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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约协奏曲》 第一章 来自游戏的“惊喜” 时值晚秋。 位于瓦雷恩南部山脉的阴影森林却依然郁郁葱葱，花草繁盛，丝毫没有出现枯萎凋零的迹象，那些常绿阔叶林群树冠的枝桠间重重叠叠，犹如笼罩在大地上的巨大伞盖，纵然烈日当空，阳光都难以穿透层层茂密的枝叶，唯有一缕缕斑驳的光影侥幸能从叶缝间投射下来。 由于光线不足导致环境暗淡的阴影森林常年都透露出一股阴森诡谲的气息，再者阴影森林内充斥着大量危险的野兽虫豸，甚至时有邪恶狡诈的怪物出没，因此聚居在阴影森林周边的村落哪怕是最勇敢的猎人都不敢冒险深入其中。 可可利村，一个得名于阴影森林独有的果树名字。 光辉纪1291年，同时被称作逐鹿之年的这一年，称霸大陆一方的神圣同盟帝国爆发诸侯内战，继而演变成一场波及整个大陆持续了三十年的全面战争，最终战争以鸢尾花王朝的灭亡，各国签订著名的《耶尼塞和约》正式落下帷幕。 与之相随的是光辉纪元宣告终结，春芽纪年开启。 这三十年的战争里致使各国无数民众丧生，流离失所。而可可利村的祖先们正是当年最早逃难于此的一批流民，从此经过数百年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辛勤劳作，终于将这片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变成了适宜生存居住的土地。 不过在统治这片地区的贵族领主眼里，可可利村依旧属于穷乡僻野的范畴，基本上每年除了派出税务官前来收税，表明自己对这片土地的合法统治权外，其他时候都懒得关注这个毫无压榨价值的偏远村落。 尽管交通闭塞造成了可可利村相对封闭的环境，但世代扎根于此的村民却早已习惯这种没有贵族横加干涉，自给自足怡然自乐的生活，哪怕遇到灾年，村民们都能通过阴影森林外围漫山遍野的可可利果树艰难熬过去。 封闭不代表可可利村对于外界一无所知，尤其是村子男女到了婚嫁年龄，村里长老都会组织联络其他村庄进行说媒，有嫁出去的女人自然有嫁过来的女人，加之偶有行商前来收购皮毛山货粮食等作物，每每都能带来许多外界的新鲜事物，更别提村里那些不安分的年轻人，一旦有机会便会外出闯荡。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打破了可可利村数百年的平静祥和。 四个月前，可可利村宝贵的牲畜在夜里开始遭遇频繁袭击，村里紧急展开调查，并组织青壮男子夜里轮流值守防备，没过几日，村里终于知道了袭击牲畜的罪魁祸首。 这是一群有着暗绿色皮肤，尖耳牙利且矮小丑陋的类人怪物。 它们通常三五成群结伴行动，手里拿着粗糙的木石武器，屡屡趁着黑夜的掩护潜入村里袭击牲畜，得手后立刻撤向阴影森林深处，轻易不会和人类发生正面冲突，直至这帮怪物袭击杀死了一个落单的村民后人们才明白这帮怪物的残忍与极强的报复心理。 可可利村并非没有想过对付这帮怪物，可惜结果却不尽人意，最初村民们尚且能通过陷阱成功引诱捕杀，但这群绿皮怪物很快便吸取了教训再难以中招，只要它们察觉到不妙立刻会逃窜入阴影森林，而村民们往往无可奈何，因为有次村民们冒险深入阴影森林，企图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帮怪物的巢穴，熟料村民们反过来中了陷阱埋伏，其中有三个村民便不幸惨死其中。 这帮怪物一日不除，可可利村便一日不得安宁，既然村里没有办法解决，他们唯有期望当地贵族领主的庇护，毕竟保护领民本身便是贵族领主的职责之一。 当地领主的确打发了一个骑士带着扈从前来查看情况，可这名骑士老爷在可可利村随便逛了一圈，然后肆无忌惮地大吃大喝一顿便离开了。 是的，离开了。 顺便还用长矛掀翻了几个敢于阻拦他离开的贱民。 骑士老爷回去复命的理由很充分，当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切都是这群贱民的胡言乱语，建议下半年税收加征一倍以儆效尤！ 毫无疑问，这名骑士老爷的蛮横行为彻底断绝了可可利村的希望。 在村民们一筹莫展之际，一位年轻时外出闯荡过的村民提议，既然贵族不可靠，他们只能另想办法，长老询问对策，村民给出的答案每家都凑一点钱来去城里雇佣冒险者来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冒险者，一个以接受各种任务委托为生的职业。 冒险者一词看似浪漫，事实上大多数冒险者都是一群居无定所，没有固定资产与正当职业的底层流民，仅有极少数是出于兴趣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才会当一名冒险者。 如果有稳定的资产与工作，试问有多少人愿意拿自身性命去冒险谋生？何况任务的委托不是天天都有，有时候有任务都不代表你能抢到，再者凡是报酬丰厚的委托也轮不到冒险者，比如商团之类的基本都会聘用有名气的佣兵团队，因此可想而知底层冒险者的生活现状。 道理是浅显的，不怪乎人们对于冒险者这个职业普遍都没有好印象，单单拿婚嫁而言，哪怕是农奴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朝不保夕的冒险者。 所以冒险者在赚取足够的钱财后往往都会另谋生路。 提议的村民年轻时便当过冒险者，深知这份职业的内幕与艰辛，类似他这样毫无特长空有一把力气的人当个农夫或伐木工还行，当冒险者？没有饿死都算万幸了！最后他在认清现实后便乖乖回村种地了。 对于冒险者而言，实力是一部分，信誉是另一部分，两者缺一不可。 两者兼备的冒险者无疑处于冒险者的顶端，两者皆无的自然是在底层。 通常信誉比实力更加重要，而信誉则源自长年累月都能出色完成任务的委托。 冒险者这一行丝毫没有温情可言，任务失败，即便同伴全部不幸身死其中都别想冒险者公会或者雇主有任何补偿，唯有任务完成方能得到委托的报酬。 村民的想法很简单，花钱消灾！ 只要他们肯支付雇佣冒险者的费用，势必能解决阴影森林那帮绿皮怪物。 经过村里长老来回讨论，他们终究同意了村民的提议。 半个月后，一支年龄各异，携带着不同武器装备的七人冒险者小队来到了可可利村，并借助村里猎人作为向导开始深入阴影森林。 …… …… “嘶——” 当意识逐渐从黑暗中苏醒，来自后腰的剧烈疼痛让林恩差点又忍不住昏厥过去，在浑身冷汗淋漓，四肢发软的情况下，林恩心里不禁破口大骂，这痛觉同步率该有120%了吧？老子明明调的是10%啊！这游戏mod搞什么鬼？还是游戏设备出问题了？最重要的是谁特么给了老子一记肾击？ 发泄完后，林恩清楚当务之急是赶紧治疗身体的伤势。 嗯？ 当他习惯性呼出游戏面板，结果却没有丝毫反应。 “……” 难道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不知为何，林恩突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在接连尝试过不同的方法后，别说呼叫游戏面板了，甚至他连登出游戏都办不到！ “冷静，没事的……”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林恩立刻在脑海里不停告诫自己，好不容易通过自我催眠暗示的方法令自己强行冷静下来，恢复了稍许气力，胸闷虚弱的林恩艰难挣扎地从湿软的泥土中半坐起来，随即喘着粗气的他本能地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这是……”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植被与泥腥混合的强烈气味，陌生的环境令人不安，如果身边还躺了一地尸体呢？恐怕心理脆弱的人见到这幅画面都会尖叫出来。 林恩没有，因为他依然潜意识认为自己在游戏里，而类似这样的场景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只是紧蹙着眉头，习惯性陷入思考分析。 显然，这里曾发生了一起惨烈的战斗，根据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可以轻易辨别出交战的双方是疑似佣兵冒险者的人类与哥布林。 哥布林是游戏内常见的一种邪恶怪物，别看对方弱小丑陋，正常单挑普通人谨慎小心点都能轻松打跑杀死，问题是哥布林生性狡诈，向来都是成群结队从不单独行动，虽然哥布林智慧不高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文明体系，极其懂得利用趋利避害的天性，要不然哥布林千百年来如何能在其他种族的围剿打击下存续至今？ 对付哥布林不难，前提是必须有充分的准备与实力。 但眼前的战斗结果无需多想都知道这群人类不但实力欠缺，还可能疏忽大意遭到了哥布林的伏击。 等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完成思考分析的林恩顿时冒出了这个疑惑。 晃了晃晕沉的脑袋，他好像依稀记得自己在九死一生下成功闯入虚空之遗，拿到了祭台上梦寐以求的【扭曲虚空】这张禁忌卡牌，随后地宫陵墓坍塌，在无数虚空守卫的追杀下逼到绝境中的自己当即使用了这张卡牌，然后……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后便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是卡牌的效果？制作游戏mod的家伙特意搞出来的“惊喜”？ 如果真是如此，林恩心里唯有一句话想说。 惊喜你大爷！ 第二章 莫名其妙的失联 无法呼出游戏面板，无法登出游戏。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认为这是惊喜，而是惊吓！ 《誓约之地》这款充满史诗性奇幻风格的3a大作一直是林恩最喜欢的rpg游戏，在沉浸式虚拟现实网游大行其道的时代里，单机游戏市场依然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不说风格迥异的各类3a级大作，单单是18r的galgame游戏便有着无数坚定狂热的死忠群体。 可惜《誓约之地》出到第四代负责研发的公司便因经营不善导致宣告破产，新公司完成收购后全部精力都转移到新款网游的制作方面，一时间《誓约之地》这款游戏的续作与dlc都陷入了无止境的停滞，这让林恩始终都引以为憾。 某天，经常混迹游戏圈的林恩无意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据说有大神秘密搞到了《誓约之地》第五代未完成的游戏数据资料，并自主完成了后续的创作，但对方似乎怕惹上官司，只敢在用mod的名义在私下里偷偷“交流”，为此抱着强烈好奇的林恩费了许多功夫才如愿以偿的玩到了这款“mod”游戏。 不得不说，这款“mod”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全新的剧情角色，全新的职业道具等等，一概都证明了这款“mod”真有可能是胎死腹中的《誓约之地5》，这不禁使得林恩怀疑制作这款“mod”的大神很可能是原来相关的主创成员。 此后，有着剧情探索者、全道具收集者之称的林恩基本上把业务时间全部都投入到了这款“mod”上面，只是没想到他在收集到第72张禁忌卡牌的时候却遇到了眼前的糟心事！ 大哥别这样啊，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对此林恩真的是欲哭无泪。 他倒是不害怕一直困在游戏里，在沉浸式虚拟现实技术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形形色色的意外都曾发生过，相关应急预案都非常齐全，何况困在游戏无法登出而已，这样的事情如今连新闻都谈不上，等家庭智能管家发现异常后自然会有办法帮助自己强制登出。 头脑渐渐恢复清醒理智的林恩不再像一开始六神无主，眼前这情况他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玩下去，再者现实世界与虚拟现实的时间流速对比林恩调整的是十倍，他可等不到几十个小时后家庭智能管家才解救自己出去，干脆主动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 “龙芯，帮我联系管家小白，告诉它我现在困在游戏里面，立刻帮助我安全切断神经网络链接，强制退出虚拟现实设备。” 林恩下意识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呼唤链接大脑神经内具备人工智能的纳米芯片。 龙芯是大脑纳米芯片自定义的名字，每个孩童自幼出生后都会植入并伴随一生，大脑芯片不但代表了一个人的公民身份，同时还是学习工作生活中最重要的辅助工具。 滋滋滋—— 不想林恩突然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冥冥中似乎在脑海里听见了细微的电流声闪过，旋即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良久，林恩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意识重新清醒了过来。 ——系统自我修复成功，现已重新启动，尊敬的林恩先生，龙芯很高兴再次为您服务。 芯片系统修复？重新启动？搞什么啊？ 听到脑海里响起龙芯熟悉的清冷合成音，林恩顿时一头雾水，难道是大脑芯片出故障了？他没有继续多想，而是吩咐龙芯立即联系管家小白解救自己出去，哪怕芯片有问题他也要回到现实世界才能去检查啊！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直接让他呆愣当场。 ——正在尝试与小白进行联系……联系失败…… ——诊断……网络信号已断开……正在尝试重新链接…… ——链接失败，无法搜索到可用网络信号，正在尝试链接卫星网络…… ——链接失败，无法搜索到可用的卫星网络信号…… ——正在尝试…… ——很抱歉，联系失败，经反复确认与外界信号失去所有联系。 “？？？”回过神来，林恩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异常激动。“开什么玩笑？好端端的怎么就信号失联了？紧急求助功能呢？别告诉监管服务中心的后台都没有反应！” ——根据人工智能守则条例，确认所有信号失联后，服务者身处的环境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龙芯已自动启用紧急求助功能，目前监管服务中心暂无任何反馈…… 脑海里龙芯语气平静回答的时候，林恩却脸色发白地冒着冷汗，蜷缩在地上不断抽搐着身体，原因是他一时忘记了莫名其妙受伤的后腰，结果刚才情绪一激动又惹得后腰疼痛发作，尤其是心脏的部位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龙芯，诊断我的身体情况，我究竟怎么了？” 强忍着痛苦林恩像是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问询道。 ——正在启动身体扫描检测程序…… ——检测完毕，服务者肾区左侧部位发现一道利器造成的五厘米严重刺伤，其中检测到有未知的神经麻痹毒素在血液里缓慢流动。 ——正在分析毒素样本……分析完毕，根据毒素特征在资料库寻找到最相似的样本，样本源自游戏《誓约之地》内的蓝篦花，通常生长蓝篦花的周围都伴生有该毒素抗体的植物，游戏数据中的抗体植物分别是七叶草的根茎，紫苇的花朵。 ——警告！建议及时处理伤口，清除毒素，否则服务者随时都将面临心脏麻痹的死亡风险。 蓝篦花，七叶草，紫苇花。 林恩依稀记得这些植物主要出产自瓦雷恩南部山脉的阴影森林，曾经他在游戏里还买过这方面的毒药来涂抹武器。 难道他现在便身处在阴影森林？想想自己周围的环境还真有可能。 对了，反正死亡后会弹出游戏提示与界面，或许可以试试死亡来登出游戏！ 既然心里有了主意，后腰的疼痛开始减轻，林恩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龙芯身上。 “龙芯！之前你好像进行了系统的自我修复与重启，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出现了什么系统故障吗？” ——三小时二十七分前，龙芯系统遭遇强烈的粒子干扰强制进入自我防御的休眠状态，同时服务者彻底失去意识，神经连接断开，两小时后粒子干扰消失，龙芯系统程序完全错乱自动展开修复，并在过程中汲取到大量未知的记忆信息…… 脑海里的龙芯一板一眼的仔细回答道。 未知记忆信息？或许这里面有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甚至是困在游戏内与外界失联的重要线索！ “立刻将那些未知的记忆信息传输给我。” ——明白，正在启动信息传输程序。 随后，大量的未知记忆信息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林恩的脑海里，而他的脸色都开始变得失神呆滞。 卧槽？！ 第三章 穿越到游戏世界的我是否搞错了什么 林恩（lynn），父母不详，自幼与从事木匠的祖父在瓦雷恩伯爵领的一个小城镇相依为命。如果没有意外，按照社会普遍的传统，林恩会继承祖父的手艺成为镇里下一代新的木匠，然后娶妻生子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在林恩的印象里，祖父是一个非常严厉古板的人，小时候每次犯错，虽然祖父从不动手打人，可是祖父却会勒令自己罚站，而且往往一直站到他体力不支晕倒为止，因此林恩对于祖父始终都抱着强烈的畏惧心理。 祖父是一个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人，除了生意之外基本看不见他主动与人交流，邻里关系都格外生疏，连带着林恩都受到了影响，比如孩童时期周围的同龄孩子都不愿与他玩耍，幸亏林恩性格还算开朗，否则换个心理脆弱点的孩子早都自闭了。 这些都是其次，最让林恩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莫过于祖父竟然识字。 要知道镇里识字的人寥寥无几，大多都非富即贵，而懂得文字的祖父无疑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祖父在教导林恩识字的时候曾再三严厉叮嘱他不准将这件事情暴露出去，畏惧祖父的林恩自然是唯命是从。 在祖父严厉的管教下，再加上又没有同龄孩子玩闹，当时林恩唯一的兴趣便是偷偷溜出门听人说故事。比如冒险者，比如行商，比如吟游诗人，他们总是喜欢在人前夸夸其谈引人注意，无论是亲身经历又或者道听途说的见闻，每个故事在孩童的林恩眼里都显得如此惊心动魄精彩万分。 或许正是这段经历的影响导致他未来走上了冒险者这条路。 林恩十五岁的时候，祖父去世了。 而他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祖父的木匠事业，毕竟他也是要吃饭的。 但同时他对于外界的向往却一天比一天强烈，尤其是没有祖父这座沉重的大山压制后，他变得愈来愈喜欢与冒险者行商们打交道。 十七岁这年，他用所有积蓄买了皮甲短剑，然后跟随一个结交已久的资深冒险者正式外出闯荡世界。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哪天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大不了重新回镇里当个木匠就好了，有手艺的人是饿不死的。 结果，他没有得偿所愿。 不到十八岁的他死在了阴影森林里哥布林的偷袭下。 一根涂抹蓝篦花毒素的木矛刺入了他的后腰，神经毒素随着血液的流动快速蔓延至他的心脏部位，几秒钟后，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 …… “有没有搞错？我附身到了这个倒霉孩子身上？这bug是什么鬼操作？” 接收完未知记忆信息的林恩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尽管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问题是这个bug太骚了，如果附身可以理解成角色重练，但未知记忆信息里明确无误的告诉自己，现在是春芽纪年352年，这可是《誓约之地2》里故事剧情的年份，而那款疑似《誓约之地5》的“mod”都已经步入凛冬纪年，彼此差了将近五百年好吗？ 最重要的是—— 老子辛苦半年培养的游戏角色，费尽心力差点完成的全道具收集成就就这么没了？ 不！我不能接受！ 别说林恩，但凡是游戏玩家都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事情，放在网游里就像是又花钱又花时间好不容易练出了一个全神装的极品角色，正准备筹划大杀四方之际，结果第二天登陆游戏后发现游戏角色删除了，只剩下一个新创建的1级白板新人号，看见这个画面估计玩家杀人的心都有了。 ——根据身体扫描检测的结果显示，服务者目前的身体状况属于标准的碳基生命，暂时确定服务者已经从虚拟现实环境中脱离。 然而更加劲爆的是龙芯在脑海里的一番作答。 “等等？！”林恩瞬间脸色大变。“龙芯，你说我已经脱离了虚拟现实环境？” ——是的！根据系统针对服务者身体的状况与周围环境等多方面反馈的信息分析，龙芯确定服务者已脱离虚拟现实环境。”脑海里的龙芯如实道。 “？？？” 完了。 林恩满脸死灰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层层枝叶遮蔽的天空。 怪不得他呼不出游戏面板，怪不得他无法登出游戏，怪不得龙芯与所有信号失联…… 所有的前因后果他都明白了。 原来这不是游戏的bug，而是他莫名其妙穿越到了游戏世界里一个刚刚死去的年轻人身上。 ——警告！服务者身体状况正在恶化，请立即处理伤口清除体内毒素！ 得知无情的真相后，林恩几乎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但脑海里的龙芯没有，而是依然奉守着自己的职责。 人的求生本能顿时重新激发了林恩的精神，毕竟他又不是真正的心存死志之人。 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大好的时光，还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情！ 简而言之，他还不想死。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林恩环视着周遭到处横陈的尸体，浑身都打了个冷颤，在意识到眼前并非游戏而是现实后，本来习以为常的心态都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他捡起脚边无意碰到的一柄劣质短剑，颤颤巍巍地来到一具人类尸体旁，当他看见对方那张脸都被砸烂的惨死模样，立刻扭过头干呕起来，结果扯动了后腰伤口，整个人都痛得半跪在地上，并用短剑苦苦支撑着身体。 几个深呼吸后，林恩强忍着恶心与痛苦，拿着短剑在那具人类尸体上到处摆弄，似在翻找什么东西，接下来他又辗转到其他人类尸体上作出同样的行为。 干粮饮水，火石草药等等这些都是有经验的冒险者出门必带之物。 连续翻找完了其余六具冒险者尸体的遗物，林恩竟幸运的从一个物品袋里发现了几朵晒干的紫苇花，其他治疗外伤的草药自是不提。 良久，林恩坐在一颗粗壮的树下，他脱去了上衣皮甲，口里咬着团碎布，神色异常凝重。 随后，只见他在龙芯的指导下拿着水壶倒向腰部的伤口开始来回清洗，过程中林恩表情狰狞，死死咬着口里的碎片团，可想而知清洗伤口的痛苦，直至龙芯确认伤口清洗干净，林恩才迅速将早已嚼碎的混合草药敷在后腰伤口，同时将撕扯好的干净布条一圈圈缠绕包扎。 紧急处理完伤口，林恩瞬间浑身无力地歪倒在地上，至于是否能活下来就全凭天意了。 不然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该做的他都做了，毕竟这又不是游戏，一瓶“大红”下去立刻生龙活虎，也不是科技发达的现实世界，身体修复仪一躺，醒来后便痊愈了。 不知不觉，天，渐渐暗淡了下来。 第四章 虚拟与现实的差异 理智告诉林恩，他必须尽快在天黑前离开危机四伏的阴影森林。 问题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办不到这点，何况他连下山的路怎么走都忘了，稍有不慎便会彻底迷失在地形复杂的阴影森林，到时候他的处境无疑会更加危险。 根据接收的原主人记忆信息，带领他们一行进入阴影森林的猎人向导在途中指明哥布林巢穴大概的方位后便因为害怕提前告退，对此冒险者小队都不好明说什么，毕竟人家算是任务委托方的一员，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如果不满大可损失点信誉放弃这次任务，但他们似乎早已习惯这种事情，只是嘴上抱怨咒骂了两句，然后该干嘛干嘛，毕竟这次任务的报酬蛮丰厚的，危险性又不高，所以也没人愿意和钱过不去。 熟料他们却遭到了大批哥布林的偷袭埋伏，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后彼此直接同归于尽，谁都没有落得好处，要不然幸存下来的哥布林早就将冒险者身上的物品装备扒得干干净净，哪会留一点东西给林恩。 按照龙芯的分析检查，至少需要三五天他的身体才能勉强自由活动，养伤的这段时间，他这虚弱的体质别说野兽了，恐怕随便来俩哥布林都能干掉他。 野外求生。 没想到自己有天会亲身体验虚拟网络节目上才有的真人秀，如果他能来个异界求生的现场直播，指不定有多火爆呢！ 然而现实是林恩满脸苦涩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火堆，手里啃着干硬难吃的面饼，配合着饮水才能勉强吞咽，要不是肚子饿得受不了，身体急需补充能量，这样的食物丢在他的世界喂狗都不吃。 作为一个生活在高科技社会时代的自然人，社会底层孤儿出身的林恩都是历尽艰辛才过上了舒适安稳的日子，当他意识到自身能力无法打破固化的隐形阶级壁垒再进一步后，失去目标与希望的他开始变得日渐消沉，业余时间宁愿沉浸在虚拟游戏里都不愿继续拼搏奋斗。 可哪怕他混得再差的时候，吃的垃圾营养膏都要比现在吃的食物好上百倍。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疑惑一直扎根在林恩心里徘徊不散。 因为他根本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穿越到了游戏世界里面，他更相信这是一个游戏的bug，又或者是自己的梦境。 曾经闲暇之余林恩便看过相关方面的影视小说消遣时间，主角穿越到异世界里总会有千奇百怪的理由，但观众都清楚这是题材设定所以鲜有人会认真计较，可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呢？恐怕没几个人会熟视无睹。 林恩喜欢《誓约之地》这款游戏不假，不代表他愿意真实活在游戏的世界。 且不说其他，单单是物质与精神上的生活条件差距便足以让一个习惯现代生活的人感到绝望与痛苦。 比如有人喜欢在古代历史题材的游戏里称王称霸，由此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与成就感，假如真的要对方选择生活的时代，起初可能有很多人一时冲动选择古代，但时间一长势必会改变主意，就算给个皇帝当都不干，因为大部分人都已经清楚意识到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残酷区别。 “好想回家……” 这是林恩发自肺腑的心酸感受。 他是一个清醒理智的人，根本没有将游戏与现实混淆，游戏里他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并非他有多牛逼，而是游戏机制决定的结果，唯有常年沉浸在游戏里难以自拔的人才会分不清虚拟与现实。 或许他应该庆幸一件事情，倘若没有龙芯的提醒与帮助，林恩甚至相信自己在真实的游戏世界里一天都活不过去。 至于他为何能携带着龙芯一同穿越便不得而知了。 事到如今，尽管主观上他依然排斥接受现实，客观的理智与生存本能却强迫他必须未雨绸缪，制定一系列应对性的未来计划。 《誓约之地》是一个充满史诗奇幻背景的世界，文明开化程度迥然各异，既有原始的奴隶制氏族部落，又有资本主义萌芽的城邦，但总体上的文明框架仍旧局限于封建社会的范畴。 历史书里描绘过封建社会的野蛮与黑暗，但是在奇幻世界里只能作为一个参考的依据，毕竟奇幻世界里可是真正存在神魔与各种幻想生物的世界，无论是危险程度还是思想差异都不能一概而论。 “龙芯，能否用《誓约之地》里的游戏数据分析模拟出我现在的人物属性面板吗？” 盯着摇曳的火光，一脸沉思的林恩突然在脑海里冒出一句。 ——正在资料库尝试嵌入相关的数据资料……处理完毕。 片刻，一组组淡绿色的数据如同幽灵浮现在他的视网膜里。 姓名：林恩 种族：人类 职业：冒险者，中级木匠。 位阶*：青铜 生命：12%（极度虚弱） 体力：16/100（极度疲惫） 个人属性—— 力量（str）14 敏捷（dex）15 体质（con）16 智力（int）18 精神（men）17 感知（wis）112 掌握技能：基础格斗，基础剑术，低级开锁，中级木工。 林恩仔细审视完自身游戏数据化的面板，心中开始默默思量，虽然感知看似异常，但仔细一想便猜得出这是龙芯给予的加成，若是换成网络信号无处不在的现代社会，感知这项数据突破上百都不成问题。 而身体三项主数据却让他有点不忍直视，在《誓约之地》里一个健康成年人的身体数据普遍以1作为衡量的标准，尽管后续能够通过不同的途径增强属性，但大多数底层平民往往终其一生的身体数据都徘徊在05~2间，简而言之，底层平民通常是没有渠道与条件不断稳定提升自己的身体数据。 林恩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原主人的选择，明明他有成为一个优秀木匠的潜质，借此过上安稳的生活，偏偏年轻不安分的他非要弃长取短去当一个冒险者，自以为拎把破剑便能随心所欲的探索世界。 难道他还真当自己是游戏里的剧情主角吗？ 但有梦想的人是不该嘲笑的，无论梦想有多遥远，起码，他付出了自己的行动，付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 ———— *位阶：《誓约之地》取消了传统的游戏等级机制，具体实力划分采用了位阶的方式，人物属性数据决定了对应的位阶。 位阶从低到高分别以铜、铁、银、金、史诗、传奇六大位阶区分，同时每个大位阶都包含三个小位阶。 如铜级分为最低等的白铜，中等的黄铜，高等的青铜。 以战士为例，当力量敏捷体质三项身体主数据任意一个达到5的时候，位阶自动变成黄铜，当单项数据达到10的时候位阶变成青铜，而数据突破至20位阶才会再次发生变动。 因此小位阶间都会存在实力上的差距，力量10是青铜，力量199同样是青铜，两者如果正面发生战斗，排除阴谋诡计，后者看似能轻松战胜前者，但这里要考虑到其他属性因素的影响， 假如前者的敏捷是16，体质10，后者的敏捷是9，体质10，在战术运用得当的情况下前者未必没有战胜后者的可能。 温馨提示：为了您的生命着想，请勿尝试跨越大位阶进行挑战。 第五章 难以预知的真实 游戏里创建的初始角色每项数据都是五，如果不满意还能通过合理的加减进行调整，而单项数据最高能调整到十三。调整过的初始数据通常代表了一个玩家选择职业的倾向，像是林恩每次游戏开局都喜欢适合方便任务探险，道具收集的刺客盗贼，其次法爷，最后才是战士。 毫无疑问，在林恩眼里，原主人的人物属性数据可谓是惨不忍睹，唯一的感知亮点还是龙芯附加的，别看他现在的位阶是青铜，问题是谁会把这名不副实的位阶当回事？要知道感知这项数据在游戏前期收益不大，直至中后期才作用显著。 如果换成敏捷该多好？至少逃命都能跑得快一点。 林恩没有继续唏嘘感叹，暂时将这件事情放置一边，未来如何在真实的游戏世界里保住性命才是他最该关心的头等大事。 按照正统的思路，首先他必须想方设法平安离开阴影森林，然后返回家乡小镇通过当地人脉与木匠手艺累积金钱，最后伺机搭上一支有实力的商队前往莫里亚商贸城邦定居生活。 莫里亚商贸城邦是游戏里文明开化程度最高的一个国家，并且根据游戏未来的历史，莫里亚商贸城邦尽管经历过多次战争，但每次战火都没有祸及本土，直至两百多年后城邦才灭亡于奥古斯都大帝之手。 何况莫里亚商贸城邦普遍信仰丰收与财富女神，政治宗教环境都相对宽松，人权自由都有一定保障，有钱人低调圆滑点基本都能当个大爷，不像其他贵族至上的国家，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弄死你。 林恩也不是谦虚，以他的能力在莫里亚商贸城邦绝对可以舒舒服服的度过余生。 还有一点很重要。 离游戏剧情的主角越远越好！ 因为每代游戏剧情主角都堪称行走的灾祸，身为玩家的时候可能不以为然，反正剧情主角的命运都任由自己喜好摆布，谁让玩家才是真·主角。 可一旦没有了玩家的光环，剧情主角便是本世界当之无愧的命运之子。 林恩不否认有过抱剧情主角大腿，富贵险中求的心思，问题是他估计自己很难活到剧情主角功成名就的那天，所以赶紧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烦死了！我就是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喜欢业余时间玩个游戏而已，平时既没有给社会添麻烦，又按时上下班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凭什么我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啊！” 想得愈多，林恩的情绪也变得愈发烦躁，他已经一再的克制冷静，哪怕明知道愤怒都于事无补，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发泄出来，手里用来添柴的枯枝都狠狠拍打在火堆，激起漫天火星弥漫在周围阴暗的环境里。 嗷呜—— 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狼嚎响彻林间，林恩一听，登时顾不上生气，火急火燎地收拾好东西，然后强忍住腰部疼痛顺着一颗枝干较矮的大树艰难爬了上去。 在离地约莫七八米的高度，浑身冒着细汗的林恩坐在粗壮的枝干分叉处不断喘着粗气，许久才渐渐平复了呼吸。 他差点忘了夜里野兽出没频繁，在阴影森林这鬼地方，运气不好甚至连幽魂魔物都能碰到，哥布林在它们面前简直和蝼蚁没有区别。 瓦雷恩山脉的阴影森林在游戏里历来是人类禁区之一，哪怕黄金位阶的强者深入其中都可能有去无回，但对于玩家而言，这个世界基本没有秘密可言，如果有，绝对是开发商为了续作刻意的保留。 例如《誓约之地1》里阴影森林明面上最危险的存在是一条绿龙，后来的续作才慢慢增加了可供探索的邪神神庙、上古遗迹、隐藏在山脉深处通往地下王国的秘密通道等等。 而阴影森林的哥布林正是从这条通道源源不断迁徙出来的。 哥布林迁徙的原因简单，哥布林在地下王国的天敌洞穴蜘蛛差不多要把它们的生存空间给蚕食殆尽了，若非它们“无意”发现了通往地表的秘密通道，这支地底哥布林族群早就灭族了。 单从这点可以知晓，游戏世界与真实世界的不同之处，真实世界有自己的一套完整世界观架构，而游戏开发商仅仅是构建了一个世界的主框架，很多东西都是后期不断添加进去的，难免会出现与真实世界相悖的地方。 林恩突然想起，阴影森林有段剧情便是地下王国发现了那条秘密通道大举入侵地表，身为玩家的林恩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协助剧情主角成功击退了地下王国，并彻底封印了那条秘密通道。 只是这段剧情具体是哪一年来着？ “龙芯……” 时隔久远，林恩并非过目不忘的天才，也没有重金开发过脑域，怎么可能记得游戏里的所有细节，但具备庞大记忆储存功能的龙芯却一清二楚。 ——正在检索资料库……检索完毕……根据服务者提出的疑问，游戏《誓约之地》里地下王国入侵地表的确切时间为春芽纪年357年。 龙芯没有让林恩失望，十秒钟不到的时间它便给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现在时间是春芽纪年352年，距离地下王国入侵还剩下5年的时间！ 但游戏归游戏，现实归现实，谁知道这个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否会变动？同时这也是林恩最担心的一点。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于龙芯的辅助，熟悉未来游戏历史的剧情走向等等，可一旦既定的游戏历史与现实产生偏差，林恩倚仗的优势不但会化为乌有，甚至会成为致命的负担。 夜深了，夜凉了。 难以抑制的恐惧，夹杂着刺骨的寒风，躲在树上的林恩不断在瑟瑟发抖。 远处，冒险者与哥布林曾同归于尽的惨烈战场，悉悉索索地传来了野兽虫豸发出的声响，隐约中仿佛还听见了撕咬与低吼，不知过了多久，森林内突然变得一片死寂，一处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中泛出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盯视的方向正是躲在树上昏昏欲睡的林恩。 第六章 祸不单行 强烈的困意无时无刻都在袭扰着林恩，眼皮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每次阖眼都需要依靠强大的毅力才能重新睁开，他不敢睡，不能睡，因为理智与本能都在警醒自己，一旦睡着，他随时有可能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 但困意带来的负面影响是避免不了的，比如思维迟钝，意识模糊，浑身乏力等等症状，何况他身体本来便有伤，两者相加无异于雪上加霜。 “加油！只需撑到天亮就好了……” 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林恩一直在进行自我催眠，起初他还有心情和龙芯玩问答游戏消磨时间，现在他却连话都不想说了。毕竟龙芯是人工智能，哪怕智能再高级，它也是一个没有独立人格思想的辅助工具。 ——警告！感知发现未知危险源正在迅速接近服务者！ ——警告！请服务者立刻注意警戒！ 脑海里龙芯突如其来发出的急促警报让昏昏欲睡中的林恩瞬间精神一震，困意全无，伸手便慌张地抽出了插在腰带的短剑，目光下意识东张西望搜寻龙芯警告的未知危险源，可林间一片漆黑，淡薄的月光几乎完全让头顶茂密的枝叶遮蔽，视线严重受阻的情况下，他几乎和瞎子没有区别。 簌簌—— 视觉失能不代表林恩的听觉与其他感官有问题，刹时间，树下草丛刮动的声响便让他的注意力转移，同时心里莫名生出了剧烈的危机感！ ——感知到危险源出现在服务者正下方！ “什么鬼东西！去死！” 树在轻微摇晃，树皮的撕裂声极速朝林恩所在的位置蔓延上来，处于惊恐状态下的林恩双腿一缩，整个人趴倒在树杈间，手中短剑毫无章法地朝着树下胡乱挥去。 喵呜—— 好巧不巧，林恩挥舞的短剑第一下便击中了袭击他的未知存在，片刻，一声凄厉的野兽哀嚎在树下响起。 猫？不对！是幽影豹！ 林恩一听，大脑不自觉产生联想，转瞬灵光一现，勾起了脑海深处埋藏的记忆！ 幽影豹是阴影森林外围中比较罕见的一种凶猛兽类，其毛色黝黑，身材矫健，动作灵活，性情机敏，善爬树游泳，奔跑速度快如闪电，喜欢夜间行动，由于性情孤僻习惯独来独往，加之领地意识强烈，除非在发情期外，大多数时候一片林里只有一只幽影豹！ 游戏里的幽影豹在玩家眼里基本等同于珍稀级别的宠物，因为叫声和猫咪相似，所以有大黑猫的昵称，按照位阶划分属于标准的敏捷型青铜。 如今明白袭击自己的是幽影豹，林恩的心都凉了，他太了解幽影豹的习性，面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幽影豹通常手段残忍，报复心极强。 在不慎挨了林恩一剑后，幽影豹势必会和他不死不休！ 受伤的幽影豹似乎并无大碍，突袭失败后它没有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而是不断围绕着林恩所在的大树，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始终都盯视着林恩，看样子是在意图寻找合适的下手机会。 完了完了。 平时游戏里十天半月都遇不到的家伙，没想到真实的游戏世界里第一天便撞见了，这运气，真是应验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林恩现在这情况，即便他完好无伤都不是幽影豹的对手，若非自己躲在了树上，手里又有短剑，恐怕早让幽影豹给偷袭咬死了。 虽然彼此暂时陷入了僵持，但死亡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龙芯！立刻针对我目前的危险给出解决方案！” 林恩当然不想死，一时间想不出办法的他只能急忙求助于龙芯。 ——正在进行分析对策…… ——分析完毕，根据游戏《誓约之地》内幽影豹害怕火光的特****者可尝试运用火光来驱散对方！ 火！就是这个！ 经龙芯一提醒，惊慌失措的林恩顿时冷静了不少，爬树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的确携带了火石，可问题是他周围哪有合适生火的材料？火石本来便生火不易，原来他在树下点燃的火堆都是按照龙芯的指导，费了许久的功夫才生出火来的。 别看他在树上，但树枝树叶什么的都蕴含着水分，光靠火石生火就别想了！ 嗯？ 这时候，林恩猛然看了眼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身上皮甲下的麻布衣服。 这不就是生火的上好材料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眨眼便直接脱掉了皮甲上衣，同时一边警惕树下幽影豹的动静，一边颤抖着手不断用短剑敲打摩擦半裹着火石的麻衣。 金属碰撞的声音，飘散的微弱火星，野兽的本能让幽影豹死死盯着林恩，一下子变得不敢轻举妄动，这无疑给了林恩充足的生火时间。 很快，火星慢慢点燃了麻衣，而林恩一点点将麻衣缠绕在短剑上制成了简易的火把。 火光温暖了林恩，同样的慢慢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 现在怎么办？难道我要一直待在树上吗？ 终于借助火光看清了滞留在地面上不肯离去的幽影豹，林恩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尽管幽影豹暂时因为火光不敢上前，可麻衣迟早会燃烧殆尽，倘若继续拖延下去，形势只会对他愈发不利！ 不行！一定要在火光燃烧殆尽前解决掉幽影豹！不然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常言人在身处绝境的时候会激发最大的勇气，林恩也没有例外。 深吸口气后，他仿佛忘记了疲倦，忘记了腰伤，慢慢从树上爬了下来，而幽影豹也随着火光的接近不断向后退去，等到林恩来到树下，幽影豹则在距离他十米之外的草丛间不甘示弱地低声嘶吼。 林恩没有作出挑衅，而是用燃烧了一半的短剑火把迅速点燃了树下熄灭的火堆，而火堆边上有之前收集来的干燥树枝，坚持燃烧到天亮是没问题。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漫长的僵持。 咻—— 熟料一道破空的尖啸声突然打破了森林的静谧，一直和林恩沉默对视的幽影豹晃了晃身子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谁？” 林恩瞳孔一缩，猛地望向四周惊声道。 第七章 那个男人 有人！ 弓弩激射的破空声，林恩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更让人感到细思恐极的是对方竟然能瞒过幽影豹的嗅觉感知悄无声息中一箭致命。 再往深处想，射杀幽影豹的人假如意图对自己不利，他必然难逃一死。 漆黑的森林里阴风阵阵，摇曳的火光映照扭曲着林恩单薄的身影，他浑身颤抖地紧握住短剑犹如惊弓之鸟，目光疑神疑鬼地徘徊在眼前每一个角落。 咔擦—— 片刻，一节树枝清脆的断裂声在幽影豹尸体附近响起，林恩瞬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兜帽下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你是谁？别，别过来！” 林恩下意识用短剑指着对方，口齿磕巴地发出警告！ 来人根本没有理会林恩，而是弯下身顺手便拎起幽影豹的尸体便向他直接走来。 这一刻，林恩吓得转身便想逃跑。 “如果你敢动一下，我不介意扭断你的脖子。” 林恩眼前一花，没等作出行动，肩膀便有人在身后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身子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耳边听见了一个口音怪异的男性声音。 警告的人反过来给予威胁，大脑一片空白的林恩僵坐在地上，丝毫不敢有半点动弹。 对方见林恩顺服后，提着幽影豹的尸体便坐在了火堆前，他从怀里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手法非常娴熟地将幽影豹给剥皮剔骨，随后削去幽影豹的一条后腿便在火堆上慢慢烤了起来。 这时候，一动不动的林恩忍不住转动眼球看向了来人。 他……崔叔？ 借助火光看清对方兜帽下的面容后，林恩霎时间神色一怔，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游戏人物。 崔斯特！ 崔斯特·萨尔瓦多！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恩自然不陌生眼前之人，要知道他可是《誓约之地》这款游戏里最著名的npc之一。 崔斯特·萨尔瓦多出身于地下王国幽暗城的一个黑暗精灵贵族家庭，最早登场于《誓约之地2》的故事剧情，有关他的生平经历林恩可谓是一清二楚。 根据游戏探索的剧情与官方给出的人物资料，在地下王国入侵地表事件发生前，崔斯特便肩负着收集情报的重任提前来到了地表，并伪装成冒险者的身份四处“流浪”，可惜后来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类女人，最终结果导致家破人亡，原本身为剧情主角与玩家敌人的崔斯特选择背叛了幽暗城，从而在击败地下王国的入侵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总的来说，崔斯特是一个十足的悲情人物。 早期性格冷酷暴戾的崔斯特是玩家最棘手的敌人之一，经常莫名其妙便会遭到对方的暗杀，直至他弃暗投明加入玩家阵营后才逐渐改观了印象，尤其是后期不少重大剧情都离不开崔斯特的帮助，因此玩家对于性格变得有情有义的崔斯特好感都大大增加，并亲昵的称呼为崔叔。 而崔斯特的实力更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关键。 《誓约之地2》里刚登场的崔斯特仅有白银位阶的实力，地下王国入侵事件中才晋升为黄金位阶；可到了《誓约之地》第三代和第四代，崔斯特已然是史诗位阶的强者，更别提在疑似《誓约之地5》的“mod”里成为了传奇位阶的顶级强者，这晋升速度说是游戏开发商的亲儿子都不为过。 只是这亲儿子的人生经历有点惨，前期死老婆家人，后期死兄弟朋友，反正开发商就像一个有严重家暴倾向的父亲，每代都不虐不舒服。 所以许多玩家厚爱崔斯特难免有部分同情的原因。 林恩敢说，若非崔斯特成功洗白，否则没几个人会喜欢早期邪恶凶残的崔斯特。 如今在真实的游戏世界里恰逢初次来到地表执行任务的崔斯特，林恩心里不禁哀叹这接踵而至的厄运，这算什么事啊？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命运在故意玩弄自己吗？ 难怪幽影豹会毫无所觉地死去。 黑暗精灵自带隐匿的种族天赋，何况崔斯特还是敏捷专长的白银位阶游侠，对付青铜位阶的幽影豹简直是小菜一碟。 相较于幽影豹的威胁，崔斯特无疑要更为甚之，但真要林恩选择面对的敌人，他会毫无犹豫的选择崔斯特，无他，起码崔斯特是一个可以交流的人，而非纯粹依靠动物本能行事的野兽。 早期的崔斯特邪恶归邪恶，看似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刽子手，可实际上他杀人往往有自己的原则，并非滥杀无辜的心理变态，只要林恩乖乖听话，了解崔斯特性格为人林恩自然有办法在他手里苟全性命。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大半夜的为何会在这里？” 正在烧烤中的崔斯特突然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光着上半身的林恩道。 “我叫林恩，来自瓦雷恩领的一名冒险者……” 或许是刚刚从地下王国出来的缘故，常年习惯用精灵语与同类交流的崔斯特一时间不太适应大陆通用语，所以口音才显得比较古怪。 而林恩接收了原主人的记忆后，虽然他同样继承学会了本世界的通用语言，可话一出口却磕磕巴巴，如同第一次使用外语与外国人交谈，除了没有透露自己穿越重生这个骇人听闻的秘辛，其他的他都根据原主人的经历一五一十告知了对方。 崔斯特以为他是紧张害怕的关系，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说话问题，心思完全放在了他讲诉的内容。 “冒险者？”崔斯特听后目光狐疑地盯视着林恩冷冷道。“如今大陆上难道随便什么人都能称之为冒险者了？” 林恩明显感受到了他的质疑与嘲讽，对此他早有所料，究其原因在于彼此生活的环境造成了认知观念上的偏差。 在危机四伏的地下王国里，没点实力的原住民通常是不敢远离城镇外出冒险，而冠以冒险者之称的原住民往往意味着真正的强者。但大陆不同，冒险者更多是为了混口饭吃的一种职业，理论上人人都能成为冒险者。 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林恩不得不向崔斯特作出解释。 第八章 弱势之下 初来乍到地表的崔斯特并非思想顽固不懂得灵活变通之人，要不然幽暗城如何会选中他来堪当间谍的重任？ 听完林恩在冒险者问题上的解释后，崔斯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因为他敏锐意识到地下王国与地表大陆存在着各方面的文化差异，尽管他事先早有思想准备，可自己却依然保持着在地下王国的习惯性思维，倘若不重视这些细节，长此以往下去迟早会引人生疑，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有一瞬间，崔斯特冒出了对林恩灭口的想法，可转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他看来林恩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既然自己肩负着收集地表情报的重任，必然需要尽快适应融入地表的社会，相较于杀掉林恩而言，有一个地表人协助自己无疑更有益处，毕竟自己一开始会出手救下林恩本来便抱着这样的想法。 再者，他可不认为一句话眼前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便能猜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惜崔斯特不知道林恩不但知晓他的身份，甚至比他本人都要了解自己。 “恕我直言，你不适合当一名冒险者，若非我今夜途经此地，恰好注意到林中火光前来探个究竟，否则面对刚才的野兽你恐怕都凶多吉少了。” 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点头表示理解后，崔斯特看似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 “是的，我承认，我的确不适合当一名冒险者。”林恩故意流露出追悔莫及的苦涩表情配合着崔斯特道。“从前是我太天真了，总以为凭着一腔热血便无所畏忌，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我彻底梦醒了，所以侥幸活下来的我暗暗发誓，如果我能顺利逃离这里，以后便在家乡安安稳稳的当个木匠，再也不犯傻了……在这里我要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要谢我。”谁知崔斯特却直接粗暴打断道。“我出手救你并非发自善心，同为冒险者的你应该清楚，任何帮助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崔斯特没有说错，在无利不起早的冒险者之间的确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地下王国亦或者地表大陆都是如此。哪怕遇到不求回报的好心冒险者，被帮助者或多或少都该表示点心意。 “即便您不说，我都不会忘记您的救命恩情。”林恩深吸口气道。“这次任务委托的报酬我可以全部都献给您作为答谢。” “难道你的命只值这点钱吗？” 崔斯特拿着匕首漫不经心地在烤肉上划了几刀。 “……”林恩眼皮一跳，立刻意识到崔斯特话中有话。飞快转动的脑筋很容易觉察到他对自己别有所图，为了避免崔斯特看出异样，同时继续麻痹对方，他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抽着鼻子向崔斯特哀诉道。“可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财产来报答您了。” 崔斯特默然不语，仿佛心思都放在了手里发出滋滋声响，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烤肉上面，无形之中不断在给林恩施加心理压力。良久，直至他认为时机成熟才终于缓缓开口道。 “我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但我同样不希望自己的帮助是廉价的。” “那……我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您金钱之外的报答呢？”林恩声音颤抖道。 上钩了。 崔斯特心里冷笑，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冒险让我逐渐感到了疲惫与厌倦，原本我便打算在当地寻个地方安歇一段时日，既然命运让我在这里意外碰见了你，所以我希望接下来你能协助我更好的融入当地的生活。” “没问题，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林恩嘴上忙不迭道。 果然。 崔斯特话一出口林恩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利用自己方便在地表收集情报罢了。搞清楚这点，他对崔斯特的畏惧之心都大大降低，不管怎么说，崔斯特都算是有求于自己，只是他通过救命之恩巧妙的掌握了主动权，或许，他从一开始便打着这个主意。 “有盐巴吗？” 崔斯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而注意力重新放回在烤得差不多的幽影豹大腿上。 “好像有，我找找。” 林恩微微一怔，迅速解下腰间用布条制成的包裹，里面都放着他之前收拾的杂物，翻找了几下，很快他便拿出个拳头大的小布包，单凭细碎的手感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仅剩不多的盐巴，然后小心翼翼地丢向了崔斯特。 崔斯特接过手中，解开布包用鼻子嗅了嗅，随即全部都均匀撒在烤肉上面。 这时候林恩才突然想起，在《誓约之地》里作为生活的必需品，盐巴的价格普遍较为昂贵，不少冒险者出门在外都喜欢用厚重的钱币兑换成等价的盐巴方便携带，比如在北方的寒苦之地，一磅盐巴可是相当于两头牛的价格，所以往往哪家贵族的领地一旦发现了盐矿必然会引发巨大的利益纷争。 “要来点吗？” 崔斯特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如非必要，他很少会主动开口与人交流，这点有些像林恩过世的祖父，但不同的是后来崔斯特遇到了打开他心扉的一个女人，性格都因此慢慢发生了蜕变。 料理完手里的烤肉，崔斯特用匕首削片尝了口，大概觉得味道不错，随口朝心不在焉地林恩道。 “不，不用了。”回过神的林恩下意识摇头拒绝。 “你不冷吗？”崔斯特没有勉强，自顾自地吃着烤肉又问。 “冷。”林恩点头。 “既然冷的话，为什么不坐到火堆前来？”崔斯特瞄了眼不远处光着上半身的林恩。“难道我很可怕吗？” “……” 可怕不可怕你心里没数吗？ 这话林恩当然不敢说出口，既然崔斯特发话了，他也没有纠结，直接迈动冷得发颤的双腿来到了火堆前。 “这个先披上吧。” 崔斯特见到脸色冻得发青的林恩，顺手解下披风朝他一丢，恰好盖在了他的身上。 “……” 林恩瞬间怔住，目光不敢置信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崔斯特。 嗯？这还是我印象里游戏早期冷血无情的崔叔？ 不对！ 这分明是打一巴掌再给甜枣，软硬兼施收买人心的手段啊！ 第九章 那人那事 行事有强烈目的性且不择手段是游戏早期崔斯特的写照之一，但游戏早期的崔斯特相较于其他剧情的重要角色而言谈不上特别出彩，直至后来的两款续作才真正让他人气暴涨，如同十八线的小明星一跃成为一线大咖。 因此玩家喜欢的，熟悉的都是后期性格完成蜕变的崔斯特，至于他早期的人物设定却很少有人深究挖掘，除了真爱粉外，其余玩家基本都是大致了解一番后便不再过问。而有着剧情探索者之称的林恩则介于两者之间，毕竟他耐心完成过与崔斯特相关的所有任务，多多少少都要比普通玩家有所了解。 游戏开发商在设计重要游戏角色的时候，为了避免脸谱化往往会非常注重多维塑造，尽可能立体的呈现出人性的多样性与复杂性，可惜崔斯特早期出场表现得过于心狠手辣，这让玩家先入为主的形成了固有印象，结果很容易忽略崔斯特其他方面的闪光点。 大概是游戏开发商及时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才在续作上对崔斯特的形象重新进行了修正，显然，这次形象修正彻底让崔斯特绽放出了原本的光芒。 那么早期的崔斯特除了心狠手辣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倘若要让林恩评价，他都很难确切地描述出来。 按照他对早期崔斯特人物设定的理解，当初设计这个游戏角色的策划想要表达的东西太过杂乱分散，哪怕你明知道策划的良苦用心，但奈何对方文案表达水平有限，一个出彩的游戏角色硬是只给玩家留下了心狠手辣的标签，难怪乎续作会重新修正崔斯特的形象。 但林恩清楚崔斯特绝对不是一个只懂得杀人的莽夫，否则他如何能肩负间谍的重任在地表行动的这些年间却始终默默无闻，若非剧情的安排，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暴露自己这层身份。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近距离重新认识崔斯特，问题是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个机会。 伴君如伴虎，如今自己小命掌握在对方手里，谁能保证未来某一天崔斯特利用完自己不会杀人灭口？ 怀揣着忐忑难安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林恩竟然在火堆前睡了过去，不管怎么说，既然有崔斯特在身边，他再也不用担心野兽魔物的袭扰，绷紧的那根神经一放松，强烈的困意直接悄然不觉中战胜了他摇摇欲坠的抵抗意志。 一夜过去。 火堆早已熄灭，感受到饥饿与寒冷的林恩睁眼醒了过来，意识尚未清醒的短暂空隙，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到自己穿越到了游戏世界里，当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瞬间将他拉回到了冰冷残酷的现实。 “你醒了？” “……” 林恩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目光看向身旁神色淡漠的崔斯特，心里顿时泛起无限苦涩，原来，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吧。”崔斯特抬头望了眼枝叶遮蔽的天空道。“我有预感，再过不久可能会下雨了。” 这时节还会下雨？ 林恩下意识想到，不过他没有反驳，身为白银位阶且是黑暗精灵的崔斯特在感知上异于常人，他说会下雨，那么真的可能会下雨。 “离开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林恩沉默片刻道。 “好。”崔斯特没有询问原因直接点头道。 艰难地站起身来，林恩紧裹着崔斯特的暗绿色披风，检查完身上携带的物品装备后环视了一圈周遭，随即慢吞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而崔斯特背着长弓，手扶着腰间佩戴的弯刀，不言不语地跟在他的身后。 或许是原主人残留的记忆作祟，林恩没由来的冒出了最后看一眼同伴们的想法，毕竟这几年的冒险生涯让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可是，当他看见那些让夜里野兽啃噬得支离破碎的同伴们尸体，他怔楞了许久。 “这些就是你之前的同伴？需要寻个地方埋了他们吗？” 崔斯特似乎见惯了类似的场面，语气平静地问道。 “你能帮我吗？”林恩道。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崔斯特断然拒绝。 “那么，麻烦您稍等我一下。” 说着，林恩强忍着恶心，上前将一具具残破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最后收集干燥的树枝一把火点燃了他们，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种事情，但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怂恿敦促，直至大火燃烧，这个声音才慢慢消失不见。 至始至终，崔斯特都冷眼旁观，既没有帮忙，也没有开口。 “我们走吧。” 林恩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预设的隔离带会阻止山火的蔓延，何况阴影森林内怪异诸多，普通的山火根本难以泛滥肆虐。 在原主人的记忆里，这群死去的冒险者们大多孤苦伶仃，孑然一身，但凡有家有室的人又如何会选择冒险者这个朝不保夕的危险职业？每个选择这条路的人都清楚，万一哪天不幸身死，恐怕都没什么人会记得自己。 大不了在经常厮混的酒馆里，突然某天有人无意问起，某某某呢？然后有人回，可能死了吧。 而这便是底层冒险者们的宿命。 内心轻叹口气，林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从今天起，林恩是我，我是林恩。 但，这样的说法还真是讨厌。 尽管林恩忘记了下山的路，不过没关系，他只要记得可可利村所在的方向位置即可，结果无非是多走点冤枉路罢了，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和崔斯特总算是走出了阴影森林，并且远远看见了一大片收割完庄稼的田野。 这会饥肠辘辘的林恩早已接近精疲力竭，脸色嘴唇都发白得可怕，双腿更是灌了铅般沉重，路上好几次都走路不稳差点摔倒，可他依然坚持着没有求助崔斯特，仅仅是他想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前面有人。” 返回可可利村的途中，一直默然不语的崔斯特突然沉声道。 意识有点恍惚的林恩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抬起耷拉的脑袋向前看去，视野尽头好像的确看见了模模糊糊的黑影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 “别紧张，对方好像是来田地放牛羊的村民。” 随着彼此的距离拉近，林恩终于看清了黑影的面目，心情舒缓过来后顿时难掩兴奋地想要上前招呼，没想到他刚一踏出脚步，大脑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第十章 险恶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死的。 林恩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屋顶房梁上铺盖的厚厚茅草，空气中弥漫的浑浊味道让人不由感到胸闷与压抑。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看了眼身上更换过后的褐色麻衣，随即挣扎地从低矮的床榻上坐起身来，同时目光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周围。 这是间空无一人陈设简陋的乡村茅屋，房间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屋内正中央是几块大石头围建成的火炉，里面依稀可见燃尽的木灰，而角落处堆积着大量劈好的柴火，靠门的墙边则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瓦罐。 “龙芯……” 意识逐渐清醒，前后记忆联系上林恩便大致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他昏迷了，而路上撞见的村民救了自己。 但昏迷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需要向龙芯进行了解。 根据龙芯第一时间反馈的信息，在他昏迷之后，善于伪装的崔斯特滴水不漏地完成了与村民的交涉，得知讨伐哥布林的冒险者小队全部覆没，林恩是唯一的幸存队员后，村民二话不说便带着昏迷的林恩与崔斯特返回了村子，并向村里长老上报了情况。 随后林恩交由村民照料，而村里长老派人邀请崔斯特面谈，似乎想要了解更多的详情。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昏迷了整整两天。 身体的伤势再加上严重的体力精神透支，甚至昏迷过程中还伴随着持续的高烧不退，失去了自我意志的压制，仿佛所有的身体隐患都一并爆发出来。本来凌晨时分他的生命特征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若非崔斯特在旁思虑良久，最终拿出珍贵的生命药水给自己灌了一点，否则他现在都是一具尸体了。 这些都是龙芯记录的信息，说实话，林恩都没想到游戏里用作补血的普通红药在现实中具备如此强大的功效，仅仅是一小口他的身体便立刻缓慢恢复了过来，仔细一想，大概是与个人的身体素质有关。 游戏前期生命药水的确是玩家不可或缺的道具，但玩家晋升到黄金位阶后基本都不再用生命药水，简而言之，生命药水的补血效果已经不适用黄金位阶的玩家，尤其是考虑到抗药性的衰减问题，玩家势必会更换补血效果更好的药水。 对于连真正青铜位阶都不是的林恩而言，生命药水无疑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所以他能侥幸捡回这条命绝对要感谢崔斯特。 这已经是崔斯特第二次救了自己，哪怕他清楚对方救下自己并非发自善心，但是这又如何呢？站在私人的感情角度，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报答崔斯特的救命恩情，忘恩负义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咯吱—— 这时候，木门忽然推开，阳光顿时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同时倒影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醒了？” 崔斯特手里端着一口瓦锅，目光瞥了眼坐在床边愣神的林恩，脸容依然冷漠如故，他来到火炉前，将瓦锅架在石头上，随即旁若无人般取柴生火，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林恩的状况。 “谢谢。” 林恩凝视着自顾自忙碌的崔斯特沉默半晌道。 “嗯。” 崔斯特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出了林恩想要表达的另一层意思，以他的性情，估计知道都不会说出来。 “我昏迷了多久？”林恩明知故问道。 “两天。” 崔斯特仿佛心思都放在了火炉上的瓦锅里，头也不抬地答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感觉时间过了好久。”林恩喃喃道。“在我昏迷这段时间里，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在听说你的事情后，我和村里组织的一些村民又去了趟阴影森林，确定你说的情况属实后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来。”崔斯特意简言赅道。 “这两天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身体虚弱的林恩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 “既然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等会吃点东西后我们便离开这里。” 崔斯特用木勺搅动着瓦锅里冒出热气的肉汤语气平淡道。 “这么急？” 林恩微微一怔，要知道他现在是伤员，最需要时间休养，而崔斯特却完全不近人情的催促自己赶紧离开，尽管这的确符合早期崔斯特的性格，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再晚上一两天离开我们恐怕会有点麻烦。” 崔斯特似乎看出了林恩心里的迷惑，特别解释了一句。 “什么意思？”林恩下意识蹙眉道。 “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崔斯特神色淡漠道。 虽然不清楚崔斯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他断然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有麻烦，想必是觉察到了什么危险。 麦饼泡肉汤草草解决掉午餐，林恩的精神气力都恢复了许多，正常赶路不成问题，只是不适合剧烈运动而已。 离开的时候，林恩本来想要和村里告别一声，毕竟这两天多亏了村里的收留照顾，谁料崔斯特却摇头阻止了他，坚决不惊动任何村民静悄悄离开，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林恩无奈下不得不听之任之。 问题是村子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要瞒过村民看似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他低估了崔斯特出色的感知能力，即便带着他这个累赘，崔斯特都照样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村民离开了村子。 “村子有问题？” 路上，沉默赶路的林恩突然开口道。 崔斯特的反常行为无疑引起了他的警觉，尤其是他对待村子的态度上足以说明某些问题，之前崔斯特不说，或许是出于什么顾忌，现在既然平安离开了村子，他应该能揭晓答案了。 “村里有人想杀你。” 崔斯特漫不经心地道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为什么？”林恩满脸不可置信道。 “如今村里的威胁已经解决，而负责这次清剿任务的冒险者小队只剩下你一个人，倘若杀了你的话，村里便能借口取消任务拿回原本的佣金。”崔斯特平静道。“当然，村里同样有人持反对意见，但难保最后有人铤而走险，所以还是早点离开村子为妙。” 第十一章 思想观念的冲突 世道险恶，人心难测。 潜意识里依然保留着现代思想观念的林恩完全忽略了不同时代背景下人文与社会方面的巨大差异，又或者说，固然他勉强接受了自己穿越到游戏世界的现实，可他却始终抱着若有若无的玩家心态代入这个世界。 毕竟他不是本世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没有归属感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当他听崔斯特直言村民想要杀死自己后，除了不敢置信外，更多的是一种毛骨悚然。 这帮村民神经病啊？！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因为他实在震惊有人仅仅是为了贪图那点佣金便打算杀死自己，简直是肆无忌惮地践踏法律与道德的底线！ 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拿现代社会的思想观念来衡量处于中世纪奇幻背景下的原住民们，或许谋财害命这种严重的罪行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这点他通过查阅原主人的记忆得到了验证。 根据冒险者间广泛流传的注意事项里面，其中有一条便是如无必要，切勿单独进入陌生的村庄或者长时间逗留。 因为曾经有不少底层冒险者都在陌生村庄里不明不白的神秘失踪，而他们的下场自然无需多言，基本都是死在了贪婪的村民们手里，甚至有些村庄在农闲时节里还会客串一把强盗针对过路的商旅杀人越货。 反正这些外乡人死了都没人知道，更少有人追究，哪怕明面上的统治者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影响征税服役即可。 在游戏里玩家很少会接触到这类阴暗面，即便存在都是以任务的形式出现，再者玩家都是干“大事”的人，哪有空闲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一句不客气的话来说，高高在上的玩家如何懂得游戏里的民间疾苦。 毕竟玩家是来享受游戏的，不是来做社会调研报告的。 可没有了玩家这层身份彻底跌落尘埃的林恩却不得不考虑这个严重的问题，因为这事关他往后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 仔细想想，若是没有崔斯特，假使他侥幸能从阴影森林活着出来，恐怕回到村子后依旧难逃一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崔斯特所言属实。 尽管如此，林恩还是选择相信了眼前善于伪装欺诈的崔斯特，无他，崔斯特没有理由欺骗自己，要知道他为了救自己可是付出了宝贵的生命药水，嗯，虽然只是一点，但这也代表了他并不想自己过早死去。 换个形象的比喻，崔斯特投资了林恩，在没有得到丰厚的回报前，他断然不会让自己的投资白白打了水漂。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林恩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要不是他意外遇见了刚从地下王国出来的崔斯特，恐怕他早已成为了幻想文学中最短命的穿越者之一。 “你确实不适合当一名冒险者。”崔斯特神色平淡道。“下一次，你可未必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所以我才说了，如果能顺利活着回去，我只想在家乡安安静静当个木匠。”林恩表情苦涩道。 “你的家乡在哪里？”崔斯特看似不经意问了句。 “落叶镇，从这里回去落叶镇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林恩回想着原主人的记忆信息道。“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瓦雷恩领的首府布尔达林。” “你说的布尔达林还有多远的路程？”崔斯特没有询问原因直接道。 “大概明天才能到了。”林恩抬头看了下天色道。“傍晚太阳下山后布尔达林便会关闭城门执行宵禁，任何人都不准在出入城内，现在无论如何我们都难以在太阳下山前赶到布尔达林，所以今晚我们要在野外露宿过夜了。” “布尔达林在什么方向？”崔斯特继续问道。 “沿着我们脚下这条崎岖小路一直走到尽头会看见一条平坦宽阔的大道，然后朝右边的大道继续走下去便能抵达布尔达林。”林恩想了会儿道。 “你好像不是很熟悉这片地区。”崔斯特看了眼林恩道。 “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林恩心里一跳，直觉感受到了崔斯特话里充满试探与怀疑的味道，难道他看出了自己身上的异样？不，不对，在他面前，我甚至连龙芯都不敢轻易联系，想来应该是出于习惯性的警惕。 要知道地下王国在生存环境方面相较于地表大陆无疑要更为恶劣，尤其是崔斯特出身的幽暗城到处都充斥着尔虞我诈的血腥博弈，因此可想而知这种环境下对崔斯特造成的性格影响。 好在他强自镇定，不露声色地给予了解释，怎么说他原来都是从社会底层历尽艰辛打拼上来的人，现实早已让他戴上了一层层虚伪的面具，再加上他这具身体的年龄外表非常具有欺骗性，想要瞒过崔斯特自然问题不大。 同时崔斯特的试探行为也给林恩敲响了警钟，他的确接受了原主人记忆不假，问题是他不可能短时间内将这些记忆全部融合完毕，否则造成的记忆冲击很容易引发精神上的问题，因此存在生疏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么，自己为何会让崔斯特生出了疑心？ 恐怕无关记忆，而是他的言行举止出了问题。 反思他遇见崔斯特以来的表现，尽管他很好掩饰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却在某些言行举止上不可避免地暴露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生活习惯，包括他下意识用玩家态度与其相处的方式，种种因素，以崔斯特的敏感自然能看出些许蹊跷，只是彼此接触时间太短，所以崔斯特应该尚处于猜测阶段，疑点都有待慢慢考证。 想到这里，林恩背后都泛出了丝丝冷汗。 他真是太大意了！ 这就是自己不认真对待这个世界的代价吗？ 林恩心里不禁苦笑。 想要谋害自己的村民，想要试探自己的崔斯特，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麻烦还是来了。” 在林恩胡思乱想之际，崔斯特却突然停住脚步望向身后的崎岖山道。 第十二章 无耻 林恩的感知远远不如崔斯特，但他却知道崔斯特说的麻烦是谁。 “那帮村民追来了？” 他下意识躲到了崔斯特身后，伸手紧张地握向腰间的短剑剑柄，看似有点明知故问，实则不过是向对方求证自己的猜测。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崔斯特模棱两可道。 “我们不跑吗？” 这话说出来林恩都觉得别扭，因为他太清楚崔斯特的实力，如果他放开手脚毫无顾忌，一个人屠光可可利村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崔斯特说麻烦来了的时候，他的内心不但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问题是他不能把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以免再让对方看出端倪，那么如何扮演一副担惊受怕的正常模样便很重要了。 “你跑得了吗？”崔斯特瞥了林恩一眼道。 “……” 的确，以林恩现在的身体状况，在面前的崎岖山路光是走路都费劲，更别说跑了。 “这里交给我了，你自己寻个安全的地方躲好。” 崔斯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退去道。 林恩非常有身为累赘的自觉，立刻藏入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里，反正留在崔斯特身边只会影响他的发挥，万一追来的村民里有精通弓弩的猎人朝他突施冷箭怎么办？他敢保证崔斯特能万无一失的拦住吗？要知道村民的真正目标是自己，而非崔斯特，一旦解决了自己的性命，村民在确定不是崔斯特的对手后，必然会想方设法与崔斯特这个外乡人和解谈判。 虽然自己承蒙崔斯特看重利用，可他并非没有不可替代性，假如有村民自愿代替他的作用充当和解的人质，权衡利弊下崔斯特自然不会在意死去的林恩。 不久，藏在灌木丛中的林恩隐隐约约从前方山路听到了一阵局促的脚步声，他趴在地上屏息凝神，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缝隙里远远观察到了五六个模糊的人影飞快奔来。 “外乡人，你的同伴呢？” 当追来的村民遇到了挡在路中间横刀立马的崔斯特，一个身材稍显魁梧的村民手里拿着草叉气势汹汹地向崔斯特大声质问道。 “他已经提前回去布尔达林了，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脸容笼罩在兜帽下的崔斯特语气淡漠道。 黑暗精灵的外表其实与人类相差无几，但黑暗精灵尖长的耳朵却格外引人注目，因此崔斯特始终都戴着兜帽来隐藏自己的耳朵，以免让人当成一个异类，从而影响自己的间谍工作。 “他肯定走不远，我们继续追！”拿草叉的村民冷哼一声，仗着人多势众朝拦路的崔斯特道。“外乡人，你让开，那小子的事与你无关，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都说他是我的同伴了，为何他的事与我无关？”崔斯特从容不迫道。“而且我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想对我同伴干什么？我记得我的同伴可没有得罪你们吧？” “哼！在你们离开村子后，我们发现村里丢了一个先祖留下来的宝物，一定是那小子偷走了，所以你们才会做贼心虚匆忙偷偷溜走！”那个村民大言不惭叫嚣道。“亏我们这两天好心照料你们，没想到你们却是这样的贼人！”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藏在灌木丛里的林恩不知为何脑海里冒出了这一句，同时村民的厚颜无耻也让他大开眼界！明明他们是想杀了自己，偏偏却用这样的借口污蔑自己来掩饰他们的险恶用心！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崔斯特，而非不明事理之人。 “我没有见过你们说的宝物，只听说过你们想要杀死我的同伴来贪图村里付出的那点佣金。”崔斯特直接揭穿了对方的谎言。 “看来你是想要包庇你的同伴了，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卑鄙的外乡人！” 谁知村民率先恶人先告状，脸容狰狞地招呼身旁的村民朝崔斯特发动了攻击。 崔斯特异常冷静地伫立在原地不动，眼见草叉刺向胸口之际，他顿时侧开身子，伸手握住了草叉的柄杆，然后猛地发力，强悍的力量瞬间将村民甩飞向身后跟随上来的一众村民，趁着村民混乱一团，他拿着草叉当木棍，三两下便将这些村民打倒了一地。 他下手很有分寸，草叉击中的都是村民身体脆弱的关节，既没有让对方受到太重的伤，也让对方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若非心存顾虑，否则按照早期崔斯特杀人不眨眼的性格，这帮村民早都成为尸体了。 “手下留情……” 林恩见事情解决，正准备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未曾想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急切的恳求声，这让他无奈地继续趴在地上静观其变。 “误会！这都是误会！” 声音愈来愈近，山路上飞奔来一个携带弓箭形似猎人的村民。 对方在距离崔斯特十步之外刹住脚步，双手胡乱挥舞大声道。 “这位外乡人，非常抱歉！是我们搞错了！村里的宝物没有丢，是他们一时心急追来才造成了这番误会！” 说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近崔斯特，等来到躺了一地痛苦呻吟的村民身边，顿时狠狠用脚踢了下之前拿草叉的魁梧村民凶狠道。 “布顿，你这家伙，你知道你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吗？我们都说了宝物不可能随便让人偷走！再仔细找找就是了，谁让你自作主张带人去追村里的恩人了？” 随即村民不理挨了一脚的村民，低头哈腰地向崔斯特解释道。 “实在抱歉，都是这帮家伙胡来给您添麻烦了，幸亏村里发现得早派我追来了。” “是吗？”崔斯特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对方道。“既然是误会，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好的，好的！我现在立刻就带他们走……你们还不起来？回村子有你们好看的！” 随后，这帮村民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瞬便跑得不见了人影。 “你可以出来了。” 确定村民走远后，崔斯特转身走到林恩藏匿的灌木丛边上道。 “真是一群狡猾的村民！” 林恩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望向村民离开的方向愤愤道。 明眼人都知道最后跳出来的村民恐怕是对方留的后手，先是借口宝物被偷以便追杀林恩，当他们发现打不过崔斯特，立刻又有人跳出来说是误会，坚决不承认自己图谋不轨，前后硬是占据着道义的名分，一旦崔斯特敢痛下杀手，村里势必会反咬一口，到时候错的反而是林恩他们。 “不要小看任何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崔斯特目光不露痕迹地扫了林恩一眼，似乎意有所指道。“这事暂且告一段落，我们立刻启程前往布尔达林吧。” 第十三章 异感 受限于虚弱的身体状况，林恩在前往布尔达林的途中难免走走停停，对此同行的崔斯特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的情绪，反正今天他们都无法在天黑前抵达布尔达林，不如趁机仔细观察记录下周围的地形以便未来之用。 一路上两人交流甚少，彼此都各怀心思缄默不语。 林恩本身并非话多善谈之人，更准确的说，如无必要，他从来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无效的社交上，比如他能在客户与好友面前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但在同事外人面前却不见得如此，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他是一个相当现实的人。 尽管人际关系里有远近亲疏是正常的事情，问题在于亲疏是如何划分的呢？ 两个字，需求。 物质需求与情感需求的强弱造就了人际关系的亲疏划分。 可许多人都未能清晰意识到这点，仅仅只有一个模糊的直觉认知，而林恩正是清楚这点才在复杂的人际交往关系里没有太多烦恼。 放在之前他肯定会不遗余力地交好崔斯特，然而深刻意识到自身存在着诸多隐患后，在没有彻底解决这些问题之前，他根本不敢再主动与崔斯特攀谈，深怕对方觉察到异常之处。 如今他在加紧重温原主人的全部记忆信息，虽是亡羊补牢，但却犹未迟也。 要知道在布尔达林与家乡落叶镇有更多认识熟悉林恩的人，倘若他无法扮演好原主人的角色，迟早都会让人看出问题引发更大的麻烦。 经过崔斯特的试探与村民们给予的教训，他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并非游戏里遵从智能程序的npc，而是有自我思想感情的人，活生生的人！正如崔斯特不久前说的那句话，不要小看任何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如果他继续抱着高高在上的玩家心态将本世界的土著当成傻子，那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在崔斯特眼里，小小年纪自称冒险者的林恩浑身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尤其是随着不断的接触，这种怪异感都变得愈加强烈。 不知为何，他甚至产生了对方认识自己的荒诞错觉。 但相较于自身的感觉，他更相信自己的理智。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是不会贸然轻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感觉往往毫无依据，充满着主观上的武断臆测。 何况—— 即便目标身上真有怪异存在，他都有绝对自信掌控对方。 正是出于这种有恃无恐的心态，崔斯特才暂时选择放任不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自然有办法慢慢调查清楚。 初来乍到地表，难得碰上一个有意思的人，他又岂会轻易放过呢？ 然而在他击退怀揣着险恶用心的村民再次启程上路后，崔斯特惊奇的发现林恩身上的怪异感竟然在逐渐消退，如此变化是好是坏他都分辨不清，只能留待日后慢慢观察。 通往布尔达林的大道说是大道，其实不过是一条还算平整宽阔的土路，路面上清晰可见车轮碾压过后的道道车辙，一旦碰上雨雪天气，道路必然会泥泞难行，往来的交通都要严重受阻。 崔斯特在离开阴影森林前曾预感有雨，但雨是何时下的，当时回到村子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林恩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崔斯特的预感没有错。 步履蹒跚地踩在松软的地面，可想而知当时的雨势，直至现在道路都没有干燥硬化，每次休息，林恩都要清理皮革短靴鞋底粘连的泥土，反倒是之前的山路崎岖归崎岖，路面却未受太多雨水的影响，大概是这场降雨主要集中的地方不同。 在原主人的记忆里，对方可是非常宝贵脚下这双做工精良的皮革短靴，这可是他当冒险者后积蓄了大半年才从过路的北地行商手里买来的，对此同伴们都经常笑话他，同样的价钱他都能在布尔达林买上五双鞋子，肯定是受到了北地行商的蛊惑上当受骗了！ 可原主人每次都会反驳，鞋子是不一样的，布尔达林做工粗糙的鞋子穿上几个月就坏了，而来自北地的硬底皮靴哪怕穿上几年都没问题， 愈是融合原主人的记忆，林恩愈是容易感受到原主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不慎陷入太深，他都差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庄周梦蝶，亦是蝶梦庄周？ 昔日里略览的古文突然浮现在脑海，林恩摇了摇头不敢再深思下去，但凡涉及到这类哲学的问题都会让人变得精神不太正常。 当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视线都开始缩短模糊，纵然崔斯特能够连夜赶路，可考虑到林恩的身体状况估计是难以支撑下去，干脆直接在附近的林地休息准备露宿。 点燃的火堆前。 林恩默默嚼着干粮，崔斯特在附近巡视回来后手里提了一只不知从哪里抓来的肥美野兔，然后当着林恩的面剥皮去掉内脏，拿着削尖的树枝串好便在火堆上烘烤起来。 林恩看了看手里味同嚼蜡的麦饼，又看了看对方手里的烤野兔，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倒是差点忘了，游戏里的崔斯特有个癖好一直令玩家津津乐道。 行走的美食家。 简而言之，无论身在何地，崔斯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 “我们距离布尔达林还有多远？” 烤肉的过程里，一直沉默的崔斯特突然开口道。 “如果明天清晨出发，不出意外的话，中午便能抵达布尔达林。” 林恩收回目光，从腰间拿出装水的皮囊喝了一口道。 “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崔斯特道。 “先去冒险者公会汇报这次任务的结果，等他们的人核实情况后会发下这次的佣金，到时候我按照承诺把这笔钱给您再返回家乡。”林恩声音低落道。 “你似乎还忘了什么。”崔斯特看似漫不经心道。 “我没有忘记。”林恩连忙摇头道。“我会帮助您尽快融入当地的生活，而我只想知道，将来您愿意留在布尔达林还是愿意和我回落叶镇生活，如果是布尔达林，我会暂时留下，直至您适应布尔达林的生活后我才会回家。” “这件事情等我到了布尔达林再作决定。” 第十四章 行路难 一夜无话。 荒郊野外露宿看似危险，实际上身边有崔斯特这样的人物存在根本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知，何况这里都已经属于人类活动的文明疆界范围之内，论及危险程度哪里比得上誉为人类禁区之一的阴影森林。 但野外露宿的体验估计没人喜欢，尤其是缺乏帐篷睡袋等各种露营用具的情况下简直堪称折磨，幸亏如今时值晚秋，若是换成春夏季节，夜里直接会让活跃的蚊虫叮咬得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清晨，林恩是冻醒的，不仅如此，除却浑身腰酸背痛外，两条腿更是乳酸堆积严重，差点连站都站不起来，膝盖向上一抬便疼得倒抽冷气，走路都需要僵着腿一瘸一拐地小幅度迈步。 按照他这样的走法，别说中午了，恐怕天黑前都难以抵达布尔达林。 难道又要拖延一天吗？ “抱歉——” 对此，他不得不心情忐忑地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崔斯特。 “休息半日再出发。” 崔斯特冷冷盯视着林恩沉默片刻道。 解决林恩的问题不难，生命药水稀释点均匀涂抹在他的大腿即可，问题是崔斯特不可能再将宝贵的生命药水浪费在他的身上。 当然，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他背负林恩前行，但彼此谁都默契不提，崔斯特有崔斯特的骄傲，林恩同样有自己的骄傲，两人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行为。 在叮嘱林恩留在原地不要乱动，随后崔斯特便独自离开四处游荡，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几只不幸遭灾的小动物。 这次崔斯特分享了林恩半只烤鸡，其他的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不是崔斯特吝啬，而是以身体见长的位阶强者普遍都食量惊人，据说黄金位阶的强者一顿饭吃三头牛都是常态，他们的消化系统和普通人根本不在一个次元。至于游戏内则简化了饮食过程，通常系统提示角色处于饥饿状态，直接点击背包标有数量的食物即可恢复。 日上三竿。 经过休息期间拉伸按摩，林恩双腿的疼痛都减缓了不少，迫于崔斯特给予的无形压力，即便再不情愿他都必须准备启程出发。 只是可怜这双腿未来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利索了。 “我们走吧。” 扑灭火堆的余烬，收拾完东西，两人再次踏上了前往布尔达林的道路，也不知道是否能在天黑前赶到。 路面已经风干，不会像昨天鞋底都能粘连泥巴，可林恩依然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已苦不堪言，如今他能死命撑着无非是骨子里的骄傲与自尊不容许他低头。 既然说走，没有撑到极限倒下去之前，他是不会停下脚步。 “等等！有情况！” 不知走了多久，整个人思维与身体都几乎麻木的林恩突然听到崔斯特语气凝重道。 只见他闭上眼驻足不前，似乎在仔细感知，许久，他转过身看向空旷的远方大道。 “发生了什么事？” 林恩意识瞬间清醒过来，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道。 “有人来了，而且动静不小。” 崔斯特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道。 “有人是正常的，毕竟这条路本来便是给人走的。”林恩心里一松道。“你说动静不小，大概来人是一伙商队吧，在寒冬到来之前，这时节的商队来往都非常频繁，否则一旦大雪封路，意味着商队的贸易都要陷入停滞状态。” “商队吗？”崔斯特若有所思道。“不管如何，我们先藏起来以防意外。” 说完，崔斯特便带头窜入了附近半枯黄的杂草丛里，如果不仔细观察，丝毫发现不了草丛有人。 林恩没有劝阻的意思，只是有点意外对方的谨慎，明明实力不弱，偏偏喜欢深藏不露，难道这就是间谍的特质吗？ 跟随崔斯特躲入草丛，林恩难得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但他和崔斯特一样，目光都紧盯着远方丝毫没有放松。 崔斯特是担心来者不善。 林恩是期待来者是猜测的商队。 因为—— 商队意味着顺风车！ 到时候他终于不用辛苦形同报废的双腿了。 至于商队会不会接纳他们，林恩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当然知道有能力组织商队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这点游戏和现实里都不例外，不管是他亦或者原主人都曾与商人打过交道，所以深知这帮人的秉性，利益至上便是他们最贴切的形容词！ 只要不涉及到利益纠纷，通常商人是最容易打交道的群体之一，讲究和气生财的他们轻易不会与人结怨。再者这里距离布尔达林不过几十里路程，两人又不是山贼盗匪，禀明身份来意，搭个顺风车有何难度？ 嗯，前提是商队主人的性格脾气不要太差就好。 “来了！” 在他思考着等会如何与对方进行交涉之际，对方终于姗姗出现在视野尽头，闻听到崔斯特的提醒，林恩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远方大道处。 “商队！这是一伙前往布尔达林的商队！” 待他看清远方车轮滚滚，一辆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井然有序地呈现在眼帘后，林恩顿时有点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道。 “这的确像是一支商队。” 崔斯特默默盯视着逐渐向他们驶来的商队，下意识在心里展开了分析。 装载货物的马车八辆，商队人数约莫五十人，有一半人数携带着武装，个别气势相对出众，如果合理利用马车间隔，消灭这伙人问题不大…… “怎么办？我们需要在现身吗？”林恩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话语权掌握在崔斯特手里，但他却有办法影响崔斯特的决定。“万一他们等会发现我们，不幸将我们当成盗贼攻击引发误会就糟糕了。” “现身！”崔斯特毫不迟疑道。 这让林恩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嗯？这么干脆？！ 在他愣神的时候，崔斯特已经从草丛里施施然然地走了出去。 林恩见状加紧跟上，结果这猛地一发力，双腿又疼得他龇牙咧嘴自抽冷气。 第十五章 充满火药味的交涉 注意到前方路边突然冒出来两个鬼祟的人影，商队里负责侦察警戒的佣兵立刻向周围的同伴作出示警，随着层层信号的传递，行进中的载货马车纷纷停下，顷刻间这帮随行护卫的佣兵团便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他们好像真的误会了我们。” 林恩见状，有点无奈自己一语成谶，事实上他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因为经常走南闯北的商队向来都是如此敏感警惕，凡是疏忽大意的早让途中阴险狡诈的山贼盗匪给吃干抹净了。 何况身边脸容笼罩在兜帽下的崔斯特浑身都流露出一股刺客杀手的风范，任谁都感到可疑，即便林恩在路上见到这种装束的人都会趋于危险本能的避让。 而负责商队护卫的佣兵团在面对特殊情况的整体表现反倒是令林恩眼前一亮，在他的印象里，哪怕是寻常的贵族私兵都没有这支佣兵团训练有素。 佣兵团和冒险者是不同的，尽管大家都是拿命来换钱，可彼此的差距却犹如云泥之别，打个形象的比方，冒险者如同到处苦苦寻找工作机会的底层打工者，冒险者小队相当于临时成立的小作坊，而佣兵团直接是步入正规化的企业公司，信誉，收入，地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甚至历史里不乏有佣兵团参与重大战争获封贵族的例子。 冒险者有等级阶层之分，佣兵团同样不例外，而眼前这支佣兵团明显属于其中的佼佼者，否则对方如何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这次商队的护送任务。 “如果您放心我的话，等会我会上去和他们进行交涉，一切都交由我来处理。” 当林恩向沉默不语的崔斯特作出请示之际，远处戒备森严的商队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材健硕，披甲佩剑的男性佣兵朝着他们谨慎走来。 “交给你了。” 崔斯特目光打量着对面疑似前来试探的男性佣兵，不动声色地微微颌首道。 “你们是什么人？” 不露痕迹地观察过沿途草丛里没有隐藏的伏兵后，男性佣兵顿时提高了胆气，可右手始终都没有离开剑柄，在预估的安全距离之外，他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盯视着对面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的二人大声质问道。 “我是来自布尔达林的冒险者，我和我的同伴之前闻听到身后的动静，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故而躲藏了起来，直至发现你们是商队后才放心现身，所以请不要误会，我们并非意图不轨的拦路盗匪！” 林恩高举双手示意无辜地解释道。 “冒险者？！” 男性佣兵仔细审视着两人，更准确的说，他的大半注意都集中在崔斯特身上，因为他从眼前这个扮相遮遮掩掩的男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什么时候布尔达林出了这等角色？ “这位是我在执行任务遭遇危险时，恰巧路过救了我一命的恩人，你们不用担心，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林恩当然清楚崔斯特的装束气质很难不引起对方的警觉，对此他早已想好了应对。 不管他信不信崔斯特是一个好人，反正林恩一定要表现出坚信不疑的态度。 “异乡人？流浪的冒险者？” 男性佣兵依旧没有放松戒备，这年头敢于四处流浪的冒险者要么像是林恩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要么是有所依仗，而崔斯特无疑属于后者。 “异乡人怎么了？难道异乡人就没有好人吗？你不一样也是异乡人吗？若非大家各有各的难处，谁愿意背井离乡当一个时刻都要忍受周围歧视排斥的异乡人？” 林恩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充分演绎出一个愤愤不平的愣头青形象。 他看似莽撞的行为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是转移对方停留在崔斯特身上的多余注意力，二是不知不觉降低对方的心防，扭转他们造成误会的盗匪形象，三是通过思维误导间接掌控话语的主动权。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懂个屁啊！”男性佣兵一愣，顿时感到可笑之极。 “呵呵，看样子您是对半年前继承瓦雷恩伯爵爵位的新领主同样有意见咯？放心，等我回到布尔达林后，势必会让您这番话传遍整个布尔达林的大街小巷！” 瓦雷恩伯爵半年前因病不幸去世后，年仅十二岁的长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爵位，既然对方用年龄嘲讽贬低自己，林恩自然是毫不示弱地针锋相对，偷换概念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可谓是信手拈来。 “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诋毁瓦雷恩伯爵的意思，如果你小子敢搬弄是非！我绝对饶不了你！” 男性佣兵听后立刻变得气急败坏，忍不住想要冲上前教训林恩，熟料林恩却直接窜到了崔斯特身后，探出脑袋一脸嘲讽地看向对方。 “你猜猜你们团长需要为你的口不遮拦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恩一说到团长，对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冷静下来，再也不敢轻易造次，单从这点似乎可以知道，这支佣兵团的团长威望非常高。 “你小子给我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男性佣兵转身便快步返回商队。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始终冷眼旁观的崔斯特侧过脑袋瞄向身后的林恩，语气颇为耐人寻味。 “抱歉，这段时间或许是心情太过压抑，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给您添麻烦了。”意识到不妙的林恩连忙装作颤颤巍巍的模样答道。 “不，你表现得很好，或者说，我希望以后你能继续保持这个样子。” 崔斯特似不在意，重新将目光看向前方，因为商队又走出了几个人，其中便包括了刚才的男性佣兵。 “啊？” 林恩不由得满头雾水，吃不准崔斯特是否话里有话。 “他们的首领好像来了，接下来交给你了。” 崔斯特没有回答，只是提醒了他一句。 林恩收回散发的思绪，集中注意力准备接下来的交涉。 谁知他在看清对面为首之人后，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雄鹰”兰纳特？！ 第十六章 北地之鹰 “雄鹰”兰纳特和崔斯特一样都属于《誓约之地2》里的登场人物，但兰纳特的角色待遇却与崔斯特截然不同，因为，兰纳特是未来历史里游戏剧情主角身边最重要的同伴之一，也就是所谓的标准配角。 通常配角都是作为陪衬主角的绿叶，可《誓约之地》这款游戏的每个剧情配角都有各自的精彩独到之处，兰纳特毫无疑问便是这样一个配角。 兰纳特出身于一个落魄贵族家庭的三子，没有继承权的他在成年后只能离家闯荡自己的事业，他早年曾在巴鲁提亚王国的北方军团服役，后因恶了上司被开革出军队，当时性情豪爽仗义的兰纳特在底层士兵中颇有声望，得知他离开军队准备筹建一支佣兵团后，竟然有十来个士兵自愿退伍追随。 军队服役期间，恰逢巴鲁提亚王国与北方邻国正处于蜜月期，南北贸易往来相当频繁，经常需要执行巡逻盘查任务的兰纳特难免会和过路的商队产生交集，不同于其他喜欢在盘查过程中编造理由索贿敲诈的上司同僚，秉持着克己奉公的兰纳特无疑深受不堪其扰的商队偏爱，因此不经意间积累了这方面的人脉关系。 所以在他不幸被开革出军队的消息流传出来后，立刻有商队派人前来招揽兰纳特，不过早有自立门户心思的兰纳特却婉拒了这些商队的好意，并将自己准备成立佣兵团的事情一一转告给他们，希望未来彼此有合作的机会云云。 从此依托北方军团遗留的人脉关系与熟识的商队扶持，兰纳特逐渐壮大了佣兵团的事业。无奈好景不长，北方邻国发生宫廷之变，巴鲁提亚王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直接撕毁了彼此温情脉脉的面纱重燃战端。 两国的贸易彻底中断，同时意味着兰纳特的佣兵事业一夜之间从巅峰跌落到了谷底。 原本他有机会受雇于北方军团实现自己建功立业获封贵族的理想，可惜他曾经得罪的上司从中作梗，不仅破灭了他的希望，甚至一度诬陷打压到兰纳特率部狼狈逃离了北境。 经此大变，佣兵团不可避免地分崩离析，身为主心骨的兰纳特非但没有消沉堕落，反而激发了更强烈的斗志开始重整旗鼓，凭借出色的团队能力与业务信誉，很快这支佣兵团便焕发出往日的光彩渐渐站稳了脚跟。 直至数年后，兰纳特结识了游戏剧情的主角。 可谓一朝风云际会，雄鹰展翅高飞。 至于现在，眼前迎面走来看似豪放不羁的兰纳特依旧处在蹉跎的佣兵生涯。 归根结底，佣兵的身份地位相较于寻常冒险者而言确实要看着光鲜，但在普通人眼里两者都属于不可亲近的危险对象，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而佣兵团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均为非法武装力量，若非在贵族领主眼里有值得利用的价值，否则一早都取缔打击殆尽。 事实上的确有贵族的领地严令禁止任何佣兵团入境。 想当初兰纳特在北境的佣兵团如何强盛？可在正规军团面前和土鸡瓦狗没有区别，一个普通的中层军官都能将兰纳特逼到绝境仓皇逃离。 或许正是这件事情刺激到了兰纳特，从此他更加迫切地渴求“洗白转正”的机会。 简而言之，如果他能获封贵族领地，他麾下佣兵团自然从非法变成了正统合法的武装，再也不用如履薄冰担惊受怕。 “这位小兄弟！你们的事情我刚刚从手下那里听说了，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很抱歉我的手下因为过于谨慎，可能言语上多有得罪，所以我亲自与他一同前来向你谢罪道歉！” 双方刚一碰面便听见兰纳特的爽朗笑声，并率先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他外表给人粗犷的印象，其实内心格外细腻，待人处事都称得上世故圆滑，毕竟佣兵这行总是少不了与各色人群打交道。 “您说笑了，大家出门在外难免敏感多疑，深怕发生什么意外，误会没有解除前，我和贵团成员可能在沟通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才引发了矛盾，事实上我们两个都有不对的地方。”林恩顺势借坡下驴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既然对方给足了面子，他自然会投桃报李，哪敢继续不识好歹。 “哈哈！小兄弟一看便是通情达理之人，如何像你说的一样胡搅蛮缠？”兰纳特笑声更甚，转头便训斥了一声刚才那位前来交涉的男性佣兵。 “抱歉！” 点到名的男性佣兵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道。 “听说小兄弟是冒险者？” 兰纳特适时岔开了话题，轻描淡写地掀过了这场小风波，同时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视了一眼林恩与崔斯特。 “是的，不久前我曾与同伴们前往阴影森林外围执行冒险任务，结果不慎遭遇怪物埋伏，队里只剩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若非我身边这位恰巧路过救了我，恐怕最后我都无法活着走出阴影森林……”林恩露出哀伤的神色地讲诉了自身的情况。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发现你脸色青白，身体虚弱无力，大概是伤势未愈吧？”兰纳特轻叹一声道。“倘若不介意的话，小兄弟便随我们一道返回布尔达林吧，路上都有个照应，免得再发生类似的意外误会了。” “那实在是太感谢您了。”目的达成的林恩忙不迭感激道。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兰纳特微笑点头，注意力都放在了崔斯特身上。 没办法，崔斯特的气质简直像漆黑中的萤火虫，那么鲜明，那么出众，兰纳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忽视对方。 “崔斯特。” 崔斯特惜字如金，声音低沉道。 “这位崔斯特兄弟，请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是流浪到此地的冒险者吗？”兰纳特笑容依旧道。 “是的。”崔斯特意简言赅道。 “我叫兰纳特·瓦伦伯格，现居为山鹰佣兵团团长，未来我会随雇佣的商队在布尔达林暂时盘桓数日，如果到时候您有兴趣的话，我代表山鹰佣兵团非常欢迎您的加入。”兰纳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开门见山道。 “？？？” 林恩在旁一脸惊愕地看着兰纳特。 在我面前挖人？不对！ 这世界的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还有，未来历史里兰纳特你可是一直都不待见崔斯特，在他投靠剧情主角前，你们两个处在敌我立场都不知道厮杀了多少回，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历史的提前会面造成的蝴蝶效应？ “感谢你的好意，我目前没有加入任何团队的打算。”崔斯特的拒绝同样干脆利落。 “那真的太遗憾。”兰纳特似不在意地耸耸肩，没有继续纠缠，随即朝林恩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久等了，我们走吧。” 第十七章 小人物与小聪明 回到商队，兰纳特和商队主事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后便派人将林恩与崔斯特安置在一辆有富余空间的马车，整个过程兰纳特都表现得既不热情，也不冷淡，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唯独马车重新启动上路后，负责警戒的佣兵总是有意无意地徘徊在他们周围，嘴上说得好听，看样子是依然没有放松对他们的警惕。 林恩理解，甚至觉得无所谓。 反正一开始他只是想蹭对方的顺风车而已。 其实这事本来希望不大，按照正常情况而言，佣兵团在护送商队期间出于安全顾虑是不可能随意捎上陌生人，谁让对方负责试探交涉的男性佣兵被林恩抓住了话柄，兰纳特若想息事宁人自然会主动求好。 林恩拿瓦雷恩伯爵当挡箭牌的话看似随便说说，问题是身为一团之长的兰纳特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完全看是否能正确处理，如果林恩真的拿这事在布尔达林到处宣扬，山鹰佣兵团到时候的下场可想而知。 兰纳特并不排除动用武力解决问题，但近距离观察过崔斯特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代价太大了。 这些年的佣兵生涯早让兰纳特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他心里都非常清楚，而崔斯特明显属于不能招惹的那类。 即便是他见到崔斯特都没有底气能击败对方，更别提杀死了。 所以他立刻改变了交涉方针，结果皆大欢喜。 只是可惜了对方没有接受兰纳特的招揽，如果山鹰佣兵团有他的加入无异于如虎添翼， 尽管对方来历不明，但兰纳特却有自信慢慢收服对方，假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他还当什么团长，做什么贵族的美梦！ 至于林恩—— 不过是有点聪明的小滑头。 这类年轻人阅历丰富的兰纳特见识过不少，根本不值一提。 林恩不知道兰纳特对他的心里评价，即便知道也无可奈何，熟悉对方性格作风与生平经历的他同样不太感冒兰纳特，尤其是他在结识剧情主角后的表现堪称枭雄的典范，一旦和他扯上关系未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比如在他功成名就的那天，曾经追随他的山鹰佣兵团全员只活下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一部分还是他直接或间接亲手杀害的。 因此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当兄弟朋友，为了他建功立业的梦想，所有人都能成为他梦想道路上的牺牲品，是的，所有人，哪怕剧情主角都不例外，唯一不可否认的是兰纳特确实诠释了成功者没有偶然。 所以虚拟论坛关于他的评价基本都是呈两极分化褒贬不一，由此可见这个人物的出彩塑造。 反之崔斯特却适合当兄弟朋友，前提是你能获得他的认可。 “如今我才知道您的名字叫崔斯特。” 行驶的马车颠簸归颠簸，起码比走路要舒服，背靠在严实密封的货物箱上，林恩瞥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崔斯特道。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崔斯特语气淡漠道。 “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崔斯特大哥吗？”林恩故作没听懂他的意识自顾自道。 “随你。”崔斯特道。 “崔斯特大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提醒您。”林恩犹疑了一会道。 “什么事？” “这个，说了您别生气，您不觉得您现在这身装束有点引人注目了吗？”林恩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深吸口气道。“如果以后我们想要在布尔达林安稳生活的话，您这身装束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了。” 崔斯特说完便没了下文。 “等会抵达布尔达林后，负责城防的卫兵可能会盘查一番，再加上您是异乡人，我担心到时候难免会引发什么事端……”林恩终于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了出来。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崔斯特依旧闭着眼睛冷冷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会解决城卫兵的事，只希望您可以保持冷静，切勿轻举妄动。”林恩连忙解释道。 “好！” 得到对方确切的答复，林恩心里顿时舒了口气。 要不是重新温习了原主人的记忆，他差点忘了负责盘查的城卫兵都是一群吸血鬼，凡是出入布尔达林都必须“孝敬”一番，而异乡人往往会盘剥更甚，遇上崔斯特这种一看就可疑的家伙，难保会变本加厉的对付。 现在问题来了，林恩没钱。 底层冒险者基本都是穷光蛋，任务赚来的钱大多只能解决基本的温饱，少部分有余钱的都会积攒起来，要么购置衣物装备等，要么另谋后路之用。 尽管林恩曾在搜寻过死去同伴身上的物品，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偏偏没有钱。 他身上有值钱的东西，比如短剑，皮甲，脚上的靴子都能卖钱，可现在他上哪儿去变现呢？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无意瞄到身边看似不经意走过的佣兵，林恩瞬间眼前一亮，立刻跳下马车朝对方喊了一声。 “嘿！兄弟！” 嘶—— 我的腿。 “有什么事吗？” 路过的佣兵冷若冰霜地看向呲牙咧嘴的林恩蹙眉道。 “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一下，您能知会您团长一声吗？” 揉了揉酸痛的大腿，林恩厚着脸皮朝眼前这位一副爱理不理的佣兵小哥道。 “小兄弟出了什么事吗？” 谁想话音刚落，兰纳特标志性的豪迈声音便在耳畔边响起。 原来他恰好巡视到附近。 “再过不久便要抵达布尔达林了，想必兰纳特大哥您也清楚负责盘查的卫兵如何难处，我担心他们到时候会刁难救我的伙伴，所以才想和您打个商量。”林恩干脆不瞒对方直言道。 “这事你放心，既然有我在，你们两个自然不必担心卫兵的问题，我会帮你们解决的。”兰纳特大包大揽道。 “非常感谢兰纳特大哥您的好意，但我不想再占您的便宜了。”林恩却摇头拒绝道。“我只想向您借三十个铜币，等到了布尔达林后我会典当身上的皮甲后再还给您。” “小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呢？”兰纳特颇为意外道。 “兰纳特大哥，情分与本分小弟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第十八章 人情与金钱 凡是具备枭雄之姿的人都擅长笼络人心，既然林恩不愿意与兰纳特产生瓜葛，自然会拒绝对方的好意，愈是得寸进尺，自以为占了便宜，殊不知却正合对方心意。 有人情便有往来，有往来便有人情债。 而世上往往人情债最难还。 再者，兰纳特的真正目标是崔斯特，他一个小人物在对方眼里只是顺带的附赠品，又或者是沟通崔斯特的桥梁，如果若想结交崔斯特，恰好可以从林恩身上着手布局，就像是男生追求一个女生，倘若有女生闺蜜的帮助，成功率都能大大增加一样。 道理都是大同小异的。 可能兰纳特没有预料到林恩会拒绝自己的帮助，对此他没有多言，直接让属下拿钱借给了林恩，然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借口巡视离开。 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完全体现了兰纳特在人际关系处理上的稳重。 重新回到马车上，林恩手握一小袋沉甸甸的铜币，仔细清点完铜币的数量确认无误，他才好整以暇地打量观察起一枚拇指大小颜色金黄的铜币。 真是大方啊！居然是丰收与财富女神神殿制造出产的伊修塔尔铜币。 在这个中世纪奇幻背景架构的世界里货币体系可谓混乱无比，铸币权理论上归国王所有，实际上大多封建体系的国家都将铸币权授予了麾下的大贵族，结果导致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质量良莠不齐，不同地区国家的货币汇率都存在明显差异。 唯独丰收与财富女神神殿制造出产的货币是本世界最稳定保值的硬通货。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任谁都看得出神殿制造的货币造工精细优美，含金量规格统一，货币体系标准完善等等，何况丰收与财富女神神殿在各个国家的主要城市内都有分布，无论是兑换交易都非常便捷，无怪乎人人都喜欢神殿的货币。 只是迫于向世俗政权的妥协，每年神殿出产的货币数量都会严格控制，保证各国贵族的货币利益不受侵害，尽管如此，神殿货币依然霸占着本世界头号货币的地位。 这不就是垄断世界货币市场的巨型托拉斯银行吗？ 身为现代人的林恩自然不陌生丰收与财富女神神殿的本质，当初他在游戏里稍有了解便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只能说游戏开发商会玩。 更有意思的是丰收与财富女神神殿自建立伊始便是本世界屹立不倒的常青树，曾经历次爆发过的宗教战争里，丰收与财富女神都从未下场参与波及，想想曾经不可一世的光辉神殿，一场三十年战争直接土崩瓦解，间接促成了各国的宗教改革浪潮，偏偏丰收与财富女神受到的影响最小，这里面的猫腻不得不令人值得深思。 可以说低调闷声发大财便是丰收与财富女神神殿最好的写照。 神殿货币以女神伊修塔尔的名字命名，正面刻有女神的侧脸肖像，背面是象征女神权柄的谷物与郁金香，谷物代表丰收，郁金香代表财富。 具体货币换算为1枚伊修塔尔金币=16枚伊修塔尔银币，1枚伊修塔尔银币=128枚伊修塔尔铜币。 顺便一说，商人普遍信奉伊修塔尔，而商人的口头禅通常都是“伊修塔尔在上”。 换而言之，无论游戏还是现实你都能通过对方的口头禅来辨别对方的信仰。 但有的人并不喜欢把信仰经常挂在嘴上。 比如崔斯特。 他早期的信仰是执掌邪恶与黑暗的阴影女士。 如果他敢在人前来句“阴影女士在上”，普通人绝对唯恐避之不及，万一碰上信奉光明或正义阵营的极端信徒，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上来便是一记「圣光打击」。 临近傍晚。 远处依稀可见布尔达林的城墙轮廓，放眼路边尽是阡陌纵横的田野，时不时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农夫扛着农具经过。 不知何时瞌睡过去的林恩睁开惺忪的眼睛，捂着嘴巴重重打了个哈欠。 “我们准备到了。” 崔斯特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循声望去，林恩发现崔斯特正徒步走在缓缓行驶的马车边上，目光完全放在了周围乡村田园的景色风光里。 “到了？” 吸取过教训的林恩这回轻手轻脚地从马车跳了下来，随即快步走到崔斯特身旁。 他望向前方，果然，那熟悉的城墙轮廓的确是记忆里的布尔达林。 作为瓦雷恩领的首府，经过图瓦尔家族数百年的经营建设，原本破旧贫穷的镇子早已变成了如今雄伟壮阔的大城市，巍峨的城墙曾一度向外延伸，直至数十年前才稳定下来。 只是—— 原住民眼里的大城市和现代人眼里的大城市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个世界里，常住人口约莫十万左右的城市足以称得上大城市，而林恩的世界里，常住人口没有个上千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城市。 既来之，则安之。 如今再怀念都无济于事了。 渐渐地，商队距离布尔达林城门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好像是在进行通报等待盘查才能入城。 “我们走吧。” 林恩见状，立刻生出浑水摸鱼的心思朝崔斯特道。 “两位兄弟不随我们一同进城吗？” 途中，兰纳特看见了他们。 “无需麻烦兰纳特大哥了，感谢您能捎上我们一程，只是我们想早点进城，以城卫兵的盘查效率，恐怕我们一起进城的时候都差不多天黑了。”林恩连忙打了个哈哈。“对了，兰纳特大哥你们进城后会应该在东区一带休整吧？” “那我便不耽搁你们了。”兰纳特略表遗憾道。“未来几日我们的确都会驻扎在东区。” “好的，等我凑足借您的钱后便会去东区找您的。”林恩道。 “哈哈，那到时候你别忘了叫上崔斯特兄弟，我请你们好好喝一杯！”兰纳特拍了拍林恩的肩膀，又看了看崔斯特大笑道。 “没问题。” 林恩当场一口应下，说完便告别了兰纳特急忙向城门走去。 入城盘查是不可避免的，经常值守城门的卫兵对于林恩还算有点印象了，因为林恩之前和同伴离开布尔达林执行任务时，恰好是对方值守城门。 趁着其余卫兵忙着盘查商队之际，林恩带着崔斯特悄悄溜到了城门。 “站住！” 留守城门的卫兵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一见鬼祟的他们立马喝住。 “大哥！您忘了我啊！我是林恩啊，上次我和同伴从布尔达林离开，我们可是见过的，您不认识我了吗？”林恩瞬间表现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进来客套起来。 “你小子我有点印象，少说废话，那个罩着兜帽的家伙是谁？” 率先注意到林恩他们的卫兵长矛一拦，制止了对方的上前神色严肃道。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林恩道。“要不是这位大哥路过救了我，这次冒险我肯定死在外边了。” “异乡人？”卫兵目光死死盯着崔斯特。“兜帽给我摘下来！” “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虽然是异乡人，但真的不是什么坏人。”说着，林恩衣兜里“不慎”掉落出一枚枚早已准备好的铜币，顿时故作惊讶道。“大哥，您的钱掉了，我帮你捡起来。” 俯下身捡起一枚枚铜币，林恩趁机亲近到卫兵面前塞到对方手里，同时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大哥，帮帮忙。” 卫兵看了眼林恩塞到手里的那把铜币，少说有二十枚以上，还是伊修塔尔铜币？不错，然后不动声色地塞入了衣服里。 “你们过去吧。” 说着，卫兵收起了长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而林恩则继续来到剩下的卫兵身边，每个都偷偷塞了点铜币作为“孝敬”。 最后的进城自然顺理成章。 不过干完这件事情入城后林恩却沉默了下来。 “你不高兴？” 第十九章 无法忽视 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崔斯特敏锐觉察到了林恩的情绪变化。 “有点吧。”林恩笑容勉强半真半假道。“以前遇上这种事情都是我的同伴负责，现在同伴不在了，等我模仿他们亲自尝试过后，才发现处理这种事情真的让人感到不舒服。” 虚与委蛇，虚情假意，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趋炎附势。 这些词乍一听汇总是容易联想到小人，问题在于大多数人们都喜欢听假话而反感真话，通常哪怕你明知道对方说的是假话，可心里却非常受用舒服，即便有事都会第一时间想起说假话的人。 正如女人喜欢男人的甜言蜜语，难道女人不知道男人的别有用心吗？因此很多缺乏感情经历自以为是的男人常常产生疑惑，那个女人是白痴吗？难道她不知道追求他的男人是一个花心大猪蹄吗？为何她还会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更令人气愤的是我这样感情单纯善良忠厚的老实人却往往得不到女人的喜欢！明明我才是最佳的伴侣选择。 男女感情如此，社会中职场的人际关系同样如此。 每每升职加薪，不见任劳任怨脚踏实地的勤奋员工，反而擅长迎合巴结领导的人占据高位。自古以来这类事情都屡见不鲜，即便个人再看不惯都无可奈何，无非是私底下咒骂抱怨几句。 社会底层一路打拼上来的林恩自然懂得这些讨好人的技巧，他知道很多人鄙夷这种行为，可他要生存，他要更好的活下去，如果他不懂得这些技巧，否则仅凭他自身的条件能力如何与人竞争？难道他不愿意站着把钱挣了吗？ 他愿意，但他没能力，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不是借口，而是现实。 面对城卫兵的时候林恩可谓轻车熟路，或许是文化上的差异，这世界的人收受贿赂都表现得理直气壮，不带一点委婉含蓄，因此林恩干脆入乡随俗，贿赂手段都显得简单粗暴，他怕委婉点对方根本捉摸不透，还以为自己在耍他。 只是干完这事后他的心态出了点问题。 在现实世界里林恩意识到社会壁垒无法再进一步后便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安心过日子，可能是无欲则刚的关系，日常的人际交往里，除非涉及到利益相关的问题，他已经极少需要去讨好别人，本来他在游戏里舒舒服服的当着大爷，结果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穿越到真实的游戏世界里，小命都差点丢了几回，如今还要忍受平常游戏里视而不见的城卫兵小卒子的窝囊气，他的心态不出问题才怪。 每个人都有情绪，一旦情绪上来了，纵然理智可以控制，但你还是忍不住想要发泄出来。 林恩当然清楚未来势必会遇到更多类似的情况，活在世间，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纷至沓来的各种烦恼。 如今回到布尔达林，他那颗沉寂的心都不知不觉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闻听到崔斯特看似关心的询问，林恩立刻意识到当务之急首先要把崔斯特给应付过去，毕竟他刚才的表演有点太“过火”了。 “其实，如果我想悄无声息的翻过这道城墙并非难事。” 走在碎石修筑的街道，夜幕降临，市面上都有些冷清，行人寥寥无几，默默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崔斯特扭头看了眼身后布尔达林渐行渐远的巍峨城墙，漫不经意地说了句。 “崔斯特大哥您的意思是……”林恩眉心一跳，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有事你大可与我商量。”崔斯特淡淡道。 商量？！我说这位大哥！之前是谁整天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爱答不理的高冷模样？您让我怎么和您商量？如今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实在让人“受宠若惊”啊！ 心里暗暗吐槽的林恩表面上却毕恭毕敬道。“我明白了，下次有事小弟我一定会和崔斯特大哥您多多商量，再也不会擅自主张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人生地不熟的崔斯特好像忘了这件事情，来到一处十字街口，他顿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观望道。 “天色已晚，冒险者公会都已经关门了，今天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吧。”回想着原主人记忆的林恩思索片刻道。“我的同伴在布尔达林北区那边长租了间民居，今晚我们刚好可以住在那里。” “带路吧。”崔斯特点点头道。 布尔达林的城市规划相当混乱，除却领主城堡周边与东区一带，其他城区的街道建筑可谓是杂乱无章满目狼藉，到处充斥着鱼龙混杂的各色人群，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当年布尔达林在扩建过程中没有仔细规划产生的历史遗留问题，即便后来的瓦雷恩伯爵想整治都有心无力，因为整治的代价太大了。 相较于放眼未来，一代代瓦雷恩伯爵更注重当下。 北区是标准的贫民窟，这个说法不太正确，按照林恩的定义，整个布尔达林都算是贫民窟，哪怕是养尊处优的伯爵都好不到哪里去，单单是一个普通现代人的生活质量都比对方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走在狭窄肮脏凹凸不平的街道，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刺激性恶臭味，沿街的民居商铺都安静无比，很少有屋内亮着烛光，偶尔能隐隐听见几声嘈杂，几声狗吠，至于什么通宵达旦营业的酒馆之流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就是这里了。” 兜兜转转了几条漆黑的小巷，林恩根据原主人记忆的指引来到一栋偌大的民居建筑前，抬手便敲响了房门。 “谁？” 屋内有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警惕道。 “本森夫人，不要紧张，我是林恩，我回来了。” 如今的林恩当然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本森夫人，一个中年丧偶的孤寡老人，原来同伴的房东。 “林恩小子？” 不一会儿，褐色木门上露出了一个猫眼，看清屋外之人后房门才缓缓打开。 开门的人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她在看到林恩后下意识望向了他的身后，结果只看见了戴着兜帽形迹可疑的崔斯特而不见林恩的其他同伴。 她的脸色瞬间一变，迅雷不及掩耳地重新关上了房门。 “林恩，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还有他是谁？” 本森夫人语气严厉质问道。 “本森夫人……”林恩沉默片刻道。“汉特他们都在这次冒险任务中遇到意外不幸身亡，只有我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而我身后这位便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所以请您不要害怕，他没有任何恶意。” 许久，房门才再次打开。 “你们进来吧。”本森夫人轻叹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的表情。“有关汉特他们的事情，我希望等会你能和我仔细说说，你们暂且先坐在客厅休息一下，看你们的样子还没吃晚饭吧，我去厨房给你们拿点吃的。” 说着，本森夫人便朝屋内走去。 “麻烦夫人您了。” 或许是受到环境的影响，林恩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下来。 蹬蹬蹬—— 这时候，阁楼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恩和崔斯特都下意识望向楼梯处，随即便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男孩牵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从楼梯处冒冒失失地窜了出来。 尤其是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男孩见到林恩后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林恩哥哥！你回来了啊！我父亲和其他叔叔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 糟了！ 林恩见到楼梯处的一对小兄妹后，内心猛然震动。 第二十章 遗孤 汉特，原主人最早结交追随的那名资深冒险者。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没有人知道汉特真正的来历身份，而他同样从未在人前谈论过这件事情。 十多年前，汉特携妻子随商队来到了布尔达林，从此在这里扎根生活，由于身为异乡人的关系，汉特很难在当地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正当职业，因此他不得已走上了冒险者这条道路。 最初几年，夫妻二人过得非常清苦，异乡人与新人冒险者的双重身份令汉特根本接不到像样的冒险任务，若非那时候侥幸碰上本森夫人好心雇佣妻子并收留了他们，恐怕汉特夫妻一早都饿死街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性格风趣幽默的汉特逐渐获得了当地人的认可，冒险者的事业都开始走向正轨，日子可谓是一天天好转起来，尤其是妻子接连诞下一对儿女后，汉特的幸福感都攀到了顶点。 他深知冒险者这个职业并非长久之计，必须要早作打算另谋生路。 熟料身体虚弱的妻子在生产下小女儿不久后便一病不起，彻底打乱了汉特原本的计划，几番波折，妻子依旧难逃死神的魔爪离开了人世。 汉特没有一蹶不振，因为儿女的存在不容许他自暴自弃，他必须肩负起养育儿女的重任，一旦儿女再发生意外，他根本无颜面对死去的妻子。 养儿育女向来不易，何况是一个单亲父亲，可想而知汉特承受的巨大压力。 幸亏有本森夫人的帮助，否则汉特这些年都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 为了赚钱养家，汉特变得更加拼命的接取冒险任务，甚至经常组建临时的小队来完成一些个人束手无策的高难度任务，久而久之，小队的成员都慢慢固定下来，毕竟要钱不要命的冒险者大有人在，至少跟随汉特确实能赚到钱。 曾经原主人想要追随汉特可是百般恳求了好久，对方见屡屡劝说无效才勉强答应下来。 汉特可以说是原主人冒险者一途的引路人，更是除了祖父外最敬重的人。 但汉特死了。 这便是大多数冒险者都难逃的宿命，而他也没有例外。 不知是否原主人有意的逃避忽略了一个事实，汉特是冒险者小队里唯一有孩子的人，或许小小年纪的原主人根本无法想象，没了父亲之后，汉特的孩子未来该如何自处？连带着林恩都没有觉察注意到这点，直至他看见楼梯间冒出来的两个孩子，原主人埋藏在心底的记忆终于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来。 十岁的莱尔。 八岁的贝芙莉。 受到原主人记忆的影响，林恩瞬间感到焦头烂额。 他该怎么办？ 难不成他直接说，很抱歉孩子，你父亲不幸遇难了？ 而这话能对两个孩子说吗？ “两个小宝贝，你们怎么下来了？” 恰好这时候从房间里端着食物出来的本森夫人帮助林恩解了围，她将食物放在桌上，急忙走到楼梯处，伸手便抱过两个孩子道。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林恩哥哥的声音，以为是父亲他们回来了，所以便拉着妹妹过来看一看……”哥哥莱尔露出委屈的模样稚声稚气地说道。“结果我却没有看到父亲他们，只看到了林恩哥哥，本森夫人，您刚才看见了我父亲他们吗？既然林恩哥哥都回来了，他们应该也回来了吧？” “小宝贝不要着急，你父亲他们暂时有事不能回来，而你林恩哥哥是特意回来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本森夫人语气温柔地安抚着莱尔，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而贝芙莉则一直怯生生地缩着身子不敢吭声，只敢偷偷摸摸地瞄一眼楼下，似在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为什么父亲他们暂时不能回来？”莱尔小脸疑惑道。 “你林恩哥哥还没有和我说呢，不如你们先去乖乖睡觉，等明天我再告诉你们。”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和贝芙莉晚上根本睡不着！”莱尔顿时耍闹着小孩子脾气，一旁的贝芙莉连忙点头配合自己的哥哥。 “这样的话，就让林恩哥哥和你说下你父亲他们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本森夫人神色一滞，扭头向林恩使了一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莱尔，贝芙莉，你们不要担心，你父亲还有其他叔叔们在返回途中遇到了一支商队，对方希望路上能多点护卫特意向我们发出了雇佣邀请，因为对方给的钱很多，你父亲他们都不好拒绝，所以便派我回来通知你们这件事情，临走之前，汉特还专门拜托我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们呢。”林恩急中生智的给本森夫人圆谎道。。 “啊！？那父亲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莱尔表情一愣，顿时闷闷不乐道。 “我也不清楚哦，不过这时候离开瓦雷恩领的话，恐怕要冬天过后才能回来了。”林恩轻叹道。 “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一直看似乖巧的贝芙莉突然哭出声来。“我想父亲……” “小宝贝乖乖，不要哭了，汉特怎么会不要你们呢？”本森夫人狠狠瞪了林恩一眼，随即耐心哄着两兄妹回去房间慢慢安抚。 “这算什么事啊？！” 等到本森夫人带着两兄妹离开后，林恩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心烦意乱地捂着脑袋喃喃道。 “谎言迟早会有揭穿的一天，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呢？” 置身事外的崔斯特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这两个孩子再大几岁，告诉他们自然无妨，可是……他们现在这个年纪根本无法承受事实的真相。”林恩心情苦闷道。 “你太小看孩子了，他们看似脆弱无比，但有时候却比成年人都要坚强。”崔斯特语气平静地述说道。“雏鹰总是要经历磨难才能翱翔天际，或许未来他们能暂时庇护于刚才那个老妇的羽翼之下，但老妇已经很老了，她又能庇护他们多久？” 崔斯特信奉的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但不代表林恩完全认同他的理念。 诚然，丛林法则的确是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主流思想，人际关系个人和组织关系都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则，武力成为决定命运、决定生死存亡的决定性力量，甚至现代社会都不乏这方面思想的拥簇。 但人类社会不是无序竞争的原始丛林，人类也不是依靠动物本能行事的野兽。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有智慧和感情。 比如林恩同样信奉丛林法则，但他从来不会用这套观点对待身边的亲近之人，而崔斯特则是一视同仁，这点是林恩坚决不认可的。 第二十一章 义务 原主人与汉特交情深厚，林恩却与汉特非亲非故。 但既然林恩全盘接受了原主人的记忆身份，这意味着他必须面对原主人遗留的人际关系，再者，对方的记忆难免会对他的思想感情产生影响，因此他下意识会把原主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 除非他能摒弃原主人的身份，彻底切断原主人的社会纽带，否则他根本无法像崔斯特一样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冷眼旁观。 这里涉及到了一个伦理道德的哲学问题。 林恩与原主人看似一体，实则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人。 但代替原主人身份活下来的林恩是否需要肩负对方在情感意志上的责任？ 而林恩明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毕竟他是一个有良知底线的人。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都有义务承担起这份责任，免得原主人死不瞑目。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不知过了多久，本森夫人一脸疲惫沧桑地从阁楼上走了下来，略带歉意地朝林恩他们说道。 “本森夫人，孩子们怎么样了？” 坐在客厅椅子上的林恩连忙站起身关问道。 “两个孩子总算是睡着了，不过有关汉特的事情，唉……”本森夫人一言难尽道。 “孩子们迟早都会知道真相的。”林恩摇头苦恼道。 “等真正到了那天再说吧，现在你和我详细说说，你和汉特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森夫人摆摆手，目光有意无意地瞄了林恩身旁的崔斯特一眼后神色郑重道。 接下来林恩自然是有问必答，一五一十地将阴影森林的遭遇说了出来，其中甚至包括了崔斯特救下他的经过以及村民们图谋不轨之事。 “可怜的孩子。”本森夫人深表同情轻叹出声。“冒险者的生活向来殊为不易，我曾经劝过汉特好多次放弃这个危险的职业，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孩子们着想，如果当初丽莎还活着就好了……” “是啊，经过这件事情的影响，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当一名冒险者了。”林恩脸容苦涩道。 “明智的选择，林恩小子，未来你有何打算？”本森夫人道。 “这段时间我准备按照约定帮助身边这位救命恩人尽快适应布尔达林的生活，等一切事了，我便打算返回家乡重新拾起木匠这份工作。”林恩声音低沉道。“可我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莱尔与贝芙莉。”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两个孩子自然会没事的。”膝下无儿无女的本森夫人早已将汉特的两个孩子视为己出，如同亲孙子女一般呵护，无论是林恩又或者周围街坊邻居都十分清楚这点，所以两个孩子交由本森夫人照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本森夫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布尔达林，在当地还是有些人脉影响力，寻常人都不敢轻易滋事招惹，否则一个孤寡老妇如何能安稳坐拥这片大大的房产。 “有您照顾莱尔与贝芙莉我当然是非常放心的，但如果未来有什么事情是您无法解决的，请您一定要记得通知我，无论身在何地，我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帮忙。”林恩立刻表态道。 “好孩子，汉特果然没有看错你。”本森夫人欣慰道。“天色不早了，一会我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吧。”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本森夫人是一个好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正如同崔斯特说的，本森夫人已经很老了，一旦她离开人世，即便她把自己的财产都留给年幼的莱尔与贝芙莉，恐怕两个孩子都守不住老人的财产，到时候林恩势必会牵扯进来。 这一夜，满怀心事的林恩睡得并不安稳，有时候他多希望自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没有纠结，没有烦恼，简简单单的活着。 崔斯特没有打扰林恩，两人目前的关系连朋友都谈不上，只是简单的利益之交。 因此他没有义务帮助林恩排忧解难，最多提个意见罢了。 清晨。 林恩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呆呆地望着屋顶愣怔了片刻才翻转起身，尽管双腿依然酸痛，可还是能勉强下地走路，如他预估的一样，没个十天半月这双腿是很难恢复正常。 屋里的崔斯特不见了踪影，林恩见此连忙穿戴好衣服鞋子离开房间，结果刚一出门便看到对方正站在院子内挥舞弯刀锻炼着武技，他的动作时慢时快，既有优雅，又透露出凌厉，具体的精髓林恩却说不出所以然，游戏和现实的差异便在于此。 游戏里点击就会，而现实往往需要大量的勤学苦练才能入门精通。 这时候林恩才发现崔斯特终于摘掉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他那张冷酷俊逸的脸容，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耳朵居然和普通人类无异，想必是用了什么方法进行了伪装。 “准备好出门了吗？” 崔斯特仿佛对林恩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地锻炼完一整套弯刀武技后才扭头搭理林恩。 他也不怕林恩偷学，如果武技没有人指点，平常人看了也只能学个架子，实际上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容易深受其害。 “走吧。” 林恩没有二话，直接领着崔斯特离开。 只是临行前他不忘和本森夫人进行了道别。 “林恩小子，一大早便准备出门吗？不吃点东西再走吗？” 本森夫人习惯了早起，又或者说这年头除了懒汉，大部分人的生活作息都是早睡早起。 “本森夫人，感谢您昨晚的收留，但我们不好再打扰您了，有空我会经常来看望您和两个孩子的，现在我要去冒险者公会处理剩下的事情。” 林恩拒绝了本森夫人的好意，假如汉特还活着，假如房子是他租的，他自然有理由继续住下去，可是没有假如，他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人，断然不会将别人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更关键在于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位来历不明的崔斯特，设身处地的思考，本森夫人会放心吗？ 告别本森夫人之后，林恩与崔斯特一路朝冒险者公会走去，途中林恩不忘向崔斯特介绍了布尔达林的城市概况与风土人情，其中便详细谈到了冒险者公会。 冒险者公会最早是由民间冒险者出于保障个人利益自发组建的团体，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现在的公会组织，而其他行业同样有类似的民间组织，比如林恩在落叶镇的时候便加入过当地的木匠行会。 总而言之，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独立的行会组织，不同城市的冒险者公会并没有所谓的从属关系，个人信誉大多在当地有效，身处外地便可能不太好使，除非个人名声在外，所以冒险者们基本都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觅食”。 而外来冒险者通常很难在当地接到任务，为了保障本地冒险者的利益，公会接到的委托任务都会优先派给本地冒险者，无论在哪里的冒险者公会都是如此。 想当初身为异乡人的汉特都是苦熬了几年获得当地人的认可后，冒险者事业才堪堪有了改善。 不可否认崔斯特实力强悍，但他若想在布尔达林当一个冒险者可能混得比林恩都差，这里无疑可以体现出有一个当地人帮助的重要性。 这次冒险任务是成功的，也是失败的。 成功的是林恩和同伴们的确完成了可可利村的委托，消灭了袭扰村子的哥布林；失败的是林恩的同伴们全部都不幸身亡。 冒险者公会处理核实任务方面的事情非常有经验，不怕村民到时候偷奸耍滑，相关的佣金不出意外肯定会发下来。 但林恩的同伴们都会在冒险者公会的登记册里永远除名了。 第二十二章 东区与公会 东区。 整个布尔达林当之无愧的城市中心，任何来到布尔达林的人都避不开这个繁华之地。 “据我所知，如今的布尔达林最早正是由东区的基础上发展建设起来的，你瞧见远处最高的那个建筑了吗？那里便是瓦雷恩伯爵的城堡……” 由于冒险者公会恰恰位于东区，为了帮助崔斯特尽快熟悉布尔达林，身为“当地人”的林恩自然会客串一把导游，从布尔达林的发展历史再到东区的详细概况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区既然是城市的中心，必然离不开政治与经济的因素。 政治不提，单说经济。 当年初代瓦雷恩伯爵会选择破旧的布尔达林作为首府，必然是考虑到了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因为在山多地少的瓦雷恩伯爵领，布尔达林难得处在四通八达的平原地区，而经济的发展往往是离不开便捷的交通。 要知道数百年前瓦雷恩伯爵领在大部分巴鲁提亚王国人眼里都视为蛮荒之地，尽管有一代代开拓骑士深入探索耕耘，但受限于人口的关系，这片土地始终都没有发展起来。直至三十年战争爆发，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为了躲避战乱逃亡此地，而曾经还是子爵尚未获封瓦雷恩伯爵的图瓦尔在战争结束论功封爵之际，不顾一切地将封地选择在了广袤贫瘠的瓦雷恩领，一时间图瓦尔都成为了整个巴鲁提亚贵族圈的笑话。 时至今日，谁又能想到当年贵族眼里笑话的后代子嗣已然是巴鲁提亚南境实力最雄厚的领主之一。小小的布尔达林更是一跃化身为王国南境所有往来商贾都趋之若鹜的经济活动枢纽。 东区虽然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可同样有大量其他性质的机构入驻，冒险者公会选址在东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自从摘掉兜帽露出真容后，崔斯特算是彻底洗掉了可疑的标签，尤其是他那矫健英武的身姿，俊逸的面容，扎成马尾的飘逸长发，种种条件都符合人们对于美男子的认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都难免会吸引大量的目光。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无论放在古今中外又或者游戏里都是如此。 反正游戏里崔斯特的很大一部分女粉都与他的颜值脱不开关系。 林恩相貌不差，可一对比崔斯特便显出了差距。若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他还没有肤浅到嫉妒的程度，毕竟他早已过了喜欢虚荣攀比的年纪。 东区第五街道，俗称的行会街。 因为这里分布驻扎着布尔达林不同行业的行会机构，故而称为行会街。 冒险者公会是一栋砖木结构的三层房屋，相较于其他行会的驻地建筑显得并不起眼，可平时往来进出的人群却远远高于其他行会。 林恩带着崔斯特推开冒险者公会的大门，放眼便是一个开阔的大厅，大厅正前方是办事处，两侧摆放着供人休息的桌椅，大概是时间来得较早的关系，大厅桌椅只零零散散坐了六七个人，办事处台前负责办理任务手续的工作人员都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咦？这不是林恩小子吗？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汉特和海兹利他们呢？” 没想到刚进门林恩便听见了疑似熟人的招呼。 循声望去，结果在大厅角落处的桌椅看到了一个身形落魄的中年男子正朝他招了招手。 这是……维德尔？ 说实话，林恩对维德尔印象不深，但他和原主人一个叫海兹利的同伴关系不错，两人偶尔会混在一起喝酒赌博，平日里他很少与对方有交集，据汉特与海兹利说过，维德尔是五年前流落到布尔达林的，原因不详，毕竟每个冒险者都有自己的秘密。 “汉特和海兹利他们都不幸在这次任务丧生了，唯独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话一出口，整个大厅的冒险者都闭上嘴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林恩。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维德尔一脸惊愕道。 “稍后我会把这件事情详细上报给公会，如果你想了解，事后请询问公会的人吧。”林恩故意表现得情绪低落道。 “抱歉。”维德尔摇头不再过问，反而注意力放在了林恩身后的崔斯特。“这位是？” “一个途径瓦雷恩领的外来冒险者，这次我能活下来全靠他的帮助。”林恩简单解释道。 说完，林恩便不再理会对方，径直走到了办事处的台前。 “你好，我叫林恩，汉特冒险者小队的一员，前不久我们接取了标号37的青铜级任务……” 相关的流程林恩早已从原主人的记忆里熟知，直接照本宣科即可。 正常情况下，冒险者完成任务委托后只需要在办事处登记，公会在核实后便会通知冒险者领取任务的佣金。 问题是如果一旦出现伤亡，除了正常的登记外，凡是有队伍的冒险者还需要向公会汇报具体的情况，在审查核实期间，冒险者暂不允许接受任何任务委托。 毕竟曾经不乏出现过冒险者小队成员为了独占佣金故意害死同伴的先例，公会专门针对这点作出了合理的预防措施，同时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冒险者的生命安危。 完成登记，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带着林恩单独来到了二楼一间屋子问话。 负责问话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浑身透着彪悍气息的中年人，对方叫亚尔曼，一个受聘于公会的退役冒险者，据说对方有三十年的冒险经验，汉特在布尔达林刚刚成为冒险者的时候便听说过他的大名，可谓是布尔达林冒险者界的传奇人物。 因为不是每个冒险者都能从事这行三十年，也没有几个冒险者能在三十年的冒险者生涯里平安活下来。 所以称他一声传奇真的不过分。 通常冒险者往往是最了解冒险者的人，有这样经验丰富的人物坐镇，估计没有哪一个冒险者能欺骗到对方，无怪乎公会特意聘请了亚尔曼。 在对方如同鹰隼目光的审视下是非常有压力的，但林恩问心无愧，事无巨细地将任务过程交代清楚。 亚尔曼在言语上没有太多刁难，无非是在关键处提了几个问题，其余时间他都在观察林恩口述中神态表情的变化。 “小伙子，节哀。” 问话结束，林恩在离开房间之前，亚尔曼不忘安慰了他一句。 “谢谢。” 林恩停顿了下脚步，转身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看样子是没有问题了。 从二楼下来，他没有继续留在大厅，而是招呼了一声坐在角落处等待的崔斯特。 接下来他准备找地方卖掉身上的皮甲，寻机还钱给兰纳特。 这个人情可是大麻烦。 第二十三章 跳蚤市场 事实上林恩可以直接在公会里向在座的冒险者询问是否有人购买自己的皮甲，毕竟内部交易在冒险者之间是常有的事情，但考虑到冒险者的购买力以及内部交易大多为友情价，急需用钱的林恩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虽然皮甲是价格最低廉的防具，但有甲与无甲是存在区别的，纵然皮甲的防护力不足，可好歹在关键时刻或许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而林恩这套皮甲并非制工粗糙的劣质货，市面上寻常的皮甲大多选自普通家畜野兽的毛皮，经过简单的清洗晾晒，锅煮，硝制，缝纫即成，如此皮甲基本不具备什么防护力，穿着难受，还容易擦伤皮肤。 林恩的皮甲却是经由落叶镇熟悉的老皮匠用上等的牛皮反复鞣制折叠缝纫而成，论及坚韧舒适程度根本不是普通皮甲所能媲美，否则当初他都不会积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下了这套皮甲。 一般的皮甲价格约莫1枚伊修塔尔银币，林恩的皮甲纵然是二手货，可除了旧一点外，皮面上无明显伤痕，兼之原主人保养良好，哪怕折价卖出去都要贵于普通皮甲。 既然是二手货，自然要前往跳蚤市场贩卖。 跳蚤市场位于东区的石板街，林恩可谓是轻车熟路，印象里每次执行完冒险任务，原主人离开公会后都会和同伴前来跳蚤市场淘货，难保能发现一些物美价廉的实用物品，反正这两年原主人的衣裤都是在跳蚤市场买来的。 崔斯特一路都保持着沉默的看客模式，初来乍到地表，尤其是身处布尔达林正式深入接触这个象征着地表文明社会的人类城市，陌生的环境，种种的见闻都让他感到了眼花缭乱，思绪沸腾。 站在幽暗城的立场角度，他必须承认地表文明社会无论是繁华亦或者生存环境都远胜于地下王国，难怪地下王国无时无刻都对地表存在着觊觎之心，若是地下王国有人类的生存环境，地下种族们又何必整日里为了那点生存资源斗争得你死我活。 凭什么？ 这个时期尚未性格大变的崔斯特无疑是信奉幽暗城至上思想的激进派。 不可否认，地表文明社会的确繁荣昌盛，但为何他们的种族，他们的国家却要世世代代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王国里？难道他们不配享有地表的阳光吗？地表如此之大，为何连他们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经过他的观察，他敢肯定，如果地表文明社会都如同布尔达林一样，一旦地下王国顺利打通地表的通道，势必能席卷这片大地。 问题这是他的主观判断，理智告诉自己不能以偏概全，他需要更加全面的了解整个地表文明，客观准确的得出结论后才能保证地下王国的大计不受影响。 目前为止，他对林恩的所作所为还是满意的，起码他能看得出对方的确在尽心尽力地按照约定帮助自己“适应”布尔达林。 因此他也暂时没有去深究对方表现得与年龄不相符的怪异之处。 石板街的跳蚤市场一大早便热闹非凡，沿街随处可见摆放着各种旧物的摊位与卖家，凡是习惯勤俭节约的人都不会错过淘货的机会。 林恩先是带着崔斯特逛了一圈，然后才在一处空位开始叫卖自己的皮甲。 有需求才有市场，大多数在跳蚤市场闲逛的人都是普通民众，他们的生活里根本用不到皮甲，别说问价的，光是看一眼的都少有，但林恩的销售目标并非他们，而是有需求皮甲却不够财力的佣兵。 是的，佣兵。 商队出门贸易往往离不开佣兵的护卫，作为南境的经济枢纽，布尔达林无疑汇聚了大量天南地北而来的商队，同时不可避免地带来了随行护卫的佣兵。 商队在布尔达林休整贸易期间，佣兵不可能时刻都守在商队身边，大多正规的佣兵团都有轮值制度，一部分在看守货物的同时，另一部分获得休息的佣兵自然要在城里尽情释放一下旅途中压抑的情绪。 而跳蚤市场里便不乏这些商队佣兵的身影。 有的是出于兴趣闲逛，有的是出于购买纪念品的想法，还有的自然是抱着侥幸心理寻找是否有廉价实惠的武器装备。 买卖皮甲的地方自然不止跳蚤市场一个渠道，比如皮革店，典当行，武器防具店等，但这些地方二手皮甲是休想卖不出高价，对方最高都只可能以市场价的百分之三十收购，唯有跳蚤市场才有机会卖出心仪的价位。 林恩急需用钱不假，可他也不会随便贱卖掉这身皮甲。 至于短剑他不打算卖掉的，活在这个中世纪奇幻背景下真实的游戏世界，没有武器防身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何况日后有机会他还准备请教崔斯特一些实用的剑术技巧，对方教不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临近正午，林恩的皮甲一直没有卖出，期间遇到了几个问价的佣兵，但一听价格对方连价都不还直接转身走人，大概以为林恩和那些喜欢坑蒙拐骗异乡人的当地人无甚区别。 没办法，经常走南闯北的佣兵见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为了避免麻烦，佣兵是轻易不会和当地人产生利益冲突。 在石板街蹲守了半天，林恩早已饥肠辘辘，所幸他从兰纳特处借的钱贿赂完城卫兵后还有结余，否则现在他连吃饭都是一个问题，而崔斯特不久前借口想一个人四处逛逛，直至现在都没有回来。 “小兄弟，你的皮甲怎么卖？” 眼看沿街摆摊的人群都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忽然有人叫住了街边苦苦等候崔斯特的林恩。 “1枚伊修塔尔银币，又或者2枚当地的图瓦尔银币。” 林恩抬头望向叫住他的人，这是一个标准佣兵装扮相貌平平的年轻人，身高体型都与他非常相似。 “太贵了。”年轻人摇头道。“我看得出来，你这套皮甲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虽然你保养得很好，但这样的皮甲最多只值50枚伊修塔尔铜币。” “如果是普通的皮甲，50枚伊修塔尔铜币我二话不说便卖给你了，但是我这套皮甲即便穿了这么久，质量却依然完好，如果你不相信，大可拿市面上最新的普通皮甲和我这套比试一下。”林恩坚持道。“80枚伊修塔尔铜币，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低价格。” “皮甲的好坏终归要自己鉴定一下，请问小兄弟方便给我看看吗？”年轻人蹙眉想了想道。 “没问题。” 说着，林恩便把皮甲递给了对方。 对方穿戴上皮甲，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颇为满意。 “不错，无论是质量还是舒适度都很让人感觉不错，所以……” 结果年轻人趁林恩不注意的时候，瞬间拔腿便逃。 卧槽？老子这是被抢了？！ 林恩微微一愣，顿时气极而笑。 这熟练的作案手法，他敢肯定对方是蓄谋已久瞅准了机会下手的。 一是崔斯特不在他的身边没人照应，二是临近中午摆摊的人都差不多收拾完回家吃饭了，顾客也寥寥无几，这时候下手势必是最佳时机。 问题是值得吗？不就一件皮甲吗？ 说归说，想归想，该追的还是要追。 口里还不忘大喊“捉贼”二字。 可惜，林恩在追赶年轻人的过程中一个见义勇为的人都没有出现。 对方跑得非常快，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到处穿街钻巷，加之腿脚不便的关系，林恩更是追都追不上。 不一会儿，追到一处巷子彻底失去对方踪影后，林恩终于停下追赶，整个人都虚汗淋漓，不由得弯下身子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嘴里愤愤地嘀咕了一声。 “好家伙，别让我再看到你第二次。” “很遗憾，你不会再看到我第二次了。” 话音刚落，身后莫名响起了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戏虐声，随即林恩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道黑影，紧接着脑袋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眼前瞬间一黑便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闷棍？盗贼？ 第二十四章 怒 林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巷子里的墙边上，迷糊的意识逐渐清醒，瞬间便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阵阵疼痛，他忍不住伸手向后摸去，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个青肿起来的大包。 嘶—— 倒抽一口凉气，耳边顿时听见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 “你还要准备躺到什么时候？” 循声望去，只见崔斯特背靠在巷口处的墙角朝他望来。 “我这是……”艰难地站起身来，稍一回忆，林恩便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好像被人偷袭了。” “我知道。”崔斯特语气淡漠道。“我之前回去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你的踪影，等我向周围人打听后才知道有人抢了你的皮甲……” “抢我皮甲和偷袭我的人呢？”林恩立即问道。 “你的运气不错，你在被对方偷袭晕厥后，他们正商量着如何处置你，而我便随手帮你教训了他们一顿，如今他们正躺在巷子里还未醒来。”崔斯特慢慢悠悠地朝林恩走了过来，同时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巷子深处。 果不其然，顺着崔斯特的目光望去，林恩发现了巷子内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躺了几个一动不动的人。 林恩不顾双腿与后脑勺的疼痛，径直走向抢劫敲晕他的歹徒，等看清阴影下那些人的脸孔，他下意识愕然出声。 “是他们？” 除了抢劫他皮甲的年轻人，另外两个林恩似乎有印象，因为他们便是早前询问过他皮甲价格的佣兵，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伙的。 问题来了。 “他们为什么要抢劫偷袭我？我记得自己可没有得罪他们啊！何况一件不值钱的皮甲而已，犯得着如此吗？” “教训他们之前我询问了原因，你想知道吗？”崔斯特抱着双手轻描淡写道。 “当然。”林恩神色郑重道。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叫卖的皮甲价格让问价的佣兵感到了戏弄羞辱，对方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你这个黑心无良的小子，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忿恨……”崔斯特淡淡解释道。 “……” 林恩听完，整个人呆愣了几秒，转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有病吧？买卖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何况我哪里黑心无良了？他们就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差点暗害了我？” “我只是表述我所知道的事实，其他的我并不清楚。”崔斯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道。 “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说着，林恩深吸口气，朝着崔斯特道。“等会可能要麻烦您帮我照应一下，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放心，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崔斯特面无表情道。 有了崔斯特的保证，放下心来的林恩抽出腰间的短剑，将抢劫他的年轻人拖到一旁，抬手便狠狠给了对方几个响亮的耳光，待见到他眼皮轻动，疑似醒来的征兆，林恩立刻用短剑抵住他的脖子。 “别动，否则我的剑不长眼睛。” 年轻人睁开醒来，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便听见林恩的口头威胁，若非敏锐觉察到抵住脖子的短剑，他肯定会发起反抗。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年轻人一脸紧张急忙道。 “谁和你是兄弟！抢劫我的时候，偷袭我的时候，你有把我当兄弟了？” 林恩又是一记耳光甩在了年轻人的脸颊上。 年轻人脑袋一歪，眼神里闪过一抹怨毒，但转过头面对林恩的时候却毫无异样，表现得诚惶诚恐道。 “很抱歉，是我不对，求你放过我吧……” “我只想问你，或者说你们，不就是一件皮甲吗？你们有必要这样对我吗？”林恩瞪视着年轻人咬牙切齿道。 “这个……我可以解释，我可以解释。”年轻人忙不迭道。“我身边曾向你问价皮甲的高个同伴以前便遇过黑心无耻的当地人坑骗，因此对于这类人非常仇视，所以遇到你后他认为你和那些当地人都是一个类型，所以便找上了我打算联手教训你一下，真的，我们只是想教训你一下，根本没有什么想要谋害你的意图。” “哦？如此说来是我的不对了？”林恩气极而笑。“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坑骗你们了？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再者！我的皮甲有问题吗？难道不值我说的价吗？” “是是是！都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冤枉错人了……”年轻人立刻引咎自责道。 “好一句冤枉错人了！这样我就活该被抢，活该被打？”林恩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地将短剑刺入了对方脖子的皮肤，一道刺眼的鲜红缓缓流淌出来。 “冷静，冷静，是我们不对，求求你冷静一下不要杀我。”眼看危在旦夕，受到生命威胁的年轻人顿时惊慌失措道。“我们会补偿你的！一定会补偿你的。” “补偿？”林恩努力克制着情绪道。“你们怎么补偿我？别告诉我一句道歉就完事了。” “你说一个价钱吧，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补偿价钱。”年轻人见抵住脖子的短剑缩回了一点，心中不由舒了口气。 “十枚伊修塔尔银币。” 林恩蹙了蹙眉，一见对方拿出佣兵那套常见的谈判方式，丝毫不客气道。 “这……” “你不同意？” 对方刚表现出犹豫的模样，林恩立刻咄咄逼人地将短剑抵了上去。 “不！我同意！我同意，只是现在我们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感到心疼肉痛的年轻人急忙道。“好歹你也要让我们其中一个回去把钱凑齐先吧。” “你是说，放你一个人回去凑钱，留下你的同伴作为人质？”林恩冷笑道。 “是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啪—— 林恩又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抱着什么心思？回去凑钱？实际上是回去通风报信拉人来报复吧？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这么好骗吗？”林恩呼吸沉重，极力压抑着怒火道。“我想，对付你们这种人，干脆卖给布尔达林的奴隶贩子好了！以你们的身体素质，估计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别别别！千万不要！”年轻人恐惧道。 “之前他们好像讨论过是否把你卖给奴隶贩子。”一直沉默的崔斯特突然说了句。 “呵呵，你们还有什么好说。”林恩听后，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年轻人。 “我有钱，我们有钱！我现在就给你，现在就给你。” 生死攸关，年轻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瞬间从怀里掏出了钱袋与若干杂物。 “崔斯特大哥，麻烦帮我看着他一下。” 林恩瞥了眼对方丢出来的东西，瞬间瞳孔一缩，看似若无其事地朝崔斯特求助道。 “好。” 崔斯特话不多，但却让人特别可靠。 趁着有崔斯特的照应，林恩装作检查了下对方的钱袋，结果发现里面仅有不到五枚伊修塔尔银币，至于杂物…… 这里面竟然有一张禁忌卡牌？ “呵呵，这就是你说的有钱？”林恩故意对禁忌卡牌视而不见，仿佛心思都放在了钱袋道。“还有一堆垃圾，难道你指望这些垃圾价值不足的五枚伊修塔尔银币，你在逗我吗？” “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相较于林恩的威胁，年轻人似乎明显更怕一旁虎视眈眈的崔斯特。“不足的钱我同伴身上有，你搜搜他们的身就知道了。” “是吗？” 旋即，林恩搜刮了一番旁边两个昏迷不醒的佣兵，但是他们身上只搜出了三枚左右的伊修塔尔银币。 “可惜啊，你同伴好像没什么钱的样子。”林恩掂量着搜来的那点银币似笑非笑地看着年轻人。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钱了。”年轻人苦苦哀求道。“请你千万不要把我们卖给奴隶贩子……对了，我刚才丢出的东西里，那张卡牌好像有点值钱，这是我曾经在一个醉酒的施法者身上偷来的，虽然我暂时还不清楚它的用途，但如果你能碰见识货的，或许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崔斯特大哥，麻烦您打晕他吧。” 林恩沉默片刻道。 “小事。” 话音刚落，崔斯特随意一脚踢在了年轻人的头部，对方没反应过来便失去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林恩上前扒掉对方抢走自己的皮甲，然后“随意”地收拾好地上的杂物，尤其是那张禁忌卡牌。 完事后，他看了眼地上昏迷的三人，又抬头看了眼逐渐昏黄的阳光，轻叹口气摇头道。 “我们走吧。” “不杀了他们吗？”崔斯特突然道。 “啊？没必要吧？”林恩一脸愕然地看向崔斯特。“虽然我的确很生气他们的行为，但这点小事还犯不着真杀了他们吧？刚才有些话不过是我发泄吓唬他们的而已，何况他们不是已经给了补偿吧？所以算了吧。” “小心后患无穷。”崔斯特语气淡漠道。 “这点无需担心，布尔达林很大，身为护卫商队的佣兵，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布尔达林，只要这几天我们不来东区，身为异乡人且是佣兵的他们很难再遇到我们，即便想要报复都无可奈何。”林恩解释道。 “希望如此。”崔斯特不再理会，默默跟上林恩。“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 “吃饭，还钱。” 林恩身心疲惫地走出巷子，可难掩内心泛出的一丝兴奋。 “好。” 崔斯特不露痕迹地观察着林恩，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 想起林恩刚才的种种作为，他感觉自己又进一步深入了解了笼罩在对方身上的怪异秘密。 有意思。 第二十五章 盛情之下 前往东区商行驻地的路上，当内心的激动兴奋之情开始渐渐消退，大脑的理智也逐渐占据了上风。 说实话，刚才崔斯特意图杀死年轻人他们的言语真的吓了林恩一跳。 身为受害者，林恩无疑是最愤怒的人，但即便如此，他都没有想过杀死他们。 毕竟林恩自幼生活在法制健全的社会，尤其是人类大脑植入智能芯片后更让整个社会的犯罪率降到了冰点。不可否认，大脑芯片的确侵犯了人类的隐私权，但站在统治阶级的角度却更加有效保证了社会的稳定与秩序。 因此杀人这种事情非同小可，每每出现都会成为社会的新闻热点。 按照林恩根深蒂固的现代思想观念，虽然年轻人他们合伙抢劫袭击了自己，甚至一度讨论过是否将自己卖给奴隶贩子，但前者属于犯罪事实，后者属于没有构成事实的预谋犯罪。既然如此，对方自然罪不至死，何况年轻人不但“给予”了丰厚的金钱补偿，甚至意外收获的禁忌卡牌更让林恩没有多余心思去追究对方的罪责。 再者，游戏里杀人与现实杀人根本是两码事，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所以林恩才会赶紧劝阻崔斯特打消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离开事发现场的小巷，趁着太阳没有下山前，林恩打算先去东区商旅常驻的仓库街一趟，等打听到兰纳特的下落还完钱后便带着崔斯特去好好饱食一顿大餐，然后租个上档次的旅店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仓库街可以说是东区最大的街区，来来往往都能看见行色匆匆的商旅，载货的马车以及携刀佩剑的佣兵。 出于治安与税收方面的考虑，每个入驻布尔达林的商队都需要在专门的办事处进行登记，包括驻地位置，货物种类，商队人员数目，随行佣兵团的名称等等，任何没有登记的商队都会处于一定的罚金。 恰好办事处便在出入仓库街的交界口，林恩花了几枚伊修塔尔铜币便从办事处的人员那里轻易获悉了兰纳特所属商队的驻地位置。 林恩对于仓库街还算熟悉，印象里原主人偶尔会来仓库街闲逛，看看是否有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他脚下这双靴子便是原主人从仓库街的商队手里买来的。但仓库街卖的东西虽好，可价格却让普通人难以负担，还是石板街亲民的跳蚤市场适合普通人光顾。 再见兰纳特，对方正在商队驻地的门口指挥着货物的搬卸。 商人商队，无非是把东边的买卖到西边赚取其中的差价，在布尔达林这个地方，兰纳特所属的商队肯定会卖出部分值钱的货物再购入其他地方稀缺的货物，每日里搬搬卸卸必然是少不了的。 “兰纳特大哥！” 林恩没有第一时间打扰对方，待看着兰纳特差不多忙完后才上前打起了招呼。 “咦？小兄弟！居然是你？还有崔斯特兄弟，你们终于肯来找我了啊！”兰纳特的表现比林恩想象得还要热情，爽朗大笑的打完招呼后，不由分说地便揽过林恩的肩膀道。“来来来，上次在城门分别前我可说了，彼此再见我一定要请你们好好喝一杯，刚好今天商队特意宰了两头羊犒劳我们，今晚你们便和我们一块高高兴兴的吃点喝点吧！” “您太客气了，我今天只是前来还钱给您的……”林恩下意识打算拒绝对方的好意。 “这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小兄弟实在太和我见外了，如今难得再见，等我离开布尔达林后，下次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面了，所以啊，无论怎么说，今晚我们都要喝个痛快。” 林恩见拗不过兰纳特，无奈下不得不用眼神求助崔斯特，可能两人的默契有问题，崔斯特竟然点了点头，默认了兰纳特的邀请。 “你看，崔斯特兄弟都同意了，小兄弟就不要客气了。”兰纳特一直都留意着崔斯特，别看他对林恩这么热情，实际上心思全在崔斯特身上，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吧，那便打扰您了。” 事已至此，林恩只能同意下来。 驻地的空地处早已支起了两个大锅，宰杀后的两头羊都在里面慢慢烹煮，不知山鹰佣兵团里是否有擅长烹饪的人士，远远地便能嗅到锅里羊肉汤散逸出来的浓郁香味。 “皮克，布兹，你们俩给我多拿两个碗来，还有酒别忘了……大伙看看我带谁过来了！” 兰纳特带着二人一进来便朝着围坐聚集在大锅边上的佣兵下属们吆喝起来。 “咦？这不是我们路上遇到的……” “是他们？” “他们怎么过来了？” 不同于兰纳特的热情，这群佣兵的态度明显要冷淡不少，但看在团长的面子，起码表面上他们还是会作出欢迎的样子。 事实上林恩并不喜欢这种尴尬的环境氛围，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这点林恩是深有体会。以往在现实里他参加朋友的宴会，周围基本都是不认识又或者不熟悉的人，虽然他们都是朋友的朋友，可彼此却无话可聊，哪怕戴上虚伪的面具主动攀谈交涉，直至曲终人散，彼此依然是各不相干的陌路人。 远离无用的社交，所以这便是他刚才拒绝兰纳特好意的原因之一。 奈何盛情难却啊！ 配合兰纳特的招呼吃了几碗肉，喝了几碗酒，酒意上来后林恩慢慢放开了心里的拘束，但他的头脑始终保持着清醒，他的身上有太多秘密，深知醉酒容易说错话的他害怕稍有不慎便祸从口出，如无必要，他坚决不会随便开口。 酒到一半，不想驻地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随后听兰纳特介绍，对方是黑鸦佣兵团的人，曾经打过几次交道。 今天才闻知兰纳特来到布尔达林的消息后，黑鸦佣兵团的团长立刻带了点下属前来拜访。 又多了一批客人，分身乏术的兰纳特自然无法随时都招呼到林恩与崔斯特。 酒包饭足的林恩立刻意识到这是向兰纳特告别的好时机。 不过人有三急，离开之前，林恩和崔斯特说了一声便急忙奔向了如厕的地方。 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林恩刚刚解决完如厕问题，身后却突然鬼魅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卡米尔向我代你表示诚挚的问候。” 话音刚落，林恩的后脑勺又重重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卡米尔？ 谁又偷袭了我？ 第二十六章 报复 “崔斯特兄弟，我怎么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招呼完黑鸦佣兵团一伙，浑身冒着酒气的兰纳特终于有时间顾及冷落的正主，他来到崔斯特身旁，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醉眼迷蒙地打了个哈欠道。 “我的同伴前不久去了趟厕所，但现在都没有回来。”崔斯特神色略微凝重地盯视着林恩离去的方向。 “你说林恩小子？或许他是肚子不舒服，所以解决的时间比较长吧。”兰纳特似乎不以为意笑道。“难不成你还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吗？放心吧，这里是我们山鹰佣兵团的驻地，谁敢来找我们麻烦？不客气的说一句，整个布尔达林能与我们掰手腕的佣兵团不出三个，比如那边过来拜访我们的黑鸦佣兵团，你知道他们团长为什么会来拜访我们吗？还不是因为我们山鹰佣兵团有足够实力值得他结交拜访！” 一般酒喝多的人话也多，而兰纳特明显属于越喝酒越能说的那种。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过去看看情况！” 崔斯特根本无心搭理兰纳特的自吹自擂，径直站起身便朝驻地角落处的厕所走去，与其说他关心林恩是否出了事情，不如说他在怀疑林恩趁机丢下他独自逃离，若是真的如此，到时候再想找到林恩可要大费周折。 “唉！崔斯特兄弟！等等我！” 兰纳特见状，酒都醒了一半，同时隐隐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太对劲，他从烹煮羊肉大锅的火堆里抽了根火把，急急忙忙便跟了上去。 “团长，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团员注意到兰纳特异常举动，立刻上前询问道。 “没事，你们继续吃好喝好，顺便帮我好好招呼下黑鸦佣兵团的各位兄弟，我和崔斯特兄弟去去就回。” 挥手劝退了团员，兰纳特快步追上崔斯特，片刻，他们便来到了刚才林恩如厕的偏僻角落。 “咦？林恩小子呢？” 强忍着角落到处都是污秽物散发的恶臭，兰纳特用火把照了一圈，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他出事了。” 崔斯特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仔细勘察过地上的痕迹后说道。 “出事了？”兰纳特神色一怔，转而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你是如何判断的？” “这枚银币，以及地上不正常的污秽物。” 说着，崔斯特手指捏着一枚刚才从地上发现的伊修塔尔银币，同时用眼神示意兰纳特看向眼前一堆压瘪的污秽物。 “以我对他的认识，他不可能随便遗落重要的金钱，更不可能对污秽物感兴趣，而那堆污秽物明显不是用脚踩出来的。” “的确，这堆污秽物更像是有人直接躺在上面压瘪的。”兰纳特在火把的照耀下看清了崔斯特说的污秽物情况。 “你们驻地有后门吗？”崔斯特突然道。 “有！” “立刻带我过去看看。” …… …… 林恩醒了过来，准确的说他是被人粗暴地摔在地上后痛醒的。 “嘿！小兄弟，你醒了啊？还记得我吗？” 意识模糊地睁开双眼，未等他看清周围的情况，一记凶狠的耳光便重重甩在了他的脸颊。 “是你……” 强大的惯性不可避免地让林恩歪倒在地上，他艰难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面前扇他耳光的人。 之前抢劫袭击他的年轻人。 不止如此，他的身后还站着他那两个佣兵同伙。 “小兄弟，真高兴你还记得我，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们兄弟干的事情呢？”年轻人露出阴测测的笑容，伸手便拽住林恩的头发提了起来，随即又是一记耳光扇在了林恩的脸颊，他似乎仍未出气，松开林恩的头发后便是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卡米尔，别打死他了，奴隶贩子是不要死人的。” 不一会儿，年轻人的佣兵同伙声音冷冰冰地提醒道。 “没事，我下手有分寸。” 年轻人没有立刻停止施暴，而是狠狠踢了林恩几脚才正式收手。 “如果不把我在他身上承受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根本无法发泄我的心头之恨！我卡米尔向来讲究有仇必报！什么时候我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上吃过这么大的亏？” 频繁遭遇殴打的林恩蜷缩着身子不断簌簌发抖，看似奄奄一息的样子，剧烈的疼痛甚至令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对策。 “小子！你之前不是很嚣张霸道的吗？现在怎么不继续了？哈哈！没了你那同伴在身边，你就是个废物！就凭你也敢在我卡米尔面前耍威风？” 卡米尔蹲在林恩面前，随手便抽出了林恩腰间的短剑，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剑面拍打着林恩鲜血淋漓的脸颊揶揄戏谑道。 “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 林恩咳出一口血水，死死盯视着对方道。 “放过你？小兄弟，别开玩笑了好吗？你认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卡米尔感觉自己耳朵好像听错了，等他“反应”过来，顿时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为什么？这件事情本来便是你们有错在先，而我只是正当反击……啊……” 未等林恩把话说完，卡米尔瞬间将短剑刺入林恩的肩膀处，同时一拳砸在林恩的脸上，堵住了林恩痛苦发出的叫喊声， “你竟然和我一个佣兵讲道理？”卡尔米表情冷酷道。“天真的小子，难道你还没有认清自己，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吗？呵，就你这样还出来当冒险者，如今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幸运呢，不过啊，你的幸运也到此为止了。” “难道你们不怕事后来自我同伴的报复吗？”林恩咬牙道。 “呦，小子，终于学会威胁了啊？”卡米尔淡笑道。“可惜啊，明日我们便要随商队离开布尔达林了，我承认你那位的异乡人同伴很厉害，但是，他知道你是我们掳走的吗？即便知道，他又会为了你不顾一切的来追杀报复我们吗？啧啧，小子，不要自以为是了，在冒险者和佣兵的世界里，同伴没了是可以再找的，尤其是像你这种毫无价值的同伴，没了你对方一定会重新寻找到更好的。” “……” 林恩沉默了下来。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悔不该劝阻崔斯特杀人灭口？ 更可笑的是明明他已经身处在真实的游戏世界里，明明清楚这个时代与现实社会的悬殊差异，他竟然还固守着自己的现代思想观念，强行生搬硬套的去适应这个时代，难道他忘了自己在村民身上吃过的亏吗？ 人啊，总是不断重复犯着相同的错误。 没有足够深刻入骨的教训，永远无法避开同一个地方跌倒。 他已经能料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明日之后，他会贩卖给奴隶头子，未来或是转卖给矿场奴役到死，或是转卖给角斗场，哪天便不幸身死在同类野兽的手里…… 他想过反抗，偏偏可悲的是他根本无力反抗。 即便自己健康无碍，他都不是年轻人卡米尔的对手，似乎随便来一个不出名的佣兵便能轻松打趴自己。 他该怎么办？祈祷崔斯特来救自己吗？ 他能救得了自己一次两次，但还能一直救下去吗？而且他凭什么要一直救自己？ 弱小，无助。 林恩不禁回想起自己在现实中面对阶级壁垒前的情景，曾几何时，当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成就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最终，他选择了退缩，选择了逃避，从此甘于现状碌碌无为。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奋斗已经失去了意义，尤其是一想到他拼命努力获得的成果对方却唾手可得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人生都没有了意义。 林恩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相反，他有很多普通人共同的缺点。 自傲，自负，自卑。 现在，残酷的现实与命运再次降临，他依然弱小，依然无助。 可如今他却没有了退路。 “卡米尔！不要和他说这么多废话了，赶紧从他身上把我们的钱拿回来！” 这时候，卡米尔身后的佣兵忍不住道。 “你想要我亲自动手，还是自己主动乖乖的交出来？” 卡米尔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气息奄奄的林恩道。 鲜血模糊了林恩的视线，他像是认命般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慢慢掏出钱袋，中途，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无意碰触到了一个硬物。 禁忌卡牌！ 他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怀揣着那张禁忌卡牌。 “真是不够利索呢！” 卡米尔蹙了蹙眉，明显不满林恩磨磨蹭蹭的行为，直接用力拽出了他掏钱袋的手，然后一把便抄起钱袋仔细清点了起来。 “嗯？好像少了点铜币。” 他回过头望向林恩，准备再给他点教训。 谁知林恩却莫名其妙地捏着一张卡牌，那张从他身上夺走的未知卡牌。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吗？现在我来告诉你！” ——龙芯！ ——系统已成功唤醒，尊敬的林恩先生，龙芯很高兴再次为您服务。 第二十七章 死亡宣告 由于担心崔斯特觉察出端倪，林恩一直将龙芯系统置于休眠状态，但不代表他忘记了龙芯。 事到如今，没有退路的林恩再无任何顾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禁忌卡牌。 《誓约之地》这款游戏里堪称最强的辅助道具，总共78张禁忌卡牌基本囊括了各方面的战斗用途，有关禁忌卡牌的起源官方始终没有公布，似乎是为了续作埋下的重要伏笔，单从一些任务的零星线索可以得知，禁忌卡牌与上古神魔之战有着非同小可的关联。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无数隐秘的真相都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禁忌卡牌自然不例外，而当今世上知晓禁忌卡牌来历的人都已经屈指可数，禁忌卡牌真正的用途更是无人知晓，因此绝大多数人都将禁忌卡牌视作神秘未知的珍贵物品，或是收藏，或是孜孜不倦的研究…… 但玩家是一个例外。 “龙芯，立刻从资料库中向我强制传输《誓约之地》里宣告这张禁忌卡牌的咒文。” ——正在分析当前卡牌的特征……分析完毕……检测出当前卡牌与资料库内《誓约之地》这款游戏中标号40的禁忌卡牌呈现出99%的相似度。 ——资料库检索完毕，正在强制传输当前卡牌在游戏宣告的语音咒文。 林恩与龙芯在脑海里的交流可谓是电光火石，当卡米尔清点完钱袋发现遗漏扭头看向林恩的时候，龙芯已经完成了强制传输的最后一步。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吗？现在我来告诉你！” 他捏着那张巴掌大小，颜色灰暗古朴的禁忌卡牌，满脸鲜血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状若癫狂的笑容。 “宣告——” “吾自黑暗中诞生，亦从黑暗中苏醒。” “死亡乃吾之名，亦乃吾之权柄。” “无一人逃得离吾手，无一人不收吾眼底。” “尘归尘，土归土。” “吾以死亡赐予汝永恒的解脱！” 随着林恩道出一句句艰深晦涩的咒文，那张灰暗古朴的禁忌卡牌顿时在灯光昏黄的屋子内绽放出丝丝浓郁的黑雾，原本空无一物的卡牌上都渐渐浮现出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坐在骷髅王座上手持巨大镰刀的神秘人物。 说时迟，那时快。 本能意识到不妙的卡米尔瞬间用短剑刺向林恩，试图阻止对方接下来不可预知的行为。 但他失败了。 禁忌卡牌散逸出来的黑雾笼罩在林恩的身上形成了强大的保护立场，短剑一碰触到黑雾便锈蚀成黑色的粉末，这让卡米尔下意识松开剑柄，连忙向后退去，同时瞪圆着惊恐的双眼朝同伴声嘶力竭地吼道。 “跑！这小子有古怪！” “你们跑不了的。” 奄奄一息虚弱无比的林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禁忌卡牌的黑雾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唯独一双闪烁着赤红的眼睛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是如此显眼。 “没有人可以逃离死神的怀抱。” 话一落下，未等卡米尔与同伴惊慌失措的逃出房间，林恩身上的黑雾猛地膨胀爆发，霎时间犹如一团漆黑的乌云覆盖向四面八方。 卡米尔等人根本躲避不及，直接陷入了无尽的黑雾之中。 …… …… “嗯？！” 这时候，正在仓库街四处寻找林恩下落的崔斯特与兰纳特突然神色大变，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街角的一栋建筑。 “嘶……”兰纳特冷抽口气喃喃道。“好恐怖的死亡气息，如此纯粹浓郁的死亡气息可是平生未见，难道布尔达林混入了什么邪教徒召唤了冥府的使者吗？” “有种熟悉的味道。” 崔斯特同样感知到远方街角爆发出来的异象，不同于兰纳特的猜测判断，身为黑暗精灵，感知异于常人的他无疑更能从黑暗中体会到细微的差别。 “不好！那里好像是黑鸦佣兵团的驻地！” 兰纳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声道，难怪他觉得街角的建筑有点眼熟。 “我们过去探查一下究竟。” 说着，崔斯特便一马当先地朝街角建筑奔去，他当然不是紧张非亲非故的黑鸦佣兵团，而是他想要清楚自己为何会从那股死亡气息中感应到了熟悉的味道。 兰纳特连忙跟了上去，他似乎特意落在崔斯特的身后，唯恐街角建筑爆发的死亡气息蔓延危及到自身的安全。 不料他们尚未赶到街角建筑，那股强烈的死亡气息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什么情况？” 见此，两人不得不再次谨慎地停住脚步。 “死亡气息消失了。”崔斯特神色凝重道。 “我知道。”兰纳特蹙眉道。“怪就怪在这里，我们还要过去吗？” “暂时先等等。” 崔斯特沉默片刻道。 面对未知的危险状况，崔斯特可不会再轻易涉险。 “这股气息还真是惊动了不少人呢。” 沉下心来，兰纳特有意无意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街道。 “别说话。” 崔斯特突然伸出手，屏息凝神地盯视着前方街角的建筑道。 “有人？” 兰纳特闭上嘴巴，意识到崔斯特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刻重新集中精神感知，果不其然，街角建筑里似乎隐隐冒出了一个微弱的气息，毫无疑问的属于生者的气息。 “是林恩！” 崔斯特第一时间便觉察出气息的主人，彼此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早已记住了对方气息的味道。 “林恩小子？”兰纳特露出惊诧的神色。“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 “你认为就凭他可以制造出刚才的动静？” 崔斯特瞥了兰纳特一眼，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率先飞奔上去。 “有些事情很难说的。” 兰纳特伫立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崔斯特渐行渐远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比如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何那么在意那个小家伙。” 不一会儿，崔斯特用肩膀扛着浑身鲜血淋漓的林恩出现在兰纳特的面前。 “林恩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样子了？” 再见林恩，兰纳特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指的并非林恩遍体鳞伤的惨状，而是他瘦骨如柴形同骷髅的模样，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毕竟再如何殴打施暴都不可能改变人的体型，想来势必与刚才爆发的死亡气息有关。 “我不知道。”崔斯特面无表情道。“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便一下子倒地昏迷不醒，经过我一番检查，发现他体内的生机几乎接近枯竭，若是他迟迟未能醒来，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第二十八章 黑锅 深夜，山鹰佣兵团驻地。 “林恩小子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崔斯特刚一走出房间，迎面便碰上了在门口等候的兰纳特。 “他体内的生命特征正逐渐恢复，如果能熬过今晚，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崔斯特神情凝重道。“可问题是即便他最后能活下来，恐怕都要落下严重的病根了。” “……可怜的林恩小子，不过他能保住一条命都称得上万幸了。” 兰纳特轻叹口气，尽管他并非专业的牧师与医者，但多多少少都明白林恩的身体情况，要知道林恩体内的生机可是接近枯竭的程度，换作普通人早死了，偏偏崔斯特却成功挽救回了他的性命，这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到惊诧。 “对了，刚才我派出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说来听听。”崔斯特立刻道。 “首先是林恩小子，据我得来的消息，白天的时候你们似乎和黑鸦佣兵团的佣兵发生了冲突……”兰纳特不动声色地瞄了崔斯特一眼，见他毫无反应后才继续道。“事后，那几个吃了大亏的佣兵无意中得知林恩与你竟然出现在我这里，然后便怂恿其团长前来以拜访为由，趁机敲晕劫走了林恩意图报复……当然，若说黑鸦佣兵团团长那个老狐狸不知情肯定是假的，但如今劫走报复林恩的几个佣兵全部都死了，如此一来死无对证，我也不好向对方发难！” “那几个佣兵的死因呢？”崔斯特语气平静道。 “我刚想和你说这件事情，他们的死因很奇怪。”兰纳特表情严肃道。“我的人告诉我，他亲自查验了对方的尸体，死者除了临时前流露出来的惊恐模样外，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致命伤，好像是遇到了极其恐惧的事物惊吓致死的。” “惊吓致死？”崔斯特蹙眉道。 “是的，我的人是如此向我描述形容的。”兰纳特点头道。 “现在他们的尸体呢？”崔斯特追问道。 “很遗憾，可能你没有机会看到他们的尸体了，因为那股死亡气息同样惊动了城里那位尊贵的伯爵，不久前伯爵城堡来人带走了他们的尸体，并且黑鸦佣兵团都受到了严格的管制，近期内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布尔达林。”兰纳特沉声道。“如果不出意外，伯爵的人很快便会找上林恩小子，毕竟那股死亡气息非同小可，势必会引发那位伯爵的重视，这点你要提前有所准备。” “你们呢？我们的事情不会影响你们吧？”崔斯特看似关心道。 “放心吧崔斯特兄弟，毕竟这件事情与我们牵扯不深，哪怕有影响也不痛不痒。”兰纳特发出爽朗的大笑道。“话说回来，为何黑鸦佣兵团的驻地会莫名其妙爆发出那股浓郁的死亡气息。” “你在怀疑林恩吗？”崔斯特眼角瞥向兰纳特直接道。 “呵呵，崔斯特兄弟不要开玩笑了，你我都清楚，林恩小子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连自身的生命之能都没有开发锻炼出来，根本无法感知联系外界的能量气息，因此他不可能是制造出这次动静的人。”兰纳特连忙辩解推断道。 有一句话兰纳特藏在心里没有说，没有开发锻炼出生命之能的普通人确实无法清晰感知联系到外界的能量气息，但普通人却能通过特殊的献祭仪式召唤出不可名状的存在，问题在于献祭仪式的条件往往都非常苛刻，他不认为当时的条件下林恩能成功完成献祭的仪式。 如今林恩是唯一幸存的知情者，若想知道死亡气息的真相恐怕只有等他醒来了。 “我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情况与携带的物品，结果未曾发现任何与死亡气息相关的线索。”崔斯特收回目光淡淡道。 “这段时间布尔达林估计会不太平了。”兰纳特仰头望向静谧的夜空轻声感慨道。 “不太平吗？”崔斯特喃喃道。 …… …… 如兰纳特所言，自神秘的死亡气息事件发生后，翌日布尔达林便宣布加强了戒严，城内重要的大街小巷都出现了士兵巡逻的身影，来往出入的商旅更是受到了严格的限制，一时间整个市面上都变得有些人心惶惶，不知情者到处打听消息，而大多置身事外的知情者都闭口不言，深居简出，以免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兰纳特很头疼。 因为一大清早商队代表便找上门来要求他立刻送走林恩以及崔斯特，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知道自己收留了两人的消息，商队代表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他坚持不肯送走两人，彼此的雇佣协定就此作废，他们山鹰佣兵团都要全体离开商队提供的驻地。 然而在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商队代表给自己一点缓冲时间，后脚伯爵麾下的直属骑士便带兵闯入了驻地，要求兰纳特交出林恩协助调查。 想必是对方连夜审问知道了林恩这条重要的线索。 结果—— 林恩连同崔斯特一并失踪了。 当时迫于无奈打算交人的兰纳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瞬间一片惨白，这回他真的是有苦难言，本来他收留林恩是抱着博取崔斯特好感的念头，熟料崔斯特却直接带人消失了，如此一来，他要如何向伯爵的直属骑士解释？恐怕对方势必会怀疑自己通风报信放跑了两人。 他想不明白崔斯特为何要带着林恩逃跑？既然问心无愧，自然不怕接受调查，可现在他们这一跑不等于完全坐实嫌疑吗？简直是愚蠢透顶！ 如果他知道崔斯特的真实身份，或许便不难理解他的行为。 他是地下王国幽暗城的间谍，小心谨慎是间谍最基本的素质，在没有完全适应地表文明社会之前，他根本不敢轻易与当地的贵族领主产生交集，因为寻常人难以觉察他的真实面目，但难保贵族领主身边有能人看出些许端倪从而引发怀疑暴露自己。 至于他为何要带走林恩？答案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偏偏他自私自利不顾他人的行为却平白苦了兰纳特与林恩，无端端地要背上了一口黑锅。 第二十九章 苏醒 早期的崔斯特是一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 他当然清楚悄无声息地带走林恩的后果，但他不在乎，因为孑然一身来到地表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羁绊顾忌，不像是林恩的社会关系都在布尔达林与家乡落叶镇，根本难以如同崔斯特一样无牵无挂，即便遇到当地领主的通缉，大不了换个地方便能重新展开生活。 若非走投无路，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但崔斯特却不顾林恩的意愿强行替他作出了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 那天夜里，崔斯特与兰纳特结束谈话后，他回到安置林恩的屋里，目光注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瘦骨如柴的林恩，若非自己在他身上浪费了大半瓶生命药水，恐怕他体内微弱的生命之火早已燃烧殆尽。 他是一个理性的人，向来不会感情用事。 所以他看似没有理由抢救濒临死亡失去利用价值的林恩。 问题是林恩真的毫无利用价值了吗？ 不！ 事实恰恰相反，尽管没有明确证据表明林恩与那股神秘爆发的死亡气息有关，但冥冥中的直觉告诉自己，身为当事人的林恩一定知道内情，何况联想到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怪异之处，由不得崔斯特产生怀疑。 在他眼里，林恩犹如一颗未经打磨的原石，只要他有耐心一层层剥开他身上的伪装，迟早有天他都能洞悉对方身上隐藏的巨大价值。 假如没有呢？ 人生本来便是一场场赌博，崔斯特不介意在林恩身上投注一点筹码，纵然输了都无关紧要，可万一他赢了呢？ 思虑良久，最终他决定裹挟林恩逃离布尔达林。 除了考虑到自身因素外，他可不想让自己在林恩身上的付出平白打了水漂。 崔斯特曾不经意说过，布尔达林的城墙是拦不住他的。 当瓦雷恩伯爵麾下的直属骑士找上门之际，崔斯特早已连夜带着林恩一路向北，远离布尔达林数十里之外。 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长时间高强度的赶路，尤其是还带着一个累赘，哪怕崔斯特身体素质再好都吃不消，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关系，沿途偶尔遇到城镇村落他都不敢贸然靠近，深怕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 …… 我死了？ 似乎每个有过濒临死亡体验的人在苏醒后都会有相同的疑惑。 不知何时，林恩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陌生的石壁，我在哪？这里是哪里？他下意识思考着这些问题，但很快大脑传来的疼痛便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甚至身体虚弱得都只能动弹一下手指，喉咙干痛得想要叫都叫不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浑浊味道，每次吸入肺里都有一种压抑与窒息的感觉，他艰难地转过头，眼前隐隐可见残留着余烬的火堆，光线太暗的缘故，导致他很难看清周围具体的环境，但大致猜得出来，他好像身在一个洞窟里。 洞窟…… 我为什么会在洞窟里？ 思考是无意识的，但他的精神状态不容许他过度思考，结果，他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火光，以及火光映照在石壁上的一道人影。 “水……” 他张了张口，用尽力气从干痛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片刻，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林恩面前，他拿出皮囊水袋，直接拔开塞口如同填鸭般灌入林恩的嘴里。 咳咳咳—— 随着大量饮水涌入口鼻肺腔，林恩顿时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灌水之人见状，立刻将水袋的塞口拔出重新收好。 “好点吗？” 他突然开口道。 “如果你刚才能温柔点，或许我会好很多。”林恩苦笑一声，精神明显要比最初醒来的时候好转了不少。 “事实上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崔斯特神色漠然道。 “原来我真的还活着。” 林恩挣扎地试图撑起身子，可惜却怎么都办不到，当他却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一个字，瘦。 好像皮包骨头般恐怖的瘦。 “你还记得在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崔斯特紧盯着林恩道。 “昏迷前？” 林恩努力回想，昏迷前？我干了什么？ “看样子你似乎遗忘了那段记忆。”崔斯特见状没有继续逼问，因为从他的观察里发现，林恩的确没有半点说谎的迹象。 “抱歉……我只记得自己似乎上完厕所后被人敲晕了……” 愈是回忆，林恩愈是头疼。 “你先暂时别想了，好好休息吧。”崔斯特蹙眉道。 “对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哪？”终于看清周围环境的林恩满脸疑惑道。 “一个洞窟，暂时提供给我们休息的地方。”崔斯特回到火堆前，头也不回道。“”如果你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或许便明白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林恩沉默良久道。“有吃的吗？” “有！” 说着，崔斯特便随手从火堆边上拿起一串烤鱼向后递给了林恩。 林恩不顾滚烫，趴着身子一边抽着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崔斯特递来的肥硕烤鱼，等他吃完后，身体都恢复了点气力，起码他已经能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背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林恩舔舐了一下嘴唇烤鱼残留的咸香味，尽管精神依旧萎靡，可他的眼睛却重新焕发了光彩。 “崔斯特大哥。” 他突然轻声道。 “什么事？”崔斯特道。 “谢谢。” “……你想起了什么吗？”崔斯特身体一怔，明显从林恩这句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刚刚想起来了。”林恩语气麻木道。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崔斯特慢慢转过头，在看到林恩的第一眼，他的眼皮不自觉跳动了一下。 因为，他能清晰感觉到林恩身上的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 以前的林恩在他看来如同一个出于自保拼命想要掩饰伪装自己的小狐狸，如今的林恩却直接撕去了那层掩饰伪装的外衣，赤裸裸地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这让崔斯特一时间都没有适应过来。 变化太快了。 “我想请你教我武技的修行。” 第三十章 坦诚的勇气 崔斯特默默盯视着林恩，良久，他才缓缓摇了摇头。 “果然不行吗？” 林恩似乎早有心里准备，轻叹口气露出苦涩的勉强笑容。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崔斯特面无表情道。“我的意思是你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修行武技。” “如果我坚持想学呢？”林恩道。 “你会死的。”崔斯特直言不讳道。“任何强大的武技都离不开体内生命之能的支持，而你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机能却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连体内的生命之能都已经无法开发锻炼出来，所以强行修行武技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林恩道。 “除非你有办法彻底根治自己身体的隐患，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崔斯特干脆道。 “……生命药水都办不到吗？” 林恩深吸口气，目光毫不畏惧地与崔斯特相互对视。 “不能！” 他的直觉果然没有欺骗自己，他竟然连生命药水这件事情都知道。 终于，你决心不再掩饰自己了吗？ 崔斯特心中冷笑，神色依旧冷漠如故。 “更高级的生命还原药剂呢？”林恩又问。 “你确定你有能力从一个大药剂师手里弄到生命还原药剂吗？”崔斯特讥诮道。 “不能。”林恩语气低沉道。“但或许我能制作出来。” “……” 崔斯特的眼皮不自觉一跳，因为苏醒后的林恩给他的“惊喜”似乎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他竟然说自己或许能制作出来？简直令人不由得感到荒唐可笑！ 问题在于他说的是真的呢？ 对此，他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既然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那么告诉我，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夜里……” 面对崔斯特的质询，林恩下意识陷入了回忆里。 禁忌卡牌。 『死神之触』 他不会忘记，他在绝望中使用了名为『死神之触』的禁忌卡牌，当他激活卡牌的时候，他几乎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生命的流逝，因为这是使用『死神之触』这张禁忌卡牌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由于他自身生命力太弱的关系，导致这张禁忌卡牌仅仅发挥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换作游戏内他的全盛时期状态使用，说不准整个布尔达林要都会变成一座死城，可单单这百分之一不到的力量便轻易抹杀了他的敌人。 正确的上古之语，正确的宣告咒文。 两者结合便是使用禁忌卡牌的前置条件，可如今的时代里，上古之语与禁忌卡牌的宣告咒文早已在漫长的历史里泯灭失传，唯有玩家才能“机缘巧合”的学会使用。 而每张禁忌卡牌都有特殊的使用条件，比如『死神之触』这张禁忌卡牌的使用条件便是消耗自身的生命力，游戏内的表现形式是直接扣除玩家固定的生命值，现实内林恩则差点被榨干了生命力，若非崔斯特及时给他灌入生命药水进行抢救，否则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在经历这件事情后，林恩的心态都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影响，如今面对屡屡救过自己一命的崔斯特，哪怕他清楚对方别有所图，但他依然下定决心不再掩饰自己。 因为，这份救命恩情太重太重了。 重到他必须坦诚相对竭力偿还。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这便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 “我的随身物品呢？” 林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身上摸索翻找了一会儿后朝崔斯特道。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干掉卡米尔等几个佣兵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他不忘拿走了卡米尔手里的钱袋，那张禁忌卡牌都贴身放在了怀里，如今在身上通通都不见了。 “都在这里。” 尽管崔斯特不明白林恩想干什么，可他还是解下了腰间的一个布袋丢给了林恩。 林恩接过布袋，手指颤抖着从里面拿出了那张重新变得灰暗古朴的禁忌卡牌。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知道？” 崔斯特目光疑惑地看向他手里的神秘卡牌，他知道这张卡牌来自于那天抢劫林恩的佣兵，林恩昏迷期间，他曾仔细检查过这张卡牌，结果除了材质奇特点外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之处。 “我知道。” 林恩神色复杂地摩挲着手里的禁忌卡牌道。 “你听说过禁忌卡牌吗？” “我好像在古籍里看过类似的字眼，但里面的内容描述得很模糊。”崔斯特蹙眉沉思道。 “禁忌卡牌最早现世于上古神魔之战，具体来历却无人知晓，当时的人们只知道禁忌卡牌内封印着神魔的力量，一旦正确使用便能发挥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力……”林恩声音虚弱地解释道。 “你是说，当时城内爆发的死亡气息以及你身体变成这幅模样都与它有关？”崔斯特目光灼灼地盯视着林恩手里的禁忌卡牌，眼神都逐渐发生了变化。 “是的，这张禁忌卡牌名为『死神之触』，顾名思义，它能召唤出死神的力量。”林恩轻叹道。“我便是在危急时刻使用了它，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我有一个问题。”崔斯特强忍着内心蠢蠢欲动的贪婪将目光转移到林恩身上。“你是如何知道它的来历与使用方式的？” “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有，我有，但彼此都默契不提，以免破坏了相互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脆弱关系。”林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正如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怀疑试探我的底细，可你却从未明显的表现出来，而我也从未揭穿一样。” “你知道我是谁？”崔斯特内心猛然一震，眼神里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如果说我知道，你会杀了我吗？”林恩看似强装镇定道。 “我有点奇怪，你为何突然要和我说这些。”崔斯特慢慢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神色冰冷地将刀锋架在了林恩的脖颈。“你应该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因为，我身上的秘密太多太多了，迟早有天你都会意识到种种不合常理的地方，与其如此，不如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如果一直隐瞒下去，恐怕，我很难再报答偿还你的恩情了。” 林恩仿佛对脖子上致命的刀锋视而不见般喃喃自语道。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立刻杀了你。”崔斯特默然半晌。 “为什么你没有下手？” “勇气。” “勇气？” “是的，愚蠢的，无知的，盲目的，可笑的勇气……但正是这份勇气却让我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 “什么样的看法？” 第三十一章 迥然的气氛 崔斯特没有说，林恩没有继续问。 或许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紧张凝固的气氛逐渐消融，犹如时间倒流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禁忌卡牌，真的有你说的这么神奇吗？” 崔斯特的目光不动声色放回在林恩手里的卡牌之上。 “千真万确。”内心如释重负的林恩轻咳了一声道。“可惜时隔久远，禁忌卡牌的秘密早已湮灭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即便有极少数相关古籍的记载，描述的内容都不知所云，因此收藏禁忌卡牌的人基本都将它当成了一个神秘的古代遗物，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恐怕再也无人知晓它的用途。” “你忽略了无所不知的神魔，祂们一定比你更加清楚所谓的禁忌卡牌。”崔斯特淡淡道。 “问题是自上古神魔之战后，高高在上的神魔不知为何再也无法降临人世干涉世俗，尽管虔诚的信徒依旧能通过特殊的祈祷方式聆听感应到祂们若有若无的信息反馈，但这些信息往往意义不明，语焉不详，最终难免受到有心人的利用。”林恩道。 “你是一个无信者？”崔斯特隐约从林恩的这番话里听出了嘲讽的味道，因为只有无信者才会对神魔表现出如此态度。 “不，我有信仰，但我的信仰与神魔无关。”林恩沉声道。 “我愈来愈对你身上的秘密感到好奇了。”崔斯特沉默片刻道。 “直至时机成熟的那天，我会告诉你一切的。”林恩深深地看了崔斯特一眼。“但我怕你无法接受事实的真相。” 如果某天有人跑过来告诉林恩，其实你活在的世界是一个虚拟游戏，而你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程序代码，你的人生，命运，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听到这些话，你恐怕会下意识认为说出这番话的人是一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 但这些都是真的呢？ 或许，没有人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 什么秘密能说，什么秘密不能说，林恩都心里有数。 正如同他对崔斯特的坦白都是有所保留的，而他相信崔斯特同样知道这点。 “使用禁忌卡牌需要什么条件？” 崔斯特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之前在是否杀死林恩的问题上，崔斯特并非没有冷静衡量过利弊，倘若林恩没有表现出潜在的巨大价值，崔斯特绝对会二话不说砍了林恩，什么勇气之类的话，不过是衡量完利弊后给自己找的借口。 “首先，你必须精通上古之语，其次，你必须了解不同禁忌卡牌的宣告咒文，最后，你必须清楚每张禁忌卡牌的使用后果。”林恩用三个必须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 上古之语？宣告咒文？光是这两项便构成了崔斯特想要使用禁忌卡牌的天堑，若非有龙芯的帮助，哪怕林恩知道这两个条件都无济于事，因为他压根不懂上古之语，更记不清所有禁忌卡牌的完整宣告咒文。 “难怪你说这个世上唯有你才懂得它的用途。” 崔斯特别有深意地看着瘦骨嶙嶙不似人形的林恩，他承认自己难以抵挡禁忌卡牌力量的诱惑，但他可不想使用过这种力量后变成为了林恩这幅模样，除非到生死攸关的境地，否则没人会愿意付出如此严重的代价。 有一点林恩没有说明，禁忌卡牌的力量是根据个人身体素质决定的。 身体孱弱的林恩自然无法承受使用『死神之触』这张禁忌卡牌的代价，不代表崔斯特使用过后会变得和他一样，好歹他也是白银位阶的游侠，使用过后大不了虚弱一段时间罢了。 “你之前说你会制作生命还原药剂？” 不再纠结禁忌卡牌的崔斯特似乎有无数个疑惑在等待排队发问。 “我知道生命还原药剂的具体配方以及调配方式，只要给我时间收集齐全材料和相关的炼金工具，我便有办法制作出来。”林恩用手指点了点脑子，崔斯特不会知道，林恩指的不是自己能制作出来，而是脑海里的龙芯能帮他制作出来。 炼金药剂的制作困难吗？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看来确实如此，通常情况下，纵然你知道配方的所有材料构成都没用，因为你不知道制作的详细步骤，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材料，什么材料该放多少都是有讲究的，稍有差池轻则报废一堆宝贵的材料，重则引发严重的炼金事故。 可在现代人林恩眼里，游戏里所谓的炼金术不过是一个简陋中不乏精细考究的化学实验，而接受过系统基础教育的林恩自然不陌生，再者有龙芯的辅助，凡是他在游戏里学习制作过的炼金药剂都能在现实里一一复制出来。 经历过一番生死，心态发生变化的林恩终于不再逃避现实，固执的思维都慢慢变得活跃起来。 之前的他可谓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更准确的说，没有彻底接受这个世界的他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去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金钱，权势，力量。 现实里他曾经孜孜不倦梦寐以求，谁想莫名其妙穿越到游戏世界后，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仿佛都已经是唾手可得。 可悲而又可笑。 “到时候我会尽力帮助你收集你想要的材料与工具，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崔斯特神色严肃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假如林恩真的制作出生命还原药剂，可想而知崔斯特心中的振奋，要知道整个幽暗城堪称药剂大师的人都屈指可数，即便是他都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类大人物，因此他对林恩的态度都悄然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当然。”林恩郑重点头回应。“事到如今，你能告诉我，在我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而我们为何会在这个洞窟里？” “我带你逃离了布尔达林……” 接下来崔斯特简单述说了前因后果。 “……”林恩听完后不由摇头叹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可怜了兰纳特。” 林恩无所谓背上通缉犯的名声，反正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林恩，正好他能借助这次机会切断与原主人遗留的社会关系，从此重新做回真正的自己。 不过兰纳特这家伙真的让崔斯特给坑惨了。 对此，林恩在心里默哀了三秒钟。 第三十二章 觉悟 卡米尔等人让林恩深刻明白活在这个世上必须要有自保的力量。 弱小即是原罪，强大即是真理。 现代的普世价值观根本不适用在这个弱肉强食黑暗野蛮的时代里，唯有武力与强权才能保障自身的生命财产安全，维护自己的尊严不受侵犯蹂躏。 因此当他苏醒过来，直接便询问崔斯特是否能教他武技的修行。 毕竟，他真的太弱了。 他不可能每次危难关头都指望崔斯特出手相救，更不可能每次都依靠禁忌卡牌实现绝地翻盘，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再使用一次禁忌卡牌大罗神仙都难救。 何况依靠外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问题是在没有彻底根治身体的隐患前，暂时无法修行武技的他只能继续仰仗崔斯特，尽管他知道修行的道路不止一条，可战士一途相较于其他职阶的门槛却是最低的，例如施法者，没有导师的指导连冥想都无法入门，而圣职者必须要加入各种教派且通过信仰的鉴定等等。 虽然林恩在龙芯的帮助下堪称游戏内的百科全书，关键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另外一回事。 这让他不由想起虚拟网络上曾翻拍过无数次的一部武侠剧，其中有位女主角便熟读各式武学秘籍，轻易能看穿各路英雄人物的武功招式，偏偏她却一点武功都不懂。 难道他不懂崔斯特说的生命之能吗？难道他不知道更厉害的修行武技吗？ 他当然知道，可现实不是游戏，游戏里一点即会，现实没人教导根本一头雾水无从下手。 当务之急，他必须想方设法制作出生命还原药剂，因为他目前的身体太糟糕了，别说修行了，光是下地走路都成问题。 眼下临近寒冬，林恩又不可能一直藏匿在这个荒郊野外的洞窟内慢慢调养身体，一旦大雪封路，万物凋零，在物资严重短缺的情况下，皮糙肉厚擅长野外生存的崔斯特自然不惧，但难保孱弱不堪的林恩是否能熬过去。 为此，他们势必要早作打算。 翌日。 吃完崔斯特打来的野味，林恩没有继续躺下休息，而是强撑着精神说起了这个问题。 “……你觉得我们该去哪里？” 其实崔斯特同样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人生地不熟的他根本不知道逃往何处，甚至他对瓦雷恩伯爵领与巴鲁提亚王国都没有一个完整的认知概念，他只大致知道瓦雷恩伯爵领位于巴鲁提亚王国领土的南方，既然要逃亡自然会下意识选择截然相反的北方。 “安芬！位于西塞伯爵领雷吉恩河畔的一座城市。”说着，林恩拿起一个尖锐的石头在地面上简单勾勒出了巴鲁提亚王国的地图，同时标注了安芬的大概位置。“雷吉恩河是横穿巴鲁提亚王国中部的重要水道，而安芬便是雷吉恩河沿岸中最有名的几个城市之一，每天都有无数来自东西方的商船在此停靠贸易，相对的城市环境都比较复杂，非常适合我们这类人混迹其中，而且最主要的是这里可以轻松弄到我们想要的炼金材料与工具。” 崔斯特认真观看着林恩画出来的简陋地图，道。“你说的安芬距离这里有多远的路程？” “如果我们一路沿着大道向北，不出意外的话，快则三天，慢则五天便能抵达安芬。”林恩思索片刻道。 “好！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崔斯特雷厉风行道。 “起码等我身体恢复一些时日吧。”林恩苦笑道。 “给你。”崔斯特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向林恩。 “这个是……” 林恩下意识伸手接过，目光怔怔地看了眼手中的东西。 生命药水？ 而且是一整瓶生命药水！ “虽然它无法治愈你的身体隐患，至少能暂时有效恢复你的体质。”崔斯特面无表情道。 他从地下王国出来仅仅带了三瓶生命药水，如今有两瓶全都用在了林恩身上，可想而知他现在对林恩的重视程度。 “谢谢……有了这瓶药水，或许明天我们便能启程出发。”林恩深吸口气，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喝了它好好休息吧。” …… …… 生命药水的药效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针对普通人而言更是效果拔群。 短短一天的时间，虽然林恩的体型依旧瘦骨嶙嶙毫无变化，但体内干涸的气力却源源不断地开始涌现出来，晦暗枯槁的脸色都恢复了少许光泽。 但生命药水实在太昂贵了，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消费的奢侈品。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往往生病受伤后大多数都会根据祖辈传下来的经验使用熟悉的草药治疗，然而草药只能对付小病小痛，稍微严重复杂点的病症基本难以发挥作用，倘若不想死的话，只能求助擅长治疗的神职人员又或者购买市面上贩卖的劣质药水。 可无论求助神职人员还是购买药水都是要花钱的，所以家中一旦有人生病往往都意味着倾家荡产的前兆。 假如生命药水能够全面普及开来，势必能造福无数底层的平民百姓。 关键是这有可能吗？ 一个连工业革命影子都看不见的时代里便不要妄想这种事情了。 “或许，我们应该想办法弄两匹马来当作赶路的交通工具。” 既然走路无虞，林恩自然与崔斯特踏上了前往安芬的路途，受限于林恩的体力问题，路上难免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时间，按照这样的走法，估计要十多天才能抵达安芬。 对此，林恩提出了一个建议。 “你知道哪里有马？”崔斯特问。 “明天我们便能离开瓦雷恩伯爵领的地界正式进入布鲁佐子爵的领地，我记得这位子爵有一个养马场，或许我们能从那里借来两匹马。” 崔斯特一听，立刻明白了林恩的意思。 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偷。 但玩家的事能算偷吗？一般游戏里林恩都是光明正大的抢！ 何况，这位布鲁佐子爵的风评非常之恶劣，他最多算是替天行道了。 第三十三章 意外之人 托勒是布鲁佐子爵领名义上的首府，因为大多数时候布鲁佐子爵都居住在郊外地势险要的城堡之中，而托勒的管理基本都交由自己任命的下属官员，城市与城堡之间泾渭分明，这点完全不同于布尔达林。 林恩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不准备前往托勒，甚至布鲁佐领的任何乡村城镇他都不想接触，无非是这位布鲁佐子爵统治领地的手段过于残暴，不说异乡人，哪怕是当地人都怨声载道，可迫于布鲁佐子爵建立的恐怖统治压力之下，人们只能忍气吞声，凡是胆敢反抗诽谤的人全家都让布鲁佐子爵砍掉脑袋，并且用木杆插在路边以儆效尤！ 因此许多南北往来的商队宁愿绕路都不愿经过布鲁佐子爵领。 布鲁佐子爵是世袭子爵，这代的布鲁佐子爵会变成一个暴戾恣睢的领主并非没有原因，大概在二十年前左右，布鲁佐领在上代布鲁佐子爵的统治下环境还算安稳祥和，结果某天夜里，上代布鲁佐子爵夫妇神秘暴毙在城堡内，从此继承爵位的这代布鲁佐子爵便性格大变，犹如被害妄想症的晚期患者整天疑神疑鬼，据说有段时间布鲁佐子爵居住的城堡每天都会运送出惨遭杀害的仆人尸体。 没人知道上代布鲁佐子爵夫妇神秘暴毙的真相，而林恩同样没兴趣知道。 反正再过几年，游戏里的剧情主角便会代表正义制裁这位心理变态的孤儿领主。 至于林恩盯上的养马场则位于布鲁佐领东边一块专门划分出来的林地里，其他贵族领主修建养马场大多是为了培育优秀的战马用于战争与生意方面，偏偏这位布鲁佐子爵耗费巨资修建养马场纯粹是他喜欢马而已，或许在他看来，人是不可信任的，唯独马是一个例外。 “希望今天这位子爵没有时间光顾养马场。” 林恩知道布鲁佐子爵经常会前往养马场看望自己的爱马，每次出行他的身边都势必伴随着大量的士兵，一旦他出现在养马场，意味着他们今天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平日里养马场的守卫称不上森严，负责巡逻值守的人员都零零散散，早在养马场修建之初，布鲁佐子爵便强制迁走了附近居住的村民，顺带着把周边的盗匪山贼都给清理了几遍，彻底消除了养马场的各种安全隐患，而有能耐打这座养马场主意的人都会仔细考虑是否能够承受这位子爵的怒火。 久而久之，养马场的巡逻值守人员都不免懈怠下来，只有在布鲁佐子爵到来后才会重新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我们可以等到他离开为止。” 路上，崔斯特从林恩口里听闻了这位布鲁佐子爵的相关情况，对于布鲁佐子爵的事迹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似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养马场上面。 白天的时候不宜行动，直至夜幕降临，两人的身影才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养马场附近的山林里，远远地便能看见亮着微弱灯火的马厩。 “单从养马场明面上的守卫力量来看，你说的那位子爵可能如你所愿的没有前来。” 凭借黑暗精灵敏锐的夜间视力，崔斯特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你在这里耐心等候，我很快便会回来。” 说着，崔斯特的身影便从林恩旁边瞬间窜了出去，眨眼便融入漆黑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崔斯特去而复返。 “什么情况？”林恩下意识紧张道， “我刚才深入养马场侦察了一遍，确定那位子爵不在养马场里，但我们低估了养马场的守卫力量，里面竟然有一个连我都感到略微棘手的人物。”崔斯特沉声道。“恐怕我们很难按照原来的计划，悄无声息地从马厩里盗出马来。”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最好不要和对方正面发生冲突。”林恩沉默片刻道。“如果事不可为，或许我们该考虑放弃这次行动了。” 他和崔斯特已经登上了瓦雷恩伯爵的黑名单，如果再得罪一个实权贵族，他们往后的日子怕是别想好过了。 “再等等看吧。”崔斯特抬头望了眼夜色道。“如果午夜后依然没有下手的机会，我们便能考虑放弃了。” “你刚才说的棘手人物很麻烦吗？对比兰纳特如何？” 林恩的印象里，布鲁佐子爵似乎没有什么得力的下属，他自己倒是一个白银位阶的骑士。那么连崔斯特都认为棘手的人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人的实力应该与兰纳特不相上下。”崔斯特语气慎重道。 “嗯？” 又一个白银位阶？什么时候白银位阶这么不值钱了？随随便便都能遇到？ 林恩听后顿感头疼，同时不免疑惑对方的身份来历。 “你见过他的体型长相吗？” “不经意间瞄了一眼，这是一个身材健壮，留着浓密胡须的光头男人。”崔斯特不假思索道。 根据崔斯特给予的关键词，林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良久，他突然露出释怀的笑容。 “原来是他。” “你知道他？” 崔斯特看向林恩的眼神都流露出一抹惊奇。 “听说过，他叫艾利克，一个经常流窜于巴鲁提亚王国各地的义贼。”林恩点点头道。“他的胡须是红色的，对吗？” “没错！而且他看上去显得相当年轻。”崔斯特道。 “那应该是他没有错了。”林恩轻叹道。“没想到他也盯上了这座养马场。” 红胡子艾利克，又或者说是千面艾利克。 他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到处行侠仗义的盗贼，而光头再加上红胡子便是他早期伪装的形象，林恩会记得艾利克不单单是他的形象，最重要的是未来他加入了剧情主角一行，专门负责情报收集方面的工作。 难怪当初艾利克会极力主张剧情主角进攻布鲁佐子爵，敢情有这一段历史的影响。 “他是敌人，还是朋友？”崔斯特的关注点好像总是与众不同。 “他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林恩含糊其辞道。“但他却是一个可以交涉的人。” 第三十四章 意外之事 哪里有民众饱受贵族领主的欺压，哪里便有可能出现艾利克的身影。 所谓的义贼，自然是站在弱势群体的立场，秉持着自我坚持的正义理念，通过以暴制暴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正义主张。 因此艾利克会出现在布鲁佐领并不意外，林恩意外的是会在养马场遇到对方。 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混入养马场成为守卫的，但他的目标和林恩是一致的，彼此都盯上了养马场里的马匹。 林恩是为了赶路需要，艾利克则是为了劫富济贫，尤其是补偿当初布鲁佐子爵强制从养马场迁走失去土地的村民们，这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林恩说他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 如果林恩不知道他的身份，艾利克必然不会让他们虎口夺食，平白分走自己盯上的“猎物”，问题在于没有如果，如今林恩拿捏住了他的身份把柄，倘若他不想鱼死网破谁都落不到好处，林恩有很大可能“说服”艾利克共同合作。 毕竟他只是拿走两匹马而已，完全在艾利克可接受的底线范畴。 “崔斯特大哥，稍后你再潜入养马场，我希望你能与艾利克私底下接触一番，尽可能达成合作的意向。” 午夜，林恩已经将艾利克的相关情报都告诉了崔斯特，在崔斯特准备动身前，他不忘提醒了一句。 “如果他不肯合作呢？”崔斯特难免有这方面的顾虑。 “不！他会的！”林恩坚信不疑道。“据我所知，他向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等我消息。”崔斯特不再多言。“万一出现意外情况，不用管我，直接逃。” “好！” 林恩没有矫情一口应下。 片刻，崔斯特便消失在茫茫黑夜里，徒留下独自忐忑的林恩。 “龙芯！帮我将《誓约之地》中有关艾利克的资料全部发送给我。” ——正在检索资料库，请稍后…… 崔斯特离开后，林恩立刻在脑海里向龙芯发出了命令，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虽然他记得艾利克，但不代表他事无巨细的了解艾利克这个角色，毕竟艾利克在《誓约之地》里明显不如其他重要的游戏角色令人印象深刻，因此难免会有疏漏遗忘的地方，而龙芯无疑能帮助他查缺补漏，完善对艾利克的记忆。 有关龙芯的存在他始终没有在崔斯特面前暴露，正如他之前说的，任何信任都是有保留的。他可以坦白禁忌卡牌，而龙芯却不能，又或者说时机尚未成熟。 半晌，接受完龙芯传输的记忆后，林恩顿时若有所思地遥望向远处的养马场。 与此同时。 凭借高超的隐匿技巧，崔斯特轻松避开守卫的耳目潜入了养马场，经过一段时间的潜伏，他发现负责巡逻警戒的守卫明显懈怠了下来，这点从巡逻的人数，频率便能判断出来。 然而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普通守卫身上。 倘若养马场的守卫都是这些货色，他一早都从马舍悄悄盗走里面的马匹了。 关键是艾利克。 只要有他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幸亏林恩认出了他的身份，否则这回他们真有可能无功而返了。 崔斯特暗中观察了许久，奇怪的事情出现了，艾利克竟然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巡逻的队伍里，他究竟去哪了？很快，潜到营房附近的崔斯特便发现了对方的下落。 原来他正躲在营房内和五六个人烤着火喝酒聊天呢。 这年代的酒水并不昂贵，即便是普通平民都能采摘些野果酿造出简单的酒水，尽管味道很差，但有酒喝总好过没酒喝，尤其是对于那些生活疾苦的底层民众而言，喝酒往往能麻痹他们暂时忘记生活上的烦恼与痛苦。 喝酒不是大事，但值守期间喝酒便是大事。 一旦有人告发，这帮守卫的下场可想而知，难怪他们连喝酒都偷偷摸摸的，毕竟养马场除了守卫外，还有专门照料马匹的仆人，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是否会有人献媚子爵悄悄告密。 养马场远离乡村城镇，长期居住留守在这种封闭无聊的环境下很容易出现心理上的问题，如果不喝点酒找点事排解舒缓心中的压抑情绪，指不定哪天便精神崩溃了。 途中，疑似喝多了的艾利克借口离开了营房，看样子是准备找个地放放水。 可一出营房，他哪有半点喝酒的样子，警惕地环视一圈后，他便迅速朝马舍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处草料堆的时候，他顺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水袋模样的东西。 “他想干嘛？” 尾随其后的崔斯特不由生出了疑惑。 接下来艾利克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居然熟稔地与每个遇到的守卫都打起了招呼，同时每个守卫都流露出高兴的神色接过他递来的水袋毫无戒备的喝了一口，在轮流与所有守卫都打完招呼，确定他们都喝过水袋后，艾利克便径直走入了马舍里面。 “谁？” 愉快吹着口哨的艾利克打开一个个马栏，正准备放出里面马匹的时候，他突然心生警兆，瞬间扭头看向马舍的大门处。 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浑身笼罩在兜帽里的神秘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艾利克！”对方声音低沉道。 “兄弟，你似乎认错了，还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艾利克不动声色地朝神秘人道。 “艾利克，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都一清二楚。”神秘人不紧不慢道。“而且刚刚你的所作所为我可是一一都看在眼里，看样子你对这座养马场是预谋已久了，否则那些守卫是不可能毫无戒心地喝下你加了昏睡药剂的酒水。” 艾利克心中一凛，他盯视着眼前的神秘人，莫名其妙地露出一抹笑容。 “兄弟，原来你也盯上了这里。” “确切说，这只是我临时起意的行为。”神秘人语气平静道。 “盗贼这行里的确有见者有份的说法，但前提是……” 话音未落，艾利克猛地朝神秘人一抬手，藏在手臂上的袖箭眨眼便激射出去。 “我愿不愿意！” 第三十五章 和谈 叮叮叮—— 未等一连三发的袖箭射到跟前，眼疾手快的崔斯特便拔出腰间的弯刀劈飞了所有袖箭，而艾利克则趁着这个机会反握着两柄匕首向崔斯特发动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盗贼与游侠同属敏捷专长的战士，近战方面的水平可谓旗鼓相当，再加上彼此都是白银位阶，一时间爆发的激烈战斗都难解难分。 若非养马场的守卫仆人早已让艾利克下药昏睡过去，否则马舍闹出的动静势必会惊动他们。 “我们不是敌人。” 战斗爆发之初，崔斯特便有意识地退出了马舍，尽量将战场放在马舍之外，似乎深怕战斗波及到马舍的马匹。 小小的匕首在艾利克手里舞动纷飞，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着华丽的致命杀机，失去了先手，即便强如崔斯特都不得不暂时被迫采取防守的姿态，只等对方的攻击出现破绽方有转守为攻的机会。 眼见频繁的猛烈攻势始终无法奈何防守得滴水不漏的崔斯特，艾利克心里清楚，他不可能一直维持这种高强度的压迫性攻击，身体迟早都会因为肌肉疲惫导致动作迟缓下来，到时候对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攻守一旦扭转，危险的反而是自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类似的作战道理艾利克还是懂的。 他或许没有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人竟然如此厉害，有这个能耐干什么不好，非要和他抢“生意”。 在一次剧烈的碰撞后，敏锐感觉到气力下降的艾利克立刻借力倒飞了出去，待他稳稳落地，直接与对方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崔斯特没有趁势追击，尽管他有自信击败对方，但艾利克显然不是省油的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速战速决彻底分出胜负。 因此谈判成为了他首要选择。 “我们也不是朋友。” 艾利克冷笑出声，既然对方主动罢战，恰好能拖时间给他休息调整的喘息之机。 “但我们可以合作。” 耳熟的台词不影响崔斯特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呵呵，我说过，这要看我愿不愿意。” 艾利克将匕首横在胸前毫无惧色。 “我只是想要两匹马而已，其他的都归你。”崔斯特沉声道。“我想，你也不愿意这点矛盾让彼此都毫无收获吧？” “……” 艾利克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崔斯特提出的条件让他心动了，又或许是理智告诉他，如果两人一直打下去，说不准吃亏的会是自己，正如他所言，结果对两人都没有好处。 问题在于，他说的是真的吗？ 艾利克不敢轻信，尤其是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陌生神秘人。 “我不信任你。” 然后，他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或许，有一个人能让你信任。” 谈判不是崔斯特的强项，他更擅长用手里的弯刀说话，眼看两人有谈崩的可能，无意与艾利克接着战斗的崔斯特突然想到了林恩。 最初是他提议与艾利克交涉谈判的，如今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预想，想必林恩有办法妥善处理。 “谁？”艾利克眉头紧蹙道。 “我的同伴，一个普通人，同时也是认出你身份的人。”崔斯特干脆道。 “原来你还有同伙，不过既然对方能认出我，或许多多少少和我有点关系。”艾利克满腹疑团道。“他在哪？叫什么名字？” “他叫林恩。”崔斯特语气淡漠道。“如果你愿意谈判，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啧啧，好大的架子啊，为什么不让他来见我呢？” 艾利克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大脑却在拼命思索回忆，林恩？印象里他好像不认识叫林恩的家伙。 “你害怕了？”崔斯特道。 “这点小伎俩对我没用的。”艾利克冷哼道。 “他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崔斯特意简言赅地解释道。 “所以你们便盯上了这座养马场？”艾利克瞬间若有所悟地看着崔斯特。 “是的。”崔斯特点头承认。 “既然如此，我便和你走一趟吧，你在前面带路，我会跟在你后面。”艾利克思虑良久作出了决定。 “随我来吧。” 说着，崔斯特便带着艾利克朝远处林恩藏匿的林地走去，对方在顾忌他是否布下了陷阱圈套，崔斯特也在戒备他到时候会对林恩出手要挟自己。 很快，一直在观察着养马场动静的林恩便远远看见崔斯特光明正大地走了回来，而他身后竟然还隐隐跟着一个人，直至他看清对方的脸容后，他心中顿时泛起了少许波澜。 崔斯特居然把艾利克带过来了？什么情况？ “崔斯特大哥？这是？” 他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尽可能靠近着崔斯特一侧，目光紧盯着身后满脸戒备的艾利克道。 “发生了一点意外。”崔斯特没有过多解释。 “你就是林恩？” 艾利克终于见到了神秘人口里所谓认出自己的人，第一眼他还以为见到了一具行走的干尸，差点下意识产生了攻击欲望，难怪神秘人会说他的身体情况不太好。 “我是林恩，艾利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艾利克在观察林恩，林恩同样在仔细打量着艾利克。 “我不记得我认识你。”艾利克冷静下来，目光不露痕迹地瞄了眼守在林恩旁边的神秘人道。 “但我却认识你。”林恩微笑道。“一个不畏强暴敢于为底层贫苦百姓伸张正义的草莽英雄。” “呵，我还当不得英雄这个称呼。”艾利克看似丝毫不为所动道。 “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甚至赞同您的义举。”林恩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艾利克先生，您是否想过一件事情？每次您在帮助过那些饱受贵族领主压迫的贫苦百姓后，您有考虑过其他后果吗？” “什么意思？”艾利克面色一寒道。 “比如拿这座养马场来说。”林恩避而不答，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养马场。“您深思熟虑地意图盗走养马场的所有马匹，无非是为了补偿曾经被布鲁佐子爵强制迁走，惨遭流离失所的无辜村民们，但当你成功之后呢？你有想到什么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艾利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质疑自己坚持的正义，若非崔斯特在场，他难保会控制不住情绪拔出匕首捅死对方。 “这座养马场的人都会为你的行为陪葬。” 林恩瞥了一眼强忍着怒气的艾利克平静道。 “村民们是无辜的，而这座养马场的人呢？难道他们不是无辜的吗？” 第三十六章 正义的对错 自林恩从龙芯那里接收了有关艾利克的详细资料后，他终于明白当初艾利克为何会极力主张剧情主角进攻布鲁佐子爵。 倘若没有林恩与崔斯特的出现，按照原来的历史，艾利克会顺利洗劫这座养马场，然后将变卖马匹的钱全部都分给了那些因为修建养马场而流离失所的村民们，可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但他万万没想到。 他完全低估了布鲁佐子爵令人发指的凶残程度。 在他离开布鲁佐领之后不久，他便从消息灵通的商旅口中听闻，得知真相的布鲁佐子爵不但杀光了整个养马场的守卫仆人，甚至连那些受到接济的村民们都没有放过，无论男女老少都砍掉头颅用木棍插满了路边。 不止如此，布鲁佐还对艾利克这个始作俑者发布了重金悬赏，并庄严承诺谁能献上艾利克的头颅，他将赐予对方骑士的头衔与封地，如此大手笔的悬赏直接轰动了整个巴鲁提亚南境，一时间各路赏金猎人纷纷出动寻找艾利克的下落，而艾利克本人不得不改头换面逃往了北方。 他不是没想过报复布鲁佐子爵，问题是他根本无能为力，或许不等他冲入布鲁佐子爵的城堡，路上便会让无数闻风而来的赏金猎人给撕成了碎片。 这件事情无疑给艾利克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开始第一次审视自己坚持的正义是否错了。 什么是正义？正义是什么？ 若非他后来碰见了剧情主角开导，否则这辈子都可能深陷在无尽的迷茫与自责里。 林恩从来不标榜自己是正义人士，但这不妨碍他认同正义，可问题是适用于所有人的正义并不存在，有时候为了贯彻正义必须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而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样的正义有时会被“完美”正义论者指责，而这也无可奈何，因为说远比做要简单。 艾利克坚持的正义有错吗？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简单的对错，只有权衡利弊的得与失。 站在林恩的立场，他认为艾利克坚持的正义没有错，只是他坚持的正义有点狭隘，很多时候他的正义都是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的主观行为，完全忽略了客观上的全面考量，比如养马场事件，没人怀疑他的初心是好的，可结果呢？他贯彻的正义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这样的正义难道不应该指责纠正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恩才会对艾利克说出那番话来。 “……” 原本怒气填胸的艾利克不出所料的陷入了沉默，因为他很难否认林恩说的道理。 村民们是无辜的，养马场的守卫与仆人呢？尽管后者服务于布鲁佐子爵，但布鲁佐子爵犯下的恶行却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本身更多是出于生计又或者被迫才留守在养马场里，难道布鲁佐子爵有罪，连带着服务他的人都有罪吗？如此一来，恐怕整个布鲁佐领都没有一个无辜的人，因为领地的所有人都是为布鲁佐子爵服务的。 从前他很少会去思考这些问题，每每遇到不平事都是直接采取行动，一旦事情解决便悄然离去，随后再前往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 若非林恩的点醒，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被他帮助过的人后来怎样了？ 想到林恩说的可能性，艾利克瞬间不寒而栗。 贵族领主向来不是良善之辈，他们往往比任何人都要心狠手辣，凡是触犯威胁到他们利益的人基本没一个好下场，这几年他四处行侠仗义便得罪了不少贵族领主，可每次他都会伪装身份使得那些贵族领主难以追查到自己，既然贵族领主奈何不了他，那些他帮助过的人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或许，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艾利克有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 “你没有错。”林恩见状，不由轻叹口气道。“只是，你的正义贯彻得不够彻底。” “什么意思？”艾利克怔怔地望向林恩。 “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图谋这座养马场？”林恩看似明知故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艾利克蹙了蹙眉。“当然是为了那些被布鲁佐子爵强制迁走失去家园的无辜村民们！” “你认为洗劫了这座养马场，既能惩治布鲁佐子爵，又能帮助那些村民们，对吗？”林恩摇摇头又问。 “难道我做的不对？”艾利克不解道。 “……至始至终，你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关键因素。”林恩深吸口气，目光冷冷地看着依然不开窍的艾利克道。“造成村民们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是布鲁佐子爵，造成整个布鲁佐领民不聊生的依然是布鲁佐子爵，即便你能帮助了那些村民又如何？只要布鲁佐子爵活着的一天，布鲁佐领的人民将永远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坚持的正义没有错，但你的正义却用错了地方！” “你是说……”艾利克突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恩。 “杀掉布鲁佐子爵！一劳永逸！否则你永远都解决不了布鲁佐领的实际问题！”林恩神色平静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如果下一个领主依然没有善待领地的人民，你可以继续杀，直至杀到出现一个宽厚仁慈的领主，又或者……你自己来当这个领主！” “你疯了吧？！”艾利克浑身颤抖地指着林恩大吼道。“你知道杀死贵族是什么样的大罪吗？你是想要我自寻死路吗……” “如果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以后便不要再玩什么正义的幼稚把戏了！”林恩淡淡道。“这个世界是黑暗的，野蛮的，愚昧的，无知的，血统至上的贵族领主们牢牢把控着世俗的权力，只要他们存在的一天，世界将永远不会发生改变，唯有当全世界受苦受难的人民冲破禁锢的思想牢笼，团结一致的站起来，方能推翻这个世界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第三十七章 不可动摇的阶层 艾利克可以确信，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真的是一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宣言。 奇怪的是他内心深处竟然隐隐认同对方的理念，浑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沸腾滚烫。他感觉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正义仿佛打开了新的大门，在他描绘的宏伟蓝图面前，自己的正义的确看似幼稚可笑。 但理智告诉自己，他说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绝对不可能！ “我现在很难不怀疑你是一个邪教徒。” 头脑冷静下来，艾利克顿时从林恩极具蛊惑的煽动言语中联想了那些整天想着颠覆世界的邪教徒们，有幸见识过一次处决邪教徒现场的艾利克再清楚不过这类人，即便面对死亡都改变不了他们近乎狂热的信仰。 “邪教徒吗？” 林恩摇头笑了笑没有辩解，任何的反对与不理解都能扣上莫须有的骂名攻讦诋毁，原来无论是从古至今，又或者不同世界里的人们都是如此。 “与其质疑我的身份，不如仔细想想到时候你该如何收场吧。” “……” 艾利克当然知道林恩指的是养马场，诚然，如果他一意孤行，这座养马场的守卫与仆人势必会受到牵连，而他又不甘心放弃布局良久的谋划，一时间都陷入了两难境地。 忽然。 他盯视着林恩莫名其妙地自嘲笑道。 “我必须承认，你刚才的一席话差点动摇了我的信念，同时也让我下意识忽略了一件事情……你们，似乎也盯上了这座养马场，难道你从未考虑过后果吗？” “没有。”林恩平静道。“毕竟，我从未说过我和你是一类人。” “那你刚才……”艾利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 “哦，你不是坚信正义吗？所以我便好心帮你指条路而已，以免你将来不慎误入歧途。” 漂亮话谁都会说，至于自己信不信与做不做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林恩没有解放全人类这般如此崇高伟大的理想，何况在这个充斥着超凡力量与神魔的中世纪时代根本不具备革命的土壤，革命无异于自寻死路，这点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而艾利克劫富济贫惩治暴戾的正义行为在林恩看来虽然有点小打小闹，但这却是最符合当前时代反抗封建压迫的方式之一，因为艾利克的行为并未真正触犯到贵族领主们的根本利益，可革命不同，革命是完全斩断了贵族领主的根基，一旦有这种苗头出现，贵族领主们便会第一时间火急火燎的跳出来斩草除根。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血统至上的年代，等级观念早已在人们的心里根深蒂固，底层民众奴性深重，根本没有造反革命的意识，否则布鲁佐领饱受煎熬的人们早就推翻布鲁佐子爵的统治了，按照林恩的预想，即便他能传播灌输革命的思想，至少都要两三代人后才可能扭转小部分人思想上的观念。 因此政治权利完全属于贵族的游戏，漫长的历史中上演过无数次政权更迭，但最终都不过是一个大贵族代替了另一个落魄腐朽的贵族，往上追朔血脉两者都可能是亲戚呢。 平民造反没有成功的例子，反倒是有平民成为贵族再成为国王的例子。 这便是世俗权力的游戏规则，唯有成为贵族才有参与权力游戏的资格。 林恩不是贵族，艾利克同样不是。 如果他们想要改变世界的现状，要么成为贵族采取温和隐秘的改革，要么暴力推翻贵族阶层。 前者有可能，后者纯属异想天开。 问题是这些话林恩没有义务和艾利克阐述清楚，毕竟彼此都没有推翻世界的能力与觉悟，多说无益。 “原来一直我看错你了。”艾利克深深地看了林恩一眼道。“归根究底，你和那些山贼盗匪其实并无区别。” “站在不同的立场思考的角度都不一样，标榜正义的你自然看不惯我们的行径，但彼此都出于个人理由盯上了这座养马场，如此强取豪夺的行为有何本质上的区别？难道是因为你的理由更加正义吗？”林恩不为所动道。“假如我说我们盯上养马场的理由是为了武装反抗布鲁佐子爵的力量，恐怕你又会有不同的看法。” “强词夺理的诡辩，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艾利克冷笑道。 “我欺骗你了吗？”林恩反问。 “或许，我们没有继续谈判下去的必要了。”艾利克深吸口气，转身便打算离开，明显是对林恩产生了恶感。 林恩没有阻止，一直静静旁观的崔斯特依旧保持沉默，待艾利克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他才终于开口道。 “你为何要激怒他？明明你可以说服他的。” “我欣赏他的正义，但我没有兴趣成为他的正义导师，而扮演一个坏人往往更容易令人印象深刻，我相信，他会记住我今晚说过的话，从此每当他伸张正义的时候，我都会像一个梦魇时刻提醒他思考，避免鲁莽行动造成不必要的恶果。” 林恩遥望着远方的养马场轻声道。 “这个世界，终归要多一些他这样的人才会让人感到光明的存在。”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崔斯特看似不经意道。 “你指的是什么？”林恩侧头道。 “团结全世界受苦受难的人们推翻这个世界迎来美好的明天。”崔斯特面无表情道。 “你相信吗？”林恩轻笑道。 “我不相信。”崔斯特摇头道。 “我也不相信。”林恩耸耸肩道。 “接下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放弃吗？”崔斯特话归正题。 “不用，稍后你再去一趟养马场，然后……” 接着，林恩向崔斯特小声嘀咕了一些话。 “他会相信吗？” 崔斯特听完后难免疑惑道。 “他会相信的，而他也只能选择相信。”林恩道。 “早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呢。” 说着，崔斯特摇摇头便再次朝养马场飞奔而去。 看着对方渐渐消失在夜色的背影，林恩犹如一颗木桩忍受着冷风伫立在原地许久，许久。 第三十八章 初来乍到的冲突 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林恩和崔斯特说了什么，但崔斯特原路返回的时候，他却牵来了两匹上等的骏马。 “你会骑马吗？” 林恩似乎并不意外，伸手便小心抚摸向眼前骏马的鬃毛，说真的，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马匹，作为人类最古老的交通工具之一，马匹在人类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可谓是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我没有骑过马，但我有相关的乘骑经验。” 崔斯特对待身边的马匹难得表现出温和的态度。 地下王国没有马匹，但有形似蜥蜴的地行兽作为乘骑的工具，而每一头地行兽都价值不菲，唯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乘骑，彼此的关系如同地表骑士与战马有着深厚的感情。 崔斯特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地行兽，只是这次出来地表执行任务不方便携带罢了。 “这两匹马是艾利克特意挑选给我们的，你那匹马是一头脾性温顺的母马，听说布鲁佐子爵给了她取了一个名字，好像叫做爱莎，只要你对她表现出足够的善意，她是不会在你乘骑中突然暴躁发狂。” “那你的呢？” 林恩瞥了眼崔斯特身边毛色黑亮的马匹，这匹马明显要比崔斯特交给自己的灰褐色母马神骏高大一些。 “这是一匹公马，布鲁佐子爵备用的战马之一，名字叫做闪电，但他的脾气暴烈，并不适合你乘骑。”崔斯特轻抚着身边乖巧的黑色骏马道。 脾气暴烈？ 林恩真的没有看出来这匹黑色骏马哪点和脾气暴烈沾边，不过想想崔斯特的种族与实力，想要驯服一匹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艾利克的服务非常到位，马鞍之类的东西都配备齐全，只要乘骑上便能立刻赶路。 花费了一点时间，林恩在崔斯特的帮助下很快掌握了简单的骑马技巧，这里的简单指的是他只能骑在马上慢悠悠地散步，即便慢跑都有点困难，更别提高速狂奔了。 不像是崔斯特一骑上马，稍微熟悉后便掌握了骑马的精髓。 但有马的好处不言而喻，至少林恩再也不用担心赶路的问题。 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养马场，两人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前往安芬的路途。 经过两天风餐露宿的辛苦跋涉，掩人耳目的穿越过大大小小的贵族领地，林恩与崔斯特终于悄悄抵达了安芬这座繁华的河岸城市。 身为异乡人的关系，再加上林恩引人注目的怪异模样，两人不可能通过正当途径进入安芬，尽管安芬的城防守卫力量不弱，但依托河岸贸易为主的安芬每天都不可避免地涌入大量随商船到来的外来人口，以中世纪的城市管理效率而言，若想浑水摸鱼潜入其中并非什么难事。 游戏里林恩因为任务来过几次安芬，对于安芬的了解都相当有限，不像是在布尔达林既有原主人记忆的参考，又有地头蛇的便利。 “有人盯上我们了。” 初来乍到，林恩披裹着崔斯特的兜帽斗篷，手里牵着马匹的缰绳缓缓走在安芬冷清的郊区街头，四处寻找着适合落脚的地方，没一会儿，身旁的崔斯特便不动声色地发出了警示。 “正常。”历经多次生死磨难的林恩早已变得镇定从容。“更准确的说，他们盯上了我们的马，要知道爱莎与闪电可是非常值钱的，何况我们还是异乡人，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接下来怎么办？伺机干掉他们吗？”崔斯特神色漠然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杀掉他们容易，但后续势必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到时候难保我们在安芬连块容身之地都没有。”林恩思索片刻道。“我想，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 “合作？” 崔斯特眼皮一跳，总感觉合作这话从林恩嘴里说出来会有不同的意思。 “先找个地方让他们主动跳出来，给点教训后再查查他们的底细。”林恩道。 “这个简单。” 说完，林恩与崔斯特便有意识地避开人群，专挑偏僻的小巷行走，故意制造出一副迷路的假象。 果不其然，盯上他们的人终于按耐不住，最终在一条空旷无人的巷子里前后两头地堵住了林恩与崔斯特的去路。 “暂时别动手，小心放跑了漏网之鱼，而且等会动手后我希望你能隐藏实力，尽量表现出寡不敌众的吃力模样，如此一来也方便我们一网打尽。” 林恩默默观察了一下拦住他们去路的歹徒们，人数约莫十来个，武器大多是棍棒匕首，没有弓弩这类危险的远程武器，虽然林恩清楚崔斯特对付他们不过是小菜一碟，可鉴于对方人数众多，万一崔斯特摧枯拉朽地击倒他们，说不准暗处有人见势不妙逃跑回去通风报信，麻烦一旦升级便不好处理了。 “你们想干什么？” 负责交涉的依旧是林恩，他上前一步，压低着声音朝面前不怀好意的歹徒们明知故问道。 “将你们手里的马乖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一个身材明显要比其他歹徒强壮的人面露狰狞道。 “那你们准备怎么不客气？”林恩轻蔑道。“一群肮脏丑陋的卑劣贱民！” “你……”那人顿时勃然大怒道。“兄弟们给我上！老子等会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家伙！” 激将法成功奏效，林恩见状，直接往后一退，而崔斯特代替他走上前迎战气势汹汹杀来的歹徒们。 林恩没有动手，而是安静伫立在一旁观看崔斯特“艰难”地打倒一个个歹徒，凡是靠近威胁到自己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为了他首先打击的目标。 事实证明，崔斯特的表演非常到位，甚至还主动挨了几下木棒，虽然他击倒了不少弟兄们，可眼看他在围攻之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周围迟疑的歹徒便忍不住冲上前来。 结果—— 倒下的却是他们。 “贱民，你还有想要说的吗？” 崔斯特顺利将所有歹徒击倒后，林恩缓缓来到刚才还喊打喊杀如今瘫软在地上难以动弹的歹徒面前。 “呵，得罪了我们拜纳兄弟会，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个歹徒还算硬气，不仅没有痛哭求饶，居然还反过来恫吓林恩。 “是吗？”林恩面无表情地将皮靴踩在对方的脑袋上，然后慢慢刮掉鞋底的泥土。“那你知道得罪一个贵族会有什么下场吗？” “什么？” 这回，林恩脚下的歹徒真的慌了。 第三十九章 企图 歹徒依仗的拜纳兄弟会在安芬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黑帮团伙，别看他们平日里横行跋扈肆无忌惮，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在真正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面前，他们立刻会乖乖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任何的冒犯得罪。 譬如拜纳兄弟会每个月有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流入了管辖这片郊区的治安官手里，难道拜纳兄弟会真的害怕一个小小的治安官吗？不，他们害怕的是治安官背后代表的领主权威，杀了治安官容易，但事后拜纳兄弟会必然不复存在。 何况没有治安官提供的保护伞，拜纳兄弟会又如何能安稳扎根在这片郊区？ 既然拜纳兄弟会连一个治安官都不敢得罪，那么一个贵族呢？ 所以可想而知林恩脚下歹徒心里的恐慌。 他虽然态度蛮横，可他又不是傻子，眼前这个穿着兜帽斗篷的神秘异乡人话里话外都隐隐透露了他的真实身份，再联想到他之前轻蔑不屑的言行举止，打斗过程中始终牢牢保护他周全的“同伴”，以及那两匹明显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骏马，种种迹象似乎都证明了一件事情。 他是贵族？！ 这年代冒充贵族是大罪，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有人会冒充贵族。 因为贵族不是什么人都能冒充的，至少你首先要精通贵族的各方面礼仪与知识，基本上每个贵族接受教育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便是牢记家谱，随后是所有贵族的家谱家徽，因此在不同的社交场合，贵族们很容易通过姓氏与家徽知晓对方的身份来历，而假冒贵族的人根本经不起试探，很容易在这方面露出马脚。 在歹徒贫乏的想象里，凡是贵族都可以对他们这些贱民生杀予夺，一旦得罪贵族意味着死路一条，即便他背后的靠山拜纳兄弟会都可能受到牵连遭遇灭顶之灾。 “我们走吧。” 最让人意外的是林恩没有再与歹徒计较，直接朝崔斯特说了一声，然后两人便牵着马慢悠悠离开了遍地狼藉的巷子。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吗？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为贵族了？” 路上，不清楚林恩到底意欲何为的崔斯特难免产生了迷惑。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这帮人会重新找上我们的，到时候才是真正‘合作’的开始。”林恩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所谓的贵族不过是我随口一说的，而我从未亲口承认自己是一个贵族。” “但他们恐怕未必会这么认为。” 心思灵敏的崔斯特顿时隐隐猜出了林恩的企图。 “这正是我希望的。”林恩轻声道。“身为异乡人的我们初到安芬势必会有诸多不便的地方，倘若我们能够获得当地人的帮助，许多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你不怕对方拆穿你的身份吗？”崔斯特一针见血道。 “只要弄假成真就好了。”林恩似不在意道。 “好大的口气与自信。”崔斯特面无表情道。 自从林恩醒来后，他的变化崔斯特一直都看在眼里，不知是他的本性如此，又或者是那场生死大变的影响，如今判若两人的林恩让他感到非常陌生，而他也从不掩饰这点。 一个人身上的秘密愈多，愈是容易引起人的好奇。 崔斯特很好奇，但他会克制自己的好奇。 所以他始终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一点点从细节处默默挖掘林恩的秘密。 尽管一切都尚在他的掌控范围，可随着这些日子的不断加深了解，崔斯特冥冥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迟早有天林恩都会脱离他的掌控。 到时候，他是否需要提前杀了他？ “今天我们便选这间旅馆住下吧。” 不知不觉，两人途径一处外观与环境明显要高敞整洁的建筑前，林恩看了眼招牌上写着云雀旅馆后当即驻足道。 “好。”崔斯特自然是没有意见。 “请问两位要住店吗？” 这会，旅馆里走出一个年轻人上前热情地招呼，丝毫不忌讳林恩可疑的装扮。 “是的，你们这里有照料马匹的地方吗？”林恩道。 “当然，我们云雀旅馆可是这一带最好的旅馆，您两位大可放心住在这里，丝毫不用担心自己马匹财物与人身安全的问题。”年轻人语气透着自信道。 “哦？难道这一带很不安全吗？”林恩不经意问道。 “对于你们异乡人可能确实如此。”年轻人微笑道。 “看来安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友好。”林恩淡淡道。“给我们开一间最好的住房。” “贵客请随我来。” 说着，年轻人又从旅馆里叫出了一个稍显年幼的侍者，并吩咐他将林恩与崔斯特的马匹安置在马厩里细心照料。 林恩不知道云雀旅馆是否是这一带最好的旅馆，但可能会是这一带最贵的旅馆。 因为光是一晚的住宿费用都要一枚伊修塔尔银币，很容易让人怀疑年轻人是把他们当肥羊宰客了。问题是年轻人特意提到过一件事情，这一带不安全，尤其是对于异乡人，多余的费用很可能与这方面有关。 年轻人将他们领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间说不上宽敞，更不豪华，只能用简洁形容。 “我这边不打扰你们了，有事的话尽可招呼楼下的侍者。” 年轻人很快便借口告退，徒留下林恩与崔斯特在房间里。 “这间旅店有点古怪。” 崔斯特习惯性地查探了一番房间道。 “具体指的哪方面？” 林恩来到靠近窗前的两张木床边上，随意挑了张床坐下休息道。 “各方各面。”崔斯特检查完房间的物品摆设，确定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后说道。 “我还以为你想说刚才招待我们的年轻人呢。”林恩脱掉身上的兜帽斗篷，直接躺在了有些僵硬的床榻道。“难道你不觉得他太过从容淡定了吗？” “或许，他见惯了我们这类人。”崔斯特蹙眉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什么气息？” “精神意念力的气息。” 第四十章 疏漏 精神意念力，顾名思义，这是一种通过大脑精神中某种特殊意识产生的力量。 但意念力不是所谓的法术，因为法术是依靠精神力沟通外界游离的自然能量施展出来的，而意念力则是完全由自身特殊的精神意识催动，两者的力量实际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且意念力往往是天生的，后天难以开发修炼出来，反倒是施法者只要满足精神力的需求，便能通过冥想等方式沟通自然能量施展出法术。 “你说的是真的？” 崔斯特的怀疑让林恩不由感到了诧异。 “很大可能。”崔斯特表情慎重道。“仔细回想一下，你现在是否还记得刚才那个年轻人的相貌？” “奇怪……” 经过崔斯特的提醒，林恩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好像真的不记得年轻人的相貌了，印象里对方的脸如同雾里看花般影影绰绰，但为何彼此接触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感觉？ “精神意念的干扰能在无形之中蒙蔽一个人的感官认知。”崔斯特解释道。“当你的精神抗性不足以抵挡对方的意念干扰便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而我正是基于这点才产生了怀疑。” “有意思。” 没有龙芯的辅助，林恩的精神感知仅仅处于普通人的水准，受到蒙蔽是正常的事情，可白银位阶的崔斯特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能敏锐觉察到异常的地方，由此似乎可以判断，对方的精神意念力并不强大，对付普通人可能效果显著，但面对崔斯特这类真正的强者便收效甚微了。 “只要他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便没必要节外生枝自找麻烦。” 林恩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偌大的安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乏本事的人，年轻人的精神意念力虽然罕见不假，可受限于自身实力问题，注定了他难以有所作为的格局。 换而言之，如果他能突破白银攀登至黄金位阶的层次，势必会呈现出一飞冲天的气象，关键是林恩在游戏里从未听说安芬出现过修炼精神意念力的大师级人物，想必到头来对方依然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因此很难引起林恩的特别重视。 傍晚时分，当林恩与崔斯特正准备出门吃饭之际，忽然有人轻轻敲响了房门。 “您好，打扰了，我是旅馆的侍者……” “什么事？” 屋内，林恩与崔斯特对视一眼，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最终由崔斯特负责开口试探。 “我们老板在楼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特意派我邀请两位参加，说是白天和两位闹出了点误会，想要向你们赔礼道歉。” 门外的侍者似乎有些紧张道。 “我知道了。” 说完，屋内便没了动静。 “真没想到这间旅馆居然是拜纳兄弟会的产业。” 林恩穿好兜帽斗篷，口里喃喃低语道。 “我们要答应对方的邀请吗？”崔斯特出于警惕道。 “你担心他们这顿晚餐意图不轨？” 林恩莫名想到了一个古老的历史故事。 “可能性很大。”崔斯特神色漠然道。“假如他们真的抱着诚意道歉，恐怕会亲自上门，而非随便派一个侍者前来通知。” “我明白，但这顿晚餐我们是一定要去的。”林恩沉声道。“因为这关系着接下来合作的成功与否，所以我们非去不可。” “你已经有了对策？”崔斯特瞥了林恩一眼。 “随机应变罢了。”林恩缓缓朝房门走去道。“如果稍后需要动手便不必再保留实力，最好以雷霆之势彻底震慑他们。” “明白。” 房门打开后，门外等待得焦急不安的侍者终于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带领二人向楼下走去。 林恩与崔斯特在楼梯间便看清了楼下大堂气势汹汹的场面，不知何时旅馆清空了大堂多余的桌椅，关闭了门窗，只在正中央处摆放着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长桌的尽头位置上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而长桌四周则站满了一个个面露凶相的恶汉，其中便有崔斯特之前击倒过的歹徒。 下马威？ 侍者将林恩他们带到大堂后便立刻溜得不见了踪影，难怪由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二位请坐。” 长桌上的男人用他狭长的双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恩与崔斯特，随即冷冰冰地抬手示意。 林恩坐在了男人的对面，而崔斯特却伫立在他的身后没有落座。 “你就是拜纳兄弟会的首领？” 林恩同样在观察面前的男人，仿佛对周围虎视眈眈的恶汉们完全视而不见。 这是一个年龄约莫三十左右，外表非常凶悍的男人。 “是的，我是拜纳兄弟会的第五任首领，一般大家都称呼我为断腿的博比。”男人拿起桌前的木质酒杯喝了一口道。 “你的腿是断的？” 林恩扫视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酒水食物，随口问了一句。 “不，因为我喜欢将每个得罪我们兄弟会的人都打断腿，所以大家才叫我断腿的博比。”自称博比的男人露出一抹阴测测地笑容说道。 “是吗？”林恩不为所动道。“那你准备好当一个真正的断腿博比了吗？” 话音刚落，周围的恶汉们瞬间群潮汹涌，而长桌上的博比仅仅一抬手，他们便安静了下来。 “小子，你很有胆量。” 尽管林恩特意压低了声音，可对面的男人似乎看穿了他在兜帽下的伪装。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胆敢冒充贵族的家伙，而且……” “而且什么？” 林恩心中一凛，表面却不动声色道。 有问题！ 他在诈我？还是说…… “我可从未听说布鲁佐子爵有什么子嗣，也从未听说布鲁佐子爵离开过自己的领地。”博比一脸戏谑地看着林恩道。“若非我在你们的马匹上见到了布鲁佐子爵的盖章，说不准我还真让你们糊弄过去了……啧啧，两位的胆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仅冒充贵族，甚至连贵族的马匹都敢偷盗！你说，如果我把你们交出去的话，究竟能获得多少好处呢？” 原来如此，我竟然忽略了这点。 现在，林恩终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与镇定。 “断腿的博比，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博比瞬间冷下脸道。 “我好像从未说过自己与布鲁佐子爵有什么关系，何况，不过是两匹马而已，即便布鲁佐子爵知道又如何？”林恩嗤之以鼻道。“我原以为你们是真的想要向我谢罪道歉的，看来是我错了，对待你们这些肮脏的贱民，我便不应该给你们任何机会！” “死到临头了你竟然还敢诳骗我？” 博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怒瞪着林恩。 “死到临头的是你们。”林恩语气平静道。“接下来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情，我叫乔伊斯·莱因哈特，死在这个高贵的姓名之下将会是你们毕生最大的荣幸！” “动手！” 剧情主角，抱歉了。 第四十一章 脱离掌控的事态 乔伊斯·莱因哈特。 贯穿整个《誓约之地2》故事里的剧情主角，本世界当之无愧的天命之子。 说到乔伊斯·莱因哈特便不得不提他的姓氏，因为，莱因哈特正是巴鲁提亚王国王室的姓氏，但乔伊斯·莱因哈特不是王子，甚至与当代王室有着血海深仇，有关他的身世直接要从数十年前巴鲁提亚王国的一场宫廷政变谈起。 简而言之，乔伊斯·莱因哈特的祖父曾是巴鲁提亚王国的第一继承人，结果当代国王的弟弟，乔伊斯祖父的叔叔兰开斯特公爵发动血腥的宫廷政变篡夺了王位，乔伊斯的祖父便不幸惨死在这场宫廷政变里。 后来闻知消息的祖父家臣拼死护卫着乔伊斯父亲逃出了王都，意图返回祖父的领地重整兵马向世人宣告兰开斯特公爵的罪名展开复仇夺回王位，可惜，年轻的乔伊斯父亲最终没有战胜老辣的兰开斯特公爵兵败身亡，而乔伊斯这个流落民间的遗腹子却侥幸躲过一劫。 因此，《誓约之地2》的剧情其实可以说是一个老套的王子复仇记，虽然老套归老套，但人们总是喜欢这类喜闻乐见的经典戏码。 这年代姓氏非常重要，早期一无所有东躲西藏的乔伊斯为何能吸引大量青年才俊追随？除了乔伊斯的人格魅力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莱因哈特的姓氏，哪怕再落魄，可他流淌的血脉注定了他是天生的贵族，天生的王子。 要不然兰纳特艾利克等人为何会对他死心塌地不离不弃？无非是他的姓氏具备的说服力，所以纵然林恩在艾利克面前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对方亮出身份有用，由此可见本世界原住民们愚腐顽固的封建思想观念，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如今是春芽纪年352年，距离乔伊斯正式掀起“蔷薇战争”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现阶段估计他还在和同伴四处冒险游历，主要活动的地方都集中在巴鲁提亚东北地区一带，而安芬位于巴鲁提亚中部，即便冒充他的身份短时间内都引发不了正主的注意。 掌握大量游戏知识的林恩虽然可以假冒其他贵族的身份，但莱因哈特的身份无疑是最响亮的，尤其在巴鲁提亚属于众所周知的高贵姓氏，如同古代平民不知道统治他们的皇帝名字，但他们却知道皇帝的姓氏一样。 所以想要彻底震慑拜纳兄弟会，林恩不免要扯虎皮拉大旗。 至于将来乔伊斯知道这件事情后是否会追究林恩，这时候林恩根本顾不得其他了。 随着一声宣告与令下。 林恩背后的崔斯特瞬间再无任何保留的出手了，普通人与白银位阶的实力差距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拜纳兄弟会依仗的人数地利优势完全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崔斯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每每都能轻易击倒三五个拜纳兄弟会的成员，而受伤倒地的人无一例外都再也无法站起。 “住手！” 长桌对面的博比在见识到崔斯特摧枯拉朽的实力后整个人都惊了！ 之前是谁和他说，这个骗子的同伴不过是仗着身手矫捷才勉强打赢了他们那帮兄弟，若是再多点人手围困住他肯定可以拿下，可眼前的情景令博比忍不住想大爆粗口，这特么就是一个披着魔物外皮的怪物！ 再联想到他刚才自称的乔伊斯·莱因哈特……等等？莱因哈特？？ 难道—— 不等博比开口，突然有人率先大声喝止。 但崔斯特却没有停手。 “如果你再不住手，接下来我可不保证你同伴的性命。” 不知何时，林恩身后诡异地出现了一个人，对方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架在林恩的脖子上，冷若寒霜地朝势不可挡的崔斯特道。 这回，崔斯特终于动作一怔，转而面无表情地看向要挟林恩的人，对方正是不久前热情招待他们的那个年轻人。 他是如何出现在林恩身后的？意念干扰？ 原来是我低估他了。 “博比，你让我失望了。” 崔斯特停手后，年轻人便将注意转移到了长桌对面的博比身上。 “伊诺克，请您听我解释。” 博比见到年轻人意外露出了惊恐畏惧的神色，要知道他刚才在大发神威的崔斯特面前都不曾表现出这般模样。 “解释？你认为地上的兄弟们会听你的解释吗？”年轻人冷冷地看了眼大堂地上触目惊心的惨状，随即朝周围畏畏缩缩没有受伤倒下的兄弟会成员指名道姓道。“亚尔曼，往后你便是拜纳兄弟会的第六任首领，赶紧带着受伤的兄弟们去老夏克那里疗伤吧。” “是！”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又是激动又是惶恐地大声道。 片刻，在这位新首领的安排下，他们很快便一一抬走了大堂地上受伤的兄弟，徒留下博比，年轻人与林恩崔斯特四个人。 “伊，伊诺克，求求你，我知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没有年轻人的命令，博比根本不敢离开，可时间愈久，他愈是惶恐，最终在其他人离开后，他竟然直接跪倒在年轻人面前痛哭求饶道。 “博比，其实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宽恕你了。”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博比突然眼睛一瞪便歪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很抱歉，底下人的擅自主张给两位贵客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对此我代表拜纳兄弟会向你们作出诚挚的道歉。” 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拜纳兄弟会的事情，年轻人收起匕首，他慢慢越过博比的尸体，坐到了林恩的对面，神色不卑不亢地从容说道。 “真没想到你会是拜纳兄弟会真正的幕后首领。” 表面不动声色，实则背后直冒冷汗的林恩强自镇定道。 “毕竟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方便亲自出面，底下总要有人能够帮着处理。”年轻人微笑道。“只是时间久了，有些人便会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比如博比？”林恩瞄了眼地上博比的尸体道。 “比如博比。”年轻人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林恩道。“我在安芬生活了十年，这十年里我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而你却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我认识真正的乔伊斯·莱茵哈克。” “所以我想请问，您究竟是谁？” 第四十二章 来自未知的恐惧 相较于谎言被当面拆穿的尴尬，林恩更关心一个问题，一个和对方同样的疑惑。 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是谁？ 死去的博比曾称呼他为伊诺克，虽然游戏里不乏有同名之人，可在林恩的印象里却没有一个能和年轻人对上号的，何况他居然声称自己认识乔伊斯·莱因哈特，偏偏林恩从未听说过剧情主角身边有这样一个举止不凡的角色！ 按照他的推测，结果要么是他在说谎，要么他是游戏的纰漏人物，毕竟游戏不是现实，现实不是游戏，两者间难免存在不小的差异。 等等—— 仔细回想，林恩突然心血来潮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一件当初所有玩家都下意识忽略的事情。 乔伊斯·莱因哈特在掀起“玫瑰战争”期间，玩家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剧情主角的发家史方面，亲眼见证参与乔伊斯是如何以星火燎原之势逐步登上巴鲁提亚王座的传奇之路。 关键在于有谁注意到了乔伊斯是如何飞速崛起的？出色的人格魅力？骁勇善战的将士？还是运筹帷幄的谋略手段？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玩家忽略掉的正是乔伊斯的后勤问题。 众所周知，无论古代或者现代战争，后勤对于军队的战斗力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后勤的本质又是物质，随着战争的发展，物资消耗的种类与数量都会日益增长，一旦军队失去后勤的保障，那么无论军队装备如何精良，士兵如何训练有素，最终都难逃战败一途。 奇怪的是乔伊斯在战争中似乎从未烦恼过后勤问题，早期乔伊斯的军队数量稀少，后勤压力不大尚可理解，可随着战争的不断胜利，军队规模迅速扩大，他哪来的大量军事物资供应如此庞大的军队？ 游戏里乔伊斯等剧情角色尽管曾谈到过后勤问题，但大多都是一语带过，只言明在某次战斗中缴获几何，占领地区的人们又是如何支持云云，具体的后勤补给事项却从未提及，而玩家更不会关心这个问题，只会想着下一阶段他们准备接受什么样刺激的任务与战斗。 深入考虑到这点，林恩相信，若是没有人一直在暗中支持乔伊斯，单凭在战斗中的缴获与底层民众有限的支持，根本不足以保障乔伊斯严重超支的军事后勤。 如此一来，年轻人的真实身份也呼之欲出。 他就是背后支持乔伊斯的人？不对，单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办到这点的，或许，他只是某个隐秘组织势力推到台面上的代言人！ 愈是深思，林恩愈是感到惊悚。 恐怕，《誓约之地2》的剧情远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再联想到紧随而至称为姐妹篇的《誓约之地3》的剧情，一连串看似跌宕起伏变幻无常的剧情故事无疑透露出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仿佛所有人都是命运棋盘上受人故意摆布的棋子。 是我想多了吗？ 种种不切实际感让林恩下意识反思起来，既然这原本便是游戏，剧情主角的命运自然是早已注定的，哪来乱七八糟的阴谋论？可眼前不曾在游戏内出现的神秘年轻人又该作何解释？难道要怪游戏文案策划的疏漏导致自己胡思乱想吗？ 伊诺克不知道对面的林恩为何久久沉默不语，但他显得相当有耐心，完全没有催促打扰的意思。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并非敌人。”回过神的林恩避重就轻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伊诺克淡淡道。 “……” 林恩清楚，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眼下突然冒出一个自称乔伊斯·莱因哈特的人，而他自身又认识乔伊斯，那么他一定非常好奇假冒之人的身份，因为，这时候的乔伊斯身份尚未暴露，仅有屈指可数的人知晓，而林恩又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 所以林恩必须要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否则，彼此很可能会以暴力收场。 “我叫林恩，来自瓦雷恩伯爵领的落叶镇……” 当林恩犹豫着是否需要再编造一个谎言圆谎的时候，熟料他的思维忽然变得模模糊糊，下意识便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吐露了出来，只是没等他说完，肩膀便被人重重拍打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你不该擅自对他施展意念干扰的。” 随后，林恩便听到身旁的崔斯特冷冷盯视着伊诺克说道，并且伸手紧握住刀柄流露出强烈的攻击态势。 “抱歉，只是你的同伴太喜欢说谎了，安全起见，我不得不采取这种冒犯的手段。”年轻人依旧从容不迫道。“如果你想动手，我没有意见，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你的同伴未必能承受我们战斗的波及，同样的，我也非常好奇，一个邪恶高傲的黑暗精灵居然会对一个普通人言行计从，这实在太让人感觉匪夷所思了，难道是我对黑暗精灵的认知有所误解吗？” 年轻人愈是淡定，林恩愈是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他通过意念干扰催眠了自己，哪怕他又揭穿了崔斯特黑暗精灵的身份，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他会肆无忌惮地挑衅他们吗？林恩觉得对方装腔作势的可能性很小。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原来都是林恩依仗信息的不对称来欺负这帮原住民土著，现在他竟然让一个未曾在游戏内露面的神秘年轻人给唬住了。 所以，林恩决定豁出去反客为主。 “据我所知，乔伊斯·莱因哈特身边的同伴里从没有出现过一个叫伊诺克的人。” “我的确认识乔伊斯·莱因哈特，可我却没有说过他认识我。”伊诺克朝着林恩神秘一笑。“看来，你对乔伊斯·莱因哈特的了解可真是不少呢。” 糟糕！被套话了！ 迅速反应过来的林恩顿感不妙，事已至此，再懊恼后悔都无济于事。 “时间不早了，稍后我会让厨房重新准备一顿饭菜招呼你们当作赔罪，如果你们接下来愿意继续住在云雀旅馆，我不介意多出两个麻烦的房客。” 出人意料的是年轻人忽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旅馆大堂，徒留下莫名其妙的林恩与崔斯特两个人。 “他就这么走了？” 林恩有点不敢置信道。 “走了。” 崔斯特神色凝重道。 “或许，当初我决定来安芬便是一个错误。”林恩喃喃自语道。 “他很危险。”崔斯特沉声道。 “危险是其次，主要是他太神秘了，神秘得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恐惧。” 第四十三章 后怕 莫名穿越到真实的游戏世界里面，林恩依赖的最大优势莫过于熟知各方面的游戏内容，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迟早他都能在这个世界占据一席之地。 但神秘年轻人的出现无疑给了林恩当头一棒。 诚然，林恩虽然有得天独厚的穿越者优势，可一旦他的优势发挥不出作用的时候，实际上他和普通人并无区别，甚至他原本依仗的优势都极有可能转化为致命的劣势。 譬如他在面对伊诺克的时候，只因不了解这个未曾在游戏里露面的神秘npc，以往的心理优势便一步步遭到对方的压制瓦解，最终在这场交锋里完全一败涂地。 尤其伊诺克在离开前不计前嫌的暧昧态度，更是让林恩陷入了心理上的恐慌。 归根究底，一切都是林恩太过迷信自我掌握的游戏知识，总以为能凭借这方面的优势无往不利，事实上在面对真正的聪明人，以他的智商恐怕很难驾驭，稍有不慎便会在阴沟里翻船。 伊诺克如此，崔斯特呢？论及聪明程度，林恩都未必比得上他，但他为何甘于默默追随自己？或许，他同样将崔斯特想得太简单了。 林恩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伊诺克给予的深刻教训，要不是他的出现，他可能无法重新认清自我，认清现状，认清种种潜在的危机。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没想到他会忘记如此简单的道理，果然，人总是难以战胜自己内心的欲望。 这一夜，林恩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除了自我反省，他更关心伊诺克究竟意欲何为！ 因为他不相信对方会简单的放过自己。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林恩却没有这种豁达乐观的态度，凡事他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防患于未然。 “明日我们需要离开安芬吗？” 考虑到年轻人不可预知的危险性，半夜里闭目养神中的崔斯特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不，恰恰相反。”林恩深吸口气道。“按照我的猜想，如果对方真的盯上了我们，无论我们逃往何处都无济于事。” “你知道他是谁？”崔斯特沉声道。 “不知道。”林恩没有隐瞒的意思。“但我敢肯定一件事情，他的背景远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神秘。” “因为乔伊斯·莱因哈特？”崔斯特敏锐地提到了剧情主角的姓名。 “没错。”林恩伸手揉了揉眉心道。“目前这个世上知晓乔伊斯·莱因哈特真实身份的人可谓寥寥无几，而他又是如何认识乔伊斯·莱因哈特的？这点是我最疑惑的地方。” “或许他是在故意诈你。”崔斯特道。 “可能性不大。” 林恩的确有这方面的怀疑，但基于其他方面的线索依据才让他否定了这个猜测。 “乔伊斯·莱因哈特是什么人？”崔斯特话锋一转。 “一个流落民间的王子……”林恩知道崔斯特迟早会谈到这个问题，对此他早有准备，直接将乔伊斯的身世大致述说了一遍。“我曾经道听途说过一些这位王子的传闻，虽然传闻多有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嫌疑，但无风不起浪，至少我相信这位王子一定是存在的，所以我才生出了假冒他的心思，谁想却不幸遇到了真正认识乔伊斯的人……” 林恩充满漏洞的解释并不能让崔斯特信服，可崔斯特似乎毫不在意，心思都放在了神秘的伊诺克身上。 “如果对方真的认识你说的那位王子，这件事情的确非同小可。” “所以我才疑惑他究竟是什么人。”林恩轻叹口气道。 “你有什么打算？”崔斯特沉默片刻道。 “我有一个极为冒险的计划，不知是否可行。” “说来听听。” …… …… 翌日。 计划征得崔斯特同意的林恩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清晨醒来后，他便和崔斯特来到旅馆大堂，主动向侍者打听伊诺克的下落，结果却被告知伊诺克昨夜外出未归，他们都不知道伊诺克何时会回来。 通过与侍者的交谈，林恩成功套出了不少有关伊诺克本人的情报。 大概十年前，伊诺克随商船孤身一人来到安芬投靠亲戚，而他的亲戚正是这间云雀旅馆原来的主人，没过几年，伊诺克的这位亲戚不幸病逝，没有子嗣的他在临终前竟然将旅馆托付给了伊诺克，从此伊诺克便成为了云雀旅馆的新主人。 侍者说，伊诺克是一个脾气温和又有经营能力的人，尽管身为异乡人，可他却有种魔力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亲近之情，因此当地人很快便接受容纳了伊诺克，这间原本破旧的旅馆都逐渐打造成了这一带最好的旅馆，甚至以往经常来旅馆敲诈勒索的帮会都不见了踪影。 而旅馆的侍者大多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多亏了伊诺克的收留才让他们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个善举也同时引得许多当地人的尊敬，但伊诺克平日里深居简出十分低调，因此他的名声只在小范围流传而已。 “幸亏当时我们没有和伊诺克发生冲突……” 打听完伊诺克的种种事迹后，林恩与崔斯特两人坐在旅馆大堂不起眼的角落处，一边耐心等待伊诺克归来，一边心生感慨地闲谈道。 可以想象，一旦他们与“善良”的伊诺克爆发冲突无疑等同于引发众怒，哪怕他都不用动手便有无数办法让他们在安芬呆不下去。 这一刻，林恩都对伊诺克产生了羡慕与佩服，因为最初林恩便打算在安芬塑造类似的形象，结果人家早都完成了布局。 “很可怕的一个人。”崔斯特意简言赅道。“不止是他收买人心的手段。” “是啊，而且这些还是我们表面上能够打听到的情报，更深一步的我们却无从得知。”林恩有些无力道。“比如拜纳兄弟会，谁能想到他会是拜纳兄弟会的幕后首领，何况他在安芬经营了十年，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他这种人办成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我相信以他的眼界是不可能局限于安芬这块一隅之地。” 第四十四章 昭然若揭 若非伊诺克主动走到台前，恐怕林恩与崔斯特都要看走眼了对方，本以为他是什么不见经传的小鱼小虾，没想到却是深藏不露的沼泽巨鳄。 临近傍晚的时候，伊诺克终于姗姗返回了旅馆。 他和大堂的侍者分别打完招呼后，立刻看似若无其事地走向了大堂的角落处，因为他一踏入门口便注意到了林恩与崔斯特投来的目光。 “看来我让两位贵客等候多时了。” 伊诺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如同与老朋友见面般轻松惬意道。 “是的，我们一直在等你。” 负责交涉的林恩语气郑重道。 “不知两位有何要事呢？”伊诺克淡然道。 “我们想和你合作。”林恩开门见山道。 “哦？”伊诺克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掩藏在兜帽之下的林恩。“说实话，你的决定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以为我们会连夜逃离安芬吗？” 对待这次会谈，林恩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当然知道伊诺克的意思。 “是啊，因为在我看来，你其实是一个很胆小的人。”伊诺克毫不避讳地评价道。“只是你擅长用强硬的假象来伪装保护自己而已。” “如你所言，我确实是一个胆小的人。”林恩盯视着伊诺克同样坦诚道。“凡是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所以我很害怕死，但我更害怕哪天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你多虑了。”伊诺克轻声道。 “没办法，怕死的人总喜欢胡思乱想。”林恩平静道。 “既然你想与我合作，至少，你要让我看到合作的价值。”伊诺克故意岔开了话题。 “我是一名药剂师。”林恩干脆道。 “药剂师？你要知道，在安芬药剂师并不罕见，光是炼金协会登记在册的正规药剂师便有二十三人之多，再加上没有登记的学徒与民间药剂师，种种相加起来至少都有六七十人，你懂我的意思吗？”伊诺克慢条斯理地述说道。 “当然。”林恩意会道。“但我是一个懂得制作生命药水的药剂师。” “原来如此，难怪你有底气与我谈论合作。”伊诺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的笑容都慢慢收敛道。“你应该明白说谎的后果。” “五天，只要你给我提供相关的炼金材料与工具，五天内我便能向你证明我究竟有没有说谎。”林恩强自镇定地张开五根干瘦的手指。“否则，我的性命任由你处置。” “可以。”伊诺克点点头，当即准备起身离开。“稍后会有人与你接触这方面的事项，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旅馆大堂。 “他同意合作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崔斯特开口道。 “这仅仅是我们计划开始的第一步。”林恩头脑冷静道。 生命药水的诱惑纵然是贵族都无法抵挡，何况是一个能够制作生命药水的药剂师？合作的前提是你有对方看重的价值，因此林恩决定故技重施，如果对方拒绝的话，他便会抛出更有价值的生命还原药剂，要知道当初崔斯特都是受到这方面的诱惑才没有对林恩痛下杀手，无非崔斯特舍不得林恩体现出来的巨大价值。 与其说林恩相信伊诺克难以拒绝，不如说他相信人性的贪婪。 既然他无法保证逃离安芬后是否能摆脱对方的魔掌，出于这方面的顾虑，他不得不选择铤而走险，方有绝处逢生的可能。 所以说这是一个极其大胆冒险的计划。 林恩不在乎，因为至始至终他都只抱着一个念头。 他需要借助伊诺克的势力尽快制作出治愈身体的生命还原药剂，一旦他的身体恢复过来，意味着他便能再次使用禁忌卡牌作为保命的底牌。 何况，他也不介意投靠伊诺克，又或者说是伊诺克背后疑似存在的神秘组织。 …… …… 伊诺克离开云雀旅馆后独自漫步在渐渐冷清的街道，时不时熟稔地与周围路过的当地人打着招呼，太阳即将落山之际，行踪不定的伊诺克悄然出现在一间小酒馆里。 “伊诺克？好久不见啊！” 酒馆的生意有点惨淡，唯有吧台处坐着两个脸色醺红的客人，他们似乎认识伊诺克，在他一进门便故意大声调笑道。 “又来看老板娘了？” “嗯，我有点事来找老板娘商量。”伊诺克微笑地坐在吧台上的空位，目光环视一圈后道。“老板娘呢？怎么没看见她？” “刚才送酒的人来了，这会老板娘估计在指挥送酒工帮忙卸货吧。”其中一个客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揽住旁边同伴的肩膀道。“不巧我们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估计明天起不来干活了，这里便留给你和老板娘两个人慢慢聊吧，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对方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拉着同伴便离开了酒馆。 半晌。 吧台后缓缓走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伊诺克，听说你昨晚杀死了博比？” 这是一个打扮得如同乡野村妇的女人，乍一眼看去，她并非属于那种让人感到惊艳的漂亮女人，但她却是一个经得起细看的女人，尤其是她浑身都洋溢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气质，举手抬足间都充满了诱惑的韵味。 “一条喂不熟的狗而已，杀了便杀了。”伊诺克神色漠然道。“反倒是因为他的关系，我借此认识了两个有意思的人。” “能让你觉得有意思的人可不多呢。”女人随意给伊诺克倒了一杯酒递过去道。“他们是什么人？” “一个疑似从幽暗城溜到地表的黑暗精灵，一个……小骗子？”谈到林恩，伊诺克竟然语气顿了一下。 “黑暗精灵不稀奇，稀奇的是你刚才说的小骗子吧。”女人轻笑道。 “你知道吗？他竟敢在我面前当众冒充乔伊斯·莱因哈特。”伊诺克接过酒杯慢慢饮了一口，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道。 “实际上呢？”女人挑了下秀眉。 “昨晚我连夜派人打听了他的底细，结果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伊诺克微眯着眼睛道。“他似乎是当年罗贝尔家族唯一幸存在这个世上的子嗣。” “罗贝尔家族？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难怪他会知晓乔伊斯·莱因哈特。”女人若有所思道。“毕竟数十年前那场血腥的宫廷政变里，罗贝尔家族便是乔伊斯祖父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可惜据说罗贝尔家族事后遭到兰开斯特公爵的清算报复，没几年这个家族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若非如此，他恐怕根本活不到现在。”伊诺克放下酒杯轻声喃喃道。“合作？真是一个天真的家伙。” 第四十五章 接触之人 夜幕降临后，云雀旅馆依然敞开着大门没有打烊，尽管安芬同样有宵禁制度，可在这片鱼龙混杂的郊区却犹如形同虚设，天气炎热温暖的季节，有时候大半夜的经常能在路边看见东倒西歪的醉汉，即便是负责当地治安的巡逻队员碰到都懒得追究，当然，唯独异乡人是一个例外。 没有了拜纳兄弟会的搅扰，云雀旅馆自然是按照往常的惯例营业，通常关门时间取决于旅馆住户外的客人何时全部离开，毕竟旅馆同样经营着饮食方面的业务，每到饭点都能在大堂看到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喝酒畅谈，尽情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吃完晚餐后，林恩与崔斯特一直待在大堂角落没有返回房间。 他们在等人。 伊诺克的人。 直至大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旅馆都准备关门打烊的时候，门外突然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一个身穿灰袍不修边幅的中年人，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眼大堂，等看到角落处打扮可疑的林恩后立刻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你们谁是林恩？”中年人来到两人桌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林恩与崔斯特一眼，言语颇为不善道。 “你是谁？” 林恩端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道，事实上对方刚一踏入大堂，他和崔斯特便注意到了对方。 “看来你就是林恩了。”中年人死死盯视着掩藏在兜帽下的林恩，目光中充满着强烈的敌意。“有人让我来找你，说是准备让你来接手我的工作，所以我特别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取代了我！” “你是一个药剂师？” 林恩沉默片刻，因为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而这股异味恰恰是常年呆在炼金工房里才有的特殊味道。 “没错！”中年人挺直胸膛，有种说不出的傲慢。 “你会制作生命药水吗？”林恩平静道。 “什么？”中年人神色一怔。 “你会制作生命药水吗？”林恩语气毫无变化地重复了一遍。 “……”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的中年人脸部抽搐了一下，话到嘴边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硬塞了回去。 “现在你应该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替代了吧？” 林恩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单纯客观的讲诉一个事实。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单从中年人的几句话林恩便大概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其实这类事情放在职场上相当常见，无非是能力不足让更有能力的人取代了位置，而被取代的人难免会心生怨愤，尤其是对于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们往往会非常想要知道，对方究竟何德何能取代自己？ 所以林恩直接用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对方彼此的差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中年人似乎犹自不敢相信，嘴里不断嘀咕道。“哪怕在安芬都没有几个能制作生命药水的药剂师，就凭你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无名之辈怎么可能制作出来？！”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说着，林恩默默站起身来道。“既然来都来了，那么正好带我们去炼金工房吧。” 中年人愣在原地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他的脸色慢慢颓丧下来，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样浑浑噩噩道。 “你们随我来吧。” 药剂师是一个非常考验天赋的职业，没有天赋，哪怕你再努力都无济于事。 中年人外表已经有三四十岁了，这个年纪看似处于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但在药剂师的领域里意味着他的药剂水平已经定型，很难再有突破的可能，因为凡是名声昭著的大药剂师往往都是年少成名，基本二三十岁的时候便有了令人瞩目的炼金成果，再往后便很少有技术上的创新与突破。 但大药剂师培养不易，一百个药剂师学徒里说不定都出现不了一个，何况大药剂师服务的对象都是本世界的权贵人物，根本不是底层的平民百姓所能接触的大人物。 生命药水在药剂师领域算是一个标杆性药剂，只要你能制作出生命药水，那么你才算真正踏入了药剂师的核心圈里，各行各业都大抵如此，一切靠成果说话。 炼金工房位于郊区一处远离人群的偏僻之地，毕竟炼金工房一旦发生严重事故很容易引发巨大的动静，同时波及到附近无辜的居民，再者一个安静的环境能让炼金人员心无旁骛地进行实验研究，不受外界种种的干扰。 “我们到了。” 中年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林恩二人带到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居建筑前，抬手便敲响了房门。 不一会儿，房门缓缓打开。 只见一个提着油灯的少年出现在他们眼前。 “皮埃蒙老师，您回来了啊……这两位是？”少年见到中年人连忙恭敬迎接，当他注意到中年人身后的林恩与崔斯特，立刻下意识退后一步，脸色充满警惕道。 “修伊，他们是即将接管这里的新主人。”名为皮埃蒙的中年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脸苦涩地解释道。 “什么？”少年不敢置信道。 “因为投资老师研究的人选择了更好的药剂师替代我。”中年人摇头叹道。“这一路过来我已经想清楚了，当初我向那人承诺自己能研制出失传的精神觉醒药剂，可这些年我浪费了太多时间与宝贵的炼金材料都没能拿出成果，想来对方早已对我失去了耐心，即便没有他们的出现，最后那人都会放弃我的研究。” “不可能的！在我心里，老师一直都是最厉害的人，我相信老师迟早都能研制出精神觉醒药剂的！”少年抿着嘴唇，眼眶红润道。 “炼金工房在哪？” 这时候，林恩不合时宜地冒出声来。 “修伊，麻烦带他们去炼金工房吧，我想在客厅单独静静。”皮埃蒙深吸口气，轻声安抚着少年说道。“别难过，即便离开了这里，老师还是有办法在其他地方继续研究的。” “恕我冒昧插一句话，其实你们大可继续留在这里。” 第四十六章 失望 各行各业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与忌讳，譬如炼金行业中最重要的炼金工房只能有一个真正的主人，毕竟炼金工房是一个炼金师最私密的地方，里面包涵着大量炼金师的研究心血，一旦关键的研究机密外泄，意味着多年的努力都可能做人嫁衣。 为此，有的炼金师哪怕连最亲密的人都不敢信任。 皮埃蒙自然清楚这方面的行业规矩，即便他再不情不愿，他都必须拱手相让这里的炼金工房，同时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无怪乎他会与自己的学徒有一番离别前的伤感惆怅。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林恩疑似挽留的话语无疑令皮埃蒙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你们可以留下来，前提是你们愿意的话。”林恩直言道。“因为我恰好缺一两个助手。” “你不怕我窥探你的研究吗？”皮埃蒙目光怔怔地看着林恩道。 “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其实我不在乎这点，何况，生命药水本身并非什么值得重视的炼金技术。”林恩漫不经心道。 我被小看了？ 一个人的自尊心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想法，至少在皮埃蒙看来，林恩无所谓的态度确实刺激到了他脆弱的自尊心，倘若他真的有能力，何至于多年来一事无成？与其说他放心皮埃蒙，不如说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从中偷学生命药水的炼制技术？ 皮埃蒙的脸色微微涨红，但他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在药剂师的圈子混迹多年，他深刻明白技术代表一切，没有技术，没有成果，根本没有人会将自己当回事，实际上林恩的态度已经算是委婉了，换作其他有能耐的药剂师，兴许连废话都不会和他说一句，直接便派人驱赶离开了。 “好！我答应你！” “带我去炼金工房吧。” 林恩丝毫不意外皮埃蒙的反应，无论他选择留下还是走人，对于林恩都没有什么影响。他会挽留并非看重对方，而是希望有人能够帮助他处理一些炼金过程中的琐碎事务，根本没有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既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谁会在意他的去留？ 炼金工房修建在这间屋子的地下室里，地下室非常宽敞干净，各类炼金工具整齐地安置在炼金台上，墙边角落更是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个个写有炼金材料的箱柜，看样子是经过提前的清理。 “还行。” 林恩在灯光昏暗的炼金工房里仔细环视了一圈，相较于那些大药剂师的炼金工房，这里虽然条件设施称得上简陋，但却不妨碍药剂师平日里正常的炼金实验。 “这可是我见过最好的炼金工房！” 林恩的评价明显让带路的学徒修伊感到了不满。 “那是你见识太少了。” 林恩在炼金台前摆弄着一整套药剂师最基本的实验仪器，看着这些种类繁多的瓶瓶罐罐，一时间他好像梦回年少时期在虚拟网络接受化学教育的小课堂里。 “小心点！别弄坏了这些珍贵的仪器。” 看着林恩随意拿放的动作，学徒修伊顿时心疼地连忙提醒道。 “你似乎忘了，现在这间炼金工房已经属于我了。” 林恩转过头朝修伊淡淡说了一句。 “我……” 修伊表情一滞，欲言又止，最终耷拉下脑袋什么话都没有说。 “今天暂时到这里吧，明天会我列出一系列清单与要求，到时候我希望你们师徒能够作出妥善安排。”说着，林恩便率先走出了炼金工房。“对了，这里有多余的空房吧？” “有的。”修伊不明所以道。 “很好，以后我们便住在这里了。” 如今有了正式落脚的地方，林恩当然不愿再回到如坐针毡的云雀旅馆，一想到每天与伊诺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感觉便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不可否认，现阶段缺乏底气的林恩相当畏惧伊诺克，在他面前，自己像是无所遁形一样，往日的伪装掩饰都失去了作用，即便有崔斯特在旁都无法弥补心理上丢失的安全感。 终归是他太弱小了，弱小得连对方给予的精神压迫都抵抗不了。 “崔斯特大哥，我想麻烦您两件事情。” 学徒修伊去收拾空房之际，趁着四下无人，林恩神色凝重地朝崔斯特低声道。 “说。”崔斯特一如既往的简洁干脆。 “从明天开始，我希望您能打听一下这对师徒的底细，顺便调查下这间屋子周围是否有伊诺克的人。”林恩道。 “这些事情无需你说我都会照办的。”崔斯特沉声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林恩喃喃自语道。 “这段时间我恐怕不能经常在你身边，你自己注意保护好自己吧。”崔斯特突然道。 “你不会是想……”林恩瞬间警醒道。 “我不喜欢受人威胁。”崔斯特面无表情道。 “……”林恩沉默片刻道。“太危险了。” “其实他说得没错，你太胆小了。”崔斯特瞥了林恩一眼。“送你一句我们家乡的俗语，越怕死的人越容易死。” “您不怕死吗？”林恩仿佛陷入了迷茫道。 “我当然怕死，但我却有勇气面对死亡，而你则让我失望了。”崔斯特平静道。“我知道你渴求力量，渴求力量能够给自己带来些许的安全感，可勇气并非完全源自于力量，一个人的信念同样可以，只是，你身上原来那股信念消失了。” “什么信念？”林恩问。 “活下去的信念。”崔斯特道。 “难道我现在没有拼命活下去吗？”林恩问。 “没有，我现在只看到了一个被吓破胆的可怜虫。” 难以想象崔斯特会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由此可见他对林恩的观感都已经直线下滑。 “我明白了。” 这时候，学徒修伊急急忙忙地楼梯间走了下来。 “两位，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现在带你们过去吧。” 结果，修伊却看到面前讨厌的两个人仿佛充耳不闻般毫无半点反应，总感觉气氛有点诡异得可怕。 “麻烦你了，带路吧！” 最终，还是林恩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第四十七章 弱者与酒 深夜。 心烦意乱的林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涌现的纷杂思绪让他根本无法入睡，甚至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只要一想到崔斯特之前不留情面的讥刺，他便立刻会陷入种种困惑，烦恼，惶恐和焦虑痛苦的泥潭里难以自拔。 精神犹如分裂出两个意识不断在自问自答，试图通过这种方法理出自己的症结，结果，他失败了，因为两个秉持着不同思想观念的意识谁都无法说服对方，谁都不愿意妥协让步，争锋相对的激辩更是恶化了他的负面情绪，有一瞬间差点令他处于失控崩溃的边缘，幸亏仅存的理智将他拉回了现实。 林恩需要一柄快刀斩去心中的乱麻，没有刀，他只能选择另一样东西。 酒。 不知何时，他离开了房间，走下楼梯来到客厅，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如同窃贼般到处翻箱倒柜，可他没有找到酒，反而闹出的动静引来了屋里其他人的警觉。 “是你？你这在干什么？” 学徒修伊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目光怔怔地看着呆坐在客厅角落的林恩，刚刚他还以为有贼入室急忙出来查探究竟，没想到在看清窃贼的模样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有酒吗？” 林恩木然地抬头看向修伊道。 “……有的。”修伊一头雾水道。 “我想喝酒，麻烦帮我拿点酒来。” 说着，林恩从地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来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 “修伊，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皮埃蒙悄悄出现在学徒修伊身后道。 “老师，您要吓死我了。”修伊浑身打了个抖索，等他回过神来，脸色惊惶不定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皮埃蒙道。“事情是这样子的……” 等修伊简单解释完后，皮埃蒙紧蹙着眉头望向餐桌方向的林恩，最终摇了摇头道。“按照他说的做吧，我先回房休息了。” “老师，您不管管他吗？大半夜的扰人清净说是想喝酒，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修伊忍不出抱怨道。 “修伊，你又忘了，老师已经不再是这里的主人了。”皮埃蒙轻叹口气，伸手揉了揉修伊凌乱的头发道。“记住，伺候好他，我们未来才有翻身的希望。” “好吧，我明白了老师。”修伊不由垂头丧气道。 皮埃蒙离开后，修伊才不情不愿地去储藏室帮林恩拿了两瓶酒过来，看着一地狼藉的客厅，想着明天又要花费不少时间收拾干净，他便更加讨厌抢走老师地位的林恩。 “给你，你的酒。” 或许是平日里皮埃蒙比较宠溺的关系，哪怕对方是这间炼金工房的新主人，修伊都毫无畏惧，一点都没有给林恩好脸色。 “谢谢。” 林恩拿过对方摆在桌前的酒瓶，直接用牙齿拔掉酒瓶的木塞，咕噜咕噜地便大口喝了起来。 他其实不是一个喜欢饮酒的人，从前如此，现在如此。 因为酒精往往能暴露一个人的所有脆弱。 可事到如今，一个脆弱的人哪还有什么脆弱可言。 “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瓶酒下肚，林恩才注意到坐在桌对面明显有些闷闷不乐的修伊。 “老师嘱咐我要好好照看你。”修伊没好气道。“谁知道等你喝完酒了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记得你叫修伊？” 林恩咬开了第二瓶酒，眼神都逐渐变得迷离道。 “是的，这是老师给我取的名字。”修伊撇撇嘴道。 “你是孤儿？”林恩顿时愣了下。 “是的，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正是老师收养了流落街头的我。”修伊皱眉蹙眼道。 “真巧，我也是孤儿。”又是半瓶酒下肚，林恩沉默片刻道。“以前我经常听人说，没有父母的孩子在性格上是有缺陷的，什么极端，自卑，孤僻，种种不好的词语都能套在我们身上，但我不相信，即便没有了父母家人又如何？难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吗？所以我拼了命想要向别人证明自己，可到头来我却发现，我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喝多了。”修伊没有触动，只是对林恩的不满却舒缓了不少。 “我清楚自己的酒量。”林恩又灌了口酒，他似乎可以敏锐地感觉到酒精在悄悄侵蚀麻痹着自己的大脑思维，不过，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加剧侵蚀的过程，仿佛唯有如此，他才能忘记所有的烦恼。“当我真正喝多的时候，我不会待在这里，而是乖乖躺在家里的床上……不对，我好像没有家了。” “那你还要喝吗？”修伊盯着林恩手里喝了大半的酒瓶道。 “不用了，这酒比我想象中的要猛烈。”林恩放下酒瓶摆摆手道。 哼哼。 我可是专门从储藏室里挑了两瓶最烈的酒，平常连老师都不敢多喝几口，深怕耽误了每天的研究工作，至于你？最好还是赶紧喝醉，我也好能早点回房睡觉休息。 修伊心里得意地想道。 “修伊。” “啊？！什么事？” 当林恩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修伊下意识慌慌张张道。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哪天你的师父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会如何生存下去？”林恩单手撑着脸颊，眼神愈发迷离，乃至于他连对面修伊的模样都已经看得不甚清楚。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修伊张了张嘴，本来他想随意敷衍一下眼前的醉鬼，可是一想到对方假设里的可能性，大脑便不自觉胡思乱想起来，最终，他摇了摇头，语气都颇为茫然道。 “当没有人为你遮风挡雨的时候，你才会知道生存在这个世上的艰难。”林恩像是有感而发道。“以前我一直都靠自己，哪怕生活再苦再累我都咬牙支撑了下去，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我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最后，我成功了，也失败了……” “……” 修伊一脸莫名其妙，完全听不懂林恩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输给了自己，准确的说，在强悍的命运面前，我胆怯了，退缩了。”林恩喃喃自语，苦笑出声。“结果，这一退似乎丢掉了我的所有勇气，以至于现在我都没有找回来。” “活在现世而不得的很多人，沉默过了，呻吟过了，叹息过了，哭泣过了，哀求过了，但仍然愿意活在现世而不得，因为，他们忘却了愤怒。”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弱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而我，似乎很早以前便甘于堕落与弱者为伍了……” 说完这一大通不明不白的话，林恩再也支撑不住酒精的侵蚀倒在了桌上。 “喂？！” 深陷云里雾里的修伊当即醒过神来，站起身便准备上前查看林恩的情况。 谁知。 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你回去吧，他交给我了。” 不知何时，崔斯特诡异地出现在林恩的身旁，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修伊道。 “我，我知道了，那他便交给你了。” 崔斯特的突然出现无疑又一次惊吓到了修伊，在对方表示自己来照顾林恩后，修伊忙不迭地告退返回了房间。 “希望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崔斯特拎起林恩送回了他的房间，临别的时候，他只平淡地说了一句，哪怕他知道，林恩不会听见，但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 第四十八章 平静的开端 天未亮的时候林恩便醒了过来，摇晃着略微晕沉的脑袋起身望向窗外，他都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是两三个小时，也可能是二十四小时，因为醒来后的他完全没有了半点瞌睡之意，如同睡觉睡到自然醒的人，身心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临近初冬，安芬的天气明显要冷于布尔达林，即便待在屋里披裹着厚实的斗篷林恩都感到了丝丝寒意，看来是有必要多填几件御寒的衣物。 印象里林恩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试过醉酒的滋味，他依稀记得醉酒前自己在学徒修伊面前胡言乱语着意义不明的心声，醉酒后却什么都不记得，比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房休息的，如今回想起来就像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打开房门，感到口干舌燥的林恩沿着走廊楼梯准备到客厅喝水，结果他却在客厅看见了四处忙碌打扫的修伊。 “您醒了？” 闻听到脚步声，一脸疲惫地修伊下意识循声望去，待见到楼梯处走下来的林恩，他顿时无精打采地打了声招呼。 “昨晚给你添麻烦了。”林恩声音嘶哑道。 “您太客气了，毕竟您是这里的新主人，照顾服侍好您本来便是我的责任。”修伊有气无力道。 “有水吗？”林恩当然听得出修伊话里的怨气，只是他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何况昨晚他的确搅扰了对方的休息，有点怨气实属正常。 “水壶和杯子都在壁炉边上。”忙着清理地面杂物的修伊头也不抬道。 “房间有纸和笔吗？” 连续倒了三杯水一口喝尽，身体总算是舒服了一点，他坐在壁炉前的椅子处发呆了一阵，随后才朝着修伊问道。 “稍等一下，等会我便拿来给你。”修伊抹了抹额头泛出的汗水道。 “好！” 林恩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思考着等会需要在纸上写下的内容，其实生命药水的制作材料不算太多，大概需要十多种而已，而生命还原药剂却涉及到三十多种材料，仅凭林恩的记忆当然记不清这么多材料的名字，但他却能通过龙芯的帮助自己从资料库调取出来。 一次性写太多材料肯定容易引人生疑，何况……他打算制作的东西可不单单只有两种药剂。 醉酒醒来，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同时也下意识遗忘了一些事情。 无论有再多的烦恼，生活总是要继续的，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那么不妨遵从最初的本意。 他的本意是什么？毫无疑问，彻底根治身体的隐患努力的活下去。 “你要的笔和纸，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去烧饭了。” 将客厅打理得干干净净后，修伊终于有时间给林恩拿来了纸和笔。 “谢谢。” 林恩接过纸笔，直接便来到桌前书写材料的清单。 不知何时，皮埃蒙与崔斯特都出现在客厅里，彼此见到桌前专心书写的林恩都默契地没有打扰，直至林恩停下笔，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后，皮埃蒙才缓缓移步到他跟前。 “你看看这份清单要求，有什么问题吗？” 林恩注意到眼前的皮埃蒙后随手将笔墨未干的清单递给了他。 身为药剂师自然是识字的，接过清单的皮埃蒙神色郑重地浏览起来，眉头都随着时间渐渐紧皱起来。 “清单上的大部分材料都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林恩问。 “有些材料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收集完成。”皮埃蒙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毕竟有些材料太过珍贵稀缺，平常都极少会在市面上流通，即便有大多都让炼金协会那边包办了。” “三天，我最多只会给你三天的时间。”林恩朝皮埃蒙伸出三根手指道。“如果三天内你都无法收集齐全清单上的材料，抱歉，那么我唯有请你离开这里了。” “好吧，我会尽力而为。”皮埃蒙低垂着脑袋咬牙道。 “稍后我会熟悉一下炼金工房，在这个过程中我希望不受到任何人的打扰。”林恩想了下道。 游戏里炼制药剂和现实里炼制完全是两码事，第一次上手林恩当然不愿意在人前自曝其短，免得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早饭做好了……” 这时候，学徒修伊双手拿着一大锅冒着热气的肉汤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客厅。 搭配着干硬的面饼，很快众人便分食完锅里的肉汤，而皮埃蒙刚一吃完便借口采购材料拉着修伊离开了这里，徒留下桌前的林恩与崔斯特两个人。 “等会你要出门吗？” 短暂的沉默后，林恩望向崔斯特开口道。 “是的。”崔斯特神色漠然道。 “回来的时候能麻烦帮我带点东西吗？”林恩道。“毕竟有些东西我不方便交给那对师徒处理。” “什么东西？”崔斯特道。 “三两言语解释不清，我画给你。”说着，林恩将随身收好的纸笔拿了出来，然后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会才交给崔斯特道。“这上面的东西需要找铁匠才能打制出来。” “这是？” 崔斯特看着纸上画的东西，无非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小物件，最引人注目的不过是一根空心圆管，因此他都难免感到有些疑惑。 “炼金工具。”林恩轻声道。 “我会给你带回来的。”崔斯特收好图纸，没有刨根问底，哪怕他隐约意识到图纸上的东西或许并非他所说的炼金工具，再者，这些小物件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用途。 “注意安全。” 崔斯特离开的时候，林恩将他送到了门口郑重地进行了告别。 “你也是。” 说完这句话，崔斯特便慢慢消失在他面前。 “人的力量源自于智慧，而非蛮力，一直以来我似乎搞错了什么。” 林恩看着自己枯槁干瘦的双手喃喃自语道。 独自回到房间，他径直来到炼金工房里，紧闭好房门，四下再次仔细检查一圈后，他站在炼金台前看着面前眼花缭乱的瓶瓶罐罐深吸口气。 ——龙芯！ 第四十九章 群像 “伊诺克，你好像有心事？” 环境清幽的小酒馆里，吧台内气质妩媚的老板娘倒了杯酒递到心不在焉的伊诺克身前，看似漫不经意地问了句。 “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伊诺克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轻抛给女人。 女人接过伊诺克丢来的瓶子，随手打开瓶塞嗅了嗅，秀眉下意识一挑，紧接着她便抿了一口瓶中的液体，品尝过液体的味道，女人不由赞叹了一声。 “非常纯正的生命药水，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还记得我说过的小骗子吗？”伊诺克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来回旋转着酒杯道。 “那个疑似罗贝尔家族的唯一后裔？”女人瞬间反应过来道。“你是说，这瓶生命药水是他制作出来的？” “是的，没想到吧？”伊诺克摇头轻笑道。“说实话，我都没有料到他竟然真的会制作生命药水，而且质量效果还远胜于一般的生命药水。” “奇怪，我记得罗贝尔家族向来以精于理财著称，家族最鼎盛辉煌的时候还出任过巴鲁提亚的财政大臣，可我却从未听说这个家族还擅长炼金术。”女人面露狐疑之色道。 “据我所知，这个小骗子自幼与从事木匠的祖父相依为命，而他所谓的祖父平日里非常孤僻，极少会主动与人打交道，当地的老一辈人说，他是数十年前孤身一人流落到瓦雷恩领的落叶镇，时间上刚好符合当年爆发的那场宫廷政变，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人都慢慢接纳了他的祖父，结果，突然有一天，他的祖父从外面抱养了一个婴儿回来，对外声称是捡到的弃婴……”伊诺克停止旋转酒杯的动作。“而这个弃婴正是我口里的小骗子，林恩。” “原来如此。”女人若有所思道。“难怪你会怀疑他是罗贝尔家族幸存的后裔，毕竟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这个世上没有所谓的巧合，有的只是必然。”伊诺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语气平淡道。 “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家族总会有各种延续血脉的办法，这点并不奇怪。”女人不以为然道。“想想乔伊斯·莱因哈特便知道了。” “我只奇怪对方的炼金术是从何学来的。”伊诺克蹙眉凝思道。 “有可能是他所谓的祖父教的吗？”女人猜测道。 “这同样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伊诺克沉声道。“然而问题又来了，既然他懂得炼金术，为何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 “谁知道呢。”女人似乎毫不在意道。“我倒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暂且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伊诺克半眯着眼睛道。“因为，我还有不少疑惑需要慢慢调查清楚。” “寒冬将至了。”女人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我知道。”伊诺克沉默片刻道。 “明天我便要离开安芬前往卡斯提尔了。”女人道。 “上面已经决定了？”伊诺克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道。 “是的，那边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各地的成员们都纷纷紧锣密鼓准备展开下一阶段的行动计划。”女人轻叹道。“而我走后不会再有人来接替，往后你将一个人留守在安芬耐心待命。” “我知道了。”伊诺克起身便准备离开。 “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女人叫住了伊诺克的背影。 “……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吧。” 伊诺克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 …… …… 皮埃蒙再次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炼金工房，整个人都像得了癔症般嘴里喃喃自语着各种炼金术语，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修伊满脸担忧地看着老师却不敢打扰，因为上一次打断老师的思路后，结果引得暴怒的老师狠抽了他一顿，甚至罚他一天都没有吃饭。 都怪那个家伙！ 修伊不敢生老师的气，但他却能生林恩的气。 自从对方接手炼金工房后，皮埃蒙作为助手时不时都会参与到对方药剂炼制的实验之中，尽管有老师的倾囊相授，但年岁不大的修伊只掌握了最基础的炼金知识，更深层次的知识还尚未接触，所以他在参与林恩的炼金实验里完全处于似懂非懂的茫然状态。 皮埃蒙却不一样，以他的见识自然能理解更多的东西，可他的理解往往不够透彻，类似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愈是试图追根究底寻求答案，愈是容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平常的炼金实验中林恩从来都不避讳皮埃蒙的存在，毕竟炼金实验中的每一个步骤都极其讲究严谨精密的操作，任意一个环节出错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轻则材料报废，重则引发实验事故，因此旁观是一回事，亲自上场动手操作便是另一回事。前者提供的不过是操作流程，后者才是真正的考验。 最令皮埃蒙费解的是林恩在操作炼金实验过程中的每个步骤都精确到了极致，不但没有出现任何误差，甚至经常能提前预判操作，如此骇人的事实真真切切摆在眼前，恍惚间皮埃蒙不由想到了一件事情，或许，这便是常说的炼金天赋吧。 除此之外，林恩偶尔会采用的炼金手法也会让皮埃蒙大开眼界，尽管不少炼金手法他都未曾见过，可是这些炼金手法却打开了他的思路，心想着原来还能这么操作，如果灵活变换到其他实验中会产生什么效果呢？ 所以无怪乎每次离开炼金工房皮埃蒙都会犹自沉浸其中。 一直以来，每每结束正常的药剂炼制实验，林恩都会借口其他研究请离皮埃蒙师徒，独自在炼金工房待上一段时间，这点皮埃蒙倒是理解，毕竟有些关键的研究是不能给外人看见的，比如他自己申请使用炼金工房的时候便绝对不会让林恩在场。 关在炼金工房里的林恩在做什么？ 他在看着手中烧杯逐渐冷却下来的深红色液体。 “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成功炼制出来了。” 林恩似乎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同时目光聚精会神地盯视着烧杯里液体的变化，当深红色液体完全冷却之后，奇妙的事情顿时发生了，只见一股红色的浓雾猛地从烧杯里冒了出来，而烧杯里的深红色液体竟然慢慢变成了洁净的纯白色。 然后，林恩毫不犹豫地将烧杯里的纯白色液体喝了下去。 “嗯？！” 喝完不久，他明显能感受到体内五脏六腑正在发生的变化，浑身都仿佛浸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只是，水温好像不受控制地一直在上升…… 第五十章 异常 正常的炼金实验大多都在白天展开，主要原因是炼金工房的条件制约，毕竟在这个普遍使用油灯烛火照明的时代里，一旦夜幕降临，即便炼金师能在油灯烛火的光照下正常进行实验，可实验出错率却往往要高于白天，何况不要忽略油灯烛火的危险性，假如沉浸在实验中不慎触翻油灯烛火，非常容易引发火灾事故。 林恩曾评价皮埃蒙的炼金工房还算马马虎虎，无非是他在游戏里见识过最顶尖的炼金工房，不提其他，光拿照明来说，顶尖炼金工房采用的照明工具一律都是昂贵稀缺的蓄能水晶灯，点亮后的光芒犹如白昼，既安全又高效，丝毫不影响夜间的炼金实验。 问题是寻常炼金师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炼金工房都称得上标准的“成功人士”，哪里还敢再奢求太多，譬如碌碌无为多年的皮埃蒙，至今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炼金工房，林恩的到来还差点让他流离失所。 平日里林恩的炼金实验同样是放在白天，基本吃完早餐后便会在炼金工房待上一整天，直到太阳下山后才出来，对此皮埃蒙师徒都早已习惯了他按部就班的生活规律。 “咦？老师，他还没出来吗？” 夜幕降临，修伊将一大锅冒着热气的炖肉端到餐桌上，自从林恩与崔斯特入住这里后，他们的伙食都比原来增加了几倍，虽然日常花销都有神秘人资助，可修伊还是会感到心疼，尤其是那相貌俊逸却性格冷酷的家伙，难以想象他的胃口会如此之大，每次餐桌的东西有大半都落入了对方的肚子里，偏偏这么能吃却不见长胖的迹象。 通常这个时间点林恩早都从炼金工房出来了，但修伊见到餐桌上依然只有神神叨叨的老师一个人，顿时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可能是实验遇到瓶颈了吧，不用担心，以后你也会遇到这种情况的。”皮埃蒙不耐烦地敷衍道，继续蹙眉沉思着炼金术上的问题。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修伊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丰盛的食物无奈道。“晚了食物变凉就不好吃了。” “闭嘴！”又被打断思路的皮埃蒙狠瞪了一眼修伊怒斥道。“否则给我滚回房间去，晚餐也休想吃！” “……” 修伊赶忙耷拉下脑袋闭上嘴巴，心里不断在腹诽着林恩。 都是他的错，害得自己又让老师骂又要饿肚子！ 不知过了多久，饥饿难耐的皮埃蒙不得不停止了思考，他回过神，发现修伊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咧开的嘴巴还流出了一丝口水。 “修伊！醒醒！” 皮埃蒙见状，连忙唤醒了对方。 “啊？！可以吃饭了吗？”修伊瞬间精神一震，下意识伸手抹了抹嘴巴道。 “奇怪，他们人呢？”皮埃蒙看了眼桌上完好无缺的食物，面露疑惑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我也不清楚，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他们回来，最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修伊捂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道。“或许，那人可能还在炼金工房忙碌实验吧，老师，要不我们先吃饭吧，我真的好饿了。” “再等等，趁着这个时间你去把桌上的饭菜再热一下。”皮埃蒙摇头道。 “好吧。” 修伊不敢违背老师的命令，端起桌上的炖肉便缓缓向厨房走去。 等他将饭菜都热了一遍，可惜餐桌上依然不见林恩与崔斯特的踪影。 “老师？！我们还要等多久啊？”终于，修伊实在有点不耐烦了。“要不我去炼金工房通知他一下吧。” “……” 实验被打扰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当皮埃蒙犹豫着是否需要让修伊去通知林恩的时候，突然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来到了餐桌前。 “你们在干什么？” “啊？”吓了一跳的修伊反应有点夸张，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等见到对方是崔斯特后才惊魂未定道。“原来是你啊，走路都没声音的，太吓人了……我们当然是在等你们回来吃饭啊。” 主人都没有吃饭，他们哪敢先吃啊？虽然林恩从来不讲究这些规矩，可好歹他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林恩呢？”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崔斯特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道。 “他好像还在炼金工房里忙碌实验研究，我担心会打扰他，所以……”皮埃蒙连忙解释道。 “我去看看吧。”皮埃蒙师徒不敢打扰，但崔斯特却不同。“你们稍等一会。” 说完，崔斯特不嫌麻烦地起身朝炼金工房走去。 咚咚咚—— 重重敲响炼金工房的厚实木门，片刻，崔斯特见工房内毫无反应，不得不再次用力敲响木门，同时难得叫喊了一声。 “林恩？！” 结果，工房内始终无人反应。 崔斯特神色一凝，似乎意识到不对劲的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抬脚踹开了炼金工房的大门。 凭借着非同寻常的夜视能力，刚一踏入炼金工房他便发现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恩，他迅速上前扶起林恩，同时敏锐注意到林恩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般皮肤通红，浑身发烫，意识都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 “发生什么事了？” 闻听到动静的皮埃蒙师徒急忙赶了过来，尤其是见到炼金工房被踹烂的厚实木门，两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立刻给我去准备一大桶冷水！” 崔斯特抱起林恩，朝着皮埃蒙师徒冷冷丢下一句话，眨眼间便冲出了炼金工房。 “……老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修伊不知所措道。 “少说废话，立刻按照对方说的去准备一大桶冷水！”老成持重的皮埃蒙训斥了修伊一声，在小徒弟离开后，他却独自来到了林恩倒下的地方。 当他发现地上一个摔碎的烧杯，同时注意到一块烧杯碎片里隐约残留的东西后，他顿时警惕地环视了一圈才捡起那枚碎片放入怀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炼金工房。 “这是什么？” 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的皮埃蒙从怀里掏出碎片，借助点燃的油灯仔细查看起碎片上残留的白色痕迹。 出于内心强烈的好奇，他竟不顾危险地舔了一口碎片。 “嗯？” 片刻，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不是生命药水，这是……” 第五十一章 心声 崔斯特不懂医术，但他却知道一个浑身血液发烫的正常人如果不能尽快采取降温处理，迟早都会有严重的生命危险。 在修伊准备冷水的时候，崔斯特直接将昏迷不醒的林恩带到了寒冷的屋外，同时剥掉了他身上御寒的斗篷衣物，试图缓解他的体表温度，可惜在观察片刻后，崔斯特发现林恩的身体情况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更加急促。 对此，崔斯特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弯刀，朝着林恩的胳膊便划了一刀，割破的血管瞬间喷涌出大量滚烫的鲜血，虽然放血的方法暂缓了心脏的剧烈跳动，但林恩的气息却变得愈发微弱起来。 “冷水准备好了……啊！你杀了他？” 这时候，从屋外井里打完水的修伊急匆匆地找到了崔斯特，结果见到血流满地的林恩以及身边沾染了鲜血的崔斯特，登时吓得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恐地大声道。 “我在给他放血治疗。” 崔斯特冷冷瞥视了一眼修伊，随后便给林恩进行了止血处理，毕竟放血是不得已的办法，一旦血液流失过多，恐怕林恩会死得更快，这点常识他还是懂的。 “冷水在哪？” 他抱起止完血的林恩，看向腿软得仍未爬起来的修伊道。 “那边。”修伊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便伸手指向水井的方向。“我担心来不及，直接在水井旁准备了水桶……” 未等他把话说完，眼前的崔斯特便抱着林恩不见了踪影。 修伊不敢再待在原地，更不敢接触崔斯特，所以他爬起身后便跑向了屋里寻找自己的老师。 “老师，老师……” 结果焦急喊了几声都不见老师回应，这让经历过刚才恐怖场面的修伊都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唯恐老师也发生了什么意外。 “修伊？！发生了什么事？” 熟料在修伊准备去炼金工房寻找老师下落之际，皮埃蒙却忽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老师，你听我说，刚才发生了好恐怖的事情……”修伊一见皮埃蒙，立刻来到近前情绪激动地讲诉起来。 “别紧张，放血是一种正常的治病疗法。”神色凝重的皮埃蒙安慰了修伊一句，紧接着便询问道。“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吗？” “他们在水井那里……”修伊下意识答道。 “和我去看看。” 说完，皮埃蒙便急匆匆朝屋外走去。 “老师……” 修伊望着老师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奇怪？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老师好像在紧张那个人？甩开脑海里冒出的莫名念头，修伊才忙不迭紧追上去。 井边。 崔斯特已经将林恩放入了装满冷水的水桶里，时不时会伸手查探他的身体变化，当他觉察到皮埃蒙与修伊闻声而来后，立即转过身制止了他们。 “站住，你们谁都不准接近他。” 崔斯特的警告无疑充满了强大的威慑力，皮埃蒙与修伊几乎是下意识便停住了脚步。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林恩先生发生了什么意外？” 为了避免误会，皮埃蒙连忙张口解释道。 “他的事情我会自会处理，现在，你们立刻给我回去。” 崔斯特伸手按在腰间的刀柄盯视着两人不由分说道。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或许是感受到崔斯特散发的骇人杀气，皮埃蒙掉头便拉着僵在原地的修伊返回了屋里。 直至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崔斯特才缓缓将目光放回在水桶中的林恩，结果这一转头，他惊奇地发现，原本瘦骨如柴的林恩竟然恢复了原来的体格，甚至还健壮了少许。 他伸手摸向林恩的脑袋，之前的滚烫都在慢慢消退。 “这就是生命还原药剂的效果吗？” 崔斯特似乎隐约猜到林恩身上发生的变故，古井无波的心境都掀起一阵波澜，哪怕是林恩成功制作出生命药水的时候都没有给他如此之大的冲击，因为，生命药水与生命还原药剂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药剂，但凡能制作出生命还原药剂的人意味着已经迈上了大药剂师的台阶，前途完全不可限量。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赌对了，不枉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处心积虑。 一个大药剂师的价值不言而喻，倘若未来能将林恩掳回地下王国服务幽暗城，无异于如虎添翼，更别提崔斯特立下的这份功劳足以让自己与家族的地位都水涨船高，甚者能一举踏入幽暗城的核心权力圈里。 有一瞬间，他都想放弃肩负的任务不管不顾地带走林恩，无非是他担心留在地表的时间愈长，愈是容易发生不可预知的意外。 他敢肯定，即便没有外界因素的干扰，迟早有天不断成长起来的林恩都会想方设法的脱离自己的掌控，这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关键在于，现阶段崔斯特却无法保证自己能轻易将林恩强掳回幽暗城。 他在顾忌一个人。 伊诺克。 平日里林恩忙着炼金实验，而崔斯特则一直在暗中调查伊诺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尽可能将调查的切入口放在了拜纳兄弟会，结果，他低估了拜纳兄弟会，又或者说他低估了伊诺克，根据种种蛛丝马迹的线索显示，伊诺克的势力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上至安芬的贵族官员，下至底层帮会仿佛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时候明明两者看似毫无关联，偏偏一个不经意的举措便能牵动所有人的神经，而伊诺克犹如隐藏在幕后的傀儡师，手里系着无数看不清的丝线，任意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 事实上这些还是崔斯特调查出来的冰山一角，有关伊诺克背后的神秘组织他始终都无迹可寻，因此他难免会怀疑林恩的猜测是否有误。 即便如此，伊诺克的厉害之处都彰显无疑，由不得崔斯特给予最大的重视，若非他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杀戮欲望，否则他早都伺机寻找暗杀对方的机会了。 约莫凌晨时分，泡在水桶里的林恩终于苏醒了过来。 第五十二章 两难 饿。 这是林恩醒来后最直接的感受。 当他看见眼前的崔斯特以及周围的环境后，似乎顷刻间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他昏迷了。 因为他错估了生命还原药剂的药效，同时激动之余还忽略了自身体质的问题，两相结合之下，结果好端端的救命药剂都变成了虎狼之药，差一点便让承受不住药力的林恩爆体而亡。 对此他都不由苦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如何了？” 伫立在水桶旁边的崔斯特默默观察着神色恍惚的林恩，虽然他体内的生命气息已经逐渐平稳，可难保大脑意识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感觉好多了。”林恩朝崔斯特勉强一笑道。“如果可以，麻烦能将我的衣服拿过来吗？” 大冷天泡在冷水里的滋味并不好受，既然林恩醒了过来，恢复知觉的神经自然能清晰感受到冷水的刺激，何况，他还注意到胳膊明显受了割伤，尽管伤口已经止血，但疼痛却不可避免。 披上崔斯特递来的染血衣物，林恩艰难地从水桶里爬了出来，浑身打着冷颤急忙返回了温暖的屋里。 “林恩先生？你没事吧？” 在房间里忐忑难安的皮埃蒙师徒一见走入屋内的两人，第一时间便上前表示了关问。 “我没事，我需要回房间整理一下，你们立刻将食物给我准备好。” 林恩根本没有心思搭理皮埃蒙师徒，随意敷衍了一句便匆匆赶往楼上的卧室，崔斯特没有跟随，而是留在了客厅里。 “修伊，没听到林恩先生的吩咐吗？赶紧去把餐桌上的食物再热一遍。” 林恩离开不久，皮埃蒙便朝愣神的修伊呵斥道。 “……好的老师。” 修伊可谓是有苦难言却不得不遵从老师的命令，意外的是他这次居然没有将心里的怨气记在林恩头上，一来是今晚林恩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故让年少的修伊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二来是修伊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见到了林恩的真容。 一直以来，林恩都穿戴着兜帽斗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甚至在炼金实验过程中都不例外，虽然师徒俩都曾好奇他的年龄长相，可林恩毕竟是他们如今名义上的主人，哪敢去偷窥对方故意遮掩的秘密。 可有些地方终究是藏不住的，比如林恩干瘦如柴的双手，看似弱不禁风的体格，偶尔能从兜帽下瞥见的半张脸等等，这些都能让修伊在脑海里形成一个模糊的印象。 事实上谁能想到，林恩的真容竟然只比修伊看上去大不了几岁而已，无怪乎修伊见到没有遮掩真容的林恩后会愣在了原地。 看看自己，再看看别人。 心中顿时地涌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挫败感。 不止是他，见识过林恩真容的皮埃蒙同样有相同的感受，只是年龄阅历的差异让他更容易比修伊接受现实，毕竟这个世界诞生过太多年少成名的天才炼金师，他们的传闻与事迹皮埃蒙都能如数家珍，他早知道林恩是一个天才，但他没想到对方天才得有些过分了，尤其是对方明显才二十岁左右。 皮埃蒙是一个正常人，他难免会产生嫉妒不忿的心理，可他更加清楚，嫉妒不能给自己带来丝毫的帮助，反而会害了自己。如果嫉妒有用，他早都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药剂师了。 不知过了多久，擦拭完身子换了套干净衣服的林恩从楼梯处走了下来，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必要再掩饰自己，以往掩饰无非是他的模样太过恐怖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可现在身体恢复原状后自然没了这方面的顾虑。 “吃饭吧。” 来到餐桌，他看了眼沉默的三人说了句便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 他太饿了，饿到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结果，心思各异的皮埃蒙师徒才吃了两三口，桌上的一堆食物便让林恩与崔斯特风卷残云的吃光了。 “从明天开始伙食再增加一倍，今晚我想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 林恩用餐布抹了抹嘴，丢下这句话后便起身回房，徒留下盯着餐桌上残羹剩饭目瞪口呆的师徒俩。 “谢谢，你又救我了一次。” 崔斯特是与林恩一道离开的，回房之前，林恩突然停下脚步道。 “因为你值得我救。” 崔斯特淡淡道。 “我知道。”林恩沉默片刻，打开了房间的门。“明天再见。” “明天再见。” 躺在房间的床上，林恩目光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丝毫没有身体痊愈后的兴奋之情。 因为他非常清楚，当他成功制作出生命还原药剂之后，他与崔斯特的“蜜月期”都即将进入倒计时，他彻底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而崔斯特必然会索取在他身上投资的回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林恩愿意回报崔斯特，但他却不想失去自由，如何在两者间寻找平衡点便成为了他当前最大的烦恼。 所幸现在他们有伊诺克这个共同的敌人，在没有解决伊诺克的威胁之前，彼此的关系都能继续维持现状，问题是之后呢？一旦伊诺克的威胁不再，意味着彼此的矛盾终将不可避免地爆发出来。 从前的林恩无力反抗，现在的林恩有能力反抗却不愿反抗。 从阴影森林到安芬走过的这段日子里，崔斯特救了他太多次，这份厚重的恩情他都不知该如何偿还，所以他更不可能与崔斯特刀兵相见，但不反抗的话，难道他真的要抛弃自由，任由崔斯特将自己带回幽暗城服务一辈子吗？ 仔细想想，大不了在幽暗城安心呆上几年，等到地下王国入侵事件中崔斯特与幽暗城反目成仇，到时候自己便有重获自由的希望，而且还能拯救崔斯特不幸灭门的家族。 或许，这便是他唯一能报答崔斯特恩情的方式了。 等等—— 林恩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蝴蝶效应。 由于他的出现完全搅乱了崔斯特在游戏剧情中原来的行动，本来他会隐姓埋名忠实地履行着自己肩负的间谍任务，然后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女人…… 现在呢？剧情错乱之下，林恩把崔斯特认识老婆的机会都弄没了，没了这个关键的女人，崔斯特未来还会性格大变吗？还会背叛幽暗城吗？ 一想到此，林恩的心更乱了。 第五十第三章 抉择 熟知游戏剧情是林恩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优势之一，一旦剧情乱套意味着他再也无法未卜先知的趋利避害，要知道崔斯特在《誓约之地2》的后期剧情里可是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倘若没有心性大变的崔斯特里应外合，难保乔伊斯能像原来游戏中的一样顺利地击败地下王国的入侵。 自从林恩将崔斯特带上另一条命运的轨迹后，势必会对往后的剧情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尽管崔斯特个人的变化很难影响剧情历史的强大惯性，但对于林恩的未来却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事到如今，林恩若想强行纠正崔斯特的命运又谈何容易，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自食其果。 接踵而至的烦恼剪不断理还乱，深陷其中的林恩都失去了平常心，根本无法再保持理性客观的心态，世间事都是如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好在唯一能给予他安慰的便是身体不但恢复了健康，甚至比原来都要强健了不少，这点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龙芯，帮我扫描身体的情况，采用游戏数据的方式模拟出我现在的人物属性面板。 为了更加详细的了解身体的变化，甩开脑海里纷杂思绪的林恩在心里默念道。 ——正在启动检测程序…… 片刻，一组组淡绿色的数据浮现在他的眼前。 姓名：林恩 种族：人类 职业：冒险者，中级木匠，炼金师（高级药剂师） 位阶：青铜 生命：29%（虚弱） 体力：24/100（疲惫） 个人属性—— 力量（str）31 敏捷（dex）28 体质（con）37 智力（int）34 精神（men）33 感知（wis）125 掌握技能：基础格斗，基础剑术，低级开锁，中级木工，基础骑术，高级炼金学，高级药剂学。 仔细审视完自身的人物属性，各项数据明显都增幅了一倍有余，基本达到了普通平民身体素质的极限，除非他能开发出生命之能，又或者获得冥想的方法，否则身体与精神的数据恐怕都难以再继续增长。 下一步，林恩必然会考虑武技的修行，尽可能提升自保的能力。 翌日。 清晨醒来后林恩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客厅餐桌，看见桌前只有默不作声的皮埃蒙师徒，拉开椅子坐下准备享用早餐的林恩随口问了一句。 “我的同伴呢？他还没下来吗？” “你说崔斯特先生吗？天未亮的时候我便看见他出门了。”修伊眼神拘谨地偷瞄了林恩一眼道。 “我知道了。” 林恩点点头不再言语，心思都放在了餐桌上的食物。 吃完早餐休息片刻，林恩便来到炼金工房准备新一轮的药剂制作，毕竟他现在与伊诺克依旧保持着合作，按照约定，每个月他都至少要向伊诺克提供十瓶以上的生命药水，制作愈多，报酬愈多。 说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伊诺克，上一次见面还是他成功制作出生命药水的时候，往后有事都是让皮埃蒙作为中间人负责转达。 有关生命药水的制作林恩早已熟能生巧，但他今天的状态却出奇得好，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完成了一瓶药剂的制作，而平日里都是下午才堪堪完成。 “今天你们两个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提前完成工作量的林恩自然不用再待在炼金工房里照看，因为药剂制作的过程中时刻都要密切观察，以免某个环节出现差错导致功亏一篑，而身为助手的皮埃蒙在这方面根本不能给他半点帮助，所以林恩不得不亲力亲为，通常午餐都是由修伊送来炼金工房。 皮埃蒙师徒表现出来的异常并未瞒过林恩的眼睛，他大概猜到了什么，早前不问是他的心思都在药剂制作上面，幸亏他们的异常没有影响到药剂制作，否则林恩铁定会大发雷霆，如今有空闲了，他难免要点醒警告他们一番。 “非常抱歉，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关系，所以精神一直都有点迷糊。”皮埃蒙似乎听出了林恩话里有话，连忙打了个哈哈试图搪塞过去。 “恩恩。”修伊如同应声虫般不断点头。 “哦？”林恩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皮埃蒙。“我还以为是我的样子吓到了你们。” “……”皮埃蒙眼皮一跳，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昨晚见到林恩先生您的真容后，我的确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您年纪轻轻在炼金术一途便有如此成就，未来前途势必不可限量。” “对啊对啊。”修伊继续点头附和。 “你想说就只有这些？”林恩可不会被皮埃蒙的恭维糊弄过去。“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又或者……我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虽然好奇，但我更清楚自己的本分。”皮埃蒙态度卑微道。 “既然清楚自己的本分，我希望你以后在药剂实验的时候切勿再出现分心走神的情况。”林恩盯视着皮埃蒙片刻，旋即摇摇头道。“下午你将制作好的生命药水送过去吧，我需要单独留在炼金工房继续药剂研究。” “好的。”皮埃蒙恭敬道。 当林恩离开客厅餐桌独自前往炼金工房后，留在餐桌的皮埃蒙顿时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老师？”修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师试探道。 “什么事？”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有点害怕他？”修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道。 “因为他太年轻了。”皮埃蒙轻叹道。“我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到他未来的光景，而我们对比他就像是萤火与皓月，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啊？会吗？虽然我承认林恩先生的炼金术非常厉害，但我相信我迟早也能像他一样优秀的，毕竟我比他更年轻啊。”修伊紧握住拳头流露出向往的神色道。 “呵呵，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的吗？怎么现在却一反常态把他当成榜样了？”皮埃蒙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笑道。 “以前我一直觉得林恩先生是个老头子，无非是仗着年纪大学得多才能对我们颐指气使，后来看见林恩先生的真容，我才发现林恩先生的确有骄傲的底气，而我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未来我也想要成为林恩先生一样的人。”修伊神色郑重道。“所以我便不怎么讨厌他了。” “有心了，未来老师一定会好好教导你，努力让你成为像林恩先生一样的人。”说着，皮埃蒙脸容慈祥地伸手揉了揉修伊的头发鼓励道。 事实上皮埃蒙心里清楚，修伊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林恩，毕竟他是最了解修伊的人，他的资质天赋完全都一清二楚。 尤其是昨晚他尝过那枚烧杯碎片残留的东西后，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比生命药水更高级的药水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真正令他心不在焉的不是这些，而是他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伊诺克，想必这个消息定然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至于坏处……他舍得放弃追随一个大药剂师学习的机会吗？ 他已经不年轻了，脑子都没有年轻时灵活，即便能够跟随一个大药剂师学习，他又能学到多少东西？问题是……他考虑的不只有自己，还有他视为己出的宝贵徒弟修伊。难道他希望修伊未来和他一样碌碌无为重蹈自己的覆辙吗？ 想想修伊刚才立下的宏愿，曾几何时，青春年少的他和修伊没有区别，满腔热血的认为自己未来能够比肩永载炼金历史上的大人物们，事实证明，这些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 他没有天赋，没有才能，明明努力了却没有想要的结果。 “修伊。” 送完生命药水回来的路上，皮埃蒙望着游走在街道上表情麻木的行人们，突然莫名其妙地叫了声徒弟的名字。 “老师，有什么事吗？”跟随皮埃蒙身边的修伊一脸疑惑道。 “你希望林恩先生教你炼金术吗？”皮埃蒙道。 “老师？你怎么会问这个？”修伊蹙眉道。“我当然希望林恩先生能教我炼金术，但他又不是我的老师，哪会好心教我啊？何况平日里他还经常嫌弃我碍手碍脚的。” “如果说，老师有办法让林恩先生教你炼金术呢？”皮埃蒙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认真道。 “不要。”不料修伊果断摇头拒绝道。 “为什么？”皮埃蒙奇怪道。 “因为这一生我都只认老师您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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