,但是唯有这样,才更加可怕。”

老仆人面不改色地说:“沈冲原本在古桐园就负责资料,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司心事,当初与杜万彻也是忘年交,现在杨志有心笼络,沈冲就更加游刃有余。”

叶梦得心中一动,淡淡地说:“可是他们说的是高俅的事,说高家有一批隐藏的高手,现在来了太原。”

“还真的是有点意外。”老仆人干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神采:“古桐园果然是无所不知,杨志的手也够长的。他们是不是知道了郭琰的事?”

叶梦得淡淡地说:“他们没有谈起这方面的事。只是谈起了窦鉴之死,说到一个什么账本。”

老仆人哼了一声说:“当初他们果然找到了账本,忍而不发,让高太尉担心了几年,一直不敢妄动,高明啊,真的是高明。”

老仆人是郓王派来的护卫,语气中丝毫没有把叶梦得当作什么大人,叶梦得毫不生气,吩咐说:“立即向太原送信,说明情况,另外说金矿很可能找不到。”

叶梦得不敢在这件事上隐瞒,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疯子,完全不安常理来做事。定北军大局未定,郓王赵楷还没有坐上想要的位置,他们就想对付杨志,为以后官场的搏杀做准备,叶梦得不敢想下去,也清楚杨志的目的就是要自己传话,自然不会来隐瞒什么。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弃刀

马车停住了,前面站着一个僧人,孤独的身影在阳光下分外刺眼,黑色的僧袍在寒风中飘荡。叶梦得察觉异常,伸头出来一看,原来是杨志手下的高手敖德,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老仆微微颔首说:“叶大人,那封信恐怕只能你另外安排人送了,敖德出面,说明杨志今天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他怎么敢。”叶梦得不满地说了一声,随后便没有了下文,他只知道老仆人是郓王派来的,并不清楚这个人的真实来历。但是王老志和杨志这对师徒,都以预知闻名,还有高子羽、石摩劼、沈冲等人提供消息,兴许早就明了老仆人的身份和所作所为。可是在叶梦得眼里,明知道老仆人是郓王的人,还要强行杀人,杨志怎么看都不理智。

老仆人淡淡地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江湖人的所作所为,杨志是想告诉所有人,无论官场还是江湖,他都不怕有人暗算,我喜欢,江湖英雄江湖老,大家都没有负担。”

叶梦得看不懂江湖人的路数,但也晓得自己劝阻不了老仆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仆人走到敖德的面前。道路旁还有几十个观看的百姓和十来个官兵衙役,他们都和叶梦得一样,惊讶地看着老人一步步慢慢走路的时候,腰板越来越直,整个人焕然成另外一个人。当老人走到敖德面前的时候,敖德知道老人的状态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的程度,出手必定是雷霆一击。

老人根本没有和敖德互相通报姓名,手掌中泛出青色的光芒,缓缓地拍向敖德;敖德的修罗刀悄无声息地从袖中滑出,好像一条黑色的毒蛇钻向老人,两人一触即退,各自退出散步才站定。在高处观战的高子羽明显一怔,望向身边的武松问道:“敖德和杨帅是同门?”

敖德的刀法与杨志不同,刀芒的色泽也不一样,但是以高子羽的眼力,还是可以看出敖德和杨志的刀芒修炼方式相似。武松不以为然地说:“敖德和四鳍大师有点渊源,和杨师兄在辽国学会的修罗指是同门功夫,所以敖德才会来投奔师兄。”

高子羽会意地说:“修罗三绝,我早该想到,敖德来投奔杨帅,必定是有原因的。”

两人说话之间,老仆人与敖德已经交手了六七招,两人身形转换得飞快,但是两人的动手不像一般的江湖好手,没有在周围形成一种巨大的气流。高子羽点头说:“两人都是能将全身真气凝聚于一点的高手,一招得手,对手就非死即伤。武松,我有一种错觉,杨帅好像故意挑选了敖德,他认识这个人?”

武松晓得高子羽的用心,是在试探水浅水深,于是笑笑说:“杨帅不认识,但是这家伙陪叶梦得来的时候,正好是王师叔出去,王师叔随即就安排了这件事,杨师兄恐怕现在才知道。王师叔说这家伙是高俅麾下两大高手之一。”云南

“那我就明白了,我知道高俅麾下两位高手的名字,北神严桑天,铁笔赫连封。严桑天就是以青木掌著称,有一种说法,说他是辽人。”高子羽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场内两人,严桑天曾经杀了神霄派的三十多位暗桩,林灵素一度找到严桑天,但是以林灵素的本领,依旧赢不了严桑天和赫连封的联手。

因为高俅的原因林灵素不敢乱来,但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下面的心腹弟子,高子羽作为第二代的第一弟子,自然晓得这件事。怒火在高子羽心头燃烧,仇人就在眼前,还有这样大好的机会;敖德与严桑天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就算严桑天能获胜,那也是残胜,战斗值不会有平时的三成。还有武松这样一个高手在旁,高子羽相信自己绝对能杀得了严桑天,关键是严桑天现在的背景,会不会对自己和神霄派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严桑天的背景不难猜,叶梦得不会去招揽江湖高手,严桑天能出现,十有八九是太原派来的,协助叶梦得是假,监视秦州才是严桑天的真实目的。只要自己出了手,很可能引起郓王赵楷的误会,但是王老志明明清楚杨志的困境,为什么选择现在出击,这才是高子羽心中纠结的问题。

难道王老志已经认为杨志和赵楷终将会分道扬镳,今天的举动不仅是给太原一个信号,也是给天下一个信号?高子羽很清楚,定北军几乎是靠着杨志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杨志真实的实力也雄厚得让人忌惮。只要杨志表明态度,润州的宋徽宗和景王恐怕会迫不及待地前来招揽杨志。

高子羽忍住心头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问:“杨帅会派人来中止这件事吗?”

“不会。”武松的情绪很淡定:“如果是一般人,师兄或许会出面,但是是王师叔的安排,师兄在和师叔见面之前,不会有任何举动;王师叔安排完就消失了,我也找不到他,可是场中还有三五招就要分出胜负了。”

严桑天就在武松说话的时候踏出了一步,便骤然之间到了敖德的面前,简简单单一伸手,青光重重地砸向敖德胸口;敖德的身躯奇怪地扭曲着,一刀毫不犹豫地向前捅出,丝毫不顾及身自己的死活,一副同归于尽的做派。高手毕竟是高手,敖德很清楚自己的速度稍逊于对方,后退没有机会,只能向死里求生。

敖德一刀爆出血花,但就在这一霎那的时光,严桑天的双手似乎有一点点的凝滞,右手准确地握住了刀尖,左手重重向前击出,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顿时喷涌而出,两人四周三丈之内卷起巨大的漩涡,积雪冰块跟着飞舞。严桑天是利用自己受伤创造了可乘之机,死与活,就在后面的电光火石之间。

观众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敖德看上去是强弩之末,连刀都被对手抓住,差不多就是死不死的问题;但是敖德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弃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尘心难灭

敖德弃了刀,双拳便活动起来,一手封住严桑天的左掌,一直拳打在严桑天的肩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敖德的直拳让严桑天没有了后退的余地,只能硬拼到底。严桑天的掌刀及时出现,与敖德的修罗拳着着实实地撞击了一回,敖德的左手骨折,但是严桑天的情况更严重,整个一条右臂垂了下来。

严桑天的伤势有些严重,实力差不多下降了半个等级,更为可虑的是,敖德弃刀后表现出来的古怪内力,让严桑天刚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建立起来的信心土崩瓦解。严桑天心中的警惕大大提升,他晓得只要敖德的内力与拳脚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已经受了伤的自己越来后来便会越难。

现在严桑天无比后悔自己所采取的战术,伤敌没有多少,却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伤害。杨志真的是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人物,从高太尉开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死,最后却变成了杨志一伙的垫脚石。严桑天心头涌出一股不忿,这种怒气化作一种力量,让严桑天的状态大大提高,一时间拳脚占据了上风。

武松和高子羽同时松了一口气,严桑天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只左手虽然上下翻飞,实际上的威力已经是大为下降;敖德左手骨折,并不影响左臂的使用,在真气的灌注下步步后退,等的就是严桑天力竭的那一刻。

高子羽遥望着天际,满脸都是愁苦之色:“武松,我能出手吗?”

高子羽担心着神霄派的声誉,会不会被人说是落井下石;高子羽担心郓王赵楷的看法,担心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杀了严桑天被划入杨志一方;武松看着高子羽反问道:“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人生苦短,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机会太少,神霄派的影响庞大,在任何人眼里都和杨师兄同进同退,不会因为杀一个仇人就大难临头。”

高子羽听了这话是满脸的凄惶,武松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这么说只能说明在外人的眼里,神霄派已经脱不了干系。高子羽朝楼下走去:“我已经作好最坏的打算,我去下面看一看。”

“你和我一样,尘心难灭。”武松并不奇怪,也不打算说什么;高子羽边走边点头:“有的事总得去试一试,如果能成,至少没有遗憾。”

叶梦得已经被赶到的辛朴护卫到了路边,围观的百姓在狂风起后也躲得远远的,高子羽的出现就显得很突兀,也给严桑天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严桑天到秦州快两个月了,自然认识高子羽,晓得这个气宇轩昂的年轻道士也是杨志一方的高手。严桑天晓得还有同伴在附近,但是以那几个同伴的武功,面对高子羽这样的人物完全就等于是零,最多只能把今天的事完整地记录下来报到太原。520

严桑天清楚,真正的困局在于自己无法逃脱,哪怕敖德和高子羽拦不住自己,在附近的小巷子里肯定还有其他高手在等着自己。从自己的身份被对方发现,基本上就要宣告自己的秦州之行失败了,要是杨志出动了骑兵,就算自己是武道宗师也是不可能逃出生天。唯一的可能,便是杀了自己面前的敖德,一命抵一命,纵然死了也算不上输。

严桑天的身影在敖德的反击之下看起来有些摇晃,他已经在生死的边缘,再无后退之路;严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闲庭信步般向前踏出一步,身如鬼魃,竟然在方寸之间变换了五次身形,毫不费力地站到了敖德的身侧,一掌拍向敖德的后心。一声怒吼,仿佛狮子暴怒,敖德竟然没有躲避,硬生生地受了严桑天一掌,同时一拳反手打在严桑天的脸上。

敖德身上骨骼一阵乱响,面如金纸一样瘫下去;严桑天的头已经被打得粉碎,再也看不清原来的面目。高子羽一手提起敖德,一股纯正的内力灌入敖德的身体,嘴里骂道:“看不见贫道过来了,非要逞这个能,真的是找死。”

敖德借着高子羽的真气,小周天地运气疗伤,压根没有可能反驳高子羽,只好任由高子羽发挥;围观的人已经纷纷走近,高手对决的机会少之又少,今天能亲眼所见,哪有不把整个事情看周全的。叶梦得从人群喧哗吵闹声中明白,严桑天死了,拉起马车的车帘,寒着脸问辛朴:“辛大人,你还想怎样?”

辛朴赔着笑脸说:“叶大人,您这是想折杀我啊,有这样一个刺客在身边可真是危险,死去的那个家伙是不是威胁您了,说出来,官府会主张正义。”

叶梦得连发火的心思都没有了,世上都视杨志为郓王死党,这么多年来杨志也一直力挺郓王赵楷,是公认的郓王麾下第一大将;自己要说郓王神秘安插什么人手到秦州,杨志就算心里晓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表面上是绝不会认同,今天,叶梦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此刻,叶梦得的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不过这灵光乍现却让他遍体生寒,定北军能一时风光无二,还不是因为杨志在陕西的这二十万精兵;杨志的表态,就是告诉太原到此为止。叶梦得清楚,要想继续在夹缝中折腾下去,自己就得识相一点,不能把任何一方逼到不顾死活的地步。

轻叹声中,辛朴已经在一队官兵的维持下,在人群中清理出一条道路,车把式轻轻挥舞长鞭,赶着马车离开;叶梦得满腹心事,虽然朝着人群中看了几眼,什么都没有看清楚,更没有看见从另一边走过来的杨志。马车刚出人群,便加快了速度,在叶梦得的催促下迅速远去;杨志看着马车远去,并没有走近严桑天的尸体,而是对着身边的沈冲说:“姜还是老的辣,不像我们,穿起了官袍,就变得畏手畏脚,什么事都不敢做。”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糟心的酒宴

沈冲看着高子羽在搜查严桑天身上的物件,笑着说:“好在你不用担心的是,你不做,有人替你做。”

没有人做杨志也不会担心,杨志担心的并不是现在的秦州会出什么事情,秦州是自己的大本营,上万的将士枕戈以待;自己也不是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的人,没有事能难得住自己。杨志担心的是赵楷这些动作的背后,宋徽宗还没有离世,定北军无法将一个时代终结,赵楷这么做,只能说赵楷害怕了。

而太原的一步步小动作,会让定北军内部的团结逐渐变得一钱不值,杨志此刻更愿意赵楷这么做是因为心中有一个狂热的梦想,那就是君临天下。但在杨志看来,至少在目前,赵楷做不到,对赵楷抱着这样的希望是不切实际的。对于金人的了解,没有人比杨志更加深刻,眼下看起来宋金已经各自达到极限无力进取,但实际上大宋比起好战的金国来说,仍然是属于绝对弱势的一方。

金国看似对大宋毫无办法,只不过是因为内部的不稳定;但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所谓和谈,给金国争取了几个月甚至更多的修养生息时间,让金国可以更加从容地调动兵力。云中之败,其实就是这样的结果体现,杨志担心的是,一旦太原把动作做大,金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定北军动手。

西夏和大宋的关系也极度微妙,西夏今年失去了宥州等地,加上民生凋蔽,哪怕为了改变这个状况求和,也很难与大宋构建默契,西夏人应该清楚这一点,对于定北军的戒备一直没有松懈,在民间要求出兵报仇的声音不绝于耳。要是金国大举出兵,西夏很可能会突然进攻宥州等地,到时候太原是没有力量支援杨志的,定北军可就有大麻烦了,无论河东还是陕西,都有可能陷入苦战之中。

太原,郓王府花园,观赏雪景的只有少部分文官,大部分是顶盔带甲的将领,让原本应该开心娱乐的宴会变得肃杀寒冷。赵楷冷冷地看着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奏章,淡淡地问不远处的徐徽言:“准备好了吗?”

徐徽言面露难色地说:“王爷,很难。”

战争是武将升华的修罗地,是彰显价值的机会,徐徽言竟然用了很难,让赵楷大为失望;郭琰冷笑道:“徐大人,难道岳飞、韩世忠、朱武等人敢不听军令?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满座皆惊,就算再愚笨的人,也明白了是要徐徽言去金城,是取代战败的种师闵,还是要拿掉岳飞等人;别看种师闵是定北军军方第三号将领,仅仅排在宗泽、杨志之后,但是谁都清楚,拿掉徐徽言,比拿掉岳飞等人容易。岳飞等人是杨志旧部,战功显赫,在民间和军中的威望都非同小可,哪怕是杀鸡儆猴,这只鸡也不好捉。

赵楷大笑起来,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张孝纯:“张大人,西夏现在自顾不遐,但也不能不作防备,可金人是我眼中最大的敌人,杨志的战略眼光只怕无人能及,可是他在陕西身负重任,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58读书

“徐大人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只是云中各部都是骄兵悍将,种师闵上任的时候不得不答应一切不变,现在看,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张孝纯大声说道:“下官认为,可以调种彬来云中协助徐大人。”

除了几名官员捧场,大部分的重臣都没有吭声,这件事关系到云中和陕西的人事安排,本来就不应该在酒宴中商议。吕颐浩微微皱眉,那个传说看样子是真的,杨志杀了严桑天也没有阻止郓王赵楷的决心;在吕颐浩的心中,换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应该换张所或者梁寻,徐徽言的能力还是差了点,所谓的绥州大捷,那也是在杨志和孟钺的筹划下捡了一个便宜。

赵楷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另一位将领张深身上,是因为赵楷有取消鄜延路恢复延州府的意思,张深提前来太原,以便于赵楷安排延州那边的人事。赵楷问道:“张大人的看法呢?岳飞等人会不会服从调动?”

张深当然清楚赵楷的用心,也明白问题的关键不是服从不服从,而是服从以后,徐徽言会不会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徐徽言只是想弄死这几个人,张深敢断言徐徽言肯定会死在前面,岳飞兴许还年轻一点,但是神机军师朱武和韩世忠可是西军中的老油子。

徐徽言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处境,才会不顾赵楷不高兴推卸,张深无奈地说:“要是回太原或者去蒲州什么地方应该没问题。”

赵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张深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徐徽言要搬开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调离云中。可是赵楷不愿意这么做,赵楷很清楚这几个人的作用,都是军中骁将,要是一起离开云中,徐徽言在后面出了什么事,不管是舆论还是军事上,都是赵楷不能承受之重。

张孝纯仿佛不在意地说:“岳飞要是走了,应该把火器营交出来,那不是岳飞的私军。”

大厅里一片平静,这次连溜须拍马的人都没有出来说话,杨志在秦州杀了严桑天,这已经是隐藏不住的消息,都知道一旦触及杨志的底线,杨志就会反击,这样的问题还是交给大人物争议吧。徐徽言和张深差不多同时端起了酒杯,岳飞当然会交出火器营,可是真正能让火器营大放光彩的是陈达、曹正等一批江湖人物,陈达掌握着火器的配方,只要这些人走了,静州的火器营与大宋其他地方的火器营没有差别。

赵楷这次没有发怒,他夺走了杨志在云中的火器工坊,但是没有人知道配方,知道的人全部被杨志带走了;结果造成了另外一个困境,就是云中的火器水平退步极大,这次大战中韩世忠就抱怨过这些,只不过被种师闵和朱武压了下去,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师闵劝谏

赵楷沉吟片刻说:“徐徽言,你主政云中,是我们这几年来最难得的一次好机会,短时间内或许有波动,但是从长远来看,一切是值得的。”

“王爷放心,臣一定会按照王爷的吩咐安排。”徐徽言的心里其实还是有和杨志一较长短的想法,看赵楷心意已决,抬起头来看着赵楷,坚定地说道:“我想岳飞等人还是会识大体的,不管什么困难,臣都会克服。”

张孝纯一声喝彩,却发现应者寥寥;赵楷环视四周一眼,对徐徽言点点头说:“很多人都担心杨志不同意这样的安排,当真是短视之极,定北军有今天这个地步,杨志出力最多不假,但也不是每一个安排都是正确的,徐大人,趁着和谈抓紧编练军队,我对你在云中的表现是拭目以待。”

徐徽言尴尬地笑笑,他又不是菜鸟,自然晓得其中不会那么简单;吕颐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宋金之战绝对是灭国之战,目前最难对付的便是金兀术,云中换了一个当家作主的人,倘若岳飞还在,兴许尚能支持,假如徐徽言大刀阔斧,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很难说了。吕颐浩一直负责物资转运,心里是清楚的,河东调入云中的物资并不多,南北行和岳飞、杨岳、韩世忠开设的商行才是云中物资补充的关键;对于徐徽言来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

徐徽言到达金城不到十天,因为对各地官员调整,静州防御使岳飞、云中西路转运使赵九龄和火山州知州杨岳就先后挂职而去,消息一下子震动太原;赵楷立即召见已经回到太原的种师闵,种师闵听完整个事件的过程,抚摸着自己长长的美髯,看着赵楷问:“徐徽言既然决定以韩世忠、王翊等人替代,岳飞三人辞职不是正合其意吗?”

“可是徐徽言给三人安排了职位,岳飞前往金城取代朱武,赵九龄、杨岳分别前往银州和朔州,三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辞职了,分明是想给徐徽言难堪,也就是给本王难堪。您说他们这是愚蠢呢,还是狂妄?”赵楷的眼里透露出阴森的神色,种师闵若有所思地说:“岳飞是不可能去取代朱武的,至于杨岳去银州,赵九龄去朔州,实际上也是削了兵权,他们是担心徐徽言另有图谋,辞职只是图个安稳。”

“另有其谋,怎么会?”赵楷不能允许种师闵的说法成立,那样会对自己和徐徽言产生很不利的影响:“韩世忠接手了静州的火器营,才发现陈达等人已经提前一步离开,我认为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种师闵的目光移向桌面上的云中地理模型,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说:“使用火药,需要一支部队从上到下都晓得怎么配合作战,韩世忠没有这样的能力;岳飞、杨岳离开后,火山州一线必定是金兀术突破的地点,要是火药没用好,火药和工匠落入金人之手,那危害就很大了。”吧

“再怎么也不能因为有这个担心也不用这样的利器。”赵楷轻蔑地说道:“杨志、岳飞几乎没打过什么败仗,只不过是武器厉害,两人的眼皮子太浅了。”

种师闵瞥了一眼自家上司,冷冷地说道:“战场上非胜即败,打了败仗的将领是自身本领不济;当初李纲、姚古在河东兵败,就是被金人利用了火药炸关得手;韩世忠、徐徽言都没有管理火药的能力,更大的可能是拿来与其他将领交好,要是最后弄得到处都是这玩意,被有心人拿来利用,王爷,那可是能改变天下走势的。”

“改变?”赵楷瞬间想明白了种师闵的暗示,所谓利用那就是刺杀,绝不留情的刺杀,像自己这样的人就算有高手保护,也未必能躲过霹雳雷的威力;种师闵摇了摇头说:“王爷,天师府决定不了天下的走势,要不然大宋就不会丢掉河北,打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不要让眼前的浮翳遮挡住远方,杨志打胜仗的道理岂能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种师闵见过宗泽,也和很多官员交流过,晓得因为天师府的表态,让赵楷将注意力放在了南方,急于在河东布局;可是定北军其实在西夏、金国、汴梁的三面牵制之中,远没有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赵楷冷静地说:“是,种大人,你言之有理,可我就是想知道这里头的古怪,杨志终归是我手底下的人,看到他们自以为是我怎么能不生气,我不想他们变成韩信、英布。”

看着义愤填膺的赵楷,种师闵哈哈一笑道:“王爷,你想多了,告诉我,你准备花多大的代价拿下杨志,拿下杨志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赵楷愣了一下,低头沉思片刻,竟是半晌没有说话;门外的曹万褚把两人的话听得真真的,眼里浮现出些许的赞赏之色,种师闵明知道赵楷不喜欢听这些话,还是为了大义毫不隐讳地说出来,任何时候,大宋都不乏这样真知灼见的人。赵楷强辩道:“杨志这些年来声名鹊起,踏着敌军的鲜血一步步从尸山血海中打出来,装备是一个很大的原因,要是全军都有了这样的装备,西夏、金国又算的了什么。”

指了指眼前的地图模型,种师闵正色道:“王爷,依我的经验,如果徐徽言掌握了这些武器,西夏、金国、汴梁都很快会掌握,到时候我们的优势荡然无存,想要达到目的,最起码山要付出超过现在一倍的伤亡。岳飞不同意议和的那封奏章怎么说的,中原地尺寸不可弃,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有,他日欲复取之,非捐数十万众不可得也;王爷倘若徐徽言这样折腾下去出了事,将来想要拿回云中,也是非捐数十万众不可得也。”

赵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失去云中数州的可能,按照张孝纯等人所言,最关键的是军队,只要掌握了静州、火山州的精兵,谁拥有数万骑兵,都能和金夏争锋。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在意

“不错。”种师闵看着赵楷:“王爷,你现在这么做肯定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地方,你确定还坚持要做下去吗?”

“如果我们现在停下来,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们,后面一个个都效仿怎么办?”赵楷冷笑一声说:“定北军中,其实问题最大的是我那个妹夫,岳飞等人只不过受他蛊惑,只要岳飞辞职,我是不准备再用。”

种师闵默然,岳飞等人要是去润州,宋徽宗恐怕会喜出望外,赵楷的不再用其实只是说说而已。种师闵很干脆地说:“王爷,平素你忙于军事政事,咱们很少聊天,定北军的将来不是决定于一场战役的胜负,或者什么武道高手,而是举决于上下是否能同心同德。”

赵楷闻言神情有些激动,平时种师闵并不威严,大部分都是和颜悦色的时候;现在竟然为了担心杨志变得如此大胆,更是说明杨志在这些人心目中积威到了什么地步,连种师闵这样的长辈都心甘情愿为之出面。赵楷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我懂,真正能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还是那些普通的战士,但是我们不能总是这样僵持着,我需要变化,你懂吗?”

“可是为了变化毁了自己的基业,放弃大好的局面,这划算吗?”种师闵总算明白原来宗泽为什么总是那么焦急,上位者太有想法,对下面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赵楷摇摇头,他心里明白,从杨志杀了严桑天那一刻,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否则自己就会颜面尽失。

“更重要的是,这无所谓值不值?”赵楷笑了起来:“本王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当我觉得值得的时候,一个将军的性命也不足惜。”

“我懂了。”种师闵点头,既然大家都把话敞开了说,在争执下去没有意义,甚至连自己的劝谏都是多余的。赵楷想想觉得不妥,解释说:“就像眼前,我们这一次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两个,将军队的权力收回来,第二个,帮助大宋度过这一次的难关,现在西夏被我们压制住,我们的目的已经基本完成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西夏想要回过气来,没有十年光阴想也别想,更何况,我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卷土重来。同样,我不能等到后面的时候,让人以为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王爷说得是,可是消灭西夏最起码需要五六年时间,不必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种师闵不改变初衷,赵楷只能说道:“种大人,我明白,这一次让你出面,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其实我也是这样,在这一次的战争中我学到很多的东西,懂得了手段不是目的,有时候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战胜对方,但我们偏偏不能这么做,其实很多将领们也是这样想的,这可是壮大我大宋的一个好机会。”

赵楷渲染气氛的努力失败了,种师闵没有退让:“太可惜了,王爷,你不能以为下面的人太胆小了。像我,宗泽,还有杨志,甚至徐徽言,是胆小怕事的人?”

赵楷连连摇头,这些人没有一个胆小的,甚至很多人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秦州的杨志就不用说了,就是连岳飞现在都敢用辞职来要挟自己。

两人其实都担心杨志的反应,可是杨志似乎有默契,没有为了岳飞等人的事情而上书或者发表言论,有点随他去的味道。

杨志明白这些部落的担心,如果没有定居就会边缘化,但是放牧是个大问题。杨志很明确表示,牧马司可以在定州、韦州、渭州、宥州、定边、陇州设立六处牧马监。另外在陇州、盐州、渭州、庆州设立织坊,安置大批的流民,赵楷是赞成此举,这是个地方可以安置两到三万人,足以让那些愿意变成汉人的蕃人安心,对于还没有归附的部落,有着足够的警示作用。

如果不是一头野兽,凭什么与狼共舞,杨志在秦州开设了肥皂坊,陇右的各族部落和蕃兵以吃牛羊为主,牲畜消耗量大,动物油脂几乎不值钱,加上草木灰,香料。杨志不知道去哪儿寻找天然碱,虽然知道天然碱是一种蒸发盐矿物,但是解州的盐并没有形成大面积的碱荒漠,连一块玻璃光泽的柱状体都找不到。

但是宥州解决了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将柴草烧后的草木灰放在筐子中,经水淋得灰水,也就是民间一直说的草碱,肥皂能够洗涤衣物就是利用它的强碱性。杨志这点还是知道的,有些植物,特别是生长在盐碱地的植物,能吸收土壤中较多的钠离子,用它们烧成的灰含有较多的碱,譬如新疆一种叫异叶杨的树,就可用于提碱,可是现在西域鞭长莫及,想要这么做,人工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慕普被杨志调来负责这个生意,香皂是针对高端市场的,肥皂是针对大众市场的,杨志的目的还是很简单,这是军队的管制品,粮食、茶叶、牛羊、战马、布匹、黄金白银都能来换,就是不以铜钱计价;迅速占据了河东和巴蜀、关中、河北市场,张浚等人就是想阻挡,但是在民间的压力下,只能任凭肥皂和香皂流向河南和江南。

市场上目前就出现了一种人工合成的洗涤剂,是将天然皂荚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称肥皂团。制造方法差不多是公开的,有几部药书里的记载大同小异:“肥皂荚生高山中,树高大,叶如檀及皂荚叶,五六月开花,结荚三四寸,肥厚多肉,内有黑子数颗,大如指头,不正圆,中有白仁,可食。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於皂荚也。”

其实对于底层的老百姓,这才是与杨志工坊生产的肥皂相竞争的商品,争的就是一个价格。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被点哑穴

所有人其实都担心杨志的反应,可是杨志似乎与赵楷有默契,没有为了岳飞等人的事情而上书或者发表言论,有点随他去的味道。岳飞回蒲州看望家人,为了防止金人抓家人作为人质,岳飞和王贵原本把家人接到金城,后来送到了蒲州;杨岳和朱武辞职后便来到了秦州,杨志也没有去给赵楷难堪,封两人什么官职,而是留两人在关中书院讲学。

原本连范世延都以为是笑话,但是朱武的算术和杨岳的塞外地形的实战性太强,几堂课下来,便有了大批的学生选为选修课;自然不乏一些学生的苦心,朱武原本是云中转运使,杨岳是知州,有着杨志的关系,这两人重新启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时候能够拜在门下,将来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杨志听到这些传闻只是一笑,这几天接待的各部落来人态度,从河州、宥州到乌思、藏地的部落,昔日王韶曾经招募三十万河湟各部落安居,杨志一路打下宥州,在这些部落眼里比王韶当年更加厉害,所以想被招募的心思很迫切,取得日后进入河西的定居权。

杨志明白这些部落的担心,草原各部落靠牧场支撑,没有定居就没有牧场,迟早会边缘化,但是放牧是个大问题,定北军有自己的牧马计划,就算占据河西也不可能把西夏的各部落赶尽杀绝,如何满足这些主动投奔的部落,是一个难题。好在有木天成等人跟随大军出战的实际例子,杨志公开的表态是出了力便就有牧场;这个承诺足以让那些愿意变成汉人的蕃人安心,对于还没有归附的部落,有着足够的警示作用。。

对于靠拳头说话的这些部落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现在能看得见是,木天成等人在定边军安居乐业,再也不需要去为生存考虑,为一块水草肥美的牧场与其他部落拼得你死我活,无一例外地表示,愿意为定北军出力,跟随杨志征战河西。

杨志心里有数,当初表示牧马司可以在环州、韦州、渭州、宥州、秦州、陇州设立六处牧马监,就有安置这些部落的设想;现在这些可以作为自己的筹码,杨志让范世延测算,可以安排多少部落前来定居。

杨志并不担心这些部落会反水什么,如果不是一头野兽,凭什么与狼共舞,杨志相信自己的实力能够震慑住这些部落;另外就是杨志有着足够的应付手段,不仅仅是在牧场问题上限制对方,打仗和商业,同样会把这些部落压得死死的。

杨志在秦州开设了肥皂坊,陇右的各族部落和蕃兵以吃牛羊为主,牲畜消耗量大,动物油脂几乎不值钱,都属于不花钱拿来用。杨志刚到秦州的时候不知道去哪儿寻找天然碱,虽然知道天然碱是一种蒸发盐矿物,但是解州的盐并没有形成大面积的碱荒漠,连一块玻璃光泽的柱状体都找不到,只能依靠着草木灰来解决问题。17

就是将柴草烧后的草木灰放在筐子中,经水淋得灰水,也就是民间一直说的草碱,肥皂能够洗涤衣物就是利用它的强碱性;杨志对这点还是知道的,也知道有些植物,特别是生长在盐碱地的植物,能吸收土壤中较多的钠离子,用它们烧成的灰含有较多的碱,譬如新疆一种叫异叶杨的树,就可用于提碱,可是现在隔着西夏的西域鞭长莫及,想要这么做,人工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宥州解决了这个问题,天然碱的发现可以大大提高产量,同时也增加了对动物油脂的需求量,杨志也晓得迟早有聪明人会发现其中的不对,除了推出各种食谱和炼油方式,还决定花钱收购动物油脂。当然,这些钱也是象征意义的,与肥皂的利润不能相比,不过对于小部落来说,积少成多,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杨志的工坊香皂是针对高端市场的,肥皂是针对大众市场的,杨志的目的还是很简单,这是自己的管制品,粮食、茶叶、牛羊、战马、布匹、黄金白银都能来换,就是不以铜钱计价;经过几个月的时间,秦州的工坊已经迅速占据了河东和巴蜀、关中、河北市场,张浚等人就是想阻挡,但是在民间的压力下,只能任凭肥皂和香皂流向河南和江南。

市场上目前出现了一种人工合成的洗涤剂,是将天然皂荚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被叫做肥皂团;其实对于底层的老百姓,这才是与杨志工坊生产的肥皂相竞争的商品,争的就是一个价格。慕普被杨志调来负责这个生意,这让很多人跌碎了眼珠子,慕普的身份很特殊,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慕普是杨志的师弟,一个很不错的医生。

大部分的人都在猜测慕普的来历,慕普本身却没有在意,只是偶尔对杨志耽误他的行医表示不满:“肥皂团的制造方法差不多是公开的,有几部药书里的记载大同小异,肥皂荚生高山中,树高大,叶如檀及皂荚叶,五六月开花,结荚三四寸,肥厚多肉,内有黑子数颗,大如指头,不正圆,中有白仁,可食。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於皂荚也。你压根不需要有任何担心,对于你的生意不会有任何阻碍。”

杨志不动声色地说:“我请了一位老师傅来帮忙,不会耽误你的正事,你要是想去做外科手术的话,就把工坊教给他管理。”

“那还差不多,他人在哪里?”慕普心里有些奇怪,既然有人还要自己来做什么;杨志指了指跟着张炭头进来的一个老者,张炭头促狭地笑了笑,慕普见了一惊,正要惊叫出口,已经被杨志提前点了哑穴,半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薛家

“不许大声说话,不许表明师父的身份!”杨志想也没想,当即用传音遁耳对满脸喜色的慕普说道;正自欢喜的慕普大愕,随即反应过来,师父苦道人的身份要是能公开,杨志和张炭头两个家伙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等会再问他们。杨志解了慕普的穴道,慕普朝苦道人行礼说:“日后有劳师父了。”

苦道人笑笑说:“我是军中的一个小卒,能蒙杨大人看得起,到工坊养老,已经心满意足了,张少侠已经介绍过了,以后还请慕掌柜多多照顾。”

慕普有些不满地看着苦道人和杨志,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演戏,到底是要防着什么人?慕普是知道的,这秦州城中的将领,十有八九都是杨志从军旅中提拔的,没有几个朝廷权贵安插在这里沾光捞功的人,杨志再担心什么。不过慕普懒得操心了,苦道人和杨志要是对付不了的事情,自己多想也没有用。

杨志向慕普挪近了几步,低声道:“师父关系到留在辽东那些人的性命,您要是让消息泄露,那些人很可能就会死。”

“我不会,好歹我也做了一年多的卧底。”慕普恼火地说道,张炭头嘿嘿的笑了起来:“慕普,这些年来,我们和金国是你死我活地苦斗,外面的事我们去对付,你把工坊里的人和事照看好,就一切没问题了。你要是还有什么兴趣,了不起我带你去青楼坐坐,假如有人来行贿你,打听什么工坊的秘密,钱收下,后面的事情告诉我们,让我们来解决。”

慕普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认识一般地看着张炭头,这也太阴险了,是要让人血本无归啊。杨志笑道:“慕普,别听他的,在我面前有交待就行了,真有那种机会,记得把我的那一份留下来就行了。”

慕普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置抚司高手如云,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了工坊,有的是和苦道人说话的机会。杨志颔首,武松和石摩劼正在外面,按照两人的武功能轻易听见屋内说话的声音,幸好慕普一直没有说漏嘴;不过时间一长就难说了,杨志朝张炭头使了一个眼色,张炭头朗声说:“杨帅,我送他们去工坊吧。”

“也好,张炭头,工坊交给你了。”杨志回答声中,武松已经踏进房门中;苦道人三人鱼贯而出,杨志注视着石摩劼的反应,还好,这家伙的兴趣和一枝花蔡庆一样,集中再慕普身上,对苦道人并没有在意。

杨志问道:“你们一起来,什么事?”

“薛家的人到了。”石摩劼拱手说:“汴梁薛家的大公子薛飞惊,郓王的大舅子。”爱文学网

杨志一开始没想起薛家是哪家,经石摩劼提醒才想起,薛家是郓王赵楷的王妃家,宋徽宗金口玉言定下的一门亲事;只是因为赵楷逃到太原,薛家托庇于润州,赵楷与薛家的二小姐薛花蓓一直没有成亲,赵楷在太原先后娶了两房小妾,就是宗麝月和郭琰的妹妹郭碧云。

现在薛花蓓和赵楷的另一个小妾张如妙来了,已经不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脚本了;张如妙替郓王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四岁了,听说太原正在上演后宫斗。

“为了他妹妹的事?”杨志晓得薛花蓓和赵缨络是闺蜜,唯恐是薛家有了什么念头,杨志一贯的态度就是不参与;都是明白人,石摩劼低声说:“是生意,这件事你躲不过,宗家和郭家在太原如日中天,连玻璃生意都控制在手,薛家和张家两家便想着你手中的贸易和香皂生意。”

既然如此,今天薛家来拜访,其用意不言而喻,杨志没耐心去见,毕竟薛花蓓的哥哥薛飞惊只是一个商人,杨志现在一方重臣,实在不合适去见他。杨志想了想说:“让公孙胜代我出面,就说我正在接见河湟的部落。”

公孙胜挂着蓟州防御使的头衔,也算是官场上人,又是南北行的伙伴;公孙胜替杨志出的面,加上一大把年纪,薛飞惊还真不好挑刺。薛飞惊也明白,在赵楷到达太原之后,薛家没有第一时间依附,是薛家的一个硬伤;虽然因为宋徽宗的原因,赵楷没有退婚,但是有些疏远是难免的。

公孙胜是个混江湖的老油子,加上这么一大把年纪,几句话便问出了薛飞惊的来意。公孙胜只能惊讶于薛家的野心,薛家要是想赚点钱,杨志这方面肯定没问题,但听到薛飞惊想买下香皂坊,公孙胜忍不住笑起来:“杨志不是差钱的人。”

赵楷兄妹一大半的钱都靠杨志筹划,杨志本身还有偌大家业,凭什么要出让肥得流油的产业,薛飞惊的想法实在是可笑;杨志没笑,而是告诉石摩劼,查清楚薛家的背景,看谁在给薛家出坏主意。

长子薛飞惊是庶子,负责家中的生意,次子薛晓石才是薛家在官场上的人物,在监军司担任一个虞侯的职务,和陈瓘之子陈正汇是同事;石摩劼很快就查出,薛家的主意就是陈正汇出的,陈正汇为人性直,说话从不隐晦,很多人都听过劝说的论调。陈正汇底子很好查,投奔了郓王赵杞,杨志笑道:“宋公明还真是为我操心啊。”

石摩劼这才明白杨志原来对宋公明为什么如此忌讳,这次到监军司的不是陈家这样的世家就是皇室的联姻,明摆着是给杨志出难题。但这是阳谋,杨志一个处理不当,就会被人抓住把柄,甚至得罪郓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难怪薛家败落,杨志立即去拜访了范致虚,他是薛晓石的上司,也是杨志的忘年交,杨志想听听范致虚的建议,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范致虚明白杨志不是真的想向自己来讨主意,而是预先打一个招呼,心里暗暗埋怨薛家,杨志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要知道杨志连康王都不在乎,会在乎薛家?要是赵楷知道薛家与赵杞有联系,薛花蓓都逃不了被责怪。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点醒

可是范致虚不能拿薛晓石怎么样,薛飞惊做的是生意上的事情,牵扯到的是定北军内部的强弱,范致虚打定主意做一个吃瓜的看客;范致虚微笑着说:“杨大人,你是知道的,监军司只是名义上有点噱头,实际上就是养人的地方,老朽是在养老,下面的年轻人也只是为了一点履历,将来回去好有个说法。”

杨志笑笑说:“局势如此,大家还在各持己见,为了陕西,为了大宋,晚辈职责所在,只是晚辈年轻,有些事可能考虑不到那么周到,要是鲁莽了,还望老大人海涵,在圣天子面前为我说上几句好话。”

范致虚与杨志的私交不错,闻言畅声笑道:“大人放心,老朽会把改作的事情做掉。”

客友主恭,双方含蓄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在有意无意之间全都晾到了桌面之上,面对郓王、景王的压力,杨志没有选择后退,接下来的便只能是角力,数多了反而显得太难看了。杨志留下礼物,客客气气地告辞了,范致虚一直送到监军司的门口,等看着杨志骑马远去,范致虚回到公事房,见薛晓石悄无声息地站在房间里,范致虚的面色稍稍紧崩了片刻却又马上松驰了下来,微微点头说道:“晓石,你知道杨志的来意?”

“知道!”薛晓石会意一笑,连连点头说:“杨志打算出手了,宋公明说过,我们的这个局太简单,我哥的吃相过于着急,很容易让杨志借力打力;但是我们需要的就是杨志借力打力的行动,只有杨志动了,我们才能找到杨志的下一步破绽。”

范致虚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说:“你们过于乐观了,宋公明是个人才不错,杨志把他与不错和尚相提并论;你想想,杨志既然这么看他,会弄一个简单的应对吗?如果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你如何面对?譬如,杨志要求监军司调人去河州,你去还是不去?”

薛晓石顿时愣住了,杨志回到秦州就打算把下一步的开发放在河州而不是宥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就连陕西转运使叶梦得和河东转运使吕颐浩都大吃一惊;监军司的吃惊更是不用说了,范致虚亲自出马询问,才知道杨志打算建立河州十二关和税监,十二关分别是积石关、老鸦关、癿藏关、红崖关、五台关、槐树关、石咀关、沙马关、宁河关、马家滩关、麻山关、峡口关。

杨志看重的有些关隘可以追溯到汉唐时期,是一个围绕着小积石山脉的防卫体系,众多的关隘沿着山脉,或在山巅、或在谷口、或在高阜;实际上除了积石、沙马、宁河三关是真正的关城,其余的都是大宋防御西夏和河湟部落的山口营寨。薛晓石试探着说:“大人说笑了,杨志要我们去河州做什么。”爱我

范致虚面无表情地说:“积石关是一座矗立在黄河岸边的关隘,也是河州的第一关,

黄河从积石峡中出来,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祁连山和积石山就形成了一条长约百里的峡谷积石峡,积石关就设在峡谷的东端。汉代霍去病曾途经这里长途奔袭匈奴,前凉时张轨在这里设立了临津关,唐代置积石军。

杨志的野心比王韶还大,不仅仅是想安置这一代的百姓,还想建立另一个青唐城;所以杨志的规划加大了刘琦的压力,却又获得了刘琦的大力支持;道理很简单,要是一切成功,刘琦就可以自己解决大部分的财政开支。当年青唐城可以富甲一方,刘琦相信自己没理由做得不如吐蕃人。

刘琦唯一怀疑应该和我一样,就是杨志肯定没有去过河州,怎么能从地图上规划出这样的蓝图。不过杨志做的奇异事情太多,刘琦和其他人不愿猜测杨志的秘密,都没有多想;而我不行,所以我提出在河州建立驿站,由监军司负责。杨志一直没有回音,但是现在,我反而怕杨志给我一个同意的答复。”

薛晓石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薛家的动作和自己兄弟的图谋瞒不过监军司的同事,只要杨志的公文一到,除非自己立即逃离秦州,否则去河州的人选不会有其他人,就是范致虚也不会去找一个人来取代自己。薛晓石想了想说:“河州不会有什么大油水,太平商号负责陕西的物资交易,驿站可以从太平商号在河州的主事人中选一个兼职。”

薛晓石的建议没错,太平商号都是宗室内的各家子弟,随便找一个伙计恐怕都有着九品闲官的身份,出任河州驿站的负责人决没有问题,只不过是需要一张公文而已。范致虚笑了起来:“庆国公赵令譮谢绝了杨志对太平商号的邀请,说太平商号多是宗室子弟,吃不了这样的苦,加上河西道路上不够太平,手下人不能在商路上出事,现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蔡温柔手下的乔冽带着商队前往河州、兰州等地。我也知道去河州不易,准备上奏朝廷,去的人官升一等。”

薛晓石听懂了,范致虚这是在告诉自己路上不安全,自己要是死在秦州,恐怕无数的人会指责杨志和范致虚,可是自己要是死在盗贼横生的河西荒原上,没有人能责怪两人。官升一等,薛晓石只能称赞老家伙狡诈,可是要是人死了,还需要升官吗?这是宋公明预先没有想到的地方,薛晓石急着去找陈正汇,与范致虚敷衍两句就告退,匆匆地跑到最外面左边厢房的办事房里找到陈正汇。

监军司的房屋是范致虚亲自设计的,他晓得下面的官员来自不同的派别,有着猜不透的悄悄话要说,干脆每一间房都是单独一个人使用;这要是在其他地方,县令以上的官员才有这样的待遇。陈正汇正在看杨志关于河州的奏章,看薛晓石面色惶恐地走进来,吓得跳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知易行难

陈正汇长得一脸正气,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因为年轻气盛,跑去向官府说蔡京要造反被流放海岛,虽然这件事现在是陈正汇的一个资历,但同时那段日子也是陈正汇经常半夜醒来的噩梦。屋里光线微暗,薛晓石喘了口气,端起陈正汇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喝掉,才恢复一些气力说:“正汇,你要帮我,我不想去河州。”

半盏茶功夫,薛晓石已经言简意赅地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陈正汇脸上刚刚出现的浅淡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低问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范致虚都是猜测,应该还无人知晓。”薛晓石的思路开始清晰起来,陈正汇思索着说:“嗯,还有时间,范大人猜测的,那就难怪了,他和杨志是不错的朋友,同时也是一个聪明人;他提醒你的意思,是希望你现在就走,只要你走了,你哥只是一个商人,不管出什么事,都和他无关。”

薛晓石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转来转去,他也知道这是最简单的破局方法,但是这样,自己兄弟在郓王景王眼中变成了什么,日后在大宋还有什么前途可言。陈正汇看得出来薛晓石的不愿意,不动声色地摆摆手说:“可是我看杨志不会做这件事,第一,杨志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其次,你的重要性,还不足以让杨志对付你。”

薛晓石站直身子,不满意地说:“严桑天可是死在秦州,杨志、刘琦一伙控制着河西各地,要是想找几个人装作马贼,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是让官军护送你去河州呢?”此刻陈正汇的脸上仍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到了河州,刘琦要是想杀你,还是不需要费手脚,现在定北军对杨志有一种信任,哪怕找几百个死士,也只不过是小事一件,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看陈正汇如此不着调,薛晓石都想动手了,虽然景王拉拢自己,但薛晓石却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得到彻底信任的,因为那些大人物眼中,薛家还是与赵楷更亲近一些;至于说要拿什么投名状去出人头地,薛晓石根本没想过,那会给薛家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任何时候,改换门庭都是一件遭忌的事情,得罪了郓王赵楷,日后除了依靠景王之外,再也没有出路。

那可不是自己和薛家想要的,可这关键节点之上,陈正汇这个蠢家伙还在对自己摆着离谱的架子,薛晓石的嘴角不禁抽搐起来,变了颜色说:“唇亡齿寒……”

陈正汇冷笑道:“薛晓石,不要着急,这里头有文章。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乱了阵脚,假如范致虚猜测不假,到时候我出面推荐其他人。”

薛晓石听了心里好过多了,摆摆手说:“算了,我没有怪你,只是太失望了,你安排通知景王,看看宋公明有什么主意;哪怕监军司的任命下来,我也会拖到宋公明的回复到了再走。”

能让景王赵杞看得起委以重任的,自然不是什么废物;陈正汇看薛晓石没有当面翻脸的打算,思路有了点方向:“薛大人,你把范致虚说的话再跟我说说。”61文库

薛晓石无奈地又复述了一遍,肯定地点头说道:“这件事应当与范致虚他们无关,最难对付的便是杨志此人。”

“一个宗师级的高手,又是一方诸侯,本身的实力是不用怀疑的,但是那些上位者的疑心也是毋庸置疑的,来前宋公明说过,凭着我们自己的实力,不管是明的暗的,都绝对不会是杨志的对手,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证明杨志的实力,就像当年很多人证明蔡京那个奸贼的实力一样。毕竟能对付杨志的在西北只有郓王,杨志的实力显示得越大,郓王的忌惮就越深。”陈正汇眯起眼睛,仿佛就是另外一个宋公明。

薛晓石不停地摇头,这道理谁都知道,但是知易行难,当年为了证明这一点,死了多少人,多少朝臣下了监狱,可是最后呢,蔡京四起四落,出相二十余年;范致虚已经表明了态度,就是置身事外,哪怕陈正汇抛出来的诱饵再诱人了一些,薛晓石也能经得住诱惑。陈正汇的脸阴沉下来:“薛大人,难道你一点风险都不肯冒,就能得到景王的信任?”

可薛晓石是清楚景王赵杞的为人,那是标准的利益至上,自己在这位王爷心目中的份量究竟如何,薛晓石怎能不清楚;薛晓石叹了一口气,咬咬牙说:“陈大人,听说你在来陕西之前,美人和钱财双得?”

陈正汇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听谁说的?”

薛晓石望着陈正汇的惊慌失措,心里无比痛快,就像三伏天才吃了一碗甜甜的冰沙;薛晓石故作认真地说:“西门庆死了好几年,西门家的人因为战乱逃到金陵,有陈兄这样的人物看中,是他们的福份。不过我听说,西门庆的几位妾侍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才能死皮赖脸地让景王收留他们。”

“姓薛的,胡说什么?”陈正汇一把揪住薛晓石的衣领,自己娶了西门庆的女儿,和西门庆的那些妾侍多少有点亲戚关系,这是在打自己脸啊;薛晓石不慌不忙地说:“陈兄,注意斯文,别引来其他人;我是知道一件隐秘,所以想要提醒陈兄,免得到时候受无妄之灾。”

陈正汇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松了手问:“你又想造什么谣?”

“岂敢。”薛晓石理理衣服说:“其实权贵中人都知道,西门庆是被杨志所杀,当时参与的还有现在在陕西置抚司担任虞侯的王伦;陈大人,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西门庆的女婿,会不会怀疑你来秦州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认为你这样铮铮铁骨的人拜在景王门下,就是想给西门庆报仇?这个你是知道的,就是耶律元那样的高手,来找杨志报仇,也是死在秦州;还有那个严桑天。”

陈正汇是真不知道这件事,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你不该到这个地方来

陈正汇从薛晓石的眼光中能看出,薛晓石没有欺骗自己,陈正汇终于明白景王赵杞相信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有着父亲与蔡京的宿怨,更有着西门庆的深仇。赵杞相信自己不会背叛他,更相信对面不会接纳自己,自己在秦州,只是一个过了河无法回头的小卒。

陈正汇在沙门岛的一年,吃了许多自己以前无法想象的苦,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晓得江湖上的恩怨更简单,更直接,就象杨志当时杀死西门庆一样,一刀下去,快意恩仇。陈正汇可不想牵扯到这里面,他清楚就算杨志不在乎这件事,那些想巴结杨志的人也会弄出闹剧,不管剧情如何,受害的一定是自己。

抛开各自立场不谈凭心而言,陈正汇真是对秦州有好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范致虚的存在,陈正汇完全没有那种不适应的感觉,大部分时候不操心便能完成上头大佬的任务。对于陈正汇这种在政治之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希冀的人来说,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可要是得罪了杨志,哪怕有景王撑腰,陈正汇能有好日子过吗?

“陈大人!”薛晓石熟悉的声音把陈正汇从思绪中喊了回来:“下官还有事,你要是有什么疑惑或担心,赶紧找人去询问。”

“疑惑?”陈正汇还没有反应过来,薛晓石已经走了;陈正汇呆了半天,还是离开了办事房,回到住所换了一套便衣,在天黑的时候出门去了甘州巷;听到手下的汇报,石摩劼忍不住一喜,陈正汇如此神秘,自然是要避开人的耳目,在秦州城之中,陈正汇要避开的人唯不言而喻,看样子今晚能钓到大鱼。

石摩劼很快就召集了人手,杨志又让张炭头带了六名高手来见石摩劼,其中就有从静州撤回来的四名高手,这些人都是狠厉无比的,对石摩劼都是恭恭敬敬的。石摩劼心中冷笑,从尸山血海里打出来的人不应该是这样,分明是在扮猪吃老虎;石摩劼点完名说:“大家都是机灵人,对街面上的事应该都很熟,陈正汇一个文人,交给你们办肯定没问题,关键的是陈正汇去见的这个人!”

张炭头点点头说道:“杨帅把事情都交代了,他会亲自主持军队围住四周的巷子”

杨志亲自出场,一屋的人精神大振,这绝对是个难得的机会,岳飞、刘琦等人就是因为入了杨志的眼,短短几年便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自己要是好好表现一番,那前途也是光明一片啊!石摩劼明白张炭头提醒的意思在现场,杨志才是真正做主的人,石摩劼立即说:“那好,长话短说,这次行动由我亲自带队,张炭头你负责安排后续人员的调配。”

张炭头在石摩劼的注视下,精神一凛,赶紧上前说道:“大人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会和牛皋、王刚保持联系。”

石摩劼只能批准,众人商量了一下细节问题,才各自散去,分头带着人马出发;石摩劼到达甘州巷的时候,陈正汇正在付账。陈正汇是家中长子,但是没有成家,他是个很细心,也很自律的一个人,做每件事都极有条理,不慌不忙!

付完帐,陈正汇像往常一样出门,沿着青石板的道路走进巷子里,看见街口处的有几个闲人在说笑话;陈正汇夫以最快的速度步入黑暗中,走进一个茶馆。茶馆里点着炭火,温暖如春,茶博士一脸欢笑地迎上来,殷勤的问道:”客官,喝点什么?”

这个茶博士三十多岁,黑黄的皮肤;每次陈正汇看到这些个生活在底层的人,心里都泛起一丝同情,笑笑说:“要茶汁浓一点的,刚才酒喝的有点多;听说你们是以汴梁的柳丝茶出名,难道柳叶别有风趣?”

“客官说笑了。”茶博士的脸色有点严肃:“冰雪的天气。梅花泡茶才算风情,可惜客官是一个人来喝茶。”

暗号对上了,陈正汇继续说道:“一人不饮酒,但是可以饮茶。”

“那就来壶热茶,江南的龙井。”茶博士快速地说完,和陈正汇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有的时候等的太久,反而变成心头的一根刺,现在至少一切开始了;茶博士倒了一杯龙井放在桌上,用眼神示意陈正汇跟着自己走。在后面的一间密室里,陈正汇见到了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

陈正汇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但是从露出的眼睛中,陈正汇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黑衣人盯着陈正汇说:“你不该到这个地方来。”

“我有要紧的事情。”陈正汇争辩了一句说:“西门庆是不是被杨志杀死的。”

黑衣人听到问题就猜到陈正汇想知道什么,颔首说:“没错,不过那都是推测出来的,没有人看见杨志杀人;你也不用担心杨志会对付你,对于杨志这样的人,杀掉的人数以万计,要是担心死者的家属来报仇,杨志一日安稳也不会有。况且你的婚事那么严密,杨志应该还不知道,但是你一身便衣外出,反而是给杨志提供了线索。”

陈正汇刚要反驳,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戒严的茶博士跑到门口说,发现外面已经被骑兵围住了,并且从暗桩发出的信号看,恐怕是外面的几条街都被包围了。黑衣人称赞了一句:“高明,无论什么样的高手也不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去,对方是想留下所有的人。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暗桩才采用这样的做法。”

陈正汇强撑着站直说:“我明白,我是来看看附近有没有青楼,没想到不熟悉这几条街的情况,走迷路了。”

黑衣人说:“你不会武功,所以无法掩饰痕迹,就算你走出去,对方还是能找到我们的。陈正汇,你从后门离开,就当我们没有见过,希望你的心思能在今夜放下,我们付出损失才算值得的。”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恶犬奏效

可是黑衣人失望了,虽然他通过三座宅院把陈正汇送了出去,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石摩劼带来了四条恶犬,两条高大的青獒在闻了陈正汇的气味以后,从陈正汇的身边跑过,直接冲进了一座院落;而另外两条像狼一样的黑狗,嗅着陈正汇的用品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茶馆,黑衣人示意茶博士不要反抗,面带微笑地走到了茶馆的中央。

张炭头看着黑衣人问道:“你为什么不逃走?”

黑衣人笑了笑:“张炭头,又一个传奇的人物,虽然我想起了这种古老的追踪术,也洒了香料,但是你们利用两路狗来寻找,就算找不到目的地,也是完全可以确定一个大概范围。有着铁骑簇拥,我没有本事杀出去,也不想手下人死;再说,我和杨志在几个方面都是颇有渊源,我不相信杨志会不给我面子,我要见石摩劼和杨志。”

黑衣人这是明显地看不起人,或者说故意羞辱张炭头,张炭头在众目睽睽之中没有一丝挂不住的表情,微笑着说:“前辈言之有理,请给我来。我保证,只要前辈说的是真的,我的人不会动你的人半个毫毛。”

黑衣人笑道:“我相信你和杨志的信誉,前面带路。”

杨志和石摩劼其实已经在甘州巷的军铺会合,听到汇报,立即让张炭头把人领进去,黑衣人看见石摩劼就揭下来面罩,笑着问:“老石,故人在秦州这个鬼地方见面,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到没有,是惊吓。”石摩劼眼中确实有过一丝惊讶的眼神,一闪而过,转身对杨志说:“这一位是郭天信的儿子郭中复,前秘书省校书郎,郭天信出事的时候,郭中复没有被流放,罢为平民而已,从此不知下落。我和郭中复曾经在殿前一起任职,算是有一点交情。”

郭天信的儿子,杨志微笑道:“前辈从南海来,想必不是为了一点小事,事实上我和惠洪禅师是莫逆之交,当初禅师也是前辈从南岭救出;前辈有了难题,其实可以直接来找我,没有找我,那就是蔡相死的那夜,蔡相恐怕不是自尽那么简单,你顾忌我和梁寻、蔡温柔的关系,宁可走一条弯路。”

石摩劼亲手给郭中复倒了杯热茶,张炭头和蔡庆很自觉地让门外的卫士走远十步;郭中复看着满面春风的杨志说道:“杨帅看起来感觉很好,你是王老志的徒弟,我不敢妄自称大,你我还是同辈相称比较合适。”

“好,就按郭兄的建议!郭兄,你不知道,我一阵我就像是在做梦的一样,总在想自己哪里没考虑到。”杨志轻轻地茗了一口茶,心情舒爽的说道:“现在半块石头算落了下来,宋公明有了安排,我似乎才踏实。”

“难得,到了这一步,你还没有得意忘形。”郭中复觉得应该点一点杨志:“当年张康国等人都是以为自己万无一失,才会被蔡京那个奸贼扭转局面。杨帅,请放心!我不怕身边儿的吐沫星就把我淹了,你其实不像蔡京,而是像蔡卞,起步太高,后面上升的空间其实相当有限。”

石摩劼在心中点了一个赞,石摩劼这个人虽然圆滑,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有善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和杨志走到一起;杨志感慨地说:“还是郭兄看得清楚,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不被金钱和地位左右呢?我只祈祷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能一有这份善心和敬畏!”

“没意思,非要把自己当做一个俗人,不说闲话了,这次被你找到,我们不妨谈谈交易。”郭中复笑着摇摇头,开始说正事:“我把我的人全部撤走,把我们在秦州获得的消息全部留给你。”

听到郭中复要谈这样的事,石摩劼等人也不敢嬉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仔细听;有的消息兴许对杨志会是一种帮助,但是有的消息关于内幕,很容易把杨志带进一个又一个是非圈。杨志想了想问:“这次来秦州的目标!”

石摩劼和张炭头一愣,两人都是足智多谋的人,没想到杨志问的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可是郭中复的回答让两人更加不确定:“王进,九纹龙史进的师傅。不过不用你们帮忙,我已经找到了。”

石摩劼彻底愣住了,他可是知道这个人,当年禁军有数的高手之一,后来是种师道麾下第一高手,不过这个人在种师道死后似乎就失去了下落;一个小人物,有谁会去关心王进的死活,难道这个王进还有其他秘密?不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进的父亲曾经是宋徽宗的球友,连以蹴鞠闻名的高俅都甘拜下风。

“你们没有把握对付王进,只能安排大量的人手去盯住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每天都在做什么?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什么人?”杨志边问边笑:“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这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还要讲究技巧,我都不确定石摩劼能不能够做到。”

郭中复眼神一亮:“你似乎真的有办法?那就不妨再猜一猜王进的身份。”。

这是一个难题,杨志晓得郭中复这么问必定有原因,略微思考一下说:“九纹龙史进在宋三郎兵败以后逃到陕西,再次出现的时候比宋三郎走得更远,妄自称帝;既然王进活着,武功连你都心存忌惮,都没有出面阻拦或者清理门户,那就说明王进实际上是赞同史进的,最起码认为史进的做法值得看看。

你是在提醒我,曲端为什么会连杀了不少盗贼和义军首领,那不是曲端的性格差,而是曲端有着不能对外说的原因;同样,有的人担心曲端也是同样的原因。看样子我在汴梁的一年,西北发生了不少事,我放开胆量猜一猜,是有哪一位皇子到了西北,目前大宋控制着西北都不敢出现,耐人寻味啊,莫非是郓王的侄子赵谨?当时王进在京师,有这个本事做到。”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作保

郭中复冷哼了一声:“完完全全的猜测,你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太原,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润州,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查询真相。”

“查询真相,怎么查,怎么询?这只是我们在这间屋子里这么一说。”杨志盯着郭中复说:“郭兄,我不会让手下人去河北冒险,我只需要寻找王进在哪里,你告诉我,倘若有人问起来,我也只是说你故意引我往上面猜。”

郭中复顿时被噎得只翻白眼:“杨志,好歹你也是一代宗师,有着数以千计的信徒,你就这么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那又如何?”石摩劼嘿嘿地笑起来:“郭兄,有些事情,做不做都是一样,你要知道,你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已经是万幸,不要再耍什么花招。现在说出你的那些消息,看是不是能够换你的手下活着离开。”

郭中复脸孔扭曲起来,凝滞片刻,长叹一声说:“杨志,我实话告诉你,我来秦州,可不是什么好心,我搜集关于你在民间和军中的举动,查找其中的缺点和离经叛道的地方,然后上报景王。”

“这么说你是景王的部下了?石大人记录。”石摩劼和张炭头不约而同地叹口气,郭中复表明身份是让杨志不敢乱开杀戒,杨志则是要锁定郭中复背后的人;郭中复自己交待的话重要无比,杨志记录下来便可以在事后推卸责任。郭中复看石摩劼铺开毛边纸开始写字,笑了笑说:“看样子还要我签字画押,要是这样,杨大人,其他的我可什么都不说了。”

杨志的眼光转向郭中复说:“我知道,郭兄你对很多事不在乎,朝廷本来也不在乎你的存在,不过从今夜开始,朝廷会不断地关注你;我相信回到润州,你照样可以出入达官贵人府第,但是你的人生,会有一点小小的改变。”

郭中复长叹一声,在石摩劼递过来的纸上画押签字,抖手将纸扔到地上,转身大步向外走去;杨志做了一个眼色,蔡庆上前一步拦住郭中复,张炭头附身拾起供词,边看边说:“郭大人的一手字真是没得说,但是军中要地,不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郭中复回头看着杨志,似乎想起什么,又叹一口气;杨志笑着说:“郭兄不用多心,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蔡相的门生,也是大宋的官员,我怕杀了你让人以为蔡相与令尊的争斗还有续集,以为郓王暗中指使我给景王难堪,所以今天我肯定会放了你,但是需要景王的人和监军司来按程序保你,说一个你熟悉的人名字。”

“陈正汇,要是你觉得他没资格,范致虚也行。”郭中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很痛苦地说出人名字;杨志点点头说:“陈正汇今天也是疑犯,没有资格保你,我还是派人去请范致虚大人前来吧。”

杨志派人去请,范致虚急匆匆而来,郭中复可是郭天信的儿子,又表明身份是景王的人,范致虚一刻也不愿意耽搁,冒着寒风就来了;杨志向范致虚施礼说:“有劳老大人,只是郭兄的身份特殊,下官一个人难以辨认真假,怕被郭兄骗了,景王到时候发火承受不起。”

范致虚笑了起来,杨志会在乎景王赵杞的感受?范致虚笑道:“杨志,别说是你,我也不好处理,但是我敢肯定,郭中复说的话是真的,既然你需要保人,我来担保吧;至于郭中复手下的人,全部留下姓名,由监军司向景王请示。”

范致虚笔走龙蛇,在供词上签了字,杨志笑了笑说:“老大人你的确是一个好人。”

“别贫,郭中复,你一共有多少人?”范致虚放下笔,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是郭中复明白范致虚的用心良苦,在暗示自己把人全部带走,免得留下来被杨志抓住再惹出什么事。郭中复看着范致虚说道:“连我在内十五个人。”

“好!”范致虚转过身对杨志说:“把人带到监军司,挑选三十匹好马连夜出城,杨志,我希望你派人护送到永兴军路,我会安排薛晓石跟着。”

杨志微笑着道:“范大人这样安排可太好了,我这就下令。”

三个人处理起来很干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郭中复等人就在王刚、薛晓石的护送下出城了,范致虚也回府继续睡自己的觉,石摩劼在一边冷哼道:“杨帅,这件事太诡异了,突发情况下,郭中复就放弃寻找王进了?”

张炭头突然说:“郭中复没说实话。郭中复这样的人本不需要亲自来秦州这样的地方,如果只是做个评估,可以悄悄地来悄悄地去,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和陈正汇见面。”

“太巧了。薛晓石和陈正汇见过面以后,陈正汇就来见郭中复,像是一个巧妙的局。”杨志思索着说:“我们必须要弄清楚陈正汇为什么来找郭中复,我同意你们用刑,但是外表不能留下伤口。”。

“好了,你看我的。”石摩劼等的就是这句话,说到底陈正汇就是一介书生,石摩劼不相信陈正汇在海岛一年多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只要用上手段,肯定能得到陈正汇的实话;石摩劼确实没有猜错,杨志回到置抚司,一口热茶还没有喝上,石摩劼就来了,一脸古怪笑容地说:“杨帅,陈正汇撂了,他娶了西门庆的大女儿西门翠,今天听薛晓石说西门庆是你和王伦杀的,一下子慌了神,找郭中复就是一问真假。不过不对头的是,一般情况下,那个茶博士出面接头就行了,但今天郭中复正巧在那里。”

“薛晓石被范致虚提醒以后,才去找的陈正汇,应该是临时起意;但是薛晓石和陈正汇应该都知道,我们的人在盯着他们,所以陈正汇一路上才会很小心。”杨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难道郭中复来秦州,就是为了薛家出面的这件事?”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淮西病变

石摩劼只能感觉到牙疼,郭中复要是为这件事就说明其中有鬼,要知道出面索要工坊的是站在郓王这边的薛家大公子薛飞惊,郭中复与薛飞惊保持一致,就是郓王赵楷的人,包括薛晓石的身份都值得怀疑。假如郭中复是郓王赵楷的人,投奔景王赵杞只是一个幌子,试探杨志才是真的,那么杨志只要不杀郭中复,怎么做都是错。

石摩劼有些意外,怪不得杨志这段时间在反复地摇摆,看来杨志早就在琢磨这件事,并不因为手下实力增强了许多而自信心爆棚;石摩劼还是本能的怀疑,他对待事物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即便是上司杨志,石摩劼还是问了出来“你是预先有了消息,还是凭空胡猜的?”

“当然是凭空胡猜的,要不然我不成了算命的了。”杨志毫不以为难堪,坦直地说“我现在是惊弓之鸟,稍微有点事情便会瞎琢磨,偶尔猜到一些,那纯粹是瞎猫遇见死耗子;石兄,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胆小了。”

石摩劼被问的愣住了,你都琢磨到上司郓王的头上了,要还是胆小,要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石摩劼不会去顶真,想着杨志怎么能胡猜到,石摩劼不自觉地说道“杨帅,有王老志老神仙这尊大神震着,没人敢说你胡扯。”

杨志笑了起来“你赶紧去查案吧,让我一个人再胡思乱猜片刻,不要担心什么后果,一切有我顶着。”

石摩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些事情不用说透,杨志是陕西这些人的主心骨,做出最后的决断前一定要把相应的关节全部考虑清楚;石摩劼也不是善男信女,心里对当前的局面有数,自己已经是顶着杨系标签的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石摩劼走到门口,想了想回头说道“如果郭中复真的是两面三刀,宋公明那么聪明的人不会没有防范,我会挑几个精明的跟着陈正汇,先跟几天,看看有什么动静。”

按照石摩劼的说法,这件事情投入可就大了,不过杨志认为再难也要执行,沉声说“铁叫子乐和是关键,宋公明行事往往出人意外,很可能和我们玩灯下黑的一手。”

王刚护送郭中复到永兴军路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震惊杨志的消息,康王赵构手下大将王渊与驻扎在徐州的左护军监军吕祉想杀左护军主将苗傅,吕祉密谋的时候被苗傅的人发现,苗傅从驿站看到了吕祉给张浚的信后先下手为强,王渊两人被苗傅所杀,苗傅挟持三万大军北逃投奔刘豫。

李纲听说苗傅兵变,还是让人第一时间送去自己和刘士彦的两封信,苗傅给李纲回了信,但是投奔刘豫的心思不变,苗傅在信中说,张浚和翟兴联手杀了范琼,又听从王庶的话杀了赵哲。王渊杀自己,只是一个延续,自己也算是为民除害,要不然王渊会继续杀人杀下去,把所有不同意见的人全部杀掉。

苗傅在信中指出,要是打了败仗就杀头,第一个该杀的就是刘光烈、刘光世兄弟,其次就是汪伯彦、张浚、梁扬祖,钦宗为什么守不住汴梁,大宋局面为什么不堪,就是赵构、张浚这样奸诈的庸臣在。苗傅已经无所顾忌,并且再也不愿回头,只是给了李纲一个面子,让不愿意留在北地的七千多宋军回到了南方。

这个事件让大宋举国沸腾,每个人都怒不可遏,答案是清晰的,所有的错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张浚!这个不知所谓的人,被猪油蒙了心。本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之前为了拿下左护军,皇帝亲自出面,再让最强将军亲身莅临,去压服那帮;可张浚居然派去了一个只知道到处宣扬理想的书生……两者对比,傻子都知道会出事!张浚白痴到了何等程度,真是个谜!

李纲很苦闷,建立五军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安抚了七千回来的宋军,李纲正在犹豫下一步怎么办,张俊、刘士彦都已经先后上书请辞,直接越过李纲,把报告打到润州。

李纲急得找杨惟忠,杨惟忠告诉李纲,刚才接到消息,上面有意思以刘光世取代刘士彦,和王渊取代苗傅是同时决定的,先派出监军其实就是为了拿到罢免的证据。现在刘士彦两人不是急流勇退,而是担心再陷入这样的死局;按杨惟忠的意思,不如同意算了,万一再死人,真是难以面对天下之人。

李纲在同意刘光世取代刘士彦后,上书润州辞职,建议杨惟忠取代自己。宋徽宗想起杨志那道守卫江南的奏章,立即命李纲担任荆楚、淮西安抚使,坐镇襄阳;命刘士彦前往淮西担任总管,掌握那边的军队。同时另派朱胜非担任江东安抚大师,负责杭州一线;郭仲荀任金陵留守,掌握长江一线兵力;名义上是防范千里之外的金人,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两淮要是全部变成了康王的地盘,宋徽宗也不得不防。

正在荆楚南路发展的景王赵杞自然赞成,他手下缺乏良臣猛将,李纲要是在淮西站稳了脚跟,荆楚南路就是一个安稳得不能再安稳的地带。康王赵构几次上书反对,都被宋徽宗毫不留情地驳了回去;宋徽宗一口气派出三批使者前往太原,明说岳飞等人既然现在已经是平民百姓,不如让朝廷启用。

赵楷哪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岳飞、朱武、杨岳都是军中骁将,自己不用可以,但是也不能便宜外人;只是先前赵楷的话说得太满,现在一时无法转过面子,吕颐浩出了一个主意,宗泽病重,不如召杨志前来太原商议军情,然后让杨志出面保荐岳飞三人,顺便解决润州的要求。赵楷大喜,这个主意好,杨志为手下出头,自己就可以顺坡下驴,立即派出快马前往秦州,要杨志速到太原。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过河

杨志其实一直在感慨历史的强大,自己将郦琼带到了陕西,但是徐州那边的兵变还是发生了,王渊依旧被苗傅杀了,只不过刘士彦没有参加,大宋还控制着汴梁地区,没有像历史上那么伤筋动骨。但是随着李纲等人的离开,杨惟忠留在位置上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宋金这次能不能达成协议,恐怕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接到赵楷的公文,杨志第一时间带着敖德、王刚等人赶赴太原,现在已经过了春节,春天的景象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气温一天天高了起来,路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一行人快马加鞭,虽然沿途不免有一些应酬,还是四天就到了太原。杨志拜见过郓王赵楷以后,第一时间来到了宗府。

宗泽的病情确实很严重,但是靠着一口真气和药材支撑着,听说杨志到了,宗颖急忙迎到门口,朝杨志施礼说:“有劳杨帅千里奔波。”

杨志回礼道:“是郓王慈悲,不知能否见到宗帅?”

“当然,请跟我来。”宗颖把杨志带到病房,吕颐浩、智清大师和天心大师等人都在,宗泽看见杨志笑道:“能最后见你一面,老朽无憾了。告诉我,大宋将会如何?你能不能留在太原?”

众人一阵唏嘘,宗泽都到了这一步,还在想着江山社稷,果然是心系国家;宗颖看看父亲,又看看面色从容的杨志,心中有些着急。宗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深知此刻正是定北军甚至整个大宋最微妙的时候,郓王手下,宗泽和杨志是齐名的大将,宗泽一去,恐怕无数的人都会担心杨志是不是从此无人制肘;但要是让杨志留在太原不走,担心的人恐怕更多。

宗颖已经隐隐约约听说,有人想把杨志干掉,但是杨志除了是不败名将,还是武林中下一代最杰出的人物,目前已经接近宗师的境界;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对付杨志的绝不是一般人。只要那些人动了,不管成败,对于定北军和郓王赵楷来说,都将是致命打击;倘若杨志逃回秦州,动了其他念头,谁也猜不到最后的结果。

智清大师和天心大师都是沉默不语,佛门的力量强大,但是世俗里还是看强者笑谈风云;吕颐浩只是和神医安道全讨论着宗泽的病情,似乎宗泽并不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快半年的人,而是一个刚刚倒下的病人,还有无数的药理可以研究。李进义和蔡随天身后已经湿透了,曹千里、曹万褚兄弟没过来,一个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是打算置身事外。

杨志笑道:“宗帅,笑看花开花落,任他云卷云舒,大宋一定不会失败。”

杨志说得十分隐晦,压根没有正面回答,除了坚信大宋可以胜利,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宗泽咳嗽了一声说:“吕大人、李大人,你们都回避一下,智清大师和安大夫也出去,我和杨志单独有话要说。”华夏中文

宗颖松了口气,宗泽肯定是将后事交待给杨志了;宗颖清楚自己的才能远不及父亲,同辈之中,不要说杨志,就是徐微言、种彬等人,都是大大不如,根本做不了什么大事。天心大师微微一笑说:“大家出去吧,不要耽误时间。”

众人陆续退到门外,宗麝月、孟钺等人正好到了,身后最起码跟着十几位高手,智清大师认出其中有好几位都是阁皂山和罗浮山的高人,立即晓得是郓王赵楷派人偷听宗泽和杨志对话的;但是让所有人诧异的是,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是天心大师这样的高人,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天心大师等人立即懂了,宗泽和杨志是在用传音遁耳交谈,自己这些人就算坐在两人中间,也听不到任何一句话。随后屋子里有了一点动静,是铺开纸张和磨墨的声音,难道宗泽准备写遗言了?宗麝月不等宗颖反应过来,一手撞开房门,和徐徽言等人一拥而入;天心大师等人只好跟进来,毕竟有些事需要人证明,有的场景需要人打岔。正在磨墨的杨志回头,脸色肃然地说:“你们进来的正好,宗大人要留点笔墨。”

众人只见宗泽逼走龙蛇,在微微颤抖中写下一首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满屋寂然,宗泽才情高绝,但是从来没见宗泽写过什么诗词,眼前这首诗情景交融,让所有人心中悲戚,只是要是宗泽能写出这样的诗句,还是让人不敢相信;包括宗颖都怀疑这首诗是杨志写的,不过没有人开口,这时候说出煞风景的话就是得罪所有的人,只要头脑没有完全坏掉,谁来做这样讨嫌的事情。

宗泽写完扔了笔,喘息着说:“杨志,大宋就交给你们了,告诉康王、张浚他们,一定要想过河,过河!过河!过河!”

宗泽在呼叫声中与世长辞,还如同史书上的一般刚烈,杨志率先跪倒在床前,宗颖和宗麝月是痛哭不停。宗泽是太原方面的主心骨,活着的意义非同小可,他的死意味着太原最后一丝平衡的局面将被打破,不管郓王赵楷愿不愿意,人事调整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而宗泽的丧事,必定会给定北军外围的敌人一种错觉,赵楷为了安定人心,第一时间下令,杨志替宗泽守灵一夜,迅速赶回陕西,以应付突发的情况。

这让张孝纯等人松了一口气,以杨志现在的威望,就算杨志留在太原远离手下的军队,张孝纯也没有把握能压杨志一头。张孝纯望着脸色发青的郭琰说:“此一时也彼一时,最起码不是最坏的结果。”

郭琰声音嘶哑地说:“我懂,明明知道难以得手,就用不着去寻他的诲气。不过江湖上的人物要在半路上找他,那也是天意;假如有人得了手,算是给你出一口气。”

张孝纯苦笑:“郭大人,何苦来哉,有的时候需要示弱。”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业有专攻

杨志和安道全快两年没见了,但是行程紧张,只能吃一顿早饭,请了鲁智深、杨时作陪;邓展去了凤翔府,杨时就负责太原这边的书院,都知道一起吃个饭就是意思意思,只要有什么机密,平时自有渠道交流。选的就是鱼羊鲜酒肆的一个包间,凭窗可以看见楼下街道与远处园林的风景,很有几分汴梁樊楼的味道。

杨时问了一个眼前的问题:“有没有时间到书院来一次,给学生们说几句话?听说你准备将关中书院转移到陕西,留在太原的弟子想见你这个山长就更难了。”

“我哪是什么山长。”凤翔府的举动虽然不大,但是瞒不过书院的人,也瞒不过太原的赵楷;杨志笑道:“时间肯定没有的,见过郓王我就要出发,等下一次吧,不过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如果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这样最好。”杨时松了一口气,他晓得赵楷不同意书院搬到秦州,杨志已经改在凤翔府,这样就变成在金城、太原、蒲州、秦州要办分院,找到五个负责人都是问题,最后谁是总书院也是问题。杨时斟酌着说:“我明白你把金城书院并入关中书院的想法,就是在识字和格物上花功夫,免得国子监顾忌。但是有我和邓展在,倘若再有什么大儒,要是想不做学问几乎做不到。”

杨时是当世大儒,说这句话不是自负,而是实情,程门的同窗来了多次信,都认为关中书院不会发扬经学,希望杨时另起炉灶;只是杨时对杨志有信心,能解释张载学术的人说不管经文,岂不是笑话。杨志似乎看穿了杨时的想法,笑了笑说:“你跟着书院走,蒲州、太原的负责人就让游守安排,金城和秦州你来安排,至于你想在哪儿,想做什么,都没有问题。”

李咸去世后,关中的几家就以游守马首是瞻,杨志希望他们继续出力,自然不会取消原来的许诺;杨时理解地点点头,杨志话里其实还有另外两层意思,就是书院要是被郓王利用了也无所谓,自己想做学术也没问题。鲁智深不满地说:“杨师弟,说些打仗的趣事,洒家在太原憋得快要崩溃了。”

安道全笑道:“鲁大师,戎马一生,还不肯消停。”

鲁智深摇着脑袋说:“消停不了,前几天见到那个神奇的孟钺,原来是军中旧识,可惜当初看走了眼,以为是个小人物。”

杨志打断鲁智深的话说:“师兄,没有人愿意做小人物,尤其是有才学的人,就算无法卖给帝王家,保持自己的一份尊严还是需要的。孟钺从飞龙镇出来,在汴梁辞官不做,不是为了泄愤,而是真想做一番事业,才会长期奔走西北,有今日的结果。”

鲁智深不是傻子,闻言笑道:“洒家真不该出家,来,喝酒。”

鲁智深在太原活得潇洒,可以说是杨志这边一群人中最有发言权的人,无论是嚣快刀,还是安道全都对他服气,小插翅虎雷横虽然是南北行的大掌柜,遇到鲁智深同样没办法。安道全盯着窗外的几朵浮云说:“杨帅,你在秦州要是有什么好的方子和药材,记得派人送过来。”

“为什么?”鲁智深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天山和西域都盛产药材,大部分都是中原没有的,现在太平商号也在插手,到太原来的药材越来越少,但是现在太原想要炼药的人越来越多。”安道全苦着脸说,鲁智深笑了起来:“要是这样,洒家也要替五台山要一点,算是洒家对清凉寺的孝敬。”

杨志懒得和鲁智深胡诌,点头说:“药材我会安排,不过安道全,嚣快刀是我岳父,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帮他看看身体!”

安道全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我是肯定要去的,不过杨帅,嚣快刀是高手的事情泄密了,现在没有人把他当工匠看。”

杨志拍着安道全的肩膀说:“不要紧,来了这么多高手,嚣快刀的功力是掩藏不住的,所以我才需要你多看看。”

安道全瞪大了眼睛,他一下子明白了杨志的意思,不是看嚣快刀身体是不是有恙,而是看嚣快刀是不是被人暗算了;没想到上层的争斗已经让杨志如此担心,安道全顿时感受到了身上的压力,也明白了为什么王老志、公孙胜都溜了。

鲁智深和杨时一齐摇头,杨志的心冷了,难怪听说宗泽一直吊着一口气在等杨志;杨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志:“现在一切正常,我准备在书院正常后去秦州、凤翔府看看,我有几个好友也会过来,你让邓展他们准备一下学问。”

“邓展肯定甘拜下风。”杨志摇摇头:“文无第一,各人业有专攻,要是做出什么,说不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大家还是各自修行为好。”

杨时展颜一笑说:“你自然不在乎,你知道吗,就算你那个气球,在太原也是议论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要求你送来大规模制造。我其实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大规模地推广,还有霹雳雷,那不是可以增加军队的战斗力吗?”。

杨志满不在乎地盯着窗外说:“要是被人窃取了机密怎么办?西夏和辽国是怎么有霹雳雷和火炮的,我们做的东西越来越粗糙,人家越做越精细,最后被人家拿来打我们自己,那可是为祸非浅。说实话,我不相信他们。”

“飞龙镇也是这个原因?”鲁智深脱口而出,其实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杨时和安道全忍不住变色,铁姓几个人出自飞龙镇他们是知道的,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或者杨志不能说的秘密。鲁智深看了三人一眼,看杨志无意再说什么,苦笑着喝酒;杨志陪着喝下一杯酒说:“咱们不过是棋局上的棋子,不需要想着别人说自己的好话,只要有一天能跟着收复河山,就心满意足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先例

“说得好,到时候我们兄弟结伴,天南地北地去四处游逛。”鲁智深也许这两年始终与智清大师在一起,整日里耳炫目染,现在说话的架势看上去都有些高僧模样。可是在座的人都清楚鲁智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安道全呸了一口说:“大师,你酒肉都戒不了,天南地北的那种日子未必是这么好过。”

“哎呀,安神医,你可真是没有悟性,朝看水东流,暮观日西坠。”鲁智深连连摇头说:“杨志的那首歌说得好,只要天下太平,便是人间好光景,至于洒家,山野里数不尽的牲畜,无需戒掉酒肉。”

众人大笑,曹万褚手里拿着一枚令符,飞一般地直接从窗口冲了进来,脸上几乎看不见笑容,心事重重地说:“杨志,你还真是想得开,这么一个吃早饭的时间还在与一帮朋友叙旧,郓王有请,请你立即到王府见面。”

曹万褚是知道郓王决定的,让种师闵接替了宗泽的职位,杨志那边郓王还是有点疑虑的,曹万褚自然知道杨志在郓王心中的份量,定北军现在正在一个上升的阶段,随着宗泽去世,杨志已经成为没有人可以比肩的大将,也是郓王和很多人担心的原因。看到如此突兀来的曹万褚,杨志笑着站起来说:“万褚,此次回到秦州,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和大家聚聚,所以抓紧一点时间。”

“可是人言可畏!”曹万褚赶紧提醒:“读书人什么怪说法都能揣摩出来。”

“可惜了。”杨志晓得曹万褚提醒的原因,轻轻点头说:“走吧,世上事总是难以两全。”

杨志和杨时三人作别,随着离郓王府越来越近,杨志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不觉的敛去了,不是为了假装悲痛什么,而是在郓王府门前的街上,道士、僧人、江湖人物比以前多了十倍,仿佛当年林灵素在汴梁风光时候的情景。

赵楷正在和傅希列谈论事情,看见杨志笑着问道:“事情可都了了。”

“殿下!”杨志躬身向赵楷行了一礼:“都了了。”

“那就好。”赵楷的笑容中藏着愁绪:“说一说你对后面三国局势演变的看法。”

一边的曹万褚和傅希列垂下了头,他们虽然是郓王身边的高手,但是晓得这种军机大事,有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杨志的气色看起来极平常:“微臣回到陕西,将立即应对西夏的变化;金国方面,现在因为苗傅的兵变,注意力集中在河南一地,除非他们与某个人达成默契,否则正常的情况下,很可能对河南出兵。至于河南,我们隔着长安洛阳,可以说是鞭长莫及,我们能做的,就是和永兴军路、淮西保持良好的关系,确定这条运输线路的有效性。”西西

李纲稳定淮西以后,太平商号很可能从淮西、长安到河东,避开京畿路的磕磕绊绊;赵楷点头说:“嗯,嗯,我会通知徐徽言、张所等人。不过杨志,你还有没有想到的。”

杨志摇摇头说:“兵无常势,不可能面面俱到。”

“岳飞他们怎么办?”赵楷懒得和自己的妹夫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杨志看了一眼赵楷,没有立即接他的话茬,过了片刻才缓缓地道:“王爷是准备启用他们?”

赵楷一怔,杨志的口气里似乎没有什么喜悦,有点不悦地说:“岳飞等人是国之重臣,给过教训就算了,也不能一辈子扔在家里吧。怕是你也感觉到了,徐徽言现在有点骑虎难下的架势,需要我们帮一把。”

把人弄回家的是你,现在又想用人家的还是你,杨志叹了一口气说:“王爷,你说怎么办?”

赵楷诧异的抬起了头,看着杨志,淡淡地说道:“用人一道,在于恰当,如今云中糜乱,需要像徐徽言那样的一个人,军中很多将领对他还是认同,他正在慢慢地巩固他的位子。但是现在河东议论的还是你和我,说我们任人唯亲。”

赵楷还是希望得到杨志的支持,现在要是杨志出点什么事,赵楷都难以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乱子;杨志认真地说:“大凡施政者,都希望手下是志同道合之人,这样在具体操作中就不会出现扯皮和怀疑的情况,不过这么做难免会忽视资历这些内容,因此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显得突兀。”

赵楷对杨志的看法很赞同,晓得杨志是借题发挥,在说他在秦州的所作所为,包括王禀之死;赵楷安抚杨志说:“我明白,你放心,在太原有谁要是胡说八道,我第一个削他。你说说,应该如何将岳飞三人用起来,父皇来信了,说要借人,我们不能开这个先例。”

原来如此,杨志本来对于岳飞就没有想利用的念头,这个时代需要英雄,也需要那些立志北伐的人。不过赵楷恢复王位以后,对于北伐的心情就没有原来那么迫切,更多的布局反而是江南。就象这次想重新启用岳飞三人,也是在宋徽宗的紧逼之下。杨志没有为三人要价,只是说:“是不是把他们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赵楷在心中苦笑,岳飞等人不过辞官一个多月,要是这时候一个个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徐徽言怎么办?那些刚刚任命的官员怎么办?赵楷可是知道的,徐徽言现在虽然摆平了将领这一层,但是下面的士卒跑掉的不是一个两个,按照吕颐浩的统计,差不多有七八千人从军中消失了。赵楷装作不在意地说:“现在太原的职位很紧张,还是在你手下安排位置吧。”

这个理由太勉强,杨志无法接受,赵楷手下有着大把的闲职,可是却用这样的理由来为难自己,只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压制住三人的情绪。不过杨志在片刻之间有了主意:“岳飞和杨岳都不熟悉下面的情况,这样吧,朱武出任转运副使,杨岳负责屯田,岳飞出任秦州防御使。”

第一千二百章 乱了规矩

宗泽诗的传播速度,比太原的八百里快马还要快,多少人梦想收复河北的仁人志士,都在反复念叨着“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那三声过河的怒吼,更是被民间描绘得传神到了极点,说宗将军死不瞑目。整个汴梁都在议论纷纷,虽然晓得康王赵构和张浚等人不喜欢听到,但是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都是无法禁止的地区。

东京留守张浚虽然顶住了辞职的压力,但时时刻刻能感受到身后那种不屑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邪恶之人。张浚现在都快吐黄水了,金国把释放完颜宗翰与银术可作为前提,要在汴梁看见两人才签协议,可是太原方面要求在协议里加入金人让出中山、真定、河间三府,官司打到润州,宋徽宗意思是你们自己商议。

这一次宋徽宗是下了决心了,不管下面怎么说,宋徽宗最后说了狠话,既然康王与太原不对付,无法达成任何妥协,那么康王回润州,改以景王赵杞来负责此事。这可是赵构等人绝对不能承受的结果,所以赵构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到了留守司。

张浚一开始没明白其中的奥秘,认为这是一个死结,太远不放人,协议就没有办法签;后来还是汪伯彦提醒张浚才明白,宋徽宗是希望诸子和宗室回来,但是并不希望宋钦宗回到汴梁,不处理好这个问题,宋徽宗只能取消康王的主导权,免得宋钦宗回来,和康王联手在汴梁乱来。

至于赵楷放不放人,汪伯彦笃定地认为,只要价码足够,太原一定会放入,只不过放回去的完颜宗翰两人恐怕连病虎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一个病猫。康王没有离开,景王也没有过来,但是景王已经先派郑修年来调查整个谈判时间发生的事,包括黄潜善遇刺和赵哲被杀两件事。

这两件事其实不复杂,知情人更是大把大把抓,景王赵杞要是想做点文章,不要太简单;郑亿年已经改任刑部侍郎,调查两位大臣的死亡谁也挑不出毛病。张浚最担心的还是应天府那边,把李纲赶走以后,刘光世等人的胆子一个比一个肥,都知道刘光世要有大动作,可是刘光世在西军中资格比张浚老,根本不搭理他,张浚只能祈祷不要再出事。

张浚不知道的是,润州比他还不想出事,现在太原各种消息的汇总已经出来,一群人正在御书房里琢磨太原的未来;宋徽宗听完奏章,又问清楚相关的细节,坐在龙椅上想了很久说:“难为杨志和老三了,宗泽和杨志绝对是说了什么,但杨志为了宗泽的名声,就算是老三亲自问,杨志也什么都不会说。”

何诉和杜万彻其实也是同样的看法,那首诗一定是杨志写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宗泽的作品;何诉含笑说:“杨志两人就是要天下人都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都不能开口询问。那么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否则以宗泽的个性,万万不会拿别人的诗作来修饰自己。”绝世唐门fo

“是啊。”宋徽宗赵佶捻须微笑:“老三能在太原走到这一步,最关键的三个人就是曹千里、杨志、宗泽,宗泽一去,就是三只鼎足少了一个,就看曹千里和杨志怎么玩下去。应该说,看杨志怎么玩下去,万彻,猜一猜,杨志的目标在哪里?”

“西夏。”杜万彻毫不迟疑地说出来,宋徽宗和何诉不由得一呆,宋徽宗抬手示意杜万彻继续,杜万彻站起来说:“杨志做事有自己的标准,不在乎世俗的判断,目前金国的事他插不上手,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只有把目标定在西夏,要是能兵锋直达西域,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何诉呆了呆,他晓得杜万彻的言下之意,杨志这是打算功成身退了;可是杨志。宋徽宗颔首说:“老杜,这句话实在,杨志真要是立此大功,那就相当于获得了丹书铁券,可是西夏虽遭重创,但是整体实力还是能够一拼的,就看定北军的造化了。何诉,你私下问问范致虚,秦州还缺什么,让太平商号送去。”

宋徽宗打心底还是希望杨志能完成这件事的,定北军灭了西夏,就等于是宋徽宗灭了西夏,何诉点头说:“霹雳炮,杨志给兵部上过书,愿意支付铜铁等原材料,掏钱购买,需要三十门,但是兵部顾忌比较重,没有答应。”

宋徽宗晓得这件事的内情,主持兵部的唐重怎么会不答应,而是因为霹雳炮不归兵部管,需要枢密院和三使司点头,李邴因为景王的关照,死咬着不放,唐重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唐重为人厚道,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担了。宋徽宗看着李邴,徐徐问道:“真的没有办法?”

“现在河南吃紧,也在索取霹雳炮,要是随便安排,肯定会惹出许多的麻烦。”李邴抬起头来,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准备妥协;宋徽宗却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张浚的本领还是有的,但有一点,野心太大,一心做一番大事业出来,这样的人必然会挑起事端,李邴,你当真认为康王的几十万大军有能力与金人较量了不成?”

“圣上,金人对我大宋虎视眈眈,一心想并吞我大宋,所以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两家终归是有一战的。”李邴眼中带着狂热:“既然铁定有一战,那又有什么好避忌的?张浚一心想做的,便是稳稳的守住汴梁,既无向前的野心,金人现在是试探着进攻,虽然看起来根本无法南下,可是难保没有第二个苗傅。”

宋徽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自己这几个儿子现在羽翼已丰,自己说的话他们到底有几分听得进去,当真得画上一个问号。宋徽宗低声说:“张浚他们是再糊弄朕呢,还是赵构当真糊涂呢?苗傅那件事其实是王渊做得过分了,他管不了苗傅,却想着夺兵权,这是乱了规矩。”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困境

李邴默然,对于王渊之死的奏章是改了又改的,汴梁那边本来就是想糊弄宋徽宗,但是现在看,宋徽宗人清醒得很,甚至可能知道整个事件的详情。宋徽宗叹了一口气说:“老九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想过王渊就是把双刃剑,能杀掉对手,也可能伤了自己这边的人;李纲那样的人才是磐石,虽然为大部分人所不喜,打仗也不算什么,却可以作为大宋的屏障。”

“臣明白。”李邴小心翼翼地开口:“和金人作战多次的人屈指可数,李纲、张浚虽然败多胜少,但是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的经验是不可替代的。听说郓王重新启用了岳飞三人,可惜啊。”

岳飞、杨岳、朱武三人才是真正的骁将,与金军交战是胜多败少,尤其岳飞,是公认的仅次于杨志的后起之秀;宋徽宗无所谓地笑笑说:“老三手下良将如雨,对岳飞三人并不感冒,这次将三人塞给杨志,只是为了堵我的嘴;不过也对,打天下靠军队,治天下靠文官,你们说杨志马下能不能治天下?”

满屋人都是一楞,杨志纵横沙场已经是天下公认的良将,可是宋徽宗偏偏问的是杨志不打仗的时候;何诉谨慎地说:“从杨志治理京畿路来看,属于军政双优的那种,臣认为,杨志做一个尚书绰绰有余。”

宋徽宗点点头说:“我对陕西报以厚望,如果杨志能在一两年内将陕西治理得丰衣足食,大宋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将不成问题。”

李邴等人连连点头,京畿路本来就是富庶之地,陕西却是一块硬骨头,就连杨志当做大本营的秦州,在大宋也只是属于中等州;而陕西面对西夏和吐蕃的复杂关系,更是一件不利的影响。杨志假如能在陕西创造一个奇迹,大宋确实没有什么更为艰难的地方了,就算杨志不再统领大军,在朝堂上恐怕也是可能拜相的人物。

“李邴,你们准备如何处理汴梁那边的事情?”宋徽宗忽然换了话题,炯炯有神地看着李邴;难怪今天没有宣召景王赵杞,皇帝是再这里等着自己。李邴很明白,宋徽宗的你们,包含着景王的态度;李邴迟疑了片刻,一咬牙道:“圣上,王渊这件事情虽然百般粉饰,把罪过推到了苗傅身上,但是知道的人还是很多,需要一个能担得起的人出来负责。”

“李纲已经调走了,你们是想动杨惟忠吗?”宋徽宗冷冷地说道:“假如杨惟忠调走了,金军南下,丢失了徐州、楚州等地怎么办?如果你们非要选这样一个方案,朕需要一个能最后承担后果的人,康王调回润州,应天府和开封府分为两个留守司,你们拿出名单来吧,前提是不能平级调人。”求书寨中文

李邴只能低下头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这件事不是他能说得算的,按照康王和景王的默契,是想把朱胜非送到应天府去顶雷的,但是现在宋徽宗这么说,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只能从赵构和赵杞阵营里选人。没有人是傻子,都猜到金军南下的可能性很大,宋徽宗恐怕也对两个儿子没有大局观很不满;如果不是怕朝廷的威望跌到低谷,恐怕宋徽宗连真相都不允许掩盖。

李邴抬头想再争辩,宋徽宗却是摆了摆手,望向了杜万彻;杜万彻认真地说:“这是一个难题,李大人,你们要明白,一旦应天府和汴梁出现兵败,朝廷只能请定北军出关增援。到时候长安、洛阳肯定要交给定北军管理,原本定北军恐怕会手忙脚乱,但是现在岳飞三人到了秦州,你们说,杨志和郓王会不会已经在制定这个计划了?”

李邴的脸色真的变了,真要是到了这一步,定北军坐镇河东、关中、河南,差不多可以与润州分庭对抗了,只要宋徽宗不想父子相残兄弟阖墙,差不多就等于郓王赵楷成为接手大统的人,赵杞赵构若是还有想法,只能走上一条坎坷的不测之路。而赵杞赵构如果不想出现那个局面,必须保证派到河南各地的人,一定能顶住金军的攻势;这一次,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机会了,宋徽宗要赵构回润州,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汴梁城外十里长亭,五百精骑在道路旁边等候,几十辆骡马车停在长亭南北两方,现在汴梁的马匹还是缺的很,大部分官员坐的其实是骡车。赵构一身白衣,和张浚并肩而立,看着北面巍峨的城墙,面色阴沉地说:“张浚,十里相送,终有一别,本王在润州过得如何,就看你们后面的能耐了。”

经过几日来快马地来回协调,最终决定张浚改任应天府留守,梁扬祖出任东京留守;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举动,除了张浚,没有人能取代杨惟忠。汴梁这边好歹还有王庶坐镇,西军本来就是王庶指挥的,不会出什么乱子。张浚安慰道:“王爷,这一次我们重新控制河南扬州,您只是去润州小住几日,不就就会改变这种状况。”

赵构笑了笑说:“没有那么容易,现在不是父皇和三哥,而是五哥;我终归还是心软了,如果当时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父皇还能有耐心看一看我的能耐,可是终究把事情做颠倒了。”

张浚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赵构的合纵连横之策出自他们这些下面人的建议,但是现在一地狗血,表面上看这一次把应天府纳入囊中,其实失去了原来中立的李纲等人的同情,王渊又被杀了,赵构的老班底也面临着轮换的危机。相对于杨志在汴梁的时候,整个京畿路的气氛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王爷,张大人,不必惆怅。”汪伯彦从后面走上来,笑着说:“我们可以的选择并不多,即便我们重新来一次,也不会有多大改变;我们都低估了郓王和杨志啊,他们应该是早就在准备对付西夏,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前车之鉴,就是长安和洛阳的困境。”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允许

汪伯彦现在比较洒脱,东京留守一职赵构最先考虑的是汪伯彦,但是在他百般推辞后才换了梁扬祖,汪伯彦不是不想做这个官,而是知道赵构离开后,自己根本镇不住王庶等人,与其到最后灰头土脸地辞职,不如一开始就不做。正因为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汪伯彦才看到关键所在,淮西的李纲对定北军没有恶感,一旦长安洛阳不被控制,实际上大宋等于有了一条不需要汴梁的通道。

赵构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汪伯彦你将心放到肚子里吧,定北军的手哪有这么长,翟兴、王似又不是傻瓜;你是说,他们两个会有变化?”

汪伯彦不置可否地说:“西京留守和永兴军路经略,是我们对付定北军的关键,但是不归我们管,直属于润州,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吃力又不讨好;不管我们还是定北军发起威来,这两处还经常要背黑锅。翟兴二人正因为不是傻瓜,到了一定地步就不得不做出选择,永兴军路在定北军的重重合围中,很多物资供给需要定北军,要他们一直扛下去,恐怕很难。”

“我明白了。”赵构同样是个聪明人:“我到了朝中,会特别关注两处。”

蹄声在官道上骤然响起,七、八名骑兵沿着大道从南飞驰而来,似乎根本不在乎康王和众多官员的威严,使本已诡异的气氛更见紧张;王庶的目光最先移往这几骑,外围戒备的可都是王庶的亲军,他们没有阻拦这几骑,说明对方手里有不可阻拦的东西。眨眼间,八骑赫然出现在长亭前,连趾高气扬的赵构也有了好奇心。

长亭周围最起码还有一百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戈矛耀目,气势迫人;为首的军官大喝一声:“什么人?”

八骑差不多同时勒住缰绳,为首的一人高呼:“吏部员外郎霍四究奉旨前来迎接康王,另外带来圣旨。”

众人皆惊,汴梁到润州不过三天行程,什么事宋徽宗等不及了,霍四究所谓的迎接明显只是一个幌子,前来宣读旨意才是真实目的;霍四究一个说书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吏部员外郎。康王赵构身边的护卫都暗暗戒备,霍四究可是江湖上的名宿,一身武功深不可测,难道润州真的没人了,要这样一个高手来宣读圣旨。

赵构扫视八骑,面色平静地点头说道:“霍大人宣读旨意吧。”

霍四究却是一片平静,快步走入长亭中宣读圣旨,原来宋徽宗给赵构开了方便之门,允许赵构带着五百骑进入润州;赵楷谢恩的同时心头大震,宋徽宗表面上看是一番好意,但是五百这个数字说明,自己身边有润州的奸细,这道圣旨其实就是在警告自己,可以有过分的要求,但是不能有小动作。

一向不爱说话的席贡步入长亭问道:“霍大人将和康王一路,还请路上多与照顾。”

霍四究微笑着接口说道:“那是自然,席大人放心,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不敢松懈。”

席贡原先一直在西北任职,不熟悉汴梁的情况,到了现在仍未知道霍四究有另外一种身分,只是看霍四究年纪已大,以为霍四究是吏部的一个不出名的官员,淡淡地说道:“希望霍大人不是敷衍我等。”

赵楷等听得脸脸相觑,无知者无畏,也只有席贡这样完全不知道内情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汪伯彦急忙解释道:“霍大人,席大人这是担心沿途有人作梗,到时候还望霍大人代为处理。”

霍四究认识汪伯彦,晓得此人是赵构手下的重要谋臣,施礼说:“汪大人说笑了,康王什么人,哪有不要命的人来胡闹。”

赵构和张浚交换了个眼色,心知肚明霍四究定是有人从中弄鬼,赵构插话道:“既然如此,我们立即启程。”

汪伯彦有点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让开道路,康王赵构走下长亭,没有坐进早已准备好的豪华马车里,而是让手下牵过一匹乌骓马,翻身上马,手一挥,率先纵马上了驿道,五百骑宛如一片云朵一样随后行动。汪伯彦脸色骤变,往后疾退两步;正在送行的官员被这情况弄得一头雾水,无不愕然,不知道自家王爷唱的是哪一出戏。

一阵震耳长笑,出自霍四究之口:“王爷威武。”

张浚本已难看的脸色变得一阵红,又一阵白,眼看着霍四究等人上马,跟着赵构的大军而去说不出一句话;康王的用意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但是霍四究根本没当做一回事。城头上号角声此起彼落,更添离愁的伤感,张浚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赵构在润州,或者自己在应天府,恐怕要遇到一系列的难题。

李纲在襄阳的办事房看到康王赵构回京的邸报,“霍“地面带惊容地站起来,刘正彦笑道:“李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连你这样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人都有了反应。”

李纲老脸一红道:“康王被召回润州了,可惜杨惟忠被撤职,改以张浚为应天府留守,梁扬祖接任东京留守。“

刘正彦哈哈一笑道:“老天有眼,圣上圣明,这样的安排,不管外间如何风雨,润州都不会出现剑拔刀扬的时刻,李大人,你说的那件事可以开始进行了。”

淮西的军队新整,缺少足够的战马,李纲听到刘正彦的抱怨后裔,曾经保证从陕西河东运战马过来补充,不过晓得翟兴、王似都是康王的人,担心战马运输途中被抢劫,一直没有敢试行,现在康王走了,刘正彦觉得是个机会。

李纲双目闪过精光,肯定地说:“货物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和太平商号联系,另外派心腹之人前去太原送信,只要郓王允许,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先要一千匹战马吧。”

李纲是知道的,最后交易马匹的地方十有八九在秦州,秦州卖马不要钱只要货,不过为了不让杨志为难,李纲还是决定先得到郓王赵楷的允许。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推演

秦州众人中自以杨志、种彬、岳飞、朱武、叶梦得五人的地位最为突出,但他们亦自问难以摆脱太原和润州的影响,随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事情。李纲的公文分别从太原和润州转来的时候,范致虚没有急吼吼地上门来询问到底能多快;不是范致虚给足了面子,而是从幽州传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完颜杲死了。

完颜杲,字斜也,金世祖完颜劾里钵第五子,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同母弟;金国初立的时候,完颜杲就是论昊勃极烈,统兵灭亡辽国。靖康年间,完颜杲作为伐宋主将,统领完颜宗辅等人攻破汴梁和长安,制造了靖康之难,如果不是宋徽宗听劝死活留在润州不回去,进过这一次差点灭亡北宋;完颜杲去世后,吴乞买追封完颜杲为辽越国王,配享大金太祖庙庭。

完颜杲与宗泽在团队中的地位相当,开创了大金和定北军的局面;两人在同一个月先后死去,让天下人唏嘘,也认为老天是在要求天下人和平。根据太原的情报,完颜宗望派兵驻防要冲,连驻扎在云中的金国右副元帅金兀术、左监军完颜希尹都被吴乞买召回幽州入朝,太原众将分析的结果是,金国需要一阵子缓冲的时间,暂时不会再有大的战事发生

叶梦得柔声道“原本我不相信命运之说,对于蔡相痴迷的望气之说根本不屑一顾,蔡相爷从没有迫我改变,但是现在我有点信了,定北军和郓王的气数不可阻挡。”

不要说座位上的四个人,就是大厅里站立着的十几个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云中那边虽然暂时和平,大部分人都认为春暖花开的时候还会有再一次的厮杀,尤其是宗泽去世后的那几天,可以说大战的压力无声地弥漫在定北军中。可是完颜杲的死改变了这一切,金国内部面临着政局的改变,只要吴乞买不发疯,就不会在局势明朗之前出兵。

杨志缓缓站起来,踏前一步说“不可否认,冥冥中自有定数,现在的局面变得对我们有利,太原虽然做了趁此备战的打算,但是还有一种声音在宣扬,就是趁此机会出兵。郓王要我们讨论的就是出兵获胜的可能性有多大,能不能收复大同。”

叶梦得差点要狂吐鲜血,这才明白杨志为什么召集自己四人前来,还同时找来了桑仲、杨岳、李横等人,叶梦得的目光落到朱武的脸上,眼睛立时亮了起来。神机军师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朱武对于战局细微之处的感觉还胜过杨志,大同失守后,若不是朱武认为金军的战力有限,死守金城,整个战局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朱武发现了叶梦得的目光,皱眉道“这件事难度太大,我们先抛开两军对垒的实际情况不说,就是太原现在的态度也是问题。决心已下,还有另外的想法,本身就说明太原的注意力不在长远,但是清楚双方实力,从内心来说不敢轻举妄动,把最后的希冀放在我们身上。”

种彬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这样将来要是有人非议为什么放过大好时机,我们就变成了替罪羊。”

杨志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说“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个推演,推演的结果如何,我们真实的想法如何,说给郓王听就行了;不要去考虑郓王的取舍,那是我们达不到的高度。”追书看

叶梦得和朱武都笑了起来,杨志现在在这方面的成熟度高了很多,很多话明明是另外一个意思,杨志都说得轻描淡写;岳飞问道“杨帅什么打算?”

“三日后推演。”杨志环顾四周说“我们分三个战场进行,云中战场,岳飞模拟金军,朱武模拟我军;河西战场,李彦仙担任西夏军,牛皋担任我军;河南战场,分为三个方向,桑仲负责增援淮西,杨岳负责增援卫州,李横负责增援汴梁。”

所有人都是一怔,杨志这么安排,怎么看都是对河南不放心,岳飞琢磨着说“杨帅认为金军很可能对河南那边动手?”

杨志点点头说“金军如果决定出兵,也是希望一场大胜来振奋民心,告诉金**民,就算完颜杲死了,金军还是不可战胜的常胜之师。倘若进攻河东,不可测的因素太多,对于如何与我们决战,如何对付气球,他们有太多的担心和顾虑;但是进攻河南则不存在这种缺陷,金军可以杀过黄河的地点太多,还有熟悉大宋这边形势的刘豫、苗傅引路,胜算太多,付出的代价太小。”

岳飞颔首说“我明白杨帅的设想,我军无力大规模出战,自然以保住河中为第一紧要;控制永兴军路和河南府,打通与淮西的联系是第二任务;增援汴梁是最后不得不做的文章,前提是王庶手下的西军还在汴梁坚守。”

叶梦得等人这才发现,到了那个时候,杨志必须在长安控制大局,种彬只能留在秦州稳固后方;范世延眉头紧蹙说“不会这么严重吧,除非是金国和西夏达成了协议,他们两边同时出兵,但是西夏未必能战胜曲端、杨沂中、刘琦三人,河东也不会轻易失败,我明白了,你们是认为增援河南的只能是我们陕西和蒲州那边的军队。”

牛皋笑笑说“并不在多而在精,只要其余三路能挡住西夏,我们这些人增援河南足够了。”

杨志摆摆手说“大话不能这么说,西夏方面有李察哥和任得敬这样的名将,又有报仇的想法,一旦出兵必定是倾国而来,最起码是三十万以上大军,光靠三路自己的十多万人马,想要维持住战事很难。我们这次只做推演,不讨论大军的实际调动,岳飞,你们自己选择助手,要是觉得屋子里的人不行,到外面调也可以,但是三日后必须开始,我希望你们的实力不会让我和叶大人失望。”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杨志要是没有信心,怎么会选择这些人。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推演

秦州众人中自以杨志、种彬、岳飞、朱武、叶梦得五人的地位最为突出,但他们亦自问难以摆脱太原和润州的影响,随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事情。李纲的公文分别从太原和润州转来的时候,范致虚没有急吼吼地上门来询问到底能多快;不是范致虚给足了面子,而是从幽州传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完颜杲死了。

完颜杲,字斜也,金世祖完颜劾里钵第五子,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同母弟;金国初立的时候,完颜杲就是论昊勃极烈,统兵灭亡辽国。靖康年间,完颜杲作为伐宋主将,统领完颜宗辅等人攻破汴梁和长安,制造了靖康之难,如果不是宋徽宗听劝死活留在润州不回去,进过这一次差点灭亡北宋;完颜杲去世后,吴乞买追封完颜杲为辽越国王,配享大金太祖庙庭。

完颜杲与宗泽在团队中的地位相当,开创了大金和定北军的局面;两人在同一个月先后死去,让天下人唏嘘,也认为老天是在要求天下人和平。根据太原的情报,完颜宗望派兵驻防要冲,连驻扎在云中的金国右副元帅金兀术、左监军完颜希尹都被吴乞买召回幽州入朝,太原众将分析的结果是,金国需要一阵子缓冲的时间,暂时不会再有大的战事发生

叶梦得柔声道“原本我不相信命运之说,对于蔡相痴迷的望气之说根本不屑一顾,蔡相爷从没有迫我改变,但是现在我有点信了,定北军和郓王的气数不可阻挡。”

不要说座位上的四个人,就是大厅里站立着的十几个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云中那边虽然暂时和平,大部分人都认为春暖花开的时候还会有再一次的厮杀,尤其是宗泽去世后的那几天,可以说大战的压力无声地弥漫在定北军中。可是完颜杲的死改变了这一切,金国内部面临着政局的改变,只要吴乞买不发疯,就不会在局势明朗之前出兵。

杨志缓缓站起来,踏前一步说“不可否认,冥冥中自有定数,现在的局面变得对我们有利,太原虽然做了趁此备战的打算,但是还有一种声音在宣扬,就是趁此机会出兵。郓王要我们讨论的就是出兵获胜的可能性有多大,能不能收复大同。”

叶梦得差点要狂吐鲜血,这才明白杨志为什么召集自己四人前来,还同时找来了桑仲、杨岳、李横等人,叶梦得的目光落到朱武的脸上,眼睛立时亮了起来。神机军师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朱武对于战局细微之处的感觉还胜过杨志,大同失守后,若不是朱武认为金军的战力有限,死守金城,整个战局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朱武发现了叶梦得的目光,皱眉道“这件事难度太大,我们先抛开两军对垒的实际情况不说,就是太原现在的态度也是问题。决心已下,还有另外的想法,本身就说明太原的注意力不在长远,但是清楚双方实力,从内心来说不敢轻举妄动,把最后的希冀放在我们身上。”

种彬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这样将来要是有人非议为什么放过大好时机,我们就变成了替罪羊。”

杨志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说“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个推演,推演的结果如何,我们真实的想法如何,说给郓王听就行了;不要去考虑郓王的取舍,那是我们达不到的高度。”追书看

叶梦得和朱武都笑了起来,杨志现在在这方面的成熟度高了很多,很多话明明是另外一个意思,杨志都说得轻描淡写;岳飞问道“杨帅什么打算?”

“三日后推演。”杨志环顾四周说“我们分三个战场进行,云中战场,岳飞模拟金军,朱武模拟我军;河西战场,李彦仙担任西夏军,牛皋担任我军;河南战场,分为三个方向,桑仲负责增援淮西,杨岳负责增援卫州,李横负责增援汴梁。”

所有人都是一怔,杨志这么安排,怎么看都是对河南不放心,岳飞琢磨着说“杨帅认为金军很可能对河南那边动手?”

杨志点点头说“金军如果决定出兵,也是希望一场大胜来振奋民心,告诉金**民,就算完颜杲死了,金军还是不可战胜的常胜之师。倘若进攻河东,不可测的因素太多,对于如何与我们决战,如何对付气球,他们有太多的担心和顾虑;但是进攻河南则不存在这种缺陷,金军可以杀过黄河的地点太多,还有熟悉大宋这边形势的刘豫、苗傅引路,胜算太多,付出的代价太小。”

岳飞颔首说“我明白杨帅的设想,我军无力大规模出战,自然以保住河中为第一紧要;控制永兴军路和河南府,打通与淮西的联系是第二任务;增援汴梁是最后不得不做的文章,前提是王庶手下的西军还在汴梁坚守。”

叶梦得等人这才发现,到了那个时候,杨志必须在长安控制大局,种彬只能留在秦州稳固后方;范世延眉头紧蹙说“不会这么严重吧,除非是金国和西夏达成了协议,他们两边同时出兵,但是西夏未必能战胜曲端、杨沂中、刘琦三人,河东也不会轻易失败,我明白了,你们是认为增援河南的只能是我们陕西和蒲州那边的军队。”

牛皋笑笑说“并不在多而在精,只要其余三路能挡住西夏,我们这些人增援河南足够了。”

杨志摆摆手说“大话不能这么说,西夏方面有李察哥和任得敬这样的名将,又有报仇的想法,一旦出兵必定是倾国而来,最起码是三十万以上大军,光靠三路自己的十多万人马,想要维持住战事很难。我们这次只做推演,不讨论大军的实际调动,岳飞,你们自己选择助手,要是觉得屋子里的人不行,到外面调也可以,但是三日后必须开始,我希望你们的实力不会让我和叶大人失望。”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杨志要是没有信心,怎么会选择这些人。。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根本行不通

杨志还是有些话没有说,议事厅散会后,杨志回到后院,神机军师朱武毫不客气地跟了进来,朱武孤身一人,到了秦州上任晓得担任转运副使只是暂时的,不管郓王赵楷还是杨志,都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待太久。朱武也没有要什么府邸,很干脆地住在后院,算是与杨志夫妻做个伴,王老志要是云游回来,一起唠唠家常。

两人在花园的石桌前坐下,嚣四姐很快端来四个菜和一壶葡萄酒,这两人喝酒就是应个景,肯定是要商量事情,所以一枝花蔡庆和武松等人都到另一处去喝酒,只有嚣四姐陪在一旁,不打搅两人说话。

朱武没有问杨志的心思,而是先说转运司这边的情况,就是庆阳府、横山府明明归太原直管,现在很多事还是要来问叶梦得;朱武品着葡萄酒的酸味说:“张孝纯应该是发现太原接到了一个包袱,庆阳府、横山府根本就是烂摊子,没有一个府可以在他手上发展经济;但是张孝纯不敢说,你在汴梁和秦州打下了经济的局面,张孝纯要是自己说不行,郓王把环庆路还回来,日后兴旺起来,张孝纯那就下不了台。所以张孝纯想了一个巧办法,就是把叶梦得绑住,什么事都问问叶梦得。”

杨志点点头说:“张孝纯还是底气不足,这也是种师闵被调回到太原的原因。实际上我担心的还是西夏,从现在的揣测来看,沈冲说的没错,郭天信有五个弟子,除了儿子以外,还有四个弟子,蔡京苦查不出四人的身份,也是蔡京当初对郭天信担心的原因。按照润州给我提供的资料,谢石、宋公明应该都是郭天信的弟子,另外两个,杨志锁定的是孙立和栾廷玉,这两人已经被杜万彻证明是师兄弟,但是拜谁为师,杜万彻没查出来,所以我目前没有什么证据。

在我们俘获的俘虏中,王刚问到了一个消息,谢石和孙立在五原郡出现过,当时见的人是李察哥手下的第一大将李波斯,谢石等人不是俘虏的样子,而是和李波斯谈笑甚欢。李波斯原来是灵州的守将,后来调到贺兰山,看样子是银矿有消息了,要不然谢石不会找西夏人商议,李波斯也不会对他们这个态度:可如果没有找到银矿,李波斯要是对他们这个态度就很成问题了。”

朱武听懂了,杨志没有为谢石的安危担心,谢石文武全才,做事比自己还要用心,杨志只是猜测谢石发现了什么。可是偏偏这个猜测的边缘广泛无比,要是没有银矿,谢石在西夏这般出入,不是做了卧底,就是投奔了西夏;以谢石的德性,差不多不可能屈身去做什么卧底的事情,就算卧底谢石也不会和西夏一个地方军官打得火热。

假如谢石真的投奔了西夏,目前的平静就是一种假象,迟早会是惊涛骇浪;就算谢石真的是发现了银矿,这个银矿牵扯到杨志便宜老爹和乌鹭等一大批人,杨志和王老志、朱武曾经谈过,三人一致认为,杨志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无论乌鹭还是卓厉,都不会对杨志全盘托出,杨志想要弄清楚真相,恐怕只有找到银矿的那一天。

朱武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说道:“真正的葡萄酒,就是要带点涩味,整个秦州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尝到如此好酒。”

“你是想说我以权谋私。”杨志开着玩笑问道;朱武摇摇头说:“不!你现在也算是一方富豪,享受这些没人会提出疑问,但是很多人想过上你现在的生活,谢石也不例外。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还是说他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物。”

杨志大笑起来:“朱大哥你说得是,但我不敢这么想,我宁愿一开始把他想得坏一点,到时候有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朱武亦是大笑起来:“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我们不需要等结果出来,现在就可以给谢石下一个圈套;在河西散步谣言,说贺兰山里有银矿,你父亲想必留给你一点线索,你和沈冲也专门下工夫调查,我们做出一幅假图应该不成问题。只要这个谣言在西夏闹起来,恐怕西夏的权贵比我们还要着急去寻找谢石,只是你忍不忍心让谢石处于那种处境。”

“有什么不忍心的?”杨志漫不经心地说道,在他心中,相较于定北军的大局,已经和自己分道扬镳的谢石实在是提不上口,他根本不会在意谢石的最后结果如何,也不怕谢石找上门来报仇。

嚣四姐的嘴张得老大,她可是认识谢石的,有那么两年,来找杨志聊天的也只有这个谢石;还有银矿,嚣四姐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担心地看看杨志,又看看朱武,男人们,怎么那么能藏得住心事,一座银矿要值老鼻子钱了,最起码能买得下十座鱼羊鲜酒肆。

朱武放下了酒杯,轻轻地说:“不过还是有一些麻烦。”

“嗯?”杨志一怔,提壶给朱武倒酒的手没有丝毫停滞,葡萄酒流畅地倒进了酒杯,朱武这样的人物说到麻烦,那就真得是麻烦;但是杨志现在感觉自己够麻烦的了,已经不在乎多上那么一两件。朱武认真地说:“麻烦在你,你是陕西军队的灵魂,唯有你才能捏合出一支真正恐怖的部队,你是不是打算培养岳飞。”

朱武的直截了当地让杨志有些震惊了:“难道有什么问题?”

朱武点点头说:“当然有,岳飞再厉害,立下的功劳也只不过和曲端等人相仿,恐怕很多人都在想,岳飞和我只不过是走运了一些,早一点认识你,也被你早早地提拔起来,要是换做他们,一样能建功立业。所以即使你放权,岳飞也指挥不动你交给他的这支军队。也就是说,你想让岳飞负责增援河南的计划,是根本行不通的。”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交图

“可是一支敢拼命的部队需要一个狮子一样的将领,否则战斗力就会大大打折。”杨志安慰朱武说道:“我明白,硬干是行不通的,这件事我会慢慢来,岳飞有什么样的能力你很清楚,用起来绝对是定北军的一大助力啊!”

“不可能了!”朱武摇头:“郓王清楚岳飞的实力,但是更担心岳飞成为你的助力,岳飞还年轻,我的意思最好缓一缓,像你现在公开的希望他回到云中就是一个不错的设想,符合郓王和大多数的估量。有的时候,太出人意料,别人总是很难承受的;倘若岳飞拒绝你,你和那些将领就更难看。”

这也就是朱武,换做其他人这么说,杨志难免会有被人打了预防针的想法;不过岳飞确实是一个性格随意的人,历史上一不高兴就辞职,与赵构从君臣相惜走到了风波亭。杨志拣了一块酱肉说:“这些事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要真需要出现我们预料的那种情况,肯定还需要郓王点头,和岳飞自己情愿。但是谢石的事,却是现在可以进行的,朱大哥,说一说怎么散布消息。”

嚣四姐怕气氛太过凝重,半开玩笑地问:“要不要奴家回避。”

朱武笑道:“弟妹,不要这样说,那会让我下不了台的。你家男人你还不知道,妥妥的一个人渣,上天入地都行,就是有时候看不开。消息可以从河州与五原郡散布出来,然后我们在官场上稍加推动,一个是查消息来源,另一个就是筹备一个营救计划,西宁州与贺兰山最近,可以安排武松去巡查贺兰山。”

武松现在挂着一个虞侯的职位,所有人都晓得武松是杨志的师弟和心腹,平日里又不管什么具体事务,平白无故地跑到西宁州,肯定是带有杨志特殊的使命;只要有人有了这个猜测的疑心,后面的事顺水推舟就行了。神机军师果然出手不凡,朱武看起来说得天马行空,但实际上可操作性极大。

“你俩等一等。”杨志起身去了书房,从整柜的西北地图中抽出自己混在其中的一幅银矿图,快步走了回来;杨志和朱武商议过,乌鹭的那幅图杨志随身携带着,但是还有几份根据其他情报综合起来的图,杨志和朱武都各自保留了一份。图纸已经被朱武做过了旧,现在拿出来很像军中遗留下来的东西,杨志当着嚣四姐的面交给朱武问:“这幅图行不行?我也不知道真假,更不知道图中标注的是什么地方。”

朱武明白杨志懂了自己的意思,杨志还是想武松不白走一趟,倘若能抓着这幅地图打听出什么更好;反正现在定北军离贺兰山并不遥远,是舍是取,杨志交给其他人来做决定。可只要武松去西宁州的消息传出去,肯定有人会背地里问嚣四姐,嚣四姐就是一个准备好的证人;朱武没有多话,看了片刻说:“这幅图很像,地理位置和年代都符合,如果没有更好的,哪也只能如此了,杨帅,这幅图怎么来的?”

花园不大,槐树已经有了嫩芽,麻雀在假山和藤架上叽叽喳喳,朱武问得装模作样,杨志回答得很干脆:“我在京畿收集了西北的地图,在兵部的图卷中发现的,估计当时描绘地图的人没有完工,图上的标准很少,只不过看起来像西夏地区的,就一起带了出来。”

杨志从汴梁撤退的时候,确实安排书院的学生和军中的吏员把秘书监、兵部、枢密院所有关于西北的地图全部弄到手,能复制的就复制一份,来不及复制的就把原件带走;只不过真正标准清晰的早就金人抢掠过一次,留下的很多图都是这样的半成品,这也是杨志敢把自己的地图藏在其中的原因。必读书屋

朱武是知道实情的,感觉面前这家伙说起谎来越来越像一回事,笑道:“这样才有神秘感,说明这幅地图只是起个辅助作用,找到的话还是需要人出面的。”

嚣四姐顺手拿过地图看了起来,嚣四姐虽然每天卖猪肉,但是嚣快刀无论在武功还是见识上都没有停止对嚣四姐的训练,有这样的良师在,嚣四姐的眼光也是毒辣无比;嚣四姐看了半天说:“这幅图确实很像银矿的图,要不然绘制一份备档,等沈冲回来再看看,或者让武松带着绘制的地图去。”

“这样好。”朱武赞同说:“正因为重要,我们怎么可能不留备份,让消息从制图的时候就开始传出去,我来安排人绘图,等图绘好,杨帅再安排武松行事。”

饮完酒,朱武带着地图走了,嚣四姐怀疑地问道:“朱武真的原来没看过地图吗?”

杨志晓得嚣四姐看出了什么,只是嚣四姐没有嚣快刀的经验和眼力,不敢确定和猜测;笑笑道:“这幅地图只不是我看着有点意思,怕被人随手扔了,就留在书房的。”

嚣四姐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相信你的鬼话,原本我没发现,可是到了秦州我才知道,你还是有很多事对我保密的,你随身携带了一个皮囊,是任何人都不允许碰;厢房里的密室更是十二个时辰不乏高手保护,原本是武松,现在是公孙胜,我很好奇,要是郓王知道了,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你怎么办?”

杨志微微一笑说:“那也要是郓王本人才行,如果郓王认为我是一个见利忘义的人,大概就不会相信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不会派人来查看的。至于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嚣四姐顿时神情一黯,垂下头问道:“你是担心赵缨络对我有看法?”

杨志摇摇头说:“缨络怎么会在乎这些东西,而是随着我的位置越来越高,我已经发现自己无力一肩承担所有的事情,我有个感觉,我们在后面的日子会遇到许多不可预测的变化,你要记住,就算嚣叔写信来,不管信里怎么说,没有我的同意之前,你不要离开秦州,哪怕我在外面打仗,也不要着急。”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托事

“你是说……”嚣四姐可是见过世面的人,终于没有把那句话问出来,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一杯酒,喃喃地说:“还不如你做一个富翁快活。”

杨志苦笑道:“我也想啊,可是到了这个时代,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宋人,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大宋被外族欺负;抱歉,为了我自己所谓的抱负,把你们都卷入了这一切。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杀猪巷蛮好的。”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高处不胜寒。”嚣四姐给自己和杨志的酒杯斟满:“其实我没资格说你,我是田得象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安安稳稳过一生,对了,要是盛如一来杀我,你帮谁?”

“傻瓜,我肯定帮你了,让盛如一灰溜溜地回去。”杨志自以为回答得很好,可是依旧赶不上嚣四姐的思维:“你还是不舍得杀她,以你的武功和势力,摆平这件事自然轻而易举,算我没说。”

杨志无奈地摇摇头,此刻才觉得孔夫子有些话还是对的,举起酒杯说:“现在就我们两个,说那些无聊的事情做什么,喝酒。”

嚣四姐陪杨志喝完酒,理了理秀发说:“前两天陆澹来找过我,希望能在秦州开一座瓦子,他带着大姐夫的信,说现在陆家比较困难,让我们能帮一下就帮一下。陆澹人挺客气,还带来了一大堆的礼物,我没有收;他儿子是大姐夫的同窗,好歹也算长辈。”

陆澹可不是一般人,是原先汴梁新门瓦子的东家,汴梁的瓦子大大小小几十家,但是真正在闹市口的只有御街旁的新门瓦子和潘楼街南的桑家瓦子,两家瓦子建在寸土寸金的地面上,客人也是以达官贵人和市民为主。原先杨志混迹汴梁的时候,陆澹也是属于那种需要仰望的人;在杨志的印象中,陆澹好像也有一个官职,属于那种闲官。

至于陆家是不是生活困难,杨志是不大相信的,秦州现在需要人来投资,嚣四姐的面子更是不好轻易地驳,只不过杨志也是个生意人,对于瓦子能不能在秦州生意兴隆没有把握,随口问道:“陆澹带了多少人过来,打算怎么入手?”

“我问过了。”嚣四姐乖巧地给杨志倒了一杯酒,只不过怕有人过来,嚣四姐不能做得更腻味一点:“他打算像汴梁城外的那个快活林那样,在秦州城外开一座瓦子,选中的地点是城东北角的那片树林。”

杨志一下子来了兴趣,嚣四姐只见过汴梁城外的快活林,那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瓦子,但是林深幽静,很多少男少女就以到瓦子游玩的地方幽会;秦州民风彪悍,男女交往根本不需要避讳他人,酒肆、茶馆、接头经常可以看见男女亲昵的样子,陆澹要是模仿汴梁的快活林,保证亏得家都不认识。110文学

杨志敢断定,陆澹想要模仿的是另一个快活林,孟州的快活林,真正是靠着那些大车店和客栈酒肆来赚钱;如果这样,对于这个陆澹,杨志就要好好地认识一下,谁不知道杨志手下的江湖人物众多,黄河帮、神霄派和秦州当地的豪族,谁不熟悉这一套把戏。陆澹想要分一杯羹,是背后有来头,还是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打动杨志?

看杨志陷入沉思,嚣四姐稍微有点慌,她知道杨志不喜欢自己插手外面的事,不知道杨志在想些什么;杨志发现嚣四姐异常,握了握嚣四姐的手说:“没事,谁家没有个亲戚,既然是大姐夫介绍的,我就见见这个人,至于能不能成,看陆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嚣四姐心中稍定,急忙说了陆澹的地址,杨志喊过蔡庆,让人去通知陆澹前来见面;一枝花蔡庆也知道陆澹这个人,听完地址说:“那处宅子可是刚刚卖出去,看样子就是陆澹买的,我这就派人去。”

蔡庆派了一名小校去通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陆澹就到了;陆澹已经年近六十了,看上去红光满面,见了杨志行礼说:“见过杨帅。”

杨志笑了笑,指了指原先朱武的座位说:“前辈客气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坐下来说,蔡庆,都是乡里乡亲,一起。”

蔡庆让人拿来两副碗筷,和陆澹一起入座,兴高采烈地说:“陆老板,好几年没见你了,以前我经常去你的瓦子看戏,去年回到汴梁,看你的瓦子关了,真的是感觉挺可惜的;这几年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到秦州来?”

蔡庆是个机灵鬼,把杨志想说但是不好说的话全部说了,可是蔡庆现在不是一个小牢头了,目前也是陕西置抚司里的一名虞侯,陆澹苦笑着说:“蔡大人费心了。老朽一家原来逃到杭州避难,可是最近朱胜非大人完成了杭州的建设,听说圣上准备在杭州建立行宫,承事郎梁兴祖在杭州新开门外建了新门瓦子,就有人威胁我们离开。”

梁兴祖这个人杨志知道,梁子美七子四女,现在出任东京留守的梁扬祖是老五,老六梁宜祖老七梁兴祖现在都是在做生意。杨志斟酌着说:“陆前辈,我也是生意人,懂其中的奥妙,但梁兴祖就算抢了你的名号,你可以换一个瓦子名称啊。既然圣上有可能巡查杭州,怎么说也比我这秦州繁华。”

陆澹摇头说:“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的堂弟陆宰和我一起来的,他原本是躲到东阳去的,但是听了赵野赵相的话,想到秦州来碰碰运气,顺便把儿子陆淞送到关中书院读书。不瞒杨帅,那个小家伙听说秦州这边有什么气球可以飞上天,吵着闹着要过来,所以我们就来了,我也是看秦州现在治理得不错,才动了做生意的念头,毕竟还有不少瓦子里的人跟随我颠沛流离,总要给人一口饭吃。”

陆澹的话滴水不漏,杨志听说陆宰来了,问道:“陆游几岁了?”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市井中人

蔡庆让人拿来两副碗筷,和陆澹一起入座,兴高采烈地说:“陆老板,好几年没见你了,以前我经常去你的瓦子看戏,去年回到汴梁,看你的瓦子关了,真的是感觉挺可惜的;这几年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到秦州来?”

蔡庆是个机灵鬼,把杨志想说但是不好说的话全部说了,可是蔡庆现在不是一个小牢头了,目前也是陕西置抚司里的一名虞侯,陆澹苦笑着说:“蔡大人费心了。老朽一家原来逃到杭州避难,可是最近朱胜非大人完成了杭州的建设,听说圣上准备在杭州建立行宫,承事郎梁兴祖在杭州新开门外建了新门瓦子,就有人威胁我们离开。”

梁兴祖这个人杨志知道,梁子美七子四女,现在出任东京留守的梁扬祖是老五,老六梁宜祖老七梁兴祖现在都是在做生意。杨志斟酌着说:“陆前辈,我也是生意人,懂其中的奥妙,但梁兴祖就算抢了你的名号,你可以换一个瓦子名称啊。既然圣上有可能巡查杭州,怎么说也比我这秦州繁华。”

陆澹摇头说:“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的堂弟陆宰和我一起来的,他原本是躲到东阳去的,但是听了赵野赵相的话,想到秦州来碰碰运气,顺便把儿子陆淞送到关中书院读书。不瞒杨帅,那个小家伙听说秦州这边有什么气球可以飞上天,吵着闹着要过来,所以我们就来了,我也是看秦州现在治理得不错,才动了做生意的念头,毕竟还有不少瓦子里的人跟随我颠沛流离,总要给人一口饭吃。”

陆澹的话滴水不漏,杨志听说陆宰来了,问道:“陆游几岁了?”

陆游是谁?

蔡庆和嚣四姐都傻了眼,陆澹也很是意外地望望杨志,陆游是陆宰的三儿子;陆家是名门望族、江南藏书世家,陆家高祖陆轸、陆游祖父陆佃都做过朝臣,陆宰本人曾任京西路转运副使,宣和七年陆宰偕夫人唐氏进京述职,坐船经过淮河的时候喜得三子陆游。陆游现在不过四岁,问题是杨志怎么知道这样一个小男孩的。

陆澹背后渗出了冷汗,杨志能够晓得陆游,自然是关注陆宰的结果,那么自己前面说的那些来秦州的理由,就未必瞒得过杨志。陆澹勉强笑了笑说:“杨帅真的体察民情,陆游现在才四岁,这次也和我们一起来到秦州。”

陆澹的笑容杨志尽收眼底,怎么看,杨志都觉得有点假,自己随口问出的一句话怎么会让陆澹这样的老狐狸这么失态;除非是这件事还有隐情,为了心里踏实一点,杨志点点头说:“前辈,是打算纯粹做一个瓦子,还是像孟州快活林那样,黑白两道通吃?”

杨志的话问得如此直接,没有陆澹意料中的遮掩,让陆澹一时有些惊慌,陆澹斟酌着说:“我是生意人,自然是怎么赚钱怎么来。”

杨志摇摇头说:“秦州民风彪悍,白道上你们没有强有力的支持,置抚司是不会管这方面的事情;在黑道上,你们更不是强龙,我可以断定你们压不住那些地头蛇,我是不希望陆家在做生意的时候出什么事,所以希望你们在之前要想好。”

陆澹很想一掌拍在面前的石桌上,杨志的意思很明显,你要秤秤自己有多少斤两?陆澹没有冲动,他晓得杨志如果不打算支持自己,就不需要这么说,大可以客气几句把自己送走。杨志这么说,一定是想弄清楚帮自己有没有风险,陆澹低声说:“我是市井中人,杜大人说了,需要的时候可以向杨帅表明身份。”

这才差不多,杜万彻显然很清楚这件事要是隐瞒,一旦被杨志发现后的后果,预先给陆澹一个选择的机会;杨志平淡地说:“我原则上同意,但是有两个条件,一个是杜万彻要证明你的身份,另一个是陆游拜我为师。前辈,我不是不相信你,现在市井的腰牌已经外泄,在我这里证明不了什么,但是杜前辈的信应该没有问题。”

坐在一旁的嚣四姐不免为陆澹帮腔道:“江湖事江湖了,秦州也没有瓦子,多一个游玩的去处也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杨志,今趟不要太过份哩!”

另一边的蔡庆想要说什么,明显是不好开口;杨志面不改色地说道:“是你拎不清,市井是要向我们施下马威?不会,但是谁能保证在以后没有意想不到的变化,与其到时候大家翻脸,不如现在就站在一条线上商议。这件事还不能隐瞒,还需要上报郓王知道。”

陆澹像听不到两人说话,也像看不到两人各自的表情,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杨帅,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做点事情。”

杨志摇头笑道:“有的事是无法不了了之的,毕竟我们双方的立场不是完全一致的,一旦你们开始在秦州行动,有很多事就算你们不想插手,恐怕也无法置身事外,譬如监军司的某个官员拿出一个模拟两可的消息,你们是查还是不查。你们只要一动,到时候被揭穿身份的可能性会很大,我也会很为难;杜万彻肯定不想看见这一幕,但是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不按照我们的愿望而来的。”

陆澹目光往杨志射去,淡淡道:“杨帅,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志笑着说:“瓦子的事,我让蔡庆陪你们去备案,给秦州的府衙打一声招呼,你们可以先走流程,同时通过驿站让杜万彻确定回信;杜万彻一确认,我就上报太原。”

陆澹脸现犹豫之色,这和明面上办公已经没有差别了,蔡庆鉴貌辨色说道:“前辈,杨帅都开了口,你不会让他下不了台吧。”

众人目光落在陆澹身上,看他的决定;陆澹欣然道:“那就这样办。”

嚣四姐等明白过来,陆澹非是不想回绝杨志,只是时机并不适合,故把心中的不满压下去。蔡庆轻叹一口气道:“据河西传出来的消息,今年会有大批的商队过来,陆老板要是动作够快,肯定是大赚特赚。”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金国的条件

西夏虽然一直在学习大宋,但是西夏宫殿与汴梁的宫殿完全不是一回事,辽国和西域的元素明显超过了中原的成分,三道灰黄色的宝塔尖顶刺向长空,仿佛在宣扬自己的不甘心。塔身是如此的高大,不管是兴州城内的百姓,还是皇宫中的李仁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时间看长了,有点熟视不睹的味道。

宽阔的殿前广场上,十二名士兵正在操练,重达五十斤的大刀在他们手中,就像是一种玩具;在李仁孝的注视下,这十二个人已经在眼光下操练了一个时辰,汗水随着他们身体的动作抛洒下来。只是身为国主的李仁孝站在高台上一动不动,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停下来。

李仁孝没有什么武道天赋,也不推崇什么武力,不过现在西夏的形势危如卵石,李仁孝为了振奋军心,只能将自己重重伪装,出来坐坐样子;李仁孝此刻想的更多的还是去年的宥州之败,事后西夏的君臣多次复盘,怎么看,那一场让西夏失去黄河以南局面的战役都像是一个精巧的圈套。

这场失败让西夏彻心彻骨的痛,牺牲的军队和失去的土地百姓,都是西夏不能承受之痛;但是在李仁孝看来,这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西夏还有八十万人口和三十万军队,并非没有再战的实力。关键是,西夏的军方失去了再战的勇气,那种气球的恐怖,让所有的将领谈虎色变。

看见李察哥和任得敬从宫门口并肩走来,李仁孝终于决定回到大殿内去,身边的护卫一挥手,十二名正在操练的勇士激动无比,立即收刀,列队朝一处侧门走去。任得敬还在劝说李察哥:“王爷,想要实现我们大夏的理想,只有越过定北军这道坎,成大事者,岂能拘小节,岂能因为一场战斗的胜败而放弃全局。”

李察哥冷笑着,在任得敬这样一个投降的宋人眼里,西夏人巨大的付出是视而不见的,任得敬只追求巨大的回报。现在继续开战不仅仅是冒险了一些,而是在赌国家的命运,任得敬这一个多月做了不少事情,就是想给自己的皇帝侄子一个借口而已,一个让夏仁宗李仁孝下决心和定北军继续打下去的理由。

李察哥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说:“我们才向大宋求和,又再一次撕破协议开战,你让举国上下怎么看我们,让金国怎么看我们。原来我们都估计宋金会大战,但是随着完颜杲身亡,金国在云中的各路大军都在后退之中,我们现在要是开战,可就是单打独斗,与原先的夹击之策是完全不一样。”

任得敬不在乎地说:“这一次我们倾国而出,可以调集三十万大军一举收复河南之地,河西那边,我们可以收买两个部落充作先锋,牵制大宋熙河路的兵力。国主是个雄主,有能力让昔日大夏的赫赫威风重现。”

马踏天下,四夷宾服,是大夏历代帝王的愿望;李察哥哼了一声说:“欲速则不达,庆州之战你在场,如果还是安排你统率大军,你有信心对付杨志吗?不要想着从沙漠突袭四方,定北军在宥州、静州设立榷场,用心及其歹毒,就是和我们大夏争夺民心,一旦你轻举妄动,便会被定北军利用,最后得不偿失。”

任得敬没有回答,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再来一次,任得敬只能说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是偷袭这些短时间的战果还是可以得到的,但正像李察哥说得那样,要是引起双方大战就没什么意思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步入宫殿,发现除了李仁孝和热辣公济,还有金国的使节高术仆古。两个人都是一愣,热辣公济急忙解释说:“大金晓得我们实力减弱,决定将吐禄泺赐给我们,另外将乙室耶剌部和勃剌速部交给我们管辖,两部加在一起有五万多百姓和两万六千控弦之士。”

李察哥问道:“有没有先决条件?”

李察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热辣公济放低声音说:“大金希望和我们夹击河东。”

任得敬心中一喜,问道:“金国准备出兵多少?”

高术仆古晓得面前两人是西夏最有实权的将领,微微颔首说:“我军准备出兵二十万攻打云中,出兵十万进攻河中,出兵五万攻打太行山。虽然不敢说可以一路打下太原,但是牵制住定北军在河东的二十万大军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皇上要你们一句话,是不是能出兵配合我们。”

任得敬问道:“如果占领河东呢?”

高术仆古毫不犹豫地指着已经挂好的地图说:“府州到延州一线以西的地方全部归你们,陕西你们能打下多少地方都归你们。”

这个条件极为优厚,比金国以前任何一次的开价都高,难怪李仁孝会动心,请李察哥两人来当面谈;李察哥走到地图边,指着宥州说:“杨志现在留曲端在宥州,正在修复过去的各种城堡和废城池,摆明是要将灵州和夏州两边的道路置于严密的监视下。杨志的用意不复杂,就是把宥州变成定北军的桥头堡,从五原郡等地把兵员、粮食、辎重源源不绝地送过来,解决补给问题。

宥州将变成我们无法回避的战场,倘若没有攻下就强行突袭,我军就会面临粮道被截断的致命弱点。杨志摆出的是长期作战的姿态,他的目标依旧是灵州和夏州,只要这两座城池失去,定北军便可以宥州和灵州的互相呼应下,兵分多路围攻兴州外围,让我们穷于应付。等到兴州孤立无援,我们只能再一次西撤敦煌等地。

如果我们攻打河州或者静州,杨志的应对就更加简单,和我们各攻一方,主动进攻夏州和灵州,逼得我们撤退。所以一旦决定出兵,强攻宥州是唯一的选择,任大人,你说说你的作战计划和获得的军情。”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选择目标

任得敬苦着脸点头,他上书主战主要是为了获得一部分权贵的支持,从战略上讲他还是倾向于小规模的袭扰;强攻宥州,一旦杨志来援那就是又一次决战,任得敬想想头皮就发麻。任得敬在李仁孝殷切的眼光中说:“我和王爷商议过了,需要三十万大军参战,好在春暖花开,骑兵行动方便,不到半个月便可以将人马运动到位。”

热辣公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难怪李察哥一直不主战,这样的举动简直是疯狂,不说万一失败是什么结果,就算是李仁孝和皇族,恐怕也不敢把最后的三十万主力交给任得敬指挥,万一这家伙在前线反水,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高术仆古同样是一脸失望,高术仆古是金国遗留国信使,说白了就是专门出使高丽、回鹘和西夏三国,西域各国和南面的大理自然也在高术仆古的出使范围内,但是隔着大宋等三国,基本上没有前去的机会,最多就是在西夏的兴州和回鹘的高昌城做做小动作。高术仆古清楚西夏现在的状况,总兵力不超过四十万,三十万精锐出动,就意味着一战下来要是没有兵源的补充,不管胜败都没有再战的余力。

而定北军在陕西已经扩充到二十万,以那个魔鬼杨志的本事,就算打败了,从其他地方增兵十万还是没有问题,这样一来,西夏就会被拖在黄河以南;倘若吐蕃和回鹘有了想法出兵洗劫西夏,西夏基本上是败局已定,运气不好的话一年而亡。这不是金国想要的,随着完颜宗望掌控军权,金国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想法,现在都承认打败大宋不难,但是要灭了大宋,那是一个十年以上的目标。

高术仆古看过金兀术的分析,晓得还有备用的方案,面色严峻地说:“如果那样,可以暂时放弃打回宥州的想法,你们可以和吐蕃联系,先拿下河州和兰州。大宋开辟熙河路,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本目倒置,因为他们需要战马和对付你们的第二战场,但是这引起了吐蕃人的危机感,几十年河州和青唐城始终动荡反复,就是这个原因。我想,你们态度如果诚恳一点,吐蕃中会有部落愿意帮助你们的。”

李察哥不由得看了看高术仆古,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个家伙能有这么高明的眼光,热辣公济难得地赔了一个笑脸说:“王爷,您的看法?”

李察哥点头说:“可行,但是杨志也不是吃素的,晓得宥州等地逼近灵州,定北军在黄河以南各路大军紧挨,纵深足够,所以并不担心;唯独熙河路孤悬在外,一面是我们,一面是吐蕃各族,根据情报,杨志布防的重点便是河州和兰州。河州一共十二关,差不多就是一个围山的大堡垒,易守难攻;我们现在的机会只剩下兰州。”

李察哥表面上说的是熙河形势,其实是在告诉李仁孝,这件事没戏,就算帮助吐蕃各族打下兰州,大夏能得到什么;按照李察哥的看法,除了能被吐蕃人称赞一句够意思,剩下什么也没有。甚至那些吐蕃人掉头就会和大宋重新勾搭上,以避免宋军再一次打过来,毕竟连西夏都不敢与杨志决战,吐蕃那种松散的联盟就更不用说了。彩虹文学网

可是这番话放在李仁孝的眼里,李察哥老了,再也没有当年那种叱咤风云的架势了;李仁孝本不是一个好战之人,但是宥州等地的丢失实在太严重了,西夏的两京几乎完全处于大宋的兵锋之下。孤悬在大漠中的夏州战线就不用说了,就连南面的战线,也因为保泰军的丢失,让西夏只能从北面和东北面威胁兰州,丧失了包抄的机动性。

兴州城内,再也看不到悠闲人生的影子,宫门内外,都在议论着战争的残酷;虽然春天来了,花依旧红,树依然绿,但西夏人的脸上却没有了笑容。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丧失了黄河以南的富庶地区,除了那些老夫子还在争执着什么大义,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想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李仁孝熟读汉家经典,很明白后面会发生什么,大宋的经济能力远远超过西夏,即使是西夏军力鼎盛的时候,依旧不得不因为大宋切断了贸易往来而同意议和;现在,几乎是仰人鼻息的处境。李仁孝不敢等,太原、汴梁、秦州,赵楷和杨志已经一次次表现出他们极高的运作能力,李仁孝怕过上一两年,靠着河南之地,定北军的经济就力压西夏,到时候真的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打一场倾国之战,差不多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但是热辣公济不同意,热辣公济认为凭西夏现在的实力与定北军有很大的差距,一旦爆发大战,目前拥有的一切便会如同烟云一般化为乌有;这次金国的建议是一个机会,热辣公济同意了,没想到英雄一世的李察哥有疑虑,连任得敬也在原先的立场上后退。

李仁孝也明白,就算有金国的配合,想要彻底打败定北军,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情;但是李仁孝认为,出动三十万大军,给定北军一个致命的打击还是可以的;至于议和,只要金军再一次打下汴梁,大宋哪还有时间和自己来计较这些。

李仁孝长时间的没有吭声,让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态度,就是对李察哥的话不认可;热辣公济试探着问道:“任大人,要是从灵州出兵呢?哪怕不是宥州,西宁州和保泰军行不行?”

任得敬摇了摇头说:“那是杨沂中亲自坐镇的一道防线,加上韦州和西安州的军队便于增援,除非准备长期作战,突袭上并不可取。反倒是兰州、银州的驻军少,运筹得当,我们能用最小的成本取得一场胜利。”

“我们双方的联盟可不是为了一场胜利。”高术仆古插话说道:“我们需要彻底打败定北军,消灭这个心腹大患,占领整个河东乃至关中。”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创造条件

高术仆古是吴乞买的家臣出身,属于吴乞买的绝对心腹,自然晓得随着完颜杲的去世,吴乞买的的身子骨愈来愈不好了,现在金国上下都小心翼翼,避开立储这个话题,免得自毁前程?完颜部还没有什么继承的规矩,就高术仆古而言,就算吴乞买不行了,他更喜欢下一任国主还是在吴乞买这一支。

高术仆古挺直的腰身佝偻了许多,但是李察哥和任得敬本身就是高手,自然看出高术仆古的武功最起码在第七重金石境上阶,这样的低调不过是掩饰罢了。不过金国是西夏的宗主国,高术仆古代表着吴乞买而来,本身的地位就不可忽视,热辣公济弯了弯腰说:“请大人稍安勿躁,战场上事本来就是千变万化,有些事必须商议清楚。”

高术仆古点了点头说:“是下官心急了,只不过国主重托在身,下官是一点也不敢松懈,唯恐我们两国错过这一个大好机会,回去被国主责怪。”

高术仆古搬出了吴乞买,热辣公济的脸上露出了慎重的表情说:“兵者大事,可以主一国吉凶,我王也请了一位高人前来一起商议。”

高术仆古微微一惊,李察哥稳居西夏第一名将,难道还有什么高人多在暗中没有出现,还是这个李仁孝相信鬼神之术,要找什么国师和巫术来解决问题?不过高术仆古明白,上百年来,西夏还从来没有遭遇过前面几个月那样的惨痛失败,哪怕是一心主和的李察哥,心里恐怕也有一战的念头。

一个戴着金冠的大臣在太监的引领下,和任太后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来;高术仆古认得,是太傅高守忠。李仁孝父亲手下最著名的有两个臣子,一个是干臣谋宁克,已经被杨志伏杀疆场;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弄臣高守忠,高守忠清楚李乾顺喜欢附庸风雅,有一次就说自家宅第后院生长灵芝以为祥瑞,弄得百官朝贺,勒石志瑞,李乾顺还亲自作了一首《灵芝歌》。

高术仆古猛然想起,高守忠还是李仁孝的老师,在今天这个场合和任太后一起出现,无疑是要有所举动;高守忠昂首挺胸,一副满满的成竹在胸,请任太后和李仁孝一起上座后,向众人行过礼,听完热辣公济的介绍后,轻描淡写地说:“宥州不过是一场败仗而已,用不着刻骨铭心,但是这一仗太过蹊跷,你们想,杨志在汴梁为什么不用那个什么气球?”

高术仆古一怔,是啊,当时杨志要是这么使用气球,打到大名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了,当时在前线的金国将领全部败在杨志手下,要是还有这样的利器,金军的表现不会比西夏好上多少;这个高守忠不简单,不是表面上假装轻松。李察哥淡淡地说:“当时关中书院的弟子并没有跟随杨志去汴梁,据说现在操作气球的大部分是关中书院的弟子,因为这种技术牵扯到很多专业的东西,非要在书院学习才可以。”61

“晋王果然博识。”高守忠颔首道:“这就说明杨志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是极有耐心,不求什么虚名;那么我们换做杨志的位置,会不会对于所有的薄弱环节都做了准备?”

在座的除了任太后和李仁孝,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术仆古主动点点头说:“那是一定的,宗望元帅说过,他这个盟兄眼光长远,很多事几年前就做了计划,只有到了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才知道杨志的高明。”

盟兄,西夏君臣都是一愣,杨志什么时候变成完颜宗望的盟兄了;高术仆古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以为然,笑了笑说:“当年在平州的时候,杨志、完颜宗望、金兀术三人当着老国主的面结拜,老国主才同意将平州交给大宋。只是当事人都不愿意宣扬,就算是我,也是一年多以后才知道这件事。”

西夏君臣顿时心里七上八下,他们可都是对杨志下过功夫的,当时的杨志在大宋不过一个知州,完颜阿骨打竟然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与杨志结拜,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而后来完颜阿骨打不久就一心在山中修仙,完颜宗望和金兀术都消失了一段时间,直到去年完颜宗望两人才复出。

现在看,其中一定有不能对外说的秘密;高守忠微笑着说:“高术仆古大人,果然,大国之间的秘密随手皆是,这次贵国要我们出兵,整个决策都起源于你们能攻入太原;我们面对大宋的都是穷乡僻壤,就算是打下再多也无法维持长期的战争。如果你们只是说说,那从一开始这就是陷阱,你们和宋人一起挖了一个坑,诱使我们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从理论上来说,国与国之间的谈判都是欺诈性的,不排除定北军和金国达成协议,金国把西夏送给定北军换取某一个承诺;高术仆古叹了一口气,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说:“实不相瞒,我们的主力还是放在河南、河中、扬州三个战场,贵国如果指望我们率先打下太原再出兵,难度太大;如果你们真的担心,我们可以出兵静州、银州、火山州,岳飞、杨岳走了以后,接手的是韩世忠、王贵,应该好打一点。”

徐徽言最终的安排让金国松了一口气,徐徽言亲自坐镇金城,张三还是留在太行山,韩世忠接手了静州防御使一职,王贵出任了火山州知州,以郭琰出任云中转运使;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方便徐徽言对云中军队的改造,但是同时也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完颜宗望设计战局的时候,就考虑过西夏怯战的情况。

李察哥微微一笑,摇头说:“这样不好,倘若赵楷的决心大一点,或者杨志先斩后奏,一旦得知静州开战,可以直接攻打灵州,我们就是首尾难顾。当然,只要我们在静州血战就能吸引定北军的大军,为你们金国攻打金城创造条件。”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悚然而惊

李察哥清楚地看到,大宋和金国之争在西夏大败之后达到了顶点,谁都知道,西夏一旦完了,大宋便能全心全意对付金国,哪怕短时间不会大战,但是宋军马匹和精锐骑兵的增加就不可逆转,假以时日,大宋的优势就会越来越明显。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国应该比西夏更加担心大宋这边的局势,李察哥的底线就是不能火中取栗,为金国做嫁衣裳。

原本完颜宗望说李察哥可能不赞成与大宋开战,这让高术仆古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道西夏人不想恢复国土了;但是此刻直觉让他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在完颜宗望的估计之中,此刻高术仆古知道自己不用说服十几岁的李仁孝,最关键的还是李察哥等人。高术仆古微微倾了倾身子说:“王爷,所谓兵贵神速,若是偷袭不成,就不要慌着开战,可以等我们在金城的战果。”

热辣公济脸上多了一些笑容,将声音压得低低地说:“大人,不是我们怯战,而是从沙漠中出兵太困难,尤其春天的时候风沙特别大,军队的自然损耗和士兵的斗志都是问题。”

高术仆古心里咯噔了一下,假如西夏不出兵,对于他来讲便是使命失败,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高术仆古试探着迈出一步,他迈向的是任太后,屋内唯一的一个女人。李仁孝今年才十四岁,虽然聪慧,还是对于很多事情的理解还是一知半解,很多时候受任得敬、李察哥等人的影响;任太后是任得敬的女儿,也是目前西夏真正的掌权者。

任太后神情稍微有点紧张,很自然地做出一种防御的姿势,看上去全神戒备;高术仆古心里一松,面露自信微笑,可是又不得不停了下来。高守忠同样上前一步,正好挡在高术仆古的必经之路上,双方可以看到彼此的眼神,高守忠微笑着问道:“大人是不是要问什么?”

任太后同样在打量着高术仆古,他可以清晰感受到高术仆古的用意,但她绝不会相信高术仆古一个如幽灵的陌生人会有什么善意。高术仆古能看清楚任太后沉鱼落雁的惊人相貌,他无所谓高守忠的看法,在意的是任太后的信任,朝高守忠拱手为礼说:“下官想知道,大夏的君臣就这么孬种下去,怎么能对的起大夏军民的拳拳期待。”

房间里一瞬间霍然静止,连根针掉到地上恐怕都能听见,高守忠目露匪夷所思之色,但眼神里的那种依旧镇定的醒目,让站在其对面的高术仆古竟也产生了一丝担忧,难道高守忠只是奇怪自己的激将法,而不是担心什么后果。

让高术仆古更加惊讶的是,任太后率先恢复了正常,或者说根本没有被自己刺激到;任太后眼神冰冷,说话的声音不徐不疾,声音平静得就像在述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高术仆古大人想要大夏怎么样?让西夏做一枚棋子,为了金国把青壮年全部拼光,然后被周围的哪一个国家灭国是吗?”

任太后在述说的时候冰冷的眼神里没有困惑恍惚,让高术仆古有些气短,房间里的气氛沉闷的可怕。此刻高术仆古有一种错觉,任太后是一个练气的人,高术仆古暗中调整了一下呼吸,气息如常地说:“回禀太后,老天只救自己愿意自救的人;倘若你们已经成了无用的棋子,下官就不会过来了。草原上的规则都一样,只需要有用的人,我朝愿意和你们联手,就是因为你们还有价值。”好中文吧

“今日你若帮了大夏,来日大夏必定帮助金国。”任太后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高术仆古等的就是这句话,身体霎那间完全放松,心中的不快几乎消散殆尽。有了这个彼此信任的基础,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高守忠微笑颔首,缓步退到了任太后的身旁;李察哥领会到任太后的意思,直言不讳的问道:“高术仆古,这场风暴要是起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云消雨散,我们缺少物资,你们能不能运过来。”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一旦战争处于长期僵持的局面,物资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是现在西夏与金国没有通道,所以就面临着两个问题,一个是打通通道,另一个就是金国有没有物资供给。高术仆古算得上纵横之士,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察哥的用心,还是要金国先下场子;但是对于金国来说,决不能留下这样的话柄。

高术仆古冷笑道:“王爷,你们要救的不是大金,而是你们自己。”

李察哥哂笑道:“大夏不需要拯救,如果没有你这档子事,我们会在目前的情况下与定北军和睦相处,日子虽然艰难一点,但是赵楷与历代宋帝不一样,他愿意和我们交易,目前除了在宥州、西宁州、绥州开设榷场,陕西置抚司已经来信,将与我们谈判,在北会州开设榷场。”

高术仆古思索了片刻,大概理解了李察哥的意思,假若大金给的好处不如定北军的,西夏宁可像现在这样生存下去,然后耐心地等待机会;高术仆古抚须而笑,和颜悦色地问道,“王爷就这么相信赵楷?”

这个问题诛心,李仁孝一听就目露戒备之色;李察哥不动声色的说道:“这里是大夏,我不认为赵楷和大人你,谁的信誉高,或者说谁的信誉低,我只相信能够拿到手的东西。既然我们的力量弱,肯定要低调做人,出兵就要获得应有的收获。”

李仁孝的脸色好看了很多,高守忠哑然失笑,以李察哥的身份现在也需要谨言慎行,李仁孝这个小孩子的手段不是盖的;高术仆古不再说话,冲着李察哥点点头说:“下官不敢欺骗王爷,这些事我需要安排人送信回去,估计来回十天的时间。”

任太后的眼睛突然露出两道凌厉目光,仿佛要穿透高术仆古的内心,任太后一字一字地说:“大夏可以出兵,静州、宥州、兰州,但是需要吴乞买国主确认出兵和提供物资的国书。”

高术仆古悚然而惊,一口答应下来。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老油条

新任熙河路军马副总管兼兰州知州王德站在汝遮谷安西城头上,望着东面的流水,显得忧心仲仲,安西城是黄土城,城墙高达十五米,南、北有城门及瓮城,四墙均有马面,城周围十三米远的地方,环绕着宽达十二米的护城河。这个差事原本是郦琼的,但是因为郓王赵楷的重新划分区域,出现了一点乱子。

木波部移居定边镇以后,因为定边镇划入横山府,木天成等人发生了分歧,木天成和一部分人只求目的,决定留在横山府担任定边军的知州,但是姜飞彪和屈突洛等大部分参与攻打西夏的军人都愿意按照杨志的命令改道西安州。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郦琼,郦琼本来已经回到熙河路,郓王赵楷又下令调郦琼前往横山府,郦琼欣然领命上任。

杨志倒没什么,历史上苗傅的兵变就是郦琼干的,反骨仔终究是反骨仔,自己费了苦心也拉不回来;看郦琼孤身离开,杨志暗叫侥幸的同时,命王德出任熙河路副总管兼任兰州知州,坐镇兰州。

兰州地区在唐代被吐蕃占领,宋仁宗景祐三年,李元昊击败吐蕃,占领河西及兰州地区;宋神宗元丰四年,李宪收复兰州,从此宋、夏隔河对峙。宋朝以马御山的龛谷寨、汝遮城、西使新城、西关等一系列堡垒拱卫兰州,切断了西夏人连接河湟谷地的可能,威胁西夏的会宁一带。

西夏曾经四次大规模地攻打兰州均铩羽而归,最后一次西夏号称出兵八十万,结果在宋军和吐蕃董的增援下,西夏军攻城十日,终因粮尽撤军。兰州经过西军不断地扩充,其实现在是两个州,一个是以定西城为首的兰州,一个是以汝遮城为首的北会州,北会州管辖会宁以北的关川等地以及定西以北的大片地域,实际上就是兰州的前沿阵地。

因此相对于有两千多居民的安西城,兰州反而是一个不到千人的小城,下设兰泉县,三百九十五户,九百八十一人。只是兰州的防御做得极为出色,东关堡、金城关、京玉关都修建在黄河岸边,东关堡离黄河不到一里地,差不多与潼关的位置想接近;金城关离兰州城不到两里,守着黄河南岸白塔山的铁桥,京玉关守着黄河和湟水交汇处的渡口。

有着黄河天险,西夏军想要直接杀到兰州,只能在冰天雪地之时;一旦开春,黄河上的冰层融化,西夏军如果想要开战,只有先攻克安西城和城北的那六处寨堡,才有机会杀到兰州城下。城外的河滩上,树木已经在春风中抽出枝条,冒出嫩绿的叶子,小鸟和野鸭在绿色中蹦蹦跳跳;一群大雁从南方飞来,在天空中欢快地高鸣。

王德看了一眼远山,把注意力拉回北面,问身旁的老兵老钟头:“马啣山有四个关口通道,汝遮谷通道的凡川关、龛谷关两个关隘连接熙州与兰州,另外两个通道是通往原西夏保泰军的,现在已经被更名为大宋北泰州,西夏人除了从北来,还有那些路可以走?”

老钟头五十多岁,满脸沧桑,在这一代呆了快四十年,是安西城的活地图;老钟头呵呵笑着说:“马御山正好把我们和河州、熙州隔开了,兰州、北会州之间,有三万游牧的部落,那些偶尔过来一下的部落就不知道有多少,谁知道那些人是西夏的同伙。他们生存环境恶劣,只要给点东西就会动心。”

“所以杨帅也想着在北会州建立榷场,逐渐在这些部落面前形成规矩。”王德晃了晃脑袋,他可是参与了杨志布置熙河路军情的会议,杨志对于兰州这边的要求就是坚守,哪怕消耗耗费巨大兵力也在所不惜,熙河路的建设主要以熙州、河州为主;刘琦在熙河路推行的也是蕃兵政策,准备靠来投奔的蕃兵来补充军队,兰州和北会州靠的就是牧场。180

一匹快马飞快地跑来,战马直接从马道冲上了城搂,马上骑士见了王德急忙翻身下马,施礼道:“启禀总管,新任北会州知州徐彦到了。一起来的还有虞侯王伦和商人乔冽。”

王德大喜,徐彦是桑仲的副将,同样出自西军,作战骁勇,也是自己向杨志要的人;王伦和乔冽过来,自然是因为北会州的贸易,这其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东西,王德没时间去理会,也不想去理会。

王德直接以要讨论军情接走了徐彦,只留下一个吏员马希仲招待王伦和乔冽,乔冽明显有些吃惊,自己一个商人也就算了,王伦可是杨志身边的心腹;王伦反而不当一回事,在简陋的驿馆住下,桌上只有一碗肉和一尾鱼,王伦笑着对乔冽说:“难怪杨帅催着你过来,兰州这边的经济是不够发达,一路上过来,有没有什么想法?”

王伦是个混混,乔冽就是老油条,闻言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商贾,你们官府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是了。”

“那哪成。”王伦没有顾忌马希仲在场,豪情地说:“杨帅提拔了一批关中将领,徐彦任会州知州,郭浩任原州知州,田晟为泾州团练使,杨从仪、王浚出任吴玠一军的统制官;叶梦得大人很有意见,所以杨帅同意将茶马司、榷场监司的人员补齐,我离开秦州的时候,置抚司已经出了公文,乔兄你,出任会州榷场监司。”

乔冽一愣:“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件事。”

王伦笑了笑说:“叶大人说了,凡是任命不上任的官员,永不录用,另外赶出当地。”

乔冽与马希仲都笑了起来,肯定乔冽这样的例子不是一个两个,马希仲赞赏地说:“杨帅和叶大人的思路是对的,榷场的官员这样任命,可以避免受制于当地,另外不会让榷场名存实亡,只是……”

王伦笑道:“你们放心,叶大人正在训练一批查账的官吏,以后用来配合转运司和当地的主官查账。”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不会拒绝

自己要做官了,乔冽一愣:“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件事。”

凭着蔡温柔和杨志的关系,在乔冽心目中,这样的事情,杨志应该和蔡温柔商议一番,就算两人各自在各地奔波见不到面,杨志也可以预先和自己打个招呼;乔冽突然间明白了,王伦就是过来和自己打招呼的,顺便替杨志协调会州方面的关系。王伦笑了笑说:“叶大人说了,凡是任命不上任的官员,永不录用,另外赶出当地。”

乔冽与马希仲都笑了起来,肯定乔冽这样的例子不是一个两个,其中有不愿意在定北军做官的人;毕竟一做这个官,就是贴上了定北军的标签;马希仲赞赏地说:“杨帅和叶大人的思路是对的,榷场的官员这样任命,可以避免受制于当地,另外不会让榷场名存实亡,只是……”

连马希仲都看出乔冽不会拒绝,王伦就更不用说了;王伦笑道:“你们放心,经杨帅同意,叶大人正在训练一批查账的官吏,以后用来配合转运司和当地的主官查账。”

不管马希仲都还是乔冽,都知道定北军在转送物资的时候用的都是阿拉伯数字,只不过有的军队懂这些数字的人不够,还没有完全贯彻下去;但是对于杨志管理的军队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关中书院、屯田营里有着大批学习数学的人。经过三五个月的学习,就被派到各地和军队里做记录员,专门负责数字的统计;叶梦得是官场老手,早就料定有人会在这里面做手脚,和杨志商议,转运司专门成立了一个查账的部门,挑选的都是账目方面的好手。

乔冽松了一口气,他确实想做官,但是以他与杨志的关系,还没有到愿意为了杨志舍生忘死的地步,作为蔡府的老人,乔冽看过蔡府辉煌的时刻,当时他还是一个小管事,就是管着蔡家猪肉的采购,那些官员看见乔冽,仿佛看见上差一样,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可是后来蔡府出事的时候,蔡温柔还是靠着杨志和梁寻的关系,才带着乔冽等人躲过一劫。

伴君如伴虎,乔冽对杨志与赵楷的良好关系是否长久没有把握,不想变成别人眼里杨志的人;不过乔冽也明白,自己现在要是说明自己的态度,无论是谁都会对自己另眼看待,况且没有杨志的支持,自己能否在会州做一番事也是问题。杨志同意叶梦得查账,说明杨志不想在其中做手脚,自己不需要担心什么,这样最好。

王伦把乔冽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只能说朱武的眼光毒辣,杨志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是像王伦这样已经和杨志无法摆脱关系的人都需要考虑将来;神机军师朱武就担心,有的人挂着杨志的名义上任,但是实际上并不为杨志出力,最后很可能搞出一些让杨志为难的事,所以朱武让王伦来看看乔冽,到底是什么态度。

马希仲端起茶杯说:“王虞侯,会州不比秦州,王将军上任以后不允许在军中办公事的时候喝酒,我就以茶代酒,祝二位在会州万事如意。”起点中文

马希仲是个明白人,也早就想搭上杨志这根长藤;王伦和乔冽一起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马先生客气了,我们后面仰仗先生的地方还多得去,我在榷场第一次交易以后就会回去,乔大人可是长期驻扎在这里,首先要和王将军说,找两间屋子作为办事房。”

“那是自然,王将军说了,杨帅在秦州的时候就叮嘱过他,所以王将军已经把屋子准备好了,吃完饭我就带你们过去观看。”马希仲小心翼翼地提醒说:“可是在会州的榷场是专门接待西夏方面的,要那边也有兴趣才行。”

吐蕃人和西域各国就算有人想交易,也会在河州的榷场,路过兰州的时候更不会往北面走跑到会州来;王伦摇了摇头说:“杨帅说了,既然是两国交易,榷场是否兴旺,要看两国主事官员的态度,如果西夏有个会动脑筋的,真的能把大批的物产弄到会州来,那些西域的商人未必不会图近跑到会州来,真正麻烦的是那时候,看上去人来人往是谈生意,但是纵横捭阖,谁知道具体谈的是什么。”

乔冽和马希仲顿时反应过来,是自己想简单了,尤其是乔冽,立即晓得自己日后的使命不会那么简单,乔冽顺口问道:“其他地方的人选是哪些人?”

王伦悠悠地说:“宥州是铁臂膊蔡福,西宁州是行者武松。”

啊,乔冽一口气咽了下去,蔡福和武松都是杨志的心腹,在杨志身边的地位比眼前的王伦更加重要,自己竟然和这两个人一起任命,除非自己公开宣扬,否则无人不会以为自己是杨志的人。难怪王伦会专门过来一趟,肯定是杨志对榷场的运作有要求,要自己不折不扣地照办。

秦州,置抚使办事房,连一枝花蔡庆都在门外,石摩劼和杨志两人单独坐在房间里,树桩做的茶几上,一壶龙井正冒着热气,杨志一脸平和地提着茶壶;石摩劼看杨志给自己斟满茶,笑着说:“杨帅客气了,要是给外人看见了,卑职可是无地自容了。”

“没什么,我正好静静心。”杨志端起自己的茶杯,闻着茶香说:“这段时间我感觉有些繁琐,所以喝茶的时候才能换一个思路,你突然跑来要密谈,肯定是什么大事,我希望是好消息。”

石摩劼呡了一口茶说:“是这一次的人事变动,叶梦得建议蔡福等人去榷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要你顶在前面,有了好处是转运司的,出了事难免会被人说你任人唯亲;你的应对更出乎意料,蔡福、乔冽、武松,难道不感觉除了蔡福,剩下两个都是大材小用。还有,既然你安排乔冽在会州,王伦去做什么?他们即使嘴里不说,心里也会猜测的。”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河陇

杨志笑笑说:“他们要是这样想,真的多心了,乔冽去是为了蔡温柔的生意,毕竟以后蔡家的人会陆续从白州回来,听梁寻说的意思,那些人已经一无所失,就连徐神翁在扬州照看的生意也在多次洗劫后荡然无存,蔡温柔打算把自己的生意交给蔡随天。所以后面的生意,我会逐渐不管,至于武松是准备还俗了,我希望他以后不用在军队混,让他增长点做官的经验。”

一个乔冽就能帮助蔡随天了?那还要杨志和梁寻两位大佬做什么,石摩劼摇头说:“不怪他们起疑心,实在是你行事怪异。郦琼几个去了横山府那边,原本都以为你会有些为难,谁知道你提拔了郭浩等一批关中人氏,反而落了个实惠。以武松、乔冽的武松能力,无人不怀疑,你在西宁州和北会州会闹出点事来,要不要我的人配合?”

杨志不能告诉石摩劼,武松是真有事,乔冽只是个障眼法;杨志笑道:“量才而用,我在两处没有计划,你只需要关注就可以了。我们还是说说河北的事,趁现在这个机会,你赶紧从河南安排人进入金国,让他们沉下去,等到日后大战的时候启用。”

石摩劼更能断定杨志有动作,笑着说:“杨帅,听说郭浩和田晟都是你的老熟人?”

“是的。”杨志没有隐瞒:“郭浩是名将郭成的儿子,郭成做过我父亲的顶头上司,我和郭浩算是同一辈人;而田晟,是我和徐徽言是学弟,在太学院就认识,反正是要提拔人,不如提拔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对了,也不知道耶律磊在太原怎么样了?”

定北军占据宥州以后,耶律大石派耶律磊作为使者前来,前两天到了太原与赵楷商议联手夹击西夏的事,顺便与河东开展贸易;耶律大石正准备进攻西域,回鹘各国分裂的情况下,北辽在西域最大的对手就是西夏,现在西夏被打残了,正是耶律大石压制对手的好时机。耶律大石希望定北军能继续保持攻势,甚至让耶律磊带来一个方案,西夏要是灭国,瓜、沙两州以西以南的地方为界,北辽不要西夏任何一个州,大宋不再向西域扩张。

这个主意很合郓王赵楷的心意,他没有时间去征战西域,只要灭了西夏,便可以回过头全力对付金国,争夺大统;只是北辽还没有被宋徽宗认可,耶律大石也没有提出以大宋为宗主国,赵楷只能先去了两份公文,等待润州那边的消息。赵楷没有向杨志征求意见,以杨志和耶律大石兄弟的关系还真不好主动去过问,但是石摩劼打听消息肯定没问题。

石摩劼摇摇头说:“郓王的意思就是把你挂着,让你不好过问这件事,不过耶律磊那家伙在太原得意得很,每天都是送往迎来,买醉在酒楼。他很照顾你生意的,差不多餐餐都是在鱼羊鲜,估计再吃下去,能做的菜都吃过一遍了。”

杨志沉吟道:“没有那么简单,耶律磊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外交人员,对于耶律大石来说,在他出征西域的时候,更需要耶律磊在黑水城坐镇,哪怕耶律磊对于打仗不在行,但是保持稳定传递消息,应该是耶律磊的长项。”

石摩劼是个整日埋头在阴谋里的人,两口茶喝下去便想到了杨志在猜什么:“你认为耶律大石是故意让耶律磊来太原,以便让耶律磊淡出北辽军民的视线。不过也对,耶律大石称帝了,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接班。”

“这才是问题所在。”杨志望着石摩劼说:“耶律大石算得上一代雄主,就是这样的人,也没有等到鸟尽弓藏;你说,耶律磊在太原,耶律大石会不会准备了后手。耶律磊可是我的结拜兄弟,要是在太原出了事,给他报仇的苦差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石摩劼看穿了杨志的用意说:“但是你现在不方便去耶律磊联系,更不可能告诉耶律磊,你猜测耶律大石要对他不利;或许是你杞人忧天,耶律大石这样安排有其他的用意和原因,所以我的建议就是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耐心地等下去,现在太原高手如云,我不认为郓王不会派人盯着耶律磊。”

石摩劼说得含糊,赵楷的人盯着耶律磊也许不是为了保护耶律磊,而是在查看杨志是否与耶律磊联系;杨志思考了片刻,舒眉笑道:“你说的是,开春要农耕了,我要把注意力摆在河陇地区。”

河陇地区包括熙河路和秦凤路的一部分,最重要的就是河州、陇州,河州那边主要是当地的吐蕃各族,就算是农耕,有的事情杨志也只能寄希望于刘琦的威望和能力。但是陇州不一样,现在的陇州可是上州,领汧源、汧阳、吴山、陇安四县,等级比秦州这个大本营还高,所以一开始杨志就安排陇右大营中的四营驻扎陇州,彻底控制了那个地方。

陇州位于千河、北河交汇的三角滩地,论面积,陇州城在陕西各府来中面积最大,地势平坦,水源充足,这是凤翔等州城所欠缺的。秦州和陇州之间的关山草原集中于谷底山坡,连片分布,质优量大,气势恢弘,隋唐时期设立了陇右牧马监,王候将相的私牧也多放养于此。

杨志的理想是恢复唐朝的屯田以益军储,也就是军屯;隋朝末年,河西和陇右有屯田三百二十六屯,每年上交的余栗转输灵州,漕下黄河,入太原仓,陇州的富裕就更不用说了,能和蒲州相提并论,才能从唐朝开始,就是上州。

可是经过几百年的气候变化和唐朝放纵各族进入陇右,现在的河西走廊已经是残缺不全,河西等地纵然还是有大量的农田,但是产量相当低,尤其是大宋引进占城稻以后,关中只有永兴军路还是靠粮食为主,像秦凤路的农耕都是可有可无。问题的关键是杨志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延续下去,这么做等于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韩滔到来

杨志考虑的还是屯田,杨岳、李横的任务就是解决这一点,汉武帝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大败匈奴以后,汉军度过黄河,自朔方郡以西至令居,调动六万军士修渠开田,此后西汉政府先后利用六十万人的“斥塞卒”边戍守、边屯田。杨志目前没有那么多人,但是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吸引更多汉人、党项人、吐蕃人定居,恢复大部分唐朝的军州。

石摩劼晓得那是另一个难题,人口一直是陕西各路发展的瓶颈,叶梦得也因此对这次的屯田忧心仲仲,以往杨志主要是屯田营来负责屯田,可是这次杨志是准备以陇右八营的剩下人为骨架,更改为屯田八营,加上原本三万屯田军改为六营,一下子就是十四个营,按照以往的做法就相当于最后要扩充到七万军队,叶梦得自然认为是增加了陕西的负担。

石摩劼问了一个自己关系的问题:“先后跟过来的几万家属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杨志明白石摩劼想要问的东西,明确地说:“已经离开屯田营那些将士的家属,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可以去亲人所在的城池,可以在秦州和陇州各县安置,也可以随着屯田各营居住;还在屯田营的将士,家属依旧跟随家人走。你是不是担心这个做法会冲击蕃兵的热情?”

大宋能招募各种各样的蕃兵,就是因为给蕃兵足够的良田或者草场,所以杨志扩充的计划一出来,不管是陕西的叶梦得还是人在太原的吕颐浩都表示了担忧,毕竟定北军还在扩充官府的牧场,转眼间陕西的土地就变得紧缺起来。

石摩劼尴尬地说:“我懂你的用心,是真的想打造陕西,但是现在太原的那些人,在郓王同意接受王位后,已经把回到润州或者汴梁当做第一大事。眼下云中处于劣势,对西夏暂时太平,听说都在一个劲地和南方联系。”

杨志冷笑一声说:“居安思危,可惜给他们用反了地方。”

这些人都忽视了一点,宋徽宗赵佶还不到五十岁,身体现在好得很,前几个月还给赵楷添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杨志可是知道的,另一个时空,宋徽宗在五国城受到看押,九年内还添了十四个孩子,现在在南方养尊处优,寿命应该比过去更长,兴许添加的孩子更多。只要宋徽宗还在执政,一切的变数就太多了。

赵楷在太原的官员,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汴梁开始做官的,跟随宗泽、杨志从云中起步的人越来越少;这些人中,不少人都是带着从龙之心到了这里,虽然一时没有实权,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做崛起的考虑,至于是不是融合到定北军这个团队之中来,恐怕赵楷也不敢确定。

这些人和汴梁的官员有一个相似的地方,就是挑毛病,要不是因为粮食是陕西缺乏的,现在的杨志可算是一个大人物,也绝不会去主动送给别人的议论的话题。但是陕西五路不像河南那些地方,人只要勤快一点,想过好点是一件非常轻易的事情,特别是缺少水源的那些地方,基本上都是等着外面运粮食来的想法。

“老大,熊掌!”蔡庆在外面大叫一声,随即推开了房门;现在这情况,也只有蔡庆可以打断屋内的谈话,杨志原以为蔡庆在说笑话,没想到一枝花蔡庆真的端着一盘熊掌走了进来,嬉皮笑脸地说:“是马灵那个家伙送来的,说在岷山从猎户手上买了一只熊,到了秦州才杀的,新鲜着呢,要不然留石大人吃个饭?”120

“没出息的家伙!”杨志摇头道:“在马灵手上,熊虎都是手到擒来的猎物,还有谁来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催着我请石大人吃饭。”

蔡庆哈哈大笑说:“杨帅,是邓展来了,他送一批学生来屯田营,想请你去训个话。”

杨志点头说:“这是我欠他们的,你请邓展他们过来吃饭吧,吃完饭我就去看望那批学生。”

蔡庆放下熊掌,就回头出去了,不一会,邓展和朱武、韩滔说笑着走进来,蔡庆也带着两名亲兵送来酒菜;杨志示意蔡庆一起,对坐下来的几个人说:“现在难得遇到一起,老天送了一个熊掌过来,韩滔,不是让你去金城了吗,怎么跑到秦州来了,是不是惦记着我们这些兄弟。”

韩滔和杨志是同榜进士,闻言笑道:“同人不同命,文伯虎死在了天德军,你和徐徽言、王庶现在都是春风得意,说实话,我就想呆在蒲州;徐徽言向郓王建议,明明是一石二鸟,我是以送家眷的名义过来的,只能呆上半天。”

石摩劼一愣:“韩将军,为什么不把家属留在蒲州?”

韩滔不把家属送到太原,石摩劼能明白,但是送来秦州,怎么说呢?这个举动太直接,无论对韩滔还是杨志来说,都是不妥当。韩滔看看左右说:“天目将彭玘还记得吗?和我一起投奔宋三郎的,他回到老家后参加了翟兴的军队,后来又被翟兴送到吕祉军中,这个苗傅杀了王渊、吕祉叛变,彭玘也被挟持到了河北,连家属都一起过去的,我现在看,就是秦州最安全。”

韩滔和朱武曾经是杨志的左膀右臂,现在心情差到这个地步,朱武立即捕捉到了一丝情况:“王彦和张所两人不对付?”

杨志没有吭声,切了一份熊掌递给韩滔,韩滔苦笑着说:“朱先生,何止是他们两个,梁兴同样与两人格格不入,后面来接替我位置的是郭琰,难为郭大人屈尊担任这么一个职务。”

郭琰担任河中路兵马都监,还真的是一次降格使用,但是正因为这样,某些人才能抓住河中的财富,改变蒲州、解州,乃至整个河中河内的局面;石摩劼是知道的,张所、王彦、梁兴三部每个月除了从官方获得物资,南北行也在暗地里给了不少钱,随着郭琰的到来,这种局面将会被改变,张所三人要是再不团结,前线的局面堪忧。石摩劼望向杨志:“这就是你坚持屯田的原因?”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置抚司的刺杀

“你就拉倒吧。”杨志大笑,吃起自己碗里的熊掌;神机军师朱武看见石摩劼投来的目光,摆摆手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懂。”

一屋人都笑了起来,连岳飞都忍俊不禁,朱武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吗?邓展笑道“朱大人可不是像我这样书读傻了的人,现在这个时代,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人情练达洞悉实务的人。说真的,我越来越越觉得,我们真正需要的是,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放心吧,邓先生,你一心教书,这事儿便交给我和师兄。”岳飞连连点头,石摩劼和朱武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岳飞的豪迈真的是一点也改不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杨志吃完熊掌,抬起头说“这玩意还真的是大补,问题是大部分的读书人和练武人都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是每个人对什么是好日子和如何过上好日子的看法完全不一样,加上各种各样的私心,反而会彼此消减。”

杨志说的是实情,也超过了什么纷争的界限,邓展一时兴起问道“那么,山长是怎么打算?”

邓展不是只读圣贤书的人,曾经在太学院和陈东一样对朝政提出自己的看法,杨志笑了笑说“韩滔的女眷在秦州,还有人敢打主意骚扰?”

谁都知道杨志是顾左右而言他,在杨志的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乱来;此时杨志心里真的是空灵一片,对于这些念头根本没有怎么想,这不是什么刻意而为的心境,而是因为长期的不再指望,自然而然所产生的。忽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一个小石子不经意地投到了水面上,杨志的精神因为这种无形压力倏地提升至极限,真气运转下,洞悉着外面的一切。

门外敖德一声大喝“谁?”

所有人心中大懔,陕西置抚司可是戒备森严,就算武松不在,依旧是高手如云,来人敢以身涉险,并且潜近办事房,已经不能用艺高人胆大来说;杨志一个微不可察的起身,由办事房掠了出来,到了敖德叫喊处才停下来。敖德等人已经围住了两个人,都是穿着吏员的服装,正在一群士兵的包围下全神戒备。

看见杨志到场,两人急忙跪倒拜见“参见杨帅。”

杨志看了看两个人问道“你们认识本官?”

左边的瘦高个跪着答道“我二人是郓王的亲卫,我叫竺敬,他叫山士奇。”

杨志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你们?”120

杨志从竺敬的身上已经发现一种阴森森的味道,敢断定这家伙练的是一种特别邪门的功夫;就在这时,竺敬突然出手攻向杨志的下三路,发出的功力是一种很古怪的劲漩,几道不同的力量从不同的方向挤压过来。幸好杨志先一步生出警觉,知此乃生死关头,一个换形避了开去。

山士奇的武功和反应都差了一点,袖中短剑伸出来的时候,敖德已经抢先一步出手,修罗刀芒无坚不摧,透过短剑侵入山士奇的身体,使山士奇呼吸顿止,全身有若刀割;竺敬顾不上山士奇,只是一味地追击杨志,以确定不让杨志有还手的机会。杨志有点不习惯,但幸好竺敬的武功还没有强过杨志,竺敬的步法奇异莫测,但是杨志还是发现了他左侧的死角位置。

杨志不假思索,刀芒直接从刀鞘闪起,不断炫闪,劈向竺敬的左肩;杨志的变招确是骇人听闻之极,竺敬想改变身形的同时只能后退。可是在杨志刀芒的威逼下,竺敬想要重稳阵脚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看上去大局已定,谁料到变局又起,士卒中长枪震空的呼啸声大盛,杨志身后全部是虚实难测的枪影。

杨志正在追杀竺敬,却能清楚地把握到对方要命的一枪正朝自己背后闪电攻到,对方的速度显然比竺敬快上许多,说明刚才真正靠近小院的高手是这名持枪者。际此生死关头,杨志临危不乱,刀鞘分离,龙雀刀在前,刀鞘在身后随真气生出一股粘贴之力,教来人连抽回长枪亦有所不能。

竺敬终于摆脱了危机,挺直身形强攻;但是杨志身后的压力却在瞬间消失了,那名装作士卒的杀手,就在枪尖点上刀鞘的一瞬间,被身后的一支枪刺穿了胸口,全身的真气顿时消失。竺敬看得真真切切,同样士卒打扮的岳飞一枪刺杀了自己的同伴,顿时魂飞魄散,撤了真气再次跪倒,磕头说“杨帅饶命。”

山士奇被敖德一刀砍倒,躺在地上虽然没死,但是呼吸已经弱了很多;杨志蓄势问道“你们怎么混入置抚司的?”

置抚司可都是杨志的亲兵,就算有外面的军队调入新人,但是职责的严密性让每一班的人都很熟悉;况且王刚经常改变巡逻的线路和时间,要是不熟悉情况的人,根本混不到这第三层警戒圈来。

竺敬没有丝毫地犹豫说“是叶梦得叶大人安排的,我只是想试试杨帅的武功,没想到唐昌真的对大人起了杀心?”

“唐昌,蜀中唐门中唯一不用暗器的高手?”巴蜀就在陕西附近,卧榻之下,杨志自然清楚这个人,唐昌是个练武的天才,不用暗器也是坐稳巴蜀武林前两位的位置,曾经在一年中挑战了巴蜀荆楚五十五位高手,全胜。岳飞看了看自己的枪尖说“可惜了,有这样的身手不用在对付金人的战场上,反而刺杀同胞,唐昌死不足惜。”

杨志对竺敬却是不由得另眼相看,武功高明,懂得取舍,还不要脸皮,说危害应该比唐昌更大;不过杨志现在正需要一个逼迫叶梦得的机会,杨志冷冷地说道“我会派人请叶大人过来,如果叶大人不承认,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竺敬一听有活路,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说“我们真的是郓王府的护卫,每个人都有一枚腰牌,上面有我们的名字。”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死不足惜

“唐昌,蜀中唐门中唯一不用暗器的高手?”巴蜀就在陕西附近,卧榻之下,杨志自然清楚这个人,唐昌是个练武的天才,不用暗器也是坐稳巴蜀武林前两位的位置,曾经在一年中挑战了巴蜀荆楚五十五位高手,全胜。岳飞看了看自己的枪尖说:“可惜了,有这样的身手不用在对付金人的战场上,反而刺杀同胞,唐昌死不足惜。”

杨志对竺敬却是不由得另眼相看,竺敬武功高明,懂得取舍,还不要脸皮,说危害应该比死去的唐昌更大;不过杨志现在正需要一个逼迫叶梦得的机会,倒是不急于拆穿竺敬的虚伪。杨志冷冷地说道:“我会派人请叶大人过来,如果叶大人不承认,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竺敬一听有活路,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说:“我们真的是郓王府的护卫,每个人都有一枚腰牌,上面有我们的名字。”

郓王府的腰牌都是千年柏木经过特殊处理定做的,杨志曾经安排人琢磨过其中的工艺,但是很难做的一模一样;加上杨志的知道的暗记,看过三枚腰牌以后,杨志便知道竺敬没有说假话。杨志一边端详着腰牌,一边观察着竺敬这个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要被自己当做棋子的家伙,只因为竺敬的自私,这样的家伙才好对付;杨志淡淡地吩咐人将竺敬和山士奇绑起来,派跳涧虎陈达去请叶梦得过府叙事。

岳飞等人站在杨志身后,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基本明白了杨志想要做什么,郓王府的护卫想要刺杀杨志,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赵楷指使的,传出去对于赵楷都是一种不利;不过这对于杨志和自己这些人来说,短时间内是一件好事情。赵楷想做一番大事业,此刻就不能和杨志彻底闹翻,就必须在很多地方做出让步;不管将来会怎么样,至少在后面的一段时间,杨志能争取到一个毕竟宽松的场面。

闻讯跑来的范世延等人是目瞪口呆,要不是众目睽睽,有上百的人证在场,他们都会以为是杨志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范世延不由得暗暗埋怨赵楷和叶梦得,好端端地搞这一手做什么,现在的杨志可是定北军中的战神,真要是被这样杀了,那可是泼天的大事,难以收场的一件大事。

杨志没死,同样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在这件事上杨志首先在道理上站住了脚跟,要是杨志说他不再帮助赵楷逐鹿天下,恐怕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指责杨志。关键是赵楷要是离开杨志,还能不能笼络住几十万大军,还能不能形成气候,让定北军安安稳稳地扩展下去,这是谁都不能预测的前景。按照范世延的看法,倘若接连失去宗泽和杨志两大名将,定北军哪怕是能维持住现在的局面,便已经很好了。

杨志问竺敬:“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竺敬想了想说:“蒲州,我们原先奉郭琰大人的命令去蒲州打前站,听说韩滔将军的家眷要来秦州,便跟来瞧一个热闹。”

神机军师朱武笑着问道:“你和叶大人很熟?”

“不是。”竺敬发现自己绕不过这个弯子,可是也明白假如自己实话实说,就算自己真能从陕西置抚司里走出去,那时候得罪了郓王赵楷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哪怕自己用心替他们做事,算得上是赵楷的得力手下,但是从招出实情的那一刻,自己在定北军的地盘就算是无处藏身了,赵楷要是想杀自己,别说只杀了一个,便是杀了十个又如何?

竺敬的沉默让周围的人都断定,这个案子有内幕;王刚笑嘻嘻地提了一把刀过来说:“杨帅,这家伙不老实,要不然我给大伙露一手,先下了他两个胳膊。”

杨志一笑,王刚这家伙看起来糊涂,心其实也细着,这时候才过来,肯定是一开始发现了什么追了出去;当然这一层,杨志自不会明说,平静地问道:“王刚,你刚才上哪儿去了,让刺客混进来,算是失职。”

王刚嘿嘿一笑说:“杨帅,我原以为像你这样的好手,这两个家伙不能怎么的,没想到还有一个暗藏的人;岳哥,多谢了。不过我也可以将功补过,我在外面抓到了一个负责瞭望的暗桩,还有两名逃出置抚司的吏员,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出事,一个是我们负责清洁的管事,一个是军情房的押司。”

负责清洁的管事,难怪对方能知道防御圈的安排,为了担心每天清洁工和花匠这些人被当做奸细,王刚肯定会通知这名管事当天的安排;军情房的押司,是可以调整士兵的,要是补充进两个人是不成问题。

杨志没好气地白了王刚一眼问:“唐昌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以唐昌这样的武功,要是在置抚司多待几天,难保会被杨志身边的高手发现;王刚看了看唐昌的面容说:“两天,昨天来顶替请假的一名枪兵,虽然不是我经手的,但是我昨天见过这个人。”

杨志微笑起来,这个时间很关键,韩滔可是今天才到秦州,说什么是一时兴起,说什么跟着韩滔前来,根本不可相信。杨志沉声问竺敬:“还想在江湖上混吗?如果决心做一个平民老百姓,我就废了你们一身功夫,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杨志这么说,在场的范世延等人都有点兴奋,要是就这样能让杨志息事宁人,倒也不错;岳飞等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可不相信杨志会这么处理这件事,这次如果杨志怕了,后面赵楷和某些人还会变本加厉。

竺敬想了半天,坚定地摇摇头说:“我是奉命办事,没有错。杨帅,你可以废掉我的武功,也可以杀了我,但是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杨志颔首,转身问另一侧的山士奇:“你呢?”

山士奇跪倒磕头说:“杨帅,我原本也是你麾下的人,可是父母来信,我才改投了徐徽言大人的队伍,后来被徐大人提拔到郓王身边,我愿战死疆场。”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摊上大事

叶梦得一听说山士奇等人出事,便晓得自己摊上大事了,叶梦得与赵楷暗中联系监视杨志,是杨志早已知道的事情,也是杨志与叶梦得的默契。但是暗中监视是一回事,直接安排人刺杀是另外一回事;可是叶梦得偏偏无法望外面推卸责任,说自己不知情,只是遵命行事就更坏事。

杨志是郓王赵楷的妹夫,也是目前定北军第一大将和第一权臣,要说郓王要杀杨志,于公于死都不合情理。目前的状况下只要杨志挂冠而去,陕西和云中恐怕过半的将领就会对定北军失去信心;叶梦得晓得自己万万不能往赵楷头上推,可是又不甘心自己承担这个后果。

杨志派来禀告此事的是陈达,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汉子,很老实地站在外面,一个时辰都一动不动。可是叶梦得晓得,这个陈达可是杨志的师弟,对于杨志的重要性不在武松之下,在云中也做了几年官,现在挂着一个虞侯的职务,并不好糊弄。

门下的押司虞侯都明白叶梦得的难处,一个个是一声都不敢吭,今日的秦州说白了是杨帅的天下,叶梦得此刻就是想逃都没有机会。再说叶梦得这件事做得也不地道,怎么能参与刺杀上司同僚的行动;叶梦得在屋子里绕了几圈,再次看看手下的表情,才突然明白这帮王八蛋的想法,肯定以为自己就是参与者,目前只是在想推脱的说法。

叶梦得忍不住大骂起来:“一帮混账,本官真的不……”

叶梦得及时收住了口,在下面人眼里更是做贼心虚,叶梦得缓了口气,无力地问道:“如何回话?”

押司曾恕答道:“陈达刚来的时候,大人还可以考虑如何回话,现在是大人必须前去和杨帅解释,要不然众口悠悠,杨帅就算是不想如何,也必须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那样的话,游戏很容易玩脱了手。”

不愧是曾巩的后人,视天下为游戏,而不是象很多读书人,口口声声说以天下为己任,一有事情就跑了。叶梦得摇头说:“本官不想辞职,也不想离开陕西。”

叶梦得为官几十载,不得不承认,杨志是少有的好搭档,及时在蔡京时期,蔡京为叶梦得配备的都是所谓志同道合的人,也不如杨志。更何况此刻离开陕西,就说明这件事与自己有关,不管到定北军的哪一个地方任职,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曾恕建议:“那大人不如请陈达进来,有些话可以提前问个清楚。”

曾恕的暗示很婉转,叶梦得一听就懂了,陈达最起码晓得杨志的神情如何和置抚司上下现在的态度。叶梦得急忙让人请陈达进来,陈达见到叶梦得不卑不亢地行礼:“见过大人。”

叶梦得问道:“陈达,本官刚才有重要的公务要处理,让你就等了,杨帅现在是什么看法?”

陈达沉声道:“杨帅认为这就是一个隐谋,挑拨郓王和杨帅关系的阴谋,在下官出发前,杨帅已经请邓展拟文,要求与公主尽快完婚。”

叶梦得只能说杨志成熟了,这一手的厉害就是咬定有人作乱,除非郓王赵楷失心疯发作,主动说自己想杀死杨志,否则只能按照杨志的思路,去侦破一个所谓的阴谋,拿出一些人做替死鬼,以平息杨志和军中的愤怒。

叶梦得清楚,按照这样一个框架,自己不仅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且时刻有被双方当作牺牲品的可能。叶梦得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出任陕西转运使的时候,宗泽曾暗示过,要转运司的人不要参与郓王暗中布局的事;宗泽认为大宋以来积弱,转运司的牵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曹彬、王韶、狄青、种谔、王厚,甚至童贯都被转运使坑过,西北局势几度反复,就和转运使们弄错自己的职责有关系。

现在看,宗泽是对的,杨志比王韶等人要阴柔得多,步步为营中暗藏杀机,现在就是杨志给赵楷一个难堪的时刻。杨志这个机会抓得很好,叶梦得敢断定,郓王派人刺杀杨志的消息已经传遍秦州,很快就将传遍陕西五路,陕西置抚司下面的官员将不得不一个个表态,再也没有两面倒的余地。

叶梦得勉强笑笑说:“本官要是说不知道此事呢?”

陈达毫不犹豫地说:“叶大人是陕西官员的翘楚,说什么下官都是相信的,这就回去禀告杨帅。”

叶梦得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你不担心杨志责怪你?”

陈达面无表情地说:“叶大人怎么说,下官怎么传话,就算是杨帅亲临,也只会这么做。下官到达秦州的时候,杨帅就说过,他虽然是陕西的负责人之一,但是事事以叶大人的看法为主。”

曾恕等人差点笑出声来,杨志以叶梦得的看法为主,真的是咬人的狗不叫,陈达看上去就是一个莽夫,现在看可比原来到处放肆的王伦还要难缠。叶梦得颔首:“既然杨志这么相信本官,是不是本官不表态,这件事就放在那儿?”

陈达不卑不亢地拱手说:“朝廷自有律法,上官的看法固然重要,但是秦州府和置抚司的官员还是会按照惯例进行调查,比如核对疑犯供词的真假。”

叶梦得不能再说下去,以他的身份,要是与陈达这样一个小官交锋,胜之不武,说错了更是贻笑大方。曾恕出面替叶梦得解围:“陈达,叶大人日理万机,有的事情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陈达闻言作揖说:“曾大人说得没错,只是下官来了一趟,总要把大人的意见带回去,没有意见也是一种说法。”

曾恕没想到陈达这么无赖,毕竟不是读书人,陈达的思维就是与自己这些人不一样。曾恕突然想到,叶梦得与杨志产生矛盾,是不是也是因为双方思维方式的差异,造成了对一件事的不同看法,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地步。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士奇开口

叶梦得始终没来,杨志似乎对陈达信心十足,不仅没有派人去催,更是没有再问一声,只是站在院子里继续问案。随着山士奇等人一个个交代,真相触目惊心,山士奇是在河中做一个提辖的时候被人看上,威胁山士奇的父母出面劝说儿子,在山士奇一次次拒绝做内鬼后,才看在山士奇的武功和山家是潞州富商的份上,将山士奇调到徐徽言手下。

竺敬是阴山的炼气士,被茅山宗的朋友推荐给赵楷,竺敬这点很光棍,明确说自己想要荣华富贵还的俗;这样一说,竺敬象变色龙一样就完全可以理解了,要是成了废人,离荣华富贵就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管事的是收了钱,押司冯忠则是王禀的旧部,认为杨志在庆州故意让西夏人杀了王禀父子,所以叶梦得找到他的时候,冯忠便一口答应了,参与对付杨志。

岳飞皱了皱眉问:“既然如此,你也是不怕死的豪杰,为什么不自杀,还要供出叶大人?”

冯忠慷慨地说:“谁不知道杨帅手下江湖人无数,我怕累及家人,所以愿意招供。”

杨志冷不丁地问道:“你叫冯忠,按道理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叫冯孝?”

这个时代很少有独生子,杨志只是想试探一下,冯忠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脸上有些呆滞的表情出卖了他,旁观者都明白杨志说对了。杨志一看有戏,继续问道:“冯孝在什么地方任职,军中还是太原?”

冯忠咬咬牙说:“杨帅誉满天下,不会做那些小人行为吧?”

杨志笑道:“说实话,虽然我对押司这一块不大过问,也不想去追究什么,但是置抚司就是这么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调来的。”

这点不是问题,冯忠也晓得杨志只要查,半天的功夫就能得到答案,索性实话实说:“我是叶大人的手下,转运司搬出去以后,叶大人安排我留在这里。不过进入军情房,只是半个月前的事,原先的押司被叶大人调走了,我属于轮换过来的。”

杨志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隐瞒了一些内容,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不为难你,只问与案情有关的事情,你和唐昌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六天前,也是叶大人介绍的。”冯忠话说到这个地步,范世延等人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他们其实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杨志没有开口也没有离开,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走,走了弄不好就会被当作同谋看待。可是一个个刺客供词如此痛快,目前叶梦得已经是难逃干系,这个超过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只是眼下已经是得悉内情的人,更没有机会置身事外。

范世延已经明白,杨志与岳飞不一样,岳飞可以一撂担子走了,杨志有着巨大的产业和数以万计的跟随者,只能反击,利用每一个机会反击;杨志就是要公开审案,将每一个细节公布于众,这样不管赵楷如何打算,都不得不处置一些人,以安抚方方面面的议论,只不过如此一来,作为替罪羊的人日子会很不好过。

杨志回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微微一笑,很随意地说:“看来本官在秦州是不得人心啊,山士奇,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老实说出你来秦州以后的每一个细节,我可以放你回太原。”

山士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相信杨志受到刺杀能真的行若无事,但是也知道杨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话已定会算数;山士奇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奇葩的一件事,叶梦得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过来,这个结果意味着两人需要一个圆满的答复,否则杨志一方绝不肯罢休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山士奇便理出了头绪,低声说:“我们来了以后,原本是拜见叶大人,想要叶大人安排几个人协助我们,可是叶大人说唐昌正缺帮手,让冯孝带着我们来找冯忠,冯孝就是外面的那个车夫,也是郓王的护卫,原本和我们太原就认识。”

“我勒个去!”众人楷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志,杨志的一个允诺,换来了山士奇的实话,人设真不是盖的;杨志一脚踢在冯忠的屁股之上:“冯孝已经被抓住了,你还有时间在这里折腾,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们?我告诉你,现在是我最后的底线,倘若早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我一定大开杀戒。”

“杨帅,大开杀戒这些小事还是我们来干得了,算是给我们一个实战训练的机会。”王刚毫不含糊地说:“不过就算冯忠先生不说,石摩劼已经带着冯孝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对证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所以我不急。”杨志微笑道:“要说石摩劼能成为宗师我不敢说,但是查案子,石摩劼绝对是一把好手,来人,给各位大人端椅子过来,大家伙喝口茶歇歇,等会再上饭菜,告诉厨房,按打仗的标准准备。”

听了杨志的话,一个个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但那眼中射出的兴奋可就代表了一切,打仗的饭菜都是带着大荤的,可以吃饱喝足了看戏;朱武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终于在不知不觉之中回过神来,摇头晃脑地说道:“杨帅,我仔细想过了,能安排这么多人到秦州来,郓王府那边情景堪忧,我们要写信给郓王提醒,有宵小在打着郓王的旗号乱来,连叶大人都没有办法,那个人的能量惊人啊。假以时日,那个人要是想谋害郓王就是不得了的事了,要防患于未然。”。

杨志点头道:“太原是我们发展的基石,如果太原不稳定,我们不可能真正的做成什么事,充其量就是尽人事而已,等叶大人来了,大家说清楚以后我就上书郓王。”

朱武会意地点点头说:“那个人可能躲在暗处,悄悄地在扩大自己的实力,在初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郓王就是查起来,恐怕也要费一番周折。”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担当

叶梦得也想杨志费一番周折,但是形势逼人,由于秦州的城门全部关闭,大批的商人和来秦州办事的官吏都被困在秦州城内,其中不乏与叶梦得关系不错的;置抚司现在进不去,都纷纷跑到转运司,打听一下情况,或者请叶梦得帮忙,安排自己出城。

叶梦得本身就是一个能臣,对于秦州的体系自然是非常清楚的,杨志在见到自己前是不会打开城门,叶梦得把目光投向曾恕;看着叶梦得着急,几名同僚跃跃欲试,曾恕摇头道:“各城门都是杨帅的心腹爱将,我们就算是出面,除了弄得灰头土脸,啥也干不了。”

“曾恕说得对,现在杨志对我有误会,我们要出面只会让事情复杂。”叶梦得坐了下来,问陈达:“杨帅没有受伤?”

陈达嘿嘿一笑:“那些跳梁小丑伤不了杨帅,只是叶大人迟迟不肯出行,只会场面越来越紧张。”

“都一样!”叶梦得打断了陈达的话:“杨帅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晓得我的难处,要不然早就派人来催促了,陈达,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和你说说心里话,这是有人在害我,有的事情是一时解释不通的,我的人正在调查。”

满屋子诧异,曾恕这些人已经陪了叶梦得很长时间,什么时候看见有人去办事的?

陈达的神色愈来愈严峻,看了叶梦得两眼,摇摇头说:“叶大人,你们大人物的心思,我这样的小不点怎么也猜不着,我只能做好我自己的事。听大人的口气,好像我现在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们不能被动的等待,既然抱着诚意,彼此当面把话说开就好了,胜过在这里独自担心。”

曾恕哈哈一笑说:“陈大人,杨帅能做的事情,大部分的人的确做不了,我们这些读书人做事都是瞻前顾后,总是要把每一个可能考虑进去。”

“曾大人,这只不过是一个花絮,叶大人只要去了,后面就不会有麻烦;你们都清楚,杨帅是个讲理的人,做事谨慎,不会冤枉好人的。”陈达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叶梦得说的:“不敢正视现实的人,迟早会崩溃,但是人一旦崩溃了,其实与疯了没有什么差别,要不然杞人忧天,要不然盲目乐观,或者在这两者间反反复复;第一眼看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再看一眼,已经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曾恕很想给陈达点一个赞,这番话大有杨志的风范,叶梦得脸一沉喝道:“放肆,藐视上官,是何等的罪名,你可知道?”

陈达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大人,现在还有时间,你想想,杨帅要是真的要动你,只需要三百劲卒包围这里,我敢断言,你手下的士兵不会反抗,你也不得不前往置抚司。杨帅没有这么做,就是希望给你们留一些颜面。”

叶梦得最终也是这么判断的,他料定杨志不会采取激烈的手段让双方无可转圜,便带着大批的手下过来了,这些人不会与杨志的手下拼命,但是充充士气也是好的。杨志依旧坚持在光天化日下办案,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准备,就让冯忠、竺敬、山士奇与叶梦得对峙,从每一个细节推敲谁说了谎话。来看书吧

这对于叶梦得来说难以接受,一语不发;可是叶梦得带着唐昌与冯忠见面时有着不止一个证人,在杨志要求抓捕叶梦得随从的时候,叶梦得很有担当地承认了。杨志就问了一个问题:“叶大人是怎么认定唐昌是郓王派来的人,王府的人也可能逃跑,也可能假公济私?”

杨志的这个问法堵死了叶梦得的退路,叶梦得迟疑地说:“唐昌带来了郓王的口谕。”

口谕这玩意太玄乎,唐昌已经死了,有还是没有口谕不过是叶梦得的一番话而已。杨志竟然认真地点点头问:“在唐昌来之前的那些安排,是叶大人自己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杨志始终不揭开那个纸,让叶梦得很难受,想想还是决定自己一力担当:“是本官自己的意思,多少人认为杨帅的权势过重,本官也是未雨绸缪。”

杨志笑道:“若是我认为叶大人是和定北军以外的人勾结呢?叶大人将如何自证?”

杨志连这个说法都想好了,叶梦得只能苦笑,双手一摊问:“杨帅打算怎么办?”

杨志微微一笑说:“我只求一批真实的名字,我会上报郓王,不管叶大人和谁联手,我都需要查证,证明叶大人说的是真相。”

范世延等人都没有吱声,在这样的场面上,轮不到他们进行表态,他们无论是资历还是权力,都不足以说上一句有分量的话。叶梦得现在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但是杨志还是在慢火炖汤,杨志看上去信心十足,丝毫没有担心赵楷会不悦的样子。

范世延是个喜欢动脑筋的人,琢磨片刻便明白,杨志是有把握把反击限制在一个小范围的区域里,会让赵楷窝心愤怒,但是绝不至于双方撕破脸皮。毕竟杨志是受害的一方,赵楷只要稍有雄心,便会懂得现在不是一个什么好的时机。

至于未来,范世延还是有着信心的,杨志哪怕拿出了气球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但是绝对还有后手。只要将来天下太平,杨志不掌握军队,赵楷的所有担心便会烟消云散,两人就算不能恢复旧日的关系,也绝不会再有什么不忿。

不过范世延总感觉自己没有捕捉到什么,杨志的用意不应该这么简单,范世延不由得望向杨志身边的朱武,朱武不仅是杨志的挚友,也是叶梦得的副手,只是叶梦得资产3朱武上任以来,没有安排任何一个部门给朱武管理。

范世延明白了,杨志最终的目的还是陕西,要插手转运司,这样一来,叶梦得将转运司搬出置抚司的举动就算彻底失败,倘若朱武能分配到一半的权力,叶梦得就算彻底输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退后一步

叶梦得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利,在如此公开的场合下,杨志强势无比,让叶梦得很多能私下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没有了那些隐晦的理由,刺杀陕西置抚使便是大罪,在大宋形如造反,灭九族都可以。况且从表面上来说,宋徽宗还在,郓王赵楷只是一个皇子,擅杀大臣怎么说都摆不上台面。

叶梦得沉吟道:“杨帅,能否私下谈谈?”

杨志心里暗自好笑,到了这一步,叶梦得还是希望自己息事宁人,不肯说出一两个名字,那还有什么好谈的;杨志正色道:“叶大人,现在是问案情,所有推测和揣摩的话都不需要再说了,你如果有什么证据或者线索,当着大伙面说出来就可以。假如真的是机密,我可以让置抚司的人都不要离开。”

人群中一阵骚动,要是看热闹看到被限制行动,那还真是冤枉了;神机军师朱武添了一把火:“叶大人,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都是同僚,有什么话尽管说;你真要是有什么难处,杨帅和我们大家都不会不出手相助。”

叶梦得长吁一口气,神情非常凝重地说:“这件事很复杂,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是唐昌和冯忠他们的行动属于自己进行的,我这样说,你们相信嘛?”

叶梦得眉头紧缩,明显有几分烦躁不安;杨志摇摇头说:“这个理由不成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否则以唐昌的为人,连暗器毒药都不屑于使用,怎么会暗杀,明理向我挑战才应该是他一贯的作风,再说唐昌不缺钱。”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杨志的看法确实一针见血,唐昌出自蜀中唐门,在他身上竟然没有搜到任何毒药和暗器,说明这个人不是孤傲就是光明磊落,暗杀是绝对不会采用的;唐昌身上还带着上万两的银票,这样的人也不会为钱杀人,除非是上面的命令。叶梦得还想挣扎一下:“那些钱或许就是酬金。”

山士奇和冯忠同时跳了起来:“叶大人,你可不能这样。”

按照叶梦得买凶杀人的思路,山家和冯家就算彻底完了,哪怕家人不在定北军控制的范围之内,两人也毫不怀疑杨志有报仇的把握;在面对生死族灭的关头,其他的都已经不在两人的思考范围内,况且他们的想法只是要拉扯上叶梦得,要么叶梦得救自己,要么一起走上阎王殿。

杨志对两人的心思清楚无比,看看心神不宁的叶梦得,撇了撇嘴说:“叶大人,这点我倒相信他们,没有大人物的布局,他们几个人哪来的布局时间;况且有的行踪我还是能查出来的,叶大人你也承认不少事你是知晓和帮忙的,那怎么会单单这一件事绕过你?再说,是谁能让你来帮助他们?”燃文

叶梦得瞥了杨志一眼,不动声色地阻拦了杨志的继续发问:“杨大人对结果如此有信心?”

“当然。”杨志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冒用郓王的名义在作祟,至于叶大人是不是参与其中,还是真的受骗,等证据出来,我有自己的看法。至于太原方面,我相信郓王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旁边的枝头上飞过几只蝴蝶,在阳光下发着炫目的光彩,叶梦得缓缓挺直身躯,目光炯炯地望着杨志,面前的年轻人是如此的阴柔,但正是这种阴柔,注定了杨志不会让这件事如此罢休;曾恕急忙提醒一声:“叶大人,杨帅还是相信你的,实话实说。”

曾恕看得出来,不管是杨志还是其他将领,今天已经是铁了心了,叶梦得只要敢承认一切是自己主谋,杨志就敢在置抚司门外杀了他;现在定北军形势微妙,外面的压力重重,即使这件事是赵楷主谋,赵楷也不会出来替任何人背书,杨志正是有这个信心,才要给所有人一个教训。

叶梦得没有说话,但神情不以为然,显然他认为曾恕的提醒是不应该的,降低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杨志的神情更为严肃:“叶大人,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对太原那边的真相又了解多少?我希望你畅所欲言。”

“本官知道杨帅有控制陕西的野心,甚至希望灭了西夏建立大功,可是现在的形势变了,按照杨大人的思路走下去,定北军就是自寻死路。”叶梦得欲言又止,稍稍停顿了一下,竟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杨志冷笑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自然是上面拿主意,我们如果在这里胡乱议论实为不智;至于叶大人的猜想是完全错误的,我们占据了宥州等地,立足未稳,在我看来,丰衣足食才是最需要的,你们是失去了理智,还是另有图谋?”

叶梦得听完紧锁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杨志估猜到叶梦得的忧虑所在,摇了摇头,以非常肯定地口气说道:“我们战胜西夏,不过是攻敌不备,一口气拿下了那一大片地区,但西夏军尚在灵州一线,河西地区对我们虎视眈眈,他们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就是因为我们的备战;你们最近一段时间太顺了,有点膨胀,视天下人若无物。”

“西夏残余而已,不堪一击。”叶梦得一脸傲然,目露不屑之色,心中其实担心不已,杨志差不多把他们的心态都猜测到了;杨志对叶梦得的态度有些不满,暗中运功施压道:“叶大人,你是实干之才,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认为西夏不堪一击?要知道,我们在云中的劣势没有扭转,西夏随时会与金国联手,我认为,在太原给你指令的人,就是金国在郓王身边的奸细,想要我们自己乱起来。”

这个罪名太大,但是符合杨志和叶梦得讨论的逻辑,连山士奇等人也不敢再有言语,叶梦得无法承受杨志给予的压力,宦海多年,他怎么会不明白,杨志这是连杀人的前提都设好了,叶梦得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王衣

朱武轻声提醒道“叶大人,你假若不是另有图谋,就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否则整个转运司和你提拔的官员都会陷入被怀疑中,一个个经过审查,你想想,到了那一步,陕西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说出一两个名字,我们大家就会省去很长的时间;除非这件事本身与太原无关,你是主谋,郓王那边的人也是你寻找安排的,就算这样,也需要把太原的名字上报郓王,免得那些人做出更加离谱的事情。”

叶梦得没有说话,他始终在想着进退得失,试图从中寻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可杨志和朱武都不是等闲之辈,抽丝剥茧的一句句分析,让叶梦得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摆脱杨志的布局,由此可以推测到身后的那些人这次肯定会马失前蹄,栽个大跟头。叶梦得不断提醒自己要谨慎,一定要谨慎,如今前有狼后有虎,让杨志得逞了,郓王赵楷不会放过自己。

旁边的人说不出话来,今天的事在秦州闹出了天大动静,可能会引一系列重大变故,甚至会影响到杨志和定北军的未来;第一步已经错了,大部分只希望这几位大人物不要一步错步步错,叶梦得迟迟不拿主意的表现被他们看在眼里,腹谤不止,暗自嘲讽叶梦得老了,到了关键的场合有些不中用了。

杨志脸色铁青,他相信叶梦得最终会说出这个名字,杨志的脑海里,一直在思索这件事背后的黑手,这个黑手肯定来自太原,位高权重,赵楷才会采纳这些意见,秦州的叶梦得等人才会倾力配合;这个人的目的不外乎最终把杨志掀翻在地,把定北军的矛盾一件件披露出来。

难道他们是想消灭定北军?杨志越想越觉得可能性不大,没有金国的出兵,定北军再乱也不会崩盘,那么掀翻自己可能是个障眼法,真正的目标十有**是郓王赵楷。刺杀不成,自己一旦没能稳住陕西,导致整个定北军控制的地区陷入混乱,继而影响到整个的计划,杨志的脑海里浮现出宋公明的身影。

“杨帅,本官说出名字,你打算怎么办?”叶梦得看到杨志突然沉思不语,在巨大的压力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随口问了一句。杨志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说道“叶大人说的是真的,我只需要还原出真相。”

“张孝纯,王衣。”叶梦得语不惊人死不休,曾恕等人脸色大变,杨志并不知道王衣是什么人,但是能看到曾恕的脸色,杨志好奇地问道“王衣这个人很出名吗?”

曾恕苦笑一声说“王衣担任大理寺寺正的时候,曾经与林灵素在开封抗衡,深得钦宗信任,靖康年间出任刑部员外郎,在钦宗北巡的时候,王衣失去下落;下官在陕西都转运司曾经与王衣做过一段时间同事,对他相当佩服。”

王衣说白了也就是一个名士,杨志不禁忿然摇头问“叶大人就是因为这个才相信王衣的话,愿意听他安排?”

张孝纯主掌太原,身兼数职,即使每天不是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时间在具体的细节上操心,杨志敢断言王衣才是整个行动的真正主持者,相当于当年自己身边的朱武;杨志因此推断,大部分人都是奉了张孝纯的命令进行机密行动,而以王衣要掌握主动的行事准则,很多事不告诉叶梦得是理所当然,哪怕叶梦得的官比王衣大,权力比王衣重,依旧改变不了什么。txt

杨志出身江湖,现在又是皇亲国戚,对张孝纯的跋扈和叶梦得的态度极度不满,在我的地盘上为所欲为,难道赵楷真的对你们这样放纵?杨志决定打探清楚,对于张孝纯还是公事公办,给赵楷添点堵,让赵楷知道自己不是泥巴捏的;但是那个王衣,杨志已经决定,不惜一起杀了这个人。

杨志问叶梦得“大人经常与王衣见面?”

杨志在转运司也有暗桩,还有盯着叶梦得的手下,要是王衣与叶梦得经常见面,杨志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叶梦得望着杨志,轻松地说“经常见,王衣应该是和杨帅一样身怀绝技,每次都是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走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几乎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曾恕等人听到这里就不是疑惑不解了,而是怒不可遏,忍不住就想骂人了,你叶梦得也是高人,见过无数的大场面,难道不知道王衣这是在玩真的,难道不知道你叶大人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参与这件事。成败都是替罪羊不说,杀了杨志就是自毁长城,杀不了杨志就是要像现在这样担心杨志反噬一口。

杨志微微一笑,低头问山士奇三人“你们谁见过王衣?”

“我。”竺敬晓得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我到太原的时候就是王衣面试的我,郭琰去蒲州上任的时候,我看见王衣在郭琰的随从当中,我……杨帅,我想活命,保留武功地活下去。”

杨志一点都没有诧异说“我答应你,让你活命,但是能不能保留武功,我有点不愿意;但是我们可以赌一把,如果你给的消息让我抓到五个人,你可以离开陕西;要是有了十个人,我让你保留武功离开,站起来说话。”

“一言为定。”竺敬站起来,环顾四周点头说“谢过杨帅,王衣在太原有个隐蔽的住所,我曾经奉谭雄的命去送信,当时王衣府内不少人,有两个人现在就在这花园里。”

竺敬话音刚落,叶梦得的一名押司和置抚司的一名官员就已经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们都是普通人,哪怕练过几手也不足以派上用处。很显然,两人也记得竺敬,在竺敬一开口的时刻,就不约而同地选择自杀,岳飞喝住了准备去救人的人,低沉地说“让他们按照自己选择的方式去死。”

谁都明白,他们就是活着,差不多也等于是死人,王刚吩咐两名教头说“立即查清楚他们住在哪里,去查抄住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匪夷所思

两人的死是给叶梦得告了一次警,王衣的布局远不是他原先以为的那样,什么私下的筹谋,全都是一出戏;王衣,或者说太原,并不是完全相信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布局。叶梦得想到以后谣言四起,想到自己的脸面,无奈地摇摇头说“难怪蔡相当年说叶某只是一个智囊似的人物。”

杨志震惊之后并不是一筹莫展,他对王衣的布局原本一无所知,今天已经获得了太多的资料,就冲两名死者的坚决,就可以看出他们不是一般的人物。作为郓王护卫的竺敬等人都不大愿意去死,说明王衣控制的这些人未必是郓王的属下,甚至有可能郓王赵楷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至此,杨志对叶梦得与太原关系的来龙去脉有了了解,可以肯定的是,秦州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过王衣这伙人的实力远远出了杨志的估计,姑且不论王衣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他人,仅从这些人不怕死,杨志就不得不佩服王衣,其谋略之高,心机之深,绝对算得上一个人物。此刻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所以杨志不着急,调查清楚了再说,然后再如实上奏,看太原是什么态度。

朱武不知道崔弘升与杨志的谈话内容,但崔弘升既然暗示自己,杨志是崔氏的布局之一,并且把杨志的安全托付给了自己,那么自己理所当然尽忠尽职,唯杨志马是瞻。事关崔弘升的命运,崔氏的未来,朱武不敢大意,放下全部杂念,尽心尽力辅佐杨志。

看看天色将晚,太阳已经西坠,杨志让王刚安排所有人住下,竺敬等人被押到了监狱,叶梦得依旧和手下在一起留在了厢房;杨志请了范世延参加置抚司的会议,商议如何处理后面的事情,范世延很认真地问杨志“石摩劼大人一直没出现,应该正在秦州城内行动,是不是传来什么讯息?”

按照范世延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这样询问杨志的;但杨志对范世延的夸张之举没有不屑,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一层信任吗?范世延的这个态度,正说明范世延下意识认为他是杨志的自己人。杨志递过去一张纸说“冯孝比冯忠顾家,什么都说了,具体情况你自己看。”

范世延看完石摩劼传递来的消息,顿时吃了一惊,神情也骤然凝重,石摩劼根据冯孝的指认已经抓了二十多人;因为冯孝原来的身份有些特殊,专门接送太原那边的人,所以晓得的人特别多,有的人虽然不清楚真实身份,但是晓得落脚点,今天就白白便宜了石摩劼这个家伙。

范世延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读完之后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杨志徒到底是什么人,运气如此得好,一下子抓住了那么多人?范世延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一番后问杨志“大人准备如何处理?”

“参与刺杀朝廷命官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然与我们合作说出我们需要的答案,要不然就是死。”杨志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态度坚决得异常;门外绿枝摇曳,墙角的土壤里可以看见小草的勃勃生机,范世延有些不忍,试探着说道“这些人可都不是一般的人。”

杨志眼中掠过一丝嘲讽说“这个时代最不缺乏的就是英雄,他们不是普通人,但未必是宋人汉人,现在我没有时间去教化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还会为虎作伥,只有按照游戏规则来,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朱武看完信后的神色一直阴晴不定,沉吟这说“匪夷所思……张孝纯不是一个自满自大的人,王衣就算是关系不错,凭什么让张孝纯那么相信他,并且说服郓王赋予这么大的权力……匪夷所思……”

岳飞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些所谓的名士俯视众生,生杀予夺,是可忍孰不可忍,闻言笑道“朱大人,我认为是对将来的看法不一样,假若未来的局势当真如师兄所预测,那么,他们理所当然要利用现在这个时机;否则师兄要是立下灭国之功,按照大宋的惯例,应该是封王的。”

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作为三军主帅的童贯就被封为燕王;朱武浓眉紧锁,抚须片刻,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河北所为?”

杨志微微颔首,范世延只能在心中暗叹,朱武的能力超群,加上世事练达,很明显在坐实这次刺杀是金国所为的证据。赵楷在云中将岳飞三人撤职是一个绝对的失误,当杨志一方的人大肆集中在陕西的时候,太原对秦州就越来越放心不下,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王衣的布局,最起码是叶梦得有了这样的心思,才会被王衣利用。如果王衣也是奉命行事,那太原方面就值得担心了。

杨志的反应也与这样的局面有直接关系,陕西管辖的区域虽广,但是人口、物资都难以供给,太原是想给杨志系上一根可以随时收紧的绳子,但是杨志不会愿意拿自己的前途与手下的性命开玩笑,势必会不断想办法自给自足,让绳子不起作用。杨志在整个陕西地区的影响力非常大,下面的人不会抗衡,只会有样学样,太原肯定不难看出自己的态度不起作用。

范世延问道“杨帅要不要和叶大人再谈一谈?”

“不用了。”杨志冷笑,摇手道“现在我连叶大人活命都不能保证,拿什么与他谈?他说的越多,对他以后的结局越不利,不如把他撂到一边,算是保护他的安全。现在的关键是你,我问你,对这件事是否能保持一个公正的态度?”

“杨帅何意?”范世延疑惑不解。

杨志回答道“石摩劼的搜捕不管成效如何,都在今夜结束,我将接手叶梦得转运司的管理;沈冲不在,我打算让你和辛朴、陈达、曾恕组成一个小组,专门来办理这件事。在案情上,你不需要管我们的态度,实话实说就可以。”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前提

范世延摇头,摇头,再摇头,杨志这一手高明,不管是作秀还是出于真心,让所有的人都无话可说;可是自己只要答应了,就会有数不清的烦恼,杨志接管转运司实际上就是剥夺了叶梦得的权力,这时候所有在台面上的人都会被看为杨志的同党。

神机军师朱武问道“范大人,你怕什么?”

范世延一愣,是呀,自己怕什么,要在官场上做出一个公正的榜样不是一直是自己的理想吗?怎么真正面临的时候,竟然不敢承担了?朱武严肃地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杨志是为了什么,他和赵楷是亲戚好友,要是想讨一个好,何必如此辛苦地操劳,把生意上的钱全部贴给了大军;还不是为了自己那份理想,为了大义,为了大宋的百姓不被其他人欺凌。”

岳飞对范世延这样独立特行的官员一向都很有好感,拍拍范世延的肩膀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范大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官。”

范世延被两人深深打动了,躬身对杨志说“下官不是一个洒脱的人,一时动了私心,杨帅莫怪。”

杨志笑道“我没有失望,我们真实的处境究竟如何,张孝纯、叶梦得他们看不见吗?如此明朗化的局势,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们都不懂吗?他们只是故意去睁眼瞎,我明白,叶大人一直想维护陕西的稳定,但是他很冤枉地失败了,是因为他低估了人的底线,我希望你这次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一年多时间,范世延已经知道杨志的脾气,只有对足够信任的人才会叮嘱上这么几句,范世延问了一句“杨帅准备如何接手转运司?”

杨志懂范世延的意思,看范世延还真有点传说中范仲淹的态度,不过这也说明范世延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杨志笑了笑说“我只是暂时代管,最后等郓王的定夺,其中太原方面要决断和安排接任陕西转运使的人选,最多也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出不了大乱子。假如真有人想做点什么,本官也不在乎试一试手中的刀多快。”

杨志能在这时候还保持清醒,让范世延很是欣慰,杨志的做法没有超过郓王的底线,双方最后肯定能达到默契。至于杨志能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最后为两个转运副使争取到什么权力,就是无所谓的了,郓王也不会在意。

范世延躬身说“杨帅算无遗策,下官一定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范世延随即走进叶梦得休息的屋子,说明了来意,叶梦得等人都是一愣,杨志到这时候还让曾恕参与查案,难道杨志真的是大公无私,不担心曾恕在其中节外生枝?范世延看出他们的疑虑,点点头说“各位,杨帅其实很讲究底线,对这件事还是遵照律法来的,这是一个机会,曾大人,你参不参与,给个痛快话吧。”三k

曾恕看看叶梦得,又看看范世延说“我答应你,可陈达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晓得曾恕的这个态度只是为了让叶梦得等人放心,范世延淡淡地说“这是杨帅给的一个信号,他必须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才能给手下兄弟信心,也确保我们审案的时候不会出现破绽。我是这样分工,陈达不参与审案,但是监督我们审案的过程,和负责跟各衙门联系。”

陈达身份不同寻常,陕西各地在秦州的衙门很少有不买账的,做这样的事情正好,再说刺杀杨志的案子,不让杨志的人插手也说不过去,难道杨志真的不担心这几个人会因为某些说不出的原因做手脚。曾恕点头说“既然如此,本官答应了。”

两人到达大堂的时候,辛朴和陈达已经到了,杨志没有用衙役,而是让王刚调来五十名精兵听用;范世延在大堂侧面的押司房与其他三人开始讨论案情“从目前的情况看,王衣这个人是关键,他最起码用了两个计策,一个是让山士奇等人刺杀杨志,刺杀需要时间准备,需要一个很微妙的计划,王衣就求助于叶大人,我们无法猜测太原那边的真相,但是可以确认叶大人是答应相助的,山士奇等人抵达秦州的时候,唐昌与他们取得联系,展开行动。我认为这段事实不需要纠缠,我们应该关注的是这一切幕后的人。”

曾恕没有反驳,叶梦得都很光棍地认了,多说没有意义;曾恕问道“范大人是看重没有出手的那条线?”

“不错。”范世延不加掩饰地说道“我军取得宥州大捷以来,在西北的影响力迅速增加,就是西夏也不得不低头。原本是一个大好的时机,我想郓王也不会纵容手下的人乱来,破坏陕西的稳定,这里都不是外人,我认为没有动的人或许才是真正郓王安排的人,但是王衣利用自己安插的人家传命令。不出意外的话,叶大人将不得不调离秦州,以赢得杨帅那边对太原的绝对支持。”

曾恕不得不承认杨志的眼光独到,找到了一个真正合适的人,范世延在梳理脉络中,将所有不能说的话全部删去,几乎不给其他人过多的选择机会;不过曾恕同意范世延的结论,叶梦得在这件事上说不清楚,是肯定要被调走。

辛朴表现出中立者的担忧“这样一来,实际上是矛盾的激化,就算短期内杨帅得到支持,实际上不论是太原军方还是官场,都不希望看到秦州这边出风头;你们读书人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达微微一笑说“那是杨帅的问题,我们小人物不用多加操心,根据石摩劼大人现在抓捕的人,假如叶大人不是负责的人,就应该还有一个在秦州总负责的人。”

曾恕唯有沉默,陈达的这个前提很可怕,要是石摩劼把所有人都抓住了,最后没有找到一个总负责的人,那么反过来,叶梦得就是那个人。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无心插柳

石摩劼在抓到第三十一个人的时候,看着名叫钱斐的木材商与高子羽与身形交错地苦战了二十个回合,擒拿手宛若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石摩劼终于松了一口气;钱斐这样的身手不在唐昌之下,却没有参与今天的刺杀,只能说明钱斐这个人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比杀死杨志还要重要,钱斐的身份就可想而知了。

一旁观看的衙役们不由暗叫侥幸,要是石摩劼没有请高子羽带着神霄派的高手来帮忙,如此的近身搏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对方困兽犹斗,只是在密密麻麻的包围中没有逃出去的指望,无奈与高子羽缠斗。石摩劼的武功并不比两人差得太原,不断派出高手去协助高子羽,给予钱斐重创,牺牲了三名高手后,让高子羽在五十招后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钱斐身负重伤,不过坚持了十招就被高子羽一拳打在胸口,如断线的风筝,喷着血柱掉在一丈开外;众人一拥而上,十几件兵器立即架遍了对方全身;石摩劼面色严肃地快步走过去,见钱斐没有自我了断,心中升起了一阵希望,很多聪明人都不是死士,今天或许有一个机会。

高子羽已经迅速点了钱斐的穴道帮助钱斐止血,悠然问道:“钱斐,想不想活命?”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郓王的人!”钱斐的脸色苍白,嘴角还在大量的出血;石摩劼盯着钱斐问道:“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还要直接出手伤人,要知道,你杀了我们四个人。”

钱斐摇了摇头说:“其中的原因我不能说,我身上有腰牌和公文。”

这是遇到的第一个藏有公文的人,公文是真的,太原的张孝纯秘密发来的,要求钱斐他们刺探杨志的情报,最主要的是收买火器营的人,争取弄到火器的配方;张孝纯还允诺,收买的人可以调到太原做官。石摩劼看完腰牌和公文以后,赶紧命令周围的手下:“马上让大夫医治钱斐,留四个人看守钱斐,其余人彻底搜查钱斐的住所和商号,要一寸一寸地搜查,不能有丝毫的遗漏!”

石摩劼一声令下,各色人等纷纷应声行事;石摩劼派人将公文送到置抚司后,又转身向高子羽说道:“高道长,干得漂亮!不过还得麻烦你看着钱斐。”

石摩劼心里清楚,钱斐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万一止血以后出手,不是几个手下能应付的;但这时候要是废了钱斐武功,真气涣散之下,钱斐十有**是或不下来。高子羽同样明白这个道理,连忙说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高子羽平时自觉有过人的本事,的确有几分矜持自得,但是对于有些人,高子羽还是客客气气的;比如石摩劼,石摩劼的武功远不如高子羽,但是高子羽明白,石摩劼是一个对神霄派有大用的人,也是杨志的得力助手之一,一直不敢有丝毫怠慢。金庸中文

搜查钱斐住所和商号的过程很长,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石摩劼甚至带着冯孝去了现场,进行了极为彻底的搜查。可以说这个钱斐绝对是个不寻常的人,在钱斐的家中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有用的东西没有几样;但是石摩劼认得,钱斐使用的茶壶、砚台、瓷器都是宫中御用的精品。

就算是汴梁等地城破,大量的宫廷物件流落民间,几件用品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石摩劼看到瓷器的窑号,却几乎可以断定这钱斐真的是郓王的人,因为这一批瓷器是为了给郓王使用,由石摩劼从河南的窑里直接运到太原的,原本是准备给宋钦宗使用的,所以就是杨志都没有能分上一套。

书房里满满的一书架的书,石摩劼顺手抄起几本随意看了看,都是经学和史书,与做生意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一个商人读那么多经史干什么!除非商人的身份就是假的。石摩劼吩咐手下道:“把这些书都搬回去交给朱大人处理,连同那些摆设一起。”

可是就是在一名衙役端起一只木雕的大象时,竟然发现拿不起来,石摩劼大喜,让衙役左右旋动,木象还是不动;石摩劼冷声喝道:“往下面压。”

衙役用力把木象一压,随着机轮声,半个书架转了过来,露出了密室的门;石摩劼让人查看以后,才亲自带着人进去,密室不小,除了一间藏东西的房间,还有一件卧室,看着卧室床上的被褥,石摩劼敢断定钱斐大部分的时间都睡在密室里。藏着的东西多是丝绸金银,最关键的是两份藏头藏尾的册子,一本是用诗词写的,另一本是用西夏文写的,笔墨纸张都比较新。

“钱斐在秦州没有家室拖累,他的密室完全可以说是藏钱物,为什么要表明身份,难道怕死,还是密室里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别人?”石摩劼在密室里走来走去,四处查看,总觉得自己有遗漏;邹渊问道:“石大人,要不要调些人过来蹲守?明天城门一开,会不会有人来找钱斐?”

“不用麻烦了。”邹渊现在是秦州兵马司的一名提辖,石摩劼不愿意让军队的人多参与自己的行动,倒不是说为了什么界线,而是一个案子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大。石摩劼解释说:“城外来的很可能是郓王的人,我们万一抓出什么毛病,会给杨帅惹麻烦。”

邹渊的心机并不够深,闻言撇嘴笑道:“那就算了,其实钱斐什么罪,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石摩劼听完,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邹渊,难怪这家伙那么早跟着杨志都混不上去,脑子里简直是一盆江浆糊。不过石摩劼终究没有再发现什么,便让手下运走战利品,把房子贴上封条撤退,但是石摩劼在离开前,还是安排了六名高手悄悄越墙而入蹲点,看看是不是有邹渊指望的倒霉鬼出现。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抱怨

“看样子,钱斐原来是潜伏在西夏那边的人,这次宥州收复才回到河东,所以我们并不认识。”回到置抚司,石摩劼把证物给范世延看了看;范世延、曾恕都是世代为官的家族出身,看见两本册子就明白铁证如山,很多官员为了隐藏秘密都喜欢这样记账和记事,钱斐的做法一看就是官场上的。

“那个叫钱斐的没有死吧?”范世延已经有点担心了,石摩劼肯定地说:“回来路上我问过,人还活着,我们也没有废掉他的武功;真要是郓王的安排,我不会结下这样的梁子。”

范世延等人都知道石摩劼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个时代因为社会动荡,世道比较混乱,能找到一个可信的人不容易,石摩劼有什么理由背叛杨志。以石摩劼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额头上已经打上了杨志的标签,就算石摩劼改换门庭,也需要足够分量的投名状和很长时间才能让其他人相信;都到了这个地步,石摩劼还会有什么结梁子的担心。

从目前的形势可以预测到,虽然太原看杨志有些别扭,但是通过这一次的事,肯定不得不支持杨志,不得不帮助杨志稳定秦州的局面。杨志对这一切当然一清二楚,所以有着自己对事情的判断,就是一切不能干扰陕西的稳定和对西夏的备战;只要这两件事摆在前面,杨志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言而喻,郓王就不得不让一步。

曾恕问道:“石大人,你抓了这么多人,可是不能证明他们参与了暗杀。”

辛朴摇摇头说:“我们都是郓王的人,郓王要是真的在秦州布局,杨帅和叶大人必定有一个知道,现在是叶大人晓得的人员参与了暗杀,还有大批连叶大人都不知道的人;当然,腰牌也可能有假,目前最要紧的是确认身份,把名册送到太原,请郓王定夺。”

辛朴一直是在天子脚下办案,把两者的界线说得清清楚楚,提醒曾恕的抗争是不起效果的,这件事只能是郓王想办法;辛朴与杨志的关系也不一般,比陈达更熟悉官场上的那些老套,范世延思索片刻点点头说:“辛大人说的是,我们最主要的是落实口供,确保证据的真实性,那就开始吧。”

石摩劼把所有的证物都送了回来,被抓获的人大部分都是直言不讳,自己身后有郓王这一尊大神,有什么理由不拿出来震慑秦州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官员。但是有七个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似乎没有那么胆怯,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范世延的重点就在这七个人身上,甚至允许石摩劼用刑。

第二天,秦州的城门大开,街上仿佛一切恢复了正常,但是那些心里有数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一样,置抚使杨志将转运司的所有官员都召集到置抚司训话;训话的内容无人知晓,但是在转运司大堂上坐着的人,从叶梦得换成了朱武。虽然转运司上上下下都说朱武是暂时代替告病的叶梦得,可是联系到昨天的宵禁,流言还是迅速地向四方传递出去。

范世延等人加快了审讯的速度,在严刑拷打下,三十一个人陆续都说出了范世延想要知道的答案,他们是奉张孝纯的命令先后潜入秦州,并没有什么很明确的任务,但是想要获得的情报,从置抚司官员的谈话,到军中兵器的改进,都想要知道。曾恕埋怨道:“杨帅要是肯把这些东西告诉郓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最新

范世延正色道:“国之重器,当然要在可靠的人手里,要是火药的配方这些东西外泄,我们对于西夏和金国可就一点依仗都没有了,张孝纯要是真的有这番心思,派人去西夏与河北多好,把精力用在自己人身上,迟早是会出事的。云中现在听说很乱,张孝纯主导后,全军的待遇在下降,秦州要是也变了,不会更好。”

杨志离开云中,并不代表杨志在云中的影响力就消除了,徐徽言接手以后,大批的官兵和吏员辞职南下,让太原尴尬不已;所有人都看到,徐徽言步履维艰,就算还听话的韩世忠据说也是满腹牢骚。从云中各州的将士自身利益出发,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差,但是南北行被迫退到陕西后,填补生意的各方却没有人填补杨志对军队的补贴。

范世延是在变相地劝说,曾恕却有些犹豫,因为从当前大势来看,陕西的军队不可阻止,太原很明显在考虑到几年之后的事情,一旦定北军协助郓王走上与康王等人争夺的道路,杨志越是厉害,就越是不可控制,就如一把双刃剑在郓王手上,伤人伤己,谁也无法预料。

石摩劼清楚这几位的纠结,找了个理由离开,转到杨志的办事房;石摩劼把情况一说,杨志就颔首道:“不错,足够转运司换人了;后面你就不用再插手,随范世延他们去,你只要催促他们结案就可以了。”

石摩劼对杨志的想法心知肚明,有些遗憾地说:“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仅仅是换一个人,太窝囊了,要是换来的人和我们不对付,怎么办?”

“长期来看,转运使都会对我们不利。”杨志坦然说道:“但是对于陕西来说,最关键的还是西夏,如果打仗打输了,置抚司是首当其冲;我们的自救之策,只能是预先布局,彻底掌控这一地区局势,才能保证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其他,要是圣上同意我和缨络成亲,等公主到了陕西,交给她处理吧。”

石摩劼晓得杨志不愿意与郓王发生正面的冲突,沉吟良久问道,“公主是否会站在我们这边?”

杨志笑了起来:“公主聪慧,肯定是有些事站在我们这边,有些事站在其他人那边,所以我们再很多事上不能有丝毫的弊漏,免得公主到时候为难。”

“好!”石摩劼点头,杨志还是保持着强大的信心,就说明一切都在掌控中。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孟钺失踪

杨志听说钱斐脱离危险,特地去看了一次,杨志同意石摩劼的猜测,钱斐是孟钺潜伏在西夏的那批人中的一员;不过从钱斐的使用物品和武功上,杨志和石摩劼一样还是有所怀疑的。杨志偷偷去找过苦道人,苦道人认为钱斐的擒拿手很可能出自长安翻子门,翻子门因为参与张怀素一案,崇宁年间被取缔了。

虽然还躺在病床上,钱斐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血色,呼吸均匀,到底是练气之人,恢复得就是比一般人快得多,不用高子羽介绍,钱斐也认得出杨志,平静地说:“有劳杨帅亲临,下官重伤在身,不能起来行礼还望恕罪。”

“没关系。”杨志在钱斐床边坐下说:“你放心,我已经上书太原,在太原确认你身份之前,我不会询问你什么,我只是感觉不值,你应该清楚围住你的是官军,大可以在第一时间表明身份,为什么要拼死一战?”

钱斐苦笑道:“一个暴露身份的暗桩,与死人没有区别,我当时以为自己可以突围而去;杨帅,你是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不适合军队和官场,但是在西夏十几年,我还是希望在大宋能过上一个舒服的日子。”

杨志听到钱斐的话,顿时心神一紧,丝毫没有证实自己猜想的喜悦;孟钺的手下开始在大宋活动,很明显是这些人在西夏已经曝光,失去了原有的价值。杨志不得不承认,赵楷让这些精英来对付自己,是一步好棋;可是赵楷为什么安排王衣负责,而不是孟钺?杨志有些后悔前面把话说得太满,无奈地摇摇头问:“你原来在西夏哪里?”

这件事不牵扯到内部的纷争,钱斐可是没有半点犹豫就说:“洪州,担任一名伍佰长。”

估计还是为了隐藏身份,要不然以钱斐的功夫,在西夏担任千夫长都不是问题;杨志随口问:“你原来是孟钺的手下吗?”

“是的,晁盖离开以后,我们就完全靠孟钺与朝中联系。”钱斐肯定的说道;杨志一怔:“你们一直与朝中保持着联系?是和哪一个部门?”

“司牧监,只不过当初设立档案的时候做的巧妙,用的是一个河湟部落的名称,看上去与西夏关联不大;加上孟钺很小心,始终担心着朝内泄密,轻易不与朝廷联系,时间一长,家里似乎都忘了。”钱斐回答得有些怅然:“童贯大军攻占横山的时候,我曾经发出过是否启动的闻讯,但是石沉大海,一直到大宋撤军。”

“那是你不知道。”杨志思索着说:“孟钺的处境与你们不一样,他在飞龙镇一案中出现过,一直被认为是一个知情者,也因此在汴梁辞职逃走;现在看,孟大人不简单,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钱斐,你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需要琢磨,回到大宋,活着是最关键的,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在西夏的那么多年。”

钱斐和高子羽都是聪明人,听出来杨志有很多咽下去没说的话,钱斐看了看杨志说:“孟钺在太原失踪了。”快眼123

孟钺失踪了,这怎么可能,孟钺为赵楷立下汗马功劳,按照杨志的设想,孟钺肯定负责某些情报方面的工作,象石摩劼一样,不大在大庭广众下露面;杨志抬头盯着钱斐问:“你怎么知道?”

“王衣让我来秦州的时候说的,说孟钺拿了郓王的一件东西以后不知去向,要我们不要和孟钺扯上关系;我离开太原前去孟钺的住所看过,屋内没有人,隔着两条街都有暗桩,我谁也没告诉。”钱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对杨志没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杨志和高子羽听懂了,钱斐为什么突围,是担心其中是一个局,王衣把他们当死士在用。

“这件事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杨志问道。

“没有,这种要命事我可不敢乱说,在西夏都是与晁盖、孟钺单线联系,其他人的底细也不知道,也就是杨帅你,我知道你和晁盖的关系,否则我打死也不多说一句。”钱斐肯定地说;听到这话,杨志这才把心放了下来,可脸上不露丝毫异常说道:“钱斐,你是要回到太原取得,你一定要管住你那张嘴,有的事对任何人都不可以泄露。将来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可以来找我。”

“明白,杨帅!”钱斐赶紧点头说道,长期在西夏卧底,钱斐不仅武功高强,察言观色也是一绝,他看得出来杨志说这句话时的真诚,只是杨志对自己这个人还不确定,哪怕有着晁盖的关系,也不会轻易相信。

杨志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才和高子羽走出病房,这是神霄派的分舵,病房外面是一个带着走廊的小花园,没有假山流水,只有几株松柏;杨志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望着远处的天空说:“做这一行的每个人都是人精,晁盖看上去粗鲁,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是不肯把西夏的名单交给我们。”

“这就是江湖人的信诺。”高子羽点点头,然后淡淡的说道:“晁盖那时候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你会来主持对西夏的战役。”

杨志现在威势日重,他身边的人在面对杨志的时候都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但高子羽是少数几个例外;高子羽其实能猜测到杨志的好奇心在哪里,不是在钱斐这些人身上,而是在王衣和孟钺的身上,孟钺的失踪是个很大的问题,要是郓王赵楷派孟钺去执行什么任务,怎么会在孟钺离开以后,还在孟钺的住所设伏。

杨志停住了脚步说:“高兄,我想请你给全阳子一个消息,让他调查王衣和孟钺在太原的情况,不需要什么机密的东西,只需要他们日常生活的行程,例如,和哪些人一起吃饭,买了什么衣服,等等,等等,越详细越好。”

高子羽晓得这些不是什么难处,孟钺两人毕竟是官员,有的消息是公开的;只是高子羽不明白杨志为什么这时候调查,问道:“你不怕郓王恼怒?”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瓶颈期

杨志肃然道“我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再不调查,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了。你想想,孟钺如果和司牧监有联系,为什么化装回到汴梁,最后与郓王接上头;我担心的是,孟钺压根和谁都没有联系,司牧监那个所谓的联系人,要么是孟钺的下属,要么是孟钺的同伙。郓王一开始不知道,但是钱斐等人回来以后,郓王知道了,他们也产生了冲突,孟钺会不会利用晁盖做了什么手脚,才有秦州的这些纠纷。”

高子羽笑着说“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猜测到的,杨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们私下里可是在说,你对孟钺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杨志没有隐瞒说“我确实知道,晁盖从西夏逃回来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孟钺,只不过我的联系是通过晁盖进行。你懂的,那是晁盖的立足之本,虎落平阳,我需要保持朋友最后的一点尊严。”

高子羽点点头,晁盖的事情他知道很多,杨志为了保密,有的事情是委托全阳子进行的,全阳子的嘴很严,就是在晁盖死后,才陆陆续续说出来一些;就是那些消息,也让神霄派的人吃惊不已,要是换做一个其他人,怎么可能那么让晁盖处于一个松散的状态,无论如何也要压榨出晁盖脑海里全部的内容。

高子羽缓缓地问了一句“晁盖的死,一直没有查出真相,会不会与西夏的秘密有关系?”

这句话问得很阴暗,高子羽的实际意思是,晁盖的死会不会是因为孟钺甚至赵楷,想要保住对西夏的情报独享而下的手;假如是这样,虽然是杨志不愿意去想的,但是符合整个逻辑。杨志耐人寻味地看了看高子羽,感激地点点头,以高子羽的聪明,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点的,肯定是神霄派在寻找大漠寺惨案真相的时候就做过种种假设,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是一把打开思维的钥匙。

杨志斟酌着说“我们先要弄清楚孟钺失踪的真相,钱斐是故意告诉我们的,让我们有一个插手的机会;至于他要强行突围,会不会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这个答案只有高子羽晓得,他是打伤钱斐的人,其中真气和招式的变化,绝不是旁观者可以体会的;高子羽摇摇头说“钱斐没有作假,那么一定有一个熟悉他的人在附近,王衣、孟钺,还是其他什么人;杨帅,这件事你不用多操心,我来调查钱斐的身份,正好配合全阳子在太原的调查。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要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杨志不知道孟钺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但是能猜到孟钺要是真的得罪了赵楷,在有功的情况下不得不远走,那么很可能与飞龙镇那件陈年往事有关。因为赵楷绝不是个不要名声的人,除非是有人在其中点拨,可是点拨的人是谁呢?要知道赵楷现在连宋徽宗都不信任,能让赵楷放弃孟钺的人绝对不简单。

杨志做点打算就是不去管这件事,自己能做的只是预防不测,离着太原的日子越来越长,杨志已经渐渐失去了那种做大事的兴趣,更多想着下面的百姓过得更好一些,消灭西夏这个对手。杨志清楚自家的事情,在几个方面自己力争同时发展,希望把自己相关的每个人都照顾好,但正因为这样,牵挂太多,可以说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期。

要不是王老志和自己这对师徒差不多是半仙,在很多人心里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信念,自己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杨志慢慢地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高子羽,包括古桐园对飞龙镇的调查结论,杨志满腹感慨地说“沈冲去岷州之前说过,盛余一现在在整肃杭州的官场,等盛余一腾出手来,肯定是要到太原来找孟钺的;所以我无法猜测,也猜测不下去,既然你们开始了调查,一切就以调查的结果为准吧。”

高子羽没有吱声,他是看着杨志一路崛起的,晓得这个眼前的后起之秀所拥有的力量超过了很多人,加上王老志和关中学派的鼎力相助,就算是本门神霄派,力量也差了很多。因此在神霄派内部也产生了分歧,朱智卿和全阳子都是赞成与杨志同进退,以便在北方站稳脚跟,但是在南方的大部分师兄弟没有这样的感觉,看重的还是杨志在官场上的身份和驸马这个头衔,因此在选择的时候往往就有所不同。

高子羽作为神霄派的大弟子,在这方面很为难,从高子羽的认知中,杭州也好,润州也罢,那都是一时的;高子羽相信大宋终究会收复河北和燕云,都城会迁回汴梁。只是现在在汴梁的康王太散漫,手下连官府的粮仓物资都抢,太没有王者之风,让很多事情扑朔迷离。

高子羽一直呆在杨志身边,是希望能在杨志这里找到最终的答案;通过神霄派几个熟知杨志的人分析,杨志对于这种大事件的猜测,准确率高得出奇,差不多每一步都不让人理解,但是最终都是杨志笑到最后。

“没有问题!杨帅你能够这么说,是给我们神霄派的脸面,我们会全力以赴!”高子羽听到了许多的隐秘,晓得牵扯到的都是大宋权贵,哪里还敢说个满话;但是高子羽不后悔知道这些隐秘,唯有如此,才有机会让神霄派更上一层楼。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之所以能号称朝廷的基石,力压神霄派一头,不就是因为百年来参与了一次又一次大宋高层的争端吗?

杨志从高子羽眼中看到了难得的激情,颔首说“子羽,我给你一个承诺,只要我们一起闯过那些阻碍,我会帮助你们在北方发展;你是知道的,我注定不会成为道士,就算完成师傅的心愿开山立宗,也不可能成立一个道家门派,到时候,我可以把一部分道教的典籍交给你们。我和师傅说过要领择人选,公孙胜的年纪太大,全阳子如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改变

高子羽知道自己身为神霄派下一代掌门人,不可能去学习什么外派功夫,全阳子无疑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想到本门弟子有机会一窥王老志的典籍,高子羽调整呼吸说:“我会让朱智卿来北方的。”

神霄派中真正对杨志死心塌地的人不是全阳子,而是朱智卿,这也是神霄派的几个前辈不再让朱智卿回到北方的原因,怕朱智卿一时间头脑发热,被杨志带上一条难以预测的艰险之道。这些年神霄派守着在宋徽宗那边的良好印象,就算是有多次灰头土脸的经历,还是维持住一个大派的荣耀,前辈们都怕朱智卿一人的冲动,将这些荣耀全部埋葬。

但是定北军势头正旺,杨志这边已经确认了王老志弟子的身份,神霄派对这样的肥羊又不愿意放过,才有了高子羽前来的改变。高子羽本来心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只不过本着不想浪费机会的想法,跟着杨志东奔西走,其实心里一直在仔细盘算着,到底应该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可是现在杨志已经明确表态,高子羽更不敢让机会从手边悄悄滑过,他肯定杨志不会只找自己一个下家,这件事必须有所表态;所以高子羽还是把朱智卿推了出来,最起码这个师弟在定北军里的关系盘根错节,行事方便,深得杨志的信任,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出意外。至于如何摆平派中的那些长老,有王老志和杨志的典籍,高子羽并不是什么担心。

杨志需要的就是高子羽这样一个态度,满意地回到置抚司,让人找来石摩劼和公孙胜,杨志把情况一讲,然后说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不能让钱斐死在秦州,我打算把钱斐和其他人一起放回去,让监视钱斐他们的太原有所怀疑。过几天我们放出风去,就说当中有人已经变节。”

石摩劼和公孙胜面面相觑:“主动提醒太原,那边一定会审查。”

杨志笑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些人是变节的,太原要是查起来,只会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对我们来说,绝对没有坏处。”

石摩劼颔首说:“那不如同时从铁叫子乐和那边下手,要是能从景王侧面证明消息的可靠性,相信太原方面的动力更大。”

听到这里,杨志不再犹豫,立即喊一枝花蔡庆进来;蔡庆和乐和兴趣爱好差不多,乐和到了秦州一个多月,已经和蔡庆成为不错的朋友,遇到蔡庆不当值的日子,三天两头会请蔡庆出去小酌两杯。乐和用的理由不错,他在秦州没有什么说得来的朋友,况且就是从蔡庆嘴里听到点关于杨志的消息,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杨帅,有什么事情?”蔡庆看了一眼在一旁的石摩劼两人,然后对杨志问道;杨志用手指了指石摩劼,吩咐道:“我打算把抓到的人全部放回太原,石大人已经同意了;你通知下去,不允许拷打询问,不要强求所谓的情报,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目前关键的地方在身份调查。”61

“是!”蔡庆一听,马上应命,这件事对他没有难度,不过就是跑跑腿的事情,连石摩劼都同意了,那些问案子的人有几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杨志的命令打折扣执行;公孙胜插了一句话:“杨帅,这么一来,着实浪费了很多机会。”

“没关系,之后的事情有人做。”杨志仔细交代清楚:“让下面的人抓紧最后的机会,赶在郓王的命令到达之前结束,等会我要出去,蔡庆,你传完话,就休息去吧。”

杨志说完挥了挥手,蔡庆转身出去,心里高兴极了;杨志这是在给自己放假啊,杨帅真的一点折扣都不打做事。蔡庆离开置抚司衙门的时候,正遇到空车找来的乐和,被乐和拉到了秦岭酒家;秦岭酒家在秦州也算得上一流的酒楼,两层建筑,门口写着范致虚的手书:“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南关马不前。”

到了二楼的包间,乐和很大方地点了几个下酒的菜喝一坛好酒,和蔡庆边喝边交谈着:“听说前两天出了乱子,有不怕死的人去刺杀杨帅,现在查的怎么样了?”

蔡庆啃着排骨答道:“还能怎么样,前段时间本来一直在查西夏那边的线索,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现在都是把钱斐当做最为要紧的案子,才被迫终止了调查。秦州的案子更加没有什么进展,我们对晓得的关系都已经调查完毕,可是都没有有价值的发现,我们花了大量的精力安排了监视,可仍然一无所获。”

乐和笑道:“不会吧,杨帅哪一次不是把对手逼得原型毕露,肯定是有些机密事不能对外面说。”

蔡庆摇了摇头说道:“杨帅已经决定把这件案子挂起来,不允许用刑,看样子是要等日后有线索再接着查!”

蔡庆也是觉得这件案子根本查不下去,查出来就是得罪郓王,杨志才会不愿意徒费时间和资源,想尽早结束这件案子的调查。乐和心里在踌躇,这个蔡庆说话算是嘴紧的,分得清个中轻重缓急,敢于这样和自己说,肯定这件事已经不算是秘密了;乐和笑了笑说:“要是这样正好,现在我分身乏术,就算杨帅吩咐了给我行方便,但是我没有三头六臂还是忙不过来,明天我把公文拿给你看看,陪我去拜访一下几个绕不过去的门槛。”

“不行,杨帅有吩咐,不许我们参与这样的事情!”蔡庆有些为难的说道:“秦州就这么大,很多人都和杨帅有拐弯抹角的关系,要是打通关节我做不到,假如有人勒索你,我倒可以帮你和置抚司的衙门说。”

乐和端起酒杯说:“蔡庆,我今天才发现你是多么地狡猾,我可是景王的掌柜,杨志又点了头,谁敢勒索我。要不然你安排我和插翅虎雷横吃顿饭,他是南北行的大掌柜,最起码能在货源上给我捣点巧。”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磨刀石

“说一说情况!”乐和不是傻子,要是正常的生意,乐和至于来找自己吗?景王和杨志的生意差不多就相当于以物易物,钱只是一个衡量的单位;乐和又不是不认识雷横,还要找自己出头,乐和要的货十有八九是违禁品。乐和也明白不能吓了蔡庆,要是一开始就把蔡庆吓跑了,后面的交易就没法做。

“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除了生意伙伴外,我和转运司、太平商号有很频繁的接触,可是他们一样拿不到货。”乐和平静地叙述道;转运司、太平商号是秦州官私两方面的第一把交椅,要是生意在他们那里没了下文,就只剩下杨志的南北行了。乐和补充说:“我需要一批战马,一两百匹也行。”

“秦州的战马买卖并不违规,难道景王对马匹有指定?”蔡庆疑惑地说道:“如果非要走私,是不是官商勾结?”

乐和挠了挠头皮,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的判断有问题,我不可能搞什么官商勾结,在秦州,我就这么个小人物,想要把生意做大,肯定会有麻烦!”

蔡庆笑容敛去了,他清楚乐和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每次与乐和见过面,蔡庆都会原原本本告诉杨志;而一直以来,杨志也没有特别地反对,蔡庆才会和乐和一直交往下去。现在乐和或许意识到了什么,竟然开始试探自己的底线,蔡庆不能忍,因为对方是景王的人就更不能忍。

蔡庆猛地站起来,将帘子拉了开来,一步跨了出去,回头说道:“杨帅是同意给景王马匹的,一两百匹也不算多,转运司下面的任何一个榷场都可以随便做到;就算你向太平商号调剂,太平商号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我不想知道其他原因,就当我今天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乐和抬起头,看到蔡庆的身影,一下子跳了起来,低声吼道:“蔡庆,你难道不知道郓王和景王都有人在做这方面生意,他们都是在针对我,想把我在景王面前的差事弄掉,我在秦州只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不找你找谁。”

蔡庆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对方,想了想坐回了餐桌旁,用铜针挑了挑灯花说:“杨帅说过,有一种场面叫无能为力,遇到这样的时刻别想着翻盘,要不然死扛,要不然就及早抽身而退。作为朋友我劝告你,生意说到底是景王的生意,你一个跑腿的,无所谓坚持到底,及早回去吧;倘若你感觉润州没有机会,你也可以投奔其他人,树挪死人挪活,有的事,做了才知道不一样。”

乐和犹如泥雕木塑一般呆在那里,才晓得蔡庆和自己其实根本不一样,该光棍的时候,蔡庆是一点都没有犹豫,毫不拖泥带水;过了半晌,乐和终于回过魂:“这不可能,不可能。这关系到我的家人,我不能轻易回润州,要是景王不高兴,我以后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蔡庆张张嘴,没有再说什么,乐和的困难是可以预见的,但是自己就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蔡庆端起酒杯,对着乐和说:“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敬你。”

乐和露出一丝苦笑,西出阳关无故人,蔡庆是在告诉自己,以后就不算是朋友了;蔡庆喝完杯中酒,就放下酒杯走了,只留乐和一个人在包厢里发呆。乐和不是在发呆,是心里在暗笑,他瞒过了蔡庆,蔡庆话里的消息足以给出一份有价值的情报;杨志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吗?要是容易认输,杨志就不会抓了这么多人。

现在杨志急着把这些人放了,还不允许严刑拷打,那么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些人已经倒戈了,杨志是为了掩饰;乐和并不着急,硬是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才结了账走出酒店。乐和在街上绕了几个圈,在孙新顾大嫂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去陈正汇的住所敲门;乐和不担心有人看见自己与陈正汇联系,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一个局。

陈正汇听完,眉头一皱问:“这么简单,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乐和其实很不想与陈正汇打交道,充满了疑虑,以往的几次讨论让乐和有一种陈正汇总是在自己吓唬自己的错觉;陈正汇似乎并不在乎乐和的态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说:“我明天就可以安排快马向景王汇报,消息的真假不关我的事,我提出异议,是认为杨志不会简单设局;譬如,弄残废几个,是不是更加逼真?你应该懂的,到了这一步,杨志真的不在乎郓王的想法。”

果真是同行,乐和心里点赞了一句,不为所动地说:“陈大人,景王让你做我的上线,但是对于情报的分析我有自己的权力;宋公明说过,只要我配合你们,至于我的判断是不是对,还是让宋公明来做主吧。”

乐和抬出宋公明,陈正汇还真的没有办法,宋公明在景王面前有谋主之说,连郑亿年等人都退避三舍,更不用说自己这个便宜师兄了;一时间陈正汇对被软禁的叶梦得充满同情,感觉两个人走在同样的道路上。父亲陈瓘和父亲那个该死的对头蔡京各自都收了一个好学生,宋公明和杨志就是自己日后道路上的两个磨刀石。

陈正汇看了看自己温的酒说:“你亲笔写下来,我安排送出去,以后有时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一个时辰之后,乐和走了出来,木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乐和看着路上匆匆的行人,一阵疲惫袭上全身。夜风吹过,传来花草的香气,前面几座店铺的灯笼在风中稍微摇晃了几下,乐和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踏进那个圈子,可是踏进那个圈子的姐夫孙立离奇失踪;宋公明会不会一箭双雕,想利用自己和姐姐诱出孙立?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小酌

如果乐和没有猜错,那孙立失踪的原因就大有学问了,据乐和所知,孙立出发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官方使命的,一个很重要的秘密使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去,乐和能知道,是孙立担心自己出了意外,临走的时候特地暗示了乐和一下。乐和吸了一口气,孙立其实还留下了两个人名,可惜范廖在靖康之乱后下落不明,另一个人就是薛飞惊。

乐和判断,能让谢石那样的人落入圈套,对方绝对强大;范廖是在出发前离开了商队,孙立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在咸阳等待的乐和。从那个时候开始,乐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范廖可是一个不亚于杨志的传奇人物,在计划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急流勇退,这样的计划该是何等的惊人。

至于薛飞惊,乐和就知道的更多了,薛飞惊是郓王的人,当时的郓王形同反贼,和谢石等人差不多就是对立面,薛飞惊却参与了计划,让乐和产生了无数的猜测;乐和为此下了大力气调查,从汴梁到润州,乐和都在暗暗地打听一切。但是乐和听得越多越心惊,特别是一个江湖同道告诉乐和,薛飞惊是实打实的阁皂山弟子。

这也太荒谬了,乐和清楚自己的思路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但是也缺乏去和薛飞惊硬碰硬的打算,人家好歹是皇亲国戚,身份比自己这样一个闲人要尊贵得多:再说,薛飞惊是阁皂山弟子,一身武功也不是乐和这样的级别敢去拽虎须的。

薛晓石迎面走来,朗声叫道:“乐和,昨天究竟出了什么事?听说一大批犯人逃走了。”

乐和脚步微微一顿,就听见身后有人说:“有没有死刑犯逃走了?听说咱们秦州的牢里关的都是大人物,见面或者提审都必须要登记备查的。”

乐和回头一看,陈正汇跟着走出门来:“带我去看看这些犯人的记录。”

薛晓石明显与陈正汇不是一路人,但是脸上真诚的微笑一点都没有减少:“陈大人请!”

乐和有些为难,立即接着道:“二位大人先看着,小人先回去了。”

薛晓石微微点了点头,乐和看着两人走回陈府,只好摇摇头,陈正汇这个人他是了解的,如果说他是景王赵杞在秦州的负责人,乐和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乐和轻叹了一口气,秦州的事情当真麻烦得很,十有八九与这两位有关系;自己都是一个想要离开的人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乐和仰起头来,明月皎洁,繁星灿烂;月光虽然不如阳光刺眼,但依旧照遍大街小巷,也洒在乐和的身上。乐和暂时放弃了去找薛飞惊的冲动,转而理智起来,要不要让杨志知道这件事,到时候绝对够薛飞惊喝一壶;乐和在思绪中回到住所,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就在乐和做梦的时候,秦州正在迅速传递一个消息,被捕的人中有人反水了;曾恕得到这个消息呆立良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杨志为人行事迥异于常人,所以在方方面面收获也和其他人不一样;既然杨志的本事通天,那么秘密的事情怎么会被泄露。曾恕想了解危言耸听的原因,有些急病乱投医,问身边的范世延:“范大人为何认定这个消息是假的。”

范世延低头冷笑道:“太多的人想要置杨帅和某等于死地,好嫁祸河东。可是郓王何等人物,岂会做出此等仇者快亲者痛之蠢事?曾大人,有些事不需要多问,免得康王的人稀里糊涂地大开杀戒。”

曾恕半晌无语,赵楷和杨志的手段可是名扬天下,为了一个谣言,死得就不值得;范世延看了曾恕一眼,语气突然冷肃:“我们肩负着重任,不可以说话轻率?告诉我,晚饭和谁一起喝酒的?”

曾恕眼里掠过一丝惶恐:“范大人,你狗鼻子啊。”

太原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理睬杨志的诉求,张孝纯改任陕西转运使,叶梦得改任太原知府,表面上看赵楷还是强硬地表现了自己的权势,杨志你不是希望我换个人吗?我就是要给你看看我的坚持,让你知道我的地盘我做主。

但是官场的上层都明白,两人是实实在在降职了。叶梦得出任太原知府,可不是原先张孝纯的那个职位,张孝纯是太原副留守、河东安抚使兼太原知府,叶梦得没有前面两个头衔;而张孝纯到了陕西,是明显地降职使用,被迫离开了中枢,至于张孝纯能不能在陕西站稳脚跟,更是谁都不看好。

叶梦得在杨志放他回衙后,面对一路陪同的曾恕问:“王衣找到没有?”

曾恕沉默了片刻说:“太原官军去找王衣的时候,王衣率众反抗,已经被全歼,现在说王衣自作主张。”

叶梦得一怔,沉默良久,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就这样消失了,王衣这家伙怎么这么容易死?叶梦得抚掌叹息道:“那就是线索全断,推荐王衣的张孝纯和本官再也说不清楚,不过结论还可以,没有说王衣是奸细,算是给本官一条活路。我原以为蔡相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到两个,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曾恕心里也有些难受,这件事等于到现在才露出真相的一角,郓王赵楷大获全胜,但是整个故事的版本与大众预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大部分人都忘记了张孝纯就是另外一个杨志,张孝纯本人管理着河东,是太原排在第一的重臣,儿子张灏掌握着汾阳一带的五万军队,赵楷要是对杨志不放心,怎么会对张孝纯放心。

这次的案子没有扳倒杨志,但是扳倒张孝纯,对于赵楷来讲同样是可接受的结果,曾恕在接到邸报后,就怀疑杨志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在岳飞等人的事件上步步后退,一直等到刺杀案发生,全力一击。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对饮

曾恕陪着叶梦得就是担心叶梦得会有什么想法,现在看叶梦得的境界远超过自己的评估;叶梦得倒也坦然,既然在这场角逐中失利,就承认结果;太原府现在是定北军的大本营,叶梦得并不认为委屈自己,微笑着文“杨志晚上安排的送别宴不会有什么名堂吧?”

曾恕笑道“有点名堂,杨帅没有安排其他人,就是一个人给大人送行,连朱武都没有邀请,想必准备和大人说些知心的话。”

知心话,只有最真诚的朋友之间才有,叶梦得和杨志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物极必反,杨志要说的恐怕正是自己不愿意听的;叶梦得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低声问道“这要是让郓王得知,会不会猜测我们在谈论什么,会不会认为杨志与我在唱双簧。”

曾恕淡淡一笑,他晓得叶梦得并不需要自己给什么答案,以叶梦得的官场经验,要是都吃不准杨志的用心,怎么会相信自己这个外人。不过曾恕并不担心那是鸿门宴,以叶梦得的身份,杨志也不会去摆什么鸿门宴,更大的可能是杨志要说服叶梦得站在自己这一面。曾恕想了想说“问题的关键是,大人能不能拒绝不去。”

叶梦得也明白自己不能不去,官场上需要的是和解,自己参与刺杀杨志在前,现在定北军上上下下都希望杨志抛弃前嫌;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要是不去,就会被人认为自己与杨志结了仇,并且不愿意和解,以后会被很多人非议。叶梦得承担不起这种责任,就只能前去赴宴。

叶梦得到鱼羊鲜酒肆的时候,看酒肆门口和街上的状况,就晓得杨志已经到了;街上的行人和小贩多了几倍,虽然没有带着盔甲的将士巡逻,但是坐在酒肆门口的形形色色人多了一大半的陌生人。在楼下戒备的敖德、单廷珪看见叶梦得,双双迎了上来施礼,叶梦得抬头看看楼上问“杨帅来了多久?”

鱼羊鲜酒肆是一栋三层的木建筑,与在太原等地的酒肆看上去一模一样;单廷珪朗声答道“杨帅来了一段时间,包了三楼的场子,今日二楼上有不少南北行的客户,杨帅正好趁机安抚几句,说明张孝纯大人来了以后,一切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无需因为担心而改变生意的安排。”

叶梦得心里暗叹一声,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杨志的安抚包含的意思太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谈话的人可以领会,看杨志的架势张孝纯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哪怕王衣死了,但是当事人都是心知肚明,杨志肯定会担心还有下一次,是不会放过张孝纯的。叶梦得晓得自己无法改变杨志的主意,勉强笑笑说“杨帅费心了,终究是转运司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单廷珪低头说“大人言重了,杨帅说了,日后还指望大人多多对陕西给与帮助。请大人跟我来。”

单廷珪说的是场面话,叶梦得微笑着点头,示意单廷珪带路;两人在食客们的注视中上了三楼;杨志明显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很快结束了屋子里的谈话,一名商人点头哈腰地退出来,朝着叶梦得两人施礼,快步地走下楼去。杨志已经跟在后面迎了出来,大笑着作揖道“叶大人赏光,真的是让鱼羊鲜蓬荜生辉。”

杨志的笑容很真诚,仿佛两人从无芥蒂,仿佛根本不是自己把叶梦得赶走的;叶梦得还礼道“杨帅邀请,叶某怎么能不来。”

杨志侧身请叶梦得进去,单廷珪自己下了楼去;叶梦得走进包厢,看见酒菜都摆在八仙桌上,四个冷菜是凉拌海蜇、白切羊肉、卤牛肉、盐水鸭,酒是酒楼的招牌竹叶青。杨志在河东置办了三处有名的产业,其中就有竹叶青酒坊。

竹叶青酒并不是杨志的独创,早在南北朝的时候就有黄酒加竹叶合酿而成的配制酒,北周庾信就有“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的佳句,竹叶青酒坊也早就存在;只不过杨志在收购了竹叶青酒后做了改善,以汾酒为底酒,保留了竹叶的特色,再添加砂仁、紫檀、当归、陈皮等名贵药材以及冰糖、雪花白糖精酿而成,酒色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芳香醇厚,入口甜绵微苦温和,喝一口余味无穷。

叶梦得与杨志同时坐下,笑道“早就听说杨帅亲来的时候,酒肆的菜与平时不一样,今日算是见识了。”

杨志笑笑说“鱼羊鲜的菜我也不敢常吃,前一段时间太忙,这几天想了几个新菜,来,叶大人尝尝,这道盐水鸭加了桂花,用的是山泉;海蜇也是从海边运来的,费了大把的盐才保住新鲜。”

叶梦得也是饕餮客,自然晓得杨志所言不假,笑道“杨帅慧眼独具,真的是吃货之福。”

两人都是聪明人,后面谈论的都是各地风情和朝野轶事;后面上了八个热菜四荤四素,荤菜是油爆大虾、糖醋排骨、葱香鲤鱼、酱丝羊舌,素菜是豆腐、萝卜加上两种刚出来的野菜。

“我无意挑拨你和太原之间的关系。”杨志吃了一块羊舌头,继续说道,“大人要想在秦州大有所为,就必须得到太原的暗中相助,而太原不可能无条件帮你;叶大人,按照我的习惯,应该先给你一些暗示,但是现在我不敢,我不确定提醒你,会不会被中山狼咬上一口。”

叶梦得蓦然顿悟,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只看到自己的鞋背面,没有看到牵涉到了郓王和景王之间的斗争。叶梦得强撑着说“杨帅,你面对居心叵测的对手,则非常有耐心。”

杨志长长吁了一口气,“叶大人,你明白了?”

叶梦得明白了,杨志要借机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狠狠打击对手的同时,肯定会给自己的人以重创;杨志是在提醒自己,应该准备带一些人走。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格局

竹叶青酒并不是杨志的独创,早在南北朝的时候就有黄酒加竹叶合酿而成的配制酒,北周庾信就有“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的佳句,竹叶青酒坊也早就存在;只不过杨志在收购了竹叶青酒后做了改善,以汾酒为底酒,保留了竹叶的特色,再添加砂仁、紫檀、当归、陈皮等名贵药材以及冰糖、雪花白糖精酿而成,酒色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芳香醇厚,入口甜绵微苦温和,喝一口余味无穷。

叶梦得与杨志同时坐下,笑道“早就听说杨帅亲来的时候,酒肆的菜与平时不一样,今日算是见识了。”

杨志笑笑说“鱼羊鲜的菜我也不敢常吃,前一段时间太忙,这几天想了几个新菜,来,叶大人尝尝,这道盐水鸭加了桂花,用的是山泉;海蜇也是从海边运来的,费了大把的盐才保住新鲜。”

叶梦得也是饕餮客,自然晓得杨志所言不假,笑道“杨帅慧眼独具,真的是吃货之福。”

两人都是聪明人,后面谈论的都是各地风情和朝野轶事;后面上了八个热菜四荤四素,荤菜是油爆大虾、糖醋排骨、葱香鲤鱼、酱丝羊舌,素菜是豆腐、萝卜加上两种刚出来的野菜。

“我无意挑拨你和太原之间的关系。”杨志吃了一块羊舌头,继续说道,“大人要想在秦州大有所为,就必须得到太原的暗中相助,而太原不可能无条件帮你;叶大人,按照我的习惯,应该先给你一些暗示,但是现在我不敢,我不确定提醒你,会不会被中山狼咬上一口。”

叶梦得蓦然顿悟,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只看到自己的鞋背面,没有看到牵涉到了郓王和景王之间的斗争。叶梦得强撑着说“杨帅,你面对居心叵测的对手,则非常有耐心。”

杨志长长吁了一口气,“叶大人,你明白了?”

叶梦得明白了,杨志要借机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狠狠打击对手的同时,肯定会给自己的人以重创;杨志是在提醒自己,应该准备带一些人走。叶梦得脸色不由一沉,冷笑起来“好一个杨志,我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是不自量力,但是你应该明白,那个人是不会罢休的,我在太原根本不能接受你的好意。”000文学

杨志有些犹豫,现在的叶梦得正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刻,杨志不敢保证自己多说几句话,就能让叶梦得安静下来,让叶梦得改变主意。杨志想了想说“放心吧,叶大人,我没有小孩心性,?不过是一时想在内心求一个依靠罢了。至于太原那儿,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来运作。”

叶梦得顿时惊惧惶恐,手足无措,坐在那里一幅引颈待宰的绝望表情;叶梦得多少知道点太原的内情,当初拥立郓王的人与张孝纯一批人矛盾重重,为了将来的格局在勾心斗角,而杨志偏偏在这个时候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叶梦得很愤怒,这次太原方面把自己害惨了,但局势发展到现在,自己又不得不吞下苦果,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栽在了这里,平白无故的与杨志背后的那股庞大势力结下了仇怨。

康王赵构的脸阴沉了无数天,西北那边形势越好,越说明原先他康王与手下筹划的失败,在大部分人眼里变成了一个笑柄;首辅赵野终于在四次请辞以后变成闲云野鹤,改任太宰,每日谈经论道,陪着宋徽宗聊聊天。这也就是宋徽宗,喜欢标新立异的人,换一个皇帝,大臣要是想退休,除非是一个死。

但是赵野的辞职,所有人都明白,是赵野对康王部下不满造成的;赵野一次次要求严惩那些抢劫府库和漕运的军队,一直被方方面面阻拦,索性什么都不管。但是赵野的辞职没有出动赵构,触动赵构的是另外一个原因,京畿路厘金只兴旺了一段时间就落了空,眼下收入只有开始的三分之一。

太原和秦州的人事变动让赵构看到了一点希望,立即召集手下人来商议此事,很明显,三哥赵楷和那个杨志之间产生了矛盾,才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效果。赵构想问的是,这件事会不会对定北军产生什么影响,可是坐在最上首的梁扬祖和王庶都阴沉着脸,似乎根本没心思听汪伯彦说明情况。

两人是心烦,虽然王庶调动大军设立了一张严密的网,但是商人还是选择走汉中与淮西,避开了京畿路。李纲在淮西做的还是有分寸的,完全模仿杨志,并不去追求什么最大的利润,陈规等人问过李纲,李纲说杨志做事讲究,他设定一个数字肯定有杨志自己的道理,李纲认为自己能力不超过杨志,搞不懂其中内涵,就无须去考虑其他。

但就是李纲的呆造就了现在淮西的繁荣,不管是在淮西的刘正彦等人,还是苦心经营洞庭湖的景王赵杞,都对李纲赞不绝口。东京副留守王庶得知憋屈了半天,差一点在留守司暴走,他从前线的旧部那里得知了所有的详情,原先想遥控陕西的设想成了泡影,就连永兴军路的前景也变得不明朗。

赵开没有能跟张浚去应天府,还在汴梁担任转运使,最先忍不住开口道“宥州被定北军收复,陕西民心尽去,后面我们若想拿回来几乎不可能。即便是定北军内部出现情况,只要不是大军变动,依旧没有机会”

“为什么?”梁扬祖感觉很奇怪,杨志难道还贪图西部那片不毛之地,不打算往太原发展,这次可是打了郓王的脸啊;赵开摇头说“关键在于军队,杨志第一次能收复十几座寨堡,但是他只要六座,就是没想过与西夏死磕;后来西夏主动决战,被杨志在庆州击败,导致整个战局逆转。杨志在军中的威望不可能压制,唯有在经济上制衡,可杨志是商人出身,能有河湟之路,便可以把生意打开,他要是挣到钱,便可以从巴蜀买来粮食物资,哪怕价格贵一点也行。”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我意绥州

“那我们严禁巴蜀物资运往陕西。”席贡问了一声,赵开摇头说“巴蜀不会听我们的,除非圣上下旨,否则一切都是枉然。杨志靠着一人之力,将定北军打出威名,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倾向郓王赵楷,民间的呼声远比我们高。”

赵开这是平心之论,张浚等人屡败屡战,虽然表面上宋徽宗和定北军还是在陪着玩,但是康王的力量已经被限制在京畿路一隅。王庶低声说“可以立威。”

赵开摇头,杀人立威是正常的手段,赵开和张浚都没有反对过,可是以前杀了赵哲又如何,反而让将领都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做出反应。赵开冷静地说“那和厘金比例一样,只可偶尔一试,不能当做长期的手段”

上位者的贪婪真的是无法想象的,赵开明白了杨志为什么没有推广,厘金只是筹集金钱的临时手段,不能与税赋相提并论,以杨志的魄力都只敢谨慎使用;可是张浚、王庶等人不是这么看,而是认为百分之一低了,直接加到十分之一。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很快商人们就发现不妙,发觉厘金的比例在不断上涨。对于那些垄断的商品,商人基本上是转嫁风险;但是一般的小商人,几乎没有了利润,甚至处于赔钱的状态。

大批商人因为厘金逃离京畿路或者依附于实权人物,让赵开的收获要比想象的小得多,更是让许多权贵忍无可忍,在润州的评价只能说中等。京畿路因此很快就陷入噩梦之中,各路大军的将领都看到了其中的捞钱之处,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倒霉的是那些商人。

梁扬祖沉吟道“不如还是就着收复西夏,让润州的御史们上书。”

几天后,康王得到想要的结果,前去秦州、太原传旨的是马伸,顺便通知杨志准备婚礼;范致虚与马伸是好友,见面直接骂道“你们都疯了。”

马伸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景王、康王就是想把定北军架在火山烤。”

范致虚怒道“你们忘了粮草,没有粮草打什么仗?一帮蠢货,定北军真灭了西夏,拥有西夏、河东、关中之地,还有景王、康王什么事。”

马伸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定北军要是到了那一步,拥有二十万骑,恐怕郓王赵楷也不会再讲什么忍让,铁骑直接踏破长安洛阳汴梁。马伸实话实说“群臣认为定北军打不下西夏,更何况还有粮草这个笼头。”

范致虚冷着脸说“这不是在帮助西夏吗?”

杨志、叶梦得都没见马伸,叶梦得派了五百士兵护送马伸去太原宣旨。从马伸进入河东地界第一天起,全部是粗茶淡饭,随行人员更是按照军中定量供给,让下面的人叫苦不停;沿途安排全部在驿馆,各地官员根本不出面接风。

马伸没想到自己这个待遇,就在马伸宣旨完,赵楷接旨后说“我意先立绥州,将上书以大人为绥州知州,随行人员一律编入军中。”

除了梁绝悟等十几个护卫,马伸随行的一百多人全部即刻启程,被送到了边远山寨,李光闻讯特地来见赵楷劝说。

李光不是不清楚马伸为什么来,也不是不明白赵楷要杀鸡给猴看,只不过李光有些惋惜,马伸一辈子没有在边境做过官,也不是范仲淹那样的大才,李光敢断定马伸最后就是丢失了绥州,不是战死就是被赵楷砍了人头,李光希望有别的办法。李光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希望赵楷给马伸换一个地方,赵楷没有吱声;梁寻摇摇头说“李大人,马伸就是想用自己的死来给我们出难题,换做其他地方,我们赔不起。”

李光立即明白了,定北军没有实力收复夏州,要是其他人最后丢失绥州,马伸和润州的那些官员就会指责无数,不知道牵连到多少人;定北军只要还没有准备独立建国,就不能和马伸客气下去,只有马伸担下后面的罪责,润州才会闭上嘴。李光长叹一声,告辞离开元帅府,回到家中,得知马伸求见,李光很明确地对家人吩咐“就直接说,我和他没有交情,不见。”

李光的家人出来实话实说,马伸没想到自己落得这样一个结果;马伸已经求见过曹千里、张孝纯、吕颐浩、孙昂等人,没有一个愿意见自己,没想到李光也是这样的态度。随行的梁绝悟苦笑一声说“大人,在所有人眼里,你将来必定是第二个徐禧;马大人,称病回头吧。”

马伸怅然无语,他心里明白,将来要是郓王赵楷继位,自己恐怕不仅仅是徐禧,甚至会被列为祸国殃民的奸佞;几个人默默无语地往驿馆而去,马伸问梁绝悟“难道他们不认为应该一鼓作气收复夏州?”

梁绝悟停住脚步,望着马伸,认真地说“马大人,你为什么不要康王收复大名府?”

马伸身边的好手都是梁绝悟的部下,一个个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马伸一愣“梁大人,你也是这般想法?”

“当然。”梁绝悟肯定地说“大好局面,再一次因为大人这样的人付之东流,就像杨志说的那样,你们和张邦昌没什么差别。不过大人放心,我既然奉命前来保护大人,自然是与你一起死在绥州;你们几个,护送的任务已经结束,明天带着我的信,回去向枢密院交差。”

“梁大哥。”几名护卫忍不住叫了起来,送信自有驿站,梁绝悟的安排不过是给他们一条生路;梁绝悟摆摆手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原本是杨志麾下的将领,当年拒绝去金城,也拒绝加入定北军,这是我的宿命。绥州之战是个必败无疑的结果,你们没有必要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我要上书。”马伸此刻彻底明白了,梁绝悟说的就是真的,定北军很可能放弃绥州和自己,给润州一个态度;梁绝悟露出一丝冷笑说“大人,你是最主张与西夏决战的人,你上书怎么说,不去绥州,还是指责定北军的作战方案?如果那样的话,你会比死了还难受,那些原来和你相谈融洽的人,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你,然后踩着你的尸骨给自己刷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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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马伸出使

“为什么?”梁扬祖感觉很奇怪,杨志难道还贪图西部那片不毛之地,不打算往太原发展?杨志这次可是打了郓王的脸啊,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也就是杨志能顶得住压力。可是杨志要是不想去太原进一步,何必这么做,白白的得罪人做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什么大义?

赵开看穿了梁扬祖的心思,摇头说“关键在于军队,杨志第一次能收复十几座寨堡,但是他只要六座,就是没想过与西夏死磕;后来西夏主动决战,被杨志在庆州击败,导致整个战局逆转。杨志在军中的威望不可能压制,唯有在经济上制衡,可杨志是商人出身,能有河湟之路,便可以把生意打开,他要是挣到钱,便可以从巴蜀买来粮食物资,哪怕价格贵一点也行。”

“那我们严禁巴蜀物资运往陕西。”席贡问了一声,赵开依旧摇头说“巴蜀不会听我们的,除非圣上下旨,否则一切都是枉然;况且商人逐利,只要没有法令限制,谁会管那么许多。杨志靠着一人之力,将定北军打出威名,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倾向郓王赵楷,民间的呼声远比我们高,做生意的诚信也是不可小觑的。”

赵开这是平心之论,润州是断断不会下令限制与陕西的生意的;而康王这边张浚等人屡败屡战,虽然表面上宋徽宗和定北军还是在陪着康王玩,但是康王的力量已经被限制在京畿路一隅,一旦康王回到润州,后面怎么变动也不知道。王庶低声说“可以立威。”

赵开心里暗笑,杀人立威是正常的手段,赵开和张浚都没有反对过,可是以前杀了赵哲又如何,反而让其他将领都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做出反应;苗傅杀了王渊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苗傅能哗变成功就因为苗傅时刻担心王渊等人会杀他。赵开冷静地说“那和厘金比例一样,只可偶尔一试,不能当做长期的手段”

上位者的贪婪真的是无法想象的,赵开明白了杨志为什么没有推广,厘金只是筹集金钱的临时手段,不能与税赋相提并论,以杨志的魄力都只敢谨慎使用;可是张浚、王庶等人不是这么看,而是认为百分之一低了,直接加到十分之一。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很快商人们就发现不妙,发觉厘金的比例在不断上涨。对于那些垄断的商品,商人基本上是转嫁风险;但是一般的小商人,几乎没有了利润,甚至处于赔钱的状态。

大批商人因为厘金逃离京畿路或者依附于实权人物,让赵开的收获要比想象的小得多,更是让许多权贵忍无可忍,在润州的评价只能说中等。京畿路因此很快就陷入噩梦之中,各路大军的将领都看到了其中的捞钱之处,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倒霉的是那些商人。

梁扬祖沉吟道“不如还是就着收复西夏做文章,让润州的御史们上书,督促定北军行动;郓王不动,就会陷于不忠,若是撕毁和西夏的协议,便是不义。”

赵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难,自己回到润州余威还在,不要说自己一方的几个御史,就是那些中立的人也多少会给自己一个面子;再说收复西夏这样的高调没有什么舆论的风险,就算父皇宋徽宗也不能说这个建议不对。只是对于厘金和财政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赵构只能吩咐汪伯彦、梁扬祖、赵开三人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要王庶约束手下,不要弄出什么乱子来。17

康王回到润州的三天后,终于得到想要的结果,朝堂上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要定北军拿出一个可行的计划,润州提供一定数量的物资。因为有着前面的教训,前去秦州、太原传旨的是马伸,顺便通知杨志准备婚礼;宋徽宗为了安抚这个女婿,决定赵缨络去秦州完婚,算是给足了杨志的面子。

马伸带着一番豪情出发了,半路上就接到快马传书,郓王赵楷表示已经知晓马伸的来意,让马伸先去秦州向杨志宣旨,然后再到太原见面。马伸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赵楷不同意杨志的婚事,还是另有打算,问随行的梁绝悟;梁绝悟苦笑着说“大人,郓王是打算用你了。”

用我?马伸一愣之下,旋即恍然大悟,赵楷是打算在自己身上做文章,这样安排是怕自己先去太原,然后到了秦州就溜回润州;可是赵楷会要自己做什么?梁绝悟见状笑笑,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猜不到。马伸问道“梁大人,要是出现意外,你会不会与本官站在一起。”

“职责所在。”梁绝悟毫不犹豫地说“下官奉命护送大人,自然是有始有终,大人去哪里,下官就去哪里。”

梁绝悟其实是愿意呆在西北的,在润州他是一个靠山的小官,加上曾经是杨志手下的八虎将之一,反对杨志的人对梁绝悟另眼看待,视杨志为同道的人对梁绝悟冷嘲热讽,梁绝悟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生。马伸闻言有些感动,低喟道“梁大人,疾风知劲草,多谢。”

马伸在忐忑中到了秦州,监军范致虚特地在秦州城东的十里长亭相迎,范致虚与马伸是多年的好友,见面直接骂道“你们都疯了,上次韩禧过来,是因为他官职足够小,也没有什么名声,郓王不好怎么的;但是你不一样,你曾经打算拥立康王,就算你现在是个中立的人,可是在外人眼里,你也只不过是和康王一时赌气,有些失意罢了,改变不了你们的关系。”

马伸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景王、康王就是想把定北军架在火山烤,御史们群情激奋,最后就点明到我;不过我认为这件事是好事,定北军不能闲在那里吧。”

范致虚怒道“你们忘了粮草,没有粮草打什么仗?润州有办法把几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运过来吗?一帮蠢货,定北军真灭了西夏,拥有西夏、河东、关中之地,还有景王、康王什么事,宋公明和梁扬祖就这个水平,不如直接劝两人不要争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无人理睬

马伸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定北军要是到了那一步,拥有二十万骑,恐怕郓王赵楷也不会再讲什么忍让,铁骑直接踏破长安洛阳汴梁都有可能;只是自己这次是来颁旨的,扫兴的话不能说,真要有什么困难日后再说。马伸实话实说“群臣认为定北军打不下西夏,更何况还有粮草这个笼头,可以随身调控。”

“这不是在帮助西夏吗?”范致虚冷着脸说“一旦大战开始,哪还有什么调控可以说,定北军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打到底;到时候万一河南产生战事,王庶、张浚可就再也没有援军了。”

润州那边的人可从来没有考虑过河南会打仗,按照康王的说法,杜时亮去幽州就是要把金国的国书拿回来;大宋不追究刘豫、苗傅等人的叛乱行为,金国应该会同意签署协议。不过马伸毕竟是个文人,闻言还是有些心慌,问道“真的发现了不对?”

范致虚没好气地说“杨志差不多在一个月前做了推演,其中就有增援河南的举动,杨志那个人对于这样的事件预知性很高,几乎没有出过什么错。”

马伸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兴许杨志这次就是杞人忧天呢?我们进城。”

杨志对马伸客客气气,完全按照流程接了圣旨,看圣旨上没有写完婚的日期,问道“马大人,公主什么时候到?”

马伸对于这个问题早有答案,微笑道“等公主把杭州的生意安排好。”

杨志已经得到赵楷转来的消息,鸿胪寺希望赵缨络离开前将生意全部交出来,不过是怕赵楷和杨志迁怒,鸿胪寺派去的人说得婉转;赵缨络的打算就是把产业全部处理掉,换取粮食和铁器去河东。杨志从马伸眼光中看出,马伸是个知情者,也不多说,直接让人送马伸去驿馆休息,连接风宴都没有安排。

新上任的转运使张孝纯没见马伸,杨志派了五百士兵护送马伸去太原宣旨。从马伸进入河东地界第一天起,沿途安排全部在驿馆,各地官员根本不出面接风;招待的全部是粗茶淡饭,随行人员更是按照军中定量供给,这让马伸下面的人叫苦不停,纷纷向马伸嘀咕,定北军大不敬。

马伸没想到自己这个待遇,只好安抚手下,到太原向郓王申诉;可是到了太原,就在马伸宣旨完的一刻,赵楷接旨后说“我意先立绥州,将上书以大人为绥州知州,随行人员一律编入军中。”寻书吧

除了梁绝悟等十几个护卫,马伸随行的一百多人全部即刻启程,被送到了边远山寨,李光闻讯特地来见赵楷劝说。李光不是不清楚马伸为什么来,也不是不明白赵楷要杀鸡给猴看,只不过李光有些惋惜,马伸一辈子没有在边境做过官,也不是范仲淹那样的大才,李光敢断定马伸最后就是丢失了绥州,不是战死就是被赵楷砍了人头,李光希望有别的办法。

李光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希望赵楷给马伸换一个地方,赵楷没有吱声;梁寻摇摇头说“李大人,马伸没有拒绝,说明他明白这一切,或许这家伙就是想用自己的死来给我们出难题;绥州三面都可以调集援军,要是换做其他地方,出了差错我们赔不起。”

李光立即明白了,定北军有没有实力收复夏州并不是关键,问题是如果是其他人最后丢失绥州,马伸和润州的那些官员就会指责的话滔滔不绝,不知道牵连到多少人;定北军只要还没有准备独立建国,就不能和马伸客气下去,只有马伸担下后面的罪责,润州才会闭上嘴。李光长叹一声,告辞离开留守府,回到家中;得知马伸求见,李光很明确地对家人吩咐“就直接说,我和他没有交情,不见。”

李光的家人出来实话实说,马伸没想到自己落得这样一个结果;马伸已经求见过曹千里、张孝纯、吕颐浩、孙昂等人,没有一个愿意见自己,没想到李光也是这样的态度。随行的梁绝悟苦笑一声说“大人,在所有人眼里,你将来必定是第二个徐禧;马大人,称病回头吧。”

马伸怅然无语,他心里明白,将来要是郓王赵楷继位,自己恐怕不仅仅是徐禧,甚至会被列为祸国殃民的奸佞;马伸不明白自己就是来宣读一个旨意,怎么会弄到这个份上。几个人默默无语地往驿馆而去,马伸问梁绝悟“难道他们不认为应该一鼓作气收复夏州?”

梁绝悟停住脚步,望着马伸,认真地说“马大人,你为什么不要康王收复大名府?”

马伸身边的好手都是梁绝悟的部下,一个个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马伸一愣“梁大人,你也是这般想法?”

“当然。”梁绝悟肯定地说“大好局面,再一次因为大人这样的人付之东流,就像杨志说的那样,你们和张邦昌没什么差别。不过大人放心,我既然奉命前来保护大人,自然是与你一起死在绥州;你们几个,护送的任务已经结束,明天带着我的信,回去向枢密院交差。”

“梁大哥。”几名护卫忍不住叫了起来,送信自有驿站,梁绝悟的安排不过是给他们一条生路;梁绝悟摆摆手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原本是杨志麾下的将领,当年拒绝去金城,也拒绝加入定北军,这是我的宿命。绥州要是个陷阱,绥州之战是个必败无疑的结果,你们没有必要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我要上书。”马伸此刻彻底明白了,梁绝悟说的就是真的,定北军很可能放弃绥州和自己,给润州一个态度;梁绝悟露出一丝冷笑说“大人,你是最主张与西夏决战的人,你上书怎么说,不去绥州,还是指责定北军的作战方案?如果那样的话,你会比死了还难受,那些原来和你相谈融洽的人,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你,然后踩着你的尸骨给自己刷名声。”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更上一层楼

“那又怎么样?难道别人可以留在西北,就是马伸不能,要是这样,我们定北军的面子往哪搁!”杨志没有丝毫的困惑,笑嘻嘻地对登门拜访的张孝纯说;张孝纯上任陕西转运使后,只是在上任的那天与杨志见了一面,后来从不登门,有事情都是让转运副使朱武传话,今天是第一次找上门来,杨志的心里充满着戒备。

马伸前往绥州上任,是最近西北的一个大新闻,有人说郓王赵楷有恃无恐,有人说定北军嚣张跋扈,就连范致虚都来找过杨志询问;杨志只是装作自己忙于筹备婚礼,推脱不清楚太原和润州的事情。张孝纯坐在杨志左边,苦笑道:“问题是这个马伸的身份很有问题,天子使节,若没有足够的回报,难以向各方交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康王的人会以此攻击我们定北军,搞不好我们会深陷其中。”

张孝纯资历甚高,早就对杨志十分抵触,只是这次吃了憋不敢造次;杨志听出张孝纯话里有话,淡淡地说:“张大人,事态没有这么严重,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张孝纯却不能同意杨志的说法,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和一封书信说:“郓王有心更上一层楼,这样的结果绝对不行,所以让我来传信给杨帅,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大宋前途,不容我们有半点懈怠。杨帅希望在经济上拖垮西夏是个好计策,但是时间太长,不确定的因素太多,郓王希望杨帅挥师北上,夏州、灵州、贺兰山,三者取一,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张孝纯心中有些得意,得罪上司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领导要是想给你穿一双小鞋,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就是杨志位高权重也不能避免。作为前河东安抚使和现在的陕西转运使,张孝纯清楚两地的物资都消耗巨大,可以说支撑不起一场长期的战争,但是郓王就是要杨志出兵;由于郓王已经把马伸派到绥州,杨志不出兵就是不替主分忧。

听到这里,杨志对郓王赵楷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高度,读书人开始无耻,着实让人防不胜防;说到底,马伸的事情是小事,郓王的计划是大事。杨志心里是不舒服,伸手接过令牌和书信看起来,赵楷在信里是用了商量的口气,但是要求杨志出兵的坚定在每个字句中都表达得清清楚楚。

杨志看完信,微微一笑说:“马伸前来河东,恐怕还在过长江的时候,西夏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现在正在枕戈以待;不过为了定北军的前程,陕西可以单独出兵。只是云中压力巨大,面对金国和西夏的两面夹击,估计徐徽言抽不出军队协助,我意先取贺兰山与灵州,既然在这个节骨眼开战,不如打个痛快,趁着春天拿下贺兰山,利用山中的资源补给。张大人,明天我就将需要的物资清单送到转运司。”

杨志在大原则上没有丝毫的动摇,张孝纯只能点头称是,只是对于杨志想把补给困难的难题交给转运司,张孝纯心中早有准备,把麻烦扔出去:“没问题,本官已经和郓王说了,将去太原催办各种物资款项,前线需要的物资会督促朱武等人办理。”31

杨志没想到张孝纯被逼的急了,出了这么一个昏招,这样推卸责任的把戏太过明显,张孝纯赌的就是自己兵败;只不过张孝纯不知道自己的一层打算,谁能笑道最后,就是看各自的手段了。杨志收起笑容说:“张大人,转运司怎么安排,本官管不了,但若是影响了大军的行动,我会参你一本。”

“当然,该我们转运司的事绝不会推卸,杨帅放心。”张孝纯安慰杨志,他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也怕杨志年轻气盛,非要大家撕破脸,这和郓王赵楷的本意就会产生差异;要是真弄得不可开交,张孝纯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毕竟杨志的身份在这里,陕西可以没有自己,但是不能没有杨志。

张孝纯说完,不等杨志端茶送客,就匆匆起身告辞;杨志急忙让人把岳飞、牛皋等人找来商议,种彬在渭州,朱武在转运司,一时间来不了。岳飞听说大喜:“师兄,现在中原没有动静,正是我们图谋灵州的机会,我来负责一路军马。”

岳飞在静州的表现实在惊艳,杨志不在的一年多时间,扛住了西夏和金国的夹击,最后还配合徐徽言的大军攻打绥州;更难得的是这个态度,不惜已身,肯冒风险,身居高位依旧是一个不放弃原则的热血青年。牛皋等人对岳飞的认同感大增,不过杨志在军中威望无二,他们更重视杨志的态度。

“圣上与郓王都是这个态度,我们是不能躲的,我决意出兵,但是物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这钱总不能让我自己掏腰包吧!”杨志目露精光说:“但是西夏毕竟是一国,底蕴不是我们成立半年的陕西置抚司可以比,我们如果硬撑下去,搞不好就惹一身的腥,兴许付出许多辛苦,把兄弟们的命都交代了。所以我们要想一个可行的方案。”

“哈哈,杨帅放心,这道我们肯定过得去。”牛皋天生就是一个乐天派:“就算我们单独与西夏对上,也可以从宥州攻打夏州,从西宁州攻打灵州,从河州出兵贺兰山。”

“不妥。”岳飞肯定地说:“最容易打的是灵州,只要占领灵州,就可以以逸待劳,等待西夏军从兴州和贺兰山的反扑,将其一一击破。致于夏州,太原方面肯定有想法,想趁夏州偷袭宥州或者绥州的时候,抄了西夏军的后路,重演攻占绥州一幕。”

岳飞的眼光果真是没有问题,看来就像很多后世的名家评论那样,岳飞的短板就是在情商和原则上;杨志颔首说:“岳飞和我的看法一样,所以,我不打算动用各地的主力军马,让杨沂中、刘琦、曲端恪守一方,调集牛皋、李横、傅选、吴玠、徐文、刘子羽六军作为主力出征,岳飞统领火器、重骑等军。”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福将

杨志的这个安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傅选、吴玠、徐文三军是原来陇右八营的精锐,就算这几个月在地方上扩充,人数估计每军也就在五六千人;牛皋的一万骑兵是主力,但是李横、刘子羽两军可都是屯田军,尤其刘子羽在宥州和盐州的屯田军完完全全是新军,最多也就四千人左右,加上岳飞统领的近万人马,大军总人数不过五万。

西夏在灵州设置翔庆军司,长年驻重兵五万,现在在灵州的军队最起码有七八万;双方完全不成比例,连牛皋都在唏嘘:“杨帅,西夏可还是有三十万骑兵,兴州增援一日可到,是不是太过托大了?”

“对,可是西夏正因为我军人少,才不会集中三十万骑兵来战,估计在李察哥的眼里,七八万骑兵守灵州就足够了。”杨志不慌不忙地说:“五万人,粮食方面没问题,就算失利,不管退往宥州还是西安州都可以,我决定留下杨岳、赵乙室在秦州,亲自去灵州。”

既然杨志亲自出马,这次的大战肯定不会就是这么简单,在座的都是军中骁将,很自然地猜想,杨沂中等人肯定是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于是都没有什么意见;杨志留岳飞、牛皋、李横三人制定作战计划,自己回到办事房发出一道道备战命令。杨志估计陕西决定出兵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必须提前向刘琦等人解说自己的设想,只有抢在西夏与太原前面,才有可能火中取栗成功。

杨志签发完全部命令,放下手中的毛笔,正准备伸个懒腰,就看见朱武推开外面的门走进了;朱武和杨志的关系人所皆知,中门的护卫和吏员都没有阻拦朱武。朱武走到杨志面前说:“张孝纯已经离开秦州,亲自带着你的回信去了太原,说是要为大军争取物资,我估计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告诉我,你是什么打算,真要是单单为了赶走张孝纯,这个代价可有点大。”

“你来的正好,记着,张孝纯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只是想让岳父和大舅子高兴高兴。”杨志赶紧站起身来,示意朱武和自己去岳飞推演的房间;其实杨志做过多次攻打西夏的推演,杨沂中、牛皋、种彬、吴玠、李彦仙等人都做过这方面的功课,岳飞三人明白,杨志只是要自己拿一个最适合现在这个季节的方案。

等杨志两人进去的时候,岳飞已经定下了计划,从西安州出发,岳飞五部走名伏山、真边城,强攻安乐川,攻打灵州南边;吴玠、刘子羽袭取乐县,攻打灵州东面。这样有一个好处,假如西夏分兵而拒,曲端随时可以加入战场,与吴玠两军联手作战。杨志心里有些诧异,岳飞这样的安排就是要自己去宥州,难道真的是想圆梦?

杨志今天的心情真的有些微妙,他对岳飞是十分相信的,历史上岳飞也曾经多次向赵构要军队,目的终究是为了北伐;但杨志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渡河之战没有退路,你为什么不集中兵力?”

岳飞朗声说:“曲端将军用兵太险,宥州孤城一座,又有夏州的威胁,最好是不要联手作战;吴玠、刘子羽熟悉地形,人越少,机动的灵活性越大。”

岳飞的回答很巧妙,要表达的意思和说法完全是两回事,杨志明白,岳飞是担心曲端为了争功耍小聪明,这点在杨沂中身上是完全不会存在。杨志突然意识到,一个绝好的机会就送到面前了,自己愿意出兵其中包含着与郓王缓解关系的想法,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应该建议张深和孙昂的大军北上绥州,同时攻打夏州,解除云中的后顾之忧,让这些人也分享一下战功。

杨志顿时笑容满面,语气中透露出感慨:“岳飞,你真的是年青气盛,不知畏惧!要是曲端听到你的评语不知道会气得怎样,不过你也是一员福将。”

一旁的众人不禁莞尔,杨志对这位师弟的评价实在让人难以苟同,岳飞可是公认的一代名将,与福字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岳飞的眼睛一亮,随着年龄的增长,岳飞越来越看重身边人对自己的看法,尤其是杨志这位师兄兼上司。岳飞明白,杨志说自己是福将,压根不是说自己上战场的事,而是自己的思路启发了他;岳飞笑着问:“师兄想到什么地方了?”

杨志看向岳飞的目光越见欣赏,眼前的岳飞身形挺拔,一看就是比自己还好的好苗子;杨志干脆把话题摆开,把秦州和太原的矛盾说了一遍,然后对岳飞等人说道:“我去宥州的目的是协调宥州、绥州、静州、银州、府州攻打夏州的事情,我相信,只要这几个州拉开架势,夏州的西夏军压根就不敢动;到时候增援灵州也好,在绥州设计也好,还不是由着我们玩。所以我们的这次行动胜在速度,岳飞,南路军由你负责,三日内出兵。”

马伸去绥州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岳飞等人都知道这件事,这时候猛然发现还真的可能在绥州设计,去引诱夏州之敌;太原的郓王莫非真的抱着这个打算?不过杨志话没挑明,一个个都见惯了刀山血海,对一条人命已经是毫不在意了。

“谢杨帅栽培!”岳飞激动得挺身立敬礼,他晓得杨志看破了自己的意思,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安排,岳飞打心眼里感激杨志;牛皋和李横则明白,传说中的没错,岳飞在杨志眼里,绝对是第一善战之将。

只是杨志前往宥州不能一点军队都不带,王刚的重甲骑兵划给了岳飞,杨志决定调杨仲武一军和自己去宥州;杨仲武就驻扎在环州那里,目前招募了横山羌人和韦州一带的蕃兵,人数多达八千人。朱武不放心,又建议调吴璘两千骑兵,让杨志带着一万人马前往宥州。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余地

杨志顿时笑容满面,语气中透露出感慨:“岳飞,你真的是年青气盛,不知畏惧!要是曲端听到你的评语不知道会气得怎样,不过你也是一员福将。”

一旁的众人不禁莞尔,杨志对这位师弟的评价实在让人难以苟同,岳飞可是公认的一代名将,与福字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岳飞的眼睛一亮,随着年龄的增长,岳飞越来越看重身边人对自己的看法,尤其是杨志这位师兄兼上司。岳飞明白,杨志说自己是福将,压根不是说自己上战场的事,而是自己的思路启发了他;岳飞笑着问:“师兄想到什么地方了?”

杨志看向岳飞的目光越见欣赏,眼前的岳飞身形挺拔,一看就是比自己还好的好苗子;杨志干脆把话题摆开,把秦州和太原的矛盾说了一遍,然后对岳飞等人说道:“我去宥州的目的是协调宥州、绥州、静州、银州、府州攻打夏州的事情,我相信,只要这几个州拉开架势,夏州的西夏军压根就不敢动;到时候增援灵州也好,在绥州设计也好,还不是由着我们玩。所以我们的这次行动胜在速度,岳飞,南路军由你负责,三日内出兵。”

马伸去绥州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岳飞等人都知道这件事,这时候猛然发现还真的可能在绥州设计,去引诱夏州之敌;太原的郓王莫非真的抱着这个打算?不过杨志话没挑明,一个个都见惯了刀山血海,对一条人命已经是毫不在意了。

“谢杨帅栽培!”岳飞激动得挺身立敬礼,他晓得杨志看破了自己的意思,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安排,岳飞打心眼里感激杨志;牛皋和李横则明白,传说中的没错,岳飞在杨志眼里,绝对是第一善战之将。

多少将领立有大功,但是想要指挥一路人马,还是困难重重;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机会,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岳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煎熬,起步就是杨志麾下的八虎将之一,与种彬、张三、韩滔等人齐名。随后就开始独领一军,袭占静州以后,就开始指挥数州大军,到了今天,无论资历还是经验,都是李横等人所没有的。

在外人眼里,杨志可是下了大本钱,多少次冒着风险让岳飞试刀,只是杨志和岳飞的运气都不错,岳飞打仗胜多败少,即使最残酷的火山州之战,岳飞在丢失了黑山等地的同时,还是射杀了金军主帅完颜宗辅,给了太原一个惊喜,让杨志的颜面得以保存。

只这一点,岳飞就把其他的同僚远远的甩在身后;杨志微笑着看向岳飞,只有杨志自己清楚岳飞本来就是这样,自己几乎没有费半点力气,就白捡了这么大的好处。杨志笑着说:“我只希望,这次的烫手山芋能变成一副绝好的牌,各位的收获之大超出我的意料。”

岳飞、牛皋、李横、王刚、魏定国等人以各种不同的名义在三天内离开了秦州,将与从各自驻地出发的傅选、徐文两军会合在西安州;杨志带着一千骑前往宥州,只是朱武认为杨志前往宥州不能一点军队都不带,那样万一到时候出现意外,来不及做出反应。单身

王刚的重甲骑兵划给了岳飞,杨志决定调杨仲武的泼喜军和自己去宥州;另外李彦仙就驻扎在环州那里,目前招募了横山羌人和韦州一带的蕃兵,人数多达八千人,也被要求一起同行。朱武不放心,又建议调吴璘两千骑兵,让杨志带着一万两千人马前往宥州。

一路上,太原的快马不断,一开始是郓王赵楷接到张孝纯的书信立即派人前来询问出兵的准备,随后就是转送河东转运司的清单,让杨志看看数量已经极其不足;杨志都是简单地做了答复,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详细计划。等杨志到达韦州的时候,蔡随天已经亲自赶到,再一次替赵楷催问杨志,到底准备如何打这一仗。

杨志清楚赵楷的意思,又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直接写了一封信给蔡随天带回去,说自己考虑夏州同时作战,要求静州、银州、绥州、府州组成联军配合,最好太原安排一员大将统一指挥。蔡随天不屑地说:“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不是张深就是孙昂,总不能叫种师闵亲自前来吧。”

杨志笑笑说:“别废话了,赶紧回去,我可等待着这支大军的策应呢?”

蔡随天指了指正在出城的大军说:“你还需要人策应?我估计等太原把四州人马调齐,夏州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

大军犹如一条长龙,在官道上向北而去,刀枪旗幡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杨志回头看了看说:“你也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年,难道不知道,谁打下夏州不要紧,要紧的是利益。”

蔡随天也是聪明人,稍微一想就懂了,目前在定北军,郓王的是老大,所以杨志出兵,还是要由郓王来拿出最终的处置方案,但是郓王的利益不能白白送上去,要让郓王感觉到理所当然。而郓王不断派人来,就是希望杨志能有一个说法,好在后面分配的时候斟酌,蔡随天想明白了这一点,向杨志讨要了一封文书,立即调转马头,数骑在道路上留下一路尘烟。

杨志看着蔡随天带着随从扬鞭而去,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等曲端的回话,唯有曲端做出了决定,杨志才能做出最后的打算;但出乎杨志的意外,宥州路经略司的文书一直没有来,而是转运使刘子羽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一个消息,曲端已经开始调集大军,目前已经有两万人到位,西夏人和那些试图中立的部落已经开始离开边界。看得出来,那些部落无论是谁,对杨志都是颇为顾忌,一听说杨志要到宥州,第一个选择就是躲开战火;不过这样也好,双方都给自己留下了回旋余地。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握拳

杨志到达宥州城下,才看到曲端亲自在长亭迎接,两人说笑着进入宥州城;等到了留守司衙门,杨志问起军情,曲端直言不讳:“我觉得这事儿实在不靠谱。吴玠、刘子羽不过一万人,加上大哥你带来的军队,两万多人就打算向八万西夏骑兵发动进攻?要知道西夏人正等着一个打败你的机会。”

“要打败我,就必然要先拿下岳飞,从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李察哥还在兴州,西夏军的主心骨也就任得聪一人,八万大军来自不同的体系,本身就相当不和,这样的布局有一个最大的敝病,那就是谣言不会停止,而任得聪一旦出事,这个灵州便会犹如一盘散沙一般。”杨志解释说:“李察哥等人对任得聪并不会完全相信,有很多后手布置在暗处;任得聪就算心知肚明,也没有办法来剪断这些伸向他军营的手。”

“大哥,你不会指望这些,是在忽悠我吧?”曲端有些不满地看着杨志,打仗终究靠的还是军队,杨志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致于谣言,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谣言。杨志笑着说道:“老二,李察哥虽然不在灵州,但仍然活着,现在他的一举一动,想必也能影响到灵州的军心;任得聪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是一个汉人;而且西夏人有一个特点,总是对自己信心不足。”

“现在,你有办法了?”曲端问道;杨志点点头说:“我是想从灵州的内部下手,再坚固的堡垒,也无法防范来自内部的打击。还用老招,说任得聪想在西夏称王,如果机缘巧合,攻打灵州或者用不了太多的人手。”

曲端久在西北,晓得党项各族对汉人的戒心,任得聪已经有一个女儿作为太后监国,西夏贵族对于任得聪的担心与防范是不可能消除的;曲端沉吟了片刻说:“既然是故伎重施,需要一个证据,一个一说就让人相信的证据。”

“可惜孟钺不在了,否则可以从兴州开始传递这样的谣言。”杨志微笑着说;曲端冷笑:“大哥,你在西夏不是没有情报网,武松、蔡福他们到榷场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到了这个时候,用不着再留一手。”

“你们都想多了,我没那么勤奋。”杨志征得曲端的同意,立即派人把蔡福找来,算是宥州路及其他势力猜测的一种回应;蔡福诚惶诚恐地跑来,在大门口看见自己的上司刘子羽问:“刘大人,杨帅找我什么事?”

刘子羽想都不想,张嘴就道:“杨帅想问你对于西夏的情报搜集得怎么样。”

刘子羽是这方面的行家,晓得蔡福都没有离开过宥州,游说西夏高官是绝不可能,兴许能发展几个商人作为自己的暗桩;蔡福顿时就呆了:“刘大人,我来宥州的时候,杨帅可没有这样的安排,只是让我在生意的安排上做做文章。”

蔡福这话里的意思就很直白了,杨志的意思就是照顾一下某些人的生意,摆明了要庇护一些商家,与情报压根沾不上边;刘子羽措手不及,一下子没有了笑容,要是这样,杨志依靠的可就是宥州路的情报,不管是曲端还是自己,虽然都有一个设想,不断侦查西夏的布防,但是对于灵州真正的布置,还是有些吃不准。

刘子羽急忙带着蔡福进入大厅,由衷感慨,生死关头,天地都不管用,自己的命运还得由自己来说了算;但是,话可以这么说,道理也是如此简单,但是有几个人可以做到。杨志看见蔡福行礼下拜,一句话都没有说;曲端亲自问了几句,确定蔡福没有什么对付西夏的任务,一下子也傻了眼。第一抓机

吴玠出面说道:“杨帅,末将绘制了灵州的地图,并且有一个方案。”

吴玠拿出来的地图标注得比经略司还要详细,曲端蓦然从混沌中惊醒,不理会两边手下惊异的目光,注视着吴玠问:“为什么没有预先呈上来?”

曲端这是担心杨志在宥州路暗中布局,吴玠拱手道:“末将在秦州曾经负责推演攻打灵州,当时就产生了许多疑问,到了宥州路,就想弄清楚这些问题,所以专门请教了来往的商人和那些游牧部落,还询问了被俘的西夏将领,经过几个月的积累,才有了这幅地图。”

杨志暗中点头,曲端的能力不在吴玠之下,还是吴玠的上司,在另一个时空被吴玠弄死,现在看并不是偶然,吴玠的心思远比曲端缜密;不过杨志的本意就是不希望历史还按照原来的程序来一遍,及时插话说:“吴玠,把你的作战意图说一说。”

吴玠指着地图说道:“我军进攻灵州,就是把西夏逼上了绝境,单单是想在灵州中止战争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夏州才是我们宥州路的主战场,一旦得知我军渡河,在灵州展开大战,夏州的西夏军必定南下袭扰,我们要在沙漠外吃掉这部分西夏军,到时候就算没有银州等地的大军配合,靠我们自己也能拿下夏州。

倘若能攻占夏州、灵州,西夏迫于压力,极有可能妥协,与我们再次签订协议以保全自身的利益;否则西夏一定会打下去,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一旦战局失控,我军就会陷入被动,毕竟陕西五路在兵力上还是拼不过准备灭国的西夏。”

吴玠说得坦坦荡荡,曲端勃然大怒,他至此才发现吴玠足够狡猾;杨志拦住要暴走的曲端,问吴玠:“夏州五万西夏军,要是从沙漠里杀出来,可不是宥州和绥州的守军可以应付得了的。”

吴玠摇摇头说:“夏州的西夏军已经补充多次,早就不是原来那支百战的精锐,杨帅你和曲帅加在一起三万多精兵,足够了。就按照置抚司的命令,我和刘子羽过河而击,你们只要守住这边的退路就可以了。”

吴玠这话说得足够豪气,杨志转向刘子羽问道:“子羽,有没有困难?”

“没有。”刘子羽很坚定地说,握紧了拳头。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但不担心

杨志没有鸠占鹊巢,和曲端一起住宿经略司,而是住到置抚司在宥州的办事处;蔡福等人早已把邻近的几个宅子买了下来,作为各个部门使用,现在正好安置杨志的随从官员。李彦仙没有急着回军营,而是跟着杨志来到内堂问道:“杨帅,宥州路有点怪,曲端与杨帅情同手足,就算曲端与吴玠有矛盾,也无需在今天闹成这样。”

连李彦仙都看出曲端的破绽,说明曲端的唱功还是不佳;杨志示意李彦仙坐下说:“郦琼去了横山府后,先后有人找过吴玠、王變、桑仲,建议他们申请调职到河东,据说允诺官升两级。曲端只是有些恼火,趁着今天发泄发泄,算不得什么。”

李彦仙一愣,他跟随杨志已久,自然晓得那些人是有的放矢,桑仲志向远大,王變贪图官职,吴玠跟随杨志时间最短;可是杨志能知道这些,自然是耳目众多。至于曲端都能知道,不外乎是这些人自己说出来或者有人故意搬弄是非;李彦仙心如明镜,凭着杨志在军中的威望,曲端的决定不足为凭,关键还是看杨志的态度,曲端今天当着杨志的面表演,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蔡庆端着茶进来,笑着说:“幸亏出门的时候我带了茶叶和茶具,宥州路官衙的配置太差,我问了一声,是曲帅吩咐的,不能奢华。”

“曲端这一点就是比我强。”杨志称赞了一句,笑着叫蔡庆也坐下说:“曲端的担心不无道理,岳飞为什么离开静州,就是因为王贵、郭盛等人不支持他,岳飞只能郁闷地离开;曲端不想故事重演,所以不愿意授人话柄,更不愿意被手下人在背后捅上一刀。这件事你们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们要注意军中和宥州路官府里的流言蜚语。”

这件事李彦仙两人知道,朱武、杨岳最起码把大批的手下送到其他地方,只有岳飞是输得一干二净;杨志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不允许有人在其中挑拨,不管是军队还是官府,都不允许。李彦仙笑起来,问道:“杨帅也怕输得一干二净?”

“怕,当然怕。”杨志肯定地说:“怕自己辜负了一身武功,匈奴未灭,我不能马放南山,在收复燕云之前,我是不愿交出兵权的。”

李彦仙、蔡庆精神大振,他们是第一次听到杨志这么说,顿时明白杨志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那么杨志应该站在曲端这边。李彦仙在瞬间就想到了,杨志重用吴玠、刘子羽,实际上是替曲端清除对手,假如这次大军能攻下灵州,势必横扫西夏,岳飞等人是要增援河南的,迟早会撤回秦州,那么留在灵州的一定是吴玠等人。

兵不血刃,一箭双雕,杨志果然大手笔,那么在经略司的争议其实是一件好事,三方各取所需,心中也不会留下疙瘩。就像杨志说得那样,他不愿意交出兵权,真的有人想要这么做,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李彦仙走的时候,曲端已经带着一桌酒席跟了过来,两人在大门口遇到,曲端笑着说:“彦仙,吃完饭再走。”番薯

李彦仙拱手告罪说:“曲帅,杨帅把大军交给我,我可不敢不回军营。”

曲端大笑:“大哥其实也是喜欢用听话的,要我是你,就不在乎。”

李彦仙晓得曲端说的就是玩笑话,他要是敢当着杨志的面这么说,肯定会被杨志狠狠地剋一顿;李彦仙不温不火地回了两句,就告辞离开。曲端再往里面走的时候,杨志已经迎了出来,两人并肩往里面走,曲端低声说:“大哥,这一次吴玠还是要小心使用,据我所知,他现在千方百计的想钻郓王的门路,如果弄出什么花头精,外人议论起来你我兄弟可就无话可说了。”

杨志脚步还是平时的节奏,沉思片刻笑道:“现在不少人不已经在猜测我要如何攻打西夏,我们提拔一下吴玠,让他们看看你我的胸怀。”

“大哥高明!”曲端虽然有些偏执,狠辣,但对于好的的意见还是来者不拒,况且杨志不仅是结拜大哥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曲端下定决心投效的人。两人在房间落座,酒菜已经摆好,蔡庆拉上了房门,和曲端的长随在走廊边另外摆了一桌相陪;都是军中的好汉,都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但是今天,都很自觉地说好一人一碗,不再加酒。

房间里,杨志给曲端斟酒说:“有件事你晚上回去马上着手办,既然我们把夏州作为目标,我希望在进攻灵州的同时,夏州那边也同时发动。我知道你在义军和小部落中影响很大,先安排两支部队到沙漠边上驻防,捕杀西夏的探子和运输物资的商队;倘若西夏军杀过来,就直接逃往宥州。”

“多谢大哥提醒!”曲端大喜过望,这正是他今天发燥的初衷,如果不激怒夏州的西夏军,西夏军就不一定选择宥州作为目标;杨志的主意简单有效,一旦西夏军清除这两支部队,部队很自然地会向宥州移动。曲端喝下面前的一碗酒问:“不知大哥如何看我?”

这些年来,曲端在西军一直不得志,杨志到了陕西,曲端直接做了经略使,多少人在暗地里议论;曲端心中颇有怒气,他也很想压制这种这些人,但还是无能为力。杨志盯着曲端说:“一代名将,你自己怎么认为?”

曲端也是一个心思敏捷的人,想了想说:“大哥,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杨志看出来曲端是真的懂了,平静地说:“你办你的差,不需要担心其他人怎么说,我们征战沙场,是为了大宋,不是为了什么青史留名,也不是为了听那么一两句的好话。正因为你我的关系,吴玠他们才会担心自己得不到公正的待遇,二弟,要是换一个位置,你担不担心?”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四倍

昔日热热闹闹的尚书省,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成了灵州官员们最为避之不及的地方,生怕自己被任得聪拉去做了垫背的;商路已经隔绝,定北军即将出兵,杨志到了宥州,一个个军情消息,让灵州官员的心沉甸甸的。虽然官衙内表面平静,但平静的水面之下,波涛暗涌却是谁也能感受得到的,与兴州负责联系的驿馆人满为患,要配合任得敬作战的尚书省,只有几个实缺官员在闷着头做事。

任得敬不是晋王李察哥,李察哥自出生便被封为亲王,数十年下来,在朝野积累了党羽无数,可以想象,倘若是李察哥在灵州,将会是另外一副景象。任得敬不相信杨志靠着在宥州的五六万人马就敢来攻打灵州,西夏军在黄河沿线布防,定北军若是想偷袭,那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任得敬认为,现在大军的恐慌完全是因为杨志在西夏军中的魔鬼形象,不到半年,几十万西夏军在与杨志的陕西军战斗中飞灰烟灭,换了谁都心中有阴影。但是离定北军出兵,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好捱了,如果不改变这样的心态,后面的仗没有办法打。

任得敬的马车停在了尚书省大门之外,不过短短的时间,大门口拥挤的现象便消失了,让任得聪发出一声谁与我同的感慨;任得敬的手下现在已经封锁了灵州与外部的一切联系,现在即使是一只苍蝇想飞出灵州,只怕也要被鸟雀追逐一番。任得敬志得意满的踏上了台阶,作为灵州的主宰,他现在有一个击败杨志的机会。

任得聪从尚书省里匆匆迎了出来,正要开口询问,被任得敬的眼光一扫,很自觉地闭上了嘴,默默无语地跟着任得敬走到了没有人的广场上;任得敬抬头看着宫殿的屋顶说:“大夏的宫殿就是不同于中原,那边传来消息,杨志将会以吴玠、刘子羽为先锋,自己随后接应,曲端负责守宥州城。”

任得聪大喜道:“听说吴玠他们只有一万多人,杨志从韦州带来的军队也只有一万多人,我们在灵州可是有八万大军,逐一而食,杨志本身再大,也难以逃脱。”

任得敬点头说:“那边和我都认为,这是一个击败杨志的好机会,当年李宪也是在灵州栽了跟头,我们有机会重演这一幕。倘若能像元丰四年那样,最起码定北军两三年内,不敢正视大夏。”

元丰四年,夏惠宗李秉常采纳汉族将领李清的建议,欲将黄河南之地归还大宋,换取划疆而治;梁乙埋等人发动政变,杀李清,囚禁李秉常。宋神宗采纳种谔、俞充等人建议,以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宦官李宪为帅,调集三十万大军于边地。李宪命签书经略司事王中正率军六万出麟州西进,鄜延经略安抚副使种谔率鄜延和畿内兵九万出绥德北上,环庆路经略使高遵裕率蕃、汉步骑九万出环州,泾原副都部署刘昌祚率兵五万出泾原路,李宪亲自率熙河、秦凤兵出熙河东进;另诏吐蕃首领董毡引兵三万侧击凉州,牵制西夏右厢军。

结果苦战数月,宋军在节节胜利的情况下互相争功延误战机,西夏连续派遣轻骑袭掠宋军粮运,两路宋军粮尽而退,损兵五万;十一月十九日,灵州西夏军决黄河七级渠水淹灌泾原、环庆兵营垒,十万宋军冻溺而死者甚众,仅高遵裕等率一万多人逃脱;李宪率军进抵天都山,闻诸军溃退,不得不退回兰州。豆豆盒

三十万宋军尚且如此,杨志以两万多人来攻,差不多就是一个笑话;任得聪突然说道:“大哥,会不会其中有诈,杨志是善战之将,手下更是名将如云,会不会从南边有一路大军来策应,或者说真正的主力在南边。”

“完全有这个可能。”任得敬点头说:“我打算命难免各城寨坚守为主,拖延对付进攻的速度,灵州主力全力对付杨志;给你两万人守城,我亲率六万骑兵前去迎战。”

既然有如此条件,任得敬想拿杨志开刀就不足为奇;唯一的风险就是任得聪要是被杨志击败,那就是把灵州推向死亡之渊。但是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任得敬的出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任得聪意识到任得敬肯定已经考虑到位,就不再往下想,也不想劝说,大哥任得敬从小就是一个主意正的人,外人说话根本不会听。

只是考虑到自己和家族的前途,任得聪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大哥,不会出意外吧?”

“不会。”任得敬掷地有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意外都是可以避免的。”

任得聪的心脏骤然猛跳,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门,让他头晕目眩,有一种呼吸艰难的感觉;绝对实力?庆州战败后,任得聪从没有想过西夏还有什么绝对实力;难道大哥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逼着西夏和大宋打下去,这对任家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任得聪想不通,想不明白。

可是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任得聪指挥六万西夏军进攻刚刚过了黄河的吴玠等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几十里,浓烟瞬间冲上了云霄。黄河水从河堤缺口涌入了灵州城外的平原,到处一片狼藉,正在交战的宋夏两国军队全部在洪水中挣扎嚎叫,吴玠登上刘子羽带来的渔船上,看着还在水中的下属是泪流满面,问刘子羽:“谁干的?”

“杨帅,敌死一千我伤八百,六万西夏骑兵被洪水淹没,哪怕死个两三万,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大胜。”刘子羽神情冷淡地说:“从刺杀事件后,杨帅在很多地方都变了,对于我们这些手下来说,算不上好事,也算不上坏事。吴玠,不要答应太原任何东西,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可以百分之百相信的人。”

宋军丢下了五千多具尸体退回了南岸,但是任得敬压根笑不出来,整整两万八千骑被卷进了黄河,西夏的损失是定北军的四倍。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狼烟

昔日热热闹闹的尚书省,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成了灵州官员们最为避之不及的地方,生怕自己被任得聪拉去做了垫背的;商路已经隔绝,定北军即将出兵,杨志到了宥州,一个个军情消息,让灵州官员的心沉甸甸的。虽然官衙内表面平静,但平静的水面之下,波涛暗涌却是谁也能感受得到的,与兴州负责联系的驿馆人满为患,要配合任得敬作战的尚书省,只有几个实缺官员在闷着头做事。

任得敬不是晋王李察哥,李察哥自出生便被封为亲王,数十年下来,在朝野积累了党羽无数,可以想象,倘若是李察哥在灵州,将会是另外一副景象。任得敬不相信杨志靠着在宥州的五六万人马就敢来攻打灵州,西夏军在黄河沿线布防,定北军若是想偷袭,那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任得敬认为,现在大军的恐慌完全是因为杨志在西夏军中的魔鬼形象,不到半年,几十万西夏军在与杨志的陕西军战斗中飞灰烟灭,换了谁都心中有阴影。但是离定北军出兵,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好捱了,如果不改变这样的心态,后面的仗没有办法打。

任得敬的马车停在了尚书省大门之外,不过短短的时间,大门口拥挤的现象便消失了,让任得聪发出一声谁与我同的感慨;任得敬的手下现在已经封锁了灵州与外部的一切联系,现在即使是一只苍蝇想飞出灵州,只怕也要被鸟雀追逐一番。任得敬志得意满的踏上了台阶,作为灵州的主宰,他现在有一个击败杨志的机会。

任得聪从尚书省里匆匆迎了出来,正要开口询问,被任得敬的眼光一扫,很自觉地闭上了嘴,默默无语地跟着任得敬走到了没有人的广场上;任得敬抬头看着宫殿的屋顶说:“大夏的宫殿就是不同于中原,那边传来消息,杨志将会以吴玠、刘子羽为先锋,自己随后接应,曲端负责守宥州城。”

任得聪大喜道:“听说吴玠他们只有一万多人,杨志从韦州带来的军队也只有一万多人,我们在灵州可是有八万大军,逐一而食,杨志本身再大,也难以逃脱。”

任得敬点头说:“那边和我都认为,这是一个击败杨志的好机会,当年李宪也是在灵州栽了跟头,我们有机会重演这一幕。倘若能像元丰四年那样,最起码定北军两三年内,不敢正视大夏。”

元丰四年,夏惠宗李秉常采纳汉族将领李清的建议,欲将黄河南之地归还大宋,换取划疆而治;梁乙埋等人发动政变,杀李清,囚禁李秉常。宋神宗采纳种谔、俞充等人建议,以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宦官李宪为帅,调集三十万大军于边地。李宪命签书经略司事王中正率军六万出麟州西进,鄜延经略安抚副使种谔率鄜延和畿内兵九万出绥德北上,环庆路经略使高遵裕率蕃、汉步骑九万出环州,泾原副都部署刘昌祚率兵五万出泾原路,李宪亲自率熙河、秦凤兵出熙河东进;另诏吐蕃首领董毡引兵三万侧击凉州,牵制西夏右厢军。

结果苦战数月,宋军在节节胜利的情况下互相争功延误战机,西夏连续派遣轻骑袭掠宋军粮运,两路宋军粮尽而退,损兵五万;十一月十九日,灵州西夏军决黄河七级渠水淹灌泾原、环庆兵营垒,十万宋军冻溺而死者甚众,仅高遵裕等率一万多人逃脱;李宪率军进抵天都山,闻诸军溃退,不得不退回兰州。

三十万宋军尚且如此,杨志以两万多人来攻,差不多就是一个笑话;任得聪突然说道:“大哥,会不会其中有诈,杨志是善战之将,手下更是名将如云,会不会从南边有一路大军来策应,或者说真正的主力在南边。”

“完全有这个可能。”任得敬点头说:“我打算命难免各城寨坚守为主,拖延对付进攻的速度,灵州主力全力对付杨志;给你两万人守城,我亲率六万骑兵前去迎战。”烈火书吧

既然有如此条件,任得敬想拿杨志开刀就不足为奇;唯一的风险就是任得聪要是被杨志击败,那就是把灵州推向死亡之渊。但是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任得敬的出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任得聪意识到任得敬肯定已经考虑到位,就不再往下想,也不想劝说,大哥任得敬从小就是一个主意正的人,外人说话根本不会听。

只是考虑到自己和家族的前途,任得聪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大哥,不会出意外吧?”

“不会。”任得敬掷地有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意外都是可以避免的。”

任得聪的心脏骤然猛跳,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门,让他头晕目眩,有一种呼吸艰难的感觉;绝对实力?庆州战败后,任得聪从没有想过西夏还有什么绝对实力;难道大哥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逼着西夏和大宋打下去,这对任家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任得聪想不通,想不明白。

任得敬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这一次,我们不会输,因为在定北军中,有我们的朋友,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

任得聪怦然心动,如果是这样,西夏军的优势就很明显,仗着兵力的优势,还可以出敌不意、攻敌不备,胜算是非常高。任得聪略带紧张地问道:“不会是圈套吧?”

任得敬笑笑说:“不是,真的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我认识多年的老友,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和他联手,把西夏都拿下来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自绝生路,把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断绝;就算得罪了什么权贵,那也不需要这么做。”

任得聪脱口而出:“报仇,或者上峰差遣。”

任得敬的脸严肃起来,认真地想了想说:“言之有理,若真是这样,那就是天助我也。”

半个时辰之后,狼烟燃起,西夏军的牛角号和战鼓在灵州城内响起,数以万计的西夏军纷纷赶赴自己的军营,到处都在传言,定北军要来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同归于尽

在大军过河的时候,杨志还是提醒了一下吴玠,过河以后改变原有的作战部署,可是吴玠每当一回事,结果除了开始一个时辰的胜利,随后西夏的骑兵就从不同的藏身处杀了出来。只要稍有作战经验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对方对吴玠的布置了如指掌,每一个动作都是有针对性的。

吴玠升起了求援的信号,可是在船头观战的刘子羽看得清楚,就在信号升起的时候,吴玠的军队竟然崩溃了。这对于刘子羽来说太奇怪了,一支百战雄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刘子羽压根没有任何动作,而是通过旗语向杨志征询意见。杨志看到了自己安排的侦查船发出了同样的信号,得知河对岸大军崩盘,立即命刘子羽接应吴玠撤退。

西夏军眼看胜利在望,人人奋勇,都想着一举洗刷前面几个月的耻辱;牛角号在黄河边此起彼伏,充满了恐怖的肃杀。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任得聪指挥六万西夏军进攻刚刚过了黄河的吴玠等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几十里,浓烟瞬间冲上了云霄。黄河水从河堤缺口涌入了灵州城外的平原,到处一片狼藉,正在交战的宋夏两国军队全部在洪水中挣扎嚎叫,吴玠登上刘子羽带来的渔船上,看着还在水中的下属是泪流满面,问刘子羽:“谁干的?”

“杨帅,敌死一千我伤八百,六万西夏骑兵被洪水淹没,哪怕死个两三万,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大胜。”刘子羽看着河里的无数人在哀嚎,面沉如水。刘子羽能理解吴玠的心情,这支军队是吴玠屹立于军中的本钱,但是刘子羽也知道,在吴玠默许以后,太原派了大批的军官加入了这支队伍,其用意不言而喻;可是杨志的做法没错,反正失败了,这些人大部分将成为西夏军刀下之鬼,不如最后利用一次价值。

面对吴玠逼人的目光,刘子羽无奈地说:“从刺杀事件后,杨帅在很多地方都变了,对于我们这些手下来说,算不上好事,也算不上坏事。吴玠,不要答应太原任何东西,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可以百分之百相信的人。现在,最起码可以说是,这是你应变的一个战术,只要西夏军的死亡超过我们,就算是胜仗。”

黄河上寒风刺骨,吴玠更是冷到了心里,他得罪不起郓王,虽然拒绝了投靠的诱惑,但是对于郓王安排大批孙昂的部下在军中任职没有阻拦。太原的理由是想学习一下作战的方式,但是吴玠心里很清楚,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是为了对付曲端;自己只是杨志的一支偏师,即便杨志交了不少东西,但是与傅选、李彦仙等人的队伍比,还是差远了。

孙昂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下一步做打算,据吴玠所知,刘子羽的屯田营也到了不少这样的人;吴玠在阳光下扭头,望向刘子羽问:“为什么你的队伍没有损失?”

刘子羽苦笑道:“那是还没有用在刀刃上,你我的事,曲端都能知道,杨帅怎么会不知道,要不然怎么会选中我们攻打灵州;杨帅原来的意思是岳飞到宥州,带着我们一起作战,但是岳飞选择了难走的南路,恐怕也是心知肚明。杨帅率领的军队,都不相信有了异心的军队,担心在生死关头出卖大军。”

吴玠心中一颤,他听出刘子羽口气中的不对,狐疑地问道:“难道我的队伍会做这种事?”

刘子羽指着不远处船头站立的三个人:“为首的那个人就是孟钺。”89文学网

“孟钺?”吴玠大吃一惊,他自然认识那是孙昂派来的一名姓金的教头,如果是那个传奇人物孟钺的话,吴玠顿时明白了上层双方的打算;孟钺在西夏有情报网,却潜伏在自家军队里,其用意不外乎是窃取宥州路的情报,可以汇报给太原,也可以出卖给西夏人。吴玠不是傻子,要是汇报给太原,怎么会让这尊大神到自己的小小军营,不外乎是知道自己必定是攻打西夏的军队,到时候做手脚。

吴玠心神颤栗,刘子羽的话像一柄利剑,撕裂了他的心,让他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轰然崩溃。他站在船头,一动不动,直到船在南岸靠岸。吴玠的身心完全沉浸在黑暗中,甚至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吴玠感觉阳光终于拨开了笼罩在自己身上的迷雾,让自己看到了真相。其实那些大人物并不在乎自己,要知道今天如果真的败了,自己流放千里都是轻的。不论之前吴玠的心里有多矛盾,此刻已经不想与任何人怒目相向,仔细思量,杨志的做法倒不是没有道理,至少让定北军保持了胜利的记录,自己保住了位置。

刘子羽还在观察黄河的水面,矛盾地说:“西夏的损失绝对在我们之上,最起码让我们保持了尊严,大宋不会轻易言败。”

刘子羽身后的屯田营众将黯然叹息,他们只能任由吴玠呆立沉思。

“杨帅,下一步怎么办?”站在杨志身边的吴璘反而神闲气定,大哥吴玠的名声保住了,水淹三军是杨志的主意,有什么好计较的。

杨志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望着远处在水面上飞翔的水鸟,轻声说:“从现在起,我们要明白,不能指望什么救命稻草,那根本就是不现实。非要等到那根救命稻草断了,我们的最后一线生机也会断绝。”

吴璘反复思量杨志的话,还是不能决定,他清楚吴玠和自己一样,不愿意放弃那可能存在的一点点希望,哪怕是拼命挣扎,也祈祷上天给一个逆转命运的机会。不过吴璘晓得,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心里藏着的事情太多,即便再重视自己的兄弟,也会因为考虑到成千上万的跟随者,做出轻重的取舍。

吴璘的喉咙有些干涩:“杨帅,能不能放过我大哥?”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嫡传弟子

“杨帅,下一步怎么办?”站在杨志身边的吴璘反而神闲气定,今天西夏军的迎头一击说明,吴玠的一切行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只不过杨志棋高一着,预先准备了炸开黄河大堤这一手,让双方有了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大哥。吴玠的名声保住了,水淹三军是杨志的主意,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杨志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望着远处在水面上飞翔的水鸟,轻声说:“从现在起,我们要明白,不能指望什么救命稻草,那根本就是不现实。非要等到那根救命稻草断了,我们的最后一线生机也会断绝。”

杨志丝毫不担心吴璘听不懂自己的言下之意,历史上吴家的兴旺虽然是从吴玠开始,但是真正让吴家成为西北豪族的是吴璘;就是从几个月的接触来看,吴璘的聪明劲也在吴玠之上。吴璘听懂了,他也知道吴玠这件事做的有点不地道,让孙昂的人插手队伍,是任何理由都说不过去的。

吴璘反复思量,还是不能决定取舍,他清楚吴玠和自己一样,不愿意放弃那可能存在的一点点希望,哪怕是拼命挣扎,也祈祷上天给一个逆转命运的机会。不过吴璘晓得,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心里藏着的事情太多,即便再重视自己的兄弟,也会因为考虑到成千上万的跟随者,做出轻重的取舍。

吴璘的喉咙有些干涩:“杨帅,能不能放过我大哥?”

杨志回过头看着吴璘说:“你怎么会这么想,要是那样,我何必炸了黄河大堤,只等着吴玠兵败就是。你放心,我不会对自己的袍泽下手,我们以后在陕西有的是施展本事的机会。”

两人谈话的时候,吴玠和刘子羽站在岸边很长时间没有过来,那些被救回来的将士也没有出发前生龙活虎的劲头,大部分人都是一脸茫然。但是孟钺三人,很快地离开了队伍,想从另外一方离开,敖德和高子羽带着十来名高手拦住了去路,高子羽面带微笑说:“孟大人,杨帅有请。”

其实孟钺身后还有二十多名跟随者,正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但是孟钺不愿意惹事,高子羽等人的动作是一个信号,孟钺相信,只要自己开始反抗,会有数以百计的劲卒杀过来。孟钺很清楚,杨志要的是自己的一个解释,并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哪怕自己在杨志眼里就是一个我该死的人,杨志也会把自己送到太原,交给郓王赵楷处理。孟钺笑道:“我和杨帅神交已久,正想见上一面。”

孟钺身边的两个人微微皱眉,可是在杀气笼罩的气氛下,孟钺已经答应,他们再做出什么举动,都是节外生枝;两人显然都是江湖高手,瞬间就调匀了呼吸,不动声色地跟着孟钺走向杨志。杨志看着三个人走过来,另外两个人竟然是灵猫和邓龙,心中诧异,但是脸上没有丝毫的变色,还是含笑瞩目。

“大哥!”没等孟钺开口,灵猫上前一步,向杨志施了一礼。爱网

“贤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灵猫,杨志用惊讶的口气说:“邓龙,不是说你去山东执行任务了吗?二龙山被金军毁了?”

“这话,可就说来长了。”灵猫叹了一口气说:“我原本是想留在汴梁隐居的,但是徐婆惜找到我,说是替郓王招揽我,我就到了太原;邓龙是孟大人从二龙山喊回来的,我们奉命来到吴玠军中学习。”

孟钺步履有些蹒跚,他很清楚,灵猫的说辞骗不过杨志,就冲着杨志早有准备地把河堤炸了,眼前这个古怪的家伙恐怕对自己等人的所作所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孟钺不能让杨志想得太多,打断灵猫的话说:“杨帅,今天可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炸了河堤,吴玠一军就会被西夏军队击败。”

杨志随着武功的精进,看人越来越准,孟钺的现状怎么看也谈不上好;杨志摇摇头说:“西夏与我们都不会放弃的,今天双方的损失都不小,还是要看打下去的结果;我是没想到你们在吴玠军中,想想都后怕,万一你们出点什么事,怎么向郓王交代。孟大人,我记得你不归孙昂管,太原告诉我你不知去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钺苦笑了一声,阻止了灵猫继续说下去,思索着说:“杨帅,说实话,我很惊奇,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从吴玠今天的布局来看,你没有打算全力以赴,否则就不会用水淹的方式。至于我们,确实不是奉郓王命令前来的,我们是想在打仗的时候,窃取你这边火器与气球的秘密。”

杨志的嘴里露出一丝冷笑,丝毫不敢有懈怠,这样的解释太过牵强,要是灵猫这么说还能理解,可孟钺是什么人,在西夏潜伏了二十年,逼得晁盖回到中原独揽情报网,这样的一个人,心智机变都有,怎么也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灵猫急忙说道:“我们是奉命而来,可是我们却甚么也没有碰到。”

“谁安排你们来的?”杨志关注着三个人:“还是孟大人你的私事?”

杨志这是在绕话,假如孟钺在办私事,这样的举动与奸细有什么差别;孟钺欲言又止,灵猫问杨志:“大哥知道龙虎山的人到太原的目的吗?他们这次派出了大量的嫡系子弟,都是天师府之中这声望极隆的人,派我们来的就是天师府的人”

孟钺有些震惊地看着灵猫,这是在拉仇恨,这样的话要是传到天师府人的耳朵里,肯定够灵猫喝一壶的;听到灵猫这有些忸忸咧咧的话,杨志无语地看着眼前三个家伙,他们是真的不明白,那些事情中隐藏的秘密吗?杨志问孟钺:“孟大人很听天师府的话啊?”

“杨帅有所不知。”孟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说出了一个关键性的秘密:“我本来就是天师府的嫡传弟子,不像杨帅潇洒,可以不管逍遥岛的想法。”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无势

杨志才不在乎孟钺是不是天师府的弟子,孟钺敢来打自己的主意,那一定是活腻味了,怎么也要给点教训;杨志在灵猫郁闷的眼光中说:“吴玠的部队过河后,西夏军大部大举突击,从对方的布置看,是晓得吴玠行动计划的,你们需要给我一个说法,证明你们没有向西夏人透露过军情。”

“你怀疑我?”孟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反问道:“你不会不知道绥州等地是怎么拿下来的吧?就算我要和西夏人联系,对方也要相信我不是?”

灵猫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邓龙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杨志看在眼里,淡淡地说:“听说任得敬是幻海千劫门的人,徐婆惜也是千劫门的人,灵猫是徐婆惜替郓王招揽的;你们要告诉我一些证据,证明你们没有和西夏人勾结,你们是知道的,我最恨背后捅刀的同僚。”

连任得敬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说明杨志是认真的,为了获得真相,甚至不惜告诉别人,他在西夏是有卧底的,级别高到可以打听到任得敬的秘密。孟钺陷入了沉思,灵猫嘿的笑了一声,尴尬的说:“大哥,有的事是真不能说,说出来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反而惹麻烦,要不你把我们抓起来,送太原得了。”

“就算送太原,我也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志亲眼看到麾下大军在自己面前被伏击,逼得自己不得不玉石俱焚,此时杨志的心里,真的有一股杀意,想找人开刀;杨志的打算很简单,就算孟钺拿出证据,杨志也会要求彻查,不会在乎赵楷的干涉。

灵猫摇摇头,退到一边,杨志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算搬出郓王也不行,他必须晓得真相。这样就不是灵猫可以对话的,只能看孟钺有没有护身符;要是孟钺空口说白话,那么后面就是一场大戏,灵猫要养养精神。

孟钺原本有些戏谑地看着灵猫和杨志说话,此刻脑袋之上顿时浮出一层细汗,郓王赵楷派到秦州的人可死了不少杨志绝对有杀人的胆量和信心。可是现在,孟钺除了一个官符,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怕了吧?那就快说。”一枝花蔡庆的狐假虎威让孟钺大笑:“杨帅,这你可不知道了,我在西夏二十年可不是白干的,看惯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门道儿。我的主意,我找孙昂帮的忙。”

杨志笑了起来:“如此甚好,孟大人敢做敢当,我也不会伤及无辜。灵猫,你们可以走了,我和孟大人还有事情要谈。”

听到杨志的话,灵猫却有些傻眼了:“大哥,我走,你和孟大人呢?你根本不会谈,你会直接把孟大人关进监狱,我来宥州,就是负责孟大人的安全的,要不一起。”

“很多秘密是你不应该知道的,你不能在场。”杨志摇头道:“我们很快就会谈完,你放心,我不会杀了孟大人的。”三九中文网

灵猫苦笑,现在需要的不是谈话本身,而是需要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理由;那股灵猫能明显感到的势,也在一点一点衰退。灵猫可是知道杨志武功的,他不相信孟钺在杨志的压力下能够应答自如。

“我不走,也不会和你说什么!。”孟钺怒道,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杨志冷冷地说:“孟大人可要想清楚。”

面对杨志的威胁,孟钺厉声道:“我们死了多少兄弟,为了保证定北军在河东的优势。如果灵猫不来,我们的安排也不会有这样的难度,怀疑我们,找出证据来。”

听到孟钺斩钉截铁的话,杨志从容地笑道:“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等我找到证据,你们可就没有机会去太原了。”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警告,杨志这是在告诉两人,找到证据后杨志很可能要杀人的。孟钺低头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被杨志吓住了,那么后面的对局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灵猫深深地向孟钺鞠了一躬,一个转身走了。灵猫不是郓王府的军官,无法在两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担心,只好让孟钺一个人去面对。灵猫和邓龙的站位现在有些分散,更像是为了万一给杨志施压。

杨志不再多话,下令将吴玠的部下一一调查,一定要查清是怎么泄漏作战部署的。能知道那么详细的,绝对不是下面的一般将士,应该是吴玠身边的人。

宋军丢下了五千多具尸体退回了南岸,但是任得敬压根笑不出来,整整两万八千骑被卷进了黄河,还有两万伤兵,西夏军的损失是定北军的数倍。最关键的是,岳飞在南面发动了进攻,并且事若破竹。

岳飞按照预先计划,会同牛皋两路夹击,岳飞、李横大军相继攻克名伏山、真边城,牛皋军的一万骑兵攻占安乐川,西夏军措手不及,驻守在三地的上万大军被歼;岳飞传另3#兵逼灵州,任得敬得知岳飞攻城用的是火器,便知道是宋军这一次的主力,派出两万五千骑前来阻击。首战岳飞以王刚为先锋,斩杀六千西夏骑兵,随后决战更杀死俘虏九千多人,西夏军损失惨重,灵州失去了反击和防守的能力。

任得敬晓得到了关键的时候,自己要是不做出什么方案,等于把灵州往死里整,其结果可想而知。可以预见,就算杨志不杀孟钺,孟钺也会受尽侮辱,颜面无存。而这件事从秦州立场来说,是不可原谅的,孟钺破坏了潜规则,没有人会认为孟钺在这件事中是清白无辜的。杨志不会接受哑巴吃黄连的结果,他和他的背后势力即使会迫于压力做出妥协,但随后不遗余力的打击孟钺这边,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二来也向军中送进耳目。

吴玠始终都是权争的牺牲品,他背叛了杨志,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步,也是背叛。只要杨志在秦州掌控着权力,吴玠也就没有出头之日。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灵州告急

宋军丢下了五千多具尸体退回了南岸,灵州屹立不倒,但是任得敬压根笑不出来,整整两万八千骑被卷进了黄河,还有两万伤兵,西夏军的损失是定北军的数倍,现在满城都是伤员的叫声。谁能想到杨志如此狡猾毒辣,竟然派人到了北岸,一举炸了大堤,让西夏军垂手可得的胜利变成了两败俱伤。

最关键的是,岳飞在南面发动了进攻,并且势若破竹,岳飞、李横大军相继攻克名伏山、真边城,牛皋军的一万骑兵攻占安乐川,西夏军措手不及,驻守在三地的上万大军被歼;岳飞会同牛皋两路夹击,兵逼灵州,任得敬得知岳飞攻城用的是火器,便知道是宋军这一次的主力,派出两万五千骑前来阻击。

首战岳飞以王刚的三千重骑兵为先锋,击溃六千西夏先锋骑兵,随后双方在安乐川决战,西夏军损失惨重,阵亡九千多人,被俘五千人,灵州彻底失去了反击和防守的能力。任得敬一面征调所有的成年男子参与防守,一面向贺兰山和兴州求援,不过兴州的援军还没有到,女儿任太后,夏仁宗李仁孝和晋王李察哥的训斥先到了,语气相当不善。

不怪三人恼怒,现在西夏不过三十万的兵力,灵州八万精锐,竟然不到十天就损失了近六万人,只剩两万伤兵;而岳飞和吴玠两军不过出动了五万多人,还不到杨志麾下的四分之一。要是这样的话,这仗就不用打了,就算打退岳飞这次的进攻,西夏也架不住杨志的一次次消耗战;真要到了国力损耗殆尽的时候,连一丝谈判的本钱都没有了。

贺兰山传来消息,两万骑兵刚出贺兰山,就遇到了杨沂中和王德大军的迎击,杨沂中手下统制吴锡率劲骑五千突入敌阵,借助于一千重骑兵和三千长斧兵的威力,将西夏军切为几段。趁着敌阵混乱,杨沂中和王德鼓动大军乘胜出击,一战斩杀西夏军万骑,自己损失不过两千多人;得知增援失败,西夏贺兰军不得不全部出动,才算击退杨沂中和王德两军,解救了退守到城堡的一万人。

但是面对杨沂中和王德的威胁,贺兰军不敢轻易离开,只能快马传信灵州;任得聪接到消息,压根不敢让下面的人知道;灵州城号称全民皆兵,但是真正有战斗力的人不多,最关键是目前人口占多数的汉人和小部落,会不会与党项人一致对外,会不会有小动作。

任得敬越想越是害怕,在办事房里惶恐不安,杨志,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一定要灼灼逼人,你难道不知道,古往今来,功高盖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兴许没有人异议,但是一旦天下太平,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但这些话杨志听不见,任得聪也不能说出来,他在西夏的位置其实与杨志很类似,说出来难免会被认为是为自己说话。官场上,嘴里的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是两码事,那些无力掌握自己前途的人,唯有靠指责别人来过日子。任得敬晓得到了关键的时候,自己要是不做出什么方案,等于把灵州往死里整,自己的结果可想而知。

兴州方面是一片混乱,西面和北面的六万大军不能调动,贺兰山的五万人无法脱身,能够增援灵州的只有兴州方面的六万擒生军和夏州方面的五万定难军。李察哥的意思是壮士断腕,直接放弃夏州,让五万定难军撤过黄河增援灵州,顺便把夏州的数万百姓迁移到兴州,加强黄河以北防御的厚度。

但是李仁孝拒绝了这个方案,西夏起家的定难五州只剩下夏州还在西夏的手中,有着不同寻常的象征意义;况且李仁孝担心,没有了夏州,金国会认为西夏已经不值得援救,就算自己求到了金国门下,金国也不会出兵。李仁孝最后决定,李察哥率领五万擒生军增援灵州,派出使者向金国求援,让在夏州的悟儿思齐配合金国的行动,围魏救赵,逼迫杨志撤军。

事关全民的生存,西夏这次没有隐瞒消息,反而在国内大肆宣扬,说金国的援军几日内便会杀到;这个消息迅速被定北军的细作传到了太原,让郓王赵楷备受压力,毕竟徐徽言不是杨志,能不能顶住金军还是一个未知数。赵楷召集了种师闵、张孝纯、吕颐浩、叶梦得、张深、曹千里等人,询问对于战局的看法。

种师闵实在无话可说,杨志原本制定的计划被赵楷抛到一边,听从张孝纯等人的建议,非要趁着马伸来宣旨的机会逼杨志出兵;在出兵的时候光想着如何制衡,杨志提出夹击夏州的方案也没有采纳,现在倒好,杨志兵临灵州城下,而西夏果然如同杨志曾经设想的那样,向金国求援。

张深也不想开口,原本杨志建议攻打夏州主将就是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万一说错了,反而会被赵楷认为自己心怀怨恨。赵楷看一个个都沉默不语,点名吕颐浩说“吕大人,你认为杨志攻克灵州的把握有多大?”

“百分之百。”吕颐浩跟着关中书院学了阿拉伯数字,已经喜欢把十足的把握说成百分之百的把握“要不是李察哥增援灵州,杨志兴许还无法实现这个设想,李察哥一出来,兴州不过一万骑兵,杨志要是安排几支部队前往兴州骚扰,过不了多久,李察哥就不得不退军。关键是夏州,夏州要是被我军占领,兴州失去西面的屏障,只有让出灵州。”

“可是进攻夏州的军队从哪里出呢?”赵楷清楚其中的关键,心里是充满后悔,要是在杨志上书的时候就调集大军,现在数万人马已经在夏州四周了;吕颐浩沉吟着说“现在只能调集银州和绥州的军队,另外还有鄜延路北路的人马,加在一起有两万多人,如果交给杨志指挥,兴许能一战。”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宥州之行

“不可。”张孝纯极力反对:“我怕这两万人与吴玠的部下一样,被杨志用在了诱敌方面,白白损失了。”

吴玠一战着实让太原纠结了几天,谁都看得出来杨志是存心的,给那些暗中搞小动作的一个教训;但是西夏军的伤亡高达数万人,谁也不能多说。按照宥州的公文,孟钺三人现在还在监狱里,可以预见,就算杨志不杀孟钺,孟钺也会受尽侮辱,颜面无存;至于谁泄露了吴玠的计划,那根本是一个无厘头的案件,兴许细作已经死在了黄河中,或者逃回了西夏。

张孝纯拿这件事说事,是一时实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他也清楚,只有两万多军队,就算原先有意出征的张深、杨宗闵、折可文等人,现在都不会冒这个头。反正是无法阻止,张孝纯要的只是在赵楷面前表一个态。

吕颐浩看在眼里,忍不住一丝担忧,吴玠这件事从秦州立场来说,是不可原谅的,尤其是孟钺,不管有没有郓王的指令,都是破坏了游戏规则,吕颐浩同样不认为孟钺在这件事中是清白无辜的。吕颐浩晓得杨志不会接受哑巴吃黄连的结果,杨志和他的背后势力即使会迫于种种压力做出妥协,但随后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打击孟钺,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二来也向是警告。

吕颐浩深知孟钺、孙昂不过是站在前面的一个幌子,背后肯定有张孝纯的手笔,要是杨志哪天想回敬张孝纯一手,估计张孝纯不会有杨志那样的好运。现在关键是看赵楷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打压杨志,还是真的有别的念头。

赵楷摇头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嘛,这是谁也没有的办法。曹大人,孟钺和孙昂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竟然去陕西刺探军情;他们不知道杨志和我说过,说这些技术如果在定北军推广,很容易被其他势力获得,到时候我们连这点优势都没有了。你去趟宥州,把孟钺等人押回来,顺便安抚杨志一下,让他全力攻打夏州。”

“王爷。”张孝纯叫了一声,种师闵打断张孝纯的话说:“我军若是攻克夏州,便可以解决静州的后顾之忧,必要的时候可以从夏州直接出兵攻打金国天德军等地;军中诸将无人能超过杨志,王爷命令已下,不要再纠缠没用的东西。”

曹千里打心里是不愿走这一趟,杨志现在的处境艰难,赵楷的用意简单,就是给杨志两万多人,让杨志与整个西夏死磕到底,一旦杨志攻占夏州、灵州,郓王赵楷肯定会派人来摘桃子。曹千里算是半个江湖人,比种师闵等人知道得更多一点,赵楷对杨志的态度,是因为天师府和幻海千劫门的表态造成的,杨志在军中的威望再高,比起天师府在朝野的影响力,那还是差了很大一截距离,赵楷要是不忘那把龙椅,有的时候只好不管自己的喜恶。

曹千里抵达宥州,随其一起前来的还有李光,李光是心有疑惑,找赵楷辞官;赵楷没有允许,但知道李光的脾气死硬,干脆让李光来宥州,一则李光与杨志说得上话,而来李光有个有点,不会受杨志私人的影响,对于宥州的实际情况是有一说一。曹千里到的时候,听说范致虚把陈正汇派了过来,顿时非常愤怒。

曹千里明白,监军司同样是对吴玠一军的损失起了疑心,杨志用兵从不冒险,像这样拿自己手下去换取胜利的方式很少用;果然越是朋友越清楚,范致虚还真的是尽职,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曹千里越想越是烦躁,一路走进置抚司院子的时候,总是想破口大骂,但是想想骂范致虚也不合适,他只是一个合格的官员而已。

杨志站在中院迎接,赵楷现在毕竟不是皇帝,给曹千里带来的只是兵符而不是圣旨,杨志不能坏了朝廷的规矩;曹千里看杨志并没有什么焦急的表情,心中暗道还好,脸上堆满笑意说:“杨帅,恭喜啊,郓王决定将西夏战事全部委托给你,银、绥两地的精兵尽数调到宥州归你指挥。”

杨志一脸认真地接过虎符说:“下官一定不辜负郓王所托,踏破贺兰山缺。”

曹千里眼皮子一跳,踏破贺兰山缺?杨志要干什么?难道不准备打兴州?不至于吧?只要打下灵州、夏州,兴州还不是唾手可得;不过曹千里与杨志关系极好,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跟着杨志到了内堂。李光从头到尾都毫无反应,除了和杨志行了见面礼,剩下的时间仿佛就是空气。

陪杨志出面的还有曲端、吴玠、李彦仙、刘子羽,吴玠在把所有责任都揽下之后,继续留任,这几天在等各地招募的新兵;杨志在陕西权势倾天,但是说话的口气仿佛只是一州知府:“曹大人,李察哥的援军到达后,岳飞已经撤回安乐川。以目前形势来说,若能成功,是天佑大宋。”

李光直接摇头说:“杨帅,你还没有全力压上,我明白你的顾虑,马伸、孙昂之流只不过是庸碌之人,而战场上胜败无常,可眼下是个机会,夏州和灵州总共不过十多万西夏军,为什么不能勉力一试?”

这也就是李光,换一个人杨志绝对会认为是来分一杯羹的,杨志笑道:“李大人,张孝纯去了太原,说为这次出征筹备军粮物资,已经半个月了,前线可一点都没有收到,陕西的物资紧张啊。”

曹千里一眼便看穿了杨志的伎俩,嗤之以鼻说:“杨帅,岳飞在灵州四周攻城略地,即便是李察哥没有到达之前,岳飞也没有攻城,还是在筹集军粮,宥州这边应该还能维持一个月,你这样说,郓王是不会在乎的。”

曹千里并不是真的想和杨志算账,而是杨志是陕西的老大,他这样低调做人,曲端等人只怕会更加低调,曹千里毕竟身负使命,还是希望杨志积极出兵的。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无法评价

现在是乱世,世家已经没有了汉唐时期的那种实力,官职的品秩与军队的掌控,才是巩固自己声望的关键;杨志是他曹千里的盟友,曹家想要在郓王这边吃长期饭票,就必须与杨志搞好关系,更不希望杨志在郓王那边跌份。曹千里看穿了杨志的用意,但考虑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不得不委婉提醒,也算是一个人情。

“曹大人太急了,对付夏州的一直是静州、绥州那边,宥州这里真的没有做什么准备。”杨志自然晓得自己和曹千里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漫不经心地说道:“沙漠里的情况不明,我们怎么也不可能从宥州这个方向出兵的。太原和静州能不能提供一些情报?”

曹千里看见李光殷切的眼神,断然否决:“杨帅,下官也不清楚,要是有的话,郓王不会不提。”

曹千里了解杨志和岳飞,两人都是擅长做长线的人,怎么可能对夏州没有预案,耶律余睹的那一次袭取夏州的举动,说到底也是杨志策划的。虽然杨志从没有任何要去攻打夏州的迹象,但是曹千里相信,杨志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至于郓王赵楷那边,曹千里同样知道有所准备,只不过这次自己前来,赵楷没有把那些人交给自己,说明郓王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这样,在其中作为一个跑腿的,曹千里不想惹事,最后把自己陷在里面;杨志待曹千里说完之后,冷不丁问了一句:“孟钺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孟钺在西夏潜伏二十年,做事一贯神神秘秘,在绥州等地的情报网就很好,在夏州难道一点不知都没有?曹千里顿时意识到杨志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神情马上变得凝重起来,孟钺是自己这次要带走的人,要是被杨志用这理由卡下来,曹千里都没有地方哭去。

李光看到曹千里不说话,冷笑道:“郓王对夏州的重视你们应该很清楚,既为定难五城最后一座,西夏人肯定不遗余力打造夏州,我军攻占夏州肯定会引起对面巨大的危机感,远非我们可以预料到。曹大人,有些无关大雅的话无所谓,但是你怎么能说郓王没准备呢?”

曹千里面红耳赤,一时竟无言相驳;杨志面色变得阴沉,眉头紧皱,想了片刻,让李彦仙和吴玠铺开了地图,说道,“如今就算我们出兵,不出意外的话,夏州已经获悉这个消息,他们随后就能安排对策,大军稍有不测,我们就算会陷入围杀,而夏州对我们来说是陌生之地,找不到任何援手之人,相反,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我们错了就是必死无疑。”

“以杨帅所言,难道我们要困守宥州,什么都不去做?”曹千里再次质问道:“岳飞大军还在灵州,值此生死关头,杨帅切不要盲目相信所谓的计划。”

杨志冲曹千里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手指地图,在夏州所在划了一个圈,“由于银、绥等地的官府不归我们管,我们设计退路的时候,只能从宥州一个方向。”

听杨志这么说,曹千里按捺不住,神情激动地大声说,“依杨帅所说,接了令符就是在等待时机了?”

杨志看到曹千里气急败坏,不禁哂然而笑,向怒目而视的曹千里点点头,一根手指指向地图上的弥浑戍所在说:“夏州城周围已逐渐为沙漠所覆盖,最终将成为废墟,离我们最近的白城镇,据说就是一个毫无人烟只有西夏军出入的鬼域;目前灵州东边的两座盐池已经被静州攻占,南面却是弥浑戍、阐熙城、白城镇、契吴城等多座废弃的古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静州出兵容易。”

李光不明所以,疑惑望向地图,杨志的手指头沿着地图上的弥浑戍向东北而去,停在了德静县;待曹千里和李光皱眉望来,杨志继续移动手指,穿过标注的沙漠地区,最后停在了无定河边和黄河之间。曹千里眼前骤然一亮,仿若醍醐灌顶一般,杨志这次出兵的真实目的就是夏州,其他的都是在做戏;曹千里在太原接触机密不少,自然晓得太原诸将对于攻打夏州还是没有把握,做过几次作战计划都没有什么成功的机会。

杨志选定的区域,其实就是夏州目前剩下的牧场和良田地区,也夏州与兴州的联系通道;夏州与宥州的情况类似,自己是无法满足当地军民的供给的,完全是靠着灵州等地的运转。原本宥州、盐州是夏州的主要物资来源,现在只剩下河对岸的兴州,但是黄河到了这里九曲宛转,运输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杨志倘若能毁掉这一带,夏州的西夏军只有杀出来抢劫。

一瞬间,杨志在曹千里心目中的份量陡然加重了几分;李彦仙的讲解正是如此,原本为了渡河,杨志抽调了一支黄河水军两千人进入宥州西边,现在可以直接北上去骚扰夏州。李光听完,盯着地图说:“西夏人讲究自给自足,运输量不会太大,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出来打秋风,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不严阵以待,原来是想引鱼上钩。只是我有两个担心,银、绥军队调往宥州,西夏会不会趁机偷袭绥州,然后一路杀向……”

李光忽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过了绥州,不管是东面还是南边,都是原来宋夏两国修建的大批堡寨,即使到现在都驻扎着重兵,根本不存在杀过去的可能。而绥州西边的宥州和西南的盐州,杨志麾下的大军根本没动,难怪让马伸去做绥州知州,杨志和曲端在宥州死活不挪窝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光嘴里喃喃自语,跌坐在椅子上,他一下子明白了赵楷调军给杨志的用意,也明白杨志为什么还是希望静州去攻打夏州;李光无法评价赵楷、杨志这些人做的对错,但是晓得杨志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马伸的死算在自己头上。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兄弟谈心

杨志终于同意动手,曹千里和李光回了驿馆,丝毫没有为杨志不安排晚宴而生气,大战在即,杨志有一大堆事情要准备。陕西下属各路在物资的匮乏上也就比西夏好上那么一点,况且曹千里来时也没有带任何的物资,曹千里两人也知道,张孝纯在太原只是象征性地上了一封公文,并没有为杨志争取任何东西。

两人回到驿馆用餐,看左右无人,李光不放心地问:“曹大人,杨帅的物资能跟上吗?”

大军转战,粮草先行,哪怕李光是个文人,也清楚粮草物资的重要性;曹千里无奈地摇摇头,张孝纯等人现在与自己这些元老的矛盾非常激烈,抓住这个机会哪会不把杨志往死里整,要不然郓王何必要自己前来说服杨志。好在曹千里对杨志还是了解的,这是一个用兵谨慎的人,不会轻易拿自己手下的性命开玩笑,就冲岳飞能在灵州城自己做主,杨志对于难度一定是有心里准备的。

只是曹千里很好奇,杨志会怎么对付张孝纯等人,曹千里因为工作的便利能获悉大量的机密,太原很多秘密的安排都没有瞒过他;只是王衣安排的刺杀是曹千里想不到的,只是郓王赵楷没有把事情交给他,随着王衣的突然死亡,曹千里无法探知详情。但是曹千里总的感觉就是,王衣的出现有些不正常,应该不是简单地投奔赵楷这么简单。

好在李光和曹千里一样,都是属于食不语的君子,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再问什么;桌上没有酒,两人不慌不忙吃完,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曹千里看见自己的亲信曹驼子正在屋内焦急地等待,不由得问道:“孟钺在监狱里出事了?”

曹驼子自幼陪伴曹千里一起长大,属于曹千里绝对的心腹,身材高大,只是背有些驼;曹驼子苦笑道:“家主,很奇怪,杨志没有对三人怎么样,按照孟钺的说法,杨志口口声声要找到真相,但是三个人关进去,不要说杨志,就是其他官员也没有来提审过一次;不过牢饭没有优待,和其他囚徒一模一样。家主,你说孟钺会不会与杨志达成什么默契了?”

“要是那样最好,后面我们有乐子看了。”曹千里也觉得很奇怪,思索着说:“或者说,杨志就是在等太原派人过来,然后把人交给来人,至于太原做什么决定杨志不管,只是对手下说,这是太原安排泄密的。不,杨志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公布孟钺的身份,就可以让人相信一切。”

曹驼子低声说:“家主,没那么乐观,孟钺告诉我三十个人的名单,我去孟钺给的地址看过,听说活着回来二十多人,全部都被官军抓了,直接在城外的刑场上就杀了。杨志这是在警告所有的人,不要乱来。”

曹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二十多人肯定经过了审问,一口气杀了,自然是为了掩饰那几个背叛孟钺的人,说明杨志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东西;赵楷这么做,杨志知道的真相越多,心理上的落差就会越大,加上太原对杨志一系的打击、遏止,双方的戒备与仇恨不但不可能消减,反而会更加强烈,可惜在这些冲突中白白死掉的人。

杨志在不断的征战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太原的那些官员想和太平时期一样,什么都不做,就要按自己的意思来分配财富和权力,在杨志的眼里或许就是一群疯子;这样做的后果可想而知,曹千里知道自己心里是惶恐的,只是赵楷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自毁长城,难道摆在赵楷面前有另外一条路,赵楷想走上那条路,只有放弃自己和杨志这样的定北军元老?

曹千里仿若在黑暗中摸索到大门的所在,却发现铁门已经被封死了,一股巨大的震惊霎时包围了他。

杨志并没有像曹千里想象中那么忙碌,还是在陪曲端喝酒,桌上一尾鱼和一盘红烧肉;曲端明白今天的喝酒只是应个景,杨志应该对自己有话说,所以从一开始酒酒喝得很慢。杨志确实有话想说,正在考虑着如何措辞直奔主题,却看见天空中飘起的一朵烟花;除了定北军,没有人这么奢侈得平白无故放烟花,烟花很美,像昙花一般璀璨,花瓣迅疾消散在天空中。

曲端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大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烟花。”

“那是公孙胜刚研究出来的新花样,我还没想好怎么使用。”杨志端起酒碗说:“我让李彦仙在城外放一个,你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西夏和太原的人就更有的猜了。来,不管他,喝酒。”

曲端诧异地看了杨志一眼,端起面前的酒碗笑了起来:“大哥,如今你的大名传遍了西北,宋夏两国老少皆知,谁会相信你会放烟花放得玩啊。”

曲端的话里透着不信,杨志亦笑了起来,却没有给出解释:“我是在用疑兵之计,二弟,你在夏州的布局怎么样了?”

曲端听了一惊,他真的安排了细作到夏州,这件事十分机密,连刘子羽等人都不知道,杨志怎么知道的?曲端无意纠缠杨志的消息来源,顺着杨志的话说道:“我是未雨绸缪,养成了习惯,卧榻之下,安容他人酣睡?夏州到宥州不到两百里,要是熟悉沙漠情况一天可到,我不能不小心。”

“贤弟这步棋走得好,现在我们需要证明这些人出事没有。”杨志肯定地说道,曲端顿时明白了,笑容顿敛说:“大哥是想根据这些人的情况拟定正反两个方案,可是怎么才能知道这些人的情况呢?”

曲端言辞含蓄,话中有话;杨志心念电转道:“要看你安排的联系方式,是坐等他们送回军情,还是派人前去联系。坐等的可以不管,要是派人前去,就让他们寻找熟悉沙漠地形的人。”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夏州要塞

晋时赫连勃勃称夏王,筑统万城为夏国都城;后来北魏灭夏,先改统万城为统万镇,不久即改为夏州,治岩绿县。隋改置朔方郡于此,唐复为夏州,唐僖宗时,党项部首领拓跋思恭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因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收复长安,再次被赐姓李,封夏国公。从此拓跋思恭及其李姓后代以夏国公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

这部分党项羌武装也被称为定难军,其势力范围以夏州为中心,包括夏、绥、宥、银四州广大地区皆称为拓跋氏的私人领地。西夏叛宋的时候,这份影响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定难军从夏州出发,连克绥、宥、银、静四州,西夏因此立国。夏州的军事防备和军民对于西夏的忠诚度远远超过宥州等地,加上沙漠里的地形不断变化,外人很难查清情况。

杨志其实一直通过商队和俘虏在描绘沙漠中的情景,来验证张始恒画出的地图真假,张始恒作为张虎翼的亲侄子,曾经随意出入西夏各地军事要塞,夏州也不例外;张始恒被杨志秘密安置后,先后画出了灵州、兴州、贺兰山、夏州的布防图,尤其是贺兰山和夏州,很多行旅难至的地方,张始恒都让杨志有意外之喜。

杨志不能暴露张始恒的身份,也不敢确定张始恒画出来的百分之百正确,所以始终在不停地向人打听,修正图纸;不过曲端的猜测也差不多,杨志就是想根据曲端这些手下目前的境遇制定方案。只是面对杨志这样的猛兽,曲端忍性特别好,曲端明白,就是吴玠也不是一无是处,自己这个大哥更为强势;与杨志这样的人合作,虽然有很多东西要推倒重来,但是踏实,安全,可以确保成功。

“好!”曲端咽下一碗酒的时间就稳住了情绪,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表现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杨志微微一笑,自己要想绝对控制宥州的军队,还真得曲端这个地头蛇低头,毕竟曲端手中还有三万人马,大部分都是原来西军的精锐。这也是吴玠与曲端冲突的原因,杨志估计赵楷说服吴玠用的就是让吴玠取代曲端的力量;两虎相争,最后得利的是自己,估计两人心里都有疙瘩。

杨志亲和地笑着说:“你也知道,吴玠有才,但是吴玠的才只是在军事上,在政治上,吴玠绝对是一个矮子,和东瀛人一样矮,没有半点可取之处。我不会去做那个渔翁,因为我担心池塘里的鱼都死光了。”

杨志的这个冷笑话并不好笑,曲端自然晓得东瀛人比中原人普遍矮上一点,但是那不好笑,中原人比起塞外各族不同样要矮一些吗?反倒是杨志把陕西比作鱼塘打乱了曲端的心思,这个比喻简单明了

曲端感觉心跳剧烈,自己这个大哥到底是什么人?吴玠既然选择了与孙昂合作,不管真实目的如何,这不是明摆着要在宥州引起内讧吗?难道自己的处理方式不对,还是大哥的居心不可测?他难道不知道眼下战事非常紧张,吴玠这次吃了大亏会怀恨在心,处理吴玠的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吗?

曲端的脸色阴沉下来:“大哥还是打算养虎为患?”第八书库

杨志望着曲端说:“我们要驱虎吞狼,你仔细想想,我真不需要吴玠?真到了要动吴玠的地步了吗?要是按这种标准,郦琼算什么?这天下是大宋的,陕西也是大宋的,你我只是为了大宋和天下的百姓奔波,就算有一天我们灭了西夏,那有怎样?除了青史留名,剩下的什么都不会改变。”

杨志最后的一句话算是推心置腹,曲端成长于西军,自然清楚范仲淹、王韶等人的下场,闻言曲端沉默了,默默地和杨志各自喝酒;经过半炷香的权衡后,曲端决定向杨志妥协,杨志说的没错,目前三个人齐心协力才是唯一的出路。

“吴玠不会接受你的建议,他恨我,或者说,他害怕我。”曲端想通以后,决定不再遮掩,有话直说道:“我的命令他同样不会接受,这也是我不得不想办法的原因。”

曲端退让了,杨志没有丝毫的得意,这说明自己对宥州内部之间的矛盾估猜正确,曲端靠着自己的力量无法拿下吴玠;要是这样,刘子羽必定是吴玠的同盟,否则曲端在物资上就能把吴玠卡死,逼得吴玠妥协。杨志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说:“吴玠的事我来处理,我会告诉他,如果以后他在你背后搞小动作,我会处置他;刘子羽那边我也会打招呼,让他置身事外。”

曲端对杨志的承诺还是毕竟满意的,杨志的话不假,在受了灵州的教训以后,吴玠的确不敢再怎么样;但问题是,吴玠是郓王看重的人选,孙昂等人有这个靠山,绝不会就此罢手,肯定还会一次次来游说吴家兄弟,杨志把吴璘放在吴玠身边就是一把两刃剑,兴许能看住吴玠,兴许一起跑路。

不过这不是曲端可以决定的,就是杨志也只能被动地来应付,曲端现在只能指望杨志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确保自己的目的;曲端问道,“大哥打算怎么办?要是他不识好歹呢?毕竟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

杨志摇摇头,低声说了几句;曲端听了思索良久,微微颔首说:“真到了那一步,就按大哥说的做。”

曲端乘兴而归,杨志送到大门口,回来继续端坐在酒桌前,一个人在月光下考虑问题;杨仲武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杨帅,银、绥军到后,如何调整?”

灵州一战,吴玠一部损失惨重,按道理是最应该补充的军队,但是杨仲武晓得,吴玠回来以后并没有向杨志认错,哪怕孟钺等人被下了大狱,吴玠都没有表态。杨仲武担心的是杨志爱惜吴玠兄弟的才能,直接补充他们的部队,会让很多对杨志忠心耿耿的人不满。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知音

军中将士以命搏杀疆场,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公平,哪怕吴玠在杨志眼里是个凤凰,其他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比吴玠差;杨志是大佬,一次两次没有关系,要是长此以往,恐怕不服气的人会越来越多。

杨志听出杨仲武的意思,抬起头说:“陈广是我的旧部,银州军单独使用。吴玠因为私心作祟,判断失误,给自己的声望带来了灾难性打击,我打算让他去编练新军,这次让刘子羽、吴璘为正副将领,补齐一万人。你有什么想法?”

杨仲武也是杨志培养的将领,与吴玠一样是八营指挥使之一,杨志对杨仲武的期望不亚于吴玠,所以才会这次带在身边指点;杨仲武狡猾地一笑问:“听说杨帅已经让单廷珪接管了屯田营?”

灵州之战结束以后,杨志就做了这样的安排,让单廷珪以宥州路兵马都监的身份接管了屯田营;刘子羽是宥州路的转运使兼管军马,这次随大军出征,再管理屯田营这一摊不说不合理,实际上也忙不过来。不过杨仲武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刘子羽的新兵和蕃兵都没有补充曲端的队伍,让曲端这位经略使很有意见,杨志只能这么做。

在这件事上,刘子羽是懊悔不迭,但没办法;事实上他已经高估杨志了,哪料到杨志比他预料的还要强硬,刘子羽当然清楚单廷珪的资格比自己老,自己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与杨志抗衡,只能和单廷珪做了交接。

在驿馆接过曹千里带来的信,刘子羽反而一阵说不出的轻松,某个人竟然让曹千里带来父亲刘韐的手书,要刘子羽帮助吴玠补充军队;刘子羽自然晓得曹千里嘴里的某人就是郓王赵楷,抱歉地笑了笑说:“曹大人,你有所不知,杨帅有意让我率领大军出征,目前屯田营已经交给单廷珪将军;杨帅说了,等这一仗打完,我回到宥州,再一切原还原。”

曹千里轻轻敲击着桌面说:“杨帅真的是算无遗策,屯田营的精兵和预备兵,你只能两者选其一,可是杨志手下骁将如云,怎么会让你冲锋陷阵?”

刘子羽淡然地说:“为了吴玠,吴玠这次是坏了杨帅的规矩,但是吴玠更怕太原对他下手,所以兵败回来,虽然每天在杨帅身边出谋划策,但是没有一句认错的话。要是让其他人来统领军队,吴玠恐怕就没有机会东山再起,杨帅还是想看上一看,让我和吴璘领军,算是给双方一个操作的余地。”

原来如此,曹千里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眉头紧蹙问:“杨志这次好像没有带什么名将来?”

刘子羽笑道:“原本曲端、吴玠在这里,哪还需要什么名将。南路岳飞、徐文、傅选、牛皋四人与李察哥大战十几日不分胜负,如果还算不上名将,杨帅也找不到名将了。”存书吧

曹千里认真地点点头,李察哥可是大宋的苦主,从不到二十岁对上种谔,几乎没有打过什么真正的败仗,有时候西军将领报捷打败李察哥,其实最多是打败了李察哥手下某某部将;岳飞几个年轻人能打到这个份上,着实不容易,也说明杨志的眼光真的是不俗,可若是这样,吴玠的事情太原就算做错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刘子羽很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万万不能说郓王错的;两人枯坐了半天,曹千里总算换了一个话题:“令弟刘子翼到了太原,你可知道?”

刘子羽是家中老大,三弟刘子翚在江南游学;二弟刘子翼原本一直跟在父亲刘韐身边,靖康年间替刘韐入朝汇报,被钦宗任命为宣议郎,后来在战乱中失去消息,没想到突然出现在太原,刘子羽听到弟弟的消息大喜:“我父亲可乐坏了?”

“我估计是愁坏了。”曹千里半开玩笑说:“令弟带来了钦宗的手书,要求太原用完颜宗翰与银术可去换他;最关键的是,有一个谣言,说令弟和王衣原本在一起,都在河北的某个地方。”

刘子羽清楚曹千里的为人,说假的时候未必就是假的,只要手书一事是真的,王衣和二弟很可能都是宋钦宗的人,河北的某个地方,很可能就是金人的大营。刘子羽不清楚曹千里告诉自己的目的,是提醒自己,还是打算和自己做一个交易。不管曹千里如何表态,刘子羽很清楚曹千里的立场,与杨志可以说是一伙的,也是张孝纯等人要除掉的人。

刘子羽不想掺和这些事,斟酌着问:“难道王衣带来的手书就是杀死杨志作为条件?”

曹千里很欣赏刘子羽的敏锐,但是这个问题他也不清楚,手一摊说:“我和你一样不知情,郓王要杀杨志,这需要何等的疯狂?可是偏偏发生了,说实话,我最佩服的是杨志,设身处地,我未必能向杨志那么冷静,甚至能猜到郓王要出兵攻打西夏。说句题外的话,我不认为令弟和王衣的事情能瞒多久,也许杨志现在只是假装不知情。”

刘子羽心头一紧,曹千里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王老志和杨志这双师徒以推算名闻天下,很多事都是玄之又玄;不过刘子羽清楚杨志的作风,想了想摇头说:“杨帅冷静是真的,但是只要郓王否决杨帅的建议,攻打西夏是势在必行,陕西队伍爆炸式扩展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的增加,还有吃饭问题和一系列潜在的危机。润州的步步紧逼和太原的反应就是危机,杨帅的的想法很简单,反正我不会大败,去西夏要是能抢掠一笔最好,否则就当练兵,只可惜吴玠这次效果不好。”

曹千里猛然醒悟:“原来如此,杨志是要把手下的军队变成穷凶极恶之辈,一个个从绵羊变成老虎,唯有如此,才能在战场上顽强生存下去;吴玠的军队习惯已乱,杨志自然是毫不可惜。郓王……也只有杨志才是他的知音。”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善终

曹千里及时地停住了话语,刘子羽却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高山流水,闻弦歌而知雅意,西北民风强悍,大宋也好,西夏也好,谁的拳头大谁才是强者;若想成为强者,第一个条件就是把自己变成不择手段的人,杨志是如此,郓王也是如此。所以杨志面对太原的一次次紧逼,没有丝毫的火气,甘心做一个磨刀石,专门磨赵楷那把刀,这不是知音是什么。

曹千里、刘子羽再度哑然无语,如果是这样,说明那个吴玠也是聪明无比的人,很早就看穿了这件事的本质,难怪会被杨志看重;曹千里终于摇头,看看刘子羽,继续说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已经看到两个想要兼得的人,刘子羽,你呢?”

刘子羽依旧沉默不语,按照他过去的脾气,刘子羽早就爆了,会说出无数圣人的经典来指责那些人的错误;但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刘子羽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很多,对很多事情也有了新的理解。刘子羽站起来,冲着曹千里深深一拜说:“曹大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后面仗怎么打,决定权在杨帅,我只想熊掌,不想那条鱼。”

曹千里欣然说:“杨志不问太原真相,不处置吴玠,是知道唯有团结,才能战无不胜,并不是他缺乏胆量和魄力。杨志让你领军是一个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至于太原的那些东西,你根本无需考虑。”

刘子羽躬身称是,告辞而去;可是曹千里并没有放下担子的轻快,他对宥州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刘子羽是否听得进自己的话。对于杨志的想法曹千里还是琢磨不透,曹千里可不相信一切会这么简单,杨志是一个有包容心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手段迅猛的枭雄。

曹千里最关心的还是战况,不管自己是什么真实想法,既然到了宥州,就只能把郓王的差事完成。曹千里喊曹驼子进来铺开地图,与曹驼子围着地图看了半天,仔细推衍杨志两路大军的行军路线;曹驼子指着安乐川的位置说:“那里有条大河,李察哥的先锋部队就是在这里吃个大亏,先锋五千骑全军覆没,才造成李察哥在后面一系列的被动。从太原的兵部分析,岳飞等人肯定非常熟悉安乐川的地形,牛皋的骑兵才能偷袭得手,岳飞才能设伏。”

杨志南线的将领都不是出自西军,灵州更是这些人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个能如此熟悉地形,不外乎就是有好的向导,原本就生活在灵州的人。可曹千里知道孟钺是绝不会把自己的网络交出来的,那么帮助杨志的就是另外一批人,也就是说,杨志组建了另外一张情报网。这个情报网或许无法做出什么大举动,但是对于地形的熟悉是足够了。

曹千里有点迟疑地说:“会不会是晁盖留了一手?”

晁盖被孟钺赶走,把整个人马留给了孟钺,但要是晁盖私下还隐藏了一批人,这也说得通,比较没有谁是圣人,别人打了自己的左脸,还把右脸再凑过去。按照晁盖那种火爆脾气,没有当场翻脸已经是十分克制的事情了。90看

明月当空,繁星闪烁,曹千里望着窗外的月色忍不住摇头:“驼子,我是不是现在变得畏畏缩缩,没有了往日的豪气?”

曹驼子朗声说道:“家主现在不再是一个闲官,一步走错,不知道多少人会跟着倒霉,自然无法象过去那样潇洒。正如郓王和杨志,两人现在越来越杀伐果断,也是被环境所逼。家主,小人的意思是无需多虑,我们只要呆在宥州就算完成任务,至于杨志打下去是胜是败,与家主无关,家主不用管。”

曹千里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没有这样的觉悟,随着年纪的增大,我对很多事情越来越看不开,有时候非要等个结果出来。我相信人性的自私,杨志武功、心机都非同寻常,自然清楚郓王要对付他的后果,我敢肯定,杨志为了生存,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任由别人宰割。”

杨志肯定不愿做任人摆布,但是杨志还能如何?只是这个问题太大,曹驼子都不敢问出声,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事实真如家主所猜测的那般,岂不是上天送给家主的一个机会?”

曹千里微微一笑说:“我和杨志一样,都是那晒太阳的河蚌,哪里能做得了渔翁;假如我们真做了渔翁,那会让我们在郓王面前显得太突出。杨志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越来越不肯退让。王侯将相对于杨志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按我估计,杨志恐怕连青史留名都不在意,看重的是善始善终。”

曹驼子呆了呆,他从小就生长在曹家这样的豪门,眼光见识都是一流的,自然清楚善始善终,才是当官中最难的一个境界;多少显贵少年得志,最后却蹉跎终老,想要善终靠的不仅是才能,还有运气。有的权贵因为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一步步误入歧途;有的权贵为了心底那点理想,心甘情愿走上一条不归路,杨志现在才多大,以后还有几十年的路等着他去走。

曹驼子回过神看见曹千里的眼光,顿时晓得曹千里在等着自己的分析,支吾着说:“很多人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而杨志是一个例外,他似乎早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杀出汴梁去幽州卧底,跟随种师道北伐,协助郓王到太原起兵,每一步似乎都是预料在先。”

“说得好。”曹千里称赞了一声说:“杨志不说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每次在这样的大事上都给人一种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之感,难道这次与太原的争斗会例外?张孝纯等人若是自信可以将杨志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么最后吃苦头的肯定是张孝纯他们,通知下面的人,在宥州的时候不要和任何人接触,没我的同意不许离开驿馆。”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布置奸细

杨志在杨仲武离开后,听到一更天的鼓声,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吩咐蔡庆不要放任何人来打扰自己;蔡庆就睡在外面的房间,立即告诉院落里的哨兵,自己去洗洗睡了。杨志始终保持着穿越前的习惯,不要人侍候,所以房间里放好了热水便没有人再进来;杨志在里面锁好门,才走到最边上的一个柜子前,搬动机关,走下甬道,走到了花园一角的花匠屋内。

房间里点着蜡烛,朱谅不在,只有一个年轻的花匠在耐心地看着一盆没有开的昙花,杨志在屋内的木椅上坐下问:“宫贺,想好了没有?”

宫贺站着行礼说:“回禀杨帅,宫贺想好了。”

宫贺是朱谅一层层选出来的苗子,朱谅最后选了二十人,宫贺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宫贺不过十九岁,长得玉树临风,站在杨志面前没有任何不安的表情,两只眼睛看上去更像三十岁人的眼神。杨志看过宫贺的资料,能被朱谅选中,是因为在军中表现出不一样的战斗力,和李显忠差不多,没有练过什么武功,但是天生是一个能打架的胚子。

所以宫贺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接触,就被派往幽州潜伏;宫贺也没想到动身前能见到杨志,杨志作为军中主帅,有着不一样的威望。杨志没有让宫贺坐下,只是淡淡地说:“我也在幽州潜伏过,只是你现在的环境更加恶劣,朱谅应该和你说过你的任务,我们不指望你在短期内获取什么情报,你只要在军中好好表现,争取进入金国的上层。我希望你能明白,假如你跟随金军南下,最需要的是保全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宫贺点头说:“末将明白,朱师傅在幽州给我安排了联络点,我的身份不宜暴露,以免牵扯到其他人。”

杨志是晓得这回事的,叮嘱说:“你没有练过武功,很容易得到金人的信任,那个联络点你不需要露面,只需要半年报一次平安就可以;或者你调到什么其他地方,知会他们一声。我和朱谅为你设计了一个流程,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去放消息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

宫贺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随即问道:“杨帅,我们什么时候能打到幽州?”

杨志坦然地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宋金哪怕真的签署了协议,还是会继续打下去。至于以什么样的形式打下去,说实话我猜不到,所以我才早作安排;这一次去河北的不是你一个人,我希望你们能在将来起一个决定性的作用。”

宫贺笑了笑说:“那我只有希望杨帅你不离开军中。”

杨志摇摇头说:“我无法给你保证,但是我希望你避免前人的错误,当年朝廷也安排人对西夏进行潜伏,但是随着将领和主事的换人,那些人成了断线的风筝,结果在西夏境内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被西夏的官军捕杀,自己人产生冲突,整整二十年没有传递出有用的情报。这一次他们帮助夺取了绥州等四州,但是在我眼里,这和付出远远不成比例。”

宫贺站在杨志对面,很惊讶杨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这样的伤痛对杨志已经习惯了;宫贺谨慎地说道:“我知道,朱师傅说过孟钺和晁盖的故事,也告诉我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发展自己的下线。并且按照我们现在的准备,就算我出事,大不了损失的是为我准备的联络点。”

杨志的眼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回复了正常;朱谅在这个小家伙身上还真是下了本钱,要知道朱谅在辽国的日子不比孟钺少,假如倾囊而授,宫贺学到的东西不会少。杨志颔首说道:“你不能抱着侥幸,要知道时间越长,很多事情的交叉就越有可能,联络点的人兴许经历过种种故事,晓得很多与你无关的秘密。你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洒透大度,可内心的体会只有你自己知晓,不要去联络点附近寻找虚假的情怀,那样毁掉的很可能不是你一个人。”

宫贺皱了皱眉说:“杨帅似乎对幽州很担心?”

杨志毫不掩饰地说:“当然,不错和尚知道吗?李士宁的弟子,据我所知他还活着,金人毁掉了他的前程,但似乎没有毁掉他的武道修为。不错和尚曾经在大宋和辽国安排了数以千计的人潜伏,现在就算不会死心塌地地帮助金人,但是在人屋檐下,为了手下的那些人,我估计他总要做些事。不错和尚最恨的就是定北军,一旦出手,绝不会中途放弃。”

宫贺脸上有些茫然:“你和朱师傅都是这么认为,难道不错和尚比杨帅你还厉害?”

杨志挺直了腰身说:“他的武功兴许不如我,但是其他方面都不比我差,尤其是他现在的心态比我好。”

“心态?”宫贺有些迟疑地看着杨志,随即就明白了,不错和尚在金国的官场上没有了指望,也不可能再到大宋大干一番,恐怕现在私心杂念全部放下了;一个心静如水的高手,心态确实要比目前的杨志要好。宫贺沉吟了片刻说:“杨帅,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和朱师傅为什么不挑选一些武林高手。”

杨志笑了起来:“我没考虑过要搞暗杀,你们的任务就是潜伏,也许将来开战的一份情报,就抵得上多少年的艰辛。孟钺他们毕竟拿下了绥州等地,也算是有所回报,我希望将来在幽州城见到你。”

宫贺嘿嘿笑了起来:“杨帅放心,既然你把这些事拜托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杨志站起来,拍拍宫贺的肩膀说:“早点睡吧,后面我不会与你见面,过几天,你自己辞职走就可以了。”

“末将明白,恭送杨帅。”宫贺已经心满意足了,临走前杨志亲自来看看自己,绝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真的看好自己;对于未来,宫贺有的是信心。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向东

浩瀚沙海,深邃而广袤,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俯视着在沙漠中的沙砾和在顽强行进的人群。悟儿思齐深褐色面孔上尽显疲态,焦虑的目光在沙丘上停留了片刻,便望向了正在缓缓行进的三万西夏军。将士们骑着战马或骆驼,分成几十个小队蜿蜒而行,驼铃声和风声在金色的沙漠上空飘荡,连绵不绝。

“将军。”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悟儿思齐的身边响起:“黄昏前我们能走出沙漠,半夜杀到绥州城下。”

说话的是监军没藏骨朵,没藏骨朵是李仁孝的表哥,压根不需要跟随自己出征,但是没藏骨朵晓得悟儿思齐手下缺少大将,主动要求与悟儿思齐一起出征;悟儿思齐微微点头,等没藏骨朵的战马上来,并排把目光转向东南方,眼里露出一抹忧色说:“银州压根就没有我们需要的物资,明知道绥州是个坑,我们还是不得不跳下去。”

如果换作十年前,悟儿思齐还是会去攻占银州的那些寨堡,但是现在,悟儿思齐和西夏将领们彻底死了那条心,在气球和霹雳雷面前,西夏军分兵去守那些寨堡,就是给定北军送人头,最多达到一个拖延时间的效果。可目前悟儿思齐不需要去拖延时间,反而追求兵贵神速的境界。

没藏骨朵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远方,留着浓密黑髯的脸上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要是我们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悟儿思齐深吸了一口燥热的空气,神态同样变得很严肃:“我和杨志交手多次,他绝对是个用兵狡诈的家伙。那些被我们买通的人未必会出卖我们,但是我担心他们瞒不过杨志的那些爪牙;所以我在银州和静州花了大力气,但还是袭击绥州,兵者,诡道也。现在我希望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走出沙漠,会有一个不错的开端。”

没藏骨朵大为不耐:“我只担心杨志在绥州一带张开罗网等着我们。”

“如果真是那样,我来断后,你立即逃回夏州,上书朝廷说我们尽力了,后面的事就是坚守。”悟儿思齐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大夏还在。”

“你让我去逃跑?悟儿思齐,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杨志用兵谨慎,假如是伏击,你以为我们背后没有定北军在等着我们?我可以肯定地说,到了那一步,没有援军,我们根本杀不出去。我知道的,夏州已经是一座空城,另外两万人已经跟着野利光去了宥州。”没藏骨朵没有给悟儿思齐留下任何的面子,直接揭开了悟儿思齐一直想藏着的手段。

悟儿思齐看看左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假如绥州是个圈套,我希望能为野利光争取一个机会。”

骄阳如火,金色的沙漠如同披上了一层艳丽红纱,有了一层血色;悟儿思齐的脸色微变,这血色触动了他的心扉,让他心中有了阴影。西夏大军渐渐走出沙海,随着绿色的树木越来越多,空气慢慢变得凉快起来,地面上的植被与黑色的砂石也是越来越多;不少西夏战士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张略带疲惫的面庞,呼吸着清鲜的空气,发出一声声宣泄的呐喊。读书网

悟儿思齐却是异常紧张,大军走出沙漠,定北军的探子随时会在四周围出现;没藏骨朵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清楚悟儿思齐这样的宿将就算是被杨志打败一百次,也不会出现目前的神情,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没藏骨朵眺望着远方的小山包说:“出了沙漠就是一马平川,哪怕是到了黑夜,我们也无法完全躲开定北军的探子,只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悟儿思齐慢慢地扭过头,看着没藏骨朵道:“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不多的机会,一个看能不能杀到太原的机会。”

杀到太原,没藏骨朵精神一下子上来了,喘着粗气问道:“你们找到了内应?”

没藏骨朵可是听说了,当时灵州那边是有定北军的内应,任得敬才那么从容自若地把吴玠的大军包围,只不过没想到魔高一丈,杨志把黄河大堤炸了;悟儿思齐摇头说:“没有的事情,那些人只是想看杨志摔个跟头,很狡猾,并且听说那个在我们大夏卧底的孟钺被杨志抓起来,送去了太原。”

“没有内应,那不是送死?”没藏骨朵红着眼睛问道,西夏没有创造出金国那样的辉煌,说到底还是战斗力上的差距,不管面对原先的辽国还是大宋,西夏军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并不占有多大的优势,以至于一次次和大宋打成了消耗战,常常在获胜的时候,无力索取更多的东西;等到后来,逐渐处于劣势,没藏骨朵很清楚,三万骑兵,无论如何都杀不到太原,能攻下府州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悟儿思齐冷笑:“所以兴州要我们出兵,是认为我们比晋王和任得敬更适合作替罪羊,就让我们为皇帝陛下分忧一回吧!国事如此,真要是不堪收拾,有的事只是早晚的问题。”

没藏骨朵暗暗攥紧了拳头,脸上青筋毕露,他没想到悟儿思齐如此悲观;没藏骨朵带着不忿问道:“野利光干什么去了?”

“宥州,我希望自己为诱饵,逼迫杨志到绥州追杀,给野利光一个夺取宥州的机会。”悟儿思齐平静地说:“灵州的援军一日可知,要是能打一个胜仗,把战场摆在宥州,我们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死局?用三万人去做的死局,这个悟儿思齐和杨志一下疯了;没藏骨朵有些紧张地看看身后的骑兵,好在手下都知道主将在商议事情离得远远的,估计没有人听见。没藏骨朵低声说:“可就是这样,成功的机会不到五成。”

“所以到时候看。”悟儿思齐微笑着说道:“真的不行,我依旧向东,你回夏州。”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各取一城

野利光率领的两万定难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看着杨志、李彦仙大军前往绥州,消失在地平线上,不由得心中是一阵欣喜;悟儿思齐的大军果然没有躲过定北军的探子,杨志分明是要在绥州给西夏大军设一个陷阱。总算自己这些人在夜晚行军,冒着危险来到宥州城外,在关键时刻,为大夏争取到了一丝机会。

西夏军的斥候都是好手,完全能够看出出征军队整齐的步伐和动作,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野利光问完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问身边作为内应的叱窟部首领叱契穹:“酋长确定杨志的三万步军埋伏在宥州和绥州之间?”

叱契穹点头说:“确定,定北军分成五路,离绥州最近的不到七十里,杨志分明猜不透我们大军的动向,所以做了两手准备,既可以增援绥州,也可以回师宥州,这个人用兵谨慎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这次也被将军算计。宥州面对着灵州,曲端和刘子羽的大军全在东边,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叱契穹是指望能在西夏军收复宥州的时候分一杯羹,自然是好话说尽;可是野利光不是傻子,对于宋夏两国现在的局面比叱契穹要清楚得多,苦笑着说:“假如杨志够狠,悟儿思齐将军那里,恐怕难以全身而退。我们打下宥州,只是为了解灵州之围,后面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叱契穹,你要做的事,就是尽快把族人转移到兴州去。”

野利光是一片好意,清楚真要是两军死战,或者陷入城池的攻防战,杨志的手段是防不胜防,悟儿思齐的思路就是以空间换时间,宥州就算打下来,迟早也是会失守。叱窟部要是留在宥州附近,一定会被杨志清算,退到兴州,算是自己给叱契穹一个交代,也符合大夏现在收拢人口的设想。

叱契穹点了点头,远处两骑飞驰而来,看见野利光禀告:“定北军已经在三十里以外。”

“好,全军出击。”野利光一声令下,两万西夏军和叱窟部的四千多战士从隐蔽的地

方杀出来,嗷嗷叫地杀向宥州。可是城头上数以千计的弓矢让西夏军措手不及,几乎在霎那间人仰马翻;叱窟部的族人是后备队,负责运输暗地打造好的攻城器械,可是遭到了吴璘四千骑兵的袭击,望着火光出现在侧翼,让野利光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曲端站在城头,阴沉地笑笑,让身边的将士都有些发毛;他们也曾见过曲端同样的表情,但那是有人要倒霉的前兆。曲端看见火起,便知道西夏人输了,一切尽在自己那个大哥的意料之中,所以仅仅笑笑,没有声嘶力竭地吼叫,躲在一个掩体后面,看着将士们死死地守在城墙上,将前赴后继的西夏军一个个射倒在城墙下。花恒书院

双方将士的压力都在爆发的一瞬间,都明白自己毫无退路,只有将对手杀死才能结束战斗。定北军的情绪明显比西夏军好得多,比较吴璘的援军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哪怕吴璘没有杀进西夏军中,只是在侧翼扯动西夏军的进攻,但是依旧给人一种对方陷入自己包围的错觉。

战斗只不过持续了半个时辰,就能感受到地面的颤抖,宋夏两边都明白,这不是错觉,杨志的骑兵已经分两路杀了回来。压根就不用斥候汇报,定北军骑兵的速度快得惊人,一点也不亚于西夏的骑兵;野利光明白,自己错得太离谱了,有城内的宋军做接应,杨志只需要调回骑兵就能对自己形成有效的合围,根本不在乎步军能不能赶到。

突然一声声惊呼声响起,野利光顺着士兵们的手指看过去,城内飘出了十个巨大的气球;这可是传说中的杀人利器,夏州军就算没有赶上庆州那场大战,可也听说过这种武器的恐怖。野利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飞到西夏军上方的气球已经开始往下面投掷霹雳雷;同时城门打开,数以千计的定北军杀出城来。

爆炸声夹杂着巨大的气流,西夏军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就溃不成军,人马互相冲突践踏,超过一半的西夏军选择了后退,正在攻城的大部分士兵甚至来不及逃回战马的旁边,就被定北军围杀。大军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士气一泄,纵然孙吴在世,也无力扭转战局。

野利光晓得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只好安排五千骑的后军杀出一条路,以便大军可以突围;但是很快发现那是一个错误反而让自己的大军被定北军分割包围。杨志站在高处指挥,旗帜飘扬,李彦仙、陈广、吴璘、杨仲武四军分头冲突,激战到两个时辰,参战的两万西夏军和叱窟部全军覆没,野利光被活捉,西夏军被杀一万一千人,俘虏一万六千多人。

战场的硝烟还没有散尽,杨志立即命令曲端、陈广进攻夏州,吴璘负责攻打叱窟部;曲端希望能有一个彪悍的战果,而吴璘需要的是实惠。望着曲端的旗号飘远,李彦仙疑惑地问杨志:“杨帅,我有些不明白,我军大胜之余,应该去绥州增援,消灭悟儿思齐的西夏军,假如现在悟儿思齐杀回夏州,曲帅就很危险。”

“最多是无功而返。”杨志笑道:“我们的关键是宥州和灵州,绥州不是我们的辖区,就是增援,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倘若我们到达,悟儿思齐已经占领绥州,我们攻城可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宥州这边怎么办?丢失宥州的话,责任肯定在我和曲端,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就算西夏占据绥州,那也只是苟延残喘,在重兵包围之中,他们就算长着三头六臂,也已经无法逃掉。”

李彦仙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话,绥州肯定丢失;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绥州方面的消息,守军坚守到半夜城破,马伸被俘。中午时分,夏州传来消息,曲端利用野利光,装作西夏溃军骗开城池,夺取夏州,目前陈广正在攻打最后的长泽县。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稻草

杨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见到了一点成果,自从答应郓王出兵以后,我是一天比一天担心,担心打不赢,或者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造成陕西和整个西夏抗衡,那样我就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也不管用。”

“曲端那个家伙厉害。”李彦仙喜笑颜开地说道:“眼下表面上我们和西夏打成平手,但是绥州和夏州相比,重要性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悟儿思齐的三万人成了孤军,迟早是被我们消灭的命运。”

“当然,不过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杨宗闵去了金城,张深手下缺少能打硬仗的将领,以逸待劳没问题,要是想强行收复绥州,还是要花一番功夫的。”杨志扁了扁嘴说:“战场上变化多端,西夏军已经成了哀军,说不准张深要在这家伙手上吃一个小亏;面对张深,悟儿思齐可没有对我的畏惧心理,只要转过弯儿来,打赢一两仗还是有可能的。”

城墙上有点热,李彦仙没有去抹汗,任凭汗水从额头淌下来说:“事情总得分得两个方面来讲,只要张深能和悟儿思齐耗上一阵子,哪怕干不过他,也能把悟儿思齐的实力生生的消耗掉。”

悟儿思齐在绥州最大的弊端就是无法招募兵源,手下的人打死一个少一个,而张深可以源源不断地调遣援军,凭借整体实力碾压对方;杨志摇了摇头说:“这样的话,我们也是被牵制在宥州动弹不得,还要防止西夏军突袭盐州,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我马上上书太原,汇报战况,建议折可文和郦琼到绥州参战。”

李彦仙笑了起来,折可文、郦琼是杨志比较看得上眼的两个人,折可文成名久矣,但如果没有杨志,折可文还是在管着折家的家族事,在官场上没有什么进展;郦琼原来就是杨志器重的大将,李彦仙听杨志评价过,郦琼的实力与自己差不了多少,李彦仙问道:“郓王会答应吗?”

“当然,不然我辛辛苦苦地提议做什么?”杨志得意地道:“能与悟儿思齐这样一个西夏名将磨励一番,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的,关键是太原那边收复绥州,可以给我们施压,提醒我们不能横着走吧。”

李彦仙摇了摇头,天外有天,上面的事情太复杂,在官场上,自己这样的人不堪一击;想想吴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好在杨志惜才,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换一个人,吴玠算是彻底完了。李彦仙用力拍打着身边的墙砖说:“杨帅,我这辈子可指望你作靠山,以后的日子横着走。”

杨志笑道:“那是不可能的,灭了西夏之时,便是我离开军队的一刻。”

李彦仙顿时默然,大宋的规矩他懂,要是杨志真能灭了西夏,恐怕无数的人会担心杨志尾大不掉;杨志拍了拍李彦仙的肩膀说:“理想是自己的,将目标竖在那里,对自己就是一个激励,我看好你;你放心,我离开军队,又不是离开大宋,就算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

“那当然。”李彦仙连连点头,杨志好歹是当朝驸马,就算离开军队,也是权贵,加上南北行的生意和关中书院,没有人可以轻视杨志;蔡庆跑了过来:“曹千里和李光两位大人到了。”文学大

杨志与李彦仙两人回过头去,隔着老远的地方,就看见曹千里两人在护卫的陪同下,从城墙的马道走了上来;曹千里两人都很兴奋,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灵州那边陷入了困境,杨志却意外地拿下了夏州,至于绥州那边本来就是一个局,就是李光也只是为马伸的安危担心,对收复绥州并没有担心。

曹千里望见杨志,紧走几步双手抱拳道:“杨帅,恭喜啊,获此大捷,足以告慰太原和润州。”

杨志笑着点点头还礼:“曹大人,你我就不必绕来绕去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吧,我想给郓王一个建议,尽快解决绥州的敌军。”

杨志说完自己的设想,曹千里转过身看看李光,随即回头微笑点头:“当然没问题,这件事我来上书,另外李大人会上书说转运一事,催促粮草,还望杨帅能继续进军。”

曹千里和李光在路上讨论过,杨志自己还没有投入战场,光是岳飞和曲端已经取得如此成果,说明杨志还是有办法继续打下去的;但是粮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瓶颈,杨沂中能保证岳飞的侧翼,种彬不惜一切地输送粮草,据说岳飞也只能坚持十几天,宥州这边两人清楚,杨志的粮草只有七八天了,刘子羽已经准备减量供应。

两人的态度如此,杨志倒是有些惊讶了:“曹大人真是爽快,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杨帅放心,大事面前我不敢耽误,也从不拖拖拉拉。”曹千里笑道:“我已经通知在盐州的大户捐献粮草,现在在路上,可以让杨帅的大军再坚持七到十天;我会安排心腹去太原,最多四天便可以有回音。”

“哦。”说实话,杨志颇感意外,没有想到曹千里还有这番用心;杨志诚恳地说:“我替三军谢过曹大人了,二位大人放心,此次出兵,我军没考虑过收手,只是现在绥州和粮草是大问题;倘若太原解决不了,我军也可以越界作战。”

“杨帅有心了,这件事不急。”曹千里可不敢答应杨志,郓王赵楷把马伸放在绥州当诱饵,是早有安排的一件事,曹千里不能让意外发生;李光及时缓解说:“杨帅,看您的作派,自然是不会与张深等人争功的;你这次把桑仲留在了盐州其实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就不需要为你的辖区担心。我想,让郓王满意,对于杨帅未来的发展是大大有利的。”

杨志眼神闪动,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光:“没想到李大人如此真知灼见,说实话,我为什么要提人选,我担心这些西夏军有可能成为压垮张深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不会给我时间

“没有这么严重,不过嘛,对于张深来说,困难还是不小的。”曹千里笑着说:“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张深和你这里不一样,他那边的行动一向是由太原说了算,就算有什么情况,太原也会酌情考虑。”

“原来如此,是我多事了?”杨志嘿嘿笑着;李光笑道:“杨帅言重了。”

“既然如此,二位大人也看到了,我暂时在宥州等待消息。”杨志摊了摊手说:“我会让刘子羽安排一些船只去夏州,看曲端有什么法子能解开眼下这个难局?只是夏州的粮草物资怎么办?”

杨志既然不能离开宥州,只能寄希望在夏州的曲端,曲端全军不过三万人,想要靠着三万人做出什么计划,确实也是一个难题;曹千里沉思片刻:“杨帅,这样吧,我马上修书一封,请李大人前去静州,夏州需要的粮草什么,暂时给曲端调拨一点。”

静州在岳飞主政的时候就占据了夏州东边的盐池,加上静州几年来积蓄,曹千里估计物资还是能调拨一部分;看到曹千里如此的胸有成竹,不禁让杨志对于曹家在定北军的能力刮目相看。

“夏州丢失了?!”没藏骨朵张大了嘴巴,眼前浮现出定北军杀进夏州的情景,夏州东面和南面都是宋境,西面和北面是黄河,那些败军和西夏的百姓根本无路可逃;至于死守更是一个笑话,长泽县不过是一座小城守军不到千人,突然之间的防守根本来不及实施,只要杨志安排了攻城的爆破人员,城坡不过是一两天的事。

悟儿思齐看着有些失神的没藏骨朵,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杨志这么狠,用一个绥州来换取夏州和五万定难军的失败。悟儿思齐明白,自己现在是真正地进退两难,进没有具体的目标,定北军在各个方向严阵以待;退,因为夏州失守,定难军也没有退路,更何况还有黄河。

“屠城,然后我们杀奔洪州等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没藏骨朵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来,洪州等地毕竟原来是西夏的地方,那些城堡还毕竟熟悉,当地还是有些关系可以利用的;悟儿思齐的家族在西夏是望族,他可不想在如此的境况下为家族招祸,悟儿思齐冷冷地看着没藏骨朵说:“还没有到那一步,如果我们这样做了,你觉得杨志会怎么做?他会在杀到兴州的时候大开杀戒。”

“放你娘的狗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是监军,我现在怀疑你要投降宋国。”没藏骨朵拔出了腰刀,咆哮着盯着悟儿思齐,悟儿思齐身边的十余名护卫立即挡在了没藏骨朵的前面,没藏骨朵的护卫都没有动手;大战在即,没藏骨朵要真是杀了军中主帅,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要知道悟儿思齐几十年一直在夏州等地统军,在军中的威望绝不是没藏骨朵可比,现在悟儿思齐就是主心骨,这根主心骨要是倒了,恐怕一半以上的军队就再也没有了信心。没藏骨朵没想到出现这样的局面,回头狠狠地打了身边两个护卫的耳光:“都是死人啊,养你们有什么用?”

“没藏骨朵,冷静。”悟儿思齐示意护卫收起武器散开,走近没藏骨朵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假如我的猜测不错,曲端不会老老实实地蹲在夏州,他会主动进攻灵州,逼迫晋王退兵。此刻就算晋王早有准备,调到兴州的军队最多两三万人,朝野都是惊慌失措,晋王只能放弃灵州。”

“既然如此,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没藏骨朵差点一口浓痰吐出去;悟儿思齐淡淡地说:“好,我们就按照你的说法去战死,难道能改变战局,只会让杨志以最快的速度把宥州的大军全部投入灵州的战场,甚至杀到兴州,十万对十万,你认为杨志与晋王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没藏骨朵没有了声音,庆州之败以后,就连热辣公济那样的人物都收敛了很多;悟儿思齐沉声说:“我和杨志交手多次,此人最擅长的东西不在兵法,而是在那些武器上面,同样是霹雳雷,原来宋、辽、夏三国都有,可就是杨志造出的霹雳雷威力巨大,在庆州他用上了气球,要是在兴州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军是必败无疑。”

没藏骨朵突然偏过头,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走了;悟儿思齐直挺挺的站着,面无表情,想了片刻吩咐手下:“把马伸带上来。”

西夏军破城的时候马伸没有自杀,被冲进城中的西夏军活捉,兴许悟儿思齐从一开始就另有想法,吩咐手下人善待这个俘虏,马伸没有吃什么苦头,只是精神压力太大,看上去憔悴了很多。马伸的态度还是很从容的,挺直着腰板,朝悟儿思齐一抱拳说:“多谢将军手下留情,没有把马某的人头挂在城墙上。”

悟儿思齐勉强笑道:“怎么会,马大人是圣上的使者,又不是定北军的官员,我们不会失礼;马大人,其实你也清楚,郓王背信弃义,指使杨志擅动刀兵,至于宋夏交战,我们攻击绥州也是迫不得已的举动。”

大宋是西夏的宗主国,悟儿思齐称宋徽宗为圣上并没有错;马伸苦笑道:“将军和一个阶下囚说这些有什么用?”

悟儿思齐仰头看天,久久没有说话,似乎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足足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悟儿思齐才收回目光,对马伸说:“秦州有圣上安排的监军司,马大人能否写一封信,请范致虚大人促成双方和谈。”

和谈,马伸敏捷地捕捉到其中内含的信息,西夏方面感受到了压力;既然是自己丢失了绥州,压力还是没有得到缓解。马伸睁大眼睛问悟儿思齐:“将军为什么不设计骗我一下?”

悟儿思齐坦然说:“我也想把局做得漂亮一些,但是杨志不会给我这个时间。”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对策

太原,郓王府,花园里完完全全是一副江南水乡的园林气派,假山上石径蜿蜒,从外面运来的古树葱茏,藤萝在山石和矮墙上蔓挂,墙角和流水边野卉丛生,景色苍润;赵楷听说张孝纯求见,离开了几个美人,独自来到八角亭借鉴。看见张孝纯慌里慌张地跑来,赵楷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定是出事了;赵楷半开玩笑地问:“金城失守了?”

“王爷,是绥州失守,曲端差不多在同一天攻占夏州。”张孝纯哭丧着脸,递过驿站才送来的几份公文;赵楷更是惊讶,接过公文打开说:“收复夏州还不好?绥州本身就是一块鸡肋,这是我们早就设计好的啊。”

张孝纯没有乱说,杨志、曹千里、张深、折可文等人都证实了这些消息;张孝纯低声说:“王爷,粮草还没有着落,杨志已经派人来催了,可是转运司没有安排好。”

“没有安排好?还是压根就没有安排。”赵楷冷笑一声,张孝纯到太原做了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原本赵楷也不想过问,有些事你们能够自己摆平就行,可现在张孝纯认怂,赵楷可不愿意去背这个黑锅。没想到赵楷这个态度,张孝纯实话实说:“臣没有安排,臣以为无论胜败,前线会很快结束战事,可是没想到杨志攻占夏州,种帅说,曲端已经开始攻打兴州了。”

张孝纯嘴里的种帅就是种师闵,赵楷明白了,张孝纯等人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错误,绥州偏偏不归陕西置抚司管,调走绥州军是太原的命令,绥州的守土之责与杨志没有半毫的关系,此刻,最多是指责杨志布置不当,可是杨志的任务是进攻夏州,现在不仅在宥州城下歼灭了两万多西夏军,曲端还真的打下了夏州。

杨志此刻要是罢战,就可以以粮草供应不上为理由,那么张孝纯必定吃不了兜着走,成为方方面面指责的对象;要知道安排张孝纯去担任陕西转运使可是赵楷的意思,赵楷不想如此被动,想了想说:“夏州到手,我可以让杨志住持与西夏会谈,收复绥州和灵州为条件,不管能不能谈成,为你调集粮草争取时间,你可以去转运司找吕颐浩商议一下。至于绥州,催促张深尽快解决。”

张孝纯听了大喜,只要吕颐浩愿意,从府州和银州一路运粮食到宥州,也不过三五天的时间,完全能弥补上这个空挡。张孝纯也是心急之下,没有听出赵楷的那一丝担心,现在杨志孤军收复夏州,还作态可以出兵绥州,虽然是做事主动,但其中不乏嚣张的气焰,在表示对太原的不满。

原本这没有什么,可假如金军打下金城,岳飞攻占灵州,那么赵楷就会面对巨大的压力,来自军事与舆论两个方面;赵楷同意议和,也是希望必要的时候能让杨志派人赶赴云中抵挡金兀术,徐徽言和韩世忠没有达到赵楷预先的期望。

杨志接到赵楷的手令哭笑不得,国家大事岂是想打就打想和就和的,真当西夏人是泥捏的,想怎样就怎样;曹千里、李光等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世界变化太快,不过曹千里能猜到几分原因,缓缓地说:“杨帅,看样子徐徽言那边的压力很大,郓王肯定是担心太行山、河内那边也会出现大战,才觉得与西夏和谈也是一件好事。”

杨志可不相信这些,赵楷改变主意只代表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楷现在吃不准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也不知道物资能不能跟上;至于谈判,结果能不能满意会随时作为中止谈判的理由,杨志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如同有毛毛虫在身上乱爬,斟酌着说:“曹大人,关键是下官不适合负责这样的谈判,除非是攻克灵州,逼得西夏做城下之盟。”巴特尔

与曹千里相比,李光总算还有点文人的矜持,听了杨志的话,不免有些尴尬;杨志的心思他自然懂,是不愿意吃力不讨好,李光问道:“杨帅有把握打下灵州吗?”

“当然。”杨志淡淡地说:“只要绥州战事一结束,我就让桑仲前来与我们会合,一起杀到灵州城下,寻机与李察哥决战。”

杨志这不是大话,曲端在刘子羽的帮助下已经开始渡河骚扰兴州,与杨志一样,只是担心绥州之敌才没有全力渡河;要是曲端攻击兴州,灵州就不会再有援军,那么杨志与岳飞联手,战胜李察哥的把握还是很大的,毕竟在气球的攻击威胁下,西夏军大多时候会避免决战。

“杨帅,攻击灵州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嘛。”曹千里笑容可掬,他在心里深深的替杨志不值,但是脸上没有任何流露,看上去就是在劝说杨志:“杨帅,从另一个方向想,能不能通过和谈获取灵州?”

“让悟儿思齐回到兴州会成为必然的条件。”杨志哪能不知道曹千里的意思,顺水推舟地说:“可是绥州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我做不了这个主。”

李光的脑海里直接跳过了两人的废话,丝毫没有顾忌到上下尊卑,脸色大变问道:“倘若如此,夏州、宥州的俘虏不还是要释放,这一下子让西夏增加几万雄兵,怎么可能;与西夏作战,不在乎一城,而是要消灭对方的人口,杨帅,这可是你制定的方针啊。”

杨志苦笑道:“我还打算在经济上熬垮西夏,不也是没有成功吗?李大人,很多话我只能说说,所以我说我不适合主持谈判。”

杨志把话题绕了回来,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褪得一干二净,都不是傻子,笑得赵楷的用心,也明白杨志的打算;曹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站起来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杨志,你总不能让郓王下不了台。”

杨志沉默片刻,站了起来说:“曹大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我需要知道绥州那边真实的打算,已经四天了,张深准备是进攻,还是这样无所事事地耗下去?”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不足为虑

“你是说?”曹千里变了脸色,张深没有出兵是事实,但是曹千里作为郓王派来的协调人,他要弄清楚杨志问话的用意;杨志摆摆手说“你放心,我拎得清,这样吧,我军保持进攻不变,我先写一封信要李察哥让出灵州,看看李察哥的反应。绥州方面,你要给我一个准信,以便下一步谈判。”

李光默然不语,杨志这么做保持了自己的名声,是换了一个法子把球踢回了太原;只是李光在宦海几十年,晓得杨志现在考虑的就是如何渡过眼前的这场难关,对于仕途什么都可以暂时不管。以杨志的身份,就算一时丢了官,只要声誉在,迟早会东山再起;李光长叹一声“也只有如此了。”

等马车离开了置抚司的公事院,踏着青石板走上大路,曹千里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哎声叹气“憋屈呢,真是憋屈!”

“憋屈你也得忍着。”李光自己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郓王的心思太复杂,杨志能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我们除了看着杨志去应付,什么也做不了。好在杨志不是派人去和谈了吗?”

曹千里两眼冒着绿火“要是李察哥答应了杨志的建议怎么办?我们就错过了消灭十万西夏军的机会,你应该明白,那对西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只剩下十多万军队,被彻底打回了原形;杨志要是运气好一点,连兴州都能拿下。”

李察哥会答应退出灵州,李光一愣之下,冷笑道“灭国之功,杨志岂不是能封王?”

曹千里顿时将他剩下的话全都憋了回去,要是到了那一步,对于杨志和定北军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以大宋的惯例,杨志将离开军队,不管定北军多需要杨志,郓王也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更何况还有数不清的小人或者白痴在郓王面前挑唆。曹千里迅速在两个结果之间做了一下比较和权衡,很显然,在没有解决金国之前,留下西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光继续说道“我反而认为杨志是一个聪明人,早有脱离军队的打算,他不断地提拔将领,是在寻找能取代他的人。其实你我都知道,大宋的官场是个什么样子,有的时候,就是你说的憋屈。”

李光说完,就和曹千里一起沉默,定北军不仅是对付金夏两国,还有一个不能说的目标,就是帮助郓王赵楷坐上那把龙椅;凡是在夺嫡之争中立下大功的臣子,十有**没有好下场,曹千里为什么逆来顺受,不也是有这样的考量。杨志无法像曹千里这样混下去,要是灭一国而功成身退,也算是一种超脱的方式。

曹千里没想到李光有如此眼光,马车到了驿馆,下车后说“李大人,小酌一杯如何?”

李光欣然领命“那我就不客气了,叨扰曹大人一顿。”

李光也需要了解曹千里的打算,曹千里哈哈大笑;两人说笑着到了曹千里的屋内,曹千里吩咐下面的人准备酒菜,让曹驼子守在门外,亲手沏茶给李光斟满说“郓王志向高远,非杨志这样的人物不能帮助他达成目标;天师府那些人虽有影响力,但是无法解决内忧外患的困局,很容易把定北军带入恶劣的局势,我们现在都很难啊。”

李光诡笑着摇头“曹大人,天师府不足为虑,他们毕竟只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只能在某些地方起作用,对于定北军的影响,我们不妨拭目以待;杨志对天下大势的估计差不多没有错过,他这次出兵攻打西夏,怎么可能没有推演过。我对杨志充满了信心,我认为,这次灵州必下。”

曹千里没想到李光对杨志这么看好,李光可是有风骨的人,绝不会因为是杨志把他带入定北军就没有底线地吹捧杨志;曹千里清楚李光的为人,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细节上纠缠,马上转移了话题“李大人,你是老手,给郓王的公文怎么写?”

“老手,你还不如叫我刀笔吏呢?”李光洒脱笑道“杨志的生存策略,除了军事上的措施,最关键是经济手段,那都是看不见的东西;你我心里有数就行,公文上只说杨志会保持攻势,一直到谈判结束。”

曹千里略感错愣,为避免尴尬,哈哈一笑,戏谑道“李大人,这可不像你的个性。”

“人的个性也可以改。”李光这句话顿时让曹千里尴尬至极,在心中骂道,这老家伙还真是有棱有角;李光收起笑容,咄咄逼人说“杨志面对太原的一步步紧逼不得不敷衍一二,以免双方心生怨隙;杨志的设想的确不错,但缺点显而易见,有的人以为杨志不敢还手,结果秦州死了一次又一次的人。这样一来,郓王的担心更甚,我的地盘我做主,郓王希望杨志安安分分,我叫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才有了这次攻打西夏的举动。”

“说得好!”曹千里一声喝彩打断了李光的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郓王最担心的就是杨志手中的军队,名将辈出,战无不胜。”

李光立即反问道“这难道也是错?战乱的年代,什么最值钱,人才,名将,假如没有这些,杨志怎么可能一次次获胜,定北军又凭什么在河东陕西拥有一块地盘。”

杨志若是听到了李光的话,肯定会引为知音,只可惜杨志听不见,杨志正在和李彦仙、杨仲武、公孙胜、单廷珪、蔡福五个人商议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郓王赵楷如此轻易地改变主意,完全出乎杨志的预料,但是杨志现在坐镇一方,位高权重,连制约他权力的转运使张孝纯都去了太原,赵楷要是没想法都不正常。

李彦仙等人都清楚,太原的不少官员都在蓄意遏制和打击秦州这边,恐怕连赵楷都在希望重新分配陕西的权力,只是西夏这个威胁尚在,赵楷既不能把杨志调走,也无法插手陕西的人事。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老兵

公孙胜无奈地说:“张孝纯等人难道不知道,不能为斗而斗,一有事你说东,我就偏说西,事事对着干,结果可想而知。”

单廷珪笑道:“老哥,你还是不适应官场,就连司马光、程颐他们都以小人和君子来判断事情的正确性,结果把银州等地白白还给西夏,张孝纯的举动就不难理解。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不是要把矛盾公开,不再苦忍下去。”

杨志环视四人说:“我最担心的就是张深故意拖延绥州的战事,让我们进退两难,我想问,假如我让悟儿思齐逃回灵州,这个时候他会不会主动放弃绥州?”

“不可能。”杨仲武肯定地说:“悟儿思齐最担心的是逃跑的路上被我们伏击。”

杨志颔首又问:“那么悟儿思齐愿意战死的决心有多大?会不会一条道走到黑?蔡福,说说悟儿思齐家族的情况。”

蔡福答道:“悟儿思齐家族是黑水靺鞨的后人,五代后唐的时候迁入登州,后来成为中原的马商,与党项族做交易,最后加入了定难军;悟儿思齐家族的封地在兴州,是个大家族,悟儿思齐本人十七岁从军,累功升到今天的位置。”

公孙胜试探问道:“杨帅是准备从悟儿思齐下手?”

杨志点点头说:“我估计曲端很可能会把灵州打痛,逼得李察哥退回兴州;定难军的家族大部分都在夏州、宥州、绥州等地,下面的士兵本身不会乱来。我可以给悟儿思齐一个承诺,不需要他投降,只要他不乱来,将来有一天我军兵临兴州,会给他家族一个机会。”

这个要求不高,对于悟儿思齐来说,不需要去做什么出卖的事情,只要约束军队呆在绥州就可以;李彦仙摇头说:“杨帅,与其如此,不如传出假情报,吴玠或者宥州城内一定有和西夏联系的人,我们放出悟儿思齐已经在和我们密谈的消息,李察哥就会在第一时间退回兴州。”

李彦仙的说法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杨志在靠近绥州边界有五个营盘,封锁着绥州和宥州的通道;杨志可以从那边造假,宥州这里根本分不清楚,杨志想了想说:“彦仙的这个主意更好,我们完全可以试上一试,公孙老哥,不如你陪李光大人走一趟;我放一名被俘的军官去绥州,只和悟儿思齐商议释放马伸的事情。”

公孙胜笑道:“没有问题。”

第二天公孙胜和李光是坐着马车,在一千骑的保护下出发的,坐镇在绥州边界线上的吴玠,已经和西夏的骑兵交过手了;好在因为绥州的陷阱设计得早,曲端那时候就把五个营寨建好以防万一,没藏骨朵虽然作战骁勇,但是在吴玠的防守下,苦战了几次都没有实际的收获。

李光和公孙胜根本没有到吴玠最前面的一个营寨,还在宥州六十里的营寨就不动了,派人把被俘的西夏军官送给了吴玠;吴玠早得到杨志的书信,立即把这名军官送到了西夏军那边。西夏军得知杨志有书信来,连人带信送到了绥州,悟儿思齐一看,还真是杨志的安排,杨志要用十名夏州被俘的官员换取马伸。酷

没藏骨朵气得不行,绥州难道就没有抓住大宋的其他官员,凭什么换取马伸;悟儿思齐把杨志的公文反复看后,叹了一口气说:“厉害啊,杨志,绥州和夏州不一样,经过这些天的审问你难道不知道,马伸这些人就是弃子;可是杨志开出的十个官员都是朝中显贵的子弟,杨志很聪明,没有杀他们,而是向我们提出交换。我们要是不同意,你想想,朝中的人很怎么想我们?”

没藏骨朵顿时无语,他听懂了悟儿思齐的意思,杨志就是在做文章;没藏骨朵问道:“将军准备如何应答?”

悟儿思齐思索着说:“我感觉很怪,我们占据绥州六天了,除了吴玠在我们西边监视,定北军竟然没有采取反攻的行动,难道是坐等我们粮草耗尽再动手?杨志这么急于交换俘虏,难道不知道我们清楚马伸的身份?我的头脑很乱,我希望的是灵州方面能给我一个提示,明确的提示;在这之前,我还是愿意和宋军消耗下去的。”

没藏骨朵没有表示反对,出来低声问负责粮草的副将:“我们的粮草能坚持多久?”

副将苦笑道:“将军,我们粮草充沛,但这是一座孤城,杨志恐怕都不会派军队攻打我们。假如我是杨志,只需要等,等灵州战事结束,假如岳飞攻占灵州,我军必定再无斗志,就算岳飞失败,我们三万人也是杨志手中的筹码。灵州损失六万人,我们在损失了,大夏可就剩下二十万人了。”

没藏骨朵一声哀叹,连自己的副将都看得清清楚楚,杨志真的是大手笔,如同在灵州炸开黄河大堤一样,再一次刷新了自己这些人的认知;如今是四面楚歌,想必军中将领大多已经失去角逐的锐气了。

可惜悟儿思齐和没藏骨朵都没有猜到杨志醉翁之意不在酒,杨志需要的是让所有人看到双方的信使来往,绥州失陷的第七天凌晨,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开,一名定北军的信使从绥州方向奔驰到宥州东门,出示了置抚司的腰牌,匆忙跑入城门中。

搬运栏杆的老兵问道:“耿四,什么事这么急?往常的时候,你可是优哉游哉地进城。”

耿四说道:“你不知道,李光大人要我今天黄昏前就把回信带去,我可担待不起。”

老兵压低嗓子问:“是不是对方来人在等信,仗要打完了?”

耿四脸上的不安一闪而过:“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耿四说完就从搬开阻碍的通道冲出去,一路快马去了置抚司;但是看到耿四表情的人都能断定老兵没猜错,老兵无所谓地摇摇头,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城门的一名吏员找了一个理由匆匆离去。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收复灵州

吏员穿过了城门不远的甘州坊,转入葫芦巷,在第三个门前停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这是一座不错的宅子,门随即打开,一名佣人把吏员引了进去。

不远处,化了装的杨志和朱谅看得清清楚楚,耿四和老兵都是设计好的场景,所以杨志亲自来现场观望;这样类似的场景设计了五个,原本以为会很艰难,谁知吏员给了一个意外之喜。等问清楚这不是吏员的家,杨志低声对朱谅说:“你盯着这家宅子,弄清楚前后门进出的人,现在一个人都不要抓,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三天后一起动手;不要怕人跑掉,能抓几个是几个。”

朱谅点点头说:“杨帅放心,我们这一行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巧合,我认为不会错。”

杨志才不会在乎这些小人物是不是误伤,他是需要去其他四个地方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另外的收获;过去的一天,杨志等人是不断地商议更改计划,光是化装出城的信使都派了十几次。

在转运司还发现了一起同样的情况,一名溜出来的佰长最后也是到了这座宅子,宅子里先后出来三批人,分别以商人、探亲、渔夫的身份到了黄河岸边,两边的交通中断,只有渔夫拖出一条早就藏好的小船,在黄昏的时候偷偷地去了对岸。朱谅在望远镜里看得真真的,对一旁的高子羽说:“杨帅发明的这个望远镜还真是好东西,省了强行调查的风险。”

高子羽笑道:“现在一切就绪,就看灵州的动静了。李察哥将擒生军全部带去灵州,兴州就是一座孤城,定北军的水军已经开始运输军队渡河而击,昨天曲端发动了一次强悍的战斗,一次性运输了三千士兵过黄河,杀死了上千名的西夏军;而那些原本被赶走的游牧部落也趁此机会在兴州范围内四处打劫,够西夏人喝一壶的。”

杨志得到朱谅的报告,立即让高子羽安排高手和军队在夜里也要监视灵州那边军队的动向,并且派人通知岳飞;就在第二天夜里,定北军的斥候就发现了西夏军的动作,他们在夜里撤走了一部分的军队,大约有六七千人。杨志决定不管,只是通知曲端、刘子羽小心,暂时不要有过河的举动。

后面几天,每夜都有西夏军离开灵州,白天也不见回来;杨志还是很耐心地等着兴州传来的消息,曹子木在利益和国家之间最后还是选择了西夏,但是杨志暗地里与允郎欢达成了协议,在夏州除了石摩劼安排的细作,还有允郎欢等人在官府的回音。等确认西夏军到达了兴州,杨志下令岳飞出击;假如李察哥真的从灵州退兵,只留下任得敬的原部在坚守灵州,杨志相信,任得敬不会是岳飞的对手。大夏中文网

四月十九日,岳飞率军三万从安乐川出师,强攻灵州南部的清边镇,守将是任得敬的族弟任得仁,由于后勤供应接济不上,此时军中只有三天存粮,岳飞趁着黎明下令攻城,岳飞坐在旌旗下指挥攻城,任得仁亦率守军据城顽抗,双方激战半日,魏定国指挥火器营炸开城墙,定北军冲入城内,斩俘西夏军四千人,任得仁自杀。

看见没有擒生军出灵州增援,岳飞立即分兵两路,命徐文东攻薄骨律城,自率主力直取鸣沙镇;驻守在鸣沙镇的任得聪闻岳飞亲自率军来攻,仓皇引军北遁。徐文在薄骨律城等到牛皋、魏定国增援后发起总攻,徐文勇不可挡,第一个冲进城中,俘获西夏会州知州任纯忠以下五千余人。

战报传到宥州,基本可以确认擒生军已经撤回兴州;刘子羽的船队也从夏州撤回,立即和吴璘率领一万多人杀过黄河,与岳飞形成夹击之势,任得敬接战连败,损失了七千多人,很快就被岳飞打到灵州城下。任得敬明白,自己手中虽然还有一万多军队,但是绝对抵挡不住定北军的凌厉攻势,就暗暗打算突围而去。

当定北军的气球在城墙角的天空飘过,扔下霹雳雷,城头上的士气顿时下沉到极点;苦战两天,终于被岳飞炸开城墙,徐文带头杀进城中,两千重甲长刀兵所向披靡,斩杀了四千多西夏步骑,让后续的大军源源不断杀入城中。而任得敬没有选择巷战,直接带着五千骑从北门突围逃走,就算牛皋和吴璘紧追不舍,在任得敬断臂求生的战法下,只杀死了两千多断后的骑兵,被任得敬逃走。

杨志再次和悟儿思齐通信,提出用任纯忠换取马伸,任纯忠是任得敬的侄子,任太后的堂兄,重要性不言而喻。杨志另外派人送信给西夏,要求正式承认灵州和夏州属于大宋,杨志开出了一个条件,可以放悟儿思齐的三万大军退过黄河;这是赵楷认同的方案,只是赵楷没想到杨志能在协议谈成之前拿下灵州。

曹子木悄悄地来了一趟宥州,他是专门来和杨志问底的,这一次的谈判到底有没有诚意,西夏现在也是很为难,朝中争议不断不说,外面的形势也一时看不清楚,大宋和金国已经在云中开战,金国左路元帅金兀术等人正在分三路来援,其中一路金军正在穿越长达千里的荒漠,已经接近西夏北部的边界。

李察哥和热辣公济都担心前门拒虎后门迎狼,可是如果定北军要是一心一意打下去,西夏也没有别的选择;杨志同样接到了赵楷的来信,赵楷担心金国的攻势,很明确告诉杨志,西线可以暂时停战,现在灵州已经在定北军手中,原先认为最艰难的谈判阻碍不存在了。

所以杨志很大气地告诉曹子木,郓王是绝对不想打的,只是润州那边催促,才有了这次行动,只要宋夏议和,自己就回秦州,灵州的保静县可以作为榷场,保证岳飞等人不驻扎在灵州;曹子木松了一口气,对于西夏来说,杨志是第一号强敌,岳飞就是第二,静州、银州、绥州、灵州都是岳飞打下来的,杨志这个允诺算是有了点诚意。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心跳的声音

曹子木苦笑着问:“杨志,你会不会等上半年再度开战?”

曹子木的担心才是李察哥真的害怕的现实,宥州到了大宋手中没有出现西夏人设想的混乱,倘若灵州也是这样,一旦到了秋收之后,定北军会不会再度撕毁协议;假如是那样,现在的谈判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谈,打到底就是。

杨志同样苦笑道:“曹兄,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事实上你我都知道,你们西夏所谓的灵州有一半的疆域还在你们手中,难道你们不以武平、浑怀障等地重设灵州吗?要知道岳飞走了,我们也有同样的担心。这样吧,我把黄河那边的地区全部交给你们,大家隔着黄河相望如何”

曹子木忍不住摇头,让战争停下来,其实与让战争开始一样,任何一方都要冒点风险;曹千里也明白自己不可能获得更多的东西,杨志说的是不是真话,只有在后面的时间来验证。但是杨志愿意让出黄河一边的堡寨城池,等于是放弃了滩头阵地,已经算是做了很大的让步,曹子木根本没有挑剔的理由。

曹子木考虑半天说:“杨帅,倘若你真的能做到这一步,我回去就在议和的条件上加上这一条。”

杨志这点和曹千里商议过,也得到了郓王赵楷的同意,孤军悬在黄河一侧,很容易成为西夏人打秋风的目标,不如舍弃;杨志笑道:“没问题,曹大人,你我是熟人,不需要太多的纠结,如果最后我们不同意,你们不签署协议就是了。”

曹子木想想也是,自己在这里担心这担心那干什么,议和嘛,肯定是要双方情愿,谈不拢再打就是;况且以杨志的身份,也没必要在这个枝节上来欺骗自己。曹千里带着一个比较满意的草案回去了,剩下的就是看双方在实际行动中有没有议和的意愿。

西夏看定北军在夏州和灵州主动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很快派来了使者热辣公济,表示愿意接受这样的要求。要在以往,李察哥等人肯定不愿意,但是现在,李察哥明白,少了这五万多军队,西夏剩下不足二十万人;差不多只剩下一两次大战的机会;而让出灵州,西夏反而多了一个要挟的机会,随时可以攻打灵州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赵楷也不得不答应,现在金军在金兀术的率领下进攻的速度太快,已经包围了金城,徐徽言让赵楷派去增援的杨宗闵守城,自己退往了朔州;在金城的南面,是韩滔的人马,与太行山张三的军队联手形成第二道防线,伺机增援金城。悟儿思齐的三万人休息多日已经养精蓄锐,要是在疯魔的状态下,深入定北军的腹地折腾一番,也够张深、折可文等人吃一壶的。

不过杨志这一次拒绝了热辣公济要求释放灵州、宥州和夏州的三万多俘虏的要求,也不同意让夏州和灵州的百姓自由选择是不是前往兴州;热辣公济没有办法,谁叫西夏这次被打得如此不堪,不过在看到悟儿思齐三万大军顺利渡过黄河,热辣公济还是感谢杨志说话算数。

实际上杨志同时也拒绝了赵楷转来伏击悟儿思齐大军的文书,赵楷自己都不愿意下这个命令,杨志可不想背上这个恶名;杨志很干脆地回信给赵楷说,目前灵州和夏州的军队和百姓都需要安抚,背信弃义很容易让两州的民心尽失,造成许多不可控的麻烦,而定难军官兵的家族差不多全部在灵州、夏州、宥州等地,以后有的是机会解决。

杨志在交换马伸之前,亲自见了任纯忠一次,任纯忠的气色不错,显然已经从探监的热辣公济那里得知自己要被释放了,看着杨志说道:“杨帅,大夏现在元气大伤,想要恢复昔日的荣耀,短时间是没有可能了,你来看我,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杨志笑着点点头说:“目前的情况我已经很知足了,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西夏还有恢复什么荣耀的那一天;任纯忠,你是宋人,就这么心甘情愿在西夏一辈子?你想过没有,任太后死后,你们任家怎么办?”

任纯忠笑了起来:“我也很知足,在大宋我只是一个百夫长,还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前线,对于在大夏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杨帅,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将领,比我叔叔和李察哥都强多了。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李察哥就说过,你倘若灭了大夏,就是绝了自己的军中之路。”

“我都做到了陕西置抚使,哪还有上升的空间。”杨志呵呵一笑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们长话短说,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

任纯忠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十几个人,笑道:“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就好了,这么多人,你也没打算问什么隐秘的事。”

杨志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寒着脸看着任纯忠说:“任大人,你们是不是预先拿到了吴玠的进攻路线?”

“我不知道!”任纯忠断然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必要谈这些,对于杨帅你而言,那一次你没有吃亏,是我们,将数万精锐亲手送上了黄泉路。杨帅,我到今天还记得他们在河水里挣扎的场面,打仗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情报只是一个方面。”

杨志看着任纯忠,语气缓和一点说:“这件事我一直在盯着,了解吴玠计划的人屈指可数,但他们都是绝不可能泄密的人。除非是有很大的利益,或者很无奈的原因,我希望得到答案,任纯忠,这也可以是你给你的家人留一条后路。”

“后路?”任纯忠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憾然摇摇头说:“我是一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感受,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不知情,我承认我和你一样心里有怀疑,但就算你取了我的脑袋,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杨志这时听到了一声不一样的心跳。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有用的人

以杨志的武功,在这间不大的狱室里能够感受到四周微弱的任何变化,说一个虫子在爬都清楚夸张了一点,但是人的心跳声是绝对没有问题;跟随杨志进来的人除了曹千里、李光,都是置抚司的吏员、曹千里的手下和杨志的亲卫,全部是杨志的熟人,从昨天开会商议到现在,相处了几个时辰,杨志差不多很熟悉他们的正常状态,所以这一声不同让杨志有些讶然。

任纯忠的话是回绝了杨志,属于很正常的反应,但是那个人的异动说明任纯忠的回答有瑕疵;杨志的眼光不经意地扫了一遍自己人,发现出现异常的是曹千里派来听案的贺吉,原本也是开封府的捕快,杨志在古桐园任刑部总捕头的时候就见过。杨志低声喝道:“任纯忠,够了!如果说没有人泄密,你们怎么会有准备?不要当我一无所知,你还是一个犯人,我可以不放你走,也可以让你暴病而死在这里。”

任纯忠吓一跳,他知道杨志真的有这个能力,自己不是叔叔任得敬,在西夏是一个标杆式的人物,杨志把自己弄死,最多是任家的人叫几声,对于西夏那些党项权贵来说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任纯忠咬咬牙说道:“杨帅,你今天是诚心的,弄这么多人在场,我就是说出来,回到兴州还能有活路?”

杨志摇摇头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谁做下这等事情,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你不是说了吗?你也是心中怀疑,回去大可以说是在敷衍我,引到我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至于我能不能查出来,那是我的运气和这个泄密人的运气,实际上与你无关,兴州那边的人怎么会怪你。”

“杨帅还真是口舌如簧!”任纯忠冷笑了一声说:“我是大头兵出身,我从来就不信老天爷这个杂种,更不要说运气什么。我为什么猜疑,就是因为我叔叔的安排,无论如何,岳飞的大军已经在泾原路集合,先发制人是不二的法则,可是我叔叔没有出兵南下,而是全力应付宥州的进攻,并且预先把作战计划做得十分详尽,似乎没有临场更改的打算。”

穿着吏员衣服的曹千里和李光都在心中叹息,杨志需要的其实就是这些话,杨志从发现孟钺的身份开始,就没打算彻查到底,但是任纯忠的这份口供会把太原逼得很难受。李光扭头看向曹千里,只看到曹千里的面容之上已经满是愁云,李光长叹一声,大步走了出去;曹千里站在人群中,心里也是长叹一声,等待着杨志继续问下去。

杨志颔首说:“这件事确实做得天衣无缝,却又的的确确出了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发现不对,布下炸掉黄河大堤那步棋。任纯忠,你说我要是说任得敬与我们互通消息,那次战役是任得敬故意让西夏军受到损失,兴州会怎么想?”

怎么想,任纯忠不用问也知道,哪怕是看在任太后的份上不杀人,任家在大夏也算是前程尽毁;任纯忠咬着牙说:“等我回到兴州,我会调查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告诉你,但是你我的交易仅限于这件事。”

“那你可要小心,很可能就是极乐堂在运筹这件事,说不定你是在找死。”杨志冷冷地道:“我不希望你刚刚开始就死得不明不白,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做到西夏的高管,我们才能继续合作,为了让你放心,我现在表现一点诚意。”

杨志说完已经走到贺吉身边,一伸手就制住贺吉,随后亲手在贺吉身上搜查;曹千里的手下一阵哗然;曹千里没有动,他不清楚杨志要做什么,但是清楚杨志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也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

从贺吉身上搜查了一本记录曹千里和宥州动向的小本子后,杨志直接废掉了贺吉的武功,淡淡地道:“贺吉,功夫没了,眼睛心智还在,你依旧是个有用的人;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我无法交代,说说看,你知道些什么?”

贺吉在一连串的打击下惊慌失措,望向曹千里说:“曹大人,我可是你的人,杨志这是不给你面子。”

“你好自为之吧!”曹千里看见小本子连杀人的心都有了,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出去;曹千里的三名手下跟着出去,他们能猜到贺吉有可能是郓王的人,不趁着贺吉没有表明身份前跑人,还等什么。等贺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错误,狱室的门已经重新关上了,杨志严厉地说:“贺吉,不要想着编谎话,郓王是不会安排人监视曹大人的,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和都知道些什么,五句话说不到重点,我就把你交给狱卒处理。”

“不要。”贺吉在开封府和刑部都当过差,自然晓得狱卒是什么玩意,要是落在那些人手里,自己真的是生不如死;可是杨志的话已经封死了自己表明身份的可能,贺吉也不敢往郓王赵楷身上泼脏水,只好说自己是孟钺的手下,奉孟钺的安排监视曹千里和其他人的动向。杨志翻看着小本子问:“这个小本子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有人交给你的?”

贺吉张了张嘴说:“是孟钺给我的,太原郭家纸坊的产品,郭家纸坊就是郭琰郭大人家的。”

杨志点点头说:“态度还算诚恳,你们都出去吧,给贺吉找一个干净的房间,把小本子上的内容全部问一遍。”

当室内只剩下任纯忠和杨志两个人的时候,任纯忠一竖大拇指说:“杨帅好手段,我多问一句,灵州和夏州的守将定下来没有?”

杨志颔首说:“灵州和夏州都划入了宥州路,灵州防御使是李彦仙,夏州知州是吴玠。”

灵州原来可是西夏的东都,哪怕在大宋的这一边只是原来灵州的一半,并且经过了严酷的战争,可人口依旧多达七万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州,曲端拒绝了吴玠、刘子羽两个人选,杨志只好把李彦仙留下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翻篇

任纯忠松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一点情况,送信的人是吴玠军中的一个统制官,军服可以乱穿,但是腰牌不会出错,我叔叔验证消息的时候看的就是腰牌。”

杨志心里有些怀疑,这样的一个秘密任纯忠完全可以不说出来,自己同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任纯忠偏偏就这样信口开河地说了个透;杨志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让人如沐春风的品行,也不相信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让任纯忠在短短的时间内来个翻转。杨志微笑道:“任兄,既然你我坦诚以待,我就实话实说,你的直白实在让我难以想象。”

任纯忠脸色微微发红,说句老实话,他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任纯忠在西夏也算是一号人物,有些话确实说不出口,任纯忠过了好半天才说:“去年我们双方结束了战争,也算是太平了,可是因为西夏打仗都是靠战利品来补充物资,可是这一次连宥州、五原郡都丢失了,没有了清白盐池,丧失了一半的贸易税收,西夏国内根本弥补不了这个缺口。”

任纯忠边说边摇头,仿佛在感慨西夏的运气是如此糟糕;杨志自然清楚这个情况,要不然也不会向赵楷建议在经济上打垮西夏,杨志若有所思地道说:“这么说来,双方的接触是在贸易中意外产生的?”

“应当是如此。”任纯忠点点头说:“具体情况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西夏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只要有东西就想往下面填,其他的东西都顾不上;应该是在一个多月前,家叔偶然地说出想要重振军队,随后就开始补充物资。”

杨志笑着看着任纯忠说:“那是马伸从润州来太原的时候,原来如此。”

想必那时候太原已经有人与任得敬接触上,郓王赵楷才想吸引西夏开战,马伸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计划的正反两个版本;杨志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包括自己在内,哪怕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走上这条路的每一个人都变得越来越不相信别人。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能逃过一关又一关,尤其设这次,侥幸得到了灵州和夏州。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够不够?”任纯忠看着杨志问道;杨志哈哈一笑,“够了,足够了。任兄,在你的印象之中,是不是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蛛丝马迹要查?其实只要不想去生出什么事端,在大的框架中,得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任纯忠尴尬地笑了起来,说句老实话,他先前还是担心杨志会问一些任家隐私的问题,没想到杨志就是就事论事;任纯忠由衷地说道:“杨帅,我很羡慕你们。”

杨志微笑着说道:“任兄,那是因为你投奔西夏,虽然高官得做,但是在你的内心深处,你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个中原人;所以你厌恶纷争,也厌恶那些卧底,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可以考虑回到大宋。”

听着杨志的话,任纯忠微微一震,他晓得杨志看穿了自己,即便是杨志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却也正好扎在自己的软肋。任纯忠苦笑道:“难道还有人会相信我?”

杨志没有正面回答:“我们定北军一切都有规纪,谈不上相信不相信,只要你是真心回来,肯定能得到大家的承认;在这个方面你不需要有太多的包袱,我没指望从你身上获得什么值钱的情报。不过我可以保证,假如你想隐名埋姓,我有足够的能力帮助你。”k

“明白了。”任纯忠感激的冲着杨志点点头,说实话,他最担心的就是杨志不依不饶;杨志如此善解人意,反倒让任纯忠有点不好意思。杨志笑着对任纯忠说道:“任兄,真要有了想法,送一个信过来,我会帮你安排好所有的一切。”

从狱室出来,杨志回到自己的办事房,屋子里人满为患;曹千里、李光、曲端、刘子羽正坐在左右各自的位置上,只留下正当中的那把椅子。杨志毫不犹豫地坐到正当中的那把椅子上,问道:“怎么都没回去?”

曹千里看看杨志问:“任纯忠说了什么?”

“这一次我们的运气不算差也不算好,证实了有人与西夏联系,但是任纯忠不清楚其中的细节。”杨志无奈地说道:“我决定将这件事翻篇,刘子羽,我问你,需不需要将吴璘调到其他地方?”

刘子羽笑道:“杨帅,你这是在为难我,你的心里应该早有主意。”

“说说看,你都发现了什么?”杨志看似随意地问道;曹千里微怔,但旋即恍然,杨志不过是要在刘子羽这里得到一个论证。刘子羽点头说道:“吴玠的忠诚没有问题,这件事的根源在太原,以吴玠的身份他是不敢反对的;这个选择没错,他要是不同意,也许惹出的麻烦更大。”

李光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刘子羽的身份与杨志麾下大部分的将领不同,要是刘子羽都认为是太原搞得鬼,那离真相就不是太远了。杨志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曲端,你要防止夏州与静州等地合并。”

曲端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大哥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杨志笑笑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一切以郓王的决定为主,曹大人,李大人,你们看这样可行。”

曹千里和李光哭笑不得,杨志这么问其实并不需要自己二人拿什么主意,杨志只是要他们把整个过程告诉郓王,暗示郓王不要再动什么手脚;曹千里耸耸肩问杨志:“你是怎么发现贺吉不对劲的?”

杨志双手一摊说:“那是运气,贺吉练过武功,一般的情况下心跳悠长,突然间起了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当时只有任纯忠再说话,根本不需要多猜。”

杨志的回答合情合理,没有什么神奇,曹千里回到驿馆立即写了公文,让快马送往太原。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人质

让杨志等人意外的是,所有事情都结束以后,**公济根本没有离开宥州的迹象,反而以私人名义请杨志、曹千里、李光三人吃饭,在饭桌上,**公济亮出了底牌,他已经不再是西夏的副宰相,现在专门留在宥州治学,算是替西夏在定北军留一个眼睛。

从来没有哪一个细作敢这么明目张胆,不过**公济的身份特殊,出格一点也正常,三个人虽然有些吃惊,倒也没有什么义愤填膺的样子;杨志淡淡地说:“**公济,想不想在大宋发展,你可以随曹大人去太原,相信郓王一定会量才适用。”

以**公济在西夏的影响力,倘若在大宋做官,相信会引得一大堆的西夏人前来投奔大宋;**公济笑道:“杨帅真是一个赤诚君子,小人还真的有这个想法,不过我带来了一个人,想拜在三位的门下,这个问题解决了,去太原不成问题。”

“哦,不知道是谁?能如此受到大人看重。”曹千里一听就知道下面有戏文,**公济什么样的人,竟然自谦是小人,这件事肯定是高难度的;**公济出去带进来一个随从打扮的年轻人说:“这一位是国主李仁孝的弟弟李孝友。”

李孝友的身份不一般,好在杨志和曹千里也算是大宋宗室中人,在礼节上不需要怎样恭让;杨志三人都是精通历史的人,瞬间便明白了西夏的安排,李仁孝对于与大宋的长期战争并不看好,让李孝友过来一则是主动送一个人质过来,其次也是为西夏万一覆灭做打算,李孝友这时候过来,最后绝不会被牵扯到战争中,算是为李家留一个根。

**公济就是来大宋相陪李孝友的人,**公济文武兼备,对李家的忠心没有问题,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这是一个难题,杨志三人其实都没有权力来做出选择,尤其是杨志与曹千里,对于这样的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可是这是私宴,过于推脱也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最起码要知道李孝友来宥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李光无意开口,杨志想了想问:“李公子想不想经商?”

经商是个舔刀头血的行当,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还是低,好在杨志本身就是南北行的大东家,没有人以为杨志是故意给李孝友难堪;李孝友不过十七八岁,很谦虚地说:“我就是来学习的,要是能进关中书院,学经商也没有问题。”

没有人与钱有仇,李孝友也不例外,他和**公济日后要在大宋长期生活,肯定需要大笔的钱财,还不能接受西夏的供给,经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杨志感觉有点意思,李孝友希望进入关中书院学习,说明**公济的举动不是私人行为,背后有着深层的考虑。杨志笑笑说:“关中书院注重格物,与经商并没有什么联系,况且我现在忙于军务,郓王也几次征召邓展,我们正在缩减学院的规模,不大适合李公子,去金陵的国子监如何?”

李咸死后,邓展成为代理山长,基本上是不打算出去做官,但越是这样,邓展现在的名声越大,就连赵楷都在想着让邓展出来做官;加上杨志现在力求低调,书院招收学生的规模锐减。而国子监是大宋官学的最高管理机构,也是生徒就学的最高学府;靖康之乱后,原先的东京、西京、南京三个国子监先后搬迁到南方,分别在金陵、润州和杭州。

“杨帅!”**公济转头看着杨志,是一脸的不满,倘若要治学经史,李孝友何必来到大宋;杨志对自己这边的情况自然不会多嘴,有些话可以随口说出来,但是最后或许会传到郓王的耳朵自己还蒙在鼓里不晓得,杨志只能岔开话题说:“生意上的事二位尽管放行,我的南北行也算是略有薄名,公主不日就到秦州,只要不是违法的生意,我都可以想办法帮助你们。”

曹千里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就放心了,西夏的王子在定北军的地盘活动,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本身就是一个负担;能早一些送去润州,杨志自然轻松一些,就算不行,按杨志现在的思路说下去,李孝友也只有老老实实地经商。**公济摇头说:“这一路之上,看到的都是百姓流离,杨帅真的有心,改日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公济清楚,眼前的杨志不仅是西夏的头号对手,也是金国那些名将的苦手,酒桌上与战场上的唯一区别,便是杨志换了一个角度在看待自己;李孝友这次明显是以**公济为主,闻言眼中有点不服,但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曹千里讶然道:“**公济大人也对生意感兴趣?”

“当然。”**公济的眼光没有离开杨志,嘴里却在回答曹千里的话:“曹大人,我现在就是一介草民,你要是大人大人地叫下去,我恐怕只有钻桌档的份了。李公子现在还没有得到大宋的任命,也辞去了大夏那边所有的爵位,和我一样是平民老百姓。”

**公济说话的态度没有一点小老百姓的自觉和谨慎,李光忍不住说道:“如果这样,杨帅,还不能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一切要等郓王的命令前来再做安排。”

李光的说法没有问题,**公济只能看着李光摇头叹息,他能猜到杨志的下一步行动,就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便于监视的地方,来审核自己与李孝友这次东来的真相。杨志微笑道:“宥州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们二位恐怕要住上一阵子。”

“是吧?”**公济笑道:“我懂,不知道今夜住在哪里?”

杨志胸有成竹地说:“置抚司隔壁有个小院子,那里有军队守卫,很安全,你们先在那里委屈几天。”

**公济点点头,杨志很谨慎,李孝友的身份亮明以后,要是在宥州出一点意外,目前的情况下绝对算得上大事。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就地扎营

中兴府近在咫尺,官道上到处是巡逻的西夏骑兵和奔向兴州的商人,悟儿思齐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自己带着三万大军从宋境回来,一路上竟然没有专门的官员过问,按照常理,李仁孝的使者早该到了。难道是朝中除了什么变故,顾不上自己这边?这不可能,悟儿思齐清楚现在西夏的情况,灵州之败后,兴州除了六万擒生军,也就是自己这三万人算得上骁勇善战。

不管是夏仁宗李仁孝还是那些权贵,是不可能放心把这样一支军队长期交在他的手上。或者,是因为没藏骨朵的原因,这家伙是李仁孝的心腹,才会让李仁孝不急于来询问情况;不对,就算李仁孝再信任没藏骨朵,也不会不顾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所以这样的待遇是有缘由的。

悟儿思齐猜不透是祸是福,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挥手叫上来两个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个亲信都是悟儿思齐的族人,听完左右分开,各自骑着战马朝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没藏骨朵正在悟儿思齐身后不远处检查部队的状态,把悟儿思齐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里前面几里地外是三岔口,一条路通往兴州,一条路通往六盘山。

没藏骨朵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渡过黄河以来他也在奇怪为什么没有宣旨的钦差过来,晓得悟儿思齐的这些安排,只是为了后面行事方便;大军再行二三十里路之后,一片胡杨林连绵数里,春天里的胡杨树尚未长叶,也看不到秋天的那种金黄,只有在一片绿色生机中的孤独,年轻而又苍老,倔强无比。

一阵激昂的马嘶从胡杨林后面传出来,二十几骑突然从隐蔽处冲了出来,都带着青色的头盔,大红的大氅随风展开;定难军前面的军官自然认识,这是西夏皇室的铁卫,立即举手示意大军停止行动。瞬间,正在行进的大军停止了前进的动作,数以万计的战马前蹄腾空,暴烈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悟儿思齐和没藏骨朵看见前面的旗语,立即带着身边的护卫纵马向前,不一会就在军前与前来的铁卫碰头;没藏骨朵惊骇欲绝,看看悟儿思齐目露绝望之色,因为对面为首的那个人他认识,正是铁卫的统领石冥。石冥在西夏小有名气,年轻时与张虎翼、李残并称兴州三大高手,现在石冥统率铁卫,张虎翼负责极乐堂,只有原来的飞龙营指挥使李残不知去向。

当然,铁卫再是骁勇,毕竟不能和数万军中悍卒相比,要是石冥有什么动手的心思,纯粹就是自取死路;悟儿思齐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见到石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慌张,如同平常一样纵马上前,问道:“石大人,幸会,不知拦住大军有什么指教?”

悟儿思齐的级别可不是石冥可比,石冥在马上行礼说:“悟儿思齐将军,下官奉国主之命前来传达口谕,希望定难军到黄河沿线驻扎,由将军防备灵州之敌,没藏骨朵将军负责夏州之敌。”

悟儿思齐微微皱眉问:“可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们,我们在百里之外就可以分兵,并且驻军需要当地的官府和监军司的配合,没有正式的公文我们连驻地粮草都无法解决。”

石冥答道:“任太后等人不同意,希望将军将部队交给任得敬大人。”

石冥晓得悟儿思齐经验丰富,自己瞒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索性直言不讳;能不能成最终还要落在悟儿思齐的身上,而这个人是否愿意站在自己一边,只有看这个消息能不能刺激悟儿思齐。悟儿思齐大笑起来,语气悲哀地说道:“宋人已经杀上来了,我们根本没有抵御之力,却还在这里争权夺利。”

悟儿思齐身边的没藏骨朵呆呆地望了望石冥,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安慰悟儿思齐,还是做出什么反应;石冥似乎知道这是必然的场面,轻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好在悟儿思齐并没有在绝望中沉迷多久,片刻功夫便醒悟过来,满腔怒气化作一声黯然长叹:“石冥,我不能让手下的将士们受委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现在只能希望奇迹出现,我的大军就在这道路两旁扎营,等着朝廷的正式公文。”

石冥的脸色陡然一变,悟儿思齐这样的举动会让整个事件变得非常复杂,可是石冥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指挥悟儿思齐,哪怕没藏骨朵帮忙,只要悟儿思齐不死,眼前的这支军队也不会听自己的。石冥勉强笑道:“既然将军做了决定,石某只有回去禀告国主,再行定夺。”

好在这里离兴州不到五十里,一个多时辰便可以跑到;悟儿思齐点点头,望着石冥一行拨转马头,立即下令大军就地休息。没藏骨朵有点担心地说:“将军,你这样的做法是吃力不讨好。”

悟儿思齐淡笑道:“那也比去黄河边上等着大军乱起来强;你不想想,倘若只是任太后一个人,就算国主不行,晋王还说服不了。肯定是朝中大部分显贵站在任太后一边,国主恐怕连让兵部出个公文都做不到,才会派石冥来传递口信;我担心梁太后的故事重演,我们在这里,就是等最后的消息。”

悟儿思齐口中的梁太后就是西夏毅宗李谅祚第二任皇后,其子夏惠宗李秉常即位,梁氏以太后身份掌控西夏政权达十八年之久,她大力培执私党外戚,以其弟梁乙埋为国相,重用情夫罔萌讹等党项贵族控制朝政。梁太后身为汉人却表现得比党项人更像一个党项人,十八年里与大宋血战不断,给宋朝造成六十万兵员的损失,钱粮不可胜计;西夏同样因连年战争陷于疲弊,十人征发九人为兵役,无数良田成为旷野,超过二十万西夏男儿骸骨无存。

没藏骨朵听了一惊,他听出了悟儿思齐话语中的坚定,晓得悟儿思齐要管这件事。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定难府

悟儿思齐和没藏骨朵不知道,兴州城的皇宫里,正为他们这支军队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得知李仁孝派石冥去宣读口谕,任太后和李察哥两派都觉得此事欠妥。任太后认为李仁孝这是对自己建议的反对,不同意自己的父亲任得敬掌管定难军;而李察哥认为,将三万精锐散布在黄河岸边,并不能震慑宋军,一旦开战,很容易被对方一一击破。

“这件事还是等石冥回来再说吧。”李仁孝沉吟了片刻,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热辣公济会长期留在河东,这样有利于我们和定北军之间的联系;我的意思,还是要对赵楷和杨志有点信心,这一次杨志并没有全力压上,是我们的实力太弱了。”

李仁孝的这句话打在了李察哥和任得敬的软肋上,毕竟两人联手也没有守住灵州,李察哥在曲端围魏救赵的攻击下退兵后,任得敬直接被岳飞摁在地上擦,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任太后解释说:“悟儿思齐可不是党项人,也不是皇族,恐怕不能太放心。”

李察哥在心里苦笑,在这点上,他和任太后倒是英雄所见略同,要不然也不会一听说悟儿思齐有可能与杨志谈判,就主动撤军回兴州;说到底,还是对悟儿思齐放心不下。曹子木站出来说:“悟儿思齐一家累代将门,悟儿思齐在军中威望甚高,肯定有自己信得过的一批人,要是悟儿思齐对安排不满意,如何解决?”

西夏朝中的争斗远比大宋激烈,多少官员因此被抄家灭族,曹子木无所谓定难军落在谁手中,曹子木担心的是,悟儿思齐交出兵权以后会怎样?允郎欢笑道:“曹大人过虑了,悟儿思齐掌管军队多年,深知其中厉害的地方,他忠于大夏,不管怎么安排,都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

“好,既然允郎欢大人如此看重,是否可以断定,石冥可以让他去黄河岸边?”任得聪的提问不怀好意,玉玺在任太后手中,没有圣旨没有公文悟儿思齐就指挥大军行动,那算什么,倘若军中将领都不按照军令行事,那么西夏的军队会变成什么样子。

“事有特例。”曹子木冲任得聪微微点了点头说:“现在的冠军3是灵州,是不是重设灵州,另一个就是谁去灵州。”

李察哥眼神一亮,自己没看错这小子,微微一笑说:“重设灵州是必须的,我们这边也需要开设榷场,在兴州前面设立一个缓冲的地带,难得曹大人如此有心,就让悟儿思齐去灵州如何。”

“等石冥的消息再说,万一悟儿思齐有什么新想法呢?”任太后恰到好处地打了一个岔,任太后可不是一般的人,连李察哥也不好驳斥,只能斟酌着说道:“据我所知,定难军思乡心切,就是悟儿思齐有时候也拿下面没办法。”

听到李察哥在铺垫,曹子木也只有摇头叹息,有点事只是猜测,根不在掌握之中。任得敬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可是绥州的战局太奇怪,悟儿思齐大军占据绥州,定北军竟然没有反击的行动,连杨志都是窝在宥州。还有他和杨志私下会谈的情报,这一次杨志还拒绝了郓王伏击定难军的命令。”

任得敬只讲事实,其中的疑点确实很多;曹子木微微一笑说:“曹大人,借用古人的一句话,贵在知心也。绥州是事情可以让悟儿思齐回到兴州解释,看到底有什么隐情,免得大家心里乱猜。”

任得敬怎么会让悟儿思齐回来,他叹息着说:“曹大人,战场上有时候真是难以想象,胜败都在短短的时间内,隐情于我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曹子木毫不在意地道:“就算有怀疑,也可以在六盘山或者河西侨设定难五州,建一个定难府什么,来安置定难军和他们的家属。”

“好主意。”李察哥说道:“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定难五州与大夏而言,那是有极大意义的,于皇族来说,也是意义重大。设置五州,可以休养生息,唯一要做的只不过是迁入人口。要是我们能经营得好,也可以挽回颓势。”

西夏地广人稀,丢失了灵州等地,西夏损失不过三分之一的土地,但却失去了一半的人口;侨置州县有的是地方,但是人口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张虎翼突然发声说:“目前我们的形势是很不好,战事糜乱,一再战败,我们在东部面临大宋的压力大增,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我们大夏未来的几年里,日子必然是极不好过的。我们可不可以造谣,说杨志想称王,让这个人尽快离开前线。”

“没有用处。”曹子木和允郎欢几乎异口同声,看所有人的视线投过来,曹子木无奈地说:“赵缨络已经到陕西了,这样的谣言杀伤力会很低,反而会激怒杨志变成主战派,那我们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察哥颔首说:“总的来说,杨志在贸易中给我们留下的余地还是很大的,虽然少了半个灵州和一个夏州,我们也省了在黄河对岸坚持的费用与粮草,皇上,你要拿一个主意,定难军是留在新建的灵州,还是去新建的定难府?”

李仁孝现在其实捋清楚了,曹子木的侨设定难府,其实就是重新给定难军一块修养生息的地方,而不是准备把定难军消耗在前线;要是重建定难府,主帅是悟儿思齐或者任得敬并没有什么关系,关键还是在灵州,毕竟被大宋攻占的灵州只是灵州的都城,但是灵州的桃花等三个盐池还全部在西夏手中。

李仁孝看了看四周殷切的眼光说:“我的意思是任得敬出任灵州知州兼统军,悟儿思齐改任北路监军司都统军,曹子木担任定难府知府,没藏骨朵出任定难府监军。至于选择定难府的设置,曹子木,你和没藏骨朵在十日内拿一个方案给我。”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夺地

定难军是西夏建国前的称号,在西夏国内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李仁孝将定难府交给曹子木和没藏骨朵,其中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曹子木虽然姓曹,但其实也是党项的贵族,李仁孝的安排表明,李仁孝对任得敬一家还是有所防范的。

李察哥大喜,任得敬大怒,孰可忍孰不可忍,表面上看自己和悟儿思齐都是去重整军马,但是灵州的百姓虽然还在,灵州的军队已经被定北军打怕了,没有一支精锐的军马,几乎可以说宋军再次进攻,自己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这时候去灵州,其实就是把自己摆在火上烤。

只是悟儿思齐去北面,让任得敬无法发作,西夏的北面包括辽、金和反复无常的克烈诸部,克烈诸部一度被辽朝征服,辽任命其酋长为夷离堇、太师、大王等职,管辖本部,并置西北路招讨司在镇州。可是随着辽国灭亡,克烈诸部再度独立,在辽、金、夏之间反复摇摆;这次金国的援军就是打着增援兴州的旗号,逼迫克烈诸部归顺金国。

这也是兴州为什么迅速选择与大宋和谈的原因,倘若给金国挟持着克烈诸部南下,到底是来增援兴州还是攻打兴州就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西夏不敢在赌桌上下注,只好选择割肉止损,悟儿思齐在这个时候北上,手里还没有一支成型的军队,面临的困难肯定比任得敬还要打。

既然没有人反对,这件事基本上就算定下来了,石冥回来说了悟儿思齐不愿意将大军交给任得敬一事,李察哥毫不犹豫地打断说“这件事无需再说,石冥你带着圣旨和军令再跑一趟,让悟儿思齐将军队交给没藏骨朵,自己领着两千人到兴州来。”

没藏骨朵站在官道上,现在全军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焦灼之中,从来没有大军会在自家官道上用这样的方式等待命令,很多有经验的将领都在揣测悟儿思齐要做什么。沒藏骨朵有悟儿思齐提供的消息,晓得眼下只是在等待兴州的消息,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缕缕炊烟升起,定难军已经开始埋锅做饭,就看见石冥匆匆的回来。

石冥小心翼翼地传达了命令,唯恐悟儿思齐再出什么幺蛾子;不想悟儿思齐对于李仁孝的安排并不意外,闻言连连点头说“有劳石大人来回奔波,只要定难军有个出路,下官的前程并不在乎。只是没藏骨朵,定难军需要休养,可是不能抢夺其他部落的生存之地。”

没藏骨朵感激地说“将军放心,末将记住了。”

贺兰山苏峪洲,水草肥美,是群山中难得的一块谷地,一直延伸到口外的平原;夜,静悄悄,大部分的牧民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人还在聊天看星星。突然,居住地出现了无数黑影,随着一支火箭在空中燃烧,呐喊声顿起,全副武装的西夏骑兵冲向了一个个帐篷。

前来的西夏骑兵对于多罗部的生活作息时间掌握得极准,发动的时间正好是多罗部懈怠的时间,在无数火箭的突然袭击后,居住地立时遭到了数以千计的骑兵袭击,这些骑兵只要见到想要突围的人,立时围杀过去。火光中,没藏骨朵的脸庞之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喜,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命令都不想再下,看着一个个倒在弓弩之下的多罗部人,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长夜终于过去,太阳在原处的地平线上露出曙光,多罗部宿营地已成一片废墟,大约三千多多罗部人在定难军的逼迫下,畏缩在西北角。没藏骨朵艰难地吐出心头的浊气,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上头的命令并不是消灭多罗部,但是考虑到马上民族那种随时会翻脸的性格,没藏骨朵还是决定一次性永绝后患。

没藏骨朵料定曹子木知道,非要和自己急眼不可,可是为了整个大计,他顾不上这些;苏峪洲东面三十里的土丘上,曹子木带着上千骑兵勒住了战马,一路上曹子木已经不断接到斥侯的消息,晓得没藏骨朵在对付毫无准备的多罗部,曹子木晓得,自己即将面对一个巨大的难题,无力挣扎的多罗部和急于定居的定难军。

对于没藏骨朵打仗的能力曹子木毫不怀疑,可是多罗部并不仅仅是苏峪洲这一支而已,后面哪怕多罗部摄于定难军的军威,也会不断在下面做小动作,甚至上报兴州,要求朝堂上出面解决这个问题。而定难府需要的大量资金和人工还没有下落,曹子木在兴州等了四天,竟然只拿到一千两的银子。

让曹子木哭笑不得的是,一千两银子上还打着大宋的印记,不知道是那次进军陕西抢来的,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随着杨志占据了夏州、灵州,西夏朝野基本上都意识到,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打回去了。可是一千两银子能干什么,曹千里在前面十几年可是一直在做生意,对西夏的贸易门清,就算是一般的盐商从贺兰山跑到大同一趟,最起码也要挣个五六千两。

东风吹过,曹子木在风中一动不动,一直到斥侯过来汇报,没藏骨朵的战斗已经结束,曹子木才在众人眼里回过神来;此刻曹子木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声吩咐“就地扎营。”

没藏骨朵闻讯赶来,看着强硬的曹子木,一阵大笑说“好了曹大人,我们不开玩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过去的便过去了,现在我们同心协力,一齐把定难府建设好?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世上的事情啊,有时候真的是难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们把多罗部赶走,他们会心甘情愿地去流浪吗?他们不会,他们一定会不断地闹事。与其将来开战,还不如现在就杜绝后患。”

曹子木反驳道“那可不见得,算了,事情都做了谁说得清?没藏骨朵,这一次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啊,我想,日后我们有很多可以探讨的地方,还是需要合作的,你愿不愿意?”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公道自在人心

“为什么不愿意?”没藏骨朵一仰脖子:“你放心,后面的事都是你说了算。”

没藏骨朵都已经把悟儿思齐的话抛在脑后,为的就是西夏的生存,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曹子木微笑道:“我对于大夏的失败也是耿耿于怀,希望我们能活得更久一些,真正和杨志做一对好对手。”

英雄寂寞,好的对手可遇不可求,曹子木在盐州见识过杨志的厉害,既然在西夏没落的时候重新回到朝堂,自然是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胜与败,曹子木已经不放在心上,唯有尽人力而已。

杨志可不能这样想,云中战事打得激烈异常,金兀术征兵十万打下了金城,定北军大将杨宗闵和韩滔先后战死,韩滔是增援中伏而死,杨宗闵是与城共亡。只不过杨宗闵性格坚韧,金城又是杨志曾经的大本营,宋军兵败焚城巷战,让金兀术付出了伤亡四万的代价。张三率领一万援军赶到,击退金军先锋,收集定北军残军坚守大罗镇第二道防线,为太原调军准备时间。

而韩世忠在曲端攻占夏州以后,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力出击,不仅击败了完颜希伊收复了黑山州一带,还攻占了旧武州的八馆之地和天德军,直接威胁大同。金兀术在得知增援西夏兴州的两万大军退往黑水城那边,晓得资金孤军不可能杀到太原,才下令大军撤回大同。

为此杨志特地接见了刚刚被换回来的原绥州知州马伸,绥州不属于陕西管,杨志也没有对马伸的任免权,两人的谈话相对来说轻松了不少;不轻松的原因是马伸自己,想要到西北来证明自己,但是轻易地就被赵楷送到了一个陷阱之中,哪怕方方面面都是好话,马伸还是感觉到那一双双眼睛里的异样。

“恭喜你,马大人,从西夏平安归来!这些天受苦了,这是私宴,轻便。”杨志微笑着说道,示意马伸对桌上的酒菜自便;马伸还是站起来,躬身一礼说:“多谢杨帅搭救,预祝杨帅早日拿下灵州,再现我大宋风采。”

“借你吉言!马大人,坐,来,喝酒。”杨志哈哈一笑,他清楚马伸晓得自己的困境,这次被俘会让马伸在太原和润州的前途艰难,不过对于马伸而言,能在十几天就回到定北军,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对此,杨志只能暗自嗟叹,看上去自己位高权重,但是在真的权贵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暴发户,和王韶、种谔等人没有差别,在那些圈子里,自己连曹千里都比不上。

杨志没有为马伸求情的念头,倒不是为了明哲保身,而是怕自己一开口,原来有些人并没有对付马伸的念头,反而会因为自己去为难马伸。马伸现在比两个多月前到秦州宣旨时苍老了很多,马伸是最早投靠康王赵构的人之一,可后来因为诛杀张邦昌,境遇差不多是当时那批人中最惨的一个。

一杯葡萄酒下去,马伸长吁一口气,似乎要吁出心中无数的闷气;杨志看着坐在对面的马伸问:“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马伸放下酒杯,微微一笑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杨帅,在你面前,我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记得当初,我在朝中批评这个批评那个,实在不知道边关的苦和风险,郓王算是给我老头子一个这样的机会,好得很。”

有些人在生死之间后退,有些人在成败之间难以取舍,马伸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说话的时候浑浊的眼神中反而有了一丝难得的清澈。杨志随意地提起酒壶,给两人的酒杯里都倒上了酒,再次举起酒杯说:“功名利禄,随波逐流,多谢马大人指点。”

马伸举杯一饮而尽说:“这一次马某亲眼目睹了将士们英勇战死,至今仍是心有余悸,活着已是幸运,只希望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下半辈子了。不过,杨帅,我就要走了,有几句话我想问你。”

杨志点点头:“马大人请讲。”

马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你们其实都知道西夏军要袭击绥州,为什么不预先在绥州设下埋伏?”

杨志慢慢饮完酒,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说:“马大人,战场上千变万化,从静州到绥州防线漫长,又分别属于云中和河东两个地区,想要协调作战很难;而宥州路,那时候正是战局变幻的时候,我无力也无权越境支援。”

马伸怪笑一声说:“悟儿思齐和我说过,杨帅你的兵力有限,所以突袭夏州获得的利益要远大于增援绥州,事实也证明,夏州占领后,你才取得战场上的优势,逼得李察哥退兵,才能攻占灵州,让悟儿思齐放弃绥州。可是你和张深这么做,对于绥州的军门公道吗?”

这个悟儿思齐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恐怕在自己要求他退出绥州的时候,就开始想着怎么报复自己;杨志冷冷地说道:“战场之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公道的说法,兵者,诡道也,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拼得就是人力,难道宥州的将士可以去送死,绥州的将士就不能战死。”

马伸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闻言苦笑:“连杨帅都不得不以成败论英雄,想来这里头的猫腻够大的。可是杨帅,关中书院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马大人,这是在西北前线,如果连付出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都不能接受,我只能说你不适合这里。”杨志捡起一块糖醋排骨,吃完排骨说道:“打仗不是非要去碰个头破血流,那样死的人会更多,还不一定能获胜。马大人,你难道想让悟儿思齐把我们玩得团团转,再在夏州打一个攻坚战,象永乐川那样死上几倍的人才符合公道?公道自在人心,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能管的就是战场获胜和尽可能地少死人。”

马伸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一时说不出话来,永乐川之战已经变成了边关战将反驳朝臣的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若是在以前,马伸必定大怒,但是现在,马伸只觉得喉咙里全是苦涩。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利弊

随着金兀术和韩世忠的各自撤军,宋金之战就此结束,双方算是打个平手,大宋这边由于金城被毁,损失大一点;但是太原还是被吓了一跳,当时要是张三迟了一步到大罗镇,或者韩世忠没有能杀到大同城下,金兀术很可能杀进河东,兵逼太原。哪怕太原的官员平时对杨志一系多有抱怨,但是面临危机的时候才发现,还是岳飞、朱武等人在云中的时候好,最起码不需要为战局有什么担心。

很多人在事后都建议撤换徐徽言,理由也很充分,这一次有金城防线消耗了金军的力量,可是金城已毁,下一次怎么办?赵楷明确拒绝了这个建议,杨志收复灵州和夏州以后,在陕西获得了不可取代的地位,这时候难道还让杨志手下的大将重回云中,那岂不是显得杨志一系是不可缺少的,让自己以前的那些安排全部付之东流。

赵楷的坚持让负责军事的种师闵和吕颐浩无奈,有些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两人只能建议重建金城,另择良将去坚守;重建城池好办,就算找不到合适的地址,大不了按照原来的图纸修复重建,可是良将难觅。赵楷清楚这一点,私下问过种师闵,种师闵提议的人选是吴玠、郦琼,这两个人有才,只不过需要一个出头的机会。

但是张孝纯和徐徽言反对,这两人与杨志的关系应该说还是不错的,郦琼离开陕西杨志没有举动,吴玠更不用说了,就算杨志晓得吴玠搞小动作,杨志还是把吴玠保了下来,改任夏州知州。这样的人要是到了云中,还是代表杨志的手伸回了云中,可是两人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最后赵楷决定,向杨志要人。

曹千里接到赵楷的信件想要骂人,金城失守以后,杨志的脸阴沉了好几天,虽然在公事方面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加快了离开宥州的速度。曹千里清楚,徐徽言在这件事上做得不地道,用了预先推卸责任的手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杨志再给一个什么得力的人选是压根不可能的。

送信的是谭灵矫,他是谭稹的养子,国子监出身;谭稹死后,谭灵矫担任礼部员外郎,依旧留在赵楷身边做事,算是赵楷的一个心腹;谭灵矫二十三四岁,长得一表人才,看出曹千里的踌躇,低声说:“王爷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能不能让杨帅想办法筹钱重建金城。”

谭灵矫说完苦笑一下,他也是跟随曹千里和谭稹拥立赵楷到太原的老人,看着金城一步步的演变,自从徐徽言去后,杨志、蔡温柔、神霄派、安阳盟、黄河帮先后把自己的生意全部撤出了金城,那些不可能撤走的工坊杨志都送给了郓王赵楷,被赵楷分给了郭家他们,现在要杨志再想办法,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曹千里摇了摇头说:“灵州、夏州、宥州增加了十几万百姓,杨志想要解决他们的生计都困难重重,现在哪有能力去做那些事情。既然是王爷吩咐,我们一步步来,先解决这个人选问题,郓王打算如何重建金城?”

谭灵矫答道:“郓王准备重设应州,坐镇应州的人任命为都虞侯、应州知州,郓王说了,武将最好。”

曹千里点头说:“我们一起去见杨志。”

两人到了置抚司的办事房,迎面遇见单廷珪,曹千里问道:“杨志在吗?”

“杨帅在里面,正在和曲将军谈事。”单廷珪目前负责宥州路的蕃兵和屯田营,杨志已经将屯田营的驻扎地从宥州改到了韦州,杨志走后,单廷珪将去韦州那边;曹千里带着谭灵矫直接到了杨志的会客室外面,一枝花蔡庆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曹大人,谭大人,你们来了?”

曹千里摆摆手说:“我找杨帅有事,曲端在正好,你赶紧通禀一声,谭大人带来了郓王的书信,有要事和他们商议。”

曹千里和杨志的关系相当好,要是曹千里一个人来,压根不需要蔡庆通报,完全可以自己直接进去;但是谭灵矫在这里,曹千里就要显示自己与杨志还是有一点距离的,有的事情就要按照官场上的礼数来。好在蔡庆进去没多久,杨志和曲端双双迎了出来,寒暄几句,一起到会客室坐下。

听完谭灵矫的介绍,杨志皱眉说道:“此仗平民伤亡惨重,听说被屠杀的百姓就多达几万人,很多人都逃到了太行山和火山州那边,如此情况下的重建很难恢复过去的繁荣,就算是重建城池,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金兀术善战,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对坚守金城的将领非常不利,徐徽言在河东找不到人?”

谭灵矫隐约猜到了杨志的意图,心里暗自着急,但他不敢表现在脸上,依旧是一副恭敬聆听的样子,等待杨志继续说下去;稍停了片刻,杨志果然说道:“凡事有利就有弊,关键在于大局观,徐徽言退到朔州从一开始就错了,说实话,我很怀疑他的用心;如果那样的话,再能打的军队都没有用,迟早被徐徽言葬送在战场上。”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坦白

谭灵矫连出声都不敢,心里却是爆了句粗口,杨志这是打算彻底翻脸啊;谭灵矫知道,杨宗闵是泾原路经略使杨沂中的爷爷,韩滔更是杨志的心腹爱将,这样的人死在战场上,恐怕陕西这边对徐徽言的感观差到了极点。谭灵矫正在琢磨,杨志突然问道“说说看,徐徽言打算如何重振军心?”

谭灵矫彻底愣住了,在太原的想法,补充一员得力的大将给徐徽言,重设金城防线就可以了,徐徽言也认为以一州的损失换取一个平手已经是不错的结果,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军心,也不认为需要在这方面再做什么。

谭灵矫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们刚刚打败了金兀术,西夏也暂时无力反扑,正好有利于我们经略西北,一旦我们重新稳定了金城防线,也有利于杨帅你对西夏用兵。或许某种程度上并不如杨帅你所愿,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杨帅你这样。”

谭灵矫说得比较委婉,实际上就是提醒杨志,不能要求其他人和你一样;曹千里一听便知道要糟,杨志最厉害的是什么,就是眼光。曹千里正要插话,杨志已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西夏的战事不是你们想象的哪有,虽然仅仅几个月就占领了西夏的半壁地盘,但是增加的几十万军民要吃饭要活下去;这些地区财富有限,不足以自给,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物资补充,我们现在考虑的不是打下去,而是如何稳定已经收复的这些州县。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一根标杆,给西夏那边百姓看的标杆,如果这些人在我们宋境活不下去,你认为我们后面的进攻还会这么顺利吗?”

杨志说得义正严词,曹千里三人目瞪口呆,谭灵矫在心里嘀咕还有这种理由?可是嘴里偏偏不能反驳,大宋自然是正义的一方,收复灵州等地是民心所向,谭灵矫要是敢说不在乎民心,回到太原就是丢官罢职的下场。问题是杨志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旦金城再出事,云中局势恶化,金兀术肯定南下攻击太原,我们还打什么西夏,我们会在金国和西夏的夹击下苦战。徐徽言弄错了一件事,云中防线的目的是保卫太原,而不是保护朔州。”

杨志这句话就起到了作用,不要看现在定北军的地盘越来越大,但是太原的防守反在减弱,杨志在金城的时候,定北军是逼近大同和幽州的,可是现在云中东路已经全部丢失,金城都变成废墟,要不是杨宗闵采用玉石俱焚的打法造成金兀术的军队损失惨重,金兀术肯定会攻打大罗镇第二道防线。

太原现在为什么会对徐徽言提出异议,就是实际战况像一座大山压在定北军身上,让太原的文武笼罩在担心的阴霾之下;帐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谭灵矫明白,自己不是郓王赵楷,是压制不住杨志表态的,只能把眼光投向曹千里。谭灵矫相信,不管曹千里如何算计,如何打着小算盘,终究是要为郓王说话的。

“以我们现有的力量想要两面作战,其中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曲端说话的神态凝重,语气低沉“太原方面可曾考虑过,要全力御敌在河东之外,一旦被金军杀入河东,就会让骑兵有了用武之地。”

谭灵矫和曹千里都为之一顿,曲端说的话其实也是种师闵和吕颐浩一直担心的,定北军精锐都在外围,太原四周军队的战斗力不要说和杨志的精锐,就是比起徐徽言的部队也要差上一个等级。就是赵楷在张孝纯等人的蛊惑下不断针对杨志,其实不也是担心杨志的军队越来越强大,现在看,这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题目,其他人与杨志相比能力差了一筹,削弱杨志的同时,反而对定北军自己造成了伤害。

曹千里毕竟是官场老手,既然接受了郓王赵楷的命令,不能因为曲端的猜测而后退,哪怕在大部分时候曹千里和杨志算得上盟友,也不会因小失大。曹千里缓缓说道“杨帅,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假如我们再一次被金军击败,迫使徐徽言不得不退守太原,局势急骤恶化,你们会不会全力增援太原?”

“不会。”杨志肯定地说“太原周围二十万大军,如果二十万大军都无所作为,我们的增援根本就不会有效果,陕西到现在都没有足够的物资补给,经受不住长期的战事,而粮草供给、内部的倾轧、情报的真假都会影响大军的判断与作战,到了那个时候,要是再出现徐徽言这样的安排,陕西的军队再遭到重创,我们可就一点翻盘的本钱都没有了。大罗镇失守以后,我就会建议郓王前往延州或者蒲州检阅军队。”

杨志说得如此坦白,让曹千里无话可说,他听懂了杨志的潜台词,假如郓王再要做一个什么秀,留在太原不走,杨志只能随他去了;可是郓王只要南下延州或蒲州,太原的大批官员的地位就会受到影响,张孝纯等人的势力必定会惨遭重创。谭灵矫和曲端也明白了杨志这个答案背后所蕴含的深层次东西,这次金城的失败让杨志的戒备心加重了。

曹千里和谭灵矫都没有办法说下去,若想让杨志对西夏的战争长期坚持下去,供给确实不能断了。但看问题层面不同,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会得出迥然不同的结论,郓王赵楷现在采取的就是张孝纯等人的建议,一个字逼,逼杨志自己解决一切。

曹千里想到杨志要回秦州,内心对杨志突然便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杨志一定是猜到了郓王的打算,曹千里由此可以推断出,杨志在获悉云中战事后,便做了准备。可是那个时候郓王自己恐怕都没有决定好怎么做,曹千里心里有了深深的震惊,吸了一口气问道“杨帅,你看金国是否会攻打太原?会不会联合西夏一起对付我们?”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难易

曹千里的担心不无理由,定北军现在不担心任何一方,哪怕金军的势力强大,定北军上下依旧认为可以勉力一战,但要是三面受敌,各方面的紧缺就会暴露出来;哪怕杨志再能打,毕竟和郓王赵楷这个关系,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不过从曹千里的本意,还是想听一些比较悦耳的事。

可是现实残酷,杨志摇了摇手说:“与我们隔河相望,西夏的局势日益恶化,对焦头烂额的李仁孝和西夏贵族官僚来说,能与金国联手出战是一个好消息。从他们的立场来解读金城的战事,无疑会让他们看到蕴含其中的诸多好处。哪怕一开始不出兵,西夏也会在暗中推波助澜进行利用,混乱局势来打击我们。”

曹千里不能说杨志危言耸听,整个战局的变化即使还有细微变化,总的趋势跑不了,杨志的话里没有夸张的成分。曹千里认真地问:“太原能防守吗?”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也是郓王赵楷将要下决心的一件事,总不能为了遏制杨志的势力,赵楷把自己摆在一个危险的地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曹千里有把握,赵楷只要发现不对,会立即闪人。

“河东、陕西就是一盘棋,对弈者是就是宋、夏、金,而我们定北军就是一群棋子。”杨志端起身边的茶杯说道:“不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大起来,成为棋秤上的对弈者,可是太原现在被张孝纯等人削弱得太厉害,以徐徽言的能力很难做到这一步,郓王需要早作准备。”

杨志说得很隐晦,但是曹千里这一刻想通了很多事情,说起来其实很简单,自己这些人和张孝纯等后来加入定北军的官员看上去有些势不两立,对于郓王赵楷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在暗中推波助澜;但是郓王不阻止,并不代表郓王就任由张孝纯、郭琰等人接二连三地掀起风暴,任由众多将士与跟随者葬身于风暴之中而无动于衷,任由自己可能被金军包围无动于衷。

宋钦宗的教训太过深刻,赵楷只要脑子没有坏掉,肯定会按照杨志估计的那样去延州或者蒲州;曹千里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杨志这么说实际上是传递出一种强烈的信号,在目前外患不断的情况下一旦共赢的利益局面遭到破坏,那么双方必然都陷入困境,一种只能后退的困境。

当曹千里回到太原与赵楷再度相见时,赵楷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说话的字里行间含蓄了很多;很显然,金城失守残酷的现实提醒了赵楷,这时候手下有能力是一件很需要的事情。未来不论结果如何,金军对太原虎视眈眈是注定,而云中的格局要是不想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很可能会延续很长时间。

曹千里察觉到了赵楷态度上的变化,本来忐忑的心理顿时变得底气十足,把杨志对于人选和局势的估计说了一遍;杨志那边拿出来的都是阳谋,赵楷只能从善如流:“英雄所见略同,种师闵也是这么说的,就让吴玠担任应州知州。听说这次在灵州,杨志麾下李横也是大放光彩?”三k

赵楷在吴玠身上花了不少的力气,也担心吴玠在杨志的施压下把头缩了回去,还不如直接把人弄到太原这边;灵州众将当中,岳飞、牛皋、傅选、徐文都是杨志看好的将领,唯独李横是这次出现的新人。曹千里赔笑道:“杨志不知道走的什么运,到秦州后让刘子羽和李横负责屯田营,这两个人都还不错。”

“这可不能用运气来说。屯田营一开始是王善、杨进,后来是刘琦、牛皋,然后才到刘子羽、李横。不得不说,杨志看人准啊。”赵楷是深有体会,刘子羽在太原也呆了一年多,但是谁看重他?没有人向自己推荐,即便是杨志要人的时候,大部分人也是认为杨志的目的是刘韐,想要用刘子羽来示好刘韐。

可是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是错误的,刘子羽在宥州大放异彩,不管是军事还是民政,都表现出不凡的能力;曹千里点头说:“下一次杨志推荐人,我们可要反道行之,理由很简单,不能让杨志把定北军的骁将一网打尽。”

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用好一个人关系到很多东西,赵楷踌躇了片刻,换了一个话题问:“杨志对于拿下灵州有什么想法?”

赵楷身居高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由于杨志早已打过目前不适宜与西夏决战的预防针,曹千里不假思索地说:“杨志认为,需要的是一个切入的时机,所以现在,目前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等待。”

“杨志这么有把握?”赵楷问道:“太原拨给的粮食到了宥州没有?”

曹千里摇头,他早和杨志一样,就怀疑张孝纯的动机了;在宥州杨志的警告让曹千里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断,张孝纯的背后势力十有八九不止郓王这边,应该还有其他人。只不过张孝纯最近与郭琰等人走的近,曹千里在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也不愿胡乱猜测,乱了自家的阵脚。

赵楷似乎看穿了曹千里的心思,微微摇头说:“假若张孝纯是某个人的一粒棋子,那么结合目前的局势,不难推测到张孝纯肯定还有下一步;不管是什么,粮草这件事不能耽误,本王这就撤了张孝纯的职务,让梁寻担任陕西转运使。但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包括要杀杨志,这对谁有好处?”

赵楷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曹千里去问杨志,换人只是一种表示,表示自己支持前线的调运;当夜,曹千里派心腹家将带着信,悄悄地去秦州找到了杨志。曹千里在心中难掩心中的担忧,把今日密谈内容详细告诉杨志,并指出梁寻的到来,根本解决不了陕西物资短缺的现状。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二虎相争

杨志虽然与曹千里有些关系,但是还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但郓王问的问题,杨志还必须给一个说法;杨志虽然怀疑赵楷就是那个人,但是有了赵楷的问题,杨志还是不能那么说,杨志仓促之间还是把张孝纯说成权力的争斗,张家父子权重河东,自然是想在郓王赵楷回到汴梁的时候经略河东,现在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未雨绸缪。杨志不放心自己的设想,王老志游山玩水去了,杨志还是请朱武看了一遍自己的信。

朱武和杨志却是无话不说,看完一来一往两封信,笑着说“郓王摆明了就是拿你们两个寻开心,郓王什么样的人,能考取状元,按照你说的那个什么智商,绝对在曹千里和你之上。郓王怎么可能看不懂其中的问题,他还是在试探你们,不过你的这个回答不错,张孝纯那个年纪不会为了其他的东西,为权和家族才是最合理的答案。

倘若张孝纯是个意外,你就会在后面等到不知多少的意外,他那个儿子张灏可比张孝纯更难对付,我认为,你们忽视了张灏。张灏现在是汾阳府知府兼平阳防御使,不仅掌管着河东的一个大府,还掌管着汾阳、平阳、娘子关等地的军队,隐然是一路经略使的做派;假如有人以日后让张灏掌管河东来作为条件,很容易让张孝纯失去判断的能力。”

杨志听懂了朱武的隐语,笑着说“是不是郓王也会为张孝纯担心,所以任由我们斗下去,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谁的实力遭到减弱,对郓王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我认为,郓王要是做这样的想法,对他和定北军来说都不是一件幸事,是在自毁长城。”

杨志的脸上没有痛惜夜没有愤怒,朱武点点头说“看样子你已经有了放下这一切的心理准备,这样也好,你还年轻,就算离开官场三五年,也会赚足自己的名声,那些平庸之辈也会不断为你背书。你知道吗?钱斐的伤势养好以后,并没有离开秦州,反而申请调到秦州来,前几天,任命已经到,任命钱斐为转运司的虞侯。”

钱斐也参与了刺杀杨志的行动,只不过根据石摩劼的猜测,钱斐是孟钺潜伏在西夏的那批人中的一员;杨志听说钱斐脱离危险,特地去看了一次钱斐,两人虽然交谈了几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从此再无交集。钱斐留在秦州,难道还想着下一次?杨志想了想问“现在是不是有人在盯着他?”

“那是自然。”神机军师朱武笑道“石摩劼和辛朴为这件事烦神不已,最后调动了六七个人,十二个时辰保持监视;只不过对于钱斐这样的人,这种监视能有几分成效也是说不清楚。我从宥州转来的公文里发现,孟钺已经回到了太原,会不会是孟钺有了想法?”

杨志摇摇头说“这不合常理,就算郓王有这个心思,也不能摆在台面上,难道郓王不担心有人拿这些事做文章吗?我估计钱斐是另有原因。”

郓王还想着后面的发展,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名声,这也是郓王为什么在上次的失败后认输,把张孝纯等人降职和杀了王衣的原因;朱武淡定地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认为钱斐留在秦州,还是为了他自己;石摩劼说,得知孟钺在吴玠军中卧底的时候军情泄露,钱斐是一夜没有睡着。”

杨志苦笑道“可是我拿孟钺没有办法,哪怕是岳飞占领灵州以后,我们也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

在这个行当就是这样,真正的高手能把所有的事情预先做得天衣无缝,孟钺能在西夏经营二十年,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高手;想要在短时间内发现什么,恐怕也是不大可能的。好在杨志已经回到秦州,有什么事不急在一时。

北方的战事让宋金协议加快了签订的速度,吴乞买放弃了要求完颜宗翰和银术可回去的要求,大宋这边也默契地忘记了五国城的宋钦宗赵桓,除了按照划分好的地区,大宋每年岁币四十万银绢,同意河南河北淮扬关中实行自由贸易,金国控制的燕云、黄龙府地区和大宋控制的淮西、江南都不在区域内。

就在消息传到的秦州的同一天,梁寻和赵缨络一前一后到达秦州,害得杨志一天去了两次十里长亭迎接,一次是到北门,一次是到东门。赵缨络的队伍并不长,物资都是有各路人马分头运送,陪同赵缨络的是朱智卿、林冲和宋徽宗派来的礼部侍郎高士曈、鸿胪寺丞赵季陵。

赵缨络等人还不知道定北军这边的人事发生变动,看见梁寻都表现得很惊讶,梁寻半开着玩笑说“公主,你们是认为我做不了这个官吗?”

赵季陵上前一步,抢在赵缨络之前说“梁大人多虑了,我们惊讶是因为来之前的很多安排都是围绕着张孝纯做的。对于梁大人你,我们是绝对放心得下的,只不过有些事会另作安排的。”

能陪着赵缨络来的官员,必定是倾向于郓王赵楷或者赵缨络的,高士曈,赵季陵他们就算不知道很多内情,但是光表面上的定北军成就就让他们有了想法;高士曈也好,赵季陵也好,这次来了其实就没有准备回去,早在路上就和赵缨络说了,希望在陕西能够出任一人知州。

范致虚从一旁走过来说“公主一路辛苦了,还是先进城休息,至于其他事来日放长,我们慢慢谈。”

范致虚其实才是在场官职最高的一个,杨志点头道“正该如此,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

赵缨络低声道“进城。”

三个大人物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都没有意见,一行人便谈着话进城;杨志专门为赵缨络在离知府不远的地方安排了一座公主府,没有成亲前,赵缨络就住在那里。范致虚没有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而是一头钻进杨志的马车问“郓王是什么态度?”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进城

范致虚其实才是在场官职最高的一个,监军司代表着宋徽宗和朝廷,虽然平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范致虚的认同就很关键;杨志暗自感激范致虚不动声色的帮助,点头道:“正该如此,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

赵缨络低声道:“进城。”

三个大人物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都没有意见,一行人便谈着话进城;杨志专门为赵缨络在离知府不远的地方安排了一座公主府,没有成亲前,赵缨络就住在那里。队伍缓缓地朝秦州城内走去,范致虚没有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而是一头钻进杨志的马车问:“郓王是什么态度?”

宋徽宗不来陕西,这桩婚事自然是郓王赵楷做主,范致虚这几天都一直在打听,可是连杨志都不知道;可是公主赵缨络现在到了秦州,不管是公主还是随行的官员要是问起婚期,总要给个说法才行。杨志其实也在等消息,闻言说道:“郓王很疼缨络这个妹妹,一直想让她过上这世上最美好的生活,应该是在准备一件大礼吧,范大人放心便是!”

范致虚低声笑骂道:“你的婚事,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只是你要知道,缨络公主可以帮助你重新获得郓王的绝对信任。”

“我省得。”杨志点头,范致虚提到这件事,杨志便清楚范致虚晓得内情,或者说看破了一切,要不然也不会用绝对这个词;郓王赵楷要是不相信自己,就会插手陕西的事务,甚至给自己小鞋穿,可是郓王没有这么做。在外人眼里,郓王的做法是矛盾的,但是杨志清楚,赵楷正是要用这种矛盾,让人无法指责他是幕后的那个人;另外就是,赵楷并不想公开与自己翻脸,要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

杨志不由得想到吴玠吴璘兄弟,今天刚刚收到的急报,两人答应了郓王的调动,吴玠前去金城担任应州知州,吴璘担任兵马都监;吴玠带走吴璘是为了避免隐患,怕曲端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对付吴璘,只是曲端只同意两人带走两千骑吴玠营中的老兵,后面杨志补充到吴玠军中的四千多士兵全部被曲端留了下来。

曲端在信中提到的办法还算可行,让刘子羽出任夏州知州,算是有一点急智;刘子羽在两方面的人缘都不错,本身是文武全才。杨志同意了曲端的安排,另外提议任命刘锡为宥州路转运使,刘锡的能力不错,但是长期留在西军,被很多资格老的军官压制,在仕途上反不如两个弟弟刘相刘琦上升得快。

这一次对于刘锡来说算是一个机会,他本是张深的部下,算是太原方面的人,后来又出任环州知州,履历上没有问题,就看自己那个大舅子对刘锡信不信任。杨志的这副淡定模样,倒真是让范致虚恼火,心里骂道小兔崽子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嘴里风轻云淡地说:“圣上已经选好良辰吉日,就在大后天,时间上可是有些紧张。”我看书

杨志沉吟道:“这件事我没有办法催促,郓王为人睿智,我们能看到的东西他肯定知道,只能等待郓王自己做决定。你那个吉日又不是圣上定下来的,实在不行,挪到下一个吉日。你放心,我没打算全城欢庆,大不了从明天开始,南北行的买卖打折做促销活动,一直到我婚礼后的第八天。”

杨志的承诺不能说小,今天才是四月初六,要是郓王准备下个月举行婚礼,杨志就要打折一个月,不晓得要损失多少的利润;范致虚低声道:“还有永兴军路,我认为郓王肯定要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你负责去攻打西夏,你要早作打算。”

“我拿什么做打算,范大人。”杨志淡淡地说:“陕西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要过了这个夏天,才有足够的粮食,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太平商号那边早就在嗷嗷直叫了,我们不断地开战让他们难以为继。等郓王谈这件事的时候,我会表明态度,不会让你为难的。”

范致虚不屑地笑道:“我有什么为难的,我在秦州就是养老,你那句话怎么说的,看天上云卷云舒,任人间花开花落,我就是一个看客,希望能看到你们灭了西夏的那一刻,但真要是有困难,我也绝不会多说一句。”

两人说话间,马车转到了秦州的十字大街,突然从北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哪怕是有军队在维持秩序,马蹄的声音一直没有减慢,杨志一听就知道不止一匹马,也绝不是自己的部下;杨志心中一动,吩咐马车外随行的张炭头:“师弟,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张炭头很快回来,是蔡随天带着八骑快马而来,蔡随天见过赵缨络等人说:“郓王已经任命河东镇抚使种师闵、西北转运使吕颐浩为太原正副留守,自己与曹千里大人等人出发前来秦州,主持公主和杨帅的婚礼。”

闻者脸色大变,这一次连范致虚这个外人都不敢轻易表态;郓王亲自前来秦州,不可预测的事情就太多,当初汉高祖刘邦就是到韩信军中夺走了韩信的军权,郓王赵楷要是在秦州把杨志拿下,杨志除了直接造反几乎没有任何其余的手段。杨志看了赵缨络一眼说:“那就太好了,范大人刚才还在询问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王爷到了,一切都没有问题。”

赵缨络笑了笑说:“杨志,我旅途劳顿,先去公主府休息了,你接待一下蔡大人。”

赵缨络这样表态,正在四周踌躇的官员一个个反应过来了,现在秦州的杨志、梁寻、朱武、岳飞、蔡随天等人,说到底都是一伙的,到底如何对待郓王赵楷,也是他们要商议的事,其他人只是吃瓜的看客。于是赵缨络的车队一走,不少人在范致虚的带领下纷纷告辞,但是牛皋等大部分的官员还是跟着杨志到了置抚司。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在劫

陈正汇回到监军司,就直接来到范致虚的办事房,带着点兴奋说:“范大人,杨志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范致虚与陈瓘的关系不错,一直把陈正汇当做子侄看待,他能猜到陈正汇暗地里的使命,更担心陈正汇一不小心被杨志抓到把柄;毕竟秦州是杨志的主场,而现在在秦州负责这方面的杨志、石摩劼、公孙胜等人,不是长期负责打探消息的,就是做过卧底的,对于陈正汇的行动不可能没有察觉。

范致虚望着陈正汇,正色道:“那你就把郓王和杨志都看简单了。你要清楚,杨志在陕西的地位不可取代,圣上为了让杨志留在这里,甚至都没有要杨志去太原完婚,而是把公主千里迢迢的送过来;这样的一个人物,郓王要是想动,就要选好时机,想要谁来取代杨志,杨志去什么地方?”

“君要臣死……”陈正汇才说了一个开头,立即被自己吓得闭上了嘴,现在宋徽宗还在位,自己要是这么说,岂不是说自己要把赵楷当做皇帝;不要说景王赵杞不答应,就是宋徽宗也不会放过自己。范致虚目光收缩,严厉地说:“正汇,你说什么?有的事是不能信口开河的。”

陈正汇嗫嚅地说:“大人提醒的是,可是梁寻可以暂时取代杨志,杨志也可以去润州朝见圣上。”

陈正汇的思路不错,但是陈正汇没有想过朝堂上的黑暗面,看在死去的老友陈瓘的份上,范致虚决定把话说得更加透彻一点:“你忘了景王为什么让你们来秦州吗?难道仅仅是为了一点消息和贸易的收入,你想想,假如杨志到了润州,会发生什么,圣天子会不会把江南的大军交给他?郓王是不是自断一臂?”

范致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正汇猛然醒悟,要是这样,杨志的旧部和关中书院的人就会蜂拥去了江南,可以说赵楷就丧失了以武力征战的优势;那是赵楷这样的人绝不会采取的对策,赵楷恐怕是宁愿杀了杨志也不会采取这样的做法。但是杨志不仅很难杀掉,而且谁也不知道杀了杨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陈正汇的脸涨得通红,低声问:“难道郓王来,只是为了主持婚礼?”

范致虚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说:“我不知道。”

范致虚可以对着陈正汇说不知道,可蔡随天不能对着杨志说不知道,看着四周十几个人怀疑的目光,蔡随天勉强地笑了笑说:“不要这样看我,怪瘆人的,我就是来传个信,至于郓王有什么打算,我真的不知道。”

杨志端着茶杯,慢慢地抬起头问:“郓王来秦州,张孝纯、张深、刘韐等人是怎么安排的?”

这不是秘密,蔡随天脱口而出:“张深带着太原的大部分部门会去蒲州,张孝纯去了横山府,刘韐等一批官员随郓王来秦州;我出来的时候,大部分的部门刚刚开始制定转移的计划,都还没有动,只有郓王的车队出发了。对了,听说很多工坊都要南迁。”

杨志晓得自己这个大舅子不简单,这样的动作其实就是把大本营搬个家,看样子赵楷想过了,与其到金人出兵的时候再转移,不如现在就离开太原;杨志慢慢思索,赵楷难道是要到陕西来?不对,就算是秦州和凤翔府,也与太原相差得不是一两个档次,完全不符合赵楷的希望。说句实在话,在陕西能和太原相提并论的城市只有长安,但是长安不属于定北军,在永兴军路手中。

长安,杨志被这个地点灼了一下,瞬间停住了揭开茶盖的动作,赵缨络在送来的信中用暗语说过这件事,自己和朱武还讨论过这件事;假如赵楷不是为了对付自己,那么十有八九是打算接受长安了。这个停顿被岳飞、梁寻等人看得清清楚楚,岳飞沉声问道:“师兄想到了什么?”

“长安,我在想,我们有没有与永兴军路合并的可能。”杨志的思路天马行空,大部分人听得莫名其妙,杨志并不能真的确定赵楷的目的就是长安,大厅里的人太多,杨志不敢确定每一个人都会和自己一条心,这些议论传不到赵楷的耳朵里。况且赵缨络透露的消息只是润州的一种询问,杨志不可能代替赵楷做出主张。

但是梁寻和朱武的眼睛一亮,这是一个思路,不管赵楷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只要是赵楷想谋取长安,那么就不可能拿杨志怎么样,毕竟一个混乱的陕西只会扯这件事的后腿。蔡随天摇摇头,他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杨志还是问蔡随天:“蔡大人,你也看到了,我们要是这样胡乱猜测下去,问题会变得很大,我问你,张孝纯等人是不是离开太原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杨志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没有牵扯到赵楷;蔡随天含蓄地说:“官员们都是不甘心,我只是在离开前见到郓王,郓王的脸色也不好。”

差不多每个人都听懂了,郓王这是相当于迁都啊,金城防线不存在,金军很容易打到太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郓王要是离开那里,从长远看绝对是正确的,但是短期对定北军的士气肯定是一个打击,除非象杨志说的那样谋取长安。梁寻微笑道:“为主分忧,本来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本份,我认为,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们可以推演一下,有没有什么可能让朝廷同意把永兴军路划给我们。”

梁寻的口气更大,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既然不是疆场厮杀,牛皋等人遗憾地松了一口气;徐文思索道:“除非关中发生战乱,永兴军路抵挡不住,我们才有理由去插手,可最后还是要朝廷认可。”

“此事不能妄言。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处理婚事,再说其它吧!”朱武晓得这样的事就算是推演也没有用处,赵楷是绝对不会让杨志再染指长安的,轻声建议道:“推演就让岳飞、徐文、权邦彦负责。”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高赵争议

权邦彦嘿了一声,斜眼看着朱武说“朱大人,这就没有意思了,真要是有这个打算,我们就需要群策群力,三个人的推演能做什么?”

权邦彦是有些担心,他不知道润州的建议,还以为是赵楷要出兵攻打长安;杨志不好明说,沉默片刻说“一动不如一静,眼下定北军暗伏危机,再也禁不起大的变故,我想郓王不会对陕西的官场做什么改动,最多是逼我出兵。”

杨志说的含糊,屋里的人并没有松一口气,现在定北军刚刚与西夏议和,杨志马上要新婚燕尔,出兵往哪里出;只要不是移师云中,那么就剩下长安,这和朱武的说法没有差别。岳飞轻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的事情不动则已,要是动起来,就是一次冒险,说不定就会出漏子,杨帅,真到了那一步,定北军如何自处,如何平天下悠悠之口?”

梁寻神色平静地看着岳飞说“如果真要那么做,想必郓王早有准备,我们只是他武力上的支持而已。况且这样的事不能缓缓图之,时日一长,圣天子的旨意一到,我们反而难办。”

朱武和梁寻很显然清楚杨志的用心,一个清楚一个在猜测,还是帮腔一路说下去,一个是为了稳定人心,另一个是帮杨志做一个备案,到时候有机会与赵楷讨价还价。两人都相信赵楷不会轻易动杨志,但是赵楷亲自来一趟,不管是想怎么做,要杨志出血是必然的结果。

快到黄昏的时候,官员们才散去,都清楚杨志还要考虑公主的事情,不能继续务虚下去,岳飞三人被安排准备推演长安的变化。看大厅里没有其他人,高子羽和朱智卿才走了进来,他们在江湖上的身份再尊贵,毕竟不是朝堂上人,参与不了刚才的讨论。但是两人功力深厚,把大厅里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朱智卿微笑着说“恭喜杨帅,我这里有个小道消息,公主路过长安的时候,陕西安抚使王似到驿馆拜见公主,我送他出来的时候,听见他上了马车向一个人解释,说马上要听命于郓王,所以专门来拜访,还给公主和杨帅送了一份贺礼。”

什么狗血剧情,杨志立即捕捉到听命两字,王似要是主动归附应该说投奔之类,听命是什么,是有人让王似这么做;赵楷在朝中没有这么得力的盟友,这件事是自己的岳父宋徽宗的决定,为了打通太原到润州的道路花这样的代价,说明南边的局势堪忧,宋徽宗有了要预防万一的想法。

王似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宋徽宗专门派人通知了王似,杨志抬头看朱智卿,朱智卿笑着点头说“我师兄万五雷跟了下去,认得在王似车中的是席贡。”

杨志见过万五雷这个人,万五雷在神霄派中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名声,但出身朝堂,曾经在陕西六路任职多年,现在负责神霄派的生意,重要性不在朱智卿之下;万五雷不会认错人,席贡这么做是擅离职守,从另一个侧面说明长安要有变化是真的,席恭的悄悄而来不外乎是为了应付变局。杨志笑道“郓王真的是好运气,我们动身吧,看看公主那边还需要什么。”

杨志决定还是与赵缨络见上一面,毕竟赵缨络从江南而来,对于润州那边的情况是第一手资料;况且赵缨络这次还带着大批的物资,如何分配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杨志不认为自己能够拿到所有的物资,那样会让赵楷很不高兴,金城那边重建,对赵楷的压力也非常大。

公主府里亮如白昼,宅院虽然比不上汴梁和杭州的公主府,但是院内的摆设用品大大出乎赵缨络和高士曈的预料,很多用品一看就是出自宫廷,只是风格与中原有些不同。高士曈一问,才知道公主府里的东西大部分来自灵州,赵楷对两个妹妹不错,看到了灵州西夏行宫里的用品,出了运去润州的贡品,剩下的物件拿出一半分给两个妹妹。

“公主,这比我们在路上担心的情况要好多了。”高士曈仰起头来,朗声说道“现在看,郓王和杨志的关系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不堪,我们要是贸然开口,说不定便会坠入别人算计之中。”

“你也想到这一点了?”赵缨络点头说“汴梁那边的人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我哥和杨志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相处下去;大宋自建国以来,宰相们把防止自己人作为第一任务,对于外患反而寻找种种理由视而不见,就连司马公都是这样,我们不能指望张澄等人会做得更好。乱世出英雄,我这次来,就是希望我哥和杨志能完成父皇的心愿,灭了西夏。”

高士曈自然知道这件事,他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前来,其实也是为了劝说赵楷下这个决心;不过高士曈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公主,长安如果交给郓王,必定会在汴梁引起人心动荡,一个不好,就会引发内乱;康王自成体系,景王英才过人,两人麾下聚集了无数跟随者,不能指望快刀斩乱麻啊!”

“可是没有长安,物资到不了陕西,一旦造成前线崩盘,就会留下无穷的遗害。”赵季陵淡淡地说道“现在宋金刚刚签署协议,就算金人要撕毁协议,最起码也要等到秋季,这几个月是用兵的好时机。高大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润州的朝议和枢密院的计划也不是什么查不出来的秘密,一旦西夏和金国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同样是宗室中人,赵季陵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他知道高士曈还是希望永兴军路最好只是听从于润州,而不是并入定北军,以免刺激康王等人;但这样的话,郓王赵楷和定北军怎么会有动力,润州又怎么保证物资的供给,谁不知道康王手下那些将领的德性,那些人可是连官府和漕运的物资都敢抢劫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不对

赵缨络长叹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说:“父皇上一次的催促取得了灵州和夏州,润州的群臣就认为定北军在保存实力,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书,父皇也是没有办法。来之前父皇说了,一切以三哥的决定为主,若是要长安,便需要继续与西夏作战;这是有前提条件的,而不是象汴梁那样胡来,他们面对的是河北的金军,要长安做什么。”

高士曈晓得赵缨络带着宋徽宗的密信,而宋徽宗的使者已经到了长安,这件事其实是箭在弦上的事;不管从政治还是战略的角度,永兴军路并入定北军,对郓王赵楷来说利大于弊。虽然康王会因此而失去优势,不过赵缨络说的没错,康王要长安并不是为了对付金夏,纯粹是为了对付定北军,高士曈无奈地点头说:“公主言之有理。”

门口的守卫匆匆进来禀告:“启禀公主,陕西镇抚使杨志求见?”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赵缨络到了长安,杨志于公于私都是要来私下商议;高士曈看了一眼赵缨络,问了一句:“是杨帅一个人,还是带着其他的官员?”

守卫回道:“杨帅一个人,和高子羽、朱智卿两位道长一起来的。”

赵缨络颔首说:“季陵去迎接一下。”

不一会,杨志三人就跟着赵季陵走了进来,杨志向赵缨络行礼问:“公主一路上可好?”

这是公共场合,两人哪怕是夫妻该有的礼节是一样都不能少,赵缨络看杨志没有要求高士曈等人回避,晓得杨志说的一定是公事,让杨志坐下说:“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西北,没有什么问题;三哥要过来了,秦州这边筹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就绪。”杨志笑笑说:“范致虚大人这次帮了大忙,接到圣旨,差不多每天都在检查指点我们的礼仪,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就好。”赵缨络面带微笑地说:“这次来,顺带还有一件事,替父皇讨一个答复,让监军司报回去。”

杨志早有心里准备,听到长安即将发生的变故,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聪明人到处有,润州的高明之士也不是少数,有些事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和想象的。听到赵缨络说的条件,杨志便能百分之百确定赵楷一定会答应,对于赵楷来说这是一箭三雕的事情,可以控制整个关中,逼得自己继续出兵攻打西夏,也让赵楷自己离开太原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今日文学网

高士曈在一旁却有点奇怪,他为官二十载,洞悉世故人情;杨志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对,定北军能控制长安便可以虎踞关中,坐看潼关以东的战事,可是杨志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喜悦的神情,更多的是一种凝重。高士曈笑了笑问:“杨帅,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只是我们不断和西夏签订协议,然后不断地撕毁,在其他人眼里会变得很古怪;假如金人也是如此,会让河南、淮扬等地受到威胁。”杨志神态自若地说:“西夏河西地区远比定难五州广阔,我们骑兵的数量不占优势,几乎不可能速战速决,这件事还是等郓王到了再做商议。”

赵缨络和赵季陵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清楚宋徽宗还有其他安排,杨志的谨慎算是给赵楷留有了余地;高士曈显然不甘心:“西夏在灵州大败,听说现在举国不过二十万军队,杨帅对于一个手下败将还有什么担心的。”

杨志压根没理会高士曈的激将法,缓缓地说道:“哀兵难胜,这多年以来,我们对于西夏的情报只是限于宥州灵州等地,其实对于河西没有太多的筹划;以我的看法,打下去容易,但是灭了西夏难,关键是倘若金国围魏救赵,攻打河东河南等地,太原和汴梁能不能抵挡得住,到时候会不会要求我们撤军?”

杨志虽然说的是我们,但是赵缨络等人都明白,杨志问的其实是康王和张浚;一旦定北军在河西被西夏缠住,金军大举南下攻入河东河南,假如张浚等人无法扛住金军的进攻,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杨志的意思很明显,赵季陵想了想问:“杨帅,难道你们不能增援汴梁?”

杨志苦笑道:“河东、陕西不过三十万军队,两线作战已经是兵力不足,哪还有能力三线作战,要不然这次金城也不会被金兀术摧毁。”

“这件事终究是要三哥决定,我们就谈到这儿吧,高大人,赵大人,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和杨志商议,你们先下去吧。”赵缨络此言一出,高士曈和赵季陵都会意地笑起来,双双站起来施礼离开;杨志起身相送,望着两人消失在门口,回过头问赵缨络:“润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缨络点点头说:“九哥回到润州,改变了手法,整天说河南无虞,只要三哥下定决心,西夏肯定是拿得下来的;而枢密院也认为要趁西夏被打趴下来的时候,连续不断施以压力。父皇为此向各地的大员问计,将永兴军路交给你们是李纲的主意,得到了枢密院和父皇的赞同,但是御史台和九哥他们还是不同意,最后才决定有条件地交付;永兴军路交给三哥,但是刘光烈、关师古两军两万人调到汴梁,留在永兴军路只有李彦琦等部,不足一万人。”

打仗需要人,维护治安也需要人,朝廷的这个安排,实际上就是给了一个空的永兴军路给定北军,不仅不能增加永兴军路的实力,赵楷要是想立足长安,恐怕还需要从各地抽调军队补充永兴军路。杨志感慨地说:“康王真是打得好算盘,缨络,这两年真的是辛苦你了。”

赵缨络微微一笑说:“没什么,这几年见不到你,做点事情我反而充实一些,也算长一点见识。听说你和三哥出现一些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

杨志和赵楷几度斗智斗勇,在定北军已经不是秘密,想必也传到了润州那边;杨志走近赵缨络说“没有什么原因,我掌控陕西,差不多是定北军的一半地盘,换做谁都是有所担心的,要是不想对我制衡,那些文武岂不是显得没用吗?而陕西的物资匮乏,又让我对军权财权不能放手,博弈总是难免的。现在你来了,以后有些事就请你出面了。”

“去你的,我又不是陕西转运使。”赵缨络娇叱一声说“父皇对于长安归谁并不在乎,但是很想知道你对宋金局势的猜测,正如你说的,我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西夏撕毁协议,兵部尚书唐重在润州也同样质疑,宋金协议是否可靠。”

宋徽宗还没有昏庸到什么都不问的地步,杨志肯定地说“宋金协议并不可靠,不管我们对西夏出不出兵,长则一年短则半年,金国一定会对大宋出兵;你们只看到协议,没有看到更严重的问题,金人会不会利用这段和平时期做点其他事,金人曾经扶持过张邦昌,也考虑过不错和尚,会不会再扶持一个,譬如刘豫?”

赵缨络一惊,杨志说的不是没用可能,刘豫现在在金国知东平府,任京东等路安抚使,名义上节制大名、开德府、濮、滨、博、棣、德、沧等州,金国在黄河以南的地区全部由刘豫说了算,麾下李成、苗傅等人拥兵二十万,实际上控制着山东地区。金人真要扶持刘豫,对于大宋来说也是一场危机。

因为不同的观念和宋室正统的观念,金国所占领的汉族聚居区域矛盾重重,人民的抗金情绪一直没有缓和;但是一个汉人政权的出现,哪怕是傀儡,也很容易混淆视听,赵缨络有点紧张地问道“是河北传来的消息吗?”

杨志摇了摇头说“金国现在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尤其是宋金协议达成,吴乞买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吴乞买正忙于改革,打算兼采辽宋的制度,以尚书省为首的三省制取代枢密院制,统一原辽宋两地的府州县官制。这件事看起来意义深远,主要的权力重新分配在中枢,地方上只不过改一个名字,应该很快结束;对于金人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中原百姓视大宋为正统,哪怕扶持一个汉人什么都干不成,光是一个分化的作用也值得一试。”

赵缨络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女人,她听得懂杨志的意思,一旦一个汉人政权与大宋开战,金人无所谓输赢,要的是河北山东的百姓对大宋逐渐丧失归属之心,而那些投降金国的官员也有了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赵缨络晓得杨志不会信口开河,寻这样的开心;顿时心里有了几分数,杨志对于出兵西夏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只是不会接受那种苛刻的限制。

赵缨络问道“怎么回复父皇?”

杨志低声说“战争,只要这种政权在战争中一再失利,金国感到是甩不掉的累赘包袱,自然不会再支持下去。”

“那只能到时候看了,做不了任何预防的措施,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西北。”赵缨络站起来低声说“我计算过,这次我运来的粮食和茶叶只要不被九哥的手下拦截,最起码可以供应五万军队两个月的,沿途我见过卢益和杨进,他们已经完成春耕了。根据卢益的介绍,秦陇这边也完成春耕,想想办法,可以延迟到秋收。”牛牛中文网

赵缨络的思维已经渐渐有了大局观,只是在官场上的经验还是少了一点,杨志笑笑说“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圆满,郓王要是拿下长安,最起码要调五六万军队去永兴军路,你以为他不会打你粮草的主意。万一郓王提出来,我们是给还是不给。”

赵缨络一愣,三哥赵楷现在还真是这样的人,这几年一直喊着困难,哪怕是粮谷满仓也不忘了叫苦,赵缨络犹豫道“那怎么办?”

杨志晓得赵缨络和赵楷的感情,停顿了一下说“只要郓王想要长安,陕西出兵没有问题,我们会一直和西夏打下去,但是没有期限,不管是谁,也不要再说什么谈判,双方不死不休。至于粮草物资,既然你来了,不管是太平商号还是景王的生意,我认为都应该让你统一协调,真要是有多余的,给郓王一点也没有关系。”

赵缨络不笨,眼珠一转问“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件事没有问题,难道你打算把原来准备增援河南的人马全部压上去?”

杨志点点头说“撕毁协议太快,西夏人肯定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与我们死战,西夏必定有着二十几万骑兵,按照原先那种小规模的战斗是解决不了问题。我想这一次能同时满足圣上与郓王的想法。”

赵缨络只能苦笑,宋徽宗的想法是把西夏灭了,可是三哥赵楷的想法是削弱杨志的实力;杨志的思路就是顺着两人的设想走下去,不过赵缨络相信,杨志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庆州决战,面对十五万西夏军,杨志的损失也不过伤亡万人而已。只是世上事难以两全,一旦杨志倾巢而出,三哥是能收回一部分军政大权,但是倘若要向河南等地用兵,就少了杨志这一支生力军。

杨志拍拍赵缨络的肩膀说“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便宜事,我也不会用手下兄弟的性命来做垫脚石,既然你参与了,帮我一个忙,照顾好后方的人;郓王接手到的长安会与他想象的大不一样,难免会要秦州多出点物资,可是我们不能再盘剥下面的人,否则会出现苗傅那种意外。”

赵缨络认真地说“杨郎放心,就算是三哥开口,我也会让他收回成命。”

赵缨络在这一点上是拎得清的,自己和杨志不是神仙,就算再想帮助赵楷,总是有一定限度的,要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强行讨好赵楷是没有用的。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马贼

两人还没有成亲,杨志是无法留在公主府过夜的,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住所;嚣四姐在院子里看见杨志就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石大人等你半天了。”

嚣四姐是妾侍,自然有点不忿,话里话外都有一股酸酸的味道;石摩劼一脸尴尬地站在一边,这是杨志的家务事,自己就算是杨志的心腹,此刻也绝不能插嘴。杨志晓得石摩劼找自己一定有事,没有和嚣四姐细说,只是笑笑让嚣四姐先回房休息,就把石摩劼带到了书房,问道“有什么事?”

石摩劼关上房门说“我查到西平王李德昭的后人了,他叫李助,现在在鄂州都统制王庆军中。”

“景王的人?那就算了。”杨志皱了皱眉,李德昭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亲叔叔,被大宋册封为西平王,因为想归附大宋被李元昊所杀;李元昊怕后面有反复,后面干脆灭了叔叔这一支,但是李德昭还是有一个出使大宋的儿子活了下来。经过一百多年,这一支早已泯然众人,杨志原本是想做点文章,可是要是景王的人,不管那个李助是不是自己见过的李助,杨志都不想打什么主意了。

石摩劼显然懂杨志的心意,拱手说“杨帅要是想造成西夏内乱,我有一个人选,马贼黑鹰,黑鹰其实是仁多保忠的后人,叫多仁吉。仁多保忠是夏崇宗时的右厢卓罗监军,后来因为想要投奔大宋被免职下狱,全族做了奴隶;多仁吉是仁多保忠的小儿子,被仁多保忠的几个部下救出来,长大后成为一股马贼,现在我军占优,多仁吉想要投奔我军,现在已经到了秦州。”

杨志看过石摩劼和刘琦送来的公文,晓得黑鹰这支马贼活跃在宋、夏、吐蕃的交界处,一度威胁到西域到河州的商路,最后在三方面的打击下退到了河湟;这可是一群真正的马贼,烧杀掳掠无所不为,要不然也不会引起众怒,所以连刘琦对于是否接纳都什么犹豫,只能上报给杨志裁决。只是没想到黑鹰还有这样一层身份,杨志问道“能确定身份吗?”

“能,熙河路转运使张诫见过此人,已经确认,说多仁吉的长相与仁多保忠很相似。”石摩劼肯定地说,张诫可是军中宿将,资格根本不是杨志、曲端可以比拟的,只是王厚调走以后,张诫得罪了手握大权的童贯,一度被降了六级,后来钱盖、谢亮到达陕西才逐渐起用;杨志到后,看张诫已经年近六十,遂让张诫改文职出任转运使。

最关键的是,当时与仁多保忠联系的大宋军官就是张诫,张诫不止一次见过仁多保忠本人;杨志略略迟疑,问道“你们对此人可有了解,外面的人可知道他的身份?要知道西夏还是部落体制,长得像的人很多。”

石摩劼摇了摇头说“听说黑鹰很凶残,不过他为了躲避西夏人,经常消失几个月再出现,无人知道他的底细;要不是这次他主动投奔,我们也不清楚他的来历。正因为如此,刘琦连河州都没有让多仁吉进,直接送到秦州来;我估计找不到能证明他身份的人。”

“所以你第一时间将这个人送到我这里。”杨志冷笑“当我是算命的神仙,不管怎么说,这个时间点可是有些诡异,而我们为了笼络民心,偏偏无法拒绝。一路上多仁吉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他说没说其他的条件?”天籁

石摩劼笑道“自然说了,他表明身份就是想加入我军救出族人,然后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所以开始就想当千夫长。估计刘琦就是在这个上面怀疑,多仁吉的马贼队伍只有两百多人,要是给了千夫长,那只能是名义上的了;但是马贼本身多疑,这样的安排会不会让多仁吉乱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想要当官没问题,只要有上进心就好,这样才可以放心安排。”杨志答应得很爽快“告诉多仁吉,可以让他做千夫长,但是他必须自己招募大部分的战士,他招募七八百骑兵,剩下的我们来补充。要不然就是投名状,他先去袭击西夏的寨堡粮草,这样缺少多少人,我给他补足。”

石摩劼笑道“这个没问题,我让他当面和你说;刘琦让他扮作军官前来,现在人正在置抚司,我问过了,他有一个计划。”

石摩劼这是诚心想要杨志看看这个人,要不然功课也不会做得这么足,杨志点头“那就喊来看看。”

石摩劼出去把多仁吉找来,多仁吉的身材比杨志还要高些,身体魁梧,目光炯炯有神,说话声音硬朗,一口流利的汉语;杨志问了一些大概的情况说“我明白你想要救族人的想法,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多仁吉抱拳道“杨帅,他们在金积山,金积山多寺庙,都是西夏朝廷划拨的牧场,我的族人就在牧场。”

金积山位于青铜峡与黄河之间,顺着金积山与贺兰山之间确实是一片水草肥美的牧场,是西夏军一个重要的牧场;杨志点点头说“那个位置离西夏贺兰山监军司并不远,最多也就四五十里地,想要救人并没有什么希望。好在你的身份没有暴露,还是等我军以后进入贺兰山以后再去救人。”

“以后?”多仁吉的眼神一滞“杨帅的意思是现在不准备出兵?”

杨志大笑“现在出兵?你听谁说的,我们可是刚刚与西夏议和,除非是发现西夏图谋不轨,否则不会轻易出手。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这么多年过来了,你也不会在乎这几个月;我需要你马贼的身份,在河西查看西夏的情况,骚扰他的后方。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应该不需要我解释。”

杨志自然不会透露什么信息,多仁吉最多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出不出兵起不了多大的拉拢作用。。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不满

多仁吉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不高兴地问“杨帅是认为我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马贼,只能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多仁吉的话有些嚣张,让石摩劼暗暗皱眉,以杨志的身份不会在乎多仁吉的看法,但是也不想让手下人误会,杨志当即摇手说“西夏新败之际,大部分的西夏将领还是想扳回一局,目前正是愤怒值最高的时候,不仅你,我还安排了很多人进入西夏,为的就是把他们弄疲惫;等时间一长,西夏军恢复原型的时候,才是我们进军的一刻。你们过去只是骚扰,并不需要真的杀多少人,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

多仁吉点点头,赞同杨志的主张,人在愤怒的时候有可能犯糊涂,也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不到的潜力;只不过多仁吉比杨志想象得要强悍,稍微思索变意气风发地说“据我所知,贺兰山的西夏军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粮食了,靠的是贺兰山的野兽和野菜过日子,杨帅如果信得过我,我正好可以去练练手。”

杨志有点看了看多仁吉,西夏军缺粮是一直的事,问题是多仁吉想去贺兰山练手,让杨志有些意外,杨志说“黑水镇燕军司知道吗?”

“你要打那里?”多仁吉惊讶地问道“那是西夏腹地,威福军可就在附近,没有人能袭击黑水镇后逃脱。”

杨志从容地说道“有危险才有机会,西夏在贺兰山驻扎了五万大军,如果腹地不乱,我们凭什么能杀进贺兰山;我这是调虎离山计,只待西夏军动作,我就挥师西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贺兰山。对于这个方案,我没有时间限制,你什么时候策划好了,通知刘琦大人一声,我们便开始行动。”

没有时间限制是不打算出兵的另一种说法,多仁吉脸涨得通红,似乎不得不提出警告“杨帅,贺兰山中道路错综复杂,如果不熟悉道路的话会弄巧成拙,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不如我就不去黑水镇,就专心打探贺兰山的情况,到时候我的人分成几队,专门给大军带路。”

石摩劼打心眼里发笑,这世上没有傻子,多仁吉自然清楚跟随大军行动,才是最有机会成功的;杨志同样笑道“你对西征还是保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要知道,西夏不是一个蛮夷小国,他还是有很深厚的战争潜力,我的战略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打算,只是准备一口口吃掉西夏的地盘。你先回去做一个杀入黑水镇燕军司的方案,以烧毁对方的粮草为目的,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多仁吉陷入沉默,很显然杨志对于西夏的情况很熟悉,对于出兵只是一种前瞻性的看法;好在一旁的石摩劼主动转移话题“杨帅,我有一个疑问,为何不从河州、湟州出兵?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打甘州最有把握,西夏虽然设置了甘肃监军司,但是甘州在我们与高昌回鹘的夹击之间。”

杨志晓得一定是多仁吉与石摩劼交谈过,石摩劼才会这样问,杨志耐心地回答说“西夏目前主要的地区在河西走廊,就是取西凉府、甘州、瓜州、沙州、会州、胜州、肃州七地,除了胜州在北面,其余六州都是与我大宋相望,我们无力在几个口子同时开辟战场,只能取最有杀伤力的地方,我的目标就是会州和肃州,从灵州可以直达会州,而黑水镇燕军司就是肃州的依靠。”

多仁吉差不多明白了杨志的用意,想了想问“如此说来,杨帅要在今年深入河西走廊?”

“本官是有这样的想法,奈何实力不济,西夏还有一个李察哥,他才是我大宋最为强劲的对手。”杨志冷笑道“我们现在没有出兵的计划,原因就在于此,只有吸引李察哥离开兴州,才有击败他的军队,才有可能横扫河西,否则,任何举动都可能是昙花一现。”

多仁吉不敢质问,只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记在心中;杨志随即吩咐石摩劼保护好多仁吉的身份,让两人先回去商议一下,有什么结果等自己大婚以后再说。听到两人离开院子的动静,书房的书架一动,公孙胜从书架后面出来说“多仁吉有问题,他今天的表现不像一个马贼,我已经让鼓上蚤时迁跟出去了。”

公孙胜一句话便点中了要害,多仁吉只是一个马贼,要真是有这样的眼光,这些年就不应该只有两百多人;时迁回到秦州以后,杨志也给他安排了一个隐蔽的身份,为的就是暗中查看怀疑的对象,一般都是公孙胜去通知他。杨志点头说“老哥,说说看。”

公孙胜就在杨志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多仁吉在马贼中名声并不佳,没有什么朋友,能在三面的围捕下活到现在,一定是个狡诈的家伙,怎么会为了家人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他投奔刘琦以后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熙河路谋一个官职,然后跟着定北军打回西夏去;但是他费尽心思见了你,口口声声说的是营救家人,太假。况且刚才你们在谈话的时候,多仁吉的心跳是不断地在改变。”

杨志笑道“石摩劼和刘琦都心理有怀疑,要不然不会把人带到我面前,我们就等着时迁的消息吧。目前西夏的实力不济,短时间迅速壮大起来并不现实,所以需要知道我这边的底细也很正常;多仁吉就算是一个派来的棋子,问题也不大,只要他想深藏不露,我们当然佯装不知道了,等我大婚以后,就让多仁吉回去深入西夏骚扰,我们再伺机而动。”

公孙胜明白,杨志是想利用多仁吉做点文章,时迁查明多仁吉的身份更好,哪怕查不清楚,杨志也会执行自己的计划,不管多仁吉是什么身份,只要到了西夏那边折腾都没有问题;假如多仁吉不折腾,那么答案不言而喻。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抓人

时迁是天亮以后回来汇报的,没有翻墙走壁,而是作为一名军官从大门口直接走进来的;为了掩饰身份,杨志时迁用化名在秦州府衙谋了一个差事,专门传送秦州府那边的公文,可以随时来置抚司。

“事情查的怎么样?”看着时迁捎带疲惫的样子,杨志知道他肯定是辛苦了一夜,杨志心里暗自点头,看来这个手下没白用,应该有点成果;时迁小心地说道“都查清楚了!多仁吉还带来两个弟兄,都是江湖中的好手,晚上偷偷地与多仁吉见面,两人住在城北客栈里,不知道石大人发现没有?”

时迁不敢多说,毕竟石摩劼的身份在那边,他必须主意分寸;杨志对这个到没有什么偏见,如果那两个人的身手足够高,石摩劼忽略了,还真算不上什么。不过杨志知道,让时迁一个人把两边的事情查清楚是非常困难的,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听见他们的谈话了。他们谈了什么?”

时迁赶紧回答道“家主,你是知道的,我对这种事情比较拿手,我躲在屋顶上听到了三人的谈话,可是我听不到党项话,我怕耽误您的事情,找了两个衙役盯着,赶紧回来报告。”

这可是杨志交代给他的一件差事,时迁不敢有半点差池,杨志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还在客栈,您的意思?”时迁有点吃不准,杨志微笑道“他们没有表明身份,我们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直接抓人。”

石摩劼不在,杨志直接让石摩劼的副手张炭头带着人去城北客栈,不一会就带回来两个男子;大约审问了半个时辰,张炭头才请杨志过去。审讯室里,张炭头指着那个身材较高的魁梧汉子说“这是飞索陈永,解州人,在江湖上有点名气,刚才与我们动手,还伤了我们一个兄弟;另一个是黑鹰手下的马贼,叫牛大黥,党项人。”

陈永和牛大黥都已经是伤痕累累,显然是经过了一番严刑拷打,杨志的眉头一皱,张炭头还是真下的了手,就算是多仁吉暗地里留了一手,至少明面上不能这样。不过想想自己是装作不知道,张炭头的做法也不算错,杨志直接说道“现在把情况说明一下。”

张炭头将桌上的几张记录纸恭恭敬敬地交给杨志“这是我整理出来的的情况,师兄你先过目,然后你想知道什么我再补充。”

杨志伸手取过报告,张炭头问的内容非常详尽,可以说,杨志想了解的,上面都已经详细的列了出来。杨志一边翻阅一边问“牛大黥原来是不是西夏军官,他们暗地来的目的是什么?”

张炭头赶紧回答“是,牛大黥的身上还有擒生军的腰牌,看样子是个百夫长,他说是三个月前被擒生军派到马贼这边的。这一次多仁吉只是让两人在暗地里接应,估计是多仁吉担心到秦州后出事。”

要是这样,不止是多仁吉,整个黑鹰这伙马贼也都有了点意思;要是多仁吉不准备做什么,何须担心出事。杨志才问陈永的事“陈永一个混江湖的人,怎么做了马贼,是在什么地方犯事了?”皮皮读书网

“陈永没做马贼,他是被多仁吉请来的。”张炭头面带苦涩的回答道“他两人在湟州是认识的,彼此都帮过对方的忙,后来成为好友,陈永原先是做走私生意的,现在也帮着多仁吉销赃。”

杨志点头示意张炭头坐下“干的不错!安排人监视多仁吉,请石摩劼回来商议。”

张炭头看杨志非常的满意,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了,急忙让手下去通知石摩劼;石摩劼回来的时候一头雾水,等听说多仁吉还暗地里安排两个人,不禁问道“你们是怎么查清楚这些情况的?”

杨志自然不会说时迁的事情,石摩劼是值得信任,但是杨志不确定石摩劼身边是不是有别的人在伺伏,毕竟润州和太原要是安排人来监视自己这些人,有着大把的人会心甘情愿地答应。杨志含糊地说“秦州府发现两个人有些异常,所以让张炭头去问问。”

杨志的话名正言顺,一般的情况下不会引起半点儿怀疑,可是石摩劼不是一般的人,他清楚张炭头手底下在秦州都是些什么人,能在差不多十万人中找到这两个人,可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做到。石摩劼低声追问“所有的人都可靠吗?”

“都很可靠,查案事情绝对不会扩散出去。”张炭头知道石摩劼担心什么,赶紧接口回答道“去客栈我用的是辛朴的名义,在州衙和辛朴那边都留了人,看有没有人上钩。”

石摩劼点点头,这种机密的事情,多仁吉那么机灵的人不会去找外人帮忙,他身边的人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要是有人,也应该是暗藏的人。门口的值班士兵来报,辛朴到了;杨志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快请。”

辛朴是在巡街的时候得知有人冒用了自己的名字,秦州这么大,能冒用和敢冒用合在一起也就那么几个,所以第一时间跑到了置抚司,想找杨志和石摩劼打听情况。辛朴进来一听说是张炭头做的,一点脾气也没有,这家伙和自己一样是杨志的爪牙,同时又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主;辛朴问道“有什么需要我遮掩的吗?”

有些事一旦做了,不是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很多线索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是破绽百出;石摩劼颔首说“张大人没有暴露身份,正好你把人带回去,然后送到州衙的监狱看管,我们看是不是有下一步机遇。”

辛朴点头说“没问题,我这就开始接手。”

杨志想了想说“辛朴,等会你再去城北客栈,把客栈上上下下都查一遍,防止还有他们的人;让高子羽陪你一起去,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高手被遗漏,或者有什么人在今天早上突然离开?”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茶馆来客

吉五六现在在杨志那边挂着一个虞侯的职务,表面上经营着改名后的老吉茶馆,只不过老吉茶馆不是一个纯粹的茶馆,也卖点点心面条什么的;店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三个客人坐在两张桌子上,靠门口的是一人独饮,墙角的两人说着悄悄话。吉五六靠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微微闭眼,打着瞌睡。

门口的帘子一掀,一个郎中微笑着走了进来,郎中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没有什么笑容,步伐坚定;吉五六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每一步都走得步距一样。不过吉五六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坐直了,身体前倾问道:“客官可是饮茶?”

“不是,问路。”郎中开口问道:“秦州有没有牡丹花出名的地方?”

“呃,这样苦寒的地方,哪有什么牡丹?就是大户人家细心照料,牡丹花也不成样子。”吉五六听到对方问的是暗语,心里话该来的还是来了,杨志说得没错,金国和不错和尚都不会舍得放弃这个点;吉五六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不错和尚的人,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越好的暗语回话。

郎中听了明显轻松不少,能说出暗语的自然是自己人,耶律元死了,秦州终究还是保留了一部分人;只是想到临行前几个大人物的嘱托,郎中表现出足够的警觉性,含笑问道:“那就真是遗憾了,我就喜欢看牡丹,多谢了,老板怎么称呼?”

“吉五六,你就叫我老吉吧。”

郎中显然听过这个名字,顿时放下心来,吩咐道:“给我上一壶好茶,来两样点心?”

“杭州茶行吗?”

“行。”

郎中找了一个桌子坐下,老吉沏了一壶茶,连同两份点心一起送到郎中的桌子上,郎中从药箱中拿出一本药书,边饮茶边看了起来;一直到那三位客人走了,茶馆只剩下郎中和吉五六,吉五六来到桌旁坐下,郎中才从书本中抬起头,掏出一封信递给吉五六说:“我是大金礼部的人。”

这是不错和尚的信,不仅笔迹一模一样,而且有预先说好的三处暗记;不错和尚在心中介绍,这一位燕戈焕是燕无望的堂弟,去秦州是配合西夏采取一系列干扰定北军的行动,最好是找几个定北军的骁将刺杀,请吉五六协助提供情报。

“要就是你一个人,人手有限,时间紧张。”吉五六挥了挥手,打断了燕戈焕要说的话:“但任何防御总是有漏洞的,希望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你是带着目标来的,还是什么人都行。”

燕戈焕拍了拍说:“最好是杨志,不过这家伙的武功太高,我没有指望过,可以在朱武、岳飞、种彬、徐文四个人当中选一个?”

吉五六拿过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我不明白的是,金人对在战场上获胜失去了信心,要采取这种刺杀的方式?”

燕戈焕既然是燕无望的堂弟,自然不会是女真人,所以吉五六说得有些不在乎;燕戈焕晓得自己在秦州两眼一抹黑,很多工作需要吉五六这个在秦州街面混饭吃的人帮忙,低声解释说:“不是我们想要这么做,是大宋这边请我们帮忙。”

吉五六笑道:“一会是西夏,一会是大宋,你们也太复杂了,要不是不错和尚开口,我真的不愿意管这些闲事。”

燕戈焕点点头,这当中的弯弯绕太多,自己一开始也听得云山雾罩;但如果情况属实的话,定北军和杨志的好日子也算到了头;西夏和大宋那边肯定是另外另有安排,他们的动作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吉五六品了一口茶说:“杭州的茶就是甜,你知道吗?这种茶的老板赵缨络到秦州了,准备和杨志完婚。”

燕戈焕一愣道:“难道全城的戒严是为了这件事?”

吉五六看了看燕戈焕没有吱声,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就算自己不是杨志的暗桩,燕戈焕也是送死的料;吉五六问道:“不错和尚现在还好吗?听说他不做节度使了,是闲赋在家,还是换了一个位置?”

这是燕戈焕现在最头疼的问题,不错和尚已经被软禁,对面这个人据说是不错和尚的师兄弟,要是让吉五六知道实情,恐怕自己立马被扫地出门;不过燕戈焕早就准备好答案:“不错大师现在在五国城,专门负责监视宋钦宗。”

吉五六给燕戈焕添了半杯茶:“宋钦宗这个样子还需要监视?”

“谁知道呢?不错和尚的身份特殊,朝中的几位大臣都是想帮忙都帮不上忙。”燕戈焕接着介绍情况:“最起码在五国城那里方便。”

吉五六摇了摇头说:“当时我们刚到辽东,曾经在五国城那边住过一段时间,对于不错和尚也算是故地重游。你前面说的几个人,朱武是住在置抚司,徐文住在军营里,只有岳飞和种彬住在家里;你可以跟几天,看看四个人的出没情况,然后再选择一个稳妥的方案,有什么需求,到茶馆里来找我。”

燕戈焕想了想问:“能帮我弄几套衣服吗?”

吉五六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刺杀的方式有无数,秦州本来就是一个各族混居的城市,燕戈焕身上的衣服也不起眼,还需要衣服做什么;吉五六问道:“你是要公差还是士兵的衣服?”

燕戈焕没有觉得自己话里不对,随口回答道:“有钱人的衣服,能和这几个人接触的一定是非富即贵,就算是公差,有事也是靠不上边的。”

吉五六一听就知道,燕戈焕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已经选定了目标,兴许是朱武和种彬之间的一个,甚至可能是新上任的转运使梁寻;因为杨志有自己圈子里的生意,与外面的人不接触,而岳飞根本不结交人。吉五六看燕戈焕与自己的身材差不多,干脆把燕戈焕带到里屋,把橱柜里的几件商人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开始查访

燕戈焕的鞋子一看就是没有经过长途跋涉的,所以燕戈焕要不然就是骑马或者坐大车来的秦州,要不然就是已经住下换了写字。在燕戈焕脱掉身上郎中衣服,试穿吉五六衣服的时候,吉五六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在燕戈焕里面的衣服里,挂着鱼羊鲜酒肆的小礼物,一个很精致的玉佩。

吉五六去过鱼羊鲜酒肆,这种玉佩不是每个去吃饭的人都有,只是吃大餐的熟客才会赠送一个,吉五六一定是去和某个人见面,才会得到这个小玩意,才会知道某个人见面的都是非富即贵,至于来找自己拿衣服,是因为与他见面的那个人衣服太显眼,根本借不得。燕戈焕没有察觉吉五六的用心,挑选了两件衣服就走了。

过了半个时辰,辛朴进来喝茶的时候,吉五六把燕戈焕的情况告诉了辛朴,两人是汴梁时的老街坊,辛朴巡街的时候来照顾点生意不会引起人注意,所以在武松走后,杨志便把与吉五六联系的事情交给了辛朴。辛朴一听就吓一跳,朱武这几个人是不能出事的,而多仁吉的事从另一个方面证明,燕戈焕说的是真的。

辛朴不慌不忙地喝完茶以后,就直接去找了杨志,杨志立即派人去查访,鱼羊鲜酒肆送的既然是熟客,就相当于有了一份名单,实际上需要寻找的范围都很小;张炭头又去监狱问了陈永两人,得知他们也去过鱼羊鲜酒肆,虎着脸问陈永:“你们是自己去吃个新鲜,还是去见什么人的?”

鱼羊鲜酒肆的价格不便宜,两人需要隐藏身份,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那种地方;陈永晓得自己的家人都在对方的掌控范围之内,不敢再有欺骗,低声说:“是秦州惠济钱庄的一个管事,叫郭柟。”

郭琰与杨志格格不入,尤其是王衣事件之后,张炭头对惠济钱庄在秦州的几处产业都做了一番调查;他知道郭柟这个人,是郭琰的一个族内侄子,在钱庄里主要负责监督和查账这些事情。张炭头想着郭柟的模样问道:“是郭柟请的你们?”

“哪能啊。”陈永清楚自己的命运就在张炭头手中,咬着牙说:“是多仁吉安排好的,他怕在秦州没有好的位置,要给自己留一条路。”

“是吗?”张炭头的脸一板说:“陈永,到了这一步你可要说实话,你们的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也不愿意把你弄得家破人亡;我可以告诉你,要是我上面的人想动手,郭琰在解州保不住你的家人。你们谈的就只是这一件事,郭柟身边有没有其他人一起出席的?”

张炭头的威胁起到了作用,陈永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不得不为家里人考虑;郭家和多仁吉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己的亲人。陈永想了想说:“真没有其他人,不过郭柟中途出去了一趟,时间很短,应该就是在隔壁什么地方见了一个人。”我爱

陈永的武功不错,江湖经验尤为丰富,能找出这点线索还是可信的,张炭头点点头说:“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会找杨帅帮你求情,最后让你平安地回去;倘若你骗了我们,你应该能清楚你的下场。”

有了陈永的证词,张炭头再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把郭柟抓进了州衙,一顿严刑拷打以后,郭柟还是什么都不说;晓得遇到了扎手的买卖,张炭头只好把郭柟交给辛朴和监狱里的牢头继续审问,自己带着人去了鱼羊鲜酒肆,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其他线索。鱼羊鲜酒肆是杨志的买卖,对待这件事的积极性根本不需要说什么,掌柜的把伙计一个个叫来问话。

鱼羊鲜的伙计大部分本来就是江湖中人,记忆力都不错,有了日期,很容易还原出郭柟的那一桌情况,陈永没有说谎,郭柟这边吃饭的就是三个人;那一晚上的礼物给的是监军司的官员陈正汇一桌,其中确实有一个人长得与吉五六描述的燕戈焕差不多。

张炭头一脸兴奋的样子,陈正汇来秦州就像是专门与定北军作对的一样,现在总算把证据落在手中。不管牵连是真是假,张炭头都准备以此为由头去试探一下陈正汇,只是这个念头被杨志否决了;杨志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到燕戈焕,只要去找陈正汇很可能打草惊蛇。

况且郓王赵楷很快要过来,杨志更怕燕戈焕背后另外有一批人,改以赵楷为目标;赵楷要是出了事,哪怕燕戈焕没有成功,也会找来一大堆麻烦。张炭头有些犹豫:“师兄,这样的话,我们很难突破。”

杨志指着名单说:“陈正汇不是和燕戈焕单独吃饭,包厢里还有另外五个人,你可以对这五个人立即抓捕,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证据;对于陈正汇只是监视,假如陈正汇去和燕戈焕联系,就一网打尽,不管陈正汇是什么身份,立即抓起来。”

五个人中间伙计认识四个人,张炭头没费什么力气就抓了;根据四个人口供,另外一个作陪的茶商段霍渭也被在夜里被捕。五个人关于饭局的口供倒是比较一致,这顿饭是陈正汇请客,目的是为了去河州的一批茶叶,五个人分别是管理茶引的官员和茶商;杨志看了卷宗便明白了,这一千斤茶叶是杭州灵隐寺的,陈正汇不是为了在其中倒差价,而是为了与对面的马商达成交易,只是为了避免惊动其他人,陈正汇这一次没有让铁叫子乐和出面。

而燕戈焕是中途出现的,陈正汇似乎与燕戈焕认识,很随意地要燕戈焕入座,也没有向其他五个人介绍;燕戈焕在饭桌上也没有什么话语,似乎就是一个蹭饭的家伙。只是茶商段霍渭观察得比其他人细致一点,说燕戈焕在饭局散的时候并没有和陈正汇交流什么,而是一个人离开,似乎晚上到鱼羊鲜酒肆就是为了吃饭。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酒肆线索

杨志问张炭头:“这五个人的供词可信吗?”

张炭头实话实说:“五个人到现在都没有见面,我都是分开来审问的,应该是可信的,只是我不明白燕戈焕为了什么?我查看过当天的客户名单,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大人物在酒肆用餐,燕戈焕完全没有必要露面。”

杨志颔首说:“那么就是为了见人和传递情报,只是他们完全可以设计在外面的什么不起眼地方,鱼羊鲜酒肆里人来人往,不是一个好的地点;除非是某个人在酒肆中出不去,燕戈焕、郭柟不得不到酒肆之中。出不去,不外乎是伙计、厨师、歌女,这些人只要客人一上,就根本无法离开。”

大宋的酒肆都是以汴梁樊楼的做法为标本,纵然杨志在其中加了点自己从现在带来的东西,但是依旧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饮食习惯;好的酒楼好的服务,除了自家的酒菜外,帮忙的闲汉和助兴的歌女是必不可少的。闲汉还好,毕竟只是客人的帮衬;但是歌女几乎就是驻店的那种,外面的歌女是绝对无法在酒肆里讨到活的,那种隐隐然的做法绝不是杨志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所以鱼羊鲜酒肆和其他的大酒楼没有本质的差别,客人一满,靠酒店生活的歌女是无法走开的,但是闲汉还是可以自由出入;既然燕戈焕非来不可,那么是可能是在伙计、厨师、歌女三种人当中。这些人只需要把燕戈焕需要的消息放在预先说好的某个地方,燕戈焕等人根本不需要在一个地方逗留时间很长,就可以很顺利地拿到东西。

张炭头一声苦笑,鱼羊鲜要不是杨志的生意,他早就开始一个个询问了,今天还是老板娘公主赵缨络查账的日子,张炭头怎么敢耽搁那些管事的;杨志分明也想到了,赵缨络一到,秦州的大小商号的掌柜在今天都要去见赵缨络,不过杨志不担心赵缨络会成为燕戈焕的目标,林冲、朱智卿等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兴许赵缨络身边还有宋徽宗从市井调来的高手。

“目标应该在梁寻、种彬、朱武三人当中,有没有问过他们的安排,这几天都要见什么商人?”杨志思索着问道,如果是权贵,燕戈焕就不需要装扮成商人,除非他对吉五六产生了怀疑;杨志心中警兆顿起:“吉五六身边有没有人?”

“公孙胜先生在那里。”张炭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也是刚刚知道吉五六竟然是杨志的一个暗桩,还是李士宁的弟子;这说明杨志平时的时候还有刻意回避着他人的举动,就是石摩劼和自己都不知道,当然,杨志坐在这个位置上,做一些安排是正常的,但是张炭头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56

“公孙胜很快会离开那里,你立即安排足够的人手去保护吉五六,朱武和石摩劼刚刚接了一批人进来,他们兴许会有另外的安排,你就不用管了。”杨志站起来说:“我这就去监军司,要求范致虚过问此事,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我会告诉范致虚,我不保证陈正汇的安全,必要的时候甚至逮捕陈正汇。”

如果陈正汇不是景王的人,那么杨志今天这个举动就有些冒失了;但是陈正汇从不忌讳自己贴着景王的标签,那么不管杨志怎么做,在其他人的眼里,完全就是杨志已经不愿意再忍受陈正汇的小动作,至于陈正汇到底做了什么并不重要。

张炭头其实在鱼羊鲜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赵缨络安排查账的人多了一点,有的人一看就不是这方面的人;现在听杨志这么一说,便明白是刚刚进城的那批人。张炭头立即点头说:“师兄放心,我会盯着这个案子。”

范致虚见到杨志感觉很奇怪,赵缨络都到了,杨志的心思还不在婚礼上,还在亲自过问这些小事;等听完杨志的叙述,范致虚便明白,杨志的忍耐心已经快到极限,很可能趁着赵缨络的到来有所动作。不过范致虚不能答应杨志,也不能随意找个理由就置身事外,身为润州在陕西的负责人,范致虚必须保持朝廷的尊严。

范致虚请杨志等一等,立即让人找来陈正汇;可惜陈正汇并不是一个真正受过训练的人,沙门岛监狱虽然给了他不少读书人没有的江湖经验,但是面对杨志显然不够。杨志看见陈正汇,问话的时候已经暗地里下手,运功逼迫陈正汇,让陈正汇还没有开口就感受到说不出的压力。

所以陈正汇回答问题的时候说话很慢,但是这种慢与陈正汇平时的口若悬河形成鲜明的反差,在监军司同事的眼里,就是陈正汇心虚。哪怕陈正汇再否认,五个人的供词都说明燕戈焕是他请进去的人,燕戈焕从金国过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是这家伙要刺杀秦州的大员;杨志还在火上加了一把油:“当然,我们获得的消息也许是烟雾弹,但是不能排除他有刺杀郓王的可能。”

包括范致虚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杨志非要陈正汇说实话,刺杀杨志等人可能是金国的复仇行动,但是刺杀郓王赵楷就很难说景王参没参与;首先景王有这个动机,其次陈正汇作为景王的爪牙不排除有参与的可能。范致虚有点相信杨志的怀疑了,紧张地问陈正汇:“陈大人,这件事错综复杂,从我们的角度不能不澄清,如果是误会,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正汇依旧能感受到心头被东西压着,呼吸有些困难地说:“我其实不认识这个人,他自己说是贩卖牛羊的商人,但是他带着郑亿年的书信,说是让我请他在鱼羊鲜酒肆吃顿饭,正好晚上有饭局,我就请他一起。他办事来迟了一点,所以我们就没有细谈,我还打算等他再找过来的时候问问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惧怕

此刻不要说杨志,就是范致虚也认为陈正汇话里的漏洞太多,一个商人而已,郑亿年凭什么要陈正汇接待;要知道大宋对商人并不看重,而陈正汇好歹也是一名官员,平日里性格孤傲,什么时候对郑亿年的话这么言听计从。杨志不慌不忙地问道:“信呢?”

“看完就烧了。”陈正汇回答得很干脆,但是监军司围在四周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陈正汇说的话;就算燕戈焕真的是商人,郑亿年拜托你请他吃顿饭,也应该是有着其他原因,要么是为燕戈焕在秦州打开一条人脉,要么就是燕戈焕还有一些生意以外的事情要陈正汇帮忙,现在倒好,死无对证。

范致虚脸色微变,急忙叫道:“杨帅,且慢。”

范致虚清楚杨志的个性,为了郓王赵楷的安危,杨志是绝不会等到郑亿年再写一封信来证明陈正汇没有说谎;陈正汇和景王两人都是景王赵杞的人,谁知道证明信有没有猫腻,是不是预先商议好的退路,陈正汇要是想拖延时间,纯粹是一厢情愿。范致虚敢断定,杨志下一步肯定是要把陈正汇带走,但是范致虚作为陈正汇的上司,必须有所表态。

杨志正准备下令把陈正汇抓走,听到范致虚的声音,微微一笑说:“范大人有何指教,我是不相信这么简单,要是没有包藏祸心,在哪里不能吃饭,何必指定在鱼羊鲜酒肆。我那里还有两封绝密卷宗,惠济钱庄的郭柟已经在监狱里呆了一夜,难道和西夏、金国勾结,监军司参与了全程?”

范致虚等人只能暗叫厉害,杨志这么说,让范致虚压根无法理直气壮地为陈正汇出面;范致虚想了想说:“本官随杨帅一起过去,顺便看看那两封卷宗,我只是希望不要对陈大人用刑。”

杨志晓得范致虚说的是场面话,没有让范致虚为难,直截了当地说:“范大人,欢迎监督,但是用刑这件事这件事我没有办法答应你,如果陈大人愿意说实话,连置抚司都不需要过去,有的事你们内部处理就可以。可是陈大人心如铁硬,我不敢拿郓王的安危开玩笑,还请范大人原谅。”

杨志已经直接称自己为我,把下官那些礼仪上的东西都扔到了一边,一屋人都知道,杨志已经没有耐心了。赵楷是杨志的靠山,也是定北军存在的基础,哪怕赵楷对杨志有些猜疑,杨志还是要尽自己的职责,对于赵楷的安危不能出一点纰漏;杨志这是要撕破脸皮的节奏,陈正汇的脸色彻底变了,监军司一帮官员还没有想好对策,范致虚已经说了:“杨帅,等本官看了卷宗再说。”

范致虚自然知道赵楷在杨志心中的份量,同时也清楚宋徽宗的态度,现在宋徽宗的功绩就靠着定北军在西北的行动维持,赵楷算得上宋徽宗的依仗,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了事,哪怕不是景王干的,景王也落不了好处。qq

范致虚的表态顿时将陈正汇和薛晓石吓的腿脚发软,险些站不住;只不过两个人担心的事情不一样,陈正汇是担心杨志在范致虚默认后会对自己乱来,薛晓石担心的却是大哥薛飞惊。杨志要是骨子里这么凶悍,正在谋夺杨志产业的薛飞惊凶多吉少,杨志现在没出手,恐怕还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一旦找到机会,薛飞惊恐怕凶多吉少。

可范致虚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陈正汇又牵扯进这么重大的案子里,从道理上讲,范致虚的决定没有任何错误。看此时的陈正汇已经吓瘫了,薛晓石反应极快,赶紧出来惶恐的向杨志解释道:“杨帅,陈大人也可能是毫不知情。”

薛晓石是一个小官,在杨志面前是连台面都摆不上,但杨志非常清楚,这家伙和自己一样也是赵楷的亲戚,有的时候不得不给几分面子。杨志颔首说:“薛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人一旦卷入这样的大案之中,就像掉进海里,扑腾几下连水花都不会起。范大人将监督全部过程,我们不会放过刺客,也不会冤枉陈大人;本官担心的是,牵连的人不止陈大人一个人。”

薛晓石无言以对,从常理上讲,陈正汇一个人还真干不了什么事,只要陈正汇开口,肯定还有人;薛晓石讪讪地说道:“是下官考虑不周。”

杨志颔首,环顾四周问道:“还有什么疑问的?”

监军司无人出声,其他官员都不是景王一方的,想法和薛晓石不一样,一个个把陈正汇恨到骨头里了,这个王八蛋竟然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一旦杨志发怒,监军司那种逍遥的日子恐怕再也没有了;除了范致虚,这帮人谁在陕西没有生意或者要照顾的生意,原本杨志希望花钱买平安,只要他们开口相求大部分都会满足,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演变。

众人各怀心思,既然两位大佬都做了决定,监军司的人就管不了陈正汇的死活,一个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可是上了杨志的马车,范致虚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不觉的敛去了:“杨帅,说句实话吧。”

杨志晓得现在范致虚的心思在漂移,认真地说:“一个宋、金、夏三国联手的行动,大宋这边总有一个得利的人;具体的我说不准,只能根据陈正汇的口供来一步步推测,只希望他不要让我们太失望。”

“假如陈正汇不知情呢?”范致虚从内心底里透出一份惧怕,他从心眼里希望陈正汇能扛过去,如果陈正汇招供,对于景王来说那就是太不利了。看到杨志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范致虚便觉得后背上丝丝寒气,好在杨志并没有肯定的答案:“我怕的是陈正汇扛不住这样的事情,燕戈焕神出鬼没,能够做出无数的假证据,只要他知道我带走了陈正汇,我想线索很快会自动出现。”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让人不安心

杨帅真的是料事如神。”范致虚明白了,那些假证据杨志并不在乎,杨志只是希望雁过留痕,假证据出现的过程中对方留下踪迹;这样的话,陈正汇只要能稍微坚持一下,应该可以扛过用刑,假如陈正汇熬不过去,只能说陈正汇和他身后的那个人气数已尽。

到了置抚司,陈正汇直接被抓到后面的审问室,坐镇的杨仲武疾奔过来,呈上来自石摩劼的情报说:“杨帅,多仁吉今天准备逃出秦州,被石大人和王刚抓住了,随行的人无一漏网,石大人还抓获了一名前来送信的人。”

杨志匆匆浏览了一遍情报,笑起来说:“好,总算是安心了,让石大人问一声,多仁吉为什么要跑,另外八百里文书通知刘琦等人,拿下黑鹰这伙马贼。”

“是。”杨仲武答应得很痛快,审问是石摩劼的强项,自己不过派人送个信而已;一边的范致虚扬起了头问:“这是哪一方的人?”

“应该是西夏那边的,在熙河诈降,”杨志笑咪咪地说道,等杨仲武拿来文书盖了大印,才和范致虚一起到后面的审讯室;总共耽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可是两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已经听到了陈正汇的求饶声:“辛朴,辛大人,求求你,不要用刑了,我说。”

陈正汇已经是体无完肤,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斯文和傲气,右手撑住身体,把与燕戈焕见面的两次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范致虚只能摇头,径自到留好的位置上坐下,他对陈正汇的开口是有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杨志走到陈正汇面前,厉声问道:“郑亿年在信中究竟怎么说的?”

“燕戈焕原本不是金国的奸细,他是钦宗的人,不过他们那一批人已经在幽州暴露了身份,靠着不错和尚的安排大部分人才脱身。燕戈焕这次回来,带着钦宗的一封手书,说只要刺杀定北军三个重要的人物,钦宗就能被放回来,郑亿年说让我暗中配合。”陈正汇似乎并不担心:“信其实我没有烧,和燕戈焕带来的手书一起放在我屋子的暗格里。”

这才正常,陈正汇又不是真的书呆子,怎么会把信烧掉,只是这件事可非同小可,钦宗现在只不过是金国的一个囚徒,还不是金人喊他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样的手书都能让郑亿年和陈正汇陷进去,其中某些不能明说的东西只能让宋徽宗判断。杨志急忙让辛朴带人去取,范致虚也派了心腹虞侯去协助,以防止杨志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杨志想了想问:“钦宗专门给你写了手书?”

“嗯嗯。”陈正汇晓得没有隐瞒的必要,那封手书马上就会拿过来,早说晚说都一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手书是直接写给我的,燕戈焕说只需要我提供大人物的作息时间,怎么动手他自己会安排,我提供了杨志和梁寻两位大人的一些情报。”

“再想想,还有什么没有说的?”杨志看着陈正汇问道;范致虚一阵急骤的咳嗽之声,打断了杨志的询问。杨志暗叫可惜,陈正汇不是没有经受过酷刑的人,这么快吐出情报,只能说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出来;范致虚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杨志,才缓缓地道:“杨帅,你感觉到了吗?燕戈焕的举动不合常理,陈正汇,你们是不是还说了某一个目标。”

陈正汇一怔,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杨志鹰一般的眼睛正盯着他,害怕地说:“送信的那天燕戈焕除了问杨志和梁寻的情况,还问了问公主府的情况。”

范致虚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时候赵缨络还没有到秦州,公主府也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措施,燕戈焕要是预先准备,绝对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而现在赵缨络已经到了,可不能出什么事啊。杨志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心理阴暗面不如朱武,朱武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什么都不明了的时候,就判断燕戈焕会降低目标,开始了相对应的设计。杨志冷笑道:“陈正汇,刚刚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看燕戈焕能不能得手?”

陈正汇脸上不由变色,按照杨志的说法,不管结果如何,自己恐怕都是一个死罪;杨志拦住了要开口的范致虚,继续说道:“陈大人,你资质上佳,但毕竟是个文人,哪丝杀机掩藏得再深,也很难像一个江湖人物那样不露一丝痕迹。我们不妨看看,事情是不是像我猜想的一样。

燕戈焕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他的打算就是让秦州乱起来,只要是他眼中的大人物就可以;只是你想没想过,你端的是圣天子的饭碗,却为金国一个俘虏做事,你的气节何在?不要说那些连自己都骗不了的推搪之词,我告诉你一件事,公主去鱼羊鲜酒肆查账了,我给了燕戈焕一个机会,我们不妨赌一赌结果。”

陈正汇面色大变,他清楚杨志能下这个赌注,就不会担心赵缨络的安全,查账就是一个局,只是看燕戈焕的标准是不是这么低;只要燕戈焕出现,自己泄露了公主府的情况,那么就一定是同谋,说什么都没有用处。到了这一步,陈正汇晓得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看燕戈焕是不是会这样做。

范致虚叹了一口气:“正汇,你做错了,人与人之间哪能没有矛盾,但是不能让其他人不安心,只要不安心,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举动,你和郑亿年是真的错了。杨帅,审问不如到此为止,抓到燕戈焕再说。”

范致虚不担心鱼羊鲜酒肆那边,要是靠暗杀来解决问题,定北军明显比其他人占据优势,不仅杨志本人据说已经接近宗师一级的水平,杨志的手下更是高手如云;杨志既然敢让赵缨络冒险,那么肯定是有万全的准备。范致虚担心的是,杨志会故意在后面的询问中把景王牵扯进来,那就真的是一地狗血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假设

杨志冷冷地说道:“范大人,如今是别人杀上门来,我在和燕戈焕争抢时间,我需要准确的线索,只有燕戈焕和他们一伙的人全部死掉,审问才可以停止。范大人放心,有您一个重臣坐镇,我是不敢问其他话的,我只是担心陈正汇还有东西没有交待出来,譬如燕戈焕说没说过具体的细节。”

范致虚恨恨地瞪了杨志一眼说:“别说漂亮的,我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思,既然知道了真相,我答应你,后面你怎么审我都不管了,我只是在这里看,然后如实地上报圣上。”

范致虚明白,杨志的假设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燕戈焕会对赵缨络下手的估计上,假若赵缨络不下手,陈正汇的罪行就会小了很多,有宋钦宗赵桓的手书,甚至宋徽宗和赵楷为了面子,都会暗示杨志大事化小。可如果燕戈焕出手了,那么刺杀的罪名是决不能算在宋钦宗头上,燕戈焕与陈正汇等人就是百分之百的谋逆之徒。

而杨志要继续用刑,就是想万一燕戈焕不出手,靠着陈正汇的口供在其他方面做文章,这是要把陈正汇往死里整的节奏。范致虚不忍心陈正汇最后身败名裂,唯一能坚持的就是,不让杨志屈打成招。

陈正汇虽然倒在地上,但是把杨志两人的话听得真真的,他感觉到天都要塌了,极度的恐惧一下子充斥着大脑,看着范致虚像捞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范大人,那些具体的细节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看在郑亿年的份上帮一点小忙。”

范致虚狠声道:“陈大人,这可不是小忙,如果你不是参与者,燕戈焕会让你知道他的身份?”

杨志一挥手,一名衙役上前把陈正汇拖到铁架子那边准备继续用刑,又嫌陈正汇嘴里吵得难受,用一团破布将陈正汇嘴里塞;陈正汇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止一次挑战秦州这边的底线,现在正是报仇的好机会。杨志没有再理睬陈正汇,转身对着范大人说道:“范大人,要不然先休息一下,等着查抄的结果?”

范致虚盯着杨志问道:“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杨志笑了笑说:“在我去抓走陈正汇的同时,石摩劼已经安排高手等在陈正汇的屋子外,看有没有人撞上刀口,去寻找陈正汇。”

杨志没有说,石摩劼还通知了赵缨络那边;范致虚顿时感觉杨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奸诈,不过看样子杨志是没有打算把更多的人卷到这个案件中来,范致虚沉着地说:“那么就看老天有没有眼?”热点书

张炭头从外面兴冲冲地走进来,上前给杨志和范致虚施礼说:“我们在陈正汇的住所拦截到三个人,薛晓石大人的随从,惠济钱庄的另一名管事郭悲和小尉迟孙新。郭悲的武功还真是不错,一手绵掌的功夫深得崆峒派的真传,伤了我们一个弟兄,双掌也被我们剁了下来。这是我们在陈正汇屋子里找到的文件。”

杨志这是真感觉到老天有眼,自己当时灵机一动,没想到有这样的收获;杨志最关心的还是钦宗的手书,这件事本来是最犯忌讳的,宋徽宗复位后,宋钦宗一个金国的阶下囚还有什么影响力,但是很多人都不清头,就连陈正汇和郑亿年都在拿手书当做一回事,要是宋徽宗知道,这些人的下场可知。

除了手书,还有十来封信件,都是陈正汇和各方面联系的往来信函,杨志看完一起递给了范致虚;范致虚同样最看重钦宗手书,看了半天苦笑道:“玉玺是真的,钦宗的所有玉玺都被金人拿走,这枚玉玺是钦宗最后用的一枚,我不相信钦宗在五国城还能使用玉玺,那一定是金人伪造了文书。”

范致虚曾经是宋钦宗的重臣,自然认识赵桓的手迹和语气,但是范致虚晓得自己必须把这个场子圆下来,否则对朝廷的声望绝对有影响;杨志一脸的笑意说道:“是啊,金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范大人你看,这里面有一封张浚给陈正汇的信,要求和陈正汇建立长期的联系,把秦州这边的军事情况汇报过去。刺探军情,张浚想做什么,给金人还是西夏提供情报?”

范致虚站起来,拍拍杨志的肩头,他不能让杨志这样发挥下去,要是弄到说张浚是金国奸细的地步,这个游戏真的是没得玩了;范致虚也不愿意再去看陈正汇的嘴脸,这次事情要是完了,陈正汇也算是完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帮他翻盘,老友陈瓘是何等睿智耿直的一个人,怎么有这样一个儿子。

很快,牢头跑来报告,几个人犯已经都单独押在不同的房间,杨志左右看了一眼,示意张炭头说道:“马上询问,派人查抄郭悲的住所!”

三个人最先撂倒的是薛晓石的随从,他也没有什么隐瞒的,薛晓石就是要把陈正汇所有的信件取到手,这一点也算不上罪过,薛晓石已经是贴上景王标签的人,帮助善后不足为奇;小尉迟孙新是来询问马匹买卖的,顺便带来了景王的一封快件。要是换做平常的时候,杨志也不会拆开景王的信件,但是今天特殊,杨志当着范致虚的面拆开了信件。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景王认为定北军这次撕毁协议攻占灵州、夏州,其实也是有硬伤的,就是与西夏失去了彼此的信任;从杨志出兵的那一刻起,后面不管出现什么短时间的和平,定北军灭夏还是主旋律,定北军一定会继续打下去。景王赵杞要求陈正汇把杨志这次参战的军队详情报给宋公明,以便采取相应的对策。

景王赵杞没有隐瞒这是宋公明的建议,杨志点头说:“宋公明还真是一个人才。范大人,你怎么看?”

范致虚把球踢了回去:“景王吩咐的事情是个正事,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关键还是看郭悲的口供。”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郭柟招供

杨志当然清楚,现在的证据只能说明陈正汇等人与燕戈焕有勾结,证明燕戈焕是金人的奸细,但证明不了有人要在秦州刺杀大宋官员;不过自己已经给所有人下达了取得口供的命令,那么接下来等待郭悲和郭柟开口就是。郭柟到现在没开口,正在接受着一道又一道的酷刑,杨志希望郭悲不像郭柟。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杨志和陈正汇磨时间的时候,另外两边的刑讯如火如荼,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辛朴有些疲惫地走过来说“郭柟招了,他见过燕戈焕,燕戈焕就是跟着郭家的车队来秦州的,只不过他们出了点意外,在进城以后,神霄派的人盯着,燕戈焕只好独自溜走。郭家的车队少了一个伙计无人注意,郭柟对手下人说那个伙计是秦州人,到家不做了。”

杨志和范致虚立即到郭柟的狱室,饶有兴致的看着郭柟问“你是怎么认识,或者说联系上燕戈焕的?”

已经奄奄一息的郭柟勉强睁开眼睛,眼中的恐惧之色再也掩饰不住,他原本以为杨志会顾及郭琰的面子,只是到后来才发现,自己要是不说,杨志的手下真的不在乎弄死自己。郭柟最惊骇的是对方知道燕戈焕的名字,在秦州应该只有极为有限的几个人知道燕戈焕的存在,杨志的消息要不是来自幽州,就是燕戈焕被抓住了。

头脑里已经是一片混乱,郭柟根本没有考虑的心情和力气,范致虚呵呵一笑,语气轻松“既然招供了,不想说又是何必呢,难道郭琰会因为你说了一半就欣赏你?”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郭柟微弱地回答“燕戈焕说他是钦宗的人,进入秦州是想要钦宗回来。”

早就已经不耐烦的辛朴忍不住呵斥道“一派胡言,要是那样燕戈焕也应该去太原。”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在太原见到燕戈焕的,带一个大宋的子民不犯法吧。”被辛朴催促的郭柟有些不再顾忌“我以为他秘密到秦州要见什么人,又贪图他的银子。”

杨志淡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估计还没用刑你就会痛痛快快说出来,到了这个份上还要心存侥幸,你和陈永什么关系?”

郭柟顿了顿说“多仁吉、陈永走私的钱都是从我们钱庄洗白的,陈永算是我的一个客户。”

“客户?”杨志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你们卖兵器给多仁吉?”

郭柟一下子面色如土,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杨志晓得自己猜中了,直接挥了挥手,示意辛朴继续动刑;郭柟在被摆上用刑台的时候晓得自己已经达到了极限,终于支撑不住叫道“停!停!我说。”恋恋

杨志眼睛一亮,赶紧高喊一声,阻止了辛朴等人的动作;郭柟满面泪水,明白自己最终没有挺过这最后一关,将会给郭家带来多大的麻烦,辛朴给郭柟短暂地处理一下伤口。郭柟哭泣着说“我们一直是多仁吉的供应商,让我带着燕戈焕来秦州,就是因为我和多仁吉、陈永熟悉;具体的计划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感觉,一切是早已定好的方案,我们只是跑腿的棋子。”

“你的任务?”辛朴很清楚郭家的能量,郭柟既然参与了,怎么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棋子;郭柟喘着气说“我们钱庄分工明确,每个人就负责一条线,其他人我不清楚。燕戈焕跟我说,要求我与多仁吉联系好,然后同时行动。”

杨志不愿意再耽误时间,点点头接了当的说“就像郭悲和陈正汇联系一样,假如事态紧急,你怎么去找人?”

郭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犹豫着说“我没你们想的那么重要,陈永同样也是如此,哪怕再紧急,也是等他们找过来,燕戈焕的目标就是秦州的大人物,杀一儆百。多仁吉是协助,由我提供武器,我们原本协助过王衣,对这些是轻车熟路。”

郭柟彻底放弃了抵抗,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范致虚听到郭柟所说的再也坐不住了,他经验丰富,晓得郭悲和陈正汇迟早也会和郭柟一样,陈正汇很可能坐实参与刺杀,那样监军司就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杨志没有变了脸色,他不是普通人,再加上心里早有准备;杨志缓缓地问道“郭琰是否参与了这件事。”

郭琰和杨志都是赵楷的部下,双方按理说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实际上并非如此,郭琰与张孝纯站在一方,一次次参与针对杨志的小动作,眼下可以说积怨极深;杨志现在手握大权,又是占了主场,只要发现郭琰的罪证,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查下去。这是公开的秘密,郭柟会意地说“我没见过家主,吩咐我的是太原总店的郭咨毅。”

这一次郭柟的口供让几个人眼睛一亮,郭咨毅可是郭家的三管家,杨志让郭柟签字画押,再安排包扎一类的事情;杨志不在乎郭咨毅的事情是否属实,郭家把燕戈焕送到秦州本来就犯了忌讳,郭咨毅的事不过是一个添头。郭悲的口供比预计的要早,他是改姓郭的,原本是洪泽湖的一个大盗,被不错和尚派遣混入郭家,这次就是郭悲配合燕戈焕,是他陪着燕戈焕去见的陈正汇。

杨志不得不承认陈正汇的骨头是硬的,就算开口了,还是隐瞒了很多内容,杨志抬头望着范致虚问“范大人,你不会阻拦了吧?”

范致虚苦笑着摇摇头,这都到了生死搏命的时候,他就是想做一个好人也没有机会。酷刑加大以后,陈正汇终于说了他想隐藏的内容,他们选择的目标是郓王、赵缨络、梁寻,目的是就算刺杀不成功,也会加大郓王赵楷和杨志之间的矛盾;燕戈焕也不是一个人,从其他路线先后来了二十几个人,燕戈焕还收买了离石的一伙马贼。

杨志冷笑道“一个个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张炭头,关起城门,全城搜捕。”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刀阵

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讲,现在的秦州已经恢复了金军破城前的繁华,看上去一派太平景象,鱼羊鲜酒肆门口热闹非凡,这座秦州目前最大的酒楼,对于某些商人而言,奢靡之气早已经与买卖纠结在一起,南北行与太平商号的大部分买卖都是在这里谈成的,更不要说其他一些跟在后面的商家。

鱼羊鲜酒肆门前是天水街,仅次于城里的大道,龙蛇混杂,虽然此刻是下午,还没有到一天中最为繁华的时刻,大街上,打把式卖艺、胸前挎着篮子兜卖水果的小贩不停地吆喝着,有的卤菜摊子,在酒缸上盖上两块木板,便是客人喝酒看风景的地方。春天里懒洋洋,下午更是倦怠的时候,只是突然而起的喊杀声,让很多人被食物与酒呛住了喉咙。

街上转眼间杀出了五十多个大汉,全部悍不畏死地跟着燕戈焕往酒肆里面冲,一个个吼声震天,大金国的许诺在那里,只要把定北军搅得乱七八糟,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哪怕是战死在秦州,家人会有厚报。所有人的家属都在行动前送去了金国,他们都亲眼看见过家人住的宅院和拥有的良田,金人不会无缘无故庇护,需要的就是今天的雷霆一击。

燕戈焕是其中唯一一个还保持着冷静的人,他是被迫杀进鱼羊鲜酒肆的,大宋公主赵缨络原本没有到鱼羊鲜酒肆的计划,据说是对账的时候发现有人贪墨,于是到酒肆训话。燕戈焕没得选择,赵缨络本身就是在目标之中,现在机会难得,不出手都对不起自己;燕戈焕作为金国的官员,他不在乎大宋那些丑陋的规矩,所谓的几方协商,在燕戈焕心中根本没有约束力,所以第一时间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当燕戈焕冲上二楼的时候,看见了酒肆前面的三十六名刀手,有的是伙计打扮,有的是厨师装束,还有的干脆就是闲汉模样;燕戈焕晓得自己掉进了陷阱,但是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后退的。

作为燕家仅剩的一个人,燕戈焕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没有像燕无望仗着父亲的声望作威作福,他一直抱着名声无可无不可的想法。但是最基本的骄傲还是有的,燕戈焕很清楚,杀过去九成的可能会死,但如果他能闯出秦州,必定能名震天下,崭新的人生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燕戈焕选择了冲阵,对方一出手,燕戈焕便知道这是少林寺的罗汉刀阵,罗汉刀阵在少林寺传承几百年,分为一百零八人、三十六人、十八人、九人、六人,三十六人的刀阵威力第二。就在燕戈焕迎上第一把刀的时候,他听见了一楼的厮杀声,自己带来的人陷入了四面八方的围杀中。

燕戈焕只不过砍飞三把刀,便被一个凶悍的和尚拦住了,对方的一把刀明显是刀阵的镇魂,以燕戈焕的势力,竟然十几个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三十招过去,燕戈焕还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公主赵缨络在百步以外神清气爽地观战。燕戈焕只能沉住气,跟随他来的二十名好手已经倒下去一半,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与对方同归于尽。

一楼传来了一声悲壮的怒吼,吼声在一片惊叫声中霍然而停,燕戈焕知道那吼声是离石帮中的老三擎天彪,很可能被对手杀掉了;一个声音随即在一楼响起:“弟兄们,撤,各自突围。”v5

那是离石帮老天糜虎的声音,糜虎的武功不在燕戈焕之下,在江湖上以悍勇出名,此刻都说出突围的话,说明对手太强大;燕戈焕明白,只要糜虎逃走,自己今天的刺杀就算是彻底失败了,燕戈焕忍不住大叫:“糜虎,先死后生,外面街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伏兵,只有抓住公主,才能换得生机。”

对面的和尚两只眼睛雪亮,在心里深深地给燕戈焕点了一个赞,临阵不乱,即使在危险面前,依旧能准确地判断形势;可是杨志这边设计的是朱武和石摩劼两个阴险的家伙,从这帮人踏进酒肆开始,危险就无处不在,哪怕还有两倍的奇兵杀出来,也注定是兵败身亡的下场。

燕戈焕再次被对方的滚堂刀招逼退,才想起对方是什么人,冷哼一声:“豹子头林冲?”

林冲平和地说:“正是小僧。”

燕戈焕很清楚自己的份量,林冲的大师兄卢俊义的武功几乎与自己叔叔一样高,林冲作为的武功绝不会差得太离谱,燕戈焕在瞬间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便是先活下来;想要活下来,燕戈焕选择了糜虎的做法,逃出去。燕戈焕向林冲猛攻几招,趁着林冲带动阵法的一刻,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燕戈焕的确做到了,他活着逃出了鱼羊鲜酒肆,天空竟然暗了下来,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或者要为某些人悲吟;燕戈焕没有一息的喜悦,因为他发现大街上太静了,除了地上的尸体,竟然只有一个活人,一个道士淡然地站在燕戈焕的不远处,正安静地看着燕戈焕。

燕戈焕不敢逃走,把背后留给这个从未见过的对手,只能问了一句:“你是谁,你想拦住我?”

“贫道朱智卿。”朱智卿点头说:“你鼓动糜虎死战到底,自己却转眼就逃了出来,难道做了金国的官就忘了江湖上的道义;说真的,你要是和林冲不死不休,我佩服你,虽千万人吾往矣,不管你选择了哪一方,依旧是真豪杰。但是你现在这样,等于把在酒肆里面的人全部抛弃了,你的逃走会让他们的斗志在瞬间瓦解,变成任人屠宰的一只只羔羊。”

仿佛为了证明朱智卿的话,酒肆里传来了一声声嚎叫声和求饶声,燕戈焕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息下来:“于无声处听惊雷,大街上这么安静,我是逃不出去了,我杀不了林冲,但可以试着杀你。”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金八

朱智卿似乎不想动手“燕大侠,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为老燕家留一个根,只要你投降,公主自然会向杨志说情,你要是不打算再参和这些事,自废武功也可以。”

“我不是卢俊义,不会跪着去死。”燕戈焕怒喝一声后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不错和尚是故意的,只有我们这些人全部死了,女真人才会再次认识到我的价值;难怪他要我去试探吉五六,还说什么发现不对可以将计就计。难怪,我输得心服口服,朱智卿,我在河北听说过你,神霄派中最聪明的一个人,就是不知道你的武功如何?”

燕戈焕话音未落突然出手,既然已经晓得毫无退路,燕戈焕只想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燕戈焕的招式凌厉无匹,巨大的气流迅疾充斥再大街上,石阶下的花草和酒肆的那些装饰物在空中漂浮。朱智卿别无选择,拂尘一挥,尘尾翻滚,真力源源不断地涌到那一柄天蛛丝的拂尘上。

朱智卿这一年留在江南,每日接受着长辈们的指点安心磨练,武功已经是更上一层楼,如今的成就在神霄派中已经少有人能比,一柄拂尘已经让燕戈焕明白,他暂时无法脱身。燕戈焕的武功本来与朱智卿也相差无几,但是前面在酒肆里的恶战消耗了三四成体力,再次出手,劣势就非常明显。

燕戈焕就感觉对方的拂尘像一条毒蛇,总是在自己的最薄弱处钻进来,让自己玄功的威力只能发挥到六七成;他想要挽回这样的局面,可是越打下去,燕戈焕发现自己的机会越少。街头陆续出现了一些身影,燕戈焕明白,随着酒肆里的战斗接近尾声,而周围没有发现另外的杀手,对方埋伏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现身,自己应该走不掉了。

这便是宿命,想清楚了这些的燕戈焕立即忘记了得失,哪怕他现在是一条落水狗,也是一条能咬死人的疯狗;燕戈焕的武功修为不可小觑,全心全意地只想着搏杀,状态在片刻之间就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场面竟然被他渐渐扳回平局。

假如朱智卿没有经历过大的场面,现在就应该束手无策,但是朱智卿看过太多的巅峰对决,晓得燕戈焕只是超常发挥出了自己的潜力,而并不是突破了某个瓶颈,反而不慌不忙地转攻为守,等着燕戈焕真力殆尽的一刻。由于朱智卿的改变,让场面再次陷入胶着状态,燕戈焕的猛攻撞在了铁板上。

一声尖厉的啸声响彻云霄,燕戈焕的手一抖,那是离石帮二当家穿云弩吕韩湘的示警信号,吕韩湘并不没有跟着大队人马杀进酒肆,而是带着两名轻功与箭术俱佳的高手趁着混乱,躲进预先选好的三个射击点,在燕戈焕等人失败以后,寻机射杀赵缨络。吕韩湘特质的那张弩可以射到百步之外,也是燕戈焕最后的杀手锏。

燕戈焕的逃跑就是为了让赵缨络那边的人有一个安全的错觉,然后给吕韩湘创造机会,随着啸声的坠落,燕戈焕明白自己彻底输了;燕戈焕双拳一错,完全是奋不顾身的打法,想要和朱智卿同归于尽。但是在朱智卿这样的高手眼里,燕戈焕终于露出了破绽,拂尘化作丝网,不可思议地缠住燕戈焕的双拳,身形突然在空中翻腾,让燕戈焕在身体失衡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踢出双脚。城

燕戈焕真气倒转,借助于身体的重力,双拳在转动中脱离了拂尘,可还是慢了一步,被朱智卿一掌打在右臂上;朱智卿没等落地就身形一滑,拂尘扫向燕戈焕,燕戈焕独臂难支,被逼得步步后退。不过十招,燕戈焕就被朱智卿一拂尘砸在胸口,心脏爆裂而亡;朱智卿看着林冲等人簇拥着赵缨络走出来,匆匆过去问道“辛姑娘没事吧?”

原来这是一个假的赵缨络,是辛朴的堂妹辛妮花装扮的,辛妮花跟随赵缨络多年,两人身高体型差不多,扮起来外人根本看不出来;林冲微笑着说“没有事,距离太远,箭头没有穿破瘊子甲,箭头的毒起不了效果。”

真的赵缨络依旧在公主府里,正坐在阳光下的藤椅上,低头看米友仁执笔的《红楼梦》,杨志给了一个故事的大概和心理的描写,至于细节、场面那些都是米友仁一点点连贯起来;赵缨络没想到这两位盟兄弟还能编出这么文艺范的故事,心里也在好奇,杨志和米友仁并没有什么爱情传奇,是怎么能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金八悄无声息地走进花园,恭敬地说“公主该动身了。”

“动身?”赵缨络一怔,随即抬头莞尔一笑“八爷,真没想到,原来是你。让我猜猜,是元大师去世后你改了主意,是想落叶归根,还是家里另外有人?”

元狄是在冬天去世的,葬在了杭州的灵隐寺,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多月;金八苦笑“公主真是聪明,我其实是有家室的人,两子一女,元老死后,我有点寂寞,就回去了一趟,露了行踪,无奈落水。”

赵缨络点点头说“就是八爷那次独自出游?亲情之下,有的事是难免的,只是八爷一个人恐怕带不走我。”

两个老人已经出现在赵缨络身后,金八的脸严肃起来“神医杨介和霍四究在这里,我一个人确实不行,不过我带来了三个朋友,他们刚才点倒卫士花费了一点时间,公主放心,没有人死亡。”

花园的月亮门是竹篱笆扎的,其实就是一个装饰,不管白天黑夜,这道篱笆门都是开着的;三个人从外面走进来,第一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呆子,第二位是个高大的白发老人,第三位穿着牧人的服装,目露狼一样的目光。赵缨络在三人脸上掠过,笑着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完颜阿骨打的贴身侍卫完颜餮骨,大兴安岭的熊王,黄龙府的守山人公孙庶,可都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陷阱

金八四个人的脸色大变,他们都是一流的高手,一般的情况压根吓不到他们,可是眼下真的让赵缨络吓住了;完颜餮骨三个人可是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就是金国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们,一路过来他们没有隐藏身形,就是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可是现在赵缨络一个不涉足江湖的公主,把四个人的老底说得一点都不差。

他们不知道是一路过来泄露了行踪,还是金国那边出了差错;不过四个人到底是高手,瞬间就恢复了平常,都想到金枝玉叶的赵缨络肯定不会知道这些,恐怕是院子里还没有现身的某个人说的。原本以为自己是捕猎的猎物,没想到转眼间变成掉进陷阱的野兽,熊王白发飘动,黝黑的脸膛露出一丝笑容道:“公主果然见多识广,只是我们到了,自然不会不出手就回去,有什么高人一起喊出来吧,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了。”

熊王的话音未落,路边的假山和竹林同时有了变化,王老志、苦道人、公孙胜三人走了出来,敖德的身影也出现在四人背后的篱笆门边,王老志看着金八叹了口气说:“八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走吧,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金八只感觉自己满嘴的苦涩,要是这样走了,自己在金国的家人下场可想而知;就算他活着回去,完颜餮骨三人要是死了,金国怎么会饶了他和他的家人;金八不知道吴乞买有没有暗地里安排人跟踪着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他自己可以死,但是家人不能出意外。金八朝王老志拱拱手说:“王老,多谢这些年你们对我和元狄的照顾,生死由命,都到了这一步,我也没脸再回头。”

王老志点点头说:“有的时候,各为其主,大家都不用客气,动手吧。”

刺杀是战争的一部分,王老志等人也没打算遵守什么江湖规矩,以多胜少也好,只要最后的结果满意,什么都没有关系。所有人都扑向对方,各自寻找对手;熊王主动拦住了王老志,他不知道这个小院内还有多少埋伏,但是有机会与顶尖的高手决战,本身就是一种机遇。

熊王如此高大的身材,使用的竟然是一柄细长的软剑,在熊王的真气灌注下,软剑走的是五行的路子,伴随着熊王的脚步变化无穷;王老志凝视着剑尖在空中的轨迹,脸上忽然变得全无表情,就在熊王剑光大盛的一霎那,王老志一拳打在半空中,剑光顿时消失,熊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王老志早已算准了熊王的剑会往哪里变化,等的就是熊王真气无法撤回的这一刻,熊王的每一个细节早已在他计算之中,干净利落的一击;王老志并没有追,只是冷冷地盯着熊王,熊王变得更加慎重,握剑的手青筋暴露。哪怕知道对手是一个硬骨头,自己差了半筹,熊王也没有罢手的打算;金国这次来秦州可不是自己一个人,作为辽东武林的宗师级人物,熊王无论如何不能抛弃同伴。

熊王发出一声怒吼,再度冲向王老志,掌中的剑越发轻灵;王老志还是不急不躁,每到关键时刻一拳打退熊王的进攻,看似防守,实际上已经把握了场上的主动权。两人攻守了十多招,王老志突然进了一步,不可思议地闯过了熊王的剑网,一拳打在熊王的胸口,随即一脚把熊王踢倒。我爱搜读网

熊王骨骼全断,躺在地上怒喝道:“为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熊王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着对命运的不甘心,王老志淡淡地说:“你不应该练这种剑法,你的身材与剑法天生的就不配套,所以你花了无数的心血,能够成为一代宗师,但是真的面对强手的时候,剑招上的破绽就会被人看出来。”

熊王恨恨地拍了一下地面,到死也没有把眼睛闭上;很快,公主府的战事结束,完颜餮骨被苦道人和公孙胜联手杀死,公孙庶被杨介的金针和敖德的修罗刀所伤。一直被霍四究缠着的金八没有给赵缨络劝说的机会,直接一掌拍在自己头上自杀身亡;反倒是跌坐在地上的公孙庶,望着走近的苦道人说:“我们见过,你原来在黄龙府,后来去了辽阳府做仵作,你到底是谁?”

苦道人点头说:“公孙兄真的是目光如炬,我是苦道人。”

“杨志的师傅?难怪……”公孙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说:“既然你熟悉辽东的情况,我们可以谈谈,我们三个人曾经负责看管阿骨打父子,其实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一代雄主手下不乏死士和高手,阿骨打父子真要想杀出来不是没有可能。阿骨打没走,是想看看吴乞买是不是比自己做得更好。”

苦道人点头说:“阿骨打不仅是遵守与李世宁的承诺,更是认识到汉化才能控制燕云甚至河北等地;吴乞买哪怕采取一些措施,依旧是权宜之计,迟早会有反复,后来杀了李士宁,防范不错和尚就是一个例子。”

公孙庶笑道:“可惜我们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见面,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是完颜部的人,我是虎水族人,只不过和阿骨打是师兄弟,囚禁他,也算报了虎水一族被灭族的仇恨。杨志将我师傅活离罕的遗物送回辽东,也算是对我有恩,我没有传人,就把我的遗物都送给缨络公主吧。”

公孙庶说完,猛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苦道人劝道:“公孙兄,你未必会死,既然没有家小,不需要像金八那样,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公孙庶发出一阵狼嚎般的笑声:“苦道人,你还要我怎么,做一个废人?还是养好伤继续杀你们的人,或者带着一身武功坐看你们杀辽东的各族,今天很好,按照你们汉人的话说,求仁得仁;公主,我的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处,你自己领会吧。听说你们的酒菜不错,就让我好好吃一顿,算是最后的心愿。”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送信

苦道人一声叹息,他清楚一个练武人丧失武功的悲哀,更晓得王老志等人绝不会给公孙庶再杀自己这边人的机会;赵缨络点头说:“公孙庶,我不是江湖人物,没有办法拜你为师,但是我保证,让杨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让你的武功流传下去。敖德,安排酒宴,你和公孙胜一起陪陪公孙庶,我和王老神仙还有事,先走一步。”

公孙庶没有谢,只是呵呵笑笑,任凭杨介给他上了点草药止血;酒菜很快就上来了,苦道人三人陪着公孙庶入座,四个人是举碗畅饮,公孙庶只喝了两碗酒,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酒碗落在地上,指着苦道人:“你,……”

公孙庶话还没说完,已经倒了下去,等公孙庶醒来,只感觉到满嘴的苦涩,四肢似乎还是动弹不了;坐在床边的苦道人嘿嘿笑道:“四个时辰,你也该醒了;公主说了,等你养好伤,送你去大理国,从此不要理会中原和辽东的战事。要是你还惦记着辽东,也可以用你去交换一个人。”

公孙庶是武学大行家,自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生机,虽然武功恢复不了,但是死亡是绝对不会的;听着苦道人的话,公孙庶突然一阵恍惚,过了半天才缓过来:“我的武功还剩多少?”

苦道人平静地说:“据杨介的估计,最多能恢复三成,延年益寿没有问题,但要是想找敖德报仇,那恐怕很难了。说实话,我对辽东也是有感情的,我希望大家以后是朋友。”

朋友!公孙庶苦笑:“阿骨打和吴乞买也这么说过,可是吴乞买动手后,阿骨打手下的大臣和朋友一个都不见了,除了他的儿子,只有完颜阇母来看过他。你们让我那样死去,不是大家都省一点事吗?”

苦道人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病人,淡淡地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虎水部都不在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应该明白,我们没杀你,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你养伤的时候只需要考虑,是去大理,还是回辽东。”

公孙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些宋人的做法,是阿骨打嘴里的仁慈,还是吴乞买不屑的软弱,公孙庶心中很清楚,自己的武功很难对苦道人这些人再形成威胁,可是在辽东那边,决没有放人的做法。公孙庶不明白,只能仰头看着铁门,等待着自己伤势痊愈的一刻。

杨志、赵缨络、朱武、石摩劼正在公主府的议事厅里商议事情,曹千里派人送信来,郓王打算接管永兴军路,以郭琰为永兴军路经略使;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杨志只是对送信的人说了声知道了,并没有给曹千里回信,杨志很清楚,永兴军路与陕西没有关系,曹千里送信来,一定是赵楷的意思。

赵缨络自然清楚其中的玄机,郭柟、郭悲都是参与这次刺杀的人物,还有太原的那个三管家郭咨毅,这里面无法排除郭琰参与了这件事的可能,比较根据石摩劼的情报,因为郭琰到了蒲州,大管家郭一重负责在各地跑,二管家郭白居跟着郭琰去了蒲州,真正在太原做主的就是郭咨毅。

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背叛郭家,也没有参与这件事的动机,除非是郭琰的安排;赵缨络问杨志:“关于案情的公文发了没有?”

“发了,只是我担心郭咨毅逃了或者死了。”杨志似乎没当一回事,朱武笑道:“这件事应该就此放下,郓王正打算重用郭琰,无论如何不会在这个时候让矛盾激化,我反而认为,郭家在秦州的三名管事两个出了问题,我们可以先对秦州的钱庄深挖一下。”

杨志颔首说:“让辛朴继续问,只要有了线索就抓人。”

赵缨络压根不相信两人说的,浅笑着问道:“你既然知道太原官府不会有什么举动,难道还会傻乎乎地等着那个结果,是不是暗地里派人去了?”

杨志微笑着说:“你不该问,我也不该说。”

四个人先后笑了起来,杨志其实已经说了,他派人去河东处理了;赵缨络没有继续问下去,有的时候,晓得太多,也是一种负担。

郓王赵楷是在第三天中午到的秦州,一进城门,赵楷和随从就发现秦州正处在一个欢乐节日的前奏,大街上到处是张灯结彩;郭琰摇头道:“杨志太嚣张了,竟然如此劳动城内的百姓来为他庆贺。”

郭琰是赵楷特地从蒲州调过来的,估计后面的局势有变,赵楷调整了自己原先的部署,既然自己没必要一定坐镇太原,赵楷也就无心去折腾,想着按照杨志的建议,看看到底那座城市才适合自己停留。赵楷听到郭琰的话,摇了摇头说:“公主出嫁,只要官府没有正式要求,百姓自发不算是罪过。”

郭琰一听,毫不犹豫地闭上嘴,赵缨络是郓王赵楷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在郓王起家的时候给了赵楷数不清的帮助,哪怕是有所逾越,估计赵楷也是不会在意。曹千里却晓得赵楷另外一个心思,赵楷想要占据长安,在目前的情况下还需要杨志出大力,假如上来就闹得不痛快,杨志凭什么帮你打仗?

杨志骑着的战马在赵楷的马车后面不远,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真真的,赵楷没有和赵缨络一辆马车回城,其实就已经说明了赵楷下意识疏远的态度。不过杨志没有发怒,现在急于做决定的不是自己,这点小插曲算不了什么;杨志关系的是跟随赵楷来的五千精兵,两千重甲骑兵和三千轻骑,这半年从宥州等地送去的战马全部被装备了赵楷的亲军。

赵楷到了杨志腾出的置抚司,问清楚明天婚礼要做的准备公主都已经做好了,立即召集了一票人开会,除了跟随来的曹千里、郭琰、刘韐、李光,还有已经在秦州的赵缨络、杨志、梁寻、朱武、权邦彦、范致虚。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不接话茬

赵楷拿出了宋徽宗的信件,让赵缨络说清楚了朝廷的安排,然后问道:“长安可不可以拿下?”

拿下长安对老九赵构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赵楷还是希望杨志等人能做个分析,虽然杨志矢口否认他精通术数,但是杨志对大局的判断差不多是十猜九中;让赵楷有些失望的是,梁寻等人都沉默不语,而杨志更是面色沉重。赵缨络晓得三哥此刻不适合开口,替赵楷问道:“杨志,你觉得不妥?”

在赵楷和范致虚期待的眼神中,杨志只问了一句:“如何攻打西夏?”

宋徽宗给出地盘的条件就是继续攻打西夏,这一点是不可更改的,刘韐等人原本根本不认为会有什么问题,杨志的军队正在休整,应该随时可以出兵;但是杨志这一问,让所有人明白,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最起码杨志本人是不赞成出兵的。杨志对定北军的重要性不需要多说,他没有主动请缨,必将给后面的安排会带来震荡。

郭琰怒斥道:“杨志,郓王养你们做什么的?”

郭琰一副情绪失控的样子让众人暗暗吃惊,曹千里等人晓得郭琰是赵楷内定的永兴军路经略使,不拿下长安,郭琰这个经略使就要泡汤,杨志看着郭琰冷冷地说:“郭大人有心了,既然郭大人这么有信心,要不然你来负责出征?”

满座皆惊,但是曹千里等人没有一个这时候出来劝的,他们也不确定杨志这话是不是真心,更不愿意助长郭琰的气焰;范致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郭琰是故意想激怒赵楷对付杨志,却不知道这句话正好让杨志有了翻脸的机会,杨志此言一出,后面就不会轻易答应接这个活。曹千里、梁寻等人的不言语,正是不想插手这件事的表现。

只有李光急忙站起来劝道:“杨大人,郭大人是有口无心,国家大事,不能为一时意气伤了和气。”

杨志摇头说:“李大人,灵州之战你在军中,应该很清楚前线的情况,过了黄河我们是绝对的劣势,目前我也不清楚宥州等地军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能拿大宋的江山社稷和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赵楷的脸铁青,他是聪明人,自然晓得郭琰和杨志的各自想法是什么,杨志暗指的就是吴玠兄弟的调动和太原方面的继续插手。赵楷闻言说道:“杨志,你是我妹夫,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孟钺的事情另有隐情,如果你愿意出征,从夏州到绥州的军队全部归你调遣,如果发现有通敌者杀无赦。我想问的,你有几成把握?”飞涨中文

“五成,兵无常势,胜负各半。”杨志没有矫情,坦然说道:“但是要灭了西夏,时间上是根本无法确定的,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五年,武器粮草物资军饷都是一个无底洞,王爷有几分把握?”

杨志说的是实情,郭琰还想插嘴,被赵楷狠狠地瞪了一眼顿时缩了回去;范致虚说道:“只要江南、淮西、关中的粮路畅通,还是能支持一两年的。郓王,杨大人,其实灭国的这个概念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对于现在的西夏,只要占据河西诸州和兴州就算灭了,至于党项族和西夏逃出去的人会做出怎么样的手段,会不会像耶律大石那样重建一个国家,不是我们现在考虑的事情。”

范致虚是官场的老手,自然清楚杨志担心的是什么,到时候赵楷会不会临阵换将,或者在最后让人抢功劳范致虚不知道,但是能帮杨志争取一个大前提,范致虚还是愿意的。赵楷的脸色一僵,范致虚说的正是他原先想来压制杨志的方法,这话要是杨志或者曹千里说出来,赵楷自然是有办法斥责,但是范致虚说出来,赵楷反而不好纠结。

赵缨络心头掠过一丝哀伤,不假思索地摇摇手说:“这样吧,倘若谁领兵攻打西夏,就算打下兴州也要继续坐镇在河西和宥州这一带,一日没有肃清西夏的残余,一日不可以调走。”

朱武暗地给赵缨络点了一百个赞,要是按照这种说法,二十年没有消灭残余,那个人就二十年不调走;估计灭了西夏的这个人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按照大宋的规矩灭国封王,朝堂上的那些大佬能放心得下,能让一个有灭国之功的大将在一个边远的地方领兵二十年,不怕再弄出一个西夏来?

范致虚听呵呵笑道:“公主言重了,万万不可如此安排,只要灭了西夏,剩下的那些余孽算得了什么,只需几员骁将便可解决,我们最主要的对手还是金国。”

范致虚听出赵缨络的发狠,本来嘛,赵楷到了秦州应该先关心赵缨络遇刺的事和赵缨络的婚事,至于永兴军路的事情就是推迟几天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赵楷这么睿智的一个人,偏偏在今天出了意外。

赵楷同样被妹妹的狠话吓了一跳,他已经收到了杨志和梁寻的公文,晓得这次刺杀赵缨络很复杂,竟然是三方联手的一个大事件,并且郭家的人也牵扯在其中;只是赵楷现在拿不定主意,从心里来说,他是不愿意看到如此窝囊的场面,原本只想是往后拖拖,等郭妃等人到了再说。

可是听范致虚一说,发觉自己这个妹妹本来就有主见,妹夫杨志更是一等一的人物,要是搞出什么事来,恐怕就难以暂时维持现状。赵楷急忙就着梯子下来说:“范大人言之有理,到时候奏明父皇,以父皇的决定为主。”

曹千里等人都是无语,赵楷这是诚心在糊弄人,长安是赵楷志在必得的地盘,怎么会随意放弃,再说,要是宋徽宗调杨志等人去润州,赵楷会同意吗?都晓得赵楷这样做,就是想不给杨志开口的机会,希望和前面一样,无论人马还是物资,杨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只是一直到接风宴前,杨志一直不接话茬,让原本有着雄心壮志的刘韐等人根本没办法讨论。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单独会谈

期间刘韐几次暗示梁寻,希望梁寻出面,不要把话题玩死了;可是梁寻就跟没看见一样,不管是因为赵缨络的亲情,还是杨志现在的官位,赵楷都应该先表示安抚,可是赵楷摆明了一副准备到时候讨价还价的架势,能说服杨志才是怪事。梁寻只是陪着范致虚说着陕西的风土人情,回忆着汴梁的繁华。

赵楷看在眼中,晓得这件事终须解决,便让众人先去赴宴,自己留杨志单独谈一次,连赵缨络都被赵楷支走;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人曾经是生死好友,现在也是一对无敌的搭档,不管外人看到了什么,最终赵楷还是要证明两人保持着老铁的关系。赵缨络看看杨志,杨志做出了一个你放心的笑容。

左右无人,赵楷便放开话题:“你是在担心郭琰,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做经略使?我可以保证,这次刺杀缨络的事情,郭琰绝对是不知情,是郭家的几个人被收买了。”

赵楷其实也不相信,郭琰与这件事疑点关系都没有,但此时此刻,赵楷只能这么说,否则刺杀公主何等大罪,郭家抄家灭族都是可以的;案子在杨志手上,赵楷相信自己只要稍微退后一步,郭琰立马就会出事。杨志淡淡地说:“王爷,太平宰相易,乱世县令难。我担心的是金国,一旦我们在西夏陷入僵局,金军南下,我们是不是要有所应对?”

不要杨志详说,赵楷也明白,自己只要进入长安,一旦汴梁有事,定北军就不可能不出手,这样就需要在长安一带布置大军,直接会影响对西夏可以调动的兵力。赵楷想到这里,便明白郭琰还真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是君无戏言,赵楷有些犹豫地问:“可是我已经在圈子里宣布了。”

圈子自古就是少不了的,杨志也没打算多问这件事是真是假,自己不过是想讨价还价,杨志放低声音说:“能力是一方面,关键是忠心,能力不足可设立五护军,直接归王爷管,但是忠心不够,后面刺杀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赵楷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郭琰还真不是一个打仗的料,可以给一军指挥,将来出兵另外安排别人就是;至于忠心的事,赵楷自有主张。不过赵楷想想还是不放心:“缨络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志毫不讳言:“我和公主都认为郭琰是知情的,否则郭柟怎么会在秦州待得好好的,跑到太原去接人?根据我们的调查,多仁吉这条线是郭家接上的,只是多仁吉原本不是为了刺杀,所以没有参与这样的行动。我已经决定放多仁吉回去,但是他马贼里的西夏军要全部杀掉,现在在等刘琦那边的动静。”

赵楷没有去亲自过问的打算,杨志也说的是认为,那就是没有证据,不会拿郭家怎么样;真等杨志拿到真凭实据,自己出面也不迟,赵楷点点头说:“我会让郭琰来给公主陪个罪,能不能把公孙庶交给我?”

杨志摇头说:“公孙庶在公主手里,她自有安排。”

接风宴上,赵楷和赵缨络坐在正当中,等所有人都敬完酒开始歌舞表演的时候,赵楷低声对赵缨络说:“缨络,你遇刺这件事情肯定与郭琰无关,只是他是个商人,唯利是图,用人也只看能不能捞到钱,难免被别人利用;我会让他给你赔罪的,只是我有点好奇,你要公孙庶做什么?”追哟文学

“三哥,我也是无可奈何。”赵缨络一下子明白赵楷的用意,不动声色地说:“假如公孙庶看开了,我送他去大理暗度晚年,要是他想回去,我要把十二哥换回来。宋金协议已经签订,双方还是没有交换人,公孙庶真要回去倒正是一个机会”

赵缨络嘴里的十二哥,就是莘王赵植,宋徽宗赵佶第十二子,和两人同父同母;要是赵楷主持换人自然不能这样,可是赵缨络就不同了,想怎么弄都没有关系。赵楷叹了一口气:“缨络,你这样三哥还是很难做。”

赵缨络笑了起来:“所以我做是再合适不过了,没有人会觉得不合情理。至于国家大事我烦不了神,就做点小事吧。”

“妹妹,这可不是小事,杨志是秦州的主官,你这么做不是将话柄送给人说吗?”赵楷还是想把主动权拿到手,赵缨络笑笑说:“你在宴会上不是宣布要去长安吗?我来说服杨志进军西夏,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了吧!”

赵缨络的话里充满了讽刺的味道,赵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厉害的人;赵楷的脸色严肃起来:“缨络,别忘了,你是公主,有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赵缨络低声道:“三哥,到目前为止,不能做的事情我还做的少吗?”

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曹万褚和霍四究听得真真的,都暗自给赵缨络点了一个赞,这件事本来就是赵楷的私心;赵楷只要心诚一点,大可以让郭琰一到秦州就给杨志夫妇赔罪,也许杨志二人明知道其中有猫腻也不会多说。但是现在赵楷表现出强势,才会在杨志和赵缨络面前连连吃瘪。

赵楷咬咬牙说:“按照你的说法办,也要公孙庶想回去才行。杨志有没有说,打算如何处理陈正汇等人?”

“自然是按大宋律来,该谁去查办谁查办,所以陈正汇的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与范致虚大人合办的。对了,昨天薛晓石也被抓了起来。”赵缨络端起酒杯说:“他是陈正汇的同党,参与了这一次刺杀。”

赵楷手中的酒杯一晃,他明白秦州这边的看法了,薛家和郭家都参与了这件事,加上上次王衣刺杀杨志的事情,恐怕秦州上上下下都认为自己是在借刀杀人,想杀了赵缨络,以后与杨志等人翻起脸来没有牵挂;现在杨志等人恐怕就是在看,自己怎么往下玩。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好时光

赵缨络冷着脸回到公主府,高士曈和赵季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一问,赵缨络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高士曈得知一切是郓王的决定,便晓得赵楷是故意压制杨志,至于赵楷为什么,高士曈猜不着,只好斟酌着说:“公主,这是一段空许诺,今天你不该插话,郓王恐怕更加顾忌杨志。”

赵季陵晓得高士曈的性格,还想着日后跟着赵楷,有些话只能说得模拟两可,免得传到郓王的耳朵里,给自己和杨志平添麻烦;只是赵季陵晓得,杨志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要是这样都能忍了,杨志后面还会遇到更多的刁难,赵季陵认为,现在正是一个了断的契机,难道赵楷真的能不给赵缨络面子?

赵季陵不以为然地笑着摇摇头说:“郓王的想法不错,但天命如此,人力岂可更改?郭琰等人终究缺少沙场上的战功,若是派上前线,难保不出意外。公主,定北军到今天这步境地,都是郓王的睿智,我看杨帅肯定会和王爷谈妥,你大可放心。”

赵缨络满怀期待地说道:“我也希望如此,免得大家尴尬。”

高士曈若有所思地说:“杨志能拿什么说服郓王?”

现在肯定是没有时间了,明天就是杨志大婚,他不会在这个时刻给自己找麻烦;高士曈隐隐约约觉得,杨志扣着薛晓石其中必有深意;门外的喜婆已经开始高声嚷嚷,赵缨络无所谓地一笑说:“不管他们了,别耽误了我自己的好时光。”

锣鼓之声在黎明的时候想了起来,赵缨络和杨志的大婚轰动全城,来看热闹的战士和百姓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要不是前两天除掉了那一批刺客,现在石摩劼的心都是悬的;饶是这样,把赵缨络接到两条街外的杨府,石摩劼也是忙得一身汗。所谓杨府,就是原来的南北行商号,杨志临时改做了府邸,把南北行搬到了城南的一个大宅子去了。

接新娘子的花轿在前门进去,侧门和后门的街巷已经是车水马龙,其实在比较远的城市已经有人提前几天就到了,只是秦州这几天不断出事,一个个没机会来拜见罢了。谁都知道,随着赵缨络把江南的人手带过来,南北行必定执陕西商界的牛耳,能够攀上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志是笑脸不打送礼人,后面的军事行动还需要所有的商号捧场,特地吩咐雷横等人好生接待,不能仗势欺人;南北行几乎与河东、陕西、关中、河南、江南的商旅都有生意上的往来,也不可能把每一个商人的底细都查的清清楚楚,自然是皆大欢喜才好,免得不明不白就伤了人。

凡是与宗室有关的生意人全部安排在东厢房,请太平商号帮忙接待,太平商号就是赵家的商号,算得上赵缨络的娘家人;这些商人大部分带着闲职,与官场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话三句离不开大事,有几个人已经挑头在说杨志夫妇的生意如何如何,今天的贺礼不知道收了多少多少。

赵令譮和杨志交往已久,知道杨志是个精明的人,不会做这种哗众取宠的事;远远地看见神机军师朱武走来,迎上去问道:“今天的场面出乎我的意料,杨帅是怎么想?”

赵令譮不是一般人,真按照族谱是赵楷赵缨络的族叔,况且郓王赵楷马上要高调宣布入主长安,朱武就什么都没瞒,解释以后说道:“杨帅估计将不得不出兵,但是物资郓王难以支持,所以杨帅未雨绸缪,想做一点准备,这个时候哪怕是个小商人都是好的,多一个人多出一份力。”

赵令譮点点头,他是负责给杨志西征提供物资的人,自然清楚杨志眼下的困境,赵令譮与范致虚曾经讨论过,都以为杨志已经是强弩之末,要不是宋徽宗让太平商号到陕西来主持供给,灵州之战杨志都无力支持下来。赵楷强行让杨志出兵,就等于把杨志逼上了绝境,其中的奥妙实在容易让人联想翩翩。

赵令譮扫了一眼乱哄哄的宾客说:“我担心,到时候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困难,河西不是宥州那些地方,地理环境更加恶劣,作战的难度要大许多。最起码路线的增长,运输粮食途中消耗就更大。”

赵令譮不是矫情,从江南运出十斤粮食,到泾原路的时候只剩下六斤,从巴蜀运出来也只剩下七斤,要是再往西北延伸,剩下来的就更少。朱武点了点头说:“杨帅认为,将是一场长期战争,双方都将为此付出许多,杨帅打算在生意上做点让步。”

朱武说得隐晦,赵令譮心领神会,一旦进入长期战争,不管胜败,物资的消耗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杨帅的让步很可能就是把原先垄断的商品全部抛出去。赵令譮认为杨志的这个举动对自己的影响不大,想了想说:“朱大人,我需要先和杨帅单独谈一下。”

朱武干脆地说:“我来和杨帅约个时间,庆国公是不是担心长安?”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赵令譮对郭琰担任经略使并不看好,郭琰在蒲州的几个月把蒲州弄得一团糟,那可是一个富庶之地,有盐池有良田,原先叶梦得等人都是暗地里补充陕西一些,现在已经后退了很多。长安那边的境况远比不上蒲州,郭琰能不能做好真不好说,而长安横在河南与陕西之间,赵令譮也担心到时候出幺蛾子。

赵令譮其实晓得薛晓石还关在监狱里,而郭琰和薛飞惊到现在也没给赵缨络赔罪,这次要不是赵楷镇着,恐怕郭家的钱庄都已经被抄了。就是这样,杨志的手下还是顶住了赵楷的压力,不让郭家的钱庄店铺开业,在郭家的钱庄里继续查账寻找线索。赵令譮微微一笑说:“这些事都要说在前面,等发生后想怎么样,那就一切都晚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岔话

正大厅里,杨志和赵缨络已经拜完天地,赵缨络在一群妇人的簇拥下去了洞房,成群的官员围着杨志,要灌杨志的酒;只是让熟悉的人有些奇怪,杨志那帮心腹爱将都在岳飞、种彬的带领下坐在座位上喝酒聊天,只有牛皋和徐文在帮助杨志带酒。好在两人的酒量确实了得,一杯接着一杯面不改色。

蔡随天微笑着对梁寻说:“姑父,这帮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把杨志灌倒,只是为了做一个样子给郓王看。”

梁寻点头说:“杨志要是运起功来,百杯不醉,一个个都是聪明人,明显是看到郓王到了长安以后,一定会趁着杨志带兵在外的时候插手秦州的事,已经开始站队了。只不过他们低估了赵缨络,只要公主还在秦州,就是郓王也会慎重,走,我们过去给郓王敬酒。”

赵缨络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经过了这几年的折腾,眼光、手段都是一流的,不管是原先的秀州还是后来的杭州,康王、景王难道没有打算强夺赵楷、杨志的资产吗?只是拿赵缨络没办法,据说几次出手都灰溜溜地什么都没弄到。赵缨络和杨志结婚以后,杨志的一切都是赵缨络的,她怎么会允许亲哥哥赵楷对自己下手呢?

赵楷看着热闹的场面,脸上保持着笑意,但是心里已经万分恼火,岳飞等人是按照礼仪跑来敬酒,但是那种恭敬和客气,让人一看就知道很勉强;并且敬完自己,岳飞等人对郭琰是一点招呼都没有打,看上去泾渭分明。看见梁寻两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赵楷问道:“梁大人,到陕西这几天感觉如何?”

梁寻猜到赵楷不悦的原因,打了一个哈哈说:“王爷,不说假的,陕西是个不错的地方,各个衙门的效率远高于太原,难怪张大人在的时候,敢于放心大胆地去太原。另外就是账目清楚,不瞒王爷,我这些天净做的是查账的事情,核对了三百二十七个数字,没有发现一个是错误的。”

曹千里和刘韐会心一笑,梁寻还真是一个岔话的高手,现在只有陕西在统计数字方面完全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运算起来比其他地方最起码节省一半的时间,准确率更是高得怕人;赵楷哭笑不得,他相信梁寻肯定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但是这家伙不接话茬,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办法。

范致虚也端着酒杯走过来,大声嚷嚷道:“恭喜王爷,完成了王皇后的遗愿。”

范致虚一句话,让赵楷如同醍醐灌顶,猛然醒悟,自己在做什么?妹妹大喜,嫁给了心爱的人,这才是大事;杨志与郭琰等人现在势同水火,杨志的手下自然与上司站在一起,自己呕的什么气。赵楷端起酒杯,站起来说:“范大人,梁大人,有的事是我太计较了。”

杨志一直被拖到一更天才入洞房,这时候客人已经走了大半,连郓王赵楷都走了,只剩下几个酒鬼继续在拼酒;洞房内红烛高照,富丽堂皇,杨志面对着七嘴八舌的妇人说了几句好话,便给了赏钱,请她们一起到屋外去。妇人们得了赏钱,说着笑话就是不动身,直到赵缨络在盖头里发话,才嘻嘻哈哈地离开。

最后离开的辛妮花顺手带上了房门,只不过所有人都退到屋外还是不敢走,怕万一有事情要喊她们;一个个远远地站在屋子四周,就冲屋里这两位,还真没人敢听墙根。林冲和敖德在远处说话,看见这边的情况,给了一个建议,让他们去厢房搬些小椅子和板凳过来,就当时赏月。

杨志听听外面没动静,走过去伸手掀开了赵缨络的盖头,盖头下露出赵缨络那张漂亮的脸庞,薄施粉黛,如花般的娇嫩可爱;杨志觉得眼前一亮,就在床边坐下,闻着淡淡的清香说:“饿一天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

天光大亮,床边的长几上还放着残酒残羹,杨志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赵缨络缩在杨志怀里,羞涩地说:“幸亏是在秦州,要不然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我们俩半夜就要起来。”

赵缨络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如果没有杨志,自己最多就是一个公主,弄不好已经被金人抓到幽州去了;她的幸运就在他碰上了这个叫杨志的人,彻底改变了人生,经商、参与政事,经历了一种其他姐妹奢望的生活,棋琴书画赵缨络现在都懒得去做,整天地琢磨着怎样挣钱和把钱花在刀刃上。

任何时候,都是二人世界最自由,杨志微微一笑说:“今天我来烧菜,我们过一过自己的小日子。”

难得情郎自告奋勇,赵缨络连连点头:“好啊,你去准备吧,我再眯一会。”

杨志穿好自己的衣服跑出新房,看见辛妮花等几个人还在门外,立即吩咐:“进去帮助公主更衣,你们也轮流去睡觉吧,另外通知厨房,来一个人先帮我准备食材,今天我来烧菜。”

辛妮花笑道:“杨大哥,我们已经轮流休息过了,我去通知厨房,记得烧大锅,让我们也尝尝。”

两人是街坊,辛妮花从小就和杨志说话随便惯了,惹得周围的人全部掩嘴而笑;杨志摆摆手:“知道了,你们放心吧,等会我让蔡庆再开一桶好酒,你们每个人也喝点。”

等赵楷派人来请两人去吃饭,杨志已经烧好了六菜一汤,开了一桶刚到的葡萄酒,和赵缨络正在葡萄架下小酌,对于赵楷的邀请,很不好意思地推辞了;花园里的丫鬟婆子也在喝酒嬉笑,林冲、蔡庆、王刚三人围坐在月亮门外的石桌上,一模一样的六菜一汤。林冲对前来的曹万褚说:“曹大人,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吧,杨师弟烧的菜真不错,难怪人家说鱼羊鲜酒肆的菜谱是他亲手拟定的。”

曹万褚笑道:“算了,你们是主仆同乐,我还要回去回复郓王,等下次有空再聚。”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无可挽回

赵楷原本是想当着赵缨络的面,让杨志放了薛晓石,只要不要薛家郭家道歉,哪怕退一步,答应赵缨络一点条件也行;只是赵楷都做好了被宰一刀的准备,杨志两人竟然没有来,发了一顿火,立即让人把石摩劼找来。在场的还有梁寻、李光、曹千里、刘韐、高士曈、赵季陵、赵令譮等人,赵楷阴沉着脸问“石大人,薛晓石的案子你怎么看?”

薛晓石被关在置抚司,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赵楷已经打听清楚,真正能管到这件事只有杨志、石摩劼、公孙胜三个人。公孙胜就算了,那是杨志的生死之交,完全就是听从杨志一个人,又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根本没有威胁的可能;赵楷只能试试石摩劼,好歹石摩劼家有妻儿。

石摩劼点头哈腰地说“王爷,这个案子是杨大人亲自抓的,就是有些细节卑职也不知道,所以要把薛大人弄出来,还需要王爷和范致虚范大人出面。”

刘韐做官几十年,清楚其中的奥妙,小人物纠结无比的事情,往往到了大人物手中只是一句话而已,现在就是石摩劼想回去放人,置抚司的人也不会睬他。刘韐问道“石大人,薛晓石除了牵扯到刺杀公主,还有没有其他罪名?”

陈正汇跟刺杀才稍有牵连,还没有真凭实据;薛晓石只是与陈正汇有关联,距离更远,有的是推卸的说法,并不在乎真正的审问。但如果杨志还藏着其他秘密,到时候突然拿出来,恐怕就是赵楷当面,也只有铩羽而归;石摩劼立即答道“有的,杨大人从另外一条线查出一件事,西夏人的物资是薛大人掩护出关的,但是很奇怪,卖主不是铁叫子乐和;另外一个就是,杨大人认为,郓王也在燕戈焕的刺杀名单中。”

石摩劼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薛晓石那一趟买卖不是景王的商队;赵楷一惊,他几乎从石摩劼的话里判断出,石摩劼知道商队的来历,很可能是自己这边的。可是赵楷不能再问下去,一旦问出详情,就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对于说自己也在刺杀名单上,赵楷是不屑一顾的,自己才是薛晓石真正的靠山,薛晓石再怎么也不会对付自己。

刘韐点点头问“石大人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石摩劼踌躇着说“耶律元来秦州对付杨志的时候,李士宁的一名弟子吉五六投奔了杨大人,被安排在秦州继续潜伏,这次就是他遇燕戈焕接触才有了线索。只是没想到燕戈焕也是诱饵,真正的杀手锏是金八他们,好在王老神仙早有安排;不过顺着吉五六的线索,金国、西夏和我们大宋的某些人联手已经确定,因此刺杀目标的选择十有**是真的。”

“吉五六?”曹千里想了片刻问“杀猪巷的那个吉五六?”

“是的。”石摩劼答道“此人已经到了置抚司担任虞侯,我和他交谈过,思路条理相当清楚。”

刘韐明确地说“可是这做不了证据。”五号

石摩劼不急不躁地说“这也是杨大人把薛大人下狱的原因,因为杨大人另一个师傅苦道人回来了,他潜伏辽东几十年,目前正在证实这个消息。”

这个信息量太大,赵楷等人立即想到,杨志当初自愿去辽国卧底和能从辽阳全身而退,跟苦道人恐怕不无关系;而苦道人现在虽然回来了,但是在辽东肯定还有一张潜伏的网,假如薛晓石真的参与了,很可能被查出一个实情。刘韐呆了呆,惋惜地说“要是为了薛大人这个案子,让那些人暴露,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有人应和刘韐,杨志这次是打算死掐,那还在乎有没有卧底?赵楷懊恼不已,到了此刻才发觉,曹千里说得没错,任何事情一旦过了线,任何人都没有了退路。梁寻缓缓地说道“如果薛大人真参与了刺杀,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花多大的代价弄清楚都是值得的。王爷,我们不如坐等消息吧。”

曹万褚在一旁听了半天,犹豫地问道“这需要多长时间,要不要派人去联系一下?”

曹千里哪还不知道曹万褚想去幽州的心思,没好气的说道“杨志不会在这件事上作假,那个公孙庶在公主手中,他就是不动用细作,公孙庶的人也会帮他拿到证据;我们要是插手,传出去只会越描越黑。”

赵楷用手摸了摸太师椅的把手说“石摩劼,郭家那边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吗?”

“有。”石摩劼拱手说道“钱庄的账本表明,郭家长期与西夏进行粮食武器交易,甚至勾结官员从工坊中偷出武器,事实上我们很早就有了线索,已经找那些大车行和参与的商贩求证过,泾原路和熙河路也找到了相关的证据,只是直接的证据还不完善,这几天查账就是为了验证证据。”

赵楷等人脸色一黑,这件事才发生几天,杨志就算飞,现在恐怕消息才传到河州;石摩劼这么说,只能说明杨志早就在查这些东西,这一次正好趁着郭柟、郭悲的由头进去对账确认。他们自然清楚,石摩劼说出这件事并不是想讨好赵楷,而是告诉赵楷,杨志的立场无可挽回。

赵楷晓得接下来的事必须自己出面了,杨志的动作这么快,根本不能存侥幸心理,要以最坏的估计来应变突发情况。赵楷觉得不能拖延了,必须要在杨志没有公开案情之前就行动。刘韐看出赵楷心思,抢先说道“王爷,慎重。”

郭琰已经是永兴军路经略使,这件事可大可小,假如想保住郭琰,只要说郭琰什么都不知道,把郭家经办的人全部抛出去就可以;但要是赵楷想让杨志停手,那十有**就是一件大事,因为赵楷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而杨志只要稍微把案情泄露,赵楷的形象就会受到重击,倘若杨志因此挂冠而去,那么对于定北军来说就是一场地震。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蛮不讲理

赵楷点点头,转身问高士曈“南北行的物资从淮西过来,会不会在永兴军路被扣?现在已经运了多少到陕西?”

高士曈是知道的,赵缨络把南方的家财和宋徽宗给的陪嫁全部换成了粮食物资,昨天在婚宴上就听说有人向赵楷建议,向赵缨络要一部分弥补太原方面的缺损。当时高士曈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样拿别人的东西讨好上司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赵楷这一问,高士曈便晓得赵楷是真的动了心思。

这一点让高士曈不以为然,河东本身是富庶之地,太原这几年一直在修养生息,钱财收不上来主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郭琰、张孝纯等人肥了自己,任人唯亲,自然是效率大大打折。杨志和赵缨络夫妇是舍家为国,郭家和张孝纯等人有一半这样的心思,太原的钱粮想要多少有多少。

只是高士曈晓得自己和赵楷不是一个等级上的人,赵楷恐怕对这批粮食物资也是志在必得,低声说“王似等人对公主是恭敬有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据我所知,运输上没有出现问题。至于运到陕西的具体数量,公主托了多个商行帮忙,下官实在是不清楚。”

赵楷哦了一声,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高士曈、赵季陵还是很自觉的,对赵楷的询问知无不言,但是他们没有涉及商务那边,知道的还真不是不多;赵楷只能问赵令譮“庆国公,你们太平商号是不是也帮忙了,如果这样,现在官方粮食的数量能不能扩大?”

赵楷这种吃相有些难看,赵令譮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自己只负责物资的运输,没有必要在这些事上顶真;赵令譮笑道“郓王,运到陕西的粮食,除了圣上调拨的一部分,其余的可都是杨志用钱买,能不能扩大,要看你们手中有没有钱。杨志不是把玻璃给了太原吗?你们真要是困难,可以用玻璃和盐来折价。”

赵楷笑笑没有吱声,这让赵令譮等几个外人很奇怪,杨志上交这些就是为了改善河东的财政,为什么不用?李光笑着解围说“这些已经被王爷交给转运司了,无法单独展开贸易。”

李光这是给赵楷一个台阶,免得在外人面前影响赵楷的形象;赵令譮等人猛然想起一个传说,就是赵楷把这些赏给了郭家和天师府,当时还闹得宗泽不高兴;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是真的,只是赵令譮等人真的搞不懂,天师府也许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郭家不就是一个钱庄,有什么值得笼络的,还平白无故地得罪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

赵楷已经再次望向石摩劼“石大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杨志现在的生意情况其实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很奇怪杨志哪来的费用?”

赵楷步步紧逼,石摩劼并没有放在心里,自己又不是杨志的生意伙伴,说错了也没有关系,石摩劼微笑道“王爷,其实庆国公也知道,杨大人都是用战利品抵销的,真要是打了败仗,那个窟窿就会越来越大,所以杨帅一直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因为一旦开战,陕西面临的是双重压力。”无忧

房间里的人都点点头,石摩劼在这点上说得没错,要不是徐徽言在云中不断失败,太原的财政还是比较从容的;但是这话在赵楷耳朵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赵楷面带寒霜地问“听说杨志经常让手下的将领推演战局,难道早就知道徐徽言不行?”

赵楷的话蛮不讲理,甚至有些诛心,在正反两面都给石摩劼设了陷阱,石摩劼坦然说道“王爷,下官不大懂战场上的变化,但是听杨大人说过,金军围攻金城,徐徽言主动退到朔州,其实就是没有勇气守住金城,想的就是靠太原出兵增援;实际上云中兵力分散,更容易被金人各个击破,要不是杨宗闵老将军焚城巷战,金军伤亡太大,就算韩世忠围魏救赵,金兀术也未必会放弃金城。”

石摩劼说的是实话,可是在赵楷耳朵里更加刺耳,曹千里等人在心中暗叹,很明显,秦州这边从上到下都知道后面迟早是要翻脸,已经不再做什么维持表象的事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这种做法让赵楷无法再像过去一样紧逼,甚至可以说,杨志的态度要是再强硬一些,赵楷连撤掉石摩劼这样的官员都做不到。

赵季陵急忙插话问“石大人,杨帅是准备把案子交给秦州知州还是置抚司的判官?”

房间气氛为之一缓,赵季陵这个时机抓得及时,要是赵楷等到赵楷发怒,那么一切都会走向死胡同,石摩劼今天的态度和说法十有**是杨志吩咐的,而杨志的护短在定北军中是出名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审案是石摩劼的职责,哪怕最后量刑管不了,大致上的安排不会误差到什么地方。

石摩劼不假思索地说“杨大人的意思是,监军司、置抚司、秦州府三堂会审。”

李光等人不由得看看赵楷,都是千年的狐狸,哪一个不懂得聊斋;杨志三堂会审真实的目的,是让审讯的结果直接由监军司上报润州,一方面是赵缨络是公主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一旦结果出来,赵楷无法改变最后的判决。刘韐沉吟道“杨大人这么有把握?”

杨志的判决肯定不会符合赵楷的心意,那么杨志真的能拒绝赵楷的建议,这个把握来自何方?刘韐隐隐约约有一种判断,杨志对郭家应该还知道一点什么,而这一点将是整个案子的关键。

第二天夜里,刘韐被赵楷连夜喊去,真的出事了,曹千里面色严肃地说“郭家是在杨志大婚那天发出英雄帖的,江湖上出动了数以百计的好手,可是据说那些马车依旧在不断南下,已经进入陕西地界,从方向来看,目的地是应该是秦州。”

第一千三百章 英雄帖

郭家的家主郭琰还在秦州,太原那边就发出了英雄帖,这件事本身就十分蹊跷,而郭家并不是武林巨头,一张英雄帖竟然让那么多的江湖人物出手,刘韐总感觉到不可思议;英雄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发出的,按照郭家是做正常生意的世家,平日里可是总要与江湖上拉开一线界限,哪怕有什么小动作,都是在私下进行,出现目前的情况,只能说是真着了急。

刘韐忍不住看看曹千里,曹家才是真正的江湖巨擎,又受命监视江湖上的动静,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赵楷明显也是这样想的,没有丝毫的犹豫问道:“曹大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曹千里点头说:“河东方面的消息其实在双方的拦截下并不是很准确,但是驿站的消息不会有错,马车是杨志的部下陈达等人,马车里有他们抓住的人;在陕西边界接应的是赵乙室的五千骑,并没有和沿途的官府发生交集。只不过郭家这次出动的人手相当于一次战争,可以推断,陈达抓住的应该是和郭家有关的人,而牵扯的秘密很大。”

以郭家现在和赵楷的关系,要是一般的小事根本不需要发什么英雄帖,赵楷和郭琰都在秦州,就算陈达把郭家的人抓到秦州,兴许只是赵楷一句话就算了;郭家这么做,只能说明郭家明白,这件事赵楷要么是不会同意不追究,要么就是杨志的理由太充分,连赵楷都无法帮忙。赵楷缓缓点头说:“所以我把郭琰留在军营里,派人去请了石摩劼过来。”

话音未落,石摩劼已经跟在一名王官身后走了进来,上前参见赵楷;曹千里等人心中一凛,赵楷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或者说没有想到。石摩劼的态度不卑不亢,赵楷没有多话,冷笑一声说:“石大人,你应该清楚我找你为了什么,实话实说,陈达在太原到底做了什么?”

石摩劼来之前就想好了对策,低头说:“回王爷,陈达不是我的下属,真实的使命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杨大人命赵乙室北上接应,自然是杨大人的安排。协助陈达的高手也不是从秦州派去的,是明赤松和杨进手下的人。”

明赤松和杨进驻扎河东边上,杨志这么调动,分明就是不想惊动任何人,再说这两人属于杨志真正的死党,石摩劼说的理直气壮;刘韐暗自点头,石摩劼的话没有问题,郭家也可能是陈达离开太原后才发现,所以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发出了英雄帖。至于具体的细节其实根本不需要问,郭家的两位管事参与了秦州的刺杀行动,杨志派陈达去太原抓的,肯定是后面的大人物。

赵楷淡淡地问:“郭柟、郭悲的口供里牵扯到谁?”

石摩劼的姿态更低:“王爷,下官真的不知道。”

“石摩劼,你现在可真是硬气了,敢这样说话!我告诉你,就是杨志也不敢这样。这件案子是你们办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口供的内容?”曹千里还是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急得连威胁的话都说了出来;刘韐拉着长脸跟在后面补刀:“石大人,你吃了豹子胆了?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郭家和杨家这样折腾,出了事相关的人谁也逃不了。”搜读电子书

“哎呦!刘大人,我明白,你可别吓我!这一次的案宗是杨大人亲自过问的,我真的没有看过,也不知道供出了谁。”石摩劼只是一味地摇头,一副自己插不进手的样子;刘韐想要再问两句被赵楷打断了:“石摩劼,陈达敢去太原抓人,你以为那些与他配合的人能跑掉?信不信由你,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赵楷说话之间,突然门外争执声响起,曹万褚跑出去不久,一阵脚步声传来,薛飞惊和天师府的龙虎真人并肩跟在曹万褚身后走了进来,两人上前给赵楷行礼;薛飞惊看见石摩劼,面如寒霜地问道:“石大人,你们是一定要置薛家于死地?”

这件事是官场上的事,石摩劼没有打算推卸,微笑道:“薛先生言重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薛晓石确实犯了法,本官只负责抓人,审问判案不是我的事;如果秦州府最后认为没问题,薛晓石自然会回去。”

赵楷正是心情极差之时,看到双方争执也懒得搭理他们,曹千里急忙喝止两人,随即问龙虎真人:“道长有什么事吗?”

龙虎真人是天师张继先的师叔,也是天师府在北方的负责人,六十多岁的人看上去还不到五十;龙虎真人晓得眼前几位都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其他人生死的大人物,恭敬地说道:“既然石大人在这里,王爷,小道认为不妨大家把事情说开,只要驸马愿意放了薛晓石,我们天师府保证河东陕西只在太原一地发展。”

赵楷晓得龙虎真人北上的使命,就是要把天师府的教义传播在北方,龙虎真人这么一说等于是天师府自动放弃了在北方的机会,赵楷好奇地问道:“道长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要知道这样,你我都无法向天师交待。”

天师府向北发展,自然答应了赵楷很多条件,赵楷担心的是,龙虎真人这样的态度,原先说好的事到底算不算数;薛飞惊抢在龙虎真人前面说道:“王爷,关于案情,杨志和范致虚可是上书润州的啊,要是圣上下旨处置怎么办?”

曹千里等人懂了,薛飞惊还真是有些见识,换做一般人宋徽宗要处置,赵楷兴许还会顶上一顶,但事关赵缨络,恐怕只要有了宋徽宗的旨意,哪怕赵楷不同意,杨志也会下手。也许宋徽宗不会来旨意,或者不会要求杀人,但是谁敢赌?薛飞惊肯定是不敢赌的,所以把皮球踢到赵楷这边。

“飞惊你放心,我们正在商议此事。”赵楷回答道,薛飞惊放心地点了点头,龙虎真人才说道:“王爷,天师准备把北方的分坛转移到长安,其余一切都没变。”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先发制人

天师府插手西北,有自己的目的与诉求,能不能达成心愿,赵楷的一件很重要;赵楷要到长安,天师府自然紧紧跟随。刘韐不由得蹙眉,天师府的用心摆在明面上,并且从太原到蒲州,做了很多布局的事情,现在跟到秦州,这件事更加不好办;其实太原的官员都清楚,赵楷对杨志态度的改变,就是从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派弟子到达太原以后开始的。

刘韐相信杨志肯定知道这点,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动作,恐怕在打另外的主意;处于对定北军和大宋的利益,刘韐并不喜欢天师府的做法,讨好赵楷没有关系,不能总想着影响上位者的思路。要知道赵楷也不是傻子,如果有天赵楷改弦易辙,那么对于天师府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石大人,你看呢?”薛飞惊还是在问石摩劼,这件事石摩劼是负责人,就算杨志要判弟弟薛晓石的案子,肯定是绕不过石摩劼;石摩劼开口说道:“大宋律中没有交易这一项,我估计杨大人很难同意。”

“很难同意,你们是不是有点张狂了?”薛飞惊皱着眉头说道;赵楷身子前倾,对石摩劼说了自己的想法:“你先去问问杨志,看有什么方法解决?”

赵楷说完挥挥手就让石摩劼回去,他心里也很清楚,没有杨志的允诺,石摩劼是什么肯定的话都不会说的;梁寻晓得自己对赵楷来说还是圈子外面的人,参与不了真正的商议,借口在转运司还有一大堆事情,跟着起身告辞。等梁寻走后,看剩下几个都是赵楷的心腹,薛飞惊才看看龙虎真人说:“王爷,真人还有事情禀告。”

肯定是有事了,现在郭家的事正在要揭盖子的时刻,薛飞惊和龙虎真人还在节外生枝,肯定是像帮忙;但是赵楷不喜欢的是,这样的事应该和自己商议,而不是像薛飞惊现在这样来故意引导自己。赵楷冷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事情赶紧说,我估计梁寻是看出来了,所以才急着离开。”

龙虎真人尴尬地说:“我们发现杨志暗地里派人去太原绑走了一批人,所以出动了不少人沿途拦截,可是死了两百多人,还是没有拦住,最后的两辆马车被赵乙室的骑兵接走了,现在已经到了秦州。王爷,现在只有你能终结此事。”

龙虎真人所说的两百多人不是江湖好手就是军中健儿,赵楷等人能想象得到其中的凶险,也明白这是双方彻底翻脸的节奏;死了两百多人,出动的人数恐怕要到七八百人。难怪刚才龙虎真人说出那样的条件,天师府是怕杨志的报复,曹千里厉声问道:“飞惊,到底绑的是什么人,总能知道一两个人名吧?”

曹千里管的是驿站,但是此刻和秦州联系的还有飞鸽,薛飞惊应该接到了信件;薛飞惊晓得自己不说不行。苦笑道:“听说是惠济钱庄的三管家郭咨毅,郭家还不是怕生意上的秘密泄露,发了英雄帖,没想到杨志这次是下了狠心,沿途拦截的人全部杀无赦,黑风寨、红柳堡已经被夷为平地。”

薛飞惊其实心中没什么惊慌,郭家的事闹得越大,二弟薛晓石保住命的机会就越多;刘韐满头大汗,这是不死不休的做法,黑风寨、红柳堡可是依附张孝纯父子的江湖门派,杨志这次问都没问都毁了,就是一种表态。这可是一件大事,闹不好是玉石俱焚,曹千里皱了皱眉问道:“出手的是什么人?”

龙虎真人赶紧答道:“对面出手的是全阳子和神霄派,没有丝毫的顾忌,像黑风寨、红柳堡的高手尽出,结果九十七位好手全部死在拦截陈达的路上,两处山寨里没有了强势人物,被山中的强盗杀入。我们的消息是通过驿站和飞鸽传书,也只比陈达南下的速度快了五十里。”

这等于是在说,陈达的马车沿途没停过,赵楷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三山的损失如何?”

“阁皂山和茅山没有参与。”龙虎真人恭恭敬敬地说道:“本门阵亡高手六十八人,连同跟随老道前来的十名天师府弟子,全部被杀。”

刘韐眉头一皱,关切的问道:“英雄帖真的这么重要?”

龙虎真人勉强挤出一张笑脸道:“江湖道义所在,无法后退,只是这次损失这么大,真是可惜了!”

当然可惜了,这些人要是用在赵楷争霸的途中,不知道会产生多大的作用,但是消耗在内斗中,连赵楷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曹千里转向薛飞惊问道:“真的就是生意上的事。”

薛飞惊松了一口气,配个了笑脸说道:“其实没有人清楚,杨志一方什么都没说,郭家在英雄帖上说是生意上的事。所以我听真人一说,立即带着真人过来拜见王爷。”

赵楷点点头说:“杨志失去耐心了。”

郭家既然发了英雄帖,郭琰和杨志恐怕早就知道消息,但是两人宁可杀得血流成河也不跟自己说,无疑是认为不能并存;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就算王衣的刺杀杨志都轻轻放下,这一次杨志恐怕真的是要郭琰死了。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各自藏起心中的好奇开始思考,他们知道自己这次是摊上事了。

薛飞惊眼睛一跳,一点也不发憷,冷着脸说道:“王爷,所以我们要先发制人。”

众人一听都是吃了一惊,这薛飞惊往日的为人大家都清楚,属于比较油腻的那一种,可是薛飞惊现在的狠劲,只怕这事后面有得瞧了!赵楷听到薛飞惊的这番话,顿时就愣住了。这薛飞惊从来在自己眼前都是低头哈腰,可看架子就是不留半分余地,这是要自己跟杨志撕破脸了。

赵楷哼了一声说:“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知道你现在和郭家走得比较近,但是朝廷大事不是你们能做主的,上尊下卑知不知道,你不过是一个商人,还不闭嘴?”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被动

有着外人在场,赵楷不愿薛飞惊过于霸道,毕竟薛家不是郭家那样底蕴深厚的世家,薛妃在自己的心目中也没有郭妃那样得宠;可是薛飞惊本来今天就是来挑事,心里有着足够的准备,听了赵楷的话根本不怕,嘴里更是挑衅地说道:“王爷,杨志夫妇垄断了生意,我们日子过得本来就紧,杨志现在故意栽赃陷害,就是连汤都不给我们留。”

石摩劼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看见薛飞惊这么说顿时大为高兴,薛飞惊到底是江湖中人,很多思维习惯与官场就是格格不入,难怪薛家希望薛晓石在官场发展;杨志夫妇,郭飞惊就是说到赵缨络头上,那可是赵楷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为了赵楷担负了无数的重担,要是赵楷连这点都不清楚,那么后面的游戏就不要玩了。

石摩劼走到薛飞惊面前说道:“陈达已经回来的事你应该知道的,有着骑兵护送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们何不等上半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闭嘴!”赵楷把眼睛一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石摩劼,你不感觉这次办案过程中动静闹得太大了吗?不管杨志是怎么安排的,这个陈达做事情就是不够牢靠,难道和当地的官府商议一下,走正常程序不行吗?”

刘韐点点头,颇以为然,吕颐浩其实也算得上杨志的人,陈达要是正大光明地办案,郭家也不敢发出英雄帖;石摩劼心里明白,这事情不是陈达这个家伙不讲规矩,恐怕是其中的牵扯太大,陈达怕的是走漏风声。其实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郓王赵楷并没有什么压制的法子,而天师府的龙虎真人直接认输了。

石摩劼心里是一点不慌,躬身说道:“王爷,有主见的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杨大人和郭大人不一样,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石摩劼这是在推脱,可是面对石摩劼这样的无赖做法,赵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杨志不仅是石摩劼的上司,也确确实实是个有担当的人,做事一旦认准是绝不会轻言后退;而要免掉石摩劼的职务,还是需要杨志点头。赵楷扫兴地挥挥手:“回去向杨志禀告吧,等我有时间的话,会和他来讨论这件事。”

当石摩劼描述完见赵楷的情况,杨志只是笑了笑,龙虎真人直接跳到前台是他没想到的,但是龙虎真人的条件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自己就算开山立宗也不会是道家门派,神霄派更不在乎同行竞争。退一万步讲,就算高子羽等人在乎,那也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和神霄派是盟友,可没有保证他一家独大的承诺。

赵缨络直接摇头说:“这件事太不寻常,石大人,你分析一下,我哥知道薛晓石要对我们下手,竟然毫不生气,这是为什么?”k

石摩劼心里话真实的原因只有赵楷自己知道,但他根本无法明说,总不能说赵楷这个人无情吧。石摩劼只好敷衍道:“薛晓石看起来是景王的人,但恐怕实际上还是王爷的人,只不是薛妃现在不受重视,有点疏远罢了。但是从王爷的角度,薛晓石必须保下来,否则以后还有谁会给他卖命。杨帅,你也说句实话,薛晓石的证据真的能落到实处吗?”

石摩劼是杨志的心腹,但是苦道人那条线根本接触不到;杨志犹豫了片刻说:“就算有证据也不是一会半会可以拿到的,但是他们协助了刺杀是板上钉钉的;但薛晓石和陈正汇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加上润州的郑亿年都是景王的人,整个局面会让景王很被动,我不认为景王愿意承受这样的结果。

刺杀我们,对于景王来说并没有实际的好处,反而会让康王做大,这件事一定还有内幕;不过现在我只担心郑亿年这条大鱼会脱网而逃,到时候景王把事情往郑亿年身上一推,一切都在陈正汇两人身上,我们要是现在把薛晓石放了,就是给人攻击的理由!

并且现在已经没有机会放人了,陈达从太原回来,抓住了郭家的三管家郭咨毅,并且在路上就拿到了口供,郭家传下英雄帖,天师府和郭家的高手沿途追杀堵截,双方死了不少人;好在目前陈达等人已经在赵乙室的军中,不会有什么危险。”

石摩劼一惊,他没想到杨志还有这样的考虑,是啊,要是郑亿年采取这样激烈的方式和景王置身事外,陈正汇和薛晓石就变成了罪魁祸首;难怪龙虎真人会那样表态,送信的快马肯定比陈达的速度要快,可是杨志的精锐都在秦州,凭陈达的武功能从太原一路杀回来?除非是全阳子出手。

而陈达之行会演变成一场厮杀,那说明杨志和郭琰都没有再谈判的打算,那么一旦杨志有了证据……石摩劼没想到今天会变的如此凶险,杨志要是动手了,自己怎么办?赵缨络微笑着赞同道:“驸马说的对,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石大人,润州的消息最多几天,拖一拖就等来了;兴许薛晓石他们还有什么没说呢,要不然薛飞惊和龙虎真人着什么急。”

杨志夫妇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石摩劼相信是与王老志、朱武等人讨论的结果,可是想到赵楷现在的态度,石摩劼一脸的苦笑说道:“我懂,这样的猜测不能和外面的人说,但王爷问起来怎么说?”

赵缨络干脆的说道:“你就跟我哥说,是我说的,郭家和薛家要是不公开赔罪认错,这件事不会罢休。郭琰刚刚升官,我哥绝不会让他此刻出来认错,时间自然而然就可以拖下去了。”

石摩劼猜到了赵缨络的意思,拖延时间的同时,案子还会继续审问下去;郭咨毅已经在手,还怕后面没有证据。石摩劼不敢怠慢,立即去向赵楷禀告,细节自然不会说,只是说赵缨络坚决不同意;赵楷一掌拍在案几上:“反了这丫头,我说的话都没有效果,你跟她说……”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手势

刘韐不等赵楷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直接劝阻道:“王爷,勾结金夏刺杀公主,此举视同谋反,郭大人就算不知情也有失察之罪,赔罪、降职、罚俸禄都是可行的,不如等置抚司的公文上来再批复。只是石大人,郭琰、杨志,都是王爷的亲戚,他们彼此这样做,让王爷很为难,你回去劝劝杨志,此事能不能到此为止?”

刘韐在这点上有把握,杨志绝不会擅自判处此案,一定会上报宋徽宗和赵楷,到时候再谈也不迟;倘若杨志能放弃追究,那才是最好的结果。赵楷压了压火说:“那就这样,本王到时候会亲自向两人说,让人请他们过来吃饭。”

后面刘韐等人还问了一些郭妃和郭琰的安全问题,石摩劼在行营耽误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很为自己能平安回到置抚司而庆幸,可是一进门石摩劼就发现气氛不对,权邦彦的轿子停在院子里,王刚的手下全部穿上了盔甲,整个气氛有种大战前的严肃;石摩劼先回到自己的办事房,问留守的押司:“出了什么事?”

押司低声说:“郭咨毅的口供刚刚送到杨帅这边,杨帅通知各部门备战,蔡庆特地来打了招呼。”

石摩劼匆匆来到置抚司的议事大厅,他很想知道那份口供的内容,要是郭咨毅说到了郭琰的头上,那么后面就热闹了。石摩劼的手下一直在监视着郭琰,郭琰决没有逃出秦州的可能,唯一要看的就是赵楷保不保郭琰,有的事情就是这样,当所有的证据摆在面前,要是赵楷坚持看不见,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石摩劼在杨志的办事房里看见了朱武,身为转运副使的朱武出现在置抚司,本身就是一个不寻常的信号;石摩劼很清楚,朱武不仅能力出众,也是与杨志共进退的一个人,要是杨志准备造反,朱武连犹豫都不会有。

朱武面前的案几上什么都没有放,只有一杯清茶,满面笑容地对石摩劼说:“郓王派人来请杨志夫妇去行营吃饭,正好我过来,杨帅就让我帮着看下场子。杨帅去监军司了,公主已经带着礼物去拜见郓王了。”

听朱武的口气,陕西置抚司仿佛就是一场赌场,朱武就是一个镇场子的打手;石摩劼才不相信这么简单,立即想到一种可能,问道:“杨帅是否还要去郓王那边?”

“那是自然的。”朱武神采不改地说:“他们一家人要吃个饭吗,另外陈达带回来的口供也要让郓王看一眼,万一张孝纯、郭琰真的是刺杀公主的幕后黑手,也应该让郓王有了准备。”

口供已经送到了,石摩劼立即晓得要出事,陈达人还在路上,可是口供抢先一步到达,说明杨志早有安排;郓王赵楷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那么抢在人证到达之前吃饭,难道赵楷真的要下手。要知道杨志不仅是一代宗师,而且还掌握着秦州的大军,赵楷这么做完完全全就是冒险,除非赵楷有相当的把握。

石摩劼身上的汗下来了,他无法理清楚赵楷和杨志谁输谁赢,但是知道此刻他石摩劼必须做出决定,否则很可能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以前的努力化为乌有不说,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石摩劼喘了一口气问:“杨帅有什么交待?”v3书院

朱武看石摩劼在瞬间理清楚头绪,颔首笑道:“石大人,吃一餐饭而已,杨帅刚才与权大人也说了,希望大家各尽其责,不要让秦州为了突发的事情乱起来。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有监军司和梁寻大人,可以等着郓王或者圣上的决定。”

杨志首先去见范致虚,名义上是范致虚作为薛晓石的直属上司,当然有权知道真相,必要的时候,杨志也需要分一点功劳给他;不过范致虚的消息很灵通,赵楷已经全面介入这件事,范致虚不想再掺和。范致虚看完所有的文件,对杨志说:“杨帅,我不想被人诟病,监军司成为各方争夺的场所已然让人笑话,我的原则是不过问不插手,按照圣上的意思汇报,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

既然范致虚甘心接受所有后果,杨志立即去拜见赵楷,赵缨络已经提前一步去了赵楷那里,杨志看着街市上人群正在蜂拥着往城外的方向走,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为了防止有人逃走,杨志下令封锁城门,才导致这样惊慌失措的局面,可越是惊慌,这些人今天也理不开秦州。

看见杨志的马队,行人纷纷到路边躲避,让开一条通道;杨志的亲兵与一般的亲兵盔甲不同,秦州大部分的百姓还是知道的,纷纷低头议论要有大事发生。杨志到达赵楷的居所,谭灵矫和钱斐正在门口等候,两人看见杨志,慌忙跑过来施礼:“恭喜杨帅,恭喜驸马爷。”

“这几天我是懈怠了。”杨志笑笑说:“等有机会请你们喝酒,麻烦通禀一声。”

谭灵矫上前一步说:“公主已经到了,王爷吩咐了,杨帅请进。”

杨志看到了钱斐示警的手势,笑着问谭灵矫:“里面是不是有客人?”

谭灵矫不慌不忙地说:“没有,曹大人他们几位也是公主到了以后才走的。”

杨志回头给敖德一个眼神,大声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钱斐是主动来找杨志的,他发现了石摩劼安排跟踪的人,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在一个夜晚,潜入了置抚司的后院,遇见敖德,见到了杨志;钱斐很干脆地告诉杨志,他不会投奔杨志,但是晓得杨志对于西夏的决心,他也不会暗地里对付杨志,报警的手势是当场商议好的,不仅杨志懂,敖德也懂。

敖德看杨志进去,立即回头吩咐了几声,杨志带着的五十名骑兵中,有二十骑调转马头,朝不同的方向驶去;暗地里,更有好几批人消失在大街附近的巷子里,这些人丝毫压根没打算隐藏行踪,让站在十字街口酒楼上的曹千里无奈地摇头。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铜钱的另一面

杨志现在武功飞速地提升,还真不在乎有什么高手埋伏在里面,杨志很清楚,这次击退刺客还抓获了好几个奸细,绝对是大功一件,只不过赵楷对自己已经赏无可赏,就算是把功劳全算在他的身上,也没有用处,完全就是一种浪费;但要是赵楷想杀自己,那么赵缨络遇刺的幕后就会多算上赵楷。

这是必须赌一把的事情,只有知道答案杨志才可以做后面的事情,作为一个穿越者,杨志的眼光并不局限于宋徽宗于赵楷身上,虽然没有王霸之志,但是杨志相信自己全身而退,带着一些跟随者逃走是绝对没有问题。

杨志走到大厅,只有赵楷和赵缨络在聊天,兄妹两人坐在餐桌边,都是一脸笑吟吟的样子;餐桌上酒菜已经摆好,看起来似乎就是在等自己到来。赵楷看见杨志,示意杨志免礼落座说:“杨志,你我的关系还用讲这些虚的,坐,听说陈达一路从太原杀了回来,为什么不找吕颐浩?”

其实陈达在太原与吕颐浩见过面,就是吕颐浩的建议,陈达才暗地里动手;但是杨志不能说,别看赵楷现在满面春风,真要是知道吕颐浩那边与秦州暗地来往,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杨志晓得赵楷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有的事多说面子上过不去,便直接摆明利害:“王爷,陈达是去做一件秘密的事,我也不希望吕颐浩为难,好在现在已经拿到惠济钱庄三管家郭咨毅的口供和证物,郭家参与了对缨络的刺杀,郭琰预先知道所有的安排。”

赵楷似乎并不惊奇,点头说道:“郭咨毅那家伙我知道,从来都没有一句实话,他现在咬上郭琰,不外乎是想把水搅浑,逼得郭琰救他;郭琰那个人没有这样的魄力,当然,对家里人失之管教是肯定的,我会让他给你们夫妇赔罪。”

赵楷不得不说好话,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郭琰逃不出去,万一杨志要做董宣那就糟了;虽然赵楷和薛飞惊前面商量已定,派薛飞惊、龙虎真人负责联系江湖人士,住所周围已经准备了五百精兵,但是赵楷对曹千里、曹万褚兄弟放不下心,轻易还是不想走到与杨志翻脸的这一步。

杨志拿出陈达送来的几张口供,递给赵楷说:“王爷,在郭家的眼里,没有大宋,也没有定北军,有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兴许就像很多人认为的是郭家没有参与刺杀行动的谋划,但是他们的行为实际上参与了刺杀。如果到了这一步都不严惩,那么从此军中彼此提防,与外面勾结的现象就会层出不穷。”

军中将领和官员要是互相整天提防,那么真的是什么事都不要做了,况且杨志的实力摆在这边,要是赵楷默许,郭琰活不过今天晚上。赵楷在这一点上不敢做出错误的表示,边看边问道:“妹夫,你想多了,郭琰未必知道这件事,我清楚的,他做了官以后,家中和生意都交给了大管家郭一重和小舅子慕珪阳,这两个人完全能够瞒着郭琰做这样的事,包括下那个英雄帖,就是平常都知道郭家他们说了算,你说呢?”

赵楷是明摆着要保郭琰,并不出乎杨志的意料,杨志笑笑说:“把这个案子交给刘韐判吧,只要按照大宋律来,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但既然郭一重下了英雄帖,不管他是知情还是受蒙骗,多少也是个嫌疑人。”

按大宋律谋反最起码株连三族,还不是把郭琰捎带进去;哪怕郭琰只是一个最小的罪名,也必须从经略使的位置上下来。赵楷没有上当,考虑了一下说道:“抓捕郭一重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案子不能一个人审,我们的目的是要真相,刘韐、权邦彦、马伸三人会审,妹妹你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哥说的这三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官员,没问题。”赵缨络突然灵机一动,半开玩笑说:“哥,要不然罚金吧,郭琰要是把惠济钱庄献给你,这件事就算了。”

赵楷张张嘴,停顿了片刻,无奈地说:“缨络,不能弄得我们像谋夺郭家产业那样,我保证,不管案子牵扯到谁,我都秉公处理。”

赵楷猜测,或许赵缨络就是要自己做这个承诺,但是赵楷也不敢拿惠济钱庄来赌,对于郭家来讲,惠济钱庄远比郭琰重要;郭琰兄弟几个,就算郭琰死了,还有其他人,但是钱庄没了,郭家差不多就垮了。至于郭一重,赵楷很笃定,每一个案子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不定现在郭一重、慕珪阳都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赵缨络起身去给赵楷斟满酒,说道:“哥,现在我到陕西了,你的心腹不断刺杀我们夫妇,我心里有点寒,这次要是没交待,我和杨志就回杭州了,不做官也罢。”

赵楷吓一跳,要是赵缨络这么做,定北军一定会在短时间陷入混乱;赵楷示意左右全部退出去,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酒,缓缓神说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承认,我这段时间对杨志是有点小动作;我呢,是想压制一下杨志的势头,他已经升无可升赏无可赏,总是要敲打一下才行,可是以前的王衣和现在的郭琰,恐怕理会错了我的意思。”

赵楷说完双手一摊,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也很是沮丧;可是杨志夫妇根本不相信,赵楷什么样的人,还能两次掉进同一条河。赵缨络哼了一声说:“我听说有人要帮你兵不血刃地回到润州掌权,开出的条件就是要杨志死。”

赵楷手中的酒杯一晃,酒全部洒在桌上,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这是赵楷心中的一个秘密,就是曹万褚整天跟着自己也不清楚,赵缨络怎么知道的。赵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杨志微微一笑道:“缨络,别开玩笑了,这是缨络在润州听人说的,还不是一个人。”

赵楷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晓得,自己看到了铜钱的另外一面。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大街拦截

这个建议是天师府提出的,参与的人很少,即便是在赵楷的圈子里,也只有少数人知道,现在在润州传开,还有人故意到赵缨络面前说,绝不会是自己身边人出了问题,而是天师府另有打算。不是天师府相逼自己动手,就是天师府想挑起杨志的愤怒,不过赵楷心存侥幸,还是问了一句:“谁在传这个消息?”

赵缨络笑了笑说:“宿太尉和司天监的洪东易。”

宿太尉就是宿远景,现在替宋徽宗掌管着铜器等收藏一类的东西;洪东易是张继先的弟子,在司天监负责图册的事情,两个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重要职务,但是赵楷明白,这两个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尤其是洪东易的出面,看上去天师府是没有顾忌了,赵楷勉强笑道:“我是喝多了,杨志,来,我们再喝一杯。”

随着酒桌上推杯换盏,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曹千里在郓王的行营外焦急的等待着,虽然他一再吩咐曹万褚要暗中帮助杨志,但是否真的能帮到杨志,曹千里并没有把握。现在郓王的行营戒备森严,全部是军队在戒严,就连郓王身边的人都无法出来,曹千里的线人传不出任何消息;而种彬的大军已经开始调动,曹千里查的很清楚,置抚司没有下任何的命令。

而杨志那边,赵乙室的五千骑已经开进城里,杨岳包围了郭琰所在的军营;谁都知道,这两人是杨志的死忠,眼里除了杨志,没有其他人。杨志这样的安排,只能说明杨志对今天的会面也没有把握,至于赵乙室等人是准备做什么用的,曹千里不想去猜;但至少杨志能保证今天不管出现什么意外,杨志杀出秦州是不成问题。

曹千里此刻不敢派人去任何一个地方打听消息,双方剑拔弩张,等的其实就是赵楷、赵缨络、杨志三人谈判的结果;自己万一不小心刺激了任何一方,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蔡随天跟在一名虞侯身后走了过来,面色如常,朝曹千里行礼说:“曹大人,天师府的人和孟钺到了,跟在郭妃的车队里进城了。”

“来得这么快?”郭妃要到的消息早就传来,这也是今天双方都打算做一个决定的原因,郭妃进城的手续早就办好,赵楷特地让人把自己的令符送去;赵楷的意思是想让郭妃少一点麻烦,但是谁能说的清楚,有没有其他的安排,毕竟杨志手下的种彬等人,还是听从郓王调遣的。

曹千里没有吱声,他不清楚蔡随天的目的,蔡随天说起来是和杨志一起卧底的人,但是从到定北军以后并没表现出与杨志特殊的关系。好在很快曹驼子的声音传来:“家主,王刚在大街上拦住了郭妃的车队,薛飞惊正在和王刚交涉,很多人从不同的住所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动手了。”乐乐文学

蔡随天二话不说,朝曹千里点点头转身而去,他一个是要通知梁寻,另一个是曹千里肯定要对曹驼子面授机宜,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听的。蔡随天离开后,曹千里看着行营等了片刻,看始终没有人出来,才不慌不忙地招呼手下人,向大街那边走去;曹千里肯定,从郭妃进入陕西开始,杨志的人就应该一路跟踪,现在王刚出面是一种试探,绝对不会有什么恶果。

可是王刚要试探什么呢?曹千里忽然把握住了,王刚试探的是令符,假如郓王的令符在郭妃身上,大家一切OK;但是郭妃要是拿不出令符,就说明令符另有用处,已经送给了某一个人。不管是郓王的安排还是郭妃私下的举动,对于杨志和杨志的手下来说都一样,那么就是大家撕破脸皮的一刻。

秦州城不大,曹千里等人很快就走到僵持的现场,双方其实都很平静,两千多人拥挤在大街上,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火气;王刚骑在战马上,出面和郭妃交流的是一枝花蔡庆,而郭妃方面出面的是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曹千里晓得自己的判断还是出了一点差错,郭妃竟然带来了七百多江湖好手和两百骑兵,难怪王刚的重骑兵第一时间拦在了道路上。

曹千里停住了脚步,这样的大场面他没有把握控制住,甚至会因为自己的出面,事后有数不清的麻烦。曹千里敢肯定,双方还有人在行动中,曹千里更敢肯定,杨志夫妇今天是真的动了杀机,目前坐镇置抚司的可是神机军师朱武,一个比杨志更加腹黑的家伙;要是形势不对,朱武恐怕连郭妃都敢杀掉。

曹驼子的手下跑过来低声禀告,到目前为止,郭妃一方都没有拿出令符,王刚就坚持按照朝廷的规矩,郭妃和两百骑兵可以去行营,七百多江湖人士必须全部到州衙登记身份。曹千里忍不住笑了,他明白了朱武的意思,江湖好汉,恐怕很多人都有案底,到了州衙只要问出来就会一把拿下,假如对方反抗,那就是拒捕,格杀勿论。

郭妃一方很明显知道对方的用意,所以反复说理,就是不妥协;曹驼子跑了过去,很快就把情况摸清楚了:“家主,蔡庆说不过对方那个人,但是蔡庆的意思很简单,他就是奉命办事,没有通融。”

曹千里点头说:“双方摆的架势不小,但是没打算真的动手,郭妃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按道理孟钺应该在监狱里受刑,这时候出现在秦州,和越狱没什么区别,倘若落入杨志的手中,要不然说出各种各样的秘密,要不然只能是死。”

一阵锣鼓声传来,转运使梁寻到了,前面开路的衙役和虞侯很快清出一条路,让梁寻的大轿一直走到人群当中;曹千里盯了一天,一直在紧密监视,不断收集各方面的消息,等待着新的情况出现。他知道梁寻的出现是新的线索,他不敢大意,吩咐曹驼子把所有的人手都调了过来。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令符

站在曹驼子准备好的二楼窗口,远远望去,王刚没有下马,蔡庆的态度虽然很恭敬,但是很明显拒绝了梁寻的建议,对于蔡庆这样的小人物来说,敢于这么做就是不打算留活路了;当然,凭着梁寻和杨志的关系,也不排除这是预先准备好的一出戏。曹千里露出一丝微笑,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看上去双方都是有所想法的。

斜对面的街角,权邦彦从暗处现出身形,二十几名衙役跟在后面;曹千里明白,这是正主出面了,权邦彦一家老小全部死在金人手中,被杨志重新启用,对杨志的信服是一般人不可比拟的,要不然一个读书人也不会参与到这件事里面。

“附近还发现了别人吗?”曹千里问道。

“江湖人物肯定不少,杨帅在大街前后左右都布置了人,要不然权邦彦也不可能没有痕迹地就出现在这里;只是里面是不是还有权邦彦这样的人物,我们无法知道。”曹驼子肯定的回答;曹千里颔首说:“梁寻的出现让人意外,权邦彦跳出来更出人意外,郓王恐怕还在做着借力打力的想法,但是很显然,杨志没兴趣玩下去了。”

“郓王绝不会去动杨帅。”曹驼子的视线没有离开梁寻,顺口说道:“要是为了这件事得罪郓王,杨帅是不是有点傻?”

曹千里笑道:“杨志那不是傻,如果他不爆发,一旦他出兵离开秦州,郓王和郭琰等人难道会就此罢手,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你可别忘了,就连薛飞惊这样的角色,竟然也敢向杨志索要香皂坊;天师府还想要杨志的命,与其将来被玩死,杨志要给所有人一个警告,玩得起的人才能上桌子。”

曹驼子几个人吓得面无人色,天师府还想要杨志的命,郓王赵楷这个大舅子不管?倘若是这样,杨志一定会想办法解除这些威胁,就算赵楷反对也没有用;反正是个死,与其将来悲催结局,不如在还有机会的时候搏上一搏。

曹千里看在眼里,微微笑道:“应该今天就会见分晓,所以我告诉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相信消息已经传进行营了,那边也先决出胜负,郭妃这么做,和杨志异曲同工,就是想要赵楷早点拿定主意。”

曹驼子仗着和曹千里几十年的关系,大着胆子问:“天师府为了什么?”

曹千里脸上失去了笑容,神情严肃地说:“为了杨志的关中书院,阿拉伯数字就不说了,据说书院的望远镜已经可以看清楚云层,里面没有什么雷公之类的神仙,张载传下来的理论在杨志手中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有人担心,杨志哪一天丢了官职潜心学问,这方面的进展更快,双方很可能在理念上产生冲突,所以要未雨绸缪。”

曹驼子脸一僵,他和天师府的人也有交往,自然一听就懂,讪讪地说:“那就没办法了,什么未雨绸缪,就是先下手为强。”

听到下面人传来的消息,赵楷一愣,他现在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杨志和自己面对面坐着,他的手下却拦住了郭妃,那肯定是出了问题;看杨志悠然的神情,赵楷问进来传话的谭灵矫:“王刚的理由是什么?”热搜

谭灵矫明白,自己就是夹在风箱里的老鼠,容不得半点疏忽,低头道:“下官问清楚了,郭妃一行九百多人,王刚说为了辨别奸细,要求骑兵以外的所有随从都到州衙登记。”

杨志突然笑道:“骑兵多少人?”

“两百。”

赵楷笑了笑说:“郭妃的排场也太大了,本王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杨志,要不然今天

就算了。”

杨志其实早就知道这支队伍的情况,郭妃带的真正随从不超过二十人,其他的都是沿途加入的江湖好手,军队更是从汾阳调集的精锐;只是杨志也没有想到今天进城,郭妃身边的江湖人物会超过七百人,原以为经过陈达这一路的厮杀,跟随郭家的人已经剩不了多少,失策啊。杨志皱了皱眉说:“王爷不是差人把令符送去了吗,只要郭妃出示令符,王刚应该不敢阻拦。”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郭妃一个女人,一着急起来也许忘了。”赵楷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赵楷的话谁也不信,郭妃是可能忘了,可是郭妃身边的那些王官和军队的将领会忘吗?赵缨络望向谭灵矫说:“谭大人,杨志要是命令王刚还要写手令,不如你骑着快马去通知一声,正好把郭妃接过来。”

啊,谭灵矫吓了一跳,他一直在赵楷的身边,多少知道点秘密,其实比杨志夫妇还要肯定,令符一定不在郭妃手中,要不然就算郭妃忘记了,难道随行的军官虞侯一个个都想不出来?自己现在跑过去,岂不是自找苦头;可是赵缨络说了这话,不去不就显得自己心虚吗?谭灵矫只好把目光投向赵楷。

赵楷也意识到赵缨络的心思,就是要逼出真相;可是赵楷不能做出任何暗示,只好眼睛紧盯住谭灵矫,语气严厉地说:“带着我的令符过去。”

“唉,三哥。”赵缨络一把拉住准备站起来的赵楷说:“你酒喝多了,郭妃有令符,谭灵矫,快去快回。”

赵缨络的目的是明显想看看,郭妃手中到底有没有令符,赵缨络相信,令符根本就不会丢,令符不在,十有八九就是送到了种彬的手中。谭灵矫根本不敢答应,他看见了杨志逼视的眼光,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赵楷还是站起身来说:“没什么,我还是让谭灵矫带着令符去为好。”

杨志缓声说道:“王爷,你的令符可以命令整个定北军的大军行动,要是郭妃丢失了,那可是大事,这次跟随郭妃来的人都有嫌疑;郭妃的身份,就算权邦彦到场也没有用,要不然我和谭大人一起过去,谭大人把郭妃接来,我安排人对所有人审查。”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机关失灵

杨志在心里留了个底线,希望赵楷说一句硬话,令符没有丢失,哪怕直接说出令符给了种彬,那么后面的事还是可以商议的;毕竟赵楷是自己的大舅子,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哪怕是分道扬镳,杨志也是希望好合好散。但是赵楷令人失望地沉默了,犹豫了片刻,缓缓坐下说:“妹夫,不管了,我们继续喝酒。”

谭灵矫哭笑不得,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郭妃身边那么多人,令符绝对不会丢失,可是令符为什么不在;他相信杨志夫妇和自己一样,已经能够确定郭妃手中绝对没有令符,这时候坐下,一定是有事情要发生。谭灵矫可是知道行营的安排,明里暗里不知道准备了多少高手,谭灵矫只能压抑着心态的不安,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门外又传来消息,谭灵矫一看立即汇报,陕西转运使梁寻和秦州知州权邦彦两位大人已经到了现场,而漕运监曹千里也出现在大街附近。以谭灵矫的阅历和经验,他能猜到这三个人各自的目的,不过他不会傻到说出来,只是静静等着赵楷的吩咐;赵楷问道:“能知道现场谈话的内容吗?”

谭灵矫低头看了看纸说:“梁大人请蔡庆放行被拒绝了,权大人要看令符也被拒绝了。”

“梁寻的话都不管用?”赵楷有些疑惑的问道,梁寻和杨志的关系极好,在陕西也是名义上的第二号人物;杨志立即猜到,梁寻预先走一步棋,以防备后面出现的意外,于是笑着说道:“现在军中和地方管制得都比较严格,转运司对日常事务没有决定权,除非有置抚司的授权文书,蔡庆就算再想讨好梁兄,众目睽睽之中也不敢私下放水。”

“明白了,妹夫,你打算如何?”赵楷没有再继续坚持玩捉迷藏,很明显杨志的军令早已下达,而坐镇置抚司的朱武也不会改变杨志的决定,大家不如敞开来说:“郭妃的令符应该不在身上,我让她派人去通知种彬前来秦州,按路程种彬应该到了。”

“种冽的骑兵已经到了,种彬在秦州的军队也有一部分进城了,但是种彬的大军还要一天的时间。”杨志淡淡地说道:“不过种冽的骑兵被牛皋和徐文挡在了城外,王爷,我们可是有约定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下面军队的调动是要经过置抚司的。看来王爷和天师府的协议已经谈成?”

“是的。”赵楷一脚踩向自己脚下的一块地砖,地砖下面有个机关,可以让赵楷连人带椅子掉下去;只要赵楷到了密室,外面等候的龙虎真人等人就会杀进来。可是让赵楷意外的是,地砖没有动静,自己坐的椅子也没有动静,而企图对杨志造成牵制的谭灵矫,竟然连杨志一招都没有接住,被杨志点了穴道定在那里。

赵楷的汗顿时从头上淌了下来,只要自己还在屋中,外面的那些人投鼠忌器,是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的。赵缨络愤怒地叫道:“哥,我才是你亲妹妹,我们要走你不让走,就是为了这一步。”

赵楷的脚又踩了一下那块方砖,还是没有反应,忍不住抬头笑了起来:“缨络,你别说我,难道你们没有准备,要不然这行营的机关怎么会不起作用。杨志,你确实有点能耐,难怪谭稹、宗泽都劝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楷的笑很勉强,一看就是那种强撑着的笑容,杨志顺手解了谭灵矫的穴道说:“是薛飞惊提醒了我,郓王行营原本就是官府的项目,秦州负责建造,很方便从民间征调工匠;但是薛飞惊拒绝了,连屯田营派来的俘虏都不要。薛飞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恨不得在每件差事上都赚个十万八万的人,怎么会连送到手的钱都不要,他这么做,只能说明这其中有秘密。我怕是钱上的事,安排人监督,意外地发现玉臂匠金大坚化名田虎在工地上。”

杨志说到这里停住了,但是屋内的其他三人都懂了,在金大坚建造的时候杨志就开始算计,等造好以后,肯定把行营内外弄得清清楚楚。赵楷摇了摇头说:“你还真能忍,放金大坚走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金大坚的机关非同小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别说运气什么,我派人查了好几遍,没有什么侵入的痕迹。”

杨志点头说:“金大坚把图纸交给了薛飞惊,被我的人偷偷描了一份,既然知道机关所在,也就无须冒险。”

有了图纸,杨志手下人中也有机关的高手,只需要按图索骥,出入地道还不是跟家常便饭一样,赵楷呆了呆,缓缓颔首说:“薛飞惊的武功也算得上高手,身边还有大批护卫,你是怎么弄到图纸的?”

赵楷还是不相信就这么简单,按道理薛飞惊只是一个经手人,并没有保留图纸;杨志想想说:“不是什么机密,薛飞惊留了一份图纸,我收买了薛家负责仓库的管事,花了四个晚上复制了图纸,那名管事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薛飞惊自然不会在意。”

杨志肯定还有秘密没说,但看杨志的架势是肯定不会说的;赵楷唯有苦笑,在薛飞惊心中,这些图纸只是一个将来可以换钱的工具,所以才会私下里留了一份,才会被杨志趁虚而入,宗泽说得没错,掉在钱眼里的人再有才,也不堪重用。赵楷望着杨志问道:“但是你的脸上丝毫没有喜悦,为什么?”

杨志其实也是满腹感慨,这个时代,科技其实改变不了某些惯例与黑暗,要不然历史上王安石变法就不会失败,明朝的火器到了清朝反而停顿,不外乎是担心这些变革改变利益的分配方式,从而改变不了话语权。赵楷和天师府之所以想杀自己,说到底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心,担心日后自己的优势会在某一天变成劣势,与个人的恩怨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毒誓

杨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缓缓地说:“王爷,原本我是打算陪你走到底的,既然你有了担心,等灭了西夏以后,我便带着一家人去南方过悠闲的生活。但是在这之前,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另外,我要这次参与刺杀的所有人。”

谭灵矫松了一口气,杨志是一诺千金的人,既然这么说,是怎么也不会再对付赵楷的,自己的一条命就算是保住了;不过谭灵矫明白,杨志的这个条件赵楷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像杨志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宁可杀掉,也不能留机会给别人。

杨志就算不做官,也是关中书院的招牌,到了南方,宋徽宗和景王他们会让杨志过悠闲的生活?不管是杨志给他们出个主意,还是定北军中大批将领跟随南下,都是赵楷不能承受的,要不然赵楷也不会默许郭家采用这么极端的手法。只是谭灵矫插不上话,赵楷和杨志不仅身份高,而且还是亲戚,自己一个外人实在无法开口。

而杨志不发话,谭灵矫也不敢走,刚才的动手已经表明,自己与杨志的武功相差太远,就算是全力以赴,也不过两三招而已;赵缨络娇叱着说:“杨志,胡说什么,三哥可是我亲哥,什么走不到最后,三哥不发话,你哪里也不要去。”

赵缨络的表态给了赵楷足够的台阶,赵楷立即擦擦头上的汗,满脸堆笑地说:“妹夫,我也不说误会什么的敷衍你,这件事是本王的错,错听了谗言;就像缨络说的,我们是一家人,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大家都别意气用事。这样吧,我把薛家和天师府交给你处置,郭家毕竟是我的支柱,我让郭琰给你们赔罪。”

薛妃可是赵楷的正室,把薛家交出来,其实就是要废掉薛妃;或许在赵楷心中是早就想做的一件事,但是在外人眼里,到时候十有**会认为是杨志的逼迫。杨志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动手和嚎叫的声音,龙虎真人悲愤的声音在外面的厢房响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傅希列,你好狠……”

杨志立即意识到,这是赵楷的手下在清除天师府的人,看样子赵楷早就做了万一不成功的准备,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凑巧;像龙虎真人这样的高手,要不是他身边的人突然出手,断断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中招,只是傅希列这样的茅山宗师也参与了这件事,让杨志意料不到。赵缨络和谭灵矫双双变色,他们也想到了这一点,对于赵楷的手段有了更深的忌讳。

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郓王彻底不存在了,现在的赵楷已经不是几年前需要杨志和曹千里小心翼翼保护才会安心的那个郓王,杀伐果断,算无遗策;但是杨志不喜欢,并不是因为赵楷对自己的猜忌,而是一有不同的想法就杀人,要是将来赵楷登上宋徽宗的那个位置,杨志不知道对于大宋和大宋的子民来说是福是祸。

杨志喜欢做大事的郓王,但是不喜欢武则天、汉武帝之类的人物,在杨志的心目中,这些人连自己的追随者和家人都随心所欲地处置,律法何在,底线何在;但是眼前的赵楷正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今天的局面,表面上是自己占据了上风,其实赵楷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杀他,所以只是一个试探。第九

但是与天师府的结怨,自己注定是背了黑锅,没人会以为不是自己威胁赵楷的原因;不过杨志不在乎,自己都没有去惹他们,天师府都想自己死,这个梁子是早就结上了。至于其他的事,有一天见到天师张继先再说,杨志微微一笑说:“王爷,就按你说的办。”

杨志的微笑让赵楷暗暗心惊,他晓得杨志看穿了自己的用心,试探着问道:“你真的不怕名声受损?”

杨志笑笑说:“那也比我们玉石俱焚,让其他人看笑话的强。”

赵楷大笑道:“知我者,妹夫也。妹夫,你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在定北军呆着,什么时候回江南,我自然会安排好。当着缨络的面,我发一个毒誓,将来我若是辜负了你们夫妇,不得好死。”

“王爷”,“三哥”,杨志和赵缨络异口同声地说言重了,逼得上司做出这种举动,传出去也不好听;只是赵缨络的心里还是不大相信,三哥赵楷真的以后不会顾忌杨志的实力。不过杨志好像没有任何的感觉,连声感谢中询问赵楷下一步该怎么办,仿佛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屋子外的血腥味也没有飘进来。

在赵缨络和谭灵矫目瞪口呆中,杨志和赵楷已经没有丝毫停滞,将后面的具体细节都商量完毕,两人便决定分开行动,赵缨络两人只能在心里感慨,做大事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杀伐果断的人。

杨志和赵缨络起身告辞,带着接受了命令的谭灵矫一起行动。临行前,杨志还是去看了一眼从地道里起出来的火器,不仅有赵楷从云中军中运来的霹雳雷,还有大量汴梁秦家的火药,都用一个个瓦罐装着,杨志估计要是炸起来,自己带着赵缨络未必逃得掉。

好在赵楷是个怕死的人,只要活着就有荣华富贵,甚至将来会坐上龙椅,所以不到最后一步,赵楷是不会采取这样的措施。杨志的心里有了一丝疑问,赵楷不会武功,在自己面前就是一个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面团,要是自己下了手,赵楷的人怎么掌握引爆的时间,杨志低声问了林冲一声,林冲苦笑着说:“很奇怪,在地道里没有发现接应的人,我有一个感觉,那是个宗师级的人物,武功远超过我。今天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利。”

对于名声受损,杨志毫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名声就好了吗?将来真要是灭了西夏,名声恐怕就更差。想当年王韶取得河湟之地不久,就被转运判官马瑊收集罪证,最后在朝堂上争执起来,就连一直支持王韶的王安石都没有帮王韶说话,只是挽留王韶不要辞职;至于另一个名将狄青就更悲催,直接被宰相文彦博当面怀疑狄青要造反。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不按常理出牌

杨志出来四下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行营的戒备比来的时候更加严格,只是没有人询问自己这些人,眺望四周,杨志也没有发现林冲猜测的高手。杨志只能放下心思,和赵缨络坐进了马车里,下令前往狮子大街,谭灵矫骑着一匹黑马跟在后面;谭灵矫的脸要多苦有多苦,他没想到赵楷在生死关头改变了主意,一切全部反过来来。

马车颠簸中,杨志用手肘顶了一下赵缨络,伏在赵缨络耳边说:“王爷这次对这个天师府下手,可能是认为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毕竟天师府说的事情遥遥无期,而陕西的十万大军不能因此发生混乱。假如有一天,天师府把游戏玩出新的高度,王爷还是有可能改变主意的。”

赵缨络笑着点头:“我们不给天师府这个机会不就行了,龙虎山在五哥的控制范围,天师张继先也与五哥打得火热,人家真正支持的可能是五哥,太原这边不过是个障眼法;三哥要不是被郭家的那个妖精迷昏了头,这笔账早就应该能算过来了。我估计天师府在后面要么不动,要么连三哥也会惦记上”

谭灵矫在马车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大急,自己这些人竟然连这些都没有想过,郓王赵楷现在要是这样想,那自己这些心腹可都是会被怀疑。不过谭灵矫也算是镇定的了,知道身边的敖德、林冲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秦州现在恐怕在杨志大军控制的范围之内,自己丝毫没有贸然离开的念头;而郓王要是责怪自己这些人,张孝纯和郭琰他们还不该死。

杨志眼神凝重,瞟了一眼赵缨络,脸色平静地说道:“这种时候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和谁都没有办法说谁对谁错,郓王怎么会不知道天师府与景王的关系,只是在一开始,郓王认为天师府将对他后面的事有着大的帮助,反正是互相利用,哪怕有些风险,也是可以接受的。”

杨志一定是早有准备,对这些事心如明镜,这才解释得了杨志对地道的了解,这个讨厌的家伙?赵缨络尽量压住心中激动,语气不由自主急切了很多:“你认为三哥早有盘算,今天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哪里能这样就算了,郓王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显然也是不想继续拖延下去,免得耽误他进入长安,毕竟再过两个月就是秋收,长安那边的收成也是很重要的一项物资。”杨志显然心中也不太满意目前的状况,赵缨络笑了起来,看得出自己的丈夫并不糊涂,杨志轻声道:“这种事情不该深信,更不需要纠结,认真,你就输了。”

杨志点头赞许道:“不错,认真,就输了。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东西,表面上的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

谭灵矫心中转过一丝不解,杨志夫妇要是真的这么淡定,今天在房间里演得是哪一出?敖德已经纵马到谭灵矫身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双目炯炯有神地开口道:“谭大人,有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哪怕佛家、道家的注释,依旧打不开人们的心锁。你看看秦州,人口开始增加,商业开始繁荣,对于每一个生活在秦州的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秦州以外的人呢?并不身受同感,所以他们还想着要改变秦州。”久久书阁

谭灵矫脸上虽然没有显露出任何慌张的表象,心里却是一突,他开始怀疑,敖德作为杨志的心腹,到底话里是什么意思?谭灵矫对郓王今天的举动还是能够理解的,要不是反对杨志的声音实在是太强烈了,郓王赵楷也不会出此下策。杨志显然早就知道赵楷的举动,抓住时机一举得手,让赵楷改变了主意。

可是郓王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现在的大宋和定北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为了给定北军内部更大的信心,赵楷才会不断地考虑抉择,也是对定北军利益的担忧;结果赵楷自断一臂,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敖德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谭灵矫也不敢肯定,敖德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了,是暗示杨志会继续揪住不放,还是另有图谋?

马车里传来杨志的声音:“据我所知,天师府也是另有打算,他们到河东来也是无奈之举。龙虎山再特殊,总还是要依靠当地的官府才能活得滋润;至于门下弟子嘛,只能寄希望江山代有才人出。郓王现在清除天师府的人,虽然打了天师张继先的脸,但是对于天师府来说,如果因此下定决心在江南发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杨志的这个说法,无论是谭灵矫还是赵缨络都不好回答,作为下属的谭灵矫只好硬着头皮说:“杨帅,王爷这是一种表态,不会在乎张继先怎么想,龙虎山再厉害,还能杀到秦州来?”

敖德的手抖动了一下,有点激动说道:“他们已经到了,就算王爷下了决心,难道真的能把天师府的人全部清除掉?谭大人,那时候不可能的。”

“这个!”谭灵矫也愣住了,是啊,天师府难道一点都考虑到会逆转?马车里的杨志意味深长的笑了,赵缨络轻轻拍打了一下杨志,三哥不按常理出牌,眼前这家伙也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什么都不清楚,想要在两人之间调和,可真的太难了。

正在争论的梁寻等人看见杨志和赵缨络从马车上下来,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杨志夫妇能在这里出现,说明杨志与郓王赵楷已经说好了条件;曹千里也从暗处走出来,快走到不远处的杨志和赵缨络身边,急促的说道:“杨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要抓紧时间解决。”

“放心,我来了,很快事情就会办完的。”杨志看上去并不着急,众人联系到他身后的谭灵矫,晓得一定有了新的动向;赵缨络走到郭妃的马车前问道:“嫂子,三哥给你的令符还在不在?”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动手

听赵缨络这么问,权邦彦的眼神一亮,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验证的这一刻;郭妃可以不买自己的账,但是赵缨络贵为公主,郭妃要是还高高在上,那就是一个笑话。郭妃一听赵缨络的话,晓得双方终于对上了,赵缨络在眼前,什么理由都是瞒不过去的,郭妃在马车里回答道:“那个令符送给了种彬。”

梁寻一呆,他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令符不会无缘无故送过去,种彬肯定是接受了某一个任务;但是种彬那家伙真的是没有头脑吗?这样的事情必定是不可明说,要是失败了,赵楷可以往郭妃头上一推,种彬怎么面对杨志啊。赵缨络在阳光下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对曹千里说:“曹大人,麻烦你派人护送郭妃去王兄的行营,就这前面的三辆马车随行;谭大人,剩下的人你来安排。”

赵缨络说干就干,也没有打算等什么支援,要是这些人敢当着赵缨络和杨志的面再起什么幺蛾子,肯定是准备下手了;谭灵矫只能寄希望跟随郭妃的人能分得清好歹,无奈取出令符宣布:“两百骑兵去秦州城外的军营,剩下的人,天师府的站左边,其他人站右边。”

“等一等,”郭妃掀开帘子,从马车里伸出头来,俏脸冷若冰霜说:“谭灵矫,真的是郓王的意思?”

郭妃正是得宠的时候,哪怕是知道郭家这次要吃点苦头,谭灵矫也不敢随意得罪,点头哈腰地说:“确实是王爷的吩咐,王爷说了,一切有杨帅做主。”

一切由杨志做主,郭妃的眼神一黯,她明白赵楷最后还是选择了依靠杨志这支大军,而不是寄希望天师府和郭家倡议的斩首行动;这样一来,郭家付出的诸多努力就会付之东流,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江湖中,短时间内恐怕都是损失惨重。

郭妃两人正在对话,马车的车夫和骑兵前面的一名军官已经分别扑向杨志和赵缨络;他们听清楚了谭灵矫的话,心里根本不存在任何侥幸,一个暗示,便率先出手;擒贼先擒王,杀不了杨志,能杀掉赵缨络一样有效果。

可就是在两人身体腾空的一刻,杨志毫无预兆地动了;郭妃身后有七百多高手,杨志从走进这个圈子就一直做着戒备,甚至趁他们谈话的时候,用真气测了最近的十来个人。杨志发现了近处的三个高手,车夫、军官和一名侍女,并且传音遁耳给林冲、敖德等人,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两人的出手虽然突兀,杨志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不见任何动作已经抢在赵缨络前面,将赵缨络的安全交给了后面的林冲;赵缨络安全了,杨志却在一霎那,遭遇到两名高手的夹击,军官朴实无华的一拳和车夫的一剑。第一文学

杨志就觉得伴随着军官的拳头是劲风袭来,巨大的压力仿佛山崩一样,好在杨志本人已经接近宗师的级别,有着常人不及的反应和抗打击能力;身形一错,左手直接靠上对面的拳头,脚步在地上划了一个小圆,与对方贴身在一起。杨志的右手同时举起龙雀刀鞘,挡住毒蛇般袭来的一剑。

这一剑不仅快、角度刁,而且灌注着充沛的真力,震得杨志杨志右臂一阵酸麻;杨志在形式危急之下没有犹豫,身子就势一斜,卸掉两个不同角度的真力,在瞬间向两侧做出了反击,旁观者只能看见杨志贴着军官的身体,像一条鱼一样游了出去,而刀芒就在那一刻暴涨,一个巨大的圆弧将两名刺客全部笼罩住。

谁也没想到,杨志竟然如此扎手,仅凭着本能的反应就以极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击,杨志以一敌二,常规下不应该做出这样硬拼的对策,但是今天杨志带着多名高手,林冲等人转眼就能冲进战场,杨志自然不在乎损耗真力,能震慑住对手才是杨志的目的。

侍女还是出手了,三尺长的红绡缠住了敖德的修罗刀,算是为场中的两名同伴多争取一点时间;其余的人武功虽然差了一点,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拦住最近的曹千里、蔡庆等人。所有的人都忽视了正在拉着赵缨络后退的林冲,忽视了林冲空出来的右手,一道寒光从林冲的右手飞出,闪电般地刺入车夫的颈部,车夫只感觉颈椎难以忍受的剧痛,身子不由自主的一软,颓然倒在了地上。

军官的第二拳力道十足地打在杨志的刀芒处,杨志似乎坚持不住,再一次闪开了角度还击,这是军官才发现车夫已经无力再战,自己的侧面露出了一个空挡,杨志的刀芒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砍来;军官一挫马步,双拳合力招架,可是杨志的身手绝对超过了他,带着真气的双拳竟然被杨志活生生地砍断。

这几下兔起鹘落,车夫和军官重伤,几乎就是瞬间发生的事;江湖好汉中突然冲出了八个人,火煌石乱扔之中,迅速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角度;很明显他们是想抢时间布置成一个阵法,然后做出致命的一击。但是王刚身后的十来张连弩的射击,让八人功败垂成,那种改进过的连弩虽然只能发出五支箭,但是数量减少后质量上升,速度和穿透力根本让人无法防御。

八名高手只有两个人活着靠近杨志,却被杨志抛出的军官砸倒,火药的爆炸根本没伤到杨志;轰然巨响下,崩散的碎片向四处激射,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向四面袭去,武功不好的人被炸到了好几个。王刚这边的战马虽然一阵骚动,但是将士们都勒住了战马,可是郭妃身后的骑兵乱了,彼此互相冲突不说,郭妃马车的两匹战马负了伤,直接朝空出来的空挡冲了出去。

杨志最先缓过劲来,这八个人用的火器威力还是不够大,但已经是一个不妙的开端;杨志一声怒喝:“有人刺杀公主与王妃,对面的人全部放下武器蹲下接受审查,反抗者杀无赦,一、二、三。”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胡杨胡同

随着杨志的数数声,曹千里等人早就抢过郭妃的三辆马车退到一边,权邦彦、赵缨络、蔡庆等人也缩到了王刚的军队后面;随着王刚一声长啸,一千重骑兵开始催动战马杀向对面,只要还在马上的护送骑兵不是被射杀就是被砍下战马;前面的五六十人一倒,后面的骑兵忙不迭地跳下战马。

他们是汾阳府的精锐,哪怕张孝纯父子对他们再好,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原因,在秦州城内参与毫无希望的厮杀,心里再不满,也只会在日后找回场子,今天就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死不如赖活着。

江湖好汉们原本准备进行顽强的反抗,却被从四面巷子冲出来的重甲步军团团围住,曹千里和谭灵矫已经看出来了,最前面的三百多重甲步兵压根就不是扑通的士兵,少林罗汉刀阵,重甲在身依旧灵活无比,江湖上一般的高手在围杀中纷纷倒在刀下,纵然很多一流的高手,也无法冲出阵去。

谭灵矫脑海里闪过的是屠杀二字,杨志的这支步军,怎么看都是江湖好手组成的队伍,任何一名刀手到了江湖上,最起码做一名镖师没问题。曹驼子已经击毙了两匹受伤的战马,请郭妃换坐曹千里的马车离开,曹千里临行前,拍拍谭灵矫的肩膀说:“我走了,好好看个热闹,记得把审查完的人带给郭琰,我们好歹要替王爷留下点面子。”

曹千里没来得及和杨志、谭灵矫交流,但是从他们的态度上可以断定,杨志与赵楷达成了某种默契,并且是对杨志有利的默契;这是曹千里希望看到的结局,只是郭妃带来的人杨志要是一个不留,赵楷也许会不高兴。谭灵矫无奈地一笑说:“曹大人,天师府和薛家留不住了。”

曹千里怔了怔,原来如此,赵楷和杨志都是精明人,自然晓得话要说清楚,曹千里随即笑笑,护送着郭妃离开。曹千里没有认为赵楷的这个筹码太大,但明白赵楷意识到了杨志在目前的作用是远远超过天师府的,至于两人心里各自还有什么打算,会不会各自留了一手,曹千里管不着,也许只有赵楷他们自己知道。

孟钺在第一时间带着身边的三个心腹,跟着十几位江湖好汉朝西面的胡杨胡同冲过去,他和杨志是同一类人,自然清楚杨志都出现了,今天所有人恐怕在劫难逃,像自己这样与杨志照过面的对头,根本没有不被辨认出来的理由,所以孟钺当机立断,要趁着合围还没有封死之前脱身。

孟钺在秦州城内还是有安全屋的,他相信只要到了安全屋,哪怕杨志全城搜索,短时间也查不到自己的踪迹;郓王赵楷还在城中,杨志不可能长时间封城,等风头过了,在找机会离开秦州。

孟钺是江湖上的老手,选择的机会很好,同行的四个人都善于保护自己,靠着四周江湖好汉的牺牲掩护,一步步冲出了包围圈,狂奔进胡杨胡同;胡杨胡同是因为胡同里的一排胡杨树而出名,据说原先只有一棵胡杨树,后来随着种子的落地,陆陆续续长出了不少胡杨树,只是胡同的居民为了美观,只留下沿着胡同东边的一排。56

胡杨胡同并不长,也只不过两百多米,四个人几乎是一口气跑完的,但是就在快要出胡同的时候,花和尚鲁智深硕大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鲁智深敞着衣襟,手握着镔铁禅杖,呵呵笑道:“孟钺,你不是在太原的监狱里服刑吗?怎么逃到秦州来了?”

笑声中,鲁智深的气势一下子升到了巅峰,大有一夫把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孟钺刹住奔跑的身体,目光如鹰鸷,换了口气说:“鲁大师还真是费心了,一路从太原跟下来,我想知道,你为了什么?为了和杨志的兄弟之情?”

鲁智深摇摇头说:“江湖子弟江湖老,杨志既然选择了那条路,怎么走下去,能不能走下去,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找你,是为了西军的荣耀;我原本很佩服你,一个豪门子弟,能够在西夏卧薪尝胆那么多年,帮助郓王一举收复横山地区。可是你为什么出卖吴玠的军情,就连智清师兄也无法理解,就算吴玠在宥州出了事,对杨志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最多是打破不败的神话,郓王是不会解除杨志职务的,可惜的是那些白白死去的将士。”

孟钺看了看鲁智深说:“禅师果真是大智慧,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吴玠是预先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在军中活下去;现在说也没有关系,你还记得杨志曾经散布的那个任得敬的传言吗?我们的计划就是说服任得敬这么干,所以需要给任得敬功劳。只是我没想到杨志那么狠,直接炸开了黄河岸堤,我们的图谋反而变成笑话,变成了阴谋。”

鲁智深疑惑地望向孟钺:“那么灵州在任得敬手中,与在西夏人手中有什么差别,纵然任得敬在你们的帮助下攻进兴州,也不过是另一个西夏。你们口口声声担心杨志拥兵自重,为什么不担心任得敬拥兵自重,难道在你心目中,任得敬比杨志更加可靠?”

鲁智深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莽和尚,孟钺这时候才感觉到鲁智深的心思缜密,句句都打在自己的七寸上;孟钺制止了身后三人想要硬闯的念头,秦州是杨志的地盘,鲁智深出现在这里,胡同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孟钺缓缓地说:“禅师是方外之人,这些问题恐怕是替杨志问的吧?”

鲁智深摇摇头说:“这些问题是替盛余一问的,你当初救了他,也是少数几个知道飞龙镇真相的人,出现这样的反常,多少人都想知道答案。”

“盛余一,飞龙镇?”孟钺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和恐怖的夜晚,孟钺晓得再也没有退路,大喝一声:“动手。”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锦囊

等林冲、敖德加入战场以后,随郭妃而来的人死得更快,越来越多的江湖好汉扔了武器束手就擒,他们是跟随郭妃来做大事的,而不是到秦州城送人头的;死了三百多人后,跟随郭妃来的人全部被擒。随着身份的查明,杨志一声令下,剩下的两百多天师府、横山帮、潞州营的好手全部被下令处决,其余的人交给谭灵矫,送到城外的军营中。

谭灵矫欲哭无泪,最主张杀掉杨志的天师府,投靠郭家的潞州营、黑风寨、红柳堡、横山帮等四大组合,在不到十天的对杀中,算是彻底被铲除;四大组合中,就算那些没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恐怕也无心报仇,再也不敢打出原来的旗号。唯二不罢休的恐怕只有天师府和郭家,不过短时间内在西北恐怕也无法兴风作浪。

曹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走到谭灵矫的身边低声说:“孟钺在胡杨胡同被鲁智深截住了,四人全部战死,尸体一举被送到置抚司。”

谭灵矫大吃一惊,孟钺的身上可是有数不清的秘密,杨志把人弄到置抚司,不外乎就是想看看尸体中有没有其他线索;况且孟钺是个逃犯,混在郭妃的队伍里本来就好说不好听。谭灵矫怕杨志继续拿孟钺做文章,急切地对曹驼子说:“你赶快安排人去通知曹大人,我们去置抚司。”

曹驼子要的就是这句话,曹千里认为目前看到的只不过是表象,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根本无法解释,所以要曹驼子赶回来,盯住现场的一切,最好能参加进去;曹驼子安排人去报信,自己和谭灵矫快马加鞭到置抚司,可是在置抚司门口被石摩劼拦住了,得知他们的来意,石摩劼很干脆地说:“二位,此案进入了收尾阶段,孟钺是个逃犯,自然是当地官府处理。”

石摩劼此话一出,谭灵矫和曹驼子当然是不干了,他们可都是奉命在身,要是出了事,赵楷和曹千里肯定是会怪罪的。谭灵矫恨恨的说道:“石大人,今天郭妃遇刺,这个孟钺的行迹很可疑,你是不是想掩盖什么?”

“谭大人,你这么说,是一定要把好事变坏事了!”石摩劼双手一摊,认真的问道;石摩劼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谭灵矫怎么会同意,两人顿时吵了起来;蔡庆从里面匆匆走出来:“二位大人,二位大人,杨帅有请。”

杨志刚刚送了赵缨络回去才过来,一进侧门就听说这件事,立即让蔡庆把几个人找来;蔡庆的话一出口,石摩劼几个人顿时就住了口,一路走到里面来。置抚司的侧面的一个小院子里,一名上了年纪的仵作正在检查四具尸体,十几名虞侯衙役在四周警戒;杨志站在厢房的台阶上,问清楚情况,对谭灵矫说:“我不会偏袒哪一个,那是我师傅苦道人,等他确定了以后,你和石摩劼一起检查。”

苦道人,谭灵矫只好把一肚子的话咽回去,那可是杨志的师傅,自己就是再有什么事都得忍着;曹驼子目闪精光,曹千里早就猜测苦道人不会没有音信,没想到今天在置抚司见到了。曹驼子心里另有打算,表面上贺喜道:“原来苦真人已经到了秦州,真是可喜可贺,杨帅,你没有告诉我家家主,真的是太遗憾了。”科源

杨志笑笑说:“家师和霍四究在暗地里保护公主,所以没有对我宣扬,曹驼子,回去告诉曹千里,这是我的错,过几天我请他喝酒赔罪。石摩劼,听说孟钺是听到飞龙镇以后才决定死拼的,你是怎么看的?”

石摩劼直接回答,仔细考虑了一下说:“我的看法是,孟钺在担心什么,或许是怕落在我们手中,扛不住刑讯说出什么;从孟钺的资料看,他是一个孤傲的人,要么逃走,要么死,绝不会甘心受人摆布。可是孟钺为什么一开始不拼命?难道他认为鲁智深会放他一马?”

“曹驼子,你的意思呢?”杨志又转头向曹驼子问道,曹驼子在曹千里手下就相当于张炭头的位子,在追查线索方面的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所以杨志特意问问,想听听曹驼子的看法!曹驼子没有忸怩,这种情况下说得越多,后面参与进去的可能性越大;曹驼子思索着说:“我也赞同石大人的怀疑,到现在为止,这只能算是异常,还需要鲁大师协助。”

“好!就按你们的思路来,鲁师兄与林冲谈完话,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们和他碰个头,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这些人的胆子还是真大,一个囚犯都敢放出来。”杨志的声音平淡,假如还是在昨天,他有所忌惮不敢贸然行事,但是今天与赵楷达成协议,杨志还是想抓住机会,给一些颜色让协助孟钺的那些人看一看,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苦道人的检查很仔细,到现在还是孟钺一个人,只不过苦道人似乎有了线索,提着一个小小的锦囊,走过来说:“这个锦囊竟然是绣在衣服上,正面还是丝线绣出的花,要不是拆了那些丝线,还发现不了;里面的东西很软,应该是一块布,或者丝绸之类的东西。”

杨志走下台阶,接过锦囊说:“我来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杨志的手轻轻拂过锦囊,锦囊上的丝线便全部断成线头,杨志打开锦囊一看,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丝绸片,折叠得四四方方;杨志展开一看,是蝇头小楷抄录的一份名单,上面全部是人的名字、地址。杨志把丝绸递给苦道人说:“师父,你看看,是什么时候写的?”

苦道人端详着墨迹说:“看墨迹鲜亮,应该时间不长,最多也就是三个多月。”

杨志低吟道:“那就应该是我军占领绥州前后,难道这个名单是还在潜伏的人员名单,可是地址上的灵州等地,目前全部在我军手中,孟钺想干什么?”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底牌

从谍战的角度来说,孟钺的这些暗桩除非被派到沙州、甘州、兴州等地,才会发挥自己的作用;但倘若孟钺真的做了这样的安排,联系的地址就应该更换了,现在看,孟钺更像是留着一批人以防万一。至于防的什么人,可就不好说了,石摩劼建议道:“如果是这样,反正人都在我们手上,我立即安排人去一一核对。”

石摩劼这么一说,等于是封死了谭灵矫拿走名册的可能,不过谭灵矫觉得还是可以再试一试,毕竟面对一桌子好菜只能看着别人吃喝,回去也难以交差;谭灵矫斟酌着说:“杨帅,孟钺从监狱里出来十分蹊跷,要不然把这个案子交给郓王处理吧!”

杨志笑着摆摆手,说道:“这件案子你们就不要再插手了,老实说,我没想到孟钺会死,他是一个老练的人,我原以为他来秦州是早有安排,没想到竟然是负了伤被人挟持!其实在宥州的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只是人交给了你们错过了,太原那边要查的东西也比较简单,几个大活人从监狱里出来,总是会留下痕迹。这样吧,我们双方合作,我查到什么通知你们,你们查到了新的线索也告诉我一声。”

杨志的一番话,让一向脸皮甚厚的谭灵矫有些挂不住,一旁的曹驼子更是一言不发;说一千道一万,孟钺从太原监狱出来,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杨志要是相信谭灵矫能查出案情那才是怪事。而石摩劼不仅是杨志的心腹,也是这方面的老手,杨志是自然相信自己家的人。

杨志的官职比谭灵矫高得太多,谭灵矫根本没有讨论的资格,但是谭灵矫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好歹他也代表着郓王赵楷,谭灵矫正要再说点什么,一枝花蔡庆已经插话:“孟钺临死前与鲁智深说的是,救我儿子。”

蔡庆一直在现场,和鲁智深见过面,这个情况不会胡说,所有的人立即注意到,孟钺身上这个名单固然重要,但是孟钺临死前的那句话更重要,他可以直接指向孟钺背后的那个人。杨志相信孟钺不会不留下他儿子的线索,与孟钺一起战死的三个人中肯定有对方的人,杨志现在只希望苦道人能找到线索。

有谭灵矫和曹驼子的帮忙,苦道人和石摩劼很快就推断出三人的身份,其中两人是武林名家汤炳和叶清,都是一直活动在河北河东的人物,不可能参与在西夏的活动。另一名死者是一直跟随孟钺活动的助手冷力设,曹驼子等人见过多次,差不多孟钺出现的地方冷立设都会出现。

苦道人继续查看另外三具尸体,看得很仔细,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对等待的杨志等人说:“我的看法是,冷立设是那个监视孟钺的人。”

这个结果让大部分人跌碎了眼珠子,这怎么可能,冷立设一看就是西夏人,谭灵矫等人都清楚,曾经跟随孟钺在西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要是对孟钺不利何必等到这时候。杨志点头说:“请师父点拨。”

苦道人缓缓地说:“很简单,孟钺把他儿子的线索分别摆在汤炳和叶清的身上,一人一半字,合在一起才是整个的消息。而在冷力设的身上,我发现了伏虎殿的物品,西北虽然信佛的人比比皆是,但是伏虎殿的标记独一无二,孟钺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让伏虎殿的人留在身边。孟钺的儿子叫孟明获,在郭琰的手上。”无忧

并在一起的布条非常清楚,告诉所有人,孟钺的家人在郭琰手中;谭灵矫暗暗叫苦,这个发现其实说明一切异常都出自郭家,倘若要郭家把这些筹码都交出来,郭琰能答应吗?要是郭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杨志也绝对不会干,郭家现在有重要人物在杨志手中,杨志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杨志没想到郭琰连这样的事都做出来了,要是传出去,恐怕赵楷和定北军的名声都彻底毁了。杨志面色严肃地对谭灵矫说:“谭大人,这件事我不想再费神,你和郓王说一声,我们是官府,不能让郭琰这样乱来,孟钺已经死了,让郭琰把他家人放了。”

家人?谭灵矫疑惑地问:“不是只有儿子吗?”

杨志淡淡地说:“我有孟钺的资料,他有妻子儿女,并且是两个儿子。”

杨志原来是孟钺的对手,自然是比其他人更了解孟钺,谭灵矫也不知道杨志到底了解多少,可是谭灵矫明白,杨志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有和郭琰摊牌的实力。谭灵矫考虑再三,只能说回去向郓王禀告;谭灵矫和曹驼子走后,石摩劼等人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杨志挥挥手,示意蔡庆和其他人都散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苦道人才告诉杨志,孟钺在几个月前受了伤,左手三焦经脉被震断,到死都没有好;另外就是孟钺穿的皮靴,军队军官专用的那种,很旧,但是在鞋上却有新缝的线,要知道孟钺的皮靴可以免费换,这么节省有点不同寻常。

苦道人说话间已经割开了那双羊皮皮靴,两只靴底藏着两张超薄的丝绢,也是左右各半,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信息,一张包含着地址姓名的名单;这上面只有三个人,地址分别在兴州和甘州,还有见面时的信物,三件信物就是孟钺随身携带的东西,一把犀牛角柄匕首,一块雕着八卦图案的玉佩和一块陈旧的手帕。

师徒二人会心一笑,这才是孟钺真正的底牌,而在锦囊里的就算不是假的,十有八九也是孟钺准备糊弄别人的玩意;杨志低声说:“给他们四个都换一身衣服。”

苦道人明白杨志是想掩盖线索,不让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点头说:“这个人为了名单不要命,为了家人不在乎袍泽,是个厉害的家伙,可惜,恶人自有恶人磨,最终也没有讨到好。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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