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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入道》


第一章 还魂草

东方破晓。

万亿道金光如浪泼风卷般驱散乌莽山脉的幽暗与冷寂。

横亘于大陆西北域的乌莽山脉连绵不绝,据传方圆有八十余万里。山脉间恶岭险峰无计其数,绝谷阴漳遍布其间,却也有洞天福地隐于其中,凤鸣麟行疑如幻境,飞瀑流泉好似仙山,至于灵草异根,宝贝珍奇更如银河繁星无以估量。

虎头山是乌莽山脉南麓边沿的一座山峦,高约九百余丈,恶头凶面,形如出林猛虎而得名。

在虎头山脚下座落一小镇。三百余户人家,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千百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镇中居民多为李姓、陶姓,外人便称之为李陶镇,后来又衍化成了桃李镇。

桃李镇向东行二百里便是昌兴县,事实上,因山路崎岖难行,除了行脚的货商,大多数桃李镇的居民从未去到过昌兴县城。更遑论东行北上八千里外的大魏国都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桃李镇的人家背倚虎头山,自然多是进山打猎、采药、挖参的居多。尤其是虎头山的物产‘虎头参’,六头三叶,药力淳厚,百年以上的属于平常,千年以上的也算不得珍稀。所以昌兴县里的几家药铺每月月初都会来镇上收购。

在桃李镇,又有‘李耕田,陶上山’的说法。传说李姓人家先落居此地,镇子周围的一些肥田沃土便由他们先占上了。陶姓人家则是后来避难而来,属于客居,大多入山当了猎户。两姓人家世代共邻同居,相互通婚,渐渐混为一体。便是镇上的长老会,也是两姓各占一半。

山中晨雾弥漫,露水又重又寒。隐约可见一道山脊上行走着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少年的衣襟、裤脚早已经湿透,矫健的身形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行走无碍,一般丈许的隙缝亦是一跃而过。

少年面貌俊秀,名唤陶宝,手中捉了尺长的药锄,背上一个紫藤编的药蒌,里面有形姿各异的几十株草药,更有三株锦绸包裹的虎头参,只看参首上的六颗虎眼大小的参果,就知dào

参龄至少在百年以上。除此以外,肩上还绕了一捆藤萝,别了一把反刃削山刀。

看着天光见亮,陶宝停下脚步,抹了把汗,辨了辨方向,沿着脚下山路向前,就是此行的最后目的地,“虎牙峰”。

虎头山山高峰险,但最险莫过虎牙峰,三面绝壁,只有一条小道曲向峰顶。峰尖陡峭,如刀削斧劈,飞猿难攀。

陶宝前天进的山,一道艰辛,为小妹陶菊儿采的草药已经十有八九,只差最主要的一味‘还魂草’。

据师父许元说,‘还魂草’只在虎牙峰的南侧绝壁上见到过,但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陶宝出身平常,家里父母早亡,有一兄一妹。兄长陶财十天前与村中猎户一道去碧螺岭狩猎四角铁犀,恐怕要等到下月才能回来。不幸的是小妹三天前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晕厥,四肢骤冷骤热,冷热之间,浑身血气潮涌,似个血人儿一样,还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怪异味道。

师父许元仅是粗通药理,又从未见过此等症状,束手无策。找了镇上的几个大夫都是无方可医,最后还是师父求了宝林堂的大掌柜才给看了病,开了方子。

方子虽然有了,但其中一些药草份外名贵,宝林堂虽然有,价钱却不是陶宝能掏的起的,还好大部分的药草虎头山就有,只是都在绝谷断壑中,难以采摘。事到临头,也容不得陶宝多想,求了师父在家照看小妹,他独自进山来采药。

对于虎头山,陶宝非常熟悉,除去几处险恶之地,只当是闲庭信步。传说百年前还曾有几只灵兽出现,现在却连寻常大虫闻到了人气儿都远远的避开。

两天来,陶宝收获不小,除了这味还魂草,其余药草竟然有惊无险采到。陶宝暗暗心喜,看来是小妹的福缘深厚,让苍天保佑。…,

陶宝的师父许元,并不是桃李镇的人,听说以前是北镇府一家镖局的镖师,以十三路‘浑金指’扬名,指力坚凝,可劲破硬石。年岁大了,便随着女儿女婿到了昌兴县,后来随宝林堂到桃李镇购药,机缘之下,收了陶家两兄弟做了弟子,便一直留在村子里住下。

陶宝八岁拜师读书习武,许元自身武功虽然算不了高手,但教导徒弟却很有办法。长兄陶财早已经是桃李镇绝对排的上前十的高手。如今陶宝的一身武功也青出于蓝,最难得聪慧内敛,谦虚谨行,竟至连师父许元也不知晓陶宝的武艺进境。此次进山采药,能有这般收获,方才印证了陶宝的不凡身手。

虎牙峰上,崖顶绝壁,仿佛一把锋利的巨剑劈开山岭,向峰下望去,只见万丈悬崖,壁立千仞,树木横支,一层薄薄的云雾半腰缭绕,阵阵山风吹动,顿觉寒气冷冽,如刀割般。

陶宝寻了峰顶一棵腰粗的树木,系牢藤萝,另一头则盘系在臂腕上。站在绝崖边上,陶宝脸上全无惧色地纵身跳出,如放开的鸟儿,冲向天空。

长长的藤萝在空中悠荡,耳边风声呼号,身如飞燕,自由无拘。

陶宝一声呼啸,刹那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下来。

风声、啸声、心跳声、崖壁上野草的摇摆、远处漫布山岭的树林,脚下深不可测的谷底,这一刻,令陶宝心怀激荡,辽旷之极。

藤萝猛地一紧,似缓实快,失重感从脚底涌向头顶。

置身半空,陶宝双目凝视,飞速地在岩壁上寻找他的落脚点。

还魂草,有四片淡紫色的弦月形状的叶片,叶长九寸,尤其是在白昼会散发出浓郁的鱼腥味,每百年叶片上会浮现出一丝淡金的叶脉,很容易辩认。另外,其性属阴,却又喜欢生长在绝崖峭壁上,很少人能采得,所以更显得稀有。

脚尖轻踏在一块岩石上,手掌轻巧地松放藤萝,腰腹借力,身体再次离开崖壁,凌空坠向三丈下另一处突出来的一块岩石。

经年的风吹日晒雨淋,表面看起来很坚实的崖壁或许经不起他的一踏之力,转瞬就会变成致命的陷阱。

陶宝全神贯注,虽然手中藤萝异常坚韧,自己的身手也足以在危机出现的刹那作出反应,但一贯冷静,思虑缜密的他绝不会让意wài

出现。

小心谨慎之下,足足小半个时辰,陶宝不过下降了三十余丈。崖壁上东一丛西一丛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草,无声而顽强地抗争着恶劣的环境。从它们的种子落在了这片崖壁上开始,它们便已经无法选择,只能努力地去抗争。

随着百余丈的藤萝被慢慢放下,陶宝的呼吸渐渐变的沉重,当手中的藤萝到了尽头,他在一小块凸出石块落下脚,脸上尽是失望之色,这片崖壁上虽然遍布着各式各样的野草,但是唯独没有还魂草。

时已近午,阳光毫无阻拦地照射下来,原本在山峦间飘浮的薄雾早已经散尽,不时有一两只鸟儿从空中掠过,飞向远处连绵的山峦。

陶宝休息了一会,只觉得体力尽复,探头向峰底望去,仍是那般的深不见底,空空荡荡,浓绿的山林犹如山的茂密须发,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难道三天来千般辛苦,仍是一场空不成,想到小妹正承shòu的痛苦,现在更不知生死,陶宝心中越来越沉。

陶宝想的明白,自己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返回山顶,从另一侧崖壁下去,碰碰运气。其二就是继xù

向下寻找。

上不着天,下不落地。到底该怎么样呢?

思量一下,陶宝再仔细地向脚下周围观察,在下方不远,约五丈左右,很明显地突出来一块岩石,阻隔了目光,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况。陶宝暗自揣度,若用指力勾住裂纹纵横的崖壁,壁虎游墙,到下面去绝不困难,唯一可虑的就是这片崖壁能不能承shòu得住自己身体的重量。…,

人悬在半空之中,双脚虚不受力,纵有千般武功,亦是难以施展,何况只是毫厘之差,便可能跌落山谷,死无全尸。

陶宝将藤萝系在了旁边的一棵小树桠上,双指运功,身子尽可能的贴在崖壁上,慢慢地向下交错着爬行。

在离那块凸石仅咫尺距离时,左脚勾住的一片崖壁到底松动脱落了,哗啦啦化作了无数碎石纷洒着掉落峰底。

陶宝闷哼一声,双指瞬间用尽全力,死死地插进崖壁,身子稳稳地挂住。

久违的恐惧在刚才那一瞬溢满全身。

陶宝长舒口气,神志凝聚,立时驱散了恐惧的感觉。

忽然,一股股淡淡的鱼腥味钻进了鼻子。

这是?还魂草的味道?

陶宝落在凸石上,扭身探出头去,顿时,两眼冒出狂喜之色,在下面不远处,赫然生长着一丛淡紫色的小草,四片弦月状的叶片在风中舒展着。

还魂草,正是还魂草!

陶宝大喜过望。

一丛又一丛淡紫色的还魂草根植在崖壁缝隙中,鱼腥味也更加浓重了些。

顺着陡峭的崖壁,陶宝小心地挪移到还魂草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牢牢地稳住身体。

正午阳光下,淡紫色的还魂草却显得很是娇嫩,弦月状的叶片上清晰地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叶脉,令它又有几分妖异。

看到叶脉上清晰可见的金色叶脉,陶宝惊喜地发xiàn

这一丛丛的还魂草竟然都有百年以上。

‘蓬’地轻响。

陶宝伸手拔出一棵还魂草,才发觉它的根部深扎在崖壁内,坚韧的茎干断裂处流淌出紫中藏金的汁液,一股浓烈至极的鱼腥味刺激扑鼻,令人作呕。

陶宝皱皱眉头,屏气凝神,强压下那种作呕的烦闷感觉,反手从背上取下药锄,在岩壁上另一棵还魂草旁边用力地锄起来,还要小心避免破坏了还魂草的根系。

细碎的崖石簌簌滑落,一棵完好无损的还魂草被陶宝收入腰间布袋子里。

那宝林堂的大掌柜曾说过,这还魂草是味名贵药材,若是有机会采到,尽可多采些,药堂自会以重金收购。

陶宝得此机会,那里舍得放qì

,只见这一大片崖壁,少说也有百十多棵还魂草,不知dào

能卖出多少钱来。

兴奋之下,不过小半个时辰,陶宝便将崖壁上的还魂草一扫而空,尽数挖个精光。

虽然感觉疲惫,陶宝却也放下了心中大石。还魂草、虎头参、珠子花、析析果等等,十几种药材一概不缺,小妹的怪病终于有希望治好了。

陶宝振作精神,双手凝劲,如爪似钩,循着原路快速向上攀爬。

“咦?!”

陶宝无意间的目光一扫,却不经意地发xiàn

了一幕令他惊异莫名的景象。

那是个非常微小的细节。

刚刚,一阵山风横着吹来,从左侧脸颊吹过右边脸,鬓角的头发自然地随着风飘扬起来,挡住了眼睛。

但在陶宝眼睛的余光里,不远处的一束野草却并不是随着风向摇动,而是自顾自地顺着峰头谷尾的方向在缓缓摆动。

是山风的乱流?还是自己的眼花?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陶宝很快就肯定下来,绝对不是!

因为他发xiàn

,不仅仅是眼前的那束陌名野草,周围,甚至是目光所及整片崖壁上的草木,竟然都是在循着同一个方向在轻轻地摆动。

一息、二息、三息,无论山风气流多么强烈或者静止,这些草木依然是在按着那个方向摇曳,并且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韵律节奏。

仿若呼吸,某种神mì

的深邃莫测地呼吸。

这奇怪惊异地景象让陶宝刹那间感到了一种恐慌,一种从灵魂最深处涌出来的战栗。

冷汗不由地簌簌而下。

第二章 幻仙草

当怪异的事情发生时,总会伴随着另一件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

陶宝紧紧盯着那些草木的韵动,仿佛是在试图找到其中的奥秘。不知不觉,他的呼吸开始跟随着它们,以同样的那种奇怪的节奏呼吸。

当他沉浸在这种呼吸节奏后,陶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忽然消失了。然后,他又从另一个世界钻了出来,他的神识似乎突然睁开了眼,天空、山脉、森林、河流、虫蚁野兽、视野在无限的扩张,俯瞰大地,遍览无余。

福至心灵,心随意动。

刹那间,陶宝的心神瞬间穿越了无限空间,回到自家屋舍。看到了小妹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楚楚动人的脸上泛着异样的血红,脸庞的眼角仍存着浅浅的泪痕。客厅里,师父许元浮坐在椅子上,望向屋外,苍老的面容上尽显憔悴的疲态。

茂密无际的山林中,一群猎户各持刀枪斧叉越野狂奔,追逐着前面一头流血的四角铁犀。陶财高大的身躯威武雄壮,悍勇地追在最前面,疾步冲剌,借着林中的一个舒缓坟起的土坡,高高跃起,扬起锋利无匹的砍刀,狠狠地一刀斩在四角铁犀的背上。兽血飞溅,四角铁犀‘哞’地一声发狂嚎叫,滚翻在地上,巨大的身躯激起一大片草屑泥土。

一条弯曲的小河静静地流淌,在村边的一块洼地积聚成一个小水滩,水滩边五六个年轻的少女有说有笑地洗着衣服。在她们中间,有一个叫李茗儿的少女,她总是温柔恬静地躲在一旁,纵是其她少女拿她捉弄打趣,她仍是浅浅地笑,白皙秀丽的脸上偶尔浮出一点羞红,分外惹人心动生怜。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陶宝都有一种前世今生,极为熟悉的动人感觉。

陶宝觉得自己就像是无所不知的神仙,沉醉在窥视万物,神游虚空,无与伦比的万妙感觉中。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体正经lì

一番神mì

的造化。

肌肉筋骨,先是轻微的颤抖,继而越来越来厉害,最后整个身体颤若筛糠,挂在崖壁上,似乎随时可能摔下去。持续了一阵,才突地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在这片陡壁千仞的危险崖壁上高速移动,仿佛在寻找什么目标,忽左忽右,倏高倏低,有时静止不动,有时横空疾飞,有时曲折蜿蜒,没有了神识的羁绊,这具肉身竟爆fā

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体似猿猴,形若壁虎,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一柱香的工夫,竟寻到了这绝壁上的一处极隐蔽的幽深洞穴外,一头闯了进去。

洞穴不足丈宽,四壁光滑,深幽莫测,里面更是弯曲回环,而且从至深处吹来阵阵阴风,阴冷冰寒。若非此刻是肉身失神的状态,早已冻毙途中,绝无侥幸。纵是如此,‘陶宝’脸上、毛发上俱已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就是造化,每人的造化不同,以后的道亦不同。

‘陶宝’在这个神mì

的洞穴中爬行匍匐了近三里之遥,估计早已经深入这山腹之中。

钻出身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宽敞的居室。居室内干净整洁,点尘不染,四壁平整光滑,顶上一颗拳头大小、圆润光明的夜明珠,发散着迷离光华。

室内只有一物,却是一棵形态奇特的小草。

娇嫩翠绿的茎,三片扇形的小叶,顶端长着酒杯形状的叶窝儿。最为神奇的是,那‘酒杯’之中有一团白色的氤氲,一刻不停地沸腾弥漫,如幻似真,变化莫测。

‘陶宝’双目射出灿烂的光芒,口中发出含糊地‘嗬嗬’声,急躁地来回踱步,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奇异的小草茎展叶舒,无风摇曳,‘酒杯’中的白色氤氲飘渺蒸腾,沿着顺时针方向缓缓流动,越来越快,每流转一圈,颜色便加深一层,由白及黄,由黄化绿,绿变青,青转蓝,在颜色急转变化之间,氤氲也在渐渐凝实,从气雾状变得胶固状。在一阵剧烈地变化之后,最后呈现出来竟是一滴散发着莫名惊人力量的血珠子。…,

血珠浑圆的表面似乎并不平静,若将神识投入进去,便会震惊的发xiàn

,那里血浪滔天,杀戮、血腥、残酷、冰寒,仿佛凝聚了千万年的无尽冤魂,魔相毕现,无际无涯。

‘陶宝’手足无措,激动不已,浑身颤抖,两眼更是散出无法抑止的贪欲。

“莫急,莫急。”

忽然,室内传来了一道千年般沧桑的古老声音。

接着,浓郁至极的血光从那古怪的血珠上迸发扩散开来。整间静室完全被道道血光淹没,连头顶上的夜明珠亦发不出半点光芒。

一个面貌古朴,让人无法明了多少年岁的道人模样从血珠子的最核心处缓缓踏出。

看到道人出现,‘陶宝’立时安静下来,仿如犯错的孩子一样,在父母面前变得乖巧听话。

“呵呵,莫急,”道人古树苍柏的面容逸出一丝微笑,“看你是块石头,不想原来也是个急性子的猴崽子。从今以后,我便是你,你亦是我,如尘归土,如客返乡。”

‘陶宝’迷茫的眼神望着老道人,浑不知dào

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说此刻的‘陶宝’正处在一种离奇的境界里,神游天地,而留在躯干里的不过是一缕魂念,受到了莫名强烈的吸引,方才闯进了这里。

道人见他迷糊,却也不急,继xù

道,“吾以道念引你来此,原是要送你一场大造化,吾亦藉此脱身。你且听好,吾道名为‘荆丘’,乃神州道界‘落泽墟’门人,三千六百年前分身道体误入此间‘混畐’道境,历三次大劫而不得出,今师门有召,不得以舍此分身道体,缘赠与你。日后有期,可来‘落泽墟’寻我。”

‘陶宝’一阵抓耳挠腮,恍然现出欣喜之色。

荆丘道人见他那般模样,淡淡一笑,道,“你也不用太过欣喜,你先天异根灵骨,别于它类,日后成就无以预计,或许最后是你成就了我亦未可知。”

言罢,荆丘一抖道袍,双手捏了个奇怪的道印,口中念念词,一丝无形无质的道念从他的道体里飞出,转瞬间,便如灵蛇寻穴般钻进‘陶宝’的天庭。

‘陶宝’身体猛然剧颤,肌理筋骨,经脉气海,无不受到那丝道念的沛然冲击。如水煮火,如金焚土,膨胀、收缩、崩塌、破碎,无尽的痛苦连绵不绝。而在脑海中,一丝本身的魂念立时也那涌进来的一丝道念绞缠在一起,无穷的奇妙感觉纷至沓来,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莫名东西,仿佛天地宇宙,万物自然尽情地展现在眼前,说不出的震憾与壮丽,却又无形无质,时而有,时而无,异想万端,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有道不尽的莫名其妙。

一丝道念却犹如一条宽阔的大河,滔滔河水一注而下。渐渐地与自身的魂念亲密融合。

在彻底改变了‘陶宝’身体的同时,也将那凝聚至极的一丝道念深藏在了‘陶宝’体内。虽然现在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却如同一粒种子,拥有了未来的无限可能。

“道者,莫名,不驰,不聚,不垢,不状,非人知也;道者,得名,是山,是河,是妖,是魔,万物皆也;斯观于天地,泽河无止,源于天外,落于墟内,风雨相交,雷鸣焱至,水暖生霞,唯识慧智,水阴至寒,刚力永存……”

一篇道文从荆丘道人口中徐徐道来,大音希声,直入‘陶宝’魂念之中。

‘陶宝’闻音入耳,连连搓手跺脚,自是喜不自胜。

荆丘道人见状暗暗点头,一篇《落泽道典》道文开篇诵毕,又点指道,“此篇道文虽然简单,却是足以助你理悟我的道念根本,至于道术……”

荆丘道人欲言忽止,豁然一笑道“身在‘混畐’道界,道术却是暂且不用教你了,我就将一件宝贝留给你吧。”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团碧色光华,向‘陶宝’一指,那光华便飞向‘陶宝’,自‘天庭’入脑,化作了一颗碧色珠子。…,

“这个是我‘落泽墟’特有的水灵子,对于草木一类极为敏感,在此‘混畐’道境可以说是万妙无穷,可得无尽好处。若非有此物,我也绝无可能抗过三次大劫。”荆丘道人微叹道,古树干枝的面容上亦露出纷乱庞杂的思索缅怀神色。

稍顷,荆丘道人又指着那株奇特的小草道,“此草名为‘幻仙草’,所蕴一种道术‘幻仙十剑’变化多端,威力无穷,便是在这‘混畐’道境亦是可名列前百的玉宝道草,这滴道血更是吾的道体精粹,两者相融,另有变化,今尽归于你,以后慢慢体悟便是。”

“夺!”

荆丘道人轻喝一声,道印轮转,双目闭合之间,隐现一道浓烈血火电光。

倏地,异像立现。

满室地血海涛光猛地浪卷而回,再度凝成一滴血珠,默默圆转。

那‘幻仙草’通灵般,酒窝状的杯口生成一股吸力,将血珠吸入叶怀中。

血珠‘蓬’地散开,化成一团白色雾气。

‘陶宝’手疾眼快,伸手便将那‘幻仙草’抓住,用力一提,连根带叶地拔出,飞快地放入怀中,同时一副小心翼翼地面孔盯着荆丘道人。

荆丘道人讶然一笑道,“你这小子,到是手快,好了,时候到了,我亦该走了。日后缘起之际,你我再见。”

最后一丝道念散于无形,回归本源。只剩下一具道体,烁烁莹莹,宝华毕现。

‘陶宝’眼神流转,见是宝物,便要上前。

忽然,室中一暗,只见无数股灰气蓦地钻出,密密麻麻缠绕上荆丘的道体,眨眼间便将道体侵噬地干干净净。

‘陶宝’惊的目瞪口呆,转身便爬进来时洞口,原路逃走。

那些灰气对‘陶宝’视若不见,任其离开。将荆丘的道体侵噬干净后自然消散一空。

陶宝摇了摇头,躲开刺眼的晌午阳光,眯缝着眼仔细地观察,崖壁上的草木随风摇动,并不见什么异常。许是自己一时眼花。

向上寻到藤萝,陶宝飞岩越壁一口气攀至峰顶,却暗暗奇怪,自觉得此刻气平喘息,体力充沛,精神百倍,似有无穷的精力。

庆幸所需紧要的药草皆已采足,心情大好,当下展开身形,向着山外一路疾奔。

桃李镇虽小,却讲究格局,坊间以井字形布局。其中南北纵向的主街平日里还略显喧闹,其余坊间多是镇中民居,族群相聚,连瓦接檐。

宝林堂是镇上最大的一间医堂药铺,便位于镇中主街的一间临街铺面,一幅大字头的‘药’字布愰迎风飘荡,不时有三两个人行色匆匆的来去出入。门口挂着一对楹联,“寻千山万水不老,医十方百姓长生”。

宽敞的厅堂内,迎面一幅‘仙农问山图’,上面则挂着一块“宝林堂“的牌匾。靠左手边是个大柜台,上面摆了两台旧色的戥子,一叠厚实的皮纸。后面长长的药柜上密布着一个个写着名称的小药匣子,一位师傅两个小伙计在柜里忙上忙下,抓药算诊,分工明确。

靠右手边则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楠灵木长桌,桌后椅子上,宝林堂的坐堂医正襟端座,为桌前的三个患者百姓切脉诊治。

天色渐沉,斜阳从西边洒进铺子里,温暖的余辉斜照在‘仙农问山图’上的仙农画像上,更增添了些许仙渺般的神mì



一声轻咳,李德正踱步从侧门走了出来。

铺子里的几个人连忙对他恭身齐声道,“李掌柜好。”

李德正六旬左右,一身清瘦,长眉冷目,医术精湛,是宝林堂总堂派驻在桃李镇的大掌柜。

“嗯,”李德正点点头,走到柜台前,拿起一本帐簿随意地翻看。双眼似睁半闭,时而厌眉,时而颌首,流露出体泰安然,神凝内敛的体态。

李德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唤道,“长泰,过来。”

“是,”小伙计长泰从柜里转出来,恭恭敬敬地立在李大掌柜面前。

“这两日可见许元师傅与那陶家兄妹来。”李德正眉目不动,随口问道。

长泰略想了想,答道。“没有。”

“哦?……好了,去忙吧。”

“是。”长泰转身又撤步回柜里,却正巧儿看到铺外街上许元师傅与陶宝急色匆忙地向这边过来,陶宝的背上还背着陶家小妹。

“李掌柜,许师傅与陶家兄妹来了。”长泰连忙唤道。

“请他们到内堂来。”李德正长眉一挑,放下帐薄,回转内堂。同时吩咐道,“长安,去请卞道长到内堂来。”

长泰这边忙应了,那边抬脚向门口迎去。另一个小伙计长安则奔内宅跑去。

第三章 凤焰草

内堂与外面厅堂一般大小。

一侧摆了五六张桌椅,一侧安置了三张软褥床榻,又以木屏风相隔开。这里是会诊、留诊的地方。再向里,便是厨火如厕,庭院内宅之地。

陶宝背着小妹,与师父许元由伙计长泰引到了内堂,将小妹轻轻放在床榻上,方才与李德正大掌柜问好。

李德正在榻前坐下,伸手搭上陶菊儿的脉博,按寸关尺,一边凝神观察她的气血神情。

陶菊儿几天来一直昏昏沉沉,脸上血红如染,肢体虚弱无力,且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奇特味道,非腥非臭,怪异之极。

察脉少时,李德正依然面色沉静,默然不语。

陶宝心急,便要询问,却被师父许元暗暗扯住。

“卞道长,里面请。”

随着小伙计长安前行的脚步,身后跟着走进来一位中年道人。

卞姓道人个子不高,面颊微胖,厚实的嘴唇上一抹浓密的胡须,略窄的双眼来回滑动,虽然身上穿了一件净色的道袍,道袍的袖口却绣了一枝盛开的桃花,不仅失去了仙家道骨的清淡,反而为他平白增添几分的浮华市侩之气。

“卞道长来了,快请过来看看。”李德正脸上藏笑,神色大不一样,起身将位置让与那卞道长。

许元眼睑一皱,显然对李德正的反复态度有些不满,却轻轻摇头示意陶宝稍安勿燥。

卞道人指骨白皙肥壮,随意地在陶菊儿纤细的腕口上一按,仅仅片刻,‘咦’了一声,脸上却变了颜色。

“卞道长,你觉得如何?是不是?……”李德正欲言又止,关切地问道。

卞道人面带讶色,看样子若惊若喜,转头向许元、陶宝二人问道:“此女何时患病?病前曾去过哪里?”

陶宝早按捺不住,忙道,“我小妹到底患的什么病,前两日李掌柜开的方子上的草药我都采齐了,是不是照方子……”

“不急,”李德正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说道,“陶宝,你且先答了卞道长的话,再说方子的事……嗯?你是说‘还魂草’‘析析果’这几味药你都采到了?”

李德正反应过来,很是惊讶。

陶宝点点头,指着师父许元道,“方子上写的都在这里了。”

李德正这才注意到许元脚下确有一个药蒌,里面装了十几种药材。特别是他一眼认出还魂草来,不由得对陶宝另眼相看。

“好身手,许师傅教了两个好徒弟。”李德正望向许元夸赞道。陶宝的兄长陶财在桃李镇名头响的很,他自然清楚的很。

许元微微点头,说道:“李掌柜,还是看看菊儿这丫头吧。”

陶宝连忙回答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卞道长的话,说道:“道长,小妹在三天前曾经进过山,是村里陶七叔在黑水潭边发xiàn

我小妹昏倒在那里的。”

“哦?”卞道人疑问地瞥了一眼李德正。

李德正解说道,“黑水潭是虎头山跳背岭下的一处温泉眼,到山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去那里洗澡。”

“嘿,”卞道人不知想起什么,怪怪地一笑一闪而逝,又正色问道:“那黑水潭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三人都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进了屋就一直躲在一旁的小伙计长安忽然艾艾地小声说道:“我昨天听人说黑水潭里的水热的烫人,洗不了澡了。”说完,脸上还红了一片。

李德正面上一愠,瞪了他一眼。

长安吓了一跳,便不敢再说。乖乖地向后一缩身子。

卞道人闻言哈哈轻笑一声,松开脉指,道:“果然是本道的好气运,这一趟确是来对了。”

许、陶二人莫名其妙,只是李德正面目惊喜交加,指着榻上的陶菊儿颤声道:“卞道长,这、这真的是……”

“应该错不了,不过若想知dào

是不是真的,还要请一女眷来。”

许元与陶宝相视一眼,虽然不知dào

这道人与李德正打的什么哑迷,但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坏事,那小妹的病也应该不要紧了。…,

李德正笑道:“这个好办,长安,快去将赵氏叫来。”

长安连忙应声去了。

许元轻咳一声道:“这位道长,李掌柜,菊儿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否告知我们师徒?”

李德正一怔,看卞道人面无它色,便微笑道:“许师傅不用急,现在还不能确定,一会儿才见分晓。”

许元脸上微窘,这关口又不能翻脸,只得忍着看。

不多时,一个妇人赵氏随长安走了进来。

卞道人冲她一招手,在她耳旁低语一番。

赵氏明白地点点头,便用木屏风将陶菊儿隔了,里面一阵悉悉之声,片刻工夫,一脸诧异地走了出来,低声道:“妇人见了,这姑娘果然如道长所言,在胸口上有一个貌似凤尾状的小草图案,红彤彤的,非常明显。”

“什么?!凤尾?凤焰草!”卞道人浑身一颤,失声惊叫。

呆了一呆,然后猛地起身,就要向屏风里面闯。

“道长?”“哼!”“你干什么!”

李德正愣住,许元冷哼,陶宝闪身拦向卞道人,怒声喝道。

卞道人也是一愣,身子在陶宝身前停住,恍然地窘迫道,“莫怪莫怪,是本道失礼了。”

见陶宝护在屏风前,仍一脸怒色地盯着自己,心中亦是有些不悦,晒声道:“本道不过是想求证一下而已。既然如此,便算了。”

许元终是老江湖,沉声道,“卞道长,李掌柜,这回该解释一下给我们爷俩儿了吧。”

“好说好说。”卞道人双眼滑动,挥手道:“这位姑娘得的不是什么病,得的是道。”

“啊?!”

“什么?!”

众人皆惊,满屋异容,连略知一二的李德正亦是颤声惊叹,同时泛出一种荒谬不经地感觉。

卞道人嘿然一笑,道:“若非本道来的凑巧,你们按着李掌柜的方子吃上一年她也不会好。什么缺月之毒,经火之脉,真是胡说八道,乱开方子。”

几句话实在太不给李德正面子,李德正老脸臊的红艳艳,似怒似惊,不敢言语半句。

许元狠狠地皱起眉头,陶宝而对李德正怒目而视。显然都猜到了那稀奇贵重方子的一二内情。

“不过,若非李掌柜心细,问到本道头上,你们也不可能把她医好。”卞道人得yì

地一笑。让众人面面相觑,不得所意。

许元与陶宝你眼望我眼,许元使了个眼色,陶宝领会地施礼道:“还请道长说得明白。”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微。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嘿,这篇文字乃是天下所有道经的总纲,也不知是何人所写,何时所创,所有道经开篇都是这样说的,但万千年来,咱们却从来没见人真zhèng

凭此修成过道。别说是道,便是术亦是不可得。纵是天迹级别的道仙,还不是冬语夏蝉,无从一窥。更别说得什么道。”卞道人似乎愤愤不满地一阵急语,说得众人仍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哼,说多了你们也不知晓。简单地说,咱们这个世界要想修道,靠悟道苦修是绝无可能,只有一种途径,便是这凝聚天地精华的道草。而这道草却也分三六九等,分为荒、茂、珍、寿、玉五宝,这些道草遍布世界,自然是有缘而能得到……”

“你是说,我小妹是无意中得到了一种道草,从此便可以修道了?!”陶宝浑身剧颤,骇然莫名地惊道。

卞道人双目射出灿然神光,傲然道:“不错,从此她便是我道家弟子,与世俗再无关联。嘿嘿,亦算她运气,若果不错,她真得的是凤焰草,啧啧,那可是寿宝级的道草,真是莫大的机缘。如今我便可做主,收她入我桃门道派,得传真经大道。”

陶宝呆呆地发愣,他敲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玲珑乖巧的小妹只不过病了一场,转眼间就成了修道之人。修道,那可是传说中的神仙?!…,

许元久经江湖,自然听多了道家传说,更是曾亲历过一两次道家仙人的斗法,那真是天地反转,金火水风,奇妙无穷。回想起来,亦是慨而叹之,感怀不已。但如今,纵是他历江湖之险,老而弥坚,亦是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竟是这般地结果。

那一旁的李德正更是震惊的不用说,宝林堂在北疆亦算是较大的医堂,自然与各家道派有些过往,尤其是卞道人所在的桃门,更是北疆数一数二的大道派。只不过道家与世俗如隔纱相望,朦胧不清,他也是只知dào

这次卞道人来到这里前宝林堂总堂是打过招呼的,一概要求,俱要满足。而卞道人昨日来时,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堂内是否有异状病人。他便立kè

想起了陶菊儿的怪病。事实上,他对陶菊儿的怪异病情毫无掌握,又顾及自己医家脸面,胡乱开了个稀奇的方子,料想陶宝无法办到,便可有名目打发了了事。还许了许元一个人情。但卞道人问了,他也是抱着疑问试着提了一嘴,万万竟真的是这般情况。此刻李德正真真zhèng

正地忽然冒起了冷汗。现在想来,那方子可要了自己的老命。道家的弟子,又岂是他能得罪起的。这李德正李大掌柜左右反侧,一会儿脸白,一会儿脸红。

要说真的心潮悸动,澎湃不已的还是卞道人。他此行实则另有因果。说起来他虽是桃门道派弟子,但却仅以一株最低等的荒宝道草列入门墙,实属于末流,而且不喜用功,若不是他平素与人亲切圆滑,又与一桃门道卿有些亲戚,早就被逐出道派了。桃门何时缺过这等不上台面的弟子了。

卞道人自知自事,眼见道派百年大典将至,生怕自己被人算计逐出道派,便干脆抢了个寻找道派弟子的任务。而且来的是最偏远的乌莽山脉。按说有此想法的道派弟子亦有不少,自己的机会并不大,不过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个任务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这一趟下来,他是打算混个三五年再回去了。若是运气好,寻到一株茂宝道草,便是发了。纵是再得一株荒宝道草也能让他安全个三五十年。要说道家寿长,平常世俗之人百二可称长寿,这道家一寿少说也有三百年。别看卞道人貌似中旬,实则也有一百七八了。如此大好人生,他可不想早早了事。但若说寻找道草不易,寻找到新的道家弟子更难。那道草得天地精华,自是通灵,等闲世俗之人如何能得到,若不是大机缘,纵是它被你踩在脚下,你也不可能获得。所以说,像陶菊儿这种洗澡时得到了寿宝道草,那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让人羡慕的发狂。若不是道草与人结合后密不可分,卞道人几乎起了杀人夺草的歹意。虽然每家道派都暗地里流传着几手毁人夺草的阴损法术,但却绝对不适用于陶菊儿这种初得道草,道念未开的人。所以卞道人虽然心中又妒又羡,却又无可奈何,不过寻到了这等道家资质的弟子,足可令他立下大功,扬眉吐气了。要知dào

,道基引路,对任何一个修道之人都是最重yào

的关系之一。以后陶菊儿修道前途愈宽广,他得到的好处愈多。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以陶菊儿寿宝道草的资质,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至于此时那赵氏、长安,更是如听神语,呆若木鸡,自不再言。

一时间,内堂众人俱都心神浮游,各想各事。

良久,许元一声长叹,道:“这道家‘机缘’两字,果然不可测度。菊儿这丫头真是好气运。乖徒弟,你们陶家可算是祖上有福了。你大哥得知,还不知乐成什么样。”

陶宝此时早放下对小妹的担忧,心中激动,却另有一番计较,为何自己闻听那卞道人的道文时总有种豁然开朗的通明感,自己的心里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滋滋有声地迸发。

“道长,刚才是我失礼了。若真如您所说,小妹应该是得了莫大的好处,却为何发此恶状?”陶宝问道。

“无妨,这是因为她初得道草,两者融合为一体,自然会生出种种异状,何况她得的是寿宝道草,又无道念相引,过程自然会非常漫长。”卞道人解释道。

“道念?”陶宝恍惚一下。

“道念乃是道家弟子最基本的力量。道念越强dà

,道法自然越强,就如同武功中的心法,而道草就是武功秘笈。”卞道人心情畅快,好为人师地道。虽然以他末流弟子的身份,根本无法接触更深层次的道理,但忽悠忽悠这些凡夫俗子却是手到擒来。

陶宝隐隐觉得他说的混杂,却也无法争辩。

那李掌柜忽然笑逐颜开地接口道,“陶宝,你还不快求卞道长以无上道念引导你家小妹。”

第四章 黑水潭

卞道人闻听,不待陶宝反应,急忙道,“不可不可。”见众人一脸疑问,他脸上悄然一涩,干咳一声,道,“陶小妹资质非同小可,最好是由本道派的师祖亲自以道念接引才好。”

他这样一说,众人恍然。实则他亦是夸口而已,桃门道祖已有一千六百余年不显真身了,连他都没有见过,又如何来亲自接引?仍是忽悠神功罢了。不过他说对了一点,就是像这种初得道草之人,接引的道念愈强,以后事倍功半,基础愈牢。

陶宝不由得有些失望,问道:“道长,那如今我小妹如何是好?”

“无妨,以她此刻状况来看,虽然要受一些苦,却是不伤元气,明日我便带她回我桃门道派中。”卞道人打了包票道。

陶宝微愕,料想不到这么快就要送小妹走,心中实在有些迟疑,一是不敢确实这道人所说是否真实。二来也是绝不舍得小妹忽然离家入什么道派,一去不返。三则又是怕耽误了小妹的无限前程。这么大的事情,一下子犹豫不决,不能自主。不由得望向师父许元。

许元亦是眉根紧锁,陶菊儿虽说不是自己的徒弟,但几年下来,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女儿。纵是她真的得了道,做父亲的又怎么割舍得下呢?心中反复思量计较,迟疑地道:“道长,丫头真的要到你们道门去吗?她会不会自己就醒来了。再则,她的大哥尚不在家,是不是等他回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笑话!得道是如何大的事,怎么能容你们商量来商量去,你们若不舍,难道还不修道了不成?嘿嘿,每年不知有多少贵人家的子弟争先恐后,千方百计地送到我桃门道派来,却只能望门兴叹。……哼,道既是福缘,若不珍惜,这福祸可是相依的。”卞道人眼见着大功一件,如何会容他们反悔。眼中闪出一丝狠厉来。别看他在道门里是最末流的,但一般俗世之人还不看在他眼中。尤其事关他的道门前途,无论如何也要把陶菊儿抓在手中的。

许元看这道人目露凶光,心中一冷,知dào

事以至此,再说无易,除非能拿的住这道人,否则陶菊儿定是要被带走的。早就听说,这道门看似逍遥自在,无比清高,实则一如江湖险恶,犹更甚之。

许元不豫激怒于他,缓缓道:“道长,既然这样,可否让我这徒弟护送他妹妹一程。顺道也长长见识,看看山外世界。”

陶宝其实是对妹妹关心则乱,心思当然不笨,更是聪敏多智,当下作欢喜状道,“是啊,道长,你也带我去吧,让我也出去碰碰机缘造化。”

“这个……?”卞道人当然知dào

他们的心思,虽然实在不想路上多个累赘,但又不想得罪陶菊儿的家人。何况万一这陶菊儿半途清醒过来,有她哥哥在身旁,自己也好从中说话,只不过是许她哥哥一个锦绣前程,她还不乖乖听话。又暗忖从这里回到道派纵是慢些,有个把月总也到了,实在不行还可以用上道法多赶些路。还有,他到是提醒了自己,这奇货可居,说不得自己要求自家亲戚赶来护送自己才好。

“好吧,不过路上一切尽要听我的,若是碍了事,本道可顾不得你。别怪本道没事先提醒你。”卞道人沉声道。

“是。道长。”陶宝连忙说道。

这边刚说定,那李德正在一旁奈不住热切地神情,神神mì

秘地低声问道:“卞道长,你说既然陶菊儿是在黑水潭得到的道草,那黑水潭还会不会有其它的道草呢?……这草可都是成片长的……”

“噗,”卞道人差点呛道,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当那道草是你家地里的荠荠菜,还成片长,哼,你死了这心吧。那道草通灵,除非是……?”

卞道人忽然顿了顿,才有些不耐烦地道,“纵是有,以你的年岁,也不可能再有修道的可能了。”…,

李德正顿时面若锅底,恨恨难语。转头看见小伙计长安脸上隐现笑意,狠狠地骂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滚前面柜上干活去!”

小伙计长安浑身一哆嗦,知dào

大掌柜在拿他撒气,连忙哈着腰溜边出去。赵氏自然也不敢再呆在这里,憋着气跟着悄声走开。

卞道人看的一清二白,不过对他来说,一个李德正根本无足轻重,料他也不敢不开眼地得罪自己。

偏偏世间的事,多是坏在这小人与妇人手中,偏偏刚刚出去的两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是长嘴的妇人。这神仙了道的事儿,说出去不知是多么长脸,多么八卦,只怕眨眼工夫,就传扬开了。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等到许元、陶宝师徒与卞道人约定好明日起程的时间,回到家里的时候,只见满院子的亲朋旧友,旁邻远戚,俱是说要看看神仙的。一时间,师徒二人头都大了三四圈。

青山吐新气,霜重勿早行。

一道道山岭犹如沉睡的怪兽,天宇一片宁静,仿佛怕惊了它们。只有极远山峦处猛然跃起的初阳无所畏惧,挟刀裹剑地破开一切黑暗。

渐渐地,浓郁的山露结成了一团团白气,暗绿的树林里充满了阴冷与苍白。

“穿过前面松蘑谷,在跳背岭的山脚下就是黑水潭了。”一身寻常打扮的陶宝一边说,一边耸耸肩,将挺大的包袱向上窜窜。

卞道人略胖的身形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行走如履平地,甚至连粗气也不喘一下,这让陶宝对他有些惊讶,看来道家手段果然不凡。

道家手段当然不凡,陶菊儿挺大个人,虽说娇小,但也不轻,却被一个宽大碧绿的叶子裹在里面,轻飘飘地跟着卞道人的左右,亦步亦趋,形影相随。

陶宝研究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原本他还以为要靠自己背着小妹一路走到魏都呢。不过,经过昨夜的那场事,他已经可以肯定这道人扯了谎。看着卞道人入山后就一直阴沉着的脸,陶宝只觉得很是有趣。

卞道人当然扯了谎,当时李掌柜的话其实是提醒了他。

正常情况下,那道草自然不会群居连片,不过如果一个地方灵力足够,多滋养几株道草亦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在这个世界,还有一种道草并不是由天地自然生成,而是由于大道人的殒落,被大道人的道血道念滋养化生了的奇特道草,所以又叫做道血草。道血草没有等级之分,道法威力大小全看其中蕴含了多少殒落大道人的道血道念。不过因为是死魂阴血滋养化生的,所以道血草戾气极重,所得道基极为不稳,很容易走火入魔,沦为外道邪魔。为正派道门所不取,更严禁门下弟子偷食道血草。违者永逐师门。但是,因为道血草威力极大,又可能蕴含了那些殒落道人的独门道术,所以从来都是外道邪魔的最爱,更是一些私密交yì

中的重头戏,寻常一株道血草就可换回一株茂宝道草,若是天迹级道人道血滋养的道血草,更是价值连城,便是寿宝道草也可以商量。据道门中传说,在极南的普南道派有一长老,便是生食了二百余株道血草,才一举跨入天迹级道人之列。

天迹级道人那是何等的高贵,以桃门道派上下五千余道家弟子的实力,也不过仅仅两人而已,一位自然是创派三千余年的桃门道祖,一位则是现如今主持桃门道务的千枝道人。卞道人自然不会想出那么遥远,也没有那样的宏伟的理想。纵是给他寻到了道血草,他也不敢留下,最多换回一些增寿的灵药就心满yì

足了。

虽然快要到了黑水潭,但卞道人的面色依旧难看,他绝没有想到,事情发展的完全变了样子。一时疏忽,得yì

忘形,这么重yào

的事情竟然被那小伙计长安与赵氏妇人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在黑水潭洗澡就能成仙的真实故事令整个桃李镇举镇震动,更有甚者,昨夜就有百姓前往黑水潭寻宝,而后越演越烈,竟然全镇出动,携家带口,骑马坐驴,疯狂之极。害得他只能早早寻到了陶宝,连夜起程,一路上更是穿山越岭,片刻也不耽搁,更是在沿途看到许多手持火把,跑步前进的村民,最可笑的是,在不久前他俩更从一道山梁上看到了李德正李大掌柜的身影。显然,修道成仙的美丽神话绝对使人发狂。那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一想到李德正在传言出现不久就失去了踪影,卞道人就恨的牙根痒痒,其实他更恨自己一时被惊喜迷了心窍,忘了封人的口,这一百七八十年的日子算是白混了。自己简直笨的像一头猪!

站在松蘑谷口,卞道人“呸!”地吐了口浓痰,然后在怀中掏出一叠道符,灌注道力,飞快地在四周撒开,道符瞬间隐灭不见。

“咱们走。”卞道人冷冷地道。

一路上,陶宝早见识到了卞道人使的这种道符,虽然不知dào

这些道符是什么原理,不过很明显,它们一定具有迷惑、迷踪的作用,甚至能想到的隐藏、致幻的种种可能。

道符这种东西,完全是消耗品,越珍稀的时效性越强,像卞道人这种最低档次的道符,能正常发作,已算不错,时间长短更是无法估计。全看运气,也许一刻钟,也许一整天。

事实就是如此,卞道人本身道法不济,平素与人争斗,全靠这些昂贵的道符,今次一下子就用了他近百张岐路、迷踪、隐形、遁法等道符,真是心头滴血,愈加地后悔不迭。

松蘑谷是跳背岭与跳肩岭之间形成的山谷。谷道狭窄幽长,遍是松林。谷地松林里几种特殊的松蘑遍地生长,鲜美滑嫩,是山中极有特色的美味食材。沿着一条弯曲的小径,穿过松蘑谷,跳背岭云高雄起,横住去路。只见一条十丈多宽的激流山涧冲出岭来,水瀑如带,白水珠帘,如挂似贴,飞流直下,在山脚下窝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潭底潭边,俱是一种极少见的黑色石头,圆圆如卵,或大或小,因而得名黑水潭。但黑水潭最为奇特的却不是这种黑石,而是在潭底存zài

着一眼温泉,终日喷涌。如此一来,底下是热水泉,上面是冷水涧,便形成了极为独特的地理奇观,如煮锅添水,这潭中水始终是水温半开,初入潭中时,冰冷激骨,略一沉身,便热流暗涌,周身无比舒畅。

卞道人和陶宝全力奔驰,入谷一里左右时,二人不由得停下脚步,只见前方松林白雾弥漫,目不及十步远。并且水气扑鼻,有温热的感觉,由此可知,这绝对不是晨时山雾。

“这里平时就是这样的吗?”卞道人眼中闪出奇色,问道。

陶宝摇了摇头,这黑水潭他也来过,虽然潭底有热泉,使得潭面会产生烟缕般的雾气,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情况。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吧。最好躲起来,别让人发xiàn

了就是。我出来时自会找的到你。”卞道人盯着前面浓雾道。

陶宝皱眉道,“那我妹妹怎么办?”

卞道人想都不想道:“自然随我进去,你放心,她在我的龙葵道叶里会很安全。”

陶宝想了一下,点点头。

卞道人见他识体听话,阴沉的脸挤出丝笑容,随手在怀中取出一张道符,注入道力,只见道符微光闪现,然后递给陶宝,说道:“这是张隐形符,你贴身带好,至少可保一个时辰之内无人可发xiàn

你。”

陶宝微愕,伸手接过了来,道符入手中后只觉一种怪力涌遍全身,但很快那怪异感觉便消失了。

“好了,你自己小心些,这个道符只是让你隐形,但若是被外力撞击,就会立kè

现形。”卞道人冲着陶宝隐身的位置嘱咐道。

陶宝点了点头,原来自己这就已经隐形了。

卞道人不再管他,拧身冲进白色水雾,向松林谷底的黑水潭而去,他愈发感觉这里另有乾坤,因为在这些浓郁的雾水中,他嗅到了淡淡的道血味道。

第五章 李茗儿

卞道人消失在了松林浓雾之中。

陶宝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小径,向松林的右侧深处走去。若说他对那什么道草不感兴趣,当然是自欺欺人,不过,在没搞清楚这道符之前,他是不会冒险去黑水潭的。如果说这卞道人没有在道符上搞些手脚,就放任自己留在原地,自己都不能相信。虽说他没有在江湖闯荡过,但师父许元却在江湖打了几十年的滚儿,并功成身退,言传身教下,陶宝自然养成了谨慎的性子。

陶宝在林中找了一处松木密集的地方,躲在树后,这样既使没有隐形道符,他也不怕被人发xiàn



这张道符所用的纸是一种常见的苏叶纸,被剪裁为宽三指,长六指,上面弯弯曲曲地画了个似字非字的奇怪符号,所用的墨并不是平常书写的黑墨,而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墨绿色墨汁。展在手中,陶宝可以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那奇怪符号正散发出微乎其微的古怪力量,更奇怪的是,当自己的神识投入到这张道符里中,那古怪的道力蓦地一颤,仿佛在平静的水面投进了一粒沙,一圈圈的波荡散了开去。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这股莫名的道力如同一层透明的薄膜,将自己全身包裹阻隔了起来。

原来如此,陶宝立kè

明白了这道符的原理。正所谓,一法明,万法通。陶宝随许元读书习武多年,对世间的诸多道理甚是明了,并非是一张白纸。事实上,武功与道法虽然取力不同,境界层次不同,但一些法理还是相通的。

看着那古怪的符号,陶宝心中一动,微闭双目,将神识高度集中,顺着那符号笔画顺序移动,蓦地,神识竟奇迹般地一分为二,小部分在符号上,而大部分则猛地凭空喷发出去,神奇地形成了一个空茧。

一心二用,不差分毫。

陶宝小心地控zhì

着那个神识形成的空茧投向眼前的一棵小树,用神识茧将小树包裹起来。刹那间,小树在陶宝的脑海中‘轰’地变得如苍天大树般雄伟,同时,每一分毫的树干、树叶、甚至于树叶上的一丝丝脉络都清晰无比地展现在自己眼前。绿色的汁液在无数的茎脉中流淌,输送着养分,促进它的生长。这种感觉极为奇妙,仿佛是在活生生地见证小树不断滋长的生命。

‘咝’猛地针刺般的痛在陶宝的脑海中产生。神识茧如水泡上的幻影般破灭。

陶宝长舒口气,双目射出不可置信的光彩。他终于明白了‘道’的美妙意义。

这世间总会有一种人被人称为天才,他们总会在最平常的事物中寻找到别人千万年都无法了解感知的世界。

一张在道家弟子眼里极为普通的隐形道符,可能已经被亿万次的书写,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的利用,从而轻而易举地达到神识入微的道境。

或许真的是天才,也或许只是一次极其的偶然。陶宝开始了他对‘道’的漫漫探索。

陶宝压抑住自己激动不已的兴奋,他小心翼翼地开始第二次尝试,这次他把神识茧投入到道力形成的隐身茧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神识茧竟投了个空,仿佛穿墙而过,什么都没有。自己明明存zài

,却又没有存zài



陶宝第三次尝试,这次他把神识茧投向了地上一块石头。泰山压顶似的石头充满了古朴的味道,上面密布着无数风水侵蚀过的细小洞道。一只巨兽般的蚂蚁在上面横行,更惊人的是,陶宝发xiàn

在蚂蚁的粗壮的脚上,竟然长满了细细的带刺的坚韧长毛,而这些长毛轻而易举的勾住那泰山石上的细小洞道。陶宝恍然,这或者就是蚂蚁爬行无碍的秘密。

无论是花草树木、石虫走兽,在神识茧内,一个个蕴藏着生命奥秘的宝库被打开了。唯一无法窥视的就是自身。

这道符的力量实在太神妙了,它的一面连接着真实,另一面连接着空无。发xiàn

与隐藏,就如同一张纸的两面。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道。…,

在发掘出道符秘密的同时,陶宝也发xiàn

了卞道人在这张道符上做的手脚。那简单之极,就是在道符上的空白处印下了一个淡淡的龙蔡叶瓣的痕迹,这痕迹同样散发着道力。显然,这是属于卞道人独有的道法印迹。

“唉……”陶宝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这张道符,他虽然发xiàn

了其中的奥秘,但他却无法改变,因为其中核心奥秘,道力,是他完全不能掌握的。

如果自己能够成为道派弟子,陶宝自信,这张隐形符将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而且自己有许多种方法让卞道人留在符上的印迹消失而他又无法发觉。

陶宝望着谷林深处黑水潭的方向,那里肯定有自己需yào

的道草。他忽然生出荒谬的想法,如果小妹的道草是被自己得到该有多好。

摇摇头,陶宝冷静下来,沉思半晌,他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去黑水潭试试,看看那里有没有自己的机缘。

陶宝小心地寻了棵矮树,将道符按在了树干上,道符绿芒一闪,黯淡了许多,但身前这棵矮松,还是神奇地消失在眼前。

陶宝长舒口气,在周围留下记号,转身便向谷中走去。就在他身体刚刚闪出密松之时,耳中却听到谷口传来了破空疾行的声音。

终于还是有人闯进来了。

陶宝急忙闪身躲在树后,微微地探头向外望去,那是两条速度奇快的身影。转瞬就来到了近前,同样是在浓雾前的小径前停了下来。

“啊?!”陶宝看清楚了来人,差点惊讶地叫起来。

来的两人竟都是女子。左侧的是个中年美妇,姿容艳丽,华丽衣衫下尽现身形的丰满妖娆。而右侧的少女才是令陶宝惊讶地对象,在她细长清皙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眸温柔如水,挺俏的鼻子,粉润的嘴唇,还有稍尖的下颌与动人的脖颈,身材苗条却不显柔弱,气质温婉,赫然是陶宝心中一直恋恋的李茗儿。

“怎么会是她?!那个美妇人又是谁?”惊愕中,陶宝一阵失语,疑窦丛生。不由得支出耳朵去听她们说些什么。

面对谷林中突兀出现的浓雾,美妇显然先奇后喜,冲李茗儿道:“看来传言错不了了。就是这里,这雾气里还有着淡淡的道血味道,该死,千万别让那桃门道士抢了先。茗儿,一会儿进去千万小心,要紧跟在我后面。你能不能进我碧水道派,就看这次的了。”

李茗儿素来淡静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兴奋,美丽双眸里瞬间充满了光彩,欣然道:“师父,徒儿定不会让你失望,我感觉的到,这次我一定会得到道草的。”

美妇微笑道,“当然,你的道体已经愈来愈完美了,你师祖的一缕道念你也完全融合,这次无论是何种道草现世,只要能让你跨过这道的第一步,以后就是无限坦途了。呵呵,只是没想到,那个暗恋你的陶宝没有得到道草,却是他的小妹得到了。这一次,你的灵觉可失准了。”

“师父,都说了不许你取笑我。快走吧。”李茗儿霞飞双颊,娇嗔着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美妇不再打趣她,领着李茗儿一前一后步入浓雾之中。

陶宝从树后走出来,脸上又是臊红又是激动,双眼却射出无比的信心和斗志。

悄悄地,他从另一侧松林密径钻进了那诡异的雾气之中。

茂密的松林之中浓雾翻滚,看不出十步的距离。虽然走的是另外一条密径,但陶宝仍是小心谨慎,尽可能的压低行走时的声音,神mì

莫测的道派之术,令他心生戒念,不得不防。幸运的是这一路并没有碰上其他人,深入谷中十余里,松林渐稀,水雾渐浓,周遭一片肃静的有些压抑,仿佛随时会在浓雾中闯出一个可怕怪物来。

陶宝俞加地小心,脚下已经出现了一堆一滩地黑石,土地也有些泥泞,走上去,留下一步一个脚印。说明就快到黑水潭边了。果然,前面不到半里地,就隐隐听到了那黑水潭瀑布的声响,同时,水汽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无法保证自己不会突然撞到什么东西上。陶宝暗暗好笑,若是一下子撞进卞道人的怀里,不知卞道人会是什么个表情。不过只要自己小心些,再有些运道,几乎和带着隐形符没什么两样。…,

整个黑水潭都在沸腾,站在黑水潭边,热浪滚滚扑面而来,陶宝惊奇地发xiàn



好一潭热汤池!

正在琢磨,不知何去何从的陶宝忽然耳骨一动,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条件反射般在屏气止息,纵身后退。

在他刚站的位置上,出现了卞道人模糊的身影。紧跟着,是如影随形地裹着陶菊儿的道叶卷。

卞道人似乎并没有发xiàn

与他近在咫尺的陶宝,急冲冲地向前面走去。

陶宝心中一松,看样子卞道人虽然来的早,但并没有什么收获。隔了好一会儿,陶宝才跟着卞道人留在地上的脚印追踪上去。

此时的卞道人神情非常紧张,水汽中的道血味道时断时续,忽浓忽淡,他用了多种他所知dào

的方法都无法确定具体的方位。道血草不同于天然化生的五宝道草那般通灵,自身浓重的道血味道让它在成熟的一段时间里无所遁形。所以卞道人才愈发的焦急,通过他在潭边布置的数十道符,他清楚的知dào

,如今在这方圆不足三里的潭边,已经有其他人赶到了。而且其中竟然有一个实力绝对在他之上的道人。自己的十余张道符都毁在了他的手里。若不是对方同样忌惮他的存zài

,一早就施展威力更大的道法寻找道血草了。

就在卞道人心焦如焚时,忽然一声惊呼在不远处传来。

“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能成神仙了。”声音嘶鸣,几乎扭曲到变形,隐隐有熟悉的感觉。

卞道人神色剧变,不再顾忌,身体疾窜,赶了过去。

浓郁的水气被卞道人胖手一挥,周身二十丈内一扫而空,拔云见日,露出朗朗乾坤。却见一个少年手中死死地攥着一株蓝色窄叶的植草,尤其怪异地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草根如无数只血红扭动的蚯蚓,散发着极浓的道血味道,极浓、极烈。

那少年赫然是宝林堂的小伙计长安。在他的脚下,是一个被翻掘开的黑石堆。

“哼!”卞道人双目尽赤,含恨出手,他对这个不知‘死’字的小伙计起了杀心。手掌翻转,一颗绿弹珠似的东西从掌中飞出,几乎是刹那间就打在了小伙计长安的眉心。

鲜血四溅,红白模糊。临死之前,小伙计的脸上还残存着惊喜交加的神情。

很显然,这株血腥的道血草不属于他。

尸身倒地,蓝色的道血草同时落在了地上。

卞道人面藏狞笑,哈腰探手便去抓。

“呵呵,它是我的!”随着一声娇笑,一条坚韧的藤蔓如凭空出现,一缠一卷,将地上的蓝色道血草捆紧,向后电闪暴退。

“放肆!给道爷我留下。”卞道人双目充血,到手的道血草又被人劫走,让他动了真火,尤其是刚刚杀了长安,杀意正浓。“噗、噗、噗……”一连串绿色弹珠如雨打芭蕉,狂泼撒去,直奔三丈外现出妖娆身形的美妇。

美妇一声轻喝,玉手挥动,一幕碧波拦在身前,将撒来的弹珠挡开。仔细一瞧,才发xiàn

这些绿色弹珠似的东西竟是一颗颗龙葵子。

卞道人狞声大笑,道声“破”。

那些龙葵子‘砰砰’地炸裂,道力四溅,轻松地破开碧波,仍有余力直奔美妇。与此同时,一片龙蔡叶如轮飞转,悄无声息地斩断那根缠绕着道血草的藤蔓。

“哼。”美妇娇躯一拧一扭,婉如蛇行,避开了飞来的道力余波。

蓝色道血草再度落在地上,正是恶斗中的二人之间。

第六章 李春娇

“碧水道派?”卞道人面容一紧,沉声道。

“不错,我识得你是桃门道派。”美妇双臂轻垂,又瞥了一眼卞道人身后的龙葵道叶,方才姿态动人地说道。虽然仅仅交手一两回合,看似她落在下风,实则卞道人已出全力,而她才不过是热热身而已。所以,看出卞道人实力的她并不着急,毕竟桃门道派实力雄厚,她也不愿轻易结下道怨。

卞道人双眼狠狠地盯着这美妇,心神疾转。这碧水道派乃是北疆另一大道派,虽然不及桃门声势浩大,但道派中大道人众多,道祖亦是一位声名远扬的天迹级道人,极不好惹。若是平常,自己遇到这样的道人,肯定敬而远之。但今天眼见着一株道血草就在眼前,争抢之心汹涌澎湃,无法平息。暗暗运转道力,准bèi

随时出手。

美妇眉梢微皱,丽眸一转,忽地含笑道,“在下碧水道派李春娇,不知dào

长如何称呼?可否将这株道血草割爱与我。”

“哦?原来是李道友。在下桃门卞子阳。”卞道人冷声道。

“呵呵,卞道友,你开个价吧,只要你将这株道血草让与我,我自会补偿与你。”李春娇柔声道,声音甜美如糯,让人心软。

卞道人心神不由得一颤,转瞬清醒过来,好厉害的销魂道音。

“咳,按说你我都是名门正派,就算是得到了道血草自身也无福消受,我让与你也不是不可,只是要你拿寿宝道草与我换就行。”卞道人故作沉思,实则心里颇为意动,张口晒道。

“寿宝道草?呵呵,卞道友,你好大的胃口,我若有寿宝道草,与你争这道血草何干。既然你没有诚意,那便动手吧。让我见识见识你桃门道法。”李春娇在碧水道派里亦是面热心冷的人物,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卞道人一愕,不由得后悔,亦知是自己太过贪心了。见李春娇突然翻脸,心中一下子突地有些怕了。最重yào

的是,他突然醒悟过来,这妇人忽柔忽刚地拿捏着说话,显然是早设计好的。可是明白过来的又有些晚了,刚刚那股搏命的杀意已经不知觉的消散了大半。

说到底,卞道人只不过是桃门道派中混吃混喝的末流弟子,若真是有与人拼命的胆子,也不至于远行避难。杀个小伙计长安算不得什么,一时气急与李春娇恶斗个三五招法也能撑上一阵,但他一冷静下来,胆子就怕了,只剩下一脸的色厉内荏。

李春娇美睛流转,看他神色已揣测出他的心思胆色。娇笑一声,“卞道友,你到底怎样?是让给我呢?还是要与我争夺一番?”

再不提补偿一事。

卞道人道心几近崩溃,暗骂自己软骨头,喉骨格格滑动,面色又红又黑,难看之极。

“既然道友决定要让给我,那我就感激不尽了。”李春娇娇笑着,一边向前走去。

看着李春娇一步步逼近那道血草,卞道人眼中几乎要瞪出火来,嗓子里的一口胆气却始终没敢吐出来。

李春娇身姿款摆,如水流云,到了蓝色道血草的近前,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卞道人。一条藤蔓从手中游出,再度卷起道血草。

异变倏生!

只见卞道人忽然身体剧颤,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道符,口中喃喃地颤声道:“桃开千朵,定。龙葵子阵,破。”

一股雄浑的道力猛然从卞道人的身体里迫出,充盈天地,一株桃树虚影从空中现世,刹那间桃花满枝,万紫千姹,花香扑鼻,气象万千。几乎在同时,一株龙葵从地底冒出,瞬间抽技展叶,花开结实,一粒粒龙葵子如坠盘玉珠,四散乱飞,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杀机无限。

道法展开,瞬间笼住李春娇。

李春娇骇然惊绝,她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是桃门道派三大绝阵之一的桃花阵。这种道法大阵绝对不可能是卞道人可以摧动的!但她已经无法可想,立即运转全部道力,玉指飞舞,绽若莲花。而后,一道清水自莲花中而出,将李春娇的身体包容进去。宛如一个巨大的透明水球,正是碧水道派的保命道法,“净世碧水诀”。…,

桃影如山,龙葵如雨。一道道风火道力激射在净水球之上,却转瞬化作无形。

李春娇在净水球中看似安全,实则道力消耗极快,美艳的脸庞透出狠厉之色。若被她脱困,定要将卞道人七魂打散,让他道殒烟销。

卞道人虽然占了绝对的上风,但看到李春娇水波净平地化解了自己桃花阵法的千种杀机。心里愈发的恐惧,自己的这张入门时被赐与保命的桃纹道符一百多年从来没舍得用过。刚刚也不知是怎么突然鬼迷心窍,就用了出来。此时已然骑虎难下,只得拼了老命地把道力源源不断地灌入道符其中。

道法相争,直问生死。

李春娇大意之下,几陷入死地,苦修了二百余年的道力虽如长河大江,亦有些支撑不住。香汗如雨,体虚气喘,恐怕再有半刻钟,便要殒命在这桃花阵法之下。

若真zhèng

的以道法道力比拼,纵十个卞道人也难敌李春娇,但是他的这个桃纹道符实在厉害,加之占了先手,李春娇总总奇妙道法在阵法威压下俱都施展不出。才造成了这种结果。

卞道人只觉得自己已经双股交战,舌尖发麻,道力原是一潭,现在连一碗都不剩下。幸好kàn

那李春娇的透明水球已轻薄如纱,似乎只要一吹,就会弹破开。

心中不由得大喜,可正值这紧要关头,一把轻柔声音忽然从远及近地传来。

“李师姐,你且挺住,师妹这就来了。”

随着声音,一股狂潮巨浪般的道念汹涌奔来,击打在桃花阵上,大阵猛地一颤,差点就此震散。

卞道人双目惊地向外凸出,隐约在看到一个女子身影正从水雾中飞来,登时吓的他头皮发麻,‘啊’地一声怪叫,连道符都一把扔开,转身夺命逃走。当然,因为陶菊儿一直被龙葵道叶卷着,一同走掉了。

失去了道力支持,桃纹道符黯然失色,桃花阵法自然如梦中幻象,随之消逝。

李春娇失去了周身力qì

,软软地卧在地上。半晌才回复些许道力,自已站了起来。

李茗儿缓慢地走了过来,脸色苍白,虽然她装神弄鬼成功的吓跑了卞道人,但她之前以道念与桃花大阵撞了一下,当场吐了口血,受了严重内伤。

师徒二人对望一眼,心中感慨,为了一株道血草,差点连命都搭在这里。

李春娇收起那蓝色的道血草,见李茗儿走过去欲要拣起那张卞道人遗弃的道符,连忙制止道:“茗儿回来,那道符是桃门道派的秘符之一,不可轻动,免得日后结下嫌隙。”

李茗儿可惜地答yīng

一声,转身回来。

看到李春娇与李茗儿师徒二人相携离开。陶宝才从依旧浓郁的水雾中走出来。一双精目闪过神光,这一场道法斗法让他大开眼界,感慨万端,他发xiàn

,比起刀剑拳脚,绝世武功,他更对奇幻变化的道法感兴趣。从开始到结束,他几乎眼皮都没眨上一眨。美艳妇人的心计和净水球,卞道人的鼠胆与神奇道符,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还有那奇怪的道血草,竟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陶宝走过去,将地上的桃纹道符拾起来。李茗儿师徒有所顾忌,自己却是不怕。正好研究一番,看看是不是另有收获。可惜,这张道符实在太过深奥,笔画玄妙无比,繁五杂六,研究了半天,竟不知是从那道笔画开端。

陶宝有些气馁地将道符放入怀中,准bèi

离开。虽然那卞道人是仓惶逃去,会不会去寻自己都难说,但妹妹还跟在他身边,实在不能放心。

就在这时,黑水潭中的水忽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潭水中兴风作浪。陶宝眼瞅着那越来越沸腾的潭水,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但冥冥中自有天意,只听得‘哗’地一声,一条紫色的带状物如利箭一般穿出水面,标上空中,竟有十余丈之高。继而,又是一根带状物刺破水表,狂放地探向天空,仿佛被压抑了无数的岁月。接着,一根,又一根,再一根………,

陶宝呆呆地站在潭边,倒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他忽然发xiàn

,在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那些带状物遥相呼应,相互吸引。这怎么可能?!

在陶宝震惊的目光中,那些带状物宛如章鱼的触角,整整十八根。它们通体狭窄,泛着幽暗的紫色,在潭面浓密的水雾中相互争斗,绞杀,嬉戏,纠缠,若隐若现,其中有几根带须喷射出淡淡的紫雾,仿佛在白雾中飘落着几朵紫云。奇异之极。

“这、这好像是苦须草……?!”陶宝喃喃地自语道。

苦须草是一种水生植物,一种带状的水草,在江河湖海非常之常见。不过眼前的这些类似于苦须草的带状物着实太过巨大的惊人,不但身体放大了无数倍,而且通体神mì

的幽紫色并散发着惊人的力量。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好像是一颗珠子在激烈地跳动,同时生出巨大的的吸引力,在吸引着那些奇怪的水草。

“紫须草?”陶宝莫名地叫出了一个名字,似乎这些神mì

的东西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那些带状的变异水草在水面欢腾了一阵后,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潭水也一下子平静下来。

就在陶宝奇怪时,潭水再一次的沸腾,这一次的动静更大,更加剧烈。那些紫须草再次此起彼伏地窜出水面后,它们的身体竟然变的有如冰晶一般透明。

俞加奇幻地是,这些变了模样的紫须草这次不再热闹地玩耍,而是如一根根冰晶飘带向着陶宝飞了过来!

“啊!”陶宝几乎条件反射般就要躲开,却发xiàn

自己的脚纹丝不动。

他竟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zhì



“呜……呼……”

冰晶飘带欢畅地围着陶宝飞舞着,蛇盘莽绕,上下纷飞。

“这是?!”陶宝已经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下面,还会发生什么?!

“不对。”李春娇忽然停住脚步,柳眉轻皱道。

“怎么了?”李茗儿奇怪的问道。

她们已经离开黑水潭水雾的范围内了,马上就要到达松蘑谷的谷口。

李春娇回过头来,望向黑水潭的方向道,“茗儿,我们可能错过更重yào

的东西了。”

李茗儿想了想,诧异地望向师父,震惊道,“难道那黑水潭竟然还有道草?!”

李春娇美目连闪,徐徐地道,“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按理说,在黑水潭,陶小妹已得到了一株道草,你又得到了一株道血草,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再出现另一株道草,但是,你看,那地方的浓雾并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的浓郁,还似乎有不断凝结的样子。我几乎可以肯定,那里,一定还有更惊人的宝贝道草未出世。不,也许,已经出世了。”

李茗儿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那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灵力滋养三株道草?”

李春娇苦笑道,“天地灵力岂是我们能参透的,世事更无绝对。这乌莽山脉一直被认为是恶岭穷山,千万年无数道派曾在这里寻找道草灵药,却极少有重yào

的发xiàn

。慢慢也就被大家放qì

了。看来,我们的认知是错误的。或许,这里还会有更多惊人的发xiàn

。”

李茗儿一番沉默,若不是自己家族千年前与那碧水道派的掌门有着血脉的渊源,自己也不可能被碧水道派选中,成为十名道念承继者之一。

莽莽乌莽山,还会有多少惊奇的发xiàn



李茗儿抬头问道,“师父,那我们……”

李春娇摇了摇头,黯然道,“我们既然已经得到一株道血草,再去强求,便违了天意道机。反而容易发生不测,纵是这株道血草,也甫一出世,就染了血煞,更因此得罪了桃门道派中人……,所以,就算是黑水潭另有重宝,也绝不是我们能得到的了。”

目光所及处,黑水潭方向的浓雾不断升腾,映得天空异像纷呈。

李茗儿忽然道念微动,脑海竟浮现出一个俊朗的青年模样。

会是你吗?

第七章 紫须草

陶宝已经快被连番的离奇事情刺激的不知所以。

下面的一幕,更是让他震惊的几乎崩溃。

一颗碧绿纯净的珠子从自己的天庭中飞出,定在眼前的半空中,缓缓旋转,绽放出碧色的光华。

“这是什么?它又是什么时候进到了自己脑子里?”陶宝呆呆地想到。

“哗——!”

黑水潭仿佛突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根巨柱般的潭水轰然有声地向天空爆fā

。在巨大的水柱中,一个浑圆的脑袋大小的紫晶球钻出来,而更加诡异地是,那些透明的冰飘带竟然都是它的触手。或者说,紫晶球就是紫须草的根实。

须带狂舞,紫晶球慢慢地滑过波浪起伏的潭面,飞至陶宝的头顶,忽然绽放出妖异的幽紫色光。

碧绿珠与紫晶球相互吸引,碧色光华与幽紫色光交相辉应,一切都是那么的离奇玄幻。

蓦地,碧色光华大放异彩,将那幽紫色光生生压成了一团,紫晶球也在瞬间膨胀压缩了无数次,每一次的淬练都令紫晶球变得愈加幽紫深邃,而且紫须草的那些触手也在不断地萎缩。

整整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深奥的变化才演化结束。碧绿珠倏地钻回陶宝的脑海,陶宝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冰凉,便再也感觉不到那珠子的存zài



再看那紫须草,它的形态也发生了更大的变化。根实紫晶球部分变成了半透明质,一点紫星在根实的中心部分,凝实到了极致,而那些须手则不再是带状,而是一根根透明的细线,如果光从外表上看,再也找不到原本苦须草的本来面目,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神mì

物种。并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mì

力量。

陶宝并不知dào

,他所看到这一切变化,竟然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一种变异,道草的变异。这黑水潭独一无二的地理形态使它在上万年的过程中积聚了太多的天地精华,从而孕育了两种极为奇特的寿宝道草,凤焰草与紫须草。凤焰草被陶菊儿机缘巧合下得到,而紫须草更是阴差阳错地选择了陶宝。至于李春娇与李茗儿得到的那株蓝色道血草则是两千年前一位大道人殒落后,道血在那特别的黑石中得到化生,结出的一种威力奇大的道血草。但与凤焰草和紫须草相比还是不可以道计。

其实,紫须草能够选择陶宝,实在与陶宝脑内的那颗水灵子有着莫大的关系。水灵子本是神洲道境落泽墟的特有之物,属至阴,而且是天外水之精,对一切草木之灵都有着无比的敏感和吸引力。紫须草在成熟出世之际正遇到这神奇的水灵子,实在也是天大的福缘,在水灵子的润泽激发下,使得它寿宝道草的等阶生生的被提到了玉宝道草。更为珍贵的是,这种变异的提升等阶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所以谁也不知dào

它今后的会达到怎样的程度。

紫须草欢快地围绕着陶宝绕了三绕,就好像一个长了毛的水晶球般怪异,在陶宝见怪不怪,惊无可惊地眼神中‘扑通’一声坠进了黑水潭。

一根透明的须手不知何时缠上了陶宝的脚,巨大的力量扯着陶宝身体猛地扎进了热浪翻滚的黑水潭。

陶宝‘啊!’地惊呼,水温极高,实在是烫的他跳脚大叫。却转瞬间被拉到了潭底,一股冰寒刺骨的冷流流过他的身体,又刺激的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冰火九重天的滋味着实非常人所能忍受。

在这十八丈深的潭底,陶宝忽然感觉到了‘道’的存zài



紫须草就浮在他的头上,十八根须手无序地缠绕着他的身体,一种莫名的认知随之而来,然后,陶宝变成了紫须草,或者说,他看到了紫须草的所有经lì

,从一株普通的苦须草,如何吸收黑水潭中的阴阳二液的精华萃洗,转化成了有些许智慧的紫须草,又如何与潭中的凤焰草纠缠斗争,继而划潭而居,又如何体悟自身之道,感受成熟的喜悦和出世前的徨恐。就如同一个困居了无数载的孩童遇到了亲人,那种混为一体、同感同生的滋味如此的深刻和令人满足。…,

这一刻,它的道,就是陶宝的道。

下一刻,陶宝的道,亦是它的道。

这便是这个世界,独特无二的混畐道境。

道是方法,更是体悟与经验。

这黑水潭的阴阳二流再也不会成为困难,陶宝在潭中如居家自在,无拘无束。感识也提升了无数倍,每一条紫须草的须手都是他神识的所在,身体不在是无比艰锁的牢笼,而成了宝藏的秘库。

就在一切都美妙的无以形容时,一阵剧痛生生打断了紫须草与他分享道的经验。

那是难受之极的感觉。就如同一粒砂在为自身的存zài

而欢呼时,一片无际的沙漠滚滚而来,弹指间,涅灭了它。

陶宝从潭中爬出来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阳光直接而毫无保留地照在他的脸上,黑水潭周边的水汽浓雾已经不见。一切风平浪静,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在潭边的一处,小伙计长安的尸首还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他曾经努力过,得到过,但,他不是天才,他没有这个命。

陶宝饶有兴趣地看着尸首,就好像在看一个有趣的故事。

“真是不公平啊……”陶宝感触地摇了摇头,呸了一口。

当陶宝回到他与卞道人分手的那片松林时,卞道人理所应当的不见身影。陶宝顺利地找到了隐形符,把它揭了下来。再看那符时,隐约地明白了些内中道理。这让他心中高兴了少许。

这一次的收获当真不小,隐形符,桃纹符,争斗道法,李茗儿,还有不知什么等阶的道草紫须草。虽然现在卞道人和小妹不见了踪影,但他并不是太担心,因为卞道人失去了那蓝色的道血草,又差点害死了碧水道派的李春娇,他一定不敢再停留,定是逃之大吉,回桃门道派去了。再则,陶宝三兄妹都有一个遇事沉稳的性格,这仍是得益于他的师父许元谆谆教诲。

遇事莫急,冷静分析,得出结论,付于行动。这是不二的选择。

陶宝虽与卞道人因此分开,但陶宝并没有回镇子里的意思。他做出决定,他要去魏都,去桃门道派,一是确认小妹的安全,二是要找到能让自己得‘道’的高人。如果能拜入桃门道派那就最好了,兄妹之间更能彼此照应。

在第四天的下午,陶宝独自一人来到了昌兴县。

这一路上,白天除了赶路,陶宝都在仔细的研究那隐形符,由易而难,从来都是学习的规律过程。兴致到时,更将那神识茧到处乱丢,同时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以往熟悉的世界。慢慢地,他的神识更加的凝实和壮大,用力过度后的痛楚感也渐渐少了。

而到了晚上,陶宝则化身为紫须草,十八只触须探查着周围,不但可以防止山中蛇兽,更增添他对紫须草的控zhì

和融合。道草当然不仅仅是传承道,更是保持了它本身的特性和力量。最让陶宝兴趣的是,紫须草自然得道的道术,‘黑水阵’。名字由来很明显,只是说明了它的出身,但真实威力却匪夷所思。只是可惜陶宝没有道力,无法彻底掌握了解。不过,当陶宝把它当作武功中的剑阵时,同样展现出了恐怖的效果。在阵法范围内,便是蚊子也飞不出来。所以,每夜,陶宝都在身边点燃一堆篝火,然后用触须布下黑水阵,用来捕杀飞蛾蚊子等物。几日下来,倒是熟练了许多。至少不会七八根触须乱七八糟的纠缠在一起那般无奈。

陶宝此前从未来过昌兴县。

入了城门,陶宝便是眼界大开,通畅开阔的大道,沿街的商市,各色人等穿行于街道之上,喧哗之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物质丰富,车水马龙,在街市中一眼看不见头。不过让陶宝有些奇怪的是,这个时辰,竟还有不少人神色古怪地向城外去。

连续几日都在野外渡过,尽吃些干粮,野味,嘴里也淡的很。而且身上的衣服也需yào

换洗了。那日在宝林堂将还魂草、虎头参等药材尽数卖了,得了许多银两,除了留给师父、哥哥一部分外,自己带了一百余两银子和三百两的银纸,想来应是够花销一阵子了。所以,陶宝决定在先找个客栈休息一天再走。…,

沿着大街一直向东门方向走去,沿街客栈酒铺、各业商店着实不少。穿了几条街,陶宝才找了一家“跃马客栈”走了进去。大堂里外桌里柜,也寻常酒肆相同摆设,三五桌客人据桌饮食谈笑。一个伙计见来了客人,上前搭话,想来是看多了这种走山行野的客人,也没有特别地奉迎,引陶宝径直去后院选了一个普通的单间,又引着他回到了大堂。

陶宝找了角落的桌子坐下,唤过伙计点了几个时令小炒、米饭,一边喝水等着饭菜上来,一边听着其他酒客谈天。

一共五桌的客人,除了陶宝外,另四桌客人天南海北,尽是不同。一桌是一个掌柜两个粗壮伙计样的人,谨慎仔细,闷头吃饭,不言不语。一桌是两个读书人,轻言谈笑,气质倨傲不俗。另两桌最引人注目,共十一人,并桌而席,酒肉痛快,一身江湖人打扮,藏刀裹剑,说起话来也不避讳。嗓门虽大,面目神色却不凶恶。其中一个五旬的老者看到陶宝时,还微笑着点点头,令人心生好感。

“若我说,左右咱们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不如咱们也去那什么黑水潭凑凑热闹,看看谁有那份福气。”一个三十左右的壮年汉子满脸酒气地道。

“别扯谈了,现在去黑水潭的人多了去了。你看哪个找到了宝贝,还不都是白费劲儿,你当那宝贝道草那么好碰。嘿嘿,真没看出来,赵豹子你还有这心气,我可听说,这方圆五百里的道派人物都赶了过去,就你那几手功夫,还是别丢人了。何况还有那些三大派的人物。”一个脸颊偏瘦的汉子怪声怪气地说道,旁边还有几个汉子跟着起哄。

赵豹子腆脸一笑,唬道,“咱怎么了,操,就说不定哪位人物就看上咱了呢。再说了,就是碰不上运气,看看热闹也好,总好过在这里干呆,娘的,这昌兴县几家窖子咱都逛的腻味了。”

“嘘——”众人发出嘘声哄笑。

陶宝在一旁听的清楚,再探耳去听那书生一桌,竟也是在谈论桃李镇、黑水潭云云,只不过主要是在探讨神仙道法,异想连篇。心里暗忖,这才三四天的工夫,消息竟传的这么快,看样子,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往黑水潭去。却不知那里的宝贝都被自己兄妹得了去。只可惜自己得了道草却奇怪的没有得到道力,还不知dào

如何是好呢。正沉思间,忽然感觉似乎有人在叫自己,一抬头,却见那群汉子间的那个老者在招呼自己。

“小兄弟,这边。”

陶宝一愕,问道,“在叫我?”

老者点头笑道,“不错,小兄弟,过来坐啊。”

陶宝看了看那群江湖汉子,心里不由得有些迟疑。

老者道,“小兄弟,咱们都是明兴帮跑趟子的,江湖上也叫的响,看你一身功夫,想来也是闯江湖的,不妨过来一起,交个朋友。”

陶宝心中一动,师父许元曾经跟自己提过这个明兴帮,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帮派,称得上是白道正派,最关键的是这帮派的总部就设在魏都。自己也许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些桃门道派的消息。

陶宝站起身来,轻施一礼道,“那好吧,讨扰了。”

陶宝几步走到那桌前,自有一人让了座位给他,让他坐在了老者身边。旁边自有机灵的伙计拿来新的碗筷。

老者脸上露出许赞赏的笑容,“老朽苏道安,小兄弟如何称呼?”

第八章 苏道安

“不敢,在下徐阳。”在黑水潭事件后,陶宝一路就想好了说词,不敢再自称陶宝。皆因自家小妹现在名声太响,难保有心人亦知dào

自己。

“哦,是徐小弟。不知dào

徐小弟是哪里来,一个人可有什么去处?”苏道安不急不燥地问道。

这种盘问,原本就是应有之意。陶宝也不在乎,随口道,“我是盘口镇人,这次准bèi

到魏都的浩天派找我师叔的。请他帮我进入浩天派学习上乘武功。”

“浩天派??!师叔?”苏道安微愣了一下。皆因浩天派是魏都武林中独树一帜的宗门。便是明兴帮也远远不及,甚至帮中高手不少都出至浩天派。

放风筝、扯虎旗,原是师父许元教给他的江湖秘诀,纵是他们不怀好意,听到浩天派亦是要考lǜ

一二。何况浩天派人多势大,虎旗扯的再大,也不怕他们识破。

苏道安深深地望了陶宝一眼,微微一笑,“徐小弟好运气,那浩天派等闲人根本无法进去。想来贵师叔在派中也是一号人物了。”

陶宝故作得色地点点头。

“小狐狸。”苏道安江湖经验太丰富了。陶宝虽然谎话连篇,神色自如,却并没有瞒的住他,反而让他对陶宝生出更大的兴趣来。

“徐小弟从盘口镇一路到这儿,可曾路过那桃李镇?”苏道安为陶宝挟了一道菜,亲切地问道。

陶宝点头道谢,吃了一口,放下筷子,兴奋地道,“当然路过,苏老是想问那黑水潭吧,嘿,头两日我还曾到过那里。”

“哦?”这下不但苏道安眼中光芒一闪,便是众人俱都惊讶地停下筷子,向望他来。

陶宝故作神mì

地道,“我那日正巧就在桃李镇,一开始听说大家还都不信,不过后来不知怎地竟都赶了去,我自然也想去碰碰运气,结果这一路上尽是迷宫一样,出了岔路就走不出来。后来才听说那是道家的符术。等我到了那黑水潭,嘿嘿。”

陶宝顿了顿,让大家一阵白眼,才失落地道,“结果自是空欢喜一场,那黑水潭边除了一个被杀的宝林堂小伙计,再无其他。而且那潭水热的烫人,根本无法下去。我在那里呆了一上午,着急赶路,便离开了。”

陶宝这番话编的十足真金,令堂上的人信以为真,唏嘘不已。

赵豹子口快,说道,“小兄弟,看来你是最早到过那黑水潭的了,听说现在那里已经被周边的三大帮派联手占了,你可能还不知dào

吧。”

“啊?”陶宝不由得一呆,这个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苏道安扫了一眼那赵豹子,喝了口酒,慢慢说道,“这是真的,现在虎山门、落林派和秋风谷等三大派联手通告,不但是黑水潭,更将虎头山、居燕山、连衣山等乌莽山脉南麓都占了去。除非三大派联盟的,其他武林人士尽数驱逐。我们明兴帮因为与落林派一向交好,更有商贸往来,才留了下来。”

陶宝识趣地先为苏道安倒满杯中酒,才讨问道,“刚才听那位大哥说,现在黑水潭去了好些个道派人物,那三大派又怎么能占了黑水潭呢?”

苏道安微颌下首,道,“这不矛盾,咱们武林中人与那道派一向是井河相喻。尤其是那道派虽说不在世俗,但毕竟还是有些俗务免不了需yào

咱们帮忙,据我所知,那虎山门、秋风谷背后都有青松道派的支持,所以,徐小弟当知dào

其中奥妙了吧。”

陶宝似乎明白了些。他这才隐隐地感觉到,这次黑水潭事件恐怕很不简单了。

正如陶宝所想,他们兄妹在黑水潭得到了道草的事情,影响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大的多。皆因这乌莽山脉地处大陆西北,一向偏僻,虽然盛产天材地宝,但对道派影响最大的道草却少有耳闻,近乎绝迹。这次黑水潭传出了道草,自然引起了四方极大的关注。甚至于会影响到当今道派西弱东强,北盛南绝的格局。…,

“嘿,盛传这次得了道草的是桃李镇的一个叫陶菊儿的小姑娘,还有说她已经被桃门道派的一个道人收为弟子。不知dào

是真是假。”那个喜欢怪声怪气说话的瘦脸汉子在一旁接话问道。

“大家都这么传,具体的情况我还真不知dào

。”陶宝答道。忽然转口问道:“苏老,这桃门道派又是什么来历?很出名吗?”

“何止出名,说它为北疆第一大派亦不为过。道派山门便设在魏都西桃山上。道派弟子数千人,道派掌门千枝道人更是道寿千年,连明禧皇帝都要拜为天尊。能与之相比的,怕是只有问天道派了。”苏道宗叹道。

陶宝异目连闪,心中暗暗记下‘西桃山’‘千枝道人’‘问天道派’。却不见苏道安眼中同样的异芒一闪。

与明兴帮一众吃过饭食,陶宝以身体疲劳为由,告别苏老,回到自己房间。心思起伏,既是挂念小妹,又莫名地生出警兆,却又不知警从何来。

第二天一大早,陶宝早早起来,在柜台结过帐,向伙计打听去魏都的路途。

“呵呵,徐小弟,要去京城怎么不来问我们?”苏道安不知何时走到了陶宝身后。

“哦,是苏老,苏老早啊。”陶宝回过头来,微笑着施礼道。

苏道安点点头,热心地道:“徐小弟,由此去魏都京城有两条路,一是经由江北、玉溪、徽山、津前四道,沿途十几个州府,大路坦途,却是日程缓慢,要三个月左右才能到魏都。其二,则时日较短,能省得一半时间,但一路艰苦难行,就是经由居燕山,连衣山,过伊人河,日清山、玉胜山、洮河,便到了京城。我们每次从京城来此都是走的这趟路。若是徐小弟不急着赶路,我到是建议小弟不妨在此多住上几日,我们半月之后也要返京,一起走也有个照应不是。”

陶宝感激地道,“多谢苏老关心,只是师父临行前交待,要我定要赶在秋分之前到京城。眼下还有不到两月,实在不敢担搁。若苏老方便,能否画一幅地图送我。”

“当然可以,我们久走此路,不需地图,原来备下的地图便送你好了。”苏道安毫不在意地道。

“如此太好了。多谢苏老。日后到了京城,在下一定会去看望苏老。”陶宝喜道。

不多时,便有明兴帮众拿来地图,交与陶宝。

陶宝欣喜的接下,放入怀中,与苏老道别后,离开了客栈。

苏道安目送陶宝身影远离,双目射出深思的目光。与那明兴帮众道,“去把赵豹子叫来。”

很快,赵豹子一脸晨睡未醒地过了来。

“记得昨天的那个徐阳吗?他刚走,你这就去跟着他,再探探他的路数。”苏道安吩咐道。

赵豹子嘿嘿一乐,道,“早看那小子有说道,明明是个雏儿,却装的跟个老江湖似的,嘿嘿,什么能瞒得过苏老,苏老可是看出来什么?”

苏道安淡淡地道,“我怀疑他是陶菊儿的二哥,陶宝。”

“什么?!”赵豹子一惊。

“别愣了,快去吧。若真的是他,咱们可就有福享了。”苏道安道。

“好咧。”赵豹子立马精神了,出了门去。

陶宝并没有急着出城,面对苏道安时,他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陶宝故yì

在县城中绕了两圈,却没有发xiàn

任何可疑的人。他又找了几个看起来老实的外地行脚商人,向他们打听去京城的路,结果与苏道安说的完全一样。这让陶宝不禁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思量半晌,陶宝还是决定走近路。无论如何,他都要近可能地早一步赶到京城,到桃门道派去找小妹。于是,买了些干粮,出东门奔居燕山去了。

陶宝虽然仔细谨慎,但毕竟初入江湖,而赵豹子是明兴帮一众人中最厉害的探子,他的小伎俩并没有难住赵豹子,一切行为,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赵豹子暗暗高兴,看他出了城,又远远的跟了一段,见他确实向居燕山去了。这才回来报gào

。…,

“好!果然是他。”苏道安笑声道。

屋内明兴帮众人喜色顿开,望向苏道安的眼神如视神仙。

一矮个帮众不明所以,问道,“苏老因何这么肯定那徐阳就是陶宝?万一……”

苏道安老神自在,挤出丝嘲讽地道,“这小子以为自己连蒙带唬更名改姓就可以混过去,却不知现在整个乌莽南域谁不知他陶家三兄妹的名号,尤其是这陶宝,更是关键。”

另一个马脸帮众说道,“苏老,我怎么就没明白他有什么用?竟连问天道派也惊动了,就算是他妹妹陶菊儿也不过是个刚刚得到道草的雏儿罢了。”

苏道安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你们不知dào

内情而已,自黑水潭发xiàn

道草的消息传出来后,许多人就盯上了这陶家三兄妹,陶菊儿自不必说,因为第一个在黑水潭得到道草的就是她,后来经宝林堂掌柜李德正证实,带走陶菊儿的就是桃门道派的卞子阳,同时还有人看到当夜陶宝与一道人一同出走的,想来那道人也是卞子阳。可是,据最后与卞子阳见过面的碧水道派李春娇说,并没有见过陶宝,那么,这陶宝又去了哪里?尤其是事后,有青松道派的高人到过黑水潭后,曾断定黑水潭极有可能出现过三株道草,那么,这第三株道草又是谁得了去?”

经他抽丝剥茧般地剖析,明兴帮众人头脑俱是逐渐清晰起来。

“苏老的意思是,那第三株道草竟是被陶宝得了去?”马脸帮众不可思议地道。

苏道安不置可否地道,“现在还不能断定,但他的怀疑最大。”

众帮众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难道苍天这般偏爱他陶家兄妹吗?

赵豹子一脸兴奋地道,“苏老,先别说这些,我见那小子进了居燕山,趁着别家人还没有得到消息,咱们抢先劫了他,交给问天道派的人,可就是大功一件。”

苏道安伸手虚按,说道,“不急,我只是怀疑他是而已,还要再等小四的飞鸽来,最后确认一下。居燕山山路十八弯,岔路极多,纵是咱们走的熟了也要绕上几绕,还怕他跑丢了不成。”

话音刚落,有一帮众急冲冲地闯了进来,手中正捉了一只灵禽飞鸽。

苏道安接过飞鸽,从鸽脚取下一张秘图,打开一开,哈哈笑道,“果然就是他。”

众人传看,莫不喜上眉梢,秘图上画了一个英俊的青年图像,不是‘徐阳’又是谁?只是旁边注了两个小字,陶宝。

苏道安脸上露出得yì

神色,吩咐道,“大家伙快去准bèi

,咱们一会儿就去抓人去,这可是场大富贵。”

明兴帮众哄然应声,各去准bèi



一把怪声怪气地声音忽然说道“苏老,是不是派人去通告一声问天道派的朱道人。”

苏道安闻言一皱眉,然后淡淡地道,“先抓了人再说吧。”

“是。”一张瘦脸的窄目里露出一丝冷笑。

居燕山山体连绵,宛如波浪翻滚,又形如一环套一环,尤其是山中特产一种红枫,到的秋天时,那才是漫山坡的红枫如火,霞烧满天。

陶宝进山不到三个时辰,就有些迷路了,这对于他来说,可是很久不曾有过的感受。非是在山中无法辨别南北东西,也不是山中道路崎岖,而是这居燕山的山路实在太多,恨不得五步一岔口,十步三岔口,而且都是羊肠小道。或许看似可沿此道上山,转个弯,却又是下山的路。纵是做的记号,又怎么数的过来这么些个道道来。即便有苏道安赠送的地图,也仅仅是画了个大概的方位而已。就在他一愁莫展时,却正巧遇到了一伙西来的津前道货商,其中有一杜姓老者长年路过此山,他告sù

了陶宝一个秘诀,就是逢二进右,逢三进左。这样一来,不过两天时间,陶宝竟无比顺畅地过了居燕山。无意中让苏道安的打算暂时落了个空。

第九章 秋风谷

居燕之后有连衣。

说的就是两山唇齿相依,连山过脉。

而在两者之间,有一个不大的镇子,约有一百余户人家,叫做过山镇。别看过山镇小,却要比桃李镇有名气的多,皆因此地曾出过一门三代大将军。所以也有外地人称之为将军镇。

临山之民,多悍勇之辈,也多朴实勤劳。每每有路过的行脚货商、往来游人过客,山民也从不欺诈,居以食,物相易,讲究义气。

陶宝到过山镇时,正值晌午。

在进入镇子的路口处,只见搭有一个大敞棚,有十几名彪形大汉闲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几个村民在端茶递水小心伺候,敞棚后烟香袅袅,一道道菜码在铁锅中翻炒。

陶宝正越棚而过,却听见敞棚里传来一声叫唤。

“嘿!小子,过来,谁让你进镇子的。”

陶宝扭头看去,是一个相貌丑陋的汉子,说话间还狠狠地瞪着他。

旁边的大汉有的吃茶正香,看也不看,有的则面露嘲笑,一副看戏的嘴脸。

麻烦来了。

陶宝压下心中恼怒,面不改色,一抱拳,说道,“诸位大哥,唤在下何事。”

“呵呵,小子,挺神气啊。大爷叫你过来就过来!”那丑汉一瞪眼,站起身,向陶宝走过来,伸手就一把抓向陶宝的前胸。同时,一股浓臭酒气也袭了过来。

陶宝侧身后退一步,轻轻躲过。

“哟,小兔崽子,还敢躲,找死是不是?”丑汉又是一爪抓来,这次用了些真功夫,劲气斜出,招法亦有些精妙之处。

陶宝仍是不着痕迹地一躲而过。

“咦。”棚中众汉子都是练家子,自然看的出陶宝不是普通人。

“老酒,别胡闹。”敞棚中为首的一个四十左右的大汉横眉一皱,轻喝道。

丑汉瞪着眼,把手缩了回来。却拦在陶宝身前不让走。

众汉之中另有一人走出敞棚,来到跟前,向陶宝一笑,道,“小兄弟,别误会,我们兄弟都是秋风谷的弟子。拦住小兄弟也是迫不得已,奉命而为。”

陶宝看了看棚中众人,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道,“小兄弟是哪里人,是否在帮在派,这是要去哪里?”

陶宝皱眉头道,“在下要进山,前往津前道。”

那人道,“若是去津前道,那就请小兄弟转道了。如今居燕山已经封山,不准外人进入。除非小兄弟是三大派中人,不过看样子,小兄弟不像。”

陶宝心头一震,三大派好快的手脚。

心中一转,说道,“在下是去津前道找我师叔,还请诸位大哥通融一下。”

“哦?小兄弟的师叔是?”那人眉梢一挑。问道。

“李少君。浩天派长老。”陶宝毫不迟疑地答道。

“烈刀李少君!”不仅那人一惊,就是其他汉子也是一脸惊容。

陶宝看他们的表情心底亦是微愕,莫非这虎皮扯的太大了。李少君当然不是他的师叔,只不过与他师父许元有过旧识,曾在同一间镖局当镖师,后来李少君入了浩天派,许元告老,就再没有了联系。却不知如今李少君闯下了多大的名头,在浩天派中亦是数的上的高手,据说不久后更有可能接任浩天派掌门。如此名震江湖的人物是人家师叔,难怪秋风谷的人表示震惊了。

为首的大汉缓缓起身,与众人步出棚外,盯视着陶宝,说道:“小兄弟师承何人,怎敢说是烈刀的师侄,若是想蒙骗我等,怕是得不了好。”

陶宝心中虽然忐忑,但面上却云淡风轻,说道,“对不起,在下师承不便说与外人听,便是说了你们也不会知dào

。”

大汉一皱眉,不悦地道,“如果小兄弟不愿说,我等也不勉强,只是这居燕山小兄弟便不要进了。按说以令师叔烈刀的名号,这个情面大家应该给的,但鄙派上有严令,一概三派之外皆不可入山,我们也是难做,还请小兄弟体谅一二。”…,

陶宝闻言,沉默不语,暗忖,若是自己强闯,不说能不能敌的过这十余个秋风谷的帮众,就是能闯的过,恐怕他们镇中还有高手,以自己一人之力,抗人家一派,自然是自取其辱,不自量力,难道真的要打个转回去绕道不成?

那大汉见陶宝面现难色,心中有些得色,暗道这小子毕竟是个雏儿,被自已哄一哄也就怕了。若他真个硬闯,自己这些人还真不敢拿他如何,烈刀李少君,那是何等的人物,人家的师侄真要是在自己这地面儿上出了事,怕是三大派一起上,也要被人家一锅烩了。

陶宝沉思片剂,缓缓地道,“这位大哥,既然这样,那在下就不进山了,这就回去绕道。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为首大汉一愣,想了想,忽地明白过来,忙在后面喊道,“小兄弟,你切勿私闯进山,一但被三大派发xiàn

,便会视为敌人,格杀勿论。”

陶宝顿了顿脚步,向后面摆摆手,没有回头,径自走了。

秋风谷众人两两相望,为之愕然,还真有这般听话的?

为首大汉忽地一笑,回头对众人道,“哥几个,咱们继xù

。老酒,你去与镇上的谷长老知会上一声。别那小子刚进山,就被咱们的人给宰了。嘿嘿,烈刀李少君,真是好大的招牌。”

这进山的路自然不会只有一条,寻常的人走不了的路,自然有不寻常的人走。

陶宝绕过过山镇,从镇外的一条河趟河而过,地势渐高,前方连绵不尽似的大山横卧在眼前,丛林叠翠,层层如染,远远地有几座高山相互凝视,巍巍入云。真是好一个居燕山。

陶宝自然听得到为首大汉的警告,但却是不怕,一是他不愿与他们正面冲突,二则他有紫须草,自然不怕被人发xiàn

了形藏。在那昌兴县人口密集之地,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显露出来,但在这密林茂草的山里,却不俱其它。

陶宝早就听说道家有术,可以轻身飞行,比之武功的轻功提身术要强了许多,当日与卞道人一起时就份外羡慕,这时,眼望高山森林,又不敢走熟路,真是感慨三分,只让他的道心再添上一分。

连衣山有五山十岭之说,陶宝害pà

迷路,尽量按着苏道安给的地图线路行走,这一路自然都是熟路商道,往常路人穿行,迤逦不绝,现在却几乎看不到人影,想来是在山的那头,也是一令封山了。

不过,在进山的第二天,在一道山梁上,陶宝远远望见,一条长长的商贸车队正越山而来,前面有几人打着高高的帮旗,其中就有秋风谷的大旗飘舞。原来如此,虽说封山,却也禁不了商贸车队,否则断绝了物流,纵是三大派亦吃不消。难怪当时苏道安力劝自己随他一道返京。

陶宝远远的躲开车队,从旁边一处山谷弯绕过去,不想那秘谷尽头,竟是一道断崖绝壁。

居高临下,只见崖下丛林密密,绿意盎然,半山处的飞鸟嘻戏,前方高山的鹰鸣长空,好一幅仙道飘渺的景象。陶宝一时心情慨叹,不由地一声长啸,远远荡去。

这一声长啸,仿佛舒尽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忐忑,虽然前路漫漫,但陶宝却如顿悟了一般,豁然开朗。

那紫须草蓦地自他身上现出,滴溜溜地向山崖下摔去,几根透明的草须缠住陶宝的身子,竟玩笑般地带着他冲下崖去。

陶宝先是一惊,然后一喜,曾经在紫须草传道时感应到的那种‘道’又出现了。虽然只是有微弱的一丝,却是清晰无比。

天地,在眼前张开变得无限宽广,那空中的飞鸟与雄鹰的姿态是那么的优美,每一次翻滚转折,腾羽展翼又是那么的自然完美,不着痕迹。云在鸟上,鹰在云中。

这也是道吗?

陶宝体内‘道’念一动,双臂如鸟儿的翅膀样轻动,一种神奇的力量在肋下产生,带动着自己向上轻轻飞腾了半丈之高。再一抖,腰腹一紧,身子竟随着心意横在空中,然后,向前下方平滑出去。…,

飞翔,我竟然在飞翔!

难以置信!

陶宝畅快无比地在这崖壁半空中自由飞翔,就如同自由的鸟儿!如那就展翅的鹰!

不知何时,紫须草早已经松开了缠在他腰间的草须,只余下怪异的晶球在他眼前跳跃。

陶宝轻轻地落在一棵苍柏的树冠上,然后就那么坐了下来,闭目凝思。

说是天才也好,说是际遇也罢,陶宝深知,自己今后的路再也不会平凡,或者是从小妹得到道草之时,或者是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脑中的碧色珠子,或者是自己得到的这株变异了的紫须草,再或者刚刚自己竟学会了鸟儿般的飞翔,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而自己再也无法回头。那虎头山下勤学苦练的陶家小子,那默默暗恋李茗儿的少年,那梦想着长大后当个出色镖师或者大侠的孩童,都已经过去,仿若前生的梦,变化快的让他无法相信,甚至来不及彷徨和胆怯。

日头渐渐地沉在了远山之下。

黑夜降临。星辰满天。

陶宝就在这柏树的树冠上静静地坐了一夜。

直到日头渐渐地从远山之上升起。

白云飘飘,熟悉的鸟儿抖着翅膀从树林中飞起。

在陶宝起身从树上跃下的那一刻,他脱胎换骨般仿佛变了个人。生机勃勃,潇洒自得。竟然莫名地多了些‘道’的味道。

双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陶宝无比轻松地一笑。从怀中掏出地图,比照了半天,才发xiàn

自己偏离了很大的方向,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居燕山的巢儿岭附近。

放回地图时,仿佛碰到了什么,陶宝忽地感觉身子一颤,竟然变成了隐身的状态。从怀中掏出那张隐身符,果然符纹明亮,一股道力从符上散出,令陶宝隐身起来。

这是?陶宝奇怪,这张隐身符是卞道人给自己的,但早在离开虎头山时就失去了符力,变成了普通的纸张,只不过自己需yào

它练习神识,也就没有扔掉,却不知刚刚怎么会被激发了?莫非自己……?

再一体察,陶宝苦苦一笑,自己昨夜辛苦培养出来的那丝疑是‘道力’的力量却有大半消失了。想来就是它刚刚激发了这张隐身符。

陶宝尝试着从符中收回‘道力’,却发xiàn

根本是缘木求鱼,不可能的事。无奈之下,只得将符收好,又将另一张更加强dà

的桃纹道符从贴身处拿开,省得它再将体内那细若游丝般的‘道力’吸收掉。

“也不知这张符能有多长时间的功效。”陶宝喃喃自语。

事实上,普通的道符用过一次后也就废掉了。只是陶宝自悟出来的‘道力’与别人不同,那道符竟是被重新画了一遍,端地神奇。

既然已然隐身,陶宝便不再隐藏身形,大胆地在山林中疾速穿行,遇到沟壑飞崖,干脆展开鸟儿神功,飞行过去。如此一来,居燕山竟成了旅游胜地,让陶宝遍览美景。

白日赶路,夜间练功悟道。

三天后,陶宝来到了一处叫雀脚岭的地方。就在岭前的山林外,一阵阵打杀声远远传来。陶宝此时仍是隐身状态,心中一动,便靠近了过去,一看究竟。

打斗的双方明显势均力敌,各有近百人,刀劲剑qì

,拳风脚力,你来我往,各自厮杀,混战在一起,喊杀声震天阶地响。

让陶宝意wài

的是,那日在过山镇见过的秋风谷众弟子亦在其中,那个警告他的大汉双掌翻飞,力敌对方三人,仍有余力,可见他不俗的功力。陶宝暗暗惴度,自已对上他的话,只怕挡不住百招。当然,这是指双方的武功差距,若是用上紫须草的黑水阵法,自己无疑百胜无败。

再看其他人,奇门绝技,阴险暗器,凶险纷呈,只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地上已经躺下了有三十多人,断臂残肢,血流三步,受了重伤一时又死不了的,又要小心再被人一刀宰了,只得忍着痛苦,低声呻吟,整个场面血腥之极。

眼看着再斗下去,就要两败俱伤,双方为首的四人双双力拼一招,然后齐退,呼喊住手。

双方慢慢停手,却加了倍的小心,生怕对方乘已不备,再杀上来。

少顷,双方才分开了十丈远,相互峙立。

第十章 种道心

“哼哼,你们三大派也不过如此,就这几下子还想独霸乌莽山南,简直是做梦。”一方为首的一个阴脸老者嘲笑道。

“死老鬼,少他娘的狂,你的鬼爪功爷们也见识了,也就是一般,吹什么牛皮,有能耐再这儿等上一天,看咱们不全灭了你们。”秋风谷一方为首的一的魁梧壮汉大声嚷道。

阴脸老者面色难看,此刻虽然他们与对方匹敌,但对方是地头蛇,真要在这儿耗下去,自己这点人马还真不够看。

站在他身旁地一俊秀公子轻轻一笑,说道,“田将军说的不错,咱们现在人少,跟你们自然无法比,不过三大派若真想全歼了咱们,却也要费一番功夫,至于其它后果,怕是三大派也承担不起。”

田将军身边的冷面汉子冷眼望着他,冷气森森地道,“高俊才,你们风雨堂历来与我们三大派井水不犯河水,此次不在你们玉、津两道呆着,跑来我们这里却是为何。何况我们早就下令封山,难道你们不知dào

吗?”

俊秀公子高俊才微微一笑,说道,“刚才咱们就说过了,此次是护送咱们堂主的小妾回娘家省亲,别无他意。可惜你们三大派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少他娘的扯蛋,你们那点心思,胡弄鬼呢,别废话,你们要走,咱们就卖你个面子,让你们回去,若是不想走,就别走了,都给爷们躺死在这儿。”田将军杀气雄雄地道。

高俊才俊脸一冷,哼道,“如果你能做的了主,在下就陪你一起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冷面汉子拦住欲要发作的田将军,说道,“高俊才,咱们也不用再这里纠缠不休,形势很明显,江湖上的那点道道咱们都明白,我可以再奉告你一句,今次三大派封山,亦是受命而为,三大派下令喻时,就曾有言,就是派毁人亡,也要封山三年。三年之后,咱们开山解禁时,自会向江湖上的朋友赔礼道歉。今天,只能是得罪了。”

高俊才脸上再难保持自如,对方已然说出派毁人亡的话,那就是无法再讲了。扭头与阴脸老者对视一眼,才缓缓点头道,“既然三大派如此强硬,那咱们只能先回去了。刚才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田将军冷哼一声,扭过脸去。冷面汉子则点点头,挥手让三大派的人让开一条道。

高俊才与阴脸老者铁青着脸带队从旁边走过,刚刚杀人见血的双方怒目而视,仇怨极深,若非首领镇着,如此距离,难保不再杀在一起。

就在这时,忽地从前面雀脚岭上传来一道尖哨响箭,‘嗖’然声响,传出老远。紧接着,又是一道别样响箭呼啸着穿入天空,霹雳声响,如雷音忽爆。

“啊?!”双方人马俱是一愣。

田将军反应最快,魁梧的身体如大山压顶,向风雨堂的那阴脸老者冲去,手中大刀猛然一斩,同时狂喝道,“兄弟们,杀!一个不留!”

风雨堂的高俊才亦是抬手飞出一把小刀,钉在对方一人的咽喉上,寒声道,“给我杀!”

转眼间,血雨再溅,这次真个是不死不休了。

陶宝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一时间全身冷颤,四肢僵硬,志气为双方杀气所夺。呆立了半晌,才长舒口气,压下心中不适,慢慢向后退去。

这次双方人马已经有一半的人躺在了地上,田将军对上了阴脸老者,冷面汉子对高俊才,各展绝学,殊死相搏,以陶宝的眼力,还看不出鹿死谁手。只不过那高俊才的飞刀暗器实在难防,纵是被冷面汉子一把利剑缠上,亦有空闲飞刀斜出,损人性命。不过冷面汉子明显被激怒了,一把长剑如银龙翻身,狂风倒卷,死死缠住高俊才,让他再也没有空暇发出飞刀。

那边田将军刀沉力重,大开大合,逼的阴脸老者连连避让,不过还击之时,一双鬼手旋起一股阴风,直插田将军要害,角度之刁钻,令人心悸。田将军怒吼不已,但想一时半刻拿下阴脸老者,却是不能。…,

其余人等皆是三四流之众,以陶宝见过的秋风谷所属大汉武功最高,在他的带领下,三大派渐渐占了优势。风雨堂的人马吃不消,被逼的不断后退。

高俊才见状不好,三两招搏命迫开冷面汉子,喝道,“兄弟们,撤!”

风雨堂且战且退,向岭外撤离。冷面汉子止住杀的兴起的田将军,喝道,“别追了,岭上的事儿紧急,咱们快去。”

不过半刻,杀声顿消,两方人马飞速撤离,青青的草地上只留下一堆尸首与血污。

见双方都离开了,陶宝才走了回来,尽管没有人看的到他,但他的心仍是冷的厉害,他见到过许多死尸,有被山中野兽害死的,有溺水淹死的,还有被人杀死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尸横遍野的血腥场面,这里仿佛就是地狱。

陶宝踱步其中,心潮起伏,这就是师父许元痛恨与无奈的江湖吗?今天之后,还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脚下的这具尸体是那日在过山镇拦过自己的那个醉汉,他刚刚是被人从背后一刀捅破了内脏而死,死状凄惨,但出奇的是,在他脸上停留的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江湖人死于江湖。

这是师父许元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陶宝渐渐地理解了。生命的旅程从来不知dào

在哪里结束,也许是这一刻,也许是下一刻,但始终都是在江湖之中。

忽然,陶宝躺了下来。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或是紧张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不由自主的躺在了地上,就在这乱七八糟的尸体旁边,他想像着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感受着地面的冰冷,茫然地抬着头望天,一动不动。直到自己再也不害pà

,再也不恐惧。

风吹过,生命逝去,过去或者未来。

就在这一瞬间,陶宝周身忽冷忽热,异想纷纷,处于一种奇妙之极的境界。感觉到自己的‘道’再一次的蓬勃生起,好似一颗种子在心湖中生根发芽。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自己既存zài

又不在,或者还可以随时抽身出去一样。

就在这一片血污之地,陶宝种下了自己的道心,一颗蕴藏了明与灭,存与失,同时还包括了杀戮与死亡,生命与绽放的问道之心。

那是自己的命道。

据说,后来三大派的人来收尸,却怎么也查不清这尸首到底是八十一具还是八十二具,因为每一次查数都会多一具尸体或少一具尸体。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陶宝不知dào

答案,但他知dào

,在自己身上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明显的感受到了道的力量,那是神奇的力量,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却如春暖花开般充满了韵律,让自己轻松快乐,仿佛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那道力不柔不刚,淳和温暖,随风而来,滋滋不断。如果说自己悟出鸟儿神功时感悟出来的道力是一根丝,那么现在,就是一条河在身体里流淌。

陶宝也没有想到自己修道的资质竟然如此之高,竟然不断取得突pò



而且是无师自通,更显得他天纵之材。

事实上,陶宝一路突pò

,正是时候,无论是荆道人所遗传的无上道念,还是紫须草的择主与变异,都是在无形中不断地引导他,加上他天生异骨,更让他的道走的与众不同。

道是明悟。

‘蓬’地轻震,隐形符化作了粉末,陶宝现出身来。

他身上‘道’的味道更浓,如果此刻他换上一身道袍,活脱脱一个大道派出来的少年道士。

他的六识感观变的份外清楚,隐隐地听到雀脚岭上传来阵阵呼喊斗杀声,却再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陶宝纵身而起,展开鸟儿神功,一路从雀脚岭下绕了过去。

只不过,事与愿违,就在他刚刚绕过雀脚岭,飞过一个山丘时,山丘后面猛地现出数百名形扮各异的汉子,为首地是一个美貌的女人,见他半空飞来,美目露出诧异地表情,手下却是毫不迟疑,从背上取过大弓钢箭,‘嗖—’地破空射来。…,

陶宝全无防备,在锋锐的箭尖近在眼前时,才一声惊呼,匆匆闪避,箭身几乎刮着脸颊飞了过去。

那美貌女子轻咦一声,抬手又是两箭连珠。

陶宝眼见着两道寒光如电射来,又几乎封死了前面所有的方位角度,简直是避无可避,顿时寒气大冒。急中生智,陶宝身子打了个旋儿,反向飞了回去。

“好轻功!”身后传来那美貌女子的动人赞叹声。

陶宝心有余悸,根本不敢回她一句‘好箭法’,闷着头便跑,投进岭下的一处密林,躲了下来。

“她是谁?!”陶宝心里只剩下这个疑问,简直厉害的不象话。

“她叫谢凤,是风雨堂堂主胡非为的小妾,怎么样?厉害吧。”仿佛有人听到了陶宝的心声,说出了答案,是个女人的声音,嗓音娇媚诱人,有种勾人儿的味道,。

“是谁?出来!”陶宝一惊道。

这是一片杂林,松柏椴槐,间杂着一些不知名的低矮树丛。周围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格格,好弟弟,你要找得到姐姐,姐姐才出来嘛。”那女人娇笑道。

妙音入耳,宛若耳边低吟,令人酥麻入骨。

陶宝耳根微红,有些难堪。但这女人的声音飘移不定,叫他无法听音定位。

陶宝耳目齐动,却丝毫没有发xiàn

女人的踪迹。莫非?他心中一动,一种微妙的感应从心头升起,表面不作声色,双眼来回扫视,暗中却把用熟了的神识茧向一丛矮树投去。

果然,原来空无一物的矮树丛前站了一个妖艳的女人,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

“道念?神测术?”妖艳女人撕破隐形符,向他走了过来。娇躯莲步,异香暗涌,尤其是她丰满的胸前让陶宝面上一红。

“格格。”女人走到陶宝身前,眼见着他脸现红潮,不由得娇笑如花,艳光四射。

陶宝几被她笑的不知所措,这原也怪不得他,他自小便在桃李镇长大,又几时见过这般风情的艳色女人。心性不定,亦是情有可原。

女人止住笑,凑前问道,“小兄弟,你是谁?又是哪个道派的?”

“在下徐阳。”陶宝感觉怪怪的,头一次有人竟认为他是道家弟子。

“哦?徐小弟,格格,看你的轻身术与神测术很不错啊。那谢凤虽然只是个妾,但箭法却是一绝,今天在你身上失了手,晚上可睡不好觉了。”女人说道。

陶宝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竟有些心猿意马,忙退开两步。才愤愤地说道,“就算她箭法厉害,也不能不问清楚就乱射的,她差点杀了我。”

妖艳女人眉毛一挑,轻笑说,“也怪不得她,是风雨堂堂主胡非为命她封锁住那处山丘,她不认得你,自然会拿箭射你。你若记仇,以后射还给她就是了。”

前面还算正经,后面语调儿却是又轻佻起来,意味深长,叫陶宝不知怎么接口。

见陶宝目瞪口呆的样子,“噗哧”一声,女人娇躯艳荡,放纵地笑了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姐姐开你玩笑的。”

陶宝哭笑不得,被她弄的七晕八素。

“徐小兄弟,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三大派的人,姐姐就实话告sù

你,不仅前面有那谢凤带人守着,就是其它方位,也都有高手把守,如今你想开雀脚岭,却是不可能。除非,”

“除非怎样?”陶宝问道。

“除非你告sù

我,你是怎么发xiàn

我的?到底是哪家道派的神测术?我那隐形符非比寻常,那可是我求了师父好久才得来的,你要赔我。”妖艳女人又向他靠近,几乎贴着他身子娇柔地说道。

陶宝大窘,干脆不吱声了。

女人十分有趣地看着他,正要再说话,忽然神色一动,耳根连颤,仿佛有人在与她轻语说话一般。

少顷,女人面如桃花,美目动情,似乎得了什么喜讯。她从怀中取出两张道符,递过一张给陶宝,说道,“这张隐形符,你快带好,姐姐带你去看看热闹。”

说罢,不待陶宝反对,一把扯过陶宝的手,便向雀脚岭上疾行。

陶宝只觉得的她体香阵阵,一只柔软滑腻的手紧握住自己的手,温香暗暖,偷偷销魂。一时间心跳加速,脑中浮现出李茗儿的俏影,生出愧意,脚下却还是不由得跟着她去了。

第十一章 胡非非

这个妖艳女人身法独特,轻功相当的好,拉着陶宝一路攀山向上,毫不费劲。

陶宝被她牵着的手心里早已经湿滑一团,既紧张又享shòu

,这般香艳的感觉绝对是第一次,所以份外让他难忘。

雀脚岭是一个尖峰岭,层层叠叠的绿树,若隐若现的穿肠小道,还有不时倒毙路边的死尸。看的出来,越向岭上走,路边死的人越多,甚至许多尸体的血还没有流干。而且山路上不断的有大小队人马在向岭上赶,有些干脆就在山道上相互砍杀起来。

快到半山腰时,妖艳女人与陶宝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二人已经隐隐听到前方震耳的厮杀声。

在雀脚岭的半山腰,有一处天然的巨大平台。此刻平台上殊死拼杀的两方人马早杀红了眼,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参战进去。

陶宝经过不久前的血腥洗礼,对这种血杀战场已经不再恐惧,只看了几眼,便安然自若,阵阵杀机厉气,血肉飞溅的场面半点也影响不了他。

“我们上上面去。”耳边传来妖艳女人的亲腻声音。

两人从平台的边缘穿过,继xù

向岭上前进。

“他们是三大派和风雨堂的人?”陶宝忽然低声问道。

“对,不过和三大派打的不光是风雨堂的人,还有北联帮的人。”妖艳女人答道。

“北联帮?”陶宝奇怪又多出了个北联帮来。

“北联帮是横行玉溪、津前两道另一大帮派,与风雨堂一向同气连枝。此次由风雨堂打先锋,北联帮压阵。两帮联手,就是要从三大派手中抢一分羹。”妖艳女人知dào

陶宝想问什么,一边拉着他加快脚步向峰顶前进,一边为他解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打的这么厉害?”陶宝忍不住问道。如果单纯为了黑水潭事件,外省的帮会绝不会大动干戈,来三大派的地盘挑衅。

“你不知dào

?”妖艳女人看了他一眼,红唇一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近日有传言,称乌莽山脉万年灵脉震动,无数道草、秘宝即将出世。现在整个北疆已经传遍,掀起轩然大波,各门各派无不磨拳擦掌,准bèi

大干一场,不仅江湖武林,就是不在世俗的几大道派,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甚至可以说,一场大浩劫就在眼前。”

“啊?!”陶宝震惊无比,他绝没有想到,他不过在山中过了短短几日,事情竟然又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相较而言,黑水潭事件已经不算什么了。

“哼哼,从古至今,就没有平静的江湖,之前数十年的平静只不过是暗流涌动而已,按现在的情势看,无论传言是真是假,大家都不想再平静下去了,只有一通厮杀才能解决问题。何况,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因为刚刚师父传讯与我,说这峰顶上,一株茂宝道草出世了,让我赶快上去,试试机缘。”妖艳女人最后抛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道派在这个世界一直处于最顶尖的阶层,纵使是皇室也只能凌驾于普通的世俗百姓之上。武林帮派则代表着世俗规则之外的另一种巨大的力量规则,它既独立于自身,又为皇朝与道派服wù

。但是,当一种可以长生成道的机会出现时,所有的规则都将被打破,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就有许多皇族的人放qì

一切,甚至皇位,希望能够进入到那些大道派之中。所以,当乌莽山脉的传言出现时,可想而知会对整个江湖产生多么大的震动。黑水潭只不过是整个事情的发端罢了。

随着她的解说,陶宝的心里终于对事情有了模糊的印象。暗暗苦笑,原以为自己与小妹是万分之一的幸运,原来有此机缘的人大有人在。

妖艳女人见他半晌不出声,却也并不在意,其实以她二十五六岁的年龄,能得到道草的机率微乎其微,最好的结果,就是师父能通过私市为自己买到一株道血草。而身边这个小兄弟,她一见便觉得亲切,有种说不出的欢喜,便是前世冤家似的。所以,她才牵着他的手不放,非拉着他上来,其实也有想让陶宝试试机缘的想法。…,

陶宝自然不知dào

她的心思,有些心事重重。

二人盘山而上,很快就到了雀脚岭的岭峰。只见峰顶之上,七八棵树参差不齐地聚在一起生长,虬枝秀木相交,绿槐古枫齐肩,树下裸露的山石间长满了陌生的野草。在这些杂树前不大的平地上,有五个人或站或坐,相互对视。

其中一个大胡子正在高声说道,“只不过是区区茂宝道草,大家何必斗的这般凶,不如卖胡某一个面子,让与了我妹妹,我风雨堂便立马退出乌莽南域,回我的风雨峰。范当家意下如何?”

大胡子对面的一个高瘦汉子冷哼一声,“胡堂主说的轻巧,你们风雨堂与北联帮巧借名目,来我三大派搅事,杀我兄弟,现在却还要夺我道草,真的欺人太甚了吧。”

“废话!没有这些道草,鬼才愿意来你们这里。他娘的,你当我们没死人,这株道草既然是咱们先发xiàn

了,就该归咱们所有。”大胡子左边一个矮胖子恶狠狠地叫道。

高瘦汉子瞥了一眼他,怒急反笑道,“好霸道的道理,说出来你也不觉得脸臊挺慌。哼,可惜咱们三大派从来不是被吓大的。我还是那句话,乌莽南域归我三大派所有,你们风雨堂北联帮若要来抢,便没什么好说的,大家接着打就是了。”

大胡子浓眉一皱,忽然说道,“范当家的,你我徒争这口舌没用,这道草乃是天地之精,谁得到它都是机缘,何不让舍妹试上一试?”

高瘦汉子闻言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胡堂主,若是平常,你开了这口,在下自己就可以做主,送了这株茂宝道草给你。可惜如今却没有办法,三大派联体合一,就是怕被人个个击破。这个主,范某做不了。”

大胡子一忍再忍,此刻也来了火,黑着脸,紧盯着姓范的,琢磨着是不是立时翻脸强抢。

陶宝与妖艳女子上了峰顶后,就隔了二十余丈远远观看。妖艳女人贴着陶宝身体,异香扑鼻,触体棉软,低声在陶宝耳边轻哼道,“怎么还没打起来,真没劲儿!哥哥也真是的,那姓范的不过是秋风谷的二当家,干脆砍翻了他也就是了。”

陶宝诧异道,“哪个是你哥哥?”

妖艳女子白了他一眼,“笨死了,就是那个大胡子,我俩长的不像吗?”

陶宝愕道,“风雨堂堂主?胡非为?”

“呵呵,对啊,我叫胡非非。你这个臭小子,这半天都不知dào

问姐姐的名字。”胡非非嗔怪地道。

陶宝苦笑,心道难怪一见你就想入非非,还真没取差了名字。只是这兄妹俩人长的也太不像了。

胡非非看他古怪的笑,作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继xù

说道,“那姓范的叫范奇,我哥哥旁边的矮胖子叫纪路,是北联帮的三帮主,没多大的能耐,就会装凶吓唬人。”

陶宝指着另外俩人道,“那他们是谁?”

陶宝说的二人分别站在三人身后三丈之远,一个是身穿藏灰色的道袍的中年道士,一个则是一身青色衣裙的淡雅少女。两人俱都神色淡定自如,不言不语,任那三人说来吵去。

胡非非有些兴奋地说道:“那个啊,是我师父啊。”

陶宝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胡非非见他神色,知dào

他领错了意,说道,“那个少女模样的才是我的师父。那个道士我也不认识。”

“啊?!”陶宝这才反应过来。

“哼!少在那里叽里咕噜,给我出来。”中年道士忽然喝道。

陶宝一愣,与胡非非互望一眼,莫非在说他们?

中年道士双目如电,扫过二人立身处。陶宝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寒,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浑身一颤,身上带的隐形符闻声破碎,与胡非非一同现出身来。

“非非?”胡非为哈哈一笑,招手道,“妹妹你来的正好,这道草归你了。”

一旁的少女同样微笑着示意胡非非快点过来。…,

胡非非伸手轻拉一下陶宝,低声道,“你少说话,跟我过去。”

二人向几人身前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才惊奇地发xiàn

,原来在几人围着的中间,一块顽石的身下,有一株植草,茎干柔细,圆圆的叶片却显的那般的诡异,竟然是黑白叶。

陶宝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株道草浓浓的‘道’的味道。最为奇特的是,在他靠近这株道草时,竟然感到了它的一丝呼唤,同时一种光阴轮转,阴阳交替的道念传了过来,令他一阵晕眩。他一边好奇这株道草的奇特,又有些担心自己脑袋里的碧色珠子会不会这时候又跟出来,那眼前的这些人还不把自己剖开来看。

“妹妹,他是谁?”胡非为大眼一瞪,强烈的气势迫向陶宝,一边问妹妹道。

胡非非抿了一下嘴,故作无意地道,“是我刚认识的一个少侠,你别管。”

“哦?”胡非为毕竟是一堂之主,眼力自然不差。这个少侠虽然长的俊朗飘逸,但身上更多的是一股山民气质,目光坚定却无大度,身形体健但不够凝实,一看便知是初出茅芦,估量他的身手多不过二流水平。胡非为暗暗摇头,不认为陶宝会是小妹选中的赘婿。

胡非为虽然看轻了陶宝,但自有人看得出陶宝的与众不同。

胡非非的师傅美目一亮,在她的眼里,这个‘少侠’朴实无华,淡定自如,举手投足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就好像是一株深藏不露的道草,一但成熟,就会成就无上道果。他的修道潜质之深,生平仅见。

中年道士同样面露异色,紧紧地盯着陶宝不放,便是那株茂宝道草也不放在眼中。

胡非为暗凝气场,双目神光直视陶宝双眼,问道,“这位少侠怎么称呼?不知是哪家的高徒?”

陶宝按江湖礼节,说道,“见过胡堂主,在下徐阳,出身小门小派,不足挂齿。”

“徐阳?”胡非为暗暗默念,却不记江湖有此新锐人物。

“哼哼。”一声冷笑突然从秋风谷的范奇口中发出。

胡非非正与师傅低声说话,听得范奇冷笑,当下拧过脸来,叫道,“你哼什么哼,姓范的,我也不用我哥哥,就咱俩单挑,看看本姑娘我有没有资格得到这株道草。”

范奇淡然一笑,说道,“胡小姐,范某不是笑话你,而是笑这小子,明明是个雏儿,却装出一派的老江湖,明明叫做陶宝,却改个名,叫什么徐阳,岂不可笑。”

“啊?!”——众人一愕,面色各异地望向陶宝。

陶宝亦是大惊,不知dào

这个素未蒙面的范奇怎么一口叫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说什么?陶宝?徐阳,你倒底叫什么?”胡非非芳心一颤,转头直问陶宝。美丽的双眼竟现出朦胧的雾气,连她自己都不知dào

为什么会这么着紧这个小子。

陶宝一脸愕然,未及答话,一边的纪路胖脸抽动,口中念道,“陶宝?怎么这般耳熟,应该就是最近听人提起过的,陶宝陶宝……”

范奇讥笑道,“陶宝,可不就是桃李镇陶家兄妹中的老二嘛,据说黑水潭的另一株道草就是为他所得,也不知是真是假。”

“啊!”……众人猛然一惊,俱凝目逼视着陶宝。

陶宝被人叫破了身份,心里有些慌乱,强作镇定地迎着众人目光说道,“不错,在下就是陶宝。”

众人一静,看向他的表情各有不同。

见胡非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陶宝只能报以歉意地苦笑。

中年道士上下打量陶宝,忽地说道,“这小子我要带走,这株道草就归胡小姐。孙师妹,你意下如何?”

“不行!”胡非非条件反射地娇喝道。

“好。”胡非为则大喜道。

“可以。”胡非非的师傅孙晚晨眉宇一皱,深思半晌,还是同意了。

范奇同样皱了皱眉,眼现异色,却没有作声。之前胡非为一行三人之所以没有动武,就是因为有这个中年道士在场。现在他发了话,自己自然不敢不听。

陶宝突地一笑,喃声道,“他娘的,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但在此情势下,谁会在乎他的感受。

第十二章 林长居

中年道士对陶宝的意气浑不在意,说道,“陶宝,我是青松道派大道士林长居,只要你入我道派,做我弟子,我不但可保你性命无碍,更可去向桃门道派要回你妹妹,哦,恐怕你还不知dào

,你兄长陶财已经被落林派派主钟驰收为首徒,如今也算是三大派的人了。”

“什么?!”陶宝大吃一惊,意想不到大哥竟成了落林派派主的的徒弟?一时间,百念交杂,不知dào

如何是好?迷茫了好一会儿,才目光清明地冲着林长居大道士说道,“多谢道长抬爱,但我还是想去桃门看一看,同时问一问我妹妹的意见。”

林长居面色一凝,冷着脸道,“这么说,你是不想跟我走了。哼,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伸手一指,一道黄光射出,不及陶宝反应,他的双手双脚便被紧紧缠住,黄光隐灭,众人才看的清楚缠住陶宝身体的竟然只是一条黄色花环。

陶宝骇然失色,用力一挣,却不动分毫,而且越动弹越紧。

“你放了他。”胡非非猛然挺身而出,护在陶宝身前,双手更着紧地帮陶宝松绑。

林长居冷眼旁观,抬头看向孙晚晨。

孙晚晨轻叹口气,陶宝虽然道缘深厚,实在不舍得将他让与青松道派,但为了小徒能够入道,也只有舍弃他了。她走到胡非非的身旁,轻拍她的后背。胡非非娇躯一震,扭头看着师傅,嘴唇颤了颤,眼神中满是不甘,却颓然地萎身倒下,被孙晚晨扶住,交给了胡非为。

林长居眼角露出满yì

之色,微笑道,“孙师妹,如此最好。这株茂宝道草便归你了。范奇,你带上这小子,咱们走。”

看着林长居与范奇带着陶宝走下岭去。胡非为奇怪地问道,“孙道长,这林道士为什么宁舍得这道草,也要带走这姓陶的小子?我看那小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耐。”

孙晚晨淡淡地道,“若非你们兄妹与我有亲族关系,非非又是我最喜爱的徒儿,我也宁愿不要这道草呢。”看胡非为更为奇怪,便解释道,“这是因为你们武林中人与我们道家观人之法不同,武家论体,道家讲缘,个人资质不说,单是他陶家三兄妹就都是很有缘法的人。陶菊儿据说得到的是一株寿宝道草,已经是很了不得的道家缘法,而这个陶宝据传也得到了一株道草,这就让人不得不重视了。如果他那大哥也能够得草入道,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因为在我们道家有句话说‘不可道尽,万不存三。’,就是说凡事不可以用尽,完满。平常在一个千人的宗族内,有一人能够有道缘就很已经不错了,而在一个万人里面,有三个最后能够得道的都非常罕见。由此可知,这种两兄妹先后得道是多么困难和多大的机缘。想当初,你们胡家共六千余口,便也只有非非一人有道缘,你的武功资质虽比非非强上几倍,仍然只有做一世凡尘的命。”

胡非为闻言脸上暗红,想起来自己那时还曾经为之忿懑过,对妹妹又羡慕又气恼。毕竟一但得道,最少都能活上三百年之久。而凡俗之人,最长仅不过百岁而已。相差实在太大了。

听孙晚晨继xù

说道,“正因为如此,才显得陶家兄妹的道缘之深,道缘越深,以后的成就也就可能越大。而且,刚刚在非非与陶宝同时过来时,这株道草亦有微妙反应,虽然对非非并不排斥,但对那陶宝却倍感欣然,这说明如果在他二人之间选择的话,非非是没有被它选上的希望的。我能感受的到,那林长居自然也一清二楚,所以他不怕我拦着他不让他带走陶宝。”

胡非为抓了抓胡子,暗道原来其中竟有这般的内情,这道草也真是奇怪,又不是相亲,还要看得对上眼才行。

纪路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好奇地道,“孙道长,你说那陶宝得了道草,怎么不见他弄些道术啊,还有,那林长居抓了他,怎么还要收他当徒弟啊?”…,

孙晚晨细眉微皱地道,“我也奇怪,按理说,一般道草入体传道,就会自然学会一种道草所具的独一道术,而且如果没有大道士一旁护体,短时间里道力庞杂,异像流露,很容易为人所察觉,但陶宝却很奇怪,若非特意,很难注意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道念道力。所以,我亦不敢肯定他是否得到了道草。至于林长居收他为徒,却是太自然不过。”

“那是为何?”胡非为大感兴趣问道。

“这其中牵扯到了百年后的一场道派盛事。”孙晚晨道。

陶宝全身被那黄色花环缠了个紧,又被范奇一手提着向岭下行去。

一路之上,见风雨堂与三大派仍在血战连番,说来奇怪,范奇身为三大派高层,纵是遇见三大派的人落在下风,被砍翻在地,也不管不问,只抓着他随那林长居道士前行。

等林长居三人到了岭下时,风雨堂与北联帮人马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径至不见了踪迹。又前行了一里地左右时,林长居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雀脚岭方向。陶宝亦心生出微妙感应,抬头望去,只见那岭峰上空此刻呈现出一种异像,在广达里许的范围内,竟是半边光明大放,半边暗若黑夜。想来可知,定是胡非非得到那株奇异的茂宝道草了。

林长居默然半响,转头凝视着陶宝说道,“陶宝,你可知我为了你放qì

那明夜草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你若不识好歹,可别怪我心恨手辣。”

陶宝挣了挣身子,无奈地撇嘴道,“林道长,我都这样子了,还能怎么样?”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道法?”

林长居深看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这是最简单的‘草缚术’。”

陶宝笑嘻嘻地又问道,“这是什么花?挺香的。”

林长居无好脾气地道,“哼,这是松黄花,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它可是会吃人的。”

松黄花又称松菊花,在这个世界极为少见。

陶宝一咧嘴,不以为意,“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林长居不搭理他,径直向前走去。

陶宝一扭头,冲着又高又瘦的范奇道,“你知dào

吗?”

范奇冷冷一推他,哼道,“快走。”

一天后,三人来到了一处高山脚下。山高入云,丛林茂盛,一条山路蜿蜒而上,或隐没于山林之中,或藏于云雾之中。此山名樵夫山,过了山,便是伊人河,再过了河,就是玉溪道的地界。

陶宝无精打采地跟在林、范二人后面,身上的束缚花环在昨天夜里时已经被林长居解除,盖因陶宝还算老实,林长居也担心太委屈了他,免得以后做了师徒留有怨念。虽说如此,陶宝心中也是暗藏心计,只是目前为止,尚没有机会逃走就是。其实若是在半月之前,林长居此等人物要收他为徒,陶宝怕是要做梦都笑出。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虽一心向道,但心里向往的却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道,是超脱生死,明悟未来的道。当日种下道心之后,他心性已定,道轮自转。现在,林长居强收他为徒,便是违了他的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论师徒之份。

这时,从三人身后传来一阵马碲声,只听碲音,估计有几十众。转眼,一队三十余人马便到了眼前。陶宝一见,却是熟人,只不过这熟人的来意恐怕也是不善。

“咦?前面可是徐阳兄弟?”一匹快马先至,马上一个汉子眼尖,看见是他,高声喊道,来的正是明兴帮一众,喊话的是赵豹子。

赵豹子心中大喜,停下马,兴奋地回头喊道,“苏老,快来,是徐阳兄弟。”

停在路旁的林长居眉目一挑,警告似的看了一眼陶宝。范奇则上前半步,很自然地拦在陶宝身前。

明兴帮众人从居燕山到连衣山一路追来,一直没见到陶宝踪影,都觉得奇怪,更是怀疑赵豹子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姓陶的太过狡猾,否则绝无可能追不到人的。如此过了四、五天的光景,仍然没有发xiàn

,慢慢地也就失望了。就连苏道安也暗自后悔,当日不放他走就好了。而且得知三大派与风雨堂和北联帮开战,便小心避开,免得卷入其中,找寻陶宝的人也就断了,只想着早点回到魏都。…,

这两天,赵豹子没少被众人嘲笑,这会儿在这儿突然见到陶宝,自然是大喜过望。

陶宝冲赵豹子点点头,“赵大哥。”

说话工夫,明兴帮众人都赶了上来,有意无意地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苏道安越众而出,望着陶宝,忽面现奇色,后一声长笑道,“呵呵,徐小弟,老夫早就说过,让你跟咱们一道走的,你看,咱们不是又见面了嘛。”

不知为何,陶宝看见苏道安就心中不安,强笑道,“苏老说的是,我也正后悔着呢。”

苏道安何等的老奸巨滑,见他脸色眉宇,就猜到了陶宝的心思。

“哦,呵呵,这二位是?”苏道安眼睛转向林、范二人。见林长居一身道袍,袍袖口绣了一棵青松,老眼之间闪过一丝异芒。

范奇江湖打滚儿十余年了,明兴帮的众人一上来的架势,就让他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虽然有林长居大道人在身边,却仍是泛起不安的武者直觉。

林长居扫了一眼苏道安,没有作声。

范奇上前出面说道,“在下范奇,秋风谷中人。诸位是哪家的?”

“哎哟,原来是秋风谷的范谷主,久仰久仰,老夫苏道安,咱们是明兴帮的。”苏道安下了马来,向范奇抱拳道。

“明兴帮?”范奇双眉一紧,自然知dào

明兴帮与落林派一向交好,而且明兴帮是白道的大帮派,轻易得罪不起。

苏道安一指陶宝,笑道,“范谷主,我与这徐小弟可是忘年之交,不知dào

他是不是得罪了范谷主,如果这样,还请范谷主卖咱们个面子,放了徐小弟可好。”

范奇面色一沉,道,“这个怕是不行。这小子与我秋风谷关系甚重,还请苏老包涵。”

苏道安淡淡一笑,转向林长居道,“敢问这位可是青松道派的道长?”

“不错,本道林长居,你待如何?”林长居根本没把明兴帮一众看在眼中,对他来说,这些人武功再高,也不过是肉胎凡体,不足为虑。

“原来是林道长,苏某曾与贵道派的乔仲虚道长有旧,可否通融一下。”苏道安脸上泛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不行。”林长居古井无波,断然拒绝道。

苏道安脸色一变,哈哈一笑,“两位真是太不给老夫面子了。既然如此,徐小弟,你且过来,我看二位能拿咱们怎样?”

陶宝看看双方,脚步却没有动,一脸苦笑道,“苏老,您可别大意,这位可是个大道士,道法厉害的很。”

苏道安微笑道,“徐小弟放心过来就是,咱们明兴帮从来没怕过谁。”

“哼,苏道安,这里是三大派的地方,你们明兴帮还管不到这里,落林派虽然与你们有旧,但若是你敢强出头,怕是落林派也不会与你们罢休。”范奇寒声道。

苏道安不去管他,一挥手,喝道,“动手。”

一众明兴帮人马纷纷落下马来,拔出刀剑,紧紧围了上来,左右呼应,前后有序,攻了上来。

范奇哼了一声,双手握拳,身子前纵,半空中弓腰跃进,目标直奔苏道安。

敌众我寡,擒贼先擒王。

苏道安能成为明兴帮这一条商道上的头领,身手自然不差。略一侧步,双脚前出后立,先一掌贴挂上去,再一掌消中带打,抢攻范奇胸口要穴。

范奇化实为虚,闪电般与苏道安交手了两招,便抽身转向外圈的明兴帮众,并不断游走,绝不在一个方位久战。

那边赵豹子一刀当先,毫不客气地一刀斩向林长居的头顶。

大道士林长居万没想到这些凡夫俗子竟真敢向他动手,勃然大怒,道袍一抖,一道淡黄色的道力在他身前炸开,‘轰’地扩散开来,将围在他身边的十余个明兴帮众震飞出去,尤其赵豹子更是刀抛半空,满口喷血,重重地摔在地上,不醒人事。

第十三章 灭杀道

扑扑铛铛——人体兵器跌落一地。

“啊!”余者皆惊,这才忽然醒悟过来,对方是个货真价实的大道士。立时踌步不前,转头望向苏道安。

苏道安仿佛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形,嘴角隐现出一丝残忍的诡笑,老眼狰狞,高声喝道,“大家别怕,继xù

上。耗光他的道力。”

明兴帮众闻声先是一呆,继而突地双目尽赤,除了两三个人围剿范奇,其余人等如狼似虎地又扑了上来。

林长居长眉一促,发觉情形不对,若是平常,这些帮众绝对不敢和一个道人对抗,因为那无异于飞蛾扑火,以卵投石。但面前这些人,明显受了刺激,毫无惧怕,冒死上来,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时,一股隐隐的杀机道意扑面袭来。

“这是?……杀身道意?灭杀道!你是灭杀道人安都显。”林长居猛然一悸,望着苏道安惊声道。

此时苏道安不在隐藏自己的另一隐密身份,口中连连发出一道道灭杀的道意,催动手下这些帮众奋不顾身地杀向林长居。

“哈哈哈,林长居,老夫知dào

你是青松道派新一辈的三个大道士之一,与那乔仲虚、柏武康齐名,三十年前,我被乔仲虚一路追杀了三年,自行灭道才得以保住性命,今天我便要先拿你开刀,用你的百年道体来养我的三尸道血草。”

林长居面色凝重,万万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这个邪派道人,尤其是听到‘三尸道血草’更是道心一颤。

相传灭杀道来历神mì

,修的是邪门道法,道法极为血腥,专以杀戮同道,炼其道体,夺人道元为进阶法门。因此,纵是其它邪门道派也不愿与其共处。安都显是灭杀道派这一代的唯一道统传人,在三十多年前曾经造出无数血案,震动一时。后来因为得罪了一位邪道道祖级的人物,被打成重伤,又被青松道派的乔仲虚追杀,不想他诈死逃脱,又改头换面,化做了苏道安,隐于明兴帮。而‘三尸道血草’更是臭名昭著,闻者色变的一种道血草,是邪门外道用三个道人的道体共同滋养,专门培育的道血草,所独蕴的道法有时候会因三尸的融合而发生变异,威力强至无法想像。

“哼,安都显,当年乔师兄能令你灭道,今天我便叫你形神俱灭。”林长居凝聚全身道力,缓缓地说道。

大敌当前,面对围攻上来迷失了本性的明兴帮众,林长居便不再浪费道力,亦如范奇那般不时游走,拳打脚踢,他的武功竟然非常高明。明兴帮众人虽然无畏拳脚,却也被他接连放翻了几个。

苏道安却也不急,盖因他既然决定揭开身份,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就都要死。

陶宝震惊看着眼前的惊变,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这个苏道安果然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他悄悄地向外挪移,准bèi

寻隙逃跑。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林长居的传音。

“陶宝,这个苏道安曾是三十多年前的邪道道士,他为了抓你,不惜曝露身份,恐怕另有图谋,你万万小心,如果情势不妙,我会创造机会让你逃走,切记不可回头。”

陶宝一呆,没想到苏道安会这么厉害,连这个大道士竟然也怕他。更没想到林长居在这般情况下首先想到的是让自己逃走。不知为何,心中一酸,再看林长居时,感觉有些暖意。

林长居眼角扫到他时,安慰似的飘然微笑。

刀光剑影之中,忽地一首长歌潇潇唱喝。

“横舟江上话长江,昨日黄花昨日黄,温酒醉唱江湖雨,十年不惑已苍桑。”

一点温暖的黄色光华在激斗的人群中游动,仿佛一团灯火在狂风中飘零。转瞬间,灯火点点多如繁星,每个明兴帮帮众的身上都贴染了几点娇黄。

陶宝看的清楚,那一点点的娇黄,可不正是一小朵一小朵的昨日黄花。

随着长歌唱止,明兴帮众俱都表情迷离,如坠梦中。…,

道法之妙,叹为观止。

“哼,又是这老套的东西。”苏道安冷哼一声。一道血污‘噗’地从他口中喷出,竟化做了无数血红飞蝇,嗡嗡乱飞,开始疯狂地侵食着漫空的娇嫩黄花,一些血蝇更是落到那些明兴帮众的身上,脸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噬咬起来,片刻便将个活人噬的干净,那些恶心的血蝇在饱食后变的个头更大,更加狰狞凶厉,轰地飞散,只剩下一具白骨与一滩血污,浓重的血腥味道一下子涌了出来。

转瞬间,赵豹子等一干人全部惨死当场,周围漫天飞舞的全是这种丑恶的血蝇。幸好,范奇与陶宝都是苏道安有所图谋的人,暂时没有受到血蝇的攻击。

林长居脸色倏地一片青色,难看之极,双眼射出不可置信的目光,这是什么道法?这些闻所未闻的血蝇又是什么?

看着林长居泛白的脸色,苏道安心中畅快之极,当年自己被逼的自行灭道,诈死求生,却因祸得福,遇到了一株奇异之极的寿宝道草,道力更是突飞猛进,再加上近十年来自己秘密培制的‘三尸道血草’,他甚至有希望在百年之内达到天迹道人的境界。

血污遍地,宛如地狱。

陶宝一脸惊惧,呆立不动。

苏道安淡淡一笑,对于陶宝其实他另有用处,所以这些血蝇并没有去骚扰他,但若他想跑却是绝无可能。

“范奇,你若是不想死,就给我老实呆着。”苏道安转头厉目扫向脸无血色的范奇,寒声道。

范奇心知肚明,这种道法拼斗,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当下退立一旁,老老实实地呆着。

此刻只剩下林长居全身道光绽放,一团团的黄花如泉涌般护住了自身。任那些血蝇如何飞舞扑噬,都被挡在了周身三尺之外。

但是很快,那些血蝇嗡鸣之声大作,将林长居围得密不透风,一只只血蝇疯狂地噬咬着林长居的黄花,而且血蝇丑恶的口器流出来的污液对道元有着强烈地腐蚀作用,飞速地收缩着范围。

“你便这点本事吗?”苏道安一边催动道诀,一边轻蔑道。

他话音刚落,却见天空蓦地一亮,从天降下一株松菊,高约三丈,笔干虬枝,枝上生菊,娇黄万朵,一道道道韵光华从松菊上扩散开来,光彩夺目,灿若阳光。

松菊轰然落在林长居身前。

“今朝泪洒榭庭前,回忆前事叹飘零,莫问松下童子名,一朝得道红尘醒。”随着林长居又一首道歌,松菊树沙沙作响,柔风拂过,从地面到天空,飘浮起片片黄花叶瓣,强dà

的道力笼罩住周围。

围困在林长居周身的血蝇被这些黄花花瓣沾贴上,便化作点点红尘,随风消散。林长居抖抖道袍,走到那株松菊树下,食指一指,一道黄花花瓣组成的旋风自树下生出,直奔苏道安而去。

看似无奇,实则玄机暗伏。

苏道安早有准bèi

,若青松道派的大道士如此轻易的被收拾掉,他才要吃惊了。眼见那旋风来到身前,他嘿嘿一声,喝道,“生死之极,灭杀之道。血蝇,现。”

嗡——

好似无数的嗡鸣声在同一瞬间震响,刺人耳膜生生作痛。苏道安双手胸前环抱成圆,现出一个深幽空洞,洞口散射出灰暗地道光,洞内则是血红之色。刹那间,随着嗡鸣声,无数的血蝇从洞口飞出,仿佛是被释fàng

出来的一股毁天灭地的血色狂沙。初时还汇聚成团,后来竟至铺天盖地,化作比那黄花旋风更加庞大的血浪向林长居袭卷。

黄花旋风转瞬便消失在这血浪中。

血蝇仿若是无穷无尽般,充塞得天地间一片暗默的血色。

林长居面色凝重,口中道诀不绝,松菊树下,每一个花瓣都变得灵动起来,飘动,滑落,羽浮,道光飘逸,将飞入松菊树范围内的血蝇消灭。更有十多道旋风分散倏合地再度卷向苏道安。

一时间,整个天空黄花与血蝇齐飞,美丽与丑陋共舞。…,

呆立一旁的陶宝表面惊魂不已,实则是看的目醉神迷。相较与卞道长与李春娇的斗法,林长居与苏道安的道法明显更加强dà

,实不可同日而语。

道,到底是什么?这个念头再一次浮现在心头。

经过刚才的观察,陶宝一早就发xiàn

在自己周身附近,有几十只血蝇忽远忽近地飞舞,看似无序,实则是在隐隐地监视自己,若他有所异动,这些血蝇必然会飞扑过来。仿佛感受到了无形的威胁,紫须草悄然间探出了十八根透明的须子,在陶宝的脚下盘缠,只要陶宝心念一动,便可发动黑水阵,将他牢牢护住。

只不过陶宝心知肚明,以自己体内这点道力,根本是螳臂挡车,无计于事。同时,一个久不能解的疑问浮上心头,就如林长居所说,这个苏道安虽与青松道派有仇,但已隐忍这么多年,决无可能是冲着林长居来的,那么,就可以肯定他是冲自己来的。但是,纵是自己小妹得了一株寿宝道草,又与自己有多大的关系呢?他又为什么不惜曝露自己也要抓他呢?图谋?会是什么图谋?而且,陶宝忽然想到,苏道安如此,林长居不也是一见到自己就甘愿放qì

那株明夜草而强收自己为徒吗?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们?是紫须草,还是脑袋中莫名出现的碧绿珠子?

其实,这个问题在雀脚岭上,孙晚晨曾经解释过。只不过其中原因更加复杂罢了。首先陶家兄妹其实都是道缘深厚之人,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奇迹。修道,修道,没有道缘,一切空谈。不提陶财、陶小菊,单说陶宝,先是得荆丘道人在虎牙峰传下一丝千年道念与幻仙草、水灵子,可以说是莫大的造化机缘,可惜福缘太厚,压住了陶宝本来的道程,目前为止,只有水灵子对陶宝有所帮zhù

。而后黑水潭再得紫须草,又自悟飞行道法,种下道心,可想而知,陶宝修道资质如何罕有。陶宝自己不知,现在的他就如同一颗蒙尘的明珠在深夜中行走,一般的人视珠如石,而道法高深的大道士则一眼便可识破。在昌兴县时,苏道安只是有所疑惑,不敢肯定,其后陶宝自悟道法,如同除尘扫目,又不知深藏之法,所以在林、孙、苏等大道士眼中,便如珍珠一般,光彩夺目。明珠夜行,哪有不招贼的道理。只是林、孙二人为的是自家道派传承,而苏道安则是对陶宝的道体大感兴趣。

灭杀道派有一邪术道法“借衣术”,可以夺人道体,继其道基,阴毒至极。而安都显三十年前被迫自行消道后,原本道体已经残破不堪,当时又形势紧迫,只能施展‘借衣术’夺了正巧经过的苏道安身体,虽然后来得了一株道草,可以再行修道,但是苏道安的身体毕竟只是凡俗肉身,又渐渐老去,所以,再寻得一个绝佳的道体就成了安都显最为紧要的事。这些年虽然他也寻得几个资质不错的道体,但都阴错阳差地失之交臂,被那些大道派收了去。而今,陶宝自得道法,而又没有任何道派背景,道体道资又如此罕见,简直就是为他准bèi

的一样。就算是冒险露藏,也绝对是值得的,更何况他与青松道派又有灭道深仇。

陶宝哪里知dào

其中根由,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是自己妹妹得道的原故,直到此时,才略有所感。

就在他思潮起伏时,两人斗法又生变测。

苏道安自知此处是三大派的地盘所在,又有各家道派人物随时可能出现,一旦被人发xiàn

自已灭杀道人的身份,恐怕另起枝节。速战速决!一双老眼中狠厉之色一闪,一手施诀,一手探入怀中,抓出一张血色道符,扬手向林长居一抛。

血色道符符光大作,化作一蓬血雾,飘笼向林长居。这血雾之中蕴有奇毒,专破道术,林长居猝不及防,松菊立时被污,道光暗淡,晦涩难支。而那些血蝇却如食甘饴,嗡鸣不休,一群群地飞叮过来。

艰难之下,林长居临危不惧,同样飞出一符,古松虚影一闪而现,化作绿幕翠屏,如墙似壁,挡在面前,堪堪抵住血蝇的扑食。

苏道安嘿然一声,身前光影一闪,一株奇形道草呈现出来。拇指粗细的茎干洁白如玉,却有无数的尺长长须,远远望去,就好似道家的拂尘。只是令人恐怖的是,那些长须之上,密密麻麻,竟生长了数不尽的微小虫卵。

第十四章 飞蝇草

苏道安狞笑着说道:“这株寿宝道草名唤‘飞蝇草’,是三十年前拜乔仲虚所赐才有幸得到的。林长居,今天就是你的道消之日!”

接着道念一动,飞蝇草长须一抖,无数虫卵落在地上血污之中,见风便长,顷刻间便长成绿豆大小,一只只通体血红,翅鸣生风,吻器生寒,聚在一起如狂沙般撞在林长居道符形成的绿壁之上。

那绿壁仅仅闪了一闪,便告消亡。

这新生成的幼小血蝇不知为何却比初时那些个头大的还要厉害百倍,道符瞬间被毁,松菊在血蝇的攻击之下,也是枝残花损,眼见着支撑不住。

林长居闷哼一声,不过大半个时辰,道力损耗就已近八成,想他凭借这株松菊道草入道,修道四百余载,历劫十数,却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这血蝇之污,简直专门克制他的道术一样,千般术法亦是无计施展。难道今日自己真个就要道消身毁?

远处的樵夫山巍巍矗立,好似在深沉叹息。

可惜,漫天飞舞的血蝇遮住了夏末秋初的阳光。

林长居双目渐渐射出坚毅的神彩,这里,绝不会是他道殒之地!

“青松不屈,道神自在!朝朝,行者不隅,天外风雪遮天路,离魂。盼明日,化作黄花归故乡。”

随着林长居不羁长歌,他放下一切惊疑,一种不屈的道意沛然冲冠。忽然,一道冰寒之气从地底冒出,天空中,一片片晶莹雪花飘飘而落。

寒风冷雪,倏然而降。空气中寒气逼人,呵气成雾。

正是林长居的最后一招道法,“雪中问菊”。

道意凛然者,可沟通天地,逆时改运,谓大道士。

陶宝心神俱颤,牢牢印下了此刻林长居的无所畏惧。

风雪之中,松菊之神勃勃生发,片片黄花傲然绽放,一时间,叫人分不清楚是夏是冬,是梦是真。

无论是幼小飞蝇还是大个血蝇,在冰雪道力面前,俱都寒气入体,立时化为雪尘。

苏道安终于变色!他万万料不到他的飞蝇竟如此俱怕冰雪之力,这也难怪,物有物性,道法自然,这飞蝇不惧刀枪,不畏火炎,唯惧冰雪。此前数十年他一直隐忍不出,纵是与人争斗,他这漫天的飞蝇一出,没有人可以逃掉。因此这个弱点一直没有曝露,所以今日一战,原本信心满满,却不想林长居的最后保命道法竟然蕴含了冰雪道意。

仅仅迟疑片刻,他放出的万只血蝇就被灭了八千有余,剩下的亦是四散纷飞,再不敢靠近。苏道安心头滴血,要知dào

这些血蝇都是他道元所生化,一下折损这么多,元气大伤。他双目赤红,虽然尚有最后杀手锏未出,但此等情势下,他亦有些惊疑不定。

蓦地,一朵娇嫩欲滴地小黄花出现在眼前,直落在他脸上。

“啊呀!——”

剧痛之下,苏道安一声惨叫。再顾不得许多,道念驱使着剩余飞蝇如扑火般奔向迫来的林长居,又连抛下三张血色道符,扬起一片血雾弥漫,遮住他的身形,他本身则腾身而起,就欲逃离这里。

异变倏生!

苏道安猛然发xiàn

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被缠上了几道透明细线似的东西,更令他心头一悸地是,他的‘飞蝇草’亦被那些东西缠住,竟无法收回体内!

这、这是什么?

未等他想明白,林长居已经疾步迫开血雾,驱散飞蝇,来到了他身前,扬手一掌,击在他的头顶。

“砰!”

苏道安头裂脑开,浆血飞溅,惨死当场。

那几根缠绕在苏道安身上和困住‘飞蝇草’的紫须草须手悄然放开,回到陶宝身上。

林长居回首凝注着陶宝,惊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道草?”

陶宝最后时刻冒险一招,紫须草缠住苏道安,助林长居成功将苏道安击杀,正是暗自窃喜,忽然面色剧变,大叫道,“道长,小心!”

只见苏道安尸身血肉蠕动,突地窜出一团血影,飞速向远处逃去。…,

林长居转身一看,一声冷哼“血身遁?哼哼,还想跑?休想!”

说罢,道袍鼓风,腾身向那团血影追去。

那团血影去势奇快,林长居遁光紧随其后,转眼消失在远方。

道法消融,只余地上累累白骨,污血洗地。

范奇心惊胆寒地走到陶宝身边,目光闪烁地道,“原来你真的得了那黑水潭的第三株道草,真是好命,却也多亏了你,不然咱们都要死在这苏道安手里。”

陶宝对他印象不佳,不愿多说,皱了皱眉,看也不看他,便向樵夫山方向走去。

范奇脸上变色,既羡且恨又妒地盯着陶宝背影。他虽然在秋风谷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但终是一介武夫,往日里向道之心甚重,只是他既无修道资质,又没有道缘,无可奈何。因秋风谷与青松道派素来密切,他求了很久才得青松道派另一大道士柏武康收作记名弟子,虽然不能修道,但有道家丹药,多长寿个三五十年却也不难。那雀脚岭上的明夜草出世不久,他就与林长居赶到了,心底还藏有一丝冀与,可惜那道草对自己全无反应。再反观陶宝,兄妹相继得道,林长居宁舍弃明夜草,也要强收他为徒,两者相较,如何不令他心中嫉妒。

范奇心中暗骂,正要跟上前去。忽然心中一动,仿佛谁在呼唤自己,环目一扫,目光聚在了苏道安尸体旁边的‘飞蝇草’上。他心头猛地狂喜,莫非这竟是自己的道缘?

范奇两步走到‘飞蝇草’旁边,正欲伸手去抓,不料这‘飞蝇草’却突地反扑上他,百千根长须‘噗’地笼在了他脸上,更有长须顺着他的七窍钻了进去,直逼脑海。

范奇又骇又痛,倒地打滚,双手拼命去扯开那些长须,只是长须钻入七窍,撕扯之下,剧痛无比,偏偏喉咙处亦被长须堵塞严实,喊也喊不出,形态惨厉之极。

陶宝自顾自地在前面走,对于身后范奇的异状毫无知觉。

与此同时,苏道安的尸身内慢慢分离出一小团血肉,嗖地弹射到范奇身上,化作一滩血水,融入到范奇体内。范奇全身抽搐颤抖,表情已痛苦到极致。

正是灭杀道的邪术‘借衣术’。苏道安肉身已死,灭杀道人安都显行险一搏,先是分出假身以血身遁骗过林长居,又借‘飞蝇草’骗来范奇,施展借衣术,安身继命。之所以没有选择陶宝,实在是他此时虚弱到了极点,哪敢来惹身具离奇道草的陶宝。

不过十息,范奇就停止了挣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安都显本来面目,又转瞬消失。‘范奇’浑身血污地站了起来。

“陶宝、林长居,你们等着,等我炼成了‘三尸道血草’,我一定让你们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范奇’的眼睛里充满了血红的杀意和无尽的仇恨,向着另一个方向迅速地离开。

陶宝走到樵夫山山口时,还没见范奇跟上来,颇觉得的奇怪。不过,他现在脑袋里充满了道法的痕迹,乐得范奇走开的才好。

林长居追出十余里,终于赶上了那血影,他才发觉事有蹊跷,自己竟上了那安都显的恶当,这根本就是一个分身道影,恨恨地将它消灭后,他飞快地赶回到原地,除了满地的尸骨,范奇与陶宝竟都不见了踪影,更别提安都显的踪迹了。

林长居眉头紧锁,他们是被安都显抓走了,还是自己走掉的?

林长居忽地一笑,向着樵夫山的方向追了去。

樵夫山山高道险,兼且林稠灌密,颇为难行。

陶宝并不知dào

,林长居在他的身上悄悄留下了道印,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就会很快找到他。所以,当陶宝看到林长居出现在眼前时,非常的惊讶,苦笑道,“道长好,我等你好久了。”

经过苏道安一事,陶宝对林长居的印象大为改观。

林长居亦是一笑,“是吗?你应该叫我师傅。还有,范奇哪去了?”…,

陶宝撇了撇嘴,“不知dào

,我走时没见他跟来。还有,我说过了,我还不想入你的道派。”

“哦?”林长居眉毛一紧,心中生出不祥预感,恐怕范奇凶多吉少了,暗叹了口气。他抬眼注视着陶宝道,“为什么?你可知dào

自己的修道资质非常好,但是再好的资质如果没有经过仔细打磨,终究难成大器。”

陶宝站在山道上,静静地思考了半响,才缓缓地说道:“道长,我一直有个想法,不知dào

道长可否给予解答。”

林长居不置可否地道,“你说说看。”

陶宝抬头望向山外广宇的世界,那山不过为地丘一隅,云不过为天衣一缕,不由得感怀更深,遂问道:“如果我入你的青松道派,那么我修的是青松道派的道,还是我自己的道?”

林长居道心竟为之一颤,双目神光如芒,罩住陶宝。

“青松道派的道如何?你的道又如何?”林长居反问道。

陶宝露出沉思状,忽地向远方山恋一指,说道,“青松道派的道对我来说就是那些远山,而我自己的道……或许就是这脚下的路吧。”

“好,好好,好一个‘自己的道’,好志气!”林长居抚掌大笑。“想不到你这般年纪,就能生出这等感悟,我且再来问你,你可知这天空是什么?这天空之外又有什么?”

陶宝身子一震,抬起头,望向天空,天色灰蓝,已近黄昏,而且云层高淡,连绵遮天。

这天空之外,自然还有无尽的星斗和无际的空间,只是,谁又知dào

那些星斗上又有些什么呢?那无际的空间又真的无边无际吗?陶宝只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如此下去,他永远不会知dào

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更何况答案呢?

林长居亦如他般抬头望天,徐徐地道,“当年我亦曾如你般有诸多问题,你道我师傅如何答我。”

陶宝好奇地道,“如何?”

“师傅说,‘你去那边的山头挑两担柴回来。’”林长居微微一笑,脑子里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陶宝细细倾听着。

林长居接着道,“师傅既然这样说,我便照着做,我走了两天到了那处山,又花了两天背柴回来,结果师傅却说,‘不对啊,我要的柴不是这个柴,是那棵松菊树的柴。’然后我就又花上两天去那山,花两天时间回。结果师傅又对我说,‘我要的是冬天的柴,你这是夏天的柴。再去!’这一次我到了那山,坐在那松菊树下等,从夏天等到了冬天,才取了两担柴回来。”

陶宝听得入神,问道:“这次应该行了吧,你师傅又说什么了?”

林长居淡淡一笑,“师傅这次火更大了,他说,‘我只是要两担柴烧火煮粥,你却要我等了六个月,我都快饿死了,你行行好,快点去厨房吧。”

陶宝先是愕然,然后哈哈笑起来。

林长居笑了笑,说道:“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问什么问题,因为那山就在那里,柴也就在那里,但是,你若太心急了,反倒是要饿肚子。”

陶宝点点头,知dào

这是林长居在点悟自己。

林长居示意陶宝跟着他向山上走,边走边说道,“虽说道神自在,不拘不束。但如同这灌木繁杂却密,长林高大却疏,总有迹可寻。你既然不想入我青松道派我亦不再强求,道心不可违。我可传你道法三篇,你却要答yīng

我一事以作交换如何?”

陶宝心动,忙紧跟在他身后,道:“那是最好了。是什么事道长请说。”

林长居没有答他,一指樵夫山顶,说道,“樵夫山顶有一座樵夫庙,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

樵夫山顶樵夫庙,夜已深沉只二人。

樵夫山与伊人河是一段美丽却并不动人的传说,古时候,朴实勤劳的樵夫与美丽善良的伊人相爱了,伊人父母却因为樵夫是贫穷家出身,千万百计的阻止两个人在一起,更把伊人许给了富家的公子。在娶亲前的晚上,樵夫与伊人相约私奔,结果樵夫记错了时辰,富家公子又提前来迎娶伊人,两个人便阴差阳错地没有私奔成。在接亲的路上,伊人万念俱灰下,投了河。而樵夫也因此痛不欲生,守在河边的高山上,终日看护着这条河,希望有一天伊人会从河里走出来,与他相聚。

陶宝看了看庙中樵夫破败地泥塑形象,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道:“这樵夫长的太难看了。估计伊人的眼睛有毛病。”

林长居白了他一眼,“这不过是世俗人的美好愿望而已,你挑的甚么毛病。”

陶宝嘿嘿一笑,道,“我知dào

,我只是为那个富家公子不值而已。”

林长居表情奇怪,忽然叹了口气,“这个富家公子我认识。”

看到陶宝惊奇的目光,林长居说道,“他就是我师傅。”

“饿肚子的哪个?”

“嗯。”

第十五章 樵夫庙

陶宝避开樵夫与伊人的话题,为庙堂中间的火堆添上了一些柴,让火烧的更旺些。

林长居道袍轻抖,地上的灰尘清洁如洗,坐了下来。

陶宝心念一动,有样学样,体内不多的道力亦扬手一挥。

‘呼’地一下,灰尘四起,连篝火也差点飞散开来,弄得他灰头土脸,脸上一红。

林长居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招手让他坐下。

“陶宝,道法不是武功,道力更不是内力真气。”林长居第一句话如此说道。

“道,是规则,是变化。道,分阴阳五行,论乾坤宇宙。道只论生死,无分善恶。道是自我,是他我,受他力,亦存自力,所以,道有迹可寻。”林长居一面讲道,一面张开手中,一朵娇美的松菊忽开忽蒌,或瓣舞纷飞,或重聚一起,绽放出道彩光华。

陶宝不敢有丝毫分心,一字一句深入自心。

林长居见他专心致志,心中亦喜。继xù

道,“道之动,往复无休,道之用,取弱而已。故心怀而生,心应而取,不予外,而济内。”

陶宝听的真切,忽地生有一悟,视道为弱,应而取之,道力似出似散,向旁边一抚,只见那块地上浮灰不见,却点尘不扬。

林长居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样。”

“道从一始,再二,而三,后生万物。因此,众人修道,就是自万物中寻找到三,再二,终为一,直至破一后而立道。”

“破一后而立道?”陶宝喃喃道,思维有些混乱。

“不错,破而后立。那时,这天空就再也困不住你,因为天空在你之外。”林长居道。

陶宝双眼泛出迷离之色,又渐渐生明。

“不过,在破道之前,我们要先从万物中寻找到三。”

“三?”

林长居淡淡地道:“三。”

陶宝再问,“三是什么?”

林长居摇头道,“我不知dào

。不过,我派青松祖师曾经讲道时说过,道之三,是真我。”

“真我?”陶宝生出疑问。忽地脑中一阵阵激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若要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犹如隔雾观花,不甚明了。

“道之论如万里星河,不知凡几,你初闻道,便先知晓这些也尽够了。”林长居说道。

“啊?”陶宝正在用心,岂知林长居不讲了,顿时心中空落落,十分难过。

林长居微微一笑,指着他道,“我只讲了这三则道论,你便已是道力盈满,激荡四散,若再说下去,纵是你身体受的了,但这座樵夫庙怕都被你拆毁了。”

“啊!”陶宝浑身一震,环目一看,才震惊发xiàn

,在自己身体的四周充满了‘道’力,正如一个巨大的气泡不断扩大膨胀,周围的地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缝,甚至有些裂纹已经扩散到了庙墙上。进入庙堂的九级青石阶更是裂痕明显,如一把把利剑刺入庙内。而观体内,更是盈满无缺,再容不下一丝道力。

“现在你可知dào

厉害了吧。”林长居竟有些捉瑜地笑道。

陶宝就像吃胀了肚子般苦着脸连连点头。

林长居收起笑容,认真地道,“下面我要传给你的,是我青松道派的正典道法,《松崖诀》的《源论》《凝气》《用神》三篇。我只说一遍,你且记好。”

陶宝目不转睛,神情庄严,对于他来说,又一个新的天地就将展开。

天光见明,一道神奇而多彩的朝阳光线越过庙墙照进了樵夫庙内。

一切都清晰明亮起来,也正是阴阳交泰的时刻。

陶宝尽情地舒展了一个懒腰,双眼从复杂的道法中回复到了清明纯净。

林长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他抬头观天,天空却再也不同。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感觉那天空与自己是如此的近,似乎只要自己想,就可以随时的融入到这天地里。

林长居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他曾说过的那个条件,陶宝知dào

,时候到了,林长居自会去找他。现在纵是提了,陶宝也没有能力办的到。…,

《源论》《凝气》《用神》是青松道派道典《松崖诀》中最基础的法诀。《源论》讲的是道力的本源与认知;《凝气》则具体的讲解了如何凝聚道力,积蓄道力;《用神》又细分为法、术、符的三则九解。

对于现在的陶宝来说,他现在最缺的不是几招华丽的道法,这些最基本的道法应用。否则他空有道力而不会用,如空有鱼而无渔一般。

道力是的来源非常简单而又繁杂,它充盈在世界的每个角落,空宇之内,万物之中,无所不在。但并不是每一种道力都可以为人所用,既是因为道力本身的性质不同,也有运用道法的不同而有异。例如青松道派所汲取的道力是一种草木的明灵力,而像灭杀道派所吸取的道力则来源于血腥与死亡的暗灵力。而明灵力与暗灵力只是大体的区别,这个世界最多的则是存于广大空间的纯净灵力,它无分阴阳明暗。

在《凝气》一篇中,最主要的是一个呼吸法和凝结法。呼吸法又被称为松息法,有道诀:“松息之要,开合数六,复三还九,往来无息,游于溪谷,阳落中府,戎马郊外,空而返原。”通过松息法,陶宝清晰的感到一丝丝纯净的道力破空而来,透体而入。不过他急于练习其它,浅尝辄止。而凝结法则是将得来的道力通过独特的法门不断压缩,最后成为如油如脂的道元,归于腑脉之中。陶宝发xiàn

,就这一点来说,道法修liàn

与武功修liàn

的途径方式殊途同归,没什么不同。都是假于外力,存于已用。只是内质不同而已。经过昨夜的练习,陶宝已经成功的将充盈全身的道力凝结成了一滴道元存于体内。这让他欣喜之余又有些失落,自己的道元实在少的可怜了些。

三篇道法中,最吸引陶宝的是《用神》。其中松神与飞针都是最其础的法术,松神可以使他心神凝实,道元运转无碍,飞针则是运用法门将道力聚成针体,射出制敌。虽然是最基础的法术,威力也都小的可怜,但陶宝却从中看出,松神术是道的不变,而飞针术则是道的变化。只有不变,才可以自固,只有变化,才可以作用。最重yào

的是,陶宝终于知dào

了道力是如何转化成各种法术的。可以说,道力是非常奇妙的一种力量,它可以无限的变化,只要你掌握了其中的法则,你就可以实现它的变化。这里面,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道念。

道念可以说是对法则认知的集合。当日卞道长曾对他说过,道念是道家弟子最基本的力量。道念越强dà

,道法自然越强。其实卞道长的理解也没有错,但是他只是说出了事实的表面现象,对于道念的实质并没有提及。事实上,修道士每一次对天地的感悟实质都是对规则的一种理解,而这种理解就是一种道念。当道念越来越多时,规则也就越来越明了,道法的运用自然而然也就熟练,威力也就越强dà



在昨夜林长居讲述道论时,陶宝有所领悟,成功施展出了一式除尘扫地的小法术,就是因为他掌握了视道为弱的道理。对付最微小的灰尘,要用最微小的道力。轻而有用。

随着陶宝对道法的理解越来越深刻,他渐渐开始领悟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明白,原来紫须草传给他的并不是道力,而是紫须草无数年来感悟的道念。

就在那一刻,紫须草在他的体内一声欢呼,以前生生被打断的传‘道’又继xù

了。只可惜,不知为何,这次仍然仅仅传了不到百息的时间,就又被一股洪流淹没了。这让陶宝既感兴奋又黯然失色。

《用神》中最后还提到了三种道符的运用和制作,分别是隐形符、定身符、天火符。青松道派的隐形符与桃门道派的隐形符大致相同,只有细微的差别,相较而言,桃门道符更胜一筹。定身符顾名思义,可以起到一定的定身作用。天火符则是一种常见的真火法术。…,

陶宝对天火符不太感兴趣,对定身符则是情有独钟。在他看来,定身符的作用远远大于天火符,尤其是当他实力弱小时。师傅许元曾经说过,打不过,就跑。

眼见着朝阳升起,陶宝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这一夜的经lì

,足可以使他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抬脚迈进樵夫庙殿内,只见殿内到处灰尘、蛛丝残网坠空倒悬,破幢烂幔飘飘欲飞,立于殿中神位上的樵夫泥像更是残破不堪,只有一双眼睛仍是完好,直见深情,遥望山外。

陶宝闭目沉思,再睁开眼睛时,他先以松神法运转道元,然后道念加持,一股微妙道力随手施出,正是昨日悟来的扫尘之法。

只见道法所经各处,尘灰自清,蛛网灰飞,殿内自然洁净了许多。

陶宝向樵夫像拜了拜,说道,“晚辈借宝地入道,日后若有所成,必回此地为您重塑金身。”

樵夫笑而不语,看着陶宝躯身后踏步离开。

一日朝阳起,洗净万日尘。

迈出庙门,一岭青山,万里碧云蓦然展现在他面前。清新的空气中饱含着道的美妙味道。向东方望去,朝阳徐升,温暖和煦。一条宽广的大河波浪滔滔从北方奔流而来,绕山而过,旭日之中,波光鳞浔,身姿曲线,宛若少女般优美动人。那就是伊人河。

陶宝一声欢呼,以松息法调整呼吸,道力便如扑面春风,和进体内,道随心转,忽如鸟儿轻腾而起,纵身从山顶崖下跃下,展开的双臂释fàng

出徐徐道力,轻轻震颤空气,生出浮力,瞄准方向,向山下旋飞去。

陶宝身躯一震,落在了伊人河河边,滔滔水气立时潮湿了他的衣服。在空中飞翔的感觉虽然妙不可言,只是以他目前的道力,还不足以支撑他一直飞过河去。

林长居对他说过,道不可空,空则见死生。所以,若要过河,还要另寻办法。

早在天上旋飞时,陶宝就看到了樵夫山脚下,伊人河边有一处渡口,有船有人,忙忙碌碌,如蚁聚蜂巢,为避免惊世骇俗,招摇惹人。他便落在离开渡过的稍远的地方。

到达渡口时,陶宝就知dào

又一个麻烦来了。

“陶宝,是你?!”胡非非竟穿了一件青衣道袍,裹的她身材尽显,胸前突起好高,份外惹眼,更妙的是她的气质有了微妙的变化,整个人神清气爽,眼波流转处却妖媚天然,魅惑诱人。

渡口处停了四艘大型河船,来来往往约有数百人之多。远开时陶宝尚未注意,离了近时才发xiàn

四艘船上都高高飘立着风雨堂与北联帮的旗帜。

等到陶宝走近了时,胡非非却不知从何处眼尖地发xiàn

了他,娇笑着出现在他面前。

陶宝不争气地偷瞄了一眼胡非非的胸前,干咳一声,道,“胡小姐,你好啊。”

胡非非眼睛一瞪,一手抓过他的后领,扯在身边,娇骂道,“臭小子,你叫我什么?哼哼,我还没有跟你算帐呢,竟敢骗我说叫什么徐阳,你个小滑头,快说,你是怎么逃出林长居手心的?”

陶宝被她半搂在怀中,异香扑鼻,臂膀处更与她那处高耸厮挨在一起,俊脸臊红着道,“别、轻点,大姐住手。”

“呸,什么大姐,就叫姐姐。”胡非非见他窘红了的俊脸,心里满是欢喜,嗔怪道。

这人与人之间的际缘就是如此,有些人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亦有些人一见不喜,一见成仇。这是本性,强求不来。

渡口处的两帮帮众谁不识得胡非非,对她存有异念遐想的也不知多少。但别看胡非非平素大胆妖艳,却绝没有人真个见她如此亲近谁来。这下子突然看到一个年青小子与她贴体亲腻着说笑,都瞪大了眼相互对视,不敢相信。

“是,姐姐,咱松开点行吗?”陶宝低声下气地道。

胡非非媚眼一转,冲着那些停手呆立看看他两人的帮众叫骂道,“看什么看,都给我快点干活去,误了行程,我扒了你们的皮。”

一群帮众,哄然大笑,更夹杂着调皮的口哨声,怪叫声。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作鸟兽散。

胡非非难得的颊升红晕,就那么半搂着陶宝向渡边的一条大船上走去。

第十六章 明月夜

船上一间客舱,宽敞通风,透过窗口,可见伊人河河水缓缓流过,波浪交迭时,激起的浪花不断的绽开,又不断的破碎,周而往复。连天水岸处,犹如一条白线,延伸至目不可及的远方。

胡非非悄然走过来,递给坐在窗口遥望河水的陶宝一杯香茗。

陶宝收回视线,有些不习惯地道了声‘谢谢姐姐。’

胡非非看他喝了口茶后,才坐在了他的对面,吐气如脂地道,“臭小子,现在说说吧,为什么要骗我,还有,林长居不是要收你当徒弟吗?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陶宝口干,又喝了一口水,才解释道,“姐姐也知dào

我小妹陶菊儿的事情,我在黑水潭因故与她和桃门卞道长失散,只得独自上京,但小弟初入江湖,不通世事,生怕惹起事端,因此就化名‘徐阳’,绝非故yì

欺骗姐姐。”

胡非非点点头,白了他一眼,“好吧,算你不是故yì

的好了。你想的也算周到,你们兄妹三人最近一段时间实在太出风头了。不过告sù

你个好消息,据说,你小妹与卞子阳已经安返桃门,陶菊儿也被桃门大道士姜霞收为弟子。现在整个乌莽南域乱成一团,各种道草纷纷现世,谁还掂记着你们。”

陶宝闻听心中欣喜,落下大石。昨夜时听林长居说,大哥陶财说是被落林派派主钟驰收为首徒,实情则是被一神mì

道派道士看中,拜落林派代为看护一时而已。不由得唏嘘一声,想想不过月余,自家三兄妹竟然各有际遇,俱都入了道门。

接着陶宝便简单讲了这几日的变故。

胡非非听的入神,听到林、苏两人斗法,紧张万分,听到林长居险胜了苏道安又长舒口气,再听到陶宝不愿入青松道派时大呼笨蛋,最后表情奇怪地问道,“你说林长居没有和你提那个条件就走了?”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想来那条件是我现在还无法做到吧,提也无用。”

“应该就是这样了。”胡非非表情有些懒散地道。

陶宝迟疑地问道,“姐姐又是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得到了那明夜道草吗?怎么没和你师傅一起回碧水道派?”

胡非非唇角微翘道,“不错,那日你们走后,师傅就助我得到了那明夜草。如今你我姐弟二人都算是道家人物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姐姐啊。格格,不如以后我们结为道侣一起修道吧。”

“噗”陶宝猛地呛了一口,茶水飞沫落了半个桌子。

“怎么?”胡非非狠狠地瞪着他,看他再敢说个‘不’字。

陶宝投降道,“姐姐,别耍我了。我对姐姐只有敬重,绝无非份之想。”

“啐,你道姐姐没人要啊,格格,难道你真的没动过姐姐心思,哼哼,瞧你那贼眉鼠眼的,就知dào

偷看姐姐胸部。”胡非非递着白眼给他。

陶宝吃不消,差点钻入桌底去,脸上全是羞愧。

胡非非一阵娇笑。

“好啦,先不逗你了。说说吧,你这是要去哪儿?有什么打算吗?”

陶宝稳稳心神,才道,“我打算先进京,去桃门见过我妹妹再说。”

胡非非想了想道,“那也好,哈,不如我陪你进京吧。”

陶宝一愣道,“你怎么会这么闲的?不用回去修liàn

吗?”

胡非非道,“我师傅说让我自已去道派,权当修行了。呵呵,反正道寿长着呢,不着急。”

陶宝头痛苦笑道,“修道如逆水行舟,怎么能不着急呢,姐姐还是尽快去道派修liàn

吧。”

“哼,你怎地这般烦闷,像个老头子似的,不会是不喜欢姐姐陪你吧。”

陶宝连忙摇头道,“当然不会。只是我这人一向自立惯了,又不会照顾人,又怕耽误了姐姐的修道。”

胡非非手指轻弹桌面,直视着他道,“少拿这些说词哄骗姐姐,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的心思。恐怕你是怕姐姐耽误了你修道吧。”

陶宝不知怎么解释,舱中气氛为之一凝。…,

胡非非哼了一声,起身离开,后背着他道,“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开船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陶宝张了张嘴,却没有叫住她,因为实在不知dào

再说些什么。

胡非非生着闷气走出船舱,被外面河风一吹,忽然卟地一笑,陶宝年青不知情之深浅,自己这般年纪怎么也跟着胡闹,莫非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回思遇到陶宝后的种种,忽生明悟,自己确实是喜欢他的。但离爱上还远的很,尤其是得道之后,道寿悠长,前路艰辛,还不知今后如何。一时间,浮想起来,竟有些痴了。

陶宝坐在桌上,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李茗儿。如今她应该也已经入道了,而且她与胡非非份属同门,不知日后再相见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大河宽阔,水浪涛涛,四艘大船呈一字型在河面上排开,风帆尽鼓,顺流横渡。

陶宝在船中呆的闷,兼且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宽阔的河水,便来到船头,迎风观浪。船身起伏时,虽然略有晕浪,但被饱含水气的河风一吹,半身微湿,仍觉得心情舒畅,开扩眼界。

“船头水气重,寒风又大,不要久站这里。”胡非非来到他身边。

陶宝转头看她,轻声道:“姐姐不生气了?”

胡非非飞了他一眼,“和你有什么气好生的,你自然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姐姐实是庸人自扰。”

陶宝抱歉地道,“是我没有体谅姐姐关心。”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风波平。

胡非非为他介shào

道,“你若要进京,过了伊人河,还要经过日清山、玉胜山、洮河才到。日清山、玉胜山属于我风雨堂与北联帮地盘,由我相送,自然没有谁敢来招惹你,但从洮河到京城就要多加小心谨慎,临京之地,三教九流,藏龙卧虎,尚要低调些,需知就是桃门这般数一数二的大道派,亦不愿轻惹事端。”

陶宝点头记下。问道,“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停船?”

胡非非一手扶住船首护拦,一边遥望河水远处,说道:“水道虽快,但还要半天一夜,明日上午才可到达芦滩渡口。上岸东北方向行百里,便是日清山。”

陶宝讶然,原来尚需yào

在船上呆这么久。

胡非非露出美丽的脸庞向着他,说道,“这点水路还不算什么,若是你见过大海,就会觉得这伊人河不过是个小水沟了。“

“大海?”陶宝悠然向往,那会是怎么样的雄阔呢?

两人正在闲聊,忽然靠左边的大船上,传来一声长哨,胡非非转头望去,眉梢轻皱道,“我大哥找我去,你且自己呆会儿,有什么事找船上高老二就好了。”

“姐姐去吧。”陶宝道,才知dào

原来胡非为坐的是另一艘船。

他乘坐的这一艘船长十余丈,宽约三丈,可载一百余人。分为上下两层,胡非非为他安排的客舱就是在上层船中间的位置。虽闲着无聊,船上的那些帮众见他都莫名的怪笑,让他失去了找他们谈天的兴趣。吹了阵风,陶宝便回到了自己的舱内。

关好舱门,陶宝掏出一张林长居送他的定身符,细细研究起来。

青松道派的道符与桃门道派的道符大小相差无几,特制的松纹纸坚韧而厚实,更有一股淡淡的松脂味。定身符上符文同样奇特怪异,有了当日领悟隐身符的经验,陶宝输入道力将道符激发,却发xiàn

自己没有目标可以施用。左顾右盼,俱是摆设死物,正苦无办法,怀中紫须草一动,一根细须摇摆着钻了出来。

陶宝哑然一笑,摧动道符对准细须‘定’了过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摇摆的细须仿佛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静静地停止不动。直到这力量渐渐消失,才回复了它的摇动。

“这是什么?”陶宝讶异不已,琢磨不透。

想了想,陶宝决定冒险一试,他小心地将神识投入到了道符之中,沿着符文笔顺行走。‘咦?’陶宝神识忽然如坠泥潭,愈行愈慢,最后神识竟然差点也被禁锢住了,如梦魇一般,四周空荡荡,隔绝了一切感应。…,

“呼”一股无明火焰蓦地在眼前燃烧起来,禁锢立消,神识亦回复了自由。

陶宝额头冒出细汗,他闭目休息片刻,又一次开始尝试。

大概试了十余次,陶宝道力消耗几近一空,仍然没有任何感悟。他叹了口气,看来这定身符蕴含的法术比隐身符困难得多。

眼见着这张定身符上符文渐消,生怕就此毁了。陶宝将它再仔细收好。

感到体内空空荡荡,陶宝盘膝坐下,以松息法快速地回复道力。天地灵气仿若找到了新的空间,如长河大江,奔流而至,体神两用,沐浴在灵气的滋养中,有说不出的平静而安寂。

这一修息养道,便不知多久才醒。

许是在这大河之上,水气充沛,灵力中似乎都浸透着水灵之气。温和柔逸,且有丝丝凉意,陶宝松息法周而复始,灵气入体即化,不断的被压缩凝结成松脂状的道元,一滴、两滴、三滴……,最后积聚成了拳头大小,忽然神经一痛,自然打断了陶宝的松息之法。

陶宝睁开了眼睛,舱内一片黑暗,只有半道月光倾斜着探了进来,在船板上留下了不规则的明亮光影。四周静悄悄地少有人声,耳边只听得涛声低唱,风刮过帆。

竟是晚上了。

“你醒了。”胡非非忽然从舱内的角落里站起身来。

陶宝忙站起身来,边松展着筋骨,边说道,“姐姐何时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只是感应到你在修liàn

,就没有打搅你。不过,你这样修liàn

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是睡着了,一点防备都没有。”

胡非非拿来火绒点上灯火,照亮了舱室。

“你饿了吧,我去取饭来。”胡非非道。

陶宝一摸肚子,笑道,“还真是饿了,烦劳姐姐了。”

胡非非快去快回,食盒里有些青菜馒头,还有一条红烧的河鱼,都是热的。

陶宝将食物取出放在桌子上,才发xiàn

盒底竟是两双筷子。愕道:“姐姐也没有吃过吗?”

胡非非哼了一声,“我一直为你护法来着,当然没吃。”

陶宝心生感动,递过给她一个馒头。

两人边吃边说,很快吃个精光。

胡非非将碗中残渣剩菜顺窗口倒入河中,收拾好后,对着陶宝妖媚地一笑,低声道,“你先别睡,我一会还回来。”

不待陶宝反应,香腰款摆,扭身离开。

陶宝不禁心跳加速,遐想连篇。

稍久,胡非非果然推门而入,见陶宝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卟’地轻笑。

“好弟弟,真是乖,这才对嘛,快脱衣服。”

陶宝惊呆地看着她,脸上快臊红的出血。

“格格”,胡非非飞了个媚眼给他,一边解开自己的道袍前襟,一边轻声软语地道,“还不快点,就要到子时了,别吵醒了其他人就不好了。”

陶宝口干舌燥,满腔的血尽往一处流去,差点直接露出丑态来。喃喃唉唉地嘴唇低语。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胡非非已经解开了道袍,露出里面紧身水靠来。

“啊?”陶宝立时一呆。

胡非非见他呆头鹅样,实在有趣极了。一指桌底道,“下面有水靠,快点换上。”

陶宝心里一松,虽然不知dào

她要做什么,但总比他想的那种事儿要好的多。不过还是有些失落落的感觉。

胡非非贴了上来,紧身水靠光滑贴肉,一对丰乳耸动微颤,险险挨上陶宝身上,她先在陶宝耳边吹了口气,轻声软语地道,“姐姐身材好不好?如果弟弟心动了,呆会儿上来,姐姐可以让弟弟好好地看看……”

陶宝薄薄的脸皮早已经火热发烫了,飞速地穿好水靠。

“咱们走,现在轮到弟弟你为姐姐护法了。”说罢,如游鱼一般窜出船窗,跃入河水之中。

陶宝恍然,跟随其后,钻入冰凉的伊人河中。

伊人河静静地奔流,水面如镜,倒映出河上的一轮明月,浮云朵朵。

夜色愈加地撩人了。

第十七章 黑水阵

初入河时,有河上月光透入,双眼还可视物,陶宝紧跟着胡非非向河底某处游去。

由浅入深,河水也由温凉变得冰冷,渐渐刺骨,周围也变得浑浊和黑暗。

胡非非初时还回身关照陶宝,怕他不通水性,后来见他泳姿虽然难看,却能不换气地跟上,虽感诧异,却挤了个媚眼,便加快了速度。

陶宝游泳技术只是一般,但是紫须草本就是水中成道,在河中自然毫无障碍,不但无需换气,便是周遭的一切动静,都犹如白昼,尽现心底,二者本是一体,自然紧随在胡非非后面。

大概游出了三五里的水程,胡非非在前面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深入河底,不足十丈就是河床。水中完全黑暗,肉眼不能视物,全凭自身感觉,但水中压力又大,河底乱流又多,将感觉灵识压到了极小的范围内。

胡非非勉强感觉到了陶宝就在自已左侧不远处。停了停息,在水中口鼻难开,声音亦难以传播,便以道念传递道:“就是这里了。我要在这水底练功,你且为我护法。”

陶宝先是一惊,他尚是首次接受这种道念交流,仔细琢磨一下,将自己的话语存于道念之中,试着向胡非非方向投去。

只见胡非非身体一颤,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言道,“臭小子,这么大声,要震聋我啊!”

陶宝一喜,看来就是这样子了,刚刚他不知dào

做的正不正确,所以声音大了些,却没有想到在水中声音凝聚,到了胡非非那里便似在耳边大喊一般。

对与胡非非的怨言,陶宝示意抱歉,心中欢喜自己又学会了一招。

胡非非不再理他,开始运功修liàn



这次尚是她入道后首次没有师傅孙晚晨在旁边指导,独自修liàn

道诀,心中有些忐忑,所以才拉上陶宝在一旁护法。

陶宝不知原由,才会胡思乱想,差点出丑。

只见胡非非闭上双目,双足一前一后弯曲向上至头顶,双手亦是左右环至头顶合什,整个身体呈现出一个优美的水滴形状,又像是一个含苞欲绽的莲花,在水中微微地浮沉。

慢慢地,她的身体里似有似无地散放出淡淡的道光,将她周围的河水映出光影。配合着她妖艳的面容,就像是一个河底的美丽女妖重现人间一样。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接着,一黑一白两片叶子骤然出现,黑叶落在她的头顶,白叶轻托着胡非非的身子,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正是她藉以入道的明夜道草。

这时,河水也开始徊旋,翻涌。

陶宝目不转睛,守在不远处的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河水中的灵力变化,初时还只是一点点的向胡非非体内流去,当黑白道叶出现后,灵力便汹涌起来,大股大股地流进胡非非的身体。陶宝不由得有些羡慕,他非常清楚像胡非非这种进入名门道派的弟子都有师父专门指导修liàn

,法门秘术更是一样不缺,进境自然非常快速。但他却并不后悔没有拜林长居为师,入青松道派。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陶宝慢慢发xiàn

,胡非非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妙,起了变化。

他想的不错,此刻的胡非非正陷入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情境。

胡非非第一次独自修liàn

,因为碧水道派的正典《碧水诀》在水中修liàn

可以事半功倍,所以选择在河底修liàn

并不错,但她毕竟初入道门,有些急功尽利,一味图快,差点害了自己。

开始时,她以碧水诀吸收水中灵力,只觉得如品甘露,源源不绝,道力汩汩而长,涓涓如溪,道念则如坠温泉,体内百脉舒适通达。正是碧水诀第二层‘水泽百脉’的境界。

她见一切顺利,便尝试着开始修liàn

碧水诀第三层‘饮水思源’,将得来的水灵力凝聚成一个个泉眼,在周身大穴流动往复。

不料,受大量灵力激发,她的明夜道草现出体外,同时开始传‘道’。…,

这道草传‘道’最是复杂,以荒宝道草最为简单,耗时最短,以后各等则依次倍增,每次传‘道’都要万分小心,有时会出现本体承shòu不了道草的道念,而出现类似于走火入魔的情况,甚至于道体崩溃,人草两亡的惨剧。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大道士在旁边以自身道念做为引导。所以,当日陶菊儿虽得了寿宝道草,却一直昏迷不醒,有病变症状。就是因为没有大道士在一旁以道念引导。现在胡非非的情况又与陶菊儿不同。本来她得到的这株明夜草不过是株茂宝道草而已,这几日光景又有她师傅孙晚晨做引导,传‘道’过程非常顺利,最后已经达到人草两和的境地。所以她师傅孙晚晨放心离开,让她先自行修liàn

,了结俗事后,再回道派。却不料这明夜草虽然仅是株茂宝道草,但却颇为奇异,道念竟然亦分为明、暗两种,这两日传‘道’给胡非非不过是‘明’道,时至今夜,受大量灵力激发,才传下‘暗’道。这让谁能预想的到?

胡非非一边修liàn

碧水诀第三层道法至紧要处,一边还要承shòu明夜草传下的‘道念’,一时间身体轻颤,剧痛来袭,脑中又俱是纷杂奇诡的种种‘暗’之道念,以她的修道资质,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河底暗流汹涌,在胡非非身边形成了一个个的涡漩。陶宝眼见着十几条尺长的大鱼稍一靠近,就被卷入其中,立时化成了一腔血水,而且恐怖的是这些涡漩正在不断的扩大。

陶宝暗道不妙,漩涡中间的胡非非表情痛苦,明显修liàn

出了岔子。陶宝深知,不论是武功还是道法,在修liàn

中最怕的就是走火出岔,稍有不甚,便万劫不复,但若是轻易去打断她的修liàn

,后果可能更为严重。眼下最紧要的就是了解她到底怎么了?

一道漩涡忽然离开了胡非非的身体,向远处奔去,沿经之处,虽悄然无声,却害的无数河鱼化为血水,就连河底的圆石,亦是粉身碎骨。原来还算清澈的河水转眼被搅动的污浊不堪。

陶宝惊骇于这些漩涡的威力,他同时知dào

,这也表明胡非非已经失去了对道力的控zhì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了。可惜他对这些全无经验,不知从何下手。

又一道漩涡分离开。向着另一个方向。

胡非非表情十分痛苦,一股鲜血从唇角流出。

陶宝急中生智,想起以道念传音,不过他的道念刚刚传到她的近前,就被一个漩涡卷的粉碎,连带着他身体一震,险些受创。

陶宝这次连续送出三道道念,终于有一道传到了胡非非身上,胡非非娇躯一震,勉强向他这边睁眼望了求助似的一眼,就又陷入了迷失混乱的境地。

再这眨眼的工夫,又有两道漩涡从她身边离开,其中一道漩涡直接奔着陶宝而来。

陶宝脸色大变。

漩涡从旁边滑过,陶宝望着不远处的胡非非,心思复杂,对于他来说,如果上前去救胡非非,就要冒很大的危险,甚至搭上自己的小命。当然他也可以自行离开,放任胡非非道毁人亡,但后果就是可能被风雨堂追杀一辈子,而且极可能还要加上碧水道派。因为谁都知dào

,是胡非非带着他上船的。面对两难的选择,何去何从,自然对陶宝是个极大的考验。没有谁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两个刹那后,陶宝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不能走,他要救胡非非!

陶宝双眼射出坚毅的目光,一如昨日面临生死的林长居!

紫须草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前,十八根草须若即若离,或蜷缩或笔直,悬浮在周围。

自从他得到紫须草后,就不断在心底琢磨演习紫须草的‘黑水阵’道法。因为当日道力不足,更缺乏对道法的感悟,所以仅仅将其当作一种阵法。不过自旁观林、苏二人斗法后,他便知自己错了,对‘黑水阵’有了新的认知。它是一种有着紫须草特性的玄妙道法。…,

现在,他就要尝试着摧动‘黑水阵’道法。虽然没有几分把握,但这是他唯一有机会破开那些漩涡的办法。

陶宝默运松神法,紫须草与他神念合一,一股道念引导体内的道元,分为十八道道力控zhì

草须。

以自身为中心,他的神识观感骤然光亮起来,河水的暗流波动,水中惊慌游窜的鱼儿,河底滚动的卵石,紧紧闭合壳子的大蚌,漩涡带起的急流声,不远处胡非非变得杂乱无序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一切都发生在了他的眼睛里。

紫晶球蓦地一亮,中心的那颗紫星闪烁出耀眼的紫光,十八根草须中的九根草须从透明状变成了紫色带状,并且散射出紫色的浓雾,瞬间就将周围十米内的一切染成神mì

的紫色。

紫雾漫延。渐渐接近胡非非。

一道漩涡缓缓地离开胡非非的身边,冲出了紫雾之中。

紫雾初时被冲溃了一些,可是转眼间,漩涡就被染成了紫色,紫雾里钻出九根透明的草须悄然刺透漩涡,缠卷交错,然后,漩涡消散,仿佛重来没有出现过。

陶宝心神颤栗,‘黑水阵’的威力便是如此神mì

而又强dà

的展现在他面前。

这并不是阵法,而是神mì

的道法!而且是紫须草变异成玉宝道草后的唯一道法!

陶宝完全没有想到,他刚刚仅发挥出‘黑水阵’的皮毛,就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回想当日陶宝将它当做剑阵驱除蚊子时是多么的可笑。

一道道漩涡在撞入紫雾之中后消失,紫雾猛然加速,很快就将胡非非的身体裹了进去。

胡非非娇躯一震,黑白两片道叶绽放出明暗两种道光,将胡非非护在中间,不让她受到紫雾的侵害。

紫雾翻滚,陶宝出现在胡非非面前,紫晶球缓缓地在他身边旋绕,令陶宝显得那么妖异特别。

可惜,这魔幻般的一刻突然便如镜花水月一般破灭了。

眨眼间,紫雾消散,紫晶球隐入陶宝体内,而陶宝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身子狠狠地晃了晃才勉强站住。

从发动到结束,前后不到三十数的短暂时间。

片刻强dà

的后果就是他体内的道元消耗一空,点滴不存。若不是此刻他仍能守住神智中的一点清醒,以松息法呼吸,补充着丝丝缕缕的灵力,连他都要道殒于这伊人河河底。

伊人河河底,浑浊的河水中,明、暗两道光华交辉相映。

陶宝望着黑白两叶道草之间的胡非非,咬了咬牙,将手探了过去。

毫无阻碍,他的手透过明、暗辉映的道光,按在了胡非非的高耸浑圆的胸上。

触手弹软,妙不可言。

陶宝一怔,不知dào

自己明明是要去搭她的肩膀,却鬼使神差地按上了这个地方?尚未来得及将手移开这处丰丘。

‘嗡——’

陶宝只觉得脑袋嗡地一震,便陷入了一片暗夜之中。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昏暗的空间,空间里尽是暗流不净的水。与此同时,迷离、徘徊、阴冷、绝望四种情绪瞬间主宰了他的全部感观。

陶宝于血污之地种下的道心自然无惧这等介于真实与虚幻的情绪,况且他有过紫须草传‘道’的经lì

,很快就识破虚实,闪出明悟,知dào

这不过是来自那明夜道草的道念。果然,他一回首,正瞧见胡非非一脸茫然然地盯着自己。

陶宝清楚,现在自己正处在极其微妙的情境,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在参与明夜草对胡非非的传‘道’过程。那么,出现在这里的,也不会是自己的本体,而是自己的一缕道念!

有了这个明悟,陶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姐姐’‘姐姐’

陶宝连唤了几声,胡非非充耳不闻,毫无反应。陶宝眉关紧锁,苦思办法,到了这一步,他绝不甘心放qì



忽然,他想起了卞子阳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他说初得道草的人,需yào

有大道士在旁以道念做为引导,否则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甚至存zài

着危险,所以他急着带陶菊儿回桃门道派。想到这里,陶宝豁然而悟。难怪紫须草每次传‘道’都会莫名停止,原来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大道士在一旁引导。而现在胡非非同样是处在了这样的境地,修liàn

中途,适逢道草传‘道’,却没有大道士帮zhù

引导,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陶宝终于彻底明白过来。现在他的角色就是做一个引导者,帮zhù

胡非非尽快完成明夜道草对她的传‘道’过程。

第十八章 碧水诀

说来简单,但如何引导,陶宝全无经验。便是他自己,每次紫须草向他传‘道’时,他亦是一时明白,一时糊涂,不能全然理解。

道念之复杂,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纵是所谓的一朝悟道,也不过是知dào

了方向,路还是要一步步的走。

陶宝一边环视着这道念的空间,一边感受着‘暗’之道念对他的冲击,既参悟其中,又游离之外。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份外奇妙的感觉,更是非常珍惜的一种体验,令他对道念的感悟更加深刻。

又一道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或许,他与胡非非都会死在这里。

陶宝纵然明知这不过是道念的假想,仍然心头轻颤。

就在陶宝也渐渐地迷离在这‘暗’之道念中时,紫须草仿若幻影般悄然出现,它竟然也开始向陶宝传‘道’了。

而且,这一次与以往又有不同。

紫须草向他传授的不再是修道的经lì

,而是一种混混然地道念。这股道念不枯不燥,不寒不热,遇恶而藏,遇善而荣,执守本性,灵空洞明。

陶宝感悟此道念,刹那间从胡非非的道念空间中脱离开来,回到本身。

与此同时,又是一大股洪流淹没,传‘道’结束。

陶宝双目光华一闪,牢守本心,凝聚出刚刚悟来的道念,再次向胡非非传送去。

胡非非娇躯剧震,双眼蓦地睁开,一丝明悟从心头升起。

明夜草长于高山之巅,观朝阳为明,察黑夜为暗。所结成的这黑白两片道叶奥妙无比,既分阴阳,又藏轮回,虽然只是一株茂宝道草,但论及玄辟之处非常人所能领悟。

胡非非借着陶宝传来的道念,凝神守性,从那暗之道念中脱离开来,心念一转,一股暖阳从心头升起,暂时将暗之道念压制下来。

黑叶道光一敛,隐入胡非非体内。

一个危机终于渡了过去。

但是还有一个危机迫在眉睫,甚至更加危急。

原本碧水道派的‘碧水诀’功法在诸多修道功法中最为平和,如果不急不燥,徐徐修liàn

,便甚少有散乱功法之虞。不过一但修liàn

时出现散乱之兆,却是比其它功法来得更加猛烈。

善水者溺。

从第二层‘水泽百脉’到第三层‘饮水思源’至少需yào

十余年的修liàn

才可以进阶。本来‘饮水思源’讲求的是水灵力源源而来,经流脉转,在周身窍穴开发形成一个个泉眼,道力往复,沟通体外,达到天水合一的境界。

而胡非非不知深浅,冒然而试。虽然运功之下体内窍穴生成一个个微妙的源泉,但是她道体脉胳修liàn

时日太短,根本无法承shòu的了源源不断的水灵力的冲击。一个个源泉不断生成,却成了无水之源,便是水灵力达到源泉,也是一冲便溃。

如果不能及时控zhì

住胡非非体内渐成汪洋汹涌的水灵力,胡非非道体非要崩溃不可。

胡非非此时已经无暇后悔,只能不断地运转功法,便好像前面洪水将至,这方临时修渠掘井一般,当洪水超过挖井的速度时,一切就都完了。更可怕的是,若在平常,胡非非强行停止修liàn

,虽然脉胳受创,却至多是休养一段时间,无损大道。而不巧的是正赶上明夜草传‘道’,只是短短时间内,水灵力在她体内就已经形成了一股无法阻止的洪流。

陶宝通过道念,将胡非非体内情况一览无余,当机立断,以道念传音道‘姐姐,我来助你,你将灵力渡送给我吧。’

胡非非美睫轻颤,流露出复杂纷乱的神情。

陶宝默运松神法,指尖道力轻吐,一道飞针道力刺入胡非非胸前要穴。

瞬间,滂渤的水灵力犹如找到了另一处支脉,顺着陶宝传送过去的道力逆流袭来。纵是陶宝早有准bèi

,亦是禁受不住,又喷了口血出来。

幸好这些水灵力未经胡非非炼化,否则陶宝只有死路一条。陶宝不敢待慢,将这些水灵力尽其所能驱出体外。…,

有了陶宝的帮zhù

,胡非非体内压力一轻,连忙打算收起功法。但一试之下,不但一个个刚刚形成的窍穴泉源接连崩溃,全身百脉俱是疼痛难忍,几欲断绝,一派散功之像。吓的她只能继xù

运转‘碧水诀’第三层功法。

两人水中对望一眼,俱是脸色惨白,皆因明白过来,如果胡非非不能炼成‘碧水诀’第三层功法‘饮水思源’,两人便要做个同命鸳鸯,一同葬身河底了。

望着陶宝苦苦支撑却不肯放qì

离开自己,胡非非妖艳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青白之色,波澜起伏的心湖渐渐平静下来,生死关头,她终于放下杂念,凝神贯注,全力修liàn



静静的伊人河上,四艘大船顺水行舟,只在河面上留下四道激起的浪花。夜空之上,明月如盘,无尽月辉洒满了大河两岸。

河面上夜色如画,河底下面却暗流涌动,危机潜伏。

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胡非非的情况仍然没有半点好转。不过,陶宝却已经适应了水灵力的冲击。并不是每一种灵力都可以为已所用,尤其是陶宝所掌握的唯一道诀是青松道派的‘松崖诀’,只能够对木灵力进行修liàn

。所以,陶宝在尝试用松神法凝聚水灵力无效后就放qì

了这种想法。

“滋生白泉,柔生万象,水声阵阵,川行神道,取明经腑,流窍升起……”忽然,陶宝耳边传来一声声运功道诀。

原来却是胡非非凝神修liàn

时,不断默念出来的‘碧水诀’第三层功法的道诀。

陶宝心中一动,不知为何,自己竟然理解明白了一样,不自觉地开始按着这道诀修liàn

起来。

仿佛“哗”地轻响。他体内混乱的水灵力突然一顿,然后开始遁着一条奇经异脉开始了运转凝聚。从一条细流,慢慢变成了一条小溪,又猛地融汇了无数条溪流般壮大成了一条长河。

“取明经腑,流窍升起,如露如雾,至阴而凝,存于百穴。”

陶宝内视之下,一阵明悟狂喜,只见那水灵力一条长河似的在身体里的各处经络随意流动,通达百穴,而且在各个窍穴都形成了一个个微妙的泉眼,将那水灵力吸入进去,直落深渊一般。

从胡非非处渡过来的水灵力顿时为之一空,而他周身诸窍穴的泉眼仿佛枯井干河般,同时产生出无穷地吸力,渴望着水灵力的滋养润泽。如此一来,胡非非修liàn

得来的大量水灵力俱都流动到了陶宝的体内,被陶宝的诸窍所吸收。

陶宝与胡非非两人此时道念相通,道力相连,陶宝能感知胡非非的情况,胡非非自然也可以了解陶宝体内所发生的异变。

虽然不知dào

因中因由,但她体内状况大为改观,绝大部分水灵力都通过她流到了陶宝体内,这让她的经脉得到了极大的舒缓,同时不断崩溃的窍穴泉眼也逐渐稳固下来。碧水诀第三层功法功成在望。胡非非惊喜交加,怎么也料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否极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非非娇躯剧颤,一白一黑两片道叶竟再度透体而出,在河水中绽放出奇异道光,虽仅片刻,却晃眩得四周河水如幻如梦。

碧水诀第三层境界‘饮水思源’终于大功告成!

此刻她还不知dào

,她因祸得福,一举跨越了别人十年修道的历程。纵是许多天姿卓越之辈到达到这一步也需yào

三五年光阴。

胡非非心底长舒口气,睁开双眼,却惊诧地看到了一幕难以置信的景像。

在离她不远处,陶宝紧闭双目,全身舒张,九根透明状的草须从他体内探出,就好像一只怪异的大章鱼在水底深浮不动。最令她震惊的是,她可以清晰感觉得到,河水中庞大无尽的水灵力正疯狂地向陶宝体内涌去。而陶宝的身体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不断地吞噬着汹涌进来的水灵力。

相较于陶宝现在吸取的水灵力,刚刚自己体内那些令她几乎崩溃的水灵力就是一条娟娟细流。…,

细流又如何能与狂流涛涛的大河相比!

这、这是怎么回事?

胡非非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但她不知dào

,就连陶宝也不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初时,他仅凭着听来的碧水诀第三层道法就达到了水浸百脉,诸窍生泉的境界。但到了后来,涌进体内的水灵力越来越多,不断地流进窍穴泉眼之中,并且刺激窍穴,开拓扩大着泉眼。再后来,他只觉得周身奇痒,脉内火焚一般,只有那冰凉的水灵力才能略解一二,于是狂吸猛掠,如长鲸吸水般吸取着冰冽彻骨地水灵力。以至于从胡非非处得来的水灵力如杯水车薪,微不足道了。周天诸穴皆是洞开,沟通内外,河水中充沛无尽的水灵力源源不绝地涌入体内。

水灵力与草木灵力截然不同,木灵力鲜活而长生,水灵力灵动而滋养。陶宝体内木灵力受水灵力滋养,更加的道元精粹,勃勃生机。

陶宝边修liàn

边体会着水灵力的不同,突然脑中轻震,那颗神奇的碧色珠子蓦地出现,放射出纤纤毫光,立时引得水灵力如潮涌进,一浪接着一浪。

与此同时,一段道诀从深远处传来。

“破邪之灵,唯真水俱,得诸天之佑助,唤方寸雨,皆化为湖……”

陶宝体内凭空现一片虚空,迷迷蒙蒙乌云锁雾,忽地一阵骤雨如倾,破开云雾,洗净空蒙,在虚空之下汇聚成了一池湖水。

陶宝心神剧颤,明白这便是水灵力凝聚后结成的道元。

碧色珠子滴溜溜地打了几转,直坠到那道元湖水之中。

‘哗——’地浪花翻卷,两个人头露出河面。

入目一片光明刺眼,日头高悬,竟然已经是正午左右。

陶宝与胡非非对望一眼,惊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胡非非娇哼一声,跃出河面,顿足半空,环目远眺,长河之中,哪里还有大船的踪影。

陶宝离开河中,双足踏浪,随波逐流,身姿愈发显得俊朗不凡。

“弟弟,恐怕咱们要快些赶路才能追上他们了。”胡非非从空中飘落下来,学陶宝样轻踏水面,一只软香温玉般的臂膀环在陶宝右臂上,大半个身子也粘靠在他身上,还故yì

地将她那丰盈的胸脯挤压着陶宝。

陶宝面皮上燥红,这‘姐姐弟弟’这般亲近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却暗暗又觉得刺激香艳。胡非非对他这个少年来说,魅力吸引力还真是不小。刚刚在河底,还被这‘姐姐’强亲了个嘴,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陶宝在河底时早落定主意,一定要离这个‘姐姐’远些,不然,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便禁不住她的诱惑,做出什么错事来。而且他‘偷’学了碧水道派的一段道法,若被人家道派知dào

,还不知要生出什么风波来。

“姐姐,我还是不与你回去了。此去京城也不过一个月行程,我正好独自历炼一番。”陶宝实话实说,将他心中想法托出。原本还有几分忐忑,怕胡非非又生他气。却不料胡非非浑不在意,妩媚地白了他一眼。

“知dào

了,弟弟你志存高远,一心向道。姐姐自要放手让你去历炼。”胡非非轻声说道。

“不过,姐姐这里有一块帮中令牌,在津前道还有些用,你切挂在腰间,一般武林中人便不会来找你麻烦,虽然你身怀道法,毕竟无门无派。少些麻烦总是好的。……哼,你笑什么笑,莫不是嫌姐姐啰嗦?找打是不是。”胡非非口中喊打,却只是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总之,你一切谨慎,但真若惹了事,却也要下得了狠心。你啊,就是心软。”胡非非禁不住又拧了他一把。在河底时,一般人早就离开了,哪里还会冒险相救。修道之人哪个不是心如铁石,否则如何受得了岁月摧残,人情冷暖。

陶宝知dào

胡非非俱是好意,笑着接过她递来的一块玉诀样的牌子,挂在了腰上。

“姐姐也要保重,呵呵,下次修liàn

可要小心一些。”

“哼哼,好啦,你快些走吧。姐姐看着你走。”胡非非略有不舍地放开他。此去经年,下次见面就不知会是何时何地了。不过修道之人,几个春秋便如晨雾夕霞一般,极为短暂。若是有缘,总有再见之日。

陶宝笑笑,道声珍重,腾身而起,宛若江边大鸟,远远地掠过宽广河面,向对岸飞去。

胡非非秀足轻踏河面,遥望他身影远去不见。才施施然顺着伊人河向下流遁去。

极目远处,还能看到樵夫山伟岸的身躯默然伫立,守护着美丽的伊人河。

第十九章 玉胜山

方山照日清,丰华搅玉胜。二八说不尽,九子俱不同。

与胡非非分开之后,陶宝一路穿行偏僻小道,修息体悟,勤炼道法。时日匆匆,一晃七八天光景过去。

这日,终到了玉胜山的地界。玉胜山乃是津前道的一座名山。山奇岭秀,九峰连环,美景无数。尤其是这夏末季节,便有许多游子贪图山中美景与阴凉,来此消暑寻胜。

几日来,陶宝在山中饱览奇峰俊岭之姿,又观日月云霁的往复变化,山中木灵力充沛,苦修之下,道元增长奇快,如今已有十来个凝结成拳头大小的道元,对青松道法理解更深,同时也越发的滋生出一种隐世的感受。每每遇到山中游子骚客,他能避侧避,全然一幅出世的心态。

抱喜峰在玉胜山九峰之中最为陡峭峻奇,峰上风景亦是最为迷人。无论朝阳迎客、还是雾隐云叠,都吸引了众多的游客登峰揽胜。

行在陶宝前面不远的一群仕子便是来此逛风景的。团衣轻扇,仗剑而行,呼朋啸友,喧闹非常,引人侧目。

陶宝也是无奈,他虽然有飞峰过岭的本事,但却因不愿在人前显露,只得一样随众陟步上山。

道家与世俗完全是两个世界,如今在陶宝的眼里,那些锦衫风流的仕子就如同陌路,无论今后他们是登科及第还是沦为落魄,最后都不过一世风尘枯骨。哪里有自己寻得大道长生来的快活自在。

蜿蜒山道曲通峰顶。

山间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刚刚还是艳阳普照,一阵阴风刮过,便停下来连绵的一大片雨云。不由分说,大雨如倾盆般下了起来。转眼间,山里山外,俱是透明的雨线,浓绿的山体被雨水冲浇的变的碧绿,渐渐地,在大雨与山体之间升腾笼起一层白蒙蒙的雾。

在大雨淋盆下,山间行走的众人呼地乱做一团,犹如被冲溃的蚁巢,乱纷纷地四处乱跑,寻找避雨之所。

陶宝汲踏着淡淡的雨水向山上快走,不出十丈,全身便已经淋个透。

“这位兄弟,这边。……那边有个小亭。”前面不远处一个面貌和煦青年仕子回首向他叫道。

陶宝微愕,然后应了一声,便随着这青年快步向前奔去。

只是三转,雨雾中就看到一个僻居山崖的破旧小亭。青年与陶宝冒着越发大的雨冲进小亭。看到对方落汤鸡样的狼狈,俱是扯嘴一笑。

“我是侯文书,兄弟怎么称呼?”青年拱手问道。

“小弟陶宝。”陶宝这次没有说谎,他对侯文书非常有好感,似乎在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愉悦。

“哦。”侯文书点点头,淡淡一笑,转脸望向亭外如泼大雨,叹道,“真是好大的雨。”

陶宝环目看了看这个小亭,身有六柱,顶盖泥瓦,虽怀中空空,却背倚山崖,眼观大千,极目之处,份外的辽旷致远。

“本来炽日照锦衣,飞雨如白洗剑崖。身落古亭极目远,……”侯文书站在亭边观着水色雨景,忽地诗兴大发,朗朗地高声吟咏,仿佛声音、身心俱都融入到了大雨中。

痴狂浪放之极。却惊的陶宝目瞪口呆。

一声冷“哼!”从亭外传来,生生打断了侯文书地即兴诗咏。

“哼,我来接你一句,‘再前一步俱空空。’”一个高大的道人淋漓着雨水闯进亭内。毫不客气地瞪着侯文书大声斥道。说完,还用眼角狠狠地白了陶宝一眼。

陶宝莫明其妙遭了白眼,却也明白这道人非是冲着自己而来,苦笑着向亭边挪了挪身子,莫遭了殃池之鱼。

“啊!原来是舅父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侯文书惊喜地望着道人道。

“舅父?”陶宝大感惊奇,暗暗好笑。

“哼,你这孩子,不知在家温习功课,整日里拘友使朋地陪你寻山访仙,早便与你说过,你今世与道无缘,莫要强求。你却是不听,莫要气死你娘不成?”道人横眉怒目道。…,

侯文书尴尬地瞅了陶宝一眼,低声抗辩道,“我才不信,早晚我会找到道草入道。”

高大道人更加气怒,伸手扯住侯文书,“少说废话,快点跟我回去。”

侯文书忙陪出笑脸,叫道,“舅父,别急、别急,你且听我说。我在这儿可不是瞎玩儿的,这里可有个大秘密!”

高大道人横眉道,“扯淡,你能发xiàn

什么秘密,莫要诓我。”

“真的,真的,你别急啊,说不准一会儿就出来了给你看。”侯文书急声道。

“哼,我且稍等你一刻,若无甚事,便莫怪我了。”高大道人亦不想对这外甥太过强迫。

“嘿,叫陶兄弟笑话了。小弟生来就喜仙道之说,偏偏我这老舅总说我与道家无缘,你说这话多让人丧气。”侯文书毫不见外地与陶宝说道。

陶宝干笑一下,转身向高大道人揖了一礼,敬声道,“见过道人。”

高大道人看看了他,微微点头,忽然眼中一亮,道,“你可是入了道?不知是哪家道门弟子?”

侯文书一怔,看着陶宝一脸诧异。

陶宝亦是一愕,不过现在他已经知dào

,道门中人自有其观人之法,虽然他可瞒的过一般俗世之众,但落在真zhèng

道家人眼中,便是落了全形。

当下老老实实地道,“晚辈确实已经入道,只不过尚没有入过道门。只不过随青松道派林长居大道人学过些道门呼吸之法。”

“哦?林长居?……嘿,你的道缘不浅啊。我是观星道派的陈沐,既是同属道门,你便叫我陈道兄吧。”陈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别看他一脸苍桑相貌,但入道时间不过十余年,真提起来,他在观星道派不过是个小小的道童级别的入门弟子。不要说认识林长居,便是听都未听过,尤其听陶宝称其为‘大道人’,更是心中一震。以他观星道派六百余弟子,也仅仅不过有两名‘大道人’而已。若真个论起来,陶宝能随一位大道人学习道法,比他可强的太多了。

陶宝对此全然无知。他不过初涉道门,自然不知其中深浅缘由。不过隐隐感觉,这陈沐道人的道力并不比自己强过多少。心中转念,忽恍然而悟,他既是侯文书的亲舅,那想来入道时间也不过十余年罢了。

“啧啧,我便说我与道有缘,你看看,刚刚认个小兄弟,竟然却是个道家弟子。呵呵,我该叫你一声陶道人才对。”侯文书在旁边一脸诧异地道,然后朗笑起来。

陶宝面上一涩,却是“陶道人”这个称呼令他生出微微快意。

侯文书天性开朗坦荡,并不因陶宝兄弟变成了陶道人而生出异样心思,把着陶宝竟追问起入道经过来。

陶宝无法抵御侯文书热情,草草潦潦地将自己机缘入道的经过说了,引得侯文书阵阵惊呼艳羡。

“这么说来,你是要去魏都了。”侯文书双目闪亮兴奋地道。

“嗯。”

“那可好了,我家就在魏都。你不若与我一同回京,就在我家住下如何?。”侯文书期待地问道。

陶宝想了想,看了眼陈沐,迟疑地道,“还是算了,小弟还想独自砺炼一番,不如到了魏都再聚如何。”

“也好。”侯文书笑道。

两人一见如故,份外有缘。

“啊?快看,来了来了!”侯文书这边刚把家中住址告sù

陶宝,眼中突然爆fā

出热烈的奇光,惊叫道。

陈沐与陶宝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俱都被一个奇景所吸引了。

只见天空与山脉之间的朦朦雨雾之中,不知何时,连绵千里的雨云渐渐形成了巨大漩涡,雨势更狂,如天河倾倒般狂泄下来。天昏地暗之中,更有一道沛然而不可抵的威压重重地压了下来。仿佛稍不留神,这方圆四百里的玉胜山便要被生生压入地底一般。

而在三人目野范围内的一远处山岰内,散射出淡淡的碧色光晕,直通天宇,所冲之处,正是雨云漩涡中心。那无尽的威压却仿佛对这碧色光晕毫无作用一般,便是雨云最浓时蕴化出道道电闪雷光,甫一成形,被这碧光一照便蓦然而逝。…,

“这、这是道光!”陈沐眼中暴射出惊奇目光,惊诧莫名地叫道。

“道光?”陶宝心中微动,虽不明白是为何物,却见陈沐脸上狂喜之色,也知dào

定是大有来头的东西。

“走,我们过去看看,这可能是大机缘。”陈沐一把拉过目现讶色的侯文书,纵身便跃至空中,速度奇快地向那远处山岰间飞去。

陶宝略一迟疑,也跟着运转道诀,如只苍鹰般追了上去。

身在半空之中,大雨四面袭来,视目难睁,加上陈沐道法比他纯熟的多,陶宝只能勉强盯住了他们的尾巴。

陶宝暗暗心惊,自已机缘巧合下自悟的飞鸟道法果然比不过这些道法的正宗道法,陈沐入道不过十余年,但带了一人,仍要比自己快上许多。

不过盏茶时间,陈沐、陶宝三人来到那散射出碧色光晕的山岰外面。

近在咫尺,那种存于天地间的自然灵力在这里激荡、汹涌、澎湃,那道光更加碧翠、通透、纯粹,如一只巨大的斗柄扶摇直上,抗击着越发恐怖的雨云。

山岰之外,乔树之下,暴雨之内。

三人俱是满脸的震憾与激动。尤其陈沐与陶宝二人感受更深,周身道力俱被激发的如一锅滚开的沸水,堪堪地要向外透体而出,混入那道光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侯文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喃喃地道。

“这便是道,你一直寻找的道。”陈沐颤声道。

侯文书一声未出,目醉神迷地望着眼前的奇绚景像。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对他的震憾会有多么强烈。

陶宝调息着体内激荡的道力,强行压迫着几欲现出的紫须草。同时,他望向陈沐,希望从他口中听到更多的信息。

“我们进去。”陈沐没有再做解释,只是说道。说完,拉着侯文书向山岰里飞去。

陶宝连忙跟在后面,飞进山岰。

说来奇怪,进入山岰之后,那暴雨竟留在了山岰外一般,山岰之内,草绿植茂,气宇清新,丝丝凉风吹过,令人精神亦是为之一爽。

“好纯厚的灵力。”陶宝深深吸一口气,暗暗惊奇。这里灵力的浓郁之极,竟有外面数倍之多。

陈沐毫不觉得奇怪,径直向山岰深处飞去。

陶宝一边紧紧跟随,一边思索问题。为何山岰内外,差别如此明显,那碧色道光怎么又感觉不到了。细一思量,便可知自己等三人定是已在那道光之中了。

三人默默无语向山岰深处疾进,却不料这个山岰极为幽深,深入了近两个时辰仍然不见出处,只是地理愈来愈峡窄,而且三人同时发xiàn

,此时,天宇上的浓云密雨已经渐渐消散,这道‘道光’也开始有消逝之兆。

赶在陶宝前面几十丈远的陈沐不断加速,速度越来越快。陶宝咬牙坚持,无耐他体内道元有限,这般长时间的疾速飞行,早已经消耗一空,纵使松息与凝结二法运行无碍,浓厚灵力透体贯注,仍是入不敷出,眼见着陈沐与侯文书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

陶宝暗暗苦笑,却也怪不得人家不等自己。说起来,这等机遇本是侯文书发xiàn

,陈沐主导,自己不过一外人,陈沐没有出言将自己赶走就已经心地良好了。只是实在有些不甘心罢了。不到油尽灯枯地步,他绝不会轻言放qì



陶宝极快地运转松凝二法,双眼只是盯住前方,坚定自己的信念,一路追索下去。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就在体内道元仅余点滴之际,陶宝周身突地剧震,仿佛突然被打破了什么东西一般,百窍俱开,天地灵力如瀑雨天河般流入体内,转念间化做道元,流淌自如。

陶宝一时间精神大作,畅快无比,不想这般疾驰之下,却使自己另有此番突pò

。原来全神贯注之下,松息、凝结二法自然而然地达到了《松崖诀》中《凝气》篇中所说的‘呼吸为道,称谓‘自如’’的境地。

陶宝嘴角不由的绽出笑意,便是追之不上,自己也算是大有收获。

一声长啸,陶宝犹如困鸟脱笼,展翅万里,竟是比之前快了不下一倍还多。自是灵根异骨,自有多福。‘自如’境地一成,居于丹海之下的道元水湖竟也湖水生波,‘滋滋’作声,从湖水中喷出一股细流般的道元,立时融入道脉之中。木水相溶,道法更加灵动强dà



连番突pò

道法变化,陶宝如坠梦中,禁不起般呆笑起来。那般道法身形施展开来,宛如鸟生鱼象,灵动之至,快似流云。

不及百数,陶宝眼中已经发xiàn

了陈沐与侯文书的身影。

第二十章 幻洞中

“咦!”陈沐发xiàn

了从身后飞疾追赶上来的陶宝,不由地惊诧莫名。他一路强催道法,一是抢时间,二则也非是没有将陶宝甩掉的用意。他虽然仅入道十余年,却也能一眼看出陶宝道力低微,差他不自几许。开始时还有试探之意,后来见陶宝虽然道法不同寻常,有些师法自然地味道,但道力确实微不足道。便展开全力,一下将陶宝甩了无影无踪。按他想法,陶宝追之不上,自然也就回转离开了。谁知dào

,这个野小子竟然不知怎地追了上来。而且再看他道力道法身形,竟然亦是茫茫然一片,笼在雾中一般。陈沐脸色大变,心中剧震,难道这野小子竟突pò

了道法境界吗?

“啊,陶兄弟,你的道法好快啊!”侯文书亦是又惊又喜地叫道。他被陈沐带着一路,对于舅舅的心思自然也不是没有察觉,但向道之心更加紧迫,也就没有言语,只觉得有些亏欠陶兄弟似的。这会儿见陶宝赶了上来,自然有些开心。

陶宝与陈沐二人保持同速,笑着点点头。

陈沐眼底现出一丝嫉妒之色,没有说话,道法却催的更加紧急。

说来奇怪,这道山岰不知为何,竟是如此深遂,三人再向前飞行了近三个时辰,眼见着日头都有些偏西,竟然还不见底,更不要说有什么怪异之处。

“停下、停下吧。”侯文书忽然大叫起来。

陈沐与陶宝脸色难看地停了下来,落在地上。纵是他们此刻道元无碍,却也损耗极巨,而且心底下亦是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我想,我们是不是什么地方错了?”侯文书说道。

“陶师弟怎么看?”陈沐换了称呼,扭头问陶宝。

“我不知dào

,只是这山岰如此之深,按常理早就应该到底了。何况按我们的速度,此刻应该都已经出了玉胜山范围了。”陶宝皱着眉头道。

“不错,这绝不正常,文书,你怎么看?发xiàn

什么了吗?”陈沐又问道。

侯文书想了想,迟疑地边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棵矮小丑槐边缓缓说道,“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因为那棵丑槐一直就在我们前面。”

“这不可能!”陈沐脸色极差地说道。

陶宝却没有说话,只是又向前飞去。不过,到了前面稍远的地方后就转身折了回来。

“侯兄说的对,我们被迷惑了。”陶宝神情有些紧张地不自然道。

陈沐脸色顿时一变,苍白起来。他自然听说过无数的故事,在修道途中充满了机遇与陷阱,危机随时随时就可能发生。难道自己会因这一时贪心念起,而落入了这不可预知的危险之中吗?

“现在怎么办?”侯文书神色并无多少慌张害pà

,反而有些兴奋地问道。、

陈沐想了想,从怀内掏出几张符,尽是些破咒、解惑的,贯注道力后向四周虚空中击出。符纹闪烁,结果却并不乐观。

接下来,陈沐又换了几种他所知dào

的破解道法,都是毫无作用。心急之下,冷汗都已经浸透眉梢。

一但知dào

自已身处在幻境迷阵之中,自然会发xiàn

诸多不合常理之处。例如陶宝便发xiàn

三人竟然都是没有影子的,这般明显的破绽才被发xiàn

,足以说明刚才三人心中贪欲的强烈。

陶宝暗暗自省,一边偷偷将神识茧向远处投出,却是陡然落了个空。

陈沐的道术却也颇为奇特,一点蓝色星芒在手中闪现,随后愈来愈亮,探手一指,一道火流星般划过虚空,最后‘砰’地爆开,道力激射,将前方一处山石轰地被炸的粉碎。

以力破法,结果,幻境仍在。

陈沐盘膝坐下,无奈地冲二人道,“现在,我们只能等着了。”

日头渐渐西垂,天色昏暗。不知何时,那道碧色光晕已经消逝无踪。

此时,陈沐紧闭的双目睁了开来,长叹一声,犹有余悸地说道,“好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陶宝、侯文书互相对视一眼,亦是长舒一口气。

陶宝不放心,又向前飞行一段,折回来后,点头道,“幻术应该是消失了。”

这幻术毕竟只是虚幻如梦,纵是再真实的梦,当梦醒来的时候,就再也迷惑不了人。

陈沐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咱们还算是运气,这幻术实在太厉害了。就连我观星道派最强的‘引星符’也不起作用。幸好它自动消散了,不然,我们不知dào

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是那道‘道光’?”侯文书迟疑地问道。

“唉,可惜了。如果我们能找到那‘道光’的源头,说不定会有大收获。”陈沐非常不甘心地道。

陶宝忍不住问道,“陈道兄,那‘道光’究竟是什么?”

陈沐沉默片刻才慢慢地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曾经见过类似的‘道光’,只是那时我刚刚入道,只有一众师付师叔们追去了。后来便听说一位派上的师兄因此突pò

了境界,距离大道士也仅仅差一线了。”

“不过,即使这样,我想你俩人也应该都得到了诺大的好处吧。”陈沐含笑道。

侯文书一怔,不明白舅舅说的是什么好处,而陶宝则若有所思。

陈沐看了陶宝一眼,便抖抖道袍,说道,“左右费了这些时候,我便再向前面探探,你们做何打算?”

侯文书精神一振,忙道,“当然要跟去了。”

陶宝心知肚明,陈沐这般说话其实是在说给他听,适才所历‘幻术’虽然厉害,但实jì

上却是毫无危险,只不过白白耗废了许多道元,又何况自己因祸得福,道境上大有进展。若是这样离开,真是太不甘心。只是这陈沐?

陈沐见这陌名的野小子不作声,心里不快。虽说他与自家外甥相谈甚欢,相交密切,但谁又知dào

这会不会只是表面呢?何况机缘在前,谁舍得与他人分上一杯羹。

“哼,你们既然不怕,便跟着来好了。只是前面危险,要自求多福了。”

话说的如此露骨,侯文书只能冲陶宝赔以苦笑。陶宝浑不在意,微笑道,“陈道兄放心,若有危险,陈道兄不必管我。照顾好侯兄就是。”

陈沐没回他话,拉着侯文书继xù

向前飞去。这次便要小心谨慎的多了。

陶宝自然不会再惹陈沐不快,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其身后十余丈的距离。

如今那古怪幻术消失。这个小山岰便一眼望的到底。说来可怕又可笑,他们苦苦在幻境中飞了几个时辰,实jì

上不过是在山岰口深入了半里多。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三人便来到了那山岰至深之处,一座高峰横着堵死在这里,只有一个的两丈多高的狭窄洞口出现在山崖上。

夜幕之中,荒郊野外,这个洞口显得格外阴森森。

侯文书打个冷战,开始觉得有些危险和恐怖。

陶宝面无惧色,他出身山野,这样的山洞实在构不成胆怯的理由。再则他道心之坚定,更是异于常人不知多少倍。恐怕就是陈沐也比不上他。

因为陈沐现在也有些犹豫,说到底,他由俗入道,不过短短十余年,又一直在道派中处于低等地位,平日里对道心的修liàn

怕是没有那么辛苦。应该说,在道人的世界里,虽然长寿者多,但怕死的却要占了绝大多数。

陈沐扭头向侯文书说道,“文书,你还是别进来了。就在这里等着吧。”

侯文书愕然,张了张嘴,泄气地跺跺脚。

陈沐在前,陶宝在后,两人相继进入山洞之中。

侯文书在山洞外等了一会儿,只觉得的山风寒冷,而且很快天就黑的已经不见五指了。望着森幽的洞口,心中愈发火热。双手紧紧握了又握,咬咬牙,一猫腰,便也钻了进去。

别看洞口处狭窄,里面却宽阔了许多,只是里面黑漆漆一片,侯文书只得摸索着前进。时间长了,眼睛慢慢适应了,才走的快了些。…,

侯文书明明一路越走越快,眼前也光明了许多,却突然间脑袋一阵剧痛,猛然间睁开眼,入目一片黑暗,只是觉得身边有一个身影,仿佛正在凝望着自己,当下浑身一颤,毫毛倒竖,刚要发喊,却听得是陶宝的声音。

“侯兄又陷幻境了。小心,这里的幻境虽然没什么危险,但却非常多。”陶宝嘱咐道。

侯文书平复一下心情,不知为何,小声地问道,“我舅父呢?”

“他在前面不远。”陶宝在暗中一扯侯文书,拉着他摸黑向前走。

“兄弟,你怎么不点上火柄?”侯文书奇怪地问道。

陶宝干咳一声道,“我怕你被吓到。”

侯文书想了想,说道,“嗯,那、那就算了吧。啊?有人摸我屁股!”

“别理它,也别回头。”陶宝连忙说道。

侯文书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这般迷糊过,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清醒的,什么时候又陷入了幻境。刚刚还随着陶宝在走,下一刻又变成了舅父陈沐,而猛然醒来时,却发xiàn

自己正与魏都的小花魁月秋姑娘在弹琴唱曲,红樱轻启,温软求怀,快活之极。

陶宝看了看侯文书烧红了脸般的一味傻笑,自然知dào

他必是又陷入幻境之中了。暗暗心惊,从入这山洞后,无休止的幻境便一个接着一个,让人防不胜防,不过陶宝渐渐发xiàn

了一个简单的破绽,让他很快地就从诸多幻境中解脱出来。每当幻境发生之时,陶宝发xiàn

自己的道元都会变得快速增加。而且随着他破除幻境的速度加快,这种道元增长的势头就越发的明显。现在陶宝已经不再执着于深究洞内的秘密或者什么‘道光’。仅仅是这无数幻境对他道心的磨炼就足够了,何况道元的增长又如此疯狂,比之在外面修liàn

要快上五倍之多。如此一来,他只要时刻清楚地知dào

自已道元的增长,而不必在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陶小妹还是李茗儿了。而事实上,最让人恐惧的是那种空无一人,令人孤独的幻境,每次从幻境中挣脱,那种深刻到骨髓的空寂仿佛仍徘徊在你左右。渐渐地,陶宝又发xiàn

,这些幻境的出现也是有一定规律的。每次幻境出现后,都会有很短的一瞬间让你清醒。只有在这个时候,陶宝才能认准通道,一直紧紧跟随着陈沐。

而此时的陈沐,显然也是找到了什么破解幻境的方法,不断加快步伐,在洞内越走越深。

陶宝正从苏道安狞笑着向自己走来的恐怖幻境中挣脱开,眼前猛地闪白,一道蓝色火流星奇快地飞至眼前,轰地炸开,陶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蕴藏着强dà

破坏力的道力炸飞。

“噗!”陶宝口中喷血,全身痛楚地似要裂开,只觉得胸前几处被那火流星炸伤的地方,破入体内的怪异道力正疯狂地破坏灼烧着他的肌体,甚至燃起蓝火来。

剧痛之下,陶宝仍保持了道心的清醒,他立时想起来大道士林长居曾对他讲过的话,道法相斗,乃求生之法。

水木相溶的道力在身体内往复流淌,所过之处,蓝火道力被驱散开,痛苦消失,肌体缓缓地修复,一切都是那么神奇的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

眼前又一道蓝色火焰般的流星划破空间飞射过来,而在后面,则是更加恐怖的一片蓝火,密密麻麻。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这个不知死活的野小子,给我死去吧。哈哈哈。”在蓝火流星的后面,是陈沐阴森狠厉的狞笑,一如适才幻境中的苏道安。

陶宝很清楚地感受到,这绝不是幻境!

生死之即,紫须草现,唯一的道法‘黑水阵’在陶宝身前施展出来。

淡淡的紫雾,弥漫烟卷了蓝火流星,顷刻间,紫雾之内星殒火灭,道力湮灭。

陈沐瞳孔放大,这是什么奇异道法?不过他争斗经验远超陶宝,几乎抬手之间,又一大片蓝火流星猛地扑了过来。‘咝咝咝’铺天盖地撞进紫雾之中。

陶宝脸色苍白,如此剧斗之下,他的‘黑水阵’紫雾怕是再也坚持不住陈沐的下一波道法了。

急中生智,陶宝从怀中掏出当日胡非非送他的隐身符,激发之后,悄然拉着仍浸在幻境中不能自拔的侯文书向后退去,他记得不远处有一个隐蔽偏僻的角落。为今之计,只得赌上一赌了。

“轰。”一大片的蓝火在剧烈爆zhà

燃烧,原本淡淡的紫雾已然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哼,山野小子也妄想修道,不自量力。哈哈,这下我要灭了你的道。”陈沐有些疯狂地向着面前的一个山石发泄着道法。

陶宝双眼蒙上一层迷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幻境?还是真实?

第二十一章 梦妖花

“哈哈哈……”一阵狂笑之后,陈沐心满yì

足地向洞内走去。

陶宝等了半晌,也顾不上侯文书,将他留下,自已小心地跟了上去。

不知什么原由,经此一事,幻境竟然不再出现,似乎完全消失了。

不过因为身体受伤,陶宝也是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幻境之中。

这山腹秘洞内,越走越宽,不时分出一两条岔路。幸好因为没有人迹来过,所以陶宝只要跟着地上陈沐的脚印走。

大概深入山腹有半里深,在一个拐弯处,陶宝猛地感觉到危机,立kè

停下了脚步,然后悄悄地探出头去。

原来到了此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诺大的空间,地上有溪水潺潺,上面山石崖壁钟乳倒垂,藤蔓攀爬纠结,最引人注目的赫然就是长在空间正中的一株相貌奇特的‘树’。

说是树,是因为它实在长的像树,更准确地描述应该说是像个矮墩墩、癣树皮的树桩,不过最为奇特的就是树桩上抽出来一条细柳枝,枝头挂着一颗丑陋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青油油的皮,隐隐地透露出神mì

的碧色。

在这棵‘果树’的旁边,还立了一块碑,隐隐约约上面刻了两排字。

陶宝正愁离的远了些,看不清楚。站在那‘果树’旁的陈沐已经颤着声音念了出来。

“世间境界皆是幻,不如一梦作妖花。”

“是、是是‘梦妖花’,这、这也…是道草?珍?寿?难道是玉宝?……哈哈哈……”陈沐如痴如狂地大笑起来,笑声高吭,震耳欲聋,几致于顶壁上石乳崩碎,藤蔓断裂。

“喝。”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陈沐面色如铁,极为凝重地缓缓走近这株‘梦妖花’,伸手够到了那细柳枝头上的丑果子,接下来只要轻轻一握,这株看不出深浅来历的‘道草’就将归属于他了。

陈沐却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现出迟疑、痛苦的表情,短短时间便扭曲到了极点,大汗淋淋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竟然未熟,竟然未熟,竟然未熟……”陈沐突然变得失魂落魄,嘴里反来复去地念叨着。

“舅父这是怎么了?”

突然,侯文书不知何时,一脸迷朦地出现在陶宝身后,奇怪地问他道。

陶宝脑袋嗡地一下,骇然地望向里面正陷入痛苦挣扎中的陈沐。

“谁?是谁?出来!”果然,陈沐双目充满厉色向这边看过来。

陶宝头皮发麻,他虽不惧死,却也心知肚明,此时的他远不是陈沐的对手。何况,唯一的隐身符已经失效了。他一边心念疾转,苦思脱困之法,一边与迷糊中的侯文书走了出去。

“舅父,是我们俩,……啊?这是什么‘树’啊!”侯文书晃晃脑袋,一脸惊诧地道。

陈沐冷冷地看了眼陶宝,却对陶宝‘死而复活’并没有什么表情。

“它叫做‘梦妖花’,也就是你一直寻找的道草。”陈沐面对侯文书,露出丝暖容。

“啊!它、它就是‘道草’!”侯文书惊震莫名地大叫起来,几步就来到‘梦妖花’根前,绕着圈子来回地看。

“嘿嘿,嘿嘿,”侯文书爽笑起来,“舅父,我便说我有道缘吧,这个‘梦妖花’可算是我发xiàn

的吧。”

说罢,转身又冲陶宝叫道,“兄弟,这可是我的,你可不能和我抢。”

陶宝点点头,心里却暗道,这道草归谁,恐怕还是要听你那舅父的。

“文书,……你且等等,舅父有话和你说。”陈沐叫住侯文书,说道。

侯文书只顾高兴,这时见到舅父脸上不见笑容,他本是聪明人,自然心中突地打了个结。

“怎么了?舅父?”

陈沐看看他,又瞅瞅‘梦妖花’,再望了眼陶宝,不由得叹口气。

“咱们来的不是时候,这株‘梦妖花’尚未入道成熟,便是采了,也毫无用处。”

“啊?”

“什么?”…,

陶宝与侯文书都是大吃一惊。

“道草、道草,它尚未入道,便算不得‘道草’,充其量不过用来制作些术符吧。”陈沐解释道。

陶宝还好,侯文书却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般结果。

“那、那刚才的‘道光’是?”半晌,侯文书不甘心地问道。

陈沐长吁道,“那正是它在悟道而已,这株‘梦妖花’恐怕绝非凡品,你看那碑文就知dào

,应该早就有人发xiàn

它了。甚至它就是被人栽种在这里的。”

侯文书这才注意到那块碑文。

“世间境界皆是幻,不如一梦作妖花。”

侯文书一阵沉默,忽地却又大笑起来。“梦妖花啊梦妖花,果然名不虚传。呵呵,看来我和你是有缘无份了。”

陈沐、陶宝二人看到侯文书竟如此洒脱,反倒是相顾愕然。

陶宝十分钦佩,换作自己,得而复失,绝不会这般轻松。而陈沐因心中早有据此道草为已有的心思,闻言更有些愧疚。

两人正各藏心思,不料,侯文书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恋恋不舍,令人哭笑不得。

“好了,别哭了,作什么样子,虽然它与你无缘,但你受了它的‘道光’,却也改变了你的命数,只怕你日后真的可以入我道门了。”陈沐道。

“啊!舅父大人,你说真的,别是诓我吧。”侯文书闻言大喜道。

“或许吧。”陈沐不耐烦地道。

“或许?那就是有机会啦。哈哈,我也能入道了。侯道人,‘猴道人’,不好、不好。”侯文书又得yì

又苦恼。

这时候,陶宝见陈沐没有再冲他出手的意思,才放下心,走到那碑文前,仔细地观瞧。只见石碑古朴大气,雕刻的是古篆,字字道意纵横,别有一番味道。绕到碑文之后,却发xiàn

后面还刻有一行小字。只是这字迹古怪,字体从未见过,完全不认识。

陶宝虽然自幼学文识字,但也仅限于识讲闻读,学问自然是较差的。

“侯兄,你来看看,这是什么文字?”

“什么?哪里?我来看看。”侯文书好奇地走了过来。

“啊?这是什么文字?我也从未见过。”侯文书见到那行小字后,也是两眼一摸黑。

陈沐也走了过来,看了那文字,皱了皱眉,迟疑地道,“这似乎是上古文字。我也不认识。”

“上古文字?那不是要万年之前。”侯文书咋舌道。

“应该是吧。我也不敢确定。”陈沐道。

“还真奇怪,这古篆应该是千年前大周时所创的文字字体,雕刻在前面,而这上古文字却刻在后面。莫非有什么秘密。”侯文书自语道。

“或许这一面才是正面。”陶宝说道。

“哈哈,还是兄弟你聪明啊。”侯文书笑道。

“这位小兄弟猜的真准,确实,那‘阳文’的一面才是正面。”忽然,空间传来一把声音,余音轻震,却把三人俱吓了一跳。

三人俱回身瞭望。只见在这洞内空间的另一侧,缓缓走出来一个面貌英俊的少年人。

“你是谁?”陈沐立时警觉地捏了道法。

这少年人眉清目秀,鼻阔额方,俊气非凡,尤其一身淡雅的青色道衣更衬托出他与众不同的高绝气质。

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藏着天大的秘密,又似拥有能轻易地看透人心的力量。

仅仅向前走了几步,陈沐与陶宝便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甚至连体内的道元都有溃散的迹象。

不同于陈沐、陶宝二人,侯文书却丝毫压力都没有。好奇地看着这少年,笑道,“看你的岁数也不过十五、六,怎么口气却这般大,他是小兄弟,你又是什么辈份。”

“文书!不得无礼。”陈沐脸色一变,忙喝止道。接着深施一礼,恭敬地向少年拜道:“晚辈修道士陈沐,拜见前辈。这是我的外甥侯文书,请前辈不要与他见识。”

“呵呵,还是你有些眼力。观星道派,不错、不错。……这个小兄弟,你呢?”少年人饶有兴趣地望着陶宝,问道。…,

陶宝如此机灵的人,明白这个看似少年的道人绝对是个逆天的存zài

,连忙学着陈沐一拜到底,答道,“晚辈陶宝,也是个修道士,不过尚未加入道派。”

“哦,原来竟是个小散修,如今你这般的小散修可不多见了。人都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却不知散修有散修的好处,可以博采众家,万法归一。难得、难得。”少年人非常满yì

地向陶宝点点头。

侯文书虽不知深浅,但见舅父与陶宝都对着这个面嫩的少年恭敬有加,便闭上了嘴,有些好奇地不断在少年人的脸上扫视。

少年人被他看来看去,也不生气,淡淡一笑。漫步来到那碑文跟前,手抚碑文,追思道,“说起来,这篆字碑文还是我师父雕刻的,一晃儿也有九百八十六年了。”

“咝!”三人都觉得的齿间一阵凉风。

“呵呵,那时我才一百五十三岁,真是风华正貌啊。”少年人有些感慨地说道,全然不顾三个小孩子呆滞的眼神。

侯文书双眼翻白,无语地望着他,暗道,这小家伙不是吹牛皮,就是真zhèng

的老妖怪,哪有人能活一千多岁的。估计多半还是在吹牛皮。

少年人将侯文书的表情看在眼里,更觉得他与自己大有缘法。不过,要是自己不露上一手精妙道法,就要被人当作吹牛皮的骗子了。

只见少年人伸出右手,手掌向天展开,‘轰’地一下,一大股青色道元如暴雨般从掌心喷发出来,在他们面前形成一个巨大的青屏,只见碧色道光一闪,一幅清淅的影像便呈现出来。三人一看,俱是失色惊讶。原来竟是三人在崖边小亭发xiàn

‘梦妖花’道光的一幕,接下来,就是三人这一路身陷幻境,几番周折来到这里的情形。当看到刚才陈沐向陶宝痛下杀手的一幕时,侯文书‘啊’地一声惊呼,诧异地看向舅父陈沐。

青色道光‘蓬’地化作雨丝消失在少年人的手掌心内。

侯文书见到如此奇妙道法,对少年人所说再无怀疑。只盼着自己有朝一天能学得这一手道法,实在太妙,妙不可言啊。

陈沐愈加恭敬,而陶宝虽然心里震惊,却暗暗与林长居的‘雪中问菊’道法相较,恐怕也不过是伯仲之间,难分高下。无可怀疑,这少年人定是大道士无疑,会不会更高一层,陶宝也是无从了解了。

“原来我等三人竟是前辈引至这里来的。”陈沐忽然说道。

少年人大讶,想不到陈沐竟然这么敏感,这么快就想到了这点。他还以为会是陶宝或者侯文书先想这一层呢,看来,这陈沐智慧也不可小视。

陶宝被陈沐提点,心里转了几个弯,慢慢恍然而悟。如果之前那‘道光’时常发生,这个‘梦妖花’岂不是早就被人发xiàn

了。这个‘少年’大道士又究竟为什么要引他们至此呢?

“嗯,也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样说。这‘梦妖花’乃是道草之中的玉宝,通灵已久,若非与你三人有缘,便是我也不可能用强引你们来此。”

“前辈能不能说的再明白些?”陶宝谨慎地问道。

“呵呵,前世之旧事,今日之际遇。也好,你们且随我来,到了地方自然有你们各自的造化。”少年人笑道。

少年人在前面引路,三个‘小孩儿’且疑且惧地跟在后面,对于前面会有什么故事发生,任谁也不能预知。

陈沐坠在了后面,又恋恋不舍地回首再看了一眼‘梦妖花’。

这次,四人很快就穿过了山洞,来到了山腹另一侧的出口。

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的绿草地漫延开去,远处则被三座雄奇的山峰所阻,加上身后的山峰,竟然是四面困居的绿野小谷。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我叫它‘守愿谷’,取守望可期、诸愿可偿之意。三百多年来,你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外人。”少年人一边介shào

,一边前面带路,向谷内深处行去。

陶宝心中惊疑地望着眼前的野谷,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怪怪的。悄悄地向陈沐看过去,却发xiàn

陈沐同样的一脸惊疑的表情。只有侯文书性格爽朗,全不在乎,满是好奇的心理。

走了不过两里,陈沐终于忍不住问道,“前辈,您这‘守愿谷’莫不是幻境所化?”

“哦,为什么这么说?”少年人没有停步,只是唇角淡淡地扯出一条上弯的孤线。

陈沐没来由地心头一惊,忙说道,“皆因晚辈所习道法颇为独特,兼且……”陈沐望了眼陶宝,迟疑之下便没有说出理由来。

“哈哈,我知,我知。”少年人轻笑道。

“你们三人,应属你最有心机了。”少年人对陈沐说道。

陈沐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哑口无言,高大的身体显出些小来。

侯文书则第一次认识舅父大人一样,另眼相看。

陶宝虽说初出茅庐,但被人如此提点,心底也多少回过些味来。暗暗心惊,这修道之人莫不都是如此重心机的吗?心底则一闪而过苏道安的影子,不由得生出寒意。

第二十二章 守愿谷

少年人随手一抹,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地上的野草,老气横秋地道,“什么是幻?什么是真?难道真的那么重yào

吗?‘世间境界皆是幻,不如一梦作妖花’,那梦妖花便是因此而修道,如今已近千年,恐怕要不了百年,便可真zhèng

的悟道而成熟。你若有心,可在它那洞中与它一同修道,待到它果子成熟时,自然会选择你。”

“啊!”陈沐浑身剧震,骤然停下脚步,呆立不语,脸上尽是复杂之色。

陶宝虽惊,却没有说话,故作淡然地向外走了两步,观望起这谷中的景色来。

侯文书同样心惊,他虽然生性豁达,却也对舅父生出羡慕、激动来,那可是传说中的玉宝道草啊,当真是万中无一的存zài



半晌,陈沐仿佛如梦初醒,目中射出无比坚定地神光,向少年人深躬一礼,道,“多谢前辈指点厚爱。晚辈心意已决,便要留在这里与那梦妖花一起悟道同修。”

“舅父?”侯文书愕然,虽然明知dào

这是诺大的机缘,但真要他放下一切,困守百年,孤伶伶一个人陪着一株道草一百年光景,侯文书自问自己还做不到。

陶宝失落的目光一闪而逝,转身看着这个心机深重的高大道人,生出无比敬佩。

“哈哈,好。你有此心愿,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于你。你现在便去吧。但愿百年之后,你能修的大道。”

“多谢前辈,晚辈这便去。”陈沐无比果决,实在出乎陶宝、侯文书意料之外。

陈沐竟然再也没有看二人一眼,转身便向那洞口方向而去。

少年人面带微笑,有些感叹道,“此子不凡,若非还有你二人,我定要收他为徒。”

陶宝、侯文书相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不同的神色。

“走吧,你二人也不必羡慕他,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半点勉强不得。”少年人继xù

领他们向前走去。

大慨过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处简朴的农家居所。柴栅围绕,庭院耕种,泥墙草瓦,居卧两重,一扇破旧门板,随风轻摆,隐隐透出里面变幻的光影。

‘吱呀’一声,少年人推开柴栅扎的院扇,走进院落。

‘咦?’跟在后面的陶宝发出奇怪的声音。

“怎么?”侯文书轻声问道。

“你看这地里,种的是什么?”陶宝压下声音道。事实上,纵是他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少年人的耳朵。

侯文书扭头看去,也是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奇怪这地里怎么会种的是一株株‘丑人花’。

‘丑人花’,实jì

上并不丑,相反它株茎碧绿,盛开时姹紫嫣红,五彩缤纷,花朵浓艳之极,甚至可以称的上是‘美人花’,不过只是一点,这‘丑人花’花开之时,会散发出一股浓烈之极的臭味,而且被沾染上一点,非百日不可除,别无它法。所以又被人称为‘臭人花’、‘丑人花’。

“你俩不必担心,这‘丑人花’已经花开三百余年,早就臭味自除,现在的花香淡雅清新,脱俗出新。”

侯文书用力地闻了闻,眼睛一亮,边往庭院里面走,连嗅个不停,连道:“果然好闻,好香,好香。”

陶宝好奇心起,追了过去,挨到‘丑人花’旁,深吸了一口香气,果然清新如水,淡香幽远,绝无俗媚之味。

深入庭院,两侧耕地之上,一片团花如锦,满目绚彩,又有清香花气随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丑人花’竟然如此的清香,再叫‘丑人花’可委屈了它。”侯文书笼着一枝花朵,一边嗅香一边叫道,

“‘丑人’‘美人’不过是人们叫来叫去的,它是香是臭,自己知dào

,又怎么会再乎别人的感受。”少年人道。

侯文书诗兴大发,摇头咏道:“花开灿烂身异香,自比丑人独心伤,谁知留余百年后,才见后人说清汤。”

“呵呵,诗文不错。陶宝,你可有感而发啊?”少年人笑道。…,

陶宝脸皮微红,说道,“我的诗文丑陋,怕是再留一百年,也香不到哪里去。实在不敢献丑。不过,这花能任人污自,人却是很少有这般心胸了。”

“好。你能看到这点,这‘丑人花’的香也配的上了。现在你可还忌恨、羡慕那陈沐吗?”

陶宝愕然,片刻后,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玉宝道草,谁又能真的面对而不动心呢?陶宝忽然发xiàn

自己原来并没有真zhèng

放下。不过经少年人这一问,陶宝只觉得身心一松,便是体内紫须草也是发出一声欢快地轻鸣。

“道者,不仅需yào

心机智慧,更是对道心的考验。你若时时猜忌,不肯污自,纵是盛极一时,终究不过一‘丑人’矣。”

不仅陶宝受教,侯文书也频频点头。

穿过‘丑人花’,三人来到屋前,少年人伸手推开屋门,径自走了进去。

陶宝当先一步,大步迈进屋内。

屋内与屋外所观大为不同。

厅堂光明,清洁雅致,桌椅几案,花架书橱,俱是不知名的异木所雕作,镂花精致,又品相不凡,毫无倨紧繁琐的感觉。

而花架之旁的堂壁之上,挂了三幅图画,或为农耕、或为师说、或为女子琴。投笔勾描,天纵自如,墨迹浓新,更增栩栩如生之感。

“啊!车恒的‘斩心图’?”身后进来的侯文书惊喜交错地叫道。

陶宝虽自幼在师傅许元教导下学习书文,识字断句尚可,但深论起来,自是远远不如精通文章的侯文书。

“哦?文书还认识这几幅画?”少年人有些讶意。

“当然。我曾在皇室禁中看过,只不过那应该是后人临摩之作。看前辈这三幅图画,应该是真迹无疑。”

侯文书有些痴迷地走近画壁前,仔细观看、辩析起来。

“据说车恒是前朝进士,文章书画双绝,名嗓一时,其人多有名文书画传世,论文当以‘采圣湖亭书’一篇,论画则是‘淮雀洗喙图’‘大京百戏观’最为著名。但有其当世好友曾说,‘斩心图’才是车恒最为喜爱珍藏的,传世在外的只有其弟子普阳的摩本。”侯文书滔滔不绝,向二人介shào

起来。

少年人微笑颌首,不作评价。陶宝也觉得增长见闻,再看壁上的三幅图画,除去栩栩如生外,似乎多了些传神动心的感觉。

“小兄弟说的不错,这确实是车恒的‘斩心图’,强闻博记,不愧是世家门弟。”少年人赞许道。

侯文书有些得yì

地道,“其实也是凑巧曾见过,才听人说起的。”

少年人摆手道,“你们先坐,我去取样东西来,再来说话。”

说罢,转身进了内室。

见少年人进了屋,侯文书忙扯过陶宝,紧张地悄声道,“弟弟,这少年……前辈会不会对咱俩有什么企图啊?我舅父他被他几句话就要在那里呆上一百年,我怕……”

陶宝摇摇手,示意他别说了,见他还要说,只能低声道,“这位前辈至少是位大道士,别说你我,便是加上你舅父也不是人家一只手的能耐。好意歹意,顺其自然吧。”

侯文书表情愕然,又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扭身观赏‘斩心图’去了。

不过稍许,少年人手捧了一个锦盒走了出来,向二人淡淡一笑,示意他们坐下。

“其实,你们能来到这里,确实费了我些心思。最初,我仅仅是想引文书来此谷,不想陶宝、陈沐也随之而来,可见你二人与我亦是大有机缘。现在,陈沐的道缘落在了‘梦妖花’身上,至于你陶宝,呵呵,我原来亦是想不到,不过刚刚心血来潮,忽然忆起一事,却要托付给你。”

陶宝忙从椅子上起身,施礼道,“前辈请说,晚辈自当尽lì

。”

“坐,坐,你也不必着忙。我先要文书随我去个地方,回来再与你讲。”少年人说道。

侯文书神色微变,然后鼓足勇气,壮着胆道,“前辈,能不能先告sù

我要去哪里?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忙呢?”…,

少年人笑着脸,吓唬他道,“我要取你的心肝下酒。”

侯文书小腿一抖,求救般望向陶宝。

陶宝一笑,向他说道,“哥哥随前辈去好了,定有你天大的好处就是了。”

没办法的侯文书战战兢兢随少年人离去。

陶宝坐在椅上沉思片刻,不敢乱走,索性修起道法来。

松息诀自不久前进入到‘自如’境界后,道元的凝结速度也提高了倍许不止。尤其是在这谷中,灵力浓厚更胜那山洞之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赶得上平常一天的功夫。陶宝如何不喜,渐渐把心神收紧,专心致致修liàn

壮大道元。

“小哥可知这米从何来吗?天下之大莫大于食,无食则阴阳断绝,无食则五行不张,纵是你修道千载,仍然难逃空腹之欲。我有一法,可日耕万亩良田,得千担精米,你可愿入我农耕之道。”一位农夫笑呵呵地出现在陶宝面前,大声问道。

陶宝顿时腹中饥肠辘辘,空似火烧,眼前闪过一道道精美食物诱人之极。

“吃吧,饿了就要吃饭,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农夫憨笑着劝道。

陶宝美食尚未入口,眼前一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携着香风而来。红唇如火,美眸流盼,娇滴滴地轻语道,“公子,奴家苦等公子已三、五个月了,为何公子只顾美食,而却忘了奴家,莫不是真是个薄情郞吗?”

陶宝满目红粉佳人,软语轻侬,全然不觉肚饿了。心中尽是这美女的俏脸红唇,体脂香气。心底升出一团火,恨不得立时搂她入怀,尽情搓揉一番。

“食乃肚肠肥,色是刮骨刀,若想得真乐,直向书中寻。你虽然幼时读书少,误了许多时光,但若肯发奋,尚不算晚,快快放下那盆中羹,怀中女,随我读书去吧。”头带师冠,衣着授服的贡师声声匮耳地喝道。

“呸,饿死你个臭书生,有能耐你以后就别吃饭。”农夫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大骂道。

“哼,你少装清高了,有本事你现在就回家休了你家婆娘,然后阉了自己,以后别往女人怀里钻。”美女双眸圆睁,戟着葱白般的指头叫骂道。

“去去去,一个匹夫一个妇人能知dào

什么经纶道理,无诗书便是无文化,无文化真是可怕。”贡师见农夫挥着拳头要来打他,忙退开几步,与他分辩道。

陶宝几下便被三人弄的心迷意乱,一会儿觉得这般对,一会儿觉得那般好,一会儿又觉得这美女我见忧怜,心猿意马。

思来想去,读书最无趣,耕地又太苦,还是美女最是可亲可爱,便要下定了决心,入了美人的道。

“斩!斩!斩!”忽然之间,天际传来三声巨雷般的‘斩’声。

瞬间一把巨刃斩来,农夫断头、贡师腰折,半依怀中的美女芳魂大乱,一把甩开陶宝,拧着柳腰便跑,不料刃光一晃,曲线玲珑的身子被生生劈为两片,死的惨不忍睹。

三道鲜血在陶宝眼前喷洒,淋得他浑身血污,却也似斩在他心头一般,立时惊醒了他。

“啊!”陶宝心头痛了三次,滴了三滴心血出来。猛地睁开眼睛,才恍然自己身在何处,全身湿透如被雨淋般狼狈。

“斩心图!”陶宝望向壁上那三幅图画,果然,画中的农夫、贡师、美女俱都身首异处,遍地鲜血。

“好厉害!”陶宝咋舌不已。静思片刻,方才起身,向图画拜了三拜。

一股暖流在心头流过,青色道光一闪,‘斩心图’恢复了原貌,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

南柯一梦,若是幻由心生,却难得一画斩心。

“原来你修的是青松道派的《松崖诀》,青木道兄你可知晓?”不知何时,少年人已经回来了。仅看了几眼,便一口道出陶宝的道法来历。

陶宝站起身,恭敬地答道,“晚辈是得林长居大道士传了三篇道法。前辈所说青木,晚辈并不知dào

。”陶宝虽没见到侯文书一同回来,却也并不吃惊。

“哦。林长居?想来亦是后辈了。《松崖诀》道法正宗,讲求固本强基,最适合你等初入道界的人修liàn

。青松道派也是大道派,你为何没有入其道门啊?”少年人问道。

“道派虽好,晚辈却觉得因遁守旧,不如‘散修’来得自由。”陶宝还是从少年人口中听到‘散修’一词,觉得甚好。

少年人一笑了之,然后再问他道:“你这小孩子既聪明,又有主见,散修之路虽说艰辛,却也精彩。我原本还想再收个徒弟,传我派道统,看来便算了吧。”

陶宝心中一动,听他话中意思,竟是收了侯文书做徒弟。

第二十三章 白见石

少年人见他模样,知dào

他定是猜到了,便说道,“侯文书与我道派有缘,只是尚未得到道草,未能入道。若我所算不差,至多十年之内,他就可以入道了。”

陶宝附首称是,乖巧的很。

少年人想了想,从怀中取出薄薄的泛黄纸册,说道,“我这里有篇道法,名‘昆翅’,是我从一失传道派遗址中找到的。属于‘遁法’,用来逃遁,速度奇快,颇为神妙。对于你这个小小的散修最是有用不过。便赠给你了。”

陶宝惊喜不已,也不客气,连忙伸手取过,贴身藏好。

少年人说道:“还有一事,我要有求与你。”

陶宝连忙回道,“前辈请讲。”

少年人拍拍身边桌上的锦盒,道:“这个锦盒是我一旧友存放在我这里的,已经有五百余年了。那时他曾说过,如果三百年内他未来取,就让我转交回他的道派。如今我隐居此地,百年之内怕是还不能离开。我又担心误了朋友的大事,所以希望你能帮我把它送到他的道派,物归原主。也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陶宝迟疑地道:“前辈为何不交与侯大哥。”

“文书还要在我这里一段时间,你不必等他了。”少年人道。

“是。”陶宝不再推辞,应了下来。

少年人‘嗯’了一声,交待道,“我那旧友道号耿迪,是羲一道派的大道士。羲一道派原在大京设有道场,大京也便是现在的魏都,你可仔细打听,切记切记,勿要弄错了。”边说边用手写下了‘羲一’‘耿迪’四个字。

见陶宝用心记下,少年人一扬手,道力托送着锦盒落到陶宝手中。

入手微沉,锦盒长约两尺,宽五寸,厚三寸,外表古朴无华,就是一种普通的铁锈梨木所制,里面的东西应该很轻,关合处封了一道符,符光微弱,想来是时日太久了的缘故。

陶宝将背囊解开,把锦盒裹好,背在背上。其余杂物、银两另作一包袱提在手中。

少年人见他身背手提,真个出远门的样子,嘴角抽动几下,忍不住笑道,“看来你真是个初哥,连简单的御物道法都不会吗?”

陶宝面上涩红,说道:“晚辈初入道门,实在会的不多。”

少年人摇了摇头,“这便是了,散修之路哪里是这般好走的,你若愿意入我道派,一切三千基础道法,尽可学得,可不比你辛苦自悟、四处偷师强的太多,虽说道者寿长,却也禁不起从头开始。”

陶宝只是笑笑,硬是咬着牙再次拒绝了少年人。

少年人微怒道,嗔道,“你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哼,我见你有几分悟性,才招你入门,几时你莫要后悔。”

陶宝属于山野出身,性格里有着本能的倔强,你想他好,他却偏偏不领情,当初林长居就是发xiàn

了他这一点,方才没有用些手段强迫他加入青松道派。如今这少年人也是对他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勉强逼迫,不过是强扭的瓜不甜。

少年人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你这脾性到是像极了我少年时。总要吃够了苦头才知dào

改变。罢了,既然让你办了事,总要给你些好处,我原本要送你一件道袍,现在便再多送你三百基础道法吧。”

陶宝喜出望外,比之刚才得到‘昆翅’道法还要高兴。以他目前道力,最需yào

的并不是多么高深的道法,反而是最基础的道法。至于少年人所赠的道袍,他却并不在意。

少年人起身入到内室,很快就出来,手里提了一件崭新青色道袍和一个小册子。

“虽然你初入道门,且立志散修,但道人就是道人,除非必要时隐藏身份,平常里还是要穿上道袍,以示身份与凡俗不同,又可以起到坚定道心之效。”

陶宝心湖微动,这才明白原来简单的衣着对于修道来说也有这样的作用。

少年人示意陶宝换上道袍,又教了他如何打结道髻。近距离感受到少年人温和道光,陶宝感动之余,不觉地想起了师父许元,也不知现在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稍时,陶宝结好道髻,换好青色道袍,活脱脱一个少年道士的模样。目光湛湛,神态自得,既出俗又洒脱,宛如一颗宝珠在慢慢的绽放着光华。

道袍虽然非常簇新,陶宝却并没有感觉到特殊,只是非常的合体贴身,松紧适度。正奇怪少年人不该如此‘小气’时,就听少年人说道。

“你莫要小看了这件袍子,驱寒避暑,水火无惧只是寻常,最可贵的是它藏有两道道法‘见真术’和‘乘风遁’,关键时或许可救你一命。”

现在陶宝自然不知dào

这样的一件道袍到底有多么珍贵,实在是万金不易的宝贝。

现在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少年人交给他的那三百基础道法所吸引。不同于‘昆翅’,他几乎一拿到手中,就立时翻看起来。

‘守心咒’‘明堂术’‘展筋术’‘引水术’‘避炎咒’‘破土术’‘御物术’‘起居术’‘柳变法’‘金石法’……林林总总,共三百余道最基础法咒术,从道术原理到术法运用,极为详尽。让陶宝大开眼界,实实在在地摸到了道的皮毛。

“这三百基础道法简单易学,要达到心意使动,灵活万端却是非常不易,若运用的奥妙,还有不可思议的变化,千万不可拘于形式。”少年人指点他道。

陶宝自知少年人传下这三百道法实在不下于林长居的三篇《松崖诀》之恩。无师徒之名,却也有了师徒之实,便向少年人深深叩拜一礼。

少年人坦然受了他一礼。

“你虽然无入我道派之心,但既学了我道派道法,便算是记名弟子吧。总要知dào

我道派名号,知dào

我是谁。”

“非不愿闻,实不敢问。”陶宝一边爬起,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哈,你也是个小滑头。怎与那文书一般答案。”少年人哂笑道。

“既如此,你可记住了,咱家道派名为‘宸乙’,千年前也曾名震北域。至于我的道号,‘白见石’是也。”

陶宝再拜,牢牢记下宸乙道派‘白见石’的道号。

白见石深深望着陶宝,这个让他破例传下三百零一道道法的小子。他似乎有种预感,或许有一天,这小子会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让已经消沉的宸乙道派再度灿烂。

陶宝见他这般大方,贪心不足,便笑嘻嘻地道,“白前辈,你看是不是再传我些道法,万一我出去后被人家抢了东西,不是糟糕。”

白见石对他的印象立时变坏,冷下脸道,“没有了,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入我道派,所有道派道法尽可以学去。如果不愿,就只有这些。哼,你也不用担心,那锦盒上贴有道符,没有羲一道派的特殊道诀解开,任何损坏都足以令锦盒里面的东西变成一堆粉末。”

陶宝表情难看,讷讷不语,实则暗地一笑,本来就已经占了大便宜,倒也没有失望。

白见石千年岁月如何是好骗的,早识破了他的本意,只是不愿戳破罢了。

“好了,你若没有疑问,便可以走了。”

陶宝一怔,想不到忽然间白见石就赶他走了。认真地想了想,才道,“白前辈,如果我找不到羲一道派的人怎么办呢?”

“大道茫茫,若真个找不到,这东西你就留作个记念吧。”白见石神情默然,叹口气道。

“是。那晚辈这就走了。……嗯,这里真的是幻境变化的吗?”陶宝最后问道。

白见石没有给他答案,只是挥挥手,让他离开。

陶宝走出屋舍,在种满‘丑人花’院落里,又深深嗅了嗅怡人的清香,便离开这里,直奔来时的山洞而去。

说来奇怪,再进山洞里,便没了幻境,很快就到了洞中那方空间,只见玉宝道草‘梦妖花’依旧碧色盎然,碑文下安静地坐了一个道人,陈沐。

陈沐对于他的到来和离开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枯坐。

陶宝离开那处不起眼的小山岰时,心里仍有一串串的疑问,守愿谷到底是不是一处幻境所化?侯文书呢?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修习道法?还是其它?百年后,陈沐到底会不会得到那株奇怪的玉宝道草呢?那碑文上的上古‘阳文’到底写的是什么?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是,白见石隐修了几百年,到底所守的愿望是什么呢?…,

时辰已经是深夜。

一轮明月高挂,天幕上繁星点点,恍若绚烂的星河。

夜空下,是碧洗后的空灵、纯净。

放眼望去,玉胜山九峰连环,浓淡相适,仿若一座座幽远的传说,令人沉静。

陶宝认准方向,化作一只大鸟,向远处的峰岭飞翔而去。

抱喜峰下,一个面目丑恶的壮年道士有所感应,抬头望向远处夜空,双目聚神,牢牢地盯住了向这边飞来的陶宝,嘿嘿恶笑,“这是哪家的小道士,这般招摇,正好让我拿你开开荤。”

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翻飞,粗壮的五指份外灵巧,转眼间,竟在双掌之间织出一张透明略白的网。网丝纤细如发,经络分明,与蛛网一般。一抻一扯,那网瞬时变大,恶道人嘿嘿一扬手,只见那越变越大的网飞向抱喜峰与怀喜峰之间,网边的丝线分别挂在两峰之上。

冰冷的道光在巨大的网上奇快地流转,很快,这张巨大的网便暗了下了,彻底溶入了夜色之中。

恶道人面丑心细,双手翻转交织如梭,飞速又织了几张巨网,分别挂在了陶宝可能飞过的路径上。做完这一切,丑恶道人便使了一张隐身符,悄然隐住身形,静静地等待着陶宝自投罗网。

陶宝飞在夜空之下,一只幼小的夜袅抖动翅膀,误以为他是什么玩伴,努力地在低空追赶着他。

陶宝玩心不泯,新得三百道法,心里正是兴奋,便降低下来,反过来去抓那小夜袅,惊得它呱呱叫了几声,翅翼疾跌,飞快地逃入密林之中,再也不肯出来。

陶宝呵呵一笑,放过了它,全速向抱喜峰这方向飞去,却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全然无知。

抱喜峰就在前面,陶宝心情愉快,想起白天的一场暴雨,巧遇侯文书,才引出来自己的一番奇遇造化。

“噗。”

陶宝正心神遥想,不想身子猛地一沉,半空之中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

神识动荡之际,赫然眼前一亮,一张悬挂在两峰之间的巨大的网现出原形。而自己,就如同一只幼小的飞蛾撞在了巨网之上。

陶宝骇然失色!全力挣脱!

隐在峰底的丑恶道人如一只黑色蝙蝠飞了上来,嘿嘿大笑,“小道士,别费力qì

了,我这是水蛛道网,你越挣扎,只能死的更快。”

陶宝听到夜空中飞荡的笑声,心底寒气大冒,虽然不知dào

这丑恶的道人为何要害自己,但如果自己再挣不脱这奇异的巨网,小命恐怕难保。

巨网又粘又韧,尤其可怕的是从粘在身上的网丝上传来一股股极为阴寒的道力,不断地侵袭着身体,令他全身冰冻僵硬,而最恐怖的是,竟然连道力也冻结上,无法运转。

丑恶道人悬在半空之中,望着巨网之上拼命挣扎地陶宝,不屑地冷笑一声,双手一指,巨大的水蛛道网从两峰之间脱离,阴寒透明的蛛丝反卷回来,一层层地缠住陶宝,很快就成了一个茧似的物体。

随着水蛛道网越缠越紧,陶宝终于不再挣扎动弹,陷入了一种僵硬昏沉的状态。

“哼,连自身的本命道法都使不出来,可真是白白浪废了珍贵的道草,莫不如便宜了我。”丑恶道人红舌舔拭着嘴唇寒声道。

嘴里说着话,手下却一点不含糊,一道道阴寒的道力不停地向丝茧打去。不消一会儿,那茧便变成了冰硬的石头一般。

丑恶道人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脸上现出些许得yì

之色。

“运道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算上这个娃娃,我便有了八株道草,三年之内,定可成为大道士。若再得一株,嘿嘿。”丑恶道人禁不住开始享shòu

这片刻的幻想。

修道之难,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其中凶险艰辛无可计数。像他这般夺人道草的恶行,需yào

极为小心,否则必然惹来大麻烦。如此番轻而易举地得手,自然满心欢喜。

丑恶道人伸手一招,冰茧便落在他手中,冰冷的神识向茧中一扫,顿时愕然,脸上一阵扭曲。

茧中竟是空无一物,那小道士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第二十四章 乘风遁

“幻术!”丑恶道人狠狠唾了一口,纵向高空,双眼向远处四面扫视。同时,道念大放,只要有一丝道力波动,定逃不掉他的神识道念。

“哼?好快的遁法!”很快,丑恶道人便发xiàn

远在百里之外,那个逃脱的小道士正速度奇快地遁走。

此时此刻,陶宝明知dào

会被那恶道人发xiàn

追来,却也顾不得许多,拼命激发道元,化作道力,摧动身上这件道袍上的一招道法‘乘风遁’。

当时白见石赠与他这件道袍时,曾说过道袍上藏有两个道法‘见真术’‘乘风遁’,危机时刻,或可救他一命。他还不以为意,谁想却被白见石一语成谶。

落入水蛛道网的一刻,陶宝脑中一片空白,虽然道心坚定,但终是经事太少,书上万卷不及脚下一步。幻洞之中,虽然同样是面临突如其来陈沐的袭击,实则他心中一直都有提防,方才临危不惧。可是这水蛛道网却毫无预兆就落入陷阱,也难怪他立时失了神觉。

幸好关键时刻,身上这件神奇的道袍道光一闪,仅仅鼓荡几下,便如抹了油般滑开丝网,阴寒不侵,同时释fàng

出两道道法。

‘见真术’幻术惑敌,‘乘风遁’驭风逃离。

道法之妙,就在于此。

陶宝第一次施展遁法,道袍激荡,脚下生风,速度之快,耳目都难睁开,只能辩个大概方向,只想着逃的越远越好。隐隐感到身后那恶道人似乎追了上来,便更加拼命。

神状若惊弓之鸟,狼狈如丧家之犬。

丑恶道人一向行恶逞凶,仇家众多,于遁法一道亦是极为出众,竟然被他慢慢的追近。

夜空之中,群峰之间,一前一后的两人,都不惜消耗道元,飞遁追逐。

丑恶道人渐渐发xiàn

了陶宝的秘密,原来全仗着身上一件神奇道袍上的道法,不由得心火更盛,咬牙切齿,生起贪念,不但要杀人夺草,这件道袍更是令他为之眼红。

道风无痕,群山远却。

无原无故地被人追杀了这么长时间,陶宝已经冷静了下来。暗暗庆幸自己机缘巧合,若非自己得赠这件道袍,又在之前,松息法到了‘自如’境界,在守愿谷中道元大幅增长,无一条件,自己都难逃恶运。

但是,身后那恶道人又如何摆脱呢?陶宝一边逃命,一边苦苦思索。可恨自己身怀众多道法,却无一法精通,‘黑水阵’实在是最后一招,不到绝境陶宝可不敢轻易用出,‘昆翅’虽然也是道法,只是自己连看也没看全。

一股熟悉的道念传来,紫须草又开始传道了。

有了观看‘梦妖花’悟道的经lì

,又有助胡非非‘明夜草’传道的经验,陶宝对于道草传道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道念就是对世界的理解和感悟,更是一种面临绝境危机时的坚定和智慧。

黑水潭乃奇绝之地,蕴了三株道草,如同人一样,道草之间同样存zài

着竞争。紫须草更与凤焰草同潭而生,得道过程漫长而艰辛。道念之中,充满了无惧困苦的信念。

陶宝在这股道念激发之下,信心完全回复,精神为之一松,乘风遁法又快了几分。

陶宝身子一低,不再在半空中飞遁,而是贴近了地表,几乎是在一片片树林的树梢上飞行。稍不小心,就会碰撞到树梢上。而且大胆的放缓了遁法的速度。他的手中,已然悄悄地捏了张林长居赠送给他的定身符,只要这恶道人离的稍近,他就可以出其不意,以符制他,再从容逃走了。

追在身后的丑恶道人眼眉一挑,生起疑惑,小道士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让他吃了一惊,现在又不知dào

这小道士又有什么花样。

心中虽然迟疑,遁法全力展开之际,眨眼就追的很近了。

两人相近不足百米,几乎瞬间就可以追上。

丑恶道人没有靠近上来,仅仅在后面吊着陶宝的身形。同时,单手一扬,一道奇异的绿光射向陶宝。…,

陶宝仿佛背后长眼,向前飞驶的身子轻轻折变,避了开去。

“哼。”恶道人冷笑一声,道诀一指,本来划过陶宝身侧的绿光骤然间‘砰’地炸开,一大蓬绿色粉末飞溅雾散开来,迅速笼罩了周围三十余丈的范围。

陶宝‘嗖’地从绿雾之中冲出,道袍之上却被那绿色粉末状的东西染成了一块块绿色污渍。

道袍上道光顿时暗涩下来,陶宝身形晃了一晃,乘风遁法运转不灵,飞行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

一朵七彩斑澜的花朵凭空在陶宝身前出现,慢慢地绽开妖艳的花辨,七色迷人,令人目眩神迷,而杏黄地花蕊变化成七条细软的绳索,向陶宝扑缠上来。

空中,忽然飘飘荡荡地落下了数不清的蒲公英,好像毛绒绒地雪花从天而降,每一粒都灿出莹莹道光。

身后,一株长有巨大花刺的道草的虚影正在显现!

丑恶道人的脸上尽是狰狞之色,一出手便是四种奇异的道术,勿要一举将这个小道士擒杀掉。

陶宝脸上闪出一丝震惊,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就已经被恶道人破了‘乘风遁法’和‘见真术’,最糟糕的是,恶道人离得自己还有段距离,在这个距离内,定身符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自已估算失误,已然陷入了险境!心底闪出悔意,谁说只能自己算计别人,这些道人哪个不是修了百余年的老狐狸,狡猾狠辣。

陶宝身子一沉,打算落到脚下的密林里,一眼望去,却头皮发麻的发xiàn

,密林之内,不知何时布满了阴寒冰结的水蛛道网。

上天入地皆无门。

‘蓬。’

从陶宝身上爆出一点紫色星芒,一团浓郁的紫雾瞬时弥漫开来。

紫须草的唯一的道法,‘黑水阵’。

紫雾之中,隐现九条狂野舞动的草须。

“这是?”丑恶道人厉目如电,心头猛地一跳,生出非常危险的直觉。

这个小道士道力不强,身上却有不少地好东西。

丑恶道人一咬牙,不等那巨大的花剌射出夺命的道法,从怀中掏出一颗乌黑破烂的果子,向着陶宝就扔了过去。

无声无息地道法相碰,胜负立判。

七彩花、蒲公英坠落到紫雾之中,立时道消如泥落,化作平凡。

紫雾由浓转淡,草须残破不堪,陶宝面色苍白,道袍上十几朵蒲公英变得血红,似无休止地吸收着陶宝的血液。七彩花的一条细长花蕊紧紧地缠着陶宝的左脚,无数细小的毒剌刺入肉中,剧烈的毒液顺着血脉向他全身扩散。

一颗乌黑破坏的果子滴溜溜地从天而降,砸向陶宝的脑袋。

陶宝体内道元飞快消耗一空,仅仅护住心腑不让那毒液流进心脉。同时,勉强地扭下头,却躲不过被果子砸在右肩。

果子坚如铁,道力有千斤。

“哼!”陶宝被那果子硬生生砸了个踉跄,剧痛之下闷哼一声,右半身子除了剧烈的疼痛,再也无法动弹半分。这还幸好道袍卸下了大半果子的道力,否则右肩定然骨肉粉碎。

纵是如此恶劣情况下,陶宝依然目光坚毅,一呼一吸,平舒自如,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通过松息、凝结二法转化成道元道力,支撑着‘黑水阵’道法。

道法不灭,陶宝就有一线生机。

丑恶道人目露凶光,着实想不到自己布下如此的道法杀局,仍然不能擒杀了这小道士,尤其是这小道士的紫雾道法竟然这般神奇,竟抵的过七彩花、蒲公英的道法。如此看来,这小道士莫不是玉宝道草得道!

“哈哈哈,好!好!”丑恶道人又惊又喜,道派中早有传言,称‘千荒不如一玉’,他以茂宝道草入道,二百余年苦修,或机遇,或抢杀,才凑齐了三茂三荒一珍的七株道草。玉宝道草从来就是传说中的存zài

,,那是成为天迹道人的必要条件。

天迹道人?丑恶道人仰望无尽灿烂的夜空,那是道的最高境界了吧?…,

粗壮的手指化作一道道残影,一张张水蛛道网在他的手中织出,铺天盖地般向陶宝罩去。巨大花剌凝聚了强dà

的道力,无比锐利,倏地尖啸着飞刺向陶宝。

为了自己的永生大道,这个小道士必须死!

望着飞射过来的巨大花刺和四周密密麻麻的水蛛道网,陶宝嘴角抿出丝笑容,死亡就在眼前,纵是不甘心,不放qì

又能怎么样呢?实力,有时真的决定了一切!

他并不害pà

死亡,只是真的很不甘心!

夜冷风清,山脉如驼。

微弱的道力控zhì

着身体悬停在半空之中,陶宝倔强地挺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冷冷地盯着恶道人的丑脸。

淡淡地紫雾全部消失,一颗奇异的紫晶球从体内飘出,笔直地冲着巨大的花刺撞去,十八条透明的草须凌空飞舞,将一路的水蛛道网尽数冲破、搅碎。

紫晶球与巨大花刺相撞的瞬间,悄无声息,接着,一道耀眼的紫光绽射出来。

花刺折断,道力消失。

紫晶球毫发无损,而且不断加速,射向目瞪口呆地恶道人。

丑恶道人惊愕之色一闪而逝,脸色第一次现出凝重,道力激发,最后一式道法在身前五丈处爆fā



土灰色的道光里,一块厚重而斑驳的干树皮迎风而长,恍若一堵坚实无比城墙,拦挡住紫晶球的去路。

“卟”!

紫晶球如中败革,不得寸进。跌跌晃晃地倒飞而回,十八条草须亦是萎烂不堪。

丑恶道人心中一松,又感骇然,这到底是什么道草,怎么如此厉害?

陶宝急促地呼吸着,体内的道元早已经油尽灯枯,仅余游丝。

丑恶道人道元损耗也是不少,但他道力比之陶宝实在强出太多,若非陶宝的‘黑水阵’道法神妙无比,万不可能一直坚持到现在。他亦有些佩服这个顽强的小道士,不过如今胜负已分,生死已定,只能替他婉惜了。这世间又少了个绝世天才。

丑恶道人缓缓走近陶宝,叹道,“小道士,你休怪本道人心狠手辣,你自动交出道草,省得到搜皮抽草的时候遭受痛苦。”

陶宝一言不发,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

‘蓬!’

一大蓬松针闪着青色道芒突出其来的溅射,目标正是恶道人。

“哈哈,原来还有这一手。”丑恶道人似乎早有准bèi

,骤然停下脚步。那块老树皮再次出现在他身前,将射来的松针尽数挡下。

丑恶道人玩味地狞笑一声,说道,“现在,你该认命了吧。”

陶宝脸色苍白如纸,闻言不屑地笑笑。转身向远方飞去。

丑恶道人一愣,起身欲追,却发xiàn

自己全身动弹不得,甚至连道力也被定住。

胸前一张定身符正闪烁着奇异的道光!

陶宝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直飞遁了近三个时辰,眼见着天光大亮,业已远离了玉胜山脉。目光可及之处,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阳光洒照下,是满目的一大块一大块生动的黄绿色。一条蓝色宽阔的大河从西北方向湍急地弯曲着身躯向东南方向滔滔流去。河岸弯折的地方,被激流的河水冲刷出一片修长地刀刃状的白色河滩。

黄绿、深蓝、白色,层次分明,又如沷染一般融为一体。

好不壮美的景色!

陶宝困顿之极的神情为之一振,等飞到那大河之上时,猛地一头栽下,‘噗通’一声扎进大河里。

在河底寻了一处最隐蔽的暗瞧,陶宝盘膝闭目,开始了长时间的修养。

与恶道人一战,令陶宝受创之重,几近道毁人亡。体内道元一空,毒液与阴寒的道力不停地破坏着他的血脉道体,整个右半边身子和左腿早已经毫无知觉。而当务之急,就是恢复道元。

陶宝努力地吸取河底庞大的水灵力,虽然松息、凝结二法已臻‘自如’境界,但身处河底,木灵力微乎其微,自然而然地运起得自胡非非碧水道派的一段道诀。

水浸百脉,诸窍生泉。

无尽的水灵力有如大河般透过陶宝周身百窍,流入到方寸湖中。

干枯见底的方寸湖如有新流注入,焕发了欣欣生机。

那时陶宝射出的一蓬松针道劲,又飞遁了这么久,便是全靠原来方寸湖内的水道元。可惜他对水道元的修liàn

远远不及草木道元。毕竟从一开始他所有的道法都是来自于青松道派《松崖诀》。

紫须草悄然钻出来,仿佛饿狠了的孩子,狼吞虎咽的汲取着水灵力,若陶宝睁开眼睛看的话,必然会发xiàn

,那怪异的紫晶球正在发生着奥妙的变化。

第二十五章 北联帮

蓝色的河水在宽阔的河床上静静地流淌,只在经过浅滩乱石时才发出激荡地‘哗哗’声和洁白的浪花。

陶宝从河水中冒出头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岸边的一处浅滩上走去。

因为在河底整整呆了三天,皮肤都显现出一种异样的白晢。

爬上柔软、干净的河滩,陶宝随意地横身躺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有些刺眼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令他短暂地有些目眩。

之前的三天,对陶宝来说,既是一个惊魂的恶梦,又是一个新生的过程。

三天里,陶宝的道力不仅尽数恢复,更有了飞越似的增长。果然就像林长居曾对他说过的,道空既是‘倒空’。

旧去新来,如春归大地。

方寸湖较之前扩大了十倍不止,紫须草也是生机焕发,道念愈加得深远辽阔。

最为神奇的是,当他身体内的毒液和阴寒道力越来越严重时,那颗碧色的水珠子在体内毫光四射,一点点地将毒液和阴寒道力他驱除的一干二净,只有右肩头的伤仍然余痛未消。如此神奇的东西,更加令陶宝想知dào

它的来历。但记忆里却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痕迹,仿佛迷一样的存zài



与恶道人稀里糊涂地恶战,极大地激发了陶宝的潜能,不仅经受了生死的考验,更在绝境逆境中有了新的明悟与突pò



仿佛一闭上眼睛,就可以回忆起那一战的每一个片段。

这才是真zhèng

的修道!

最可贵的是,他对道法的领悟和运用达到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陶宝自信,哪怕现在恶道人再次出现,自己也有能力和办法逃走。但若是想战胜恶道人,短时间还绝无可能。

仅仅是道力的积累就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欢叫个不停,不时跃动着自己的双脚,在折断地树枝、乱石、和沙滩上跳跃。

陶宝化作了一颗岩石,一动不动,直到一只小麻雀飞跃到了他的脸上,尖尖的小喙不停地啄着他的额头、耳朵,陶宝才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小麻雀被他吓了一跳,刚想要飞走,却被陶宝极快地一把捉在手心里。

温热的身体,细细的羽绒,还有装死过去白白的雀眼,都让陶宝心情大好,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在虎头山上渡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他用手指在它的身体上磨搓着,或者一点点地翻开它的羽毛和翅膀,或者玩弄着它硬硬的尖喙。

豁然,陶宝轻叹一口气,放开小麻雀,任它突然‘活’过来,扑动着翅膀逃向远方的小伙伴,目光越追越远,就好像放飞了自己一样。

在这一刻,陶宝终于感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了。

远处大河的上游,慢慢划过来几艘大船。

因为河上无风,所以船上风帆尽降,只余长短不一的桅杆竖立着。船仓中间,各式地货物高堆,压得船身吃水处很低。船首船尾,则各有七八张彩旗低垂,偶有微风时,才可看的到,旗面上绣着‘北联’二字。

每艘船台上,都看到十多个忙碌的水手,隐隐还能听到船工们的呼啸着的摇橹声。

陶宝站了起来,抖掉身上泥沙。道袍破损污秽,已经看不出来是新穿上身的。

大船离的近了,陶宝晃动着手臂,大声地叫着,就和一个流浪荒岛上的人看见了久违的陆地一样。

一艘大船放缓了速度,谨慎地靠了过来。船首上露出一个大汉,冲着陶宝大叫道,“你可是要搭船?”

陶宝在他的目光里用力地露齿一笑,又晃动着手里的一枚玉牌,喊道,“我是风雨堂的人。能让我上来吗?”

大汉一声呼哨,扬臂甩过来一根粗俞手臂地船缆,船缆大概有二十余丈,重过百斤,呼啸着就丢在了陶宝脚下。大汉的这一手功夫,自然赢得了满船人的喝采。

“接着,风雨北联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

陶宝伸手拾起船缆,也不见用力,脚下轻踏,人便带着船缆跃上了这艘大船。…,

“咝-,”惊叹声四起。船上的众人不乏眼力高明者,自然看得出陶宝这手‘轻功’的不凡之处。更有甚者,半提钢刀,戒备地望着他。

为首的大汉眼角一紧,仔细察看,才发xiàn

陶宝身上的道衣。略显惊讶,沉哼道:“原来是位道爷。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冒充风雨堂的人。”

陶宝微笑道,“这位大哥先不要怪罪,我可不是有意冒充风雨堂的人,我确实与风雨堂的胡堂主有旧。你可以看看这个。”

说着,陶宝将那日胡非非送给他的风雨堂令牌递了过去。

大汉接过令牌看了看,确认是风雨堂的,便还给了陶宝。

“原来真是风雨堂的朋友,小道爷怎么称呼?恕兄弟眼拙耳生,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陶宝将令牌放入怀中,道,“小道陶宝,其实与风雨堂胡堂主算是新结识的,听她说起与贵帮关系密切,才冒眛地上来搭个顺风船。”

大汉以为他说的胡堂主是风雨堂堂主是胡非为,自然想不到陶宝口中的‘胡堂主’竟是胡非非。闻言忙道,“原来如此,这也算不上麻烦。只是我们这几艘船都是上京里送货的货船,船上简陋,怕是不合道爷的口味。”

“这位大哥太客气了,您就叫我‘陶宝’或‘陶兄弟’都行。还没请教您的高姓大名?”陶宝客气地问道。

大汉印象中道人无论老幼,都是有些高傲不可视的人物,极少有如陶宝般客气的。心中立升好感,说道:“我叫孙立杰,在帮里不过是个小角色。陶兄弟有什么需yào

,尽管开口就是了。”

转头冲着一众船工帮众喝道,“别看了,快点加速跟上船队。”

陶宝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河?你们是要去京都吗?”

孙立杰愕然,答道,“这是洮河,再有三天就到京都了。”

北联帮是北方较大的帮派之一。势力横跨玉溪、津前二省,帮众近万,在京都也有分舵,专门负责将两省运至京都的货物销售。北联帮现任帮主郑泰武功高绝,名震一方,尤其是其祖上据传有在大道门修liàn

的大道士,极少有人惹得起。

孙立杰属于京都分舵属下的仓主之一。此时正监督押送货物船队返京。一队五船,俱是货物,按理来说,实不该让陶宝上船。但前有帮训,扶危济困,后来又证实了是亲近友帮风雨堂的朋友。而且还是个‘道人’。自然无人说话不同意。

孙立杰给陶宝安排了间客房,虽然破旧简陋了些,还有股子怪怪的味道,对比之前的遭遇,陶宝自然满yì

非常。

在两个略大过他的青年帮众羡慕的目视下,陶宝美美地洗了个淡水澡,然后又吃了些东西,大大缓解了快疯掉的胃饥感觉。等他从船仓走出来时,已经是午后未末申初了。

孙立杰再见到他时,眼前一亮,暗暗称赞,比之荒滩上的难民模样,此刻的陶宝道风英华,俊朗不凡,令人为之侧目。

陶宝连番奇遇,如今虽然面貌并无大变,但无论是根骨风资,还是行举抬足,俱已看不出两个月前的那个山野小子影子了。

“孙大哥,你好啊。”

“好,陶兄弟可休息够了。再过两个时辰,就是著名的鱼香渚,到时停了船,我再陪你喝上几盅,你就全好了。”

“好啊。不过兄弟我这会儿可没事做,孙大哥是不是安排小弟做些事儿,也好充做船资。要知dào

,小弟随身的银子都落在了河里,身上清洁溜溜,可干净的很。”

孙立杰哈哈一笑,“陶兄弟说笑了,咱们都是朋友,哪有收朋友钱的道理。”

陶宝摇头,非要帮忙不可。孙立杰无奈,只好安排他去船尾帮忙清洗船帆。

此时的船帆俱是一种海兽鸣牛的皮所制,皮坚韧而密实,且轻柔,只是每三两天必须用水洗过晾晒才行。

陶宝到了船尾时,只见三支超长的横杆支出船身,几张洗过的鸣牛皮正在杆上晾晒,看样子已经快要晒好了。一个老船工看着他哈哈一笑,悄声道,“这些活儿都是赃活累活,孙立杰那小子怎么会安排你来干呢。”…,

陶宝无奈地一笑,看来也是如此了。

“走,还是我来带去开开眼界吧。”老船工看出陶宝心思,领着他从船尾挨处的介shào

起来。

别看这船体结构简单,不过是一平沙底的橹船,但分工之明确,操作之复杂远超陶宝的认知。船上全员四十二人,竟有二十八人是各司其职的船工,除却船长、监督两人,其余的十二人才是武士护卫。事实上,这艘船上,根本就没有预留有客人的位置。

从船尾到船头,陶宝深有感触,看来一时半会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否则只能越帮越忙。正所谓‘术业有专精’,据老船工所说,一般新上船的船工光是学着洗甲板就要半年,想当上舵手,没有六七年想都别想。

“看你天资这么高,若真想学开船,三个月,跟着我学三个月,包你在这洮河里横着走。”老船工豪气地说道。

陶宝一笑,道,“怎么就是在洮河里?其它的河里就不行吗?我听说京都东边还有大海,这船可能开到海里?”

“大海?嘿,就这小船,到了海里,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住就垮掉了。不成不成。还有,别以为这河都是一样的,这水流的大小,深浅,急缓,漩涡,暗礁,滩涂,河岸的弯曲度,季节不同,枯水期等等,没有一条河水是完全一样的。”老船工怕是很长时间没人陪他聊天了,夸夸其淡起来。

陶宝的心思慢慢沉静了下来,世间万物,俱在道里。仅仅是河舟一事,就分支如此之杂细,遑论其它。

待老船工谈兴稍减,陶宝敬谢告辞,回到船舱房里,关上门,施展御物道法,取出三百基础道法,仔细地从第一页的‘守心咒’开始看去。

“守心咒”原是一段简单的心法道诀,可于烦燥时清醒头脑,明见是非。陶宝运转几遍,果然脑袋清爽了许多,之前的一些琐碎心事俱抛去一边,只见一颗坚实道心。

接下来是“明堂术”“展筋术”……,这些基础道法大多道诀简直易学,最难得可贵的是虽然功效单一,但效果非常明显。其实无论多复杂的道法,最初的样子都是从最直接最简单开始的。

直到天色渐黑,船队下锚停船,孙立杰亲自过来请他,陶宝才停下基础道法学习,走出舱门。

天空一片昏暗,只有西边还残余了一道裂隙似的明亮。船上已经点上了灯笼,各处高挂起来。

扶着船邦向外望去,只见好大的一片滩涂,能有百丈余宽,弯曲着向左右远处延伸出十余里地,无数芦苇丛生,飘荡如稻田一般。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渚,便是鱼香渚,渚如圆盘,鱼肥香飘,风景美味俱佳。最为著名。”孙立杰在他身边介shào

道。

侧目再看,此刻洮河之上,更有数十艘大小不一的各式舟船依次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舟群。点点渔火,潜入河底,延伸开去,倍添秋意。

“好多的船。”陶宝低喃道。

“这船算不得多,到了京都几个著名的码头,千船入港,万帆齐动,橹桅如林,那才蔚为壮观。嘿,再过两天,你就能见到了。”孙立杰笑道。

“好啊,到时还要麻烦孙大哥替我指路呢。”陶宝说道。

江夜美景如画,坐舟望月品鱼,纵论古今成败,不过一曲黄梁。孙立杰格外热情地接待陶宝,席间谈笑风生,旁引侧习,只看其见识谈吐,就绝非普通一武夫。令陶宝耳闻眼界大开,加之喝不惯外间所谓的名酒,所以酒不过三巡,便有些醉意。

心醉之下,借着酒味,施展出新学的道法‘引水术’。

只见他伸手一招,一股清冷洁净的水流从洮河中窜出,初时看不出什么,渐渐流动成形,竟化作了一条蛟龙在他一双手臂上盘旋,飞舞,嬉戏,奔腾,活灵活现,鳞须俱全,升落转折,姿态万千。随着陶宝的一声呼啸,那蛟龙仿佛得了灵性,猛地挣脱了他的控zhì

,落到船上甲板,到处游动,惊的船上帮众一阵阵惊呼,大叫。倏地,蛟龙沿着船上高高的桅杆,直跃上天,借着月光洗濯干净自己的一身鳞肉,晶莹剔透,再一展动,却已不见了踪影,仿佛真个乘风化龙,破了虚空。

‘哗’

一阵冷雨忽如其来地洒在了船上,淋得众人再度惊呼起来。

第二十六 魏京都

江山关万里,社稷重九鼎。一眼望皇城,只见千秋盛。

文明风流,帝都气慨。大魏承大周统,继位于京都,已有近千年历史。

北有千都、兴龙、雪岭诸山,山势雄伟,虎卧欲扑,气势壮烈。西有日清、玉胜二山双龙绞珠,重峦叠嶂,连绵而至。南则有飞蛾、黄娇两座名山,珠玉秀丽,骨峰峻峭,有如美人投怀。

在此七山定界之内,既有洮、松、源、津、海等五条较大的河流,奔流不息,滔滔不绝。还有湫、涑、淳、漍等四条支流水脉穿流廻绕,宛如细柳杨丝,灵窍生泉。

魏都东望,则是一片茫茫大海,无际无涯,传说海外仙山处处,道家三千观场。但凡夫俗子,乘船远航,偶有荒岛野人,其余则只见得蓝白的海天之色。

魏京都,千古名城,守稷之社。历史沉重,久经战火。自魏建国后,方才承国千载,不断修建扩充,到了今时,其壮丽宏伟已不可用笔墨尽书。

皇家秘史、小野雅戏,道不尽的笔下游魂,传说故事。又有多少文臣武将,多少道家巨师,在此地演译出悲欢离合,纷争功过。

循皇室传统,京都龙穴之上,九宫宝格之内,建有皇城、宫城,其余府城、市城、民城、县城则环环相扣,层层居裹。

京都占地极广,仅皇城、宫城两处重地便占地万里缺一,供皇族宗世,还有大多数地待奴等万余人居住。府城、市城则是百官、巨宗等贵族的处所。寻常百姓,包括一些巨贾富商则只能在民城、县城内居住生活。

等阶分明,城禁极严。城与城之间,常有驻军,每日重甲持兵,巡弋不停。皇城、宫城之所,传闻更有供大道士修身之所,并兼守卫之责。

京都之内,虽然城居不同,但布局合理。尤其街市密布,如人之掌纹,树之肌理,乱中有序,宽窄相依,交错繁杂,大街小巷,八方通达。各城之内,俱有街市,临街店铺,百货相易,最为热闹非凡,酒楼食坊更是门户相邻,客流成云,其余妓馆、赌档通宵开档,繁华如梦。

聚龙池,飞花池,洗旌池,池池活水玲珑,定阳桥,三妇桥,白鹅桥,桥桥风情娉婷。更有红枷湖,削轲谷,罗安园,碧家苑,观淡庄等等数十个名胜古迹,游人如织,旬年之间,不可尽兴。

论起道派名宗,数一数二,一则为西桃山桃门道派,二则为行泉山问天道派。其余大道派亦有七八家,散落的小道派恐有百家之多。

武林之中,当属浩天派、寻剑宗为首,其他明兴、京盛等帮派实力亦是不俗。

煌煌京都,一皇之下,有百万民众。

远望之下,城宇重重,宅院连绵。最深处巍峨雄壮,华丽壮观,处处极显皇家天子的尊贵气度,与最外围低矮平坦,纷杂不一,百姓民众的苍桑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强烈对比。

洮、松、源三水交汇于京都北五十里外的北水关。

果然如北联帮孙立杰所言,北水关外三河聚流之处,形成的宽阔河面,让陶宝几疑这就是‘海’。河面上千帆同举,万橹齐摇,一艘艘,一群群的船队或聚或散地一同出现,场面极为壮观。

江浪声、人喝声,摇橹声,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繁忙吵杂的感觉。

“前面就是北水关的码头,我们也就算是到了终点了。换过马队,估计到下午才能进京。陶兄弟是与我们一同走,还是自已先走?”孙立杰微笑着问道。

自那天夜里陶宝表演了一幕‘蛟龙飞天’的道术,北联帮众俱都成了他的倾慕者。而酒醒之后的陶宝却有些后悔,自觉不该那么招摇放荡,暗自警醒自己。之后的两天里,陶宝一直呆在房间之内,参悟苦修三百基础道法和‘昆翅’遁法。

转眼间京都就在眼前,陶宝生出一种既渺小又浩然的感觉。仿佛一个巨大的世界向他展开。…,

若依他之前的想法,必然是要先到桃门道派看望小妹陶菊儿。而在经lì

了之前的一番事后,他的想法便不再如此简单。

小妹陶菊儿既然已然拜入桃门大道士姜霞门下,自然有其师父关照,尤其是初得道草这一段时期,正是紧要之时,若因自己的缘故影响到小妹的道心和修liàn

,反而不好。何况以自己这点微末的道力,纵是道术再绝妙,也是自保堪与,谁又知dào

去桃门道派会不会发生什么意wài

之事呢?

这般看来,自己莫不如安居下来,一来修liàn

道法,二来寻找羲一道派的耿迪道士,完成白见石大道士的嘱托。再来也可以暗中打探一下小妹的情形。

心念几转,陶宝开口道,“孙大哥,我还是与你们一同进城好了。再则,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孙立杰闻言大喜,说道,“兄弟说哪里的话,只要你不嫌弃咱们凡夫俗子,有什么事儿你尽可说。”

“到了京都后,小弟打算寻个僻静之地,潜修道法。可是我在京都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如果孙大哥有门道,可给小弟安排一下。至于银两,小弟日后定会还给孙大哥。”陶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原来是这些许小事。无妨无妨,兄弟自可放心就是了。”孙立杰毫不困难地道。莫说这等微琐小事,纵是再困难一些,他也会想办法帮陶宝办的妥当。一个年青而又前途光明的道士是绝对值得拉拢的。人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说不得,自已的后人就会因此善缘避祸得福呢。

北联帮的五艘货船在引航水手的指挥下,依次停靠在偌大的北水关码头上。早有准bèi

的苦力轰然而上,与众人一同从船上卸下货物,再搬运到三十多辆驮车上。整个过程,分工明确,运转流畅,丝毫不耽误工夫。

陶宝早早下了船,在码头的附近等候着,顺便观看北水关颇为雄壮的城墙和极度繁忙的江边码头。

不过一个时辰,那边就完成了货物的转运。少顷,就见孙立杰骑马过来,手上还牵着另一匹红色骏马的缰绳。

陶宝眼前一亮,以往在家乡时虽然也骑过马,但非老既病,哪里真的尽过兴。

“兄弟,上来,试试它的脚力。”孙立杰招呼他道。

陶宝心花怒放,登时接过缰绳,骑了上去。马背宽阔,丝毫未动,果然是一匹好马。

“走吧。”高倨马背之上,陶宝有些意气风发地叫道,脚弦轻嗑马腹,一马当先,向京都方向奔去。

一路之上,俱是宽阔笔直的官道,虽然昨天下了雨,但路面上并无多少积水,沉重的货车压上去,仅仅露出两道浅浅的车辙。行人车辆,分道并行,一辆辆各式车马,头尾相接,一眼望不到头。

虽然不能尽情纵马,但陶宝依然感到痛快,与孙立杰在马上相谈甚欢,到了这地界,孙立杰也不用再担心自家货物,便为陶宝介shào

起京都的风物来。

快到未时时,远远的便看到一座雄伟之极的大城横卧在前方。

城墙高十丈,角台连珠,马面似带,明旗高悬,号旗飘扬。城头上,一列列鲜明兵甲武士往复巡逻,戒备森严。

瓮城之侧,便是京都的永昌门。

永昌门是京都十六座主城门之一。又分为果、市、列一大两小的三门格局。其中果门供车马货物进出之所,检查严格,勿有遗漏。市门为行人进出之所,列门则专门供皇家宗室及军情通迅所用,闲杂之人,不得擅闯。

城门之前,车水马龙,熙攘热闹,须排队鱼列,方可进城。

北联帮大批的货物进出城门极慢,孙立杰怕陶宝等的不耐烦,便安排手下人跟踪货物,自已则陪着陶宝从市门进入京都。

初时陶宝还担心自己没有户籍路引,无法进城,谁知在城门检查时,守城兵士只见陶宝一身道袍,问都没问便放行了。到是孙立杰则被左右仔细地询查了半天。…,

过了城门,孙立杰才说出其中原由,原来魏帝深知dào

家术法厉害,诸多道家人物都是自由穿行城门,屡禁不绝,后来干脆便对道家人物网开一面,放任不管了。

陶宝奇怪道,“那若是有敌军扮做道士混进来,岂不是……”

孙立杰轻笑一声,说道,“若是真有大批的道士一同进城,怕是连桃门道祖都要惊动了。若是少数几个,嘿,扮做别的便混不进来吗?”

陶宝连连点头,事事皆学问,确实如此。

甫一进城,便是一条老街。街路两侧的店铺也多了起来,吃食、花样、住店、向导,各种各样的人群接踵碰肩,混杂而行,份外热闹,令人目不睱接。只是大多住宅商铺都显得有些老旧破烂,却与古老古色挨不上边。

陶宝闻着空气弥漫的各种食物的香气,不由得肠虫大动,有些饥响。

“兄弟再稍等一刻,这里还是民城边缘,而且食物大都粗鄙难吃,贼手、无赖也多。咱们还是到市城里去,大哥选个好地方,保你满yì

。”孙立杰说道。

陶宝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稍一注意,便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几个贼手正在一个壮汉身上行窃,闪电出手,倏合即离,差点连他都没看清楚最后那个钱包落在哪个贼手的怀里。等到贼手散了一空,那壮汉才若有所觉,然后大叫起来。可惜除了惹来几个眼白外,并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帮,甚至绝大多数人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壮汉明知已经找不回来,只好恨恨地骂了几声,便垂头丧气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世态炎凉,人生百态,不过是沧海一粟。

两人骑马游街,一路前行。一柱香的工夫,方才穿过民城,来到市城区域。

市城之内,果然风景人物有了变化。街路上不仅环境洁净,老树成行,往来行人也没有那么拥挤,而且衣貌神态,少了茫然,多了几分明亮的神彩。

孙立杰在马上松了口气,笑道,“按照我们京都人的说法,市城以内,才是真zhèng

的京都。”

陶宝对孙立杰这种自得yì

满地倨傲不置可否。至少,在他的心里,他的出身怕是还没有那些民城、县城里的百姓强。

“前面过两条街,就是‘秋味居’,那里的菜色相当不错。”孙立杰说道。

陶宝尚未回音,眼前就落了个人出来。

“嘿,这个小道士,快快下马,把这马儿借给道爷用用。”一个老发笑颜地道士突兀地拦在马头前,双眼圆瞪地看着陶宝,大有不同意就生抢的意思。

孙立杰见到这老道人脸色立时一变,忙跃下马道,“赵道爷,我这马送你了。”

“不要,本道爷就相中他的这匹了。小道士,你快点给我马。”老道士不依不饶地叫道。

陶宝虽然心里奇怪,但见孙立杰如此行色,立时不说二话,下了马来。

老道人从陶宝手中抢过缰绳,嘻笑道,“算你听话,来,道爷送你篇道法,你好好研究,看懂了就去秋花院找道爷。”

说完,随手塞给陶宝一张白纸,然后,倒骑上马儿,一拍马屁,得yì

洋洋地跑了。

孙立杰无奈地摇摇头,这老道士在京都也算是有名的一号,不想今天竟碰上了他。正想安慰一下陶宝,却见陶宝拿着那一张白纸,怔怔地出神。

“兄弟,怎么了?”孙立杰问道。

陶宝一笑,将白纸展开,露出给孙立杰,指着上面的七扭八歪难以识别的文字说道,“这种‘文字’我还真的见过,它叫‘阳文’,是万年前的上古文字。可惜,除了这个,我还真就什么也不知dào

了。”

“啊?”孙立杰大感惊讶。

陶宝随手将写满了‘阳文’的白纸收进怀中。

陶宝没了马,孙立杰便陪他步行,幸好那‘秋味居’离得不远,走上没多久就到了。

街边居中的一栋小楼。

上联‘秋水长天处’,下联‘味美客自来’。

秋味居的门联颇为有趣,门厅堂面装饰的也非常素雅。以青绿为面,点缀茶色。

孙立杰熟门熟客,进了楼,便直向楼上雅间。

这时正是夜客未上之时,楼里肃静非常,几乎没有食客。两个正在抹桌子的小伙计见二人上了楼,还发了一下怔。

雅间里,孙立杰也没有看过菜单,叫过伙计,随口报了一大堆的菜名。然后,干咳一声,问那小伙计,“你们老板娘在吗?”

“在。”

“去,叫来。”

稍时,一个美娘子款曲着优美的身姿走了进来。半身子进出时,一把勾魂地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哪儿个叫我啊?”

第二十七章 美娘子

“美娘子,快进来,有贵客到了。”孙立杰笑道。

“哦,是孙仓主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儿个老李他们还提起你呢。”那美娘子边说着话儿,边挟着一道香气走了进来。

美目微羞,唇边略俏,秀发如云,身姿娜娥款款,玉足步步生莲,举止言语,玲珑成熟,令人心中温暖亲腻。

陶宝心底闪出胡非非的容貌,两相比较,竟然是这美娘子更胜一筹。

“呀,你说的贵客可是这位道爷。这般年青便入了道门,真是羡慕死人了。”美娘子美目一亮,温润地声音在陶宝耳边响起。吐气如脂,吹得陶宝脸上泛红。

“美娘子你好,小道陶宝。”陶宝见孙立杰的眼色,便知dào

他是自己与这美娘子交好,当下向她施了一礼。

“哟,这可不敢当。你可是得了道的,长生不老的神仙,哪儿用的着向咱们凡夫俗子行礼。”美娘子慌忙避过身子。

“坐下,都坐下。小二,都点什么菜了?换了换了,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做几个菜。”美娘子笑脸如花地道。

孙立杰故作不喜地道,“好个美娘子,我一年来上百十多回,也不见你亲自做过一道菜给我。今天却这般亲热,莫不是看上了我这兄弟。”

美娘子低低一笑,看着陶宝玩笑道,“那是自然,我却怕陶兄弟看不上奴家呢。”

陶宝面似火烧,不知如何还口。美娘子美则美已,但他却毫无动心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在守愿谷被斩了‘美女道’的原故。

“休要打趣我家兄弟。快快去做菜吧。我们可一天没吃东西了。”孙立杰笑道。

“好,好,你们先聊,我这就去。小二,去取两盘黄秋糕来。”美娘子吩咐着小二,一边转身离开。

“孙大哥,你这是?”待她离开,陶宝低声问道。

孙立杰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你不是想要在京都长住一段时间吗?这事儿便要落在美娘子的身上了。”

“啊?那是为何?孙大哥只要替我随便租上一间房子就行。”陶宝有些诧异地道。

“哦,嘿嘿,兄弟想得可简单了些。若寻常人租间平常房子当然简单,但兄弟你却不行了。”孙立杰道。

见陶宝仍是一头雾水,孙立杰摇摇头,说道,“兄弟可知自己身份非比寻常,一般情形下,道俗是不宜混居的。平日里兄弟要修练道法,惊世骇俗不说,还容易招惹是非。再则,兄弟若再遇到了仇家,争斗起来,道法无情,遭秧的可就是居住附近的凡人了。”

陶宝哑然,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皆因他始终仍将自己当作凡人,却不知,从穿上了这身道袍的一刻,凡人就已经将自己隔离开来。

黄秋糕松软如泥,异香扑鼻,入口即化。

连吃了五六块,孙立杰才继xù

说道,“所以说,兄弟绝无可能隐居在凡人之中,除非兄弟脱下这身道袍,再也不修liàn

道法了。”

“那怎么可能。”陶宝脱口道。

“着啊。所以,我才想到了这美娘子,只有她才能帮你找个好地方住下。”孙立杰道。

陶宝哑然,彻底明白过来。

果然,饭菜上来之后,孙立杰将陶宝长住京都的意思说给美娘子听,美娘子美目连眨,娇姹地道,“这件事儿找我可就算对了,我家表弟如今赴任泰州,五六年内不会回来。他家宅子就在长明山,偏僻的很,陶兄弟既是散修,住在那里最好了。”

“美娘子,你竟知dào

‘散修’?”陶宝诧异道。

美娘子娇声道,“兄弟莫要小看人,我知dào

的多着呢。”

孙立杰接口道,“不错,兄弟你可不知dào

,美娘子是咱们京都有名的女才人,当年她表弟高中状元,可全靠美娘子的指导呢。”

“啊!”陶宝惊奇地望着美娘子,暗道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的奇女子。

素氽肉,丁香鸡,蒜炒松茸,过桥山煲,拌七手等等七八个小菜很快流水价般端了上来,形色俱佳,品味不凡,又全无重油,令人肠胃温适舒服,滋味百回。…,

美娘子厨艺无双,几道小菜被孙、陶二人吃个干净,仍回味无穷,旅途过后的疲乏之感一扫而空。

此时,天色渐暗,店里街外,俱挂上了灯笼。客人渐渐也多了起来,有些更需yào

美娘子亲自相陪,所以与美娘子相约明日后,孙、陶二人便告辞离开。

长街灯火,物华人博,孙立杰为陶宝一一介shào

起来,东家丝绸,西家茶铺,赵家老酒,王家玉器,说不尽的繁华市井,令陶宝大开眼界。

“明堂里客栈”门口。

孙立杰歉意道,“兄弟今夜便住在这里吧,非是大哥怠慢,不请你去家中做客,实在是你大嫂罗嗦嘴杂,若见了你,还不知闹到什么时候才得休息。明日一早,你便自去找美娘子好了。她说的那处宅子我知dào

,等我过几天忙完帮务再去见你。”

陶宝忙道:“大哥说得哪里话,小弟还未感谢大哥帮忙呢。”

孙立杰笑道,“别怪大哥俗气,只怕日后大哥请你帮忙的时候多着呢。”

陶宝闻言仅微微一笑,知dào

孙立杰说的是大实话。

孙立杰从怀中拿出一百多两的银纸,交与陶宝。又指点他要如何去秋味居的路径,便骑着马离开。

晨光微起,陶宝便起身洗漱,然后结过帐,离开客栈。

时日已进深秋,早晨寒露极重,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白雾,长街之上,行人稀少,更增添了荣华后的几分清冷。

凭着记忆,陶宝来到了秋味堂。幸好昨天美娘子有过交待,伙计知dào

这个青年道士是找老板娘的,连忙将陶宝引进了堂内。

得知陶宝还没吃早餐,稍时,一碗滚热的米粥,几碟小菜,一屉新蒸的包子端了上来。

伙计和陶宝说,昨天结业的晚,加上老板娘又一惯起了晚,可能要等上一阵子。

见陶宝表示知dào

,伙计自忙着干活去了。

陶宝吃过东西,又不知美娘子什么时候起来。便欲起身离开,过一阵子再来,这时楼上却传来美娘子有些慵懒干渴的声音。

“陶兄弟来的可真早啊,你且等一会儿,我这就下来。”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美娘子出现在陶宝面前时,仍是一幅美睫迷朦,花容失色的未睡足的样子。不过一样的脂粉轻扑,珠花点缀,一身的彩妆衣素,娇美动人。

昨日孙立杰曾说过美娘子出身宗贵之家,只因长辈得罪了前皇,所以家道沦落,家严早逝,加上未婚夫家怕影响其仕途,悔婚不娶,逼得美娘子只身操持贱业,维持生计。谁知她生性机巧玲珑,又有父荫,秋味堂日进斗金,在京都也算薄有名声了。

说起女子,在周魏二朝,便始出入不禁,与男子对食同行,亦无俗惑之言,被人视之如常。

美娘子正是芳华正盛,又家财丰厚,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惜她文采女艺皆佳,平常人中又哪里寻得良配。一来二去,竟然又误了几年。

“陶兄弟可吃过饭了?”美娘子微笑问道。

“刚在店中吃过了。”陶宝答道。

“哦,那你便再陪我吃点吧。”美娘子笑意浓浓地道。

见陶宝一幅呆样,她轻笑起来。

“好了。不说笑了。咱们这就走吧。”

陶宝微愕,“你不是还没吃早饭吗?”

美娘子淡淡地道,“没关系,我一惯如此。”

秋味堂自有马车供驱使,美娘子低头进了车厢,又探出头来,冲不知所措地陶宝叫道,“快进来啊,路途挺远呢。”

陶宝脸上微热,在伙计的白眼中一头钻了进去。

车夫扬鞭一抽,马车徐徐开动。

车厢之内,不足方丈,锦壁团铺,桦木小几上放了一只铜器香炉,缈缈飘香。

二人对坐而视,陶宝满鼻满口尽是异味体香,又有些生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噗。”美娘子露齿一笑。“陶兄弟可真是面嫩的很呢,看来是初入江湖吧。”

陶宝点点头,“让美娘子见笑了。”…,

美娘子浅笑,“没什么,谁都是这般过来的。想当初,我刚开起秋味堂时,连厨房都不敢出,来了多少客人也不知dào

。被请来的掌柜坑了不少银子,若非孙大哥、老李他们,我差点店铺都开不下去了。”

“后来呢?”陶宝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跟自己说,难道这天下之大,就仅有男人才能成就功业吗?我身为女子,却也要做一番大事来。”美娘子回忆道。

见陶宝若有所思,美娘子伸手敲了一下他的手臂,“别光听故事啊。给我讲讲你的来历。”

陶宝看着她貌美如花的脸庞,吐气如脂的红唇,心中不争气地砰砰跳了几跳,原本想好的谎话再也说不出口,干脆简单地说起自己来历。

“啊?原来你是陶小妹的哥哥。真是太让人意wài

了,你怎么不去西桃山桃门道派呢?”美娘子美目泛光地道。

陶宝愕然,“你知dào

我小妹的事?”

美娘子白了他一眼,“当然知dào

,你才来京都,自然不知dào

你小妹现在的风头多劲。可要比你强多了。”

陶宝不以为忤,忙兴奋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

美娘子一笑,“这说起来可就长了。那边有个小泥炉,你且去烧些热水泡壶花茶来。”

陶宝表示明白,连忙躬着身子热水沏茶。

一路上,美娘子与陶宝品茶聊天。陶宝也了解到了小妹的一些情况。

原来自卞道长带小妹入京返回桃门道派后,因陶小妹是寿宝道草入道,引起了桃门重视,指其拜入大道士姜霞门下,修道不过月余,就展现出了她非凡的天份,连连突pò

道法境界,派内比试,竟然在一千初级弟子中排在百名之前,轰动一时。被认为是桃门道派百年之内最有可能晋身大道士的三人之一。

陶宝听美娘子这般讲述,心中既惊又喜,小妹资质如此出众,在桃门道派又倍受重视,看来自己暂时倒不必着急去找她了。

红炉热水,香茗美人,陶宝心情愉快,渐渐放开自己,话语也多了起来,只是自己自幼生活在偏僻山野乡村,着实没什么好的谈资,多数里还是听美娘子在说。随着交谈增多,陶宝越发觉得美娘子极为不凡,知识渊博,独有见解。尤其对道门之事,更是了解颇深,也不知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秋味堂在市城东北方向,而长明山而在市城的西南,需yào

绕出很大的一个圈子。马车走了近一个半时辰,才轻轻一震,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伸展伸展腿脚,陶宝才抬头观看眼前的一座小山。

小山不高,三面斜坡,一面陡立。林木茂盛,鸟鸣啾啾,半山腰间,隐约可见有一处宅子。在山脚停车地方的不远处,一条青石铺的山路蜿蜒旋绕着迈向山上,或隐或现。

美娘子吩咐车夫停在山脚,她便与陶宝向山上走去。

“贵亲怎么会在这里居住,太偏僻了。”陶宝随口问道。

“偏僻?在这京都之内,从来就没有偏僻的地方。何况离这里三里之外就是皇宫后院的宫墙。可以说是离天子龙居卧榻最近的地方了。传说长明山原本只是一座丘,后来皇宫里挖池掘土,便将土堆在这里,才成了山。”美娘子将长明山来历徐徐道来。

听她这么一说,陶宝暗暗吃惊,心中了悟,这美娘子和她的亲属恐怕是皇亲国戚之类的了,否则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有处宅子。

不多时,俩人来到位于半山腰处的宅子门口。

院墙青黑斑驳,墙上杂草丛生,宽大宅门紧闭,拳头大小的铜钉,碗口大小的铜扣上都已经现出斑斑绣迹,一幅破落的样子。

敲了半天,宅门才吱呀一声,一个老伯跛着脚开门走出来。

“啊?表小姐,是你啊。”

“李伯,最近身子骨可好啊。”美娘子面带微笑问道。

“不好了,越来越不成了。最近更不知怎么了,总是睡不醒,怕是要去见老爷了。”李伯摇摇头,看到表小姐身边站了个年青道士,寻思了一下,迟疑地道,“表小姐,你这是到庙上请的师付吗?咱们宅子最近没闹鬼啊?”

美娘子满含笑意地斜眼瞥了陶宝一眼,一脸正色地道,“是啊,他是我专门请来的镇宅的。”

“镇宅?啊,是该镇镇宅了,唉,几年的工夫,这宅子越来越没生气了。到了晚上阴森的很。”李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请表小姐和陶宝进院。

第二十八章 长明山

进入宽阔的院落,只见白石铺路直通大屋,两侧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尊面目毛发栩栩如生的石雕兽像。

迎面一间大屋豪宅,圆木为柱,方木为梁,虽然表面有些裂痕,但依然油面可鉴,丝毫不见风孔虫洞。而一排八扇的雕花窗户,花形美观,剔透露骨。屋檐飞斗,画栏雨苔,俱见讲究,非富贵之物不取。只是长时间无人打扫修茸,显得份外破旧了。

“这宅子共有三进,十九个房间,不过除了李伯住的屋子,其余都是空的。”美娘子介shào

道。

陶宝里外察看,只觉得虽破旧些,但宅子根基还在,自有一种深沉、厚贵的气度。至于阴森的感觉,只是草木灵气异常浓厚罢了,对于自己的修liàn

更有禆益。

“咦?那是什么?”陶宝心头一颤,在这厅堂里环目一扫,立时留意到了堂侧一块石壁屏风上刻满了怪异的文字。

走到近前,陶宝惊讶地脱口而出,“阳文!”

“对啊,是阳文,你也认识吗?”美娘子好奇地盯着陶宝,奇怪地问道。

陶宝目射奇光,道,“不,我只知dào

这是‘阳文’,却不认识。美娘子你可是认识?”

美娘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追忆道,“这块石壁从我记事起便在这里了,上面刻得是一首古诗。大概得yì

思是虽然年华老去,但仍然心怀天下,若能得长生,必然可以创造出更伟大的功绩。因为上古语法与现在差别较大,所以只能是译出七八分。”

“这样啊。”陶宝有些失望,忽然记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正是昨日那抢马的赵道人塞入自己手中的。

“呵呵,这个啊,我不用看也知dào

。这是赵道人的‘借据’吧,他抢了你什么东西?”美娘子低笑道。

“啊?……他抢了我一匹好马。这上面的阳文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陶宝苦笑道。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一句‘生身不灭往复道也’。”美娘子轻笑道。

“‘生身不灭往复道也’,这是什么意思?”陶宝奇怪道。

美娘子道,“赵道人本名赵便如,出身尊贵,幼时被选入皇宫成为前皇伴读,文名四海,更少年得道,一时翘楚。后来不知因为何故,竟然犯了颠疯,终日里寻花眠柳,饮酒玩乐,家中财物一荡而空,再后来就到处借帐,明夺暗抢实在多不胜数。你尚算是好的,得了张‘借据’,被他白抢的不知有多少,只是大家俱他权势、道法,无人敢惹罢了。他的奇闻怪事,在京都无人不知。”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孙大哥那般暗示我。”陶宝咄咄道奇,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手指滑过石壁上的‘阳文’,陶宝生出奇怪的念头,似乎这些‘阳文’与他冥冥中有些牵扯。心念一动,扭头向美娘子说道,“美娘子,你能不能教教我这‘阳文’。”

美娘子一呆,道,“你怎么会对这‘阳文’感兴趣。……再则,其实我会的也很少。”

陶宝微笑道,“那也比我强了。不知美娘子愿不愿意收我这个徒弟呢?”

美娘子美眸流盼,欣然而应道,“那好吧,只是我可要收拜师礼的。”

陶宝两手一拍,苦笑道,“你这徒弟现在身上空空如野,暂时先记下好吗?”

美娘子微嗔道,“哪有你这样子的道人,真是的,点石成金术也不会吗?”

陶宝愕然,忽然笑道,“点石成金我暂时做不到,但我会一种道术,‘明堂术’,夜晚上不费烛火灯油,亦可明亮如昼。还有一法‘念香术’,可将你喜欢的花香长时间留存下来。”

美娘子笑着摇了摇头,“烛火能值几何,花香只在一时,你这两样我都不喜欢。这样吧,这个礼我先记着,等我想到了,再来找你要。”

陶宝连连满口应下来。

美娘子沉吟一下,说道,“我这每日要关照店铺,怕是没有时间教你,不如我先留下一些书,你自行观看学习,遇到不懂得时我再一着与你解答。”…,

陶宝揖了一大礼,一本正经地道“尊师付法旨。”

美娘子去了侧屋,在宅中藏书之地拣出几本厚厚的书籍来,交给陶宝。

《古文解字》《阳文注考》《百则‘阳文’译著》《论‘阳文’非古考》,陶宝眼睛一亮,似乎这些东西曾经出现在眼前过一般,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这种怪异的感觉其实在梦妖花石碑背后第一眼见到‘阳文’时就有了。

粗粗地巡视一圈宅子,也花了小半个时辰。其间,美娘子将陶宝要在此长住的事交代给李伯,李伯无依无挂,又上了年纪,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知说些什么,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望向陶宝的眼神有些畏惧。

每隔三两日,都有秋味堂送来米面蔬菜,平日里,就由李伯自己做。如今多了陶宝,也不过是李伯多做一些罢了。

交待完一些琐碎事,见天还早,美娘子便开始教陶宝认识‘阳文’,陶宝聪明悟性俱佳,学习起来亦不觉得多么费力。只是阳文书写识别太过复杂,一个多时辰里,陶宝也只不过勉强认了三十余个字。

如此,日近正午,美娘子一人下山,将陶宝留在了长明山大宅里。

陶宝随美娘子识字之间,李伯早收拾好一间客房,枕褥全新,洗漱齐全,连文房四宝也为他准bèi

了一份,令陶宝心生感动。

山中无日月,都市亦如尘。莫问何不见,原是道中人。

陶宝本来心性沉稳,又深知dào

法的重yào

。一连十天,硬是耐着性子呆在一屋一院中,终日学习道法,汲取这里丰厚的草木灵力,转化为道力积聚起来。每日夜初之际,翻阅古籍,认识‘阳文’。困倦之时,倒床便睡,饥渴之时,取食便吃。如此专注之下,道力突飞猛进,三百道法亦学足一百有余。便是最难的‘阳文’,也认识了八百余字。其间,孙立杰、美娘子来过一次,见他刻苦,就没有久留,匆匆走了。

这日深夜,陶宝学完一段‘阳文’,又丝毫没有困意,便走出屋外,放松一下身骨。夜色深沉,云层遮蔽,半点星光月轮不见,四周一片寂静,连往常的虫鸣、走兽也没有了动静。

这几日壮大了许多的神识慢慢在宅子里探察,发xiàn

除了几只地鼠悄悄地打洞外,只有李伯越发沉重的鼾声。

陶宝道念大涨,逐渐向宅子外面扩散开去,四周密林里的动静也如白昼目视般展现在他的眼前。

道念之下,一览无余。

陶宝全力扩大神念范围,却再也无能为力,暗暗估算起来,不过方圆三里之地而已。

陶宝悄然凌空而起,化作夜鸟,向山顶飞去。

一路之上,暗林如匝,仿佛鬼影重重,夜风凛烈,似乎连心跳都吹的停止下来。待到了长明山顶,更觉得满面阴风阵阵,四野黑暗如幕。

这等情形,心胆不壮之人,几乎可恐惧破胆。陶宝自然不在此列人之中。相反,他胆大妄为,性野之极,黑暗之中,双眼亦射出神光,施展道法,一飞冲天!

道法护法,生生抵御高空之上无尽的割骨罡风和愈来愈重的压迫感。陶宝暗暗咬牙,努力尝试和体会着这种无处不在的压迫,甚至他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再不落下来,下一刻他就会被生生的挤压成一团泥!

道力飞速地消耗,直到‘空’的感觉再一次来临。陶宝才叹了口气,不甘心地从高空中慢慢落了下来。

这只是一次尝试,却比在屋中苦修三天的效果还要明显。无人指点,陶宝只能采取这种笨法子,一点点的锺炼着自己的道法。

灵气如水,流入道体,道法疾转,化作道力。陶宝暗记,比上一次回恢道元又快了不到一瞬的时间。这让陶宝的脸上露出满yì

的笑容。

一整夜,陶宝都在重复着这一件事,就是不断地飞到天空,耗尽道力,恢复道元后,再次高飞冲击天宇。

第七十八次尝试之时,道力剧烈地激荡,肋下之气恍然间亦颤了几颤,陶宝心中猛地悸动,生怕只是幻觉,但那种独特的气颤却越来越明显,使得他整个人都印证着一段道法而飞腾起来。…,

‘辰颤之机,气为之叠,争观昆翅,不可辨其动静。’这段道法描述的正是适才陶宝身体的状况。

‘昆翅遁’!陶宝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逃命道术,尤其经过与丑恶道人一战,对于这等遁法份外迫切。只是‘昆翅遁’道法奇妙,他苦研许久,不得其法,此番无心插柳,竟然学成了这遁法。

陶宝既喜且惊,道念之下,身随意转,一股股道力以极快地频率在不断震颤,犹如昆虫震动着翅膀,每一个瞬间、刹那都在不停地震动,随时可以改变着自己飞行的方位和速度。

‘昆翅’之名,名不虚传。

一时之间,陶宝心喜莫名,反复练习‘昆翅遁’法,又配合道衣中的‘乘风遁’,真个有种瞬间千里,自如转移的感觉。

黑夜中的长明山顶,一条身形如鬼魅般在忽隐忽现,高空、密林、悬崖,只余下一道道不可琢磨的道法痕迹。

福祸相依,陶宝喜获新道法,乐而忘形,不知不觉,竟然离开了长明山范围,暗夜之下,懵懵懂懂地径直向着皇宫方向飞去。

三里之地,不过陶宝道念打转的时间。

待陶宝突然发xiàn

眼前是一大片森严、寂寞、沉重地皇家宫殿时,他的身形已经突pò

了皇宫院墙。

“滚!”

一个无形而有质的道念毫无预兆地在陶宝耳边响起!

道念之重,如九天轰雷!重逾万斤!又如涛天巨浪一般从远处袭来,一点点地淹灭、破碎、轰击着陶宝的道体!

隐藏在黑夜中的皇家宫殿殿宇重重,阴森中仿佛一头沉睡中的巨兽,挂在殿角或者殿内的零星的灯火就好像妖魔的眼睛,一闪一闪地透露出无情的冰冷。

‘噗!’陶宝狠狠地喷出大口鲜血,道体被震的剧烈颤栗,几乎粉碎。然而,受创最重的却是陶宝的道心道念。

道心之中,除了一个充塞天地的‘滚’字竟再无其它,万般道念全消,只余空空荡荡的‘滚’字回响声。全身数百颗松实道元尽数破碎成粉,方寸湖亦水涸冰封,不存点滴。

一团浓郁的紫雾倏现,生生隔断了这‘滚’字道念的最后一击!

可惜,紫雾如被赤阳照晒,千瞬之际,便消失无迹。

道血喷洒在高大的院墙上,陶宝的道体如一块破布从皇宫院墙上飘荡着坠落下来。

此刻的陶宝已经全无意识,处于昏迷状态,什么‘昆翅遁’‘乘风遁’俱不起半点作用。所幸,那发出夺命道音的神mì

道士并没有再度出手,显然,刚刚的不过是一声警告而已。

‘夺!’

深藏在陶宝道念至深处传来一个清晰而通透地道音,犹如暮鼓晨钟在他心中回响,驱散了那恐怖之极的‘滚’字道念。

暂时清醒过来的陶宝晃晃脑袋,挣扎着,长吸口气,勉强半空中稳住身形,转向向着长明山的方向逃开。

此时此刻,他的状态甚至远不如与那丑恶道人一战之后。

体内道火如焚,经脉欲断,头昏欲吐,沉沉欲睡,连那紫须草都一阵阵地颤抖,仿佛被人生生地摧残了无数次。

陶宝凭着坚强的意志坚持着回到长明山自己的屋内,便一头栽倒。接着,一场场永无结束般的恶梦便开始了。

剧烈的痛苦和无休止的火焚感觉是任何正常人所无法承shòu的。所幸陶宝所种道心非比寻常。视生如灭,死后新生。才一直坚持了下去。

碧色水灵子散发着光华,一点点修复着陶宝的道体。浓郁的草木灵气如云蒸雾漫般笼罩在陶宝的周围。

第三天时,李伯终于发xiàn

了陶宝的异常,连忙下山找人传话,通知美娘子。

第四天一大早,美娘子与孙立杰便来到山上,探望陶宝的情况。结果却扑了个空,房间里空荡无人,陶宝竟不知了去向。

第二十九章 见倾心

一轮美丽的红日正冉冉升起。

在朝阳之下,大片绚丽的朝霞如淡淡地血色抹在了远处皇宫众殿之上。

长明山上的林木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锈迹,绿色已经渐渐消退,并且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枯黄和寒枝将是描述它们的准确词语。

陶宝静静地坐在山头上一块亘古存zài

的石头上,任一阵阵冷风劲吹着他的脸庞。他远眺着那殿宇鳞枇的皇宫建筑群,那里是天下所有权力的最高处,那里有至高无上的皇帝,那里更有一语道音就可以致他于死地的神mì

道士。

生死轮回,没有人能够毫不动摇。这几日夜的磨难,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拷问着陶宝的向道之心。

但当他重新凝结出一颗松实道元时,那种融于天地,通彻身体的奇妙感觉再次涌上心田,份外的动人心弦,使人陶醉。

虽然道心受损,但陶宝却觉得自己更加的充实,不再有一丝的彷徨。

此时的陶宝仿佛是被退去了锋芒的宝剑,虽然变得暗哑无光,但深藏着一种沉默的力量。

太阳完全的跃出了地平线。

朝霞散去,白昼来临。

远处皇宫里隐隐传来了宫謦之音,可以想像,围绕着权力或者其它又展开了新的一天。

陶宝站起身,道衣轻抖掉身上的泥土,沿着下山的小径返回。

当陶宝回到大宅里时,正看到孙立杰与美娘子满面愁云地从他的屋子里出来。

“啊?”

孙立杰猛然间看到他从院外走进来,有些愕然,“兄弟,你好了?”

陶宝向美娘子一点头,微笑道,“是啊,我全好了。只是个意wài

,倒是劳烦大哥和美娘子这般挂怀,跑了一趟,小弟真是感激不尽。”

美娘子长抒口气,闻言气道,“少说这话,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平白地跑到皇宫里去的?”

“皇宫!”孙立杰吓了一跳,望向陶宝道,“你去皇宫了?你去哪里干什么?”

扭头又问美娘子道,“你又怎么知dào

的?”

陶宝也很是诧异地看向美娘子。

美娘子直盯着陶宝逼问道,“说啊,你怎么会去皇宫的。”

陶宝苦笑道,“美娘子,大哥,这只是个误会而已。”当下便将那夜中情形说了一遍。

二人相觑而视,难以相信,又哭笑不得,竟然是炼功出现的差错。

美娘子白了一眼,好气又严肃地说道,“幸好你只是误闯进去的,又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否则你当时就回不来了。”顿了顿又道,“你也太过马虎了,那皇宫是什么地方,九洲重地,恐怕是天下守备最森严的地方了。又怎么会没有大道士坐镇。”

陶宝双目一缩,沉声道,“看来小弟给美娘子惹了大麻烦了。”

美娘子哼了一声,道,“现在没事了,那大道士只是让人暗示过我而已。”

“大道士?”陶宝喃喃道,原来那神mì

道士仅仅是个大道士,想不到大道士竟然这般厉害,那为何林长居、白见石等大道士没有给他如此深的印象呢?

美娘子又道,“其实也幸好你受伤之后没有逃跑,而是回到了这里,那大道士又与我姑夫关系深厚,才没有抓你回去。否则,你怕是性命难保。”

陶宝脸上露出庆幸之色,原来如此。

“唉,也是我考lǜ

不周,原不该让你在此处居住的。”美娘子有些懊悔道。

孙立杰叹气道,“既然是意wài

,那也怪不得你。以后千万注意就是了。既然那大道士没有明示,我看陶兄弟继xù

呆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陶宝在这里住的习惯,学习‘阳文’又在紧要处,确实也不想走。

美娘子见他二人表情,娇容一扭,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要撵人,只要你不再去皇宫里找死,谁又管得了你。”

陶宝笑容绽放,连忙道,“师付,正巧我有几个问题要求你指点。走,屋里说吧。”…,

时间一晃便又是半个多月,加上之前十余天,陶宝来到京都已经近一个月时间了。他终日学习‘阳文’,修习道法,进境颇快。只是再也没有离开过山庄半步。

这一日,陶宝心血来潮,一早便离开长明山,穿城越街,一路打听着直奔北联帮的京都分舵来。

北联帮京都分舵位于市城北关集市附近,占据了整条街市,门店宽阔,百货堆积,各店坊之内都有统一服色的北联帮众忙里忙外。街道上客似流水,熙攘而至。

一路而来,陶宝一身道衣倍受路人瞩目,不时有行人回首悄悄议论,初时陶宝还觉得有些面红,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平常视之。

北关集市共八街六巷,其中北联帮独占一街两巷,其余则被其他帮派势力所占,虽然也有百姓小户开市,但每月仍需上缴一定数额的费用给属地帮派。在外地人看来,天子脚下有此污腌之事,实在无法无天,却不知这些小户们实jì

上是心甘情愿,虽然分薄了利润,也总比地痞无赖时常光顾的强。

北联帮虽然在北地横行一时,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想吞并其他帮派,独霸北关也是难上加难。最初时,北联帮也曾有过打算,但事实上,京都之内,势力复杂,水浊难饮,几番恶斗下来,死伤无数,所有打算俱落的一空,勉强维系如今局面。百十年来,北联帮京都总舵已经渐渐褪去外来帮派印记,更多地融入到了本地,真zhèng

扎下根来。

孙立杰便是京都人氏,武功人品俱是一时之雄,深受帮中弟子爱戴。虽然只是三名仓主之一,但帮中重任多数都要落到他的头上。

长街从东至西约有半里,宽有十丈之多,街面以长方青石铺筑,每日打扫,光洁如新。街路两侧门面统一,山珍干品,异域奇货,千百样之多;还有酒肆客栈,鲜食小吃,绸铺子,典当行,武馆镖局,赌档妓院,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陶宝从家乡偏僻小镇出来,虽然经lì

丰富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集市,人流货物,比之前所见永昌门老街还要繁华许多。陶宝不由得放缓脚步,慢慢逛荡起来。

稍加打听,便得知北联帮京都分舵就在长街中段广场南侧。

果然,行至长街中段,长街突然变宽,北缩南怀,形成了一个小广场。而在广场南偶,先是一个高角武的门坊,其后石狮石虎,解剑石,下马桩。正面高台七阶,阶阶有象,偌大的松红大门,更是气吞八方,青瓦飞檐下,悬挂着一幅大匾,上有武宗文德,仁义善恶八法持护,崇浦朱漆的三个大字,“北联帮”。

陶宝暗自称许,北联帮不愧北疆数得上的大帮派,规模气派不同凡响。

三丈余高的门坊下面,有客棚一座,十数名北联帮众作知客,引朋接友,来往有礼。

陶宝心中暗揣说法,然后才走进客棚。刚一入棚,他便敏感地察觉到异样气氛,棚内十余名知客看见他俱是脸色一紧,相视而顾,似乎颇为紧张。

一个稍瘦而精明的汉子一步迎了上来,强作笑脸,礼问道,“道爷您好,请问您来本帮有何要事吗?”

又是‘道爷’,陶宝暗暗苦笑,自己得了道后,这辈份也平白上了一层。

陶宝回了一礼,道,“本道姓陶,来贵帮是要找孙立杰孙仓主的,他现在可在帮内吗?”

汉子微愕,“孙仓主?啊,您是庚宁道派的道长吗?”

“庚宁道派?”陶宝奇怪,摇了摇头。

汉子眼中闪出失望之色,说道,“是在下误会了,孙仓主在帮内,道长稍坐,我去给你通禀一声。”

陶宝淡淡一笑,这会工夫,“道爷”就变成“道长”了。不过从汉子这些表情反应来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怕是他帮内有事发生。

汉子向舵内通报,旁边自有他人请陶宝坐客上茶。像这般大门派,纵是你来寻仇,他也绝不会失了礼数,冷言冷语,徒会让人笑话。…,

陶宝一盏茶尚未喝上三口,孙立杰一脸惊喜地出现在他面前。

“兄弟,你怎么来了!”

陶宝起身,微笑道,“我在山上呆的闷了,想起孙大哥,便过来看看。”

“哈哈,我还以为你真是修了真仙,一点凡心都没有了呢。这才对嘛,整日里修道,闷也闷死了。出来走走,绝误不了你的功夫。”孙立杰一边说笑,一边引他向外走。

陶宝眼中有物,看得出孙立杰高兴之余,神色之中却隐含愁容。便道,“孙大哥贵人事忙,小弟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孙立杰脚步一缓,收起笑容,皱眉道,“既然你问到了,我也不瞒你,现在帮中正有一要事需yào

哥哥在场,恐怕不能陪你了。”

“哦,”陶宝停下脚步,道,“既然这样,那小弟就不打扰了,大哥自去忙吧。”

孙立杰眼中异色闪过,一把扯住陶宝,低声道,“且慢,现在帮中正好来了些道派人物,兄弟可有兴趣认识认识?”

陶宝心中一动,笑道,“那当然好。兄弟正愁不认识京都道派人物呢。”

点滴之恩,报之涌泉。孙立杰既然张口,陶宝自然不能听之不理。何况他对于京都道派孤陋寡闻,借此机会开开眼界也好。

孙立杰双眼绽放光彩,大笑道,“果然是好兄弟,放心,一会自有庚宁道派的道长应付,兄弟只管旁观看些热闹便是。”

陶宝点头称是,随孙立杰向分舵内走去。

进入分舵大院,一条通道笔直,两侧绿柳成行,盆景相间。旁边演武场上传来一阵阵习拳之声,近百名帮众在教头的督导下挥汗如雨,释fàng

着强烈的阳刚之气。

通道尽头,是一座高瓴雄壮的大厅。此刻厅中站了十数名帮众,与之相对的是五位玉簪而立的道人。

孙立杰居前,陶宝在后进入大厅,立时吸引了厅中众人的目光。

北联帮京都分舵舵主周海只见孙立杰身后跟了一位道士,脸上喜色刚现,却发xiàn

这个年青道士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非常陌生,不由得一怔,以目光向孙立杰询问。

孙立杰让开众人,轻声向周海介shào

道,“这位陶道长是属下的朋友,只是来访属下的。”

周海眉头微皱,虽然心底有些不快,但事急在前,也不好多说,淡淡地道,“哦,陶道长有礼了。来人,看座。”

陶宝一礼,便随孙立杰向侧后走去,然后才注意起厅中那几位道人来。

初时只是诧异这五位竟然都是女道士,待到仔细留意时,却是脑中‘轰’地一声,热血猛地涌上心头,其中一个熟悉而娇羞的女道士赫然是他索绕不忘的李茗儿。

心中砰然,目光便直射在她身上,脑中立时回想起当时黑水潭外偷听来的话,登时心情激荡又有些羞愧,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目光从她身上的素色道衣再到她的脸庞,正巧遇到一双美丽清澈的眼睛。

那美丽的眼睛里同样是激动与娇羞,眼眸如水,似有无限深情。

李茗儿同样万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遇到故乡伙伴,那山野少年的情怀她又怎会全然不知,只是一心向道,刻意压制自己罢了。谁知命数难料,只看他一身青色道衣便知dào

他也得了道,一时间百感交集,千般疑问,见他呆头鹅般直盯着自己看,禁不住娇羞地低首一笑。

再见倾心,一笑倾情。

陶宝眼中现无其他,俱是那少女的一颦一笑。

“你们北联帮到底作何打算,今日必须给我们个说法,莫不是真仗着庚宁道派撑腰便以为能轻易了事吗?”为首的女道长寒声喝问道。

周海眉头紧锁,心中恨极惹下祸事却一走了之的少帮主,又暗暗焦急庚宁道派的道长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来。

面对咄咄逼人的女道人,包括周海在内,十余名主事的北联帮众人俱难以硬抗,只能忍耐一时,等候援兵。

武林帮派再势大,也禁不起道人一怒,更何况是惹上了素来难缠的碧水道派。庚宁道派虽然也算得上是大道派之一,但比之碧水道派仍差了一畴。

孙立杰此刻心里亦是压抑,没有注意到陶宝失魂般的神情,低声向他解释道,“前日郑家玉少帮主来京,不知怎地竟在街上撩拔了一个少女,谁知dào

这少女竟然是碧水道派的新近弟子,这下可惹了马蜂窝。现在人家碧水道派非要找郑少帮主算帐,可郑少帮主却不见了人。周舵主已经派人去请庚宁道派的人代为说和,估计很快就能到了。”

陶宝一愕,心中猛地泛起一阵杀机,新近少女弟子,莫非是李茗儿吗?

第三十章 郑家子

陶宝望向李茗儿,忍不住传音道,“是你吗?”

李茗儿自然听到了孙立杰的话,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又扫了身边一位少女道士,言外之意份外明显。

陶宝这才留意到站在李茗儿身边尚有一个美貌的少女道士,虽然身着道衣,但却一幅娇怜楚楚的模样,尤其肤白如雪,更加令人砰然心动。只是道力低微,一看就知dào

是初入道不久。

“舵主,庚宁道派的几位道长来了。”这时一个帮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声说道。

“还通报什么,快请。”周海正眉尖冒汗,见援兵到了,心底顿时一松。

帮众贴近周海耳边悄声道,“郑少帮主也回来了。只是……”

他话未说完,周海已经一挑眉梢,生出不妙的预感。

“哼,既然贵少帮主和庚宁道派的人都来了,就快请进来吧。”为首的女道长冷笑道。

“哈哈,原来是碧水道派的尹静道长和诸位,些许小事,为何要这般大动干戈啊。”一个白发银须的老道人一声长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年纪不一的四个道人。

陶宝几乎立kè

注意到那四个道人中,一个年纪轻轻,面白如玉却双眼邪光四射的道人,莫非他便是郑少帮主?

不仅是他,北联帮众人见到一身道袍的郑少帮主俱都惊愕不已,发出低沉的喧杂声,交头接耳,难以置信。一贯武艺稀松,流氓成性的花花公子郑少帮主竟忽然成了道人?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碧水道派的尹静亦是柳眉微皱,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家玉,来,我给你介shào

,这几位俱是碧水道派的大道人,快点拜见。”老道人抚须微笑,指引郑少帮主上前拜见。

“哼,这般狂子的礼数,本道受不起。郑老道,虽然他得了道,但他做了错事,还是该略加惩戒一番,你看如何?”尹静仍是板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郑老道人脸一黑,虽然早知dào

碧水道派的女道人难缠,但没想到对方如此情势下仍不肯卖他面子,将此事揭过去。

“嘻嘻,尹道长,我那日只是初入道,心中兴奋才与贵派师姐开个玩笑。不信你问她,我可什么地方都没碰她。”郑家玉薄薄的嘴唇一撇,一脸轻浮地说道。

“放肆!”尹静大怒,手中一团碧色道光光芒大作,射向郑家玉。

郑少帮主嘻笑之色立时凝在了脸上,反应却快,脚下一滑,就溜在了郑老道的身后。郑老道不慌不忙抬手一抓,将那团道光碎灭在手中。

“郑老道,你今日便是要与我碧水道派作对到底了是吗?”尹静怒色不现,反而平静了下来,看着庚宁道派一干人,淡淡地道。

郑老道也不见得多害pà

尹静的威胁之语,一扭头向身后一壮年道士点点头,从那壮年道士手中取过一方玉盒,然后走到碧水道派众人中那美貌少女道士的身前,说道,“家玉年少轻狂,得罪了你,本该受罚,但如今既然你二人俱入了道,日后修道日久,怕是还有再见之日,所谓事易解,不宜结。我这里有庚宁丹一盒,便算是赔礼,欲了结此事,你看如何?”

少女道士面上一红,手足无措,望着郑老道手中的玉盒不知该怎么才好,扭头望向自家师付。

她的师付便是居于尹静左手的身形高挑的女道人,女道人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少女道士声若蚊语,道,“那、那好吧。只是,只是他以后不要再、再那般了……”。

郑老道微微一笑,将玉盒交与她手中,回首向那郑少帮主道,“家玉,你可听到了。如今你已经成了道人,切记再不可轻狂行事了。”

“是,叔祖。”郑家玉怪声怪调地道。

“好了,这件事情至此为止,尹道长,请内堂叙话如何?”郑老道邀请道。

尹静冷声道,“今天鄙派还有它事,告辞。”

“也好,老道送送你们。”郑老道说道。…,

眼见着一场干戈化于无形,陶宝颇为失望,但此刻他的心思俱在李茗儿身上,见她欲走,心中一急,便抢出一步,叫道,“等等。”

两派道人俱被他叫的停下脚步,向他望来。虽然他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但两派人物都是修行了数百年的道士,又怎么会真个忽略他。

陶宝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李茗儿面前,脸上微热,大着胆子道,“你现在在哪里住?我明天去找你好不好?”

李茗儿怎料到陶宝这般大胆,竟当众相约,心里登时乱作一团,脸上红如炭烧,一颗道心更是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众人怪声四起,孙立杰更是发出一声惊叹,自家兄弟果然非比寻常,硬是要得。

郑家玉目光邪光连闪,望向李茗儿,才发xiàn

这她气质形象比之那美貌少女道士不遑多让,更多了几分明媚秀色。

尹静道长冰冷的脸色中露出几丝暗许地笑意,看着这道派中最有天资的弟子如何对答。

陶宝心中忐忑,生怕李茗儿说出婉拒的话来。

李茗儿初时愕然不语,然后抬头微笑道,“好啊,你明日便来飞花池找我吧。”

陶宝如饮琼浆,酣然欲醉,份外开心。

众人微笑有之,摇头有之,惊叹有之,嫉妒亦有之。尤其是那郑少帮主郑家玉,目光中邪意凛然,不知打什么主意。

碧水道派一行五人飘然而去。

孙立杰满脸叹服地走过来,拍了拍一脸喜色的陶宝,叹道,“兄弟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可以追到那美女道长。”

陶宝心情甚好,满面红光,春风得yì

之极。

“这位道人有礼了,不知你是哪家道派的弟子?”郑老道不知何时站到陶宝面前,赞许又好奇地问道。

修道之人,非是止情,亦非纵情,而在于寄情于道。

“不敢,晚辈陶宝,未入道派,是个散修。”陶宝猜测郑老道亦是一个大道士,连忙恭敬地道。

“哦,散修,呵呵,好久没遇到像你这般年青有为的散修了。可有兴趣来我庚宁道派一观啊。”郑老道人老成精,并不劝说陶宝,只是发出邀请。

陶宝当然不会不识得礼数,立时答yīng

下来。

“嘿嘿,原来你是个散修啊,不知你是何等道草入得道啊?”旁边的郑少帮主一脸怪笑走了过来。

陶宝没来由地憎厌他,淡然如风,却没有答他。

郑家玉碰了个软钉子,心中脑怒,眼眸一转,说道,“我这人一向喜欢结交朋友,不如晚上在下作东,请陶道长吃个便饭吧。”

“本道谢过了,晚上还有它事,下次再说吧。”陶宝现学现卖,与尹静道人的口吻一般地说道。

不等郑少帮主下句话说出口,陶宝扭身向孙立杰说道,“孙大哥,你送我出去吧。”

长街之上,熙攘人群川流不息。

孙立杰眉头紧锁,轻叹道,“郑家玉竟然也能入道,北联帮怕是从此要进入多事之秋了。兄弟,此子心胸狭窄,睚龇必报,今日你得罪了他,日后千万要小心提防着他。”

陶宝毫不在乎地点点头。

孙立杰知dào

陶宝性子倔强,傲骨天生,也不多劝。许多时候,许多事,许多人,都需yào

经lì

一番才会变成实实在在的经验。

当下,孙立杰便作起了导游,陪着陶宝一路游玩,好不尽兴。

与孙立杰分手后,陶宝望着远处飘来的一片阴云,喃喃自语道,“希望明天不要下雨啊。”

北联帮分舵,内堂之中,郑老道缓缓地收息,抬起眼皮道,“吴朋,家玉明天安排了谁去飞花池?”

堂室门口站着那位壮年道人,此刻躬身答道,“回掌堂,郑少帮主果然请了乔山、申志二人,还向我求了一张天光符,看样子,他明天一定会去飞花池找那叫陶宝的散修麻烦。这个散修死便死了,我就怕少帮主惹到那个碧水道派的女弟子。尤其最近碧水道派尹、师、孙三个大道士都在京都,还是不要与她们为敌的好。”…,

“嗯,你可去打探了这个陶宝的来历?”郑老道问道。

“还不曾,不过孙立杰仓主与他熟悉,应该知dào

其根本来历,一问便知。”吴朋道人说道。

“你找孙立杰问问去吧。桃门百年大典在既,许多道派人物都来到京都,还是小心为妙。”

“是,我这就去。”吴朋道人道。

吴朋离来后,室内的郑老道手中忽然现出一小团微弱地碧色道光,正是白日间尹静道人出手教xùn

郑家玉的那道道光。郑老道双目深凝,强dà

恐怖的神识深入进这不断消耗虚弱的道光里,细细地品味其中独特的道元力量。

“这就是尹静碧水诀第八层的力量吗?”郑老道喃喃自语道。

半个时辰后,吴朋道人回来了。

“掌堂,我已经知dào

那陶宝的来历了。”

郑老道不愠不火地道,“说说看,我对他很有兴趣。”

吴朋道人脸上露出丝异样,说道,“陶宝本人藉藉无名,但其妹却是最近扬名的桃门天才弟子陶小妹。兄妹二人共同入道,极为难得。近三百年,怕是只有此一例。”

“哦?既然陶小妹入了桃门道派,那陶宝又为何没有入桃门道派修行,反成了一个散修。”

“具体的情况还不知dào

,但据陶宝自己说,他来京都的目的之一就是找陶小妹。”

“嗯,我知dào

了。你去告sù

家玉,明天陪我去拜会问天道派的李道尊,他入道太晚,如果没有问天道派的补天丹,怕是终生难晋大道士。”郑老道吩咐道。

吴朋道人应声道,“是。”

夜晚,阴云密布,又一场豪雨如约而至。

长明山。

雨打窗门,一团青色的道火取代了烛火,将室内照的份外明亮。

陶宝翻开一本极其古旧的《太古赋》,这是不久前美娘子特地带来给他的,据说是当世存世最古的上古图书之一。特别是里面的许多阳文字体都是之前书藉中所未见的。陶宝如获至宝,逐字逐句的对译着其中的一篇赋文。赋,是上古时期的一种文体,字句简洁,却颇为奥妙,往往一个字代表的却是十余种意义,绝大多数,都需yào

关联上下文才能粗略了解一二。

童学之时,陶宝对文章诗词并不感兴趣,三年不过识千字,直至有一天,因念白字而被陶小妹取笑,才发奋学习,识全魏书中常用的一万二千字。陶宝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主动学习起这七扭八歪的上古文字,而且研究的津津有味,每字必究,欲罢不能。

“采龙山南,期暮不赴,龟举圣茂,文身正定……”,陶宝喃喃有声,忽然心头一动,“咦?定?定!”

陶宝突然发觉这‘定’字有些熟悉,再一细细品味,立时浑身剧颤,这不是就是‘定身符’上的道纹吗?两者极为相似,只是道纹更加潦草罢了。

陶宝精神大作,立kè

伸手向怀中一掏,却猛然想起,那‘定身符’已经在与丑恶道人一战中用掉了。

陶宝大悔又恨,却无济于事。稍一转念,将那桃纹道符和青松道派的隐身符、天火符取了出来。

三张道符形式各异,但每张道符上都画有神mì

的符号。桃纹道符上的符号最为复杂,几乎写满了整张符纸,而隐身符与天火符则简单的多,只有一个符号而已。现在陶宝才惊喜地发xiàn

,原来这些并不是符号,而是真zhèng

的古老文字。至于这些上古阳文为何被书画在符纸上并且发挥出神mì

莫测的道力,就不是他现在所能想明白的了。

陶宝将隐身符上的符号临摹下来,对照上古阳文,却发xiàn

这符号并不是‘隐’字,而是像足八九分的‘识’字。

再看天火符,同样的,并非是‘火’字,而是一个‘雳’字。

至于桃纹道符,陶宝勉强辨认出二个字,‘唯’‘命’,其余应该还有三个陌生的阳文。

无论如何,这样的惊世发xiàn

已经令陶宝兴奋异常了。不过,陶宝也暗暗奇怪,按说这上古阳文虽然极为罕见,但万年以来,仍然流传于世,为何就没有人发xiàn

这个秘密呢?

陶宝苦思一阵,突地笑了起来,暗忖道想来识破这秘密的并不在少数,只是谁又会去到处宣传呢?进而推之,更想明白为何各家道派的道符大同小异,都有几分相似之处,本来就是同一个文字,只是写法不同而已。

许多时候,所谓的神mì

只是一层纸而已。

陶宝灵感不断,眼见着典藉上一个个上古阳文,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道家法则。

第三十一章 飞花池

陶宝站起身来,凝神贯注,认认真真地在身前凭空用手指写了一个‘识’字阳文。道力着字符的笔画而流转,似乎轻易地剌破了世间的某种规则,整个居室的空间仿佛被无限地扩大了无数倍,书案,笔纸,床榻,屋顶……,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陌生,却又真实无比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纸张上的纹理纤维细致而规律地排列着;被褥上每一个褶皱都像一道巨大的山脉沟谷;无数微小的灰尘无序地漫无目标的飘动,如果再靠近一些,你就会发xiàn

这微小的灰尘竟然可以大的像个断裂的山脉;一个屋顶距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就好像在仰望一块天宇的斑点。

陶宝生出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彻底的融入到了这样的境界里,同时明悟,原来他并不是真zhèng

的隐身了,而是藏身在了这个变得无限大的空间里。

念转道消,陶宝重新回归到现实的世界里。

陶宝如此沉稳地性子也禁不住心中激动,用力挥了挥拳。

接下来,陶宝开始仔细地临摹起天火符的‘雳’字。凝聚道力,定神行息,一笔一画地将个‘雳’字写了出来,随着笔画的龙舞蛇行,指尖愈来愈热,最后一笔之时,陶宝是忍着极炽的高温剧痛笔划了出来,眼前一片赤炎,高度凝聚的道火犹如一条生了灵智的火鞭横空出现,遇风而化成一片火云,向前涌去。

‘呼——’,火云所过之处,俱成飞灰。

陶宝眼见着火云瞬间烧塌了面前的墙壁,稍带着还有半边屋顶。

大雨携风刮了进来,陶宝却一动不动,任它风吹雨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表情。

飞花池是京都著名的景点之一,以‘碧泉古槐,秋花满潭’闻名于世,平时绿枝佛岸,古柏苍槐,泉水涓流,池水清波,亭台相问,风景幽静。自古常有诗人文客来此咏诗作赋,百年前诗人杜望曾提诗曰:“前望驰鹿巷,碧水煮春茶。何时秋风起,满池落飞花。”

驰鹿巷位于飞花池向西方向,是京都很有名的巷子,据说这条巷子十八户人家里曾经出过二十余位状元,所以又被称为状元巷。昨夜的一场大雨令巷路异常的湿滑,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水洼在初阳的光照下闪动着刺目的水光。街道旁人家的屋檐上还在滴嗒滴嗒地落下一串串透明的水滴,巷子深处不时传来卖武果子、文豆腐的老妪略显沙哑的声音。

穿过幽深的驰鹿巷,再向东走上半里多路,就可以看到一潭宁静的池水,这是由地下的泉水与一条湫水支流自然形成的水池。池面颇为宽阔,有里许方圆。池岸边,尽是高大而古老的柏槐,不时有浓密的参枝横插到池水的上空,倒映池中,遮出一片片绿荫。

飞花池当然不只一巷一景,东面临水处,有赵园私坊,专售文房四宝。南面则水榭楼阁,有诗林碑林可观。北面有悯农山,过山便是京都内难得一见的九十九亩皇家御农田,每至金秋时,五谷丰收,最为热闹。

陶宝很早就来到飞花池边,周围转了三圈也没有看到李茗儿的身影,心里便开始有些恍惚辗转,懊悔当时没有约定好时间。

因为来的早,又没有吃早饭,肚皮不禁地‘咕咕’叫了起来。一边想着是不是去买些吃食,一边又怕与李茗儿错了过去。

一缕油麦香味从远处飘了过来,望过去,一个老妪在靠近赵园的池岸附近摆了个摊子卖油麦烧饼,异香远至,份外诱人。

陶宝肚皮再禁受不过诱惑,便向那里走了过去。从老妪手里接过刚烙好的几个烧饼,陶宝一边吃着,一边沿着长岸向南岸的水榭碑林走去。

此时日头高升,深秋早晨的凉意早已尽散,飞花池的游客也渐渐多了起来。商贾书生,侠客贩夫,各色九流人等,或岸边叫卖,或折柳吟诗,或高语惊人,或携美游园,纷纷攘攘,既有市井之气,又有风流的美景。…,

陶宝一身道衣在一众游池行人中并不算突兀,因为不时有道人打扮的走了过去。

正值秋季,北方特有的桂花槐开的正盛,粉白娇嫩的桂花槐花瓣一团团地压满了枝头,花香浓郁,随风而落,遍洒池中,犹如为池中仙子扮上了一层清爽的脂粉。

陶宝眼睛一亮,一个身姿婀娜优美的少女背影映入他的眼帘,但转瞬间就消失在游人之中。陶宝连忙向前追去,一路撞到了好几个行人,方才再次看到那熟悉的少女身影。

被他撞到了几个人见他是个道人,不敢造次,瞪了他几眼,便各行各路了。

那少女手里提了东西,走的很快,连过了两座楼台小亭。直到来到碑林入口时,陶宝才追了上来。刚欲喊她名字,却见那少女走到了一个青年书生的身边,将手中的东西送到了书生的手中。然后,身子侧了过来,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啊!”陶宝的呼喊声生生地停在了喉咙里,原来这少女只是身形像极了李茗儿。是他认错了人。

陶宝脸上一热,暗道侥幸,否则一声叫喊过去,非出丑不可。

一只素手轻拍在他肩上,李茗儿的声音如远山翠鸟般在身后传来,“你在找谁呢?陶宝道人?”

“啊?”陶宝惊喜交加,回头一看,李茗儿正经的真身笑面如花地站在他的身后。

“你来啦!”陶宝燥红着脸干声说道。

“来了,你不是看到了吗?……莫非,你约的不是我?”李茗儿轻笑着说道,边用眼睛瞄了眼那边与书生相伴离开的少女。

“不是,是……”陶宝额头见汗,口齿不清地道。

“好了,我知dào

啦。”李茗儿收起玩笑,笑笑道,“真没想到我们会在京都见面。上次还是夏天过仲谷节的时候,真是好久了呢。”

陶宝笑了笑,说道:“是啊,我还记得那时你做的草谷(一种食物)最好吃。呵呵,数我吃的最多。”

李茗儿笑道,“原来是你拿去吃了,我还奇怪呢,我做了那么多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会全没了。嗯,你那时烧肉的本事也不小哦,很香。”

陶宝看着李茗儿笑意盈盈的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忽然发xiàn

,原来和喜欢的人拥有一些共同的回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或许是因为回忆,或许是两个人原来既熟悉又有些陌生,陶宝和李茗儿都刻意地没有提起修道的事情,只是边浏览飞花池的美景,边闲谈着家乡的点点滴滴。

水榭楼台上。

“啊,你快看那里,好多的鱼。”李茗儿忽然欢快地指着池水叫道。

那是一群五彩斑谰,七色缤纷的锦鲤围在一起争抢着落入水中的花蕊,浪花翻涌,生动新鲜。

陶宝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细细地盯着李茗儿美丽生动的脸庞,似乎要将这一刻有些亲密,有些心动的奇妙感觉牢牢地印在心底。

肤白如脂,眉若远黛,微微翘起的鼻尖,朱润的嘴唇,还有挺秀细致的脖颈,一头乌黑的秀发丝丝柔顺被一根玉簪卷成了道髻,几缕逸出的发丝则被轻风吹散在额头上,映衬着她动人的眼眸。

一袭淡青色的道衣衣诀飘飘,显示出李茗儿原本曼妙的身材。尤其是她轻俯栏杆时,压迫出的盈满酥胸,从陶宝的侧方向看去,份外的动魄销魂。

李茗儿道心轻颤,她强烈地感受到陶宝有些赤裸的目光,一抹娇羞的红晕爬上了她的脸,眼睛却故作无知地望着池中的鱼儿。

在家乡时,陶宝不过是一个有些英武却性格内敛的山野小子,在一旁偷偷地喜欢自己,若没有之后的一些事,她只会将他当作一段普通的回忆,永远不会对他产生动情的念头。

但谁也不会想到,陶宝与她都是有道缘的人。对于修道,她并不会好高骛远,也没有成为大道士,成为天迹道人的雄心壮志,但是她同样为道着迷,追求着完美的人生。…,

当陶宝一身道衣,英伟不凡地出现在北联帮分舵时,她的道心猛然悸动,久久不能平静。当他出场相约时,她几乎毫无抵抗地便答yīng

了下来。

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失神,各自想着对方,却又生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你们碧水道派在京都也有道场吗?”陶宝忍不住问道。

“嗯,就在市城的潄玉观内。”李茗儿心底轻叹,站直了身子,轻声说道。

陶宝见她表情变得懒散,心里生出丝丝悔意,觉得自己打破了某种和谐,实在是做了一件蠢事。

“说说你啊,你怎么会入道的?是在黑水潭吗?”李茗儿轻抚了一下额角的发丝,好奇地问道。

陶宝点点头,说道,“我那时看到你和李道长在一起了。”

“果然是你,你们兄妹的运道真是太好了。”李茗儿轻叹道。“那之后呢,你也入了桃门道派吗?”

“没有,我现在是散修。”陶宝晃晃肩膀道。

“散修啊?”李茗儿惊讶地望着他,“听师付说,散修是最困难的,很难有大成就。”顿了顿,怕陶宝失了信心,忙又道,“不过,如果机缘好,散修也是非常厉害的。”

陶宝一笑道,“我的机缘就挺好的,这么远都能再遇到你。”

李茗儿听他戏玩般的话儿,白了他一眼,脸上飞红,笑了笑。

“走吧,我们再去其它地方逛逛。”李茗儿深望了他一眼,说道。

陶宝授之销魂,立kè

附议,紧跟在她的身侧,寸步不离。

在此之后,二人再没有谈论一句涉道之语。就如同两个初识的情侣一般,游东逛西,谈天说地,尽情地享shòu

难得的轻闲时光,似乎只要和对方在一起,什么东西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

赵园私坊,在专门制售文房四宝的店铺里,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四宝被分别堆放在四组大柜上。在宽敞的店铺一角,陶宝被一方古砚吸引住了。砚色极浓,呈不规则的长方体,最奇特的就是它的砚池内刻了两个字,‘泰昌’。

“怎么,你喜欢这个吗?”李茗儿有些意wài

地道。

陶宝边细细地摩擦着砚池里的字,边说道,“这方砚虽然是古砚,但最贵的怕就是这两个字了。”

“为什么呢?”李茗儿好奇地问道。

陶宝轻轻地把砚交到她的手上,然后悄悄地道,“这定是曾经道人用过的砚,那‘泰昌’两个字里还残留着微弱的道力。”

“是吗?我摸摸看。”李茗儿学着陶宝的样子,用圆润的指尖轻轻摩擦。

果然,刚一触指,一股极淡的道力便透了过来。

“呀,真的。”李茗儿脸上露出惊诧而敬佩的神色。

陶宝颇为得yì

地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李茗儿轻哼道,“说不定是怎么被你碰到的。掌柜的,这方砚我们要了。”

掌柜的应了一声,走过来看了一眼,说道,“羲一道砚,纹银八百两。”

“什么?”陶宝一愕道。

掌柜的又重复了一遍,“羲一道砚,纹银八百两,若是银纸,就一千两,附送槐笔十支。”

陶宝心潮起伏,生怕听错了,问道,“你说这是羲一道砚,那你知dào

羲一道派的下落吗?”

掌柜的皱了皱眉道,“什么羲一道派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这方砚叫羲一道砚。”

陶宝大为失望,来京后不久,他就托孙立杰、美娘子打听羲一道派的事,可惜一个多月过去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美娘子也仅是打听到,曾经京都是有一个羲一道派,可是和众多的道派一样,在一百多年前就消失了。

如今在这么个地方,竟然有了羲一道派的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可惜掌柜的只知羲一道砚却不知羲一道派,徒呼奈何。

“这方砚不是你们制的吗?”李茗儿心细,见陶宝这么着紧‘羲一道派’的事,便帮忙追问道。

掌柜的摇了摇头,环目介shào

道,“这一方柜的砚台都是古砚,都不是我们制的。还有许多是帮朋友代卖的。”

陶宝眼中精光闪闪,再问道,“那这块砚是不是帮人代卖的呢?”

掌柜的想了想,笑道,“好像还真是,只是这时间久了,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陶宝一怔,这可怎么办?

李茗儿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纸,说道,“掌柜的再帮忙想想,一定会想起来的。”

掌柜的接过银纸,粗粗一查,竟有一千二百多两,登时笑逐颜开,说道,“我想起来了,托我们代卖的也是一个道人,嘿嘿,还是个女道长,好像是什么碧水道派的,叫什么来着,哈,你看看我这记性。”

李茗儿与陶宝相硕愕然,竟然是碧水道派?

第三十二章 辟真宫

陶宝冷哼一声,看着贪得无厌的掌柜道,“我们不要了,把钱还给我吧。”

掌柜的笑脸顿时凝住,又见陶宝双眼中的冒出的杀气,顿时怕了,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和道人作对,连忙道,“道爷,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像是个姓尹的女道人亲自送来的。”

“尹静道人?”两人再次不可思议地叫道。

“那就不知dào

了。”掌柜的说道。

陶宝再问道,“那她可还有其他的东西在这里寄卖?”

掌柜的这次认真想了想,说道,“好像真没有了。”

见陶宝有些失落,李茗儿安慰道,“既然是尹师叔放在这里卖的,那我便回去帮你问问吧。”

陶宝脑海里现出尹静道人的冷面形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要,我再打听打听别人。”

李茗儿一愕,颇为奇怪地看着他,这么简单方便的事情,为什么陶宝却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陶宝见她有些误会,怕她生气,便随口编了个理由道,“尹静道人身为贵派派驻京都道派的掌堂,又修道多年,定是不缺银两,那她又为什么要悄悄地出来卖这块羲一道砚呢?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陶宝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他甚至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李茗儿噗地一笑,说道,“这么让你一说,似乎尹静师叔是蓄意的了。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陶宝被问的哑口,挠挠头道,“这我就不知dào

了。”

“拿来!”李茗儿冲着陶宝叫道。

“什么?”

“把砚给我,我便说是我无意中买的,顺便问问尹师叔好了。”李茗儿道。

陶宝道,“那也好,不过你还是先问问你师付的好,看她知不知dào

羲一道派的事。”

“真是奇怪,你这么着紧羲一道派做什么?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茗儿调皮地说道。

陶宝不愿瞒她,便说道,“是有个大道士托我找羲一道派的人帮他还样东西。”

“就这么简单?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李茗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陶宝愕然,半晌才挠挠头道,“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呵呵,那就拜托你了。”

李茗儿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落在陶宝眼中却是那么妩媚动人。

回到长明山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天空中西落的太阳残光斜照,月牙儿则早早地挂在了天空。

陶宝刚回来,李伯便跛着脚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畏惧,显然今天早晨看到被道火烧毁了半间房屋的现场,仍令他心有余悸。李伯颤着手交给他一封信,说是孙立杰托人送过来的。

陶宝暗暗奇怪,回到重新换过的房间,拆开一看,眉头紧锁起来,信中孙立杰讲,庚宁道派的吴朋道人曾向他打听了陶宝的来历,迫于无奈,他只能实情相告,一是请陶宝谅解,二则是让陶宝多加小心。

对于孙立杰的做法,陶宝并不太在意,毕竟他只是俗世间的普通人,又是帮派中人,自然不敢得罪庚宁道派,又能来信说明解释,已经是仁之义尽,何况自己和他认真算起来,至多算是普通朋友,怎能要求对方为自己严守秘密。不过,信中提到的另一个内容,就必须要认真对待了。

昨日孙立杰就曾提起北联帮少帮主郑家玉心胸狭窄,眼不容人,自己还不以为意。现在联想到庚宁道派的郑姓老道,陶宝心中一悸,暗骂自己愚蠢,郑老道既然为郑家玉出头说和碧水道派,其中关系定然不一般。郑家玉有庚宁道派做后盾,怎么看也要比自己一个小小的散修强出许多,看来是自己太轻视对方了。

既想通了其中关窍,陶宝便放下此事,左右自己不过单身一人,师父最大的人生经验就是一个‘打不过,跑’而已,自己自然可以将之发扬光大。再深想一层,以庚宁道派如此一个大派,也未必就会为了一个初级弟子郑家玉出动高手来对付自己。至于自家小妹,嘿嘿,他才不信庚宁道派敢惹到桃门道派头上去。…,

手指上红光一闪,一缕道火将信纸烧成飞灰。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苦修,三百道法尚有七八十法未学会,但对一些最简单的法术,陶宝已经掌握的熟练之极。尤其是最近十余天,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昆翅’遁法的修练上,算得上是有先见之明了。

陶宝放下刚拿起来的《太古赋》,一声轻叹,昨天夜里,他又试着以道力书写‘阳文’,但奇怪的是,他再也没有成功的写成一个字,每个字写到最后道力都莫明其妙地消散在指尖上,似乎有一个神mì

的界限存zài

,阻止了道法的运行。

陶宝离开屋子,来到庭院。

今夜的月光微弱,略有薄云。就像这夜色,陶宝心绪愁结,脸上一阵是莫名的欢喜,一阵是愁眉苦脸,竟完全没有了修道的心思。如同每个初识爱情的少年一般,此刻陶宝的心中俱是李茗儿的影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说得每一句话都萦绕在耳旁,宛若仙聆,千般滋味万般愁,令人深深陶醉,难以自拔。

“咳!咳!”两声清咳打破了陶宝的遐思,陶宝扭头望去,却是美娘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院落入口。

“美娘子,你怎么来了?”陶宝讶道。

“这里尚算是我半个家,我怎么来不得了?”美娘子蹙眉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惊讶罢了。”陶宝尴尬地解释道。

“哼,我要是再不来,我怕你将我姑夫的宅子都烧了。”美娘子作嗔怒状道。

陶宝脸上一窘,暗道定是李伯白天去告的密,这个跛老头,最近饭菜也越来越难吃了。

“那个、那个只是个意wài

。我那时在练道法,一不小心就……”陶宝挤出笑脸道。

美娘子见他难看的笑脸,先是生气,狠狠盯了他一眼,忽地如春暖花开般笑了起来。

美眸似火,娇颜如花,纵是陶宝过了美人关,心底也禁不住有些意马心猿。

美娘子忽而温柔如水,忽而妩媚成熟,总有不同的一面呈现出来,也难怪陶宝大晕其浪了。

“好吧,我其实是受人所托,才这么晚来这里找你的。”美娘子说道。

“受人所托?啊,是谁啊?”陶宝奇怪地道,他在京都认识的人不超过十个,谁会找他呢?何况是美娘子亲自来请?心念一闪,猛地睁大眼睛,莫非是那个人?

“你呀,还猜不到吗?”美娘子红润的唇角轻启,“是皇宫中的那个大道士,他要你明日辰时三刻去辟真宫见他。”

陶宝微愕,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他却想不出这样一个神mì

的大道士为何会对他一介散修感兴趣。

“他到底是谁?总有个名号吧?”陶宝问道。

“这个我可不能说,到时你报上名字,自然有人引你去。至于他告不告sù

你,就是他的事了。”美娘子说道。

陶宝摇了摇头,这个大道士还真是奇怪,竟连个名字都吝啬。

“我的任务完成了,唔,好困,我要睡觉去了。”美娘子揉了揉微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双臂向上伸展,细致的腰肢向前轻屈,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连串的动作自然妩媚,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陶宝尽看得入眼,尤其是美娘子伸展之际,那一对浑圆的椒胸前凸微颤,几乎裂衣而出,更是勾得陶宝连忙挪开了眼睛,不敢多瞧一眼。

美娘子咯咯一笑,边向外走去,边叫道,“今夜你别再修liàn

了,早早睡,别误了明天的约会。”

这一夜,美娘子睡的非常安稳。可苦了陶宝一夜半睡半醒,绮梦连绵,眼前一会儿是李茗儿的笑语嘤声,一会儿是美娘子的娇柔身姿,再一会儿身边的女人又变成了好久没见的胡非非,嗔怪地说他没有去看她,并且边说话边把胸衣解开,露出里面极度丰满白晳的胸房……早上陶宝起身时,发xiàn

自己腰腹下的东西硬是直挺挺的一柱擎天。他也没好意思去见美娘子,宁神静气地修息了半晌,才令那东西颇不甘心地再度休眠。…,

离开长明山,便是宫城之内,陶宝向巡城卫兵打听了辟真宫的地址,时日已经不早,没再耽搁,一路匆匆向辟真宫行去。

辟真宫是宫城内众多的皇家道观之一,建于大魏兴国的初年,虽然经过千年洗朽盛衰,历经了十余次的修茸,仍然尽量保持了其古老的原貌。

辟真宫位于宫城西南一隅,庙殿坐北朝南,呈三进院落的格局。正门为卷洞式琉璃门,汉青石莲花基座,左右护栏舒展开来,庄严肃穆。

中门后便是辟真宫大殿——辟真殿。辟真殿面阔五间,黄色琉璃瓦,飞檐祥云的殿顶,虎须狮尾的基石,同样围有雕刻兽首的青石栏杆。殿前为月台,正面踏阶三层,中出则浮有云龙丹陛,显现出其皇家道观的尊贵气派。

跃过大殿后,位于中轴线上则是一弯活水渠,渠上跨有三桥,分别隐为宇、帝、道。平素道中弟子只走右侧道桥,左、中两桥自修建起便无人走过,仅列为尊桥。

三桥之后,则是一块广场,坚石铺地,四周松柏常青。广场之后,就是二殿景寿殿,同样面阔五间,殿顶换成了翠色琉璃瓦,梁栋雕画上绘有云团龙隐等彩绘。

景寿殿身后,便是一尊天帝方塔。塔高九层十一丈,塔身青灰,圆顶方尖,四面飞檐覆以蓝琉璃瓦,每角垂有鸣铃,随风轻荡。

整个辟真宫红墙围绕,闲人勿进,终日里香炉袅袅,一派道风道骨。

近辰时三刻,陶宝终于寻至辟真宫外。只见宫殿庭深,松柏掩映中,殿身起伏,隐现帝塔,既有皇家气派,又藏道家风韵。

正门楹联上书,上联“辟天地玄通非大道”,下联“真执法心海既道境”。门牌上书四个大字,“辟真法境”。

此刻宫门之外,除陶宝外竟再无他人。

陶宝停步稍思,还是越过宫门,踏上步阶,向殿门里走进。

刚踏上月台,大殿侧门行出一个小道童,走到陶宝面前,一揖礼,道,“可是陶宝道人,请随我来。”

陶宝深吸口气,迈步随他走进殿内。

大殿宽敞庄严,正中设神龛供奉一彩铜“昊天至尊启圣大魏帝”,五官清明,形神俱备,威严无俦。从殿顶向下悬挂着许多青、红二色幡幢,绣的形式各异的‘辟’‘真’二字。

香案之上,一柱清香,点燃着插在锈迹斑斑的铜炉中央,香烟飘渺,弥漫中透出一丝异样的宁静。

案前则规正地摆放了两只陈旧的蒲团。整个大殿干净整洁,寂静自然。

道童引他站到殿内香案前,低声说道,“你且在这里稍候,我家掌教还有半柱香的早课,早课后自会见你。”

陶宝置身此处,不敢造次,应声而待。

道童转身离去,将陶宝留在了大殿殿内。陶宝环目扫视殿中景物,愈发觉得道法森严,烟飘涉渺中透出一凝重的气氛,给他带来非常浓重的心灵压力,几令他喘不过气来。不过另一方面,陶宝也震惊地发xiàn

,此处灵气浓郁之极,与置身梦妖花的道光中相差不多。

仿佛过了很久,陶宝眼球一动,望向殿侧方向。只见一个枯瘦面冷、身形高拔的道人缓步走了进来。更为奇特的是这道人穿了一件绛色的道袍,诀带飘飘,冷目如电。竟与陶宝心中臆想出来的形像一般无二。

“你便是陶宝。”一把冷声淡淡地传来。

陶宝浑身一颤,似乎又重回那恐怖的恶梦之中。这冰冷声音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险险引发他道心的再度崩溃。

“前辈您好。”陶宝连忙施礼道。

“嗯。看样子,你的伤养好了。”道人目光随意一扫,仿佛已经将他全部看透。

仅仅是这种姿态气势,威压感觉,陶宝便可轻易地下出结论,此道人绝对是他目前所见过的道法最高的大道士。

“晚辈那日实在是炼功时太过兴奋,误闯皇宫,还要多谢前辈手下留情。”陶宝恭敬地说道,脸上不敢有一点睦怨之色。

“哼,得一小技便可目中无物,不辩东西,以后如何能有大成就。”道人轻哼道。

陶宝暗中苦笑,自己无门无派,所学所得俱是凭机缘,靠辛苦得来的,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更不能与你这般大道士相提并论。

只听枯瘦道人忽然寒声道,“皇宫乃皇家重地,天子所居,岂可随意进入,那日若非是我值守,你便是大道士境界,也难逃一死。陈家丫头胆子也太大,不知深浅,那长明山居岂可随便借人留宿吗?更何况是你这么一个散修。”

陶宝额角冒汗,低首不语,任他如何傲骨,在这道人面前,也不敢生出半点狂妄言语来。当蝼蚁没有长成巨兽之时,还是谦卑一些得好,这般浅显的道理,陶宝还是懂的。

第三十三章 旋风卷

道人冷冷地看着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本道也很好奇,你是如何能在我的道音之下逃生的,按道理来说,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陶宝闻言一怔,醒悟过来,原来那晚你并无留手啊。

见陶宝脸上表情微动,道人便已猜到他心中所想,冷声道,“就凭你一个初得道的小散修,还不值得本道人出手,你也莫要以为本道人心肠慈悲,会错了意。”

陶宝连称不敢,心中则电闪雷鸣,思量如何回话。

“实jì

上那晚如何逃离皇宫的,晚辈也不知dào

。”陶宝作一脸迷茫地说道。

“哦?”道人双目一厉,冰冷恶寒地道意瞬间笼罩在陶宝身上,只要他心念一转,任陶宝如何挣扎,也只有道灭身死的结局。

冷酷的道意如浪翻涛涌一般一遍遍席卷着陶宝的道体,在这无法抵御的道意之下,陶宝只觉得连道念都被无情的冻结,上千颗松实道元渐渐抵受不住这股无dí

的力量,一点点地呈崩溃之兆,方寸湖同样从外至内地慢慢冰封,再也无法抽离出一滴道元。

“哼!”枯瘦道人轻哼一声,道念一松,放过了陶宝。

陶宝全身立时轻松下来,只是禁不住汗水几乎瞬间淋湿了道袍前后。

“虽然不是本道想要的答案,但在我道念搜察之下,看出你确实并不知情。……不过,如果让我知dào

你有所隐瞒的话,休怪我道法无情。”枯瘦道人双目狭窄,说话之时,目光如蛇信一般伸吐,绝不会令人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陶宝将来时的些许美好幻想尽数抛弃,深知今趟辟真宫一行,若不小心行事,怕是想要安然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枯瘦道人目光投射在陶宝身上,缓缓说道,“我听陈家丫头说起,你托她打听羲一道派的事,你是从谁那里知dào

羲一道派的?你又有何目的?”

陶宝暗暗后悔,不该将此事托付给美娘子,不过他在京都无一熟人,请她帮忙,也算不上什么下策。

枯瘦道人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他和此事有任何瓜葛。陶宝却心生寒意,隐隐感觉这道人对羲一道派一事似乎更为重视。他这猜想虽然全凭灵觉,但此情此景下,他哪里还敢冒险一赌。

纵是如此,陶宝心念几转,没有立即回答,直到将心中答案几番这个斟酌,才慢慢地说道,“晚辈与羲一道派全无关系,只是前番遇然拾到一方羲一道砚,并在其中学会了一招遁术,因为晚辈一介散修,怕被羲一道派知dào

后怪罪,所以才托美娘子打听。”

此话有真有假,也幸好当时只是托美娘子打听,并未告sù

她实情,现在才可能编出这番话来。白见石于他有传道之恩,在没有理清头绪前,他绝无可能说出真相。

枯瘦道人这次没有像刚才一样以神念欺他,眼中异芒连闪,继而冷冷一笑,道:“你不用再担心羲一道派的人来寻你麻烦了。因为一百二十年前,羲一道派就被我亲手毁了,道统尽灭。哼哼,想不到他们竟利用道砚传下道派道法,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陶宝如遭雷殛,险险惊出声来。他已经将这枯瘦道人境界极力提高,却料不到对方竟有以一已之力灭一道派的实力。

“那方羲一道砚何在?”枯瘦道人突然问道。

陶宝忙道,“那方道砚在晚辈学会道法后就碎成粉末了。”

“哦,既然这样,你便将那遁法使出来,让本道看看。”枯瘦道人道。

“是。”陶宝别无它法,只能企盼这老煞星认不出‘昆翅’遁法来。至于借机逃走,陶宝想都未敢想。

“且慢,你随本道过来。”枯瘦道人忽然改变了主意。

陶宝老老实实地跟在枯瘦道人身后,亦步亦趋,不敢落差一步。

从侧门穿过大殿,从‘道桥’上走过,来到景寿殿前的广场上。

广场上正有三个小道童在打扫昨夜里落下的树叶,见枯瘦道人走琮来,连忙过来施礼问好。…,

“这里不必清扫了,去将黄林叫来。”

童子应声,一人去叫黄林,二人收拾扫帚,土筐离开。

“陶宝。”

“在。”

枯瘦道人表情淡淡地道,“一会儿本道会命本宫弟子黄林与你比试道法,你若胜了,便可离去,若败了,本道便要将你的道草抽离出来,送与黄林。反之亦然,胜败之机,你自求多福吧。”

陶宝脸色顿时大变,千般小心,终是错估了这枯瘦道人的狠厉毒辣,恐怕最后无论胜败,自己都会落入这道人的算计掌握之中。但此刻若再想逃走,怕是要立kè

被这道人擒杀了。

不多时,一个青年道士面无表情地来到广场上。枯瘦道人将先前所说重复一遍,那青年道士竟然仍是一幅冷淡的表情,只是盯了陶宝一眼,便站在一旁,等候比试开始。

“道法相争,直见生死。你二人可尽展道法,无需顾忌其他。”枯瘦道人缓步走到广场一旁的一株柏树下,静观二人的道法相争。

广场之上,青石铺地。四周除了高大苍翠的松柏,还夹杂着一些杨树。一场秋风一场寒,这几日寒意更盛,松柏翠绿如故,杨树却已经耐不住寒冷,树叶变得枯黄、凋零,瑟瑟而下。

陶宝背倚水渠三桥,道衣轻荡,松息诀似缓实快,沟通天地,不断地吸收着灵气,转化成一颗颗松实道元。目光坚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对手,心中渐渐涌起斗志。

黄林身后则是景寿殿,双目中尽是冷淡无情,似乎对这场道法比斗全无兴趣。谁也不知他是绝对的自信,还是真的看淡了生死。

对双方而言,对手是谁?道力高低?法术如何?俱都不知,就如同陌生的路人,进行独木相争。打败对手,获得胜利是唯一的出路。因为,他们只是棋子,真zhèng

掌握他们生死的是站在树下的枯瘦道人。

陶宝无比痛恨这种无力感,这不是他修道的目的。融入天地,纵意人生才是他追求长生的意义。可惜,现在他还无力打破这个禁锢。但总一天,他要将所有的限制统统打破,哪怕是这个无穷无尽的天地!

辟真宫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宫殿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都在默默地‘观望’起这场无关他们的争斗。这种争斗在辟真宫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天高云淡,阳光普照。

陶宝率先动作,只不过他没有向黄林出手,而是道袍上道光一闪,摧动‘乘风遁’向广场之外飞遁而去。

黄林嘴角轻轻一弯,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对手。

枯瘦道人眼中冷色如冰,纹丝不动。

‘乘风遁’是速度奇快的一种道法,正常情况下,里许之地,不过三瞬而至。但今天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下。几乎他刚刚飞至半空,尚未飞离广场范围时,就被一股庞大而恐怖的道力一举击落回地上。

“叭。”陶宝狼狈之极地摔落在地上,浑身一阵震痛,同时脸上现出惊色。

“陶宝,这广场已经被本道开启了阵法。你是逃不出这广场范围的,不要妄作无用功。”枯瘦道人警告道。

陶宝站起身来,脸上尚有羞怒之色。

“你真的很有趣。”黄林的声音非常清朗悦耳,与他冷淡的样子毫不相配。虽然他没有借机出手,但并不代表他就如何心地善良,他只是喜欢看对手出丑罢了。

信手一拈,一片落在青石地上的枯黄杨叶被他摄起,黄色道光在杨叶上一闪,那杨叶看似毫无威胁地飘向陶宝。

陶宝收摄道念,手指曲张,同样一片杨叶落在他身前,上面青色道芒映得杨叶仿佛焕发了新生,崭如春绿。

青芒杨叶与黄芒杨叶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絣发出一小团耀眼的道光,道力激荡,相互抵消。两片杨叶同时变得破碎如粉。

道光消散之后,是扑天盖地而来的漫天杨叶,每一片杨叶上都闪动着奇异的黄色道芒,陶宝露出震惊之色,同样是简单的摄物术,为何黄林可以这么强?…,

此刻陶宝的身前,为他所摄的杨叶不过百十余片,与黄林相差了不下五倍有余。这也就意味着陶宝在道法运用的能力上与他相差了五倍。

站在广场另一侧的黄林冷笑一声,原来对手竟这么弱,看样子修练年头尚不足一年,而自己已经在这冷酷无情的辟真宫修liàn

了七十九年。仅拼道力,对方就远不是自己的对手。现在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事,就是对方的道草会是什么等级的?会是茂宝?还是珍宝?

枯瘦道人亦是眉头一皱,虽然明知dào

陶宝道力远不及黄林,但陶宝能在自己道音下逃走,道术绝不应该太弱,可是现在看来,两人相差还是太悬殊了。何况自己答yīng

过美娘子,绝不会伤其性命。这番比试,只不过是一场设计好的试探,如果陶宝实力真的如此弱小,那么,他们的计划就只能另选他人。

道法相争,不容有失,差之毫厘,缪之千里。

当日苏道安与林长居一战,苏道安仅仅中了一朵松菊花,结果就是差点道毁人亡。

陶宝异常冷静,临危不惧,与丑恶道人一战煅炼出来的坚韧道念此刻发挥出来。

灵光一闪,双手挥动,一道道光‘刷’地旋转而出,立时引动了周边的灵气,正是三百基础道法中的‘旋风卷’。白见石曾经讲过,三百基础道法是一切法术之根,不必拘于形式,融会贯通之后,另有一番奇妙天地。

‘旋风卷’卷动身前青色杨叶,形成一个飞速旋转的风墙,立时将空中飘舞袭来的黄芒杨叶挡在外面,随着旋风卷的威力增强,竟然以陶宝为中心,漫天的杨叶不分青黄道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叶茧。

面对这一忽如其来的变化,黄林惊诧莫名,怎么会这样?

枯瘦道人却双目一凝,能将基础法术运用的如此自然巧妙的绝对都是各道派中最天才的一类弟子,纵是许多天才也是需yào

大道士境界以上指导才能掌握。那么,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呢,是奇迹!还是巧合?

巨大的,飞旋的‘叶茧’之中,一点青色的道火忽然出现,刹那间点燃了整个‘叶茧’!

密密麻麻的闪动着青色或者黄色道芒的杨叶片俱在那道火燃烧下一片片地化作飞灰!

广场之上,陶宝与黄林之间,空荡荡余无一物。

黄林表情不再平淡,而是凝重中带着一丝冷厉。他亦明白过来,眼前的年青对手,绝对是修道中的天才,而亲手毁灭一个天才,不也是一种难于言表的刺激快感吗?

黄林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双掌一搓,一道耀眼的黄焰在他掌中形成。法诀相摧,道焰散发着剧烈的高温划破空间,烧向陶宝。

陶宝此刻只觉得脑中空灵大开,各种奇思妙想,道法变化纷至沓来,呈万象之法。

见那道火来势汹汹,他也不急,身形微侧,一式基础道法‘引水术’,一条水龙从身后水渠呼啸钻出,一口吞下那炽烈道火。

水克火,乃是天道规则,纵是道火再烈,遇到这条水龙也是燃不起来。况且黄林是以自身道元转化的道火,损耗颇大。而陶宝‘引水术’所耗道元极为微弱,几个呼吸便可补充回来,更令黄林切齿生恨。

黄林道法再变,一道道风刺隐于无形,四面八方如暴雨般疾射,陶宝不徐不疾,仍是一招‘引水术’,一道透明的水墙护住了身形,无数风刺投入水墙之上,仅仅闪了闪,便消失无踪。

黄林眼中渐渐冒出怒火,明明自己比这小子道力高深,道法运用更为强dà

,却被一招普普通通的‘引水术’挡住,真是太可恶了。既然宫主说过可尽展道法,那自己也就不用再忍受了。

同样是基础法术,‘破石法’,只见以黄林为中心,广场之上一块块镇压地面的青石被黄林的道力生生震碎,呼啸着,挟着恐怖的风声和力量,翻滚着砸向陶宝。

水墙无声而破,大小不一的碎石毫无规则地砸落下来,普照的阳光都被这片石雨遮出一片阴云,仅露出一丝丝的缝隙透射出陶宝凛然无惧地目光。

轰隆隆地一阵石头坠地的声响。激起灰蒙蒙地尘土。

无数疾烈阴毒的风刺在旋风卷的助威下狂暴地在广场上肆虐,风暴尚未停歇,一团团黄焰在广场如发烟花般爆燃起来。

一系列的道法连环,使得广场再看不出本来面目,仿佛被千军万马践踏过的麦田,翻地三尺,泥松土焦。

黄林面色如铁。广场上虽然没有陶宝的踪影,但他清晰地察觉到陶宝的道念并没有消失。在如此大范围的道法下,隐身术之类的道法根本无从遁形。

他到底在哪儿?

第三十四章 鬼眼花

三桥之下,水渠清流。

陶宝静静地等待着广场上黄林的道法消失。

一条透明清澈的水龙托着陶宝宛如真仙般现出身来。

“道友好强的道法!”陶宝气定神闲地叹道。

枯瘦道人微微摇头,便是他此刻也觉得陶宝有些取巧卖乖了。

黄林气得口中发苦,恨不得立时将这青年道士宰杀掉,实情却是自己道元亏损极巨,再若像刚才那般已经不可能了。

“哼,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对拼道法,最终还是以道元深厚,功法修为为正途。”黄林面露讥讽的笑容。

“多谢道友指教。”陶宝微笑道。

“咦?”陶宝片刻之后,就明白黄林适才说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此时广场范围内的灵气已经混乱不堪,再也无法被吸收转化为道元。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他与黄林争斗,只能依靠自身积聚的道元。而这一方面,黄林仍然远胜自己。

“明白了吗?以你道力如此低微,能撑到现在已经非常难得了。”黄林冷笑道。

陶宝脸色微变,心念一转,反身跃回水渠。

“哈哈,既然出来了,再藏回去有何用处。”黄林大笑道。

‘冰封法’,黄林轻喝一声,双手间道光闪烁,水渠以眼见着的速度冰封起来。如果陶宝不出来,最后的结果就会是被彻底的冰封在里面。

很快,渠水冰封,晶莹剔透,兼且寒气逼人,宛如严冬提前到来。

陶宝仍然不见动静,几疑真被冰封住,事实上这个结论只能是一种臆想。

黄林眉头紧皱,修道以来,他比拼道法也算经验丰富,却从来没遇到这样狡猾如狐的对手。

“给我出来!‘解冰术’!”黄林暗一咬牙,黄色道光在冰面上不断往复,将整个水渠冰层尽数破解开来。渠内碎冰无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晶莹夺目的光芒。只是仍不见陶宝的任何踪迹。

枯瘦道人在一旁冷眼旁观,亦是赞叹陶宝这青年机敏多智,不同凡响。

“好吧,我出来了。咱们再打过。”陶宝笑嘻嘻从左侧宇桥底下钻了出来。

黄林张目结舌,难以置信陶宝竟会藏身在宇桥桥下。

“你怎么敢藏在宇桥底下?那可是犯了宫规……”黄林话未说完,人却突然呆住了,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道友果然足智多谋,竟懂得利用本道的思维误区,以致于本道连连犯错,佩服,佩服。”黄林彻底收起轻视之心,将陶宝当作大敌对待起来。

见黄林冷静下来,陶宝暗叹,接下来才是真zhèng

决定道法生灭的时刻。

虽然黄林之前道元损耗远胜陶宝,但他毕竟修道时长,道元深厚,纯论道元,仍是陶宝一倍有余。

陶宝所学道法有限,三百基础道法自保尚可一用,用来攻击,徒惹人笑而已。

对于双方攻守形势,两人俱看得明白。

黄林手捏道诀,心无旁鹜地默运道法。只见从他身上慢慢散发出来诡异的淡淡黄色烟雾,如通灵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驱使着诡异烟雾向陶宝吹去。

陶宝暗道不妙,这烟雾必有古怪,也不知是何道法?

心念一动,手指一指,一块方寸大小的冰块被摄了起来,飞快地投入黄色烟雾之中。

只闻‘滋滋’酸腐声响,眨眼之间,那冰块便被黄烟侵蚀干净。

“啊!”陶宝望之心惊,这烟雾好毒!

指尖道力凝聚,又是一道‘旋风卷’飞出,欲吹散愈来愈近的剧毒烟雾。

黄色烟雾被他道风吹的一凝,却不见涣散,反而吸收了他的道力,猛地扩张不少,如一朵阴云徐徐飘来。

轮到陶宝眉头紧锁,如此诡异的剧毒烟雾,如果没有这广场中大阵的范围限制,自己只需施展出‘昆翅’道法,早已逃之夭夭了。

黄色烟雾似缓实快,不足二十息,已经逼近陶宝身前三丈,陶宝无法,只能退避三舍,只是这广场范围就这么大,总有退无可退之时。…,

黄林面露轻松笑容,他这手道法正是辟真宫独家道法,“黄风醉”,名字虽然诗意动听,却最是剧毒不过。烟云过处,万物尽灭,仅余焦土一片。

这般毒辣道法,学会掌握殊为不易,黄林几十年间仅炼就这一小股烟雾,离云海尚差的远,但既然有广场大阵限制,纵是一小股毒烟,也逼得陶宝束手无策。

蓦地,一把青色道火扑向黄色烟雾之中雄雄燃烧起来,烟雾犹如灵物,猛地剧烈翻滚起来,不消片刻,青色道火便熄灭于无形。

不过细察之下,黄色烟雾也淡薄了不少,可见青色道火还是起到了作用。

陶宝一退再退,越过三桥,再差几步就背抵大殿了。无形中一股强dà

道法从背后压迫而来。显然他已经退到了阵法边缘,无法再退了。

‘呼’‘呼’‘呼’,连续三把道火烧得黄色烟雾狼狈不堪,损失惨重。黄林心痛不已,这些烟雾俱是他辛苦凝练而成的独特道元所化,非比寻常,再若重炼,怕是三四年也祢补不了今天的损失。不过眼见陶宝已经被困守在阵法边缘,他还是拼命催动烟雾向前,誓要灭了陶宝。

陶宝双眼微敛,仔细寻找烟雾的破绽,经过连续的道火煅烧,那烟雾翻腾袭卷之际,隐露出几处轻薄如纱的地方,只要抓住机会,再放一把大火,定可使它露出大洞,再也困不住自己。

他这边暗作打算,黄林亦是心机暗逞,在陶宝视线之外,一株奇特的道花正悄然绽放……谱仪吉团黄焰在广场如发道人,却也姐愈热,最后一笔之时,陶宝几乎

这株道花植株娇小,裙下一层地衣,亭亭而立,茎身长着数十片浑圆叶片,每个叶片上都长了一只类似眼睛的斑点,在它顶端则是一种囊花,花芯部位天然形成一个邪恶的眼睛图案。这就是黄林借以得道的道草‘鬼眼花’。

黄烟迫近。

陶宝凝聚道力,手指在身前飞速地写出一个‘雳’字,道力在指尖急剧升温,一团赤焰瞬间形成,引动周围的空气都热烫起来。

“去!”陶宝指尖一弹,赤焰遇风化云,猛烈地向前喷薄爆fā



赤云与黄烟刹那间相遇,犹如滚油沷水,发出剧烈地‘咝咝’‘叭叭’地声响。如遇克星,黄烟立时被烧出一个大窟窿。

黄色烟雾急剧翻腾,疯狂地加速向陶宝扑来。

陶宝早已做好准bèi

,道体顺着被烧出的大洞向外面空间飞遁而出。

从赤焰出到陶宝跟随遁出,整个过程电闪雷鸣一般,行云流水,衔接天衣无缝。

陶宝刚从困境中脱开身,身子还在半空中时,尚未来得及高兴,眼前突然出现一株奇特道花。

道花花芯正中,一只鬼眼猛地张开,射出一道诡异绚目的黄光,正照在陶宝脸上。

“啊!”陶宝大惊,甫一接触黄光,眼睛便是一痛,无法视物。同时口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登时头晕脑涨,全身乏力,从空中倒栽下来。

身后黄色烟雾倒卷回来,弥漫而至,将陶宝完全卷入其中。

“哈哈,就算准你有此一着,早等在这里了。中了我的‘鬼眼花’,你还不死。”黄林阴谋行逞,心中异常痛快,之前被调戏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

枯瘦道人面色无波,双眼盯着黄烟之内不断挣扎的陶宝,看他是否还有后招,好决定出手救他的时机。陈家丫头对这小子颇为关照,倒也不好真的害了他性命。不过下一刻,枯瘦道人眉头一紧,目现惊异之色,嘴边也泛起古怪的笑意。

广场之内,灵气混沌,地面残破不堪,到处是道法激斗的痕迹。

大殿身后与三桥之间的月台上,一团收聚的黄色烟雾不断地变换着形状,虽然隔着烟雾,仍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在辗转挣扎。

黄林双手不停地向烟雾中打入道力,他的脸上满是汗水,显然这耗费了他太多的道元精力。…,

足有半刻钟的时间,黄林才停下手,此刻黄色烟雾已经损耗的七七八八,就算是黄林不停手,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至于烟雾内的陶宝,早就停止了挣扎,连半边身子都蚀化掉了。可见黄林对他的恨意有多强!

“住手吧。”枯瘦道人忽然喝止道,缓缓走进广场之内。

“是,掌教。”黄林一旁站好,心中忐忑不安,虽然掌教早先有言可放手一搏,但广场之内被他用道法损毁的不成样子,而且之前连连出丑,纵是最后胜了,只怕也要被狠狠训斥一顿。

果然,枯瘦道人冷冷地盯着他,寒声骂道,“废物!”

黄林闻声身子一颤,低下头不敢言语。

枯瘦道人不再看他,而是冲着三桥之上的空场处说道,“陶宝,算你胜了,现身出来吧。仅凭着区区幻术和隐身术,就不战而胜,当真不错。”

“什么?”黄林惊骇莫名,禁不住抬起头望去。

却瞧见陶宝毫发无伤地在宇桥上现出身形,似乎他一直就没有离开过那里。

陶宝早知自己这微未道术瞒不过这等大道士,乖乖听话走下桥来。

黄林难以置信,恍然而悟后羞愧交加,脸上苍白失色。自己无论道法、道力、经验俱远强于陶宝,却从始至终落在对方的一些小伎俩上,丢人之极。

陶宝不骄不傲,显得份外成熟,轻声道,“是黄道友有意相让,晚辈道力浅薄,只能取巧而已。现在晚辈道力业已耗尽,至多算是本手。”

枯瘦道人微笑道,“孰胜孰败,本道自然清楚明白。你且随我来吧。”

当下领着陶宝离开广场,向景寿殿行去。

黄林一战失意,从此在辟真宫沦为最末流弟子。

景寿殿侧,会客房内。

枯瘦道人稳坐主位,一边吩咐小道童准bèi

热茶,一边示意陶宝坐下回话。

房间简朴,座床之上,蒲团两个,矮几一张。枯瘦道人背后壁上,挂了一幅字轴,上面手书古体矍瘦的‘辟真’二字。

稍时,两个小道童站茶而入,奉上后,再退步出去。

“尝尝我宫内自种的茶,虽非上品,却也别有滋味。”枯瘦道人微笑说道。

陶宝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茶法滚烫,透着些许古怪的异香流入喉咙。

陶宝自知,如果刚才自己表现的没有那般‘惊艳’,此刻绝享shòu

不到这般的待遇。事实上,虽然道力损耗不多,但如此轻松地羸下来,着实费了一番心机。甚至从最一开始的冒失现丑,就是在给对方制造一种可以轻视自己的假像。纵是没有广场的阵法,相信眼前的道人也绝不会让自己利用遁法轻易离开的。

“观你道法根本,当取自青松道派‘松崖诀’,道法运用,又有碧水道法的影子,至于基础道法,虽然各家道派异曲同工,各有技巧,但只见‘引水术’,就知是传自千年前著名的宸乙道派。腾飞挪转,形如飞鸟,不出意wài

,应是你自行悟通,幻术、遁法俱是你这身道袍所藏,非你所学。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你以手刻符的赤焰之术。便是本道近千年的道行,也闻所未闻。能将众多道派之术,归于已身,已是莫大的机缘,更能自创奇术,当真是百年难见的修道奇才。”枯瘦道人洞若观火,将陶宝所学道法一一娓娓道来。

陶宝如听惊雷,汗如雨下。这个枯瘦道人实在太恐怖了!

枯瘦道人对陶宝变色的脸视若不见,目光如刀,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寒意与肃杀,说道,“可惜从始至终,都未见你的得道道草,可是当晚那团阻我道音的紫雾?”

“连‘紫须草’他都知dào

!”陶宝更加心惊,连唯一的底牌都已让人知晓,情势实在大大不妙。

陶宝苦笑道,“前辈目如烛火,晚辈这点微末的道法不值得前辈如此夸奖。”

枯瘦道人不置可否,沉思半刻后,说道,“以你的聪慧,当然猜得到刚才只是对你的试练,所谓约定,作不得数。不过既然你胜了,总要给你些好处才是。”

陶宝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前番前辈没有追究我误闯皇宫之罪,晚辈已经感激涕零了,怎么敢再要前辈的好处。”

枯瘦道人脸上挤出丝笑容,一字一句地道,“事实上,无论你收不收下我的好处,我都有事情需yào

你去做。”

说完,一双毒目死死地盯着陶宝,若这小子不识好歹,哪怕因此得罪了陈家丫头,也要行杀人灭口之事。

陶宝暗暗叫苦,左躲右闪,仍是落入套中。人家威逼利诱,摆明了吃定了他。

心如苦莲,面上却做出笑脸,道,“有什么事前辈吩咐就是,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三十五章 补天丹

枯瘦道人牢牢地盯着他,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需yào

一个从来没露过面的年青道人帮我去完成。虽然你道力很弱,但机智有余,可作一人选。”

顿了顿,见陶宝面色不变,才继xù

道,“整件事非常危险,事机一败,就是你亡命天涯之时。”

陶宝终于色变,沉思片刻,苦笑问道,“晚辈可以不答yīng

吗?”

枯瘦道人微微摇头,冷着脸道,“除非你献出道草,再留在本宫做苦役三年,本道看在陈家丫头面上,可饶你不死。”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陶宝便也扯开面皮,直视枯瘦道人,怒声道,“前辈这般以大欺小,便不怕丢了脸面身份吗?”

枯瘦道人寒着脸道,“凭你区区一个初入道的小小散修也敢这般与我说话,哼,你可知只要我道念一转,就要你道销魂灭,便是你身在桃门的小妹,本道也有得是手段擒杀掉。”

“什么!”陶宝身子剧震,脸上血色尽失,如坠冰窖,从心底冒出丝丝寒气。

从辟真宫走出来时,正是晌午。

温暖的阳光犹如慈祥的母亲抚慰着陶宝冰寒彻骨的身心。

此时此刻,他才真zhèng

体验到修道世界冷酷和残暴的另一面,在灭道与小妹的威胁下,陶宝全无选择的余地。甚至连发出怒吼的声音都做不到。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般孤独无助,似乎整个天地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街路漫长,许多路人行色匆匆,或为生计忙碌,或为前途奔走。而自己的路,终究又在何方。

不知何时,他身边多了个人,赫然是美娘子。

陶宝先是怒目而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苦苦一笑,一言不发。

美娘子似乎明白他的感受,轻拍他的肩膀,温柔软语道,“你可是怨我事先不告sù

你,或者想方设法让你避祸?……你可想过,纵是告sù

你又能怎样,你便偷偷摸摸地离开吗?或者躲得远远的,过你清闲的散修日子?你就这般经不得挫折和磨难吗?”

陶宝停下脚步。

美娘子抬手轻轻梳理因风散乱开来的如云秀发,美目同样凝视着他,微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知dào

陶兄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待人以诚,如果你是一个凡人,这并没有错。但是你既然入了道,平淡的生活只会令你道心软弱,空活百年而已。莫要让我这个凡人小看了你,陶宝。”

陶宝心头一热,沉重压力之下渐渐重新生出斗志,不错,那枯瘦道人是实力莫测的大道士,但自己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只要斗志不灭,道心不死,总有一天,自己会凌驾其上。

“算来算去,你只不过是不甘被人利用而已。其实,能被人利用也不是件坏事。何况,你仔细想过没有,这件事如果办得好,对你更是有无穷的好处。一派之传承啊,多少人想争都争不到啊。”

陶宝沉默片刻,慢慢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见陶宝终于回复正常,美娘子一把扯住他的手臂,笑道,“走吧,回长明山,我给你做几道美味,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陶宝被她忽尔温声软语,忽尔娇媚动人弄得哭笑不得,毫无办法。其实,只是教他学习‘阳文’一事,就令陶宝倍加感激,根本无法对美娘子生出恨意。

“三个月后,就是桃门道派的**,包括京都众多道派、北域南疆等各地道派,到时都会派人参加。庆典为期一月,介时桃门道派将在西桃山桃花宫大殿展出镇派之宝,灵光石。你的任务就是设法将灵光石盗出来。”

“桃花宫大殿守备极其森严,便是我等大道士也无法硬闯,所以只能从内部下手。可惜我们之前潜入的三名暗谍在一个月前相继没了消息,相信多半已经死了,现在再派人潜入已经不可能。”

“一百二十年前,京都相继有正君、阳午、羲一等三大道派被人一夜间灭了道统,而羲一道派却是桃门道派千枝道人耿晟的俗家后人耿怛道人所创。故此两派关系极为密切,若非当时千枝道人出海云游,羲一道派也不会被本道趁机灭了道统。故此,千枝道人一直引以为恨,纵是事后查出是本道所为,只要本道不出京都,他也无奈我何。”…,

“你得自羲一道砚的遁法虽然神妙,却绝不是羲一道派的道术。怕是另有蹊跷。这一本《羲一阳经》是羲一道派的正典道经,乃是本道灭其道派时所得,你现在拿去学习,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有所进境,其后本道自会安排你以羲一道派耿家后人的身份进入桃门道派。”

“这三颗补天丹是问天道派的重宝,可以增强道体,加速道元的吸收转化,补正培元。于你益处多多,每月服食一颗,不可同时多服。”

“事成之后,本道可将羲一道派全部道典赠送给你,甚至助你重建一个羲一道派,由你做一派道祖。还可以向魏皇推荐你,做一朝天师也不过举手之劳。”

静室之内,陶宝微闭双目,枯瘦道人所言所语,如面提耳训,历历在目。

陶宝自然不信这便是其计划的全部,恐怕自己多半不过障眼法、替罪羊。虽不知枯瘦道人要那灵光石有何作用,既然是桃门道派的镇派之宝,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接近,遑论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只怕自己稍露破绽,就会被人擒杀了。

他越来越觉得美娘子身份神mì

,绝不会是她所呈现出的表面假象。

世事如棋,每个人都是棋子,之间的区别不过是身在棋盘的哪个位置。

目前为止,他只是一只小卒,不是破军斩帅,就是战死杀场。最可笑的是,他连选择阵营的权力都没有。

桌子上一只打开的锦盒内放了三颗青翠的丹丸,淡淡的药香在口鼻间缭绕绵长。补天丹,据说是问天道派最宝贵的丹药之一,每年流出道派的不超过三颗。而自己的眼前,就放了三颗。

抛开危险不说,单单肯下这么大的本钱,也足以令许多散修甘冒奇险,趋之若鹜了。

陶宝在静室内定神凝修了近两个时辰,‘醒’来时正是傍晚时分。

屋外光线明亮通透,室内则昏暗许多。

经过调息,陶宝精神正好,沉思片刻,终于拿出一颗丹丸,放入口中。

一股浓郁、淳厚的甘草味道在口腔内勃然瀑发,瞬间化成汁液顺喉而下,如醇香的美酒,流淌到哪里,酒香便在哪里停留。

当汁液在胃中滚荡时,陶宝运转道诀,精纯的道力与汁液混合在一起时。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一大团绿色的云雾蒸腾而起,并且不断地吸收着体内精纯的道元,道元在云雾中受到其中淳厚药力的激发,被压迫转化成云雾,周而复始,云雾越积越厚,而体内的道元却越来越少。

一颗颗松实道元被吸入愈发恐怖的云雾之中,并在云雾中彻底分解成最微小的粒子,接受补天丹奇妙药效的滋养,不断发生最微妙的变化,更加的灵动,充满生机。

当最后一颗松实道元被吸入云雾后,方寸湖中蹿出来一道细细的水线,直入云雾。好似云龙吸水一般。云雾之中重复着同样的道元转化,不多时,方寸湖中水道元亦被吸的干干净净,点滴不存。

草木道元与水道元从未这般亲密地以最微小的形态融合在一起,共同接受天地最淳厚灵药的滋养。

雾积成云,云浓成雨。

在陶宝的道体之内,浓厚至极点的道云在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为关键的变化。

至水无刚,草木生灵,并非是简单的一加一,而是形质上的深刻变化。

陶宝的所有一切动作、呼吸、心跳、心神仿佛都停止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变化完成的那一刻。

一道耀眼的道光骤然在最密集的浓云间划过,一刹那,照亮了陶宝整个道体。

密云破裂,云破雨出。暴雨倾盆而下。

这是最灵动的道雨,每一个雨滴都充满了草木的欣欣向荣。这又是最温柔的道雨,每一个雨滴都充盈着水的润泽活力。

道体的每一寸肌理都在道雨的洗涤下发生着改变,变得更加坚韧,凝炼,去芜存精,超越升华。

紫须草‘觉醒’过来,发出一声无比欢畅的呼声,十八只草须在漫天的道雨中尽情的舞动,紫晶球不停地跳跃着,同时喷射出浓郁的紫雾,令这场豪雨更增添了几分神mì

。…,

这雨仿佛永无停歇,竟至一天一夜才云散雾消雨歇。

天光大亮,屋内静悄悄地,耳根轻轻动了动,无数喧闹的声音便闯了进来。那是来自自然最美妙动听的声音。

案几上的锦盒安静地放在那里,里面还有两颗神奇的补天丹。

陶宝站起来,活动活动有些酸胀的手脚,却意wài

地发xiàn

似乎自己长高了一大截,如果说之前算是中人之辈,现在猛地窜高了一掌高,恐怕今后要有鹤立鸡群之感了。

这真是个令人意wài

的惊喜。

推门而出,发xiàn

台阶之上摆了一个食盒,揭开盒盖,里面是仍有余温的米粥和两三样爽口精致的拌菜。

李伯绝对做不出这等美味吃食。心中立时浮现出美娘子素手下厨的娇柔身姿。

不知何时,自己与美娘子越发的亲密了。虽然只是朋友,也是亲密的朋友。

心中一动,将食盒盖上,提在手中,向前院行去。

李伯正在跛着脚打扫庭前的落叶,见是陶宝,便低着头继xù

打扫,然后又猛地抬起头,十分诧异地望着陶宝突然变高的身材,嘴巴张的很大。

“早啊,李伯,你家表小姐可在?”陶宝含笑问道。

“啊、啊,表、表小姐在屋里,正要睡……”李伯有些结巴地说道。

陶宝一听美娘子果然在,也没有听清他后半句话,便向前院客房走去。

来到房间门口时,陶宝一转念,心想着要给美娘子个惊喜,也没有敲门,一推门就迈步走了进去。

陶宝一进来,自然而然地向屋内扫视,却没想到正瞧见里间床榻上一个美貌女子衣衫解半,露出双肩如雪,紫红的丝绸小衣堪堪遮住胸前秀美高挺的双胸,水绸的亵裤裹着细长性感的腿,玉足致致,赤裸诱人。不是美娘子又是谁来?

美娘子起了早,给陶宝做了早饭送到他门外。回来后,忽觉得有些困倦,便脱了衣服准bèi

睡个回笼觉。这会儿刚刚脱下外衣,听到门响,闻声望去,却见是一个陌生男子闯了进来,顿时惊叫一声,一手紧捂胸前,一手扔过来一个红桃梳子。

陶宝脸上涨红一片,连忙转过身去,任那梳子摔到了背上,“别喊,是我,陶宝。”

“啊?啊!你、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美娘子惊慌失色地叫道。

“是是是。”陶宝‘刷’地遁离房间。

客厅里。美娘子脸上仍是艳红如醉,嗔怒不已地训斥着陶宝。

陶宝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态度非常之诚恳。

“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陶宝暗笑,口中连连否认,只说什么也没看到。偏偏心中不停地将那美妙的场景再现。

美娘子哪里肯吃哑巴亏,恨恨地抻手拧着陶宝的手臂,拧得陶宝不断叫痛,犹不解恨,抬脚又踢了他一脚。

陶宝被她一只素手拧的筋骨松散,脊背生风,呼痛不已。刚一抬头,却巧无再巧地碰上了美娘子绵软高耸的右胸。

弹软的触感,加上温暖的异性香气,令陶宝心脏猛地加剧跳动起来。

那一瞬间,两人俱是一怔,都呆住了。

房内顿时陷入一阵异样的沉默和寂静。

“哼,以后再找你算帐。”美娘子娇羞无限,酡红如血,扭着细软的腰肢走了出去。

预想中的冰刀雪剑并没有出现,令陶宝长舒口气。

虽然心中爱恋的是李茗儿,但不可否认地是,美娘子对陶宝的诱惑力越来越强。陶宝暗暗告诫自己,不过这种事情,是任谁也阻止不了的。

想到李茗儿,陶宝猛然记起,昨天是自己与她约定见面的日子,可是因为着急修liàn

,又服食了补天丹,竟完全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糟糕!陶宝心头一紧,后悔不迭,恨不得立kè

见到李茗儿向她说明一切。

陶宝刚站起来要去潄玉观找李茗儿解释,忽然又站住了。距离桃门道派大典越来越近,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增强自己的实力。而且以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越少人见过自己越好。尤其是李茗儿,他绝对不希望她卷进来,以致于发生什么意wài

,岂不是后悔终生。

“茗儿,对不起你了。等我结束了桃门的事情,一定会去见你的。修道寂寞,你再等等我吧。”陶宝喃声道。

想到这里,陶宝目光渐渐坚强起来。

第三十六章 羲一经

《羲一阳经》是羲一道派最基本的修道正典功法。分三篇十册。

“羲者,气也。羲一者,一道气也。

阳者,日也,炽烈。

古得道者,皆曰炼气,炼何气?皆笑而不语。何何?晟祖道,‘盖取天地万物。’然,怛取日气,炼烈炎,焚烬世间。”

《羲一阳经》的开篇是一小段序言,讲的是道人耿怛入道后不知dào

该修习什么样的道元,众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却不告sù

他。追问之下,老祖宗耿晟说可以取天下任何一样,于是开始修liàn

天地间最炽烈的日气,大道成功后,自然焚烬所有一切。

从序言就可以了解,羲一阳经就是一本修liàn

日气的道典。而羲一道派的根本也就在这一道日气上。

看到这里,陶宝忽然联想到羲一道派被灭道统的时辰正是午夜,既感且慨,莫非这便是物极必反,穷极必究的道理。

再看道经三篇,名《羲悟》《神炼》《阳魂》,又另分上中下三册,最后一册却并非道经,而是一篇游记,大概讲述了耿怛在北海游览冰国雪原的一段经lì

,其中更提到与一冰国女子曲折的‘恋爱’故事。

陶宝好笑之极,这羲一道派的创派道祖耿怛倒是个风流人物,将游记列入道典也就罢了,还要将风流韵事写给后人看,真是令人无语之极。难怪有后人在册子后面连着批了十余个“啊,啊,啊,好,爽,啊”的戏谬,惹人生笑不止。

抛开最后一册不提,陶宝对羲一道派并无不尊重可言,一个道派能够名震一时,流传千载,都有其过人之处。

翻开“羲悟”一册,陶宝认真看了起来。

羲一道法因采炼天地灵气中的日气,所以在正午修liàn

为最佳,此刻日气最为浓厚炽烈,修liàn

起来事半功倍。

时日匆匆而过,一晃儿,陶宝在长明山苦修《羲一阳经》已近一月。

而在这一个月里,陶宝眼见着秋寒日浓,长明山的颜色从浓绿变成枯黄、锈色、然后随着一场场秋风变得空空荡荡,寂冷萧瑟。

初时最为艰难,虽然天地间灵气无处不在,但日气却是最难被吸取采摄的一种灵气,只有在正午时分,庞大混杂的灵气中极其微小的部分灵气受阳光照射发生变异才会形成日气。

日气炽烈无比,采摄时犹如吞炭食火,在道体内行走,更是如岩浆流淌,热泉喷涌,有五脏俱焚之感。正午所采摄的一缕一丝日气,要用四五个时辰才能化为火核般的道元。

不同于松实道元,方寸湖,火核道元不断散发着赤热的道力,令陶宝时刻都处于烦臊的状态。纵然有道经‘神炼’篇的道法护持,那种经焚肉焦的感受也让人几乎无法忍受。直到某一天,陶宝正在转化日气时,体内一阵焦热难当,本来已经渐渐凝结的火核道元‘轰’地破开,恐怖的羲一阳火在道体内燃烧起来,陶宝大恐,连忙运转阳经道诀一面镇压,一面试图将阳火逼出体外。

‘水天泽地,遇火则隐,水雾淡淡,日升明霞……’又是莫名而来的一段道歌。陶宝对此奇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当神游天外。随着道歌,体内方雨湖无风起浪,碧水道元化作团团水雾,向失去控zhì

的羲一阳火蔓延而去。

羲一阳火遇此水雾,火温骤降,片刻之后,便重新凝结成一颗火核道元,最为神奇的是这颗火核道元倍加凝实,而且毫无炽烈炎烤的感觉。陶宝见状又惊又喜,心念转动,将道体内其余百余颗火核道元尽数投入水雾之中降温。如此一来,羲一阳火带来的伤害被袪于无形,反而使得体内常常温暖如春,百病不生。

羲一道派虽然传派千年,其实道派弟子一直不多,最少时只有十余个,根本原因就在于其道法修liàn

太为艰辛,进境十分缓慢,千年来,竟然只有二人成为大道士,至于天迹道人,更是连其道祖耿怛也没有达到。唯一值得人称道的就是羲一阳火霸道之极,确如其道经序篇所说,可焚烬世间一切。不过没有深厚道元的支撑,纵是再厉害也有火尽道消之疑虑。…,

陶宝得天外道诀之助,可时时利用方寸湖为火核道元降其火毒,修道进境一日千里,十日光景,其火核道元竟然直追体内的松实道元,就是方寸湖在那道诀的修liàn

下也更加纯净,深邃。

一月之后,又是食补天丹的时候,与上次一样,丹化云雾,吸收松实道元、方寸湖、能及火核道元。三种道元虽形质各不相同,但俱是天地精灵之一,尤其方寸湖与火核道元非但没有水火相克,反而水火相济,如龙虎相生一般,使得松实道元亦是大受裨益。

事实上,这个世界许多道人都是择一道典修道,道元专精,易于进境。也有一部分道人则因种种原因,虽然同时修几种道典,但都主修一种,就是怕多种形质的道元相互克制,反造成道体损坏,影响进境。现在的陶宝却两者皆不是,他属于极少的诸道同修的那类道人。而这类道人非是大智便是大运。

方寸湖是在伊人河河底倫学自胡非非的碧水诀而形成,因其道诀不全,所以陶宝最少修liàn

的就是它。但是陶宝道念至深处有荆丘道人遗留的《落泽道典》,所以每每关键时总有道歌出现。相较之下,修liàn

进境并不逊于其它。

羲一阳经之所以进境神速,一是因道典完整,二则得方寸湖之助。

一直以来,陶宝主修林长居赠送的《松崖诀》三篇,所以松实道元最为深厚。不过,因为陶宝所修只有三篇,所以并不完整。此时尚可三道同修,到了后来,怕是有反客为主之祸。

之后几日,陶宝都在室内苦修羲一阳火,因为其余道法都在枯瘦道人手中,所以只有基础道法中的‘火龙转身’威力尚可,陶宝此刻修liàn

的就是这一招道法。

基础道法中的‘火龙转身’原本只是普通道火,威力不强,而以羲一阳火释fàng

出来的‘火龙转身’威力则大了不知多少倍。一条火龙有手臂粗细,盘腰绕膝,呼啸而出,便是一个巨大的山石也瞬间熔为炭粉。令陶宝咂舌不已,暗忖当日若有这一招,一把火龙便可将黄林的‘黄风醉’烧个干干净净,他又何需施狡计才‘胜’了黄林。

至于以手刻符,以火核道元书写出来的阳文‘雳’字,陶宝在修习羲一阳经不久就曾演练过一次,结果实在太恐怖,连美娘子都无法接受,严禁陶宝再在长明山修liàn

此道法。

虽然每日修习更种道法,但是对阳文的学习陶宝一日未断。美娘子也真是神通广大,一本接一本地找来各种上古阳文书籍,以至于陶宝在近百本古书中相互印证,认识的阳文也越来越多,与日俱增,渐渐地连美娘子也无法指导他了。

同时,学习阳文也是陶宝与美娘子关系愈加亲近的主要渠道之一,古有红袖添香,为君弹琴,美娘子素手教字,煮饭侍读也足以令陶宝倍加感动,引为红颜知已。而且经过之前误撞解衣,巧碰胸丸的窘事,两人关系也变得愈加微妙起来。甚至有段时间,害得陶宝日日春梦不断,每天早晨一柱顶千钧。

“这个字我在《春夏祭》和《誓不入道》中看到过,应为‘揱’字,取细长之意,‘望其辐,欲其揱尔而纤也。’”陶宝随手一摄,远处书架上的两本重册平稳地飞到手中。

陶宝翻开其中一页,指给美娘子道,“你看,就是这里。”

美娘子今天似乎有些疲倦,长嘤一声,懒洋洋地道,“嗯,既然有出处,那就应该是这个字了。”

“怎么?困了吗?”陶宝关心地问道。

“是啊。今晚来了贵客,只得陪着喝了几杯。”美娘子揱纤的手掌在口前轻扇,腻香中带了丝酒气地道。

陶宝眉毛淡挑,轻声道,“既然这样,你便去睡吧。”

“没事,这本《大通经》据说是上古的道典经书,虽说只有一张残页,但是说不定对你有些帮zhù

。还差三十八个字,我们今天一定要完成它,把它翻译过来。”美娘子搓了搓脸,晃晃臻首,振作道。…,

陶宝心中微动,低声问道,“是不是需yào

我进入桃门了。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否则大典一开,什么都来不及了。”

美娘子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美眸轻注道,“今日辟真派人来通知我,让你明日去大正庄,想办法露一手羲一道派的道法来,吸引桃门道派的人的关注。”

“大正庄?那是什么地方?”陶宝早有准bèi

,冷静地问道。

“大正庄是京都修道之人最常去的地方之一,也是像你这样散修的聚集地。不过,你要怎么才能显露道法呢?总不至于随便找人打上一架吧。”美娘子道。

陶宝颌首道,“我知dào

了。到时自然会想到办法的。”

美娘子不知想起什么,叹了口气道,“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也不要去秋味堂,总之,在事情没有完结之前,你我就是陌生人。”

陶宝笑笑道,“明白啦。”

“那你明日一切小心,桃门道派实为北域第一道门,里面藏龙卧虎,就是大道士也不知多少个?事有不虞时,还是以自己性命为重。”美娘子不停地嘱咐道。

陶宝大胆地按住她柔软的手,触手温凉,说道,“你放心吧,我这个修道的不会让你小瞧的。定要做出件大事来让你刮目相看。”

美娘子素手轻颤,却没有自他的手中抽离开,任他轻握,一双美目却有些红润,硬生生地白了他一眼,软语道,“我从来没小瞧过你,只怕你道寿悠长,总有一天会忘了我这个凡间女子。”

陶宝便是再单纯,也听明白了这句深情至浓的情话。世间男女间的缘分本来便是没有道理可言,美娘子青春貌美,成熟妩媚,但终是凡间女子,而自己虽然小她数岁,却是道家中人,寿命极长。两个本来世界毫不相关的人却被生生的聚在了一起,一臂之距,却又要强忍着诸多情结,天明即是分离时。

陶宝没有答话,心中闪过胡非非的面容,当日她在后背望着自己离开时,会不会也是这般痛楚和无奈。

陶宝甚至生出强烈的感觉,如果此时自己强要了美娘子,相信她亦绝不会拒绝。但是事后只能为双方徒增无尽的烦恼罢了。

美娘子忽地抽回手,妩媚地一笑,道,“你不要再占人家便宜了,快点弄完这些‘阳文’,我还要去睡觉呢。哈,以后都不要再收弟子了,什么好处都没有,还要给这小混蛋占便宜。”

陶宝这才省起当时的许诺,无比认真地望着美娘子的脸道,“我记得呢,只要你想到了随时可以提出来。”

美娘子红润地嘴唇向上抿了抿,晃了晃头。

次日清晨,一夜未睡的陶宝却清醒的很,吃过美娘子做好的早饭,虽然没见到她,却也知dào

美娘子此刻定然是在补充睡眠。只有日上三竿才会醒,然后梳装打扮,乘马车回秋味堂。近一个月来,莫不如此。

步行走下长明山,加入贯通京都东区的东吉大街,一路向市城行去。

随着气温骤降,街上行人零落。但陶宝高人一头的身型,加上一身青色道衣,令他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第二颗补天丹再次令陶宝身子长高了三指宽,就是连脸型也有了些微的变化,略显狭瘦。双目深凝,尤其一个月来刻意蓄起短且细软的胡须,整个人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上去成熟许多,纵是熟悉的人,怕是一时三刻也不敢相认。

天空有些阴沉,不时刮起阵阵的凉风。街路两旁的树木大多数都已经成了枯枝,在寒风中等待着严冬的到来。只有冬槐青松等绿植,依旧浓墨重绿,焕发生机。

陶宝一路穿过三道市城关防,方才来到市城西南,大正庄就在西南的一隅。

“道兄,这位道兄,等等,等等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唤声。

陶宝回身一看,一个年青道士正紧赶上来。

年青道士很快来到陶宝身前,施礼道,“打扰道兄了,小弟曹逊,还请问道兄,这大正庄怎么走?”

陶宝一怔,晒笑道,“你还真问对了,我刚打听到大正庄的所在,不如咱俩一同寻去。”

曹逊愕然,哑然失笑道,“真是好巧,那就请道兄带路吧。”

第三十七章 大正庄

两人一路而来,把臂言欢,渐渐结识。

曹逊同样得道时间并不长,他是南疆著名道派灵仲道派的新进弟子,此次是随着道门来京都历炼的。而陶宝则称自己名唤耿离,来自冿前道,是名散修。

毕竟是大道派出身,曹逊虽然惊讶陶宝的散修身份,却并没有问东问西,让陶宝生出好感。

这世间有一种行当,名唤戏观,据说就是由一个戏观去扮演另一个人的人生故事。而此刻的陶宝就像是一个刚刚入戏的戏观,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这个‘耿离’的角色。不停的撒谎,不停地完善着耿离的身世,渐渐地,陶宝心中涌起非常莫名的离奇感受,仿佛这个叫做耿离的人,就是自己。

“前面应该就是淳水上有名的白鹅桥,过了此桥,就是大正庄了。”陶宝现学现卖,将打听到的复述给曹逊听。

曹逊双目远望,露出兴奋之色,道,“我亦听过白鹅桥的故事,‘妇有白鹅,鹅入道腹,妇寻鹅来,道还仙鹤。’所以白鹅桥又叫仙鹤桥。”

见陶宝惊讶,曹逊低语道,“这是我昨夜才听师付讲的。”

陶宝轻笑道,“曹道兄博闻强记,我差点以为曹兄来过,却故yì

来耍本道呢。”

曹逊哈哈一笑,连连摇头摆手。

淳水蛇行七曲,自西向东蜿蜒穿过京都,流奔大海。而在京都的这一段,水碧清澈,水波不生,兼且水质甜美,供养了京都近一半人的日常饮用。同时,在淳水之上,百桥横跨,各俱风姿特色。

白鹅桥是座拱桥,长约八、九丈,宽三丈,因行人众多,时时需排队依次过桥。

两人刚刚走到桥的中段,正是桥身最高处时,忽然一阵疾风吹过,接着桥上桥下一阵哄闹欢呼之声。众人皆往天上瞧去,只见点点雪花,轻盈飘舞,犹如天宫降瑞般簌簌而落,转眼间,天上、桥上、河上俱是这群白色的精灵,整个世界仿佛都发生了最奇妙的变化。

初雪至,冬天终于来了。

白鹅桥上的两人相视而笑,似乎都被这偶遇的初雪而感到亲切,心情也变得欣然愉悦。站在桥上至高处,左右远眺,淳河水色深碧,轻波浅浪,渐渐漫天而至的雪花静静地落在河面上,刹时不见了踪迹,彻底融入到了淳水之中。

河岸两侧,隐现宅院房屋连绵远去,与这自天而下的飞舞白雪形成了纵横并错而又混为一体的景象,份外的诗意,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道境感觉。

“这雪,好美。”曹逊目色迷离,轻叹道。

陶宝虽然欣愉,却因是北方人,并不像曹逊因初次看到雪而太过迷恋感慨。

雪越下越大,从纷纷变成了茫茫,喧闹声渐渐消逝,人群回归流动。

下过桥,前行了不足三里,便见到一个人流密集的巨大坊市。道左竖立了坊市街牌,上面飘逸潇洒的散书“大正庄坊”。

“就是这里了。幸不辱使命啊。”陶宝笑道。

曹逊精神一振,道,“不愧是京都最大的道家集市,真是热闹。”

陶宝耸耸肩,扭头望向曹逊道,“曹道兄,我想自己走走,你我就在这里分手吧。”

曹逊也是洒脱之人,笑道,“耿道兄请便,我在京都甚少朋友,你若有闲睱,可去灵虚观找我。”

大正庄坊市极大,街巷交错,号称百档千货,南疆北域,海上之珍,奇妙之物,应有尽有。

陶宝初来此坊,一时间也不知桃门道派的人身在何处,更不知dào

如何显露出自己羲一道派的余孤来。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招羲一阳火使出去,烧间铺子,虽说定可以惹人注意,但实在太明显张扬了。桃门道派的人也不是傻子,连基本的怀疑都没有。所以,只能随机应变。

陶宝信步游街,发xiàn

此处号称散修集聚之地名不虚传。越向坊内深处去,街上身着道衣的各路道士就越密集。或三五成群,或独身一人,形像各异,神色缤纷。…,

简单来说,坊市内的货物分为药物、符箓、器具、杂物四大类。坊内诸多货坊,陶宝仅仅是一扫而过。唯有符箓,最吸引陶宝的注意。

但逛了几家店后,陶宝有些失望,店中虽然各种道派的符箓应有尽有,却都贵的离谱。以林长居赠送他的那道‘隐身符’为例,最便宜的一家店铺开价都在三千六百两,陶宝暗暗咂舌,早知dào

这么贵,自已就一直留着,这时再拿出来卖,可不能大赚一笔。

陶宝现在身上只有美娘子昨晚送他的一千两银纸,可以买上数百张普通符纸,如果是最贵的那种特殊符纸,怕是一张也买不下来。

陶宝自得道后,一路行来,眼界越来越宽,耳闻也越来越多,但今日在这坊市上走了一圈,才知dào

自己对于修道所知不过九牛一毛。在一家卖灵药的店铺,就有一种可以短时间大辐提高道力修为的灵药,据说效果极好,就是价格天价,竟然达到百万之上。而自己吃过两颗的‘补天丹’同样达到天价,竟达三百万以上。这般一算,陶宝立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没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价值一千万银纸的东西给别人,除非这个人可以给他带来更为巨大的收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刚从一家奇珍店铺走出来,前面坊街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陶宝心中一动,紧走几步,抢上前去,看起了热闹。

‘大珍阁’很俗气的店名,却是这条街上店面最大的店铺。在店铺门口,两个中年道士正扯着一个店伙大叫,其它六七名店伙在一旁七手八脚的围上来,争吵不休。

只听得几句,陶宝就明白了。原来两外道士在‘大珍阁’看中一团七宝蚕丝,店伙介shào

时称有十丈,结果买到手后发xiàn

只有七丈八,这才急着回来讨个说法。而店伙则坚称并无短缺,由此引起了纷争。

大正庄有大正庄的规矩,道士不可以对凡人施展道法,所以两个道士虽然恼怒,却也并没有动手。同时,若市坊内的店铺有不守规矩的地方,大正庄自有严厉手段制裁他。因此,类似店大欺客、客大欺主的情形并不多见。近千年来,这块散修坊市一直以公平、信誉令人称道,才形成了今日的规模局面。

雪花纷舞,已经将坊市街路铺上了一层厚厚地雪毯。

“这两位道兄,休要与店伙计争吵,不就是短了些七宝蚕丝吗?些许东西,算不得什么?本道为两位道兄换过就是了。”此时,一个年长道人缓步从‘大珍阁’里走出来,脸色平静,手中拿了一大团色彩绚烂的七宝蚕丝。

“啊,董奇道人来了。”旁边有散修认出这道人来,低声叫道。

两个中年道士脸色难看,一道人说道,“我们又不是来搅闹的,明明是你这店伙亏了我们的七宝蚕丝,难得董奇你仗着是大正庄的盟员就可以这样子欺客吗?”

董奇微微一笑,道,“两位道兄言重了。本道怎么敢这么做。大珍阁开店八百余年,还不曾欺压过客人。其中定有误会了。这团七宝蚕丝足有十丈二,与你们换过可好?”

“哼,这也不必,我们只花了十丈的钱,便要十丈的货,少一尺不行,多一丈我们也不需yào

。”一道人上前取过董奇手中的七宝蚕丝,截了二尺又还给董奇。

两个道人推开众人,很快离开众人视线。

被道人揪扯半天的店伙委屈地走到董奇身前,说道,“店主,我卖给他们的七宝蚕丝明明就是十丈,绝对不会差了这么多的。”

董奇淡淡一笑,道,“我当然知dào

。事不怪你,这七宝蚕丝乃是南海奇宝,遇热而伸,遇冷则缩,你在店中卖他十丈,他拿到店外,风雪一吹,自然是变成七丈八。他们不知此物物性,虽不知他们用来做什么,却只怕白白浪费了东西。”

此话虽是说给店伙的,店外围观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议论之间,深为叹服。…,

有一怪人忽然叫道,“董奇,你既然知dào

此物物性,为何刚才不说给他们,真是居心不良。”

董奇闻声苦笑,摊手道,“我刚才卖他十丈,实则十丈有四,怎又变成居心不良。再则,我若当面说给他们听,他们面上岂不是难看。看他们不是无理贪财之人,等回去发xiàn

不对,自然会悄悄地再回来找我。”

怪人哼道,“贪乖卖好,真是不厚道。”

董奇这也不怒,长叹一声,“真是好人难作啊。”说罢,转身招呼一众店伙回了店铺。

众人哄笑,散了开来。

陶宝在旁围观,见事情如此了结,只得笑笑。想了想,便向大珍阁内走去。

大珍阁店面宽敞,里面柜台林立,自然地分为了几个区间,每个区间都有店伙招呼客人。虽然经lì

了刚才的事,但店内客流并不受任何影响,既不会增,亦不见减。八百年的老店,早已经根深蒂固。

陶宝随意在店中浏览,发xiàn

大多数的东西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他惊讶的是,七宝蚕丝在其中并不算是什么贵重物件,被一团团地随意放在柜台底下。

晶莹剔透的奇石,怪异的兽骨,莫名飘香的植木,锦盒内神mì

的卷经,每一件东西都价值巨万。

陶宝一边猜测着这些东西的作用,一边留意其它客人的谈话。此时店中有十余个顾客,基本上都是散修,或是如他一般只看不问,或者站在心仪珍宝前留连低语,无意中陶宝就得到了许多答案。例如那锦盒内的经卷竟然是灵仲道派的一种神mì

失传的道法。这让陶宝立时想到他刚结识的灵仲道派的曹逊道人。也暗暗震惊像这种大道派的失传道法都敢摆出来叫卖,足见此间店主董奇道人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势力。

“伙计,这颗灵光石能不能再减减价,四千万,实在是太贵了。”

陶宝忽然听到一个道人与店伙的交谈,脚步立时停了下来。‘灵光石’!莫不就是辟真命自己去桃门道派偷取的东西?陶宝立时全神贯注地‘窃听’起来。

说话的道人是一个年长的散修,面皮都有些松塌,只有一双眼睛射出无比贪婪激动地目光,死死地盯着柜上盒内的一颗黄豆大小、闪亮浑圆的石头。

“毕道人,这可是全坊市唯一的一颗灵光石了。‘百奇坊’的那颗已经被人买走了,据说那可是卖了七千万银纸的。”店伙连连摇头,不同意道。

“呵呵,我知dào

,我知dào

,但是那颗灵光石可要比你这颗大了一倍都不止啊。”毕姓道人急忙说道。

店伙保持微笑道,“毕道人,谁都知dào

这灵光石是成就天迹道人的关窍,如果您再不下决心,我们就准bèi

将它送去大正庄的暗市了。到时候,就说不定会是什么价格了。”

毕姓道人面黑如铁,沉思很久,才对店伙道,“你去将董奇叫来,就说我同意他的那个交换提议了。他娘的,算你们狠,明知dào

老道没银子买,却放了十年也不卖,就用来天天勾引老道。”

店伙闻言大喜,跺跺脚道,“好咧,我这就叫店主过来。您老等等。”

不多时,董奇道人满面喜气地走过来,说道,“毕道兄,你终于想开了。哈哈,我早就说了,这颗灵光石与你有缘,其他人出再多的价儿,我都没让卖。”

毕姓道人抽动着脸皮,不甘心地道,“少说这些屁话,你我皆知dào

是怎么回事儿。哼,若非老道道寿将近,说什么也不会与你交换。才这么大丁点儿的灵光石,也不知dào

能不能悟出天迹之道。”说到最后,脸上流露出极为伤感的神情。

董奇道人脸上笑容渐消,感同身受地道,“大道无情,你我散修也只能如此尽人事,听天命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我还有千年道寿,这颗灵光石你便是想换也换不到。”

毕姓道人一叹,道,“走吧,去你内室。”

董奇道人挥手在那柜上打出一道道气,伸手将灵光石取了下来,与毕姓道人向内室而去。

陶宝这才恍然,原来这些奇珍都有道法守护,难怪店铺之内,只有十几个店伙守着。

刚刚董奇与那毕姓道人的交谈并没有背着店中众人。不仅陶宝听得明白,其他人也一清二楚,顿时交头接耳,悄悄议论。

如此一来,陶宝又听了一阵,方才明白了那灵光石的来历。

第三十八章 灵光石

天迹道人是无数道人毕生的目标。

灵光石是这个世界最神奇的石头,没有人知dào

在哪里能得到它,它可能出现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在灵光石里藏有一道灵光,而在这道灵光里蕴藏着成就天迹道人的最大奥秘。而灵光的多少则取决于灵光石的大小。

像是毕姓道人所要的灵光石只有黄豆大小,其中的灵光可能只是一瞬间,能不能在一瞬间悟出大道的奥秘,谁也无法保证。但无论如何,灵光石都是大道士趋之若鹜,几乎疯狂的至宝。

“据说,这次桃门大典将展出桃门的镇派重宝,灵光石。每一个参加大典的道人都有机会去观看灵光悟道。”

“唉,难怪桃门能成为北域第一道门,传说他们拥有的灵光石足有西瓜那么大,那么多的灵光,啧啧……”

“你没看到最近京都之中的道人越来越多吗?绝大多数都是奔着灵光石来的。尤其是那些道寿将尽却没有成就天迹道人的大道士,更是蜂拥而至,争取最后的机会。”

“谁知dào

桃门怎么会将这样的重宝拿出来展出,他们也不怕被人抢了去。”

“抢?你知dào

桃门有多少大道士吗?一百六十多位,别说这么多大道士,就只是一个天迹道人千枝道人在,谁还敢动手,找死不成?”

“也不知dào

这毕华道人有什么东西竟能令董奇道人舍得这颗灵光石去交换?”

“看样子,董奇道人好像还很高兴,那可是灵光石啊,”

“百奇坊是怎么回事?一颗灵光石就卖了几千万银纸?太不值得了。”

众人议论纷纷,对眼前的奇珍异宝竟视若无睹。这也难怪,在灵光石面前,眼前的这些,只配称之为东西,根本算不上珍宝。

原来如此,陶宝立时明白了辟真的目的。同时,他愈发地感觉到,要在桃门大典上盗取这万众瞩目的灵光石,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任务。

走出大珍阁时,迎面吹来的风雪落在他的脸上,陶宝心情反而轻松起来,既然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还有什么可怕的,顺其自然罢了。

离开大珍阁不远,就见风雪中一人直奔自己而来。

“哈哈,耿道兄,看看咱俩这缘份,这才多久就又见面了。”曹逊道人满身雪花地出现在他面前,看样子很享shòu

当‘雪人’的感受。

陶宝笑道:“曹道兄也走到这里来了,哦,曹道兄可是为了贵道派的道典来的吗?”

曹逊一愕,发疑道:“什么道典?”

陶宝暗忖原来他并不是因那道典而来,便实情相告道:“刚才本道在大珍阁内看到一部贵派的失传道典,也不知是真是假。”

曹逊脸色顿变,失声道:“什么?在哪里?耿道兄快引我去看看。”

陶宝道:“这边来。”

陶宝引曹逊重返大珍阁,来到那神mì

的锦盒前,道:“刚才店伙介shào

时说这个就是是灵仲道派的失传道典。”

曹逊双眼暴闪,仔细观察,脸色渐渐凝重,半晌才喃声道:“确实是我灵仲道派的独有的道法封印,莫非这就是失传的‘灵虚十感术?’它怎么会流落到这里的?”

再看看下面八百万的标价,曹逊脸色更是难看。

抬起头向陶宝感激道:“耿道兄,这确实是我道派的道典,多谢道兄相告,否则还不知dào

会被谁买走,何时能回归本道派。”

陶宝微笑道:“曹道兄,你我相识有缘,朋友一场,举手之劳,当不得谢。”

曹逊记下大恩,招过店伙问道:“这道典是怎么来的?这是我仲灵道派之物,怎能买卖?快点给我取下来,交给本道。”

店伙闻言一呆,想来是没见过这般的客人,张口就要东西。

陶宝眉头一皱,就算他初涉江湖,也知dào

遗物难赎,货卖买家的道理。尤其是这坊市有坊市的规矩,店家有店家的规矩,就算真是赃物,你也不能怪到店家头上。否则这坊市早就开不下去了。东西丢了只能怪你自己,来这里的散修,哪个身上不是有点贼赃?难道曹逊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忽然瞧见曹逊眼底闪出异色,立kè

恍然,原来他是故yì

的。目的只不过是先占了理,再谈交yì

时就主动了,店家或许因为卖的是人家的东西,理亏之下,自然要低价出手,半卖半送了。暗暗赞叹,这些修道之人,当真都是老奸巨滑之辈啊。…,

店伙却也不傻,经验丰富,没有被他唬住,笑脸相迎道:“这位道爷,咱们大珍阁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有个来路,咱们也不知dào

这是不是您道派的东西,要不,您回贵道派开个证明再来?”

曹逊见这小伎俩被人家识破,脸上也不见臊色,笑道:“路途遥远,还是算了。这东西标价的太贵,不知dào

能不能便宜一些。”

店伙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位道爷,这价码是由本店店主亲自定的,小的最多给您让二十万两。如果您觉得合适,就给您拿着。”

曹逊一瞪眼,暗道我若有这么多钱,之前还来吓唬你作什么,直接掏钱走人了。回首交还给道派,大功一件,又少不得许我修liàn



店伙一见曹逊脸色,便知dào

定是他拿不出这些银纸来,于是道:“道爷您先看看,我那边还忙,决定了您再来叫我。”

东西有店主董奇大道士的独门秘法守护,他也不怕曹逊强抢,何况这里是大正庄联盟,任何有此打算的道人,无论他是何修为,都逃不出大正庄联盟的追剿。纵是大道派的道人,在这里也不敢胡作非为,强买强卖。

曹逊眼见着道派中的秘典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真是焦急万分,求助地望向陶宝。

陶宝心知肚明,摇头苦笑道:“曹道兄不用看我,本道身上只有一千两的银纸,恐怕比你还穷。”

曹逊尚未说话,旁边忽然传来怪笑声。

“哈哈,你们两个穷鬼,身上没有银纸,却要来这里买东西,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也别看了,这件东西我要了。店伙,过来,给本道人取下来。”

曹逊闻言大怒,转身望去,只见来者是两个恶形恶状的道人,正满脸笑谑地盯着他。

陶宝同时回首一看,登时一愕,暗道真是巧啊,冤家路窄,这两个恶道人之一,不正是在玉胜山抱喜峰与自己恶战一场的丑恶道人嘛。说话的则是另一个道人,同样的脸目丑露,只是身形稍高一点。

此刻丑恶道人完全没有发觉眼前的两个青年道士之中就有那日令他羞怒难言的小道士。可见陶宝短短二个月间发生巨大的变化。

“你说什么!这道典是本道派之物,你凭什么拿走!”曹逊怒道。

高个道人嘿嘿一笑,讥声道:“凭什么?就这凭本道人有银纸。小道士,你能拿本道爷怎么样啊?哈哈哈。”

陶宝的仇家丑恶道人在旁边同样恶笑,“小家伙,这里是散修之地,还轮不到你们大道派弟子在这里显威风。”

曹逊怒不可遏,大声道:“岂有此理,你们是何方散修,敢不敢报上名来!”

“哈哈哈”两个恶道人相视而笑,“你这小道士倒是有些胆气,也不知你有多大本事,敢在这里呼号叫战。”

曹逊冷笑道:“有没有本事咱们可以试一试,别以为多修了几年道就天下无dí

了。”

陶宝站在旁边,见曹逊这般雄壮豪气,心绪激荡。眼里望着丑恶道人,杀意悄然涌上心头。脚步轻挪,向曹逊身旁靠近一步,并肩之势立时形成。

曹逊立时生出微妙感觉,横瞥了眼陶宝,心底大为感激,暗暗记下。

“嘿嘿,现在这些大道派的弟子越来越大胆了。既然你无视我们散修,也就别怪我们哥俩心狠手辣了。本道李角,你切记住了。”稍高的恶道人狞笑道。

“且慢。”大珍阁店主董奇道人不知何时从内室出来,见他双方剑拔弩张,忙出声喝止。

“四位道友,鄙店珍宝众多,就是道典也不下十余种,何必为此大动干戈呢?”董奇道人站到两方中间,温言相劝道。

李角粗眉一皱,他修道百年,如何听不出董奇道人此话是冲他说的,只是他此刻已骑虎难下,他们兄弟在散修之中恶名昭著,今日若是退步,知dào

的说他给董奇道人面子,不知dào

的还以为他怕了人家大道派。

“董道人,我们兄弟今日可是依足规矩来你店中买东西,为何怪到我们兄弟头上。”李角闷声道。无论如何,这董奇乃是大道士,又是大正庄盟员之一,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董奇微微一笑,看了眼曹逊、陶宝,说道:“李角,你说的不错,不过这本道典确实是他灵仲道派之物,况且这个小道友先你一步,只是还没来的及交银纸罢了。小道友,你说是吗?”

曹逊又不是呆子,如此明显的偏帮,他若再不领会,脑袋就算是白长了。忙道,“不错,我已与店伙说好了,这就要去取银纸来。”

“哼!”李角冷笑一声,恶声道:“董道人,不知你何时与这些道派中人关系这么好了?莫不是不愿再做散修,要加入大道派了。”

董奇轻笑道:“没有没有,本道散修做的好好的,怎么会去加入什么道派,不过鄙店开门做生意,总要和这些大道派打些交道。再则,本道也算不得偏帮,这位小道友就是这典籍的卖家,他说要卖与谁,便卖与谁,既然他领着人来看,自然是想要卖给这位小道友了。”

董奇伸手一指陶宝,立时给他安了个‘卖家’的身份。

李角扭头凝视陶宝,冷哼道:“他是卖家?董道人,你这谎可撒得不高明。”

陶宝上前一步,淡淡地道,“这本道典分上下两部分,这是上部,下部在我怀中,你要看看吗?”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与柜子上的道典一模一样的道典来,向四周围观的人晃了晃。

不仅两个恶道露出诧异,连曹逊都目瞪口呆,难以相信突然有此变化。

只有陶宝心知肚明,这董奇大道士不知施了什么法,突然自己怀中就多了这么件东西。又传音告知,要自己与他配合。

事实俱在,李角恶眼连翻,心中恶气难平,恨声道:“董道人,当真是好手段,哼,我们走。”

待两个恶道人离开大珍坊,董奇向曹、陶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小道士胆子还真大,李角、李觉道力深厚,道法诡异狠辣,在散修中也是极难缠的人物。你们惹上他们,恐怕不易善了。”

曹逊向董奇深躬一礼,恭敬地道:“刚才多谢前辈帮忙,晚辈这便回去向派中师长报gào

,本道派秘典请前辈暂为保留。”

“呵呵,区区秘典本道还不在乎,你便先拿回去吧。日后将银纸送来就是。”董奇将典籍上的道法抹去,交给曹逊。

曹逊份外感激,连连道谢。

陶宝一旁问道:“董前辈,方才你使得是什么道法?为何晚辈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假典籍就到了怀里。”

董奇道人微微一笑,“不过区区挪移术,算不得高深的道法。”

陶宝暗忖三百基础道法之中就有挪移术,但若是令人毫无察觉却是难上百倍,否则一把剑挪移过去,岂不是斩杀随心了。既然董奇不愿相告,陶宝自然识趣没有再问。同时暗暗震惊,这些大道士果然都有惊天修为。貌似不起眼的小道术在他们手中都能愈加的神妙莫测。心动再想问问灵光石的事,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入道不久的小散修,却去追问灵光石的事,以董奇道人这般心智若不怀疑才怪,当下忍住了冲动。

董奇道人又与曹逊交谈几句,问了些南疆道派的情况。

董奇道人道:“你们俩个在店中看看,若有相中的,我可以给你们打个八折。”

曹逊、陶宝相视对望一眼,俱是苦笑,俩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够在这店中买到任何东西。

董奇道人自有其他事情处理,稍后走开。

曹逊一拍陶宝肩膀道:“好兄弟,刚才竟肯和我站在一起,大恩不言谢。不过我现在要立kè

去找师叔他们,师门道典回归,师叔他们一定非常高兴。嘿嘿,我可算立了大功。”

陶宝笑笑,道:“快去吧,不过路上要小心些。”

曹逊点头道:“你也小心,我见那两个道人临走时目光闪烁,怕是正守在外面等着我们。不过我灵仲道派道法神妙,我若是想悄悄离开,便是大道士想要寻我也要费些周章。但是兄弟你?”

陶宝自信地笑道:“无妨,我自有方法可避开他们。”

第三十九章 恶道灭

陶宝所谓的方法就是直接从大珍阁门口走出来。

外面雪依然在下,而且风也大了起来,雪花乱舞,坊街上朦朦茫茫,地上雪已经积了一寸多厚,脚踩在地上会感到软棉棉的。

走出不到百步,迎面一个道人直向而来。透过雪幕,看得清楚来者正是丑恶道人,李觉。

丑恶道人面露狞笑,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子,竟没有一点散修的觉悟,去和道派弟子搅在一起。嘿嘿,胆子真是不小。”

陶宝见到这丑恶的面孔,心中杀意一阵汹涌,面上却平静地道,“听董奇道人讲,你叫李觉?”

李觉丑脸抽动一下,目现凶光道,“本道人的名号岂是你一个小辈能挂在嘴边的。你现在将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献出来,本道人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陶宝闻言哈哈一笑,道,“李觉,你虽然尚未进境大道士,但修道至少也应有三百年以上了吧,为何还这般幼稚。你见本道可像那软骨头的修道之人。正所谓,生死容易低头难。你若想要本道身上之物,尽可以自已来取。”

李觉羞怒之极,他这百年来只见人怕他,何时被个小辈这般讥讽过。杀机毕现,恶狠狠地道,“既然你不怕死,本道便来成全你!”

一根灰色筋藤如箭射出,射至陶宝身前,顶端突然炸开,一朵妖艳七色的花朵绽放开来,花瓣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瓣叶边缘长有无数倒刺如齿。

七彩迷乱人眼,怪异的花口凶猛张开,从空而降,欲一口吞食陶宝。

陶宝朗朗一笑,再不像之前与李觉一战时那般狼狈,道法运转,‘昆翅遁’展开,身如飞虫,在天空中疾速变幻飞行,任那七彩花如何凶恶,却只能如一条恶狗在身后狂追猛噬。

“哦?”李觉微愕,这小散修身法奇妙,竟从未听说过。

每时每刻,陶宝都在变幻着身形,倏远倏近,忽高忽低,总在七彩花毒口之外。

‘哼!’李觉同时飞起道体,双手扬起一颗颗绿色弹子,爆出一团团的专门污秽遁法的绿色粉末。

陶宝亦是早有准bèi

,遁法全开,在一团团绿雾之隙缝中疾如电闪般穿梭,就算是不小心沾染上点点绿雾,道衣轻抖而除。

李觉指诀一动,七彩花花口一缩一张,七根花索至花萼部吐出,如七条虹鞭漫天抽打。

间不容隙,危如累卵。却只见证了陶宝‘昆翅遁’的神妙无穷!

在两人道法相斗的时候,坊街上忽然没了声息。两侧的店铺一阵阵道光四射,依次打开各自护店阵法,以免受到两人道法波及。

而街上行人自然知dào

避祸,远远躲开。只有一些自持道法强悍之辈,方才靠的稍近,兴致勃勃地观看两道相斗。

“竟是‘恶道’李觉,怎么不见‘丑道’李角?这个年青道士又是谁?”

“啊,好快的身法,啊!危险!……躲过去了。”

“他这身法不是快,而是凭借道力震动,转换身形,当真变幻莫测。”

众人议论纷纷,交相评判,倒也热闹。

大正庄是散修聚集之地,坊市又是利益纠结之所,因此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争斗,初期时因死伤了许多凡人,而引得皇族大怒,强行关闭了坊市。后来大正庄耗资无数,在坊市内安设了诸多道法阵,每有道人争斗,法阵会自行运转,保护坊市内的店铺和行人。当然这样的阵法是无法抵御大道士境界的道法威力。但如果有大道士斗法,自有大正庄的盟员出面制止。

因为距离大珍阁最近,所以董奇道人最早出现,向争斗处只望了一眼,就辨识出其中落入下风的正是刚刚从店里离开的青年道士陶宝。而另一个不出意wài

的是丑恶二道人之一的李觉。不过,以他眼力,自然看得出来,陶宝看着时时危险,随时会被李觉的七彩花所擒,实则依靠一种从未见过的离奇遁法,有惊无险而已。不觉地对这个有些神mì

的小道士愈发好奇。…,

恶道人李觉久攻不下,又隐隐听得四周群修聚集议论,面子上更加挂不住。他自然作梦也没想到眼前这道士就是在不久前逃出他手的那个小道士。对于他的种种道法非常了解,自然对种种变化都有预知。

他们丑恶二道虽非亲兄弟,但恶趣相投,却胜似亲兄弟,百多年来一同作恶无数,惹下挺大的名头。此番相约入京,也是打算趁着桃门大典召开,众道聚合之际,混水摸鱼,得到些好处来。一本道典秘法确实不放在他们眼里,因为他们的道法都放在了对道草秘法的修liàn

上。但这两个青年道士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顶撞他们。由来都是他们惹人,从来没人来惹他们。董奇道人出面虽然出乎他们意料,但他二人又岂是轻易肯善罢甘休之人。于是,就由李角去追踪那个灵仲道派的弟子,而他则守在这里等候陶宝。

大雪漫天,雪花如一群欢快的精灵,在天空中自由遨翔。而陶宝就如同化身成这雪之精灵的一份子,飘逸,灵动。

不知不觉,这雪似乎变得浓密了许多。无数相似于雪花的蒲公英飘飘而降,混迹于大雪之中,闪动着微弱的道光。

“啊,又一种道草,这恶道人到底有多少道草啊!”远处众修之内传来诧异地低呼。

董奇道人心底微微一笑,道草再多,却修liàn

的都够不精纯,道力虽然深厚,却又被这诸多道草所分薄,无怪乎这李觉声名实力远远不及‘丑道’李角。这种情形继xù

下去,再有百年,李觉便会为道草所欺,终身不得入大道士之境。唉,散修之路就是这般悲衰,没有道派前辈的指点,不知误了多少青春岁月才能走上修道正途。

缤纷雪舞之中。

陶宝双手一圈,道光闪烁,一式基础道法‘旋风卷’脱手而出。

风卷雪残,蒲公英似散非散,呼地凝聚成一条雪龙向陶宝道体缠绕而来。

这是陶宝没有想到的一个变化。

陶宝心头一惊,险无再险地避了开去,而头上的七彩花恶吻已然来临。

陶宝‘昆翅’再振,斜侧里避开交错扫来的青红二色花鞭,闯出了这一轮道法的包围圈。

‘呯呯呯’眼前十数颗青绿弹子猛地散开,仿佛早有预料,一团团绿雾笼罩住了前方绝大部分的空间。

在几乎避无可避的情形下,陶宝身似重锺,坠回街上,遁光连闪,在长街之上狼奔兔跃,绝不在一个方位停留一下。

李觉丑脸抽动下露出一丝恶笑,谁人不知本道的水蛛道网阴毒无比,正适合在这般街屋巷路的地形。先前只是陪你玩玩,稍后便将你一网成擒,剥皮抽草。

道诀连打,催动七彩花与蒲公雪龙如双龙出海,上下左右,分合并进,紧追在陶宝身后。陶宝并没有借机逃走,而是在这坊市周围几条街内往复闪避,不消一刻,便转了一圈,回到了最一开始的地方。

就在身后七彩花与雪龙尚未追来的片刻,陶宝运转道诀,手诀连打出一式基础道法。

道法刚成,一团道光初现即逝,而李觉已经驱着诸般道法挟威而来。

“咦?”李觉鼻中忽然嗅到一阵冬槐花香,心中一惊,以为这是陶宝什么离奇道法。连忙屏住呼吸,道袍连扇,驱散开这诡异的冬槐花香。如此一来,紧追在陶宝身后的诸法自然顿了一顿,令陶宝有了喘息之机。

“轰——”远处观望的众修传来一阵轰笑声,李觉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心头怒火狂烧,皆因那笑声中,已有好事的散修喊叫出来。

“哈哈,真丢脸!就是一个基础道法‘念香术’,李觉你怕什么啊!”

李觉丑脸上尽是羞臊之色,此刻已经完全没有玩虐之心,恨不得立时将这个令他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的小道士一举擒杀。

见到李觉凶光毕现,陶宝眼底闪出冷笑。少年时在虎头山打猎的经lì

告sù

自己,猎杀与被猎杀,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唯有在战斗中时刻保持冷静,才是活下来的唯一凭仗。…,

而现在,失去了道心的平静,就是他李觉道殒之时。

李觉非常的恼怒,周围一阵阵怪笑声,不知怎地,立时勾起了他在玉胜山被一个小道士以‘定身符’制住,轻松逃脱的丑事。恍惚之间,眼前的这个身型高拔的青年道士竟与那个小道士有几分相像。一样的只知逃遁,一样的道法稀松平常,一样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倔强的讥笑。

陶宝突然停了下来。

手指轻弹,一点点奇妙的道光在指尖绽放,却瞬间吸走了周边所有的光线。

‘静夜思’,基础道法。

所有人眼前倏地变暗下来,漆黑一片,如夜晚来临。

李觉冷哼一声,左手手指一划,犹如划破了黑夜的一道霞光,温暖的阳光随后涌来,重临人间。

而那青年道士却已隐去身形,悄然不见。

李觉丑眼爆出道道异光,同时以他道体为中心,如波浪般的道光散射开来,无有遗露,无有遁形。

道光之中,一个人形正速度奇快地向他潜来。

“哼!”李觉冷笑,想以隐形术偷袭自己,真是太可笑了。手腕一翻,一颗乌黑破烂的奇果出现在手掌中。

丢。果子化作一道乌光砸了过去。

正中人形胸口,发出‘砰’地一声。

道力激荡,隐形术消失,露出痛苦扭曲口喷道血的陶宝。

重伤之下,陶宝‘昆翅’疾闪,向外逃去。

“哈哈,现在才想走?晚了!”李觉遁法同样不慢,瞬间追上去,紧迫在陶宝身后。

陶宝逃遁之际,手指疾快无比地施出一招基础道法,‘霞光闪’。

一道霞光在两人之间亮起,晃得人眼如芒刺入目。这也是刚刚李觉破了他‘静夜思’的那一招。

李觉虽然眼前闪亮,只见光霞一片,却根本不为所动,这些基础道法纵然神妙,但毕竟只是基础道法,除了惑人,纵是任它打到身上,也伤不了他道体一分。

‘静夜思’‘震雷术’‘鬼面法’‘风刃刺’,陶宝连连打出数个基础道法,可惜李觉毫无所惧,紧紧追来。也亏得是基础道法,道诀既简又快,才没有被他迫近多少。

短短一瞬间,陶宝以自己所能最快速度连连打出数个‘静夜思’与‘霞光闪’。

两人所过之处,忽暗忽亮,使人犹如坠入疑梦之中。

‘噗’!逃遁之中的陶宝猛地撞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的一张网上。

冰冷阴毒地水蛛道网仿佛早已静静地等待了很久。

巨大的道力相撞,险险地破网而出,但一切都是徒劳。人在网中,与虫入蛛网没有任何区别。

‘刷!’李觉手指交织,又一张透明无痕地水蛛道网打出,飞了过去。

两网相合,陶宝再无挣扎之力。

李觉飞至近前,冷笑道,“小辈,这回知dào

本道爷的厉害了吧。”

蛛网紧紧缠绕着得陶宝一动不动,宛如已经死掉了一般。

“咦!”李觉忽然觉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识,然后没来由得心头猛地一悸。

陶宝冷冷地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在李觉的侧后方,陶宝真身现出,一式基础道法‘火龙转身’喷涌怒吼!一头撞入李觉的道体上。

眨眼之间,形势逆转。

远远避开,却越聚越多的修士们同样地发出一片嗡鸣,除了在场的几个大道士,无人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羲一阳火带着灭绝世间一切的炽烈浓炎猛地将李觉全身吞噬!

烈炎之中,李觉终于道神凝聚,三百多年历经无数的险恶劫难令他在生死关头平静下来,既使来自内心的震惊与恐惧依然还未消失,但他的道神本能却已经做出了动作。

积蓄百年的浑厚道元透体而出,形成了无比强dà

的护体罩诀,同时,一块毫不起眼的干树皮突然出现,化作一墙,挡住不断焚噬而来的羲一道火。

可惜,羲一道火毕竟是天下有数的道火之一。纵是他百年道元,也禁不起此火一焚,几乎转眼间他的百年道元便在炎火中消耗一空。只余那干树皮在苦苦支撑。

火焰之内,李觉望向陶宝的双目透视出无尽的恐惧与仇恨。

“可否告sù

本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宝冷冷一笑,没有答他。抬起一手,以手刻符,刹那‘雳’字写成,一把滔天的羲一阳火呼啸而出,比之刚才的‘火龙转身’还要猛烈百倍。

‘呼——’干树皮无声无息地在烈焰中消失,而李觉则被羲一阳火转瞬吞噬,连最后一招真神脱体都不得出。

莫道修身多艰苦,百年修道转瞬空。

丑恶道人李觉身死道消。

第四十章 君之玉

烈火内,六道异光发出嘶鸣,挣扎着向外飞出。

众人皆知,那是李觉的六棵得道道草。

但是这些道草同样禁不得羲一阳火,嘶鸣相继消失,最后只有一道异光飞出,却是那个乌黑破烂的果子。果子在半空中滴溜溜地打着转,似乎感受到周边俱是不怀好意的道念,一转头,径直飞向陶宝,被陶宝随手接过,以道元相溶,藏于道体之内。

一阵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陶宝的第二株道草,但他还来不及体会一二。远处疾疾飞来一个道人,越过众人,落到他的眼前。

冰冷之极地目光扫过被羲一阳火烧得只余躯干的李觉,转过头死死盯着陶宝嘶声道,“是你杀了他?”

来者赫然是丑道李角。

仿佛天有感应,此刻雪停风止,浓云散却,太阳露出身形,刺目的阳光洒满整个坊市内外,在积雪的映射下,到处都是白晃晃的雪后光景。

出奇地,丑道李角只是站在陶宝对面,并没有动手的迹象。

陶宝面色苍白,别人不知,他自己却知dào

,体内空空荡荡,道元消耗已经达到了极限。事实上,以他修道几个月的道法修为,能够灭杀修道三百余年的恶道李觉,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但这就是事实,道法相争,争的是道法,比的就是对道法规则的领悟运用,而不仅仅是道力,否则大家看谁的道元深厚就好了。

知已知彼,算尽机关,才创造出这一奇迹。

陶宝一战成名,而面前实力更在李觉之上的丑道李角,在不知他深浅的情况下,既便看出他道力已尽,也不敢妄然出手。

“你叫什么名字?”丑道李角一如适才李觉般发出疑问。毫无疑问,这个疑问同样是观战的所有道士的疑问。

陶宝苦撑着疲备的身体,一阵阵道力空乏的感觉令他心烦意燥。面对强敌,却不敢丝毫大意,镇定自若地道,“本道散修耿离。”

‘咝’,众修皆叹,牢牢地记住了这个青年道士,散修耿离。

同时,羲一阳火之威,亦重现天下。

李角丑眼连眨,几度欲出手相试,但他终究来得晚,不清楚这个年青道士到底有什么道法可以灭杀掉恶道李觉。强忍下种种仇恨的冲动,寒声道,“耿离,好,本道李角,你切记住了。”

说完,伸手一道灰色道力打出,生生逼散火势渐消的羲一阳火,将李觉残存无几的道体收摄,转身飞走。

强敌一去,陶宝道体轻颤,险些站立不住。

“小道友真是厉害,连这恶道李觉都死于你手。羲一阳火,亦是名不虚传。”董奇道人缓步走了过来,脸上露出真心夸赞之色。

陶宝苦笑,冲着董奇道人说道,“董前辈,能否借贵店内室一用,晚辈需yào

休息一阵。”

董奇微笑道:“当然可以,小道友随我来吧。”

耿离与李角一战,不及半个时辰,就已经不胫而走,传遍大正庄,亲眼目睹者更是添油加醋将耿离的种种神妙道法说得天花乱坠,连基础道法也成了万妙之极的不传之秘。尤其是羲一阳火随着羲一道派已消亡百年,今日再度出现就引起了剧烈的反响,勾起无数道人的追忆。

而观战中的几位大道士在面对小辈们的疑问时则对羲一阳火讳谟如深,不愿多谈。不过对陶宝种种试敌惑敌,以已之长,击敌之短的临场应变给予了极高的赞许。更是断言,这个耿离必定是曾与恶道李觉有过一战,否则面对李觉层出不穷的道草,绝对不会如此轻松。可是奇怪为何李觉竟然对耿离仿佛全然不知一般,只在最后才似乎醒悟过来,却已经晚了。

还有更令众多道士惊疑不绝地是耿离最后那一手道法闻所未闻,只是隐隐地察觉到那是一种有别于所有道法的全新道法。

李觉之死,绝非巧合。

大珍阁内,董奇道人轻敲了敲静室的门。

“董前辈吗?快快请进。”陶宝睁开双眼,虽然道力尚未全复,却已精神许多。对董奇道人能够仗义相帮,深为感激。…,

董奇道人走了进来,面带微笑道,“看样子,你已经好许多了。”

“晚辈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还要多谢董前辈。”陶宝站起身,深躬一礼道。

董奇道:“无妨,同为散修,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陶宝诚恳地道:“前辈照抚之意,晚辈心中明白,日后前辈若有差遣,晚辈自当尽lì

。”

其实,事后陶宝想到,丑道李角再谨慎,也不至于一招道法也不敢试,之所以没出手,多半还是要落在这董奇大道士身上。因为之前在大珍阁店中时,董奇道人的偏帮非常明显,李角在那般情形下,肯定会想到董奇道人的态度。既然不能一举杀掉自己,那么逞强出手就变得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引来董奇道人不可预料的反击。

董奇上下认真仔细打量他,微笑道,“你实话告sù

我,你入道多久了?”

陶宝想都没想,实言相告道,“不足五个月。”

“不足五个月?……唉!天生奇材,连我都要嫉妒了。”董奇渭然长叹一声。

董奇目现奇光,说道:“你可知那恶道李觉修道至少三百余年,朝食露,夜饮冰,身经百难,同样苦苦追寻大道长生之秘,向道之心一日不曾断绝。纵然作恶无数,但于他道心却不可轻辱。可惜终是难逃命道,竟一朝不慎,道灭于你之手。”

陶宝静静地听,思索着。

董奇道人继xù

道:“由此可知,大道无情,如浪淘沙。今日他道消之事,不是明日你我之归宿。以你天纵之姿,修道进境日进千里,却要小心骄傲,勿要像李觉那般误入歧途。”

陶宝闻言,道心轻动,明白董奇道人乃是提点他戒骄戒躁,既是品行,亦说道行。

董奇目视他良久,轻轻一叹,道:“‘王曾有言,君之玉,不可识人,乃藏。至历三王,玉则出,果天下惊。’这是古记《辨昆玉三则》中的一段话,希望你能记住。”

若是三月之前,陶宝必定以为这是董奇道人在向他传经送道,回去之后苦苦读研,以期从中得到大道经纶。但现在却不然,陶宝清楚明白,董奇道人话中无话,话中之意,已尽在话中。

董奇道人见陶宝表情平和,笑了笑道:“跟我出来吧,有两个大道士要见你,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大珍阁二楼客厅。

两个年长的道人安静地坐在茶木椅上品茶手谈。厅内虽大,却只闻棋子轻落棋盘上的声音,轻脆如玉鸣冰碎。

董奇道人在前,陶宝一身青色道衣随后,步入厅中。

“小董来了,过来帮我看看,这步棋该怎么走啦?”

棋盘左侧道人脸赤鼻高,双目深陷,说话声音好似刀锉之锵声。

董奇示意陶宝稍等,走向前去,在棋盘上看了片刻,随手举起一颗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的一个星位上。

“哈哈,还是董小子的棋艺好那么一点。不过,这般解法最后还是死局。”右侧道人面润脸宽,嗓子也温润许多,只是眉毛粗重令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董奇轻笑道:“杨老的棋局已经下到这般局势来,任是谁来接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得活且活一阵罢了。”

“哈哈,说得好。如此,便不下了。”左侧道人随手一抹,弃子认输道。

两道停下棋局,同时转身向陶宝望来。

四目如电,直射人心。陶宝抵不过对方有意地目视道光,眼睛连忙避开别处。

粗眉道人轻声道:“你就是耿离?说说,羲一阳火是从何处得来的?”

陶宝只觉得忽然呼吸困难,继而周遭空间里的灵气都瞬间凝结,再也无法被他吸取。同时,一股强dà

无匹的道意直撞进自己的道念中,声声如雷,当头喝问。

陶宝勉力支持,只觉得自己道念势若累卵,随时可能被这雷震般的道意所摧毁。诸般道法,俱无一用。

压迫之下,陶宝沉声道:“晚辈自幼便是遗弃子,什么羲一阳火的,晚辈并不知dào

。”…,

这个回答是陶宝在静室时临时决定的。如果主动承认是什么耿家后人,羲一道派遗脉,很容易被人家怀疑他的身份和目的,追查他的身份来历。莫不如干脆全部推翻原先辟真为他编造的身份来历,正所谓无欲者无求,这样以后自己就将进退自如。这也是他跳出棋局的第一步。

道念之势猛地又重上三分,压迫得陶宝面透紫气,道体已是汗流如浆。

“哼!什么耿离?一派胡言,羲一道派道统被灭已经一百二十余年,纵是有遗脉流出,也不会姓耿!”

陶宝威压之下,不屈地道念猛地爆fā

,硬生生地将侵入体内的道念向外逼出。

双眼不再躲避,直视着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晚辈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羲一道派,也不想知dào

它的什么来历,但是晚辈姓耿名离,却是顶天立地。至于前辈承不承认,与晚辈又有何相干。如果前辈没有其它事,晚辈就告辞了。”

赤面道人忽笑道:“哈哈,好胆色!你可知我们是何人?”。

陶宝却是充耳不闻,不发一言,转身便向外走。

赤面道人脸上顿时寒如秋水,左手立时凝出一团耀眼道光。

董奇眉头轻皱,虽然这两位是前辈道长,但若是在他客厅内伤人,却是绝对不行。

粗眉道人细眼斜望了董奇一眼,轻轻摇首。

果然,赤面道人手中道光倏现倏灭,脸上也现出平和之色。

赤面道人道:“耿离,你且回来说话。”

陶宝浑身一松,威压在他身上的道念道音全部消失。

陶宝轻扫道袍衣襟,转身走回,施礼道:“散修耿离,见过二位前辈。不知前辈召来晚辈,有何见教?”

“嗯,刚才只是一试,你勿在意。本道杨林,他是朱盖威道人,我们俱是西桃山桃门道派的道人。此次见你,只是因你所修liàn

的羲一阳火而来。”此番,赤面道人杨林和颜悦色地道。

陶宝低首再次否认道,“晚辈所修并不是什么羲一阳火,而是烈焰真经。”

赤面道人杨林面上闪过一丝异色,与粗眉道人朱盖威相视一眼,莫非当真弄错了?

朱盖威‘哈哈’一笑,道:“耿离,不管你修得是烈焰真经还是羲一阳火。你可否施演一次,让本道看看。”

陶宝面露难色,望向董奇道人。

董奇道人却目望别处,干脆避而不见。百年前那桩三派俱灭的惨案他自然知dào

,其中内幕极度隐秘,更隐隐牵扯出桃门道派、问天道派、以及皇族禁内等等大势力,岂是他一个大道士散修敢参与进去的。纵是对陶宝再有好感也不行。

陶宝似被逼得无法,只好应道:“那晚辈就献丑了。”

凝结所余不多的火核道元,在身前打出一式‘火龙转身’。

厅内温度立时急剧升高,羲一阳火炽烈无比,火龙飞舞,直奔厅中一道墙壁而去。

羲一阳火一出,两道面色同时一变。

赤面道人杨林喝道:“好了。”

同时左手轻扬,只见一道青光如月影流萤,转瞬击中火龙,强dà

的道力无视道火的炽烈,将阳火轻而易举地消灭于无形。

陶宝在旁暗暗震惊,经过与李觉一战,他对羲一阳火极具信心,哪想到在这赤面道人杨林手中,羲一阳火与普通烟火毫无二致。顿时令他心生寒意,仅余地一分骄气也消散一空。

“这绝对就是羲一阳火!”赤面道人杨林无比肯定地道。

羲一道派与桃门道派近千年来同气连枝,而且羲一道派被灭不过百多年,赤面道人杨林自信绝对不会认错。

粗眉道人朱盖威望向陶宝的眼神渐渐再次凝重起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道士究竟是什么来历?

两个道人相望一眼,心神交流后,赤面道人杨林字句铮锵地说道:“耿离,你若无紧要事,明日可来西桃山桃门道派走一趟。这里是请柬。”

一张桃木色古朴淡雅地请柬飘落在他手中,隐隐约约尚能闻到淡淡地桃花香气。

陶宝恭敬地收下,说道:“晚辈明日定然准时前去。”

粗眉道人朱盖威笑道:“哈哈,那就好。小董,你可要替我看好这小子,晚上就别出去了,也别让其他人来打搅他。”

董奇五官顿时扭作一团,苦笑答yīng

下来。

二道走后,董奇道人为陶宝安排房间住下,叮嘱他勿要出去,才一脸苦像地离开。

陶宝环目四顾,房间布局高雅,温适舒服,好似董奇道人的房间。暗暗惊诧,桃门道派,威竟及此吗?

忽然想到明天就要去到桃门道派,甚至可能见到小妹,登时道心澎湃,睡意全无,脑中不断浮想出明日的种种可能。

第四十一章 西桃山

西桃山位于京都县城西郊。

“春桃千娇好,夏桃满山香,秋桃余味绝,冬桃上西山。”

这首小诗已不知是何时何人所写,虽然简单,却也自然地描写出了西桃山的景色风物。

西桃山独山而居,山秀灵峻,道意幽长。

远远望去,山顶翁头白雪,山腰云雾缭绕,山势之内则隐现诸多的道家建筑。

只望一眼,就会产生道家圣景,崇敬之感。

行至山脚,与想像不同。山门处,只有简简单单地一座造型古朴的青石牌坊。书有古韵非常的“西桃山”三字。

门坊后,一条宽阔的石阶山路延着山势一路向上,然后忽尔旁行开去,忽尔一分为三,如一棵大树的主干与枝叶,交错参差,蜿蜒爬向山顶。

山中尽是桃林。不过时值冬季,桃树曲枝如爪,枝端光秃秃的。不过可以想见,春夏之季,山满桃花,桃雨缤纷的万妙美景。

足踏石阶,观雪游山,远离尘世的清净,自然产生一种追求自在洒脱的道理。

登高穿过一大片桃林,尽头是一处宽敞的坪台。

此时,豁然开朗,方才震惊地见到一处宏伟尊崇的道家大殿群落背山而倨,尽显道家威仪,无与伦比。

殿群依山势层层上升,直达山顶,竟有十一层之多。每登一层,都有石阶和斜坡连接相通。而每一层,都是殿宇连檐,殿堂宽阔宏大,浑然一体。其间,仰望殿堂高棚,棱檐九角,彩绘斗拱。主脊龙兽昂首,殿顶琉璃砖瓦,光彩夺目。更有数不清的厢房庭院,角楼亭台,半隐半现地卧居山间。

青石阶栏,铜炉烟渺,无不透出锈色斑驳地悠久历史。

檐栏窗柱,云祥鼎纹,轻而易举地营造出道家庄严肃静地天人意味。

更有山涧清泉,从山壁缝隙中喷涌而出,如瀑悬挂。

钟楼远眺东方日出,有钟曰‘醒’,钟声洪大,深厚响亮,撞击之时,透彻百里。鼓楼守望夕阳日落,有鼓曰‘觉’,鼓声沉重,蕴藏希声,敲击之时,悠远回荡。

据说在山顶桃花宫大殿前,有一株万年桃树,参天入云,枝虬叶茂,乃是桃门道祖的得道道草,终日桃花满枝,花如雨洒,并放射出万道道光彩霞,使人如坠仙境。

桃门道派,北域道门第一,据传有弟子三千,大道士一百六十余位,道门之中,更有桃门道祖、当今掌门千枝道人两位天迹道人。

西桃山上,陶宝登上桃林坪,见到桃门道派气派恢弘,仙家风范,也不觉地目惊神迷,叹为观止。

坪台上,数个小道士静静待立,目不旁顾。

陶宝仔细观察,骇然发xiàn

,这些小道士竟然俱是得了道的,有两个小道士道元之深厚,竟比他还要强上三分。

见陶宝走过来,一个小道士举步相迎,嗓音轻脆地道:“桃门弟子向贵客问礼了。请问贵客来鄙派有何要事。”

陶宝目正神凝,还礼道:“散修耿离,持柬而来。”

小道士接过陶宝的请柬,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递还陶宝道:“贵客请随我来,杨林长老已在山前殿等候了。”

陶宝随小道士穿坪而过,经迎客桥,洗心阁等道门建筑,来到第一层大殿,山前殿。

大殿宽敞通明,敬贡上古三王。

赤面道人杨林、粗眉道人朱盖威俱在,看样子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杨林道人见他依约而来,微笑道:“耿离,大道无门,你今日便算找到家门了。”

陶宝心中一荡,立时知dào

事情果然在向好的一面发展,忙道:“见过二位前辈。晚辈一介散修,哪敢轻言入门。”

朱盖威浓眉一挑,神情与昨日绝然不同,亦是面带春风,道:“莫说这些客套话,散修虽自由自在,但修道之路艰辛险涩,怎及得上入我桃门道派的正宗大道。何况你身怀羲一阳火,更与本道门休戚相关。如今道门已开,你可要思量明白,勿要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陶宝做出应有的惊喜交加表情,颤声道:“前辈是说,晚辈真的可以拜入桃门吗?”

虽说散修自由无拘无束,但与加入桃门道派这等数一数二的大道派相比,诱惑自然要大许多。耿离一个初入道门,却又没有任何根基的散修,如果面对这种诱惑都能拒绝的话,实在太不合常理了。因此见陶宝先拒后迎,心口不一,且面露喜色,杨、朱二道并不奇怪,因为这种情形实在见得太多了。

杨林紧盯着陶宝,忽然厉声道,“耿离,非是本道没有提醒你,羲一阳火于本门至关重yào

,掌门千枝道人已经亲自过问此事。一旦确认你是羲一道派遗脉,不但可入派修道,本门还会全力培养你,百年之内,修成大道士境界也非是不可能。但是,如果你来历含糊,居心叵测,也休怪本门道法惨烈残酷。”

陶宝露出忐忑迟疑之色,道:“晚辈自问没有隐瞒之事。还请前辈相信晚辈。”

杨林表情回暖,道:“希望如此吧。空说无凭,你随我们来。千般戏法,万般根源,一试便知。”

陶宝不知他所云为何。但事到临头,再没办法回头。只能硬挺着脖子跟在二道后面,向山上走去。

一路之上,殿阁无数,左右遍植各色花草,迎寒斗雪,异香徐徐。

杨林、朱盖威沿路向他介shào

,这是连心殿,那是居安殿,广海殿、文生殿、武义殿、殿堂之间,廊庑连绵,庭院重重。不时有三五个道士静声走过,还可看到有大道士在殿中讲道,道光如虹,变幻莫测,引人注目。

连上三层道殿,在四层殿台上,三人来到一座偏殿门口。

这座偏殿殿高三丈,高斗飞拱,云道彩绘的窗檐,红漆蓝瓦,藻井处有一方水池,从殿外引来的池水清潺,水雾徐徐蒸腾,颇有几分仙池模样。

陶宝抬头望去,殿门上方挂了匾,“寻宗殿”。这是什么地方?

殿门打开,一个长须白面的老道人走出。

相互合礼后,杨林道人介shào

道,“这位是马乘虚道长,乃寻宗殿长老。马长老,这个小道士便是耿离。一会儿还要请你费心一般。”

马乘虚轻抚长须,长目温和,说道,“既然是千枝掌门亲自安排,本道自然不敢轻怠。随我来吧。”

陶宝暗暗称怪,生出一种不妙的预兆。

跨过门槛,进入殿内。环目扫视,立时发xiàn

此殿的特别之处。

殿内结构与其它道殿一般无二。但主位之上空缺无物,而在整个大殿之内,布满了一排排的供桌,逐层依次排列,近万个灰色小盏有序地安置在供桌之上,密密麻麻,就好像宗祠祖庙一样。

见陶宝满脸惊疑,马乘虚微笑道,“此处乃桃门秘殿之一,寻宗殿。殿中共供奉天下血脉一万三千六十七宗。只要你不是域外血脉流传,在这里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根源来历。”

“啊?”陶宝大惊,纵是他想像力丰富,也如何想不到桃门竟然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道术秘法,单单是这一万三千六十七宗血脉,又需yào

付出多少精力才能采聚回来。仅大魏有户不下百万,其中千姓万宗,子民千万,相信纵是朝庭也无法办到这等浩如烟海的巨大工程。

看到陶宝如此表情,三道俱是露出欣慰自豪之色,想当初道祖下令建此宗殿,众多道人纷纷流入民间,千方百计,秘密采集了千万凡俗兆民的血液,前后历经四百余年,方才集聚了这万余的血脉根源。

陶宝面上虽然仍然镇定,但道心狂颤,暗呼不妙,甚至感到一个巨大的陷阱就在眼前。

马乘虚微微笑道:“耿离,听闻你是遗弃子,你可取一滴道血给我,待我施展道术,为你寻宗溯祖。看看你到底是何姓血脉。”

杨林、朱盖威两个大道士自然而然地分站在陶宝身后,看似无意,实则只要陶宝露出一丝异样,无论是想逃走,还是暴起伤人,鱼死网破,都将难以实现。…,

陶宝当然知dào

其中后果,但在三位大道士面前,诸多想法都不过梦幻一场。

这也怪不得桃门道派这般严格审查。事实上,陶宝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微妙了,桃门大典就在眼前,而且羲一阳火又对桃门道派至关重yào

,其中另有隐情,绝不仅仅是因为千枝道人后人所立那么简单的理由。所以在对待陶宝的问题上,直接由千枝道人亲自过问,一方面令人追查耿离来历,一方面特别要求令寻宗殿负责甄别纠察。

陶宝自然想不到其中内情,尚以为每个入门弟子都要经此一试。别无它法,只得在指尖上逼出一滴道血。

血滴如珠,艳红如玉,散射着微弱却莹莹地道光,与寻常凡人鲜血形质迥异。

马乘虚道人神色一凝,道力牵引,将陶宝这滴道血摄了过去,落在一只灰盏里面。

马乘虚双目虚张,道衣飘荡,道诀连打,双手之间爆出一大团浑圆耀眼的道光光球,道光之内,隐约可现无数蝌蚪状的微小道火,密密麻麻,看似无序,宛若鱼群嬉游。

一双大手按在光球之上,轻轻一压,浑圆地道光光球蓦地炸开,无数细微道火脱困而出,洋洋洒洒,四散奔逃。马乘虚左手擒摄,右手疾挥,密集的道火纷纷射出,火萤飞舞,火线流星,每一缕道火都准确地落在了殿内万余只灰盏之中,万点道火犹如万点星辰,蔚为状观,几乎瞬间就点亮了整个大殿内。

一股神mì

而浩然的力量慢慢地在这种类似祭礼的仪式中出现。

无形的威压沛然降至,仿佛整个大殿都被震动地晃了几晃。

陶宝禁受不住,连连倒退,到了殿口才停下脚步。

马乘虚神色倍加凝重,口中道诀不断,双掌翻动时道芒闪烁,渐渐地,殿内万余血脉灯盏上的道火倏大倏小,共同呼吸一般。映得大殿忽暗忽亮,倍添诡异。

陶宝只觉得全身血脉贲张,几乎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万盏道火跳跃呼吸起伏。

‘呼’,马乘虚指头一点,一缕明黄的道火落在陶宝那道血盏内,燃了起来。

陶宝浑身一抖,神智顿时陷入迷茫,眼前仿佛一片大道光明,神游太虚一般。

马乘虚全神贯注,道诀相引,将那燃烧着陶宝道血地明黄道火挑了出来。

“去!”马乘虚轻喝一声,口张鼻扩,颌下雪白的长须飞舞,犹如道仙临世。

沾燃了陶宝道血的明黄道火宛如生了灵智,徐徐飘起,在大殿之内游荡起来。

马乘虚唇边低语,仿若诵读上古密咒。

杨林、朱盖威亦是第一次见到马乘虚施展这神mì

道法,见此情形,相视骇然,几疑这是邪门道派之法。

实情其实也相差不多。马乘虚正是邪道散修出身,拜入桃门后,被安排到这寻宗殿主事,却正合了他的意愿。

足足一柱香时光,那明黄道火已经在大殿内游荡了三圈,却不肯落入任何一盏血脉火盏之中。

马乘虚眉根轻皱,向杨、朱二道说道,“看来这耿离并非此殿中众生的血脉。你们看,是不是要去秘殿中试一试。”

宗血道脉乃是道法中最神mì

的道法之一。因此一些特殊人物的血脉自然不可能与众生同居,而是另藏一秘殿之中。

杨林道人郑重地点头道,“他不在此殿中才好,岂不正说明他是千枝掌门的耿氏一脉。”

朱盖威同样点头,道,“还是去秘殿吧。总要查出他的根底来。”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么我就打开秘殿。”马乘虚颌首道。

说罢,马乘虚连续向殿中空虚处打出百多道道力,勾引阵法。大殿剧震,殿中凭空现出一座塔状的秘殿。

秘殿高约一丈,殿体古朴无华,却散发出无形有质地阵阵恐怖道力。秘殿之内,则是一片虚空,只有数百颗道火如萤闪烁,漫天飞舞。

秘殿刚刚出现,那颗代表了陶宝血脉的明黄道火腾地一跳,似乎发xiàn

了什么,快如流星地飞窜进秘殿虚空之中,笔直地追向其中一颗稍大的道火。

“哈哈,他的宗脉果然在这秘殿之中。看来,他必是耿家后脉无疑。”杨林微笑着对朱盖虚说道。

朱盖虚长舒口气,亦笑道:“应是如此了。最难得此子修道资质极佳,若精心培养,百年内晋身大道士绝非难事。”

忽然,马乘虚发出惊诧之声,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景像。

马乘虚长须轻颤道:“你们错了,他并不是耿家的血脉。”

杨、朱二道俱是一愕,四目同时聚到马乘虚脸上,却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第四十二章 月神赋

“耿离,散修出身,修道四月零十九天。今列入我桃门道派,归属山华殿弟子,应拜李昆大道士为师。”

桃门第七层山华殿外,杨林道人作为道基引路人将陶宝交接给山华殿长老李昆道人。

李昆脸狭鼻塌,厚唇兔齿,相貌丑陋,却长了一双明亮生辉、充满智慧的眼睛,令人一见难忘,甚至有种特别让人亲近的感觉。

“嘿,好高的身材,就是道力弱了些。”李昆上下打量着陶宝,缓缓说道。

虽然明知dào

自己身处桃门心怀异志,面对这个正式意义上的师付仍心起波澜。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师大礼,算是正式成为桃门弟子。

杨林捉住李昆耳语不绝,李昆面带微笑,仔细倾听,不时颌首点头,三寸短须上下翘动,很是有趣。

杨林走后,李昆道人一把捉住陶宝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满脸好奇地兴冲冲问道,“小子,你才修道四个多月就宰了恶道李觉?快跟为师说说,你怎么办到的。”

陶宝哑然无语,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师父竟是这般的有趣。

桃门道派能够在众多道门中称雄千年绝对不是凭空而来的,更不是因为门中有两大天迹道人作镇一方,而是因为其派中弟子修liàn

之刻苦。

众殿之旁,有诸多庭院,房中床榻整洁,软被轻枕,一应俱全。

每逢朝中晚定时有精美食物供应。

每季更替之时,自有裁剪合体的新衣棉袄三套送来。

可惜,桃门三千弟子无一人睡、食、衣,在他们看来,修道当以苦当甘,无时无刻。

陶宝一直以为自已修liàn

艰苦,此时才发觉与桃门弟子相比,自己就是在玩乐。

听陶宝讲完‘故事’后的第一件事,李昆第一条师命就是将陶宝身上这件‘宝衣’收去,只还了他一件普普通通单薄的青灰道衣。

入夜时分,积云浓厚,北风寒,大雪降。

陶宝随山华殿二百八十六名散修出身的弟子来到大殿井藻之中,依次静坐,继而鸦雀无声。聆听雪花飞舞之因,悟道落地而化之果。

一片片雪花飘落在陶宝的头发、眼眉、鼻口,道衣单薄,寒风侵体,许久没有感受到寒冷的感觉令他精神一振,睡意全无。眼睛余光之处,二百八十五名弟子俱道心凝重,耳根轻颤,似乎每一片雪花都是一首动听音乐。

腹中早已空空荡荡,火烧之感已经是第三次袭来。平常两三日不吃东西尚不觉如何,今番却饥饿的发慌,鼻中尽是厢殿旁膳房的美妙米香。

视已如瓦,裹寒如夏。

二百八十六名弟子就是二百八十六尊人形石雕。

道心宁静,万物静寂。

只余雪花热闹地嬉舞之声,陶宝从来没有听到过这般动听的音律,自然万妙。

‘嗡’地一震,道心洞开,仿佛打开了宇宙通天的大门,天地灵气如无际海,任取任夺。虚空无涯,纵虎吞鲸吸不过沧海一粟。

陶宝尽情地沟通天地,道诀以前所未见地速度在运转,不停地在虚空中采摄所需的灵气,化为体内道元。

松实道元、方寸湖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纵是火核道元也在缓缓增加。

陶宝完全忘我,陷入最深沉的境界中。任雪花将全身包围了一层又一层。

“道法修liàn

大体有二。其一为道草法,即是以自身得道道草为根本,终身修liàn

体悟其精华道义,最终草既道,道既我,我既草,以草入道,以草为道。其二为问道法,即是抛开道草,只以其为入道藉凭,感悟天地、自身、诸天万物,最终可化身诸天之一而得道。”

李昆道人席地而坐,头顶桃枝,背倚桃干,随意之极,向陶宝慢慢讲道。

陶宝豁然开朗,平日的疑问此刻终得开解。

李昆继xù

道,“当日你能宰了李觉,实属侥幸。盖因那李觉修的就是道草法,虽然修liàn

百年,却因被道草的独有道法所迷,而不识其中至理。所以虽然道草众多,反而落了下乘,最后一塌糊涂,损了一条性命。”…,

陶宝轻叹道,“这便是所谓的十八般兵器样样通,却无一样精的道理吧。”

李昆挠挠湿粘打缕的头发,又用这手掌连着拍打陶宝肩头,笑呵呵地道:“说的对,说的对,就这是个理儿。其实道草法,问道法各有其理,不分高下的。你想学习专精哪种?”

陶宝喃声道,“难道不能两法同时精进吗?”

李昆道人笑嘻嘻地捏着他的脸道,“不许你这样想,听到没有,不许你这样想,扔掉扔掉。”

卯时。钟楼之下。

两个弟子凝重,庄仪,推动木桩,撞击钟楼里悬吊的黄铜大钟。

“当——”,第一声响,黄钟大吕,清脆响亮,悠扬远彻。

“当——”,第二声响,暮色震颤,露出一丝胆怯。红日破晓。

“当——”,第三声响,大道之音,与第一道阳光一同植入众道心神之中。

随着醒钟敲响,冉冉初升的太阳将温煦的晨光穿过钟楼高顶飞檐照在楼下极为宽阔的坪台上。

陶宝道心仍然沉醉在那钟声破晓的奇妙感觉之中。

钟声初响时,洪大的声响仿若一记重锤撞击在他的道心之上,几至道心摇摇欲坠。当第二响时,穿透心胸,仿如在道心之上打开一扇门,将其中的软弱、虚怯尽数震的粉碎。第三声再响时,道心已经‘醒’来,神空气荡,与破开暮色的初阳混沌于一体,澄净无暇。

朝钟暮鼓,莫不是对道心的锺击、凝炼。

“此本是桃门正宗道典《桃源记》,共分三篇,全文五千余字,只允许你三个时辰记熟。同样,这本《桃花道法》分五册,这是第一册,全文一万三千余字,傍晚暮鼓敲响前需交还给我。”李昆在观泉崖找到陶宝时,随手丢给他两本桃门道典。

待李昆道人走后,陶宝方才醒悟,匆忙结束清晨早课,翻动起道典来。

旁边‘噗’地传来低笑声,陶宝愕然抬头,却见是本殿的一位齐姓师姐。

“耿师弟,你不必听师尊吓唬,这些道典在品精阁都有,可以随时借阅,算不上什么秘典。”

陶宝暗忖道,我也想借来慢慢学习,可惜不知什么时候,我这个奸细就有暴露的危机,还是抓紧时间多看看吧。

齐姓师姐见陶宝没有听她的话,一门心思翻书苦读,没好气地轻嗔一声,扭身离开。

天色将黑未黑之时,李昆准时将道典收回怀中。

“耿离,你且随我来,今日仍有你的课。”

“我桃门道祖以桃树得道,已有万年之久,但其所修并非道草法,而是问道法。讲求取地之灵气,润化万物,蕴孕万法。”山华殿顶,李昆背身站立,头顶一轮圆月,很有些前辈宗师的风范。

陶宝对这师付的总总怪行已经习惯,只管认真听讲。

“因此桃门道法于五行之中属土,越是厚积,越是厉害。最难得的是其对于修道资质要求并不高,于万法俱和。是以,本门道派以我山华殿和永华殿弟子具是散修弟子出身。下面,我将《桃源记》通篇为你讲解一番。”李昆轻抓短须,抬头望月道。

月光之下,李昆的狭脸塌鼻显得那么特别,而他的眼睛却又是那般明亮。

陶宝极为用心,将李昆所授尽数勉强记下。

“好了,你下去吧。别在这里妨碍我赏月了。”李昆讲完,不待陶宝发问,抬脚将陶宝踢殿顶。

次日清晨。

据李昆道人讲,最初修liàn

《桃源记》最佳的地点是在西桃山脚的一块坪石上。

这坪石离地表约八丈,不过三方的面积,下过雪后,份外湿滑,不过既便这样,仍然有四个道童在专心的呼吸修liàn

。陶宝轻轻一跃,如大鸟横飞,落在上面,左一脚右一脚,学着师付李昆道人将四个小道童踢了下去。惹得小道童们瞠目结舌,大喊大叫起来。陶宝看得有趣,指指自己,指指天上,做了个鬼脸给他们。

小道童们忿忿不平,却也拿陶宝没办法,只得一边嚷嚷着一边垂头丧气地离开。…,

陶宝微微一笑,想起了以前武功不高时受欺负时的情形。站在坪台上,陶宝才发xiàn

坪台上竟立了个碑,上面刻了“道祖悟道之地。”的碑文,原来如此。

初次运转桃源记道诀,艰涩之极,除了感觉天地间灵气的凝结厚重,竟然连一丝所谓的地气也没有采摄到。陶宝一直枯坐坪台之上,不断地运转道诀,直到日头高升,陶宝才若有所觉,似乎大地开始无声地勃动,灵气翻腾。而紧贴在地表的灵气似乎格外沉重。

当第一缕地气被采到道体之内时,陶宝的道诀突然被一种奇异地变化所打断。体内已有的三种道元俱是猛地颤动,化生成三股庞大的吸力,争抢这一缕地气。而这缕地气显然无法抗拒任何一种道元的吸力,于是干脆停了下来。

陶宝显然不知dào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接下来无论他运转任何道诀,都无法改变这种奇异的状况。

“放松,道心守一,随吾而行。”师付李昆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双散发着热力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头顶。一股浑厚庞大且冰冷的道元如瀑布般从头顶飞流直下,灌顶而来。

冰寒道元直透道体,生生打散了三种道元对地气的吸力,守着那道地气深入腑下。那丝地气如坠深渊,稳稳地沉积下来,散发出淡淡地土黄色道元神光。其余三种道元同时欢鸣沸腾,分别吐出一丝道元向地气射来,瞬间联接上。四种道元同时一颤,这种联接顿时不稳,随时有崩塌的可能。而一但这种情形发生,再想要重新建立起这种互联网就将绝无可能。

“天满地缺,月道有情,道神窥体。化。”

随着李昆的道诀,冰寒道元开始了剧烈而神妙的变化。先是化做一团洁白的道元,然后渐渐地凝聚,最后形成一个浑圆无暇,散发出纯净道光的圆盘,缓缓升起。一如明月。

冰月凌空,淡淡的月光照得体内一片明亮。

地气、火核、松实、方寸湖,四种不同形质的道元,在淡淡的月光里形成了奥妙绝伦的关系。仿佛一幅美丽的月色图,圆月之下,淡淡土黄色地气缓缓流动,而在这地气之上,则是一汪水湖,一团火核和一座松实磊起的塔。

陶宝的心神一直在窥视着体内的变化,在深深震憾的同时,也越发地感动李昆道人的大道无私。当冰月升起的一刹那,陶宝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李昆道人一阵虚弱。这证明对于一个大道士境界的道人来说,这种最纯净道元的赠与也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月虽冰寒,人间有暖。

陶宝停下修liàn

,转身拜倒在李昆身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哈哈,这是做什么?当师父的一直琢磨着送你点什么见面礼,可惜囊中空空,只有这些许道元对你有用。呵呵,差点忘了,我还要把我的《月神赋》道典传给你。否则日后你修不出月神,早晚还要出问题。”李昆表情欢喜地看着陶宝,喋喋不休地说道。

陶宝满脸羞愧,甚至有种冲动,要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尽告sù

这个真心对他的师付。话到嘴边,猛地想到辟真阴邪的目光,还有对小妹的威胁,便咬咬牙忍了下来。

“哈哈,说起来也是本师尊我疏忽了。竟然一时忘了你散修出身,体内早有异种道元,以至于你差点修出岔子来。不过,你这小子,学过的东西真是不少,青松道法、碧水道法、羲一道法都是大道正派,再加上本门道法,而且分属不同行属,五行仅缺金,道缘之深厚,为师千年来也仅见两例。”李昆赞叹不已,眼睛散发出梦幻般的神采。

陶宝好奇地问道,“师付说的另外一人是谁?”

李昆神情些微暗了一下,白了他一眼道:“那个人已经成为天迹道人了。日后等你成为天迹道人时自然就会知dào

了。”

“天迹道人?”陶宝眼中爆出神彩。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也能成为天迹道人呢?

“别做梦了,哼,谁都想成为天迹,但先成了大道士再说吧。”李昆道人拍打他的脸道。

陶宝这时突然又有些讨厌起李昆这张丑脸了。

转眼之间,陶宝在桃门道派已呆了三天。

在道法修行上,不仅《桃源记》要修liàn

,现在又多了《月神赋》。而且在李昆的指点下,他每日清晨修liàn

《松崖诀》,上午修liàn

《桃源记》,中午修liàn

《羲一阳经》,到了下午再修liàn

《桃源记》,傍晚时修liàn

《碧水诀》,入夜后随李昆修liàn

《月神赋》。如此一来,陶宝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修liàn

、学习。

这三天,就如三个月也不止。

直到入门第四日,陶宝才非常意wài

看到了小妹陶菊儿。

第四十三章 道塔熄

“耿师弟,轮到你了。”周平道人神情疲惫地说道。

陶宝收回望向桃花宫大殿的目光,回头向师兄周平道:“师兄收手吧。”

说罢,双目深注道塔中心的紫芯铜烛灯,左手食指送出一缕道火,接替周平让烛火继xù

燃烧。

烛火轻微地晃了晃,便恢复了火苗三寸一的高度,旺旺地燃烧起来。

这里是桃花宫大殿西北角的一个八角道塔。塔身高约一丈八,围二尺三,塔座为腾龙伏虎纹道基,塔身上纹理曲折,似乎蕴含天地至理。道塔上半部中空,开有八面小窗,日夜火烛不熄,这便需yào

派中弟子轮流以自身道火相继。这工作看似简单,实jì

上却是初入桃门的弟子最不愿意做的杂务之一。烛灯的位置很高,所以需yào

人飘在半空中才能看清,紫芯铜的烛灯也需yào

温度极高的道火才能使其燃烧的明亮通透。时间又长达四个时辰,因此极为消耗道元。并且因对火苗的大小高度有苛刻的要求,不能大也不能小,所以又需yào

极大的耐心和专注。轮值下来,莫不道元损耗一空,精神疲倦,令初入门的弟子最头疼。

事实上,这也是道派为了磨炼派中弟子耐性、专注,以及催发其道元修liàn

的方法之一。每个弟子都要经此一关,任何人都不会例外。所以,陶宝虽然入门仅三天,依然被派了出来。

这样的道塔在整个桃门道派共三百六十五个,藏一年天数之理。若遇偶数年,则在最后一天点燃桃花宫大殿最大的一尊道塔,位于第九层山尚殿前的皇尊圣到道塔。那尊道塔恐怖到需yào

一千二百余名弟子联合一起才能点亮其中的玉煌灯。而玉煌灯亮时,西桃山宝光流离,道光漫天,极度辉煌。

桃花宫大殿是桃门道派最重yào

的大殿。周围道塔也最多,共三十六尊。所以仅仅每天日夜轮值点燃道塔的弟子就有一百零八人。通常是一人燃灯,两人护塔。桃门道派十一层除天地两层,共九层大殿弟子,每次都是三层弟子一轮换,今日正是山华殿、山尚殿和山前殿值守。

刚刚陶宝就一直在观察大殿周围的环境,为日后盗宝离开想办法。大殿位于整个西桃山山顶位置,共有六条通道通往山下诸殿及后山,其中四条是在前殿通往山下,另两条则在殿后通往后山。西桃山内,严禁任何飞遁之法,空中亦有不知数的恐怖护派法阵,所以纵使盗得灵光石,也无法用飞遁之法迅速离开。只能选择徙步下山,而选择哪一条下山之路,还要继xù

探查。虽然陶宝明知dào

盗宝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既然身在局中,自然要努力一试了。不过,盗宝首要一条就是绝对不能在盗宝时暴露自己,否则光是这明为点燃道塔,实为护持大殿的一百零八个道士,就可以将自己轰杀至渣。

陶宝刚一接替周平,就发觉到这是极为变态的任务,无怪乎周平全身湿透,精神萎糜。原来这紫芯铜烛灯既硬又滑,若道火不稳,则滑过一旁,若道火不炽,则无法燃亮灯芯,仅仅靠道火的光亮,是无法照亮道塔周围三十三丈距离的空间的。

道元以极快的速度在消耗着,陶宝脸色剧变,按照这个速度,他的道元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支撑不到。

另一个最早轮值完任务蔡长文抬眼瞅了陶宝一眼,眉头一紧,张口说道:“别分心,以你的道力应该足够完成任务的,只是你的道元运用实在糟糕了,无形中浪废了大半。《桃花道法》第十三章‘注异’中提到过这种道元精细运用的方法,你没有仔细看吗?”

陶宝面上一臊,却没有回嘴,只因他确实看了,但没有注意。当时他只顾死记硬背,根本没有专心致致地体会。

周平刚刚缓口气,轻声道,“蔡师兄,耿师弟刚入门几天,定然是还没有看过。你也不用太过苛责他。”

蔡长文轻哼一声,道:“我并不是苛责他,只是怕他完成不了任务,累咱们俩人一同受罚。再说了,咱们入派前都是散修,岂会对道力控zhì

一道一窍不通?”…,

陶宝更是尴尬,实情是他真得一窍不通,他所会的道派道典虽然都是大派正典,但都殘缺,以至于他的道法看似强dà

,其实精细、全面等诸多地方都不值一提。

“算了。”周平全身无力,实在不想争吵,何况事情非是因他而起。“蔡师兄,你修道日久,论起道力精细控zhì

咱们殿中无人能胜过你,莫不如你便为他讲解一番,顺便让我也受惠一二。”

连夸带赞地话,令蔡长文脸上有光,虽然颇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如果完不成任务就要受到的惩罚,他也一阵心寒。于是哼了一声,开始讲解。

“道元胜强,亦非胜于强,而胜于精,论及精,若我一,他三,必然我胜。道元论微,微及微子,十微成一束,一束既可通天彻地,便始变化。……”不得不说,蔡长文于道力精微之法确实有胜人之处。一席论述,不仅将《桃花道法》中的精细控zhì

细细讲出,而且还透露出许多自己的独特见解。不仅陶宝如获至宝,就是周平也大有所获,连连赞叹。

依蔡长文所言,陶宝仔细如微观察道元变化,果然如他所描述,每一颗道元都是由若干更加微小的灵力结构而成。当十余个最微小的灵力凝在一起时,就足以使其发生微妙的变化。如果一颗道元就是一个火苗的话,事实上这个火苗仍然可以分成十余个更加微小的火苗,直到最少灵力时,火苗就不会发生出现。推而论之,现在自己是在用一百颗道元凝成的道火来点亮这道塔灯烛,而实jì

上,可能只需yào

三十颗道元凝成的道火就足以点亮它了。

而且,据蔡长文骄傲地宣称,他只需yào

二十颗道元凝成的道火就可以了,别看只少了十颗,但足以说明他对于道元精细的控zhì

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就算是桃门的大道士,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过区区三十多位。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蔡长文当然不会说出来。

如此精细的控zhì

,必须全神贯注,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可以。陶宝将心神沉下来,落在一颗松实道元上来。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这颗道元的结构组成。这颗松实道元是由木灵气经凝结法压缩而成。似油如脂,散发着淡淡的木灵之气。似乎看不到蔡长文所说的微小灵力。陶宝心中一动,神识如微,立时发xiàn

了其中的奥妙。原来灵气虽然被凝结压缩,但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丝灵气挨着另一丝灵气,而在每一丝灵气中都存zài

着更加微小的灵力,而且一丝灵气其中的灵力多少并不固定,或者多达数百,或者少则十余个。陶宝振奋起来,依照刚才蔡长文口述的道诀,一点点地将这颗道元分解成灵气,然后再将灵气分解成一个个最微小的灵力,极其小心地控zhì

着这些微小的灵力,以十个为一束,重新凝结成灵气,再将灵气凝结成松实道元。当完成这一切后,陶宝震惊地发xiàn

,眼前的这颗松实道元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油脂光亮,圆润温和,形质优美,其中所蕴含的道力更是无形中增加了不少。这才是道元的完美表现,陶宝暗暗感叹道。

陶宝一心二用,左手一直源源不断地射出道火,点燃道塔灯烛,右手则缓缓地凝出一缕飘渺无状的道火。这缕道火便是由经过精化后的道元摧燃的,但这只是精化,还并不是控zhì



一束灵力就可以引起道的变化,这是陶宝今夜最大的收获。而若想真zhèng

达到这种最微小变化的控zhì

,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不过,想要完成点燃道塔灯烛的任务,已经不需yào

这般微妙的控zhì

了。因为精化后的道元道力增加了,所以陶宝只需yào

在点燃灯烛的同时,不但精化自己体内的道元就可以了。

以蔡长文二百六十年、周平八十年的修道经lì

,自然看得出陶宝已经掌握了精化道元的奥秘,在心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了。毕竟以陶宝的修道资质和李昆对他的偏爱,掌握这些只是时间的问题。…,

说起李昆道人对陶宝的喜爱,山华殿这些至少修了百多年的老道士哪个不看得清楚明白,有目共暏。只说一点,每次李昆道人都是单独为陶宝一个人讲道。而其他人,都是大家一起听讲的。李昆才不管你的修道水平、实力如何,是不是能听得懂他讲的道,他只讲他的,听不懂只会是你自己的问题。真是太偏心了。

若要学会精细控zhì

,首先就是要分离出这最小的一束灵力,观察它们是如何发生变化的。而陶宝发xiàn

,精化道元或许相对简单一些,但控zhì

一束灵力却非常的困难,并不是将它们聚在一起,就会发生道的变化。它们只有在一定的角度、速度、甚至是时间的一点上都符合一种神奇的结构时,道的变化才会发生。否则,就需yào

很多的微小灵力混在一起,才发生了变化。举一个例子,在象棋中,明明一招卧槽马就可将死对方,你却没有看到,偏偏要将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用上才能将死对方。事倍而功半。

如此精细的控zhì

,令陶宝几乎生出放qì

的想法念头。陶宝越来越感到庆幸和后怕,如果李觉不是之前不是和自己交过手,如果李觉不是学的道草法,如果李觉不是散修而是道派弟子,如果李觉谨慎一些,真是有太多的如果可以改变他和自己的命运,但结果已经是结果了。

想到恶道李觉,陶宝忽然心静了下来,如果自己这般知难而返,或许某一天,李觉的下场就会落到自己头上。他可不想让别人数落自己的‘如果’。

蔡长文、周平见陶宝渐渐熟能生巧,虽然他道力不深,但勉强完成任务应该是可以了。双双开始修道,回恢元气。尤其是周平,修道时间不长,在陶宝来山华殿之前,就数他的年龄最小了,因此干脆闭上眼睛,一心吸纳,回补元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因为陶宝是最后一个接手的,所以三个时辰后,就已经快要到撞击‘醒’鼓的时候了。而在‘醒’鼓之后,就是其它大殿弟子接班轮值了。

经过三个多时辰的道元消耗和精神集中,陶宝已是全身是汗,几近虚脱,脸色异常的苍白,体内四行道元俱都近乎油近灯枯,虽然冰月同样是道元所化,但因为陶宝尚未修liàn

到《月神赋》第三段的月神出,所以根本无法运用。否则仅凭李昆师付赠送他的这盘冰月,就够点燃道灯十年的了。

此时,夜幕微明,桃花宫大殿在周围白雪的映射里显得格外高大宏伟,威严肃穆。从陶宝身处的方向望过去,大殿内灯火通明,若隐或现的道光从十二扇巨大的门窗里散射出来。

忽然,从大殿的正门口陆续走出来十余位道人,低声谈笑,神状轻松。下了大殿台阶后,竟向他们这个方向的路口走来。

陶宝略略分神,向他们随意扫了一眼。却心神猛地一颤,猛然发xiàn

其中一个少女模样的道人可不正是自己的妹妹陶菊儿!

心神恍惚下,道火立时停顿了下来,眼前的道塔自然‘蓦’地灯熄烛灭,周遭三十三丈登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好!”陶宝惊觉。

与此同时,‘不好’之声连番响起。大殿左右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警觉地望向陶宝这边的道塔。

道火骤熄,意味着道塔报出警讯。

幸好,这种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众人没有慌乱,都只是静静地望向这边,而负责值守地山黄殿大道士高飞很快就黑着脸出现在陶宝三人的面前。

“你们是哪个殿的弟子?山华殿的吗?”

蔡长文面青如铁,三人之中属他资格最长,自然由他出面。

“高长老,我们是山华殿弟子。”

“哼!果然是你们。”高飞冷哼一声,“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道塔会突然熄灭?”

陶宝连忙落下来,急道,“高长老,是弟子道元不济,导致道塔熄灭,有什么惩罚可算在我一人身上。”

‘呼——’高飞没有理他,而是一抬手,一道道火飞入道塔之内,燃烧起来。周遭一切又明亮起来。

高飞道人冷笑道:“我不管是谁的错,总之,你们三人都要受罚入寒洞一天。你们现在就去吧。”

陶宝尚要说话,却被周平一把按住,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第四十四章 周师兄

陶宝一边跟在蔡、周二人向山下走,一边回首向小妹望去。此刻陶菊儿神色轻松,面带微笑,与身旁的几个青年道士低语,眼神向他们三人看过来时,也没有半点认出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她已经很适应修道的生活了。见小妹身居如意,陶宝也就大大放心,面带微笑从高飞道人眼前走过。

高飞道人所说的寒洞在第十层山吉殿旁的一处偏僻的院落中。

院落门口只有一个守门的道士,抬眼望了他们一眼,指了指院内,便放任他们自行进去。

院落之中,别无它物,只有一口两丈直径的深邃井洞,里面幽暗无光,洞口徐徐地从城面冒出丝丝寒白气雾。刚一入院,寒气便侵体而入。

蔡长文面色深凝,一言不发,率先落入寒洞之中。

周平低叹一声,摇了摇头,身子轻跃,转瞬就消失在洞中。

只在洞口就感受到如此冰寒,里面尚不知dào

要冷到什么程度。陶宝深吸口气,慢慢进入洞中。

寒气裹着身体,冰冷刺骨。陶宝终于知dào

连蔡长文这样道元深厚也这么恐怖到这里受罚。实在是太冷了,从洞内深不见底的里面刮出冷冽的寒气,洞壁上结满了厚厚的冰层。在寒洞中必须一刻不停的行走,否则不出片刻,整个人就将被冻成人形冰雕。

这么一会儿工夫,蔡长文、周平二人已经看不见踪影,应该是向洞内深处去了。陶宝颇觉得奇怪,在这西桃山上桃门道派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极寒冰洞。

寒意越来越强烈,陶宝支撑不住,运转道诀,一团温暖的道元在体内流转,渐渐驱除寒意。‘噼’地一声,毫无预兆地一道蓝色电闪突然出现,击中了陶宝的胸口。

陶宝‘啊’地痛叫,这诡异地电击令他肉焦体酥,剧痛难当,道体险些崩溃。

前面又是一道电闪,疾快无比地穿刺透空间再次击中了他。

而在这道电闪之后,陶宝眼见着又有无数道冰蓝的电闪在冰壁上开始凝结。

陶宝大骇,这是怎么回事?

“耿师弟,不要运转道诀,这些冰电最讨厌道元,一丝道元都会引来它们的攻击。”

走在前面的周平道人不知何时回转过来,向着陶宝大喊道。

陶宝闻声立kè

停下道诀的运转,正在凝结的密密麻麻的蓝色冰电这才渐渐消失。

冰寒再次涌上来,陶宝冻得浑身发抖,狠不得立时离开这个鬼地方。

“周师兄,这里怎么会这样?”陶宝冷得颤声道。

周平苦笑道,“这里原本只是一个打凿出来的冷泉,后来却被道祖用大法阵设成了这番模样。”

“这是阵法!”陶宝惊骇道。

“当然。”周平说道,“快走吧。虽然这里异常的寒冷,但是只要意志坚定,挺一挺还是能熬过去的。”

陶宝沉默下来,这应该又是特意磨炼门中弟子的招数吧。毕竟是千年道派,光是这份心机苦意就令人赞叹。若是散修,又去哪里寻到这种地方来磨炼自己呢。难怪桃门道派中大道士如此多,每日的任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对弟子们都是一种最体贴亦是最残酷的煄炼。

“此洞越接近冰泉,寒意越烈,所以你千万小心不要走岔了路。”寒洞内如九曲肠肚,不时有分支岔路出现。周平提醒陶宝道。

陶宝边快速地行走,边奇怪地问道,“我们为何不呆在洞口,那里不是能暖和一些吗?”

周平苦笑道,“你能想到,他人自然也能想到。事实上,每隔一断时间,洞底寒流隔一断时间就会喷发一次,中者立被冰封冻毙。只有沿着一条最安全的线路走才可以。”

陶宝搓了搓冻的木然的脸,追问道,“那洞的出口是哪里?”

周平道人给了陶宝一个非常吃惊地答案,“山前殿。如果顺利的话,一天之后,我们将在山前殿出来。”

陶宝心头一惊,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盗宝后从这里离开,岂不是直接就可以到达山脚了。接着又摇了摇头,按周平的说法,要一天才能出去,只是这时间上就不允许。除非是设法让这阵法停了。…,

脑中打着转儿,脚下却一刻也不敢停,紧紧跟在周平的身后,奔向寒洞另一个出口。

当第二天,陶宝三人从山前殿寒洞的另一个洞口走出来时,皆是神疲麻木,骨冻心寒,简直如在地狱中走了一遭。事实上,蔡、周二人尚好,毕竟不是第一次受罚,经验丰富。而陶宝则被洞中极度严寒迫害的几欲放qì

,说什么生死容易低头难,就怕得是欲生不得,欲死不能。那种刻骨的寒意甚至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道心之上。

出奇地是,回到山华殿,李昆并没有责备任何人,只是笑呵呵地看着陶宝的惨状,问道,“很冷是吧。要不要给你加一件单衣?”

陶宝无语,随意地在殿中找个角落苦修起来,他需yào

不断地修liàn



李昆道人很欣慰地点了点头,识趣地走开了。

随后几天,陶宝都没有再被安排什么任务,这让他有时间将《桃源记》《桃花道法》及《月神赋》都认真地学习了一遍,有什么难解的疑问就去找李昆道人。李昆虽然有时打趣他,但知无不尽,言必有解。陶宝对于道法的各种认知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匮乏。

其间发生的另一件事情让陶宝既喜出望外,又莫名其妙。他竟然被选为大典迎宾弟子,并且获得了一瓶桃花酒。

作为大典迎宾弟子有诸多的好处,例如可以随时离山。而桃花酒也有非凡的功效,据说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提高道法强度。

不过李昆似乎并不是很高兴,他甚至还找到负责大典筹备的向长老,要求取消陶宝的资格。陶宝为此担心了半天,但看到李昆满脸丧气地回来,又有些感动。

事实上,迎宾弟子需yào

为大典服wù

,这就耽误了修行。而桃花酒虽然有神奇的功效,但李昆道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假借外力,他的理由是这些东西容易使人产生懈怠。陶宝虽然深以为然,但因为自己身负秘密使命,只能在心底感激李昆道人的好意了。

很快,陶宝就被安排了新任务。

这日,朝钟后不久。

“周平,耿离,你二人随赵项长老到山下办事。”李昆冷着脸,走进大殿,大声叫道。

周平无奈地站起身来,他根基浅薄,这等杂物自然不会轮到殿中一众的老弟子。只有像他和耿离这样的新近弟子才会被选出来。只是耿离这般受宠也被选中做迎宾弟子,着实也令殿中众多弟子又惊奇又是暗笑。

赵项道人驻颜有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若不是一身道衣,定是以为他是入京科举的仕子。殿门前,赵项见李昆一脸不高兴地领着二个弟子出来,轻轻一笑,道,“李昆,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此次抽调人手,又不是只有你山华殿,别说是你,就是山丹殿姜霞的宝贝弟子陶菊儿也被选上了。你还有气吗?”

陶宝前脚迈出大殿,就猛然听到了自己小妹的名字,顿时心中一激灵儿。若是再见到小妹,到底是认她还是当个陌生人。小妹又是否会认出自己呢?

陶宝的担心没有实现,因为赵项道人直接带着他俩下了山。

从山上到山下,只是短短的里许,但陶宝却感觉似乎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虽然是冬季,但京都内仍是热闹非常,街上行人如织,一团团地呵气从人们口鼻里喷出来。街上的积雪早已经清理干净,只有房顶上还残存着单薄的积雪。偶尔还可以小门小院的门前看到一个个大小不一、形像各异的雪人。

赵项领着他们一路向市城内迈进。日头渐高时,三人来到一座看来颇大的庄院,赵项与门房打了招呼,便直接走进去。到了主宅后,才由一个中年主人模样的人出来接待。赵项与那中年主人入室秘谈,只留了周、陶二人在客厅内饮茶。

见客厅无人,陶宝轻声道,“周师兄,我们这是做什么来了?”

周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既然赵长老不说,咱们也别问,到时自然会告sù

咱们做什么。”…,

陶宝见周平也不知dào

实情,干脆坐在那里修liàn

起来。

不多时,赵项与那中年主人才出来。

赵项向二人说道:“周平、耿离,你二人现在随侯管家去一趟北吉门,将我派的三车货物押送回本门。”

周平、陶宝答yīng

一声,便与一个府中管家出府奔北吉门去。

北吉门亦属京都十六门之一,与永昌门相隔不远。

出了民城,到达北吉门时,侯管家与接头伙计碰了面,才知dào

府中的这批货在外城被查的严,怕是一时半刻还进不来。

“两位道爷,这车可能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进城,您看这也到中午了,不如请您两位到旁边的吉宾楼去吃些东西,歇息一会儿,等货车到了,小的再去请您二老。”侯府管家份外恭敬地说道。

周平道人虽然在道门内是个末流弟子,但在凡人面前自然地位甚高。面皮一扬,语气倨傲地道,“前头引路吧。”

这副表情顿时令陶宝大开眼界,份外好笑。

吉宾楼在附近算是一等一的大酒楼,楼高三层,雕栏画柱,明瓦红墙,颇为气派,正值午间,客人不断涌入,看起来生意异常红火。

不用二人费口舌,那侯管家如何灵通的人,抢在身前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吉宾楼伙计也是有慧眼的,见来得是二位道士,自然不敢待慢,直引上三楼临窗的雅间,茶水用具一应俱全,这才唱起菜来。

周平摆手道,“不用唱了,你去选三、四样招牌菜就行。”

虽然是雅间,但值冬季,自然没有开窗。

陶宝觉得有些闷,便推开窗,冷风‘呼’地吹了进来。

周平这些时日与陶宝接触多了,知dào

他实jì

上还是个青年,见他不时从窗口向街上望去,倍感亲切。轻笑道,“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喜欢看热闹,特别是在山上呆的久了,总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听一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陶宝收回目光,转头随口问道,“周师兄是京都人氏吗?”

周平摇头道,“我是津前道常山州的,自行悟道,二十一年前才入的桃门。”

“周师兄原来也是散修吧,不知修得是什么道法啊?”陶宝这几日与周平最为相熟,毫不忌讳地问道。

周平盯了他一眼,微笑道,“也就是你来问我,便是李长老相问我都不会说。”

陶宝脸上一热,道:“我也只是好奇,周师兄若是……”

不等他说完,周平慢慢回忆地道:“我修得第一种道法是个女子创下的道法,名唤‘采荷’。”

陶宝露出惊讶地表情,“女人创下的道法?”

周平陷入片刻回忆,低声道,“这个女人很厉害的。现在应该是个大道士了。可惜我离进身大道士还差的远,不然一定去追求她,当她的道侣。”

陶宝双目圆睁,想不到周平道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和宏愿。

周平随手敲了下陶宝的脑袋,怒笑道:“你这般表情作什么,难道我便不能想女人吗?”

陶宝恨死了别人敲他脑袋,这让他感觉别人在小瞧他。

周平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笑骂道,“你这小子也真是的,明明自己年纪不大,却偏偏总爱作出一副成熟的模样,哈哈,难怪李长老总喜欢敲你的脑袋。”

陶宝挠挠头,无奈地笑了笑。

周平哈哈大笑,越发觉得陶宝很有意思。

两人说笑一阵,菜就开始上了。二人在山上苦修,一直辟谷不食,今日既然来了,自然肠胃大开,大快朵颐。

正吃的热闹,周平无意间一眼扫到了街上,便浑身一颤,停下了筷箸,眼睛呆呆地望着街上。

陶宝微怔,顺着周平的目光望去,正瞧见街上一行骑客,而马上的竟然都是貌美如花的女道士。

直到骑客穿过长街,身影消失,周平才神情古怪地看着陶宝,喃声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我的克星,我刚说到她,她就出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陶宝愕道,“你说谁?我怎么是你克星了?什么怎么办?”

然后恍然大悟,惊奇地道,“你是说你想的那个女人就是那群女道士中的一个。”

周平道人如年青了六十岁一般,喜笑颜开,“对对对,就是她。耿师弟,你自己办差事吧,我要去找她了。”

说完,在陶宝惊愕地目光中,穿窗而过,身形在空中疾快无比地飞远,转瞬消失。

陶宝看着这一桌子菜,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第四十五章 再相见

陶宝唤来伙计,将桌子收拾干净。又要了一壶热茶,静坐在雅间思索如何能盗得灵光石。虽然说盗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身在局中,又不得不做出一番努力。就像美娘子所说,人生总是需yào

冒险的,没有这次机会,自己又怎么能进得了桃门道派呢,更别提得到三大道典《羲一阳经》《桃源记》《月神赋》。对于如何盗得灵光石,陶宝虽然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但从小到人家地里偷甜瓜、在山里偷敆鹰蛋的经lì

都深刻地教育他,偷东西也许并不难,但如何顺利逃走才是最重yào

的关键。

假设盗宝成功,从桃花宫大殿出来,首先面对的就是一百零八个各殿弟子,在产生混乱的情况下,只要不是第一时间暴露,就应该可以混过去,但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因为这时‘醒’钟定会报警,然后各殿必然封锁路口,集合弟子,巡察全山。陶宝慢慢推演,却发xiàn

自己纵使盗得寻光石,也不可能避开所有人,安然离开西桃山,就像周平道人曾经说过的,‘你能想到,别人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从大殿下山的那六条路必然都走不通。那么,陶宝立时想到了那直通山前殿的寒洞。

陶宝豁然站起,他需yào

立kè

见辟真道人一面。

“笃笃笃”雅间响起敲门声,侯管家的外面恭敬地说道:“两位道爷,那批货车已经入城了。”

陶宝推开门,微笑道,“好啊,咱们下去吧。”

来到城门附近时,一大趟车队已经在一个巨大的货场等待了。

侯管家引着陶宝上前与车队交接货物。这时从车队里窜出一个人来,笑呵呵地一拍侯管家的肩膀,“侯叔,怎么是你来的?我父亲呢?”

侯管家扭头一看,‘啊’地一声,惊喜道:“文书少爷!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久违的侯文书一身轻裘,人物挺拔,潇洒自若地玩笑道,“我是碰巧遇到了咱家的车队,便一道回来的,原想着要给父亲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是你来接车。”

侯管家笑道,“大人在陪一位贵客,走不开,才让我来的。呵呵,少爷,您看上去很精神啊。夫人每天都念叨着您,可想坏了。”

侯文书也有些想家了,微微一笑,眼睛却看到站在旁边的一个高挑的青年道人,蹙眉道,“侯管家,这个道士是哪儿来的?”

侯管家面色顿变,忙低声道,“少爷,这是桃门的大道士,是咱府上的贵客,您别乱说话。”

侯文书轻笑一声,“大道士?看着不像。”

陶宝压下兄弟久违后的激动心情,故作冷笑道,“区区一个凡人,也敢这般对本道说话,莫不是有什么倚仗?”

侯文书哼了一声,“桃门啊,好大的派头,吓唬谁啊,若不是本道……我还没……”声间越来越低,后来干脆不说了。

陶宝暗笑,看来侯文书尚未得道,否则定不是这番嘴脸了。

侯管家深知,自家府上虽然有些大势力,但那是在世俗间,与这些动辄百千年的道家没法比,连忙扯走侯文书,尽话家常去了。

陶宝笑笑,原本不想相认,心头突动,忽地想起一事来,或许侯文书能帮到自己。

“道爷,这三车货俱是上品的北海龟晶、紫贝,请您查验接收。”负责车队运送的大汉走上来,指给陶宝是哪三车货物。

陶宝哪里懂得这些货物的好坏,口吻平淡地道,“不查了,你派人跟我走一趟吧。”

大汉微愕,别看只是三车货,但这三车货总价值不菲,一路上他们担了多少心思,才安全无恙地送到京都来。怎么这道人却看也不看上一眼。

陶宝心思眼色俱是不差,见大汉有些忿然地表情,一转念就已明白是因为何事,便笑道,“你们侯府办事,一向妥当无差,根本无需查验。这里有些银纸,一会儿大伙分了,算是一路的辛苦费。”…,

说罢掏出一大叠银纸,数都没数,交到大汉手中。

大汉被他这手惊的目瞪口呆,转头望向侯管家,却见侯管家同样的呆若木鸡。

侯文书亦是微感诧异,他们俱是第一次看到一个道人像世俗人一般给打赏银纸的。道人们高高在上,仍时需看他们蝼蚁的脸色了。

陶宝见他们这副表情,亦知怕是自己表错情了,只是已经赏下去了,干脆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虽然不是道家仙物,但这银纸大家还是都非常喜欢的。大汉拿着银纸欢喜地离开,至于如何分配就是他们的事了。不过,可以预料的到,一会儿运送这三车货物必保是人人踊跃,安稳妥当。效果还是很好的。陶宝暗暗自得地笑笑。

这时,侯文书作为一府少主,自然上前感谢,虽然初时见这年青道士有些不喜,但人家一出手就是大笔的打赏,自己总不能再冷脸相对了。

“道长如此太客气了,我代侯府上下一体感谢道长的赏。”侯文书礼节得当,轻揖一礼。

陶宝越发好笑,看来自己变化甚大,连这他都已看不出来了。

“侯少主不必客气,本道还有一事,请少主这边来。”陶宝神mì

地说道。

侯文书一愣,挪动脚步随陶宝向一旁僻静处走去。

左右空旷,陶宝才站住,转身面向侯文书,表情怪异地道,“拿来,把钱还我。”

侯文书愕然,疑问道:“什么钱?……啊、啊,你这个臭道人,竟、竟然这般无耻,自己赏出去了,转头又向我要钱!啊啊!你、你真是……”

侯文书简直被这道人的无耻气的发飙了,拿着手指指着道人的脸几乎无语。

“哈哈哈”年青道人大笑起来,接着却念出一首诗来:“花开灿烂身异香,自比丑人独心伤,谁知留余百年后,才见后人说清汤。”

侯文书身子剧震,双眸射出极度不可置信地目光,瞠目结舌,神色古怪地颤声道:“你、你、你是陶……”

“哈哈,侯兄,可不就是兄弟我嘛。怎么几日不见,连我‘耿离’都不记得了。”陶宝笑的很是开心。他本来朋友就不多,今日见了侯文书份外高兴。

侯文书脸上由惊转为大乐,一下跳起来,搂过陶宝叫道,“好你个臭道士,怎么变了个模样来唬我。哈哈哈。”

其实算起来,两人不过接触一日多,却都觉得情如兄弟一般。

笑闹一阵,侯文书惊奇道:“兄弟,你怎么会长的这么高了,脸型也变了,若非这诗是我自己作的,我绝对不敢相认是你。”

陶宝微笑道:“说来话长,只是哥哥千万别在人前唤我陶宝,如今本道已是桃门弟子‘耿离’。”

侯文书这些时日,不知经lì

了什么,也变得沉稳了少许,笑笑道,“好啊,耿兄弟。说吧,需yào

兄弟我做什么?”

陶宝眼睛一亮,侯文书果然心智非凡,这么快就可以想得到,当下轻声道,“明日侯兄前往秋味堂订上一桌酒,酉时宴请本道人,到时我们再详说。”

侯文书眼中异彩乍现,微微点头。

陶宝押送着三车货物回到西桃山。山脚下,门牌左右已搭有彩棚高屋,有具体负责这些事务的弟子将货物接收。陶宝不需等待,自回山华殿修liàn



到了深夜,才见周平道人回来。陶宝见他神情恍惚,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走到他身边,悄悄问道:“见到了?怎么样?”

周平双目无神地望着陶宝的双眼,声音低沉地道:“她答yīng

了。”

“哦?”陶宝有些惊讶,既然答yīng

了又为何这副表情?

周平苦苦一笑,“不过有个条件,就是要我在百年内成为大道士。她只等我百年。”

陶宝脸色一变,若是凡人,恋人间相约百年,共守此生,足以感天动地,咏传佳话。但是一个道人,百年时光不过过眼云烟,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又有苛刻条件,百年之内成为大道士,简直就是开人玩笑。桃门弟子三千,哪个人不是道缘深厚,哪个人不是苦苦修liàn

,哪个人不是智慧非凡。但能够百年内进入大道士境的不过区区二人。停留在那一线之间,苦苦不得突pò

的有近三百多弟子。更有等不得突pò

就已道寿尽了,死于修道半途之中的。那女道人提出这样的条件,恐怕只是婉拒于他罢了。…,

见周平表情暗淡,情绪低落,便是连道功也不修liàn

了。陶宝安慰他道:“周师兄,既然她答yīng

了,就说明她非是对你一丝情意也没有。再则说,以她身姿修为,怕是追求者众多,你已经走在其他人前面了。区区条件又算得了什么。”

“百年进境,以我之姿,怕是道寿尽了那天,能够进大道士就已经很幸运了。”周平毫无信心地道。

此时此刻,陶宝忽然发觉,修道之人也并不俱是道心坚毅、一往无前,他们也有苦恼,也有追求,也有伤心,也有丧失信心的时候。

道者,到者也。

百千年地修道,有时怕是不如凡人幸福。

想起当日自己从辟真宫出来时,也是同样的信心全无,道心黯淡。陶宝双眼直视周平,一字一句地道,“周师兄,若修道只是安稳虚渡还有何意义,修道,不正是要在不可能中创造出奇迹来吗。”

周平浑身一震,双眼从暗淡慢慢变得光彩明亮起来,最后爆fā

出耀眼的道光,切齿道,“不错,我就是要在百年内进身大道士境,我要堂堂正正地去娶她作我的道侣。”

陶宝感同身受,第一次对盗宝产生出些许信心,也许,自己也会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来。

秋味堂依旧人来人往,门前迎客的伙计当然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身材挺拔的青年道人曾经来过。笑脸相迎地将他领到楼上僻静的雅室。

陶宝推门而入,里面正坐着早已等候多时的侯文书。

两人相视一笑。

“兄弟怎么会知dào

这里的?要知dào

这里可是不比一些大酒楼,但菜品却绝对美味。喜欢吃什么?我请客。”侯文书说道。

陶宝唤来伙计,也没有看菜单,随口点了些菜,却尽是美娘子在长明山特意给他做的。

侯文书愕然,看陶宝样子,一定是这里的常客,却为何这里的伙计对他一点印象皆无。

伙计也是奇怪,看着菜单低声道,“道长,这道‘水过三姜’,我们店中没有,您看是不是……”

陶宝表情淡定,道:“你拿去后厨吧,定会做的出的。”

伙计一头雾水离开。

侯文书神色怪异地道,“你认识美娘子?”

陶宝点点头。忽笑道:“还未恭喜哥哥入得宸乙道派。”

侯文书摇头苦笑道:“现在只能算是记名弟子,一日不得入道,一日便是凡人。唉,哪里及的上兄弟你。”

陶宝微笑道:“凡人有凡人的烦恼,道人有道人的麻烦。哥哥道缘虽晚,却说不得日后进境更快。”

侯文书白了他一眼,道:“尽说些虚话来唬哥哥,兄弟可是有什么麻烦了?”

陶宝深思半晌,才慢慢地道:“哥哥可听说过辟真道人?”

侯文书脸色剧变,沉声道:“看来你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秋味堂后厨。

美娘子有些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地盯着请来的两位大厨火光四射地翻炒菜式。如今只有一些老客或者贵客上门,她才亲自上灶了。自陶宝离开后,她的生活又回复了以往的安静。

“掌柜的,这是客人下的单子,全是您的私房菜。”伙计拿着单子走过来道。

“哦。”美娘子没有接过单子,淡淡地道:“来的是谁?认识吗?”

“是侯府少爷来订的桌,客人是一个年青道人。”伙计道。

美娘子听到‘年青道人’,心里顿时莫明地一阵紧张,抢过单子,一眼扫了上去。

“上面有一道‘水过三姜’咱们从来没做过。”伙计还在一旁抱怨说,却没见到美娘子在看到单子上的‘水过三姜’时已经美目湿透,素手轻颤。

听陶宝讲完事情经过,侯文书张着大嘴半天没有说话。

“很难是吗?”陶宝笑笑道。

侯文书怪异地盯着他看,忽地一乐,道:“你是找我来安慰你吗?还是让我给你找个好点的墓地。”

陶宝摇摇头道:“我不是在找安慰,而是来求助的。”

侯文书倒是爽快,说道:“说吧,只要我能帮你的,哥哥绝无二话。”

陶宝微笑道:“那多谢哥哥了,我只有一点请求,就是要哥哥帮我去偷。”

“啊——?”侯文书嘴张开的大到可以吞个蛋,大声道:“你让我去替你偷灵……。”话未说完,就自己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陶宝一副不好意思地表情说道:“当然我也会去的,不然你也拿不走多远。”

侯文书实在是笑不出声了,指着陶宝颤声道:“你无不无耻!”

第四十六章 月满天

陶宝耸耸肩道:“你不觉得干成这件事会让你无比的刺激吗?还有什么事可比偷走天下第一道门的镇殿之宝更热血沸腾吗?”

侯文书被他说的血向上涌,双眼冒火,然后又泄气地道:“热血是热血,但是你知dào

后果吗?后果就是我或许不死,但一定是被幽禁一生,我的家族或许不会被灭门,但所有根基势力前途尽毁于一旦,我与你不同,我不敢赌。”

陶宝知dào

侯文书说的对,甚至这已是想像中最好的结果了。虽然道家一般不会对世俗下手,但难保桃门不会震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动作来。

见陶宝陷入沉默,侯文书道:“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只是此事实在是太重大了,除非,”

陶宝眼睛一亮,道:“除非什么?”

侯文书颓然地道,“除非我现在得道,那就可以与家族抛开,就算是事发,也连累不到我的家族。”

陶宝双眼越来越亮,忽地大笑道:“要入道还不简单,就怕你对道草太挑剔。”

侯文书一跃而起,叫道,“挑剔个屁,只要能让我得道,纵是荒宝道草又如何呢?我宸乙道派一向修的是问道法。”

陶宝笑道:“那也不至于,你看,这株茂宝道草如何?”

随着他道念转动,一颗乌黑破烂的果子样的道草从他道体内飘了出来,散发着奇异的道光,映得室内满是弯曲变幻的道纹。

侯文书眼睛越睁越大,目色神迷,颤声道:“这就是道草。”

陶宝轻叹道:“这就是道草,它还没有彻底与我融合,若它对你不反感,就归你了。”

侯文书强压着心底的激动,又生怕陶宝后悔,盯着陶宝道:“你就不怕我得了道后反悔不去帮你。”

陶宝轻笑道:“不过就是一株道草而已,纵是送给哥哥又何妨。它跟我只不过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它对你却很兴趣,我能感觉的到。”

话未说完,这株形象不佳地道草突地跃起,脱离开陶宝的手掌,直接飞向侯文书。

侯文书惊愕的表情刚刚呈现,那果子道草已经一头砸进他的身体。

侯文书脸上蓦地道光绽放,似痛非痛,似喜非喜,一种怪异无伦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道草竟然迫不及待地开始传道。

陶宝亦是有些惊讶,这株道草在他道体这些天来,既不与他融合,也不离开另寻道缘,莫不是早就有所预感会遇到它真zhèng

的有缘人呢?

“笃笃”,伙计敲门上菜了。

陶宝走出来,道:“我们还有事商谈,你将菜先放在大厅中吧。我们需yào

时自会叫你再送进来。”

伙计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多嘴,在大厅中寻了一空桌位,放下菜离开。

陶宝转身回到雅室,仔细地观察侯文书的变化。

道草传道,非同小可,他可还记得胡非非在伊人河底时的危险。

良久。

侯文书犹如大梦初醒,双眼睁开时,整个世界都已经不同了。

“我入道了?”似问非问,似梦似醒。

陶宝微微一笑道:“恭喜哥哥成功得道。从此以后,人见都要尊称一声‘侯道人’了。”

“我入道了!”侯文书脸上渐渐绽开无比灿烂的笑容,继尔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侯文书入道了!从此,我就是个道人啦!哈哈,我要让这天地变色,我要让这日月无光!我要所有的美女都爱上我!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声很不合适宜地打断了侯文书地狂言乱语。…,

陶宝笑眼闪泪,揉揉额头,喃声道,“幸好我在这雅室内施了静音术,否则全楼的人都知dào

来了个疯子。”

侯文书呛红了脸,指着陶宝道,“臭小子,咳,看我热闹。咳咳。”

陶宝一摊手,苦道:“我只是怕被人赶了出去。再说,侯道兄,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呸呸,什么人敢赶本道爷。不想活了。”侯文书入道之后,果然性情大变,狂傲地道。

陶宝乐道:“那好啊,盗取灵光石的事就交给侯道兄了。小弟先走了。”

“噗,”侯文书一翻白眼,道:“回来回来,咱们再研究研究。你这人,怎么这么急啊。”

陶宝望着他,侯文书亦是望着他,一样的表情,继尔相视大笑。

侯文书从雅室探出头来,扬声叫道:“伙计上菜,凉了的热热再上。”

伙计应声而到,很快各式菜肴接价地端了上来,色香双绝,惹人垂涎。

“来,干杯!庆祝本道人新生。”侯文书端起满满地一杯酒,敬向陶宝。

陶宝同样满杯洋溢,虽然他不好酒,但今日特殊,怎么也要喝上一杯。

两杯相激,而后,杯底见空。

“吃菜吃菜,哈哈,今日定是美娘子亲手做的,而且很下了一番工夫。你看看这刀工,这摆艺花样。嘿嘿,‘耿兄弟’,你怎么认识她的?”侯文书好奇地道。

陶宝淡淡一笑,心底亦是生起波澜,当时想都没想,就说了这里。只看这菜色,就知dào

美娘子定然知dào

是他来了。忽然间,他真得很想见她了。

“先不说其它,现在哥哥可答yīng

我了?”陶宝认真地问道。

侯文书叹道,“我欠你如此大的人情,就算是刀山油锅也要陪你闯一回了。只是,你可有了详细的盗宝计划。”

陶宝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正在计划逃走的路线。”

侯文书微愕,然后大拇指一扬,赞道:“好,未算胜,先算败,我忽然对你有一点信心了。”

陶宝苦笑道,“虽然辟真可能只是拿我做个小卒子,甚至是个背黑锅的角色,过河拆桥也是应题之意。但他既然一派道典都舍得,再加上三颗补天丹,肯为我下这般厚本钱,我怎么也要为他搏一把命。”

“辟真道人是大魏三大国师中最神mì

的一个,辟真宫更是默默无闻,但据我所知,辟真实是历代魏皇最为倚重的道人,不知dào

有多少显赫朝臣都毁在他的手中。不过此道与宗氏关系不错,许多宗氏因罪蒙难后都喜欢找他寻求庇护。许多人猜测,他本人就是皇族宗氏得道。自然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你所想,辟真出手欲盗灵光石的目的怕是不仅为了寻求突pò

天迹,更有可能涉及皇家与道家之争。如果这样,这水就太深了,恐怕不是你我这样小角色能左右的。”侯文书智慧不凡,慢慢分析道。

陶宝点点头,说道:“我也曾想过,不过已经身在局中,不得不做个马前卒。”

侯文书道:“你之前说的对,马前卒有马前卒的走法。只要咱们过了河,就算是出车也不好拿咱们了。”

陶宝道:“现在最重yào

的是,就是让辟真相信我,并且按照我的计划改变他的计划。”

侯文书点头同意,问道:“那现在要我做什么?”

陶宝道:“你现在最好将白见石大道士交给你的道典好好修liàn

一番,桃门大典时,你还要扮作宸乙道派的道人去观礼呢。”…,

“什么叫扮作?本道人本来就是。哈,不过我也不知dào

宸乙道派会不会有其他人来。老师已经很久没回师门了,师门的一些近况他都不清楚。”

陶宝皱皱眉道,“这也是个问题,这样,哥哥可以去大正庄打听一下。”

“大正庄?散修坊市,我去过那里。唉,那里实在太坑人了。一株荒宝道草就身价千万以上,简直黑心的要命。”

“道草俱是灵物,身价千万也情有可原,否则这世间巨富皇族岂不尽数长生得道了。”陶宝淡淡地道。

侯文书脸色难看,道,“那还好,只是我试了不下十余株道草,俱是毫无反应。白白费了上百万的银纸。”

陶宝心中恍然,难怪当时陈沐说他没有道缘,原来早就试过了。嘿,这侯府看来还真是不简单啊。肯花费巨万为他试草。陶宝突在想到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拿出给这些贵胄相试的道草俱是已经有主了的呢。心头一震,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这或许也是道家对皇室贵族的一种无形地限制吧。道家与皇家的争斗恐怕比道家内部的争斗来得还要残酷吧。

与侯文书吃过饭,又商量了一阵,两人才分别离开。

陶宝从前门走,转身又从后门折返了回来。而且以手画符,一个‘识’字隐了身形,避开旁人,来到了后厨,却没有看到美娘子,稍一转念,便又向顶层美娘子的居室走去。

果然,居室内有灯烛光亮透窗而出。

“笃笃”。陶宝轻击门扇。

“谁?”美娘子独有的娇软声音传来。

陶宝没有出声。

室内也突地静了下来。

陶宝的道心轻颤,仿佛已经看到美娘子美靥轻愁的模样。

一声轻叹,“进来吧。”

陶宝推门而出,一股熟悉的女人香气扑面而来。入目处,美娘子深偎妆椅,罗衫披散,美丽的脸庞正对着桌上铜镜,纤细素手持着一把桃木梳子。侧面看来,她的神情有些幽怨衷愁,却也有股惊魂动魄,浓烈销魂的艳色。

陶宝随手关上门,走了过去。

“我不是说过,在事情未完结之前,你我形如陌人吗。”美娘子冷淡地道。

陶宝微微一笑,“不是我不守约,我只是有要紧事要见辟真道人。”

美娘子微愕,然后松了口气似的,口吻更淡,“你要见他自去辟真宫,来找我作甚?”

陶宝上到前来,扫视一下美娘子的闺房,忽皱眉道:“这屋子里有些冷啊。晚间要多烧些火墙才行。”

美娘子拿着梳子边照镜子边慢慢梳理自己的乌黑秀发,没有理他。

陶宝随手放了一把羲一阳火,火起火灭之间,屋里温度已然上升了不少,也令那股女人香气更加浓艳诱人。

陶宝这才说道:“我怕去辟真宫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最好是他来见我。因为我有个很重yào

的计划需yào

他的帮zhù

。”

美娘子没有作声,半晌才道,“我可以帮你去说一下,至于他见不见你,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陶宝点头道,“这个自然,辛苦你了。”

美娘子表情僵硬,道:“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在我这里,被人看到也不好。”

陶宝已慢慢来到她的身后,闻言一震,顿了顿,才鼓足勇气地道:“我其实也挺想你的。”

美娘子娇躯一震,手持地桃梳轻颤,仍冷冰冰地道,“我只是一个凡俗的女子,你想我做什么,……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陶宝呆立在她身后,看着铜镜里美娘子美艳白晳的脸庞,一瞬间只觉得她是那么的美丽。

美娘子亦是透过铜镜的反射看到陶宝高拔的身形和脸上越发道意晶莹的眼睛。

两人之间,始终有一面镜子相隔,但在镜子中却那般的紧紧相贴,亲密无间。

桃梳顺着如云秀发从发根到发梢轻轻滑动。

“看够了吗?”美娘子轻轻地道。

陶宝目光也随着她梳理头发的动作,从她脸庞滑到秀发散逸的肩头,再向下去,是曲线惊人,热情无限地美妙身躯。然后就是侧弯椅旁的双腿玉足。

目光尤其在她那隆起高坟的胸口停了半天,几令美娘子羞热难当,呼吸都有些乱了。同时想起了当日在长明山那日的‘误会’。

陶宝喉骨轻动,咽了口口水,惹得美娘子再也无法冷静,‘噗’地轻笑起来。

陶宝也料不到自己这般出丑,抓抓头道,“你终于笑了。”

美娘子收起笑脸,在镜中白了他一眼,轻声道,“看到你,就像是我弟弟一般,谁又跟你惹气。”

‘只是弟弟吗?’陶宝暗暗想道。

陶宝微笑道:“那要我叫你姐姐吗?”说着,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软肩上,轻揉地按摩着。

美娘子身子轻颤,手中桃梳停在耳根的位置。

触手温软,似乎手指间也能感受到一种肌肤的腻香,同时,她散乱的心跳也随着指头传了过来。

“你愿意叫什么都随你好了。我累了。”美娘子声音软棉棉地道。

一股热流涌到陶宝心里,左手轻按她肩头,右手轻轻捧起一缕长发,向她脑后一揽,露出她白脂般的脖颈和秀巧的耳朵。

“你做什么?好痒。”美娘子在铜镜中眼见着陶宝目露异光,然后,他竟一低头吻上了她的耳唇。

当她那个温软小巧的耳唇化入炽热的口中时,两个人都已经陷入了迷乱的状态。

不知何时,美娘子已经美眸迷离,转过火热的娇躯与陶宝用力地拥吻在了一起。

玉臂纠缠,鼻息吁喘。

陶宝口中尽是她腻香湿滑的丁舌,眼中尽是她美艳动人的娇颜,道心震颤,立时点燃了他无穷的欲火。

闺房之外,夜寒若水,只有一轮明月月华满天。

第四十七章 无长生

月华满天。

陶宝回首望向秋味居的顶层,那里已经灯烛熄灭,也不知美娘子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陶宝长叹一声,有些意兴阑珊。与美娘子这般情欲交织,实在非他所能克制。他很难想像自己怎么会这样,脑中一时是李茗儿,一时是美娘子,偶尔还会想起夺了他初吻的胡非非。情之一字,实在太过恼人了。

手指在唇间一抹,果然脂红余香,悄悄销魂。

陶宝展身飞起,向西桃山方向而去。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在京都施展道法会不会引起惊扰。后来才知,只要不在皇城、宫城之内用道家法术,其他四城是不禁道法的。

月夜之中,他并不是寂寞的,不时身前左右就会有道法遁法掠过,都是道家人物,平常时,大家相安无事罢了。尤其现在,桃门大典已经成为近年来道门中的一项大事。吸引了众道派来京聚首。

陶宝一路回山,也不愿中途惹事,看到道光飞来,就尽可能地避开。

回到西桃山山华殿时,已经是月奔西行了。

见到陶宝回来,周平道人停了修liàn

,向他一招手。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李昆长老没见到你,好像非常生气。原本开讲的‘破障法’也停了。哈,你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周平连通风带捉瑜地说道。

陶宝微愕,道,“不可能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周平瞅瞅他,讶道:“你不会真的不知dào

吧。虽说李昆长老是咱们山华殿主事,一应殿务、道法讲授、弟子事务都归他掌管,咱们也都叫他‘师父’,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zhèng

地收过徒弟,你是唯一一个。”

“啊?我是……”陶宝这时才真得震动了。

周平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道:“当然了,全殿这么多弟子只有你一个人学了他的《月神赋》道法,你不是谁是?”

陶宝‘啊’地呆住,这才明白为什么李昆师父总是将他看的很严,原来自己竟是他唯一的弟子。他一直以为每个入桃门的弟子都需yào

拜一个‘师父’呢,就像小妹拜了山丹殿姜霞大道士为师一样。弄了半天,自己没拿师父当回事,人家师父可是认真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悔愧疚。

陶宝仰头向殿顶望去,果然一个显得有几分沧桑的身影站在那里。

身形一动,陶宝落在李昆道人身后,垂手而立,毕恭毕敬地道:“师父,我回来了。”

“嗯,回来啦。玩女人去了?一身的脂粉气,也不知dào

去去味道再回来。”李昆背手而立,肉眼无法看到,但陶宝道念之中却可感应到,一股极为强烈的道力在李昆身上不断地凝聚,绽放。可见此时此刻李昆虽口吻平淡,但内心当是震怒之极。

“师父,弟子错了。”陶宝没有解释什么,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解释的。

“你可知dào

你是为师第一个弟子,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李昆道人慢慢转过身来,狭长的丑脸上一双明慧的眼睛如月光般透彻,仿佛能轻易地看清人心。

陶宝低首不语,静静倾听。

李昆道人说道:“为师修道至今已有七百余载,进身大道士也有六百余载,可以说历尽红尘,方始悟出‘月神有情’这一心境。为师本非桃门中人,实为旧友相邀,为师本门道派为‘问月’,乃当今问天道派道袓之弟所创,其实也可以说只是一门道法,因为本道道派传承向来一师一徒,至你方才三代。”…,

陶宝忍不住道:“既然问月道派与问天道派如此关系,为何师父不入问天,而入了桃门。”

李昆轻咳一声道:“问天道袓至性,而问月道袓至情,兄弟二人所持道理不同,差点反目,为师我又怎么会入问天道派呢?”

陶宝无言地笑笑。

李昆又道,“当日我来桃门时,就曾有言,桃门三千弟子需任我挑选弟子。结果这么几百年了,只有你能入本道法眼。”

“多谢师父慧眼识徒。”陶宝见他面色少霁,轻松趣道。

李昆瞪了他一眼,感叹道,“月神动,日满盈,千古春江水,只余一盘冰月。这缘法到了,任谁也无法阻止。”

陶宝挠挠头,总觉得缘法之说,太靠不了谱。暗道以后自己收徒一日,当不讲什么缘法,只消看对眼就可。不对不对,这看对眼了可不就是‘缘法’了。嘿,若看他不顺眼当然不能收他当徒弟了。唉,这‘缘法’果然厉害,这么快就将人绕了进去。

“倒也不尽是你我缘法。”李昆说道,“当日初见你时,只是觉得缘法到了,但为师修道多年,又怎么会为所谓‘缘法’所惑,后见你兼修四行道法才真的动了心思。”

“以你修道的资质,为师这么多年也仅见不过五六人,但如你般心思谨慎、自谦,外冷心热性子的却仅你一个。可以说是‘问月’道派的绝佳传人。”

“从今夜开始,你便要始终跟随为师左右,一意修道。便是什么大典迎宾弟子也被为师替你辞了。那么多的弟子谁愿去谁去。哼,什么百年大典,还不是借机扬威收徒,再弄些阴谋诡计地算计人。”李昆道人不屑地道。

“什么?”陶宝惊震一呼。终日跟着师父,他还哪有时间去研究如何盗取灵光石。更何况他已经托了美娘子去约见辟真。如果辟真答yīng

了,而自己没去,说不得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之事。

“怎么?舍不得你那相好,哼,大道无涯,你这般三心二意,如何能在百年内进身大道士之境。”李昆不悦地紧盯着他。

陶宝暗暗叫苦,许多道人耐不住修道寂寞,喜好纵情女色,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大部分道士对于女色一道异常严格,格守性戒。而李昆道人明显就是后一种。

“师父,非是徒弟不愿随您一心修道,只是我俗世还有一些要紧事没有处理完,但绝对不是因为女色。”陶宝连忙说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李昆明显松了口气。陶宝瞧在眼里,真是哭笑不得,原来师父是真怕自己为女色所误啊。

李昆道人思索一阵,才厚唇一翻,神色无比严肃地道,“为师今日说与你听个隐秘,事关重大,你切勿传扬出去。”

陶宝暗道,“你若不说,我才绝对不会传扬出去。”当然这般讨打的话他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是,师父。”

李昆大手一扬,一道冰色的道幕将师徒二人围在其中。

他师徒二人在大殿顶赏月谈笑,全然不见底下大殿下的众多弟子或疑惑、或嫉妒、或冷漠地露出诸多表情。

李昆道人掌殿多年,自然不将殿中众弟子的心情放在眼里,何况这些弟子俱是散修出身,谁又没有一些别样的心思动作,或者秘密呢。只不过他懒得去管罢了。

陶宝原本就是心怀异心,对这些师兄弟们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有周平与他关系还好。自寒洞之后,蔡长文对他更是心有疥蒂,不理不睬。…,

此刻见李昆如此动作,他才见紧张之色,知dào

这个秘密必定非同小可。

李昆神色肃然地道:“你可知桃门道派弟子三千,大道士一百有六,为何仅有道袓和千枝掌教修成天迹道人?你可知为何问天道派弟子二千弟子,大道士近百,却仅有道祖一人修成天迹道人?为何天下道人无数,天迹道人却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对于这些疑问,陶宝早有数个答案,却也知dào

无一正确,皆因他从来没有见过天迹道人。也无法想像他们是如何的神通广大。

李昆道人也没指望从他口中得出答案,望月兴叹道,“为师也不尽知,不过据为师所知,所有的天迹道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陶宝一震,双眸顿亮。

“他们无一不是以绝世之资在百年内便进身大道士之境,千年之内就横空出世进境天迹道人。全部都是,无一例外。……现在,你可知dào

为师为何逼着你苦修了吧。你若不能在百年以内进身大道士,将永生不能成为天迹道人,终有道寿尽头,化为尘土之时。”

陶宝惊骇无比,呆若木鸡,脑中五谷杂陈,乱作一团。

半晌,忍不住道:“弟子听闻,要修成天迹道人,则需yào

灵光石才行。”

“哈哈哈”李昆道人大笑,道:“灵光石、灵光石,众人只知dào

灵光石为天迹所必需,却不知dào

如果不是百年内成大道士,又在千岁之内的,纵是再多的灵光石也缘木求鱼,空中楼阁。那灵光石只不过是增加了修道筹码,奈何底牌太烂,终究是输掉烂命一条。”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真就没有例外了吗?”陶宝禁不住向殿下众多的苦修道人望去,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基本上都已经过了百岁,除了周平和自己。都说天道酬勤,原来俱是梦幻泡影。

“从来天道最寂寞,大道泣血无长生。道是如此,无可奈何。除非你能破了这‘道’。”李昆道人淡淡地说道。

陶宝心思一转,望着李昆,问道,“那师父可还有机会?”

第二日下午,得李昆道人允许,陶宝再次来到秋味居,却被告知美娘子不在,去了锦衣坊。陶宝心知肚明,这便是约定好的地方了。

锦衣坊在府城东南最大的集市,店铺门面富丽堂皇,里面各地丝织锦缎应有尽有。许多豪门贵妇,千金小姐,丫婢奴仆相随,出出入入,外面一溜地马车停放等候。

陶宝思索半天才向里面走去。一群莺莺燕燕见从门外进来一个身形高拔的年青道人,俱都好奇地看过来,饶是陶宝面皮够厚,也禁不住这些女色的赤裸目光。

一个俏丽地姑娘走上来,俏声问道,“请问道长有什么需yào

的?可有中意的丝品,需yào

我为您介shào

一下吗?”

陶宝急忙道,“多谢,不过我是找人的,请问秋味居的美娘子在吗?”

姑娘微愕,忽笑道,“原来你就是赵小姐约的人啊,格格,她早就在里间客室等您了。快快请进吧。”

锦衣坊在京都丝绸行里名气颇大,前铺后院,纵深极广,尤其里面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了活水暖泉,在院落中穿插流动,颇有些小桥流水、池檞亭阁的南方园林景致。因是暖泉,所以水岸边绿草丛生,与园中其它地方的残雪景色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陶宝随着那位姑娘一路穿行,来到一处僻静地小院门口。…,

“道长自己进去就行了。小婢告退。”

陶宝眉头紧皱,不清楚到底是美娘子还是辟真安排的在这里会面,如此大摇大摆地出入这里,无疑是增加了他暴露的可能。

小院庭中,一株栮树下。

辟真仍是那一身绛色道袍,枯瘦的脸庞上一双冰冷的双眼如毒刺般深刺在陶宝的身上。

“见过前辈。”陶宝保持平静地心态道。

辟真没有作声,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还从来没有人能这般要求我来主动见一个人。”

陶宝丝毫没有因此自豪,说道:“实在是晚辈遇到了难处,不得以才恳请前辈相见。”

辟真淡淡地道,“说吧,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

陶宝道:“晚辈在桃门道派时,被罚入寒洞,里面冰寒无比,而且只要一运转道法,就有蓝色闪电飞出攻击,不知dào

前辈可有破解之法。”

辟真开始时尚不动声色,后来爆眉一挑,双眸连闪,最后唇角缓缓地露出丝丝残酷地笑意,“你可是打算盗得灵光石后从那寒洞离开。”

陶宝面露讶色,道:“前辈目光如炬,晚辈确实是这般想的。因为其余六条道路根本行不通。”

“哼!你真是胆大,竟敢来欺我,你这几日除了与那李昆道人修liàn

月神道法,便是见了侯府少爷与美娘子,那几条道路你几时探过,你便是连后山都没有到过吧。”辟真连连冷笑,竟将陶宝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陶宝虽然心中震惊,但面色却不改。徐徐说道:“前辈所说不差分毫,晚辈确实没有去探那几条路。也确实连后山情况半点不知。但晚辈想,这几条路既然存zài

这么长时间了,定然被人走过无数回,纵是盗得灵光石,也绝对不可能从这几条路上逃离的掉。甚至其中还会有机关陷阱。”

“接着说。”辟真冷着脸,半丝不露内心真实想法。

陶宝也没有指望这样一个活了几百岁的道人能够露出什么破绽,如果被自己这么一说,就惊为高妙之策,那才真是不合常理。

于是继xù

道,“事实上,想从桃花宫大殿盗取灵光石并不难,最主要的难点是如何从西桃山逃出来。而这个方法,就是晚辈想到的唯一一个并且愿意一试的方法。如果前辈不认同,那晚辈只能散尽道血,入贵宫为奴为仆了。”

第四十八章 玄龟甲

“你就真得不怕我现在宰了你吗?”辟真黑着脸说道。

庞大的道力,立时朝陶宝涌去。周围的灵气被瞬间吸得一空,窒息般的感觉更陶宝呼吸都困难起来。

陶宝脸部扭曲,咬着牙硬挺着仿佛要将他挤压成肉泥般的恐怖力量,双眼无惧无畏地直视辟真道人。

辟真双目闪过些微地讶色,冷笑道,“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陶宝大笑,“道长说这话才是可笑,我一个初入道的小道士,无根无基,道长却强逼着我去盗取桃门道派的镇派之宝灵光石,去完成如此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本身就是最大的可笑。”

辟真道袍一抖,陶宝压力顿时一轻。

辟真露出罕见地微笑道:“你说的不错,本来我也没有将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不过,如今我倒是对你生出些信心。或许你能给我个惊喜也不一定。”

陶宝暗舒口气,终于暂时渡过这一关。与自己想像一样,辟真果然另有计划,而自己不过是他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环,如果事情发展对他有利,则抛开自己,如果不利,自己随时会被他当作替罪羊抛弃掉。不过,既然这样,辟真又为何会出来见自己呢?

辟真向院中踱了几步,忽然说道,“听说你曾经进了桃门道派的秘殿寻宗殿?”

陶宝一愣,虽然不明白他因何发问,但仍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晚辈确实曾进到过寻宗殿。”

辟真没有作声,陶宝便将当日发生的一切细叙了一遍。

“你说当时献出血滴后,就陷入了梦幻之中,对之后发生的事再也没有记忆了?”辟真皱头道。

“是。”

辟真脸色怪异,少顷,才继xù

问道,“桃门事后如何对你解释的?”

陶宝回忆道,“当时杨林道人只对我说了句,‘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日后要好好修道。’然后便将我安排到山华殿作弟子。”

见辟真面色一变再变,陶宝有种感觉,似乎这个答案才是辟真肯来见自己的真zhèng

原园。不过这般阴沉的老道,没有人敢轻易推断出他的真实想法。

“你说的那寒洞里的阵法是南极不老道派的绝秘阵法之一,冰极阵。极其厉害,便是我进去了,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破解。不过,如果想要短时间瞒过此阵也非是全无可能。世间有一物,可以在运转道法的情形下又不泄出一丝道元。”

陶宝奇道:“那是何物?”

辟真淡淡地道:“玄龟甲。你可去找大正庄大珍阁阁主董奇,你不是与他相熟吗?一问便知。”

陶宝愕然,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到了董奇道人的头上。

陶宝脸上涩然道,“大珍阁内的东西都贵重无比,我哪里来的银纸去买它。”

辟真嗔哼道,“愚蠢,你以为大珍阁内所有东西都必须用银纸来买吗?”

陶宝离开锦绣坊时仍然摸不着头脑,辟真究竟心机如何?为何要见自己,又为何要自己去找董奇。自己在他的计划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一切犹如一团迷雾般笼罩在他的头上。

大珍阁内。

陶宝将来意说与董奇道人。

“玄龟甲?”董奇奇道,“你要此物作什么?莫非要去偷东西?”

陶宝心头微震,口上却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心里则急急地转头脑筋,琢磨编个什么理由来。…,

董奇道人何等人物,故作不见他的表情,笑道,“哈哈,我也知dào

你不是偷鸡摸狗之辈,可惜啊,你来晚一步,我唯一的一件玄龟甲昨天才被人买走。不然的话,别说银纸,就是送你也不打紧。”

陶宝哭笑不得,为何这般巧的?又是来晚一步!

“想知dào

是谁买走的吗?”董奇道人戏笑他道。

陶宝一躬身,苦笑道:“还请前辈告之。”

董奇道人哈哈一笑,说道:“我若说出来,你可就又欠我一个人情了。需知人情难还啊。”

陶宝躬着腰,脸上扭成一团,道,“前辈的人情晚辈怕是一百年内也还不尽了。还请前辈提点一二。”

“好吧。我便再作一回亏本的买卖。那个买家确是个如你一般的青年道人,白面目邪,据说是北联帮的少帮主。”

“啊?是他?”陶宝暗道,脑中立时回忆起那个少帮主郑家玉来。暗到当真巧的很了。

“哦,你认识?”董奇好奇地问道。

陶宝淡声道:“有过一面之缘。”

“如此就好办了。”董奇道人笑道。

陶宝从大珍阁出来,天色已经不早。原本计划见辟真后就立kè

回山,但此时计划已经变化。咬咬牙,便是被师父骂一顿狠的,今晚也要将玄龟甲弄到手里,否则晚长梦多,说不得何时能再出来。

认准北联帮京都分舵方向,陶宝不再顾忌地飞遁而去。

到了地头,陶宝隐身而入。此刻已经华灯初上,北联帮内颇为热闹,似乎有什么喜事发生。陶宝隐在暗处偷听一阵,原是竟是北联帮近期做了一个大买卖,赚得盆满钵满,正在大肆庆功。

陶宝在内院里寻了两圈,虽然看到了孙立杰及周海等一众北联帮主事聚在一起酒席连开,推杯换盏,纵情欢乐,但其中并无郑家玉。按理说帮中发生如此喜事,郑家玉作为帮中少帮主,自应出席,却不知因何未来。

正在懊恼时,两个帮众从大堂里走出来,听了他们的谈笑,陶宝才知,原来郑家玉竟然不在帮内,而是陪一个问天道派的道人出去吃花酒去了。

陶宝再想听,两个帮众竟然转换话题,不再说了。陶宝气恼,当下使了道法,将二人分别捉禁在半空中,逼问一番。哪知第一个帮众只望了眼脚下,便已经吓的尿了裤子。一五一十地将郑家玉的行踪告sù

了陶宝。

一波三折。

当陶宝再次来到这家名为凤来院的妓馆时,正是晚灯霓彩、女艳花浓之际。

凤来院前后三进通达。有近百名鲜嫩水灵的花女,开门迎客,生李熟刘,随意调笑。后院则造了些石林流水,杨柳松柏,曲径通幽,青石小径蜿转其中。虽颇有些雅趣,但仍改变不了其内在的媚俗之气。

室外冬雪初融,楼内却暖炉火热,浪气袭人,浓浓春意。

陶宝虽是第一次来些青楼妓馆,但心中有事,根本无睱留意什么艳女美妓之类,隐身潜入,故计重施,找了个小仆,略一施法,便轻易问出郑家玉所在客室绮绣阁,原来今晚来此间的道人打扮的只有他二人。将小仆施了梦仙术,丢到一间杂物室,陶宝便悄悄寻了去。

绮绣阁在凤来院中独门独院。阁为两层,院中树木高挺,假山堆垒,景致颇好。只有真zhèng

的贵客才能来到这销魂窟,洒尽千金,纵情欢乐一宵。…,

望着绮绣阁内灯火辉煌,隐隐传来的阵阵浪荡笑声,陶宝眉头紧锁,思索着如何才能不惊动屋内二人的情况下将玄龟甲盗出。因为玄龟甲是贴身护甲,所以陶宝可以保证此甲必然在郑家玉身上。同时,也可以将之视作盗宝前的一次珍贵的演练。对于郑家玉,他绝没有半分好感,甚至厌恶之极。至于郑家玉怎么和另一个问天道派的道人混在一起的,陶宝也没兴趣知dào



修道之人对周边之事份外敏感,甚至周围每一点灵气变化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如果简单地隐身潜入,行动之际,纵是再小心也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细微的道力流动。而生夺硬抢,不说能不能打的过阁楼内的两个道人,一旦动手,必然引起惊动慌乱,甚至会引来其他的道人,节外生枝。

除此二法,唯有智取,亦唯有道法才可办到。

此时,一个男仆持了一把灯笼在前引照下,又有三位美艳女妓轻声浅笑地款款而来。

陶宝眼睛一亮,信手向天空一指,丝丝月光被吸附而来,指尖片刻凝聚了一小片拇指甲大小的月光镜,轻轻一弹,无声无息地落在最后那美妓的肩头衣服上。

陶宝将自己隐在阁楼庭院里假山树影深处,指尖再次凝出一片同样的月光镜,轻而易举地看到了美妓进入阁楼后的一切影像。

道魂牵引,冰月照神。

虽然大道小用,但道本来就需因时而变。

阁楼之内,尽极奢华,栏壁烂漫,窗花雕龙。推门而入,只见室内宽敞,周围春图挂壁,魂香缭绕,锦绣团花的纱缦飞扬,又有一牡丹画屏将里外分隔。而在外间,两个道人圆桌对饮,身边则左拥右抱着四名青春美妓,正在狎玩调笑,惹得四美妓欲迎欲躲,娇笑连连。其中一位正是那面白俊朗的郑家玉,而另一个却是个满面苍斑的老道人。

三名美妓鱼贯而入,团围立在二道身后,软语轻话,粉臂勾牵,挑逗得二道欢畅大笑。

郑家玉虽然入了道,但仍改不了他浪荡公子的本性,如今又勾搭上问天道派的一个喜修女色的道人,两者倒也是一见如故,腥臊一气。

美酒美食,又有艳色当前,二道倒也丝毫不客气,双手不时地探入美妓们的胸衣之内,或掏或揉,一团团地白肉红樱,乍泄出春色浓烈。

陶宝眉间轻皱,他来此间可不是为了见这二道的春宫丑态,只是此情形之下,对二道施展道法自是不可能,但是对这些美妓用些道法却是毫不困难。

道念一动,落在那美妓衣服上的月光镜轻轻一震,碎成更为细小的几块,较大的一片仍然留在衣服之上,另外几份则化作凡缕月光,悄然地闪映到其她几女的身上,融入肌肤里。

陶宝自以为神鬼不觉,不料那问天派的老道却眼眸一张,道念大张,竟然发xiàn

了什么异常似的不断探察周围。

陶宝大惊,道念立止,生怕引起那老道人的警觉。

幸好,老道人只是怀疑,片刻就又放松下来,与郑家玉谈笑几句,接着搂着艳女饮酒作乐。

少时,陶宝才缓缓催动那些微弱的月光刺激起美妓体内的欲念来。

事实上,这是月神赋中最神mì

的秘法之一,月魂引。

道不在强,亦在于微。

妓馆之中这些美妓本来都有秘术可以控zhì

自己的情欲,虽然被这两个道人手脚并用的刺激,但绝不会因此而动了真欲。但陶宝此道家秘法绝然不同,月魂牵引之下,控zhì

她们的情欲可以说只在陶宝的道念之下。…,

如此一来,众女情欲立涨,也合着二道酒食已饱,欲焰渐炽,被众女勾缠之下,再也把持不住,开始丑态毕露,竟然在堂中桌边脱衣大作起来。

肉蒲纵欲,极乐无穷。陶宝却如视空幻,一缕道念紧紧盯在了郑家玉随手脱下的一件白色半透明的甲衣上。

回到山华殿时,‘醒’钟尚未敲响。虽然又是几近一夜不归,但李昆道人并没有出言责备。陶宝精神有些振奋,牛刀小试,玄龟甲就已经落到自己手中,竟觉得有些太过容易了。不过那问天派的老道在四个艳妓浪荡无伦般地纠缠下,仍能在自己以搬运法偷走玄龟甲时作出反应,一掌雄浑地道力打过来,险些致他功败垂成,足以见此老道的厉害。

玄龟甲据说此甲是由玄龟的龟甲内膜所制,轻薄贴身,防护力极强。而且在运转道法时,可以不泄露出一丝道元,神奇之极。

不过究竟能不能凭此甲闯过寒洞,陶宝心中仍然存有余虑,看来还要找个机会再入寒洞试一试。

桃门大典最后的日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定在三十五天后的腊月之始,历时三十一日,在春年之始结束。而随着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一些远在外地的桃门弟子也陆续赶了回来。桃门道派渐渐热闹起来。

李昆道人站在山华殿顶,笑呵呵地向底下众多弟子说道,“如今大典临近,众道回归,道门决定,在大典召开之前,再开桃仙台。由即日起,修道五百年以下,皆可上桃仙台争胜,胜者奖桃仙酒十瓶。”

道门斗法是每个道派为激励门中弟子最平常的方式之一。

桃仙台在第八层山庆殿的一侧山崖上。每隔一段时间,桃门内都要举办桃仙台斗法。

上一次桃仙台斗法才过去不到四个月,就再次开台,顿时令底下众弟子议论纷纷。

“不过,此次桃仙台争胜又与之前不同。”

接着,李昆道人抛出了个震惊地消息,“此次桃仙台争胜将不仅限本门弟子。届时所有来京都观礼本门百年大典的各道派弟子都可以参加。也就是说,这次将是你们悍卫本门道统的桃仙台争胜。”

第四十九章 桃仙台

“轰”地,众弟子立时大叫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双眼兴奋。无论什么时候,对外抗敌都最能激励起大家的同仇敌忾之心。更有数位道人津津有味地回忆起上一次大典时桃仙台争胜的情景。

李昆道人继xù

说道,“此次桃仙台争胜,所有符合条件的弟子必须参加三场以上。每日‘醒’钟后开始,‘暮’鼓后结束。我山华殿弟子将在五日后镇守桃仙台,迎战外派弟子。此战必胜,否则本道将停讲道法三年。以作惩罚。”

众弟子散去后,李昆将陶宝唤到身前,说道:“你一会儿便去桃仙台,连战三场,许败不许胜。然后回来与我闭室修道。”

陶宝愕然,然后反应过来,领命而去。

第八层山庆殿共有弟子一百七十余人。此刻也刚刚得到殿中长老张魏通知,再开桃仙台,其余人都是兴奋非常,只有平素负责桃仙台事务的几名弟子愁眉苦脸,每次桃仙台一开,都是他们最劳累之时,尤其是控zhì

桃仙台法阵极耗道元,自然心不甘情不愿。

在山庆殿一侧陟峭山崖上延伸出来一处宽敞的平台,便是桃仙台。

桃仙台上顶天宇,下凌云雾。山风凛冽,使得左右山崖崖壁的表面风化成一条条树皮般的浅沟。在壁崖上,云雕风刻着三个古朴的篆书,‘桃仙台’。

桃仙台上设有阵法限制,争胜二人在平台之上,可以尽展所学道法,而不用担心脚下平台因道力激荡时发生崩塌的惨剧。

而在与桃仙台相隔的山庆殿这面,则是在一个好大的观仙坪。可以轻松地看清桃仙台上的一切。

陶宝来到桃仙台时,山庆殿数名弟子刚刚将桃仙台阵法运转顺畅。整个桃仙台道光绽放,条条道力光纹四散逸出,幻生幻灭,夺目耀眼。

陶宝上前一问,方才知dào

桃仙台争胜还需道派派下五位大道士长老主持方能正式开始。不过依照往次规则,陶宝自然被排在了第一位。

不多时,主持桃仙台的五位大道士相继到来,陶宝竟一个不认识。

为首的长须道人眼睛斜瞥一眼陶宝,皱眉轻声道,“你是哪个殿中的弟子?为何来的这般早?”

陶宝躬身答道:“弟子山华殿弟子耿离。”

“哦?你便是会使羲一阳火的那个散修出身的耿离?”旁边的一个矮个道人有些讶意地道。

“是。”

“好好,一会儿争胜之时,便让本道看看你羲一阳火已经达到了什么境界。”矮个道人饶有兴趣地笑道。

这会儿,早有负责桃仙台的山庆殿弟子,将耿离的名字打在了桃仙台左侧的战碑之上。

出乎意料,几人在桃仙台上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见第二个弟子前来。

长须道人李岵皱眉道:“怎么回事?为何这么长时间还不见有人来?”

其中唯一女道人杨莹轻轻一笑,说道:“我或许能猜出些原因。”

李岵道人微笑道,“杨师妹心思机巧,说来听听。”

杨莹道人道:“本门内桃仙台争胜刚刚结束不久,大家道法如何,自然都心中有数,再争一次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恐怕是这些弟子都在等着与外派的弟子约战。这时来的,大多数都是一门心思完成任务,好早些回去修liàn

的。”说完,还有眼神瞄了眼陶宝,言外之意份外清楚。

陶宝脸上微红,事实确实如此,李昆道人打的算盘,早已被人看的通透。…,

杨莹脸上光洁无暇,笑靥盈盈地对陶宝道,“是你师父李昆安排你最先来的,而且许败不许胜,我可说的对?”

陶宝大讶,想不到这位女道人竟然猜得一般无差。

“李昆还真是心疼你啊,连这点心思都用上了。”杨莹既感叹又好笑地道。

“哼,这些弟子,现在心眼越来越多了,怎么连长老们也是这样。”矮个道人勃然道。

李岵摇摇头苦笑道,“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咱们考lǜ

不周全。只是现在请柬刚刚发出,就算是京都各大道派也要准bèi

一下,不可能一两日就来。”

杨莹看着孤单地陶宝笑道,“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小家伙就在这里干等着啊。”

五道人中缺了一条手臂的道人忽然说道:“不如这样,上次是混战,这次便来争个殿位赛好了。”

矮个道人双眉高起,大乐道,“这个好,这个好,他们各殿素来明争暗斗,而且也很久没有举办过殿位赛了,正好借此热闹一下,也算是开道门前的热身。”

其余三人深思片刻,正欲答yīng

。忽然俱是微愕,向山脚方向望去。

“白海道派林轩道人率道派众弟子恭拜桃门,听闻桃门大典召开,举办桃仙台争胜,特意前来恭贺桃门道运长生,兼且学道论经,以求道途微进。揖礼再拜。”蓦地,一个清朗透彻的男子道音从山脚下朗朗传来,如龙吟啸宇,响彻西桃山。

“林轩道友不必如此客气,本道桃门掌教千枝,贵道派远来是客,请山前殿稍后。……桃门道派众弟子闻听,万年桃树百年开,桃花美酒敬客前,莫问道家藏何处,远来俱是逍遥仙。桃门道,开大道道门,恭迎贵客。”一个苍老深沉的道音如从云海里回荡出来,绕山三匝,徐徐说道。

随着道音响彻,‘醒’钟、迎客钟同时击响,钟音震鸣,共九九之数,传彻十里之地。

与此同时,西桃山山上百泉喷涌,千塔同光,无数道人同时道音轻吟,直传九宵之上。

山顶桃花宫大殿冒出一道道光轰然射往云天之上,只见祥云如潮涌般飞快卷来,一声凤鸣鸾啸,道光顿时破开,如云底之光,笼罩住西桃山,继尔道光如雨,状若桃花瓣,纷纷扬扬,飘洒下来,更有泌人心脾的异香随风抚面。彩霞尽显,仙音烂漫。

桃门大典的序幕,竟然就这般拉开了。

桃仙台上五位大道士俱是讶色尽显,面面相覤。然后立kè

飞遁而去,直上桃花宫大殿。

而陶宝和其余弟子等虽是同样震惊莫明,但个个盘膝而座,随着满山的道吟而吟诵。

少顷,西桃山诸般道法异象渐渐消散。

陶宝知桃门迎客,必有一番礼数,连忙离开桃仙台,返回山华殿。

此刻山华殿已经光洁如新,光彩处处。一众弟子在李昆道人的带领下,依次肃首而立,降阶等候白海道派众弟子上山论道。

从山上向山下望去,只见各殿弟子如蚁兵阵列,而由桃门十余位大道士在前引路,身后数十名白衣道袍道士结队而来,缓缓向山顶前行。

来到山华殿时,自有李昆道人向前相迎,客套礼节之后,便从殿前行过。

陶宝目不斜视,端正道心。却也感受到了这些白海道人俱是道力高深之辈,脸上还带着一丝莫明的傲意。陶宝暗忖,白海道派从来没有听说过,而桃门却已经是名震千年首屈一指的大道派,他们又有什么可傲慢的呢?看着师父李昆笑嘻嘻大言大状的样子,陶宝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

“哼!”落在最后的一个白海弟子凑巧看到陶宝怪异表情,以为陶宝是有意讥笑他们。怒哼一声,以目作剑,向陶宝怒视眈眈。

陶宝立时生出感应,扭头望去,见是个白面帅气的年青道人正对自己作态。虽不知所因何事,但他不预惹事,淡淡一笑,又扭过头来。

白海道人见陶宝不屑的神情,心中更怒。不过群道在此,他也不敢立时发作,冷笑一声,道袍一抖,随其大队向山顶桃花宫大殿去。

待白海众道向了山去,山华殿弟子散了开去,纷纷议论起来。从他人口中陶宝才得知,这白海道派乃东海之上的一个著名的道派,号称千岛一道,白海万里。

“哼哼,我当是什么大道派,原来不过只是一个海上道派,竟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怕是举派而来了吧。”有弟子颇为不屑地道。

“哪里,哪里,我少时曾游历东海,这白海道派虽然远远不及咱们,但也有六百余人的大道派了。其中大道士也有七八位之多。”一位武姓道人熟知情况,介shào

说道。

“好了,都别议论了。凭白让人家笑话咱们桃门道派以大欺小,盛气凌人。失了道家的平和道心。”李昆道人双目环扫,立时让一众殿中弟子收了声音。

别看李昆道人平素嬉笑怒骂,一旦冷下脸来,殿中无人不惧。

“耿离,过来。”李昆道人叫道。

“是,师父。”陶宝连忙答yīng

一声,来到李昆跟前。

“你刚才可去了桃仙台完成了任务?”李昆道人问道。

陶宝苦笑道,“没有。虽然弟子去的早,但桃仙台上只有弟子一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去。”

“啊?这是为什么?……唉呀,坏了!”李昆道人一拍大腿,眉散目斜地叫道。

陶宝奇怪道,“怎么了师父?”

李昆道人揪揪自己短细长的胡子,兔唇一翻,神色庄严道:“一会儿桃仙台上,无论对方是谁,你都必需使出全力,只许胜、绝不许败。我师门荣光,就全靠你了。”

陶宝几经磨炼,心机已是不慢,轻震道:“莫不是待会儿会让我第一个上桃仙台迎战白海道派弟子吧。”

李昆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为师早已算准,这个功劳当属你立,才派你第一个去排号。哈哈,扬名立腕,就在今朝啊。”

陶宝舌根发苦,这等风光的事情,最好还是落在别人头上才好。无论胜败,自己都必将在众道面前泄了底。

陶宝沉思片刻,目光闪亮地问道:“师父,徒弟想知dào

,这白海道派主修的是道草法,还是问道法?”

李昆赞许地点点头,道:“据我所知,白海道派一向修道草法。”见陶宝面露喜色,李昆打击他道,“不过,以我刚刚观察,今番上山的这些道士却多修的问道法,究竟对方会派出谁来第一战,就看你的运气了。唉,说到底,你最大的缺陷就是修道日短,道元不深啊。”

陶宝想了想,向李昆请求道:“那师父可否将我那件道衣暂时还我呢?”

李昆笑道,“好主意,幻术与遁法相结合,你当日就是凭此宰了李觉。不过,为师绝不同意。人总不能始终依靠一件道衣,如果你有此想法,修得大道的机会将茫茫无期。徒弟,你身兼四行道法,又有我冰月相助,又何愁不胜。而且你放心,对方绝不会派出个大道士来的。”…,

陶宝闻言默然,确实,自得到那件道衣后,自己胟àn

味缘校?蓟嵋形?菊蹋?扌沃邢拗屏俗约旱牡婪ㄔ擞谩O衷诔沟捉??兹茨院螅?淳醯玫佬囊凰桑?路鹑チ思纤?话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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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离可在,速去桃仙台为道门争胜。”不出一刻,一个大道士来到山华殿,传来道门律令。

陶宝立身而起,云淡风轻地道,“耿离在此,请前辈先行。”

大道士上下打量他一下,微微一笑,“你还真是运气,竟排到了第一个。不过,若是失了道门威风,嘿嘿,怕是连你师父李昆道人面上都过不去。”

陶宝道心如铁,在一众大殿弟子的艳羡或冷嘲的目光中大步踏出山华殿。

既然只有胜路,那就让我‘耿离’彻底地战一场吧!

在他身后,周平似有所感,突然觉得那个背影竟然有些陌生。

宽广的观仙坪上,已经被简单地分隔出主区与客区。在桃花宫大殿拜贺过千枝道人后,白海道派一行近百人在林轩道人的带领下来到西首客区,而东首主区则同样站了近百人的各殿精英弟子。虽然白海道派是开道门后第一个来贺喜的道派,但论起道法争胜来,谁也不会轻易认输。

此刻,在桃仙台上的战幕上,已赫然写着‘耿离’的名字。众多道人轻轻低语,但多是茫然之色,显然不知dào

这个‘耿离’是谁,又是何时写上去的。最有趣的是有部分晚来的桃门弟子尚以为‘耿离’是白海道派的弟子。

林轩道人回首与身侧的白海弟子相询,那白海弟子对桃门道派颇为熟悉,但见了‘耿离’如此陌生的名字,也是连连摇头。

林轩道人道念一扫,将桃门众道表现俱收眼底,微微一笑,暗忖原来这‘耿离’在桃门道派中也是默默无闻之辈,否则桃门众道不会这般茫然表情。不过他亦暗暗震动,佩服这桃门道派果然有大道门的心胸气宇,明知‘耿离’定是无闻角色,却也不肯做出临场换将之事。莫非你对道门中的弟子俱是这般有信心吗?

“山华殿弟子耿离入台。”桃仙台上,长须大道士李岵高声道喝。

“弟子尊命。”陶宝从一众弟子中长身而起,身如飞鸟,姿态异常优美潇洒,轻轻落在桃仙台上。

第五十章 封中雨

长须道人李岵转向西首客区,微笑道:“请问林轩道人,贵派打算派谁上台来争胜?”

林轩道人扫视一下身后众多弟子,轻声道:“你们哪个愿去桃仙台?”

“弟子封中雨愿意上桃仙台。”一个面白帅气的道人直接走了出来。

林轩道人目视他,微笑道:“桃仙台争胜,关系本派荣耀,切不可意气用事,需谨慎小心。”

“是。弟子省得。”封中雨低首道。

“好了,去吧。”林轩道人挥手道。

封中雨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道影落在桃仙台上。

负责桃仙台的弟子将封中雨的名字打到一旁的战幕之上。

长须道人李岵对二人说道:“桃仙台争胜,只争道法奥妙,切不可斗勇争狠,失了道家平和之意。”

封、陶二人俱躬应是。

长须李岵淡淡一笑,道:“如此,你们便开始吧。”

李岵与其他四位大道士同时退出桃仙台法阵,各据一角,作为监督,又以防意wài

发生。

陶宝早已看清来者是刚才在山华殿时与自己一面恶缘的那个道人。

封中雨道人眉清目朗,帅气非常,再配以一身白色道袍,仙袂飘飘,潇洒之极。

而陶宝长得也不差,身形又高,颇有鹤立迎风之姿。

二道目光相迎,虽然面藏微笑,实则对对方俱是全无好感,可想而知,一旦动手,即便没有道门争荣的刺激,也绝不会留手。

陶宝唇边露出丝淡淡地笑意,双眸炯炯,道:“封道友远来是客,先请。”

封中雨同样口中含笑,说道:“久闻桃门道法奥妙高深,待会儿还请耿道友多多指点。”

陶宝挑挑眉睫,道,“封道友客气了。”

封中雨不再说话,抬手一道白光打向天空,既是客气,又示为开始。

陶宝双目一凝,道体立时遁颤起来,看似仍站在原地,实则那不过是一道道残影,随时可能向任意一个方位遁开。

封中雨修道一百余年,虽对陶宝面恶,但临阵斗法,却不会有轻敌之惑。

左手在身前缓缓滑过,一条清澈的水带随手而生,水珠翻滚,相击成细细的纯净浪花。

这正是白海道派最正宗的“击浪”道法。

最可怕的是这条水浪凝而不散,是最纯粹的道元所化。

封中雨右手轻点,沾起在水浪中的一滴水珠,轻轻一弹,水珠晶莹剔透,饱含恐怖道元,向陶宝击去。

陶宝双目闪现异彩,若非亲眼所见,他如何也想像不到世间还有这般的道法,果然奇妙非常。

陶宝心随念转,有样学样,右手拳抓,五指一搓,道光连闪,一朵朵桃花状的道力在拳指间出现,食指弹出,一朵桃花向飞来的水滴撞去。

这同样是桃门最正宗的桃花道法。

观仙坪上,众道俱是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桃仙台上的二道。

其中,李昆道人自然最关注陶宝的表现,此刻见陶宝道法运用自如,心底一松,只因平素甚少见陶宝施展桃门道法。若是在桃仙台上,用的却是别派道法,恐怕他这个师父就要被人诟病了。

水滴击花,花落水破。二者不分轩轾。

不出意wài

,水珠源源而来,如雨打浪浇。桃仙坪上,片刻间就已经满天的狂风暴雨,陶宝虽然道法不差,奈何道力不济,自然不肯与他这般对攻。遁法连闪,在暴雨般的道力交击中闪避开来。…,

封中雨嘴角冷笑,原来这个耿离道力竟然如此低弱,倒是这身遁法颇为神妙,竟能在浪雨的细微缝隙间穿行无碍,而且转折翻腾毫无滞涩,就像是一只可厌的苍蝇般毫无头绪地飞来飞去。

不过封中雨丝毫不慌不忙,轻喝一声,左手不断从身前水浪中挥击出暴雨般的致命水珠,右手招摄,无数落空的水珠凝而不消,竟然随着他右手道诀飞快地飞回到身前的水浪之中。

陶宝惊异无比看着这一幕,原来他这水浪竟然还有这般巧妙运用,那岂不是道力往复,根本不怕道力消耗。如此一来,自己原来消耗对方道力的打算顿时落空。

封中雨道人帅气的脸上露出丝浅笑,这一条简单的水浪道法曾经令无数道人恐惧而饮恨,就是因为这道法神妙之极,既源源不绝,又可凝体回流,不耗道元。可以说是白海道派最核心的道法。

虽然暂时陶宝还能依靠遁法闪避,时间一长,原本就不如对方的道元势必更加此消彼长,不败亦败了。

观仙坪上的桃门众道亦有许多道人头一次见到白海道派的独特道法,惊奇之下,顿时嗡声四起,思索破解之道,却再不敢小觑了白海道派。

林轩道人面现微笑,这耿离遁法奇妙,但道力低微,如果没有其他变化,只消再过一段时间,封中雨就能轻松取胜了。见自家道法引得桃门众道震动,他此行的目的就已经实现了大半。

陶宝苦苦思索,终于作出变化,疾遁身形,直扑封中雨道体,同时一大团土黄色的道光在手里凝聚,显然他是打算近身斗法了。

封中雨哈哈一笑,道体飞腾而起,身若海鸢横飞,迹踪无痕,遁法奇快,竟不比陶宝稍差。同时,浪花激荡,暴雨更烈,向近身而来的陶宝反扑过来。

陶宝身形疾闪,手中道力抬手打出,两种道力终于发生强硬地撞击。

暴雨一滞而消,团状道力亦是化为无形。

二人俱是身形剧震,受了道力的反震。陶宝早有准bèi

,巧无再巧地借助这股震荡,不退反进,离封中雨更加迫近,另一大团高度凝聚的道力已经在手中形成,再次狠狠地打出。

‘砰、砰、砰’道力激荡不断在两人之间爆fā

,而陶宝的身形也迫得越来越近。

封中雨不禁地有些羞怒,明明对方道力远不及自己,却凭着一股悍勇之势逼着自己不断退却,双目一赤,道体立时站定,双手发狠,从身前水浪中抓出两团拳头大小的水元球打向陶宝。

陶宝却不再与他硬碰,诡笑一声,身体‘刷’地隐身不见。

封中雨道人双目一皱,暗道你除非有穿越空间的莫大神通,否则我还怕你区区隐身之术不成。鼻中轻哼,十指连弹,激起一圈圈水浪向四周飞溅,立时在身前左侧发xiàn

了陶宝的潜行道迹。

陶宝虽然被发xiàn

了形藏,却半点不慌,点点桃花枝头怒放,迫开溅袭来的水浪,离封中雨再近了一步。

封中雨道法终于再变,左手无名指上寒光一闪,猛地重击在水浪之上,水浪顿时闪过一道道冰蓝之色,极寒之气瞬间弥漫至整个桃仙台。

从冰蓝水浪激射而出的水珠亦散发出阵阵极寒冻气,速度激增了一倍有余。陶宝闪避不及,竟然连续被这冰蓝水珠击中,身形立时一僵,触体处一片冰蓝覆盖,并渐渐扩散开来。…,

“哼!”观仙坪上,一个桃门大道士怒哼一声,“山华殿怎么尽出些废物,桃门道法千千万,你看看,他竟然只学了两三样的皮毛道法。也不知怎么教的?”

“宁仲,你的桃门道法很厉害吗?要不要老道跟你学学,长长见识。”李昆道人丑脸一黑,狠狠盯着说话的大道士,冷笑连连道。

宁仲斜视他一眼,脸色变了变,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另一个老发盘结的桃门大道士轻咳一声,缓缓道:“自家人都说什么气话,不过宁仲说的也不错,这个耿离对桃门道法的掌握实在太糟糕了,若非遁法神妙,兼且对道力运用的精确控zhì

,只怕早就输了。”

李昆见是桃门中资历最老的苏雷克说话,不好出言顶撞,哼了哼道,“小徒资质平庸,桃门道法学了十天才达到这般地步,实在让诸位笑话了。”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道人俱是张目结舌,骇然地望向桃仙台上狼狈之极的耿离。众目睽睽,无可否认,除了神奇遁法,陶宝所用俱是纯正的桃门道法。十天?就已经达到这般地步?任谁也再说不出半个‘不’字。

仔细地看,道力所凝成的桃花,瓣瓣娇嫩,粉红如胭,细蕊吐黄,形神俱备。那团与白海弟子硬抗的道力是颗颗桃果道力。而隐身法则是桃门其础道法中的‘桃仙隐’,而此刻边败走边退敌的功法是‘桃林障’。最让人称道的是,他对每一个道法的运用都已经尽可能的细致控zhì

,几乎没有浪费丝毫的道元。仅仅这点,桃门一千余名初级弟子,能做到像他这种程度的绝对不超过十个。而这十个都是什么人,全是各殿最精英的弟子了,修道至少都有六十年以上。而这个耿离才多长时间,十天!

宁仲脸色发黑,平素就与李昆有恶,现在看他收了这般妖孽般的弟子,哪里还有心情说话。

苏雷克讶色一闪而逝,淡淡笑道,“恭喜李昆道人了。”

陶宝是很狼狈,却虽败而不馁,双手连连交错,一束束桃枝错结的‘桃林障’法挡在身前,阻止封中雨狂暴的追击。桃林障在冰蓝水浪的卷袭下,仅仅支撑片刻就被打得破碎。封中雨得势不饶人,遁法疾展,双手在冰蓝的水浪上肆意挥洒,一浪接一浪,永无止泄。

陶宝被迫的逼近桃仙台边缘,形势非常难堪。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道体上的冰蓝已经在道力驱除下渐渐消失。陶宝暗暗庆幸,幸亏对方不是大道士,否则别说连捱了五六下,就是一下都捱不起。

虽然道元急剧消耗,但陶宝却一点不惊,反而很享shòu

这种程度的压迫感,只有在这种危急时刻,他才份外珍惜体内的每一滴道元。全神贯注、锱铢必较,渐渐地竟被他掌握到一种奇妙的节奏,仿佛只要在这个节奏里,他就可以将每一滴道元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对道元的精细控zhì

飞速提高。如果能够入微观察地话,就会发xiàn

,陶宝每一滴道元都得到了精化,而精化道元之内的灵力,俱是十微成一束的极致。当日蔡长文引以为傲的精细控zhì

,在陶宝的手里已经越发的成熟。

只见那一束束‘桃林障’,原先还是道光闪烁,渐渐地连道光都已经微不足道,但是在观仙坪的众多大道士眼中,那桃林障的威力不但没有降低,反而增加了不少。…,

叹为观止。

此刻,白海道派的林轩道人业已看得出来,耿离虽败像已呈,但难能可贵的却是他在斗法中悟道,简直令人惊叹,难以置信。

身在战局中的封中雨体会更深,一束又一束简单的桃林障越来越坚韧,越来越难以破开。而对方仗着遁法神奇,不断的寻隙而遁,无形无踪。

封中雨面容神态从容,动作潇洒,但心里也难免有些急燥。击浪道法虽然消耗道元极少,但对道念却是损耗极多,时间一长,道念坚持不住,道法将不攻自破。所以他看似轻松,实则压力也愈来愈大。

封中雨道法再变,双手将水浪从胸前托至头顶,道诀默念,水浪翻沸不休,顷刻间化作无数细小的浪珠,轰然爆开,以他为中心,向整个桃仙台浪瀑而去。桃仙台上浊浪涛天,仿佛台上突然被凿开了一眼喷泉流瀑!

在这样的喷涌而来的水浪面前,陶宝遁无可遁,上天无路,入地业无门。

观仙台上李昆道人眉梢一垂,暗叹口气,这一战怕是输了。可惜陶宝入门时间太段,道力又不深厚,尤其是令他惋惜奇怪的是从始至终都没见陶宝展现过其他三种道法,只以桃门道派对敌。其实,如果这时放上一把羲一阳火,也可以破了此局。

面对汹涌而天的涛天水浪,陶宝仍然保持冷静,双手疾快无比地在身前打出两个道法。

桃仙台上骤然一暗,所有光线被道法所摄,目不视物。未及封中雨施法破解,眼前又是瞬间闪亮,仿佛所有光线骤然爆fā



一暗一亮之间,封中雨道念微颤,为之所摄,再一凝神之间,眼前竟是个巨大的鬼脸狞笑,鼻中异香阵阵。刚刚凝聚的道念再次颤动。紧接着,只见一条水龙如游涛蹈浪般扑了过来,张开大口就咬向自己。

而更加糟糕的是,眼前骤然再次黑暗下来。

陶宝终于在最后关头,发起了绝地反击。而且是他最拿手的基础道法组合。

道法之妙,许多人认为是力,是强,而陶宝用事实证明,道法之妙,还在于它的变化。

封中雨道念受挫之下,仓惶间猛地收回涛浪道法,水浪倒卷而回,扑杀水龙,护持已身。同时,道体飞遁,远远避开陶宝并不存zài

的追击。

第五十一章 寻根术

“好!”李昆道人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

除此之外,观仙坪上,东首主区、西首客区数百道人俱是鸦雀无声,不可置信。半晌才嘈杂之声四起。

“这是基础道法?运用的好生巧妙,真不敢相信。”“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也非他耿离独创。只不过是那封中雨临敌经验不足罢了。”“哼,不过是小道花样,于大道修为毫无增益。”

封中雨帅气的脸上极为难堪,这个耿离奸滑诡变,道法纯熟,若非道力不足,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事关师门荣誉,他怎肯轻易认输。何况他还有诸般道法未用。

封中雨聚神凝眸,双手滑过,一条、两条、三条……六条碧浪出现在身前,道力庞渤,隐隐发出轰隆隆地响声。

观仙坪上众道百声俱灭,知dào

耿离再强,也难逃落败的下场,莫不如乘机主动认输好了。

山风冷冽,吹的陶宝道衣飘然,而他的眼前,是六道水浪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排山蹈海般奔腾过来。

陶宝原本微闭的双目渐渐张开,异彩绽放,脸上无惧无畏,冲淡自然,缓缓抬起手臂,施展出一种奇怪的道诀,左手指头上凝聚出黯淡的土黄色道芒。

那是一缕地气凝结的道芒,随着道诀的运转,陶宝整个人都隐在这缕道芒之后。

第一道水浪扑面而来,细碎的水珠裹挟着寒风率先而至。

陶宝轻轻巧巧地将闪着地气道芒的食指点在那水浪上。

水浪蓦然一顿,一点道芒在水浪浪卷上悄然迸放,如墨珠落水,满池尽染,万千笔墨都无法形容那般美妙的变化。

精粹无比的地气道元在与水浪相触时便已破碎成千万道细微的灵气,以难以形容的速度飞快在浸入到水浪中去,奇迹般的将一浪浪水浪尽数染浸。

陶宝纵身一跃,脚上踏浪,状若仙神,直奔封中雨去,右手疾快地打出数道基础道法,弄得桃仙台上明暗交织,晃得人眼闪烁,道念震动。

封中雨骇然之极地望着明暗中踏浪而来的陶宝,无伦如何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的水浪对他毫无作用,只是徒增了他的威势。

“寻根术!”

观仙坪上众多桃门道人惊呼出来,又是一招桃门基础道法,难道这个耿离就不会点其它的高深道术吗?

道法是最奇妙的变化,许多时候,人们总是认为越高深的道法威力越大,但人们忽略了一点,任何高深道法都是由基础道法衍变而来的。能够发生眼前奇迹般的一切,很大程度都是因为陶宝对基础道法的掌握已经达到了了如指掌,又深谙其中的变化之道。大家都知dào

寻根术是将道元分解至最细微的灵气,用来察探寻物的道法。但就是这样简单的道法,却破解了封中雨看似威势惊人的道法。当封中雨的水浪被地气道元所浸染的时候,自然对陶宝再无威胁。但是,如果换成一个对道元精化、细微控zhì

程度非常高的对手,这寻根术便不会发挥出这般看似奇迹的效果。

这就是道的奥妙。

封中雨虽然修道时间不长,但是白海道派众多初级弟子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否则林轩道人也不会许他出第一阵了。此刻道法连连被破,却激起了他的不屈道念,不再受陶宝明暗交织的道法所惑,手演道诀,一道水幕将陶宝与自己隔开,本身则再次遁开。…,

陶宝食指一点,又是寻根术,点染水幕,然后道体轻撞,就破开水幕一路追杀过去。

封中雨接连布下道道水幕,阻止陶宝。

此番情势便与之前他追击陶宝时一模一样,只不过攻守互换而已。

观仙坪上众道看的目眩神迷,连连叫好。在众道眼里,虽然两个道人论道力论道法或许都不值一提,但精彩之处却在于二道各有胜擅,临阵变化不拘于形势,各逞机锋,势均力敌。

陶宝看似占了上风,但与之前封中雨一样,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战斗,道力不济的他势必将再次落入下风。到时攻守再换,封中雨会不会再给他机会就不一定了。

当封中雨在宽敞的桃仙台四处遁飞的时候,众人才发xiàn

原来他的遁法另有玄妙,就宛如水中游鱼,看似直取,实则身尾一摇,就已经变幻了身位。

封中雨仿佛也反应过来,开始缠着陶宝游斗,再次凝出一条水浪,十指轮挑,一滴滴水珠如弹丸般撞击陶宝。而当陶宝迫的近了,则刷出一道道的水幕。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事实证明,当陶宝面对这样的对手时,他也是头痛的很。

陶宝心中闪过桃花道法中的种种道法,却发xiàn

不是道力不济就是自己尚未领悟练习。难道非要逼迫自己施展其它道派的道法才行吗?

封中雨眉宇轻扬,看出陶宝似乎黔驴技穷,哈哈一笑,尽展遁法,一味游斗。

陶宝道元尽管精化、细微接近于极致,但仍然避免不了地气道元告罄的结果。

脚下一顿,陶宝落到桃仙台,同时示意封中雨停手。

“唉……”观仙坪上一片桃门道人叹气之声。

封中雨眼中厉芒闪现,这个耿离几番令自己出丑,若这般就放过了他,实在心有不甘。手上在水浪中轻挑出数十滴水珠,装作收法不及的样子,向道元耗尽,落在坪上的陶宝击去。

桃仙台四周负责监督的五位大道士眼眸暴闪,却没有出手相护,因为桃仙台争胜虽然可以认输,但陶宝仅是作出姿态,并没有说出口。所以只能说封中雨心狠手辣,却不能说他违反了规则。

林轩道人双眉紧皱,暗暗责怪封中雨,已然胜了,还要伤人实在太不明智了。尤其是在众人面前行此下龃之事,虽一泄私愤,却得罪了桃门满门。

桃仙台上,看到凌空打来的水珠,陶宝怒火中烧,杀机顿生。原本以为认输了事,就算事后被罚,也好过泄了自己底牌。但封中雨苦苦相逼,实在欺人太甚。

默运羲一阳经道法,阳火聚掌。待封中雨离的稍近时,一式“火龙转身”勃然怒发。

火龙呼啸,阳火焚天。

“呼——”

数十滴水珠刹那间化为元气,火龙直扑封中雨。

封中雨大骇,虽然不知眼前火龙是何道法,但一股焚灭一切的炽烈气息扑面而来。急疾倒退,双手沷洒上百道水幕,却在火龙面前化为烟气。纵是这样,依照无法阻止火龙迫身,道袍一角被龙炎喷到,瞬间蔓及全身。

封中雨怒吼一声,道力全开,冰蓝寒气从水浪中轰然爆fā

,片刻后终于扑灭了引燃在身上的羲一阳火。

“哈哈哈”

桃门众道人俱是开怀大笑,皆因封中雨狼狈之极,下半身道袍被烧,露出光洁肉致的两条健美长腿。

白海道派众弟子虽然同仇敌忾,但封中雨连番落在下风,手段又下乘,所以只有怒容,却没有叫喊漫骂。…,

“好了。此战作和。耿离,下台去吧。”

长须道人李岵长身落在桃仙台上,喝止住二人,面向陶宝微笑道。

陶宝长舒口气,还好没有再让自己打下去,否则面对恼羞成怒的封中雨,想要彻底打败他,非要泄光了自己的老底不可。

身燕南飞,如鹰落地。陶宝飞回观仙坪桃门众道之中。受到众道人的大加赞赏,能以弱势克强敌,

那边封中雨满面羞红,愤愤然回到观仙坪西首客区。林轩道人脸色平静,淡淡地道:“胜败常事,但回去后需勤修道心。”

“是。”封中雨从师兄弟手上接过一件新道衣,施法隐住身形,片刻后一身崭新出来。

林轩道人说道,“桃门道法果然神妙非常,贵派耿离以基础道法连破我白海道法更是别有新意,堪称修道奇才。二者作和,其实有失公允,便算作我白海道派输了此阵。”

李岵淡笑道,“哪里,白海击浪道法名扬东海,今日得见,大开眼界,何况耿离最后一招并非我桃门道法,所以当作和。”

“如此,承让了。”林轩道人作一礼道。

回首向身后一壮年道人道:“丁奇遇,你再去讨教一番桃门道法。”

陶宝见二派还要再斗,却没有了观战的心思,低声向李昆告了假,李昆今日因他大长了颜面,心情大好,立时放他回去。

陶宝并没有回山华殿,而是直接下了山。

他曾与侯文书约好今日见面,此刻已是晚了。

到了约好的地点醉客楼,侯文书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情况怎么样了?”侯文书一见到他,就急着问道。

陶宝长吁一声,盯着他道:“桃门大典已开,我刚刚和白海道派的道人打过一场。”

“啊?”侯文书吃了一惊,好奇地道,“兄弟,你会不会已经受了重伤,随时倒毙,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陶宝没好气地道:“去去去,满口丧气,当然是我大发神威收拾了他。”

侯文书一撇嘴,说道:“你才修了多长时间的道,还收拾人家。那个白海道派我听说过,非常厉害,尤其是其独门道法击浪,神妙无比。被许为东海第一道法。”

陶宝淡淡地道:“是很厉害,不过也不是全无缺陷。”

陶宝此时不知,被他有些看不起的击浪道法,在那个丁奇遇手中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强dà

,已经连败桃门三位精英弟子。大放异彩,早将他的风光夺去。

侯文书皱皱眉道:“不会吧。白海道派的人不应该这么弱啊。算了,既然你现在还没有倒毙挂掉,那就快点说说你见辟真的经过吧。”

陶宝轻哼一声,将当日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正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侯文书智慧非凡,见识广博,到是个好智友。

少顷,听完陶宝叙述,侯文书沉思道:“看来咱们想的不错,你就是个替罪羊,而且现在情况更复杂了。他竟然连我也知dào

了。”

陶宝没好气地道,“就算他知dào

你,也不会把你算进去的。因为他根本不知dào

你已经得道的事实。”

“哼哼,你怎么知dào

他不知dào

我已经得道的事?我敢肯定,以他这样的老妖道,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何况像我这样的关键人物。”

陶宝翻了翻白眼,低头挟口菜,努力吃了起来。

“好吧。可能是我太自恋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现在让我们猜猜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陶宝眼露迷惘,叹道:“可惜咱们缺少线索,但我肯定这个计划最大的漏洞就在寻宗秘殿之内。因为当时他问我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的道念生出些微的震荡。”

“嘿,你怎么知dào

他不是故yì

在欺骗你呢?”侯文书抓着一只鸡脚啃扯道。

陶宝苦笑道,“你不要总是打击我的信心好不好,我知dào

他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道,但他终是个人吧,我才不信他真的一点心障都没有。”

侯文书‘噗’地一笑,怪怪地盯着他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个活了百多年的老妖道,处处谨慎,事事算计,怎么可能呢?你今年才多大?”

陶宝认真地道:“我今年应该是十七岁,嗯,过了年就十七了。”

侯文书白了白眼,喃声道:“才十六,天啊,我认为你今年六十还差不多了。”

陶宝挠挠头,“呵呵,我师父也总说我少年老成。”

侯文书一幅作呕模样,放下光秃秃的鸡脚,又抓起另一只,边啃边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从这个秘殿大胆猜吧。”

陶宝做了个请说的动作。

侯文书道:“按理说他应该对你所说的寒洞感兴趣,但事实上他并不看好,这证明两点,一是他对此不抱信心,二是他早就了解,也早就放qì

了这一条。你猜是哪个?”

“我猜他早就了解,而且早就放qì

了。”

侯文书笑道,“不错,所以他才告sù

你玄龟甲的事,但实jì

上,玄龟甲在寒洞中定是有用,但绝对不可能凭此甲就破得了极冰阵。否则你让南海不老道派情何以堪。”

陶宝哧哧一笑,道:“所以啊,我就要去偷去抢也要把玄龟甲拿到手,否则怎么骗的了辟真。”

侯文书点点头,道:“做的好。咱们接着说,要我猜,从桃门桃花宫大殿出来的所有道路早就被辟真算的一清二楚,而你这小家伙竟然没有去乱闯,另僻蹊径地找到寒洞,已经让他大吃一惊了。不过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按理说,他应该一早就提醒你啊,否则你傻了吧叽地到处乱闯,岂不被人怀疑,甚至坏了他的大计划。”

第五十二章 二人计

陶宝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这也是我琢磨不透的事情。事情实在太过儿戏了,辟真所作的似乎只是让我进到桃门去。”

“这是关键。”侯文书似乎抓到了某种灵光,兴奋地道,“我们现在可以肯定他绝对绝对对你没有任何希望。也就是说,你根本就在他盗宝计划之外的。甚至……”

侯文书似乎在努力突pò

智慧的障碍,一字一句地道:“所谓的盗宝,就是一个骗局。一个骗你入局的谎言。”

陶宝愕然,脑袋猛地炸开,许多天迷惑他的迷局仿佛被闪电打破,透露出一小片光亮。

“你是说辟真根本就没有计划去盗灵光石,那他的计划是什么呢?”

侯文书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地光芒,“一开始时我说什么来着?让我们从秘殿开始猜想,现在来了,他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秘殿,那里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陶宝揪着头发,道:“我也想到了。但是还是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不直接告sù

我呢?而是撒了那么大的谎?”

侯文书认真地道:“你认为辟真会考lǜ

到你的智商吗?而不是将你当作一个傻小子骗着玩?”

陶宝尴尬地道:“如果从我冒冒失失地闯到皇宫来看,我就是一个傻小子。嗯,或许还是有点智商的傻小子吧。”

侯文书咬着鸡脚含糊地道:“好吧,我现在有个大计划,需yào

一个不太笨的傻小子去执行,哦,他怎么能这么做?他会被人发xiàn

的?咦,他还有点小聪明,他没有被人发xiàn

,现在怎么办?”

陶宝笑道:“那就让他继xù

吧,或许应该给他点提示,让他去犯点错误,然后被人发xiàn

。”

侯文书吐出鸡脚骨,确定地道:“无论辟真的大计划是盗得灵光石,还是寻宗秘殿,就以他现在所作所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你犯错,然后被桃门发xiàn

。”

陶宝失望地道:“照你的分析,我岂不就是个障眼法,目的是掩护真zhèng

的主角。”

侯文书挥动手中的鸡脚道:“你就是用来打草惊蛇的那根棍子。至少我这么认为。”

陶宝丧气地道:“就为了这么根棍子,就赔上羲一阳经和三粒补天丹,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呢?”

“不。”侯文书旁观者清地道,“一点也不,你要知dào

,羲一阳经才是最关键的,而不是你。因为只有羲一阳经才能令桃门关注到你,甚至派出两位大道士亲自去找你。而且这么快就收你进了桃门。由此可见,只有羲一阳经才是桃门最需yào

的,而不是你,或者任何一个人。”

陶宝点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感觉。杨林大道士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问题来了。桃门需yào

会羲一阳经的人,而辟真投其所好,就送进去一个。表面上看来是让这个会羲一阳经的人去盗取灵光石,而实jì

上这只是一个障眼法,目的是掩护真zhèng

的执行者,那么这个执行者会是谁?他执行的计划又是什么呢?”侯文书梳理道。

陶宝发xiàn

他们又陷入了迷局中,只要辟真的最后计划没有被打开,他们似乎只能在这个局里转来转去,回归原点。

侯文书狠狠地扔掉鸡脚,骂道:“该死的,辟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陶宝看着桌上的鸡脚,灵光一闪道,“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桃门道派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会羲一阳经的人,难道只是因为羲一道派是千枝道人的家族道派?”…,

“对对对,”侯文书被他启发,说道:“不会这么简单的,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dào

的秘密,好了,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线索和问题,这个秘密会是什么呢?哈哈,我敢说辟真一定知dào

。”

“问题是我们不知dào

啊。”陶宝苦道。

侯文书找回了些许信心,眼珠一转,说道:“我倒有个计划。”

陶宝精神一振,叫道:“你快说说看。”

侯文书脸上呈现出诡异地笑容,慢慢说道:“你说如果这时候又出现一个会羲一阳经的人,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陶宝眼神爆出丝火花,坏笑道:“这个结果很好猜,就是我这个耿离一定会被忽视掉,至少在一段时间里被忽视,这也就当然于隐身术了。”

“所以,现在就让我们找也一个打草惊蛇的棍子,看一看能惊起什么样的怪蛇来。”侯文书得yì

地说道。

陶宝盯着侯文书轻笑道,“还用找吗?你就可以当这个棍子。这会不会一早就在你的计划里呢?”

侯文书哼了一声,白道,“你认为我是来骗你羲一阳经的吗?我才没这个兴趣,何况如果我也陷进了局里,怕是再难这般清楚的替你分析局面了。不到最后,我是不能入局的。”

陶宝愁道:“那可难了,我又上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呢?”

侯文书摇摇头道,“我也不知dào

你哪里找这么个人。首先他要是个道人,其二,他要肯帮这个忙,第三,他要在短时间内领悟羲一阳经,第四……,好吧,暂时不需yào

第四了。”

陶宝随着侯文书的说话,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青年道人来。灵仲道派的曹逊。

如果曹逊肯帮忙的话,他绝对是最合适的。但是,他肯帮忙吗?

将曹逊的情况说与侯文书,侯文书沉思道,“如果他肯是最好的,不过你可以去争取一下他。就和他直说,看他答不答yīng

。”

“直说?”陶宝疑虑地反问道。

“就直接说,嘿嘿,弟弟,你认为我们有条件和人家谈吗?只能直接说,至于帮不帮忙,就看天意了。”

陶宝一震,说道:“哥哥说的不错,待人以诚,直胜于曲。就直接说。不成的话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这才对嘛。哈哈,我发xiàn

我越来越喜欢这种真真假假的虚幻游戏了。”侯文书大笑道。

陶宝摇了摇头,叹道,“我倒是喜欢潜修道法,不得不承认,桃门道法确实博大精深,奥妙众多。如果我能一直在桃门潜修就好了。”

侯文书用他的油手拍着他胸口,道:“你还是先过了这关再说吧。别吃了,现在就去灵虚观找曹逊。”

陶宝囫囵吞枣地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手忙脚忙地离开醉客楼,打听好了,直奔灵虚观。

灵虚观是京都著名的大教观之一,座落于府城北域虚莱山上。

灵虚观建有三座山门:依山递进,前山门,拜仙门,登阳门。

观门前大拜坪可容千人。观顶脊饰黄硫璃瓦,有浮塑九条金龙戏珠,栩栩如生,分三层相对峙列。

观门为八卦形石门,两侧石刻楹联,文曰:“千秋古道传灵虚,道卷三千渡世人。”两尊青石雄狮踞立两旁,状似谛听钟声,纵览云海。朱红围墙,上书“道说天地,福德自进”。进灵虚观即至观内正殿莱仙殿。八卦门正中上方周御书“莱仙殿”。殿庭深广。大殿前后三进,正中有十八根赤红圆柱落地,柱基为八角形石雕。义字形递进式五层木板倒壁。雕梁画栋,紫漆描金;规模宏阔,宽敞堂皇。…,

大殿屋顶为铸铁方瓦,殿上方设有神龛。团龙抱柱,匾额赤底金描,题曰“否极泰来”,神龛正中端坐“莱仙姑”神像。

殿正中有青玉石浮雕八龙金阶,金阶两旁竖立石柱,柱镌:“大道云浮,紫仙金童。拜虚清静,登阳无乐。”等字样;柱顶端踞立狴、狥等神兽。大殿横梁上和庭柱上遍布匾额楹联。整座大殿金碧辉煌,气势宏伟。

在莱仙殿西侧,与大殿毗连处是灵官殿。出灵官殿顺山势而下即至太观殿、三花殿等。

殿宇连绵,烟虚飘渺,好一派道家圣景。

灵虚观虽然是大教派,但盛景已过,此刻观中弟子不过三百,大道士仅区区三人。但道统悠久,所以颇为受人尊崇。灵仲道派入京以来,便一直客居此观中。

陶宝自然无暇细观大观风光,在大拜观问过知dào

童,得知灵仲道派一众居住在三花殿,便一路而至。

三花殿前,陶宝请道童向内传告,说是要找灵仲道派曹逊。

等了不久,就见曹逊含笑而来。刚刚见到陶宝身影,他便遁法一展,来到他身前,喜笑颜开地叫道:“果然是耿道兄,道童一说有人找我,我便猜到是你。哈哈,快快请进,虽然我在这里是客,但道兄来了,我便是半个主人。快快快,上次走的匆忙,一直没有谢谢道兄,深为遗憾,却不知去哪里找道兄呢。鄙师叔也想要见你,表达本派的谢意。”

陶宝微笑道:“看曹兄意气风发,想来立了大功,得了不少好处啊。”

曹逊不好意思地道:“还不是多亏了耿兄帮忙。我后来听说耿兄竟然凭一已之力干掉了恶道李觉,真是厉害!”

陶宝摆摆手,道,“不过是幸运罢了,不值一提。”

曹逊见陶宝脚跟不动,他亦是智计不凡之辈,低声道:“耿兄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陶宝一笑,道:“不错,还要请曹道兄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曹逊微愕,然后轻声道,“既然如此,耿道兄随我来吧。”

虚莱山登阳峰顶。

俯看山下,山林疏松,道观笼雾,大片的城居被隐藏在雪域之中,苍茫之意,直透胸腑。

曹逊听完陶宝讲述,已经站在峰头沉思良久。

陶宝落在顶峰下不远处,同样望着山脚下的京都盛景,心中异常的平静。把曹逊拉进局中,虽是妙招,也是一步险招。仔细一想,自己多少有些挟恩望报的心思了。

山顶的曹逊忽然吟诵道:“暮凉只身观冬雪,回首却见城已春。千枝树影数孤寂,岂可裁断辩年轮。耿道兄,你可知这是谁的诗?”

陶宝心中一动,跃至曹逊身边,轻笑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侯文书的好,他一向诗文通达,博闻强记,定是你的知音。”

“呵,耿道兄客气了,我亦想见见侯文书,不过虽然他有可能是我的知音,却定不如耿兄是我的知友。这首诗是前朝大周末代大臣句望子的《断头诗》,时值冬季,又逢朝代更替,无数的大臣们都在想着改头换面另投新朝,只有他形只影单,宁可断头也不愿春枝重发。结果自是一命呜呼,徒留忠心与汗青。”曹逊说道,眉宇间透射出淡淡地悲伤。

陶宝默然不语,静静听他讲述。

曹逊宁静片刻,才轻声道,“耿道兄定是以为我在这里是在犹豫不决,其实我早已决断帮耿道兄这个忙。”…,

陶宝道:“曹道兄可唤我陶宝。耿离不过是为了进桃门而取的假名。”

“哈哈,陶宝,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我以后就兄弟相称吧。其实曹逊之名也不尽实,我便是诗中句望子的后人,句真休。原本望宗大族,如今也仅剩我这一支了。适才所思,不过感怀往昔罢了。”曹逊长叹道。

陶宝微露讶色,心里却是一块大石落了地。有了曹逊的加入,定可在这迷局中争出几分胜算来。

“不过,我乃灵仲道派弟子,之前从来没有到过北方,亦没有展露过羲一道法,如果豁然出现,必定引起旁人怀疑。需yào

为我找个理由才行。”

陶宝道:“这个好办,你便称云游道人所传,如今万道齐聚京都,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死不承认?”“对。”

曹逊轻咳道:“这便是你们想出来的理由。”

陶宝轻笑道,“虚虚实实,似真似假。”

曹逊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过几天,我灵仲道派就会去桃门恭贺,桃仙台上,我便露上那么一小手。”

陶宝伸手入怀,将羲一阳经交到曹逊手上,又指导他修liàn

窍门,方才回转桃门。

一回到山华殿,陶宝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异常的压抑。每个弟子脸上都是羞愤的表情。来到周平跟前,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吗?”

周平点点头道,“我听说了,你今天表现非常出色。不过自你之后,咱们桃仙台上,连输十一场。道门震怒,已经把长老们都叫去了。”

“啊!”陶宝大惊,骇问道:“什么人这么厉害!”

周平说道,“我没有去,不过听说是个叫丁奇遇的白海道派弟子。一手击浪道法,简直强的离谱。连咱们殿中最强的赵晋师兄都没撑过半个时辰,就被击下桃仙台。”

陶宝心头一震,终于想起来了,丁奇遇,那个普通的壮年道人。

接着,周平又道,“据小道消息,这个丁奇遇是散修出身,入白海道派不过一年,就已经将其道派道法尽数领悟。而最可怖的是他的年龄,才三十余岁。简直就是逆天的人物。”

第五十三章 破道生

似乎天有所感,傍晚时分,鹅毛大雪扑天盖地地落下。

山华殿别院,李昆道人卧膝而坐,陶宝就静坐在他身侧,道诀一遍遍地在体内运转。修道之事,最为困苦孤寂,尤其是在关口瓶颈时,那种欲破而不得,欲进而不能的滋味会不停地折磨着人的神精。陶宝忽然发xiàn

自己正处在了这个时期。

自从体内形成了月神照四行的格局后,四行道元经lì

过一段时间增长后很快就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之后就开始极其缓慢的增长。

陶宝心中一阵烦乱,干脆停了下来。

“师父,弟子有个问题。”

李昆道人也没看他,淡然地说道:“可是觉得道元增长慢了。”

陶宝一怔,道:“师父怎么知dào

的?弟子最近三天里道元几乎毫无寸进,不知dào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昆道人斜瞥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因为你最近道心不静,从而影响了你的修道进境。我早就提醒过你,女色沾不得。”

陶宝苦笑,他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那弟子应该怎么办?”

李昆道人轻叹道,“如果你一直这样,修道进境只会越来越难。”

陶宝一震,默然无语,这些时日,他终日苦思冥想的俱是如何破解迷局之事,心思烦忧,自然不静。

李昆道人盘坐起来,双眼凝视着他,正色道:“虽然你今日在桃仙台上大出风头,不过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并非只你一个天资卓绝,大道淘沙,不进则退。而退就灭道之祸。”

陶宝抬头道:“师父说的可是丁奇遇?可惜弟子今日离得早,没有看到他的道法如何厉害。”

李昆道人沉声道:“你说错了,他厉害的不是道法,而是道念。”

“道念?”陶宝讶道。

李昆道人以一种异色目光道:“论修道天资,你与他应当相差不多,俱是天纵之才。不过丁奇遇的道念之强dà

,已经远超你等众人多矣,甚至已经摸到了大道士境界的门坎。所以,无论其他人道法如何奥妙,道元如何深厚,在他面前,都是一败涂地。如果不出意wài

,他将会又是一个百年内进境大道士的绝代修士。”

陶宝心中大讶,没想道李昆对丁奇遇评价如此之高。

“难道就没有人能胜的了他吗?”

李昆道人轻哼道,“当然有,凡大道士以上皆可胜他,但若是论初级弟子,嘿,桃门中仅有一人或许有此可能。”

“是谁?”陶宝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

李昆用手戳了戳他的脑门,怪气道,“当然是你这个好色的臭小子。”

陶宝左右皆未躲开,被李昆戳了个正着,正懊恼时,听到这个答案,径直愣了。片晌才诧异地道:“你说是我?师父,就凭我这点微末的道力和道法,连那个封中雨都打不过,何况是丁奇遇。”

李昆轻轻一笑,站起身来,道,:“你且随我来。”

此间别院在山华殿殿左,此时院中满天的雪团,簌簌而落,已经堆积了几寸厚的雪层。

屋门望雪。

李昆道人望着从天而落的大雪,喟然叹道,“徒弟,你来说说,究竟什么是道?”

陶宝愕然,不曾想李昆道人忽然会考较他起来。沉思一阵后,说道:“弟子以为,道是长生之路,亦是长生之术。”

李昆点点头,道,“道指本心,看来你所求之道,就是长生吗?不过,道中之士,又有谁不求长生呢?这可算不得答案。”…,

陶宝忽然忆起当日林长居大道士与自己的一段对话,与今日多有相似。心中激荡道:“其实弟子一直所求的是自我之道。”

“自我之道?”李昆讶道。

陶宝挠挠头道,“弟子一直觉得在道中应该自由无拘,在山川湖海中任意潇洒,可以踏破天宇,可以寻找本源,甚至可以超然道外。”

陶宝越说眼睛越发明亮,自得道后,他从来没有这般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此刻脱口而出,却是无比清晰自然。

李昆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之道,却是破道自生。有此宏愿,份属难得。你当坚持,且不可因外事而挣扎。”

顿了顿,李昆缓缓说道,“之前为师与你所讲,其实并不是道,而是法。今夜,师父就再传一篇道给你。”

陶宝道体一震,从院内的雪色转头望向李昆道人。

李昆道:“传道之前,为师再问你,何为大道士?”

听有此问,陶宝想起自己所见过的一众大道士,林长居的淡定,白见石的奇幻,辟真的冷酷,董奇的儒雅,还有眼前这位的无稽乖张,行事为人,俱是不同,论及道法,亦是各有千秋,未经比较,实在难以论断。但是,何为大道士?

见陶宝沉思不语,迟迟没有给出答案。李昆油然道:“大道士,说来也很简单,便是明达本心,洞彻阴阳,可逆天改运,便可谓大道士。”

说罢,只见李昆缓缓步出屋门,随着他的脚步踏上雪地,堪称奇迹的变化就开始了。

第一步,院中积雪溶化,落出青台和土地。

第二步,天空中大雪瞬间变成细雨蒙蒙,淋湿道履。

等到李昆第三步踏到庭院之中时,雨停风收,无数的青嫩小草发出春芽‘吱吱’地钻出地面。

李昆双足立于院中,抬头仰望,浓云散开,露出弯月如刀,月华洒照。

陶宝目眩神迷,魂魄交感。眼前发生的一幕将令他永生难忘。原来,这就是大道士道界。

李昆道衣一抖,月隐云聚,雨消雪落,春草刹那枯黄,转瞬便被大雪覆盖,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整个过程似幻似真,陶宝却心有所感,知dào

短短的时间里,已是草木一秋,冬夏交替了。

“你可看的明白了。这就是道,而非法。”李昆道人雪中问道。

陶宝剧震,立时大悟,原来如此。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道是如此真实地一点点展现在自己面前。陶宝深刻而清晰地感受到道的由来和变化。从始至终,李昆都没有施展过任何道法。一念之生,万法因此而变,这才是真zhèng

的道念。

李昆踏步而回,边行边道,“道本无分强弱,唯识本心,道念所至,可生万法。可怜天下众多道人,痴迷道法变化,但不知dào

念方才为之根本。”

李昆伸手一掌,掌中轻浮着一片洁白的雪花,继xù

道,“先有道,后有法。法是道的变化,如这雪花,可坚如石。”

一道道光打在雪花上,洁净的雪花转瞬变成灰暗般的坚石。

“可柔如水。”

道光再敛,从坚石变回雪花,再变成一滴透明的水珠,映照天地万物。

“可利如剑。”

雪花刹那寒气冷冽,结成冰刃,从手掌中飞出,划破空中,击透院中的一座石碑,旋飞而回。

“可大可小。”

雪花骤然大如轮,竟然是极为精美的图形,六箭星枝,晶莹剔透,美伦美奂,千字文章亦不能描绘其万一。倏地又隐去了娇美身影,化作了一粒肉眼难见的微小雪粒。…,

“可云隐雾缭,可龙形虎像,可为房瓦殿宇,可为美味佳肴,可为琴器,可为车驾,诸法之妙,在于一心。”

雪花在宽大的手掌间不断变化,从无断绝。

李昆道法变化未完,左手一引,院中飘飘荡荡的雪花呼啸而至,聚汇而化,如一条缤纷雪龙在胸前盘绕。

右手掌中的那颗雪花悄然一跃,融入雪龙之中。

“所谓击浪,不过面朝大海,观浪潮迭起而悟出的不绝道念。望之千万浪潮,声势浩荡,却不过海中一沧,破之何难。”

李昆双手在雪龙身上或拨或弹,无数雪花纷舞而出,异彩俱现,变化不同。大有一雪化万物,一雪一世界的至妙法术。

就在万千雪花呈现出最精妙的变化之时,一轮皎月不知何时移至院落当空。月华照射之下,所有雪花术法蓦然停止,渐渐在月光之中融化。

陶宝目不转睛,道心沉醉,难以自拔。

李昆道人继xù

讲道:“实则道念之意,便是道宗之旨,体悟道念,别无它法,只能修心,方可在这大千世界中找到自己的道路。”

陶宝疑问道:“那诸多道人为何还要苦修道法?增长道元?”

李昆道人道:“以道生法,法中亦可寻道。不过万千道人,又有几人能够有此悟性,早晚为道法所迷,渐渐忘记了修道本意。”

陶宝凛然,问道:“那是不是今后只需苦修道念就可以了呢?我见师父你亦每日苦修道元,勤练道法啊。”

李昆道,“道念为根,但无法枝则不茂,无地元则不长。所以道念、道元、道法俱不可颓废,需yào

旦夕勤修。”

陶宝恍然失笑道,“是弟子糊途了。”

李昆淡淡一笑,道,“说的再清楚些,为何说‘道家分境界,武家讲功力’,就是说道家境界为先,境界到了,纵然你仅存一丝灵气,也要胜过你境界之下的。像是我等大道士虽道寿千年,不过一日不进境天迹,纵是寿满之日,也绝非天迹道人之敌。而武家则是功力为高,谁积累的功力高,自然就占了先机,绝顶高手莫不功力高深之极。不过世间误区之深,总是以武论道,认为道元高深者必强,实是可笑之极。殊不知dào

家讲的是顿悟,一朝得道,绝非妄谈。”

陶宝见李昆知无不言,谈兴正佳,便追问道:“难道没有例外吗?像我等这样的境界就一丝胜过大道士的机率都没有吗?”

李昆双目爆闪异彩,盯瞪着他,声声轻鸣般地说道:“天道难测,从无绝人之路,这种机率自然有,不过渺茫的很。与其寄望这种微乎其微的机会,莫不如设法提高自己的境界。”

陶宝若有所思,点头称是。

“所以,若论道法高妙者,道元深厚者,桃门过千初级弟子强胜过丁奇遇的,不知泛泛,之所以败于他手,终归是道念远不及他。若要胜他,首先就要道念强于他才行。”

陶宝头痒难耐,惴惴地道:“师父,其实弟子从来没有修习过道念,从头开始,恐怕没个十年八年赶不上丁奇遇。”

“胡说八道!”李昆一瞪眼睛,指着他鼻子道:“殿中诸多弟子,谁人修道进境我不知晓,若说道元,你为最末,若讲道法,你凭机变、精控可列前五十,但若论道念,舍你之外,无人可称第一。你身怀道家重宝,却从不知修liàn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陶宝大惊失色,呆呆问道,“什么道家重宝?弟子不知dào

啊。”

李昆猛翻白眼,气闷道,“不知是何缘由,你道念之根强愈旁人千万倍,因此修习起道法来自然通畅无碍,且能常有非常之变化。不过你念根曾受重创,虽然渐渐自愈,终究留下隐忧,从今日起,你且将所有道元、道法修liàn

抛却一边,随我专修道念之功。哼,不出一年,我定保你稳胜那丁奇遇。”

“一年?”陶宝暗叹一声,就怕自己连一个月的时间都难捱到。

事实上,李昆如此看重陶宝,亦是因在山脚悟道坪上为陶宝护法时偶然发xiàn

他道念之根状若长河,当时且惊且喜,方才收下陶宝为徒,又赠冰月,又赠道典,非是无因。

而陶宝道念之根本来就强过世人,道缘深厚,后来又得赠荆丘道人的三千余年道念,两者相融,自然强的离谱之极。只是陶宝奇遇颇多,又多得大道士指教,却直到今日方才知dào

有此道念之根一说。至于曾受重创,便是那晚误闯皇宫时为辟真道音所伤,如果不是荆丘道念余音护主,只怕陶宝当时便道消身亡。至于辟真宫时,辟真强行以道法相逼,只是将道念冻结,却并没有深入到陶宝道体中探察,方才疑惑不解。否则当时就会发xiàn

陶宝的念根异相。

李昆将手搭上陶宝的肩头,双眸直射他的眼内,低喝道,“道神自在,内观。”

陶宝脑中应声一震,一丝道念飞出,再蓦然回首,顿时惊震无比,只见自已宽广的神庭之内,一条宏伟灿烂的道念大河正纵然横卧,直透神庭至深之处。

仿若无际,溢满神庭。

一丝道念从河中飞出,凝成了一句话。

‘这就是道念之根?’

一道明亮有形地道念在河边立身旁观,此刻分出一丝道念说道,“每人的念根形质表像俱不同,你不必疑惑。这便是你的道念长河、亦是你的道念之根。”

“怎么会是这样的!”又一丝道念从大河中飞出,凝音说道。

李昆道念哈哈大笑,“纵是我修道近七百载,苦修道念之根,与你相较,亦不过百分之一,如今,你可知为何说你身怀修道重宝了吧。”

陶宝断然说道,“这绝不是我的道念之根。”

第五十四章 一念生

李昆道念闪烁,“什么?”

陶宝畏然地道,“若是我的道念之根,为何我却无法去到那里。”

陶宝连连摧动道念,却只见道念始终只在岸边飞出,大河之内,波澜不波。

李昆道念转身便走,陶宝愕然,道神随之而出。

李昆松开陶宝肩头,顺道拍了拍他的脑袋,一脸不悦地道,“你个傻小子,人之道体,奥妙无穷,修道也是修身,你对你的道体才了解多少,如果可任意驱使道念之根,我都要叫你师父了。还傻愣着做什么,快点随我进屋,我来教你如何修liàn

道念之根。”

陶宝脸上尽是涩然表情,嘴角却笑开了花。

陶宝没有想到,原来修liàn

道念是要从一段‘守心术’开始的。

‘守心术’是基础道法中第一个道法,也是一段的道诀。陶宝自然十分熟悉。

‘明心见性,不动不摇,守望不惑,心念如一。’

简简单单的道诀对于凝神守心的效果极好。李昆道人对陶宝的要求是保持一念不动至少一个时辰。

陶宝没有想到这么看似简单的要求会这么难。

一遍又一遍的默念守心术道诀,结果在一个时辰内他至少动了七千余个念头。

道念如脱兔,愈加控zhì

,动的愈加厉害。在第二个时辰内,陶宝动了一万二千余个念头。

第三个时辰内,动了八千余个念头。

在第四个时辰内,陶宝终于发xiàn

了其中的关窍,一念不动,这一念既可以是个微小的念头,也可以是个意愿强烈的念头。当一个念头足够强烈时,就可以压下、甚至是吞噬其余的念头。

在第五个时辰内,陶宝的成功的只有三百七十余个念头产生。

“当!”醒钟击响,音域辽远。钟声击透了陶宝的神庭,在道念长河上余音缭亮。所有一百余个念头被一击而碎,只余一个钟音。

陶宝悠然而悟,若将自己每一个念头都修liàn

的如这钟音一般,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一念不动。

道神随悟而动,一个模仿钟音的念头在神庭之中不断敲响。

“当!”念河震荡,一音响,一念生,众念齐黯。

随着‘当’的声音不断回响,念头渐渐壮大,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骇人的庞然大物。

陶宝紧守此念,岿然不动。不知何时,这个念头竟然由大变小,却更加的凝炼,如一滴水珠般落入念河之中。

双眸睁开,陶宝映目处是李昆道人赞许兴奋的目光。

“以钟音悟道,此钟当醒。”李昆丑脸放光道。

陶宝亦是有些兴奋,不过还疑虑地道,“师父,为何这念头最后又沉入了念河之中。”

李昆嘴唇微微一抽,干咳一声道,“无妨,你且将那念头放出,看看会发生什么?”

陶宝不疑有它,心念一动,立时将那念头放出。一声‘当’地震响脱口而出,有如醒钟再响,震传八方,连殿梁都是微微震动。

不止陶宝骇然失色,就是西桃山上下俱是道心轻颤,不明所以。初级弟子们以为醒钟重响,而大道士们则纷纷露出讶色,喃喃自语道,“竟然有人闻钟而悟道,真是了不起。”

“道音?这是道音!”陶宝先骇后惊,无比震动地望向师父。

李昆道人兔唇一翻,丑牙毕露地道,“不过徒有虚表罢了,什么时候能够借音传道了才作数。”…,

陶宝险些喜泣出来,道音啊,曾经辟真一字道音,就令自己在床上痛苦不堪地躺了三天,险些命丧道消。如今,自己也终于能发出道音了。

“如今可知dào

这道念的厉害了吧。法由道生,而道则自念出。有念方有法。你再试试其它道法。”李昆得此佳徒,心中开心地道。

陶宝虽满目兴奋之色,却没有如李昆所说,试验起其它道法,而是道神守一,专心致致地修liàn

起道念来。

整整两日,陶宝不语不食,不动不闻,终于在一个时辰内将自己的念头控zhì

在二十五个。不过每一个念头都相当于‘当’字道音的数倍大小。也正因如此,这些个念头却再也难以消失或者融合。

“此为执念。”李昆在听陶宝描叙后,表情淡定地道,“执念又称心魔,虽然是魔,却也是道,无需惧它。现在你执念既成,大道便可期了。什么时候,你能将这些执念放下或者融合成一个时,你就可以突pò

到大道士境界了。”

陶宝心头一松,然后喜上眉梢,双眼明亮道,“原来这样就可以进身大道士境界了。”

“呵呵,难与易你日后自知。为师只能提前告诫你,当放则放,日后再取也就是了。切记切记。”

陶宝不觉得如何难,当日夜间,便将二十五个所谓的执念破了六个,只余十九个。而当醒钟再响时,所谓心魔亦只余十七个。

迅猛精进,令李昆道人都目瞪口呆,连连摇头。

陶宝伸了一个懒腰,坐的久了,身子都有些发沉。

站起身,环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师父李昆这几日白天都会去桃仙台。过了二天,也不知dào

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了。那个丁奇遇还在称霸桃仙台吗?

推开门,迎面一阵清冷的寒风吹拂在脸上,风中还带着丝丝冬雪的味道。

雪是昨天才停的,如今院落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陶宝走出来,双脚踏在雪地上,感受着厚实的雪一下子包裹住自己双脚的动人滋味。

陶宝珍惜着每一个令自己感动的滋味。终日修liàn

道元道法,确实有令人着迷的快感,从而渐渐迷失了对道心的体悟。但是这两日道念的修liàn

却让他看到了道的另一面,那种触景生情,动人忘怀的种种感受。破解执念并不意味着不在执着,恰恰相反,陶宝更加执着于对道心的感动。

望着院落中沉积下的雪,陶宝心中一念生,‘轰’地一下,仿佛天地倒转,满地的积雪齐齐向天上落去,纷纷扬扬,就像是重新来过了一样。

陶宝开心大笑,在雪花纷飞中大步走出别院。

到了山华大殿时,迎面正遇上周平一脸疲惫地从外面走进来。

陶宝讶问道,“周师兄,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副模样?”

周平摇摇手,丧气地道:“别问了,刚刚在桃仙台被人家打了下来。”

陶宝‘啊’地轻呼,问道,“怎么?你去桃仙台了?不是要等到后天才轮到咱们山华殿守台吗?”

周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是李长老的爱徒,只管一心修liàn

。哪里知dào

现在咱们桃门乱成了什么样子。”

陶宝心中一动,问道,“快来说说,出了什么乱子了。”

周平苦笑道,“现在不仅是桃仙台争胜了,如今每日都有道派登门,前三殿早已经摆开了数十个道场,千余弟子轮番上阵,与十数个道派弟子论道争胜,乱的和一锅粥一样。”…,

“那桃仙台呢?白海道派丁奇遇呢?”陶宝道。

周平长叹道,“丁奇遇可出了大风头了,连胜二十三场后功成身退,再不上桃仙台了。据说昨天白海道派又去了问天道派,可想而知,定是去问天扬威去了。”

“原来如此。哈哈,算他走运,不然我定要他好kàn

。”陶宝意气风发地道。

周平笑笑,不以为意地道,“看来你这二天修道有成啊,口气可真大。”

陶宝见他一幅信心大挫地模样,想来是因为百年之约和道场争胜输了的结果,心有不忍地道,“周师兄,我曾听闻有一朝得道的典故,你可不能灰气啊。”

周平面皮微动,神情倦怠地道,“多谢耿师弟关心。”

陶宝暗叹口气,修道之途,机缘有时比什么都重yào

。若自己没有李昆师父的指导,恐怕也难有今日的成绩。

周平显然不想再说,抬脚走回自己居处,修息疗伤。

待周平走后,陶宝转头问旁边一个李姓师兄道,“李师兄,周师兄是被哪个道派弟子打败的?”

李师兄轻蔑地道,“听说是个碧水道派的小娘们。”

陶宝眼睛一亮,碧水道派的人来了?那其中会不会有李茗儿呢?忽然省起李师兄的‘小娘们’,不由地心头一怒,瞪了眼李师兄,转身就走了。

李师兄目瞪口呆,料不到一想恭谦的陶宝竟然敢瞪他,刚要开骂,又想到对方是殿中李昆长老的爱徒,忍了忍怒火,呸了一声。

山前殿桃林坪。

偌大的桃林坪已经被分割成十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法阵防御,以保护区域内争胜的各派弟子。旁边自然还有桃门的大道士作为监督。区域之间留有过道,许多道派弟子可以在旁边观看助威。

陶宝来到桃林坪时,看到坪上已乎人满为患,数个身着不同道服的道派弟子正在区域内外与桃门弟子论道斗法,热闹非凡。

陶宝站在山前殿上向坪上扫视,很快就看到碧水道派数十人都聚在桃林坪东北角的区域。陶宝心中一热,就直奔那边去了。

其间穿过数个区域,有桃门弟子认出他,面带微笑向他打着招呼,陶宝一一作礼示意。惹得其他道派弟子凝目相视,以为是桃门精英弟子,考lǜ

是不是要约他斗上一场。

陶宝故作自然,来到碧水道派附近,目光虽然盯在斗法台上,余光却要碧水道派的人群中寻找李茗儿。很快,李茗儿的倩影就出现在他的目光里。

陶宝心头狂跳,几乎想立kè

去到她身边,问问她最近过的如何。自那日一别,已过了有两个多月,秋尽冬来,相思之念与日俱增。只是自己现在身形容貌俱有变化,又身陷危局,只能这般远远相望。在恋人左近,陶宝方显出青年的情怀。

仿佛心有灵犀,李茗儿莫名的芳心一动,眼睛向这个方向望来,却看到一个身形奇高的陌生年青桃门弟子在看自己,心中顿时一阵失落,眼睛自然而然避了开去。脑中再度浮起陶宝的身影,自飞花池一别,他就再没有了消息,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陶宝同时感到一阵空空的失落感,李茗儿虽看到了自己,但并没有认出自己来。也是,就是最亲的妹妹陶菊儿都没有认出自己,就更别提李茗儿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娇俏声音,“沈师兄,你下来休息吧,这一场就轮到我了。”…,

是小妹!陶宝立kè

回过头来,可不就是小妹嘛。陶菊儿青春动人的脸庞上挂着善意的微笑,正对着一个中年道人说道。

上一次见到小妹还是在桃花宫大殿外,离得又远,仅仅看了几眼,就去寒洞受罚去了。现在小妹仅数步之遥,陶宝看得真切。陶菊儿脸庞红润,双眸明亮有神,一身青衣道袍穿在身上尽显明媚身姿,还有一股淡雅仙道之气,既矛盾又统一地结合在她的身上,使人倍感亲切。

陶宝眼睛一亮,小妹得道之后,气质渐变,由个山野丫头渐渐变成如今小仙女般的样子。

或许他的目光太强烈,陶菊儿抬头看来,心里砰地一跳,立时认出是那晚因弄熄了道塔而受罚的山华殿弟子。脸上一热,虽觉得他目光直接,但是没来由的感到一种异常亲切的情绪,向他笑了笑,然后,身子轻起,飞上了争法台。

陶宝亦是一笑,虽然小妹没认出自己来,但骨肉情深,冥冥中自有感觉。

已落下争法台的沈师兄眉头轻皱,望着陶宝的目光不禁有些敌意。山丹殿女弟子众多,陶菊儿又是长老姜霞的亲传弟子,追求者甚多,只是陶菊儿心思灵巧,轻易不会对谁更显亲热,自己也是凭借高深道法,多处指点她修行才走得稍近了些。但陶菊儿却对一个陌生的青年道人灿然一笑,顿时令他生出些许妒火来。

如果说能令众多修行了几百年的道人发怒,恐怕最多的理由就是因为女道人。毕竟在修行众道中,女修是极少的一部份。择一佳侣,共渡长生,是许多道人的理想。

沈师兄眼中异芒一闪,立时计上心头,悄然离开这里。

争法台上,陶菊儿的对手也已经飞上来,却是个俊俏的青年道人。青年道人看到陶菊儿,双眼一亮,自觉潇洒地一礼道,“龙行道派师行一见过道友。敢问道友芳称?”

陶菊儿见多了这种充满爱心的目光,轻轻一笑,回礼道,“桃门弟子陶菊儿。”

“哦?你就是被美誉为修道天才的陶菊儿?”师行一目光更亮,动作更加洒脱,英风尽展。

陶菊儿丽眸一眨道,“道友美赞了,我入道仅仅一年,无论如何比不了诸位师兄,都是他们让着我的。”

师行一点头道,“陶师妹如此青春可人,大家让让你也是应该的。这样吧,这一场师兄我也让让你怎么样?”

陶菊儿红唇微张,美瞳连闪道,“那太好了,不许反悔哦。”

师行一大气凛然地道,“当然。师兄我修道六十余年,还从没有骗过人。”

陶宝在台下一翻白眼,暗道只说这一句就知骗人无数。不过一看小妹那唇边隐现出来的诘笑,就知dào

师行一定要吃上一大亏。

第五十五章 斗法台

道光一闪,斗法台的法阵开始运行。

师行一临风而立,说道:“陶师妹,你可以开始了。”

陶菊儿嘴角一抿,细致的左手蓦然出现一把桃花,弹手一扬,桃花缤纷,如雨般洒下,美妙非常,娇俏的身子瞬间隐于无形,再出现时,已经离得师行一非常近了。

手上道光疾闪,一根道刺直奔师行一上身。

师行一朗笑一声,身若骄龙,向天空遁走,口中还道,“陶师妹,虽然说是让你,但事关我龙行道派的荣誉,师兄我只能让你三招哦。”

陶菊儿哼了一声,表示不满,身形却半点不慢地向天空中的师行一追去。

师行一道体翔飞,堪堪胜过陶菊儿一线,心中暗笑,原来陶菊儿果然没有说谎,对道法掌握绝对是个初手。

陶菊儿似乎气极,手中桃花不断飞出,很快就几乎占满了整个斗法台。

这些桃花自然不是真的桃花,而是由道元凝成的朵朵桃花,亦是桃门道派独一无二的法诀。

师行一道体骤然一震,一团黄色道光从体内逸散,将他护在其中。而且罩体道光之中,隐隐现出八九条小龙般四处游走,活灵活现,眩目神气。

陶菊儿依旧紧追不舍,手中一根道刺越来越显得锋锐无比,同时另一手不断扬出桃花道力。

师行一终于发xiàn

异样,这些桃花道力凝而不散,渐渐将斗法台布满。

就在他心生疑虑时,陶菊儿格格一笑,落在斗法台上。双手疾快地连打道诀,只见一阵嗡鸣大作,台上无数桃花道力同时一震,放出异彩,豁地漫天飞舞,瞬间将师行一困在其中。

“桃雨阵法!”

台下有桃门弟子一阵欢呼喧叫,气氛热烈。

陶宝乐得开怀大笑,这师行一实在太不小心了,竟然让小妹如此轻松从容地布下桃门道派的道阵绝学之一‘桃雨阵法’。只怕落败就在眼前,还谈什么让上三招。

桃雨阵法在桃门道法之中属于比较简单易学的阵法之一,威力较大。但是用于对敌时却很难有展露机会,因为布下这个阵法不仅用时较长,而且中途不能打断,又属于大规模法阵,所以寻常很难看到。谁也没想到今日在众人瞩目的斗法台上竟然出现了。

师行一终于大悟,脸上闪现出一丝懊悔之意,不过他终究也是名门道派的后起之秀,虽然败落已成定局。但仍然连施道法苦苦支撑,盼望支撑到陶菊儿道元不济的那一刻。

可惜陶菊儿一阵道诀紧摧,桃雨阵法嗡鸣大作,终于先一步将师行一护体九龙道光击破,师行一无奈之下,举手投降。

台下一片轰笑。陶菊儿笑脸盈盈地道,“多谢师师兄相让。”

师行一虽然输了,却风度尤佳,道,“陶师妹道法纯熟,纵是真的争胜,愚兄恐怕也非敌手。”

陶菊儿脸上微羞,道,“师兄客气了。”

师行一展身遁下台去,陶菊儿亦是轻轻一跃,落到台下。山丹殿的弟子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赞不绝口。

陶宝见小妹道法通彻,机变灵活,人缘又好,登时放心不少。

转过头去,见碧水道派中李茗儿仍在台下,也不知她是否上过台了,道法又如何?心中挂念,正寻思要不要再走近些。这时,身旁的这个斗法台上忽然传来一声音,“耿离道友,本道龙行道派钱宗,与你约斗,请上台来。”…,

陶宝愕然回首,只见一个阴着脸的中年道士正冷目直视地望着自己。

陶宝停下脚步,皱眉道:“这位钱道友,本人从未见过你,为何要约斗本道?”

钱宗冷淡地道,“桃门布下这斗法台,外派弟子俱可约斗桃门弟子,莫非耿离道友要违贵派道令吗?”

陶宝大讶,现在才知dào

还有这样的规矩,转头望向周围的桃门弟子,悄声问询,才知确有此事。

见陶宝踌躇不前,钱宗嘴角阴笑,暗道这十瓶桃花酒果然好赚,沈正扬果然没有骗自己。

原来他正是应桃门弟子沈正扬所阴邀,特意来对付陶宝的。此刻沈正扬已回到台下附近,一脸淡然的看着眼前一幕,任谁也想不到约斗之事由他而起。而理由仅仅是因为陶菊儿对陶宝的宛尔一笑。沈正扬在桃门弟子之中人脉广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陶宝的来历,虽然这个耿离在桃仙台上曾大出过风头,但仅凭着基础道法和一把羲一阳火想要争胜,无异于痴心妄想。尤其是在知dào

其道元微弱的根底后,沈正扬更加不屑,悄悄找来自己龙行道派的朋友钱宗,请他帮忙收拾了陶宝,纵是不死,也要令他重伤。

其中关窍陶宝哪里知dào

,突如其来的约斗令他大为光火,尤其是他忽然发xiàn

碧水道派那边李茗儿似乎在准bèi

上台斗法了。

“钱道友,可否稍后再行约斗,本道现在……”

陶宝尚未说完话,钱宗已经截断他道,“请耿离道人速速登台,否则本道就要请斗法台监督了。”

陶宝登时大怒,闷哼一声,纵身落到台上。转头对台下负责法阵的弟子道,“请师兄快点打开法阵,看我一招收拾了这个家伙。”

钱宗既愕且怒,冷笑一声,自己修道已四百多载,在龙行道派中也算个精英弟子,这小家伙竟说要一招收拾自己,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大道士了吗?

道光一闪,法阵启动。

钱宗根本不待陶宝施法,张手就打出一道黄气,黄气迎风而展,一阵惊雷之声从黄气中震响,接着一声龙吟,从黄气之中飞出七条恶龙,龙首昂扬,怒火狂喷,龙爪疾抓,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将陶宝团团围住,争取一击锢杀。

龙行道派的高超道法‘七龙盘山’。

陶宝面无惊色,甚至没有眼皮都没有眨,几欲令人以为他是看呆了。

台下众多桃门弟子虽与陶宝不熟,但毕竟同属一门,同声相忾,见他不闪不避,俱是替他担扰。陶菊儿刚刚得胜一场,此时见那身材高拔的道人被人硬是约斗,没来由得担心起来,此刻又被七龙围住,美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唯一心中得yì

冷笑的就是设计这台戏的沈正扬。他早将陶宝的道法情况尽数相告了钱宗,相信陶宝再施也什么基础道法都不会对钱宗造成任何疑惑和障碍。

面对七龙盘山,陶宝似慢实快地探出一指,道诀默运,脑中神庭,道念之河飞出一个念头,正是桃门道派最基础的道法,一枝桃花开。

一龙迎面飞来,龙首临身,道火喷面。

在众人眼中,陶宝的那根指头忽然绽开一朵艳丽桃花,接着便是以指为枝,刹那间便有无数桃花开放。

当那根指头探刺到龙首双目之间时,指上率先开放的一朵桃花骤然变大,挡住了龙口喷出的道力火焰。而指上的其余的桃花则纷纷脱指飞出,不断地打在龙首之上,龙首狂吼,但却无济于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迸碎。…,

一指划破虚空,桃花怒放,道光缤纷夺目。

钱宗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根指头已经点碎一龙,虚渡长空,迎面而来。骇然之下,便要遁走,却听得‘当’地震天钟响,魂魄立颤,道体为之一顿。

‘砰’地一声,陶宝一指点在钱宗胸口。

钱宗倒飞出去,口喷道血,跌倒在斗法台上。

果然,从始至终,就是一招基础道法。

一枝桃花开。

台下众道俱惊!一时间鸦雀无声,半晌才轰然叫好,疯狂议论起来。

没错,就是基础道法,每个桃门弟子都会的基础道法。但是,为什么在耿离手中这一招基础道法会变得这般强?几乎完全无视两人之间巨大的道力差距和道法差距,这简直堪称奇迹,更是对龙行道派的巨大侮辱!

陶菊儿芳心轻颤,敬慕地望着台上高人一头的青年道人,一时间恍惚地觉得那个道人的冷峻的目光和唇边淡淡的讥笑是那般的熟悉。

沈正扬差点惊到自己的舌头。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这下坏了。他不但没有令耿离重伤出丑,还给了他耀武扬威的机会,更重yào

的是,他该怎么面对替他出头的钱宗。

陶宝看出不再看钱宗一眼,纵身下台。分开围上来的众人,直奔碧水道派那边的斗法台。李茗儿这时已经身在台上了。

在台上时,看似他口出狂言,其实他早有信心,以他修liàn

过的道念施展出来的基础道法,威力绝对在众人理解之上。寻常道人对敌之时,百念重生,一法未完,另一法又出,看似道元深厚,道力四溢,实则根本没有将其中道法用尽。而此时的他,就是第二个丁奇遇,一念一法,一法破万法。只要在他道念之下,根本无视道元和道法的差距,一念破之。

这就是真zhèng

的道!

不理众道人惊诧莫明的目光,陶宝聚睛会神地观看李茗儿和她的对手的斗法。

李茗儿的对手是一个陶宝陌生的年青桃门弟子。此刻两人在斗法台上道法互施,剧斗不休。

李茗儿的碧水道法极为正宗,一法一式俱见根底,而且精控程度非常高妙,绝对不再陶宝之下,所以道元虽弱,但并不落在下风。

而她的对手显然并不精于道元精控,但是对于道法节奏掌控的炉火纯青,道法衔接自然流畅,虽不出奇,亦无大错。

二人都是那种最正统的道人,这令陶宝顿时松了口气,他就怕万一李茗儿遇到一些道法离奇,又阴毒诡异的道人。到时候,他都不知dào

应该支持谁。

周围众道都心生奇怪,为何这个刚刚大出风头的道人会对这场斗法这般感兴趣,他是关心同门,还是为了看这碧水道派的女修而来。

不多时,李茗儿败了下来,还是输在了道元不济上。这就是没有掌握道念之秘的结果。陶宝、陶菊儿、李茗儿三人修道时间都不长,所以道元再是苦修也及不上其他道人,所以若想获胜,没有奇招,就会难上加难。一旦拖延久了,必败无疑。之前陶宝屡次与人相斗,都吃亏在道元不济的身上。

李茗儿在台下接受同门道友的安慰时,同时感受到了陶宝的关切目光,虽然奇怪,但还是回以淡淡地一笑。

陶宝双目深注,道心轻颤,险险以为李茗儿认出了自己。

“耿离,听说你刚才重伤了龙行道派的钱宗,到底怎么回事?”就在陶宝心潮起伏时,他的道基引路人大道士杨林忽然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他,低声问道。…,

“见过杨前辈。”陶宝不敢怠慢,连忙施礼道。

无论在任何一个道派,道基引路人都是最重yào

的关系人物之一。

“嗯,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什么时候惹上了龙行道派的。你要知dào

,他们可是有皇家背景的道派。等闲不要轻易招惹他们。”杨林赤面凝重地说道。他虽然不怕对方,但道家与皇家暗斗了几千年,从大周到大魏,甚至还有更久远的历史,所以能不惹下他们最好。哪怕只是表面作态也好。

陶宝微愕,然后对杨林说出当时情况。

大道士杨林年老成精,听出其中必须有所隐情,点了点头道,“耿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现在就回山华殿去吧,我会对外称你身受重伤,不再会按受斗法台约斗了。”

陶宝看着杨林一张赤面如火,心中生出感动,知dào

对方是为了自己着想。心中虽然舍不得李茗儿和小妹,想多看她们几眼,但暗暗忍耐下来,回山华殿去了。

他这一走,可苦了其他桃门弟子。包括龙行道派在内的七八家道派弟子俱是四处寻找耿离约斗,结果被告之耿离重伤,但谁也不傻,都知dào

定是耿离潜藏起来,无奈之下,就把邪火撒在了其他桃门弟子身上。一天下来,桃门弟子莫明其妙地败多胜少,亏输折损。

不过,耿离一指败龙行的美名也就此传扬开去。

山华殿内,李昆喜笑颜开,揉搓着陶宝地脑袋,笑道,“到底是我的爱徒,果然给本道人争了脸面回来。今晚我就放你出去,会会你的相好怎么样?”

陶宝晃着脑袋拼命躲开李昆的魔爪,不忿地道,“师父,为什么你又把奖我的十瓶桃花酒扣下了。你不让我喝,让我送人也好啊。”

李昆丑脸冒光,乐道,“为师帮你做主,就当拜师礼,送给为师好了。喂喂,你今夜到底出不出去?如果出去,就正好替为师办点事儿。”

陶宝大讶,这才明白,放假是假,替他办事儿才是真。

第五十六章 秋花院

陶宝连忙说道:“出去出去,这就走,师父有什么要事请吩咐徒弟就是了。”

李昆道人满yì

地道:“我这里有本上古珍本,你替为师送到秋花院,找一个叫做赵便如的老道交给他就行了。”

陶宝微讶,原来是他,脑中立即想起刚入京都是遇到的那个霸道的老道。不过,师父怎么会认识他的?上古珍本,莫非是阳文?那赵道人塞给自己的阳文纸条还在怀中呢。

李昆从怀里掏出一本极为古旧的书册,交到陶宝手上。随口说道,“这是上古时的一本经卷,极为珍贵,你可要仔细些,不要弄丢了。要找相好的,也要先把为师的事情办了。”

“是,弟子明白。”陶宝一眼便看出这册子封皮写的三个阳文,《御念经》。心中一动,立时想到了道念修liàn

。会不会有些关系呢?当着李昆的面,陶宝故作不识,仔细将其收好。

等下了山,陶宝却没有直接找去秋花院,而是找了个旅馆,开了房间翻阅起这上古珍本。也幸好李昆不知他识得阳文,并没有用道法封印,才让陶宝拣了个大便宜。事实上也不能说李昆疏忽,这天下识得阳文的可谓极少,精通的更是凤毛麟角,他哪里想得到陶宝小小年纪竟然对阳文这般通晓。

陶宝翻看《御念经》,越看越是兴奋,与他想像的一样,这竟是一本极为难得的上古道家珍本,而且内容正是关于如何修liàn

道念的,简直就是为他准bèi

的一样。陶宝压制住自己极其激动的心情,立kè

在房间里拿出纸笔翻抄起来。全册共有阳文近千字,里面有些文字是陶宝从来没见过的,不过经过上下通联,大体意思已经尽数掌握。抄完最后一字,陶宝长舒口气,将册子合上,抄录的几张纸则更为珍贵地贴体收藏起来。虽然上古道典并不一定强于现今,但陶宝深知,像是这类专门修liàn

道念的道法可以说万金不易。今番可算是撞了大运了。仅仅这一本《御念经》便抵的上之前所有付出的心血和代价。

秋花院座落于府城内,是极其著名的妓馆之一。比之上次他去过的凤来院要强上不只一个档次。像凤来院门口还有些艳女临街招徕顾客。而秋花院雅静之极,门前只有一对大红灯笼高挂院门两侧。高墙之内,绝无浪荡欢场之声,只隐隐地传来丝竹琴琵之声,显得文明高雅,若非门前秋花院的匾额,陶宝甚至会以为这里是间书院之类的地方。

陶宝跨门而入,却被门房拦下,原来这里只接待熟客,像陶宝这样面生的客人绝无可能进得去,纵是高人一等的道人也不行。

陶宝哑然失笑,第一次吃了闭门羹的地方竟是间妓院,当真有趣的很。无奈之下,陶宝只好报出了赵便如的名号。

门房眨眨眼睛,将信将疑地道:“赵道爷很少有人会找他,你可有什么凭证,否则他老人家怪罪下来,我可受不了。嗯,若你是找他要帐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昨天就有两个道人被他很没脸皮地赶了出去。”

陶宝微笑道:“我不是要帐的,我是来送东西的。你便说是桃门李昆道人派人来的。他必然会见。”

门房见陶宝谦谦有礼,并没有以道压人,也没有仗着道法偷偷溜进去,对他好感大生。说道,“那道爷您稍等,我进去给您问问。”…,

陶宝在门口等了一阵,眼见着进去了三位尊客,那个门房才走出来。

“道爷,您请进吧。赵道爷在湖光居,您随我来。”门房边说边请陶宝进了院门。

到了秋花院里,陶宝才知dào

为什么这门房要等那么长时间才出来。就是因为里面实在是太大了。仿佛就像进了一个佑大的花园一样。纵是冬季,沿途也是巧设常青林木,引来活水温泉,假山奇石数不胜数,九曲连弯,曲径通幽,堪称移步换景,美不胜收。若无门房带路,陶宝便是潜进来,想要找到赵道人也需yào

很长时间。沿着碎青石铺就的蜿蜒小径,曲路前行,路边亭台楼阁不时隐映,从里面传来或美妙动声的琴音,或者清鸣动人的歌声。偶尔遇到几位院中的丽人,更令陶宝为之动容,或美艳惊人,或娇柔可人,或靓丽动人,国色天香,而且气质清新,毫无风尘之气。

七折八拐,走出很远,门房才引他来到一处依湖畔水的独居院落,圆拱形的院门上贴壁方砖刻了湖光居三个字。隔着院墙可以看到里面楼阁的一角,正灯火明亮,透窗而出,映得院中几丛青花椿树斜影婆挲。

门房道:“赵道爷就在这里,你自己进去吧。”

陶宝走进院落,只见院中椿树交杂,绿蔓爬墙,渠水勾连,假山石桥,独有一番别样的景致。居中一座两层的锦楼,石阶三步,红灯挑挂,八扇雕花人物的门户,里面烛照通明。

陶宝站在楼前,大声叫道:“耿离奉师命前来拜见赵便如前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里传来,“别在外面叫唤了,快点进来吧。丽珠,去开门。”

稍时,一个容貌明丽的女子悄然打开楼门,软语轻声地道,“道爷请进。”

陶宝见她如此容貌却作了妓女,心中暗叹,颇有惜珠之憾。随丽珠进了楼,发xiàn

楼内暖意融融,挂壁屏画,绵座檀椅,一应用具皆非凡品。厅中一侧有一楼梯,折叠向楼上。

“道爷请坐,赵道爷这就下来。”丽珠轻礼道。

陶宝坐下不久,丽珠奉茶过来放在他旁边小凳上。

一声轻咳,好久不见的赵便如道人从楼上懒塌塌地走下来。仍然是老发笑颜的模样,一身道袍虽旧,却清洗的很干净。

陶宝起身道:“晚辈见过赵前辈。”

赵便如笑颜道:“免了免了。你是李昆的弟子,在我这里就不用客气,只要不找丽珠睡觉,怎么地都行。”

一句话说的两人都是脸上一红。丽珠嗔怪地白了赵便如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陶宝尴尬地连道不敢,赵便如一撇嘴,哼道:“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就是个妓女罢了,等道爷玩够了,送你又何妨,哈哈。”

陶宝张大了嘴,被他惊的外焦里嫩,搞不清楚这个赵便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咦?”赵便如忽然对他感兴趣地看了半天,猛地一拍脑门,奇道:“哈,我见过你,对了,我好像抢过你一匹马,对对对,就是你,哈哈,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陶宝大惊失色,体汗立出,连自家小妹都没有认出自己,为何这老道却几眼就认出自己了?正欲解释,就见赵便如抓抓道髻,不好意思地道,“那马已经让道爷我卖了,嘿嘿,实在是还不了你了,要不,我教你认识几个字,好不好?上次给你的那几个字你认出来没有,我告sù

你答案,你就别向我要马了。公平吧。”…,

陶宝偷喘长气,露出笑容道:“不用不用。那马本来就不是我的,前辈不用还我。至于那文字,晚辈实在认不得,何况看着头晕,还是算了吧。”

赵便如先喜后叹,道:“不用还了最好,唉,你们这些年青人啊,就是不好学,要知dào

这等文字才是真zhèng

的道文啊。”

陶宝心中一动,听出其中意味。只是他诸多考lǜ

,觉得还是隐瞒自己知晓阳文的事实为妙。

“前辈,这就是师父让我交给你的书册。”陶宝自然地将《御念经》交给赵便如。

赵便如眼睛一亮,接到手中飞快地翻看,先是惊喜万分,不过看到最后,却是有些失落,低声喃语,“可惜只是上部,下部不知到哪里找了。”

陶宝克制自己突然猛烈跳动的心跳,故yì

将头扭到另一侧,不让赵便如发觉自己的异样表情。

虽然有些失望,赵便如仍是仔细地将《御念经》收藏起来,转过头来向陶宝笑道:“你回去跟你师父说本道非常感谢,改日邀他来院里喝花酒,还找他喜欢的小乔陪他。”

“是,前辈。”陶宝暗笑,原来师父非是不好色,而是心有所属啊。

“唔,也不好让你白跑一趟,本道还有几篇道法,你自己挑一篇去。”赵便如随手从怀里掏出十多篇道法来,让陶宝挑选,作为礼物送给他。

陶宝自从得知dào

念秘闻后,就对道法没有了太多的兴趣,虽然知dào

其中定有高级道法,却不动声色地道:“多谢赵前辈厚赠,不过晚辈道力微弱,学这些高深道法暂时也用不上。”

“哦?”赵便如有些惊诧,很少有人能对这些高深道法弃之如敝屣,哪个不是兴冲冲地接过去翻拣一通,完全不顾自己是否能用的上。

赵便如满yì

地点点头道,“李昆倒是找了个好徒弟,看来他问月道派后续有人了。这样吧,你于道学上可有什么疑难问题,可以问我?虽然我没有你师父那么厉害,但道家庞杂,我却比他知dào

的多的多。”

陶宝心中转念,很想问他关于阳文的事,可惜之前已经封了口,自然不能再开口问。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晚辈一直以来对符箓颇感兴趣,但是苦无明师,若是自学,又不知从何下手,前辈能不能为我指点迷津。”

赵便如眼睛一亮,笑道,“感情你是听李昆说了,知dào

道爷我是全京都最强的符箓大师,故yì

在这儿等着我呢。哈哈,看在咱俩还有几分道缘,道爷我就破例教你两招。说吧,十大神符你想学哪两个?”

陶宝愕然道,“什么十大神符,晚辈不知dào

啊。”

赵便如一怔,见他不似说谎,才知dào

误会了他。嘿然一笑道:“既然这样,我便不传你十大神符了。干脆送你一本本道著的符箓基础入门吧。”

陶宝大喜,对他来说,一门基础远比神符强的多。

离开秋花院时,陶宝浑身都被兴奋快乐的因子所感染,连遁法都要比平常快上几分。有了怀中的《御念经》,假以时日,自己一定可以在道念上胜过未曾逢面的丁奇遇,甚至直攀大道士境界也不是不可能。而赵便如赠送的《符箓笔谈》对自己的帮zhù

同样可以预见,如果自己从中悟出以手刻符的神通,无疑会令自己的实力和底牌得到巨大的增长。

回到山华殿,陶宝将赵便如原话告之李昆道人。李昆丑脸上难得地抽搐一下,干咳一声,问道,“赵便如有没有给你点好处啊?你别看他四处抢人东西,实jì

上他还是非常大方的。”…,

陶宝得yì

地道:“赵前辈赠送了我一本他著得《符箓笔谈》。”

“哈哈,那你可得了便宜了。赵便如的符箓秘术首屈一指,难得他肯送你他的亲作。你好好学习,我桃门虽然也有符箓术,但比之他可就差的远了。”

李昆道人见陶宝如此好运,也是替他高兴。此时有桃花宫大殿弟子来找李昆上山顶大殿议事。李昆叮嘱陶宝好生修liàn

,便随人去了。

夜深人静。

陶宝从怀中取出《御念经》抄本,从头开始研习起来。此经lì

经万年,得以如此保存完整已是极为难得,其中修道法则更与今时略有不同。何况阳文注释过来,内容是否准确也无法肯定。不过,通过对照,陶宝对道念的理解更深一步。

在御念经中,上古道人将道念比喻成心猿意马,意为活沷难御之意。所以在修liàn

之时,多以锢守镇压之法,加以约束。其中最厉害的一种咒法,可以将道念禁锢得难愈丝毫,但以道念施展道法时,威力极其恐怖。不过,在经中也提到,这种锢禁之法对道念损害极大,并不十分推崇。著书的道人另僻蹊径,提出如果能将道念化成自主神识,那么就可以如臂驱指,任意驾御了。

陶宝看到这里,心头剧震,这上古道人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如果这道念有了自主神识,那么我和‘他’到底谁说的算?而且这道念又如何化出自主神识来?可惜文及此处,便断下了。想来这就是为什么赵便如说缺了下部的原因吧。

虽然后面一部分只是提出的猜想和理论,但前部分对道念的修练却非常的详实。总体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猿生,闹海,镇服。

陶宝古今相应,发xiàn

自己的一念生仅仅是猿生的皮毛。若要实现真zhèng

的猿生,还需yào

不断的苦修。陶宝将法诀牢记,静坐下来,开始修行起《御念经》。

神庭之内,道念长河忽地波澜,一根道念凌空飞出,在法诀的驱使下不断强dà

。很快就强壮到比之前所形成的执念都要强dà

的地步。原本沉在念河深处的十七个心魔执念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相继冲了出来,相互之间对峙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倏生。紫须草突然出现在神庭,落在念河之上,十八根透明的草须闪电般捉住了这十八个念头,然后开始吞噬起来!

第五十七章 丁奇遇

陶宝顿时生出奇异之极的感觉,在这十八个念头被紫须草吞噬的同时,一幅完整的图画出现在他的神庭之中。

图画的大半部分是汹涌喷发的赤红熔浆和熔岩,扑天盖地,只望一眼,就会令人生出恐惧和毁灭。而在剧烈喷涌过来的熔岩之下,是水底一株普通的苦须草,正散发着淡淡的紫气,无畏无惧,十八根草须更是如剑曲张,勇敢地迎击即将到来的毁灭。

一股充满了胆识和能力的道念随着紫雾弥漫突然降临!

通过某种神mì

的纽带联接,陶宝清淅地感觉到,这将是紫须草最后一次传道,也就是它最后的一丝道念,当年它悟道而生时的最初道念。

这是紫须草的道,面对天劫危难,迎难而上,誓不低头!

画面渐渐隐去,陶宝慢慢将这股道念溶入自己的道念之河,成为自己最不可分割的道念之意。而在这个过程中,陶宝的十八个念头已经被紫须草的十八根触须吞噬的一干二净。接着,十八根触须同时开始的强烈的变化,它们开始蠕动,不断喷出神mì

的紫雾,跟着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只留下浓郁的紫雾停留在念河之上。

一点精粹的紫色星芒忽然闪烁着出现在神庭中,正是紫晶球。

此次现身出来的紫晶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紫晶球的内部,除了那颗紫星,还多了些雾絮状的东西,在围绕着紫星。

紫晶球不断闪烁着妖异的紫芒,那些紫雾仿佛受到了招唤,云丝雾缕地向紫晶球汇聚而来。很快就被紫晶球吸收到球体内,紫星骤然间更加明亮强dà



当所有的紫雾都被紫晶球吸收后,紫晶球欢跃起来,在陶宝辽阔的神庭中飞来飞去。

陶宝不知dào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自己苦心凝炼的十八颗心魔执念竟然被紫须草当作美食给吞了?天啊,那这算是什么?陶宝忽然想到,师父李昆曾经说过,当自己的心魔执念都消失或者融合成一个时,就是进境大道士之时,那么,现在自己的十七个执念都已经被紫晶球吞掉了,那自己算不算是个大道士呢?很显然,自己并没有任何突pò

境界的迹象。

陶宝试着再凝出一颗道念,结果道念刚刚跃出念河,却被紫晶球瞬息飞来,一条透明的草须悄无声息地刺破道念,转化成一缕紫雾,又被紫晶球吸收。

陶宝暗暗皱眉,不明就里,连续试验了十数次,无论他凝成什么样的道念,都会被紫晶球转化成紫雾吸收,转而壮大自己。

不过紫须草与他本是合二为一,同生共道的关系,陶宝心念一动,立时明白了其中原故。原来前次玉胜山与李觉恶斗时,紫须草同样受创严重,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两个月前又因为替陶宝挡了辟真的道音,更是伤了元气。虽然一直从陶宝身上吸取道元修养自己,但恢复极其缓慢。对紫须草来说,陶宝的道念自然是最佳的补品,可惜陶宝神庭未开,它自己闯不进来。可是当李昆帮zhù

陶宝打开神庭,引导他修练道念后,紫须草自然顺藤摸瓜般找到这里。美食当前,它自然不会客气,大补起来。

一直以来,陶宝都与紫须草亲密无间,但经过此事,陶宝才发觉自己似乎对紫须草缺少那种至亲般的关爱,事实上,每到最后关头,自己唯一的凭仗只有紫须草。尤其是在修行问道法后,紫须草已经沦为次要,就连黑水阵法也再没有修liàn

过。…,

歉疚之意顿时涌上心头,而紫须草却恍然无觉,似乎只对陶宝凝练出来的道念感兴趣。

既然已经找到根由,陶宝淡然一笑,一边默运《御念诀》,一边将心中执念重新再凝炼出来,然后毫不在乎地喂给紫须草紫晶球。

既称心魔执念,便是无形之物,道念所凝,不过是一种寄物而已。只有在道心中真zhèng

放下了,才能真zhèng

地突pò

境界,成为大道士。

不过,以凝炼后道念喂养道草,可算是陶宝独一份了。皆因其他道士的道念本身就不强,如何肯舍得这般挥霍。

‘哗’地一声,刚刚凝成的执念忽然破碎开来,再不成形。陶宝轻轻一笑,又一个执念心魔消失了。如今,他只剩下十一个执念了。其余六个都是在之前不断的喂养紫须草的过程中消失的。这个方法果然很有效。

紫星光芒越发明亮,紫须草终于停止了吸收道念。欢鸣一声,隐回体内丹海中去了。

一阵困倦之意涌来,陶宝知dào

,这是紫须草需yào

长时间休养的信号。

‘醒’钟之后,斗法台重开。

陶宝坐在别院中,耳中亦能听到山脚下不断传来各方道派前来拜贺的声音。终于,灵仲道派拜山的声音传了过来。陶宝嘴角忍不住轻笑,现在就要看曹逊的了。可惜自己不能去现场观战,不过可想而知,当曹逊的羲一阳火横空出世时,无论是桃门,还是其他人,都定会大吃一惊的。

唯一可能猜想到曹逊和自己关系的就是大珍阁的大道士董奇,不过以董奇的性格,他纵是想到也不会向谁说半个字的。

果然,中午的时候,杨林就来到山华殿,问起陶宝羲一阳经是否另有传人。陶宝自然一脸惊诧,连连否认。杨林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陶宝的眼睛,不过陶宝早有底案,表情语气不露一点破绽。杨林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皱着眉头离开。

时隔一天后,陶宝借机下山,来到醉客楼与侯文书约好的单间。推门一看,竟是侯府的侯管家老实地坐在里面。却不见侯文书的身影。

侯管家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拿出一封信。信中侯文书称有要事需yào

离开京都几天,让陶宝自己小心行事。等回来后,他自会想法去见陶宝,一切事务到时再说。

陶宝眉心紧凑,不明白侯文书这个关节眼上怎么会离京了。既然猜想不到,陶宝也只能打道回府。

一连着五天,陶宝都老老实实在呆在殿中,寸步未离。便是连斗法台的诸多热闹都没有去看。倒是每日斗法台上都有各道派弟子一心想要向耿离约斗的。不过随着外派公务的一些精英桃门弟子回归,斗法台上桃门已是胜多负少,终于显露出北域第一道派的实力和底蕴。

这日,陶宝从山尚殿的品精阁出来时,正巧遇到了大道士杨林,而他的身后,赫然是灵仲道派的曹逊。

杨林见到陶宝脸上表情微微一变,转过头来向曹逊说道,“曹逊,我来给你介shào

,这个就是山华殿耿离,同样入我桃门不久。”说罢,又跟陶宝说道,“耿离,这个是灵仲道派的弟子曹逊,如今入本派山广殿作外门弟子,你们俱是由我道基引路,今后可要相互多多关照。”

陶宝上前两步,与曹逊故作初识般亲切招呼。

曹逊表情更真,谈笑自若,显出大道派弟子的修养。…,

与山华殿弟子多为散修一样,山广殿则大多是各大道派派来学习交流道法的外门弟子。

临走之时,两人趁着杨林不注意,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了对方的答案。

果然,曹逊能入山广殿,很大部分是因为他在斗法台上用出了羲一阳火道法。这也间接证实了桃门道派确实对羲一阳火异常重视。

下午的时候,从斗法台传来一个令人震动的消息,丁奇遇回来了。

陶宝腾地站了起来,双眼冒出灿烂的目光,他终于回来了。陶宝一直因没有看到过丁奇遇的道法而耿耿于怀。现在可算有机会了。

等他随着众多人流来到斗法台时,丁奇遇又已经连胜三场了。其中不仅有桃门弟子,还有大化道派和花容道派的二人。

丁奇遇相貌极为普通,身形也不高,唯一一点就是特别健壮。

白海道派的京都一行,可以说收获极大,仅凭着丁奇遇一人就几乎横扫京都数十道派。虽然只是大道士以下的初级弟子,但也称得上风光一时,绝无二人。

林轩道人面带微笑,怡然自得。他作为丁奇遇的道基引路人,同样是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人们注意。在白海道派的一行人中,陶宝自然亦看到了封中雨,整个人沉稳了许多。

此时在斗法台上与丁奇遇对战的是一个回归不久的桃门精英弟子。看样子,他对丁奇遇的本事份外了解。并不与丁奇遇正面对敌,而是通过遁法与丁奇遇慢慢周旋。丁奇遇就算是道念超强,但他的击浪道法只不过勉强称得上第一流的道法,最后竟然奇迹般地两人战成了平手。

陶宝在台侧看的一清二楚,丁奇遇表面上看汗水淋淋,实则未尽全力。倒是与他战成平手的桃门弟子心有不甘一般。通过台下观战,陶宝暗自比较,以自己目前的道念和道法,丁奇遇仍要比自己强上二三倍不止。何况打了这么多场,丁奇遇的道草还从来没有在世人面前展露过。

旁观者清,丁奇遇的击浪道法比封中雨强出一个境界。同样简单的一条水浪,在丁奇遇手中可攻可守,犹如活了过来一样。每一滴水珠都已经精炼微控到了极致,在强dà

的道念控zhì

下,完全发挥出道法滴水穿石的威力。如果换过陶宝,再想有寻根术破解丁奇遇的击浪,将会没有任何作用。甚至在看似狂乱,实则暗藏某种规律的狂暴水浪下,遁法都要受到最大程度的控zhì



而那位桃门精英弟子的桃门道法同样达到了堪称最完美的诠释。他的道念明显也是经过了特殊的修liàn

,既便没有丁奇遇的强,相差也不会太多。由此可见,桃门之内,卧虎藏龙,绝不可小觑。

两人一战,令陶宝受益匪浅。

随着桃门大典日益临近,半法台上越发的激烈精彩,不时有新涌现出的各派精英高手。甚至有好事者一一列出排行,其中白海道派的丁奇遇自然被列为第一,而‘耿离’因为出战极少,一胜一平,虽然风头出尽,但论起实力仍然被人排到五十之后。陶宝看到自己的排名时还是挺高兴的。要知dào

仅是参加斗法台的道派就有三十余家。

在这些天里,陶宝看到听闻到了许多道派道法,尤其是以修道草法闻名于世的百圣道派,在斗法台上更是曾风光一时,其中一名叫莫雨琪的女修,凭借一株奇特的玉宝道草,战败了十余名高手,现在排名已经到了前五,仅次于丁奇遇、两名桃门弟子和一各问天道派弟子。同时也是列入排位中唯一的女修。陶菊儿虽然胜了几场,不过道力太弱的弱点太明显了,后来连续几场都被人用‘拖’字诀生生耗尽了她的道力。从此,她就不在上斗法台了。既便如此,陶菊儿仍然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被许为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

最近一段时间,周平也变得极为诡秘,经常跑出去不见踪影。每次回来后都是一脸的沮丧和疲惫。今时不同往日,在听李昆道人讲过百年进境大道士的秘闻后,陶宝就曾猜想,与周平百年之约的那个女修会不会也听说过这样的秘闻,那并不是玩笑,而是她真zhèng

的想法,是对周平的严格考验。不过,纵是周平与自己关系极好,但是陶宝并没有将百年进境的秘闻告sù

他,其一是李昆道人严禁他对外宣扬,其二是对于周平来说,已经有足够的现由使他努力,就算是说给他听,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理由而已,对事无补,徒增压力罢了。

斗法台的开设,为桃门大典的召开起到了良好的热身效果,在这样的频繁激烈的斗法之中,几乎每个桃门弟子都曾经上台过,见识到了众多的道派道法,增闻见识,结交朋友,每个人都有不同收获。桃门道派也在诸家道派中麟选了二十余个优秀弟子进入山广殿作外门弟子。

在半法台进行到第十二天的时候,陶宝听到了宸乙道派的名字,他到斗法台找了一圈,却仍然没有看到侯文书的影子。这个小子,到底去了哪里?

“这位道兄,本道贾文书,宸乙道派弟子,想上斗法台约斗道兄,不知dào

肯不肯赏脸。”一个面貌猥琐的道人贼头贼脑地挪到陶宝身侧,低头哈腰地说道。

“没空。”陶宝毫无客气地道。

“那我晚上请道兄上醉客楼喝酒好吧。”贾文书笑嘻嘻地道。

陶宝闻言心中一动,仔细一瞅这贾道人的眉眼,登时乐了。

原来此贾非‘假’,正是已经半个月不见的侯文书。

第五十八章 四英聚

陶宝秘语传音道,“你怎么会这幅模样,实在太‘出奇’了吧。”

“先别问,咱们到台上打过一场再说。”侯文书回道。

陶宝一笑,暗道正好试试你的身手,见识见识宸乙道派的道法。

“好吧,这位贾道兄,请上台吧。”陶宝客气地伸手一请。

见是陶宝来到斗法台,已经准bèi

登台的一个桃门弟子立kè

让了出来。那边侯文书也与另一个道人说些好话,将台口相让。

不多时,此刻斗法台上的两个道人分出胜负,山海殿的弟子获胜。

陶宝轻跃上台。

侯文书则故作潇洒地抖动道衣,纵身而上。却不知因他的相貌使得他的这个动作都显得不堪下作。

侯文书毫无觉悟,大咧咧地道,“耿道兄,道法无眼,你可要小心了。”

陶宝摇摇动,暗道听着怎么像是街头卖艺的。微笑道,“远来是客,请贾道兄先吧。”

侯文书只以为很有大家风范地点点头。

陶宝根本没将侯文书放在心上,因为侯文书入道仅仅半个月左右,在他想来,能有多大的进步。

侯文书虽然随性潇洒,但还不至于连陶宝的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笑里藏刀地道,“那本道就不客气了。耿道兄小心喽。”

凝聚道力,手按道诀,一眼一板,非常清楚的道法施展术。

陶宝虽然不知他已经学会了多少道法,但只见这施法的架式就知dào

侯文书确实下过苦功。

只见一缕微弱的道光在侯文书的双手间形成,然后一点点增强,最后猛然亮起,这是道法激发的前兆。

陶宝一直没有动,他要给侯文书表现的机会,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只需yào

一指,就可以横扫他了。

“砰!”地剧响!

道法在侯文书的双掌间猛烈地炸开!一大团密密麻麻的光刺发出嗡嗡地声响骤然飞向陶宝!而且瞬间笼罩了几乎所有的空间,除了后退或者抵挡,再无他法。

陶宝眼瞳猛地一缩,心叫不好,很明显,自己犯了和师行一一样的错误,就是太轻视对手,只此一招,就令陶宝落入了下风。

不过,陶宝毕竟经验丰富,临危不惧,在身前轻轻一刷,连继刷出数十道桃林障,将如蝗似蜂的光刺挡在了身前。

侯文书占了上风,拼命抢攻起来,也没有其余道法,只是掌中光刺绵绵不绝,而且愈演愈烈,片刻工夫,就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刺潮,疯狂地冲击着陶宝的桃林障。

陶宝终于动容,在这般遮天盖地般的最发强烈的刺潮下,一道道桃林障刹那间就被攻破,上百道的桃林障也不过支撑一个呼吸的时间!这到底是什么道法!侯文书怎么可能拥有这样雄厚的道元?

两人的斗法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尤其这是耿离第三次上斗法台,一指败龙行的奇迹神话还在不断的传说,很多人都正在闻声赶过来,一睹桃门奇才的道法风彩。可是,当众人来到斗法台下时,看到的却是令人震惊的场景。

整个斗法台上,是无穷无尽的光刺!而且,这种闪动着锋锐光芒的光刺发出的嗡鸣声,甚至逐渐变成了呜呜的咆哮!

密不透风的光刺中,隐约可见一团团的桃红花色!

陶宝还在坚持。

“耿离败了!”台下一个年长的道人看到这一幕后,轻轻地一叹。

“怎么说?这是什么道法?看起来好厉害!”…,

“这个贾文书是谁?道元这般雄厚,你看!这些光刺竟然愈来愈烈了!”

年长道人目光闪动,向周围道人解释道,“这个道法不需yào

多强的道元,而是道法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马蜂窝’道法!只需一根光刺,就可以引起道力的急剧变化,从而形成马蜂窝似的云雨攻击。这是基础道法中最强dà

的一种道法了。”

“这么厉害的道法还只是基础道法?”有年青道人骇然道。

“当然是基础道法,因为道法的核心只是一根光刺而已。其他的,只不过是后续的变化。”年长道人再次解释道。

一旁有早已了悟的道人低声道,“这是抽沙倒塔的道理。”

年长道人微微一笑,道声对。

斗法台上,陶宝边展道法挡住堪称狂暴的光刺,一边思索破解之道。他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有此诡异道法,但他已经渐渐把握到了几分奥妙。

侯文书丝毫不敢大意,双眼紧盯着光刺中心的陶宝,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浓烈。他知dào

,一旦陶宝破了此法,自己就再也没有胜了他的可能。现在就要看陶宝到底能不能在道元耗尽前想出破解之道。

少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陶宝必败的时候,光刺中心的陶宝脸上忽然现出了淡淡地笑容。

“贾道兄,此道法本道可破了。移形换位!金蝉脱壳!”

陶宝骤然隐身,又闪电般出现,只是再出现时,身上的道衣已经脱下,拿在手中,身上只着了内服短衣。

左手奇快地在手中道衣上施了法诀,又随手抛出两丈开外!

‘呜’地震响,千万光刺追逐道衣而去,并且瞬间将道衣刺得残破不堪,仅余丝缕。而对陶宝本尊却视而不见,绕避而过。

陶宝哈哈一笑,遁闪至侯文书身前,轻轻一指,将满脸失落,已经放qì

的侯文书击落台下。

“好!”台下众道嗡然一震,大声叫好。

那年长道人满现奇光,微笑道,“马蜂窝道法奇奥之处在于一念,而耿离这招也在于一念。果然是修道奇才,难得难得。”

侯文书虽然仍是败在陶宝手下,脸上失望之色只是片刻,就回复了信心。仅仅修道半个月就已经学会马蜂窝道法,又将陶宝逼到这般地步,他也心满yì

足了。至于以后旁人会不会依法炮制,来破解此道法,侯文书一点担心都没有。号称基础道法中最强之一的马蜂窝道法自然不会如此简单,种种后继变化,多端莫测,只不过他还没有学会而已。何况这个道法只是他所学道法之一,其它奇妙道法自然不能在这斗法台上尽数展示出来。

陶宝落到台下,向侯文书走来,含笑说道:“贾道兄这一手道法真是让小道大开眼界。盼望日后能与道兄结为至友好朋。”

陶宝此话既是夸赞,也有借此机会搭上‘贾文书’,为之后联系打个埋伏。

不料侯文书双眼一白,一撇嘴,黑着脸扭头走开。

陶宝愕然,反应亦是极快,讪讪地一笑,摇了摇头,叹气离开。

不少桃门弟子对于贾文书如此不友好为之愤然,别看一个个都是修道百年的老家伙,但对于师门荣誉却都看得很重。

“这个耿离又进步了。”远处观看斗法台的杨林长叹道。

浓眉道人朱盖威表情淡然道,“身在我桃门,耳濡目染之下,怎会没有进步,何况又有李昆用心教导,相信不出百年,定会如你我般进境大道士。”…,

杨林轻咳一声,皱眉道:“只不过他所学太杂,我怕他时日一久,羲一阳经进境会受到影响,岂不是误了大事。”

朱盖威浓眉轻皱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最近一段时日,他全心修liàn

道念,道法修liàn

已经慢下了不少。”

杨林目视陶宝离开斗法台,向山上回去,口中道,“据李昆讲,那是因为他的道元已经达到了最高峰。只有等心境提高了,才有可能再次快速增长。”

朱盖威浓眉一抖,沉声道,“如果等不及他,我们就全力培养灵仲道派的曹逊。此子心性沉着,智勇皆佳,难得道悟领受能力也不错。或许是比耿离更佳的人选。”

杨林抬头望向山顶桃花宫大殿,沉思道,“我总觉得耿离来历特殊,而且此子心机太深,行事滴水不漏,又有甘于冒险,早晚非池中之物,甚至惹下大祸来。只是掌教有此决定,我们只能尊旨而行啊。”

朱盖威道人哼了一声,道,“千枝掌教到底心中如何着想,你我不知,但他总要给大家伙一个交待就是了。”

杨林默然无语,轻轻一叹。

入夜时分,寒风冷冽刺骨,路上行人渐稀,便是平常生意火爆的醉客楼今日楼上楼下加在一起也没有几桌客人。

陶宝一身寻常人打扮,与分头而至,同样凡人装束的曹逊在楼门口集合,相视一笑,一同进入酒楼。

开好包房,招来伙计点了十几道菜。

陶宝随手又赏了伙计三两银纸,乐得伙计差点叫声爷爷,喜颠颠地出去了。

曹逊大讶,问道,“兄弟什么时候发财了?怎么这么大方?”

陶宝‘噗’地笑道,“今日那‘贾文书’差点把我给收拾了,还赏我一脸黑灰,我当然要找他要点赔偿。他家财势雄厚,怎么也要让他出出血。”

曹逊闻言不语,半晌嘿地一乐,说道,“那我们再要两个菜吧。听闻醉客楼的百年陈酿‘醉客仙’,有醉仙不醉倒的美名,不如也要上三坛子。”

陶宝咋舌道,“三坛子?我可喝不下这么多。”

曹逊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低笑道,“是我自己喝,可没说给你喝。你要喝,就再另要好了。”

陶宝神奇地望着曹逊,哑口无言。

曹逊道,“我自三岁尝过酒水滋味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无酒不欢,每日都要喝他三、四斤酒,为了偷酒喝,小时候可没少挨揍。”

陶宝叹服道,“曹兄真是厉害,那为何从未闻到你身上有酒气呢。”

曹逊奇道,“喝完后当然要消除酒气了,否则师父们不就发xiàn

了。”

陶宝揉揉脑袋,一笑道,“和你们在一起,总显得我脑袋不太灵光啊。”

曹逊给他眼白道,“不怕你太聪明了。”

陶宝哈哈道,“此话当真,绝不作假。……对了,还没问你,招你入桃门时,可曾与你说些什么?那寻宗殿你去了吗?”

曹逊轻声道,“正要说给你听,那寻宗殿并没有让我去,只是追问了几句我那个‘师父’的情况。依我看,你和侯文书这招‘打草惊蛇’似乎没起什么效果。”

“不,效果非常明显。”陶宝指了指曹逊道,“既然这么急的招你入桃门,那就很说明问题了。至少说明,桃门确实需yào

会羲一阳经的人。”

曹逊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一直奇怪,按说羲一道派被灭道统也不过区区百年,就算是被灭了道统,但总有些流落异地的弟子,为何桃门还要找来我们这些初学者呢,何况以羲一道派和桃门道派的关系,桃门道派的秘典中定然藏有羲一道派的羲一阳经。为何他们不找个弟子来修liàn

,还要有求于我们?”…,

陶宝苦笑道,“你说的我都想过,可是所知甚少,无法答你。”

曹逊同样报以苦笑,道,“看来你我脑袋都不甚灵光啊。侯文书怎么还没有来?”

“应该快了吧。我与他约好的这个时间。”陶宝抽抽眉道。

客少上菜快,这是酒楼的一般规律,醉客楼也不例外。陶宝、曹逊二人闲谈工夫,菜似流水,挨个的大盘小盘地端了上来。伙计服wù

周到,满面堆笑,显然银纸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曹逊老实不客气地又点了喜欢的菜色,要了三坛子‘醉客仙’。

眼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陶宝向曹逊道,“别管侯文书了,咱们先吃。”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侯文书似恼似急地声音叫道,“好啊,竟敢不管我就开吃,不怕我不会帐吗?”

室门被一把推开,侯文书一身书生打扮走了进来。

陶宝、曹逊哈哈一笑。“你真是好鼻子,闻到菜香才上来不成?”

陶宝蓦然一顿,看到在侯文书身后又走进来一个人,愕道,“他是谁?”

侯文书嘻嘻一笑,并不说话,只是把身后那人让到前面。

那人身形不高,一身武士装,头上还蒙了头围,只露出一双朴实无华的眼睛。见到陶宝、曹逊,双眼才冒出一道神光。抬手将自己的包头摘掉,露出里面的真面目,并且声音粗壮,沉稳地道,“是我。”

陶宝、曹逊看到此人,四目倏睁,俱是猛地震惊站起,低呼一声,“丁奇遇!”

丁奇遇淡淡地道,“耿离、曹逊,你们好。本道丁奇遇。”

陶宝目瞪口呆,与同样发怔地曹逊站在那里,不知dào

如何是好。

侯文书抢到三人中间,嘿然一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快快坐下,坐下再说。”

陶宝心中乱作一团,目视侯文书,期盼他能快就告sù

自己,这个丁奇遇怎么会变成自己人的。

第五十九章 计划变

四人坐下,侯文书咂咂嘴,笑道,“咱们是先吃饭还是先聊聊?”

陶宝望着丁奇遇,心有疑虑地道,“咱们边吃边谈吧。”

侯文书看着桌上盘碟盏杯满满地堆了一桌,嘿声道,“你俩真是大方啊,这么多能吃的了吗?”

陶宝老实不客气地挟了一大筷子菜,塞在嘴里。边吞边含糊地道,“曹逊,别理他,咱们吃。”

侯文书呵呵一笑,转头对丁奇遇道,“老丁,别理这两人,咱们也吃。”

丁奇遇点点头,将桌上的一盘烩鸡的鸡大腿撕了下来,张口大咬,仿佛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四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很快十多个菜就一扫而空。其间,曹逊还独自干掉了三坛子美酒,惊的其余三人连连诧舌。

“呃”,侯文书打了个饱嗝,长舒口气才道,“方才你们说到哪里了?”

陶宝取了根牙刺,在嘴里捅来捅去,很是搞笑,一边道:“曹逊现在已经是山广殿的外门弟子了,不过派中并没有领他去寻宗殿,只是问了他我这个‘师父’的事。”

曹逊用手扑着口中酒气道,“不错,我刚刚还和陶宝说,桃门这般着紧羲一阳经一定有非常奇怪的理由。可惜没有其它线索,无法猜测。”

侯文书一指陶宝,向丁奇遇道,“他是陶宝,耿离不过是假名字,我一时忘了和你说。”

丁奇遇眼光一闪,没有说话。

陶宝皱眉道,“哥哥,现在该告sù

兄弟,丁道兄到底是和你是什么关系了吧。”

侯文书不好意思地望了望丁奇遇,似乎在问询他的意见。

丁奇遇伸手拦下侯文书的话,淡淡地道,“让我自己来说吧,说起来我是文书的哥哥,不过我的母亲出身卑微,有了身孕后就被赶出侯府。多亏了文书母亲偷偷照顾才能苟活渡日。所以,我随母姓姓丁。”

陶宝暼了眼侯文书,暗道这世家里果然是乱七八糟的,丁奇遇和侯文书两人相差至少二十多岁,可想而知侯文书父亲当年是多么的少年英雄了。

曹逊出身世家,对此毫不吃情,反而向侯文书道,“有此义母,难怪文书兄侠义心肠了。”

侯文书苦笑道,“儿不言父过,咱们能不提这事吗?事实上,如果不是老丁这次回来找到府上,我也不知dào

还有这样的故事。”

陶宝看着侯文书亲切地喊丁奇遇‘老丁’,心中竟生出一丝酸痛,自己与小妹同在桃门,竟然不能相认,还有大哥陶财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丁奇遇忽然说道,“我听侯文书说了你们的事,其实依我看,不管迷局不迷局,你们只需yào

做一件事,就是将灵光石盗出来。只要灵光石在你们手里,还怕那辟真不认帐吗?”

陶宝愕然,然后苦笑道,“问题是灵光石是桃门的镇派之宝,哪里那么容易盗出来。”

丁奇遇粗壮地手指轻敲桌面,一字一句地道,“那就抢好了。到时由我动手,你们负责接应。”

“什么!”三人皆惊,骇然地望着他。

曹逊酒气吞吐地道,“你去抢?你可知dào

平日里在桃花宫里值守的大道士就有三人,大典一开,重宝展出,我猜至少会有十位大道士,我可看不出丁道兄有这个实力。”

陶宝与侯文书同时点头,完全没有认为曹逊此话是在讥讽丁奇遇。…,

丁奇遇手指倏停,双眼闪出精明地光亮,说道,“曹兄弟说的不错,不过我想在打这个灵光石主意的绝对不止我们,包括辟真,甚至其它什么人,肯定都有计划,而我们只要乘着水浑,借机行事而已。如果这样,凭借我的遁法,至少有二分把握可以抢到手。”

“才二分把握?”陶宝一皱眉,然后睁大眼睛,诚垦地道,“为了我的事,怎么能让丁道兄冒此奇险,抢宝的事还是我来吧。派中有曹逊接应我,丁道兄和文书负责在山外接应,一但抢宝成功,咱们立kè

出城,我记得辟真曾说过,他是绝对不敢出京都的。”

丁奇遇摇了摇头坦白道,“事实上,既使没有你们这档子事,我也是要去桃花宫抢一把的。”

“什么?”三人又被丁奇遇震了一把。侯文书更是诧异,来之前老丁可是没有说过他还有这么疯狂的计划。

丁奇遇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冷冷地道,“因为我与桃门有着血海深仇,但是若想报仇,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成为天迹道人。”

陶宝向侯文书一望,却见侯文书脸色同样暗淡,心中一凉,猜到了几分可能。

曹逊轻叹,道:“要成为天迹道人是何等之难?机缘运气实力缺了哪个都不成?丁道兄似乎想的太简单了。”

丁奇遇抬眼瞅了眼曹逊,慢慢说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不瞒大家,如今我正处在突pò

边缘,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进境成为大道士,如果让我得到灵光石,我有信心,五百年之内,定能成为又一个天迹道人。”

三人互望一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俱是一脸苦瓜样,原来自己和人家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曹逊讶问道,“难道丁道兄一直在刻意地压制自己的进境。”

丁奇遇仿佛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时机出现,我会立kè

进境大道士,这就完全有机会抢走灵光石。”

陶宝默不作声,半晌才道,“我还是不同意丁道兄的提议,事实上,如果想要顺利离开桃门,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个内贼,强抢将是我们最后的计划。”

丁奇遇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显然对陶宝的提法不太在意。

侯文书皱皱眉,不得不承认,造成现在两方有些相持的局面,是自己考lǜ

不周了。原以为拉上老丁这个高手,会对计划有所禆益,但没想到虽然大家的目标相同,但行动计划却天差地别。事实上,在没有动手之前,议论谁的计划是好是坏,都是纸上谈兵。

“这样吧,”侯文书眼珠一转,说道,“大家也不必争了,任何计划都赶不上变化。距桃门大典还有不到十天,我们再各自打探计划一番,决定动手前再聚到这里一议。”

丁奇遇与陶宝互望一眼,俱是一笑,点头道好。

侯文书轻舒口气,这两个人都和他关系匪浅,能同意他的缓兵之计,事情就有转机。事实上,在盗宝的大目标下,陶宝需yào

丁奇遇这个奇兵高手,而丁奇遇同样需yào

陶宝、曹逊这样的内线作为情报和接应。

陶宝轻咳一声,缓解气氛问侯文书道:“哥哥这半个月不见,没想到一回来就给我个下马威啊。今日在斗法台上,差点被你给收拾了。那是什么道法?”

侯文书脸上冒光,哈哈一笑道,“怎么样?吓了你一跳吧,哈哈,这叫做马蜂窝道法,可是我师父当年的绝技之一。”…,

陶宝诧异地道:“你回玉胜山了?”

侯文书神mì

地一笑,“我这次回去可有大收获,嘿嘿,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

四人分手时,侯文书拉过陶宝,轻轻耳语了几句。

陶宝回到山华殿时,周平忽然找了过来。目视了他半天,就在陶宝莫名其妙的时候,周平悄悄地引他到僻静地方,然后才开口说道,“兄弟,你能不能将羲一阳经教给我学学。”

陶宝大讶道,“道兄,你怎么突然看上羲一道法了?”

周平脸上登时尽是羞愧之色,讪讪地道:“不教我也行,其实请你亲自出手更好,只是,只是怕耽误你修liàn

。”

陶宝眉梢乱抖,苦道,“我的道兄,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要我教你羲一阳经,还是要我帮你什么忙,怎么几日不见,道兄说话竟这般吞吐了?”

周平更加羞臊,少顷才叹气道,“实话和兄弟你说了吧。是我的朋友受了一种奇特的伤,需yào

天下至阳之火袪毒。”

陶宝心中一动,低声问道,“女的?”

周平咬咬牙,点了点头。

陶宝正欲说话,一弟子走过来,喊道,“耿离,李昆长老要你立kè

过去。”

陶宝一摆手道,“道兄稍等,我去去就回。”

李昆道人别院。

“听说你今日又胜了。”李昆道人用手把玩着一块暖黄色的玉石,随口问道。

“是,师父。”

“好,刚才派中传下令谕,命你及其余一些弟子明日申时入桃花宫拜见千枝掌教。”

“是,师父。”陶宝心里暗道,正巧要找个机会去桃花宫看个究竟呢。

李昆道人忽然说道,“明日起我就要入桃花宫大殿值守,所以你这几日不用随时向为师汇报了。山华殿有冯义和大道士暂领,你有事可以去找他。如果确有要事,再去桃花宫大殿找我。好了,现在你可有什么道法疑难,说来听听吧。”

陶宝心中如风过峡谷,波澜起伏,悲喜交加。如果是由师父看守灵光石,想要成功盗宝不谪于虎口拔牙,火中取栗。但是,如果利用好这个有利条件,或许会有意wài

收获。

离开别院,发xiàn

周平竟一直在别院门口等着,地上的积雪上,都被他来回踱步踩得凌乱不堪。陶宝轻叹,上前扯过周平臂膀,道,“道兄的女友在哪里,咱们现在就去吧。”

周平见他如此善解人意,脸上露出丝笑,然后急道,“事不宜迟,快点走吧。我路上再与你细说。”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京都之内千道云集,而周平的‘女友’正巧不过地遇到了自家仇人。一番拼斗下来,径自中了种奇异的道草之毒。

陶宝暗暗奇怪,按周平之前所说,他的‘女友’现下应该已是大道士,区区道毒又算到了什么?

随周平来到城南一所大庄子,只见庄院门口此时正聚集了许多道人,其中女修竟占了绝大多数。

看到周平走过来,一名美貌的女修气冲冲地迎上来,杏眼圆睁,冷笑道,“周大少爷,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嫌害得我师姐不够吗?”

周平面上又臊又红,呐呐地道,“我不是故yì

的,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哦,这是我的桃门师弟,他会羲一阳火,可以帮玉荷祛毒。”

“不必了。”美貌女修见周平态度真诚,又满脸委屈的模样,口气亦缓和下来,道,“庄里面有我们请来的碧水道派的伊静道长。你们就请回吧。”…,

碧水道派,伊静,陶宝立时想起了他在北联帮见到的一幕幕场景。

宋庄庄外。

周平与陶宝避开一旁,静静等着庄里传来的消息。

庄外的这些女修们对他二人不闻不问,也不赶他们离开。

周平脸色暗淡,对陶宝道,“兄弟,恐怕还要麻烦你陪我多等候一会儿了。一会儿有消息,咱们再离开。以防万一。”

陶宝见他模样,哪里还有一点修道人的风姿气度,与一般情场失意的男子毫无二致。暗叹一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从庄里走出来几个女修,陶宝一眼便看出其中为首的正是伊静道人,不过令他失望地是李茗儿并不在里面。

待碧水道派伊静离开后,周平立kè

靠了上去,打听庄里的情形。得知他那‘女友’化险为夷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回山的路上,周平忽然停下遁光,咬牙切齿地道,“大化道派,我周平终有一日要灭你道统!”

原来他的那位大道士境的‘女友’就是被一位大化道派的长老所伤。这个仇自然要记在大化道派的身上。此时,陶宝也已经知dào

了这个女修为主的道派叫做浣花道派,在津前道内也算得上小有名声。至于与大化道派结仇的经过竟是因为大化道派曾强抢过浣花道派的一位貌美之极的女修。结果这位女修刚烈无比,竟然自毁道体。从此大化与浣花就结下了生死血仇,幸好大化道派也不是什么大道派。浣花道派与之相斗了三百多年,一直旗鼓相当。此次来京,只是不小心才中了大化的暗算。

陶宝亦停下来搂过周平,无比认真地道,“周师兄,如果你再不振作,这个愿望就只能是个愿望,永远也无法变成现实。”

周平道体一震,双眸放射出深刻地目光,恨声道,“只要能让我在百年内闯过大道士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陶宝笑笑,没有回话。

不提周平赌咒发狠,回到山华殿就把自己关在屋内,开始了疯狂的修liàn



就在陶宝亦打算回到师父李昆的那所别院修liàn

道念时。一个熟悉无比,亲切可爱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了他。

“耿离道兄,可以打扰一下吗?”

陶宝心情激动,笑容绽放,回过头来,轻声道,“当然可以。”

眼前人赫然是自己的小妹陶菊儿。

第六十章 聚沙塔

陶菊儿脸上飞红,吱唔地道,“耿道兄,你、你现在有空吗?我、我……”

“怎么了?”陶宝微笑道,看到小妹这副表情,他忽然觉得时光轮回,仿佛回到了以前三兄妹相依为命的时光。

陶菊想了想,鼓足勇气,抬起头望着他道,“其实是我有些道法上的疑问想不明白,才想来问问道兄的。”

“哦?”陶宝有些奇怪,“你师父姜霞长老呢?怎么不去问她?”

陶菊儿细长的眉睫轻眨,说道,“师父已经闭关修liàn

两个月了,可能要大典之后才能出关。”

“啊,那还有山丹殿的其他长老呢。你那些师兄师姐呢。她们都不关心你吗?”陶宝眼中闪出丝愤nù



陶菊儿摇摇头,低嗔道:“他们都说我是小孩子,不要心急,要慢慢来。”

陶宝舒口气,还以为小妹受了什么欺负呢。“他们说的也对,修道是急不来的。循序渐进才好。”

陶菊儿一撅嘴,不快地道:“你们怎么都是这样的口吻呢,如果不愿教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陶宝哈哈一笑,下意思地想要去摸小妹的头,手伸到半路才想到不合适,尴尬地收了回来,说道,“你别生气啊,说吧,有什么疑问,道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陶菊儿哪里真的要走,闻言开心起来,笑道,“还是耿道兄你好,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就像我哥哥。”

陶宝心中好笑,什么像啊,就是你亲哥哥,这个傻妹妹,怎么就认不出来呢?陶宝自己照镜子时只觉得身材高了,其余没什么变化。但落在其他人眼中,就绝对相差太多了。随着身体长高,身形自然变化,脸型也由原来的微圆变得削瘦,有棱有角,眼睛里多了成熟与深沉,唇边一抹渐渐浓密的胡须,整个人鹤姿挺拔,自有一种英俊迷人的魅力。否则美娘子又何以日渐沉迷,衷情与他。

陶宝干咳一声道,“多谢陶师妹厚爱,随我走吧。到我师父别院再说。”

陶宝前面引路,将陶菊儿带到李昆道人的别院。

说来也巧,就在两人进院时,那山丹殿沈正扬正从附近经过,一眼看到,心中顿时一震,脸上阴沉无比,恨恨一声,跺脚离开。

“这里是李昆师父的别院,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了。”陶宝微笑道。

陶菊儿四周瞅瞅,与自己师父姜霞的别院也没有多大的不同。

“哦,耿道兄和龙行道派钱宗那场斗法台我就在台下看了。但是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你的基础道法那么强呢。要知dào

我也很努力炼功啊,现在桃花道法里的一些高级道法我都会用了。但是都不及你的基础道法强。现在派中都传说,若论基础道法,耿道兄你最强呢。”

陶宝心中暗凛,果然道念之术并不是所有弟子都知dào

,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弟子整日醉心于道法与道元的修liàn

了。自己也不过是占了有个好师父的缘故,否则百年匆匆,误了进境大道士之期,纵是日后再勤奋,也终是难逃道消一果。不过,对自家妹妹实在没什么好瞒的。

陶宝轻声道,“那日陶师妹的斗法我也见了,见你对阵法领悟特别强,不知dào

会不会‘迷仙阵’。”

陶菊儿一愕,‘迷仙阵’是一种隔离、迷踪还有很强攻击性的阵法,虽然不是最高级的阵法,但若想轻易破解也绝不可能。出于对阵法的偏爱,她自然学过。不过耿道兄问这个做什么呢?她也是冰雪聪明,立时想到一种可能。小脸顿时兴奋地道:“我会。耿道兄稍等。”…,

纤手飞扬,道诀连舞,很快就在这院落中布下了迷仙阵法,将两人圈在阵中。

“好熟练的手法,看来你真得下了苦功。”陶宝赞叹道,心里又有些怜惜,小妹要吃多少苦才能达到这种地步啊。

陶菊儿脸上微热,嗔声道:“道兄,你快说吧,我这迷仙阵至多能维持半个时辰。唉,我的道力太弱了。”

陶宝轻声道,“半个时辰足够了。陶师妹,你可知dào

,道乃是变化规则,本无强弱之分,所以基础道法与高级道法不过是简单与复杂,效果和威力的大小不同。而道元的高低,只不过是证明你能施展多久的道法,也就是持续道法的程度。而绝对不会影响到你道法的强度,此点切记。”

陶菊儿娇躯一震,美目惊愕地道,“怎么会这样,师父明明说过,道元越深厚,道法才越强啊。”

陶宝摇摇头,道:“此为谬论。道乃变化之道,你见那天上闪电惊雷之时,云薄时有之,云深时有之,可见原因非是云深云浅,而在于云中的道理。”

“什么道理?”陶菊追问道。

陶宝朗朗一笑,摇头道,“我也不知dào

,以后你自去云间看吧。不过也并不是说姜霞长老说的完全不对,毕竟许多时候,一个道法是要靠强dà

的道力才可能施展出来,但这并不是完全是道元的因素,而是道力的积累到一定程度后所引起的另一种道法变化。”

陶菊儿心中闪念,飞快地道,“聚沙成塔。”

“对,也可以这样说,沙已经不再是沙,而变成了塔。呵呵,看来,小时候你也一定总玩泥巴吧。”陶宝向她眨眨眼睛,逗她道。

陶宝儿抽抽挺翘的鼻子,哼笑道:“人家才没有呢。”

“撒谎。”陶宝暗暗道,也不知是谁跟在屁股后面缠着去池塘边上玩泥巴。

“咱们再说回来,既然道法和道元都不是决定道的强弱的最主要因素,那什么才是最主要的呢?”陶宝停下来,看着小妹,引她思索。

陶菊儿苦思一阵,才喃声地问道:“是境界吗?”

陶宝眼前一亮,笑道:“这也算是对。其实应该说是道念。”

陶菊儿美目连闪,诧声道,“道念?道念。”

陶宝轻叹一声,“就是道念,只有道念才可以提升境界,否则你就是修liàn

千年,道还是沙子的道,永远变不成塔。”

陶菊儿闭上双眼,细细地体味这个对她太过震憾的道理。

陶宝在给妹妹讲述的同时,自己也在悟,慢慢地说道,“这也是我自已悟出来的。这修道就像一群小孩子在玩堆沙塔的游戏,大家虽然不是同时开始的,但是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而且开始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沙子。目标虽然一致,但是方法却千差万别,因人而异。有的要先找来更多的沙子,打基础,凝实塔身,慢慢堆起;而有的则是边找沙子,边学习堆沙塔的技巧;还有的找来沙子,学习技巧,却不开始堆,而是打算找一个堆了差不多的孩子抢夺;当然也有一群孩子合起来,大家一起堆沙塔;当然也就有一群孩子合起来,一起抢的。在这个过程中呢,有的人醉心于找沙子,有的人被种种奇巧的堆沙技巧和沙型所沉迷,还有的人空有一把沙子,却总盼着有个好心人过来帮他一把。总之,当时间到了,无论你是找到了多少沙子,学会了什么样的精致技巧,只要你手中的沙塔没有成形,那么就只能遗憾地离开。而堆成形了的,就可以继xù

下去,玩另一个游戏。大浪淘沙,就是这般残酷。”…,

陶菊儿早惊的目瞪口呆,料不到在这耿离的口中听到这般惊人而又深寓的故事。

“哈哈,吓到了吗?不用担心,你现在已经比其他孩子强多了,虽然大家都在堆,但是你不用担心别人来抢你的,还有一个好师父来教你怎么堆,只要手里沙子多了,自然速度就快了。”陶宝认真地道。

陶菊儿缓缓舒口气,疑问道,“如果说沙子是道元,技巧是道法,而什么才是道念呢?”

陶宝想了想道,“堆沙子用的水才是道念。干燥的沙子是无法堆起来的,只有在里面添了水才能成形。有些人沙子找来一大堆,却只有一点点的水,那么就是缘木求鱼,没有一点希望的。”陶宝越说,脑中同时也越加清淅,“道念如水,可以勾合,水多则成沙自然就快。何况我们通过修liàn

道念,甚至可以将水变成胶。那么,纵是沙子稀少,技巧普通,沙塔却要别人先一步造好。也许你的沙塔成形了,别人还在辛辛苦苦地找沙子呢。”

陶菊儿喃声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天啊,怎么会是这样。难怪你们的道力虽弱,实力却那么强。道念、就是道念。”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不知是愁还是喜地向陶宝施礼道,“多谢耿道兄将这番道理讲给我听。”

陶宝轻声道,“大道莫测,我也不过是一时之悟,其中奥妙谁又能尽数了解呢?陶师妹,我这番话你可千万不要到处宣扬。需知人心叵测,有些人道寿将尽,运气又不好的,你说破了他们的希望,说不定会造成什么后果,到时候误了你自己的修道,可就得不偿失了。”

陶菊儿脸上绯红,颤声道,“那为什么呢?如果大家都知dào

了,从一开始不就不会犯错误了吗?你这种想法多自私啊。”

陶宝大讶,没想到小妹会突然有这样激烈的话语。苦笑道,“陶师妹,这不是自私,你认为我说的对,但又会有多少人认同呢?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本来修道理念千千万,他们有的以力证道,有的以法证道,纵是有认同的,你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呢?是希望的破灭,还是放下手中的一切,重新开始。别说是你我,就是姜霞长老也不见得认同我的观念,一个大道士和一个初入道弟子的话,哪个才是正理呢?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我说的对。”

陶菊儿冷静下来,涩然地道,“对不起,耿道兄,是我刚刚太震惊了,你说的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不过,我还是认为说的对。我相信你。”

陶宝叹道,“其实我也不知dào

说的到底对不对,不过,我听过一个秘闻,就是百年内不进境大道士、千年内不进境天迹道人,就将永无机会了。……因为,规则的时间到了。剩下的时间不过是一种奖励罢了,大道,只争朝夕啊。”

陶菊儿娇躯轻抖,眼中满是迷惘,忽然颤声道,“我终于知dào

为什么师父要在这时候闭关了。她、定是她的关口到了。……原来她知dào

的。”

陶宝疑问道,“姜霞大道士今年多少道龄了?”

陶菊儿有些迟疑哽咽道,“应该是九百一十多吧。”

陶宝长吐口气,安慰她道,“还好,还有八十余年,进境天迹自然要远比大道士困难的多,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悟通了。”

陶菊儿狠狠地点点头。少顷,陶菊儿才问道,“为什么这些道理,修liàn

道念师父也没有和我讲过。”…,

陶宝道,“那是因为她们爱hù

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好基础。时候到了,她自然会和你讲。”

陶菊疑问地反问他,“那你又为什么和我讲这些?”

“哈哈,”陶宝一笑,“我当然也是爱hù

你,只不过方式方法不同而已。好了,我现在就教你怎么修liàn

道念吧。”

现学现卖,陶宝将不久前自己才掌握的道念修liàn

方法详细地讲给小妹。不过令他意wài

地是,陶菊儿的道念之根竟然是一团火焰,火光雄雄,耀亮了神庭。比之常人亦是大了不少,但远没有自己的那般惊人庞大。

陶宝之所以这么早就借机将道念、百年之约尽数告sù

陶菊儿,实在是因为他没有时间再等了,或许几天之后,他就会身亡道消,最好的结果也是亡命天涯,被桃门追杀不绝。

望着陶菊儿满心欢喜地离去,陶宝心中落下了大石。修道之涯,无比艰险,他这个做哥哥的虽然不能一直保护在她身边,但留下些本钱给小妹还是应该做的。

从现在起,陶宝就将全力计划,随时准bèi

盗宝大计了。

下午申时。

近三十余名被选出来的各殿精英弟子陆续来到第十一层桃花宫大殿门前。

桃树之下,桃雨缤纷,淡淡的桃花香风随风飘散,沁人心脾。

三十余名道人依次而行,在殿门口等候令谕。

桃花宫大殿作为桃门道派最核心的地方,等闲是不可以进去的。就算是一般的长老大道士也要先请示,得到许可进能进去。大殿周围有守塔弟子一百零八人,而在殿中,据说还有桃花宫精英弟子六十六人,轮值大道士三人。若遇有重大时期,这个数字就会随时增加。而在大殿身后的后山,则是众多大道士长老的居所。这些长老们因为没有主持众殿事务,平常除了到各殿轮值讲道释惑,就是在后山修息养道。所以,一旦示警,这么短的矩离,桃花宫大殿将立时被一百余位大道士围在中间,就算是来了一两个天迹道人也不见得能闯出去。仅仅计算这些,陶宝就头皮发麻。不敢想像硬闯大殿,抢夺灵光石的主意会有多么糟糕。

“千枝掌教令谕,众殿共三十四名弟子入殿闻道。”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道士走出桃花宫大殿,站在殿口,向十一阶下的众道人宣道。

第六十一章 千枝道

“是。”众道齐声应道。

陶宝站在众道人稍前的位置,而同样在内的曹逊则落在了最后。众道依次踏上阶台,步入桃花宫宽敞辉煌的大殿。

陶宝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大殿,刚步入大殿,迎面便是温暖而明亮的道光。大殿内圆柱擎天,玉石铺地,并且在地面上刻画了繁杂神mì

的道符,不断闪烁着奥妙的道光。四周的殿壁上画了许多形像丰富的图画,如果一幅幅地看过去,将会发xiàn

这是桃门道派众道悟道图。殿内奇花异木、道炉铜鼎错落点缀,异香阵阵,无形的道纹如波浪般从殿顶的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逸散出来,与地面的道符之力相互交辉。

大殿正中放了一把宽背的桃木横椅,上面端坐了一位中年道人,留着三缕长须,面容儒雅,一身桃纹碧色的轻薄道衣,领袖处绣有祥云图案,虽坐在桃椅之上,却如端坐云巅之处。整个人的气度如仙凌境,逍遥若羽,道意凛然。清明通彻的双目此刻正凝神聚睛地目视着走进殿内的各殿弟子。无需多问,此道就当是如今桃门道派的掌教,千枝道人。也是桃门内第二位会当凌绝顶的天迹道人。

在千枝道人下首,则随意地或站或坐的十余位长老,其中就有陶宝的师父李昆道人,还有杨林、朱盖威、宁仲、高飞、苏雷克、赵项等大道士。

而在殿内的各处角落,则立有数十名目不斜视,凝重端正的大殿守卫弟子。

众道在殿中宽阔处停下脚步。

“参见掌教、诸位长老。”众道齐施道礼,众口齐声道。

坐在首位的千枝道人微微一笑,和声说道“诺,诸弟子不必多礼了。你们俱是各殿杰出弟子,这些时日,或在斗法台上为我桃门争光,或是外派精英留我道派交流道法。所经辛苦,派中都有记录,今日召你们前来,一是本掌教要面见诸子,二是本掌教要代我桃门道祖为诸子赐与桃门道符、道意念经,以资奖励之意。”

众道弟子俱是微愕,然后喜容满面,低头交耳起来。桃门道符乃是桃门弟子的保命道符,威力强dà

,内中刻有桃花阵阵法。而道意念经则是集合了桃门众多大道士的悟道感悟和经验,对于诸子进境大道士帮zhù

极大,在诸子眼中,比之一般道典还要重yào



见众道弟子喜笑颜开,千枝道人淡然一笑,扭头向身前的苏雷克大道士说道:“你看这些个弟子,与你我当日领受道祖赏赐时一般无二,千年渡易,不知他们千年之后,是不是仍是如此心境。”

苏雷克笑不露齿,说道,“诸位弟子俱是我桃门精英,想来千年之后,进境大道士的不知几许,如果能有一人进境天迹,才是我桃门之幸。”

千枝道人轻叹一声道,“说的也是,道祖亦曾有言,道生一,而后二三,想来我进境天迹已有两千载,却始终没有为我桃门培养出第三位天迹,实在愧对道祖,令诸道失望了。”

苏雷克轻笑道,“掌教可不能这般说,进境天迹之艰难,实非人愿所及,机缘运气实占了大半。不过如今我桃门如此兴盛,天才倍出,再出一位天迹则是早晚之事。掌教也不必时时挂怀了。”

千枝道人含笑摇头,待殿中众道弟子渐静下来,才道,“具体赏赐,一会儿诸子回殿中自领。除此之外,本道亦有一道法教与诸子,算是额外奖励,希望诸子能道途坦荡,日益精进,早日进境大道士之境。”…,

诸子齐道感谢。

千枝道人道:“此道法名为‘摄空法’,取摄物不空之意,乃是以道念为绳,采摄随意,且不为一般道阵所拘,乃是本道成大道士后自悟的一个旁门道法。比之一般摄物、搬运之术更见奇妙。哈哈,本道曾用此法窃过无数珍宝,俱不曾被人察觉过。”

殿中长老、弟子俱是愕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千枝掌教为何会传下这样的旁门道法,岂有教人盗窃之法的。

诸子之中,陶宝心中恍若巨雷击响,神念荡漾,一时间几乎忍不住起身要逃,因为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感觉到了千枝道人若有似无的道念在他身上不断地探察,只要他露出一丝丝异样,这种道念就会将他牢牢捆住。幸好他曾经lì

过辟真类似的道念窥探,所以仍可以控zhì

住自己的心神血脉以及道念。此时的他甚至不敢转头望向曹逊,自然不知曹逊亦是道心微颤。不过曹逊出自灵仲道派,其道派中自有奇法可以牢守心神,屏住神念不为外道所察。

事实上,这种窥探几乎发生在一瞬间,除了殿中少数几个人似有所觉,表情微变外,大多数道人毫无所感。

李昆道人心有冰月,照亮感知一切,抬眼望向千枝,眉眼微皱,他自是知dào

这股窥探的道念在自己弟子耿离身上徘徊最久,登时心中不满。毫无顾忌地轻咳一声,引得诸道齐齐注目于他。

等千枝道人收回道念,目光转视过来时,看到的却是李昆曲着一根手指在扣挖鼻屎,只得无奈又好气地笑笑,拿他没有办法。借着刚才的话题,在桃门一百六十多位大道士中,其实他只看好一位,就是这个李昆。虽然他出身外道,但在桃门数百里却是兢兢业业,将散修弟子最多的山华殿管理的井井有条,精英倍出。就是这个性格偏颇古怪,护短的很。也不知当时将耿离交到他的门下是对是错。

千枝道人口中道诀不断,只讲了一遍。诸子俱是修道奇才,脑耳俱用,强行记下。更有领悟力超强之辈,已经默运道诀,跃跃欲试了。

“好了,诸子且各自回殿去吧。日后勤修道法,且不可居骄固步。”苏雷克道人声若沉雷,缓缓说道。

“是。”得了天大好处的众道弟子纷纷称是,转身离开大殿。

站在一旁的大道士高飞忽然开口道:“山华殿弟子耿离留下。”

陶宝闻言一愣,忙止住脚步,回身站好。

李昆道人亦是面露异色,眼神不善地望向高飞。

高飞道人乃是山黄殿主事长老,就是他在那晚曾因道塔熄而惩罚过蔡周陶三人入寒洞。待其余诸道离开后,大殿之中只余陶宝一人时,高飞道人才缓步走到陶宝面前,声色严厉地喝道:“耿离,你且老实交待,你到底是何方人氏,刻意混入我桃门有何居心!”

此言一出,满殿俱愕,就是千枝道人亦是眼中神光一闪,面容微沉,静静地望着大殿内的一脸震惊的年青道人。

陶宝一脸惊容,显然被高飞骇问的脸上都失了颜色。

“哼!”李昆脸黑如铁,走了出来,戟指喝道,“高飞,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耿离乃是我亲徒,你想要冤枉他,可曾问过我来。”

“嘿嘿,李昆,你也不必这般心急护着你这个好徒弟,在他来历未清楚之前,你还是先站到一边去吧。”高飞毫不客气地冷笑道。…,

“哈哈,高飞,看来你是忘了百年前输给我的教xùn

了。来来来,咱俩再打上一场,让我给你松松筋骨。”李昆丑脸扭曲,兔唇一翻,就要动手。

“师父,且慢。高长老说的没错,弟子也想问清楚动底弟子是什么来历,值得高长老这般怀疑。”陶宝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向前迈出半步道。

“滚蛋,你知dào

什么!这老家伙天天瞅谁都不顺眼,他娘的,敢欺负到爷爷我身上了。看我怎么收拾他。”李昆急火一上,不管不顾地手上道光一凝,一大团冰色球光呼啸着就砸了过去。

高飞冷哼一声,双手一圈,掌出飞出一枝桃花状的道力,疾快地抽打在冰球之上,冰球立碎,但破碎成数十块的冰球却变化再生,纷纷变异,或剑或钉,或大或小,每一个冰球碎块蕴含的道法都不相同,宛如百花齐放一般。

高飞目色微惊,却不慌不忙,道诀变化,手中桃枝道光一闪,转瞬化作一道墙壁,将所有变化飞来的道法尽数挡在身前。

就在高飞变化道法之时,李昆已经闪电般遁到高飞近身处,一脚结实地踢出,后发先至,蹬破高飞身前尚未完成的墙壁,直奔高飞胸口。

高飞料不到李昆比拼道法之际,竟然不顾脸面施出近身肉搏的战术,登时乱了手脚,遁法疾闪,绕殿而走。但李昆占了上风,怎肯轻易罢休,紧欺着高飞在大殿中遁来飞去。

“好了。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也不怕在后辈面前丢了脸面,都给我回来。”千枝道人轻轻说道,道音轻鸣,宛若在耳边轻语,但落在李昆、高飞身上就又是另一番情境。仙谕一出,立时道体如酥,道法涣散,道念之根就如被火鞭狠狠抽了一道似的。

闷哼一声,两个道人俱是脸色惨白,自觉地停下手,浑身臭汗地落回原地。

陶宝心中暗惊,心道千枝掌教只是以道音相逼,就迫得两位大道士禁受不住,若落到自己身上,恐怕自己立时就消道了。

陶宝见师父李昆脸色如纸,仍是怒目相视高飞。心中感动,走到师父面前,低声道,“师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老人家消消气,让他来审一下弟子也无所谓。”

“哼!徒弟,你可要知dào

,这人就不能太软弱了,凭什么让他来审,你怎么就知dào

他不会耍什么花样。”李昆冷声道。

千枝道人忽然说道,“李昆,你不用担心,高飞所言,早已告知于我。耿离身藏羲一阳经,关系我桃门重大,既有疑点,问明白就好了。”

李昆闻言脸色立变,转身面向千枝道人,沉声道,“既然是掌教授意,那本道就无话可说,不过如果高飞毫无根据,胡乱设计,本道看在眼里,可他容不得。”

“咳。”杨林忽然轻咳一声,走了出来,道:“掌教,本道是耿离道基引路人,如果他所有阴暗,怕是本道也难脱干系,不如许本道先行告退,以正视听。”

千枝道人一笑,道:“杨林,你与朱盖威俱是听我令谕行事,才做了耿离的道基引路人,你怕担什么干系。就留在这里,听一听罢了。”

杨林脸色一苦,无奈地望了眼陶宝,又退了回去。

“好了,高飞,你有什么疑问尽可当场一问。”千枝道人轻声说道。

高飞道人面带轻笑,向千枝道人一礼道,“是,掌教。”…,

回过头来,高飞脸色就冷厉下来,对陶宝道,“你入派之时,可曾说过你是来自津前道荀阳县。”

陶宝毫不犹豫地道,“正是,弟子正是津前荀阳县出身。”

“哼,本道早有派弟子亲去荀阳县查访过,共问户三千八百六十一所,却根本就没有听说有你的存zài

。而且当地耿姓共十一宗,无论宗氏外室,皆已查遍,俱是无你的存zài

。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哪个村子里哪户人家所出的。”

陶宝心底微惊,没想到桃门对自己竟然这般重视,探查的如此仔细。不过幸亏陶宝功课做的足,早在编造故事时就想到了这个微乎其微地可能。当下表情自然地道,“既然前辈查的这般仔细,应当知dào

荀阳县毕义村有户赵家,有一独女曾被山贼掳去,回来后竟怀胎九月,偷生一子,却不忍溺死,便遣人偷偷送给了南关村耿庆生大户家刚刚夭折了幼子的乳娘宁氏。后来,宁氏再嫁,这个便宜儿子自然不能赔嫁带去,便留在了耿庆生大户做了童仆。此子长到九岁时因打破耿家宝器,被乱棍打死,尸首被扔到了村边河里。结果,小仆命不该绝,顺河而下,在乱石滩上又活了过来。那个私生子,童仆就是我。”

殿中众道人静静聆听陶宝讲叙自身曲折复杂的身世,纵是活了数百年之久,亦是有所触怀。李昆更是连连点头,也不知是在替他难过,还是在听故事。

高飞道人脸色微变,此事确实有,因为耿姓人家是重点探查的对象,因此陶宝所说与当地传言一分不差。只是谁也不知dào

当年那个扔到河里的小仆到底死没死。

事实上,这个小仆还真就没死,现在就在秋味居当个伙计,所以陶宝才能将谎编的这般真实。

高飞道人自然不会仅仅凭借这一点就指证陶宝,他轻哼一声,不在追问陶宝出身,接着问道,“你曾说过你是一散修道人传你的羲一道法,也就是你所说的烈焰真经,可对。”

陶宝点头道,“对。”

“嘿嘿,”高飞道人脸上露出丝狞笑,说道,“我不管你师父是什么样的散修,但是据我所查,羲一道派所传弟子共六百七十一人,如今存zài

世间的共三十一人,但是,这三十一个道人在这一百年内都绝无可能出现在我魏国之内。你今年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可能会有人去教给你羲一阳经。如果真有此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是由辟真宫出来的,因为保存完整的羲一阳经只有一本,就在辟真宫的辟真妖道手上。而且,在半个多月前,你与辟真曾相继出现在绵衣坊,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陶宝暗惊,他是怎么知dào

绵衣坊的?

第六十二章 莫难辩

桃花宫大殿内。

千枝道人殿中高坐,苏雷克,李昆、杨林等大道士殿中陪侍,众人目光都聚在了陶宝身上,看他如何应对咄咄逼人的高飞道人。

陶宝露出玩味般地笑容,反问道:“高长老你有相好的吗?”

众道俱是愕然,有脸皮薄的已经老脸发烧了。

高飞道人脸皮自然很厚,冷笑道,“现在是本道在问你,何需巧言令色,信口雌黄。”

陶宝轻笑一声,说道:“弟子并非巧舌之人,半个多月前,弟子确实去过锦绣坊,不过你所说的什么辟真妖道弟子就不知dào

了。因为弟子是为相好的买些女人用品才去的绵绣坊,谁知dào

什么妖道不妖道的。再则说了,难道前辈亲眼看到弟子与那妖道在一起交谈了?”

“哼,算你嘴硬。先不说绵绣坊的事,你就说说你这羲一阳经的来历吧。”高飞道人道。

陶宝双手一摊道,“弟子早就说过,弟子师父是一散修,教导弟子时只说是烈焰真经,并没有说是羲一阳经。其中隐情,弟子怎么知dào

。”

死不承认是最无赖的一招,但也是最有效的一招,当然,也是最无力的一招。

高飞道人脸色顿暗,缓缓说道,“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本道只能请派中刑罚了。”

“你敢!”李昆老脸顿时寒若冰霜,厉喝道。

陶宝沉声道,“看来今日,高长老是定要让晚辈来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了。你说我无法证明,但你又怎么证明你说的呢?”

高飞讥笑道,“我所说俱有出处,此点掌教最是了解。哼,若非是怕非罪而诛,如何肯叫你在派中呆了这么久。”

“真是天大笑话。”陶宝满脸愤nù

,大声道,“高长老恐怕是老糊途了,切不说我的来历如何,首先要弄清楚一点,加入桃门并非本道求上门来的。而是感念杨林长老、朱盖威长老真诚相邀才一心拜入桃门。杨长老,你最是了解情况,本道可曾有一句拜求入门的话语吗?”

杨林摇摇头道,“没有。”

高飞道人望着杨林道人,不屑地一哼,似乎根本没有将他证言放在心上。

陶宝心知,如果今天不能挣出命来,只怕再也难出此殿。“本道既没有强求入门,入门后又一心修道,高长老却说我来历诡异,心怀叵测,又欲对我待罪而诛,弟子真是万万不服。”

千枝掌教微微一笑,道,“耿离,你也不必太过激动,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高长老也不过持命而行,你若有所愤懑,可以记在本掌教头上。”

陶宝豁然一震,忙道:“弟子不敢。”

千枝掌教又道,“其它不论,但高飞长老所说羲一道派之事句句属实,若非这世间再难以找到羲一阳经传人,本门又怎么会轻易招揽于你,想来这话杨林长老亦与你说过吧。”

陶宝愈到关键时刻心中愈发平静,闻言干脆直视千枝道人,“杨长老在弟子入门时确实曾说过,不过弟子仍是不服,门中一边要招揽弟子,一边又怀疑弟子,既然如此,莫不如将弟子逐出道派好了。”

苏雷克道人一旁忽然怒声道,“放肆!你如何敢对掌教这般无礼。你入门以来,我桃门可曾半点亏待于你,所有弟子俱是一视同仁。今天只是对你稍加审查,你有一说一,尽道实情便可,怎么这般泼赖。”…,

陶宝被他所震,一时只得闷声不语。

高飞道人继xù

说道,“不错,确实是本门主动招揽于你,而且所掌握的证据并不能完全证明你所说是否实情。不过,你倒是说说为何将羲一阳经传给曹逊?”

陶宝心头猛地一跳,终于知dào

为什么突然发生殿审他这一幕了。只是,对方到底是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还是曹逊出卖了他?现在,自己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如果承认,则曹逊所说俱是谎言,无疑必将逐出桃门,甚至还会向灵仲道派施压,对曹逊极为不利。如果不承认,那么就将直接面对高飞道人言之凿凿之下的证据了。

陶宝哈哈一笑,反问道:“曹逊懂得羲一阳火我也知dào

,并且私下里相互印证过,只不过他所习时间甚短,远不及我罢了。”

李昆道人眉梢轻跳,冰月照神,立时感受到陶宝语气踌躇,不似之前那般坚定。

在场的道人那个不是修道数百年,经验阅历之丰富,远超陶宝之想像。自然个个听出陶宝此话不实,有避重就轻之意。

高飞道人冷笑一声,“你与曹逊早是旧识,你杀死恶道李觉一战就是因曹逊他灵仲道派的秘典而起,此事所见者众,你抵赖不得。而后曹逊在斗法台上轻易施展出羲一阳火,且阳火极为微弱,一看便知修liàn

时日甚短,却又强自故yì

施展而出,用意极其明显,不过是想引起我桃门注意罢了。招他入门之后,你俩曾在山尚殿相遇,却故作初识,此事杨林长老就在面前,可不是冤枉了你俩。还有,昨晚你俩分别化妆乔扮下山,却在醉客楼相聚,后来又有两个神mì

人物出现。你四人聚会足有两个时辰,方才离开,又故yì

分开回山。哼哼,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陶宝心底翻江倒海,没想到百密一疏,竟忘了他与曹逊在大正庄时曾一同出现过,何况宰杀李觉事出有因,又是众人亲眼目睹,只要桃门稍一查访,就可尽知此事。再则,就像侯文书所言,曹逊一出,果然惊起好大的蛇蟒来!只是现在蛇惊反噬,却又如何应对?

此刻方看出陶宝急智果duàn

。陶宝冷静地道,“不错,我与曹逊确实是旧识,杨长老面前故作不识,只是有所顾忌而已,要知dào

人言可畏,曹逊本是灵仲道派弟子,我又是散修出身,如今同在桃门,自然怕瓜田李下,误作牵连。没想到还是因此被高长老怀疑。至于昨夜,我们旧友聚会,应该算不得什么大事吧。弟子散修出身,朋友自然四海皆有。”

高飞道人没想到到了这般地步,陶宝仍然矢口否认,怒极反笑道,“那能不能告sù

我,另两人是什么朋友?”

陶宝嘿然道,“高长老既然一直跟踪我们,自然知dào

,却不用再问我了吧。”

高飞脸上一黑,事实上他虽然一直派人跟踪陶宝曹逊,昨夜也曾跟踪过其余二人,但是跟踪的弟子却被其中一人发xiàn

并轻松击败,连对方用的是什么道法也没摸清楚。

“好,就算你与曹逊有所顾忌,那为何要传曹逊羲一阳经,还要他故yì

在斗法台上施展?如果你解释不通,只怕殿上众位长老都饶你不得。”高飞道人直指陶宝最大的破绽道。

陶宝心知肚明,此刻如果再虚张应付,必然会引起众道人的不满,便是师父李昆也不会再为自己出头。…,

陶宝表情严肃,认真地道,“弟子之前也不知dào

曹逊懂得羲一阳经。他所学羲一阳经与我毫无关系。”

“放肆!”高飞道人大怒,厉喝一声。他修道近千载,何曾见过这般狡辩之徒,事实俱在,仍然咬死不认。

李昆道人眉头紧锁,就是他也起了疑心。别的不说,既然陶宝与曹逊是旧识,而曹逊又忽然懂得了羲一阳经,若说两者没有关系,任谁也不敢承认。

“耿离,你可是欺我桃门法度不严吗?掌教,本道肯请对此阴徒施用法刑,看他招不招实情出来。”高飞厉色道。

千枝道人默然一阵,目光却望向李昆,显然将决定权交与李昆道人。

李昆心中绞痛,若是答yīng

下来,想必在高飞法刑之下,纵是陶宝铁打铜涛的道体,恐怕也难以禁受的了。但若是不答yīng

,自己又实在难开尊口,因为陶宝的表现,几乎可以认定他必然有所隐瞒和企图。唉,可惜自己难得遇到一个绝佳的弟子,难到就这样毁了不成?

就在李昆左右为难之际,忽然殿中响起一声“且慢”。

众道目光一转,发xiàn

说话之人竟然是一直默默无语的赵项道人。

赵项道人微笑道,“何必用法刑,此事极易,既然牵连到曹逊,便将他一并叫来,也不用当面对峙,只需不着面既可,问上几句,不就知dào

真假了。”

李昆暗松一口气,这老赵还真够意思。

千枝道人颌首道,“赵长老说的是,不过曹逊毕竟是灵仲道派的高徒,灵仲道派的常何道人与我关系匪浅,需给他几分薄面。”

此言一出,殿内众道人同时哑口,掌教这般一说,无异于给曹逊一道护身符,而且只要陶宝不傻,必然将所有一切推到曹逊身上。这样一来,所谓殿审,不过太儿戏了吗?唯有苏雷克嘴角轻轻一抿,显然另有想法。

陶宝听得真切,心中亦是一喜,但立时又感到莫明其妙地一股危险悄然逼近。

高飞道人闷声道,“曹逊早就在殿前,叫他进来吧。”

少时,曹逊随殿中弟子再次来到大殿。不过当他走到陶宝身后后,就被喝止停下,令他不能看到陶宝神情举止。

高飞道人走到曹逊身边,轻声和语地问道,“曹逊,掌教与众长老俱在,需yào

问你几个问题,虽然你是灵仲道派入我桃门交流道法的,但毕竟如今也属桃门外门弟子,所以所问你的问题,你必须认真回答,不可虚假谎报知dào

吗?否则将你送返灵仲,对你今后修道恐怕有碍。明白了吗?”

曹逊淡然一笑,道,“弟子明白,请这位长老发问便是。”

高飞点点头,指着陶宝道,“此人你可认识?”

曹逊笑道,“当然认识,他是弟子的知交好友,耿离道兄。”

大殿一片寂静,只有道纹动荡。

墙壁上一幅幅道意凛然的图画静悄悄地诉说着道的真諦。

“哦?那你二人是何时结识的?”

曹逊正色道:“我是南方人,头一次到北方来。和耿离道兄相逢并结为好友实在是场幸事。我俩相逢却是在大正庄,哈哈,那时若非耿兄相告本派道典遗失之事,恐怕就错漏过去。不过因此成就了耿离道兄的威名。这一饮一啄,全凭天定。”

陶宝心头一松,原来曹逊早已想到这个破绽,幸好自己刚才没有硬撑。…,

曹逊的坦然有些出乎高飞道人的意料之外。半晌才继xù

问道,“那为何你们俩人在桃门之中要故作初识?昨晚还要分头出去,然后又聚在一起?”

他连发两问,自是希望藉此突然变化来打破曹逊的思路。

不料曹逊仿佛毫无所觉,对答如流地道,“这可都要怪耿离道兄,他说我二人,一是散修出身,二是外门弟子,如果经常勾连,怕惹人生疑。”

陶宝差点惊到自己的舌头,曹逊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是沉稳有余,智计不足,但谁想的到曹逊机敏至此,所言之事,句句与自己吻合,仿佛早先排演过一般。现在倒是要担心会不会令人这般怀疑了。

高飞道人却仅仅‘哦’了一声,便道,“好了,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山庆殿了。”

曹逊应声,与殿中众道问候后,转身离开。

“对了,曹逊,你在山庆殿住的可还习惯,是否要告假回灵虚观取些用品。”高飞道人在曹逊走到殿门处时忽然问道。

曹逊转身道,“多谢长老关心,山庆殿中用具俱全,弟子所需其它都在身上,无须再回去取了。”

“那好,你的羲一阳经可带在身上,可否借掌教一观。”高飞道人终于露出獠牙道。

曹逊脸色一变,与殿中站立的陶宝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面对着殿中众位长老和千枝掌教,曹逊强作镇定,从怀中取出羲一阳经,双手献上,道,“这便是羲一阳经,请掌教一观。”

千枝道人面露微笑,现场向众道展示了‘摄空术’,曹逊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手中羲一阳经便轻飘飘地飞向千枝道人。

千枝道人手掌阳经,随意翻看几页,便道,“果然是羲一阳经,看样子还是久经流传之物。”

众道人齐齐松了口气,皆因曹逊来历清楚,又是灵仲派弟子,无需担心他有什么古怪。但是这本羲一阳经到底是不是陶宝送给他的?就只能在陶宝身上寻找答案了。

陶宝再次成为众矢之地。

高飞道人得yì

地走到陶宝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耿离,你的羲一阳经呢?不会凑巧丢了吧。”

陶宝阴云满面,恨自己当时怎么不原样抄写一本经书,不过,他也知dào

,就算自己抄写一份,落在众道的法眼中,一眼就能分辩出来是新抄之物。现在,自己又上哪里去找另一份经书呢?

继xù

找理由撒谎吗?只怕众长老再不会相信自己。

第六十三章 苏雷克

众道的目光都聚集在陶宝身上,看他如何解释,或者说,看他是不是能够拿出另一本羲一阳经。道人修道,除非自有独居处所,否则修道所需道典多半携在身上。现在,曹逊已经将道经拿了出来,如果陶宝还能拿出另一本道经,那自然就可以证明自己,如果拿不出来,任他巧舌如簧,也不能令人释怀,几乎可以肯定曹逊的道经就是陶宝所传,那么陶宝的谎言将不攻自破。可以说,高飞道人此举已经将陶宝逼上了绝路。

“耿离,还不快快将道经取出,莫非还怕大家欺了你的道经不成。”高飞道人厉声逼问道。

陶宝忽地一笑,凝视高飞道人道:“高长老,是不是只要我拿出道经,你便不再怀疑弟子了。”

高飞道人轻哼道,“若你能再拿出一本道经,只能证明曹逊非是在你手上学得羲一阳经。至于你是否清白,恐怕尚有疑点。”

陶宝一脸轻松地道:“原来如此,那有没有这本道经又能怎么样呢?”

“咳!”苏雷克重咳一声,上前两步道,“耿离,只要你能拿得出另一本道经,只要非是伪造,便由我来保你如何?”

此言一出,殿中众多长老同时一震,不明白为什么苏雷克会站出来说话。苏雷克做为桃门道派最老的大道士,一身修为自是极高,但其为人深沉低调,等闲时不会插手派务,千多年来,身边连个弟子都没有。但无论对内对外,都极为维护道派威仪,可以说是最坚定的桃门长老。他的话,纵是千枝掌教也要理听三分。

陶宝向苏雷克长老一躬道,“多谢苏长老为弟子作保。弟子这便取出道经,请掌教、众长老分辨。”

高飞道人眼光一厉,紧紧盯住陶宝动作,看他是否另有花招。

事实上,陶宝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殿中还有千枝掌教这样深不可测的天迹道人在,根本不可能再耍什么花招。

只见陶宝默运御物道诀,道光轻荡,身前浮出一件古朴无华的锦盒,长二尺,宽五寸,厚三寸,外表锈色斑斑,可见其历史悠久。

此物正是当日白见石大道士委托他交还于羲一道派耿迪大道士的锦盒。若非这个锦盒,陶宝怕是连羲一道派都没有听说过,自然不可能落入辟真的局中。

锦盒之上虽然贴有封印,但对于陶宝来说,修习羲一阳经许久,此封印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作用。

羲一阳火轻轻一燎,封印立解。

陶宝一手托着锦盒,一手用力轻掀起盒盖。透过张开的缝隙,陶宝神识立时探了进去,果面却是一叠叠的绢物。陶宝心头剧颤,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刚刚在面对高飞道人紧紧相逼之下,陶宝心念连转,终于想起这一属于羲一道派的神mì

锦盒,按说如果非是重yào

之物,那耿迪绝不会将之托放在至友白见石处,还有遗言似的‘转交道派’之语。最大的可能就是耿迪自己所有的羲一阳经。所以,值此紧要关头,陶宝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冒险一试。若压错了宝,只能愿自己倒霉。

此刻,神识探到的却是一叠叠丝绢之物,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就在陶宝心神恍惚之际,一蓬耀眼夺目的炽烈道光从锦盒里轰然喷出!

炽烈道光之中,锦盒大开,一张张薄如蝉翼的丝绢连绵飞出。咝咝声中,仿佛阵列一般布满以陶宝为中心方丈空间。丝绢飘浮,如随波随流,散发出淡淡地赤红道光。…,

陶宝虽然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让人看不出他是初次打开锦盒。

心念一动,一张丝绢飘动陶宝眼前,上面写满了古体小篆,首页抬头处正是稍大的四个字,《羲一阳经》。陶宝心中又惊又喜,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众道齐惊,不过不是震惊,只是惊诧而已。尤其高飞道人更是目光连闪,一幅难以相信的表情。

千枝道人张手一招,浮在陶宝眼前的丝绢仿佛受到离奇力量的感召,向千枝道人飞去,仍是摄空秘术。

“果然不错,却也是羲一阳经,而且看这丝绢道笔,怕是有六百年之久。耿离,你果然没有说谎。”千枝道人微笑道。

陶宝暗松口气,这次真是太险了。

“好了,收好你们的经典,各自回殿去吧。”千枝手一扬,书册和丝绢两本羲一阳经同时飞回曹逊与陶宝身前。

陶宝心念一动,丝绢如飞鱼入水,自觉飞回锦盒。盒盖关上,陶宝作戏作全,在封印处再度打上一道封印,虽然与原来的封印不同,但已经不会有人再在这点细微处找他的毛病。

陶宝在回殿之后,冷汗才止不住地流淌下来,适才在殿内,别看他应变机敏,应对有节,只有他自己知dào

,只要他稍有差池,就是丧命当场,纵是有师父李昆在场也没用。现在他更加肯定,羲一阳经对桃门定是至关重yào

,但事情矛盾就在这里,一边急需羲一阳经,另一边却有对他和曹逊严加防范,甚至不惜代价、手段去追查他们的来历。这进一步反证了羲一阳经的重yào

性。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侯文书的打草惊蛇计划可以说是非常成功,按照当初他们的设想,当第二个会羲一阳经的道人出现后,必然会引起各方的注意,无论是桃门还是辟真一方,必然会生出不同异常的反应,那么他们就可以据此来推断出事情的部分真相。只是陶宝和侯文书都没有预料到桃门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差一点就把小命赔了进去。真相是什么呢?是神mì

存zài

却又消失的羲一道派的三十一个道人?还是高飞道人异乎寻常的举动?赵项为什么会突然替自己说话?苏雷克又为什么会给自己担保?最奇怪的是千枝道人,他竟然直接保下了曹逊,难道真的像他说的,只是因旧故道友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整个殿审看似紧张激烈,事实上却透着一股神mì

莫明的味道,高飞道人所提的问题表面上看来尖锐,其实都有隙可遁,一条条证据步步紧逼,却没有一条证据可以真的确定陶宝的不明身份和居心叵测,究竟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呢?陶宝再次皱紧眉头。

因为李昆道人还需在大殿值守,所以他的别院理所应当的被陶宝一人占据。刚刚入夜,一个出乎陶宝的预料的人出现在别院当中。

屋内苦修道念的陶宝将一颗拳头大小的道念扔给紫须草,其实数百颗道念则沉入到念河里去。陶宝出乎微妙的感应,起身推开屋门,与拾阶而上的来人打了个照面。

“苏长老?”陶宝大讶道。来人竟然是桃门长老中排位第一的苏雷克大道士。

“进屋说话。”苏雷克淡然地道。

“是。”陶宝毕恭毕敬地将苏雷克请到屋中。

进到屋内,苏雷克环屋扫视一圈,点点头道:“久闻李昆俭朴,果然。”…,

陶宝拘手待立其身侧,轻声道:“苏长老上座,弟子去给您沏茶。”

“不必了。”苏雷克道。

陶宝微怔,便没有动,等着苏雷克吩咐。

苏雷克坐在主位椅子上,左手一抬,一道青光打出,落在了屋内一侧,青光闪了闪,消失隐去,接着又不慌不忙地连续打出一道道或强或弱的青光,落在屋内不同角落方位。

陶宝越看越觉得心惊,很明显,苏雷克是在布置一种奥妙非常的阵法,而且是他在桃花道典上见所未见的阵法,苏雷克打出的青光越来越密,越来越繁杂。

陶宝身在阵法之中,几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阵法的庞大和强dà

,甚至令他有了一种空间在不断扭曲的恐怖感觉。他知趣地没有出声打扰苏雷克,盖因以苏雷克的道境,想要对陶宝下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是想要把他毁尸灭迹也是轻松的一件事,完全没有必要下这么大的功夫来布置一个看起来极为强dà

的阵法。陶宝忽然想到,以苏雷克的境界和地位,在这桃门重地之内,他还需yào

防谁呢?他只觉得心血猛地翻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千枝掌教!

稍后,苏雷克终于打出最后一道青光,原本道力庞渤的阵法轻轻一震,道力全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陶宝神识道念向外一探,却发xiàn

一但离开三步远就如入泥潭,再也穿不出去。

“这是落神阵法,在阵法之中,就是天迹道人也无法刺探到阵法中的虚实。”苏雷克双目精光闪闪地说道。

陶宝道念微颤,果然如此。

苏雷克凝视着他,沉声说道,“耿离,你可知今日殿中我为何要保你吗?”

陶宝连忙道,“是,还未多谢苏长老为我担保。”

“你也不必谢谢我,我之所以要担保你,却是有条件的。”苏雷克哼然道。

陶宝神色不变道:“请苏长老直言。”

苏雷克忽然石破天惊地道,“你这羲一阳经可是传自羲一道派的耿迪。”

陶宝惊愕道:“苏长老怎么得知的?”

“看来你入我桃门果然居心叵测,高飞道人并没有猜错,那曹逊的羲一阳经恐怕就是你送给他的。而你锦盒中这一本,恐怕你也是初次看到吧。”

陶宝冷汗倏然而下,他知dào

苏雷克既然这样说,必定是有充分理由,绝不会如高飞道人那般全凭推理猜测。

苏雷克鼻子一哼道,“你将锦盒取出来,仔细看看盒底角落的戮子。”

陶宝闻言一怔,听话地将锦盒取出,翻过来察看底部,果然发xiàn

在一角落戮了个印章,铭刻着‘苏伯’二字。

“可是‘苏伯’两字,哼,这是老夫的名号,你这个锦盒乃是老夫亲手所制,暗藏我独门秘印在其中,纵是你藏的再深也无用,其实早在我第一次再到你时就已经感觉到了。”苏雷克双眸似电,射向陶宝。

陶宝得知真相,不由得苦笑一声,难怪苏雷克肯在大殿之上担保自己,原来早就感知到锦盒上的秘印。由此可知,这个锦盒之中的羲一阳经也早在他预料之中。那么,他与耿迪又是何关系呢?

陶宝便问道:“这么说,前辈定是认识耿迪道人了。”

苏雷克道,“不错。耿迪乃是我的女婿,我如何不知。只是我想知dào

,他的这只锦盒为何到了你的手中。”

陶宝大讶,敢情是这么一层关系。陶宝不答反问,“请问耿迪道人现在何处,此盒乃是他一旧友托我送还给他的。可惜我来京之后,才知dào

羲一道派发生骤变,更查探不到耿迪道人的音讯。”…,

“哼,他人远在天涯之外,如何能查的到音讯。你说是他的旧友,可是白见石那小子。”苏雷克道。

“一切都瞒不过苏长老。正是白见石前辈。”陶宝越发心惊,这苏雷克竟然知dào

的这般清楚,不过却也难怪,老丈人对自家女婿自然会份外关注一些。

“那这锦盒弟了就交还给您好了。”陶宝轻声道。

苏雷克老脸一沉。“交给我作什么?你日后自然见的到耿迪,亲自交他就好。若是见不到,此物就归你了。”

“是。”陶宝无奈地将锦盒又收将起来。

苏雷克双目神光一敛道“好了。现在听我说。”

“是。”

苏雷克曲指轻敲膝背,道:“之所以为你担保,一是因这锦盒之事,其二,则是因你是辟真选中的送经之人。”

“什么?”陶宝几乎骇然出声,无比震惊地望向苏雷克,寒气从尾椎一直冲到头顶。虽然知dào

桃门道派中必有辟真的内应,但是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个内应会是苏雷克。苏雷克是什么人,千枝掌教之下的第一人,最坚定的桃门守护者,若说他与外敌勾结,说出去绝不会有人相信。难怪刚才他要设下大法阵。难怪他如此肯定曹逊所得的羲一阳经是由他所传。

苏雷克寒声道,“如果按照原先计划,之前在大殿之上就是你丧命之时,但是凭空多出一个曹逊,而你又身怀锦盒,才令我一时心动,担保下了你。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所有行动必须经我同意。否则你兄妹二人,休想落得好下场。”

陶宝低首下眼中杀机一闪,他最恨的就是别人以他小妹危胁于他。苏雷克这般说法,反而激起了陶宝骨子中深藏的野性。虽然他表现恭敬,但心中已经是抵制不住的雄雄愤nù



陶宝立即表态道:“苏长老放心,弟子既然已冒险拜入桃门,自然一切听从安排。”

苏雷克脸色反复,眼中厉芒连连,片刻后,才冷声道:“明日,我需yào

你上斗法台,为我杀一个人。”

第六十四章 第四战

艳阳高照,将寒冷的空气也烤的有了几分温度。

山前殿、山海殿、山广殿三殿迎来了最庞大的道派组成的近千名道人。除了陶宝早见过的庚宁道派,还有号称道法无dí

的行泉山问天道派。

不提庚宁道派,单讲这行泉山问天道派,此道派立派比桃门道派还要早上一百多年,而且道祖方兴道人天资修为堪称一时之雄,仅仅稍弱桃门道祖一线而已。派中大道士已有过百之数,初级弟子也有二千,无论从那一方面都称的上北域第二。其实,这第一第二争论已久,桃门人多势众,问天道法高绝,若非桃门后来又出了个天迹道人千枝,方才生生压了问天道派一头。

前几日时问天道派本已派了百多名弟子前来恭贺,不料今日却倾派而出,大有与桃门道派一较长短之意。庚宁道派暗暗叫苦,夹在两大道派之间,既然来了,又不好抽身就走,只能屈作陪客,除了派了十几个弟子上斗法台应应景,其余近百名弟子干脆打散开来,围在众多台下,观看两家大道派弟子斗生斗死。

桃门早有准bèi

,各殿精英弟子尽出,一些早前表现不佳的弟子都被圈在殿中苦修。山华殿二百八十六名弟子,只有一百零三人奉命到山殿,可见桃门对此战的重视。而早在山广殿等候的问天道弟子竟有三百余众。真是满眼道衣五彩,入目道光十色。

不知何时,苏雷克来到山广殿前,与暂带山华殿的冯义和大道士低语不停。陶宝心如止水,神色平静,高挺地站在众弟子之中,若有心人细观,当发xiàn

陶宝的身型竟然再度拔高了些许,整整高出众多弟子一头。这是最后一颗补天丹的功效。陶宝不知dào

这是不是补天丹带来的副作用,但是以目观之,纵是问天道派中也没有在高过自己的。

日过中午,山华殿已经在斗法台上派出八十一名弟子,胜三十六,输四十五。冯义和脸色极其难看,只有苏雷克脸色淡然,全不在意。问天道派号称道法第一并不是自已吹嘘出来的,而是道界公认。何况敢以道问天,绝不是徒有虚名。

斗法台上,蔡长文被对方一脚踢在肋下,惨叫一声,跌落台上。桃门弟子又输一阵。

问天道派阵营中一阵欢呼,然后从中又走出一个青年道士,缓步走上斗法台。

“耿离,到你的了。此阵不许再输了。”冯义和大道士冷着脸喝道。

陶宝分开众道,同样缓缓走上台,站到对手对面。

“耿离?你是耿离?排名前五十的那个?”青年道士微笑问道,看他年纪却与陶宝相仿。

修道之人,多为本相,虽然也有驻颜之术,但以女修为主,绝大多数男道人还是任其自然。

陶宝摇摇头道,“所谓排名不过是笑话,让道兄见笑了。”

“本道楚南人,请耿道兄指教。”楚南人客气地一鞠礼道。

陶宝对他印象极好,但无奈何此人就是苏雷克指定要杀死之人,陶宝暗叹一声,修道之路,许多时侯,竟是身不由已。这是什么他娘的道!

陶宝脸上冰封起来,沉声道,“开始吧,道兄是客,先请。”

楚南人眼中闪出异色,忽尔轻笑。

陶宝早在殿前观战时就已经了解到问天道派的问天道法些微皮毛,道法纯阳刚烈,尤其是问天道派乃是武道兼修,一但被其近身,纵是千般道法也来不及施展。不过自己在入道前也曾修习武功,所以并不怕他近身肉搏。…,

斗法台上阵法道光闪烁,将两人圈在了台上。

楚南人身法一展,径直奔陶宝而来,道衣潇洒,在空气中留下了极淡的身影,可见已是快到了极致。陶宝凛然不惧,脚下八字不动,挥拳击出。

‘砰!’地声响,楚南人的当面一掌与陶宝的拳正撞在一起。

力量激射,两人同时变色,剧痛传来,宛若撞在了铁盾钢墙上。

陶宝冷哼一声,拳化为指,指上开花,正是当日一鸣惊人的一枝桃花开。

楚南人哈哈一笑,同样不在与他比较武艺,掌中闪出一道凌厉道光,道光耀眼,一根荆棘化形成出,同样的伸展开来,与桃枝交缠在一起,两种道力不断激烈交击,忽尔桃花怒放,忽尔荆棘密布,不分轩轾。

陶宝暗暗心惊,交手片刻,他就知dào

碰到了硬手,这个楚南人竟然如他一般,修练过道念,而且道念之强,只在他之上。

楚南人轻喝一声,道法变化再生,荆棘一分为十,细小的荆棘道藤缠绕着桃枝反噬过来。

问天道法,以荆棘为相,取荆棘问道,荆棘破天之意。

陶宝手指一收,道法顿消,再随手刷出一道桃林障,阻住对方道法。然后一道霞光闪,晃得台上一片闪白,一式“火龙转身”盘腰而出,炽烈的羲一阳火烧得空气都一阵灼热。

楚南人双目微睑,对眼前光暗变化毫不在意,聚睛之中,只见一条火龙凶狠扑来,赫然是闻名已久的羲一阳火。嘴边扯出一丝冷笑,道诀连施,一大团暗影在身前暴开,无数荆棘凝成巨柱迎向火龙。

火龙不过片刻就将荆棘柱烧的精光,不过声势已经弱了不少。眨眼间,便是数百条荆棘狠狠抽打在火龙身上,火龙被打的火光四射,溃不成形。转眼就漫天地纷碎开去。

陶宝看也不看那火龙,他知dào

自己羲一阳火名声在外,对方只要稍一留心,凭借着这点浅薄道法想要取胜绝无可能。

道光一晃,陶宝隐住身形,向楚南人欺去,不想楚南人同样奇快地隐去身形,两人俱在暗处,全凭道念知感,期望能先一步找到对方。

台下众道一阵阵高呼,为已方道友鼓励。

苏雷克大道士站在殿前,双目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冯义和面沉如水,对其余斗法台上的恶斗毫不关心,一心一意地凝睛观看陶宝与楚南人这场斗法。陶宝是李昆道人的爱徒,又是羲一阳经‘唯一’传人,绝不容有失。而且据他所知,对方问天弟子楚南人同样背景深厚,有天才之称。

斗法台上,忽然现出一条荆棘,如扎根台上,刹那间疯狂增长,一化十,十化百,荆棘上恶刺如林,凝聚着无数恐怕的利锐光芒,密织如林,不断向外扩散开。

陶宝被荆棘林迫得现出身形,双手不停地刷出桃林障与荆棘林相抵。双目深注,苦思破敌之策,现在不要说杀死对方,就是保证自己不败就已经成为坚难之事。不过他自入道以来,每每都是以弱克强,所以虽然落在下风,却能不急不燥,仔细留心对方破绽之处。

楚南人难得遇到个好对手,当下尽施手段,道法变化,只见荆棘林中飞出无数的荆棘球,如暴雨横打,道光烁动,乱射过来。

落到陶宝身前,荆棘球一个个‘吱’地裂开,爆出千万条细小的荆棘利刺,瞬间已是乌云罩顶之势。…,

却见陶宝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一丝奇怪地笑意,抬臂一挥,一股微乎其微的道风刮过,如乌云袭来的细小荆棘刺便如风卷残云,消失无踪。

台上顿时一片诧异嗡声。不能相信眼前一幕,甚至绝大多数道人都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道法。苏雷克双目猛地一缩,他自然看的明白,陶宝这招道法竟然只是一式除尘法。

他那里知dào

,就在刚刚一瞬间,陶宝耳边倏然响起了林长居的一句话。“道之动,往复无休,道之用,取弱而已。故心怀而生,心应而取,不予外,而济内。”

一式除尘,令陶宝心胸顿开,拿手绝技,基础道法组合如电闪雷鸣般在台上呈现出来,弄得台上忽明忽暗,鬼影异香憧憧阵阵,令人目不暇接,心神恍惚。

楚南人被他除尘道法所惊,一时半刻道念杂动,只是将荆棘遍布周身,暂时避过陶宝锋芒。

陶宝杀的兴起,将近几日来悟出的桃门道法一一施出,台上桃雨缤纷,花似落叶,将桃门道法中的精妙尽显无余。

楚南人道元深厚,道法纯熟,但是一被陶宝占了上风,只能随他而变。幸好他二人道念之功相差无几,否则楚南人早已败了。楚南人亦是问天道派中最一流的天才弟子,越斗越发兴奋,战意完全被陶宝挑逗起来。连续两招绝妙道法,‘半步荆棘’‘荆甲兵’将陶宝强横逼退。手指如轮,道诀命令,一根根手指粗细的荆棘刺在身前如圆轮排列,道光深凝,缓缓轮转,渐渐加速,最后发出激烈的啸声,无形的螺旋道力在圆轮中产生,轰然刺出,须臾间便到了陶宝身前,诡异的螺旋劲道力早在临体前就已经形成恐怖吸力,牢牢吸住陶宝道体。

陶宝昆翅遁法左右摆动,试图摆脱这种奇怪的吸力,却毫无效果,在吸力下,仿佛置身于一个隔绝的空间,他削瘦的脸庞在吸力中都有些扭曲变形,而如龙卷风般袭来的荆棘刺眨眼即到。

再度陷入致命危机的陶宝继xù

展现着他绝顶天资,不退反进,身似陀螺,顺着疾速旋转而来的荆棘反向而出,果然如他所料,轻而易举地脱离开去。陶宝双眼厉芒一闪,终于忍不住,以手划符,快疾无伦,一个‘识’字闪着道光凭空而现,空间处发生奇妙的道力波动,陶宝伸手一扯,就像打开了一道透明的门,闪身钻出进去。然后,斗法台上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

“哗——”凡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道人俱是发出不可思议地惊呼,没错!就是惊呼!纵然他们修道百年,却闻所未闻有这般离奇的道法。这是隐身术吗?为什么与他们所熟知的隐身术天差地别!这究竟是什么道法?

楚南人心中一惊,神识搜遍,却没有半点陶宝的道元痕迹。冷汗簌簌而落,飞快地从指尖吐出一团荆棘,倏然变化成一张荆棘大网,反身将自已护在里面。荆网旋转,楚南人凭空而站,不断试验各种方法,试图将陶宝逼出来。

一时间,众道喧沸不绝。连冯义和大道士都道眉轻皱,显然也没见识过这般诡异的隐身术。苏雷克心中微讶,看这道法竟有破开空间的味道,若说破解,对于大道士而言,却也不难,但是对大道士之下,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个耿离还真是有些压箱底的道法,难怪敢身冒奇险,混入桃门。他才这般年纪就已经达到这种地步,若是让他再安然修行上几十年,怕是百年内突pò

大道士境界毫无问题。心头突跳,苏雷克眼底杀机顿现,这个耿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桃门。一旦计划完成,第一时间就要将他绞灭掉。…,

陶宝‘藏’身在一根尘埃之上,静静地休养着极度消耗的道元,苦思破敌之策,道元、道法、道念,三者楚南人都比自己强出,若非自己仗着临敌应变,也挺不到现在这个时侯。紫须草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如果再泄了底,此次桃门盗宝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楚南人已经镇定下来,口中含笑,在斗法台上不停游走。不过每到一个玄奥位置时,都会停下来打出一根荆棘,短短时间,斗法台上就密密麻麻地布满的荆棘。众道人都明白过来,楚南人虽然无法破了陶宝隐身法术,却可以布下奇奥阵法,令他现身的一刻,就是落败的一刻。

在离楚南人不远的地方,一根荆棘忽然冒出一点火星,火星爆燃,刹那变成一团火将荆棘烧化,紧接着,陶宝现身出来。荆棘阵法被触动的瞬间,周围所有的荆棘急剧疯长,一根根荆棘如鞭似剑地抽刺,阵法外围一条条荆棘则形成了一圈圈的锁链,转眼间将陶宝困死在其中。

陶宝手指一凝道法,基础道法静夜思吸尽斗法台上所有光线,黑暗之中,一大团焚天烈焰雄雄而燃,借着羲一阳火的火光,可见清晰地看到围在陶宝周身的荆棘一根根,一圈圈地被焚烧干净,同时隐隐照出陶宝杀机毕现的血红双眼,和另一方楚南人惊恐万分地可怕神情,在火光骤然暗淡下去的最后一幕,陶宝的道体不知何时已落在了楚南人的身后……

“啊!”地一声惨叫,整个斗法台都震动了起来。

“不好!”台下护阵的大道士何升心头猛跳。立时强行破开阵法,冲上台去,手上光霞一闪,使台上光明大放,众道看到的却是一幕极其恐怖的场景。

楚南人以一种奇怪的扭曲姿式趴在台上,后背破开一个大洞,道血涌流,已然横尸当场。

陶宝面如白纸,七窍溢血,道体摇摇欲坠,最醒目的是他肩头被一根荆棘刺了对穿,荆棘道相渐消,鲜血瞬间前后喷流,血洒斗法台上。

第六十五章 送经人

“啊!——”

众道发出惊呼,其中夹杂着问天道派弟子愤nù

的叫喊,台下顿时射上来无数道力荆棘,扑天盖地,向着陶宝打来。大道士何升怒哼一声,扬手飞出一朵桃花,骤然变大,将飞射而来的道力荆棘尽数挡下,另一只手抓着陶宝向身后桃门众弟子处一抛。

桃门弟子见问天众多弟子蜂拥而来喊打喊杀,哪甘势弱,立时群情鼎沸,也扑杀上来,与问天弟子打作一团,道力激烈,道法如梭,场面极度混乱。

出了人命,陶宝又身受重伤,马上就被冯义和派人抢回山上,送到山丹殿医治去了。苏雷克望着混乱不堪地场面,神情淡然,纵到空中,与十余位桃门大道士联手施法,生生将两派弟子区隔开来。那边问天道派也有领队道人,渐渐控zhì

住场面。斗法台上楚南人的尸体不知何时也被问天道派的道人收走了。只留下斗法台上醒目惊魂的大滩道血。

历届斗法台上,极少发生这等死亡事情,一是众道被告之斗法只争术法高低,斗法双方也都自行克制,严禁借机下杀手。二来斗法台下有大道士守护,事有不妙时,可以及时制止。但道法无情,任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发生这等不豫之事。

陶宝紧闭双目,对外界混乱全然不知。山丹殿道医木莲大道士闻讯赶来,施展道法为陶宝封闭肩部血肉模糊的洞穿伤口,同时一道温和道力透入陶宝体内,将他体内震荡的五腑六脏复位,同时梳理断筋乱脉。见陶宝依然昏迷不醒,便欲以道念深入他的神庭之内查探,不想陶宝神庭紧闭,如一堵坚墙般将她的道念挡在外面。

木莲道人弯眉轻皱,她早有听闻,知dào

派中对耿离异常重视,所以份外用心。但耿离这般情形,就不是她能力所及的了。

不多时,李昆道人面如沉水走进来,看到陶宝昏迷不醒,亦是眉头紧皱,细细察看,又问过木莲道人,才暗松了口气。确实不是中了什么阴毒道法所致。

安排了道童随时看护,又请木莲道人代为照顾。李昆道人冷着脸离开,帮陶宝收拾烂摊子去。外面早已经乱成一团,只差没开战了。其实死个道人对于桃门问天这等大道派来说不算什么,关键是死的是楚南人大有来头背景,是问天道派中一位实力强横的大道士直系后辈。问天道派本是来贺你桃门的百年道场,却被你的弟子打死了。绝对没有草草了事的可能。

此时,斗法台已经暂时关闭,而且问天道派的大部分弟子都已经下了西桃山,只有十余位领队的大道士在桃花宫大殿讨要说法。

出了这等大事,千枝掌教自然要亲临大殿,和言相劝。问天道派要严惩凶手,而桃门道派自然不会交出陶宝,双方争论不休。问天道派主事的大道士心知此事一时半会儿吵不出结果,自己也不能全仅做主,只是放下狠话,便恶着脸与同道忿然离开。

桃门、问天两派相恶,顿时引起了京都所有道派千万道人的极大关注。事件中耿离这个名字才真zhèng

被人记住。不过,他惹下了问天道派,恐怕今后能不得安宁了。

其实,对于修道人来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道门之内,自然有道门相护,但一旦离开道门范围,就是生死于命,富贵在天了。也就说,如果不是在西桃山桃门道场,哪怕是在西桃山山脚之下,陶宝斗法杀死楚南人,楚南人就是白死,只能怨自己道法不精,问天道派也不会因此上门替楚南人讨要什么说法。至于报仇之类,只关乎楚南人的亲族,与问天道派无关。但是楚南人是死在桃门道场的斗法台,问题就不仅是楚家是否要报仇的事,而是关乎整个问天道派的荣誉。…,

问天道派愤而离去,桃花宫大殿内则笼罩了一层阴云。在百年大典召开前夕发生这样的命案,尤其是对方还是问天这样的大道派,不可能简单了事。耿离要保,否则令众弟子心寒,但也必须重罚,否则今后再难以律众。其实此类事情千年内也发生过数次,早有先例,最佳的办法就是将本门弟子罚闭门百年或者数百年,直到他进境大道士,方才放他出山。至于赔礼道歉之类,反而是末节小事了。

问天道派当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类事情,只不过多数情况下他们才是祸主,今次当了苦主,当然心有不甘。但要说因此与桃门道派全面开战,那是二虎相斗,让旁人坐收渔人之利,也不太可能。

果然,在事发当晚。未等桃门做出反应,问天道派先一步发出问天道令,三百年之内,无限制追杀耿离。其实,这也就是替桃门做了决定。第二个决定就是桃门道派百所大典之期,问天道派将不再派人参加。通告发出后不久,平素依靠问天道派的一些中小道派相继宣bù

不再派人参加桃门大典。这一系列作派,竟与俗世国家之间的纷争一般无二。可见世间道理,许多时候都是相通的。

第二日,桃门道派派出苏雷克、李昆、杨林等诸多大道士奉礼去到行泉山问天道派赔礼,结果吃了闭门羹回来。直到第三日,桃门派出第二波朱盖威、冯义和、赵项大道士前去赔礼,问天道派才开旁门迎进,收下赔礼。事情才告暂时告一段落。

山丹殿内,陶宝在第四日方才‘醒’来,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外表上看伤的那么重,就是昏迷也是装出来的。一方面借机避开事后纷争,一方面静修养伤,还有就是暗中观察事态的发展。对于苏雷克借他挑起事端,陶宝自然看的明白,虽然不清楚他的最终目的,但是也可以略猜上一猜。

‘醒’来后,陶宝第一件事就是在人看押下去到桃花宫大殿受训领罚。在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后,陶宝终于知dào

了自己得到的严厉罚惩竟然是守后山恶风谷三百年,其间不得离开半步。天可怜见,他入门不过一月,连后山都没有去过,更不知dào

恶风谷是什么情形。问过师父李昆才知dào

后山恶风谷是一个险地,谷内常年阴风凛冽,对寻常人来说,吹上一柱香的时间就会丧命,就算是道人也禁不住那阴风吹上一个时辰。

看似险恶,李昆道人却毫无压力,尚笑道,‘徒弟不用害pà

,说是守谷三百年,其实并不要你每日都去,一年之中去他一次两次,应付一下而已,只不过是不许你离山罢了。这样更好,跟着师父好生修道,争取百年内进境大道士,到时什么惩罚也就都消了’。

陶宝闻言长吁口气,原来如此,如果真得要去守恶风谷,哪里还有参与盗宝的可能。

离桃门大典还有三天,陶宝化妆易容,在周平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混出西桃山,才来到醉客楼。

推开屋门,就看到侯文书一脸敬佩地目光,赞叹道,“你真是胆子大的可以。如果我喊上一嗓子‘耿离在此’,你猜猜结果会怎么样?”

陶宝白他一眼,说道:“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你今夜就可以给我买一副棺材连夜埋了。”

侯文书笑呵呵地走过来替他把房门关紧,然后回身坐下,说道,“我估计实情也差不了太多,我都佩服你哪里来的胆子,你知dào

那楚南人是什么人吗?他是问天道派楚仁义大道士的亲孙子,楚仁义啊,那可是不到二百年就进境大道士的绝顶道人,是问天道派中最有可能成为天迹的道人,呵呵,如果他哪天真的悟了,成了天迹,我看你这辈子就只能回家种地了。还要每天祈祷不被他找到。”…,

陶宝初时还被他唬得一愣,后来听到楚仁义是一百多年才进境大道士,登时放松不少。摇摇头道,“我才不管他什么时候成为天迹,如果我过不了眼前这一关,不用他来报仇,我早就玩蛋了。”

侯文书点点头,不再开玩笑,皱眉道:“前天我听曹逊说了,你们俩其实都已经暴露了,只不过桃门确实需yào

你们的羲一阳经,才没有当面揭穿你们而已。”

陶宝苦笑道,“你以为我不知dào

吗?真是太奇怪了,如果他们非要懂得羲一阳经的道人,完全可以将我俩擒下,反正有羲一阳经在,随便找个门内弟子修liàn

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留着我们俩呢?”

侯文书高深莫测地道,“我也不知dào

。不过,事出必有因,其中道理只是我们还没想到而已。我最一开始的想法是,辟真只是需yào

一个‘送经人’,所以选了你去,然后便对你不管不问,甚至引诱你犯些错误,到时桃门自然就会除了你。但是不知为何你和曹逊竟然都安然无事。”

陶宝身体一颤,颓然道,“你还真是猜对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替罪羊,原本就是个‘送经人’。只是后来有了变化,才逃过殿审那一劫。”

侯文书一愕,目光一闪,问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陶宝便将那日殿审情形和之后当晚苏雷克找他谈话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侯文书脸色连变,忽惊忽奇。待陶宝讲完后,侯文书却淡淡地道,“苏雷克说要你杀的那个人就是楚南人?”

“嗯。”陶宝点点头。

侯文书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陶宝可怜又可气地大骂道:“你这个大傻蛋!被人家诈了都不知dào

!”

陶宝惊愕不已,看着侯文书。

侯文书怒声道,“本来殿审之时桃门之中只是怀疑你,结果你却被那苏雷克简简单单地一诈就诈出来了。你想想,那苏雷克先是以‘落神阵法’虚张声势,引你生疑,再语出惊人说出耿迪之事,又大胆使诈,骗你然后顺水推舟将你掌控在股掌之中。嘿嘿,事实上,他事先就掌握了你那锦盒这一点秘密而已。”

陶宝呆呆地坐在那里,努力回想当晚情形,说道,“不对,你说的不对。如果耍诈,为何他能说出‘送经人’一事,如果耍诈,为何知dào

我兄妹的事。”

侯文书眉头一皱,静坐下来,喃声道,“我敢肯定他就是在诈你,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解释不通啊。”

陶宝灵光一闪,道:“也许你我说的都对。”

侯文书眼睛一亮道,“怎么说?”

陶宝智珠闪光道:“以辟真、苏雷克这等老狐狸,就算真的勾结在一起,也绝不会让对方尽知自己的详细计划,甚至勾人斗角,相互利用而已。否则最后他不会说让我今后一切听他命令,如果到时辟真命令我,我却又去听谁的?若我猜,谁是‘送经人’对于苏雷克来说根本不是秘密,在这一点上辟真也不会隐瞒他,因为在辟真看来,我‘送经’之后,必死无疑,他绝不会想到咱们突然弄出个曹逊来。这肯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我从必死之局中脱身,因为他们不知dào

,除了曹逊,我还将羲一阳经传给了谁?苏雷克之所以诈我,也是想知dào

这个秘密,只不过他不能直接问而已,甚至后来他干脆改了主意,打算将我彻底控zhì

住。”…,

侯文书哈哈一笑,“真有你的,我想你说的纵是不准,也大概差不厘。事实上,要想脱开这死局,掌握主动,就是要时常做些令他们头疼的事。”

陶宝瞄他一眼,笑道,“你是让我夸你上一个‘打草惊蛇’之计用的巧妙吗?”

侯文书搓下鼻子,得yì

道,“当然。若非我灵机一动,你这小子说不得已经玩蛋了。”

“那换你来猜猜,千枝为什么要保曹逊?只说是旧友,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侯文书咬着手指,认真地想了想道,“或许咱俩都忽略了这个最关键的人物。天迹道人啊,他怎么会这么低调?苏雷克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他就一点也不知dào

吗?”

两人同时望眼对方,毫毛倒竖起来,一股寒流从头顶倒浇而下。

陶宝冷汗下来,毫无信心地道,“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侯文书苦笑道,“好吧,等我想想。……对了,还忘了问你,现在外界什么样的传闻都有,都在议论你到底用了什么道法才杀死了楚南人。就是当时在场的许多道人也没弄明白。咱们是自己人,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陶宝轻咳一声道,“这是个秘密,法不传二耳。”

侯文书气的翻出眼底,“你若不说,休想再让我替你分析局势。”

陶宝哑然,告饶道,“我服你了,其实真相很简单,我根本就没有杀死楚南人。”

“什么?”侯文书瞪大了眼睛,“他没死!”

第六十六章 背师门

陶宝无奈地道,“当然,楚南人无论哪方面都胜过我,我想胜他都困难,又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侯文书奇怪地道:“莫非你许给了他什么好处?他才肯答yīng

配合你演这出戏。”

陶宝没有答他,只向他眨眨眼。

侯文书恍然,脱口而出道:“羲一阳经!哈哈,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你这小子不会那么笨吗?嘿嘿,你就不怕被苏雷克发xiàn

吗?”

陶宝说道:“如果他本事大到这般地步,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以问天与桃门的关系,我才不信他能发xiàn

。哼,等他发xiàn

了,我们早就逃走了。”

侯文书轻叹道,“我越来越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老妖精附体了,怎么心眼一个接着一个,跟你打交道,真是要加倍小心。”

陶宝嗤之以鼻,“你又好的了哪去,咱们阿大别说阿二了。跟这帮老狐狸比,咱哥俩差远了。目前为止,这些都是咱们的猜测,只要出了一点差错,咱们就算搭里面了。这就是赌命,看谁的命硬。”

侯文书笑道,“这才有意思嘛,其实说到底,还是咱们实力太弱,连上桌摸一手的实力都没有,只能在桌底下猜来猜去的。”

其实,两个年青人初入道门,就遇到这般顶尖的对手,能猜上一猜,就已经非常了得了。

“若要我说,硬闯桃花宫大殿夺宝,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要说别人,就只是我师父李昆一人,咱们四个全算上都不会是他对手。”陶宝肚子有些饿了,边吃菜边说道。

侯文书咋舌道,“有这么厉害,比我师父白见石怎么样?”

陶宝道:“我只见过师父出手过两次,一次是在大殿上与高飞道人相斗,不过那不算数,因为任谁都知dào

有千枝道人在,根本打不起来,多半只是表明态度而已。另一次就是他教我领悟道念之时,真是奇奥莫测,有变天之功。”

侯文书奇道:“道念?”

若说陶宝在这世间除了大哥小妹外,还有第三个不能隐瞒的就是眼前这个兄弟侯文书了。当下将道念奥妙讲给他听。

侯文书越听越觉得通透,连连颌首,最后开怀地拍着陶宝肩头笑道:“好兄弟,也就是你才肯将这秘密讲给哥哥听,听君一席话,至少少修了几十年之功啊。难怪老丁那般厉害,他定是有秘法修liàn

道念。嘿嘿,兄弟,你快施法帮哥哥看看,哥哥的道念之根如何?”

陶宝也来了兴趣,说道,“那你可要有心理准bèi

,或许连这个都不如。”陶宝指了指盘中一个鸭蛋谑道。

“去去去,哪会这般不堪。你引我同看。”侯文书笑骂道。

陶宝早有经验,双眸凝神,对侯文书施法喝道:“道神自在,内观。”

侯文书神庭顿开,道念一颤,向陶宝道念投来,并肩回眸一看,两人都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只见侯文书神庭之内,竟然空荡荡地飘着一张纸经,只是这纸页宽广无边,有上通庭外天,下接庭底地的姿态。

“哈哈哈……”侯文书状若疯虎,狂笑不止,“看看,你们看看,谁说老子没有道缘的,这是什么?哈哈,这是什么!”

陶宝也有些目瞪口呆,料不到侯文书道念竟有如此之强,只怕比之自己也不差稍许。

陶宝道神飞出。故yì

冷笑道,“你这个是我见过最差的,还好意思笑。”…,

侯文书嘿嘿乐道,“你便是故yì

来打击我,你道我不知dào

吗?看看你不忿的样子,我就知dào

我定是要比你强了。”

陶宝嗤笑道,“跟我比差了不知多少。嘿,你快点来求求我,我便将修liàn

道念之法教给你。否则你便去找你师父去吧。”

侯文书立时脸堆戝笑地站起来,“师父,我管你叫师父还不成,哈哈,师父,快快讲来。”

二人笑归笑,闹归闹,但经此一事,才算真的成为莫逆之交,生死之友。

侯文书得到秘法,精神大振地道,“我现在才多少有了底气,哈哈,等过了这一关,咱们就拉上老丁,小逊,一起修上几十年的道,然后一同进境大道士!”

陶宝见他浑身发飘,便干脆一并将修道秘闻说了,也好给他这轻浮的性子降降温。

侯文书震惊无比地道,“这也是李昆道人讲的?他是听谁说的,为何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陶宝狠白他一眼,道,“道念之秘之前你又听谁说起过?”

侯文书颓然道,“也是,若非有老丁和你在前,我也不肯相信。但是这件事也太打击人了。难道那些苦修数百年、数千年的道人便空活一世,不得长生。”

陶宝默然无语。

侯文书狠拍桌子,苦恼地道,“我还以为可以先玩他百十来年呢。怎么这么催命的。”

陶宝这才恍然,对侯文书惊为奇人。

侯文书皱着眉头道,“哥哥有句话说,这个秘闻兄弟你便不要再对任何人说了。非是哥哥谨慎自私,要知dào

任谁都有三五知交好友,一传二,二传三,过个一年半载,便全知dào

了,说不得引出多大的祸事来。”

陶宝心中一叹,想起自己对小妹的嘱托,竟与他一般无二。同时心中一凛,想到曹逊,到底要不要再告sù

他。

侯文书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道“老丁那边我估计他就算不知dào

也会勤于修道,百年之期进境大道士不在话下。曹逊名门之后,却也不用你我费心。”

陶宝心中愧疚,却也知dào

侯文书是为自己着想,升米恩,斗米仇,人心冷暖,却只得一叹了之。

侯文书话题一转,道:“李昆道人绝非一般道人,只看其言行,就知dào

其来历根底不凡。恐怕师门之中必有天迹道人。”

陶宝道,“这倒是没听师父提起过,但是问天道祖既然是天迹道人,问月道祖不出意wài

也应是天迹道人,可能只是名声不显吧。”

侯文书道:“若是这样,我们盗宝之时,定要设法避开李昆,实在不行,就由你去对付他,我看他对你一片至诚,决不会为难你。”

陶宝揪着头发,郁闷道:“这可是背叛师门啊。你让我情何以堪。”

侯文书笑骂道,“扯蛋的背叛师门,桃门也是你师门,你倒是去跟千枝道人说出实情啊,你看他如何对你。”

与侯文书长谈一席,令陶宝心情放松不少。离开醉客楼时,故yì

从后楼出来,稍等了一刻,又转身返回,却与一个面熟的山尚殿弟子迎面撞上。陶宝向他扯个鬼脸,施施然地从前楼离开。

在西桃山山脚的桃林里,迎面山路走过来两人,一个赫然是高飞大道士,而另一个却也是陶宝的老熟人,只不过这个老熟人应当认出不自己来了。

高飞道人面色一沉,低喝道,“耿离,你不在恶风谷受罚,怎么又私自下山,你眼中可还有桃门铁律。”…,

陶宝低首道,“弟子是领师命下山的。高长老若不信,可以去问李昆师父。”

“哼!”高飞冷笑一声,“既如此,就快些回山去吧。”

“是。”陶宝暗笑,这虎旗一扯,当真好使。不过,这高飞长老怎么会与黄林扯上关系。最奇怪的是,黄林竟然听到‘耿离’也没有半点诧异。莫非他不知dào

‘耿离’就是陶宝吗?原来站在高飞道人身边之人就是辟真宫曾和陶宝斗过道法的黄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见二道下了山去,陶宝不断琢磨,几度想跟踪黄林,试探一下,但最终还是放qì

了。离大典开幕没有几天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自楚南人死后,这几日斗法台已经没有了外派弟子前来,只剩下本门的弟子偶有约战。后天就是桃门百年大典正式开幕的日子,桃门干脆停了斗法台。开始全力筹备大典事宜。桃门一宫十殿挂灯结彩,蓬梁除尘,净水洗地,大红喜庆的吉寿两幡招摇飘荡,从里到外,尽是欢喜笑容,人人精神抖擞,准bèi

迎接派中盛世。

魏皇也有派遗朝中大臣来赐御书,金券,立石牌,建塔庙,更有一百车的丝绸、御香,及各种杂物二百余车,这些东西浩浩荡荡从山前殿一下排到山脚下,连绵络绎,尽显皇家尊贵礼重之意。

千枝掌教亲自接迎,以俗世之礼拜谢,并回赠魏皇金丹妙药,灵符卷经之物。来贺的朝中大臣们也俱有礼物相送。虽说立派千年,威凌百世,但桃门自有桃门的气度,绝不会因此就小看了这些俗世尊贵。

道派中虽然人手众多,但无奈事物繁杂,每人都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只有陶宝一人反而闲了下来。就呆在李昆的别院,闭门不出。其他人皆惧李昆,谁也不会找他别扭,唤他做什么事情。陶宝乐得如此,整日苦修,将那道念不断粹炼,然后喂养紫须草。如今进步飞速,十一个执念只剩下了九个。这种速度连李昆都极为惊讶,认为是因他年纪小,许多事情尚未经lì

过的原因。所以说成道要早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两天里,陶宝只见过三个人,李昆回来过一次,为他讲道传法。周平来过两次,是与他探讨女道人。再就是小妹陶菊儿,是过来好心安慰他的。

大典前一晚,李昆抽空回来给他讲了一篇月神赋道法,又嘱咐他静心修道后离开。他前脚刚走,曹逊便后脚蹑了进来。

“哈哈,看你面色不错,这几日过的不错啊?”曹逊开玩笑道。

陶宝叹气道,“一点都不好,我现在根本就是在坐牢,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所以只能在这里避难了。”

曹逊眨眼道,“你不是前天去见过侯文书吗?你俩商量出个结果没有?”

陶宝晃晃脑袋道,“没有,我让他去劝老丁了。硬抢肯定行不通。只能用偷的。”

曹逊颌首道:“我也这么看,这几日我借机又去了桃花宫大殿两趟,守卫太森严了,外松内紧,根本无计可施。只要殿内有一人报警,我们就全完。你有没有再去过那寒洞?”

陶宝摇头道,“没有,这几日我出的乱子够多了,恐怕再惹事,就真的赶我去后山了。”

“这样啊?”曹逊想了想道,“那寒洞是我们唯一能避开所有人视线,并且最快到达山前殿的路径。无论如何都要再去试上一次。”…,

陶宝取出玄龟甲道:“现在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

曹逊一笑道,“事实上,我就是来领任务的。不过,只有一件玄龟甲,到时另外三个人怎么办?”

陶宝目光坚定地道:“没有三个人,盗宝的时侯,就咱们两个人。我来找机会下手,你在殿外接应我,一旦得手,你不用管我,直接从寒洞离开,然后让老丁在山前殿桃花坪附近接应,而侯文书则负责设计咱们逃离京都的路线,接到你们后,立即出城,不用等我。”

曹逊呆问道,“那你呢?发xiàn

异常后,肯定会封山,你怎么离开?”

陶宝耸耸肩道,“我会从后山走,去守我的恶内谷。”

曹逊道,“不行,恶风谷根本不可能穿越过去的。”

陶宝诡异地一笑,道:“谁说我要从恶风谷离开。我只不过先向那方向去,等混乱一起,我就回来,只要小心些不碰到同一批人,到时候谁又会知dào

我到底是去了还是回来?”

曹逊愕然,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笑叹道,“果然,虚虚实实,真有你的。”

陶宝止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唬得了一时,若当时没有跑出来,早晚被人识破。”

曹逊点点头,然后从怀中将羲一阳经取了出来。

陶宝一怔。

曹逊轻叹道:“这羲一阳气着实难练,为了帮你我才苦修多日,勉强炼出几分阳火,可是这阳火焚烧内腑,与我本身道元相克,修之有害,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陶宝回想起当初修liàn

时情形,知dào

他所说痛苦,感激地道,“让道兄吃苦了。”

曹逊一笑道,“咱们是知交,说这些做什么?哈,也不怕告sù

你,这本羲一阳经我已经抄录了一份,早晚送回师门,也算是我背师门而出的情谊代价。”

陶宝奇怪道:“什么背师门而出?你何时背出师门了?”

曹逊神情落寞,一声长叹,方才面向陶宝的双眼,说道:“实jì

上,我来找你,还有一件最重yào

的事要告sù

你。就在昨日,我被千枝掌教收作了亲传弟子,今日千枝掌教亲至灵虚观,与我师叔常何道人商量,把我要过来。师叔已经同意了。”

“什么!”陶宝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惊呼道。

曹逊知dào

他无法相信,苦笑道:“我也不敢相信,现在还如坠梦中。不过,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至少要助你成功盗宝。”

陶宝仍然呆若木鸡中,对他后面的话毫无反应。

第六十七章 大典始

腊月初一。

宜祭祀、祈福、开市、见贵、造庙。

夜泛微光,晨曦渐上。

‘当’——

醒钟敲响,钟音悠悠,散出百里。

“夫不见寻,得藏天之宝,余止冬至,载渊图强,德林不负,引苍门之回音,镇肖顺为无,加困龙为有,开山骤云,始得桃枝茂盛,万宗齐唱,桃门领千秋。”

西桃山上,三千余桃门道士齐声吟诵,道音悠远,似与钟音相符相和,如宫羽共鸣,徵角协声,直透云宵万里。百树千枝闻音悟道,鱼虫羽麟听声识天,俗凡世人,只觉心胸洞开,百病不生,神驰遥远,向往那仙道之家。

一道浑厚桃色道光直冲云宵,瞬间如伞衣撑开,罩住西桃山,映的桃山内外光芒四散,似有无尽辉煌。

三百三十五座道塔大放光明,一宫十殿宝光洞彻,霞彩披就,气象万千。

泉水喷涌,流淌变幻,激起一朵朵水花竟相开放。鲜花盛开,如春忽至,衬托出一汪汪清泉徘徊流连。

若离远望去,整个西桃山好似仙宫月殿降世一般,异彩耀眼,瑞气无穷。

亿万道光之中,道音不绝,无数鲜艳桃花如雨洒下,七色缤纷,异香沁脾。

至卯时,天光渐亮,清月西去之际。西桃山上道音才慢慢消去。早等在山脚下参加大典的众多道派纷纷越过山门,踏上登山阶,一路向山上而行。

越向上行,越发感到道光温暖,道意逸散。最令众道欣喜莫名的,最是沿途的那一大片桃林,昨夜还是冰雪封根,此时已是绿草如茵,桃花盛开,怒放枝头,和谐浪漫,一阵阵淡丽的桃花香气仿佛醉了人的鼻眼一般。

观桃正四月,满目尽缤纷,不思百媚娘,愿醉此林中。

不见冬雪只闻春,忽然枝头起波澜,一瓣桃花开不尽,漫山遍野说灿烂。

也唯有桃门有此大道法可令桃花逆时而开,桃花朵朵,桃雨纷纷,如坠仙境,梦不思楚。

仍然是山前、山海、山广三殿开放,各道派大道士之下的弟子可在这三殿内任意吃食,听经论道。原来的斗法台改成了讲道台,每日皆有桃门大道士开讲道法,解迷释疑,同时,桃门也延请其余道派的大道士每日登台讲道。这一项活动将连贯整个大典,是大典中最重yào

的一项内容。

此刻,山前殿一百名道童依次唱诺,将来贺的道派名单一一报响,直达桃花宫。然后有迎宾弟子负责将诸道派贺喜的各色珍奇、道器经卷等贵重礼物一一列入名单,送往后山暂时封存。仅是二项,就直到巳时,前来恭贺的道派共六十二家,散修一百有余,总共有五百一十七名大道士获邀直登十殿之上,桃花宫大殿观礼。

午时整。

醒钟暮鼓一同奏响,桃门众道齐诵道音,众殿门户大开,所有弟子锦衣而出,于殿前列队,同时衍化桃门道力,瞬时间,整个西桃山成为一片桃树花海。

花海之中,有数百位女修于桃花宫前万年桃仙树下齐舞,云裳彩衣,袖带飘飘,翩翩起舞,秀发如云,丝丝仙逸,美目流盼,唇齿露笑,说不尽的风流之姿,惟美浪漫,如梦如幻。

在众道为之目迷之时,又有数百桃门弟子献上悟道之歌,唱喝凡俗不死不生之心,吟诵世间多情之苦,声感动天,迫人透悟,道心不知不觉随他而惑,感受这天地间的穷究变化。…,

一片火云忽然至远方徐徐而来,在宫殿之上停留下来,忽地一声轻鸣,突地就变成了一只火凤,浴火云而出,绕殿顶三匝,抖落点点炎火,似羽飘落,点点星星,美艳之极。

不知何时,数十条山涧泉水幻化的水龙窜了出来,盘旋腾绕,龙须抖擞,爪牙威武,不断地相互撕咬嬉戏,忽尔穿殿而过,盘柱吟啸,忽尔悬在众人头上,喷出一大蓬清凉的雨丝,淋得众道喜笑开颜。

龙飞凤舞,桃花曼妙,仙女多情,道子轻吟,将桃门道派的百年盛事推出了一个高潮。

“身居道家桃门邕,悟道千载才始觉。劝兄光阴莫飞渡,早晚一步登天阙。”

现任桃门道派掌教千枝道人乘云而至,道身降落,口吟道诀,宛若仙翁东临。

桃花宫大殿前早有苏雷克、杨林、高飞等人阶下相迎,捧月一般将自家道主请入桃花宫大殿内。

异花生香绽放,钟器无击自鸣,火凤起舞,水龙吐涎,殿顶明珠照亮,脚下道纹荡漾,显示道家的无上妙景崇崇。

千枝道人身着华丽道衣,赫然是十九彩的丝绣桃花仙树图,桃彩烂漫,风姿无伦。更加衬托出他天迹道人的巍峨尊贵。

千枝道人尊位前站好,开口道,“诸位尊道友,我桃门立派千载,今日又值百年一典,苍苍人世,百秋难逢,唯天道永昌,由可知,道远无涯,自足下登临。超凡境界,需可著心旅。百年之际,得众道相护辟佑,不尽感激。更喜诸位道友共祝我桃门华庆,万分涕零,至谢。”

言罢,千枝道人向众道深躬一礼,殿中诸道来客皆俯身回礼。

千枝道人又道,“今日与诸道友共聚一堂,喜庆有嘉,我桃门上下同感荣光。为此,于前三殿设讲道台开解道法,本道也将于明日在大殿内为诸道共参道法,共讲三日。三日后,还将在此大殿内展出我桃门重宝,灵光石。每位受邀道友皆可每日观石一个时辰,藉助诸位道友悟道。”

殿中一阵震荡,众多大道士多数是因此而来,尤其对一些散修来说,机会难得,听闻真有此事,俱是人人欢颜,交谈纷议不绝。

千枝道人微微一笑,转头向苏雷克道:“酒宴可备好了?”

苏雷克道:“已备好了。”

千枝道人扬声道:“吉时已到,桃门宴开筵。”

山上山下轰然响起阵阵雷鸣般的鞭炮声,噼叭作响,烟雾缭绕蒸腾,一股股略微呛人的硝磺味弥漫全山,将这座道家圣地沾染上一些凡俗人世的味道。

鞭炮声中,一群童子,众多弟子手持银盘玉碟,金瓷黑陶堆满了珍馐美味,尽是域外奇珍,海外绝味,天南地北的精美食材,石中果,树上婴,闻一下鼻中生妙,尝一口满口奇香。盘中垒翠,碟里画虹,刀功精堪可细如发丝,妙厨巧摆成碗中仙境,美伦美奂,叹为观止。

转眼间桃花宫大殿前摆满了筵几,主家并不预设位子,任宾道自行随意而坐,纵是独居一几,也不会有恶客之讳。只见一道道菜品、水果流水阶一样盛上来,筵几旁自有小童笑容侍客,一一介shào



好宴岂无好酒,在筵席围绕的中心,放了十只巨大瓮缸,里面盛满琼浆玉液,老酒飘香。据传是上一个**后产的新酒,已在后山埋了一百年。如何不醇香无比,闻之欲醉。…,

山上珍馐海味,山下同样的奇珍异味,美味佳肴,相差不到哪里去,前三殿里,众道呼朋号友,开怀畅饮,既然不能斗法,便要斗斗酒量。

清修戒律几华年,那堪今朝一开筵,醉酒当歌语自狂,入目尽是道中仙。

酒筵席间,有仙乐声声,有七艺戏法,更有道家挪移猜宝之法,百般热闹,只图引众道一笑。

陶宝从未见过这等热闹,空气中酒香浓烈,与原有的桃花香气混合后,竟产生了一种令人熏熏欲醉,似入仙梦的感觉。

山华殿中众弟子除去服wù

大典的一百余名弟子,尚有一百余,自然分成二十多席,酒菜盘碗,高谈纵论,欢乐畅快,开心之极。

这一场大宴直到申时才渐渐客潮散去。

有近百童子,近千弟子展道法,或挪移,或净水,或除垢,或驱烟,不足半个时辰,便已还一个清洁朗朗的桃山道宗。

陶宝尽尝美食妙品,虽说滋味鲜美绝妙,却觉得无有一样及的上美娘子的水过三姜的动人味道。

到了第二日,桃门山门大开,迎来了数不清的道家访客,有的观瞻游览,有的一心问道,有的苦心求药,也有的专为听讲而来。大道三千门,只收有缘人。人来道往,接肩擦朣,整个桃门都热闹起来,喧休无度,显繁一时。

陶宝也到前三殿听了几讲道法,只都是一些基础道法,索然无味,不过他也知dào

,这头几天的道法俱是这样,只有到了后期,才慢慢有高深道法的讲解,不过到那时,说不定自己已经不在这盛世桃门中了。其实他最想听的是天迹道人千枝的道讲,可惜自己境界太低,那至少也要大道士才能听得,不过,作为千枝道人第二名弟子的曹逊应该有缘听讲,真是令人艳羡。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疑惑和惊讶,曹逊怎么就成了千枝道人的亲传弟子,论天资、论悟性,论背景,桃门胜过曹逊的没有三百,也过五十,实在让人想不出理由。事实上,在桃门三千弟子中,听闻此事后大有想法的占了绝大多数。要知dào

千枝道人只不过在八百年前收了一个亲传弟子后便再未收徒,谁也没想到,他弟二个弟子会是外门弟子出身。可想而知,曹逊今后将会承shòu多大的压力。但是,有一个天迹道人作师父,区区压力又算的了什么呢?现在唯一令陶宝头痛的就是应不应该再相信曹逊了。

人总是这样,不患贫,而患富。当曹逊的身份发生巨大的变化时,他本身可能并没有变化,但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却先变了。陶宝明明知dào

不应该怀疑曹逊与他的友谊,但总是潜意识地向那个方向去想。他会不会出卖自己呢?陶宝摇摇头,不会的。

真的不会吗?是信任还是怀疑?

陶宝突然发xiàn

,这种执念竟然就是自己念河中剩下的九个执念之一。

晚上时,陶宝将这个疑问抛给了师父李昆。李昆淡然地道,“这个答案永远不会在自己的心中找到,能给你答案的,只会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陶宝若有所悟,原来并不是所有问题都需yào

自己来解答。那么,许多时候,自己也会是别人的答案。

当晚再修道念时,陶宝发xiàn

,这个执念已经渐渐破开了。

第三天,山广殿的讲道台前,陶宝非常意wài

地看到了李茗儿,这个令他心动恋爱的女子正与二三个师妹专门致致地听着台上讲道。秀丽的容颜,眉似青黛,眼眸动人,身姿说不尽的优美,散发出使人陶醉的仙姿。…,

“耿道兄,原来你在这里啊。”小妹欢喜的来到他的身旁,亲近地贴着他,明眸俏丽。

陶宝不禁地笑笑,小妹虽然没有看出来自己就是他二哥,但天然的血缘还是令她对自己无形中亲近,却绝对无关男女之情。

陶菊儿好奇地顺着陶宝的目光望过去,突地格格笑起来,“原来你在偷看人家女修啊。让我看看,呵呵,那个好漂亮啊,旁边的也是绝色呢?喂,耿道兄你到底看上了哪个?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看啊?”

陶宝深望李茗儿一眼,压下荡漾不休的心绪,淡淡地道,“不用了,我要在桃门受罚三百年,纵是有意也是枉然。”

“哦,”陶菊儿神色一黯,想起陶宝受罚的事来,陪着一叹。向那些女道人又望一眼,道,“真是可惜了,……咦?她、她是李茗儿?”陶菊儿忽然发xiàn

那群美貌女修中并不起眼的一个竟然是李茗儿!登时又惊又喜,连忙跑了过去。

陶宝愕然,他没有想到小妹竟认了出来。怔怔地望着远方李茗儿与陶菊儿相认时雀跃开心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若自己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相认该有多好。

二女相认后,聊起当初情形,俱是笑声不断。事实上,李茗儿与陶菊儿当初关系只是熟知,却算不上是多么的亲密。要知dào

,虽然村子小,但孩子们也总是有着一伙一伙的小圈子。只有此刻,他乡遇故知,又都入了道门,才相互间觉得是那般的亲近无间。

二女怕影响到旁人,相携来到一处僻静处,旁边是一小丛冬青竹,眼前则是个石砌的时辰亭。二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将自己修道以来林林总总的事情讲来讲去,也都不觉得烦。

时辰亭中的辰沙静静地缓缓流淌,让人感觉不到时光流逝。

李茗儿看着眼前笑语不断的陶菊儿,心中却想到的是她的哥哥,那个令她怦然动心后又杳无音讯的英伟青年。思念一起,再也忍不住,轻声问道,“菊儿,你二哥陶宝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陶菊儿一怔,奇怪李茗儿怎么问起二哥来,神情一黯道,“自我入桃门以后,就再没有听到过他和大哥的消息。”

“啊?”李茗儿大讶,娇躯轻颤道:“陶宝没来找过你吗?”

陶菊儿更讶,摸不着头脑地道,“没有啊。我几次托师兄们帮我打听消息,都没有回信。”

“不可能啊,我两个月前还见过他的。”李茗儿芳心顿乱,花容失色。

第六十八章 展灵石

陶菊儿颤声道,“怎么会呢?二哥从来没有人来找过我啊?”

李茗儿见陶菊儿急的泪眼婆娑,劝道,“别急,可能他有其他的事情,耽搁了。对了,告sù

你个好消息,你二哥陶宝也入道了呢?”

陶菊儿‘啊’地一声,又诧又喜地道,“真的?你没骗我吧。”

李茗儿好气地道,“我骗你做什么?真的,是不过他是个散修。”

陶菊儿一愣,忽地破涕笑道,“只要能入道,散修也没什么,等我看到他,再央师父许他入桃门也就是了。”

李茗儿虽然劝慰陶菊儿,自己心里却总有不祥的预感,陶宝,你到底在哪里呢?

她二人不知,陶宝就在离此不远处的殿角遥望着她们,心绪起伏,最后慨然离去。

陶宝刚转过殿角,却险些被一人撞上,抬头一看,却是见过的,龙行道派的青年弟子师行一。师行一连连道歉,却觉得眼前这个道人有些眼熟,问道,“这位道兄,你可见过贵派的陶菊儿道友。”

陶宝一愕,怎么会问到小妹的头上,这家伙找小妹做什么?忽然忆起他曾和小妹在斗法台上比试过。念头一转,哈,这家伙不是相中小妹了吧。

还真就让陶宝猜中了。师行一当初意wài

败给陶菊儿后,一直念念不忘,被陶菊儿灵动性格和青春俏丽所迷,总盼着再见一面,他为人洒脱帅气,却不会做闷葫芦,正值桃门大典期间,他撇开派中师兄弟,独自一人上山,就是想要找到陶菊儿一表心意。

“你找陶菊儿有什么事吗?”陶宝面色一冷道。

师行一微怔,暗道你知dào

就知dào

,不知dào

我再找别人问,怎么这般冷言冷语的,我又没有得罪你。不过他还是礼貌地道,“只是一点私事,还望道兄指点一下。”

此刻,陶宝再清楚不过了。心中好笑,什么时候自家小妹也有人追求了。他虽然对师行一印象极佳,却也要为难为难他。

“指点一下可以,你有什么好处给我?”陶宝问道。

师行一一乐,“告辞。”转身就走,留个背影给他。

陶宝脸上露出丝笑容,这家伙还有点意思。

“陶菊儿在你右手边的侧殿天井。转个弯就能看到了。”陶宝在他身后说道。

师行一回身一笑,挥了挥手。

陶宝刚回到山华殿,就见童子引了一个青年道人向他进过来,童子道,“耿师兄,这位道人等你多时了。”

陶宝仔细一看来人,露出个无奈地表情,对童子道:“我认识他,辛苦你了,你忙去吧。”

童子离开后,陶宝才苦道,“楚道兄,你不用这般急吧。逼急了我,我就大吼一声‘楚南人’在此。”

易容后的楚南人笑道,“我才不信,我装死装的那么辛苦,道兄怎么也会体谅我一二的。”

陶宝学着武林中人,拱拱手道,“多谢楚道兄配合,跟我来吧。”

两人来到李昆别院,进了静室,陶宝从怀中掏出一本崭新抄录的羲一阳经道,“原本请恕小弟不能给道兄,这本是原本抄录,担保不差一字,楚道兄敬请放心。”

楚南人随手接过,看也不看,放在自家怀里。边道,“此经不过是小事而已。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竟然舍得这部羲一阳经,要知dào

,这本经书现在多么珍贵。”

陶宝心中一动,听他话中意思,还有许多人想得到羲一阳经。…,

“难道楚道兄就不关心是谁想要你的命吗?”陶宝反问道。

楚南人哈哈一笑,道,“此事更易耳,不外乎苏孙赵齐诸道,这些大道士与家祖有深仇大恨,指使门下弟子对我下杀手再简单不过。只是,事情恐怕不仅这么简单吧。能不能和我说说内情呢?”

陶宝一笑,摇头道,“羲一阳经已经奉上,我与楚道兄之间的交yì

已经完成了。其他的,请恕小弟无可奉告。”

楚南人也不急不气,耸耸肩膀道,“我与道友一见如故,日后道友若有为难之事,可来行泉山找我。我现在叫做林楚南。”

陶宝好笑道,“你还真是省事。这个名字好。”

楚南人笑道,“我觉得也挺好的。对了,向道友打听一个人,叫做沈万全的道人。”

“沈万全?”陶宝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有这个名字,摇了摇头。

楚南人有些失望,便道,“如果道友日后见到,请一定告之我。”

陶宝点头应下,便将他送出别院。

刚刚送走楚南人,周平又找上门来,而且又是一副苦大仇深地表情。

陶宝忍不住道,“周兄,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何总是这副表情?”

周平闷声不语,半响才道,“我无他事,只是想找个僻静地方静一静。你在修liàn

吗?”

陶宝不想理他,抬脚走开,将静室让了给他。现在,他到是也想找个僻静地地方静一静了。

时日匆匆而过,大典已经到了第四日。今天,就是桃门展出镇殿重宝灵光石的日子。无数道人都聚集在前三殿,等着灵光石展出后,好第一个去观览悟道的。

可直到巳时,还没有消息传来,这令众道都有些喧闹起来。幸好,巳时三刻后,终于桃花宫大开,重宝灵光石正式展出。众多大道士纷纷涌入,争先恐后,这个场景到是极难看到的。可惜早有大殿弟子奉命监督,每次只允许三十人入内,时辰一到,敬请自觉离开。

“排队排队。”守殿弟子凶神恶煞地大叫道,完全不顾对方的大道士身份。

道派之中的大道士们自重身份,那些散修哪里管的了这些,眼睛一瞪,就要发作。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名头,哪会管你这些,左右是在你桃门大典期间,只要我不杀你抢你,你能奈我何。

苏雷克从大殿中走出来,含笑道,“诸位道友,非是本殿不敬,实在是派中重宝,不能完全开放,还请见谅。这样吧,道派与散修每次各半。其实灵光石要展出近一个月,诸道都有机会,何必这么心急呢,让小辈们见了笑话。”

殿门口的诸道哪个不明白这个道理,亦知人家说的有理,一次性进去三十个大道士观展,恐怕已经是桃门的极限了,否则这等重宝被人一哄抢走,岂不亏大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场面渐渐控zhì

住,前面人先进去,后面的人自然请到旁殿休息。眼见着今日轮不上的,干脆先行下山,明早再来,自然就是第一波了。

事实上,总共大道士不过五百余数,每天展出六个时辰,三天之内,差不多也就轮上了一圈。如果按一个月的时间,每个人也差不多要轮上八九次,已经算是捡了大便宜,要知dào

,现在各家道派中都有珍藏灵光石,谁又会如此大方了。据说问天道派的重宝灵光石与桃门差不多大小,立派千多年了,却一次也没有对外展出过。所以纵是道法公认第一,却从来没有胜出过桃门。危难之时,方才显出桃门的善缘太重了。便是些散修魔头,遇到桃门弟子,也都客气的很,能放过就放过一码。…,

自灵光石开展后,陶宝每日大半的时辰都在藏珍阁里,翻拣道法经卷,虽然一些贵重秘典需yào

申请,但是一些普通的道法还是随意翻看学习的。陶宝早就想到这里翻书了,只是平常来的时候,一些书籍早就被人借走或者拿在手中,自然轮不到他。现在大家都去听讲论道去了,这里冷清多了。虽然陶宝聪资过人,但毕竟不如侯文书、曹逊之流强闻博记,几天下来,他也不过翻阅了三百余本,许多书本只记了大概,重yào

的强记下来的也不过七八分而已。一旦开始盗宝,他就将永无再进入到这里的机会了。

又过了几日,就在陶宝沉浸在藏书道卷之中,几乎忘了一切时,这日早晨,曹逊终于找个机会,给他传了个字条。只有两个字,“未醉。”

陶宝精神一振,道火一燎,将字条烧了。

未醉的意思很简单,自然就是未时到醉客楼的意思。

看看日头已经高升,时间紧迫,陶宝在别院换过衣服,简单地将头发打散,眉毛描粗,就晃晃当当地离开山华殿下山去了。

虽然身后不出意wài

地悄然跟了两名别殿弟子,但陶宝毫不在意,试想他师父许元是老跑江湖的镖师,什么路数没见过,在桃山上时陶宝故yì

让他们跟着,一到了山下,只需在热市中转上几圈,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如此,他终赶在未时前到了醉客楼。

上楼推开雅室门,里面三人都在,正说说笑笑地热闹。

“哈哈,就你来的最晚。快点坐下。分赃大会马上开始。”侯文书搞怪笑道。

陶宝一拍脑袋,晕道,“分赃大会?莫非你们都把东西盗出来了?”

曹逊笑道,“别听侯子扯蛋,没有的事儿。”

侯文书怪声道:“怎么会是扯蛋呢,有你这个千枝道人的亲传弟子在,盗个灵光石算个什么?”

曹逊苦笑,冲着陶宝道,“你看看,他之前就一直这样挖苦我。唉,你们不知dào

,这灵光石别说是我,就是千枝掌教想要观览一下,也要得到一个人的允许。因为他才是这灵光石的拥有者。”

三人皆奇,问道,“是谁?”

“陶千祖。”

“哦,姓陶的,你认识吗?”侯文书问陶宝道。

陶宝摇头,“我没听说过。”

曹逊道,“你肯定没听说过,因为他并不在桃门里,而且他不是道人,只是个凡人。据说灵光石是其祖上发xiàn

的,献给了桃门。当初有言,一旦陶家有后修道,便可列入桃门修道。这件事是灵光石展出前,千枝掌教领我去找过他。我才知dào

的。”

丁奇遇忽然道,“你是说千枝道人‘特意’领你去找的?”

侯、陶二人俱是听出丁奇遇的言外之意,转过头听曹逊解释。

曹逊皱眉道,“千枝掌教一开始并没有说去见谁,只是到了地方听他们对话我才知dào

的。喂,你们别怀疑我成吗?虽然我现在是千枝掌教的亲传弟子,但是咱们可是一伙的,没有这个计划,我也没有这个机会拜入他门下不是吗?”

“你误会老丁了。”陶宝第一次称呼丁奇遇,觉得有些新奇,“他不是在怀疑你,而是怀疑这个是不是千枝道人故yì

设的陷阱。”

曹逊露出讶色道,“不会吧。有这个必要吗?说实话,就凭我们几个,能把灵光石盗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侯文书一笑,“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创造出一个奇迹来,这不正是我辈修道人的最高追求吗?与其日日苦修,不如拼上一把,如果盗宝成功,我们就可以超越同辈,一步登天,成为大道士,甚至是天迹。”

陶宝憋不住笑,侯文书说的这些,正是当初自己劝说他时说的话,他到是会卖,差不多原封不动。

曹逊白眼送给他,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dào

,我也有得卖。但你总要面对现实,这几日我都在大殿内,亲眼见到灵光石展出时,至少有二十位大道士看守,而且还有殿内一百名精英弟子。并且在展出时大殿的守护阵法全部打开。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将灵光石在众目睽睽下盗出来。”

侯文书道:“那么展出之后呢?是什么情形?”

曹逊道:“展出结束之后,会当场将灵光石封入密匣之中,将其悬在大殿守护阵法的阵眼中,并由十位大道士坐镇殿内看守,整个过程都在大殿内进行。”

丁奇遇眉头也皱了起来,就算是他再自信,也不敢夸口在十位大道士眼前抢走灵光石。

侯文书两手一摊,“看来咱们是不可能成功了,陶宝,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陶宝不答反问:“你计划好咱们的后路了吗?怎么离城?出城后怎么办?”

侯文书得yì

地道:“都准bèi

好了,只要你们能把东西盗出来,我保证咱们安全离城。”

陶宝点点头,道:“那就全交给你了。”又转过来对丁奇遇道:“老丁,我的意见还是先想办法盗宝,你的意见呢?”

丁奇遇沉思片刻后,方才道:“好吧。我丁奇遇也不是莽撞之辈。我是后来的,听你们的。不过,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听我的。”

陶宝长舒口气,望着三人说道:“我有一个计划,但是需yào

一个精通阵法的人,你们谁行?”

三人相互望望,丁、侯二人都默不作声,曹逊道,“我虽然不是太精通,但一般阵法还难不到我。”

陶宝道,“是我没说清楚,不是布阵,而是去搞破坏。”

曹逊头疼地道:“破坏比布阵更难。要知dào

阵法一但激发,想到破坏它就困难了。你详细说说吧。”

第六十九章 抽丝茧

陶宝道:“无论我们是智取,还是动手强抢,都必须解决千枝道人的这个天迹高手。”见三人表情发呆,一副不可能的样子,陶宝继xù

解释道:“我这几日在看桃门道史,里面记载,在九百年前,魏太宗死后被葬在城外的枕珠山,为防止世俗人盗墓,特地请了桃门道祖布下了桃源龙行阵。”

三人俱是多智,立时明白过来,侯文书更赞叹不已,帮他说道:“如果这时阵法遭到破坏,为了保护祖宗皇陵,魏皇必然要请桃门道人去修补护墓阵法,而这个人一定是千枝道人。”

曹逊亦笑道,“不错,因为身份问题,这个人只能是千枝道人。陶宝,你也太坏了。”

陶宝摇头道:“我又没有真得要去盗墓,事实上,不需yào

将阵法完全破坏,只要看起来严重一些,麻烦一些也就行了。最好弄出些响动,否则守陵人欺上隐瞒就坏了咱们的大事。”

侯文书被他的灵感激发,补充道,“不错,但这个时间一定要拿捏好,不能早不能晚,就要在决定盗宝前一晚动手,一般出现这么大的事,皇陵守卫肯定是要连夜上报的。算上皇宫里的反应时间,查找资料,现场勘查,估计要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能到桃门请千枝掌教,所以说,这样算来,大概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对了,兄弟,你打算什么时间盗宝啊。”

陶宝环视他们三人,说道,“其实具体什么时间我并没有定,照曹逊所说,无论是展出时还是展出后都很困难,但是我还是倾向于晚上。白天时仅在殿中观看展览的大道士就有三十人,还未算上负责看守的桃门大道士。虽然混乱一起,容易脱身,但是风险还是太大了。还有一点,晚上盗宝,纵是失败,负责看守的都是桃门大道士,投降的话,或许能免于一死。”

曹逊摇头道,“陶宝你最好不要报此幻想,只要你敢动手,被发xiàn

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一个道派可以容忍门内出现这样的叛徒的。还有,辟真和苏雷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到你,要你听从他的计划和行动。到时候你想脱身都不可能。说不定他们今晚就会行动呢。”

陶宝笑道,“放心吧,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计划,都会与咱们的想法一样,就是将千枝掌教调出西桃山,而我们就是要赶在他们前面,甚至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丁奇遇忽然说道:“或许我能猜到他们的行动的大体时间。”

三人眼睛俱向他望来。

丁奇遇道,“我师叔白海林轩道人前日入宫拜见魏皇时听闻,三日后就是魏皇的五十寿辰,宫中礼部已经下了请柬,邀请我师叔到时入宫祝寿。”

“啊?”侯文书一拍脑门,说道,“对对,我父亲昨日还跟我说,要我三日后随他入宫拜寿呢?唉,我怎么这么笨,连这么重yào

的事情都给忘了。”

“哈哈,你不是忘了,而是忽略了。”陶宝咧嘴道。

曹逊脸色猛地一变,“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可以肯定三日后就是辟真苏雷克他们计划动手的日子,我们要想破坏他们的计划,只能选在明天晚上就破坏皇陵阵法,后天晚上动手盗宝。”

侯文书皱眉道:“你说的对,时间太紧了。我们只有一天的准bèi

时间了。”

陶宝狠握拳头猛地虚空一砸,说道:“你俩都说错了,我们已经一点准bèi

时间都没有了。现在,现在就要去皇陵破坏阵法。然后明晚就动手盗宝。”…,

“什么?你疯了!”侯、曹二人震惊道。

连丁奇遇都面色凝重地道,“咱们全无准bèi

,现在就动手,会不会太仓促了。”

陶宝双目神光乍现,斩钉截铁地道:“我们根本不需yào

准bèi

,左右行险一搏,还准bèi

什么?需yào

准bèi

的是辟真苏雷克他们!如果后晚动手,我敢肯定那时我根本就脱不开身,你们想想,三日后就是魏皇寿辰,也就是辟真苏雷克他们动手之日,那么在动手之前,肯定会先找上我的。无论是要我做什么,身边也必定会有人看紧我,到时我脱身不得,根本不能实施咱们自己的计划。”

三人眉峰紧锁,脑中不断盘算,却也不得不认为陶宝说的对。

曹逊沉声道,“恐怕不行,我是以探师为借口下山的,如果现在去皇陵,恐怕今晚都不一定能回来。到时在千枝掌教那里交代不过去,何况我明早还要守在大殿内,随时掌握殿中情况变化。”

陶宝干脆望向丁奇遇道,“老丁,现在只能靠你跑一趟了。”

丁奇遇沉声道,“那好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不过,我之前一直有一事没问清楚,现在需yào

陶宝你给我一个答案。”

陶宝一笑,与侯文书交流一下眼神,才正视丁奇遇道,“我知dào

你要问什么,当初辟真只要求我去盗宝,却没有说盗宝之后何时何地交给他。这么明显的漏洞绝对不应该出现,但偏偏辟真却没有说。所以我和文书一直都在怀疑辟真的真zhèng

动机。最一开始,我们怀疑辟真是让我当个替罪羊,但后来被我们否定了。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根本不需yào

什么替罪羊。再之后,因为桃门对羲一阳经的异常重视,我们才慢慢觉察到,我的真zhèng

使命不过就是个送经人,后来这一点在苏雷克口中已经证实了。真zhèng

促使我去盗宝的原因只有一点。”

陶宝定睛地道:“就是变得更强!只有我变得更强,才可以不被任何人危胁。才可以自由自在地修我的道。”

丁奇遇不为他言语所惑,继xù

追问道:“如果真的盗宝成功了,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你不怕辟真向你索要吗?你就不怕他向你妹妹下手?”

陶宝眼中凶光一现,与他外表绝不相同的气息寒声道:“这件事根本不需yào

担心,只要我死了,他自然不会找我妹妹的麻烦。如果他真的对我妹妹有什么伤害,我会用他和他的辟真宫作陪葬,甚至毁了他为之倾尽心血的大魏皇朝。嘿嘿,便何况,到时候他有没有命再来找我麻烦都不一定呢?我几乎敢肯定,在这个大棋局中,辟真和我一样,都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只不过我是卒子,他最多不过是个相而已,出城必死,不出城也不过是随时被老将出卖的份。”

丁奇遇与陶宝二目相交,真zhèng

的交锋片刻,才在相互间建立了些许的信任。

丁奇遇沉声道:“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冷静的道人。我希望明晚能在城外见到你。保重。”

丁奇遇言毕后起身离开,赶去皇陵破坏守陵阵法。

他这一走,三人立时感到了时间紧迫带来的压力,曹逊急道,“你现在就让老丁去了。你还没有和他说一说你具体的盗宝计划呢。”

侯文书白了白眼道,“小曹,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兄弟他根本就没有计划而言,所以你让他如何说?说什么?”…,

陶宝苦笑道:“话不用说的这么白吧?确实,在这样的严密看守下,我根本不可能盗宝。唯一的希望就全放在辟真和苏雷克他们身上了。”

“什么?”曹逊惊诧道,“你没说错吧?”

侯文书则一拍脑门,大叫道,“我知dào

了,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曹逊糊途地道,“两位大哥是不是应该跟我透透底了。”

陶宝怕他着恼,说道,“辟真与苏雷克内外勾结,其目的必然一致,与我们一样,都是灵光石。辟真好解释,至于苏雷克为什么要当这个内奸去盗灵光石呢,你刚才都给我们很好地解释过了,连千枝掌教都要求陶千祖才能借览,何况是他。再则,他今年已经多大高龄了。怕是道寿将尽了吧,想要继xù

长生,就必须进境天迹,那么就需yào

长时间去感悟灵光石。在这等情况下,想要将灵光石据为已有,只有一法,就是假作外贼盗去,或者抢去,然后秘而私藏。因此,他就只有寻找外援,当然以他的身份境界,一般的道派肯定不入他法眼,能够有资格而且又有实力来桃门盗宝抢宝的,在京都之内只有两家。问天道派和皇族。不过我想问天道派虽一直屈居第二,但他们自己也有灵光石,兴趣应该不大,何况桃门倒了对问天道派来说不见的就是好事。一枝独秀怎及得上二木成林,这些流传千年的大道派,早就对这点看的透彻无比。所以苏雷克找上问天后,问天没有答yīng

,甚至与苏雷克交恶,所以之前苏雷克让我杀死楚南人,一为泄恨,二为警告。既然问天道派不行,那么苏雷克只能投向皇族。而皇族派出的主事人就是辟真。这两个老家伙聚到一起,肯定是各怀鬼胎,勾心斗角。虽然不知dào

我这个‘送经人’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但从结果来看,这应该是苏雷克提到的条件之一。所以辟真虽然派了我过来‘送经’,打的却是盗宝的旗号,而且对我不闻不问,任我在桃门乱冲乱撞,因为辟真知dào

,我一旦完成送经的使命,就会被苏雷克找个理由杀掉。就算是我侥幸不死,在桃门内有苏雷克,他也不怕我翻了天去。”

曹逊终于忍不住惊叹道,“这些就是你想出来的?简直太神奇了!我几乎都可以肯定这就是事实真相了。”

陶宝摇头道,“这不是我一个的功劳,文书帮了我很大的忙,没他提点我也想不到这么多。接到盗宝的事情上,我们现在可以肯定他们的盗宝时间就在魏皇寿辰当天,千枝掌教必须离开桃门之时,外有辟真等一众皇族势力,内有苏雷克、高飞等大道士,成功抢走灵光石的机会就会非常大。我之所以提前动手,一是要打破双方的平衡势态,让他们都失去准bèi

。只要明天千枝掌教一离开西桃山,辟真、苏雷克必然会提前发动,否则千枝掌教身居城外,借个由头不回来参加寿辰宴,他们在皇宫中准bèi

的一切都徒劳无功。就算是再冒险也要动手了。因为他们怕再也找不到其他机会了。当他们仓促行动,大殿之中乱作一团时,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曹逊明白过来,问道,“那你如何保证辟真他们会知dào

千枝离开西桃山呢?”

侯文书哈哈一笑道,“这个太简单了,苏雷克可以通知他们,就算是苏雷克不通知。当皇陵一声响,辟真作为国师,哪有不知dào

的道理。”…,

陶宝微笑道,“不错,总之,大家都清楚,只要皇陵一声响,就是千枝掌教离开西桃山之时,也就是各方势力混战的时候了,最后谁能夺宝而归,就看大家的机缘运气了。”

三人正说着,突然外面‘轰’地一声巨响,接着整个酒楼都晃了几晃。再接着,从外面传来的沸腾喧闹的声音,仿佛城中放出来无数的吃人怪兽一般。连楼里的食客都乱叫乱喊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等了好半天,外面才慢慢地静下来。

吱呀一声,三人以为是小伙计,结果却是丁奇遇推门进来了。

丁奇遇神色极其古怪,口吻淡淡地道,“听到刚才的响声了吧。就是从城外枕珠山传来的。”

侯文书一挑大拇指,惊叹道,“还是老丁厉害,这么快就……”

陶宝、曹逊俱不说话,额角都冒出汗来,眼中尽是繁杂地恐惧之色。

侯文书也反应过来,呆呆地道,“我的娘,是谁这么狠,怎么和咱们想到一块了。”

丁奇遇双目尽赤,说道,“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这么大的动静全京都的人都听到了。今晚就是夺宝日,只是不知dào

桃门要死多少人才能逃过这一劫。”

陶宝长吸口气,道:“不错,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恐怕这场热闹不小。我和曹逊现在就回山,随时准bèi

动手。老丁,接应的活就全靠你了。文书,你赶快去安排咱们出城的事。他娘的,这个人真是太厉害了。这下子,不但辟真、苏雷克没有准bèi

,怕是连千枝掌教都没准bèi

好。”

他此言一出,曹逊、丁奇遇都奇怪地望他一眼。只有侯文书心头一动,知dào

陶宝言之有物。

四人火急火燎地离开醉客楼,分头行动起来。

陶宝也顾不了许多,就这个形像直接回到山华殿。刚一到别院,就见周平满脸神mì

地来到他这里,一脸得yì

地道,“刚才听到响动没?”

陶宝骇然地道,“是你干的!”

第七十章 变测生

周平长舒口气,双眼冒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一字一句地道:“耿离,我知dào

你这个人不简单,来历神mì

,道法也强,现在有个天大机会给你,只要你能帮我去完成一件事,我敢保证你百年之内进境大道士。”

陶宝眉头深皱,却不理他,冷静地道:“请前辈出来吧。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呵呵,周平,我就说耿离不简单吧。这么快就能发xiàn

我了。”不出陶宝所料,一个美貌动人的女道人从隐身的状态现出身来,站到周平旁边。

陶宝凝神聚目,暗中戒备,虽然自己也心怀鬼胎,但在情势不明的情形下,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再将周平视为同门好友了。

女道人貌似莲花,身清体洁,貌美脱俗,而且看其修为,朦朦胧胧,猜想应是大道士无疑。

女道人客气地道,“耿离,本道宋玉荷,是浣花道派的长老。与周平乃是旧友,听闻前日你曾与周平到宋庄欲帮本道解毒,拳拳之意,不胜感激。”

陶宝神识不断在周围探查,却不见任何异常。心中微动,难道他们就这么有把握可以劝说自己答yīng

他们的要求吗?

宋玉荷轻轻地道:“只看耿离你刚刚的反应,就知dào

你定是知dào

一些内情,虽然还不知dào

你属于哪一方的人,但是相信大家的目标是一样的。现在,只要你能帮我们做一件事,我们大事成功后,你与周平可以同时入我浣花道派,那件至宝也可以大家共享。”

陶宝摇头笑道,“宋前辈,我可不知dào

什么内情,至于加入贵派,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其他不说,我桃门道派威震北域千年,我为何要舍明求暗,另投他派,岂不可笑之极。”

宋玉荷轻笑道:“不错,桃门威望实力确定不是我浣花所比,但是若想早日进境,不泯于芸众,只有借助那至宝方可成功。何况,一旦桃门失了至宝,分崩离析就在眼前。周平常与我说,与你是至友,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陶宝望向周平,见他满脸愧色,心头百感交织,盖因这些日子与他同修道,共患难,颇为交心。但是现在情势骤变,已经再不可能回到过去。

陶宝沉思片刻,只看宋玉荷身在桃门内腑,却这般轻松,就知dào

她定是极有信心,既使劝说不成,至少也可以控zhì

住自己。

心中百转千计,陶宝缓缓问道:“你们究竟需yào

我做什么?”

宋玉荷轻声道:“简单之极,只需你将这幅画轴亲手交到李昆道人手上就可以了。”

宋玉荷从怀中取出一个宽不过一尺的画轴。

“你们在画轴上下了毒?”陶宝脸色剧变道。

“呵呵,你想到哪里去了。以李昆道人的修为,月神照体,又有谁能毒的了他。这不过是他旧人之物,他一看就知。”

仅廖廖几句,陶宝已经明白过来。这浣花道派果然不简单,深谙情毒,对付周平如是,对付李昆也用同样的手段。

陶宝皱眉道,“如果只是送幅画轴,根本不需yào

我也能办到。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

宋玉荷赞许道,“不愧是皇族培养出来的密谍,心思缜密,确实还有一事,事实上,这件事可以说和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将画轴交给李昆之后,还要和我去寻宗殿找一件东西。”

“寻宗殿?”陶宝心中一动,突然想到辟真似乎同样特别关注那个地方。寻宗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更有趣的是,他们竟然认为自己是皇族培养的密谍,这可真是巧妙的误会。…,

陶宝摇头道:“既然你们知dào

我是辟真所属,就该知dào

你们的要求太多了,寻宗殿事关重大,我实在无法办到。”

宋玉荷美眸深处闪过一丝得yì

,之前所语不过是一诈语而已,谁知dào

这耿离竟然真的是皇族遣进来的密谍。如此一来,许多问题反到迎刃而解了。她哪里知dào

,陶宝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反过来诈她而已。

宋玉荷道:“既然这样,那便仍按前议,只需yào

你将画轴送给李昆道人就行了。”

陶宝皱眉道,“你们应该知dào

,现在桃花宫大殿戒备森严,恐怕我也进不去。”

宋玉荷美眸一厉,薄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你在戏耍我们吗?”

陶宝无比真诚地道:“前辈勿恼,几家合zuò

的事情辟真早有交待,只是前辈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变故,晚辈恐怕前议作废,尚在等上面的命令。”

“哼,你多大的胆子,竟敢虚言推托于我。若非周平一再请求,我又怎么会亲自来好言相劝,既然这样,那是别怪本道不客气了。”宋玉荷终于玉面笼冰,寒煞逼人地道。

“哈哈哈……宋道友才真是多大的胆子,竟敢在我桃门派中威胁我弟子。”苏雷克凭空出现,一步踏入别院之内,澎渤的道力如汹涌的波涛轰然拍岸,有崩石惊云般的气势。

陶宝被庞大的道力冲的连退几步,避居到别院一角。

宋玉荷粉面微微变色,身姿同样轻退两步,有意无意间将周平护在了身后。

“原来是苏前辈,为何这么大的火气,我不过是与耿离开点玩笑罢了。”宋玉荷看似轻笑,实则道力凝聚,心中已经道诀默诵,随时准bèi

应对不测。

苏雷克老眼一竖,寒声怒道:“少跟我装无幸扮可怜!老道不吃这一套!哼!我正要找你,原本计划好的事情,为何突然改变了,你可知dào

老夫费了多少心血,如果事情败了,别怪老夫将你们浣花道派连根拔起,派中所有女修尽废了道行,充作鼎炉,吸尽精血而死。”

宋玉荷粉面煞白,终于抵不住苏雷克强dà

疑练的道力威压,却是不退反进,向苏雷克进了三步。而她身后的周平在压力下道体颤抖,脸白如纸。显然已济不得事。

“苏前辈,改变计划实在是情非得已,皆因白海林轩上午接到海外传信,据说贵派道袓已经从海魂殿冲出,此刻已向天迹峰去了。如果再不发动,恐怕他随时会回来。”宋玉荷急急忙忙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苏雷克脸上尽是惊容,连续变色,显然这个消息连他也承shòu不了。

“前辈,事已至此,就只能行险一搏了。否则前功尽弃不说,多少人都要因此道殒身消啊。”宋玉荷花残体颤地说道。

苏雷克面似寒霜,沉思辗转,终于道袍一抖,将庞力道力一敛,放过宋玉荷,同时厉声道,“既有这等消息,怎么不先通知我。如今仓促行事,许多准bèi

都可了无用功。”

宋玉荷忙道:“前辈不用担心,以我们实力,纵使事败,抢走至宝也无问题。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对付李昆、杨林他们。”

苏雷克重哼一声,一指陶宝道,“你们想的办法就是让他去对付李昆吗?笑话!李昆修练的是月神赋,谁不知dào

那是天下最无情的道法。问月道袓为进境天迹,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杀了。你还指望李昆他会顾忌所谓的师徒名份吗?”…,

宋玉荷“啊!”地惊呼,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隐情。

陶宝也是心中骇然,实在想不到自己所修的月神赋竟然是这般可怖无情的道法。心中闪过师父李昆对自己种种关心,实在不敢相信苏雷克所说会是真的。

“咚咚……咚……”暮鼓沉重的鼓声从山脚传来。

陶宝站在院中,抬头望天,只见天上层层的火烧云,好似在天空上被洒满了鲜血一般,红的如此惨厉,如此诡异。

此时苏雷克与宋玉荷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出奇的是,宋玉荷没有再要求自己送什么画轴,苏雷克也没有安排自己做什么事,甚至连警告之语也没有,只有周平在随宋玉荷离开时,曾飞快地递给自己一个份外怪异的眼神。在这段时间内,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静,完全看不出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样子。曹逊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按曹逊所讲,暮鼓一响,灵光石就将不再展出,被收入密匣,悬于殿顶阵法阵眼之处。如果按常理推算,宋玉荷所代表的浣花道派和林轩的白海道派,或者还有其他道派,想要抢夺灵光石的最佳时机就是在展览之时动手,因为那时他们至少有三十个大道士可以以观悟灵光石为由进到殿中,成功的机会最大。现在暮鼓已响,但山顶桃花宫却毫无动静,说明他们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那么,原因是什么呢?是千枝掌教还没有离开西桃山,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准bèi

好?

浣花道派和白海道派的突然搅局令陶宝顿时陷入了绝对的被动,再也无法掌握到事情的脉络。他甚至开始怀疑丁奇遇会不会是白海道派特意安排,来监视自己的行踪。不过,以侯文书的智慧,如果丁奇遇有疑点,他决不会豁然把他拉到他们的阵营里来。自己的诸多推断看似环环相扣,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事情发展严重偏离了他的预料,一切都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

陶宝深刻地体会到了身处底层的无奈,他们威胁你,压迫你,无视你,玩弄你,摧残你,你还要陪着笑脸,低着头,一口口一声声地叫着‘前辈’,他娘的,只是因为他们是前辈,狗屁!

等待,仿佛无尽的等待,无声等待。

层层乌云遮住了明月星光,桃门内外,只有各层各殿的灯火和道塔塔尖上的点点灯火飘摇,寒风发出呜咽的声音刮过。

“咚咚”别院的门扇突然响了起来。

“耿离,耿离,出来一下。”竟是个女道人的声音。

陶宝精神一振,心中激动,暗道终于来了。

推门一看,却是殿中的女道人齐初云。“哦,原来是齐师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齐初云一脸正色地道:“是殿中长老冯义和大道士安排,命你和我,还有蔡长文师兄一同去桃花宫殿外轮值点燃道塔任务。”

陶宝奇怪地问道:“今夜不是早有弟子值守吗?为何又要换过我们去。何况我早已经不再参加这类任务了。”

齐初云脸色一冷,道,“我只负责通知你,至于你去不去不在我的职责里,如果你不去,请后果自负。”

“去去。我只是随便问问,呵呵,第一次和师姐一组,还要请师姐多多关照啊。”陶宝笑道。

齐初云一声冷哼,阴阳怪气地道,“谁不知dào

耿师弟道法高法,还要请师弟多用些心,不要再将道塔弄熄了。”…,

陶宝心中大怒,却不知dào

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臭婆娘。

两人离开别院,向山上走去,在登阶处,老相识蔡长文早已等在那里了。齐初云在蔡长文面前换了个人一样,软语莺声,亲切温和。如此两面,令陶宝几欲作呕。

他们三人来到桃花宫大殿外,与负责道塔值守的大殿弟子确认交接。今晚他们负责的道塔是位于大殿东北角的一尊道塔,这个位置非常偏僻,面对的是大殿的侧墙,背后则是山崖峭壁。原来守塔的三名山华殿弟子看来已经接到通知,见他们来后,便让出身位,转身匆匆离开。

蔡长文资历最长,由他先行值守。一指点出,道火徐徐点亮了紫芯铜的塔灯灯芯。

陶宝与齐初云两人左右护持,沉而不语。

陶宝微闭双目,神识放开,虽然已经透出些古怪,但今夜是寻宝夜,纵有些不同寻常自己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时过二更,夜色如幕,黑不见五指,整座桃山寂静无比。

陶宝盘坐静思,四周越是寂然无声,心头莫明的压力就越大。他身处道塔光明之中,心中却无半点温暖。仿佛置身于一个恐怖的笼子里,随时会被人抓出笼子,面临更恐怖的场景。

忽然,眼前道塔灯火忽明忽亮,蔡长文脸色急变,叫道:“不好,我中毒了。”

陶宝心中一凛,连忙法诀急转,却并没有发xiàn

任何异常。正觉奇怪,却见齐初云着急地飞至蔡长文身边,急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会中毒呢?你……”

齐初云话未说完,已经被蔡长文突然一指点在腰间,一把炽烈地道火骤燃而起,转瞬便将齐初云烧成灰烬,可怜她苦修大道一百余年,死前竟然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陶宝眼瞳紧缩,道体生寒,他一眼便认出来,出自蔡长文手中的道火赫然就是羲一阳火!

“啊!”地一声惨叫,同样出自蔡长文的口中,仿佛惨遭毒手的是他一般。

“耿离!你干什么!快来人啊!耿离杀人了!”蔡长文如陷疯狂,大喊大叫起来。

陶宝一动未动,极为冷静地看着蔡长文如小丑般的表演。心中却冰月通明,将一切看得的明明白白。

第七十一章 桃花宫

随着蔡长文的呼叫,负责巡值大殿的高飞大道士带着五六名弟子仿佛早守在一旁应声出现,众人如临大敌,将陶宝团团围住。

高飞恶声叫道:“山华殿弟子耿离,谋杀派中弟子齐初云,打伤弟子蔡长文,行叛派之罪,罪无可恕,立时诛杀!”

陶宝心如明镜,如果自己不作反抗,便会被他们击杀当场,如果自己反抗,更会坐实自已叛派之实。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这么简单的陷阱生生地往里跳。

眼前七八道形式各异的道法如乱雨穿云般在眼前绽放,陶宝可以轻易地感受到其中的灭绝杀机。在眼角余光处,那六名弟子前法施完,后法又已在手中形成。

陶宝异常冷静,手捏道诀,打出基础道法‘静夜思’欲将周遭光亮吸尽,道法一闪即逝,却全无作用。陶宝微愕,眼前道灯大放光明,反映得他双眼灼烁,目难视物。

一朵艳桃悄然落了下来,拉开了恶战的序幕。

在六名弟子的围攻下,陶宝再不存保留实力之念,道念凝聚,一式一枝桃花花迎着艳桃似快实缓地点击破法。

艳桃破败,但在之后,则是万点桃花横扫过来,陶宝左手一扬桃林障,右手攒着一把风刺向身后挥去。如果没料错的话,对方有一个刚刚隐身的弟子应该会从这个方向过来。

‘呼’地风刺刮过,却落了一空,判断错误!身左道光一闪,那名弟子现出真身,诡奇道法就在陶宝身边炸开!

那是一个浑圆的半透明的东西,‘砰’地炸开,汁液飞溅!

陶宝昆遁翅一展,极险地避了开去。

对方早就有所准bèi

,两名弟子配合极其默契,四手抓张,两面密布透风的道网迎头扑将过来。

陶宝已非旧时,冷哼一声,双手凝聚极强的道念,狠狠一撕,竟将道网撕开一个大洞,道体轻抖,已经脱困而出。

被他破开道网的一名弟子闷哼,道血喷流,一下倒摔下来,可见刚刚陶宝道念之强!

追在陶宝身后的万点桃元之中,一声怪啸,一条恶蟒骤然窜出,全身金鳞银舌,只有双眼泛出可怕的粉红桃形。

陶宝猝不及防,差点被它噬到,昆翅疾扇,欲再向远处逃去。只是这刹那工夫,对方一人已经抢占了前方空间,一指风引,黑风旋凭空现出,风眼洞开,产生出极强的吸力,令陶宝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陶宝用力一挣,将困住道体的无形吸力摆脱,毫不犹豫,掉头而回,直面粉目恶蟒。

双手一搓,一杆桃木枪在手中凝成!顺水一推,桃木枪尖闪着锋锐从粉目恶蟒的血口中穿过,透脑而出,恶蟒绷地爆开,尸骨无存。

他有桃木枪,对方也有阴木剑,还是那个喜欢隐身潜行的弟子,从侧前方现出,手中阴木剑一剑刺来,最可怖的是这柄剑竟然搅动了周遭的灵气,令陶宝无法再从中得到道力的回复。此人一早看出陶宝最大的弱点,就是道元极弱,纵是道念再厉害,一些强力的道法也没有道元可以支撑。

陶宝早已计划好破困策略,眼见不敌,干脆凭借昆翅遁再次折返,同样一指点出,施出旋风术,与那渐渐势弱的黑风旋撞上,两道风旋你旋你的,我旋我的,竟是各不相干一般,相差错过。

陶宝眼见道法再次失效,也不着急,身子一沉,向下迫去,与脚下那个双掌道光盘绕,不知要施展什么厉害道法的弟子硬撞过去。…,

那弟子同样临危不惧,口中道好,双掌道光一敛,再一翻掌时,无数根须从掌心长出,将陶宝的身子缠了个紧实。

须根之中,陶宝痛苦挣扎,全身腾地燃起雄雄炽焰,转瞬将须根烧成飞灰。

“大家小心,这就是羲一阳火。”蔡长文躲在道塔之后,大叫道。

正与陶宝对阵的这名弟子眼中贪念一起,双掌之中,连绵不绝的根须如瀑布喷泉般涌出,缠向陶宝。

从被围到现在不过短短片刻,但陶宝道元损耗却是极巨,如果再不能脱困,就只有伏尸当场了。

陶宝被逼出真火,口喝道音,重重地在对手耳中喝响,震得他七孔流血,目光呆滞。同时奇速地在空中写了个‘雳’字。恐怖的羲一阳火呼啸射出,三步之间,将对方烧得神魂俱亡。

陶宝大吼一声,在这转瞬既逝的空当飞遁而出。

眼见着陶宝就要凭着诡异地遁法遁走,“铛!”高飞一指轻敲在道塔的精铜塔身上,声音铮鸣,无形有质地声波锐利如箭射中陶宝。

陶宝脑中剧痛,道体晃了几晃,终是挺了下来,转眼就在众人视野中消失。

“别追了,一群废物!”高飞黑着脸大骂道。

五名弟了一脸羞愧地落到高飞身旁,丧气之极。六个人对人家一个,不但让人家跑了,还死了一个,伤了两个。说出去真能丢尽桃门的脸面。

高飞此时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出手,竟这般意wài

地让他跑掉了。不过现在最重yào

的并不是这个小子,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已经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他脸上一狞,转目望向蔡长文道,“此事做的极好,等事情了了,我自然会替你美言,放心吧。”

蔡长文谄笑道:“那就多谢高长老了。一切听高长老吩咐。”

“那好,我们走。”高飞带着他们直向大殿正门而去。

他们走出不远,前面已有一大道士带了小队弟子过来。

“出了什么事?大殿附近禁止争斗不知dào

吗!”为首的大道士表情冷酷,黑着脸喝道。

“杜班,是我高飞。你来的正好,赶快派人传警,山华殿弟子耿离已已叛道,马上封锁各殿,遣众捉拿诛杀。”高飞迎上来叫道。

“哼!”杜班一哼,“传警全山,封锁诸殿是何等的大事,我做不了主。而且,这么晚了,高长老不在山黄殿修道,怎么跑到桃花宫大殿来了?”杜班平素便与高飞无甚交情,今夜是他负责大殿值守,被这高飞一闹,哪里还清静的了。

高飞眼底厉光一闪,沉声道,“我现在不与你理论,你若不听本道的,出现一切后果你自去负责。现在本道要去大殿捉拿同犯,你要不要同去?”

“什么同犯?高飞,你要知dào

,现在正值本派大典之际,你不要无事生非。”杜班冷笑道。

“你们在吵什么?”突然从大殿正门方向又来一人,正是苏雷克。

“见过苏老。”杜班、高飞与众弟子一同行礼道。

“大典期间,你们在这里胡闹什么?”苏雷克再次问道。

高飞抢前半步道,“山华殿弟子耿离杀害同门,多人目睹,我正要前往大殿去找李昆道人问个究竟。”

“哼哼,你刚刚可不是这般说的,你说的是捉拿‘同犯’吧!”杜班冷声道。

“耿离?”苏雷克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他?高飞,上次大殿之上你就对他百般刁难,还是本道保下了他。这次莫不是你设计陷害他吧?”

高飞道:“苏老,那耿离杀人,乃是本道亲见,尚有他山华殿弟子蔡长文作证,怎么说是我陷害他!”

“罢了,我也不可听你一面之词,你切随我到大殿之上,说与其他道友长老们听吧。”苏雷克不耐烦地道。

杜班见二人一唱一喝,竟然没有自己插说的份,心中念头转了几翻,莫明地觉得事情有些异样。

[困到眼睛睁不开,在键盘上打瞌睡了,质量第一,今天就先更这些,明天补上。]

第七十二章 盗灵石

道光耀眼,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枝桃花横拨竖打将凶流恶浪打的粉碎,一张琴弦弹的花色凄美,一条云龙与飞虎、云鹤斗的皮残筋断。火里投风刃,冰中把剑道,千藤万果结不尽,亿点星光坠银河。道是妙言,钟是奇音。霜露雾霭雷震雪,炎灿烬焚炽灼炙。

坚守殿堂的共有十八位桃门大道士,而群攻而起的大道士竟有近六十位。若非桃花宫内的守护大阵还掌握在桃门大道士手中,不时从殿顶明珠射出明亮而恐怖的道光,只怕这十八位大道士早已经坚持不住。不过,现在的情形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十八人中进境最晚的三人面色惨白,道元消耗达到了极限,殿中灵气早已乱成混沌,再也无法吸收回复道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形会越来越糟。

桃门十八人,以苏雷克、杨林、李昆、朱盖威为首,把桃门道法演绎的万妙无穷,千姿百态。而外来道派中则以林轩、一丽妇、一少年为主,这三人道法之强,竟每每施法都可以引的大殿动摇,众法退避之感。

尤其是那个少年模样的道人,修的是道草法,此刻显出本命道草,只不过一藤瓜,却有莫大的威力。那瓜样东西,可大可小,滴溜溜地打过来,不惧风火雷,不怕水雾土,任你道法玄妙也禁不住它一撞一砸,便是那守护阵法的恐怖道光也仅仅让它颤上一颤。

丽妇的道法非常纯正,道元深厚可以冠绝全场,出手疾快无比,一道道冰刺如辟地开天,从天而至,落到桃门众道头上,冰寒至极,甚至能封得住神念。

林轩的白浪道法最是凶猛,巨浪涛天,连绵不绝,使人置身于恐怖的海啸之中,随时有灭顶之灾。

其他道人道法各有玄奥,道草离奇。其中一朵蜂花,专吐细刺,却凌厉无比,连李昆遇到,也要退避三舍。还有一草,善幻化道法,与之对敌,竟如与自己对战无异,难缠之极。

冰月镜中,道法千纵,道念无际,看得陶宝目震神惊,道心激荡。只恨不得未学得白见石的奇幻道法,方可将这些道法玄妙尽数记下,一一体悟学习。近百位大道士斗法拼命,这般大场面千年难遇,对陶宝自身的悟道不知起了多大的作用。

陶宝同时也第一次见到师父李昆施展出月神赋的道法。

山华殿时,李昆对殿中弟子只教桃门道法。只有陶宝随他学了月神赋道法,但是李昆教他的月神赋道法却只有道诀修身,而无道争之法。此刻陶宝才一饱眼福,方感叹月神赋道法的奇大威力。

《先更点,呵呵,其它的后半夜更》

第七十三章 离桃门

月光镜照向的是殿顶的那颗已成齑粉的明珠,陶宝身子轻跃,来到殿顶伸手轻碰了下那明珠,‘蓬’地一下,明珠彻底化成了粉末,纷纷洒落。

陶宝眼前一亮,在明珠的背后,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洞口道光如波,一股深邃的道意从洞内隐隐传来。陶宝可以肯定,无数人冒死追求的灵光石一定就在这个洞内。

“耿离!不要动它!”忽然,周平出现在了大殿之内,神色慌张地喊道。

可惜他喊得迟了点,陶宝的右手已经伸入了洞内。

洞口异光四射,耀目夺眸,一个西瓜大小的闪亮晶光的灵光石被陶宝一点点从洞内掏了出来。

周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过程的发生,惊诧地喃声道,“那洞口阵眼的神光怎么没有杀死你呢?”

“什么?你说什么?”陶宝诧异莫明地反问道。

“哈哈哈,果然是陶家后人,陶宝,快将灵光石交给我吧!”苏雷克去而复返,得yì

之极地大笑道。在他的身后,是少年、丽妇、壮汉、林轩等一干外派的大道士。如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激动贪婪的神色,目光全部凝聚在陶宝手上的那颗巨大的灵光石上。

陶宝突然发xiàn

,这才是真zhèng

给自己设下的局!

寻宗殿殿内。

杨朱二道俱是一愕,从马乘虚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这个耿离本宗并不姓耿,而应该是姓‘陶’!他是咱们桃门道祖陶万和的血脉后裔!”

“啊?”杨林、朱盖威俱是惊愕不已,难以相信。

杨林道:“马长老,你莫不是弄错了,道袓后裔血宗共五百六十一人,每一宗系都名列在册,绝不会出现差错的啊?”

马乘虚斩钉截铁地道,“绝对不会弄错,这寻宗殿的秘法绝不会出错,否则他的脉火不会与桃祖的脉火相和,可以肯定他千真万确地姓陶,是桃祖宗脉系上的族人。”

杨林、朱盖威对望一眼,沉声说道:“马长老,这件事就这样吧,今日之事你再不要说与任何人了。……如果掌教不问的话,你也不要主动去说。这可关系着我道派兴衰的大事。”

马乘虚连忙答yīng

下来,但心中另有打算,长老苏雷克早就提点过自己,无论这耿离是何来历,都要如实报他。而自己的一味幼婴心血还需yào

苏雷克帮忙呢。

当苏雷克从马乘虚口中得知陶宝是桃门道祖后裔后,一个深思熟虑的计划就渐渐形成了。事实上,苏雷克当然知dào

灵光石藏在何处,甚至这几日都是由他亲自打开大阵阵眼,将灵光石送入秘洞之中。之所以他不自己取,就是因为那阵眼秘洞设有一道神光,如果不是陶宗血脉,触之立亡,这是桃门道祖亲设的秘法之一。而每次展出灵光石,都是由千枝掌教赐下血符,方才可以取出。而这些血符,平素都在千枝手上,想取得一张几乎无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陶家的后裔帮忙从秘洞中取出灵光石。陶氏宗亲五百六十一人,除了桃门道祖就再也没有人修道,自然也就无法迫开秘洞神光,只有陶宝这个不在册的陶家后裔是最好的人选。

千般算计,不过是借陶宝之手从秘洞之中取出灵光石罢了。

苏雷克一扬手,飞出一团道光,将那阵眼秘洞炸毁。

陶宝望望苏雷克他们,双目闪烁,满脸的懊恼之色。自己千辛万苦方才走到这一步,哪知dào

还是落在这些老狐狸的设计之中。…,

“哼!小子,还不把灵光石交出来,莫非想找死不成。”站在苏雷克身后的恶汉狞笑道。

陶宝望他一眼,对他口喷血蚁的道法印象深刻,却绝不是怕了他。

“陶宝,你恐怕还不知dào

,昨天夜里,有人冒充你将你小妹骗出西桃山。如果你将灵光石交给我,我便告sù

你,你小妹现在何方?”苏雷克有持无恐地徐徐说道。

陶宝面色立变,心知肚明,将小妹骗走的不外乎苏雷克或辟真二人。苏雷克这般说,定是辟真派人下的手了。

陶宝深望了手中巨大的灵光石一眼,这般重宝在自己手中停留了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狠了狠心,将手中灵光石抛向了苏雷克。

苏雷克轻巧地将灵光石接过,放在胸前,大笑道:“还算你听话,你记得陶菊儿此刻在辟真宫内,你速速去救她吧。”

陶宝牙根咬烂,听听这可笑的答案,辟真宫内,没了灵光石,自己拿什么去救小妹。

苏雷克领着那些外派道人得yì

离开,周平望了眼陶宝,跺跺脚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

曹逊走进大殿时,正瞧见陶宝站在殿内傻傻地发呆,走上去猛地推了他一把,瞪着眼睛道,“你发什么呆啊,他们都走光了,马上就天亮响钟了,你还不快点!”

陶宝一震道,“快点什么?”

曹逊都快急哭了,说道:“亲哥哥,当然是跑路了,不然,一会儿苏雷克发xiàn

那灵光石是赝品,咱们还跑得了吗?”

“什么!”陶宝惊愕到无以复加,“灵光石在你身上?”

曹逊点头急道,“别说了,你快点去寒洞吧。我引开其他的人。”

陶宝心中剧浪涛天,脑中连闪了几个念头,猛地一把扯住曹逊道,“不,还是按照原计划,你从寒洞离开,我还要去办点其他事。”

曹逊望着他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办什么事?”

陶宝寒声道,“他们这么陷害我,我怎么也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曹逊欲言又止道,“那好吧,我去和老丁、文书他们汇合出城,你自己小心。”

两人从大殿离开,曹逊一人向山吉殿寒洞去。而陶宝则独自来到殿前,向逐渐枯萎的万年桃树拜了三拜。当他走下桃花宫,再回首相望时,蓦然发xiàn

山顶万年桃树绚烂依然,道光流溢的场景,心中醒悟,定是苏雷克以秘法布下了幻景,难怪山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山下十殿竟然恍然不觉,令人伤心气绝。

陶宝一路沉默,回到山华殿别院,将身上桃门道服脱下,换上了白见石大道士送给自己的那件道衣。从此之后,自己再非桃门弟子,恐怕还将是桃门死敌了。世间之事,变幻莫测,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刚刚步出别院,就闻得山顶醒钟连响,紧接着传来了充满了悲伤的道歌。

整座西桃山终于醒了过来。

比想像中容易许多,在桃门陷入一片混乱和悲痛之中时,陶宝非常顺利地离开。沿途见不到一个巡山弟子,想来是苏雷克他们代劳了。

怀着复杂的心绪,陶宝回头再望了一眼给了他太多回忆的西桃山。没有人知dào

,当万年桃树死亡,桃花宫大殿被外派攻破,镇派重宝灵光石被抢,苏雷克、高飞等派中长老叛派而出,这些残酷事实呈现在整个桃门弟子面前时,桃门会发出怎样的怒吼。…,

陶宝知dào

,在所有桃门弟子仇恨牢记的名单上,必然还有耿离这个名字。

当陶宝来到城里后,天光已经大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市井百坊都开始了一天的辛劳。发生在西桃山上的事情和这些凡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是王朝的更选兴衰,对他们的影响也比不上一家人的温饱。

站在秋味居前,陶宝几次想要进去,脚步却深深的扎在那里,无法动弹。他想见美娘子一面,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一如一个美妙的春梦,只在梦中尽情就好,当梦想来,面对的可能就是尴尬难堪的场景。

陶宝回想起与美娘子的点滴,却发xiàn

除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自己竟然再也做不到其他任何一件事。因为当他离开京都之后,谁也不知dào

还有没有回来的那一天,当真是相见莫如不见。

长街上,行人往来如密鱼群游,天空慢慢下起了纷飞的小雪,雪花飘飘洒洒,随风起舞。马上就要过年了,卖年货的小摊也多了起来,陶宝呵着气随着人流向前走,再往前走出不远就是辟真宫。

忽然周围一阵恶风,吹得人群东倒西歪,张不开眼睛,站不住脚。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抓住陶宝的肩头,将他带至空中。

陶宝也不作抵抗,任此人带着自己飞至不远处的一处院落。

落到院中后,抓着他肩头的大手才松开他,苏雷克冷如寒霜的老脸出现在他面前。

“陶宝,你真是有天大的胆子,竟然敢用个假灵石来骗我。”

陶宝轻笑道,“苏老不用生气,我不过是听人办事罢了。我小妹在辟真手上,我当然不能把真灵光石交给您了。如果苏老能帮我要回小妹,真品立时奉上。”

苏雷克哈哈大笑,脸上的老褶都堆起了几层,“本道修行近三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在老夫面前耍心机手段如此高明的小辈。可惜没有你,本道照样可以找到真品。曹逊、侯文书、丁奇遇这三人必在其中一人身上。本道说的可对。”

陶宝笑容不改道,“苏老说的不错,灵光石是曹逊偷走的,侯文书、丁奇遇负责接应他出城,现在这个时辰,如果前辈的人还没有消息的话,说明他们三人定是出城去了。”

苏雷克重哼一声,“你认为他们跑的掉吗?”

陶宝摇摇头道,“我不知dào

。或许可以,或许不行。”

苏雷克寒声道:“休给我耍贫嘴,如果你将灵光石交还我,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我便要你受尽苦痛而死。还要连累你兄长小妹的性命。”

陶宝一脸轻松地笑道:“好生老套的说辞,前辈修行近三千年,除了威逼利诱,便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吗?”

“你当真不怕死?”苏雷克双眼狠毒地盯着陶宝。

“怎么不怕?但是怕又能怎么样呢?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道爷,我不过是个初入道的小道人,谁人的话我敢不听?辟真拿我的小妹威胁我,你也要对我的小妹下手,我家小妹有我这样的二哥还真是太委屈了些,干脆,苏老您便将我一掌拍死算了。”陶宝耍无赖道。

苏雷克气的脸都发灰,虽说修道千年,但遇到这等无赖也没有好办法。

“你欺本道手段不够吗?要知dào

许多时侯死比生还要容易许多。你大好的天资,因此废了,岂不可惜。”…,

陶宝一乐,“苏老,您就别在我身上耽搁时间了,桃门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会儿千枝掌教定然已经回山了。知dào

是您抢走了灵光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您了。”

“哼!千枝又怎么样?不要以为天迹道人就天下无dí

,全无破绽了。本道还不怕他。”

“若是桃门道祖也回来了呢?”陶宝漫不经心地提醒他道。

苏雷克老脸一阵抽搐,千枝还好说些,毕竟进境天迹道人时间不长,自己勉强还能对付一阵子,若是桃门道祖回来的话,恐怕自己连三招都挡不住。自己在这里和他个小兔崽子磨嘴皮子有意义吗?

陶宝见苏雷克神色微变,知dào

自己终于说动他了。便继xù

道,“苏老想要得到的不过是灵光石而已,而据晚辈所知,一百年前羲一道派也曾拥有过一块灵光石,羲一道派被辟真灭了道统后,不但道典被他收了,那块灵光石自然也就落到了辟真的手里。”

“你是想让我和辟真两虎相斗,你好渔翁得利吗?”苏雷克冷笑道。

“对啊!我就是这样想的。”陶宝笑呵呵承认道。

“幼稚!”苏雷克不气反笑道。

“虽然幼稚些,对苏老您来说却是个机会啊。如果弟子没猜错的话,那些苏老请来的外派大道士们还不知dào

灵光石是假的吧。一旦他们发xiàn

了,苏老可就难做了。不如去抢他辟真的,有总比没有强。”陶宝口若悬河地道。

苏雷克人老成精,被他‘骗’过一回,已经丢尽了老脸,见陶宝还是满口胡言,动了真火。一指点在陶宝秘穴之上,陶宝顿时全身筋骨欲断,剧痛难当地昏死过去。

看他昏死过去,苏雷克冷笑一声,默运道诀,施出搜魂秘术,深入陶宝神庭之内,强行搜查有关灵光石下落的线索。他神念极强,强行冲开陶宝神庭,抬眼一瞧,却是一惊,好强dà

的道念之根,一条天河贯通庭宇,难怪这小子修道如此之快。如此天资超群,连苏雷克都觉艳羡不已。

秘术搜魂,是最危险的道法之一,无论对施法者还是受法者都是极为危险的,苏雷克虽然道法神识强横,但要在形若天河般的道念中寻找到有用的东西,实在太难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在陶宝的道念天河中,竟然有八个经过修liàn

的执念心魔,一不小心,他所施秘法就会被这几个心魔念头打乱。尤其是其中的一个已然化形的‘道’字,最是厉害。他一眼望过去,竟然会有目眩神迷的感觉。

不多时,苏雷克脸色难看地退出陶宝神庭,除了确定是曹逊将灵光石带走外,他们的出城后的下落地点却是一片空白。

第七十四章 真假戏

“苏老,你现在清楚了,我确实不知dào

灵光石的下落。”陶宝晃晃头痛欲裂的脑袋。

苏雷克双眼皮一合,说道:“哼。既然你什么都不知dào

,我留你也没有用。”

陶宝吓了一跳,忙道:“苏老慢着,我虽然不知dào

曹逊他们的下落,不过我们有秘法可以相互联系。只要我出了城,自然会找到他们。”

苏雷克盯着他道:“你这小子已经骗我一回,我怎么知dào

你是不是在骗我。”

陶宝委屈道:“苏老,我小妹在辟真手上,我没有灵光石,怎么去救她,所以只能……,再则,辟真昨天派人找过我,让我小心苏老您。”

苏雷克心中明白,若不将陶菊儿救出来,陶宝是宁死也不会说出灵光石下落的。现在满京都的道人都在找曹逊他们,谁想得到他们其滑似鬼,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否则自己也不用这里逼问陶宝了。

就在苏雷克心思不定时,院落外忽然传来李昆的叫骂声:“苏雷克!你这个老混蛋,快点将我徒弟交出来!不然我让你死的难看!”

苏雷克豁然一惊,李昆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再见陶宝一脸的轻松,登时明白过来,自己又上了这小子的恶当!他是真的不怕死!

陶宝轻笑道,“苏老,刚才没说完,我不但与曹逊他们有秘法联系,和我师父李昆也有秘法联系,让他找到这里来,真是对不起您了。”

苏雷克已经气极,一脚将陶宝踢翻,然后瞬间遁出院外,接着就与李昆、杨林、朱盖威等十余个桃门大道士激烈地打了起来。

陶宝长吁口气,幸好自己穿回了这件带有幻真术的道袍,否则不被苏雷克动了真怒的一脚踢死才怪。上面神仙打架,与自己这个小鬼倒没多大的关系了。现在他倒想明白了,为什么苏雷克当时没有对李昆他们下杀手,恐怕也是存了留有余地和后路想法。

出了口恶气,陶宝悄悄离开这院落,向辟真宫行去。辟真,这个老狐狸才是真zhèng

的幕后黑手,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辟真宫外,陶宝一脸镇定地等着辟真召见。

时间不长,就有小道童出来引他进去。

辟真宫的景色陶宝上次来时已经见过了,但这次再看时,却有了别样的滋味。

仍是景寿殿的那间会客室。

辟真静静地盘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仿佛外面的天翻地覆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陶宝走进来后,才睁开冷厉的双眼,淡声道:“我真是小看你了,陶宝。没想到你能作出这番大事来。”

陶宝苦笑道:“前辈何必这样说,我就算是再厉害也比不上前辈的一根手指。”

“也不错了。”辟真道,“我要的东西呢?”

“不在晚辈身上,被曹逊他们拿走了。”

辟真面容没有丝毫变化,轻哼一声,道,“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请前辈放过我妹妹,晚辈愿去为前辈将灵光石找回来。”陶宝低声求道。

“笑话,你妹妹何时在我这里了。”辟真冷笑道。

陶宝一愕,望向辟真枯瘦的脸,却发xiàn

辟真似乎并没有说谎。

“好了,你出去吧。去把灵光石给我带来,你妹妹我帮你找回来就是了。”辟真说完就再度闭上了双眼,静禅起来。

陶宝莫明其妙的离开辟真宫。辟真的反应太令人意wài

了。仿佛完全和他无关一样。而自己的妹妹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辟真会不承认,为什么苏雷克又说小妹在他辟真宫里。他们谁说的才是真的呢?…,

站在辟真宫门口,陶宝忽然发xiàn

自己迷失了方向,而伴随着的是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忽然,辟真宫门坊上的一副对联吸引了他的注意。上联“辟天地玄通非大道”,下联“真执法心海既道境”。陶宝脑中灵光一闪,辟真辟真,到底是何为‘辟’?何为‘真’?莫非刚刚见过的辟真是假的?

陶宝哈哈一笑,诸般疑惑都变得通透起来,登时心情大好,大步离开。

永昌门是魏都十六门之一。当日陶宝便是从这道门进京的,如今也有得此门,倒是颇有些道的玄妙。

陶宝并没有直接遁出城外,而是沿街巡市,跟在普通百姓之中,亦步亦趋地走出永昌门。这了这道门,便算是离京了。想到自己来京将近四个月的种种经lì

,陶宝真是感慨万千,各种滋味俱上心头。

出了城,陶宝向空中一跃,架起飞遁,向城外东北方向一路飞去。飞了大慨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高岭上,岭上白雪覆盖,松林茂密,峰头高隆仿佛人身挺拨,此岭有名,叫做朝圣岭。与曹逊、侯文书、丁奇遇约好的汇合地点就是这里。苏雷克虽然搜魂秘法厉害,但是陶宝事先确实不知dào

要汇合地点在哪里。他所谓的秘法其实是通过侯文书的道草破烂果来找到他们。当初那道草在他体内寄居了半个多月,与自己多少建立了些感应。所以才瞒过了苏雷克。

通过感应,陶宝找到了侯文书他们在岭上的一处山腰处。笔直地朝着那处飞去。

在山腰的一处平缓的地方,侯文书、曹逊、丁奇遇三人正坐在那里休息,看他飞过来,侯文书还向他挥了挥手。

陶宝一个飞鹰展翅,落了下来,笑道,“大家都挺好的吧?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侯文书坐在一块大石上,翻了翻白眼,说道:“你个傻瓜,我让你滚远点,你怎么没看见吗?还落了下来,这下好了,让人家一锅端了。”

“什么?”陶宝一惊,这才注意到他们三人都是困坐在石上,动弹不得。再向周围一看,从旁边得yì

洋洋地走出高飞、宋玉荷、赵项等人,而跟在最后的,赫然是周平。

“耿离,哦,不对,应该叫你陶宝才对。哈哈,不管你叫什么,现在把灵光石交出来吧。”高飞奸笑道。

陶宝两手一摊,无奈地道:“高长老,你来的晚了,苏老已经把灵光石拿走了。”

高飞冷笑道,“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苏雷克老废物一个,那么简单的鱼目混珠之计都看不出来,被李昆耍了也就罢了,连他的徒弟都算计不过,这三千年算是白活了。还妄想进境天迹,呸!”

陶宝轻笑一声,道,“高长老,你心计绝妙,却也算不出那灵光石真的不在我身上。不信你可以上来搜。”

高飞眉梢一动,回身道,“周平,你去搜搜看。”

周平一脸尴尬,大不情愿地走上来在陶宝身上搜了一遍,自然是什么也搜不出来的。

高飞寒目环视着他们四人道,“休想瞒我,那灵光石定在你四人其中一人身上,快些交出来,否则我就要下杀手了。”

四人俱不说话。

高飞第一个走到丁奇遇身旁,说道:“我知dào

你是私生子,又与桃门某个大道士有杀母深仇,况且苦修不易,你若说出来,我便放了你如何?”…,

丁奇遇淡淡一笑,不屑地道:“我丁奇遇自幼吃尽人间苦难,却从来不曾与人低头。更何况卖友求荣。”

高飞一哼,走到侯文书身前,道,“你若仍是凡人,我还敬你父亲有些权势,不会为难于你,但是你已经入道,便是今日杀了你,你父亲也找不到本道头上。是死是生,你有何意见。”

侯文书颓废地道,“我当然想活,可是东西真不在我身上。”

“那在谁身上?”高飞逼问道。

“在曹逊身上。”侯文书痛快地说道。

“哈哈哈,好,这才对嘛。”高飞满yì

地点点头。转身走向曹逊。

曹逊一脸苦瓜样,大叫道,“侯文书,你个软蛋,竟然出卖我。”

侯文书扭头叫道:“都已经这样了,我刚才还以为陶宝能带着救兵来搭救咱们,可是你看看,他就一个人,还笨的要死落了下来,现在被人家一锅端了。还硬挺着受罪干什么。没有灵光石至多是修道慢点,没了命就啥都没有了,你知不知dào

。”

曹逊怒哼一声,“你就说你贪生怕死吧。”

“好了,曹逊,你把灵光石交给高长老算了。文书说的对。这件事本来就不该连累你的。”陶宝忽然在旁边说道。

曹逊愕然,扭动看向陶宝,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呆道,“你说什么?你真的要给他,那我们这般辛苦就算了。”

陶宝无奈地道,“形势比人强。咱们道行不如人,认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曹逊恨恨地道,“你也这副德行吗?哼,算我看错你们了。”

高飞笑道,“曹逊,你出身名门,现在又是千枝掌教的亲传弟子,本来就与他们不同。何必自寻死路呢。将灵光石交出来吧。免得受尽苦楚。”

曹逊哈哈一笑,冷道,“好,好,既然你们都不在乎,我又坚持什么,高长老,请将这禁制去了吧。我把灵光石交给你。”

高飞满yì

地笑道,“这才对。”一指道光射出,解了曹逊脚上的禁制。

曹逊站起来,边活动着手脚,边运转道法,作取灵光石状。

“不对,小心。”赵项忽然叫道。

高飞一怔,却见曹逊手捏道诀,绽出离奇如波浪的道纹,整个人眨眼般便在道纹中消失了。

“啊!小辈,你敢!”高飞大怒,竟然被这小子当面耍了。探手去抓,却只破开了那道纹,曹逊的人却已经遁走了。

“哈哈哈”侯、陶、丁三人俱是开怀大笑,乐不可支。尤其侯文书,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陶宝,我怎么样?去做个戏观没问题吧!”侯文书得yì

地道。

陶宝边笑边摇头道,“没问题,就是稍微有些过火,害得我还要帮你圆场。”

侯文书还要再说,却见高飞一脸恶像站在面前,登时憋了回去。

高飞冷笑道,“你们真是不知死活,你们以为他能逃得出去吗?”

话音刚落,曹逊突然在空中现出身形,倒栽着摔到雪地上,喷出一道血箭,恐怖地望着空中。

空中一阵道力波动,一个道人缓缓从虚空走出,落了下来。刚刚就是他一掌将遁走的曹逊打了下来。

来者与陶宝想得一模一样,正是大珍阁的阁主,董奇道人。

董奇道人轻叹道,“灵仲道派的闪灵遁法果然奇妙,难怪称雄南疆。换了别人,还真拿不住他。”…,

曹逊抹了抹口角鲜血,难以置信地道,“董奇前辈,怎么会是你?”

董奇不答他,转身面向陶宝道,“看你面不改色,看来一早就猜到是我了。”

陶宝苦笑道:“晚辈只是一猜,其实实在不愿会是前辈。不过几番推算,也只有前辈符合辟真的身份。”

董奇长叹一声,“本道寄身大珍阁已有八百余年,却从来没有漏过底,没想到一时心血来潮,竟被你这黄口小娃识破真身。”

陶宝暗叹侥幸,若非在辟真宫门前看到那副对联,恐怕也联想不到。

“本道既然现身,陶宝,你也该将灵光石拿出来了吧。难道非要本道亲自来取吗?”

陶宝向目瞪口呆地曹逊说道:“曹逊,董奇就是辟真,不过是两个身份而已。那灵光石不过身外之物,你拿出来交给他吧。”

曹逊回过神来,黯然道,“原来是这样,咱们从一开始就在人家算计之中,却也输的不冤。”

无奈之下,曹逊只得施展道法,将藏在体内的灵光石取了出来。

灵光石晶莹剔透,异彩四溢,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令人心神俱醉,迷恋不已。尤其是它无形中散发出一种浓烈的道的气息,仿佛里面藏着道的最终秘密一般。

“哈哈哈,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终于被我找到了。快把东西给我。”苏雷克大笑着从岭峰上居高临下向下扑飞过来,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

未等他扑到,董奇已经抢先一步,伸掌一吸,将曹逊手中的灵光石收到了自己手中。

“哼!辟真,你也敢跟我抢吗?”苏雷克怒声道。他千辛万苦才从李昆等人的围捕中脱开身,又依靠暗自下在陶宝身上的秘术寻到陶宝。眼见着灵光石就在眼前,他眼睛都已经急红了。

“苏道兄不必焦躁,这灵光石在你手我手都是一样的,道兄若是想藉此悟道,可以长居本道的辟真宫,本道愿与道兄共享,如何?”董奇,也就是辟真说道。

苏雷克落到一块巨石之上,冷冷地望着辟真道,“本道虽然叛出桃门,却也不想作皇族走狗,这块灵光石关系本道能否进境天迹,谁要挡我,我便杀谁。辟真,你可要想好了。”

辟真寒着脸道,“苏道兄,当初之议你可不是这般讲的,我助你得到灵光石,你助我剿灭桃门,可是事到临头,你却只顾着你的灵光石,你可依约对桃门众道下杀手了。”

第七十五章 辟真殒

“哼!桃门有千枝、道祖两位天迹道人,想要剿灭谈何容易,如果只是杀些大道士,又有何用。”苏雷克老脸一红,强辩道,说到底,他事到临头,还是怕了这两位天迹道人,

辟真讥声道,“既然苏道兄不守约定,坏了信誉,那本道也只能先将灵光石收下了。”

苏雷克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凝出桃花枝,恨声道,“既然到了这地步,本道也只好撕破脸皮,与你打上一场了。”

辟真也不答话,手心一震,滚滚黄烟自掌心喷出,凝成云团,正是他独门道法,‘黄风醉’。

苏雷克怒喝一声,举起桃枝便向辟真击去,桃枝似幻似真,忽大忽小,枝头三朵桃花分别喷出道火、闪电、和一只七头小蛟。

辟真闪身避过,纵身跃在空中,另一只手掌也喷出黄烟,两道烟柱合而为一,如一条不断绞杀的恶龙迎向追袭过来的苏雷克。

二道俱是大道士境中的顶尖人物,一个道元深厚,道法纯熟,一个心机叵测,道法毒辣,一时半会儿,斗的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高飞、赵项、宋玉荷三人互望一眼,却谁也不肯上前帮忙。赵项轻咳一声道,“高师兄,这几个小子怎么办?”

高飞寒着脸道,“刚刚他们胆敢一而再地戏耍本道,自然留不得他们。尽数杀了吧,斩草除根,要不你当年心慈手软,哪里还有这个姓丁的臭小子坏咱们的事。”

赵项脸上一黑,心中大骂,高飞揭了自己的短,却是在逼自己动手啊。当年对丁奇遇母亲先奸后杀的桃门大道士就是他。

果然,丁奇遇先是一愕,然后脸上不断颤动,咬牙切齿地盯着赵项道,“当年的那个大道士就是你?”

赵项没来由地心中一冷,竟心虚地避开丁奇遇冒火的凶光,口中哼道,“是本道又如何,不过是个凡人女子,本道爷看上她是她的造化,真是不知好歹。”

丁奇遇怒极,腾起站起身来,周身发出一阵阵异响,口中发出尖啸,双臂猛地一振,似有无穷地道力从身体内激发出来。整个人的气质不断凝实,转变。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丁奇遇便在众道眼前冲破了境界,成为了真zhèng

的大道士!

众人惊愕不已,难以置信,这、这也太逆天了吧。

侯文书呆呆地看着丁奇遇变身成功,喃声道,“老丁真没吹牛啊。”

“赵项!今天我要为母报仇,将你碎尸万段!”丁奇遇凶光毕现,怒吼一声,身边轰地震出三十道水浪,一浪卷着一浪向赵项袭击过去。

赵项被他先声夺人,又惊骇他成了大道士,竟然第一念头不是迎敌,而是向外遁走。

丁奇遇遇到杀母仇人,份外眼红,气势如虎,又一声怒吼,身法奇快地追了上去。两人几乎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道音!老丁果然奇遇非凡,竟然连道音也这般精通。”陶宝自然听出来,丁奇遇那两声怒吼不只是发泄怒火,而是一种威力巨大的道音。

“这个软蛋。连个初入境界的小子也怕成这样。”高飞气极败坏地恨声道。

“高长老,我若是你,现在也早跑了。”陶宝在一旁说道。

“什么?”

陶宝对曹逊道:“曹逊,你和高长老说说,这灵光石你是如何盗到手的吧。”

曹逊扭捏了半天,见高飞目露杀机才慢慢说道:“不是我盗的,是千枝掌教在离开桃门前交给我的。”…,

“啊!”众人皆惊,唯有陶宝之前猜到了些许,还算神色正常。

周平颤声道,“这、这他娘的就是个陷阱!”

他想到了,其他人都已经想到了。

高飞、宋玉荷俱是面白如纸,互望一眼,二话不说,立时飞到空中,向远处遁走。

周平却一动不动,失魂落魄地道,“没用的,逃又能逃到哪里,背叛了桃门,我还哪里有路可走?”

陶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周平,你我相识一场,我有句话想说。”

周平低声道,“说吧,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陶宝笑道,“彼此同心吧。说句冒犯的话,那宋玉荷不值得你为她付出这么多,还有,我若是你,就回桃门去,主动请罪。桃门立派千年,一向公正有序,你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我想派中不会对你重罚的。”

周平喃声道,“回桃门吗?”

曹逊在旁边说道:“回去吧,和我一起回去。我给你作保。”

周平眼睛一亮,刚刚宋玉荷弃他而走,已然伤透了他。如果能回头,他又怎会不肯。

陶宝道:“放心吧,千枝掌教怎么都会给新弟子一个面子的。”

曹逊一翻白眼,道,“你又来耍我。”

侯文书在旁边叫道:“两位大哥,能不能先救救我。”

陶宝、曹逊相视一笑,怎么把这碴儿忘了。幸好高飞道人所用禁制不是太繁杂,曹逊研究一下,终于帮他脱了禁制。

侯文书跳了起来,冲陶宝道,“咱们要不要去追老丁,我怕他吃亏。”

陶宝道,“我看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那边还有两个绝顶的大道士没分出胜负呢。”

侯文书不屑地道:“他们大难临头,尚不自知,还要斗个你死我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陶宝摇头道,“苏雷克非是不知dào

,只是道寿将至,逼的他不得不挺而走险。其实,如果他与千枝掌教商量一二,我想千枝掌教不见得就不通人情。”

几人沉默不语,桃门大道士一百余人,哪个不希望自己早日进境天迹。灵光石如此重宝,能在进境关键时刻,借以顿悟,已经很难得了,又怎么可能只由一人独享。陶宝此语,可见其仍不成熟,太过理想了。

苏雷克、辟真在天上龙争虎斗,道法奇幻,令四个年青道人目不暇接,感悟颇深,大有收获。

侯文书‘咦’了一声,鼻子微动,嗅到一种淡淡的桃花香气。

曹逊精神一振,低声道,“定是千枝掌教来了。”

果然,天上的二道虽然斗的正凶,却也立时警觉起来,退开十丈,惊疑不定。

香气越来越浓,天空中桃云朵朵,骤然聚汇,形成了一大片的云海,连绵开去,一眼望不到边。

二道互望一眼,心头俱是狂跳。辟真寒声道:“苏雷克,你还要再斗下去吗?再等一会儿,恐怕千枝就到了。”

苏雷克厉色道,“我怕,恐怕你更怕吧。哼!你百年前灭的羲一道派的道统,千枝震怒,早就有言,你辟真出城必死。你若是将灵光石给我还好,若不然,我拼着命也要缠死你,看你是如何下场。”

(突发状况,儿子生病,只能更这些,明天补上,望理解,抱歉!!!)

第七十六章 朝圣山

辟真脸色剧变,苏雷克所说正中他软肋。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哈哈,哪里走!把灵光石给我留下来!”苏雷克狂笑着追了上去,手中桃枝挥扫出一个个晶珠,在辟真身形左右如影随形。

辟真似乎颇惧畏这些晶珠,左右躲避,登时遁法就慢下了来。

辟真回身怒叱一声,左手道光大放,无尽的黄烟滚滚而出,在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烟幕,右手则掏出一把奇符,道光一闪,符纸骤亮,被他打出烟幕之中。

追在他身后的一个个晶珠瞬间就冲入烟幕之中,‘砰’‘砰’碎裂之声如山石崩碎,一团团晶光亮起,立时将烟幕熔化。

苏雷克随着烟幕破开的大洞追了过来,不料刚刚冲过烟幕,就被数十个蓝亮的火焰围上,如通灵般齐齐向他烧来。

苏雷克又气又惊,但此符火他认得,是有名的毒火申屠符,别说是他,就是天迹道人碰上也要加倍的小心。被沾上一丝,就如附骨之蛆,不但道体难保,就连道魂都要烧个七八分熟。

辟真肯将此符用出来,看来真是急红了眼。此时,他已经彻底想通透了,他在算计桃门,桃门又何尝不是在算计他。自百年自己用计骗开千枝,灭了羲一道派之后,桃门千枝就无时无刻在思量算计他。甚至这次桃门大典,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一个为自己、为了桃门潜藏的敌人而专门设的局。如今自己已经将饵吞下了,能不能脱钩而走,就看从这里到京城短短的距离了。

‘轰!’一道紫色闪电突然在辟真身前三丈劈下,虽然差之毫厘没有劈中,但在紫电威力范围内的辟真却‘噗’地喷出一股道血,身体倒旋而回,猛地一抬头,双目冷厉地望向头顶上的一片桃色浓云。

浓云之中一道道桃色道光闪烁,风起云涌,似乎在积聚着下一次紫电。

辟真双手再次震出黄风醉道烟,将自己裹在烟雾中,纵身一起,再次向远处逃去。

可是那桃色浓云早已经将方圆百里,视线所及的地方笼罩起来,辟真黄烟遁速虽快,但短时间仍不能逃出桃云范围。

‘轰轰轰’不停地紫电从桃云之中落下,击在辟真所化的黄烟左右,每一次劈击都将黄烟震的消散少许。

黄烟中,辟真怒吼连连,十数张申屠毒火符从烟雾里飞出,无风自燃,诡异毒辣的道火奇快无比地投入天空之上的桃色浓云。

可惜那蓝亮的道火仅仅在浓厚的云层上烧出点点班驳,就渐渐消散了。

原来追在辟真身后的苏雷克刚刚施法摆脱了蓝亮毒火的纠缠,就亲眼目睹那紫电的威力,老脸顿时垮了下来,黯然无光。最后长叹一声,向远处飞遁离开。仅凭那紫电中蕴藏的熟悉气息,他就已经认了出来,必是千枝掌教来了。虽说他若与辟真联手,定可抵得上千枝的天迹道法。但他实在无脸再对上千枝,相交千年,同修道,共患难,就是最后叛派而出,也是逼不得已。如今事已败了,宁愿另投他方,也比投身皇族做个走狗强。这点脸面骨头,他还是要的。

朝圣山峰高岭厚,松林如胡,密密匝匝,半山腰处,正是寒风虎虎,飞雪弥散的冬景。陶宝、侯文书、曹逊、周平四个年青道人遥目远眺,亦被紫电威力所惊,如此大范围、又有惊人威力的道法实在是难以想像。若这片浓云飘到某个小道派的山头去,只要紫电源源不绝劈下,恐怕就有灭道之厄。…,

辟真此刻已别无他法,一心冲开这云层范围,黄烟如驱龙乘凤,快到了极点。左突右绕,不停地改变着行进的路线,否则一早就被紫电击中。面对如此道法,他终于怕了。

一道紫电如蛇曲行,突兀地从辟真身左击下,一丝电芒扫到了黄烟。‘吡’地声响,黄烟蓦地露出个大缺口,辟真痛叫一声,发狂地双手结了个道印法,不向天上,而是向地上狠狠一击。

‘轰’地一声,地面被他道法印上,竟然撕裂开一个大口,仿若恶兽的血盆恶吻。辟真向着地裂缝隙遁去。

“难道是传说中的遁土诀!”曹逊兴奋地道。

侯文书冷哼道,“你兴奋个什么劲,如果被辟真跑了,你师父的脸皮往哪儿放?”

陶宝忽接口道:“不是遁土诀,遁土诀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势的。”

周平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说些什么,这时他才发xiàn

,自己虽然修道几十年,但比起眼前的三个年青道人,竟然差出许多。

果然,辟真这一招并不是传说中的遁土诀,只见他飞临地裂口上,伸手向那地裂一抓,一条恶气被他一抓而出,充入道元,一条如龙似蛟的恶气飞速成形。辟真狂笑一声,右手捉着那恶蛟之尾,向着天上落下来的紫电就是狠狠地一抽!

“吡叭”异响如鞭炮乱炸,传出老远。

黑灰恶蛟与紫电相击,道力剧烈激溅!恶蛟被紫电劈成灰散,形神俱灭,但是紫电也余威全无,竟然是两相抵消之势。

辟真信心大增,双手再结一印,向前方地面击去,同样从地裂中抓起一恶蛟抽打着另一道紫电。如此一来,辟真借着这奇诡道法连挡了十三道紫电。虽然道元损耗极巨,不过他道元之深厚,不在苏雷克之下,就算是这般一路施法,也能挺到重返京都。

云层翻滚,急聚急散,顷刻时又凝重了许多。‘咝啦’一声,这次落下的赫然是两道紫电!一前一后,准确异常地奔向辟真道体。

两道紫电异常闪亮,形如枝桠,彼此交织,映得天空一阵紫亮耀眼,难以目视。

辟真面目扭曲,他那邪龙印学自上古秘法,擒一条地蛟尚能支撑,同时两条却力不能及。哼了一哼,不再力拼,立时倏然飞遁。

那云层之上的道人想来也知dào

辟真的诡奇道法层出不穷,不愿再与他纠缠,桃云如海,骤然向下一降,云更密,紫电劈击速度也越发的快了起来。

辟真为了逃命,使出遁身法,一分而二,再而三,忽聚忽散,不断向京都方向飞去。

紫电随之而变,枝枝桠桠地分成了十余枝,如雨般沷落。

一时间,天空中尽是不停落下的细小紫电,犹如无数紫色小枝在漫天飞绽。

如此大规模的紫电雨,辟真连连被击中,虽然以假身居多,但同样真身也样也倒霉地被击中了两次。

辟真咬牙坚持,脚下奇步连闪,转眼又向前遁出一里多,他似乎抓到了点规律,每每紫电落下后的瞬间,都有短暂的空白时间,他就窥准了这刹那,全速向前遁去。

半山腰上,陶宝忽然长叹道,“辟真死定了。”

三人望向他,齐问道:“为什么?”

陶宝不知是什么心情地道:“若以辟真的道法,他早就应该遁的无影无踪,可是你们看,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在咱们的视野中。这说明什么?不是他的遁法慢了,而是他一直没有破开的这云电道法的另一重道法秘术。”…,

他说的虽然不精确,但其他三人都揣摩出些味道。

曹逊目射奇光,点头道,“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云虽然越来越厚,但是也越聚范围越小,奇怪得是辟真却没有突pò

浓云的范围。”

侯文书道:“我也有同感,但是给我的感观是,辟真自被困在云层之下后,身体就越来越小,看似在一点点的遁离,但实jì

上,他现在的百步,连最开始的一步跨出的距离都没有。”

其他三人同时一震,认为他的说法既真切又有新鲜的感觉。

身在局中的辟真自然不知dào

他们的感觉,否则必然恍然醒悟。面对越来越凌厉,越来落下的紫电越多,他心中危机感越发的强烈!

眼中俱是落不尽的大大小小、或粗或细的紫电,辟真脸上疲态尽现,凄凌不堪,脑中苦思诸般道法,可不知为何,脑中偏偏这时一片空白,只记得百年前那场灭了羲一道派时的场景。一个念头忽然落在他道念之中,诸恶尽时,出城必死!

辟真道体剧震,这非是道音,而是至强的道意。天迹道人独有的道意!

“千枝!给本道混出来!”辟真怒吼道音,双手扬起涛天的黄烟,道体一旋,旋动黄烟,犹如巨大的龙卷风般倒卷向天!

此股浩天的黄烟滚滚而来,似缓实快地冲破了桃色浓云,隐约之中,辟真脸现诧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能这般轻易的冲到云层之中。

浓厚云层骤然间被黄烟侵蚀出一个巨大的浑圆的孔洞。辟真盘坐云端,周身散发着黄烟阵阵,抵御着周围云层带来的无穷压力。

身居云层,辟真仰望天空,却见这片云层之上,赫然还有一层更加浓厚的云层!

辟真目现惊容,道心颤动,终于信心全失!

在上一层云层里,忽然云动,慢慢化形成了千枝道人的脸,脸呈怒像,向着辟真就是一道极粗大的紫电!

第七十七章 幻光石

辟真心中想躲,却只及得上动了动想头,就被这道恐怖紫电直接击中!

紫光大盛,耀眼夺目!

辟真千年的修道得来的坚如金钢的道体在紫电中一点点的崩溃,就如同沙塔粉碎、被一粒粒地分解。黄烟缭绕,试图卷起每一粒道沙,却只是无用之功。

一枝酸梅从垮掉纷散的道体中窜出来,化作一道流光向外逃去。

千枝脸孔迟疑一下,然后再吐出一道紫电,追上那藏了辟真道魂的道草,一击而灭!

云海翻卷,转眼将辟真所余血肉清扫荡涤,再无一丝痕迹。

皇族中唯一堪称绝顶的大道士辟真终究在千枝道人威俦恐怖的天迹道法下殒身大道。

由此可见大道严酷,他不论你尊贵出身,他不在乎你修道千年万载,纵是你千万算计,阴险狡诈,还是逃不掉,走不脱。

辟真之死,完全是落在了千枝的算计之中,当日他算计千枝,如今又被千枝还了一着,可惜这一着之差就害了自己的大道性命。

“这就死了?”侯文书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陶宝心情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有些压抑和失落,辟真虽然种种阴谋利用自己,但如果没有他,自己不会有今日的机遇。事因他起,果由他受,而自己却捡了大便宜。

曹逊则一脸仰慕、崇敬地道,“千枝师尊的天迹道法实在太强dà

了。这才是真zhèng

的道法吧。”

周平心中虽然同样为道法所惑,但一直惴惴不安,自己真得能回桃门吗?回去后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方圆百里的桃云渐渐消散,千枝道人从云间现出真身,向着朝圣山走过来,看着仅仅几步,却跨越了近十里的距离,令人叹服。

侯文书站在陶宝身边,悄声说道:“兄弟,咱俩儿是不是躲躲?”

陶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比辟真还厉害?能躲到哪去?”

侯文书讪讪一笑,不再吱声,悄然无声地向几人身后退了退,站到了周平的身边。

千枝道人面带微笑,道袂飘然地落到四人面前,一片雪花都没有惊动。

“见过千枝掌教。”四人连忙见礼。

“好好,陶宝、曹逊、周平,本派三个天资卓绝的青年道人里同外敌,阴谋盗宝,杀害同门,一同叛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千枝道人盯着他们三人,徐徐说道。

陶宝向曹逊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说话。

曹逊心中诽意,忙拜倒在地,哀声道,“师尊,弟子携宝离开也是逼不得已,当时情势紧迫,虽然苏长老取了陶宝故yì

给他的假灵石,但弟子等怕他稍后发xiàn

,所以只能先将灵光石带走,幸好师尊及时赶到,大发神威,杀了幕后阴谋者辟真,夺回灵光石。真是万幸。”

千枝轻哼一声,“油嘴滑舌,这么说来,为师不但不能罚你,还要奖励你不成?”

曹逊低笑道:“还不是师尊神机妙算,一早就安排好了。”

千枝瞪他一眼,不许他再说。转过头来看着陶宝,沉声道:“我是该叫你耿离,还是陶宝呢?你与辟真合谋盗宝,间入我桃门,杀害同门师兄弟,故yì

挑起我桃门与问天道派的仇恨纷争,罪不容恕!”

陶宝哑然,干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周平未等千枝说他,便一头磕下去,溅的地上雪花絣飞,哽咽道:“掌教,弟子周平身犯大罪,愿意领罪受死,只盼掌教不要将弟子从桃门道派中除名。”…,

千枝望着深伏在雪地上的周平,轻叹道,“修道百年,为情所困,虽铸成大错,却能及时回头是岸,很好,你起来吧。待回桃门后,罚你在桃花宫日夜守护长明道珠三百年,你可心服。”

周平浑身一震,惊诧莫名地抬起头道,“弟子……弟子甘愿受罚。”

陶宝一撇嘴,暗道这摆明了是明罚暗奖了,如此一来,周平只怕从此死了心地守护桃门,终生再不会背叛。这千枝果然厉害手段,只是几句话,就收了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弟子。

守护桃花宫长明道珠虽然孤寂,但是日夜在桃花宫大殿内,聆听道法,目睹秘闻,这绝对属于千枝的心腹之一了。周平原本天资就高,不过一直为情所困而已,如今看破情缘,日后专心修道,道法精进,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你便是侯文书吧。”千枝掌教向最后的侯文书轻语道。

侯文书笑嘻嘻地挪到前面,深礼道:“晚辈侯文书,向掌教问好。掌教神机深不可测,天迹道法威力无伦,真让晚辈佩服至五体投地。晚辈也愿日夜守护桃花宫前,终日聆听前辈教诲。”

“你这小辈很不错。听闻你强闻博记,记忆超群,善计谋,知进退,悟道神速,天资聪颖,虽然与陶宝阴谋盗我桃门重宝,但念你重于友情,又未造成严重后果,便免了你的责罚吧。日后宸乙道派若呆不惯,可来我桃门道派修道。”千枝道人目光和煦,抚须而言。

侯文书一副受宠若惊地道:“感谢掌教谬赞,文书惶恐。”

千枝道人淡淡一笑,又回身面向陶宝,脸容一冷道:“陶宝,这几人中以你罪重,论罪当诛!”

四人心头俱是一震,陶宝更是心若惊雷,脑中急转应对之策。

千枝道人将四人表情一扫,接着说道:“不过,念你是道祖血脉后裔,虽犯重罪,但不当死。”

四人同时松了口气,静候千枝道人最后发落。

千枝道人瞭望远方,静谧的雪花又从天而落,将天地覆盖成一片白茫茫。

“陶宝盗取桃门重宝灵光石,叛道而出,即日起逐出桃门道派,受桃门无限制追剿。桃木令本道临来之时,已经传道四方。还有,从今往后,你既已叛出道门,就再不许你用桃门道法。陶宝,你好自为之吧。”千枝道人重重地说道。

“什么?”“啊!”

曹、侯、周三人俱是骇然,头皮发炸,惊呼起来。对其余几人不过轻呵,何以对陶宝如此重惩?

陶宝早有不祥预感,心中虽惊,却也勉强保持本色不改。

“好了。曹逊、周平,你二人随我走吧。”千枝道人既已告之最后结果,便不再此处停留,桃门道派内尚有几项重yào

之事处理。当下面容一肃,向曹逊、周平二人谕令道。

曹逊、周平面有不忍地望着陶宝,心知此刻过后,日后能不能再见到陶宝也不可知了。

曹逊咬牙道:“师尊,请您先回,弟子想送送好友。”

千枝道人眉头轻皱,“也好,知交一场,日落后必须回山。周平,你呢?”

周平略一迟疑,道:“弟子愿随掌教回山。”转过头向陶宝歉声道:“耿师弟,道途艰辛,日后有缘再见吧。”

陶宝向他微微一笑,揖了揖首。

“走吧。”千枝道人道袖一卷,携起周平化作遁光向京都方向飞去,转眼便看不到踪影。…,

“哼!这个软蛋!”侯文书莫明地出离愤nù



陶宝摇了摇头道,“周平与我知交患难,他不是那种无情之人。”

“唉?你还替他说话。”侯文书急道。

“好了。”曹逊道,“现在商量一下你们下一步是何打算吧。”

陶宝将脑中的一些杂绪抛开,说道:“老丁也不知dào

怎么样了?”

“我猜他早回来了,只不过看到千枝掌教在这里,不敢露面吧。”侯文书道。

曹逊向山外一指道:“你猜的真准,他回来了。”

果然,丁奇遇一脸肃然地飞了回来。

“我刚才都看到了,天迹道法果然厉害之极,诛大道士如土狗一般。”丁奇遇面沉如水。

看丁奇遇黑着脸,陶宝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老丁?那赵项呢?”

丁奇遇脸上露出恶笑,道:“我放他跑了。”

其余三人相视一眼,都为赵项掬了把泪,只听丁奇遇一个‘放’字,就知dào

丁奇遇的想法了。

“好了,咱们快走吧。若不然曹逊来不及回去了。”侯文书忽然变得有些兴奋地道。

其余三人面藏异笑,随着他向朝圣山顶峰走去。

为了不被人意wài

发xiàn

,四人都隐了身形,也不驾遁法,尽可能的销声匿迹前行。

将到朝圣岭顶峰时,侯文书前面偏向一个岔路小道,几折之后,才来到一处极隐蔽的山洞口,熟悉地撩开遮掩洞口的杂草和雪堆,一头钻了进去。

三人随后而入,丁奇遇走在最后,进入之后在洞口连打了几个道符,彻底封住了入口。

初入洞内时还觉得有些狭窄气闷,走进去约有二百多步后,便渐渐宽敞起来。

再向前行不久,终于来到最宽阔的地方。像是个大厅一样。

“好了,就在这里吧。”侯文书兴奋地道。

四人相视一笑,都大大地松了口气。累死累活,费尽心机,还不是为了分赃的这一刻。

“且慢。”丁奇遇忽然说道,“现在就我一人进境大道士,你们不怕我害了你们,独吞宝贝吗?”

三人同时白了他一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侯文书眼冒神光,笨手笨脚地捏着道诀,从体内挪移出来一颗偌大晶莹的石头。

“灵光石!”陶宝大讶道。

侯文书神mì

地道:“这可不是灵光石,这是幻光石。”

丁奇遇、曹逊之前都看到过,已不觉得惊讶,至多只是好奇而已。

陶宝还是第一次见到,问道:“哪里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吗?”

侯文书一哼,道:“你不记着我之前曾回过守愿谷吗?自然是从我师父那里要来的。”

“白见石大道士的?”陶宝一挑眉毛,兴致盎然地道。

“正是。这可是我师父的宝贝,一般人听都没有听说过。”侯文书骄傲地道。

陶宝揉揉脑袋,没好气地道“好啦!知dào

啦。快点说说这东西到底怎么个用法,难道烤来吃吗?”

侯文书气的脸皮一白,哼道,“若不是看你心情不爽,我定要与你再斗个高低。我又新学会一种道法,厉害着呢。”

斗嘴归斗嘴,侯文书见另外两人也都眼露‘凶’光,便解释说道:“这幻光石是我师尊偶然间发xiàn

的一种奇石。它本身如一空洞,你教给它什么,它就记得什么。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三人初时迷糊,然后才慢慢明白过来。

曹逊面露惊讶地道:“你是说,那时我交给你的灵光石,你都教给这个幻光石了?”

侯文书嘴角一咧,大笑道,“你说对了!现在这颗幻光石,与那块桃门重宝灵光石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大家该为我欢呼了吧。”

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因为其他三人都迷醉地盯着他身前的这块幻光石上了。

第七十八章 别李师

曹逊也是一笑,接着道:“你若想破了童子之身,我倒是有个好介shào

给你。”

侯文书大讶道:“真没看出来,曹逊你还精通此道,快点说说,是什么样的女子?”

曹逊刚要说话,丁奇遇打断他道:“你们能不能说些正事,现在到底怎么样?”

曹逊把嘴一闭,不再说下去了。

侯文书与陶宝一对眼神,异口同声地道:“那就抓阄吧。”

抓阄的规矩很简单,就是四张纸条,一张写‘有’,三张写‘无’。写‘有’的胜出,暂时保有幻光石五年。五年后,来此朝圣岭轮换。

四张纸条就摆在前面幻光石上,四人目光俱是热切,虽说是兄弟至友,但是面对如此重宝,没有谁会存心相让。

曹逊第一个抓,是无。虽然失望,却也没有表露什么,退向后面。

侯文书第二个抓,仍是无。撇了撇嘴,也后退一步。

丁奇遇望向陶宝,忽然说道:“你先来吧。”

陶宝心中一动,走到前面,随意地拿起左手边的纸条,轻轻舒展,一个‘有’字展现在自己眼中。登时心潮澎湃,‘啊’地低呼。

其他三人站在他身后,自然看得清楚,齐齐‘哦’了一声。丁奇遇更是难掩失望之色。

陶宝忽然做出个出乎意料地举动,道火一燎,将字条烧掉。然后回过身来平静地道:“算了,我不争了。这五年就先由老丁保管吧。”

“啊?”丁、侯、曹三人俱是一愕,吃惊地望着他。

陶宝深望了眼幻光石,说道:“理由很简单,如果现在它放在我这里,我根本没有实力去保管它。与其可能被别人抢夺去,还不如放在老丁那里,什么时候我进境大道士了,什么时候我才会找它。”

丁奇遇没有说话,事实上这些话他一直想说,但大家都是朋友,实在无法开口。

侯、曹二人互望一眼,两人都是才智卓绝,自然知dào

陶宝所言非虚,而是最理性的一种选择。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大家都知dào

,但真zhèng

面对重宝的诱惑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但是,什么才是最有利的,并不是眼前的利,而是长远的利。虽然陶宝可以暂时得到幻光石,但是幻光石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所以当他无法保证幻光石的安妥时,暂时放qì

才是正明智的。事实上,侯文书、曹逊二人深思之后,对陶宝的决定是非常赞同的。最关键的一点,陶宝通过放qì

幻光石,却为自己赢得了一位真zhèng

的朋友,丁奇遇。

许多时候,学会放qì

,才是真zhèng

的智慧。

四人相视一笑,心中所想,此刻已不必多说。

丁奇遇也不客气,将幻光石收好。

丁奇遇望着陶宝道:“陶宝,现在你被桃门、问天两大道派下了追剿令,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侯文书、曹逊也都关心地看着他。

陶宝目光坚定地道,“我暂时还不能走,因为我小妹现在不知dào

在谁手中?我要去救她回来。”

曹逊道:“这件事其实你不必急,陶菊儿是桃门弟子,又是道祖血脉,我想师尊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侯文书也道:“放心吧,陶菊儿定然没事,否则辟真也不会出城了,就是因为他的手上并没有陶小妹。至于苏雷克,嘿,他的所有计划都是千枝安排好了的,千枝不会让他动陶菊儿的。”…,

陶宝心中仍有余疑,虽然他二人分析的都有道理,但必竟是亲妹妹,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丁奇遇忽道:“你若信得过我,找陶菊儿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定然不让人欺负了小妹就是。你还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陶宝等得就是老丁这句话,有他保证,自己当然放心。老丁这人虽看不出多么智慧,但他总有办法办成他想办的事。把小妹的事托付给他,自己自是一百个放心。何况他现在又是一个大道士。

“那好吧,小妹的事就拜托老丁了。”

丁奇遇点点头,事实上,这也是他对陶宝放qì

幻光石的投桃报李。

侯文书再次问道:“兄弟,你打算去哪儿?”

陶宝脑中闪过一个道人的身影,一身轻松地道:“我与青松道派林长居大道士有约,我打算去他那里看看。”

“青松道派吗?”曹逊喃声,忽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青松道派在北域道派中也称得上是大道派之一了,为何这次桃门大典他们却没有派人来呢?太奇怪了。是不是他们门中有什么变故?”

另外三人哪里有答案给他,陶宝道:“无妨,我会小心的。”

侯文书一撇嘴道:“何止要小心,桃木令,天道令,哈哈,你一举得罪了两大道派,可不是小心就能避得了得。要我说,莫不如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勤修道法才是。”

丁奇遇微微摇头,沉声道,“躲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要我说,只有硬起骨头扛才能闯出一片天。”

陶宝一凛,道:“受教了。”

曹逊拍拍他肩膀道:“如果北方呆不下去,陶宝你可以真南方,论起来,南方道法并不弱于北方,其中灵巧之处,更有令人叹绝的地方。”

陶宝感受到三人对自己的真心关怀,心中多了几许的感动。

四人拨开封住洞口的雪堆与杂草,钻了出来。

一大口极为寒冷,也极为爽净的空气被吸入口中,精神都为之一振。

满天的风雪里,隐住了山岭的连绵,眼中除了雪白就是在雪岭上露出得一片片黑褐色的松林。

第七十九章 落巢山

心念所至,陶宝兴奋地绕着高山来回飞了几圈,果然除了野兽外根本不见人踪,事实上这等高山寻常猎户也上不来。陶宝越向上飞,越觉得罡风猛烈,空气稀薄,但灵气却异常充沛,难得的是高山深处还有一处峡谷瀑布,虽然此时已经冰结,但是瀑布下却有几眼较大的温泉正热气腾腾,水雾弥漫。

陶宝落下去,在温泉眼边伸手探了一下,温热适合,清澈无比。温泉水虽然不能喝,但是用来温养道体却再好不过了。

抬头望向高山北侧,那里正有一处缓台,如果在上面凿个洞口出来,避风炼道最妙不过。只是此处食材用具皆无,恐怕要清苦之极。

陶宝自嘲一笑,自己能平安逃离京都已是运气极佳,恐怕其中与师父李昆有极大的关系,事到如今,自己还要贪图什么安适享用呢。

事实上,想要在这冰山雪岭之上凿出个洞府来是极为困难的。

缓台之上,尽是坚冰,山间罡风吹来,冰寒彻骨,手脚都要冰结住,只有依靠道元转运支持。最苦的是山岩峭壁也是硬似金钢,无论是破石道法还是火焚、风刺,都只能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便是‘雳’字羲一阳火也只不过烧出巴掌大的崖石。

不要说普通人,就是一般道人,见此情形也黯然放qì

了。陶宝骨子里却是个倔性子,越是坚难,他越是狠命地想去实现它。

如是,陶宝每日渴饮冰,饿食雪,苦修道元,勤修道法。道元充足时飞到山崖处凿崖,道元不支时,飞回谷中浸入温泉之中,驱寒温养,一寒一暖之间,道体倍加莹玉。

苦寒之处,方见磨砾,道元尽处,才知精进。

冰冷的寒风吹得陶宝肤裂眼痛,脚下的冰层冻得双腿僵骨脆筋,麻木无觉,眼看着山崖在愈来愈精深的道法下慢慢地崩碎、凹陷进去,陶宝的道念便越加的坚定。

任何一点成功对他来说都是值得振奋的,这段艰苦的日子对他来说既是一种磨炼,也是一个契机,事实上,当山崖凹陷进去有半尺深的时候,里面的山体的岩石同样愈加的坚硬。所谓的移山倒海,只存zài

于传说之中,想到成为传说,陶宝知dào

,只能是从这一块块的山体岩石开始。

一晃儿,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里,陶宝没有睡过觉,也没有吃过一点肉食,纵是有一天一只野羊在温泉旁喝水时,陶宝也没有宰了它,烤上一顿美味的欲望。

山岩在他不停的道法磨砾下,整整深入山腹有一尺之深。而陶宝的肤色已经变成了异常的赤红色,双眼在风痛了几次后渐渐好转,纵使风狂雪暴的天气里,他的眼睛也能目视如常。山中的气侯最是无常,也极为可怕。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夜里可能就是暴雪狂风,天黑的如末世一般,没有一点光线,空气中的灵气混沌不堪,甚至连道火都无法施出。

有一次陶宝胆大包天地在风暴中驾起昆翅遁,结果刚刚腾起身来,便被狂风一卷,晕头转向,七昏八眩地不知dào

被旋到什么地方去了。等到风停下来后,陶宝才发觉自己竟然被吹到了百里之外,他一路飞遁回去竟然还花了一个时辰。等到下一个暴雪天,陶宝先给自已施了重身术,然后再驾昆翅遁法,虽然少了灵动,但在风暴中却可以支持住身子,勉强遁走,从此以后,陶宝便喜欢上在狂风暴雪的天气炼习昆翅遁法,结果遁法精进之速令他自己都瞠目结舌。…,

越向山体内越发缓慢,整整一个冬季,陶宝方才开拓出一丈方圆的洞‘穴’。此时他的目标便是要开凿出一个宽阔的洞府,做为自己的住所,至于青松道派,现在反而到不急于一时了。饶有兴致地,他将此山叫做落巢山,峰为飞天峰,取‘落巢隐居,一朝飞天’之意。

冬去春来,落巢山渐渐冰雪消散,露出青色的地衣,风和日暖,虫鸟出行,山谷中先是潺潺之声,忽然有一天,轰然一声,大水发至,瀑布飞流,裹下碎冰无数,化做湍流向下游河湾而去。

洞府深入一丈五,陶宝的道元精进速度却缓慢下来,四行道元再一次停滞在一个程度上,陶宝却并不在意,转而精进道法,这片山崖成了他最好的施法对象,每一种道法都在千百次的试炼,尤其是他最拿手的基础道法,更是每日疯狂的练习,争取最短的时间打出更多的道法,同时尝试不同的道法组合,以期达到出乎意料的威力效果。

天气一天暖过一天,百花绽放,绿色覆盖了大地和高山,瀑布川流不息,隆隆作响,潭水最深处达百丈,紫须草仿佛回到了它曾经悟道的地方,尽情的嬉戏,有时甚至不愿意回到陶宝的体内。黑水阵阵法也在它自由嬉戏中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神mì

的紫雾越来越浓,范围由原来的周身五丈左右,渐渐扩展到了二十丈方圆,紫晶球从透明开始渐变成深邃,其中的紫星也仿佛多了几分灵气,偶尔绽放出丝缕的道光让陶宝以为自已看花了眼。变化最大的还是它的十八根草须,从透明的细线再次开始变得混浊粗壮,每一根都像足了蛟身。

夏天很快的过去,秋天来到,落巢山最美的一个季节,天高云淡,蔚蓝的沌净,树林葱翠,深绿或者浅绿都是那么的醉人,在瀑布的上游河谷里,还有一片妙到极处的红枫树,火红如血,斑斑驳驳,绚烂多姿。停滞了半年的道元再一次突pò

侄個,迅猛突进,达到了更深的层次,此时,地气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其它三行道元,火核居二,方寸湖第三,松实道元反而因为青松道法只有前三层的缘故落在了最后。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异常,但陶宝知dào

,出现这种情形不是好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得到青松道法后面的修liàn

道诀。

当天空再一次飘落雪花时,陶宝突然醒觉,自已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里一年的光景了。在这一年里,他每日只是凿壁雕洞,如今他的洞府已经有了一些模样,里面宽敞了许多,达到了惊人的十丈方圆。若是只是居住却是足够了。不过陶宝已志不在此,他习惯上了这种修liàn

的方式,他还要再开辟出一个炼功室来,而且,仅仅是洞府可不行,至少他要在洞府的外面设置一些阵法,他想起了得自符箓大师赵便如的‘符箓笔谈’,不过,自己身上只有几百张普通的符纸,作为炼习都觉得少。难到要离开这里,去买一些符纸回来吗?陶宝心中一动,自己的独门道法以手刻符一直没有进步,何不重新来过呢?至于封门倒是非常的简单,他在洞内生生凿出一扇石门来,从里面一挡,留出几个透气孔,便将自己完全的封闭在了山壁之内,相信外面风雪一来,只怕用不了两天就与整个崖壁融结一体了,如果不是刻意留心,谁会发xiàn

在高山的一道峭壁内,竟然封了一处洞府呢。…,

封好洞府,陶宝彻底地与世隔绝,开始了食寝皆休的闭关修道。这是他第一次闭关,仅仅是为了一处洞府他就用了一年的时间。符箓笔谈是赵便如百年炼符的心得,非常珍贵,若非看他眼缘,绝无可能赠送给他。从一开篇,笔谈就指出,符箓也是一种道法,只不过是打了封印的道法,而道法之所以能够被封印,秘密并不在符纸上,而是在这个‘箓’上。‘箓’指的是神mì

的图案,却与阵法不同,它相对简单却极难描绘,哪怕简单的一横,也可能被分为八笔,所以又称‘横八箓’。笔画又分为横、竖、撇、捺、提、折、钩、点等基本八法,里面再细分为二十八法,二十八法之后还可以细分三百七十一箓,如此算起来,哪怕一个最简单的阳文,可能其中就涉及到成百上千种不同的写法。陶宝暗暗咋舌,难怪自己一直以来就写成了两个阳文,一‘识’一‘雳’,根本问题就出在这箓法上。

陶宝觉得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向,将自己深藏的抄写本《阳文典》取出来,说是典,实jì

上就是自己所学所识的阳文记录。里面共录有阳文三千五百四十二字,他所熟识的却不过一千一百三十三个字。要想将这些阳文俱用手画出来,还可以产生道法,实在是个浩大之极的工作。纵是陶宝天资聪颖,性格坚韧,也不禁地有些迟疑。就以平均每个字笔箓三百个变化,一千余字,也是近四十万种变化,而且可以肯定变化只会多,而不会少。这样一来,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必要再去尝试这种道法了。这个疑问整整困扰了陶宝三天。直到他看到符箓笔谈其中的一段记叙时才下了决心。那段文字是讲,符箓本质上就是道法的积蓄,它是属于高级的消耗品,但是消耗品永远是消耗品,总会有用完的那一天,而只有真zhèng

的道法才是道人最根本的根本。所以,赵便如虽然是京都甚至是北域最著名的符箓大师,但是他仍然苦修道法,只不过他所修的道法与众不同罢了。

陶宝下定决心,他虽然博采众长,学有青松、碧水、宸乙、羲一、桃门、问月等多家道法,但是没有一种道法是真zhèng

属于他自己的。因此,无论多么困难,他都要将这个偶然妙手天成习来的独门道法发扬光大。成为自己最重yào

的底牌。

只是如果要完成如此大的工作,所需yào

的时间实在太多了。这势必会影响到他的修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幻光石。

他这颗幻光石是当日侯文书偷偷塞给他的,只有弹珠大小,却也比在大珍阁见到的那颗要大上许多倍。陶宝无法知dào

幻光石与灵光石到底有什么区别,但是如果说灵光石是逆天的奇珍,那么,可以复制这种奇珍的东西恐怕更是奇珍了。相信,侯文书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一颗更好的,但是像在老丁手中那颗西瓜大小的,应该是没有了。

在这一年里,陶宝从来没有拿出这颗幻光石过,原本在他看来,自己有了上次光界的感悟后,至少在十年之内是不必再进入光界感悟了。甚至要等他进境大道士后才会再次进入幻光石里的光界。

谁知dào

路转峰回,为了修liàn

阳文箓典,他只能借助幻光石。但是此次又不同于上次,上次是四个人同时进入,其中又有老丁新晋的大道士在,自然有些底气。现在只有自己,虽说隐在山腹之内,但如果发生意wài

,可算是连个帮手都没有。…,

陶宝看看四周干净齐整的洞府,心中一动,抬手向头顶上打出一套道法,击落下几十个坚硬的山岩石块。他打算在上面再修在一个秘密洞穴,而把下面的洞府摆弄成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结果当他完成后,还是觉得不保险,干脆在里间的墙壁再凿开一个秘室,秘室中连着三个秘室,这样,就算是有人闯进来,看到秘室套着秘室,注意力便会完全被吸引过去,从而忽略了头顶这个真zhèng

的洞穴。当然,这只是陶宝谨慎的一面。当这一系列的工程完工时,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多月。

当一切准bèi

就绪后,陶宝藏身在洞穴内,将幻光石拿出来放在身前,深沉的道念落在幻光石散放出来的道光上,进入光界之中。

与之前的经lì

一样,在光界的世界中,陶宝只不过是最微小的尘埃一样,他躲在一个体形庞大的角兽背上,随着它一同经lì

自然的磨炼,见证了它的强dà

荣耀、也见证了它的衰老和卑微,直至死亡。然后,陶宝重新换了一只飞在高空的苍头金雕,与它一同展翅高飞,不断地冲击长天乌云。

在光界之中,时间是最漫长而又似乎非常的迅速,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好像是一个长长长长的梦,在梦中时间一点点的蹒跚,而醒来时,你又会觉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陶宝实在低估了被他冠以《阳文箓典》道法的创造。他整整穿行了一百多个光界,做了近一百余万次的阳文手箓,结果只有三十七个阳文可以施发出强弱不一的道法。

当下一个光界自行消失后,陶宝从幻光石中脱离开来,他看了看沙亭,时间竟然过去近一天,只剩下几百颗沙子在慢慢地流到下面的沙盏中。原来,不同大小的幻光石或者灵光石,对于时间的曲折也是不同的。

陶宝将沙亭再次翻转,再一次进入光界。

第八十章 通远府

陶宝已经忘了时间,因为在上一次他从光界中回来后,沙亭就已经没有了沙,所以他干脆就放qì

了。

他只记得洞穴之中前后两次结冰,这样算来,他应该渡过了二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已经来到落巢山第三个年头了。

值得欣喜的是他的《阳文箓典》终于大功告成,全文共计二百九十七字,依道法又分明、行、令、隐四大部,最多的令部有一百零七字,最少的隐部有三十二字。这二百九十七个字便是二百九十七种道法,但是陶宝已经隐隐发觉,某两个阳文混合到一起后,产生的箓法将更加惊人。

不过,纵使这样,以他这般年纪,就自创出《阳文箓典》道法,自古以来,相信也是极为罕见的。

在光界整整两年的时间里,陶宝的道念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御念经》已经完全掌握,一念飞出,自由无碍,道光闪烁,有凝实之感。原本七个执念心魔不知何时只剩下了三个,或者因为他所修阳文箓典的关系,这三个道念俱已化形为阳文,一曰‘道’,二曰‘念’,三曰‘忘’。收获最大的却是道念之根在光界之中无形之中受到了滋养,不但壮大不少,更有灵动之意,三念可直达念河中心,上下三里的范围。

《阳文箓典》既成,陶宝每日苦修不辍,手符越来越快,虽无基础道法那般一念即施的程度,但比起其他道法运诀却快上一分。

当日千枝道人曾言,不许陶宝再用桃门道法,陶宝自然不敢马虎,一应桃门所学,尽数弃之不用。如今陶宝已今非昔比,对于丹腹内的道元已经控zhì

自如。李昆所赠冰月终于可以自如运用,令他有道元大增的快感。只是浩月镜道法进境缓慢,月镜只见其形,浩月月光淡薄如纸,蒙蒙一层,陶宝也知不可强求,只能徐徐修之。

一个月后,陶宝打开洞府,眼前骤然一亮,新鲜清爽的山风扑面而来,居高临望,心旷神怡,眼前一片蓝天碧色,美景如画。

陶宝一声长啸,纵身跃下,感受身体在风中飘落时的极度虚空感,道衣猎猎作响,乘风遁法自然展开,化作一只苍鹰,尽情在空中飞翔,盘旋!

一条巨大的白练在眼前突然出现,耳中的轰隆声越发的响亮,紧接着就是一潭醉人之极的碧色水池,凉爽的带着水气的风打湿了他的面庞,陶宝心中生出重返人间的动人滋味,欢喜地俯身一冲,笔直地扎向水池。

碧池荡漾,犹如一面清晰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瀑布,‘噗通’一声,镜面破碎,仿佛碎裂了的玉璧。冰凉的池水瞬间浸透了身体,那种被包围的美妙感觉仿佛所有的毛孔都在发出欢呼和雀跃。紫须草在第一时间就钻出来,疯狂地在池水中嬉戏,十八条巨蟒样的草须将池水搅得怪浪惊涛,池中的鱼儿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水怪,四处游窜,惊惶失措。紫雾在水底漫延开来,转眼碧池便化成了紫河。

陶宝道念一动,四周的池水翻滚煮沸起来,陶宝脱去道衣,赤条条地在池底冲洗起来。等他洗净道体后,便美美地在池底睡了一觉。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几天,还是几个时辰,只是醒来浮上潭面时,已经一轮明月当空,繁星如碎屑一般布满黑夜的幕。

之后的日子,平静而充实,每日白天,陶宝按时吸纳道元,修liàn

道法,主要以《阳文箓典》为主,三百基础道法为辅,兼且磨砾三大执念,尤其‘道’之一字,凝实如精坚,道意凛然,有桌面大小。其它‘念、忘’两字,也如瓜般大小,左右旋飞,有莫测威力。…,

到了夜起月升之时,陶宝便坐居洞府前的缓台,望月而思,一面吸采月之冷华,一面祭起浩月镜,不断凝练,浩月月光由纸薄渐渐变成寸芒,虽然稀疏,威力却也不弱,连紫须草的草须都轻易不敢近前。

当真是山中日月长,久居无人问。陶宝独居孤山野峰,眨眼便是五年。人经风霜,道经磨砾,整个人的气质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目若冷星,身若只鹤,举手投足间自有傲骨,寡语少言却默而自威。一派得道散修的气度。

又是一年秋中月圆之时。

陶宝登飞天峰顶,坐而凝月,只见月圆而大,明且亮,照得天地间空明洞彻,纤毫毕现,无有余漏,忽然心生感悟,左手缓缓祭出浩月镜,以镜中月光对射天空明月,奇妙之事骤然发生,浩月镜开始剧烈的颤动,仿佛受到了异常强dà

的力量吸引,脱手而出,在头顶飞快地盘绕,将那五寸的浩月光华四处照射,紧接着,陶宝惊震地看到,从明月之上射出一道月华瞬时打在浩月镜上,使得浩月镜发出‘嗡’地异鸣,然后月华爆闪,从五寸光芒激增到一尺二,且华光凝练如柱,耀目夺魂!

月华敛去,浩月镜倒飞回来,落入陶宝手中。陶宝道念微动,抬手将浩月镜向身侧一块巨岩扫去,只见浩月镜尺二的月光之下,巨岩如冰消水逝般光化消失了。

陶宝近年很少颤动的道念再度为之颤动,他非常清楚,那块巨岩实质上比他洞府的岩壁还要坚硬,却在这镜月光之下化尽,可见它威力之恐怖之极。惊震之后,陶宝却无奈地发觉另一个问题,仅仅是这一招,就令他体内的冰月道元骤减二成。也就是说,这浩月镜他只能用上至多五招。虽然少些,不过相信,有此恐怖道法,便是一般大道士遇上也要望而生畏,头痛之极。当年李昆之所以连苏雷克都让他三分,怕得就是他月神赋道法中的这一浩月镜。

若论道法威力,陶宝深感自已所学,当属此道法最强,便是羲一阳火也相形见绌。不过,《阳文箓典》才是自己的根本道法,因为最奇妙的是《箓典》所需道元亦如基础道法般不受限制,体内五种道元皆可,这样一来,大大增强了自己的持续道法的能力。

提起这五种道元,陶宝颇为头疼,松实道元因为只有三层法诀,虽然不断增长,但是却无法进一步精炼,看似庞大,实则越来越不济事。方寸湖也是同样的问题,湖水虽阔,却不深,有成泽之兆。火核最为凝炼,近年来已经有聚火成焰的迹象。事实上,地气才是陶宝体内最雄厚的道元,如今已经有厚土之像,只是陶宝一直纠结,这道元之力算不算得桃门道法?陶宝并没有忽略冰月,只是冰月道元虽厚,却因有浩月镜,还是等于无。

幸好,陶宝所修道念之强,不说冠绝大道士以下,也相差无多,又习得道元精控之法,使得他的道法威力重精重质,非比寻常。

等到秋霜尽打,枫叶飘红之时,陶宝终于有了出山的意动。

六年过去了,也不知当日几人近况如何,老丁身怀重宝,进境之大定是当属第一,而曹逊身为千枝道人亲传自然无所忧挂,侯文书智慧过人,悟性超群,恐怕也已经今非昔比。最担心的还是小妹陶菊儿,她现在是否安然呢?当然还有李茗儿、美娘子、胡非非等几个令他心中一直牵挂的女子,她们又怎么样了呢?

这思念一起,心绪便再难笃定。

这一日,陶宝终于决定离开落巢山飞天峰,下山寻道。

陶宝将洞府彻底封死,又清理了峰上峰下自己留下的痕迹。觉得再无旁人可以留意到,才深望一眼落巢山飞天峰,向偏北方掠去。

仿若连绵无尽的高山大川,陶宝一直飞了有近半个月的光景,才穿过茫茫山岭,来到一片沃野草原。

陶宝继xù

向前飞行,直到三天后,方才遇到人烟,落下来后,向游居牧人相问才知此片草原是通远草原,属于北胡领地。再向前行三百里外,就是通远府。陶宝留下银纸,又得到主人家的热情款待,牛羊肉、热奶茶,有让已经辟谷许久的陶宝也禁不住垂涎的绝妙美味。

主人家非常热情地留他下来住上一宿,陶宝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只不过等主人家人熟睡过去后,便悄悄地离开,连夜向着通远府前行。

第八十一章 大散修

陶宝眉尖一挑,离开窗口,走过来打开房门。

门口站了一个长须道人,脸似青枣,板着面孔微施一礼道:“本道黄三本,离原道派道士,见过道友。”

陶宝不动声色,问道:“本道姓陶,黄道友有何见教吗?”

“哦,原来是陶道友,不知陶道友是哪家道派道士?来我通远府有何贵干吗?”黄三本口气冷淡问道。

陶宝轻哼一声道:“本道底细往来似乎并不需yào

相告与你吧。”

黄三本眼中厉芒一闪,转瞬又压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当然。通远府又不是本道派一家之城,道友往来实属自由。道友底细更不能告知本道。…不过,最近本府有一伙散修份外猖狂,还请道友多多小心。不要误了大道修行。告辞!”

“不送。”陶宝抬手将房门关上。

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陶宝对黄三本的态度非常不满,纵然你通远府发生道派被破之事,但如何这般口吻欺人,莫不是直接将自己当作嫌疑对象了不成。但是,陶宝也暗暗心惊离原道派能短短时间就找上自己,可见寻龙道派惨事震动了整个通远府,连离原道派这个地方数一数二的大道派都派出了人手,四处寻找可疑散修。

窗外渐渐大亮,陶宝在房间内静修,辰时过半,离开很久的季连城才施施然过来,却是一脸灰像,哭丧着脸低声道,“陶道长,实在对不起,小人受人威胁,再不敢与您方便了。房钱小人已经付过了,这里是五百两银纸,请您老收好,离开通远吧。”

陶宝一闪念就明白了,看着季连城道:“你可是受了离原道派的警告?”

季连城一愕,然后委屈地道:“陶道长明见,正是离原道派。只是小人商队俱要靠行货通远府才有口吃食,所以不敢不听啊。还请陶道长见谅。”

陶宝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连累你。你把银纸收起来吧,本道不是那种恶修,区区银纸还不放在本道眼里。”

“是是。”季连城连声道。他原打算趁机攀上个有实力的道士,结果事与愿违,胳膊还是扭不过大腿,离原道派只是随便打了声招呼,他就只能听从了。毕竟陶宝只是看上去非常有实力有背景,而离原道派是真有实力有背景的。现在他只盼陶宝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散修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出了客栈,陶宝忽然莫明地大笑起来,一转身,拦住低头离开季连城。

季连城心胆一颤,道:“道长还有何吩咐?”

陶宝一笑道,“我想问你,那寻龙道派在哪里?我想要去见识见识。”

季连城一惊,左右看看,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道:“寻龙道派在城西的寻龙谷,道长要去可要小心些。”

陶宝轻拍拍他肩头,一晃身便不见了踪迹。

陶宝没等走到寻龙谷,就在半空中被两个道人拦住了。其中之一赫然就是刚才照过一面的黄三本道人,另一个同样的式样道袍,应该也是离原道派的道人。

“陶道友,你这是要去哪里?”黄三本冷声问道。

陶宝一哼,反问道:“黄道友,你和这位道友拦下本道是何用意?”

黄三本皮肉一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奉道尊之命,由此刻起,通远府不欢迎一切不知根底的散修道人。所以,陶道友如果不想被冒犯,就请速速离开本城。”…,

陶宝怒极反笑,今不同昔,苦修数年,早已经不是当初在京都时需yào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况纵是当初,他也敢在千枝、辟真、苏雷克等大道士面前耍弄心机,现在区区一个北疆的三流道派也敢这般口气,叫他如何咽下这口气来。

“是否能冒犯到我,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陶宝嘿嘿一乐。

“大胆!”

黄三本尚未出手,他身旁的那个道人怒喝一声,抬手运道诀打出一招道法。火光烈烈,雄雄燃烧,如一道的火毯裹挟而来。

陶宝双目如电,冷冷地瞄了一眼施法的道人,视其道法如无物,口中轻喝一声,那道士立时如中雷震,连道法都无以为继,在陶宝身前三丈处就自行熄灭了。陶宝道音出口,震摄对方,接着,似缓实快地在空中写了个阳文‘索’字,只见从那‘索’字中奇快地飞出几条道绳,在那道士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在他身上死死地缠了几缠,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陶宝昆翅遁法疾速地闪了一闪,抓起那道士,眨眼就遁走了。整个过程电光石火一般,黄三本就在跟前,却只是眼前一花,自已的师弟就已被那个陶姓散修击败,而且好像是被捉走了?那是个什么道法?怎么这般诡异的?此时他的表情才异常精彩,既难以置信,又冷汗如雨,湿透胸背。

陶宝昆翅一展,寻了一处偏僻的地儿,将捆成粽子的道士扔到地上,蹲下来,恶狠狠地道:“快说!不然我抽了你的道草喂猪。”

那道士之前已经被他道音所伤,转眼就被捉了,信心顿失,脑中一时糊途,也没弄明白抽道草和喂猪有什么联系。颤声道,“我是离原道派的弟子,你、你要伤了我,本、本道派……”

陶宝一脚将他踢倒,踩在脚下,冷笑道,“你这般废物,修道这么多年,却只会依仗道派吗?说说看,寻龙道派到底被抢走了什么?值得你们离原道派也跟着起哄。”

那道士被踩得肚爆气短,羞愧难当,道心崩溃,恨不得立时死去才好。但被陶宝拿眼一瞪,立时不敢再想死,颤声将他所知一五一十地全盘说出。

陶宝微微一笑,拉起他道,“道友受惊了。好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你尽可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会吧?”

那道士连忙点头如捣,感激不尽。

放了那道士回去,陶宝才轻笑一声,偶尔做做恶人到也挺有意思的。

通过这道士的口,陶宝还原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寻龙道派是个不足百人的小道派,派中只有掌教是个大道士,但这个道派在北疆却非常有名,不在于他的道法,而是因为他们最擅长寻宝。由其道派名字‘寻龙’就可以得知。无论是上古修士的秘府,还是神mì

莫测的秘境,只要有丝毫的线索,他们都能千方百计的把宝贝找出来。但是他们只负责寻宝,至于找到后如何得到,如何分配就不在他们负责的范围内了。此次出事,事实上,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贪心了。据说有一个大道士请他们寻找一处千年前一位故去的大散修秘府,寻龙道派不负其名,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因为那个大散修死的突然,所以秘府之内并没有太多的禁制,其间过程非常的顺利,他们随着委托的大道士进入秘府后,竟意wài

发xiàn

了一件重宝,贪念立起,寻龙掌教与门下弟子突然对委托的大道士群起攻之,将那个大道士杀死在秘府之中。本来以为事有机秘,不想那大道士早有防备,不过是假死骗过了他们。等大道士逃出来后,便大肆宣扬,更暗中许以重利,纠结了一伙散修,乘机杀入寻龙道派,虽然没有灭道,但寻龙道派从掌教到门下弟子,人人重伤,同时还死了三十多个弟子。至于被抢去的宝物,更是无法计算。寻龙道派偷机不成蚀把米,不但坏了自己的名声,更是损失惨重。不过最意wài

的是,有消息称,那大道士并没有抢到在秘府中发xiàn

的重宝,曾扬言还要再来。虽然不知dào

是什么重宝,但已经吸引了很多道派的注意力。离原道派身为本地第一大道派,表面上义举相助,说什么保护同道,实jì

上恐怕也是存了乘机夺宝的心思。…,

正在思考间,却见前面空中一道道遁光闪烁,接连急匆匆地过去二十余个道人,看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不会不避凡俗,连道光都显露出来。

陶宝左右无事,也是好奇,驾起道法不徐不急地跟了上去。他的昆翅遁法虽以灵动变幻莫测见长,速度也是不慢。

那群道士呼啸着聚在一起,形像各异,道法廻异,遁光或蓝或赤,速度俱是奇快,看遁去的方向却是城外向北。最有意思地是,他们沿途不断呼朋唤友,也有人不断加入其中,声势越发的壮大。渐渐地,陶宝看得明白,原来这些道士都是散修,都是受了以离原道派为首的本地道派所欺,聚而闹事起来。

陶宝大乐,原来散修也有这等凝聚力。连他都有些振奋,倒要看看这群散修们是个什么打算。

很快,散修越聚越多,队伍庞大起来,能有二百多人。陶宝混迹其中,也不与其他道人言语,只是随着他们如蝗虫一般从通远城上空飞过,最后直接飞出北城,向城外的草原而去。

在离城百里之外的草原上有一条宽阔的大河,如玉带盘绕,三曲十弯,水质甘甜,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呼兰河。就在呼兰河的一个缓弯处,这群散修纷纷落了下来。

其中几个散修看样子份外有威望,站了出来,摆手让大家先静下来。

第八十二章 百修破

“好了。现在剩下的都是定下来跟着咱们干上一把的好道友,好兄弟。咱们也不整那些虚的。现在就分伙,谁愿意跟谁一伙就跟谁,大体上分成三伙就成。”祁曾高声叫道。

许多散修都是相互熟悉的,自然知dào

谁的道法更强些,谁的计谋更出众些。不一会儿,剩下的仍有二百人的散修各自找了伙,其中赵显身后的散修最多,能有近一百人,其次便是祁曾,有七十多人,最少的一伙只有二十八个,都站在了一个中年道士的身后。陶宝站在了人数最多的赵显身后,倒不是他看重赵显的道元高深,最主要的理由是他不想在其中太过显眼,抱着这种心态,自然最好的选择就是跟随大多数。

赵显哈哈一笑,指着中年道士说道:“毛简之,早就与你说要改改你的脾性,你看看,明明你道法绝妙更在我之上,却只有这些散修愿意跟你,你可要好好反省一番。”

中年道士毛简之淡淡地道,“那又如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虽然人少,但绝对实力却并不弱。”

此话倒也非虚,凡是选择和他一伙的,基本上都是熟悉他道行本领的,毛简之也认识这些人,彼此之间的信任绝对要比其他二伙强许多。

不过,既然已经分了伙,自然不可能再强迫谁过来过去。其他九个大散修相互商议一下,竟然有五个选择了毛简之一伙,其他四人则一分为二。如此一来,单论大散修级别的,反到是毛简之一伙最强,赵显次之,祁曾最弱。祁曾性格豪爽,也不太在意,哈哈一笑便摘过去了。

分伙完毕,下一步自然是计划如何反攻通远城的事,包括陶宝在内,许多散修并不关心,自有那些大散修们操心,他们只是在这美丽的呼兰河河畔静修,等待大散修们计议的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赵显他们才商议完事。赵显走到他这伙散修面前,深躹一礼道,“诸位道友,刚刚商量了一下,咱们散修人少,若想一鼓作气拿下通远城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咱们可以集中力量攻破一个道派,最后大家伙定下来的是打沨寺道派。”

“轰”地一声,底下这群散修都叫嚷起来,自然众口不一,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忧心冲冲。沨寺道派是通远城府的第二大道派,派中大道士就有六名,初级弟子也有二百多人,可以说就是集合在场所有散修的力量能不能攻破他还是问题。至于为什么会选择沨寺道派赵显并没有提及,只是说要在入夜后行动。

其实就修道人来说并无白天黑夜的区别。之所以选择黑夜,是因为这个时候大部分凡人都已经熟睡了。修道者的世界要尽可能对凡人保留着神mì

感。

既然已经定了下来,众散修喧热一阵也就默认了。无论对手是谁,对于散修来说都是一样,风险大,自然收益就大。

草原上的夜色来的晚,渐渐地又起了风。二百散修悄然分成三伙,皆隐道光而飞,分别投向不同的方向。

陶宝沉默不语,只将自己看作是一个普通散修,跟着大队越过城墙,一路向通远府的东南方向的沨寺道派飞去。沿途虽有零星的道派弟子,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甚至连警告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

沨寺道派位于通远城的西南的沨峦山,依山而建,远远望去,殿宇群居,灯火通亮,盘占了大半个山腰。…,

赵显示意群修停下来,隐在一旁。而毛简之带队的散修则率先杀向了沨寺道派。祁曾所带散修入城后就离开了大队,不知所踪。

等不多时,就看沨寺山上突然发生混乱,道光流拽,道迹纷呈,隐隐传来叱诧声怒吼声。显然拼斗的十分剧烈。

群修看的热血沸腾,不过大家也都知dào

这只是诱敌的开始。还没有轮到他们上阵。

大概只有一柱香的工夫,喧杀声渐渐小了起来,毛简之领着散修们开始撤tuì

。那边沨寺道派如何肯受这种被人杀上门来的恶气,在掌教等大道士率领一干精英弟子约有五十多人追杀了出来。

群修齐齐望向赵显,赵显却老神在在地微笑不语,显然时机仍旧未到。

又等了一会儿,沨寺道派再一次遭到了袭击,除了毛简之一伙,这一波自然是祁曾所领的散修。许是因为掌教等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此刻道派之中高手不多,所遭受的打击更大,叫嚷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很快,三个沨寺道派的弟子就奔出道派,一路向他们的掌教和长老们追去报信。

有一散修大声道:“要不要宰了他们。”

赵显回身一瞪眼,吓的那散修立时噤声。三个报信弟子心中慌急,没有听得异响,匆匆过了去。

赵显这才沉声道:“一会儿等那沨寺道派的掌教和长老们回来,咱们负责阻击,尽可能的挡住他们,不让他们回援道派。至少要坚持一个时辰。”

群修顿时愕然,搞了半天,他们是负责最艰难的任务。谁都知dào

狗急跳墙,眼看着道派被毁,人家不拼命才怪,这般情形下,想要阻击对方,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何况对方还有几个大道士在。

赵显当然清楚这些散修们的心理,打顺风仗没有问题,但是一旦出现问题,恐怕立时就作鸟兽散了。厉声道:“大家既然同意加入,就别光想着混水摸鱼,该出力的时候谁也别含糊,否则纵是得了好处也别想分到。沨寺道派如今已经中了计,只要我们在这里拦下他们一时半刻,祁曾、毛简之那里才能捞得干净。何况对方的大道士自有我们大散修们负责,你们只管对付他们派中的精英弟子就行了。”

“不错,咱们这么多人,两个打他一个,没问题!干他娘的。”

群修担心的其实也就是对方的大道士,其他的所谓精英弟子倒看不上眼,听赵显这样一说,自然都松了口气,都开始兴奋起来。

不过是小一会儿,沨寺道派的掌教李修和三位长老还有四十余的精英弟子匆匆而归,身后还追着毛简之一伙。

赵显哈哈大笑,走了出来。身后近百散修全部现出身形,拦住了沨寺众道的回派去路。

“李修掌教,别来无恙啊。你们道派那点家底,这会儿恐怕都被咱们的人抢光了,还回去做什么?莫不如就此解散算了。”

李修道人脸上急怒之极,寒声叫道,“赵老怪,你在这通远府也算是知名人物,怎么这般不识抬举,竟然敢公然聚众抢劫,你不怕犯了众怒吗?”

赵显冷笑道:“众怒?你先看看是谁犯了‘众怒’吧。通远城一向道派与散修互敬,你们只因一件不知什么东西的重宝就公然驱赶散修。如此犯了众怒的是你们!咱们上,干倒他们!”

别看赵显一脸老态,但仍然火气旺盛,说了两三句,趁着李修愕然的瞬间,率先就一只大掌化作道影飞奔李修。正是他独门的大手印道法。赵显在入道前就是当时武林新晋的武林顶尖高手,以武入道虽不稀奇,但是这样的道人一般来说都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李修脸色变了几变,也不答话,扬手一招道法,却见他身前骤然出现一块冰晶,冰晶放射出莹莹道光,将赵显打来的大手印道力瞬间冻结,砰然碎裂成粉。

赵显道法被破,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不断地打出大手印,或斜飞、或直击、或绕盘、或叠加、一个个忽轻忽重的大手印密密绵绵地攻杀出来。

李修掌教道法虽然比赵显这个大散修要高上一线,但差距并不太大,身前冰晶不停地绽放着寒冰道光,将扑击过来的大手印冰结。

他们战到一起,其他人也没有闲着,一时间,兵将相对,捉对厮杀。天上地下,打个混乱不堪。毛简之一伙散修反追过来后,除了五个大散修留下来对付沨寺道派的长老,其他人也不停留,直接跃过战场,直扑沨寺山。

李修道人目光充血,就在自家道派的势力范围内,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几次想要突pò

而去,却被赵显和另外两个大散修死死纠缠在这里。,眼看着道派内的一众低级弟子受到袭击而无法回援。心中滴血,恨死了眼前赵显等人,道法凌厉起来,再也不顾忌其它。身前冰晶由一个瞬间变成了十颗,形成一个奇怪的形态,光耀百里,一道道寒魄飞射,逼得三个大散修只能退避十丈,不敢力敌。

从开战到现在,陶宝一直隐藏着自己的道法实力,倒不是他想混水摸鱼,而是他的对手实力太弱了,无论是道元精控,还是道法威力这些沨寺道派的精英弟子至多能就能和桃门的普通弟子较量几个回合。就是六年前的陶宝也要胜过他们。所以陶宝看到是这般情形后,也就没了太多的心思。反而这些大道士和大散修之间的斗法,份外吸引他的注意力。

当初师父李昆将大道士的感悟层次给他演化过,又有这六年的道法沉淀,陶宝渐渐有了开始突pò

的感悟,每一次大道士的斗法都让他为之欣喜,他们的道元运用,道法节奏,道念逼人,都在一点一滴地滋润着他的道心。

一名沨寺道派的精英弟子突然在他身边出现,他早就发xiàn

了这名散修道法一般,而且时常分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正是暗下杀手的好机会。

凭着潜形来到陶宝身旁后,突然现出,三颗冰晶成品字形凝成,组成个三角形的状态,向陶宝放了过来。

陶宝轻哼一声,昆翅遁一闪,就在那弟子的眼前消失。这弟子正在恍然,忽然眼前异像迭现,半边身子忽寒忽热,脚下晃动,天旋地转一般,耳中听得无形无音地一声巨喝,晕晕然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咦?’一旁有散修发xiàn

了这里的异状,他连陶宝如何出手的也没太看清楚,就看到偷袭的弟子反而受创倒地。虽觉奇怪,但散修之中有大能者不在少数,所以也只是诧异了片刻就不在乎了。

为了避免再被偷袭,陶宝昆翅遁完全展开,穿梭在周围战场附近三里范围。哪一处出现群殴的场面,他就出现在哪里,帮忙尽快地解决掉对方。

撕杀中的道人是最危险的,尤其是一心想要回到近在咫尺的道人,更是如此。眼见着沨寺道派的精英弟子越来越少,非伤既死。掌教李修道人厉啸一声,爆fā

出庞大的道力,只见他身前十颗冰晶倏地扭动在一副奇异的状态,就像是一幅星象图一样,一股冰冷无匹的怪白道气从星图中流散出来,刹那间,所有攻向他的道法全部被这白气所冻结。李修身形仿佛在瞬间都变得大了一圈,几步之下,就突pò

了三大散修的包围,来到了战场外围,冷冷地望着赵显等人道:“今日之事,本道记下了。日后必有回报。”

赵显怒喝一声,几乎凝实的一掌透天击来,却只不过徒为对方留下威名而已。李修一指点在他的大手印道法正中。手印溃败,赵显脸上血色一褪一变,受了重伤。平常还看不出李修多强的道行,没想到逼得急了,才看到真功夫。

李修道人话音还在余响,人已经去到了几里之外,恐怕几个呼吸之下,就会回到沨寺派内主持大局。

他这一走,其他几名长老也开始拼命,诸多道法俱是不求自保,只求伤敌,如此一来,便看出散修结盟的隐患来,关键时刻竟无一个散修敢于搏命阻拦。

陶宝暗暗摇头,也不过如此了。

第八十三章 呼兰河

修道者行于江湖之上,却也不过是血雨腥风的另一个世界。道派的消亡与兴衰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再辉煌的历史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剩下的只有一声叹息。

竞争其实无处不在,当沨寺道派惨遭洗劫的时候,观星道派已经知dào

了消息,但是他们除了紧守自家大门外,并没有派出人手帮忙,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懂,而是不愿相信这群散修在抢过了沨寺道派后还有胆子来抢他们。

结果让他们失望了,这群散修或许在关键时候靠不住,胆子却都大的很。观星道派虽然有了准bèi

,但在一群疯狂的散修面前仍是吃了大亏。派中五名大道士被毛简之一队死死纠缠,其他的散修一哄而上,连给他们打开守护阵法的时间都没有。二百散修对上一百五的派中弟子,注定了这是一场极为残酷的斗争。

看着整个观星道派的道场俱是道光闪动,灵力纵横,喊杀声,吼叫声犹如屠宰场一般的凄惨,陶宝的道心陷入了一种狂乱而平静的状态。

昆翅疾闪,他不但要小心自己的对手,还要小心这些兴奋发狂的‘队友’,与狼共舞,在这样的舞蹈里,他的所有灵觉都攀升到一种极致。

观星道派的道法他曾经见识到过,陈沐,那个为了一株玉宝道草而甘愿同修百年的道人。同时,他也是侯文书的舅舅,但是,这些都构不成陶宝需yào

留手的理由。这六年里,他每天不停的炼道,道法的纯熟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但离炉火纯青还差了那么一炉火。而观星弟子正是最好的一炉火。

陶宝一脸冷肃,双手道法不停,同时圈住了三个观星弟子。一道道风刺,一条条火龙,不停地爆fā

出灼烈的奇丽道光,而在这些道光里,不但奇香阵阵更恐怖的是一只只鬼头怪脸,一蓬蓬地松针宛如天河飞瀑般狂啸。只不过是短短的三瞬,陶宝打出了近一百招基础道法组合。

三名观星弟子初时还有些气愤面前散修的狂妄,但当道法如瀑般袭来时,都是惊诧莫名,同时施出道法,或躲避、或强敌、或逆袭反冲过来。陶宝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看着这名观星弟子凭借着一种奇异的身法逆袭过来,一大团湛蓝的火流星正在手中凝成,相信当突pò

到自己身前后,就是蓝火流星炸开之时。

陶宝曾经被陈沐用此道法打伤过,知dào

厉害。却一直没有出手,凝视着他的道法将成未成之际,口中一声道音,如洪钟巨响,震的这名弟子脑中嗡地一声,道法立散,而且造成他道法反噬,这名弟子哗地吐口道血,萎顿倒下。

陶宝昆翅闪动,来到另一名强破了他道法的观星弟子身旁,简简单单地一招火龙转身,羲一阳火瞬间在他身上燃起。此人也算强悍,纵是阳火焚身,却也没有慌乱,祭起观星道法‘百星齐耀’,噼哩叭啦地急剧炸响,身上的阳火顿时被炸开一大部分,同时遁法疾闪,刚好避开陶宝的下一个杀招,眼见着陶宝强悍,他立时逃到外间去了。

陶宝摇了摇头,这名弟子在阳火焚身的情形下还能逃走,真是了不起。来不及懊恼,再度追袭向另一名弟子。

那名弟子道念轻颤,谁想得到己方三人转眼间就一伤一逃,只剩下自己一人对敌了。他也光根耍狠,站在那里,强运观星道法中的最强一式,‘星耀日’。…,

陶宝本有机会强攻来打破他的施法,但他心念一动,决定以身试法,见识见识。

夜色之下,星力浓郁之极,一道蓝火流星在他面前光耀灿烂,随着道法运行,一蓬星光粉状的灵雾在蓝火流星的后面若隐若现,庞大的道元不断地注入到星光灵雾之中,灵雾越来越大,最后整个方圆三丈都是这大团的灵雾,最前面的蓝火流星犹如误坠银河的星星,正在徘徊。

观星弟子面目扭曲,目露兴奋,这招道法他平日里都是勉强才能施出,今天却异常的顺利,想来也是压力所迫,创造出来的可能。

最后一个法诀在口中结束,灵力流转,摧动规则变化,那颗蓝色流星须臾之间便吸采了全部的灵雾,越来越亮,越来越蓝,化作一颗巨大耀目的蓝色太阳,轰然向陶宝袭来。

陶宝面色凝重,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招观星道法会有这样恐怖的效果。虽谈不上后悔,但是到底要如何破了它呢?

陶宝双手作起翻书状,犹如查找词典,手指在‘令’部一停,飞快地挑起阳文一字‘冲’,一道透明状的利刺道力奇速地破开阳文,迎着蓝色流星猛地一冲!

蓝火流星骤然一顿,在观星弟子恐怖而不敢相信的眼神里慢慢地被穿透,慢慢地崩溃。‘呼’地一下,还原成星光粉状的星雾,如流沙般滑落指尖。

看到观星弟子满面灰败之色,陶宝若有所感,淡淡地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观星弟子一愕,恨恨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不过,整个道派到处都是道法拼斗,他也无处可去,只不过换过一个敌人而已。

“道友好强的道法,不知怎么称呼?”从一旁飞来一个中年散修,上下打量着陶宝。

陶宝边在地上那名被震昏的观星弟子身上收罗东西,头也不抬地道:“微末之技,不足挂齿。道友不必理我,自去找东西好了。”

中年散修一怔,轻笑道:“没想到道友竟然连吝于一姓,本道齐胜。日后有缘再见吧。”说完,齐胜道人转身飞走。

陶宝抬起身来,眉头轻皱,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当齐胜道人出现时,他的灵觉感觉到一丝危险。所以并不想与他有所牵连。

散修们虽然占了先机,给观星道派沉重的一击,但毕竟是在观星道派的道场,机关、秘法被层层打开,大敌压境下,每个观星弟子都同仇敌忾,爆fā

出惊人的力量。渐渐地把局势扭转了回来。

散修们见这块骨头越来越难啃,便有了退却的心思。随着一个散修被数名观星弟子依靠着阵法打成重伤,断臂而逃。散修们终于开始全面撤tuì

。到了这个时候,天也渐渐亮了。散修们便直接撤出了通远城。

接下来的几天,散修们不断四处出击,搅得通远府各家道派无有一日安宁,每日都有传闻,或大或小的道派被散修偷袭抢劫的事情。七天之后,通远府的十五家道派终于拼弃前嫌,联起手来。散修们与道派联盟的战争渐渐升级,越来越多的散修汇聚到这里,也有越来越多的道派中人进入到通远府。双方势如水火,一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道士战争越来越成为事实。

一个月里,陶宝多次随着散修大队杀入通远府,在残酷的道法争斗中汲取着能量。磨炼道法,坚炼道念,不断地完善着自己的《阳文箓典》。在几天前,他所在的散修小队遇到了三家小道派联合的埋伏。除了他与率队的祁曾大散修逃了出来,其余的三十多名散修全都被消了道。就是因为对方竟然一下子出现了八名大道士,祁曾在措手不及之下,也受了重伤。虽然大家反应都很快,一下就四处散开,但对方早有准bèi

,造成了最后极其惨痛的结果。但也是因为这场散修的惨败,让陶宝一下子就进入到了人们的视野。

陶宝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从三个大道士手下逃出生天的。当时的情形已经危险到了极致。现在想起来,仍然浑身冷汗如浆。

幸好那三个大道士中有一个是初进境的大道士,对于道元控zhì

还没有完全掌握,才让陶宝祭出浩月镜破了道法硬闯了豁口,死命的逃遁,其间又借着幻真术假死了一回,才勉强逃出通远城,回到了散修呼兰河的大本营。

第八十四章 名雀起

呼兰河水静谧地流淌,大片的芦苇荡一眼望不到边,长风吹过,忽低忽高,起伏迭荡。在芦苇荡旁边的一处平整的草原上,星罗散布着数百个或大或小的苫帐。这里是呼兰河的上游,离散修的大本营还有二百多里,许多受伤的散修都在这里修养,陶宝的帐蓬就在其中的一个。自从他逃回来后,就来到了这里静修。并不是每一次受伤后都能够因祸得福,功力大增,这一次陶宝伤的非常重。连续几天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陶宝清晰地记得,当他祭出浩月镜破开那个大道士的道法时他的诧异神色,同时还有一道凝重的道力打中自己。现在,就是这道道力在道体内不断地冲突摧发,破坏自已的道脉经轮。他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效果,现在情形越来越糟,左侧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作,并且渐渐向着右侧蔓延。

直到现在,他还这个阴毒道法叫什么名字都没弄清楚。前两天,赵显大散修曾来看望过他,对他的情况却也是一筹莫展。只告sù

陶宝,打伤他的那个大道士并不是通远府的,而是偶过此地,受邀助拳的。据说是一个来自亘申道派,叫做胡鹏的大道士。而亘申道派是个只有十几人的小道派,但是道派历史非常悠久,甚至久远到上古时代。所以,像这种道派流传下来的道法必然有极其独到之处。

赵显说来说去,最后只是无奈地告sù

陶宝,想要解除这种道法,一是找到胡鹏,由他为陶宝解开;其二就是找一个天迹道人,凭着境界的差异,也能够解除这种未知的道法;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干脆放qì

这具道体,以道魂出体,另寻一上佳道体重新修liàn

。不过,最后一个方法只适用于大道士境界之上的道士,以陶宝的境界,一旦道魂出体,只怕活不过一时三刻。能不能与新的道体融和还是个未知数。因此,陶宝干脆地放qì

了最后一种方法。

另外两个方法,看似简单,但是胡鹏没有理由去帮zhù

他,天迹道人更是凤毛麟角,等闲之下,见上一面都是难得之事。如果现在陶宝还是桃门弟子,只要赶回京都桃门,自有千枝掌教出手救治。可是,这些想法都不可行。

别人无法,陶宝只有靠自己,当年在桃门的藏珍阁里,他遍阅群书,记得其中有一篇记载,与自己的情形差不多。都是中了某种莫名的道法,无法解除,那名道人别辟蹊径,以身试道,最后终于悟通所中道法的道意,竟然将这种道法据为已有。既然有此前事之师,陶宝便下定了决心,也要藉以此法,为自己解厄。此法看似简单,实jì

上艰难无比,他每日都受尽焚脉断筋的痛苦,若非有六年的凿壁磨砺,使得他意志无比坚强,定然承shòu不住。同时以自已的道体做为战场,整天摧逼道力与那股道力纠缠斗争,甚至冒险以道念相试,在破碎了成百上千个道念念头之后,他终于非常偶然地感悟到了这股道力所蕴藏的莫名道意。

道念是道意的集合,就如同灵气的集合就化成了道元一样。在每个道人的道元里都蕴藏着这道人对道的认知,就是这种认知改变了规则,想要知dào

一种道力是如何改变规则的,就要逆流而溯,找到最原始的道意。

这是一种特别怪异的感受,仿佛置身于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无数嗡鸣在耳边回绕,恐惧无处不在,一个道念小心翼翼地行走,不断地探出触手,了解着前方的未知。突然之间,那个触手感知到了陶宝误闯进来的道念,立时爆长弹出,凶猛地抓住他的道念,转眼就撕成了碎片。这种道意之敏感恐怖实在是陶宝超出了他的想像。…,

只不过是须臾般地一瞬,陶宝就知dào

这种道意根本是不可能被自己所掌握占据的。既然没有办法占为已有,那么,就只有想办法消灭它。

现在陶宝还不知dào

,正是他有了这一层的机缘感悟,大道士境界的神mì

面纱才一点点地向他打开。

苫帐之中,烛火摇动。陶宝半边脸是麻木,而另半边脸是剧痛的扭曲。道念化形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御念经》上半部分,大多篇幅都是在讲如何化形而拘,所以他很快就以道念凝出一把利剑,向那股道力所蕴的道意杀去。

这股道力并不强dà

,以陶宝现有的道力完全可以镇压住,但是因为它里面所藏的道意实在太过厉害,所以陶宝一直深受其害。

当陶宝的道意之剑与那阴毒的触手相遇时,触手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将意剑撕碎。陶宝虽然惊悚它的厉害,但是同时,陶宝也发觉,当触手与小剑在争斗时,自已所受的痛苦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了。毫无疑问,自己找对了症解。只要自己消灭了这股道力所蕴的道意,那么,剩下的道力也就随时可以驱除出去。

第八十四章名雀起

小剑不成,陶宝便再度凝出数根细刺,再度杀了上去。这次败的更惨,触手只是弹了一下,细刺就化掉了。陶宝又发xiàn

了这触手的另一个本事,它竟然会吐出一种毒液。

就在陶宝不断试探这种道意之时,它竟然感知到了危险,开始剧烈地发作,带动着这股道力疯狂地在他道体里折磨。

陶宝神经如钢,视如不见,又连续不停地御念化形,与这股道意触手拼斗不休。此时陶宝才发觉御念经的重yào

性,道念化形绝对是不传之秘,若没有御念经,纵是自己发xiàn

了道意的秘密,也是那它毫无办法。

十天过去了,陶宝对于这股道力所蕴的道意触手越来越熟悉,它不但不惧刀剑,软硬皆破,敏感而狡猾,还会吐一口毒水。

陶宝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事实上,大道士之所以能够改天换地,沟涌阴阳,秘密就在这道意之中。境界,什么是境界,这就是境界!道念凝实成一念,化作亿万真假身。曾经李昆说过,哪怕大道士只剩下一缕道念,也要胜过境界以下。实jì

上指的就是这种情形。

陶宝虽然还没有感悟这么多,但是他也慢慢地在悟。这一丝道意,就是他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强dà

敌人。在经lì

了成百上千次的意念化形而失败后,陶宝终于祭出了他的三大执念念头之一,‘忘’字。

‘忘’字一出,触手终于露出一丝怯意,张牙舞爪,却不主动上前。陶宝神念一摧,‘忘’字绽放出莫名的道光,向触手砸去。

触手‘咝’地先吐了口口水,然后凶恶地扑上来,一通撕咬。那‘忘’字也不躲避,任它撕咬,只是那道光厉害,竟然在一点点地融化它。那触手也是通灵之物,见机不妙,竟然松开‘忘’字,转身而遁。遁速之快,前所未见。

从此,这触手再避战不出,陶宝三大念头齐出,左右围堵,却是不见效果,逼急了它,它就发狠地与三念相斗,最后彼此之间,竟仍是成势均之局,谁也奈何不得谁。

对于陶宝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股道力终于被压制下来,不再折磨他了。…,

当陶宝安然走出苫帐时,惹得众散修热议纷纷,此时谁都知dào

这陶道人的厉害了。不说其他,单单在三名大道士的围剿下逃出来,就已经是值得人人敬重的传奇了。更何况,才短短半个月,就凭着自身修为治愈重伤之身,据说那同样重伤的大散修祁曾现在还要每日吃些灵药,又遍请知名道医方才保住一命,何时能够痊愈还是遥遥无期之事。两相比较,更看出陶道人的修为实力深不可测。甚至有散修怀疑这陶道人本身就是大散修,只不过刻意隐藏了修为。不管怎样,陶宝的名头在众散修之中有渐渐雀起之势。

河风抚面,苇杆低头。清澈的河水在浅浅的河滩上忽缓忽急地流淌,偶尔还有几条银白的小鱼儿被激流冲出水面,在空中欢快地翻了个身,‘扑通’一声,又跌回到水里。

草原的绿,天空的蓝,呼兰河水的白,形成了妙若天成的美好景色。陶宝站在河岸边有一会儿了,他的脚深陷在滩涂湿滑地泥里,感受着河水流过脚腕的清凉感觉。每当他沉浸在自然的景致中时,一种别样的道念都会若有若无地缭绕在他的脑中。

可惜,这种动人的滋味总是不能长久。或者说,这种美妙动人就是用来被破坏的。

“陶道兄,看你神色,却是大好啊。恭喜你却除陈厄,道力大进啊。”笑着走过来的是一个陶宝比较相熟的散修,宁三思。

陶宝转过身来,客气地道:“多谢宁道兄关心,小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伤势而已,哪里值得恭喜。”

“哦?”宁三思露出讶色道,“我来之时,大家都传你已经痊愈,原来还没有……呃,陶道兄,你可真没把我当外人啊。”

陶宝淡淡一笑,说道:“宁道兄对小弟多有关心帮zhù

,若非道兄帮忙,我哪里有许多灵药吃。本应是小弟多谢道兄才是。”

在他重伤回来之后,宁三思跑前跑后,为他求来诸多灵药,虽说未见实效,但这份情谊却是牢记在心的。

宁三思摇了摇手,“你我便不要再客气了,那日与离原道派恶斗之时,若不是你,我只怕就坏在敌手了。别人不知,我当然知dào

是你暗中帮我一把。”

陶宝一笑,问道,“宁道兄,这几日我一直在养伤,也不知现在情势如何了。你可为我解说一二吧。”

宁三思点头道,“你不说我也要告sù

你。现在咱们的情况非常糟糕,本来大家都是散修,修行起来自由自在,但如今非要与道派中人争个长短,却是以已之弱攻敌之强。看起来到处出击,占了些便宜,但道派之中能人无数,最关键的是那些道派弟子俱有派中阵法,联击聚合,非常难缠。这些时日,咱们越来越势微了。我看要不了多久,这场争斗就要结束了。散修毕竟是散修,一个‘散’字,早就说明一切了。若非是为了争口气,相信大多数道人早就走了。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咱们散修的家,又何必只争这一时一地呢。”

陶宝默然不语,事实上,他也早就看透了,只不过他与这些本地的散修不同,他为的是磨砾道法,开拓眼界,如今大势渐去,是不是还要继xù

留在这里,真要认真考lǜ

一下了。

宁三思迟疑一会儿,方才试探地道,“其实有此想法的已经占了大多数,现在连赵显、毛简之他们的心气也大不如前了。只怕再有一场败仗,这散修们就该散伙了。唉,大家虽然是被人撵走的,脸上不好kàn

,但这么些天,也都抢了不少东西,也算值当了。”…,

陶宝轻叹道:“连宁道兄都这般想法,看来情势确实不妙。那下一步宁道兄打算怎么办呢?”

宁三思一直等得就是这句问,精神一振道:“陶道兄,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与李寿、钱不多等几个相好的散修商量过,大家的意思是离开这里,往去西边,据说乌莽山脉那边珍草遍地,又地广人稀,道派中人少有人至,正是你我散修据地潜修之所。”

陶宝听得乌莽二字,心中一荡,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现在大哥、师父他们都是什么情形呢?口中问道:“宁道兄是打算邀小弟一同前往是吗?”

宁三思眼中热切地道,“不错,我知dào

兄你道法高深,若有你在,我们一路之上,也算有了强援。”这种心思瞒不得人,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看陶宝怎么说。

陶宝沉思半晌,才缓缓地道:“只怕让宁道兄失望了。小弟虽然心之向往,但是身上还有几件大事未办,暂时还不能西去潜修。不过,小弟想往青松道派一行,就不知是不是与你们同路。”

宁三思先是失望,再听他说欲去青松道派,哈哈一笑道:“正是同路。那青松道派正在往西去的王林府松雁山。如此便定下了。待到行时,我再来通知你吧。”

陶宝点点头,答yīng

了下来。

宁三思离去后,陶宝望着渐渐西行落下的红火夕阳,轻叹一声。

三天之后,陶宝终于听到了最坏的消息,散修们再败一场,这一次道派更是集合了一百多名大道士,突袭了散修的大本营,七十多位大散修虽然力战了一天,终究还是寡不敌众,败下阵来。这一败,就是彻底地散了。轰轰烈烈地夺城之争就此烟消云散。

第八十五章 似相识

有了毛简之加盟,又有宁三思、陶宝两员大将,众散修一路之上虽然碰到了几伙准bèi

打秋风的道派中人。却都顺风顺水地闯了过来。等到第四天第五天后,便再也没有道派中人的出现了。毛简之提出离开,众散修也知dào

留不下他,便感谢过后,与他分离。

直到后来,有一个震撼地消息传来,却是说有一个隐居了不知多少年的天迹境界的散修出现,不但制止了道派中人追杀散修,并且宣bù

通远城半城而割,散修道派各据一半,不得再起争端。

天迹一出,确实有谁与争锋的架势。道派中人立时偃旗息鼓,万马齐喑。一场风波才算彻底平静下来。

只是这个消息宁三思、陶宝等人听到的晚了些,此时他们已经过了通远府,进入到王林府的地界。当下众散修的心思就乱了,一部分想要回通远府,毕竟是当地散修,多少有些恋旧,而且有天迹道人撑腰,相信道派中人也不会再敢用强了。而另一部分人包括宁三思、钱不多在内的五六个散修则一心远离是非,径往西去,独立山头。

大家不过是因缘际会聚到一块,既然想法不一,谁也不会强求。你回你的通远府,我去我的西行路。陶宝既不回通远府,也不往西行,与众散修一一道别后,独自离开。

王林府地处北疆偏中的位置,地域极广,有通远府的五倍大小,境内河流川息,群山聚首,连绵盘延,道派众多,若论规模强弱,当数青松道派第一。其后还有大大小小的数十家道派散落在群山之间。

陶宝在山间行走已有半月有余,既是修行感悟山川之雄浑奇壮,河谷之奔放滔滔,同时也是藉此机会将最近月余自己的修道经lì

加以整理,形成经验。

秋阳正烈,整座山岭热气腾腾,秋蝉燥鸣,虫蛇避暑,两只脚踩在山石上,一片滚烫的热力传来,脚底板都有些酸胀。大汗淋淋,早已经湿透了衣衫。陶宝在进山前的一个小镇子上心血来潮买了几套俗人衣服,穿在了身上。仿佛回到了虎头岭的感觉。

刚刚转过一道山岭,前面又是一道高山出现在眼前,巍峨矗立,堪称虎崌之山。陶宝壮叹一声,方才举步向前。

就在山根底下,忽喇喇地从山上密林中钻出十几号人来,各持刀剑,凶神恶煞般直奔陶宝而来。陶宝一愕,骤然停下脚步,一脸惊奇地望着这伙人。

只见人人凶恶,霸气外泄,俱是彪形大汉。为首一人最为凶恶,环眼虎鼻,口大如盆,张口便是恶语恐xià

。“小子,身上有什么金银细软地快快拿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陶宝大笑,原来是碰上了劫路的。

见陶宝发笑,这些人气焰更加嚣张,明刀明枪地乱晃,叫嚣着要宰了陶宝。为首大汉眼看着这个瘦高个子满不在乎地神色,心里犹豫,喝问道:“臭小子,你笑什么?莫非是不怕死吗?”

陶宝止住笑,轻声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巧有些迷路了。你们可能帮我找到西去松雁山的路径。”

“干他娘,什么松雁山,听都没听过,老大,啰嗦什么?宰了他吧。”众凶穷凶极恶地乱嚷一团。

那为首恶汉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抬头看看天上,太阳正火辣辣地烧烤着大地,释fàng

出老大的秋老虎。

抹了把头上的汗,恶汉嘟囔道,“少说些没用的,快点给老子拿钱来。”…,

一挥手,身后早有两个按捺不住的凶人抢上来,就要翻搜陶宝的身。

陶宝对这些凡人份外谦让,倒不是他心弱手软,只是一种无明的可怜。轻轻一纵,悬到半空之中,冲着脚底下一众目瞪口呆地群匪道,“我是道人,不欲与你们计较,你们若是有知dào

那松雁山去处的,就告sù

我,我还有灵药相送。”

众匪再是凶恶,见了道人这般神奇的摄空术,唬得连忙跪倒一大片,口中哭天抹泪,俱说些可怜求绕的话。陶宝见了一众丑态,心中烦闷,吓道:“都起来老实说话,不然一把道火烧了你们。”

此话一出,这群匪徒反而静了下来,站起来相互望望,俱不敢说话作态了。陶宝轻落下来,手指一点为首大汉道,“你先说,你知不知dào

。”

“道爷,咱、咱只是个劫道的山贼,都没有出过这方圆百里,哪、哪里知dào

什么松雁山啊。”恶汉颤着胆子道。

陶宝到环目扫去,见众匪都是一脸茫然之色,看来确实不知。也不想再与他们计较,便手一挥道:“算了,你们走吧。你们也真是有意思,这荒山野岭的,一年能劫到几个人?”

恶汉脸上臊红,面目扭曲,却不敢和他顶嘴。见他确实不会害他们,才小心地冲兄弟们一使眼色,一个个灰溜溜地向山上跑去。

陶宝有心逗弄他们,只一闪身,就来到了他们前面。骇得众匪心惊肉跳,生怕这个道爷又起了杀心。结果发xiàn

陶宝只是慢悠悠地走在他们前面,也不敢超过他,只得战战兢兢地跟在陶宝后面,烤着太阳慢慢踱步。

走了一阵,陶宝也就不注意他们了,只是一心浏览山中景色起来。忽然间,身后那个为首的恶汉竟颤头脚跟了上来,一幅欲言又止地模样。

陶宝停下脚步,目光如剑道:“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恶汉头上身上俱是热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晒的。舌尖打结地道:“道爷,是、是这么个情况,前两天咱们在山上巡活儿时,拣到个漂亮娘们,哦,不对、不是娘们,是、是……”

陶宝轻声道,“你不用怕我,好好说话。到底是漂亮娘们还是什么?”

恶汉闻言放松不少,说话流利了许多,“是个漂亮的娘们道姑。她昏倒在路上,咱们当时光看她漂亮来着,寻思大家伙都许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也没想太多,就把她抬回了山,结果、结果咱们想作那污脏事儿时,才发xiàn

根本进不她身,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道法了。”

陶宝寒声道,“你们也真是色胆包天,明知dào

她是道人也敢对她无礼,就不怕她醒过来灭了你们满门吗?”

恶汉全身湿透,颤声道,“咱们也知dào

错了,再不敢打坏主意,只是现在放又不敢放,留也不敢留,所以……”

陶宝冷冷一笑道:“所以你想到了求我这个道人替你们挡灾是吗?”

恶汉卟嗵一声跪倒,边磕头边苦苦哀求。

陶宝问道,“你们可曾剥了她衣服,还是已经做下了丑事。”

“没有,绝对没有,那娘们道姑衣服咱们都没脱下来过。”恶汉急得双手连摇。事实上,他们只是当时欲火焚身才大胆将人抬了回去。事后早惊骇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陶宝见大汉眼中还有几分清明,料想他定不敢撒谎,否则自己绝不会帮他。…,

“走吧,我去看看。”

恶汉微愕,反应过来,大喜道,“好好,小人这就带路。”

陶宝伸手一搭他的腰间,道:“哪里那么麻烦,我来带你。”说完腾身而起,将大汉擒在手中,一路飞驰向山上去。

大汉只见身在云中一般,山岭万物在眼中越拉越开,原本熟悉的一草一木仿佛都变了模样。心中自然生出恐惧,生怕这道爷手上一松,将自己摔成肉饼。耳中听到道爷问话,连忙仔细用眼寻找,然后向自己简陋的山寨一指,接着眼中一花,再一睁眼,竟然已经就到了山寨大门口。

所谓的山寨当真寒酸的可以,这里既不是商道关喉,又不是人群集聚之地,平素上山的多是附近的猎户,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能够打的过人家。所以‘生意’想必冷清的很。几个大木头栅子就当作寨门了。里面十来间破屋烂窟,夜可观星,亦可接雨,几个老妇在屋门口的菜地里待弄秋菜,还有三五个小孩子在拿着木剑刀枪挥舞打仗。根本就没有土匪窝的样子。

陶宝轻叹,恐怕这些青汉都是长辈们在世道不好时避祸上山后留下的后代了。根本就不是职业的匪徒,不过就是强悍些的原住民罢了。走到寨子里,也没有人上前来问,更加确定了陶宝的认定。

大汉领着他来到一间破草屋前,推开屋门,边走边道:“那娘们道姑就在这里了。”

屋子里有些暗,尤其是在太阳光足的时候,除了从屋顶破洞直射进来的光柱外,屋内四墙黑泥糊就,阴暗的很。而且还有一股浓重的湿重霉味。

在屋子里面,有一张还算完好的木床,上面正躺着一个女道人。屋子虽暗,却挡不住陶宝锐利的目光。只见这女道人面白如纸,双眸紧闭,四肢沉苛不动,陶宝心中微动,看这女道人长的果然美貌,不知为何,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细看这女修的道衣,竟然是碧水道派的。陶宝仔细一想,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当初在京都北联帮内,就是因为此女,引起北联帮少帮主郑家玉的纠缠,事后还惹出碧水道派和庚宁道派两家不愉。没想到六七年后,原本清秀的少女相貌变化,出落得更加美貌动人。也难怪这些山民动了歹心。

陶宝忽然有种时光飞逝的感觉,原来不经意间,人非物事,变化竟然这般大。不过想到可能在她口中得到李茗儿的消息,陶宝心里又是一份激动。

陪在旁边的大汉见陶宝脸色变幻,还以为是他见这娘们道姑漂亮也起了歹心呢。正寻思要不要出去为他把风,却听陶宝说道,“此女是本道的故人,我要带她走。”

大汉恍然,正该如此,咱家这地方太过简陋,怎么能成就好事呢。他心里龌龊,径直把别人也想成了那般样子。他不会想到,单单以陶宝道人的身份,若喜好美人,什么样的凡间美色得不到呢?

陶宝抱起女修,大步走出草屋。正欲纵身离开,想了想,回手扔了一只小药瓶给那大汉,说道,“这是延年益寿的灵药,你感觉寿尽之时吃上一颗,保你可再活上五十年,你且珍藏好了,不要让第二人知dào

,须知怀璧之罪,害了你的性命我可不管。”

那大汉狂喜万分,万想不到自己竟然得了一瓶道家灵药,这是多大的机缘,至于陶宝后面的话,暂时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陶宝见状摇了摇头,纵身飞上高空,转瞬离去。

在离此山不远的一处隐密山谷里,陶宝落了下来。

山谷幽静,树木林密,一条清澈地溪水从半山隙缝处冲流而下,形成一个迷人的小瀑布,在谷底下聚成了一个小潭,潭水波光闪闪,清楚地映出人的身影。溪水奏响,有叮咚的如美妙天籁。在潭边的一块大石上,陶宝将女修放下,他也不避嫌,探身捉了女子的手腕,道力透体而入,细细察看起来。

那些凡夫俗子之所以进不得身,自然是因为她人虽然晕厥,但本命道草还在,如何能让人坏了它主人。而陶宝则不然,道草虽强,但遇到陶宝这等道人却无法阻止。

陶宝身兼碧水诀,对于女修的道法运行非常熟悉。一探上手就知dào

这女修的被人以道法封了数脉,虽然被她强行破开,但脉穴尽毁,一身道法已然去了七八。此刻正处在消道之中,如果再不处置,只怕真的就毁了。

陶宝苦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命,两次出手救人,竟然都是落在了碧水道派这群女修的头上。上一次是胡非非,这次轮到不知姓名的她。

幸好此女的道法进境只练到了碧水诀的第二层,否则陶宝纵是想要救他也要掂量掂量了。事不宜迟,比之女修本身还要精纯的碧水道元如天河开瀑,在陶宝的精确控zhì

下进入她的道体之内,滋养修复她的脉穴。有了这股强力的道元,她本身的道力同时受到了激发,很快就重现生机,自然而然地随着体内愈发奔流不息的水道元通体畅流。

从碧水诀第二层‘水泽百脉’到第三层‘饮水思源’,陶宝最是精熟不过,在修复好她的脉穴后,陶宝干脆顺手引导她运行起第三层的道诀,在她体内的脉穴里掘出幽深的泉眼。

只不过短短的三个时辰,这女修便从散道之危转而道法大进,作梦一般走过了其他碧水弟子要苦修几十年的道果。不过她虽然修为达到了,但道念还没有完全体悟,之后还需yào

慢慢体悟才行。

“醒来!”随着陶宝道音剧喝,她终于美睫轻颤,缓缓睁开了明亮动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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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轻提手

“啊?你是谁!”当女修初睁的眼睛看清眼前的男子时,骤然一惊。

虽然在昏迷之中,但是当那沛然浩荡的碧水道元流入道体时,她还是感觉的到的,她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是本门长辈在为她疗伤。绝不会想到是个年青的男道人。

陶宝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怕我,我与你道门有旧,你我也曾见过面,只不过时日久了,可能你已经忘记了。”

女修又惊又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也不能怪她,陶宝见她时还没有食过‘补天丹’,更经lì

了这么多年的风雨磨砺,相貌身村气度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试想,六年前就连陶菊儿都无法认出他来,何况六年后的今天。只有一面这缘的女修如何记得起他。不过,从他传给自己如此精纯碧水道元来看,确实应该是与本门很有渊源才对。

“你叫什么名字?”陶宝忽问道。

女修又是一愕,原来他不知dào

自己的名字啊。“弟子叫作朱蕊。多谢前辈相救。”

“朱蕊?……你不必叫我前辈,你我本是同辈,至于救你也是偶然遇到,不必挂在心上。到是你是被谁打伤的?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朱蕊颜面微变,痛声道:“我与师父师姐等人本来是应邀去通远府参加道派与散修的夺城之争,不想一场大战下来,我就与师你她们失散了。最可恨的是无意中碰到了庚宁道派的郑家玉,他一直对我心怀歹意,趁我不备,就与他们同门师兄弟对我暗下毒手。我虽然不敌,但也不愿失身受辱,所以用了本门奇法才逃走。谁知在这大山之中就伤势发作,昏了过去。”

陶宝暗道原来还是前事未断,这郑家玉当初就看他不顺眼,自己还曾盗了他一件玄龟甲。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这宗事。不过,他倒是有了个疑问。

“你才入道七年吧,通远大战你们师门怎么会派你这等初级弟子来的。除了你,还有谁?”陶宝皱眉问道。

朱蕊迟疑地道:“我也不知dào

,本来是不需yào

我们去的,但是后来掌教亲自点了几个师姐来的。”

陶宝追问道:“还有谁?”

朱蕊也是灵敏之人,心里暗惴,他一直追问,莫不是与哪位师姐有旧?便答道,“除了我师父乔英,还有朱芳芳、沈涫儿、赵爱莹、周思巧……”

“好了。”陶宝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心中所想的那个女子的名字,便有些不耐烦。

朱蕊一怔,暗道我所说的这些师姐都是美貌非常的,怎么都不是吗?

陶宝想了想道,“你现在伤势已经差不多全好了。你可敢自行回转道门,还是你与道门有法联系?”

朱蕊心底一松,道途艰险,虽说是他救了自己,但挟恩图报的也不是没有,她还真怕他提出一些难堪的要求来。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个好人。

“多谢道兄相救,道兄能告sù

我你的名字吗?我以后有机会会报答你的。”朱蕊俏声说道。

陶宝摇首道,“本道姓陶,至于名子,不提也罢。你不必挂在心上,我本想向你打听一人,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朱蕊过意不去,急问道,“陶道兄想打听谁尽管相问,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陶宝心波起伏,正忍不住想问,忽然脸色一变,说道,“你站到我身后来,恐怕有麻烦来了。”…,

朱蕊容颜失色,连忙闪到陶宝身后,却想到自己现在道法大进,伤势已复,似乎不应该这般胆怯。不过站到这陶姓道人身后后,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似乎此人可以撑天立地一般。

三道道光骤然从溪谷上空飞过。片刻后,又飞了回来,直奔陶宝、朱蕊二人立足之地而来。道光一停,三个道人站到了他二人面前。

陶宝聚睛观看,站在左手边的一个中年道人赫然是久违的郑家玉,整个人经过修道后,虽然少了许多轻浮油滑,但骨子里的阴险好色却一点没有变化。而站在首位的则是一个瘦脸老道。右铡的则同样是个中年道人。

“原本你在这儿里,蕊儿,别闹了,快点跟我回去吧。”郑家玉向前一步,一款情深地叫道。而且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陶宝站在了朱蕊身前一样。

朱蕊又羞又气,急道:“郑家玉,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蕊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陶道兄,你别听他乱说。”

陶宝眉梢一挑,朱蕊江湖经验实在太少了,只听她这一句话,就将自己与她的关系托了出来,还顺带着自己的姓氏。

“哦?原来是陶道兄,幸会幸会,哈哈,蕊儿是道弟的妾待,只是因为家事不快,就一气之下跑了出来。还请陶道兄不要笑话。”郑家玉脸皮之厚,说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上一眨。

陶宝望着他的眼,淡淡地说道,“时隔这么多年,郑兄还是这般不要脸,真是非常难得。”

郑家玉愕然,忽地一笑道,“我真是眼拙,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陶道兄。既是故人,便不要为难小弟了吧。”

陶宝哼道,“这可不行,今天我还真是要为难为难你,这朱蕊与我有缘,你若识相便现在就滚开。否则别怪本道不客气。”他早看出来,对面这三人无一是大道士,虽然中间为首的老道道元深厚些,但是论起道法来,恐怕远不是陶宝的对手。

“哈哈哈”老道大笑起来,拦开郑家玉走了出来。“你是何家何处的道人,口气当真大的可以。你可知咱们是哪家道派的?”

陶宝不屑地冷笑道:“只听你这一句,就知dào

你的道法不行,否则只管报出自己的道号就可以了。我最烦的就是随时随地把道派挂在嘴边的道人。庚宁道派吗?也算不得什么。”

“啊!什么?”老道气的脸皮发绿,怒叫道。

郑家宝和另一个弟子也是一副不可思意地样子,望着陶宝如望一个傻瓜。不要说庚宁道派如何强dà

,就算是这个师兄级的老道,本身道元深厚,道法精纯,出来行走,许多人都认识,名头极响。如今被个不知名的道人说得如此不堪可是头一次。

“你找死!”老道抓出一把电光闪亮的道力向陶宝贯胸而至。

“啊,小心。”朱蕊虽然猜想这陶道人道法定然厉害,但谁可以想见的到他竟然面对三个道人也毫无俱色。

陶宝轻哼一声,食指一点,‘吡’地轻响,老道的道力登时化为乌有。

“什么?”其余的几人脸色都是一变,或惊或喜。惊得是陶宝道法不弱,举重若轻,喜得是陶宝道法厉害,轻而易举。

老道脸色也是一变,凝重几分。“你究竟是哪家哪派的道人?”

陶宝冷笑一声,“本道是散修,你也不用问了。咱们打过一场就是。”…,

回手一抓,将朱蕊抓牢,遁法一起,纵到了空中。同时传音朱蕊,叫她小心,只消站在陶宝身后就是。

溪谷之上,庚宁三道先后飞了出来。

陶宝顾忌朱蕊,速战速决,冲着首当其冲的老道就是一个阳文‘雳’字。此字道法他最是纯熟不过,念起即发。一把羲一阳火如火龙降世,威武之极。炽烈的阳火笼罩了大部分范围。与六年之前更显雄烈不屈。

老道骇然,连道法都没有发出,倒身便退,口中大叫道,“羲一阳火,你是桃门叛逆陶宝!”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愕。连陶宝都没有想得到只凭着这羲一阳火,就被这老道叫破了底细。何时自己竟这般有名气了。他自盗宝之后就离开京都桃门,自然不知dào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四英盗宝的传奇渐渐传扬出去。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不说其它,单单凭着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一点,谁人不佩服。尤其是桃门掌教千枝当时亲口承认,陶宝盗走了派中重宝灵光石,更是火上浇油,无形中摧发了陶宝等人的知名度,这六年间也不知多少人马都想找到陶宝,可惜谁也没有成功。但是耿离就是陶宝这一点,已经渐为人所知,算不得秘密了。

“你便是陶宝?胡师姐口中的陶宝?”身后朱蕊喃声发颤道。

陶宝面目一黑,既然暴露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灭口。昆翅遁法全速追上老道,口中道音剧喝,手指连写三字‘疾’‘壬’‘索’,分别化作三种怪异道法向他们三人打去。

老道耳中猛地嗡鸣,道念不稳,一蓬绿沙又打在身上,登时身沉如山,眼冒金星,一头从空中摔了下去。

郑家玉则被一团黑水兜头一浇,道光顿灭,直接栽下。

倒是另一个道士闪了闪身,避过了大部分索绳,夺路飞遁。陶宝哪里会放过他,口中道音再喝,震得他顿了一顿,瞬间绳索纠结而至。顺利地将他擒下。

庚宁道派的这三个人论道元道法都是一般,否则抓个朱蕊也不至于还要耍心机手段。他们还比上六年前的陶宝,何况现在自创道法后的陶宝了。

第八十七章 松雁山

在看到朱蕊与她师父、师姐汇合后,陶宝便悄然隐身离开。他可不想再惹上麻烦上身,单单是他一身精纯的碧水道元从何而来就很难解释。

直到离开此山地域陶宝都没有再停留,远远的看到有一处城镇,陶宝才停下遁光,步行进了镇子。

镇子不大,却非常的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百贸商旅华货物丰足。看来还是个交通会聚之地。陶宝虽一身凡人装束,但扎进人群里,却是身形高挑,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走到哪里,都能惹来注目。此刻陶宝才有了高人一头的郁闷不爽之意。

在镇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陶宝又洗了个热水澡,只觉得浑身清爽之后,方才将那白玉盒子取了出来。

早在这白玉盒子出现时,陶宝就心生感应,觉得此物非比寻常,郑家玉一向钱财就手,身上怎么会除了散碎银纸就再无它物呢?这个白玉盒子藏的极深,陶宝都没有发xiàn

。却不料被羲一阳火给烧了出来。不说其它,只是这不惧羲一阳火就是一大奇物。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白玉盒子有掌心方寸大小,玉石质地温凉细腻,散发着莹莹异光,绝对不是寻常所见的白玉,至于是什么?陶宝就不知dào

了。不过玉盒精致之极,尤其是上面浮雕通透,奇山异兽的图案栩栩如生,鲜活灵动。一望便知是最顶有的大师雕刻而成。

在盒子盖顶有一小封帖,是个简单的道符。陶宝轻轻一揭道符,除去封帖,将玉盒缓缓打开。

随着盒盖的掀开,盒内之物散发着散逸无序的道光,暴露在陶宝的眼前,赫然是一颗鸽卵大小的灵光石。陶宝心脏狂跳,纵是道心坚毅也禁不住这般诱惑刺激。只有经lì

过才知dào

事物的珍贵。遥想当初一颗黄豆大小的灵光石就卖出了几千万的银子,为了一颗灵光石大道士苏雷克甘心叛道,为了一颗灵光石辟真千万算计最后身殒天迹道法之下。为了抓住最后的一点时光悟道,灵光石,已经成为了所有大道士人物疯狂追求的至宝。

郑家玉出手果然不凡,怎么会要命地藏了这么个东西?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最要命的是他怀里揣了这样的东西还有心思去玩女人,真是令人不可理解!不过,现在这件宝贝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陶宝叭地盖上了盖子,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再次打开,灵光石散发着醉人的道光,那就是成就天迹的契机。

虽然有了幻光石,但是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宝贝多,哪怕将这颗灵光石送出去,估计千枝道人都会认可自己,重新列入桃门也不再话下。当然,陶宝只是想想,一个桃门而已,天下之大,机缘众多,还不徝得他这样做。望着手中白玉盒中的灵光石,陶宝也禁不住浮想联翩,感触良多。

陶宝有一瞬间甚至想立kè

赶回落巢山飞天峰再去闭关上十年八年。不过,此行的目标远没有达到,他压下此念,将白玉盒仔细地藏在体内。幸好当时没有让朱蕊看到此宝,否则陶宝恐怕还要考lǜ

是不是灭了她的口。陶宝蓦然发xiàn

,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心狠手辣了许多。

在小镇休息了几天时间,陶宝才再次上路。之前在小镇打听过,松雁山在小镇西北方向,大概有一个月的脚程,不过如果一路遁飞的话,可能不过七八天的光景。

陶宝白天步行,沿途观花赏景,自由自在。到了晚上,驾起飞遁,一翅里许,风动云涌。

《今晚要赶工作的稿子,只能少更了。又掉了一个收藏,算了,不能为了不喜欢自己的人费心,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发xiàn

,他们错失了一部经典。》

第八十八章 碧波峰

看陶宝一脸惊讶,周世庆沉声道:“最近一个月,已经死了七个前来参加道子大会的道子。可是凶徒一直没有抓住,现在人人自危,青松道派虽然派了数位大道士在此座镇,但前天白天,还是有一个道子不幸遇难。现在大家只是碍于青松道派的脸面,实在不好离开,否则就都走了。看来,我们这次真要小心了。”

陶宝骇然,在青松道派内,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凶手也太大胆了吧。

周世庆道:“大家都在怀疑凶手定是大道士级别的,甚至可能是青松道派的道人做的。因为每个来参加大会的道人都会时刻受到监视,作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他们派中的道人才最有可能。”

陶宝登时想到了苏雷克,莫非青松道派也有内鬼不成?‘他’又有什么目的呢?

“离道子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七八天的工夫,我让他们三人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虽然我也不是大道士的对手,但抵御片刻还是做的到的。……唉,这次真是头痛,早知dào

就再等两年去参加曙山道派好了。”周世庆揉搓着额头道。

碧波峰在洞天峰北面,中间隔了十多个峰头,陶宝与一名青松弟子一路飞去,饱览峰间无数景色和云海雾浪。一座碧翠的圆峰在淡薄的云雾间凸起,

“那里就是碧波峰了,咱们过去。”领路的青松弟子说道。

两人在云海之上遁飞,直奔碧波峰头的道宫而去。

在苍翠古松林的掩映下,一座宽敞的道宫呈现眼前,屋脊高瓴,朱红户柱,碧色殿顶,隐隐闻听有馨鸣音响,更有两只丹鹤栖在一大冠云头松上,嬉戏玩耍。

在道宫门前小坪上,两人落了下来。

道宫之中,早有值守小童看见遁光,迎出门外,合礼问好。听清来意后,小童望了眼陶宝,说道:“师父去洗笔峰还未回来,我不便引你入宫。还请道兄在宫外暂时歇息一下可好。”

引路的青松弟子歉意地解释道:“各峰有各峰的规矩,还请陶道兄见谅。”

陶宝微笑道:“无妨,等等林师也是应该的。道兄不必陪我,多谢道兄引路。”

青松弟子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童子,你去取些茶来,虽不入宫,也不能慢待了这位道兄。小心林师叔回来收拾你。”

“哼。”小童倒是很有性格,转头便走了进去。看样子茶是肯定不会有的了。倒吃了个闭门羹。

“这个臭小子。”青松弟子笑骂道。转过身来道:“道兄且等等吧,估计林师叔快回来了。”

青松弟子纵身而起,向峰外飞去。

陶宝遥望相送,见他越飞越远,正待转头,却见在那云海之中,忽然就跃出一人,黑色道光一闪,就将毫无防备的青松弟子击中,青松弟子连声音都未发出,就一头栽下云头,摔了下去。

陶宝惊愕不已,瞬间想到了刚刚听闻的凶案。莫非就是那个凶手?浑身一激灵,立时急起遁光,直奔那个逞凶的道人掠去。

那道人刚刚行凶,可能还在行意,浑没注意陶宝疾急地追上来,等发xiàn

陶宝的遁光时再想离开却晚了一步。只见这道人身村不高,粗壮健硕,可笑地是还蒙了面,一派江湖中人的打扮。刚见陶宝时还是一惊,但见陶宝不是大道士修为,哈哈恶笑,不离反迎。手掌翻飞,也不见他念动道诀,一道乌黑的道光就快疾无比地劈头击来。…,

陶宝同时也是松了口气,因为他发xiàn

这个蒙面恶道也不是大道士修为。眼看乌**光袭来,他顺势一把羲一阳火烧了过去。

‘咝咝沙沙’地密集声响,羲一阳火将乌**光烧去了大半,余下的道光陶宝昆翅一展,轻巧地避过。

“咦?”蒙面恶道轻讶,自己独门的乌云道光还是第一次被人破了去。登时让他心生警剔,不再轻视对手。

陶宝在通远城大小战阵数十次,对敌经验渐渐丰富,见他迟疑,手指在身前颤了几颤,一个繁杂的‘雳’字眨眼写就,一道几近明亮的阳火再度飞出,直扑恶道。

蒙面恶道慢了半拍,双掌连连扑打,乌光呼啸,如风云翻滚,虽然艰险,却也同样令羲一阳火道力消尽,无功而返。只是道法相争,若不能一举制敌,便要处处受制于敌。陶宝占得点滴上风,便如书展字画,一个个阳文道法飞将出来,生生逼得此道连连后退,欲走不能。

蒙面恶道眼见着一时迫不开陶宝,心中又担心引来青松道派的道士,惊怒之下,手腕一翻,却持出一根怪异的棍子,棍长三尺六,粗如儿臂,棍身乃是乌黑的松皮麟斑,但到了棍头,却又变成光滑的节节碧色竹枝。此棍实是一株极其难得的玉宝道草,名唤‘松中竹’。蒙面恶道之所以这么胆大妄为,敢在青松道派的松雁道场杀人作恶,仗的就是此草。

松中竹在蒙面道人手中轻轻一挥,一道乌黑的棍影扫过,缠在他身上的‘索’‘勾’‘帐’三字道法便一一破开,字迹模糊,道法消失。

陶宝惊奇,手中不断变幻阳文,‘吉’‘薄’‘学’三字飞出。三种不同道法分别从不同角度向他击去。可惜恶道手的松中竹太过厉害,毫无惧色,轻巧地破去,反有余力,一道碧色残影忽然在棍头飞绽而出,迅雷般击中陶宝。

陶宝只觉得身上剧痛无比,如遭雷殛,差点道念都被击裂了开来。身上所着的青色道衣‘砰’地碎作万缕千丝,连幻真术和乘风遁都没有来得及施出。白见石大道士所赠的这件道衣数次救他性命,妙用无穷,不想今日却被此棍道光扫中,彻底的损坏了。

陶宝强压剧痛和惊撼,闪电般地写了个‘隐’字,光赤的身子便在一团迷雾中消失了踪迹。再出来时,已然在三里之外的云海,身上也换了一件备用的普通道袍。

蒙面恶道嘿嘿恶笑,一擎棍仗,化作乌光又向陶宝打来。

陶宝之前在通远城曾与主修道草法的道士对战过,虽然说道草道法各有神异,但是却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道草。恐怕只有当年在桃花宫盗宝夜曾见识过的数种道草可以比拟。陶宝已经隐隐感觉到恶道手中的极有可能就是玉宝道草。

再与蒙面恶道相斗,陶宝就加了小心,见它碧色光影闪来,就以昆翅遁法疾速避开。手中则不断写出‘明’‘行’‘令’三部奇文,各种道法或强攻,或困敌,或护身,不一而同,与恶道斗的旗虎相当,恶道惧他的各种道法百样百出,又有诡异的基础道法组合,虽然眼界大开,但是手忙脚乱之下,只凭着手中松中竹挥来舞去,破尽千法。

两个人这云海之间打来斗去,转眼间就有三柱香的时间,眼见得离得较近的峰头或是发xiàn

了这边的斗法,几道遁光已经如箭射来,恶道心中焦急起来,松中竹不断闪出碧光,迫得陶宝连连后退不迭,终于闪开一条缝隙,恶道大叫一声,竟是以道音来喝伤陶宝。陶宝紧守道念天河,一波不兴。手中却悄悄写了个‘莹’字,一点豆大的道光奇快之极地粘在了恶道身后。…,

恶道撒泼般夺路而逃,怕陶宝追来,还在身后挽了个棍光,一道道碧绿道光在云海中迟迟不散,截住了陶宝追来的路线。

陶宝越发怀疑此道是武林中人得道。身法招数痕迹非常明显,这是武林中人得道后的通病,就连陶宝也是一样,不知不觉之中就会用出以前学来的武功。

“嗖嗖嗖”连着过去了三个速度奇快地遁光,三个大道士连陶宝都没有瞅上一眼,就闪过他,向那个露出形藏的蒙面恶道追去。

陶宝驾起遁光也跟了上去,却是越追越远,连过了三个峰头后,就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陶宝叹了口气,停了下来。看来自己的昆翅遁虽然好用,但机变有余,在纯粹速度却是比之一流遁法差了许多。

这时一个道人驾遁光来到陶宝身前,陶宝扭头一看,却是一愕,来者正是自己的传道之师林长居大道士。林长居看到他亦是微微一怔,觉得此人有些眼缘,却不知他是何人,开口问道:“这位道友,你可见到了凶徒往哪里跑了。”

看到林长居久违的面容,听他故作冷漠的语态,陶宝回想起之前种种,想念激荡,竟忘了答道,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林长居有些奇怪,这中年道人怎么这般眼神地看着自己,微嗔一声,道光一闪,径直从陶宝身前飞过,向远处追了上去。

陶宝哑然失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懊恼地返身向回飞去。

一路峰间云海,无数道光闪烁,青松道派有近千名弟子,纷纷攘攘地飞离各峰,加入到寻找恶道的队伍。

陶宝中途又遇到了几队青松道人,虽然截住了他,但没人会误会他是那恶道,显然恶道的身形影迹怕是已露了相,只从陶宝身高就看得出来绝不会是他。

回到碧波峰,陶宝老老实实地在道宫之外席地而坐,开始修养疗伤。之前的碧光着实厉害,差点打得他道念绷裂,连带着上次残余的触手道意也乘机发难,这也是陶宝不敢以道音对敌的原因。

无论如何,那恶道都是陶宝遇到得最势均力敌的对手。其实修道寂寞,有时候能遇到一个相差无几的对手份外难得,陶宝到是希望那蒙面恶道不要被青松道派的大道士们抓住才好。

当太阳渐渐向云海的西边落了下去,并且映得火霞一片时,松雁山云海峰头的喧嚣也渐行渐远。陶宝的伤势已经并无大碍,但是隐患未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fā

。不过此刻霞海无边,如滚滚赤潮蒸腾翻动的壮美景色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红霞如火夕阳醉,云海雾潮滚天峰。万点金光如洒珠,坠落松林寻不见。

一道遁光从远至近,落在了道宫之前,林长居诧异地看到不久前遇到的那个中年道人,正站在自己道宫前的观霞亭里。

“这位道友,你怎会在我碧波峰上?”林长居口吻虽冷,但陶宝听来却觉得份外亲切。

陶宝压下心中激动。大步走到林长居身前,伏地大拜道:“林师,弟子陶宝来见你了。”可被陶宝称之为‘师’的,不过三人,林长居、白见石、李昆。而林长居是引导他初通道法的第一人,虽然只有一夜之师,但是感情却绝对是最深厚的。而且随着陶宝的道法日深,越发感受到林长居的影响越来越大。当初那晚的情形更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陶宝?……你是陶宝!”林长居初时微愕,然后大惊,望着拜伏在地的道人竟愕而不语,不敢置信。

陶宝泪流满面,仿佛找到了至亲之人,颤声道:“正是弟子。”

“你、你怎么变得这般模样?哈哈,快点起来,起来,我都认不出你了。哈哈,难怪之前你那样目光看我,真是的,胡子都留了起来,还要哭什么鼻子。”林长居也是非常激动,当初他极为欣赏的道子如今焕然变化,令他也始料不及,心念翻腾。连忙把陶宝扶了起来。

陶宝站起身来,抹了把眼泪,却也觉得不好意思地脸上一红,涩然道:“弟子看到林师,心中激动,让林师瞧了笑话。林师道体康健,真是太好不过了。”

“哈哈哈”林长居开心大笑,道:“走!随我入宫再说。”

一手把住陶宝的手,扯着他向自己的道宫内走去。

第八十九章 松崖诀

碧波峰上。

林长居的道宫非常简单。一间主殿两间侧厅,前面是一小块广场,旁边练功室,静修室,百物室。围墙下,百年生的茅松正茁壮生长,高高挺拔。

“师父,你回来了。”童子欢喜地跑出来,待见到林长居身后的陶宝,先是一愕,然后撅起嘴一哼。

林长居上前一敲,瞪眼道:“还不给师兄见礼。下次再这般不礼貌,我就把你逐出碧波峰。”

童子吓得脸色一变,连忙堆起笑容来,大礼叫道:“师兄好,童子有礼了。”

陶宝笑笑,道了声好。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跟他计较。

林长居牵着陶宝的手向大殿内走去,口中吩咐道:“去把为师最好的日升茶取来,三煮三沸后送到静室来。”

“是。”童子痛快地应道。连忙去做了。

边向大殿中走,林长居边道:“这碧波峰上除了我就是这个小童,时日一长,他倒是养了一些小脾气,就缺一个师兄好好地管教他。”

陶宝道:“我看他聪颖机灵,道元修liàn

也有小成。想来平日是很刻苦的。”

林长居淡淡一笑。

二人进入大殿厅内。陶宝环视一圈,只见殿中除了主位的陌生的道像外,幡帷倒悬,供案素净,一大一小两个蒲团都有些破旧了。

林长居领他拜倒在道像前,说道,“这位是青松道祖的道像,有莫大法力,每日一拜,可以清心宁思,不起浮尘。对于修liàn

很有好处。”

陶宝闻言一肃,在林长居身后,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起身后,林长居引他向殿中一侧静室走去。

在静室之中,两人坐下后。林长居又仔细地望了望陶宝的相貌,摇头叹道,“实在是变化太大了,若非你这眼底还残留了几分当年的神采,我无论如何是不敢相认的。你莫不是有什么奇遇吗?”

陶宝在他面前毫不拘谨,遥想当初,自己是何等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历经世事,也知dào

了当年林长居确实对自己是一片真诚。这恐怕就是缘份吧,从一始,又轮回始一。

“弟子曾食过问天道派的三颗‘补天丹’,然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陶宝说道。

“哦?原来是补天丹,‘人不足,补天丹’名不虚传,只是你连食了三颗,恐怕有些补过了头啊。”林长居难得地做了个怪脸,呵呵笑道。

陶宝挠挠头,跟着一笑。

“跟我说说,这七年来你都有过什么莫大的际遇,竟然已经渐入了大道士之境。”林长居对于这点非常的好奇。虽说绝世之材不是没有见过,但短短七年,一个初入道的道子就能渐进到这般境界,林长居若非亲眼所见,也难以置信。

陶宝望着林长居有了几分削瘦的脸庞,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

等他讲到辟真威逼他进入桃门道派盗宝时,林长居腾地站了起来,震愕地道:“你说你是就那个四英之一的‘陶宝’?被桃门、问天两大道派共同追剿的陶宝!”

陶宝苦笑道:“林师,我本来就是陶宝啊。至于桃门、问天追剿我的事,实则更有隐情。”

林长居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遇到了这世间最开心的事。

“好!好!好!”他连道了三声‘好’,“想不到我林长居一时兴起,竟培养出了一位这般了不起的弟子。桃门、问天两派联剿又算得了什么,你就在我碧波峰住下,便是千枝亲来自有为师帮你顶着。”…,

陶宝也不好意思说林长居是在讲大话,他可是亲眼见到千枝天迹道法的厉害,真的出手,林长居绝不会是对手。何况千枝是不可能亲来的。不过,林长居能有此一语,已令他倍感激动了。

陶宝面对林长居,倒是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当然,幻光石涉及到其他三位兄弟,他到是没有提起一句。

林长居深望着他,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如果你只是如此,道境绝不会有如此大的进境。”

陶宝心中感慨,大道士就是大道士,林长居绝不是可以轻瞒之人。想了想道,“林师,请僻静此处。弟子有绝秘之事相告。”

林长居仿佛早就预料到,点了点头。探指一点,一束松黄花至指尖游出,似缓实疾地在静室之内游动,一分十,十分百,百分千万,无数的松黄花束将这周围圈的紧紧实实,毫无破绽。

“在此松黄花圈内,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林长居认真地道。

陶宝望着这松黄花,登时想起当初自己就是被它束缚了近一天的时间。

陶宝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盒,轻轻一送,送到林长居的面前。

林长居神色凝重,伸手轻启,道光缭绕,散逸了出来。映得林长居脸色几番变化,目醉神迷。怆然一叹,林长居‘叭’地将玉盒盖上。闭目静修,良久才睁开眼睛,射出凝重地神光,“原来如此,你竟然拥有此等至宝。唉,你就不怕为师将它占为已有吗?”

陶宝摇头道,“道神自在,青松不屈,朝朝,行者不隅,天外风雪遮天路,离魂。盼明日,化作黄花归故乡。……我永远都记得师父的不屈道意。”

林长居神驰魂牵,谓然一叹。随手将白玉盒子扔回给陶宝。“难得你还记得这首道歌。也不枉为师教导你一回。此物大凶大善,你自己千万保存好。莫要再示人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禁得了诱惑的。”

陶宝微愕道,“林师不需yào

吗?”

林长居傲然一笑道:“我若是在道寿尽前不能一意入道,便是要这等宝物也是无用。”

陶宝心中一凛,感受到了林长居的沛然庞大的道意。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了千枝当面的玄妙感觉。

林长居问道:“你逃出桃门后又去了哪里?”

陶宝继xù

讲起他在落巢山苦修之事,最后道:“离山之后,弟子又在通远府加入散修阵营,与道派联盟大战了一场。”

林长居满yì

地道:“能避居潜修,踏砾而行,着实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许多道子都是天资聪颖,而不经磨砾。却不知修道之路就是在这一点点的破天之旅。至于散修与道派之争,自上古以来,就不知dào

斗了多少回。大家目的都是得道永生,只不过走的是不同的修道之路罢了。……听说,在此次通远大战中,有一个陶姓道人脱颖而出,道法玄奇莫测,连三位大道士一同出手都拿不下他,不知dào

你知不知dào

是谁啊?”

陶宝面上微红,涩然道:“也是弟子,不过传闻太过夸大了,能从三个大道士手下逃走,就是运气而已。”

“哈哈哈,果然是你,陶字仙,这真是个怪名字。走,到前殿去,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道法。喔,对了,此前便是你与那凶徒斗了一场是吧。”

陶宝道:“是弟子发xiàn

他害了一位青松道友,便与他打斗,可惜此人有一奇怪的道草,太过厉害,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见有大道士追了去,莫非又被他跑了吗?”…,

林长居摇头道:“是啊,此人狡猾之极,又是我青松派内的道人,一但混入弟子之中,就很难在找到了。不说他了,走走走,去殿前。”

殿前的小广场上。陶宝不断演绎自己独家的《阳文箓典》道法。只见一个个玄奥神mì

的阳文不断地闪烁着道光,不同的道法便神奇之极地从一个个阳文中钻出。果然有夺天地之机的奥妙。

‘明’‘行’‘令’‘隐’四大部阳文陶宝择一演化,各有神妙,道法威力也是不一。

林长居大道士头一次见到这般道法,仿佛每个字都在诉说着天地之妙,每个字都在诠释着道法之灵魂,一种纵观历史长河的沧然古意油然而生。

一个‘隐’字在广场中出现,没有放出任何道法,陶宝却道体一动,钻入了‘隐’字之中,随着‘隐’字渐消,广场上再也找不到陶宝的任何道法波动。

林长居哑然失笑,道:“好了。出来吧,难怪人家都唤你‘字仙’,果然是字字成仙,不同凡响。”

陶宝现出身形,若是别人这样说,他顶多一笑而过,不甚在意。但得到林长居的夸赞,心中却振奋不已。

林长居沉思片刻道:“不过,我观你道法仍有很大的不足。”

陶宝一凛,认真听道。

林长居抚须道:“上古道家千派万宗,各种道法最是繁华之极。其中有一类,唤作身意法,即‘御’,还有一类唤作言意法,即‘咒’,不过你这个当属字意法,称作‘符’。但是,简单地称之为‘符’也不恰当。毕竟你并没有用符纸,而是以手画字。嗯,还真是不好区分,不过若果你能将‘御’‘咒’‘符’三者合一,相信此道法必将真zhèng

的发扬光大,成为一派正典。日后开宗立派,成就道祖之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陶宝剧震,想不到林长居对他竟是如此的厚望。一派道祖,自己可以吗?

林长居继xù

道:“还有,你这阳文道法都只具其形,尚无其意,恐怕是你刚刚创出,还没有来得及字字珠玑吧。”

陶宝愧然道:“林师法眼不差,这阳文箓典我也是在落巢山刚刚创出就离山了。也不知它威力大小,原本的打算就是要出山磨砾此道法的。”

林长居道:“无论是何种道法,皆有道意道魂,绝不是简单的摧发出来就可以的。蕴含强dà

道意的道法威力绝对比一般道法要强的多。我见你道念凝实洗练,深得其中三昧,日后还要在阳文之意中下功夫,自历古以来,文字都是最核心的传承,说是‘字’道也不为过。你何时能真zhèng

的去‘字仙’,证‘字道’,这门道法才算真zhèng

的成功。”

陶宝拜伏道,“多谢林师指点。”

林长居含笑道:“你是我记名弟子,指点你道法修行本就是应该的。你且戒骄戒躁,深悟道法之妙。以期精进。”

早就沏好了茶水等侯一旁的童子这时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师父、师兄,茶水沏好了。请回屋用茶吧。”

林长居点头道,“好,陶宝,咱们回屋再聊。”

童子低着头,低声对陶宝道:“师兄,你那道法真是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陶宝一怔,见林长居恍然未闻,显然是不太在意的。便道:“可是可以。但是你拿什么来交换呢?需知我这道法修liàn

不易,可不能轻传。”…,

童子一撇嘴道,“不想传就直说好了。我一个小童子,哪里来的宝贝与你交换。”

陶宝轻笑一声问道:“松崖诀你修liàn

到第几层了?”

童子愕道:“第五层了。”

陶宝故作神mì

地道:“你将第四层、第五层的道诀告sù

我,我就教你阳文一百字。你看如何?”

童子想了又想,回头望向师父,却发xiàn

林长居已经先一步进了殿内。他甚是机敏,便咬牙道:“好。成交。我这就去取道诀,说好了,晚上你要来教我阳文道法。”

陶宝一拍他的脑袋,说道,“放心吧。师兄说话算数。”

童子欢喜地去端茶水。陶宝心情舒畅,大步进去。

“多谢林师成全。”陶宝进入静室后便说道。

林长居淡淡地道:“碍于你只是记名弟子,这松崖诀正典我确实无法全部传给你,不过,你用些手段得到,我也没有办法阻止。”

两人一交眼色,便都避开这个话题不再说了。

林长居对于陶宝来找自己的目的早有预料,但是青松道派派规如此,他身居要位,也不好公然违反。通过这种变通手段,便水到渠成了。别人纵是知dào

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道诀互换也是常有之事。就看你换的值不值得了。

师徒二人在殿内暢论道法,多数时间是林长居在讲,而陶宝则拾遗补缺,提出疑问。这一讲一问之间,不但陶宝大有收获,便是林长居也觉得别开生面的意味。

日升茶有朝日升腾之意,茶叶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圆叶薄片,在杯中随着水沸而徐徐升起,入口之后,茶香中更藏有神奇的阳光暖意和味道。令人极为舒适,经久难忘。

陶宝放下茶杯,说道:“其实弟子此来,除了想求取松崖诀外,主要是想履行前约,不知dào

弟子现在可以做到了吗?”

林长居茶杯在唇前一顿,望着他道:“你可想好了?我可不是辟真,没有那么多的好东西给你。”

陶宝正色道:“入道之师,弟子怎么敢轻言。何况林师早有道法三篇传给了我,弟子怎能忘了大恩。”

林长居思虑一下,徐徐说道:“当年我虽然随口一讲,但是也未尝没有愿景期待。原以为你至快也要三五十年才可能达到你如今的境界。但你却来的太早了。”

陶宝奇怪地道:“这早晚有什么分别吗?”

林长居道:“有区别,因为我要你做的事,至少还要等到六十年后。那时将有一场规模最为庞大的道派盛事。”

第九十章 柴大良

陶宝眼睛一亮,急问道:“是什么盛事?”

林长居道:“是千年一届的镇海殿选试。那是争夺去天迹山名额的唯一途径。”

“镇海殿?天迹山?”陶宝喃喃自语。

“所以我说你来的早了。若是再过几十年你再来,我肯定要推荐你,在我青松道派的百名弟子之列。可惜,你现在就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我怕几十年后,你已经成为大道士,所要争的就不是选试的名额了。而是和我一道去争入山的名额了。”林长居说道。

陶宝问道:“什么是镇海殿?天迹山又是怎么回事?我以前听都没听过。”

林长居道:“你没有听过再正常不过,天迹山是我们这个世界最高的神山,与它相比,青松山最高峰洗笔峰也不过刚刚达到它的山脚位置。也是每个道人想要得到天迹道人称谓所必须要征服的神山。而要去到天迹山,就必须通过镇海十三殿的考验。每一千年,才有三年的时间进入到镇海殿中,还有七年的时间可以通过天迹山。只有到达天迹山的顶峰,才可以被人称之为天迹道人。”

陶宝震憾道:“天迹道人不是指的天迹境界吗?”

林长居沧然一叹道:“当然。天迹既是个境界,但并不是所有达到这个境界的道人都会被称为天迹道人。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些道人他们虽然达到了天迹境界,但却遗憾地没有到达天迹神山的顶峰,所以不能称他们为天迹道人。”

陶宝骇道:“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达到天迹境界的道人了。”

林长居点点头,“有时候我们也会叫他们天迹道人,但是他们自己却是不会承认的。天迹道人只属于最高的荣誉。”

陶宝想了想,问道:“那镇海殿选试呢?又是怎么回事?”

林长居道:“镇海殿选试是要在各大道派中选出最优秀的大道士境以下的弟子一同进入天迹山,不过这些弟子只是进入神山悟道,而不会冲顶。一般来说,所有进入神山悟道的弟子在出山之前都会进境到大道士境。然后等待下一个千年再次进入天迹山冲顶。”

陶宝忽然想起来,道:“上一届青松道派通过选试的应该就是林师和乔仲虚、柏武康两位大道士吧。”

林长居赞许地道:“你当真思虑敏捷,这么快就想到了。不错,上一次青松道派共派出了一百名弟子参加镇海殿选试,最后只有我们三人有幸地通过了。而在天迹山脚悟道一年后,我们才陆续地进入了大道士境。事实上,之所以说是各大道派的盛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关系到一个道派的存续兴衰。桃门道派、问天道派之所以在千年内称雄并举,就是因为在前两届选试中,他们入围的弟子最多,所以最后出来的大道士境的弟子也多。”

陶宝抓住一个关键的问题,好奇地道:“莫不是在天迹山很容易就可以达到大道士境?”

林长居道:“正是这样。几乎所有进入神山的人都会进境大道士境,你没有去过天迹山,所以不清楚,在那神山之上,悟道是件最容易也最艰难的事。许多弟子都是在进入天迹山的第一年就进境了。资质悟性稍差的第二个也能入境了。至于第三年,大多数都是在提升自己,更进一步。甚至还有极个别的弟子猛地提升到了天迹境界,直接向天迹山冲顶。而且,谁也不敢相信,他竟然一举成功了。”…,

陶宝目瞪口呆,原以为自己的资质已经够强了,原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竟然还有如此逆天的人物。

“他是谁?太厉害、太强dà

了。”陶宝震惊地问道。

林长居也是叹服道:“这个道人你见过的。”

“千枝!”陶宝剧颤道。他唯一见过的天迹道人,没想到竟然也是如此传说的巅峰人物。

林长居道:“千枝若非出身桃门,以他的道法修为和天资,成为一派道祖绝非难事。也正是由于他的横空出世,才生生压了号称道法最强的问天道派,令桃门一跃成为真zhèng

的北域第一道门。”

陶宝神驰意往,自已何时能够达到那般境界呢?

到了晚间,陶宝找到童子,与他郑重其事地交换了道诀,陶宝认认真真地教导他学认阳文,如何以手画符,写出道法来。

待童子开始进入学习状态后,陶宝才回到客房,翻开松崖诀第四、五层的道诀开始修练。如他所想,第四《精实》、五层的道诀《松骨》正是解决松实道元进一步凝练的问题。

庞大的松实道元在道诀的摧动下,由一滴滴的油脂状松实道元销然而化,百滴成一粒,千粒化一骨,最后竟凝练成了一根细小的枝条状。道元一化,体内顿时变得空空荡荡,有一种饿极了的感觉。可惜,除了道诀,连一招道法也没有,想来出自林长居的授意。

不过,在道法的最后一个小篇幅里,手书了一小段孤僻的道诀。

陶宝细细咏读,才发xiàn

这段道诀竟然是修练青松道意的道诀。不问便知,定然是林长居的手笔。因为墨香犹存,字字如新。陶宝心中感慨万千,这一份性谊实在太重了。

毕竟自己没有表确地答复林师,日后加入青松道派,也没有做出其他的承诺,林长居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经非常难得了。

陶宝一直在碧波峰住了三天,整日修习道法,凝练道元,向林长居讨教道法,同时也教导童子阳文道法。三天下来,陶宝自己道诀已经尽通,答yīng

童子的百字阳文也教了七十余个。到了第四天,洗笔峰派人传讯,要林长居前去议事。

林长居走后,陶宝与童子交待一声,便回到洞天峰听海阁,找到了周世庆他们。可能因为蒙面恶道上次差点被抓到,所以这几天迎宾观里份外的安宁,周家三个少年整日被关在屋里,都有些气闷,便想出去逛逛,正烦的周世庆大声喝斥他们。

见到陶宝进来,周世庆才停下来,一挥手,将他们赶进屋里去。

陶宝见状笑了笑道,“周道兄这般严厉的约束他们也不是办法,道子大会之前,还是要他们好好放松放松才是。”

“唉,”周世庆轻唉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知dào

。这几日虽然安静下来了,但是来参加道选的道子越来越多,你回来时也应该注意到了。差不多有五十多人了。青松道派麟选道子最是严苛,我听说今年只要十人。我可没有信心他们三个都能选上。”

陶宝当然知dào

,这几天他也曾问过林长居道派之事。知dào

道派弟子并不是越多越好,良莠不齐之下,反而容易造成道派内部矛盾。无论身处何地,竞争总是存zài

的。但是只有在大家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才会形成良好的竞争形势,否则就会相互影响,欺压、怨怼这些事情就会时常发生。久而久之,道派就会成为势利场和恩怨会,极不利于道派的发展。当然,世事无绝对,所谓的公平也是相对而言的,但一个真zhèng

成功的道派,都会尽可能创造出相对公平的平台。…,

陶宝笑道,“我看他们三个都很优秀,应该没问题的。”

周世庆显然没有陶宝那般自信,摇头不语。

陶宝也只是建议而已,毕竟事关人家宗族的大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与周世庆坐在阁内闲聊了两句,陶宝忽然面色微变,微笑着站起来道,“小弟还有点小事,去去再来。”

也不等周世庆回话,便匆匆离开,搞得周世庆一脸的雾水。

来到听海阁外,陶宝在迎宾观内四周游逛了起来,七拐八拐之下,才发xiàn

自己竟然来到了观后单独的一处小院,也是厨房。

道人虽然很少吃餐,但是也有部分道人喜好美食,难禁口欲,而且有时候也会有世俗人来到观中,所有日常厨房也是备有伙食的。

因为要负担整个观内的伙食,厨房非常的大,锅碗瓢盆、菜板刀铲之类的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十数个厨子在一溜儿的大锅灶前挥舞铲勺,锅里的菜汁翻飞,浓烈的肉香气透过窗户飘了出来。让久不食肉的陶宝鼻子一吸,颇有些垂涎三尺。

陶宝的目标并不在厨房里,他继xù

向院里面走。这时,他眼睛一亮,终于发xiàn

了他要寻找的目标。

“柴大良,你们水岫峰的碧血竹笋最近怎么少了这么多,是不是你偷吃了。”一个厨房管事的弟子一脸谑笑地敲打着面前一个粗壮矮小的杂役样的男人。

柴大良嘿嘿赔笑,一脸地奉迎道:“赵哥,这次是少了点,你看我下次努力再去采好吗?”

那名弟子哼了一声,说道:“我也是可怜你,这次就算了。告sù

你,下次再少斤短两,别怪我收拾你。”

柴大良满口称谢,转身向院外走。却与走进来的陶宝碰个正着。

陶宝冲他微微一笑,向外一指。

柴大良满脸的惊色,显然被陶宝意wài

地出现所震惊了。不过他也非是常人,脚步未停,与陶宝擦肩而过。

陶宝也不着忙,等他走出去了,才慢慢踱着步离开厨院。

柴大良在前面走,陶宝就在后面跟着。很快,两个人就离开迎宾观,向峰下行去。

等到了半山腰一处密林的僻静之处。

柴大良在林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恶像地寒声道,“上次放过了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找我。”

柴大良正是那日陶宝遇到了的蒙面凶徒。那日他从陶宝身边逃走时,陶宝偷偷地在他身上施了‘莹’字道法,但是这个道法最为微妙,比之‘念香术’还要神奥,虽说过去了几天,但陶宝还是凭借着莹莹道力找到了他。

陶宝轻松地道:“柴道兄你好,道兄当日蒙了面,小弟没能一睹尊颜,深以为憾。今日巧遇,真是三生有幸。”

柴大良冷笑道:“休拿这些言语来诳老子。有屁就放,没屁混蛋,若非看你还有几分胆色,我早就不客气了。”

陶宝耸耸肩道,“道兄粗鲁了。小弟可是一片好意,否则大可不必出面,直接向青松道派举报你也就是了。”

柴大良毫无惧色地道:“老子既然敢在这里杀人,就不怕事情暴露,有本事你就去喊人。你看老子跑不跑。”

陶宝暗笑,这柴大良当真撒谎不用草稿,说是不跑,实则这一路上,若非自己盯的紧,恐怕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此刻分明色厉内荏,眼色一直在不停地在周围扫视。

陶宝微笑道:“道兄的本事小弟是知dào

的,当真厉害的很。不过,小弟我也不差,之所以没有举报柴道兄,实则另有用意。”

“喔,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吧。”

第九十一章 道交欢

道交欢是修道草法最神mì

的道法之一。陶宝只在通远大战时听起散修同伴们提起过,道交欢指的不是道人之间的欢好,而是指两株道草之间的交流,这种交流被人形像地比喻成了‘道交欢’。虽然听起来浪漫旖旎,但事实上,在道交欢的过程中,谁也无法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意wài

的状况。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强dà

的一株道草直接杀死另一株道草,然后夺取它的道念修为。这样一讲,‘道交欢’甚至就是道草间的死亡决斗。当然,还会出现另一种状况,就是两株道草相它无事,各求所需,相互汲取对方的道念领悟,道法奥秘,从而进境成为传说中的顶级玉宝道草。一但进境到这个地步,也就相当于道士进境到了天迹的境界。其实,许多修道草法的道人在走投无路,无有进境时都会搏一搏‘道交欢’,毁了,便一无所有,从头再来。成功,则一步登天。

另外,“道交欢”的条件也极为苛刻。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是道人双方同意自愿,交且在道交欢过程中为其护法,保证它们不受外界干扰。其二则是两株道草必须是同一级别的道草,一玉一荒是绝无可能的。

“如何?”柴大良双目炯烔地追问道。

陶宝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我不同意。”

柴大良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并不放qì

,反过来积极地劝说陶宝道:“虽然你修的是问道法,但是你所得的道草却是株玉宝道草,如此不觉得太可惜了吗?要知dào

问道法进境天迹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十位天迹境界的道人中,至少有七位是修道草法的。只有那些所得道草是玉宝之下的,才会选择问道法。而且,玉宝道草之间的道交欢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草毁道消的先例,只要你同意,我还可以将《松霜道法》也送给你,如何?”

陶宝心中微动,一股非常强烈道念传来,竟然是紫须草在以道念沟通,说它地想要进行道交欢。

道草孤寂,如果道人修道草法还可以与道人经常沟通,但如果道人修的是问道法,道草便仅仅是修道的藉凭了,难得与道人沟通。虽然陶宝随时随地可以与紫须草沟通交流,但是他仍解决不了道草与生俱来的孤寂感。

“你怎么知dào

我的道草是玉宝道草?”陶宝疑问道。

柴大良神mì

地一笑,“这是我修道草法的秘密,你想知dào

吗?”

陶宝冷哼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太被动了,

柴大良在青松道派隐修多年,心机之深重,并不在陶宝之下。眉角一扫,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道草之间与你我道人相同,对境界感应极为敏感。当日你虽然没有现出道草,但是我的宝贝就已经告sù

我了。”

陶宝修的不是道草法,自然也无法分辨他说的对错。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修的是问道法,对于道草法所知甚少。对于‘道交欢’更是仅仅听说过,纵使他对紫须草极有信心,但是谁又能保证柴大良不会耍花招呢?相对来说,这笔买卖自己的需求要比柴大良低的多。

安抚一下紫须草,陶宝面无表情地道:“我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柴道兄的提议我不能接受。可否另换个条件?”

柴大良见他态度坚持,热情尽消。冷声道:“既然如此,那老子就不陪你玩了。再见吧。”…,

陶宝望着柴大良远去的身影,沉思良久,还是放qì

了他这条路。虽说买卖没谈妥,但陶宝也没有打算向青松道派通风报信。柴大良道法高深,松中竹道草厉害无比,万一被他脱逃,无形中反给自己招来强敌。

既然此法行不通,想要得到《松崖诀》其他道诀,就只能另想办法。

道子大会在三天后开始。来自各大世家或者宗族,以及其他幕名而来的各地优秀道子在最后两天激增到一百余人。

青松道派为了防止意wài

发生,再度增加了大道士和精英弟子的人数。陶宝也没有发xiàn

柴大良的踪迹。因为只有十个名额,所以竞争非常的激烈。青松道派共设了九个项目,分别考量这些道子的体格,速度,力量,悟性,胆识,应变,心性,修养,机缘。周家三少终于知dào

了残酷的现实,周景轩第一个被淘汰出局,周子旭则败在了心性这一关,最后只有周笑仪成功突围,成为了青松道派的正式弟子之一。

陶宝见两个少年一脸挫败的样子,跟着安慰鼓励了他们几句。周世庆虽说有遗憾,但至少有一个周世弟子成功地进入了青松道派,这已经完成了任务。

在这几天里,陶宝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柴大良为何要在道子大会前杀人,而在道子大会开始后却销声匿迹,没了动静。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陶宝琢磨柴大良的时候,柴大良就出现了。

两人默契地先后来到上次的树林。

陶宝语气平淡地道:“柴道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柴大良神mì

地一笑,说道:“上次真是失敬了,原来道友就是最近声名远播的陶字仙。”

陶宝眉锋一挑,冷笑道:“那又怎么样?”

柴大良嘿然道:“我还知dào

一点,你就是被桃门、问天两大道派发令追杀的陶宝。”

陶宝面不改变,倒要看看这柴大良到底有何用意。

柴大良见他无动于衷,便接着道:“听说你在桃门盗得了桃门重宝灵光石?”

陶宝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传闻都已经六七年了,你认为如果我真的盗走了灵光石,我可以逃得出天迹道人的手掌心吗?我还敢大摇大摆地在这里出现?哈哈,如果你想得到灵光石,尽可以试试。”

柴大良双目紧盯着陶宝的所有神情动作,却没有发xiàn

一丝一毫的破绽,确实,如果这家伙真的得到了桃门重宝,绝无可能活到现在。但是,他的一身神mì

道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个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莫非是哄骗我不成。

陶宝冷笑道:“怎么?不敢来试试吗?”

柴大良心中一怒,就想动手,但一转念,还是放qì

了动手的念头。转而嘿嘿一笑,道:“陶道友万勿误会,我只是想验证一下陶道友的身份而已。”

陶宝哼了一声,“如今验证了,你又有什么打算。”

柴大良没有答话,却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给了陶宝。

陶宝随手接了过来,低眼一看,赫然是一本《松崖诀》,而且只看侧页有些飞边,就知dào

是经常有人在翻看的原故。

一抬眼,陶宝又将书扔了回去。

柴大良愕然地接住,“陶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陶宝嗤笑道:“我还要问一下柴道友什么意思呢?莫非以为区区一本道诀就可以收卖我吗?柴道友似乎太小看本道了吧。”

柴大良怒极反笑道,“你娘的,老子好心好意地送你道诀,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子看你人不错,一直没有去告发老子,老子才懒得和你说话。去你娘的。老子走了。”

陶宝道:“柴道友也不用再装下去了。到底有何用意,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一说吧。”

“哈哈”,柴大良大笑,揉揉耳朵道“不愧是四英之一的陶宝陶字仙。冷静机敏,名不虚传。老子服了。老子说真话。这次来找陶道友,实jì

上是有求于你。这本道诀不过是份见面礼而已。”

陶宝道:“说来看看。”

《未完待续……看梦十决赛了,原谅我吧,我有罪,明天补上。呵呵》

第九十二章 斩大道

武习勋整袍束带,一派尊贵绵绣的道衣尽显他的大道士风姿。

踏出道宫,武习勋纵身化作流光,直奔洗笔峰而去。

云海翻滚,奇峰突兀,一大片的霞光铺在云海之上,既壮阔波澜又美景无限。

前面云海一道灵光直奔他过来。

“师叔祖,请停步。”来的是一个年青的道士。

武习勋道光一顿,双瞳一竖,低沉地道:“你是谁?有什么事情?”

青年道士一愕,道:“师叔祖不认识弟子了吗?我是乔师门下的杜雷啊。上次师叔祖还指点了我几下道法,弟子才突pò

了第三层道法,现在已经第四层圆满了。”

武习勋上下打量他,隐约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时间长了,自己有些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只看他一身派中道衣,身法修为俱是青松道法,想来应该就是他了。

“我记起来了。你叫杜雷。杜雷,你拦住本道是何用意?”武习勋淡淡地问道。

杜雷松了口气,又急忙紧张地道:“我是来通知师叔祖的,洗笔峰不用去了。改在了飞岫峰。现在掌教他们都已经到了。”

“哦?”武习勋稍一皱眉,“怎么会改在了飞岫峰?又怎么会派你来通知的。”

杜雷脸上一热,忙道:“弟子上个月已经被调到洗笔峰了。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改在了飞岫峰。是石广林师叔派我四处通知的。师叔祖,您先去吧。弟子还有四个峰头没通知呢。”

武习勋‘嗯’了一声,杜雷一礼,转身向别的峰头方向飞去。

“飞岫峰?自从大道士常森道消后,已经很久没有大道士主持了,这次莫非要派人去了?会是谁呢?”武习勋心中暗暗琢磨,变了方向,向飞岫峰飞去。

白云以出岫,霞虹觅归巢。飞鸟千百绕,坐崖听风涛。

飞岫峰峰高探海,树木茂密,最奇的是峰头峰谷,总有百千个崖穴,风过留声,发出如海涛倒浪的奇幻声响。

若论景色,飞岫峰在七十二峰之中虽排不上号,但是飞岫峰却曾出过一位颇为传奇的大道士常森。常森本是散修投道,性格孤僻,少与其它诸峰来往,但是每遇强敌,其人总是随叫随倒,力克强敌于势微。深受青松上下礼重。更有一个传言,称常森非是本大洲人氏。而是域外之客。又身怀异宝,可以以大道士境界力敌天迹境界。但是这异宝是什么?却又无一人见过。

不过,花无百日好,人总有道寿尽了之时。常森于五年前道寿已尽,寿终正寝。道派上下痛心之余,众道也都曾暗自来过,希望能得到传说中的常森异宝。可惜大家除了失望,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其它东西。

眼看飞岫峰就在眼前,武习勋忽然想到,莫非大家又来到这里,是找到了常森的异宝吗?这样一想,他的遁法自然就快了许多。

遁光一亮,武习勋落在了飞岫峰有些破败的道宫里。一个正在打扫道宫庭院的弟子被突然出现的武习勋吓了一跳。见到是他,连忙放下扫把上前见礼。

武习勋眉头一皱,问道:“掌教和其他长老怎么不在这里,不是说要在这里聚会议事吗?”

这名弟子‘啊啊’地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脸都憋得通红。半晌才结巴地道:“掌教他们早上刚来过,这会儿应该还在峰底的青蜂谷。”

武习勋见他结结巴巴地样子,没来由地觉得厌恶,哼了一声,身子轻起,化作道光又向飞岫峰底飞去。那名弟子所说的飞岫峰底的青蜂谷他知dào

。那个山谷谷深林密,里面独有一种异蜂,虽然毒性较烈,但所酿蜂蜜却最是优等。不止如此,那个谷里面还有无数个山岫口,或大或小,或狭或窄,到了风起之时,宛如鬼泣神号,胆小之人都要绕路而行。…,

今日事有出奇,武习勋到了青蜂谷外,却仍是没有发xiàn

掌教长老们的人影。不过他仍是不敢相信杜雷等弟子敢来骗他。更不要说会发生什么危险之事。只是他大道士的身份实力摆在这里,又是在自家道派之中,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有人胆敢阴谋设计他。

但是多年来的磨历让他多少小心了一些。这些年针对他的暗杀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就在他迟疑不定时,青蜂谷里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震响之后,无数青蜂嗡地如一团乌云乱哄哄地飞了出来。

武习勋目光穿过无数的青蜂投向了谷内,在崎岖狼牙的山崖上,一道异常的道光正缓缓地从缝隙山岫间透了出来。一股强dà

无比的道意正在肆无忌惮地横扫一切。难怪那些青蜂逃命般飞出谷内。在此道意下,连他都有些震惊戒忌,那些微小的青蜂自然要逃得远远的。

武习勋心中一凛,“莫非真有异宝出世了?”一但联想到异宝,武习勋就越发的肯定,原来掌教长老他们都进了谷底,原来是发xiàn

了常森的异宝了。

他的唇边露出丝异样的笑容,如果自己能得到异宝,或许还有进境天迹的可能。心中浮想,脚下动了动,直趋进入谷内。

到了谷底一处宽大的缝隙处,里面的道光更浓,更隐隐传来喧闹声,其中隐约一人正是掌教张真人的声音。

武习勋再没有怀疑,大步走了进去。

山岫里面,道光散逸,道意纵横,而且越向里面越窄小,有的地方只容一个人可以通过。不过穿越过去后,又渐渐宽敞起来。

这个山岫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竟然深邃之极,武习勋估计着怕是要深入山腹里面了。再度穿过一处紧窄的地方后,武习勋已经清淅地听到了派中众道的声音。

眼前豁然光明,却是一处极宽阔的山腹洞府。可是,这山腹内除了静静地立了一人,哪里有掌教长老们的存zài



武习勋立时心头一紧,原来是个阴谋!就在他欲进欲退的迟疑之际。山腹中的那个道人已经嘿嘿嘿地狂笑起来。扭过身子,双目血红地瞪着他道:“武习勋,咱们又见面了。今天这里就是你道消之所。”

武习勋双瞳一聚,看清楚那人相貌,微诧道:“是你?柴子杨?你没死!”

柴大良啊啊哈哈地大笑:“老子当然没死,老子为什么要死!老子还没有将你锉骨扬灰,老子怎么舍得去死。”

武习勋已然冷静下来,冷笑道:“纵是没死又怎么样?原来这几年一直阴谋暗算本道的就是你。哼,你也太没有自知知明了,你看看你,连个大道士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消。你倒选个好的坟墓,待会儿我将你杀死之后,定然要回去将你妻子好好地玩弄几天,再将你的小孽种也一并酷刑处死。你可有什么好的提意吗?”

他说话之时,已经以道念巡查周遭,却奇怪地没有发xiàn

这山腹内有任何的陷阱机关。

柴大良脸如冰面,毫不受武习勋言语所激。冷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大道士就不能杀死大道士的。你今天既然进了这山腹便休想再出去。这里才是你真zhèng

的埋骨之所。”

“笑话。”武习勋不屑地道。

柴大良望着这个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一世仇人,心境却份外地冷静,就好像突然之间了悟到了什么一样。道念滋滋而长,如火焚林。

“是不是笑话你马上就知dào

了。”柴大良寒声道。

武习勋嘴角扯出冷笑,探入一只手,手掌骤然幻化成一只青幽幽地巨灵掌,向柴大良拍去。虽然他没有发xiàn

什么异样,但隐隐地也感觉到一丝丝不同寻常的诡异。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明白引他进来的道光、道意、还有掌教长老们的声音是怎么弄出来的。

熟悉的青幽巨灵掌,迎面而击来,柴大良面不改色,同样的一抬掌,一只乌光手掌迎击上去。

‘轰!’道力激荡,四散开来。

“去死!”武习勋冷喝。道念贯通巨灵掌,轰然将柴大良的乌云掌击破.

第九十三章 三杀道

“啊!——”柴大良疯狂地大叫,全然不顾血肉纷飞和断掉的胳膊,一道道乌光如破开壁障猛烈地暴发,里面所蕴藏的道念是如此的坚不可摧。那是经过无数次的痛苦摧残而磨砺出来的唯一道念。

瞬间,武习勋就陷入到这些乌光的包围中,它们如从深渊里钻出来的噬魂毒蟒,噬咬着他的道体。任他如何斩断、撕碎、销毁、磨灭,它们仍旧源源不绝地纠缠上来。

武习勋怒哼一声,全力施法,一只只犀牛幻影随着他的道诀飞显出来。一同狂奔着撞向柴大良的胸口,柴大良‘噗’地喷出大口道血,一身道衣上已经全是触目惊心的道血。整个人就如同血人一般。

境界的差异,只有用一腔道血来补偿。柴大良张开血盆大口,任道血如沫,喷薄不停。神情却是愈加的寒悚,疯狂。他仍在等,既然赌了,他就要赌个彻底。那个年青的道人,他到底会不会出现。

乌光如蟒,紫光如箭,就像密布交织的的巨网紧紧地包裹着中间的大道士。蒙蒙青幽道光护住了武习勋的道体,一头头犀牛幻影不住地撞击出来。他这道法并非青松道典里的道法,而是他得自上古异修所传的秘法,威力远超寻常道法。

随着武习勋道力不断提高,乌光紫光渐渐困不住他,而且柴大良也受创愈重,如果再继xù

下去,恐怕柴大良再也等不到最后的一击。

悄无声息地,在武习勋的头顶忽然出现一个古怪的字体,并且从古怪字体中飞出一道浓烈赤色火焰,如天火突降般扑向武习勋。

武习勋眼睛中神光一闪,微微冷笑,他早猜到柴大良必有同伙,其中那个叫做杜雷的最是可疑,当然还有飞岫峰道宫的那个道士。这道法虽然来的诡奇,但是还不足以令他感到恐惧,至多是有些微威胁罢了。

左掌向上一托,一道青幽道气向扑来的赤焰打去。

‘滋滋’一串连响,青幽道气转瞬被化个净光,余焰尤烈,继xù

扑来,武习勋再要施法已来不及,登时赤焰焚身,道体就好像一个雄雄而燃地火把。

突然时间仿佛一顿,自武习勋道体内绽放出凝实无比的青幽道光,刹那间就将羲一阳火逼灭。火烧火燎的武习勋一脸狂怒,叫道:“哪来的鼠辈?胆敢放火烧我,给我滚出来!”

“我便出来了,你能把我怎样?”陶宝静静地从隐身处走了出来。手指飞书,又一阳文‘索’字在空中出现,向武习勋飞去。道法激发,数根道绳如灵蛇乱窜,又如痴男怨女般缠绵悱恻在武习勋周围。

同时,一个‘洗’字罩向柴大良,一道碧水淋漓,柴大良的伤势立时生肌还骨,大幅好转。

“多谢陶道友出手相救。”柴大良精神一振,手中乌光道法更加狂放。

“好说,先解决了他再说吧。”陶宝早就躲藏在山腹之中,刚才封闭通道就是他做的。之前的去流云峰冒充青松弟子通知和化身杜雷都是由他装扮。眼见着柴大良虽然有紫极光阵相助,但至多困住武习勋,想要杀死武习勋却绝无可能。虽说不想与大道士正面对抗,事到临头,他却绝不会迟疑不决。富贵险中求,单单柴大良答yīng

事后将这些紫玉送给自己就值回冒险。

“便只有你们二人吗?哈哈哈,只不过两个大道士境下,就敢找本道的麻烦,你们真是不知死活。既然来齐了,就成全了你们。”武习勋大笑一声,目现凶光,杀机毕现。之前他一直隐忍,为得就是等到他们阴谋尽现时才发动致命一击。…,

‘轰’地,空间震动,青幽道光如洪流溃堤,倒卷翻天,乌光道绳俱是寸寸而断,唯有紫玉射线依旧可以洞穿青幽道光,但是对于武习勋的道体却无法伤其分毫。

柴大良和陶宝同时惊震,骇然而退避三舍,不敢挡其锋芒。

‘吭’地一声异兽长鸣。在青幽洪流中,一只独角巨犀的道影越发的凝实可怖。

巨犀道影猛地闪动,在空中幻化成一道残影,凶猛地扑向陶宝。

陶宝临危不惧,双手草书,‘退’‘江’‘抱’三字接连飞出,挡在巨犀道影身前。

巨犀恍若无觉,直冲直撞,连破三法,纵身一跃,闪电般扑到他的面前。

陶宝终于切身感受到了这巨犀道法的厉害,昆翅遁连连闪避,仍然逃不出其道意的追踪。巨犀灵敏之极,如影随形,如果不能将它破败,休想逃的掉。

陶宝也是发狠,双手干脆地阳火一凝,反身击在巨犀道影的头上。‘轰’地一声,陶宝双手剧震,一股巨力传过来,双臂欲断,手掌裂开血口,道血绽流。而巨犀道影则只是摇了摇头,便将阳火晃灭。兽足奋力向前一蹬,独角一挑,正中陶宝的胸前。

陶宝喷血,目露骇色,这种道法简单是逆天,仅仅凝成巨犀道影就已经不可思议了,这家伙好似还有智慧一般。头一次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似乎太莽撞了,大道士境也分三六九等,武习勋修道千年,在大道境也有数百年之久了。绝对不是自己在通远城时遇到的那三个大道士所能比拟的。

山腹内骤然光线顿失,陷入一片黑暗,陶宝借机遁避一旁,谁料巨犀道影根本无视光线变化,直凭道意感知,便追击陶宝,令他自己反而手足慌乱,堪堪避过下一次顶撞。

就在陶宝与巨犀道影陷入苦斗之时,柴大良的情势更加恶劣,被武习勋祭出一根松枝抽打的乱跳乱蹦,苦不堪言。

武习勋占尽上风,得yì

中生出凌虐的快感,狂笑不已。他俩倒是会找地方,在这山腹之中,虽然说自己被困住一时,但是他二人想要逃走也无可能。如果说他所历经的所有暗杀来说,此次他二人的布局简直就是个最可笑的笑话。

归根到底,他们终究是无法明白,大道士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哪怕他只剩下一丝道元,也要强过他们,就像豆腐再强dà

也比不过一颗石子坚硬。

就在三个道人在山腹之内拼命搏杀之时,在飞岫峰山顶道宫,那个骗了武习勋去峰底青蜂谷的弟子正在掐算着时间,喃喃自语,“应该差不多了吧。”此念一生,他立时一激灵儿,抬脚向道宫深处跑去。

回到山腹内,陶宝此时面色笼罩了一层寒霜一般,昆翅遁已经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但他面对的却是三只巨犀。三兽的道影此起彼伏,令陶宝自顾不暇,根本不敢分神去对付武习勋。

柴大良开始拼命,数道乌光如今已合成一条巨蟒,与武习勋的松枝苦苦相斗。

[照旧,明天补上。又他娘的喝多了……]

第九十四章 草鸣秋

冲天的青幽道气如瀑布狂卷,武习勋双瞳血红,抓扼着柴大良咽喉的双手紧了又紧,终于还是松了下来。

柴大良双眼紧闭,道体无力地向后坠去。

但事情并未结束。

那根松中竹仅仅刺入三寸深,便停了下来。武习勋毕竟是大道士,精练的道力可逆天改运,最后迸发出来的能量极其惊人,牢牢地锁住了玉宝道草松中竹的碧竹针道法。

在武习勋的天庭之中,横卧着一头巨犀,这便是他苦修而成的道念之根,而柴大良则手持松中竹刺在巨犀的双目之间,两人从道法之争,已转变成了道念之争。

“原来是玉宝道草,难怪你胆子大到破了天。可惜,你想超越境界杀我仍是不能够。除非,你还有玉宝道草。”武习勋道念所化的巨犀冰冷的盯着柴大良的全部道念凝成的道像。

柴大良已经孤注一掷,倾尽所有,闻言寒声不语。只是拼尽全力地一遍遍地摧发着松中竹道法。

玉宝道草是这世界上最顶级的道草,所蕴道法自然也是威力极强的,纵是道人本身差了一个境界,也可以凭借着道法本身给对手以极大的伤害。

山腹内的震荡越来越大,陶宝眼见着柴大良终于擎出松中竹,心中一凛,知dào

到了最后决死一搏的时候了。当下昆翅遁全力一闪,躲开三头巨犀的联击,脚尖点在山崖上,转身划过半空,向武习勋投去。

身后三兽怒吼,紧追着跃了过来。陶宝回身写了个‘迷’字,千千万万的细小幻影在空中形成了一幕诡奇的幕布光景,映得三兽双目迷离,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片刻之后,光幕散碎开来,星星点点,灿若银河,洋洋洒洒流尽向西投。

只这小会儿工夫,陶宝便来到武习勋身前,道念一凝,携着紫须草强行杀入他的神庭之中。

紫雾弥漫,有如一团来历神mì

的妖雾一般,里面若隐若现地十八条恶蟒,勾缠嬉噬,忽然出现在武习勋道念所化的巨蟒之上。

“去!”随着陶宝道念一动,十八根草须化形成的恶蟒变幻着粗壮的身躯从十八个方向向巨犀缠去。

巨犀‘吭’地一叫,便要挣扎动作,只是双目之间的松中竹愈插愈深,根本容不得他动弹。十八条草蟒眨间便牢牢地捆住了巨犀,一缠一绷,草须蟒口大张,狠狠地噬咬起来。

与此同时,陶宝在紫雾中现出身来,手中托了一颗奇幻之极的紫晶球,紫晶球内还蕴藏了一粒紫光耀眼紫星。紫星绽射出来的紫光经过紫晶球的凝射后,化作一根紫光刺‘噗’地刺在了巨犀的脑后位置。

巨犀浑身剧痛,四蹄乱颤起来,差一点便要挣脱开来。

柴大良道像泣血,道念竟然开始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哈哈哈……”巨犀竟然大笑起来,武习勋连受重创,尤其是接连被紫极光阵和陶宝的‘黑水阵’紫星光形似而非的两柄紫光刺伤。更是愤nù

如狂。自入大道士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由始自终,都被生生压制,不得尽情施展道法,否则哪里容得他两个境界之下的这般羞辱他。此刻,他疑虑尽除,不再珍惜羽毛,巨犀猛地抬头,仰天怒吼,‘吭’声如雷,庞大的巨兽身躯生出巨力,转眼就将十八条草须恶蟒生生震荡开来。

一株奇形怪状的道草从巨犀的口中缓缓吐出,甫一出现,便是异香阵阵,幻彩迷离,九叶弦刀状的道草轻轻一颤,一道极淡的透明弦刀状的道光悄无声息地砍向柴大良。…,

‘唰’地一下,柴大良的道像瞬间就淡薄了一分。

陶宝脸色剧变,好厉害的道草,不仅身俱迷幻道法,连这弦刀状的道光都如此厉害。以柴大良现在的状态,恐怕不够它砍上十刀的。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柴大良的道像竟然露出了丝丝诡异地笑容。柴大良的道像口中絮絮有词,一段莫名含糊的道决飞快地在他口中吐出。

随着他道诀吟诵,一股淡淡的绿气从他的道像中散逸出来,丝丝如烟,越聚越多,好像他整个人都在燃烧着冒出这股绿气,这种情景显得极为诡异。

武习勋虽然不知dào

这股绿气是什么东西,但柴大良一连串的设计无一不是阴狠毒辣,一步步地将他引向死亡陷阱。所以,这个绿气一出现,他就预感不妙,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实在有些让柴大良层出不穷的手段弄的道心都有些不稳了。

弦刀一刀刀地‘唰唰唰’连砍了柴大良六七刀,砍得柴大良道像已经薄了六七成,每一刀下去,都损了他近百年的道行。由此可见,武习勋的这株道草定然也是玉宝道草无疑。

柴大良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诡异,令人遍体生寒,在这般情形下,纵是让他杀了武习勋,他本身的道念道体残损若此,恐怕也没有多少道寿可活了。可想而知,他恨武习勋之入骨都要再深上七分。

绿气越来越浓,最后渐渐地变化形成了一团急促跳动的绿焰。

焰火的绿色纯粹而洁净,里面仿佛存zài

着生命的灵魂。

随着绿焰的的成形,整个山腹内便充满了迷离的绿色,绿焰缓缓的跳动,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松中竹、弦刀草、紫须草三株道草骤然一颤,仿佛受到了绿焰的召唤,齐齐地脱离了道人的控zhì

,径向绿焰中飞去。

‘嗖’地一下,三草便钻入了绿焰中心,消失不见。

“这、这是什么?”武习勋脑中闪念,在千年的修道季节里,他从来没有听闻过这种道法。

反而陶宝在通远城时,所接触散修众多,隐隐听人说起过流传在散修之间共有五大秘法,其中有一种秘法与柴大良现在的情形差不多,最重yào

的是联想到之前柴大良所提及的‘道交欢’,陶宝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传说的道法“草鸣”。

沧空泪俱下,与风共欢歌。谁争千春苦,草鸣万秋多。

‘草鸣’道法是道草法中最神mì

的道法之一,其道法威力还在‘道交欢’之上。如果说‘道交欢’需yào

双方道人自愿的话,‘草鸣’则是以施法道人的道寿道念作引,强行拘禁对方道草进行对诀。当剩下最强dà

的那一株道草时,‘草鸣’道法才会结束,否则纵是天迹道人也无可奈何。

这是道草的世界。‘草鸣’道法就是最残酷的道草争鸣,只有最强dà

,才能继xù

生存下去。

而道人一旦失去的道草,便算是天迹道人也只有道销命殒一途,因此绝大多数的道人,都会选择两株到三株道草,因为道草是一切修道之源。

巨犀疯狂起来,武习勋终于明白过来,这才是柴大良的最终杀招。死亡的恐惧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他的头上。

武习勋原本也身怀两株道草,一株是他藉以得道的茂宝道草,另一株便是后来奇遇得到的玉宝道草弦刀草。自得到玉宝道草弦刀草后,他便对那株茂宝道草弃之不理,一次与强敌激战时,茂宝道草受到道法波及受了重创,却没有及时得到修养。并在三十年前道草创伤难愈,终于道亡。武习勋身怀玉宝道草,除了感怀一下,也就将此事忘了。虽然一直打算再去云游觅草,但俗事缠人,人又雍华了许多,便一拖再拖。所以,此时此刻,他的体内只有这株玉宝道草,若是这株玉宝道草毁了,那……,武习勋怎么可能不疯狂。…,

“你该死!该死!”武习勋疯狂地大叫道。道念所化巨犀完全颠狂,横冲直撞,想要打断柴大良的施法。可惜太晚了,‘草鸣’道法之所以名列散修秘传五大道法之一,自然不可能轻易被破,更何况此道法是以道人的道念道寿作引,这种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如果换作天迹境界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只是,武习勋在境界之下。

武习勋眼见无法破开绿焰,猛地一转头狂奔向陶宝。如果杀了此人,他的道草在无主之下,所发挥出的实力恐怕百不存一,那么自己的胜算无疑大了许多。

陶宝机敏之极,看到情势不妙,他转身便走,一闪念便退出武习勋的神庭,虽然他也心中忐忑不安,暗暗后悔掺这趟混水,明知dào

武习勋是大道士还心存贪念,完全没想到柴大良最后的杀手锏竟然捎带着把自己也拉下了水。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草鸣’道法的绿焰之中,三株道草争斗的难解难分,比之外面三道拼杀不遑多让,甚至尤有过之。

玉宝道草俱已通灵,身处‘草鸣’之中,自然明白一切,关乎生存之意,它们历经千百年的岁月,实在有太深的感悟。

松中竹除了蕴有自身道灵之意,还带了柴大良的灭道之意,松柄乱打,竹尾碧光连闪,狠狠地攻向弦刀草。

道草与道人久居一起,无形中受了道人性格熏陶,因此弦刀草本就有几分自傲,仗着修为至高,一道道弦月刀芒毫无示弱地与松中竹硬拼到底。

紫须草本想坐山观虎斗,但松中竹、弦刀草哪里肯容它自在,一道碧光、一抹刀芒杀了过来,惹得紫须草作怒,紫雾弥漫,十八条恶蟒扬须舞爪,紫晶球凝射出紫光刺,分射二草。

一场混战登时剧烈起来。

相形之下,弦刀草更加吃亏,因为紫须草、松中竹本就是蕴了道人意志,虽说相互之间不存zài

什么相让避争之说,但有意无意地还是攻向弦刀草的多。

虽然是同阶道草,但高低之别,道法强弱还是有区别的。弦刀草、松中竹都是攻击极强,不擅防守。两者拼杀的最是狠厉非常,火星四溅。而紫须草则攻守兼备,紫雾弥漫,诸多道法一旦进入便道消大半,再有十八条恶蟒般的草须相守护,想要伤害到紫晶球自然极难。只是紫须草修道时日尚短,比不得其它两株道草,所以一时间处在最弱的位置,以守稳为主。

弦月刀芒冰且寒,松中竹尾碧光闪,紫雾蒸腾射天宇,三株道草自相残。

武习勋猛地睁开了眼睛,射出凶残的目光,手中松枝一挑,一道青幽道光如匹练般划破空间直劈陶宝道体。同时一掌轰出,轰然一下,竟将柴大良的道体击成了齑粉肉泥。满天的血雨纷纷中,更增添了这一掌一道光的无比威势。

“你们两人谁也别想活着出去。”武习勋口吻冰寒刺骨地说道。

陶宝道心在这血雨之中也不禁地感到寒气大冒,昆翅遁发挥到极致,在宽广的山腹中不断震动闪避。青幽道光如影随形,漫天流曳,道力激荡有如在滔天巨浪中搏击。

陶宝苦苦支撑,手中阳文不停书写,各种奇异道法如莹光一般,出现,存zài

,消亡,境界之上的道法纵是简单,对于他来说都是致命的一击。更何况武产勋杀机如潮,毫无留手之下。…,

陶宝早已窥准的方位在他飞至的前一个瞬间突然出现一粒青幽的道光,闪动着刺目的光彩。

昆翅一动,转变方位,欲遁往另一个方位,却忽然发xiàn

,又一道青幽道光正从那个方位疾闪劈来。

终于避无可避,他被武习勋密布般的道光围死在一隅区域,除了拼死一搏,连逃走的缝隙也没有。

陶宝面色凝重,如历经岁月摧残的山岩峭壁,默默承shòu着风刀雨剑,心坚志毅,不惧忘畏,目似寒星,双手不再书写阳文,而是结成了一个浑圆的道诀手结。

浩月镜。一片纯净,无暇,冰冷。

洁白的月光透达尺三,镜光一转,挡在月光前面的青幽道光如雪投火,纷纷化无,月光长驱直入,转眼间就飞至武习勋面前,兜头一照。

“浩月镜?问月道法!”武习勋愕然,眼前这熟悉的浩月镜虽然远及不上记忆中的那一面。但是浩月镜的威力实在太恐怖了,记忆深刻之极,赫然之间,他竟然怔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月光已经袭面而至。

须臾之间,武习勋闷哼一声,手腕一翻,松枝便快如电闪般挡在了镜面月光之前。

极险的境遇令武习勋杀出一身冷汗,冷哼一声,倒退开去。先是迟疑地望了眼陶宝,猜不到他与记忆中的那个李姓道人是何关系。但转念一想,管他许多,既然伙同柴子扬来杀自己,就要承shòu得起道销人亡的下场。

没有了紫玉极光阵的限制,武习勋的道法得已尽情施展,他松枝一抛,瞬间幻化出无数的枝影,排山倒海一般向陶宝冲卷而至,紧接着下一波可以是数百头巨犀的幻像冲撞,下一波则是一掌接着一掌的青幽道力。

第九十五章 一剑来

‘松犀三叠浪’道法,威力无俦,席卷整个山腹空间。

陶宝的浩月镜在这般庞大的道法威力下,仅仅支撑了三个回合,便镜面破碎,月光消失,接连被击了十余掌,‘砰’地一声,倒摔在地上。

“哼!无知小辈,竟敢相互勾结来害本道。仗着几手秘术便以为可以横行无忌了吗?想我堂堂大道士,若轻易被你们两个境界之下的杀了,岂非被人笑话千古。”武习勋灭了柴大良的道体,又一招道法将陶宝击倒,上前便欲将陶宝道体同样击成肉泥,方才解他心头之恨。

陶宝倒在地上,五腑俱焚,道脉寸断,四行道元混沌不堪,连一丝道力都无法运用。镇压触手的三个心魔执念同样被震碎成几块,纷纷逃回神庭天河深处。

失去了镇压的触手道意‘嗖地’钻出来,大肆破坏着已经损坏了七七八八的道体道脉。

“难道我的修道生涯就要走到终点了吗?”陶宝道念如火焚一般,种种过往经lì

如影像在眼前滑过,据说临死之人都会如此。

‘草鸣’绿焰之中,松中竹、紫须草俱是威力骤减,它们道法威力强弱与道人戚戚相关,柴大良道体已亡,仅余的道念也不过是在支撑着‘草鸣’道法,所以松中竹如今只是凭着自身修道的道灵在与弦刀草苦斗,而且在弦刀草的攻击下连连败退。陶宝身受重创,紫须草感同身受,如果也如柴大良一般道体尽毁,那么不但陶宝身死道消,纵是它在‘草鸣’道法之下,最后的结果一样是一败涂地,被弦刀草吸尽精华而亡。

柴大良仅余的道念流露出强烈的不甘与忿恨!不甘心自己拼着灭道,也无法杀死武习勋,一旦武习勋活着离开,不但他的前妻爱儿要遭毒手,最可恨的是恐怕武习勋得到紫玉极光,道草又升级进品,自己所有作为岂不成了为他作嫁衣!脑中一震,柴大良终于抛开最后的执念,宁可成全帮自己拼命一搏的陶宝,也决不能武习勋活着离开。

道念闪过,他开始默默地诵念生命中最后一段道诀。

随着道诀的诵念,他的道念开始崩溃,有如尘沙滑落,纷纷散散,得道苦乐,尽化虚无。

松中竹‘嗡鸣’一声,竹尾碧光瞬间黯淡下来,又受了弦刀草一刀,在松干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刀痕。

唰唰唰,弦刀草则精神大作,一抹抹的刀芒连连斩向松中竹,只要解决了它,剩下的紫须草虽然也难对付,但是凭它修道近千年的道灵修为,它有信心战而胜之,取得最后的胜利。当‘草鸣’结束后,它必将一跃成为最顶极的玉宝道草。

紫须草突然横空而至,拦在弦刀草与松中竹之间,替松中竹挡下了这几刀。虽有紫雾消散道力,但是弦月刀芒厉害,竟然连着斩断了它七根草须恶蟒。

松中竹明显顿了一下,显然不知紫须草此举是何用意。若是初始,它必然乘其不备,一尾刺去。但是因为柴大良已经灭道,它实力大损,想在‘草鸣’之中胜出,已是绝无可能。因此,它的想法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生存与死亡,摆在每一种生灵面前,都是无比的厚重。

道草是这个世界最重yào

的道灵之一,在它们的世界里,如同道人一样,同样存zài

着竞争与残酷,生存与灭亡。它们有知觉,懂善恶,知吉凶。在面对各种困苦时,它们同样也会心存疑虑,或迎难而上,或远避利害。…,

松中竹也不例外。在柴大良灭道之前,松中竹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但是柴大良并没有强迫它,它也不甘心自己辛苦苦修最后却成全别人。但是在面对紫须草的背影时,它也禁不住陷入片刻的迷惘。

松中竹道灵一动,抢过半个身位,竹尾碧光再闪,竟然与紫须草并肩战斗起来。两株道草一攻一守,配合渐渐默契起来。

弦刀草顿时吃不消起来。与道人不同,它们虽然也有强弱品阶之分,但它面对的只是道灵徜弱却都是同一品阶的玉宝道草。

道草比拼并没有太多的花样,比的拼的就是道法道灵,弦月刀一刀快似一刀,先被紫雾化去三分,再被松中竹拼去六分,剩下一分连紫须草的草须都破不了。

紫晶球浑圆剔透,核心紫星迸发出晶莹而致命的紫光。

弦刀草以一敌二,渐渐由攻而守,它还有个希望,就是武习勋能够灭掉陶宝,这样一来,两个失去道人的玉宝道草威力顿失七、八分,还不是任它宰割。

死亡一步步的临近。似快实慢,每一个脚步的声音都有如巨鼓一样敲击在陶宝的道心之上。

他忽然觉得周围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接着,他便飘了起来,看得清楚一切,所有的事物都在他的眼前一点一滴地发生着。神游太虚,这种感觉既奇妙又美妙。

可是,武习勋正在凶残地逼近他,在他身边停下,口中正说着什么话,同时抬起了手掌,掌缘上微微泛起青幽的道光,越来越亮!

陶宝也不知dào

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般的冷静,明明知dào

这一掌下来,自己就是灭道的结局。

就在这个时候,陶宝神庭内的道念之根,天河深处突然生起了波澜,仿佛什么东西正疾速地从河底钻出来。河面的漩涡由小变大,‘哗’地水花声响,一株奇怪的道草破开河面,飞掠过千里长河,转瞬间冲开神庭,来到体外,隔在了陶宝与武习勋两人之间。

那是一株长相奇特,有着翠茎三叶,顶端还长着一个酒杯样的叶窝儿,一团白氤不停地在叶窝里沸腾缭绕,似幻似真。

陶宝瞬间叫出了它的名字:幻仙草。却又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会知dào

它的名字,它又什么时候存zài

在自己神庭深处的。

武习勋则微微一愕,望着这株突然出现的奇特道草,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从心底涌了出来。

幻仙草叶窝儿里的白氤缓缓地流动,越来越快,颜色变幻莫测,最后滴溜溜地变成了一滴血珠子。

蓦地,血珠子裂开,一道剑光从里面绽放出来,无声无息,却令人望而生畏,遍体生寒。

剑光如虹,一剑飞来,在武习勋惊诧莫明的目光中,闪电般从他的道体正中划过。

武习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发xiàn

自己的左眼与右眼正在飞快的别离,他眼中的世界也分成了左右两面,颠倒而且充满了血色。

剑光消散。

血珠子砰地化成白色氤氲,如真似幻地流动。

幻仙草轻轻一抖,倏然飞起,眨眼便飞回陶宝的道体神庭的天河深处。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太突然了。

陶宝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下来。

‘哗——’道血喷流一地,血雾弥漫,还带着丝丝的生灵热气。

武习勋的道体被幻仙草一剑破开,分成了齐齐的两半,五脏六腑,肠肚之类地淌了一地,简直惨不忍睹。…,

一只巨犀颤抖着四肢从尸体的神庭位置钻了出来。恐惧地望着陶宝,口出人言道:“那、那是什么?它、它竟然斩了我?”

陶宝撑起身子,淡淡地道:“别问我,我也不知dào

。”

巨犀不停地战栗着,四蹄发软,忽然跪地颤声道:“求求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道典、金珠、女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陶宝愕然,想不到情况转瞬之间,便天翻地覆,刚刚还杀气腾腾的大道士转眼就跪在自己的面前求饶。

悲凉之意忽然升起,自己与他非仇非恨,只不过受柴大良所邀来助拳罢了。归根结底是为了一个‘利’字。‘利’字害人,差一点就害了自己,同时也害了眼前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大道士。

“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取。你身为大道士,还是请自尊吧。”陶宝淡声说道。

武习勋道念一颤,忽生出无比的羞愧之色。突然万念俱灭,望着眼前的青年道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说的对,本道修道千年,享尽人间繁华,到了灭道之际,又岂能连点自尊都没有。多谢道友提点成全。”

此刻武习勋道体被毁,道草陷在‘草鸣’绿焰之中不得而出。仅余的巨犀道念虽可一战,不过徒增一败而已。再则,刚刚胆怯之下,求饶的话都说了出来,道念再非圆满无暇。不战,还留有一丝元气,可以留待日后的机缘,若是一意求生,反而逼迫陶宝动手,恐怕连最后一点道意都要消亡了。

巨犀凶目球顾四周,空荡荡的山腹里,碎石残壁,道血成河,最可笑的是自己的道血与柴大良的道血竟然缓缓地流淌在了一起,真是一份奇异的感觉。他幽幽叹了口气道:“这里作我的灭道埋骨之所,……倒也不差,毕竟还在我青松道派之内。”

陶宝默不作声,他受创严重,实jì

上已经无力再战,不过有幻仙草在,他心中安妥许多。

一团绿焰不知何时从武习勋的道体尸身中飘了出来。陶宝生出微妙感应,登时一喜,原来弦刀草在武习勋突然被斩后,道灵大损,再也无法与紫须草、松中竹二草相抗,此刻已然奄奄一息。松中竹虽然同样势小,却也不情愿被紫须草吸尽道灵而亡,正与紫须草恶斗。不过看此情势,败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武习勋所化巨犀怒吼一声,道尽了修道的艰苦与不甘,随后渐渐消逝。

陶宝叹了口气,一代大道士竟然真的被两个境界之下的道士设计斩杀了。回想起来,真宛如恶梦一场。陶宝心知肚明,若非关键时刻幻仙草神奇出现,一剑惊天,恐怕结局会是完全的两样。

置身在这道血污堪的山腹里,陶宝忽然觉得有些气闷。不过此刻‘草鸣’道法仍然在运转。松中竹仍旧不屈服于紫须草,宁可死战到底也不想束手就擒。紫须草也是无法,只得拼尽全力,与它死命相搏。至于弦刀草,刚草叶枯黄,道灵暗淡。

陶宝静坐下来,开始运功修养道体。此战他受创之重,尤胜过通远城之时。若没有三月五月,看样子是好不得了。

就在他修养宁息之时,‘草鸣’道法骤然一亮,陶宝心中一喜,不出意wài

,最后果然是紫须草赢了。绿焰‘噗’地散灭开来,紫须草同样遍体麟伤,受创不浅地钻了出来。不过在它的两只草须蟒口中各衔了一株道草,赫然就是弦刀草与松中竹。

第九十六章 东水镇

山腹洞穴里,灵气混乱,岩壁碎裂,来自整个山峰的剧烈震动越来越频繁和猛烈,似乎马上就要崩塌一样。满目尽是血肉的艳红,口鼻中尽是浓烈的血腥气味,还有随处可见的斗法痕迹。

陶宝坐在一块刚刚落下来的巨石上静静地看着山腹里的惨烈景象,不久前的那场斩道经lì

仍历历在目,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柴大良仇恨和忿怒的声音,眼中还残留着武习勋恐怖强dà

的巨犀道法。相反,幻仙草一剑斩杀大道士的惊天之技已经有些淡忘了,仿佛那只发生在梦中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陶宝方才站起身来,向一处山壁走去。这是一处他事先留下的暗道,就是柴大良他也没有告sù

。就像柴大良事先没有告sù

他‘草鸣’道法一样,他同样也会有自己的心机计划。事实上,当时他被武习勋打伤跌倒在地上的位置都是有选择和计划的,在他的身后岩壁上,就是通道口的所在。如果幻仙草没有及时来现,他也会在武习勋杀他之前击碎通道,逃出这里的。

‘哗啦啦’地岩壁碎成了数十上百块石头,露出了深幽狭小的通道。陶宝低头钻了进去,飞快地向前进。盏茶的工夫,陶宝就钻出了山腹,来到峰外。

此刻正值月朗星稀,峰深林密,天地万物静簌深沉。白日里的云海奇观在夜间是不存zài

的。这也是松雁山最令人称奇的地方。世有人说,欲观七十峰全貌,还是要等到夜晚。

夜色之下,飞岫峰静静耸立,完全没有任何震动倒塌的迹象。由此可知,所谓的颠峰葬道并不存zài

。其实想想也是,都说道人有移山蹈海之能,但是真zhèng

做到的几乎没有。若有大毅力,或许百多年,千多年的做下去,倒也未必不可能。

说到底,在山腹内的所见情景无非也是道法所致。

陶宝长舒口气,又是一年秋寒至,冷秋染霜,一口凉气直透胸腹,振作起精神,认准方向,化作一道遁光飞走。

青松道派颇为奇特,平素以七十二峰各自为政,互不干涉,有事时则由主峰召集各峰大道士商议。因此,直到一个月后,流云峰道宫的弟子们才发觉事情有异,峰主武习勋自主峰相召后便一去不归,有弟子上洗笔峰相问,结果得到的答复竟然是主峰并没有召见过武习勋。这件事渐渐就成了一个迷案。不过道人修道,百十年不见踪影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武习勋一介大道士,又是在青松道派内失踪的,所以大家闹了一阵也就不在意了。

云海流动,飞岫峰骄,谁又想得到在此峰的腹内,大道士武习勋道殒埋骨于此。而且,时日久了,受武习勋和柴大良的道血滋养,竟然生长出一株奇特的道血草。当然,此为后话了。

西泉府东水镇的周家是当地最大的宗族,族人满万,良田万顷,牛马无数。不仅在当地称王,便是整个西泉府也是数得上的大宗族。仅在东泉镇里,十户店铺大概有九家姓周,由此可见一般。

东水镇是方圆五百里最大的集镇,大慨有户三万,每逢集市时,镇子里都非常的热闹。时近秋中,节日的气氛悄然在集市上兴起。便是再贫苦的农家也要到集市上走上一圈,为家里的婆娘孩子买上点新鲜物和吃食。男男女女,也不用顾忌许多,摩肩擦朣地在集市上踩着脚尖走。一边探头耸肩地向两边的货摊上张望寻觅。…,

在临街的一间酒楼里,陶宝半依着二楼的窗户,饶有兴趣地向下观看。他脸色红润,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出乎他的预料,有了几次受伤的经验,他道体的修复能力无形中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而且又有周世庆为他拿来许多的灵药。那日他重伤后,本欲偷偷离开,谁知dào

半途竟碰到了周世庆和两个小辈离开,周世庆人老成精,明眼看出陶宝受了伤,却守口如凭,只当不知,又盛情邀请陶宝去周家游历。陶宝陶宝也不客套,便架着周世庆一道离开青松道派,来到了此间东水镇。

“陶叔,这是刚从响水河打上来的花团鱼,你尝尝,新鲜着呢。”周子旭一脸灿烂的笑容,态度亲切,与初见面时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他本是极聪明的,此次青松道派的道子大会,论天姿,没理由他与周星轩过不去,而周笑仪却轻松通过的。事后,周世庆稍一点拔,他兄弟二人才恍然大悟,后悔不迭。原来根子出在陶姓道人身上。

在这之后,兄弟两人的态度立时转了过来,对陶宝毕恭毕敬,张口称呼‘陶叔’,显然视之为长辈对待了。陶宝对他兄弟本无恶感,也不曾与他们计较。何况又吃住在周家,得周家灵药调理身体。这点点恩情,便落在了他们两个兄弟身上。

陶宝虽说是散修出身,但他在桃门道派中呆过,对于提携指点他们道法修道自是不在话下,令周家二人进境神速。这更令周家愈加的恭敬,几番想要拜请陶宝为客卿,不过陶宝志不在此,婉拒了之。这也难怪,周家虽然数代都有族中弟子入道派修行,却还只是初级弟子,更不要说大道士了。别看他们是十世之族,对于凡人来说可谓久远,但在道人的世界里,却只能勉强算是刚刚起步。周世庆在家族中的十余位道人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连他都摸不清陶宝的首尾,由此可知陶宝的道法如何了。

陶宝从街外集市的热闹景像转过眼神,看了眼刚刚端上来热气腾腾的花团鱼,再延伸到整张桌子十余道菜,不由地轻皱了下眉。他本是山野猎户家的孩子出身,平素简朴惯了。纵是得了道,也一直不喜浪费,现在周家为了他一人,可谓浪费巨贯,千般笼络。他虽然感动,但是实则不喜。

周子旭如何聪明,忙道:“陶叔,你就吃吧,我们也是吃惯了的。如果剩下了,我们可以留给那些穷苦的人家。”

第九十七章 都铜山

周世庆来见陶宝时老脸上满是赔笑,讶声道:“陶兄弟昨日还精神抖擞,今日怎么就传出报恙了呢?”

陶宝与他时日久了,对着这张老脸还真是没什么办法,人家做事滴水不露,殷殷切切,总不好立时翻了脸去。无奈地道:“周道兄,你也不用瞒我了,需yào

小弟做什么尽管吱唔一声也就是了。”

周世庆眨眨眼睛,道:“确定没有什么事,”见陶宝面色不愉,“不过,最近有伙子人来意不明,像是冲着我周家而来,倒是让兄弟跟着担心了。”

陶宝低眉沉思片刻道:“既然这样,近日我要上都铜山一趟。”

周世庆脸色微变,愕道:“兄弟怎么想起去都铜山了呢?”

陶宝皱眉道:“我的道草在那里修行一个月了,我要去看看。”

“啊?”周世庆大讶,疑声道:“兄弟怎么会放道草独自修liàn

,万一……”

陶宝道:“是啊,我也怕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所以才着急去。怎么?都铜山现在去不得吗?”

“这、这个,”周世庆哑然,自然不能说出不让他去山上,道草修道,多么大的事,他哪有理由去阻拦人家。何况外敌突来,更不能再得罪了陶宝这样深不可测的道人。

陶宝见他为难,便轻笑一声道,“我听说最近都铜山不太太平,周道兄不用担心,小弟自会小心行事的。不会误了周家的大事。”

话已至此,周世庆也不好再说得白了,大家心领神会也就是了。

都铜山位于东水镇北面百里之地,高居沃野,连绵起伏,此季秋阳高照,霜洗枫叶,霞映铜岗,大山脚下原水滔滔,逆源而行。

周家的庄园便建在原水岸边都铜山脚下的一处高坡之上,庄园广阔,仅是房屋据说就有一百多间,加上田亩,工坊等用地,远远望去,比之一个小村落还要大。

陶宝之前来过一次,周家族长有意留他在庄园里居住,不过被他以修道为名推掉了。此次来,他也是远望了一眼,便越过原水进入都铜山脉。

说起紫须草,自从他离开青松道派后,紫须草便烦躁不安,时时离开他的道体。陶宝知dào

它一是受创严重,二来心中念念不绝地想要吸取弦刀草与松中竹的道灵,此事涉及它进阶顶级道草的关键,自然马虎不得,连带着陶宝都有些不愿搭理。

陶宝被它磨了几天,终于受不了它的烦躁,连累自己道心不宁,伤势也不见好转。因此,在上次去周庄之后,他便放紫须草离开,自去都铜山修liàn

。像他这样的道人可谓绝无仅有,道草乃道人的根源命脉,轻易间谁也不肯道草远离道体。不过自紫须草离开他道体后,他的伤势反而加快好转了起来。

现在,他倒是忽然有了种异样的近乡情怯的感觉,也不知dào

紫须草修liàn

的怎么样了?吸收了两株玉宝道草的道灵,也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惊人变化?

带着些微激动的情绪和疑问,陶宝遁速加快,向着都铜山深处飞去。

太阳光洒满了整个山麓,空气中充满了暖洋洋的山林味道,从山林间还不时地传来野兽的吼叫声,紧接着受惊的几只鸟儿穿出绿林,打着旋飞向天空。

越过一座小山岭,一片宁静的湖水忽然映入眼帘,高山倒影,疏林入水,显得寂静而美丽。陶宝道心微动,双眼望向湖水深处,紫须草必须是在湖底了。…,

陶宝一笑,笔直地如箭鱼儿般刺入湖中,激起浅浅地水花。湖水冰凉,清澈甘醇,大大小小的鱼儿被他吓的惊散开,向四周游去。

在湖底深处,有一抹浓艳的紫色,陶宝俯下身去,向湖底飞快潜去。

果然,紫须草就像一只大章鱼一般,十八只草须无序地飘荡在紫晶球周围,一股强烈的亲密感觉从陶宝心底浮现,他猛地潜到近前,道念呼唤。

紫须草同时感到了他的存zài

,欢呼一声,紫晶球核心紫星一闪,十八条草须呼啸着在水中滑过,紧紧地缠住了他。

水**融的感觉同时涌上一道一草的道念里,彼此之间更进一步,亲密无间。

陶宝很快就感觉到紫须草的不同,似乎这家伙果然进步了许多,但到底哪里强了,仅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陶宝与紫须草在湖底尽情嬉耍了一阵子。紫须草忽地向着湖底的一个方向游去。陶宝心中一动,明白过来,原来它是要引自己去看一样东西。

别看这片小湖湖面宽广,但却不深。紫须草游在前面,陶宝随后而行,游出去大概半里左右,前面湖底忽现陷入一个深洞,三丈左右的洞口,里面阴暗无光,深不见底。

紫须草轻轻一滚,进入到洞里面,一根草须则缠住陶宝,硬拉着他向洞底深入。

甫一入洞,陶宝便觉得水压徒然加大,洞中暗流剧烈,从各种方向撕扯着他的身体。不仅如此,这洞内通道还七扭八歪毫无规律,有的地方甚至只能勉强挤身而过,若非紫须草强扯着他来,他是绝没有兴趣进来的。

因为在深洞通道之中,也分辩不出东南西北,只是一路曲折着不断向前面钻行。过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眼前才恍惚见到一小片光亮。

‘哗——’陶宝猛地钻出水面,张大口吸了口新鲜空气。

环目一扫,陶宝眼前灿然一亮,这个出口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山腹空穴,自己则是从一个小泉眼钻出来的,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透过山体间的裂隙,阳光斜射进来,在山壁上打出一道灿烂的阳光。

就在陶宝奇怪紫须草为什么非要引自己来这里时,紫须草一只蟒蛇粗细的草须猛地一挥,如一条巨鞭抽击在山壁上,发出‘叭’地一声响声。

山壁震动,碎屑纷飞。

陶宝‘咦’了一声,快步走上去,捧起碎屑观察,心头剧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凝眸望去山壁,才啊地低呼,原来无论是手中碎屑石头,还是山壁上,都现出淡淡的金光。这竟然是一座金矿矿脉!

陶宝双眸大亮,匆匆向山腹矿洞的深处走去,矿洞极大,几乎所有的山壁上都可以看到几条或浅或深的金色矿脉,纯度之高,世所罕见!

陶宝虽是入道经年,冷不丁地发xiàn

了一座金矿,也不禁地心头狂跳,手足轻颤,双目赤红。他兴奋莫明地向矿洞深处走,却又被紫须草一须扯住。紫须草似乎认准了刚才的那面山壁,不停地击打,越来越多的金石崩裂下来,很快就在壁根下堆成了一小堆。

陶宝终于稍稍冷静下来,紫须草这样子做,定然有它的道理,他只要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叭’地一声,又一小片山岩碎裂开,碎石哗哗坠下。

紫须草一声嗡鸣,陶宝道念一动,凝目观瞧,一块晶莹如玉的紫色石头就嵌在山壁里面。…,

“啊?”陶宝不能自已地浑身一颤,震惊地看着这山壁上的紫玉。“紫玉石?”陶宝喃喃自语道。

不错,从外观上看,这紫色的石玉与之前柴大良用来布下紫极光阵困住大道士武习勋的紫玉一模一样。

陶宝压下激荡地心情,双手一抠,从山壁上取下那块紫莹如玉的石头,入手温凉,还有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光芒。

不错!就是它,紫玉石!陶宝大喜过望,‘啊啊’地大叫起来。

当时紫极光阵被破后,那些布阵的紫玉便变成了普通的石头,神异不再,陶宝失望之余也无可奈何。这样逆天的石头不需yào

太多,只要有它几百块,就可以困住大道士,对他来说,不谛于多了一条性命。

陶宝再难保持住激动的心情,发出欢呼。回头兴奋地向紫须草叫道“你怎么发xiàn

的,简直就是奇迹。”

紫须草感同身爱,一只草须悄悄地探到身前,须口一吐,竟然连着吐出来十余颗神mì

的紫玉。

陶宝双手搓了搓麻木的脸庞,挫败地道:“还有没有,都交出来吧。”

紫须草另一只草须挪动过来,继xù

吐出紫玉,不过片刻工夫,陶宝的面前就已经堆成了小山一样。仅靠目测,就当在三百以上。

陶宝面对这些紫玉,心情大好,一估脑地全收入了自己的囊中,拍了拍紫晶球,满足地说道:“下次不要这么贪心了,这个矿洞里还有没有了。咱俩一起再找找看吧。”

紫晶球雀跃起来,看起来它也极为喜欢这些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石头。

陶宝对矿洞中的金脉并不太在意,这些金脉虽然价值连城,但是以他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进行开采,有时候道法也不是万能的。像是这么大的金矿只有非常强dà

的势力才能拥有,其他人想要染指,不知dào

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再则,世间的财富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浮云而已,初时的激动只不过是一种惊喜罢了,当他冷静下来后,除了当成一个有价值的秘密外,真的没有其它的价值。相反,这些紫玉石才真zhèng

值得他欣喜若狂,视为重宝。

初时,陶宝还兴致勃勃地到处凿壁寻石,但是效果极差,破坏了很大的一块洞壁却一无所获。再看紫须草,好像知dào

哪里有紫玉石一般,寻准一个地方,几根草须一阵击打,不一会儿工夫就凿出一块紫玉石来。有鉴于此,陶宝干脆放qì

了自己寻打的乐趣,转而由紫须草寻找确切的地点,而自己则负责帮忙挖它出来。

一道一草配合默契,在诺大的矿洞里大肆破坏性的挖采起来。渐渐地,矿洞四周的山壁都被挖采一空,紫玉石也不知挖出来几千块。一大堆紫玉石堆放在一块,紫芒闪耀,将矿洞都映得有如妖魔现世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须草终于停了下来,紫晶球跳跃着钻到陶宝的怀里,如同一个婴孩儿一般不再离开,十八条草须也缠的陶宝还脚都迈不动步子。陶宝明白,挖宝行动告一段落。至少在这个矿洞里是没有紫玉石了。

心念一动,陶宝让紫须草将这些紫玉石如之前一样尽吞在草须内,然后紫须草再回归他的道体之内。

望着满矿洞的金石碎屑,陶宝心中异常的满足,能够令世俗之人为之疯狂的财富,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些闪着金光的石头,而真zhèng

的宝藏都已经落入了怀中。…,

陶宝顺着来时的泉眼水道潜了回去,到了那湖里时,外面已经冷月高悬,暗影婆娑。都铜山静静的横卧在圆月之下,既是苍凉,又是冷寂。

陶宝刚刚从湖面露出了头,便又潜了下去。原来数十道遁光正从湖水的上空里经过。陶宝躲得及时,没有被人看到,纵是一晃儿凑巧地看到湖水的波动,也只会认为是湖中的鱼儿。

等这些道人飞过之后,陶宝跃出湖面,望着他们飞去的方向,竟是直奔周庄的方向。心中不祥的预感突然强烈起来。略一迟疑,陶宝急起遁光,远远地坠着他们的尾追了上去。

后日就是秋中节,天空上的夜月已近月圆,大如盘,洒下一片片银色光华。

原水岸边,偌大的周庄只有星星点点的火烛,宛如零星洒落在山野间的孤星。庄子里的人都已经熟睡,完全没有预想到一场浩劫就将降落在他们的头上。

二十余个道士驾着遁光悄无声息地来到周庄的上空停了下来。忽然散来,如星盘散开,各守其位,然后屠杀开始了。

道火,无尽的道火烈炎,化作了数条火龙从东方飞来,遇屋烧屋,遇房焚房,大火无情飞快地蔓延着向庄子里烧去,转眼间,大烧便噼叭作响烧红了半边天。

冰雨,无数的冰雨裹挟着寒风从北面倾盆而泄,每一颗冰雨都是那么的冰冷,犹如寒兵冷剑击碎屋顶,几个瞬间就将屋里屋外冻结冰封,放眼望去,只剩下寒风的呼号。

一道道白光形如电闪般不断地在庄子南方闪过,就像是睛天打闪一样,又如镰刀划破,每一道光闪,就意味着它前方的房屋被一片片地斩碎,白光过后,片草不生一般的凄惨荒凉。

这还不算,在庄子的西面,数十道的震荡波从地下喷涌,就好像有恐怖的地龙在翻滚一样,原本坚固的房屋就像随便搭建的草棚一样不堪一击,轰隆隆地倒堋,在这种剧烈的震动下,没有人可以存活下来。

惨历的遭遇就这样没有预兆地在周庄发生了。这是道人对凡人的无情屠杀。简单而有效,在道人的道法下,凡人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哭叫声,怒吼声,嘶喊声,包括女人与孩子的声音就在这凄厉无情的道法中忽起忽现,又转瞬消失。从庄中飞出五六道道光,那是周庄的宗族道士,他们愤nù

的施展出最凌厉的道法杀向这群道士。结果连十个回合都没有,就一一被这诛杀空中,头颅飞起,道血飙射,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陶宝落在了道人的后面,在离周庄三里之遥的地方,他骇然地停下了脚步,亲眼目睹了屠杀的开始。或者说,是结束。是的,他来的太迟了,在他们的道法开始对准凡人时,结局就已经成为结局了。

一股热血从脚底涌向头顶,陶宝道念激荡,他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幕。杀机,刺激的陶宝双目通红,他已经无法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但是,一股长存zài

他心中的善意却‘腾’地化成了怒火。

陶宝停下的脚步仅仅停了几个瞬间,便如狂风一般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周庄的方向。

第九十八章 两三误

周庄已成道法下的凄惨地狱,入目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在焚毁,击毁,剧烈的破坏。凡人最后痛若的喊叫声是那么的虚弱,和微不足道。

陶宝有些出离愤nù

,虽然他是个道人,但是他从来不认为凡人就是低下的可怜的。因为他就是个凡人,他曾经是个凡人。无端的杀戮除了仇恨,什么也带来不了。道人本已经长生长寿,高高在上,又何以去欺凌凡人。

周家对陶宝不薄,在他养伤期间,多有关照,不管他是不是出于功利之心,受人恩惠便当涌泉相报。所以,陶宝无法不出手。哪怕他要独自面对二十多个道士。

陶宝从北面杀过来,三个道士镇守在这里,除了一道人不停地施展冰雨道法,另两个道人则负责为之护法。再到陶宝从庄外而来,两个道人俱是微微一愕,其中一人嘴角露出淡淡地冷笑,道体轻动,挡在陶宝前面。二人也不需yào

对话,仅看到对方杀机毕现的眼神就明白是敌非友了。

一道细如发丝的道力发出‘咝’地异啸笔直地射向陶宝。

快,非常的快。快到连眼睛都连不及眨,这丝道力就来到了陶宝的身前。

陶宝冷哼一声,昆翅轻动,道体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殘影。一个‘索’字阳文同样在夜色中闪烁,数根道绳竟然从阳文中钻出,如扑天之网罩向那个微愕的道士。

道士反应稍慢了一线,不过从旁边忽然飞出一团黄光,正撞在阳文正中,‘索’字颤了几颤,轰然而破。飞出的道绳立时如失了魂一样徒具其形。

道士向身后侧方的另一个道士点了点头,表示谢谢。再回头盯着陶宝时,杀机如血,擎出一柄宝剑寒光闪闪地杀向陶宝。

陶宝一怔,修道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碰到拿着宝剑杀敌的道人。要知dào

除非文字中记载的上古道家中曾出现过冶煅的灵剑外,就再也没有一把凡铁俗银可以作为武器来对付道人。道人道法竖韧,又有道元护体,等闲凡铁根本伤不了道人。

陶宝念头在脑海里飞快地打了个转儿,足下却没停,滑过这个持剑道人,又冲向刚刚破了他道法的道人。

明部阳文‘程’字道法脱颖而出,字逾千斤重,王字力压人。巨大的压力如高山镇头。这个道人连退三步,双手疾挥,数百颗黄色的圆卵般的道力忽然在陶宝眼前出现,耀得陶宝睁不开眼睛。

而在他的道体背后,那个持剑道人剑法绝妙,手腕唰地一转,一道淡淡地剑qì

从宝剑上飞射而至,幸得陶宝的昆翅遁灵动异常,才堪堪躲了过去。

转眼间,陶宝与这两个陌生道人天上地下地斗了三翻三浪,陶宝伤势虽说大好,毕竟还未彻底痊愈,仅斗了一会儿,便体浆流淌,微微气喘,心中暗暗叫苦。他没想到这伙道士实力这般强。虽说都是大道士境以下,但是道法诡异,闻所未闻。尤其是这持剑的道修,更是剑剑逼人,不死不休。

这两个道人也是大感诧异,他们人多势众,连一些小道派都不敢得罪他们,更别说灭了一个凡人世家而已。这个道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看起来并不是周家的人,却又这般拼命做什么?尤其是道法诡奇,一个个道符样的字体中藏有神妙道法,千变万化,威力亦强。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其中一个道人突地灵光一闪,大叫道:“陶字仙,你是散修陶字仙!”…,

陶宝微怔,随即冷笑道:“不错,正是我陶字仙。周家与你们有何深仇大恨,你们一群道士竟然要灭其满门,连妇孺都不放过。”

道人闻言哈哈一笑,“陶字仙,别以为你有点名气就了不起了,今次这件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看在同为散修的面子上,奉劝你立即离开,否则别怪咱们心狠手辣,灭了你的道。”

陶宝暗道,原来这些人也是散修,为何从来没听说过。在通远城大战时,陶宝结识了众多的散修,对一些知名散修也略有所闻。但这些散修却未曾听人提起过。

“哼,周家与我有恩,你们今天做下此恶事,我岂能置若罔闻,任你们肆意行凶。”

“道兄,别和他废话了,一道宰了他,省得走露了咱们的行藏。”持剑道人说道。

“陶字仙,最后给你个机会,要么滚蛋,要么受死。”那道人没有理会持剑道人的提议,打算放他一马。

陶宝也不答话,手中连写了三笔阳文,字字凌厉,强攻上去。

两个道人大怒,如此不识抬举,便别怪他们毒辣手段了。

另一施展冰雨道法的道人忽然一收道法,移目望了过来,见到陶宝却是一愕,大步一移,闪身闯进战团。同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陶道友来了,可还记得我吗?”

陶宝道法稍停,凝视着这道人,果然有些面熟,迟疑地道:“你是?”

“通远一别不过月余,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了?”道人说道。

陶宝皱眉苦思,突地想了起来,叫道:“齐胜?你是齐胜道人?”

齐胜大笑,摆手让其余二道暂行停手,道:“陶字仙,当日我便有言日后再见,如今可算是一语成谶了。既是故人,一切好说,区区周家算得了什么,又能给你多大好处,不如加入我们,一同修道,岂不快哉。你意下如何?”

陶宝沉默片刻,方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道派?”

齐胜微笑道:“我们不是道派,如要说的话,便算是散修同盟吧。你在通远城时,我便想邀你入伙,可惜你性子太傲,连给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不妨仔细考lǜ

一下。要知dào

,仅仅现下在场的散修,就有二十余位,其中道法远胜于你的不乏其人,还有龙不行大散修在场,你可不要一时想不开自误啊。”他表面上是盛情相邀,实则暗地里亦是挟枪带棒地威胁一通。

陶宝面色一变,终于知dào

他们的来历了。龙不行大散修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通远城与寻龙道派结仇,后来聚友成盗,劫掠了寻龙道派,从而引起通远大战的那伙散修。在通远府道派与散修之间的大战发生后,众道就失去了这伙散修的踪迹,事情因他们而起,他们却没了踪影,当时许多散修都有些气愤,不过与道派的矛盾愈加紧张激化,大战又起,所以就渐渐将这伙散修忽略了。到了后期,甚至于都没有人再提及他们了。原来齐胜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提起他们来,陶宝不屑地冷声道:“因仇起盗,聚众抢掠,便是在凡俗,也不过是强盗而已,何况修道之辈。你们行事诡秘,心狠手辣,本道实在不屑与你们同流合污。

齐胜脸色铁青,面罩寒霜,阴厉地道:“陶字仙,你当真不知深浅,既然如此,就休怪本道不念旧情了。”

齐胜张手一扬,掌中吹出一阵寒风,冷冰冰的雨水喷涌而出,随风而行,飞至陶宝头顶,骤然而降。…,

陶宝早有防备,闪身而避,不想这齐胜道法怪异微妙,这冰雨不仅冰寒刺骨,而且似有追踪之效,一旦被其罩体,就紧缀而来,不离分毫。

陶宝一惊,手掌一圈,轻吐出道光,一个隐隐地‘大’字现在头顶,道光微弱,却是神奇,凌厉的冰雨落在道光之上,悄然消化。

齐胜惊愕,这是什么道法,怎地如此神妙,连自已的祀雨道法都能抵挡!

齐胜一动手,那两个道人自然紧跟着动手,一持剑划出半道锐利光芒,剑qì

纵横,直斩陶宝道体。另一道出手不再留情,凝出一个头颅大小的黄色光团,周围环绕着数十颗鸡卵大小的光团,纷飞弹动,或去或来,循环往复,不停地击飞出去。

陶宝头顶冰雨淋淋如暴,昆翅颤动,闪避着纵横交错的剑光,手中一个个阳文字箓忽闪忽烁,抵御着三个道人的围剿。此刻再说什么以一敌百,赶杀恶道,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对方若再有道人围上来,恐怕自身都难保了。

一通好杀,陶宝虽越斗越勇,可对方毕竟是三个人,而且道法都有精妙之处,若是单独一人,或许还有斩杀对手的可能,但三人轮转,自有微妙变数,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对方陷阱之中。

陶宝这里陷入进退两难的境遇,那些道人已彻底毁了周庄,数名道人落到周庄废墟之中,或寻找斩杀漏网之鱼,或探察秘府暗道,搜刮周庄百年巨财。

而这边的剧斗当然吸引了几名道士的注意,四名道人化作流星飞速向这边赶来。

陶宝心头剧震,暗道此时再不走,便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心中的那股热血渐渐被冷静的理智压制下去。不过,在走之前,他必须要让这些道士付出代价。

陶宝在三种道法微乎其微的道法间隙中游走,就像一只弱小的蜻蜓,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任凭风狂雨骤,翅膀的力量都足以让它自由飞翔。

他的目标锁定在了齐胜身上,因为他的祀雨道法太过离奇,竟然一直悬在他的头顶,源源不断,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他的道元。

陶宝抓住一个机会,利用黄光团道法的光辉,机巧地施展了一个基础道法‘霞光闪’,让那光辉多停留了三个须臾,接着身子一挤,躲进了那小片光辉里,整个人就如同隐身了一般。

三个道人忽然之间就不见了陶宝的身影,之前也不见他施展了什么绝妙的隐身术法,俱是一愣,手下就慢了半拍。

当陶宝从黄光光团的光辉中闪身出来时,正巧来到了齐胜的身旁。一把焚天阳火如一道被推倒的火墙落在齐胜的遁法之前。

齐胜的遁法远没有陶宝昆翅遁那般灵动,眼见着阳火扑来,再想躲已然来不及,可他的机变却也不差,一声怒喝,冰雨淋头,瞬间熄灭了大半阳火,零星的阳火也被他道体一震,震散了开去。

陶宝自然不仅这点手段,在齐胜施法灭熄阳火的同时,陶宝一指点了过去。完全模仿一枝桃花开道法的一枝青松开点向齐胜的胸前,齐胜左掌在最短的时间里挡住了陶宝的指尖。道力一节一节地展开,一点点地爆fā

,当最后一点道力被爆fā

出来时,齐胜的手掌心都已经被爆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洞。

齐胜剧痛,他感受到了陶宝指尖透出的杀机,顾不得其他的心思,慌忙后退,猛地就将自己撤了出来,却把持剑道人的大半身躯卖给了陶宝。…,

陶宝双目冷冷地盯了眼后退开去的齐胜,心中虽然不齿他的为人,但是正因为他的退后,让自己有了一丝逃走的机会。

一左一右双杀包夹过来的二道绝没有想到齐胜竟然仅吃了个小亏就胆怯后退了,登时身法为之一涩,迟疑了片刻。

道人相争,争得就是天机中蕴藏的那一瞬。陶宝‘唰’地闪身闯进了持剑道人的怀中,用最温柔的道法狠狠地给了他一下。

另一个被他利用了道法的道人却心中一喜,他素知持剑道人最擅长近身肉搏,陶宝以已之长攻敌之短,焉有不败之礼。于是脚步一顿,静待持剑道人施强手将陶宝擒下。

持剑道人当时也是心中窃喜,打算强施缚道技将陶宝抓下。这原本就是他的最强一项。他以武入道,论武功招式,他无惧世间任何一个武术家,遑论一个修道的道士。

可惜,陶宝没有给他机会,就在他撞入持剑道人道怀里的瞬间,一蓬紫雾毫无预兆地暴发出来,裹住了两人几乎近身相贴的道体。

“啊!”地一声惨叫从紫雾中传来。闻声音正是持剑道人。

齐胜与另一个道人同时一震,骇然望去,紫雾忽散,除了陶宝的诡笑,那持剑道人的道体已经被刺了一个血肉喷流的大洞,生死不知,倒地而落。

陶宝哈哈一笑,转身向着都铜山脉的方向逃走。

第九十九章 湖光曲

‘嗖嗖嗖’四个道人赶到,惊愕地望着血肉模糊的持剑道人,转头问向齐胜道:“来的是什么人?大道士吗?”

齐胜脸皮涨红,恨声道:“不是,是陶字仙。”

“陶字仙?”四个道人互相对望一眼,隐隐听说起过这样的名字,但是绝没有达到如雷贯耳的程度,就是这样一个稍有薄名的道人竟然在三个道人的围攻下,杀人逃走,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其中一道人冷冷地道:“不管他是谁?追上去,杀了他,不死不休。”

“好。”几个道人俱生怒意,异口同声。

“咱们走。”领头道人道体一震,遁速奇快地向着陶宝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在他后面,其余众道各起风云,遁光七彩,如流星赶月,一同追去。

齐胜却没有动弹,他托住持剑道人的道体,低声道:“既然你的道魂都没有跑出来,就别怪兄弟我不义气了。我的三尸道血草正好还差一具道体,就便宜了兄弟你吧。”趁着周围无人,齐胜连施数符,将持剑道人的道体封存,收到自己怀中。‘叮’地一声,宝剑落地,发出清鸣地一声,齐胜得yì

地将宝剑拣了起来。试了试剑锋,一同收了起来。

却说陶宝借着紫须草出乎意料地斩杀了道人,仓皇而逃直奔都铜山。刚走出不远,就听到空中传来破空之声,回头一看,心中一凛,竟有五条遁光前后追来。登时遁法全力施为,不敢再停留半步。

圆月临空,都铜夜冷。六道遁光穿山越林,各施奇功,最前面的遁光一闪一灭,便相去半里之地,而后面追来的速度还有更快的,大步一跨,给人以穿越的感觉。仿佛撕扯开空间一般,道体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最快之时,道体之后,竟然留下了八个残影。而再后一个,不过是一直跟在此道人的第四、五残影之间。再后面的三个道人,速度便没有这般快了,虽说努力,却也不过是勉强不被丢下踪迹罢了。

陶宝刚刚跃离一座山头,就察觉到身后一股道力击来。昆翅急颤,拧身避开,一道赤亮的光刺擦身而过。一个身形魁梧的方脸道人一个大步便来到陶宝近前,口中大喝,道音洪亮如金石洞箫发出的声响一般。

陶宝道体轻颤,并不为之所动。道音之术,陶宝吃过大亏,时日久了,无师自通,自家都有的卖,凛然无惧,同样口中作暮钟击鸣之音,以音御音,两道却是平手。

方脸道人浓眉一挑,目透神光,嘴角流露出丝丝笑意,终于碰到一个好对手。双掌一搓一放,‘喇喇’作响,一大片的赤亮光刺如飞矛乱投刺向陶宝,这些光刺在半途之时忽然散开,形成一个宝瓶状,笼罩范围极广,看来是算准了陶宝所能闪避的所有方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如此精确的道法控zhì

在陶宝所遇道人之中绝对数一数二。

陶宝心知肚明,一但被他缠住,后面的道人赶上来,自己哪里还有命在。当机立断,面对如此厉害的道法,他没有半点心思去试炼一番。

不退反进,迎着赤亮的光刺决然而上,在光刺将散未散之际,飞快地写了一个‘田’字,道光大放,那些疾飞来的大团光刺骤然刺在了‘田’字阳文之上,竟而尽钻了进去,须臾之后,蓬地又反射了出来,反罩向方脸道人。…,

方脸道人目露讶色,如此神妙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之中,陶字仙字字如仙,有千般变化,果然名不虚传。心中兴致大起,争胜之火腾起雄雄燃起。

经‘田’文一挡,陶宝再写了‘渊’‘迷’二字,也不看结果,转身逃开。

脚下临‘渊’,身隐‘迷’离,方脸道人哈哈大笑,一脚踏出,正踏在出‘渊’恶蟒的头上,蟒首登时碎如瓜裂。紧接着大手忽在幻化成撑天巨掌,一掌便震散‘迷’光。转瞬之间,他便连破两字,迈开大步继xù

追向陶宝。

说起来很长,实则两人交手,不过是眨眼间事,就在方脸道人破法之际,另一个道人也已赶到,却是个芳华渐消的女修。虽然面容娇美,但双眸里尽是血厉,不见半点女性的温柔。

“任向东,连你也拿不下此人吗?”女修讽声道。

方脸道人任向东浓眉一皱,虽知dào

此女修是性格如此,但心中仍有一分不舒服,哼了一声,连跨三步,便再次将此女修落在后面。

女修瞳中杀气顿现,再次提速遁法,追了上去。对她来说,区区一个陶字仙还不在她眼中,这个任向东才是她所要追赶的目标。

感应到身后道人的脚步,陶宝眉头紧皱,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对方遁法这般快,自己根本无法摆脱,想要这样逃走,恐怕难比登天。道念一动,忽地遁法一转,陶宝略变了个方向。

不过百多个数,陶宝贴着山林的树尖呼啸而过。在树林的前面,现出一大片水光,如镜湖碧水,浅浅波动,在湖面的上下里外,二月相映,莹玉冰盘,如幻似梦。

正是之前紫须草潜修的那处大湖。

先更点,还在写……

第九十九章 湖光曲

‘嗖嗖嗖’四个道人赶到,惊愕地望着血肉模糊的持剑道人,转头问向齐胜道:“来的是什么人?大道士吗?”

齐胜脸皮涨红,恨声道:“不是,是陶字仙。”

“陶字仙?”四个道人互相对望一眼,隐隐听说起过这样的名字,但是绝没有达到如雷贯耳的程度,就是这样一个稍有薄名的道人竟然在三个道人的围攻下,杀人逃走,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其中一道人冷冷地道:“不管他是谁?追上去,杀了他,不死不休。”

“好。”几个道人俱生怒意,异口同声。

“咱们走。”领头道人道体一震,遁速奇快地向着陶宝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在他后面,其余众道各起风云,遁光七彩,如流星赶月,一同追去。

齐胜却没有动弹,他托住持剑道人的道体,低声道:“既然你的道魂都没有跑出来,就别怪兄弟我不义气了。我的三尸道血草正好还差一具道体,就便宜了兄弟你吧。”趁着周围无人,齐胜连施数符,将持剑道人的道体封存,收到自己怀中。‘叮’地一声,宝剑落地,发出清鸣地一声,齐胜得yì

地将宝剑拣了起来。试了试剑锋,一同收了起来。

却说陶宝借着紫须草出乎意料地斩杀了道人,仓皇而逃直奔都铜山。刚走出不远,就听到空中传来破空之声,回头一看,心中一凛,竟有五条遁光前后追来。登时遁法全力施为,不敢再停留半步。

圆月临空,都铜夜冷。六道遁光穿山越林,各施奇功,最前面的遁光一闪一灭,便相去半里之地,而后面追来的速度还有更快的,大步一跨,给人以穿越的感觉。仿佛撕扯开空间一般,道体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最快之时,道体之后,竟然留下了八个残影。而再后一个,不过是一直跟在此道人的第四、五残影之间。再后面的三个道人,速度便没有这般快了,虽说努力,却也不过是勉强不被丢下踪迹罢了。

陶宝刚刚跃离一座山头,就察觉到身后一股道力击来。昆翅急颤,拧身避开,一道赤亮的光刺擦身而过。一个身形魁梧的方脸道人一个大步便来到陶宝近前,口中大喝,道音洪亮如金石洞箫发出的声响一般。

陶宝道体轻颤,并不为之所动。道音之术,陶宝吃过大亏,时日久了,无师自通,自家都有的卖,凛然无惧,同样口中作暮钟击鸣之音,以音御音,两道却是平手。

方脸道人浓眉一挑,目透神光,嘴角流露出丝丝笑意,终于碰到一个好对手。双掌一搓一放,‘喇喇’作响,一大片的赤亮光刺如飞矛乱投刺向陶宝,这些光刺在半途之时忽然散开,形成一个宝瓶状,笼罩范围极广,看来是算准了陶宝所能闪避的所有方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如此精确的道法控zhì

在陶宝所遇道人之中绝对数一数二。

陶宝心知肚明,一但被他缠住,后面的道人赶上来,自己哪里还有命在。当机立断,面对如此厉害的道法,他没有半点心思去试炼一番。

不退反进,迎着赤亮的光刺决然而上,在光刺将散未散之际,飞快地写了一个‘田’字,道光大放,那些疾飞来的大团光刺骤然刺在了‘田’字阳文之上,竟而尽钻了进去,须臾之后,蓬地又反射了出来,反罩向方脸道人。…,

方脸道人目露讶色,如此神妙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之中,陶字仙字字如仙,有千般变化,果然名不虚传。心中兴致大起,争胜之火腾起雄雄燃起。

经‘田’文一挡,陶宝再写了‘渊’‘迷’二字,也不看结果,转身逃开。

脚下临‘渊’,身隐‘迷’离,方脸道人哈哈大笑,一脚踏出,正踏在出‘渊’恶蟒的头上,蟒首登时碎如瓜裂。紧接着大手忽在幻化成撑天巨掌,一掌便震散‘迷’光。转瞬之间,他便连破两字,迈开大步继xù

追向陶宝。

说起来很长,实则两人交手,不过是眨眼间事,就在方脸道人破法之际,另一个道人也已赶到,却是个芳华渐消的女修。虽然面容娇美,但双眸里尽是血厉,不见半点女性的温柔。

“任向东,连你也拿不下此人吗?”女修讽声道。

方脸道人任向东浓眉一皱,虽知dào

此女修是性格如此,但心中仍有一分不舒服,哼了一声,连跨三步,便再次将此女修落在后面。

女修瞳中杀气顿现,再次提速遁法,追了上去。对她来说,区区一个陶字仙还不在她眼中,这个任向东才是她所要追赶的目标。

感应到身后道人的脚步,陶宝眉头紧皱,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对方遁法这般快,自己根本无法摆脱,想要这样逃走,恐怕难比登天。道念一动,忽地遁法一转,陶宝略变了个方向。

不过百多个数,陶宝贴着山林的树尖呼啸而过。在树林的前面,现出一大片水光,如镜湖碧水,浅浅波动,在湖面的上下里外,二月相映,莹玉冰盘,如幻似梦。

正是之前紫须草潜修的那处大湖。

陶宝道体凌空,在空中轻轻一跃,‘噗通’一声,落进湖水中,水花激翻。

方脸道人任向东正巧看到湖水轻荡,炸碎了如镜的湖面。

任向东毫不犹豫,一步踏破水面,如猛虎入海,捣破水浪,跟着陶宝留下的水痕紧追不舍。就在他二人相继入湖后,女修衣袂飘飘地闪身降临湖面,神色却犯了迟疑之像,她对于水遁水战之法俱不精通,所以干脆临湖而立,来回巡视着湖面。一但陶字仙破水而出,就是她大展道威之时。

不过是稍后片刻,其余三道也都赶到这里。得知陶宝与任向东都在湖里,都是一愕,这么大的湖面,纵是道法强劲,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搅动湖水,逼迫人家出来。

四个道人略一商议,干脆各据一面湖水,只等陶宝出来。

再说任向东紧迫陶宝不放,陶宝熟谙水性,如游鱼戏浪一般深潜入湖底,又隐下了身形,准bèi

设伏对付任向东。

任向东在这群散修盗团之中也算是强手之一,在水中同样斩浪劈水,自由无碍,同时释fàng

出赤亮的道光,将周身十丈之内照耀的光毫纤现,连个小虾皮都清清楚楚得见。陶宝的隐身术刚刚被赤亮道光照映到,就被破了道法,现出身形。

任向东左右抓水,凝成一明一赤两条水蛟,分剪交错着噬向陶宝。

陶宝得遇强敌,心中一样的热血沸腾,很想与他争一争短长。不过此刻时机不对,只好放qì

此种想法,不停地向下深潜。

任向东追的兴起,双手捉着水蛟的尾,用力一荡,水蛟登时作狂,倏然前窜出去,一蛟堪堪够到陶宝,一口咬来。蛟眼似盲,蛟牙锐利,刚好咬到陶宝左脚,腾地一下,蛟身便打着旋儿缠了上来。…,

陶宝吃痛,怒哼一声,足下一抖,道气震荡破开蛟口,道体顺着湖底水流的方向向前一挣,刚好避开另一蛟的利齿。

任向东水遁了得,趁着这点时间,侧逆着水流抄斜线不断逼近陶宝。

陶宝眼看着方脸道人不断迫近,在水中比自己还要灵动,不由得暗叹,人外有人,看样子如果不把他击退,想摆脱他是不太可能了。左右就他一个人,难道自己还当真怕了他不成。心意一定,陶宝突地一顿,停了下来。

任向东微讶,没想到这个陶字仙会停下来。

“本道散修任向东,你就是陶字仙?”任向东传音道。

陶宝与他正面对视,说道:“不错,散修陶字仙。”

“果然字体天道,如妙如仙。让人大开眼界。”任向东有意恭维道。

陶宝不为所动,冷哼道:“少说这些废话,要打就打。”

“哈哈哈”任向东先是愕然,然后大笑,“好,要打就打,这才对我脾气。如此,本道就不客气了。”

“哼,追我追的这般紧,还客气个什么。”

任向东笑容一收,双手做出奇怪道诀,手掌中赤光大盛,转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赤色光团,其中密密麻麻的亮光闪烁,如赤光团表面上的细小斑点。

“去!”任向东一喝,赤光团轰地一爆,从中飞出密密的赤亮光刺,尤如绷紧的弦刀一刀斩来。在湖水之中,这玄奇的道法就好像一大群的赤色鱼群在集体噬食般游来。所过之处,湖水尽赤,周遭鱼儿虾儿都瞬间化成血肉一团。

陶宝望着任向东双手间的赤色光团,再看到这些飞来的光刺,心中不是想着如何御敌,而是想到了一个形像的比喻,自己就像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由此又想起侯文书的一窝蜂道法。好兄弟,你现在怎么样了呢?

赤亮光刺在眼中不断放大,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陶宝道念一凝,慢条斯理地写了个‘壁’字。只见道光一闪,身前的湖水忽地轻震,不再流动,外表看不出来,实则已经凝结成了一道坚固的水墙。

‘咝咝喇喇’地水中闷响,密集的光刺前仆后继地撞在水墙上,道力相撞,试图改变对方的规则,两种规则相较,最后没有胜出者,两相抵消了事。

‘壁’字阳文属‘隐’部阳文第二十一字,所形成的道法奥妙皆在介质,介质越强,道法越强。陶宝身在湖中,四周皆水,这‘壁’字道法正适其时,所以,道法争斗,绝不是简单的看谁的道元深厚,道法高超,其中智慧与运用才是最主要的因素之一。许多道人在与陶宝相斗时都吃过基础道法的亏,原因就在这里。因时而宜,正体现了陶宝的机敏变化高人一等,这也是他的天赋之一。

任向东不认识阳文,所以这一个个神妙的字符,令他目露讶意,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变化如此之多,微妙之极。

眼见着自己的赤炼光刺无法攻破‘壁’字水墙,任向东道诀一变,道法威力骤然加倍。轰地巨震,从那赤亮光团之中如熔岩爆fā

,滚滚洪流喷涌而出,几无可御地冲击着陶宝身前的水壁。与此同时,那一明一赤的二蛟怪异呼啸着绕过洪流,一左一右向陶宝飞去。

陶宝冷哼一声,连写了‘芒’‘索’二字,分别抵挡住二蛟。

‘索’字道绳在水中灵活多变,宛如数条细韧的水蟃与赤蛟相互噬咬,难分难解。…,

而‘芒’字阳文则厉害的多,道法钻出后,不过是一道无名道气。道气刹那间溶入湖水中,当那明蛟冲杀过来时,周身的湖水中忽在长出无数细细绒绒的水草,转眼间便缠住了明蛟蛟身,水草上俱是芒刺,深刺进明蛟身上。片刻工夫,这明蛟道形便暗淡下来,‘噗’地下化成了一汪乌水。

任向东一惊,这明、赤二蛟是他道念所化,寻常道人根本无法伤其分毫,而陶字仙不过写了个古怪的字符,就破了他的明蛟道念。道念被破,他受伤不轻,但他也是越战越强之人,神庭之中,再度凝出一条明蛟,比之前的要大上一倍有余。‘嗖’地钻出,再度向对手飞去。

陶宝自然不会只守不攻,堪堪抵御住任道人的攻势,阳文箓典中几个威力强dà

的字相续飞出,或化作重山压顶,或化作利剑穿心,或如火龙沐浴,或暗影潜形,暴起一击。

憾于陶宝道法别出一格,自成一家,无有根源痕迹可寻,任向东自然落了下风,但是他道元深厚,持续战斗能力极强,慢慢被他扳回气势。

二道在湖底龙争虎斗,激战正酣。湖面之上,那四个道人只隐隐地见到湖水表面涌起暗流阵阵,水浪激荡,尤其是任向东的赤亮光团映得湖底如落了巨大火球一般,光影隐透,忽明忽暗。要说这四道其实各有心机,明知dào

自己下到湖底帮手一把,定然可以围剿了那个陶姓道人。但谁也不肯轻易冒险,都是推托自己不通水遁之法。说到底,大家不过是散修聚团而已,除了龙不行在其中主持,大家卖他面子。私底下,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下过。今番被陶字仙杀了一道,他们出于义愤追杀上来,此刻见任向东强出头,其余道人自然乐得在湖水上面看热闹。

明月高悬,照得山阴暗色,湖水迷醉,又有夜风轻轻吹拂着湖面。一水相隔,却是两番境遇,七八种景色风光。

忽然之间,夜风中隐隐传来一曲箫音,蜿蜿而谈,如倾如诉,好似在与月相和,与湖浪共鸣,曲音忽尔高亢洞天,层上嘹亮,有如神龙升天;忽尔低转徘徊,娓娓道来,好似娇娘盼情郎。

随着箫音响起,湖水泛起剧烈的震颤,无数细碎的水珠在湖面上颤起迭落。

就在四道相视莫名之时,箫音再次响彻夜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声音。

骤然间,湖面所有的震荡起来的亿万水珠猛地一顿,然后‘蓬’地粉碎成水雾,横遮在湖面之上,雾隐成云,一个仙子般的美貌女子踏雾而来,红唇旁边,正有一管碧色洞箫。素手轻按,唇风轻奏,美妙的箫声缓缓悠扬。迷离了整个山湖月色。

第一百章 湖隐娘

四个道人目醉神迷地望着仿若仙宫走出来的美貌女子,耳中箫曲萦绕,脑中一片空白,只余眼中的美景美人,痴痴地不能自己。

箫曲旋律忽起忽伏,绵绵如雾隐,悠扬而优美,静静如思秋,鸣动而禅风,蜿转激荡,一时间,月静,雾动,湖水轻响,美人寂寞,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箫音倏停。

美貌女子环视四道,声音清柔地说道:“从今往后,这湖便名雾隐湖,乃我胡隐娘修道之所,你们速速离去。”

道音如天簌般温婉动听,却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四个道人相顾愕然,其中唯一女修神色迟疑,虽震惊美貌女子的灵动箫音和这笼雾道法,怀疑对方是大道士境界,不过仅凭一句话就让她离开,她如何心服。

“胡道友,本道朱琳及他们三人在此有要事在身,等我们办完了事自然马上离开。”

美貌女子胡隐娘目色平静,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愿走吗?”

“不是,我……”女修朱琳话未说完,却见湖面雾中倏地飞出一道流光,快疾无伦,‘咝’地刺透她的胸膛,藏血而出。

“噗”朱琳喷血,一手紧紧捂住胸口,双目惊悚地望着美貌女子,似不相信如此温婉的女子竟然一语不合就施法害她。此刻道体遭受重创,道血迸溅。连痛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三个呢?还有什么意见吗?”胡隐娘微笑着问道。

其余三道冷汗淋淋,脸皮发紧,连忙扯起重伤萎顿的胡琳,二话不说转身飞速遁走,其速度之快,竟然比来时要快上七分不止。

胡隐娘笑容一敛,喃声道,“湖里还有两个道人呢,你们也给我离开吧。”

素手向湖面轻轻一拍。霁雾轻震,从雾中瞬间落下无数丝丝流光,穿透湖水,直奔湖底的任向东与陶宝而去。

任向东与陶宝斗得正热闹,颇有些棋逢对手的意思。忽然间无数流光从湖面穿透而来,二人俱是一惊,连忙分开,各施道法相抗。谁知这些流光锐不可挡,遇法破法,连半点锋芒都不缓,眼看着密密麻麻的流光罩顶落下,二人登时亡魂大冒,窥着未有流光的水域急速遁去。

‘砰砰’两声,任、陶二人相继飞出湖面,却惊见此刻偌大的湖面水雾弥漫,早已看不出湖水原来的模样,而且,这水雾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扩张开去,很快连岸边的山林都被笼上了浓厚的水雾。

“这是怎么回事?”二道对视一眼,现在异景惊现,也顾不得之前斗的你死我活了。

忽然,雾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看你二人道法不俗,修道不易,故放你二人离开。不得再此雾隐湖百里之内争斗,否则论死无咎。速离。”

随着最后一声娇叱,浓雾生潮,将两人向外推去。陶宝只觉得这雾潮澎湃,自己如乘大风,不由自主地随雾潮向远处飘荡而行。转眼间便远离湖面,落到了一处山坡之上。周围寂静,林中鸟鸣啾啾,虫声嘁碴,树木发出呵呵的生长之声,再向山下望去,水雾越来越浓,已经完全看不到其中面貌。雾隐湖,果然是雾隐湖。

陶宝慨叹一声,虽然与雾中女子没有蒙面,但他也有自知知明,能够在短短时间就施展出如此惊人道法,以雾隐湖的手段,怕是大道士也绝难做到,恐怕只有天迹境界才能办到了。如此一想,哪里还有怨怼之心,还要感谢她解了自己一难。任向东道法纯熟,经验丰富,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是自己的劲敌。不过,也不知他现在被‘送’到了哪里。…,

陶宝瞭望着雾隐重重的山湖,心潮起伏,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达到这般境界。

浓雾之下,连遥不可及的圆月都有些迷蒙,陶宝拍拍身上道衣,转头向山头飞越过去。

刚刚飞过此峰,却见在半空之中悬站了一个中年道人,宽额骨耳,双目似鹰,鼻高唇薄,负手而立,风骨傲然,一派大道士风范。

陶宝没来由地心中一凛,小心戒备,正准bèi

绕道而走。

“你便是杀我道友的陶字仙吗?”中年道人忽然扬声道,一对鹰目同时冷冷地望着他。

陶宝心头一动,站立空中,道:“本道就是陶字仙,道友可是龙不行大散修?”

龙不行轻哼一声,“果然是你,你既窥得我们行事,又强自出头,坏了我道友性命,如被你跑了岂不被人耻笑我龙不行。今番就要取了你性命,回去与众兄弟也好交待。”

陶宝摇了摇头,道:“你们行事毒辣,为正道所不取。我便是杀了那道人也问心无愧,至于说我是不是道殒于此,恐怕龙道友还作不了主。”

“哈哈哈……”龙不行纵声大笑,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你有什么本事如此自信,就算你能与任向东战成平手,也不是本道十合之敌。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陶宝故作神mì

地一笑,说道:“龙道友又有什么本事这般自信就一定能宰了本道呢?我想就算龙道友以大散修境界,也敌不过此峰后的那位女道姑吧。”

龙不行烈眉一挑,鹰视如箭般射在陶宝身上,迟疑地道:“你认识那道姑?”他当然知dào

雾隐湖骤变,连那胡隐娘的本历也略知一二,天迹境界的道士,当然不是自己这个大散修可以比得了的。他也根本不想去得罪那个女人。但现在陶宝神神mì

秘的这么一说,他自然心中起了个疙瘩。

陶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淡淡地道:“龙道友,你若是想要动手,就尽管试试。”

龙不行牢牢地盯着他,寒声道:“我才不信那女人会与你有何瓜葛,你拿她来压我,却是太小瞧本道了。”

龙不行右臂一震,五指虚抓,一团明黄的道气瞬间凝成,在鸡卵大小时,他张口一喷,这团道气立时鸣叫一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欲出来一般。

陶宝本来伤势未愈,之前又连续斗后数场,此时道体疲备,道元亏损甚多,神念也颇为萎迷疾乏,完全是压迫下爆fā

出来的潜力在支撑。所以他才试图借助雾隐湖那位女修的名头,骗过龙不行。龙不行经验丰富,根本不上他的当。陶宝无法,只能振作精神,勉力一战。虽说龙不行是大道士境,但自从陶宝体内神mì

道草幻仙草斩杀了武习勋后,对他的自信心骤然起了巨大的提高。

龙不行手中明黄道气越来越亮,鸣叫之声越发嘹亮,突地一只幼龙从道气中钻出,遇风而长,龙角狰狞,龙目如火,龙爪锋锐,巨大的龙身一扭,鳞烁须飞,强dà

的气息令人心生畏惧,绝不会轻忽它的威严。

凶龙吭叫一声,‘呼’地张牙舞爪地奔向陶宝。

龙口大张,涎水滴答,隐隐还有股子腥臭味道,如此有血有肉,活灵活现,龙不行的唤龙道法,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第一百章 湖隐娘

四个道人目醉神迷地望着仿若仙宫走出来的美貌女子,耳中箫曲萦绕,脑中一片空白,只余眼中的美景美人,痴痴地不能自己。

箫曲旋律忽起忽伏,绵绵如雾隐,悠扬而优美,静静如思秋,鸣动而禅风,蜿转激荡,一时间,月静,雾动,湖水轻响,美人寂寞,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箫音倏停。

美貌女子环视四道,声音清柔地说道:“从今往后,这湖便名雾隐湖,乃我胡隐娘修道之所,你们速速离去。”

道音如天簌般温婉动听,却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四个道人相顾愕然,其中唯一女修神色迟疑,虽震惊美貌女子的灵动箫音和这笼雾道法,怀疑对方是大道士境界,不过仅凭一句话就让她离开,她如何心服。

“胡道友,本道朱琳及他们三人在此有要事在身,等我们办完了事自然马上离开。”

美貌女子胡隐娘目色平静,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愿走吗?”

“不是,我……”女修朱琳话未说完,却见湖面雾中倏地飞出一道流光,快疾无伦,‘咝’地刺透她的胸膛,藏血而出。

“噗”朱琳喷血,一手紧紧捂住胸口,双目惊悚地望着美貌女子,似不相信如此温婉的女子竟然一语不合就施法害她。此刻道体遭受重创,道血迸溅。连痛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三个呢?还有什么意见吗?”胡隐娘微笑着问道。

其余三道冷汗淋淋,脸皮发紧,连忙扯起重伤萎顿的胡琳,二话不说转身飞速遁走,其速度之快,竟然比来时要快上七分不止。

胡隐娘笑容一敛,喃声道,“湖里还有两个道人呢,你们也给我离开吧。”

素手向湖面轻轻一拍。霁雾轻震,从雾中瞬间落下无数丝丝流光,穿透湖水,直奔湖底的任向东与陶宝而去。

任向东与陶宝斗得正热闹,颇有些棋逢对手的意思。忽然间无数流光从湖面穿透而来,二人俱是一惊,连忙分开,各施道法相抗。谁知这些流光锐不可挡,遇法破法,连半点锋芒都不缓,眼看着密密麻麻的流光罩顶落下,二人登时亡魂大冒,窥着未有流光的水域急速遁去。

‘砰砰’两声,任、陶二人相继飞出湖面,却惊见此刻偌大的湖面水雾弥漫,早已看不出湖水原来的模样,而且,这水雾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扩张开去,很快连岸边的山林都被笼上了浓厚的水雾。

“这是怎么回事?”二道对视一眼,现在异景惊现,也顾不得之前斗的你死我活了。

忽然,雾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看你二人道法不俗,修道不易,故放你二人离开。不得再此雾隐湖百里之内争斗,否则论死无咎。速离。”

随着最后一声娇叱,浓雾生潮,将两人向外推去。陶宝只觉得这雾潮澎湃,自己如乘大风,不由自主地随雾潮向远处飘荡而行。转眼间便远离湖面,落到了一处山坡之上。周围寂静,林中鸟鸣啾啾,虫声嘁碴,树木发出呵呵的生长之声,再向山下望去,水雾越来越浓,已经完全看不到其中面貌。雾隐湖,果然是雾隐湖。

陶宝慨叹一声,虽然与雾中女子没有蒙面,但他也有自知知明,能够在短短时间就施展出如此惊人道法,以雾隐湖的手段,怕是大道士也绝难做到,恐怕只有天迹境界才能办到了。如此一想,哪里还有怨怼之心,还要感谢她解了自己一难。任向东道法纯熟,经验丰富,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是自己的劲敌。不过,也不知他现在被‘送’到了哪里。…,

陶宝瞭望着雾隐重重的山湖,心潮起伏,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达到这般境界。

浓雾之下,连遥不可及的圆月都有些迷蒙,陶宝拍拍身上道衣,转头向山头飞越过去。

刚刚飞过此峰,却见在半空之中悬站了一个中年道人,宽额骨耳,双目似鹰,鼻高唇薄,负手而立,风骨傲然,一派大道士风范。

陶宝没来由地心中一凛,小心戒备,正准bèi

绕道而走。

“你便是杀我道友的陶字仙吗?”中年道人忽然扬声道,一对鹰目同时冷冷地望着他。

陶宝心头一动,站立空中,道:“本道就是陶字仙,道友可是龙不行大散修?”

龙不行轻哼一声,“果然是你,你既窥得我们行事,又强自出头,坏了我道友性命,如被你跑了岂不被人耻笑我龙不行。今番就要取了你性命,回去与众兄弟也好交待。”

陶宝摇了摇头,道:“你们行事毒辣,为正道所不取。我便是杀了那道人也问心无愧,至于说我是不是道殒于此,恐怕龙道友还作不了主。”

“哈哈哈……”龙不行纵声大笑,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你有什么本事如此自信,就算你能与任向东战成平手,也不是本道十合之敌。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陶宝故作神mì

地一笑,说道:“龙道友又有什么本事这般自信就一定能宰了本道呢?我想就算龙道友以大散修境界,也敌不过此峰后的那位女道姑吧。”

龙不行烈眉一挑,鹰视如箭般射在陶宝身上,迟疑地道:“你认识那道姑?”他当然知dào

雾隐湖骤变,连那胡隐娘的本历也略知一二,天迹境界的道士,当然不是自己这个大散修可以比得了的。他也根本不想去得罪那个女人。但现在陶宝神神mì

秘的这么一说,他自然心中起了个疙瘩。

陶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淡淡地道:“龙道友,你若是想要动手,就尽管试试。”

龙不行牢牢地盯着他,寒声道:“我才不信那女人会与你有何瓜葛,你拿她来压我,却是太小瞧本道了。”

龙不行右臂一震,五指虚抓,一团明黄的道气瞬间凝成,在鸡卵大小时,他张口一喷,这团道气立时鸣叫一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欲出来一般。

陶宝本来伤势未愈,之前又连续斗后数场,此时道体疲备,道元亏损甚多,神念也颇为萎迷疾乏,完全是压迫下爆fā

出来的潜力在支撑。所以他才试图借助雾隐湖那位女修的名头,骗过龙不行。龙不行经验丰富,根本不上他的当。陶宝无法,只能振作精神,勉力一战。虽说龙不行是大道士境,但自从陶宝体内神mì

道草幻仙草斩杀了武习勋后,对他的自信心骤然起了巨大的提高。

龙不行手中明黄道气越来越亮,鸣叫之声越发嘹亮,突地一只幼龙从道气中钻出,遇风而长,龙角狰狞,龙目如火,龙爪锋锐,巨大的龙身一扭,鳞烁须飞,强dà

的气息令人心生畏惧,绝不会轻忽它的威严。

凶龙吭叫一声,‘呼’地张牙舞爪地奔向陶宝。

龙口大张,涎水滴答,隐隐还有股子腥臭味道,如此有血有肉,活灵活现,龙不行的唤龙道法,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陶宝为之震撼,立时退避三舍,双手连连书写道法,抵御恶龙横行。一股股强烈的龙炎息从恶龙口中喷出。笼罩范围内,炎火雄雄,焰灵混沌,势大难御,纵是陶宝的羲一阳火也没有这般威势。兼且龙不行道念如玉,深蕴道力之中,每一缕道火都无匹的精炼,每一分道元都得到充分地发挥。…,

陶宝并不是第一次与大道士境斗法,深知其中关窍,避实就虚,非到关键绝不硬拼。满眼都是龙息火炎,他不停地在闪避,一个个阳文道法在炎火里爆fā

,各俱奇妙之法,令人目不暇接。

见到陶宝遁法微妙,如蜒蝇一般,诡变莫测,又有符字道法层出不穷,难怪之前几个道人拿他无法。不过,如果仅仅如此,还难不倒自己。口中道诀暗诵,伸指一点身前龙气,龙气‘呼’地一长,道念通玄,那恶龙浑身颤动,血肉疯长,立时又壮大了一倍有余,撑天立地,龙身急绕盘旋,将陶宝困在其中,龙首仰天高昂,长吟一声,猛地低首喷出一柱明黄炎火,炎火如洪流骤雨,天火流星一般,兜头烧来。

陶宝急遁,不料周遭尽是龙身**,莹莹道体,击撞上去,如蜒撼柱,飞蛾碰罩一般,根本无法冲出去。陶宝大惊,此刻龙炎息火的炽烈热度已经袭侵道体,马上就要有道体被焚之厄。

陶宝避无可避,眼中厉芒一闪,看来不拼命是不行了。

‘蓬’!紫雾骤现,瞬间蔓延开去,更是透出龙盘身绕,将整个恶龙裹在紫雾之中。

紫雾里,龙炎息火忽地一黯,炎焰顿灭了六七分,原本如熔岩倒倾的炎火瞬间便慢了下来,在紫雾笼罩下,呈现出如层层絮花状缓缓飘落,被陶宝或避或破,已成不了气候。

龙不行目中厉光一闪,冷哼一声,手指再点龙气,恶龙盘绕更紧,龙息连喷了十口,而且炎火由明黄之色转为异样的乳白色。炎炽更烈,已与羲一阳火相差无比,将紫雾都烧着通亮起来。

陶宝暗道不妙,如果自己无法破了他这龙盘之术,任他左喷一口,右喷一口,不需yào

多少时间,自己的道元就会彻底耗尽。本来二者就有境界之差,哪怕同样的道法都有天差地别,龙不行十八道龙气道法在大散修中也是威名赫赫,名震千载,他以境界之下抗住龙不行三道龙气,传出去已经足以夸口了。

不过,此刻陶宝保命为旨,哪里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蓦然,紫须草终于现出,十八条恶蟒般的草须早恢复如初,更加坚韧,最奇特的是其中两条草须的蟒口竟然发生了异变,一条赫然变成了竹尾针的模样,而另一条自然就是一把恐怖的弦刀。

经过在湖中近一个月的修道,紫须草终于将弦刀草和松中竹两种玉宝道草的草灵精华汲取干净,并且成功地融入了自身。只不过这种异变的过程深刻而长久,并不是一促而就的。即使如此,经过草鸣道法,紫须草这株原本寿宝道草至进阶玉宝道草后再一次的变异,向着顶级玉宝道草进阶,当它异变完全后,定然可以进入玉宝道草的百强名单。

当紫须草现身后,龙不行眼皮一跳,他一眼就看出这个陶字仙的道草不同凡响来,那几乎就是一种道家通玄的灵觉。

紫须草十八条蟒须围着紫晶球不停环绕,草须抽打,将落下来的一团团乳白的龙炎息火击灭,而其中那两条异变草须而悄无声息地避开炎火,游移到恶龙下颌之处,须口一颤,一道碧色光刺与一道透明的弦刀刀芒一左一右,交错而至,几乎同时斩刺进恶龙的下颌底部。

恶龙先是龙首一顿,继尔猛地昂首嘶鸣,口中的龙炎犹如泄了底一般的狂泄而出,淋淋洒洒,光华四溅。…,

龙不行身前的那团神mì

龙气猛地乱颤起来,惊的龙不行瞪大了眼睛,如果说对方是个大道士境还有情可原,但是这个陶字仙明明就是境界之下,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的道草定是玉宝道草无疑!贪念立时涌上心头,龙不行目中凶光如刀,无论如何,这个陶字仙都要死!

就在龙不行下定决心,要立斩陶宝之际。紫雾之中倏地一道刺目的紫光电闪,瞬间,便划裂空间,深深地刺透了恶龙龙首,尚有余力直透天宇有百丈之遥。

随着恶龙龙首被紫电击破,龙不行身前的龙气砰地一炸,化作虚无。

“这、这是什么?”龙不行道念一颤,不可置信地望向紫雾之内,一颗紫晶球悬浮在草须之中,正迸散着淡淡紫光。

“不可能!”龙不行震惊之下脱口自语道。多少年了,至少有七百多年,他的唤龙道法没有被人这般破去。甚至连十八道龙气也仅仅施展出来三道。

陶宝‘嗖’地闪身到紫晶球旁边,伸手一托,全部道元尽数塞入紫晶球内。紫晶球如被高温所压,愈发耀目到了极致,其中核心的紫星渐渐凝出无比纯粹的一点紫光。

龙不行忽地感觉到了危险,一种置身于生死之地的危险,而危险显而易见地就是来自那紫雾之中的一点紫光。

一道神mì

之极的紫光光刺在刹那间穿刺出来,甚至容不得龙不行思考,便刺中胸口,透胸而出,带着一蓬道血如雾。

龙不行面庞急剧地变了几变,双手抚胸,目光怪异地望着陶宝,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遁走,眨眼就再看不到了踪影。

紫雾散去,陶宝浑身发软,发自道心地一阵阵虚脱感,经脉焚断十之五六,体内空空荡荡,仅余一丝灵气,此刻不要说龙不行回转,就是随便来一个凡人,都可以轻易宰了他。

“你真是好命,竟有这么强的道草寄身,连大道士都可以伤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陶宝耳边响起。

陶宝冷汗大冒,勉力地回头望去,一个美貌如仙的女子就站在自己身后。

第一百零一章 情难测

陶宝仿佛作了很长时间的绮梦,梦中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忽隐忽现,一会儿便成李茗儿,一会儿又变成美娘子,转个身来可能就是胡非非,他也不知自己和她说了什么,弄得她一阵儿哭,一阵儿笑的。忽而,他又落到床上,水中,欺压着她,亲吻着她,男欢女爱,情意绵绵。

等他绮梦惊醒之后,才发xiàn

自己正躺在一张冰凉且浮凸不平石床上,浑身湿透,头脑昏沉,一阵阵的疲备感从骨子里向外蔓延。

石床摆在一座宽敞的山洞里,除了石床,奇怪地是竟然再空无一物,陶宝忽然听得水声潺潺,勉强撑起身来,扭头望去。那是一汪小水潭,可能水潭里面有活泉眼,正向水潭里注水,而潭深有限,多余的水就溢出了潭边石岩,向着下面的溢流了出去。

陶宝忽然觉得此处有些眼熟,待仔细看清楚山洞里的墙壁被破损的狼藉一片时,愰然大悟,难怪眼熟,这里不正是之前自己采集紫玉石的那个山洞吗?自己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晃了晃脑袋,记忆一点点地找了回来。

自己凭借着紫须草的黑水阵道法,击伤了大散修龙不行,然后雾隐湖中的天迹境界的女修突然出现,自己一急,便昏了过去。

彻底清醒过来,陶宝心头豁然一惊,这么说自己是被那女修救了回来。

那在梦中出现的女人,难道竟然是她?陶宝面皮一热,莫非自己梦中的诸般丑态都落入了她的眼中吗?

“你醒了,那就过来吧。”女修的声音响起。

陶宝起身下床,刚站到地上,便是一阵虚脱的感觉。

一团水雾在他眼前悄然形成,然后引着他向洞内深处走去。

一个新开辟出来的洞室里,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在忙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这样的情景更他大感诧异。

美貌女子似乎并不在意陶宝诧异的目光,一边低着整理着衣物,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不要瞒我,我最恨别人骗我,尤其是男人。”

陶宝愕然,半晌才道:“多谢前辈相救之恩,晚辈陶宝,是名散修。”

“散修?”美貌女子画眉一皱,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是散修,难怪你身上道元混杂,似有诸多道派的道法道元,我很好奇,既然你道草这么强,为何却主修问道法,需知天迹境界道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修道草法,一株玉宝道草的珍贵和威力是你无法想象的。”

陶宝忽然想起曾听柴大良说起过这件事。

美貌女子继xù

道:“那个龙不行就是因为道草是株珍宝道草而迟迟不能进境天迹,否则你如何伤得了他。”

陶宝不置一评,他对龙不行此前仅有耳闻,此次交手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自己全力以赴,而龙不行则游刃有余,之所以为自己所伤,不过是轻敌缘故,下次再遇上,恐怕就没这般好运了。他曾与多位大道士斗过法,其中以武习勋最强,龙不行仅次之。

陶宝在这里胡思乱想,却听那女子说道:“这几日你可以在我这里养伤,我正需yào

劳力帮我布置洞府,你可愿意。”

陶宝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答yīng

下来,恭敬地问道:“多谢前辈收容,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女子微笑道:“本道胡隐娘,也是散修成道。你若是有修道疑问,可见我心情好时来问。”…,

陶宝一愕,不明白她为何这般说法。不过,若能得天迹境界道人的指点,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三天之后,陶宝便后悔当时的草率决定了。这个胡隐娘性情着实太古怪了,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温语含笑,下一刻可能就是冷面无情。说是养伤,实则一天时间,只有两个时辰能静修疗伤,其他时间全部都要在她的安排下辛苦劳作。

开辟一座洞府需yào

大量的工作。从开辟府内居室,装饰修整,到采置物品,布置各种道法机关,每一桩事都要陶宝去做。便是他在落巢山布置自己的洞府时也没有这般细致,而且看样子,他的努力并没有得到胡隐娘的满yì

,甚至被她骂得狗血喷头,若非看在她是天迹境界,又是女流的面上,陶宝发誓一定要她好kàn



日子一天天的熬过。一晃一个月过去了,看着整个湖底洞府被整理的焕然一新,有模有样,胡隐娘的面容才多了几分笑容,心情好时还会主动指点他几句。无可否认,她的见识广博,道理精深,更在林长居之上,让他受益菲浅。尤其是在阵法机关上,进步神速,从胡隐娘这里偷学到了好几种威力强dà

神妙非常的道法机关。最令陶宝喜出望外的是,某一天,胡隐娘心情大好,竟然指点、帮zhù

他去除了一直折磨他很长时间的残存道意。当那阴厉触手从他体内去除时,陶宝好像猛地减轻了千斤重担一般,再修起道法来,久违地自由无碍的感觉让他差点欢呼起来。

陶宝是个感恩之人,人待已好,陶宝自然更加卖力用心。不过,事实证明,胡隐娘确实是个性情变幻太快的女人。没过两天,也不知陶宝做错了什么,惹到了她,她只不过随手一挥,流光一闪,陶宝就重伤吐血,刚好了七八的伤势再度重创,甚至还重于此前,只差一点就要了陶宝的小命。陶宝发誓,自己只要伤好上一二分就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变态的女人。也就是他奄奄一息地躺在石床上挺尸时,他清晰地听到了胡隐娘的哭声。那如倾如诉、梨花带雨的哭声仿佛有着催眠的效果,令陶宝莫名地生出怜惜之意,全然忘了自己刚刚的誓言,轻易地原谅了她。

经过这一次,胡隐娘正常了许多,偶而发些脾气,也很快就回复过来。对陶宝也关怀备至,不但传他秘传迅速疗伤的道法,还亲自出湖采撷灵药,助他康复。有了秘法和灵药,短短十天,陶宝伤势就完全好了。在胡隐娘的指点下,陶宝道法精进,道元增加,比之前进步了一大截。

“你这‘阳文箓典’虽说奇妙,但是道法太杂,纵是你临敌机变,也嫌无分主次。应该再行精炼,百字都嫌多。你见哪家道派的道法都是千繁万变,但是真zhèng

拿得出手的只不过五六种而已。”

陶宝暗暗揣测,确是如此。

“你的道法所学太杂,道元本源也有毛病,虽说四行道元极为难得,但是如果不能凑成五行,就还不如只修一行。自古道家有言,‘不论混沌,唯一专精’,说得就是你这种情形。所以,如果在大道士前,你要么再去寻一种金属性的道法,齐聚五行,达成混沌。要么弃了其中三属,专一而精。记得,要在进境大道士之前,否则之后再想要变,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永远都不得进境天迹境界。”…,

陶宝震惊莫明,只是自己去哪里去学得金属性道法呢,虽说道人坊市上也有这类道法卖,但是能与青松、碧水、羲一、桃门这四种道法相提并论的几乎没有。

胡隐娘见他迷惘模样,就知dào

他全无头绪,便提点他道:“若论金属性的道法,据我所之,东海深处,有一祝沙道派,他们的金城道法极其厉害,若有机会,你可以寻去看看,是否有机会学得。”

陶宝牢牢默记下来。

接连一个月,陶宝就在湖底静修,有胡隐娘这样一个天迹境界道人在身边,他的进境之速一日千里,远远超过自修之时。两人的关系也渐渐亲切起来。可惜,好景不长,胡隐娘似乎又陷入到了陌名的坏情绪当中,整日里对陶宝非打既骂,呼来喝去,纵是陶宝百般忍耐,也无法再忍受了。

这日,胡隐娘面带微笑着来到陶宝石床旁边,给他喂了颗她特制地灵药,又亲自出手运道诀帮他疗伤。

望着陶宝凄惨的样子,胡隐娘忽地幽幽一叹,“陶宝,此次伤好之后,你便离开这里吧。我一人幽苦惯了,你也知dào

,我性情不定,若你还在这里,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在我手里。”

陶宝长舒口气,就在刚才,他还正愁怎么开口说离开呢。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见陶宝目露喜色,胡隐娘轻叹一声,“也难为你能陪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独处这么长时间。离湖之法你是知dào

的,难得你没有乘我不在时不告而别。日后若是有难,你可来这里寻我,我自会替你出头。”

陶宝连忙将口中灵药吞下,含糊地道:“承蒙胡前辈多番指导我道法,说是师也不为过,区区伤害,又算得了什么。”

“哦?”胡隐娘灿烂一笑,“那你不想走了?”

陶宝为之一噤,哑口无言。“这、这个,晚辈还有些私事,还是不耽搁前辈修道了吧。”

“哼!就知dào

你也不是好东西,口是心非的臭小子,快点滚开吧。”胡隐娘变脸道。

陶宝见她面寒如霜,心惊胆颤,生怕她性子再变,一掌拍死自己。

胡隐娘宛尔一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别怕,我今天心情很好,不会杀你的。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件事需yào

你去办。”

陶宝感受到她素手如脂般的滑腻,嗅着她吐气如兰的气息,纵是曾斩了美人心,也不禁地心头偷跳。

胡隐娘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忽然道心乱了,莫不是离开这里你很高兴吗?”

陶宝大慌,挤出丝笑容道:“当然不是,我是见前辈美貌方才心跳的厉害。”

实真似假的话,却哄得胡隐娘眉毛舒展开来,轻声道,“相貌不过是虚幻之物,长生方为大道。你切记得,日后万勿为女色所迷,若是情欲难禁,自去凡俗间寻些美女欢乐一阵也就是了。”

陶宝讶然,料不到胡隐娘竟然会这样说。

胡隐娘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我自幼六七岁时就入山修道,至今已有三千余年,便是进境天迹境界也两千多年了,这些年来却从来没有回归到我胡家本宗过一次,只记得有个哥哥,叫作胡隐宗,家乡在离此一府之隔的乌山府建成镇,不过千年岁月,宗族是否还建在都不得而知了。你若有空,便代我去看看,若还有祖宗余脉,能帮衬便帮衬一把,若是死绝了,也就算了吧。”…,

胡隐娘口气淡淡地,可见幼小离家,对这亲情血源确实已经淡薄到可有可无了。

“是。”陶宝应了下来。

胡隐娘从怀中取出两只小玉瓶,递给陶宝。“这里面一瓶是灵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另一瓶则是我的道血,你若是发xiàn

我胡氏有修道之人,且瞧着可堪造就的,就喂给他吃。道血之内藏有我一缕道念,可以助他修道大成。”

陶宝望着第二个小玉瓶,心中一颤,立时联想到自己神庭中神mì

存zài

的幻仙草,莫非这也是祖上暗中传给自己的?

嘱托之事说完,胡隐娘轻舒口气,站了起来,淡漠地道,“我很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临走前,你要想办法将你的味道去除了。否则我就抓你回来受苦。我这就出去采药,明天回来时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了。”

陶宝早已习惯她的性情,待她走后,陶宝苦笑道摇了摇头,不明白刚刚自己怎么会莫明其妙地对她动了情欲。

去除体味非常简单,一个基础法术也就解决了。陶宝身无余物,倒也不用收拾什么,按着胡隐娘教他的法诀,离开了湖底洞府。

时值晚秋,湖水已经冰凉刺骨了,湖上水雾弥漫,经久不散,岸边的树木被雾浸的湿渌渌的,泛着暗黑色的绿。

除了湖面,去岸边三里之地,也尽是雾气蒙蒙,由此可见天迹道法的不可测度。

陶宝旧伤累着新伤,虽有秘法和灵药,但想完全痊愈还需时日。他便深入都铜山近百十里,寻了个极其隐蔽的山洞,封住洞口,开始闭关。

不过十余天的工夫,陶宝伤势尽去,不过他连番恶战,身心疲惫,到不想急着出山了。想想左右时近严冬,莫不如就在这山洞中窝上一冬,平静心气,凝练道法。

心中一动,道诀默转,将一只白玉盒取出,轻揭盒盖,道光散逸,鸽蛋大小的灵光石安静地落在盒中。再念道诀,又一颗幻光石落到手中。两颗相差无凡地天地宝石光辉四散,耀目夺魂。寻常大道士得之一颗,都要欣喜若狂,而陶宝身怀两颗,却要发愁自己要用哪一颗来闭关修liàn



望着左手白玉盒中的灵光石,陶宝微微一笑,幻光石中所藏一切,皆是由这灵光石而来,这一次,他便进到真zhèng

的灵光石中,看看是否能有所悟。

第一百零二章 雄出没

第一百零二章雄出没

一点点的绿从地里钻出来,慢慢地蔓延开来。当大地里的冬雪彻底溶化的时候,绿色已经铺满了地表。

一只饿极了的黑熊迫不急待地从洞穴里钻出来,晃动着巨大而枯瘪的身躯,低着头颅到处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地上一只松鼠警剔地瞪着圆滚滚的眼珠盯着远处走来的庞然大物,突地一下,就飞快地跃上了旁边的树上,来到老高的一根树桠停了下来。直到黑熊从树下走过,消失不见,它才欢蹦着回到地上。

在一个深坳的山谷里,几块碎裂的山石上杂草丛生,既有去岁的老叶,也有今年刚刚长出来的嫩芽。

蓦地,碎石堆向外面拱了拱,又拱了拱,突然,‘轰’地一声,碎石迸发,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洞口。一个身形高拔的道人从洞穴内走了出来。他显得精瘦,原本英俊的面孔现在已经看不清模样,杂乱的胡子在下巴上自由生长。

陶宝搓了搓脸上的积垢,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刺目的阳光。一股暖洋洋的春风吹抚在脸上,身上,整个人都好像在这春风里渐渐复苏,充满了生机和力量。

那只黑熊开始时吓了一跳,后来发xiàn

了陶宝正从‘熊窝’里走出来。他的一双兽目立时充满了敌意。在它的世界里,它自然而地认为陶宝刚刚进入到一个‘熊窝’,它感受到来自人类的侵犯。尤其是陶宝搓脸的动作更是被它认为是挑畔的举动。它‘嗷’地大叫,带着风生就直奔陶宝跑来。

陶宝哑然失笑,他可没有心思与一头黑熊较劲。在这一个冬天里,陶宝收获不小,不仅伤势彻底痊愈,而且在灵光石中,经lì

了近百年的光界。进境之速,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陶宝随手一指,一道道光将黑熊打了个跌,黑熊不明所以,挣扎着又站了起来。只不过当它来到陶宝前面,却发xiàn

这个人竟然一踏步就飞了起来。好像一只大鸟般投向到远处的天空。它昂起头,奋勇地向着陶宝的方向‘嚎叫’起来,宣扬着它的武力威风。

大地虽然褪去的冬装,但是只有地表浅浅的一层绿色。

陶宝想起胡隐娘的嘱托,便一路向北行去。经过胡隐娘的指点,他的遁速更快,不过半天的工夫便离开了都铜山的地境。远远地在天空看到了一座小镇子,陶宝咂咂嘴,口里淡出个鸟来,再看看满身的泥色,便再次加快遁法,一柱香的地夫,他就落下来,不顾世人怪异的眼神,大步走进了这个镇子。

随着春天的到来,人们也精神了许多。虽然有的身上还穿戴着厚厚的棉衣,但是精气神却很足。街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大多数的镇民都是农民,扛着镐犁,带着包裹,遇到熟悉的人,相互间也热情的打着招呼。

一种久违的市井之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的是食肆里飘出来的人间美味,直让陶宝大口地呼吸着这熟悉的味道。

陶宝忍了下来,在镇中心附近找了一间客栈,美美地洗了个澡。

洗过了澡,浑身清爽的陶宝走出客栈,来到了街上。镇子虽然不大,但是非常的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丝满足的笑容,这在许多地方是很难看到的。

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让陶宝感到特别的舒服,打听了一下,才知dào

这个小镇叫作青水镇。乡约质朴,民风和善,因此长寿者极多。…,

陶宝找了一家食客兴旺的酒楼进去,因为来的较晚,已经没有了好位置,伙计友善地询问了陶宝的意见,方才引他来到靠近厨房的偏僻位置。

虽然有些烟火气,但是一眼望去,满室高朋却也一目了然。陶宝请伙计为自己介shào

了几个特色菜,在等菜上桌的空儿,陶宝耳朵一支,立时所有的声音都闯进了他的耳朵。若论大事小情,闲谈话事,自然是酒馆里最多。大厅里有十余桌的客人,陶宝用耳朵扫来扫去,最后耳根一动,有一桌客人的闲谈引起了他的注意。

“谁能想的到,那周家财大势大,据说还出了十多个道人,却还是被人一夜夷为了平地。”一个客人长叹一声道。

“我听说啊,周家的人得罪了朝廷的某个大人物,才遭此横祸的。”另一人神mì

兮兮地低声说道。

第三人接的很快,说道:“别乱说了。我家外甥就在东水镇住,听他说啊,周家的人并没有死绝,有好几个小辈都隐姓埋名去深山修道去了。百八十年后,就要回来报仇呢。”

“其实想想也对啊,那周家少说也有万八千人吧,哪能就死的绝户了。不过,要我说啊,报仇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想,那么大的势力都被铲平了,就算你学得了一星半点的本事又有什么用。”

第三人不同意地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就真修成了正果,成了传说中的人物呢。就好像咱们青水镇的邵大雄一样。当初谁能想的到他能得道,这不,人家厉害,就在自家地里得了道,当晚就找刘老爷报了仇。”

“邵大雄?别提那个损仔了,你报仇就报仇,非得弄出那么大的声势,又是乱风,又是打雷下雨的,把我家婆娘当晚吓的尿了三回裤子。”第一个人不满地道。

其他两人俱是哈哈一笑,第二人坏笑道,“就你家嫂子那性格还会吓尿裤子。上回老五不过是吐痰吐到她脚面上,不是被嫂子追了两条街去骂。”

第三人笑过之后,又神mì

地道:“其实啊,有个事你们一定不知dào

,你们记得刘老爷去年娶了个府城里的春凤姐不?就是那个胸脯滚圆滚圆的那个。”

那二人眼睛一亮,急切地道:“记得记得,怎么了?……对了,刘老爷被邵大雄宰了后,就没有那个春凤姐的下落了。难道你知dào

?她现在哪儿?”

“嘿嘿”第三人得yì

地一笑,道:“看你两个熊样,一听漂亮娘们就眼红。…好了好了,兄弟我说,那个春凤姐本来就是个窑姐,跟了刘老爷从良也是奔着刘家的银子来的。谁知dào

一夜之间,刘老爷就被邵大雄宰了。家产不但没得到,连人都被刘府的管家刘四拐跑了。”

“刘四?他娘的,刘四怎么没死吗?不是说邵大雄他爹就是被刘四一脚踹死的吗?邵大雄要报仇的话,还能不一道整死他?”第二人不相信地讶道。

“你听我说啊,刘四这小子多奸,当晚看情形不好,一早就跑了。结果这小子真有命,愣让他躲了过去。结果第二天这小子又回来了,就乘着刘府乱成一团的时候,偷挖了刘府的钱财,又强拐了春凤姐跑了。”

“啊?这损人这么好命?”第一人不忿地道。

“他?嘿嘿,他才倒霉呢,他拐了春凤姐,一路逃出了镇子,在春阳山那块儿,淫心发作,就找了个山洞,寻思弄了春凤姐,结果裤子刚脱了,还没等上马呢,你们猜怎么着?……嘿嘿,他娘的,正碰上邵大雄在那洞里面正睡觉。哈哈哈,你说邵大雄那么厉害的功夫,还能再让这损人活过去。咝咝,刘四这小子死的比刘老爷还惨。”第三人绘声绘色地道。…,

“啊!哈哈哈……他还真够倒霉的。死的好,死的好。咱们青水镇最坏的就是刘府,现在他们家终于败坏了。咱们老百姓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第一人兴奋地大声道。

第二人摇摇手道,“别打岔,老三,你就不能一气说完吗?接下来怎么地了。春凤姐呢?”

“春凤姐?呵呵,”他又想卖关子,但看另两个人怒目相视,忙干笑一声,说道:“那春凤姐啊,当时全身都被刘四扒光了,一团白面人似的,哪个看了不动贼心思。虽说邵大雄得了道,但是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是不,当时就看傻了。春凤姐多闷骚的娘们,略一勾搭,那邵大雄就入了套,和春凤姐弄上了。俩个人啊,那个你这么地,她那么地,……一直弄了两天两夜才罢休。”第三人一口气说完,端起酒杯一口干了。那个爽字就别提了。

“啊?”“啊!”不但这两个人听的心旷神怡,其他支愣着耳朵听戏的食客也都不能置信地张大了嘴。

“扯蛋,他邵大雄的家伙铁打的,还两天两夜,能有一柱香的工夫我都叫他作爹爹。”旁边有个大叔一撇嘴,不信地叫道。

“李大叔,你还真别不信,就人家邵大雄得了道,本事可大的很,呼风唤雨的,那个家伙事儿还不是想大就大,厉害着呢。这都三四天的工夫了,春凤姐现在还起不来床呢。”第三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人不信他的话。

“哼,老子的家伙事儿也是想大就大,想小就小。你信不信,不信老子脱裤子让你看看啊。”

“哈哈哈”满堂的食客们哄堂大笑起来。

“……唉,你别不信啊。我家表姐是坐堂医,被邵大雄请去给春凤姐看病,她回来亲自跟我说的。”第三人急辩道。

“哈哈哈”众人笑的更加痛快。其中一年轻人笑着道,“看来你家表姐和你关系真好呢,连这般私下的烂事也和你说的清楚。”

“啊。”第三人脸色顿时臊红,他只顾扯嘴,哪里想到把自己和表姐的事儿透了出去。

一个老汉忽然从堂上站了起来,双手压了压,大声道,“好啦!大家伙也别乱嚼舌根了。大雄以前虽然混了些,但是人家有仇报仇,有恩也知dào

报恩,这不,昨儿个晚上,大雄就飞到俺们家,给送来了一百两的银纸,说是知dào

俺们老俩口没儿没女,家里又穷,是给俺们的棺材本。你们说说,俺不就是曾经给他几顿馒头吗。算个啥呀,人家现在是道人啦,那可是神仙人物,还能想着咱,不容易啊。要不是他,俺能上这酒楼里面吃上一顿好菜饭吗。所以啊,要我说,大雄这孩子不错。你们以后别瞎白话了。”

酒堂里的人都是本乡本土的,原先嫉妒邵大雄得道,又害pà

邵大雄的本事,这会儿听老汉这么一说,有的人才知dào

自家早上在门口拣到的银纸原来是邵大雄送的。当下里,十人中有六人不再言语了。

陶宝一旁听的清楚,虽然不知dào

前因,但从后果来推断,也能大概地知dào

邵大雄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由的对他产生了兴趣,打算去会一会这个奇人。另一方面,他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周家的事,看来除了周庄被夷平外,其他的周家人并没有被斩尽杀绝。应该是龙不行或者是幕后的大人物改变了主意,放了周家一马。

不多时,酒菜上来。陶宝放开怀抱,努力地打扫着盘中的美味。

吃过之后,陶宝随着道念标记的感应,一路找到了之前在酒楼的那个第三人。拦下他后,陶宝微笑地从怀中掏出一大块金子,说道:“你告sù

我关于邵大雄的所有事情,还有他现在的住所。这块金子就是你的了。”

第三人双眼被陶宝手中的金子迷的花了眼,颤声道,“好好。我都告sù

你。”

第一百零三章 春阳山

邵大雄是个挺特别的人物,从小就混,却也挺仗义,作出头鸟,替人背黑锅,成天打架惹祸。因是家中独子,所以邵老爹老妈从小就疼他,无论惹出多大的事,老实巴交的邵老爹总会想尽办法帮他处理。直到邵大雄惹了一件大事儿,终于踢到了铁板。邵大雄家里地不多,所以一年里也租些地主家的地。本来是个好年景,打下的粮堆的一个屯接一个屯。结果,邵大雄帮着爹妈收完粮食后,就和同伴们玩些闲去了。可惜,他们几个人不知是谁把粮堆给点着了。这下子好,秋粮易燃,又火烧连营,烧得大火亮出二里来地,损失惨重。如果全是自己家的地只能算是自家倒霉,但是事与愿违,被烧掉的还有地主刘老爷家里的。这下子事儿就大了。刘老爷不认赔钱,就是要告官。让邵大雄吃牢饭,邵老爹如何肯干,见天地儿往刘宅跑。刘老爷也是秋粮被烧心情不爽,根本不与邵老爹说话。还要邵老爹侈赔他的粮食。邵老爹上前理论,却被刘四一脚踢了个跟头,不巧的,脑袋正撞在锄头上,当场就惨死了。邵母听到了信,一口气没上来也死了。

一下子双亲都没了,邵大雄可傻了眼,哭嚎了三天三夜,最后晕死了过去,原来村里面人都说他不孝,但见他这般模样,渐渐地便开始同情他了。好在刘老爷见他爹娘都死了,良心发xiàn

,只是把他家地抢了去当作赔偿,就没有再告他。邵大雄经过这事儿后便沉默寡言起来,任谁也不说话。村里人以为他傻了,其它这一场事故和大哭竟把他心窍给弄活了。

该着邵大雄机缘到了,这小子在地里帮人家干活时竟然拾到了一株道草,立马就得道了。邵大雄得道后第一件事就是当晚杀到刘老爷家,将刘老爷杀了,但是其他人却是毫发无损,刘四虽然跑了,但是后来还是被邵大雄找到。可以说,刘老爷作事太绝,该有此报,邵大雄年少孟浪,却也大有机缘。

这般传奇的故事在小镇子里很快就传开了。对邵大雄也是褒贬不一,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从邵大雄夜行留金的事上来看,他心中至少还有一个侠字。

陶宝扪心自问,自从自已得道后,还真就没有为亲人、邻里做过什么善事。更曾连累小妹陶菊儿。大哥陶财的去向也一直不知dào



陶宝豁然发xiàn

,原来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事没有做,似乎在自己的心里除了长生就是变强。有时候连李茗儿也会忘记,难道天下间除了道,就再没有其它值得自己付出的了吗?

看到眼前这个道人陷入了沉思,第三人欢天喜地地抓着金子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收回思绪,陶宝向着第三人所说的春阳山行去。

春阳山在当地人眼中高不可攀,难以逾越。只有几条小路可以上山。山高路险,却难不住道人的遁光。陶宝踏步而行,一步步地踩着山石向山上走去。一路上观赏深秋风景,别有一翻风味。

在一处陡峭的山崖附近,有一条崎岖的山路三转五转之后,自然出现一个山洞。陶宝鼻子轻嗅,立时闻到了一丝怪异的味道。那是道的味道,非常浓烈,而且不假任何假示,就那么刺烈烈地暴露出来。

陶宝一笑,大步走进山洞。

“是谁!”就在陶宝刚刚步入山洞,一个精壮的少年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大声喝问道。…,

陶宝收住脚步,说道:“本道陶字仙,特来见过邵道友。”

“什么道友不道友的,若是想要金子,你就拿命来换。”少年邵大雄看到陶宝微愕,然后收住脚步,一脸警剔的盯着陶宝。

陶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方型大脸,黑眉大眼,鼻直口阔,四肢健硕,无论是练武还是修道,都是好苗子。

“哼!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一把风把你吹到山下去。”邵大雄瞪着大眼睛横道。

陶宝笑笑,打趣他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气,把你本事都使出来,让道爷我看看。”

邵大雄冷笑道,“真是不知死道,敢来找我的麻烦。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程。”

说着话,邵大雄随手一招,手中蓦地出现一株奇怪的道草。此道草通体火红,滴血流红一般。一株柔弱的茎体上,顶着一串儿风铃花样的东西。

陶宝皱皱眉,几乎在他招出道草的一瞬间,他就感应到了此株道草的不同,少了自然的味道,却多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脑中闪念,迟疑地道:“道血草?”

邵大雄一挒嘴,叫道:“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可真要动手了。”

陶宝此刻反而兴趣更浓,微笑道:“你尽管试试,不过,如果你打不过我,你可就要听我的。”

“好,如果我羸了,我只要你帮我把门就是了。”邵大雄眼中闪出一丝狡黠。

陶宝笑着点点头道,“没问题,你若羸了我,就是让我给你铺床都没问题。”

邵大雄哼了一声,也没念道诀,手摞着道草就在摇了摇。

随着他的摇动,那株道草血光一闪,从枝头的风铃中飞出一一股道风,风寒冷冽,狂卷如刀,隐隐中还有无数细小的刺光在风暴中闪现潜伏。

陶宝眼睛一亮,概没有想到邵大雄既无道法修练,也无道元可讲,却仅凭着这株道草就有这样的威力。差不多有他当年初入京都时的实力。真是让人惊艳。

狂风吹来,陶宝随手写了个‘壁’字,道光顿放,任他风狂寒澜,却连陶宝的衣角都没有吹动。

“啊?”邵大雄惊的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在他眼中已是无dí

的道法竟然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有吹皱。他惊愕之下,回头望了望洞穴里,一咬牙,再一摇动,从风铃中再飞出一道血光,转眼化成一道雨雾,蓬地一声,横扫而至。雨雾所过之处,一片雪晶冰冻,连地上稍大点的石头都冻得‘噼’地一声,化成了灰色的雪粉。

(这几日单位上的工作太多了,精力体力严重透支,严重地影响到了写作进程,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声抱歉了。等熬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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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莫雨琪

目送邵大雄和春凤离开,陶宝也没有留在镇里。一路北行,向乌山府而去。

春风送暖,日见绿萌,山川河流,一派生机勃勃。虫鱼鸟兽,充满活跃生动。陶宝不走大道,尽向些偏僻地方行走。途中尽览奇景风光,也见惯了兽角争食,自然搏杀,对于道之规则日益领悟。仿佛每日都有感悟,渐渐有了突pò

的感觉。

又是一夜圆月,皎洁月光,照透山谷,陶宝望月修道,胸中冰月忽地颤动,与道念相合,他福至心灵,月神赋道法贯然而通,达到了“月神临空”的境界。

至此,李昆师父所教的问月道法全部学成。剩下的便只有循循而精进了。

陶宝祭出浩月镜,只见镜光竟已经长达一丈有余,威力大增。

他穿府过镇,这日终于到了乌山府。在房明城停下脚步,住了下来。向人打听建成镇的地址,却无人知dào

。不过这也难怪,千年岁月摧,沧海桑田过,物事人非落。三天下来,陶宝遍访民间,仍是毫无线索,有人指点他去官府兰台那里寻找存档。陶宝不欲让人知dào

他道人身份,便花重金买通官府文书,查寻了许多档案,方才发xiàn

建成镇的记载,只是只言片语,无法凭此来判定建成镇的地址。

至于胡氏宗族,在乌山府也有三支,不过是不是陶宝所找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到此为止,也就可以了。但陶宝受胡隐娘恩惠,不愿轻易放qì

。便奔着这三支胡氏宗族找去。一个月间,陶宝失望而归。这三支胡氏宗族,竟有两支是三百余年前从别府迁徙过来的。而另一支胡氏,虽是流传千年以上的古老家族,不过却是一直住在阳贵镇,宗族族谱一应俱全,也没有分支过去。唯一的收获就是知dào

了建成镇的所在,但是结果出乎陶宝所料。乌山府有一条大江名唤乌江,据说千年之前,乌江曾发过暴洪,洪水破开旧道,另辟新道,中途将建成镇冲毁淹没,所以世间再没有了建成镇,至于胡氏是不是毁于千年前的大水,无人得知。

陶宝不甘心地盘旋在乌山府近两个月,再也没有了任何信息,方才打算离开。

这日,陶宝一早离开房明城,步出城门,站在道左,环顾四野,一时间忽然失去了方向,不知dào

自己该往何处去。

茫茫然间,一个女道人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从他身边走过。陶宝撇了一眼,颇有些眼熟的样子。仔细地想了想,渐渐想了起来。当年在桃门大典时,斗法台上,有一位百圣道派的莫雨琪女修凭借着一株玉宝道草,战败了众多高手,名臊一时。眼前的女修,可不就是她。当初陶宝也曾对她有数面之缘,颇为关注。这些年过去了,当初的青春美丽的女修如今也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手中牵着的女孩儿长得灵秀可爱,也不知和她是什么关系。

陶宝目光留连,惹得莫雨琪侧身望来,眼睛里寒光一闪,显然对陶宝的敌意大起。

陶宝淡淡一笑,若说当年他还不是她的对手,但是现在陶宝却不会怕她。只不过不愿多惹是非罢了。

莫雨琪迟疑一下,显然注意到了陶宝的神情举止不同凡俗,孤傲独行的气质令人动容,不敢轻视。

见陶宝孑立道左,似无dí

意。莫雨琪放松心情,紧拉着女孩儿的手,向前疾行,很快就走的没了身影。…,

陶宝笑笑,有意无意之间,也向着莫雨琪二人消失的方向行去。

他一路不紧不慢地行走,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已经远离了房明城。这乌山府地理极有特点,平地山丘各占一半,前面丘陵起伏,绵绵而去,犹如青绿的地毯铺在了大地上,天空之上,白云朵朵,缓缓飘动,春风和煦,抚面如手,更让人心旷神怡。

陶宝心情大好,忘了目标,身子向上一纵,轻振双臂,便如只大鸟般在空中展翅飞翔,好久没有这般痛快的飞,眼里的白云、绿野交错平行,耳畔是春风醉人的声音,自由自在。

突然,在前面远处,一道耀眼的道光炸亮,道气剧烈激荡的冲击波一浪浪地冲击过来。

陶宝一愕,很明显,前面定然是发生了剧烈的道法争斗。脑中一转,想到莫雨琪,暗道莫不是她。他遁光立起,加快遁速向有面赶了过去。

不多时,他就赶到了现场。果然,空中道法飞掠,激斗不休的两个人当中一人正是莫雨琪,而另一个人竟然也是老熟人了,问天道派的楚南人,却不知dào

他现在是不是还叫做林楚南。他的荆棘道法显然更有极大的精进,占据了上风,若非莫雨琪玉宝道草也是非常厉害,恐怕已经输了。不过,莫雨琪身边的小女孩儿却不见了踪影。

远远地见到是楚南人,陶宝暗叹一声,随手扯下一襟道衣,蒙在了脸上,方才凑上前去。

他遁光明亮,显然惹起了两人的注意。楚南人眉毛一挑,不明白为何突然而至的道人要蒙着脸面,不愿示人。而莫雨琪则是一愕,显然看出来蒙面而来的道人就是不久前在房明城外见过的那个青年道人。

陶宝的到来,让他们两人暂停了下来,各有戒备地盯着他。

陶宝哈哈一笑,说道:“两位道友继xù

,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你是何人,为何要蒙着脸,莫非是我认识的?”楚南人冷声道。

陶宝心中一凛,这个家伙竟然这般机敏,这样也能猜到。

“哈哈,本道不过是面容丑陋,怕惊吓到人,才把脸蒙起来的,倒惹得道友猜疑,真是好笑。”

楚南人冷冷一笑,显然不信他鬼话。“道友藏头露尾,不肯真面目见人,看来是想管闲事了。”

陶宝连连摇手,说道:“不不,你们打你们的,我只是见你们道法玄奇,长长见识的,谁生谁死,跟我毫无关系。”

楚南人见他这般泼赖,瞪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过头来向莫雨琪道:“雨琪,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就为了一个女孩儿,惹得百圣、问天两家道派不睦,又何苦来哉。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害了她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莫雨琪眼睛发红,神色复杂难明,哽声道:“少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害得静儿失了聪,现在我要带她去治病,你若再缠着我,别怪我跟你拼命。”

楚南人一愕,道:“那个女孩儿失聪了,我怎么不知dào

?”

莫雨琪恨恨地瞪着他,寒声道,“还不是你那个太师伯弄的鬼,见静儿体脉奇特,便拿来试他的阴毒道法,若非静儿命大,现在连小命都没了。问天此仇,有朝一日,我定当报还。”

楚南人眼眉紧皱,说道:“我奉师门令谕,去参加通远大战,事毕后才听说你闯入问天道派掳走那女孩儿,师门震怒,便命我来找你带回女孩儿。你所说的事,我真的不知dào

。纵是真有此事,一个凡俗的女孩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雨琪闻言芳容惨白,紧咬银牙,面罩寒霜道:“既然你这般想,我与你便再没有好说的,你若阻我,就凭道法来抢吧。”

楚南人心火生起,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执拗,我刚才已经有意相让了,你还不明白吗?若不是顾着咱们俩曾经的……”

“住口!”莫雨琪厉声道,“休说前事,我现在与你再无一丝关联,你要认为你道法高绝,就尽管来试试。不要以为这七八年只有你在苦修。我莫雨琪当初胜你一筹,今日一样胜得了你。”

楚南人脸色一冷,怒哼一声道:”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镜梳草有了多大进步吧。”

莫雨琪扫了一眼旁边的蒙面道人,银牙一咬,芳容含煞道:“总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抬手,一株奇妙道草现在手中。

只见这株道草模样奇特,巴掌大小的叶面,一面光滑如镜,一面长着细软的绒毛。

莫雨琪口中默念道诀,祭起镜梳草,将那光滑镜面对准楚南人便是一照,一道异光‘刷’地从镜中射出,直击楚南人。

楚南人对她的玉宝道草知之甚多,知dào

这异光最是厉害,照中人身后,轻者道元混乱,道体麻木,重者立时道念失魂,道体崩溃。当年桃门斗法台上,这株镜梳草大展神威,遇人便照,绝少有能抵的了的。纵是现在自己道法大幅精进,也不敢轻试这镜光。

楚南人伸手一指,一条蟒身粗的荆棘再度飞出,不闪不避,迎着镜光而去。在镜光照射住它的瞬间,忽地分化成了数百长细韧的小蛇,纵横飞错,好似乱箭穿心般噬来。

莫雨琪同样对楚南人的道法熟悉,娇咜一声,镜光如水,竟然流淌起来,瞬间蛇棘被淹,化成飞灰。

镜光再变,水声阵阵轻响,化成一道白浪翻滚向楚南人。楚南人临危不惧,目射奇光,双手虚空中一抓一放,虚空闪烁,现出一根细刺般的荆棘,棘尖生出点点寒芒,他口中喝声,“去!”。

荆棘刺如针芒般穿过两人之间短暂的距离,破浪而行,眨眼间飞射至莫雨琪的身前。

莫雨琪面色微变,手中镜梳草一翻,将绒面对向来袭之荆棘刺。那些细绒倏地疯长,如长绒毯面一般,荆棘刺落在上面,毫不着力地便被绒毛缠了个紧实。

莫雨琪冷声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早就听闻你炼成了‘刺棘’,原本还不信,现在倒是要怪自己幼稚了,你再不是我之前认识的林楚南。”

陶宝在旁恍然,原来楚南人至假死之后一直便叫做林楚南了。

楚南人缓缓地道:“不错,我此前是瞒了你,但是若非如此,我如何达到如今距大道士仅一步之遥的境界。”

口中虽说着话,但他的道法并未停止。一根紧接着一根‘刺棘’在双掌间出现,片刻工夫就已经密密麻麻,无以计数。‘呼’地一啸,扑天盖地而来,嗡鸣大作,每一根‘刺棘’都藏着他的道意,疯狂地吞吐着寒芒。如果说之前的一根‘刺棘’还看不出多么厉害,但这向刺海蜂潮般的‘刺棘’完全变了样子,隐隐地,还带着一丝灭绝生机的味道。

陶宝骇然变色,这种强dà

的道意,他只在大道士的道法中感受到过,如此看来,楚南人没有夸口,他确实已经进境到介于大道士的境界中了。

阴霾之下,莫雨琪仰望天空,朱唇轻颤,口中含糊,仿佛在诵念远古咒语,手中镜梳草剧烈地颤抖,开始恐怖而离奇的变化,只见道草有那些细绒的一面,细绒发出‘嗞嗞嗞’地异声,努力地蠕动着,须臾之际,便从原本光滑的镜面中钻了出来。…,

看着从镜面中钻出长长细绒,任谁都头皮发麻,难以置信。更加厉害的是,这些镜绒再生变化,长及半尺后,自动脱落,一阵乱麻般的蠕动变化后,一个缩小了数倍的‘莫雨琪’蓦然出现。最奇特的是,‘她’眼嘴的地方俱是空洞,份外妖异。

‘她’与莫雨琪心意相通,面对扑面而来的‘刺棘’云潮,‘她’双目暴睁,所视之物,顿化虚无,‘她’张口一喝,眼看着一股巨潮般的声波向外骤然扩散开去。

楚南人遁光一闪,远远避开。他脸上终于变色,他在问天道派中,倍受关爱,本身也通达道理,见识不凡。早就听说过凡是人形之物都有过人之处。这镜梳草何时有了此种秘法变化,令他措手不及,险些吃了大亏。

莫雨琪双瞳如血,素手一指,镜梳草立即飞将起来,那个小‘莫雨琪’也飞遁而起,追着楚南人又喷又喝,任楚南人千般变化,‘她’只是一望一喝,便道法尽消,连喘息之机都不留给楚南人。

看着莫雨琪反过来占尽上风,陶宝心中不安反而愈发的强烈。他对楚南人的认知恐怕不是莫雨琪所知晓的。此人表面一团和气,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重,更有决断能力。现在看起来落在下风,焉知dào

不是此人早有算计呢?

就在陶宝担心之际,莫雨琪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刚才楚南人所站的位置。

陶宝道心一动,变色喝道:“莫道友小心!”

莫雨琪闻声微愕,却已经晚了。在她四周,倏地闪现出来数根透明的‘刺棘’,打闪一般击在了莫雨琪身上。

“‘刺棘夺魂’!”那数根透明的‘刺棘’瞬间穿透了莫雨琪的道体。

莫雨琪娇躯一颤,低哼一声,喷出一滩道血。

那镜梳草所化出来的小‘莫雨琪’同时也默然消逝。

这场短暂的道法争斗,她还是败了。

第一百零五章 莫静儿

楚南人看到莫雨琪口喷道血,眼中生出一丝怜惜,但转瞬即逝。他双手一松,消去道法,没有再进行攻击。

“雨琪,你已经受了重伤,就不要再逞强了吧。”

莫雨琪美目凄厉,含怨怒视着楚南人道,“林楚南,我不用你好心。纵是死在你道法之下,我也不会交出静儿的。”

楚南人眉头紧锁,目光闪烁,一股淡淡的杀气缓缓地在他身上萦绕。

“哈哈哈,当真精彩。两位道友的道法果然异彩纷呈,令人叹为观止,可惜就是快了些。不过,却也勾起了本道的兴致,不如让我陪这位道兄玩上几手如何?”蒙面道人忽然插了进来。

楚南人冷目一转,淡声道:“这位道友终于忍不住了吗?那就来吧,让我见识见识道友有什么厉害的道法敢管我问天道派的事。”

莫雨琪转身望向蒙面道人,心中不断闪过这道人的相貌,终于发xiàn

这个道人似乎在那里曾经见过,只是印象不深,实在难以想起来了。不过,既然他肯出面,想必定有惊人道法,否则一般道人闻得问天道派谁还敢再逞强。

“嘿嘿”蒙面道人一乐,说道,“原来大道派出来的人物都是这个德行,动不动就把道派的名头挂在嘴边,我还没说我是桃门道派的呢。”

楚南人厉光一闪,哼笑道,“我不管道友是哪里的,既然敢管闲事,就要付出代价。”

莫雨琪闻听蒙面道人提及桃门道派,则脑中灵光一动,突地就想起一个桃门弟子来,差点惊出声来,原来是他,难怪他不怕林楚南了。

蒙面道人一抬手,未施道法,却凌空开始写起字来。

楚南人双手再次聚拢,一根根‘刺棘’在掌拢处浮现,这些年来,他为了修liàn

道法,进境大道士,可以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放qì

了之前的众多花样繁多的道法,转而专心修liàn

这种阴毒的‘刺棘’道法。同时抛弃了与莫雨琪的一段珍贵情缘,专情炼道,因此才进境之速,远超同门。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扬名天下,一雪前耻,恢复自己楚南人的名字。

想到此处,楚南人对这蒙面道人莫明的杀机更烈,一团黑气蓦地在掌中喷出,将‘刺棘’尽数浸染,每根‘刺棘’都芒尖漆黑,看上去阴毒之极。

默运道诀,‘刺棘’一根根接续飞出,变化成两条飞鞭样,交错浪动,向着蒙面道人击去。

蒙面道人手中的鬼画符在‘刺棘’临体前终于写完,奇异的符字在空中闪耀,一种离奇道法从符字里钻出来,在蒙面道人的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将自己的刺棘挡在身前。

楚南人微讶,这是什么道法,怎么这般诡异,自己所修的‘刺棘’脱胎于问天道派的荆棘道法,需yào

在极阴之所修liàn

,更有邪法秘炼,其中恐怖阴损不能一一尽述,不过威力强dà

,专破正法。正因如此,莫雨琪才愤而离去。

说起来蒙面道人也暗暗奇怪,自己的一个‘壁’字阳文道法不过是阻敌一时之法,按说对上楚南人这加了料的‘刺棘’道法作用不可能太大,他更早有后招欲发,可是道法奥妙无穷,这一‘壁’字道法竟然奇效非凡,楚南人的道法半点也没有发挥作用,就尽数被挡在了其外。

楚南人尚以为是道法威力不足,连发三式道法,结果都被‘壁’字挡下,登时道心一乱,信心消退,他已看的清楚,对方这道法不知为何竟然是自己‘刺棘’道法的克星。这还怎么打下去。…,

蒙面道人也没有想到此番拼斗竟然有此意wài

,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敢情自己是专克这楚南人的。真是人有天敌,道有敌法,妙妙妙哉。

楚南人脸色铁青,这么些年,他除了八年前败给桃门耿离外,大道士境界下,他就再没有败过。谁能想得到,万中无一的道法相克出现在与蒙面道人的此战中。

心思连转,楚南人闪身撤步,停手道:“道友道法稀奇,我败了。不过,纵是你护着雨琪一时,还能护她一世不成。何况终有一天会被我知dào

你是谁,你莫非真的不怕我问天道派吗?”

蒙面道人呵呵一笑,道:“少来唬我,你既然已经败了,还不快走,莫不是等我送你不成?”

楚南人恨极,怒视着他,似乎想要看穿这蒙布里的面孔,忽地又一脸轻松道:“道友虽然遮了脸,但不知为何,我始终感觉似乎对道友非常熟悉,我敢肯定,之前咱俩一定很熟。”

蒙面道人耸耸肩,说道:“请走好,不送。”

楚南人向着莫雨琪一笑道:“雨琪,我还会再来找你和那个小女孩的。”

莫雨琪苍白的脸上现出异红,寒眸一转,不去理他。

楚南人一纵身,化作遁光飞走。

陶宝将蒙面布襟一扯,向莫雨琪说道,“你伤的很重,有没有办法自愈?”

莫雨琪强撑着道体,向他深施一礼道,“多谢陶道友相救。”

“啊?你认识我?”陶宝奇道。

莫雨琪勉强一笑,说道,“四英之名谁人不知,尤其是陶宝化名耿离,盗宝离京的传说现在在京都仍有流传,何况当初你我应该有过几面之缘,我也曾见过你与楚南人的斗法。只不过时日久了,一时忘记了。你若不提桃门,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唉,谁想得到,一晃儿这些年过去了,你的道法竟然精进如斯,楚南人也好,林楚南也罢,仍旧不是你的对手。”

陶宝哑然,说道:“你伤的重,就不要再说了。赶快疗伤吧。”

他话音刚落,忽听得楚南人的一声长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耿离道兄,哦,不,应该是陶宝道兄,哈哈哈,难怪道兄不敢见我。其实大家都是知交旧友了,又何必这般姿态呢。”

陶宝、莫雨琪惧是一愕,才蓦然发xiàn

,原来声音是从虚空中的一根透明‘刺棘’发出的。只是一发出道音,这‘刺棘’就现了形。

陶宝苦笑,原来这楚南人虽然走了,却悄悄地留了个传音术,这般小伎俩他也有得卖,不足为奇,可是自己不小心,还是着了他的道。他随手一挥,一股道力击出,毁了那‘刺棘’,不让楚南人再借此传音了。

莫雨琪一脸欠意地道,“都是我不好,一语道破了陶道兄的名讳,让林楚南知dào

了是你。”

陶宝不以为意,道:“知dào

就知dào

吧,我与他纠缠了几次,也无所谓了。”

莫雨琪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感谢他,想了想道:“陶道兄不可小觑林楚南,此番他虽然败在陶道兄神妙道法下,但此人心机深沉,尤其旧恨又增新仇,你千万要小心他。”

陶宝若有意地道,“莫道友似乎对他非常熟悉?”

莫雨琪微怔,半晌才叹道,“当初年少,不知带眼识人,我与林楚南曾经相恋六年,共习道法,同修道元,原本以为只羡鸳鸯不羡仙,结果还是敌不过大道士境界对他的吸引力。……其实当初一战,他事后曾说过,纵是他不与你暗中协议,他也不是你的对手。”…,

陶宝沉思片刻道:“楚兄天姿卓绝,一表人才,若是能行事光明,必是良友,可惜……”

莫雨琪苦苦一笑道:“他若是那样的人,我又怎么会离他而去。你不知dào

,他所修的‘刺棘’道法,阴毒之极,修liàn

过程更是残忍,乃是外道秘法。他一心进境,我如何苦劝,他都是不听。我们俩人便起了分歧,隔阂,最后无奈分手。”

陶宝不作声,当初莫雨琪是何等的风光,仅次于老丁的天才,可叹这些年过去了,曾经的天才少女竟然落的这般模样,除了说声造物弄人,还有何话可讲。

顿了顿,陶宝问道,“刚才见你领了个小女孩儿,她呢?”

莫雨琪环视左右,又祭起镜梳草在四周扫荡一遍,方才放心。口念道诀,从镜梳道草的镜中才浮出那小女孩儿的身子。原来莫雨琪竟将她藏在了道草之中。难怪楚南人无从得知。

小女孩儿眼睛紧闭,气息匀静,显然是睡着了。

莫雨琪表情倾注,面藏微笑地道:“她叫静儿,……是我的女儿。”

“啊!”陶宝愕然,一转念,诧异地道,“那她的父亲岂不是楚南人道兄?”

莫雨琪神情落寞,一丝哀怨地点了点头。

“那他为何还要……”

“我没有告sù

他,也不想让他知dào

。”莫雨琪绝决地道。

陶宝默然,没有说话。

莫雨琪抚了抚女孩儿的额角发丝,说道,“她是我的宝贝,我此前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害得她失了聪,我再不会犯第二次。”

陶宝神念落在女孩儿身上,发xiàn

她骨骼清秀,道脉天成,福缘深厚,是个绝佳的修道料子。

陶宝说道:“现在你已经受了伤,还要小心楚南人的追踪,你可有什么打算?”

莫雨琪摇了摇头,抚了下额角发丝,说道:“陶道兄不必替我担心,在前面的巫蓉镇,有我师父在那里等我。”

“哦。”陶宝默然,“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多谢陶道兄。”莫雨琪深礼道。

陶宝见她并无要自己相送的意思,自然也不好强作好心,便与她拱手道别。

他这边离开,莫雨琪身子轻轻摇晃一下,嘴角缓缓地流出了血。事实上,她的伤远比看起来还要重。楚南人的‘刺棘’道法也远比表面上看起来阴毒厉害的多。虽然明知dào

陶宝好意,却仍旧拒绝了他,最主要的原因仍是楚南人。楚南人之所以一意进境,便是当年败于陶宝之手。因此,陶宝一直是楚南人的心魔之一,不当面打败陶宝,楚南人是不会罢休的。莫雨琪与楚南人道侣六年,对此事知之甚深,纵是分开,也不愿与陶宝瓜葛太多。

陶宝心机再多,也想不到莫雨琪这般细小的心思。

离开莫雨琪后,陶宝失去了游玩的心情,加快了遁速一路向前。路过巫蓉镇时,想起莫雨琪和小女孩儿莫静儿,心绪突乱,轻叹一声,便在镇子里停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莫雨琪随口骗他,他在镇子里呆了三天,别说莫雨琪,却连个道人的踪影也没有见到过。

第四天一早,陶宝结了店银,离开了巫蓉镇。凡事尽了心意便是,他也不是婆妈之人,干脆放下对莫雨琪的担忧,自寻自道去了。

可是这天下道缘最是奇妙,你争时它不来,你放下时它却又来了。在他离开巫蓉镇不远,就看到一道道光直奔自己而来。到了近前,道光停下,莫雨琪伤痕累累,面若金紫,看到他后,唇角才挤出丝安慰地笑容,道,“陶道兄,终于碰到你了,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陶宝道念在她身上一扫,脸色剧变,骇道,“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楚南人竟下得了这般重手!”道念之下,莫雨琪全身竟数十处创伤,道体崩坏到了极限,道脉十毁其九,道元所余点滴,最可怕的是她体内有一股极其阴毒的道意正疯狂地摧毁着她最后的抵抗。

莫雨琪浑不在意地淡淡笑道,“不是楚南人,是他的太师伯,大道士楚忧离。”

陶宝眼中异光一现,又是大道士,似乎最近大道士便宜了许多,总能被自己遇上。

莫雨琪忽然向陶宝曲膝拜下,口中说道,“陶道兄,我知你一向恩义守信,如今小妹有一事相求,望陶道兄能答yīng

下来。”

陶宝先是一惊,随后灵光一闪,迟疑地道,“你是说静儿?”

莫雨琪双泪刷地流了下来,哽咽地颤声道:“就是静儿,楚忧离一意要拿她做炉种,修liàn

他的秘法,我也是拼了命才在他手下逃出,他随时可能找到我,追上来。如果陶道兄不能帮我,我们娘俩只怕都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陶宝寒声道,“楚南人呢?难道他眼看着你灭道当场也束手不理吗?”

莫雨琪脸上一片灰败,绝望地笑道,“他?他怎么敢得罪他太师伯,只要能进境大道士,莫说是我,就是他的亲骨肉,他也舍得下。难道你以为楚南人真是猜不到静儿和他的关系吗?他只不过故作不知dào

而已。”

“什么!”陶宝浑身一颤,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修道之人会如此的冷酷残忍。连亲生骨肉都可以漠然处之,楚南人潇洒自如的印象在瞬间消失殆尽。

陶宝愤nù

地道,“他怎么敢这样,自残骨肉,禽兽不如!他在哪里,我去为你讨个公道。”

莫雨琪一阵摇头,颤声道,“算了,我也不想再见他,只拜托陶道兄能替我将静儿送去碧水道派,想方设法医好她的耳疾就好了。”

“碧水道派?”陶宝愕然,暗道怎么这般巧的,自己正有北上去见李茗儿之意。

莫雨琪点头道,“我听说碧水道派中有一神水,专医各种奇症,或许能医好静儿。而且……”

她话未说完,远处一声道音长喝,“小女娃儿,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陶宝双眼涌出厉色,望着渐近的遁光,淡淡地向莫雨琪道:“你先走,北去五百里处等我。”

说完,驾起遁光迎了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死与火

迎面空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峨冠老者正驾光前来,

陶宝目色凝重,此战他本可以避开,但是受莫雨琪遭遇的义愤,他还是站了出来。大道士又如何?义无所顾尔。

“哈哈哈,无知小辈,也敢来管我楚忧离的闲事,莫不是嫌命长了。”楚忧离人未至,话已到。

陶宝不为所动,极其认真地在写一个阳文,此阳文之繁杂,可说是冠所有阳文之首,如果有识得此阳文的,必然惊震异常,因为此阳文共有一百零六个笔画,囊括了所有结构,可以说,学会了这个阳文,其余所有的阳文都将不再是难事。

眨眼间,大道士楚忧离便来到陶宝的身前十丈外,一双窄细的眼睛让人印象极为深刻,,颌下斑白长须,身上道衣飘飘,一股悠长的岁月道念饱蕴深凝。

楚忧离望了望陶宝身后勉强驾起遁光逃离的莫雨琪,脸上浮出丝冷笑,此刻便是让她走了,稍后一样找得到。只是,眼前的这个小道士却有趣的紧,在这般时候,还有心写画出符箓来。可惜,他这个符箓太过繁杂了,除了一笔笔的莹莹道光,再也看不出个明堂来。

陶宝仿佛无视楚忧离的到来,飞快地写着第七十三个笔划。

“小道士,别说本道不给你机会表现,我便在这里等你一时三刻,看看你这道法有什么奇幻之处。”楚忧离森然讥笑道。

陶宝不理不采,一心一意地写下了最后一笔。

此字一成,顿时道光强烈闪耀刺眼,光彩大放,好像活了过来一般,无数毫光围绕在阳文四周,如幻景一般。

楚忧离窄目中射出精光,微讶道:“竟然有道景出现,嘿嘿,小道士,你很不简单啊。莫非你就是我孙侄儿南人提到的桃门弟子陶宝?”

陶宝额角上一颗汗水轻轻滴下,这一字阳文几乎凝聚了他全部道念,如果不能拦下楚忧离,那么他除了转身逃走外再别无它法。

正值巳时,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射下来,在千万毫光的映衬下,陶宝的这个阳文更加璀璨夺目,仿佛异宝现世。

就在道光达到最强烈的顶峰时,一道极其淡淡的灰气犹如一把风般从阳文里散了出来,缓缓飘荡,向着楚忧离游了过去。

楚忧离目光由奇转讶,由讶转惊,由惊再转成憾,这种淡淡的灰气他不但认识,更曾亲身体验过它的厉害,只是,这个连大道士境都不是的小道士怎么可能驾御的了这种最神mì

的道力呢!

这是决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偏偏就发生了。

退,再退!楚忧离带着浑身的疑问一退再退!

灰气似散实凝,似缓实快,如附骨之蛆,以道念为引奔向楚忧离。

“哼!”楚忧离冷哼一声,脚下一定,不再退避,也不见他如何运转道诀,无穷无尽般的‘刺棘’便骤然出现在他道体身后。

“灭世。”随着楚忧离冷喝,扑天盖地黑压压地‘刺棘’如狂风卷席,瞬间刮过那道灰气,灰气在这般强dà

而恐怖的道法威力下,仍然坚持了片刻才一丝丝一缕缕的被磨灭掉。

乌云遮日,狂浪滔天。

耳中甚至能听得见那无数‘刺棘’在空中穿梭的刺耳的尖啸声。

陶宝顿时感受到了无比强dà

的压力,甚至连遁法都受到了无形的压力,慢下了七分。

眼中的光线正在慢慢地被分割成了两半,身后光明,眼前黑暗。就好像生与死的界限。…,

陶宝微微地闭上眼,仅仅留了一丝微细的缝。

如果说楚南人的‘刺棘’已经有了八分大道士的境界,那么面对楚忧离的‘刺棘’道法,便是云泥之别。陶宝清晰地感受的到,每一根‘刺棘’内所含蕴的可怕道念。而且,在道念细察之下,每一根‘刺棘’都在疯狂的分裂着,闪烁着暗色的阴毒。

陶宝冷静地面对着这恐怖的道法,伸出食指在阳文上轻轻地一指。

阳文在瞬间再度闪耀,不过,却再没有灰气出现,而是‘嗡’地一震,阳文缓缓地自行变化起来,从一个简单的平面变幻成了立体的阳文。一百零六个笔画就如同一百零六根骨节在重新搭就。

随着这个变异的阳文最终形成,从里面钻出来一道灰色火焰,烈焰如烟,在它照耀之下,没有一根‘刺棘’可以落的下来。

[果然不更新就掉收藏啊,真是太可怜了。最近都要崩溃了,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所以更新起来有心无力,愧对诸位读者。拜谢,连着大喊三声‘对不起大家’,唉,真是没办法。不过这阵子紧张总算快要过去了。呵呵。]

第一百零七章 百灵鸟

这日,陶宝带着静儿来到一座大城,远远的就看到偌大的城门口人流川息,络绎不绝。在城门上方,刻着两个方正的隶字,“各阳”。

这一路上,陶宝穿州过府,很少停留下来,除了偶尔路过城镇时给静儿买些吃食,其它时间大多在山林野外度过。陶宝倒是怡然自得,无有所谓,可苦了静儿原本白晢的脸蛋悄然间变得黑了许多,但是身子骨却也变得健康结实,若非身上的衣裙,定是以为哪个山沟里钻出来的野娃子了。

左右值守城门的士兵早就见到一个青年道士领着一个小女娃儿走过来,都是大感诧异,要说道人虽不多见,但是领着孩子的却更是少见。为首的队长有心上前盘查一下,刚刚迈出一步,却见那道人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再落入他眼中时,已经是在城中的街上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原以为是假道人拐骗小孩儿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真道士,差点得罪了仙家人物。就在他心中震惊时,却见道人牵手的小女孩儿回过头来,冲着他扯了个鬼脸儿。

陶宝微微一笑,击了下静儿的手心,轻声道:“别调皮,小心他追上来打你哦。”

静儿一撅嘴,瞟了他一眼,双手作了个扑愣愣飞的姿式,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陶宝无奈地摇摇头,抓着她的胳膊,不许她离开身边,边走边道,“好了,这是在城里,可不能随便飞的。”

静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惹人生笑。

许多时候,陶宝都会忘记了静儿失聪的事实,似乎他说什么静儿都能听得明白。

沿街上,商贾云集,川流不息,不时还有远方来的商队接连而行,来自各地的乡音汇聚在一起,份外热闹。街道两旁,则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商铺,门户相接,生熟往来,店铺里间百货繁多,千种万件,既有来自南疆的百草奇珍,也有来自西域的异果宝石,还有产自东海高山的海物林芝。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静儿睁大了眼睛,四处观望,眼睛里闪动着好奇的目光。不过,一只小手始终紧握着陶宝的手,片刻也不松开。

陶宝领着她在街市上游览,不时还买一些小吃食给她吃,没过半条街,静儿的嘴里就填得满满的。不时地,有食物的碎屑从嘴角边掉了下来。

陶宝微笑着给她擦去嘴解的残渣,又牵着她向前走。前面不远处,有一间面脸不大的小食铺子,不知dào

在卖些什么吃食,引得门口十多个大人带着孩子在门口等。

“咱们再去那家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陶宝说道。静儿眼睛一亮,狠狠地点点头。

快走到那间铺子时,就有一股浓浓的芝麻香味传来。走到门口,陶宝探身向里望去,只见铺子里一对中年夫妻俩正在忙乎,男人正在挥舞着铲子在巨大的铁锅里翻炒着一种半透明的冻样的东西,在底油的煎制下,这些食冻被翻炒的愈加透明,表面又有一层金黄色泽。等炒制好了,女人麻利地拿着铲子铲了一块放在碗里,又拿过勺子在一旁早调好的芝麻糊汤汁里舀了一勺浇在碗中,放下勺子,抓了一把细碎新绿的葱花和香菜茉放了进去。一碗浓香扑鼻的小食便做好了。不一刻,七八个孩子的面前就都有一碗。不仅小孩子,连几个大人也都要了一碗吃。剩下的三个孩子就只能眼馋地看着别的孩子吃,自己再等下一锅。…,

“想吃吗?”陶宝低头问道。

静儿痛快地点头,然后拉着他的手就向铺子里走,其为铺面小,里面只能挤着坐三桌,十一二个人的样子。所以晚来的人只能排队,要不然就干脆蹲在旁边享shòu

美食。

“大姐,来一碗这个……。”陶宝挠挠脑袋,不知dào

这个吃食叫什么。

“炒粉。”女人笑着说道,“没吃过吧,这是咱们各阳的特产小吃,道爷,你也来一碗尝尝吧,不收你钱。”

陶宝闻着异香,食欲一动,笑道,“那好吧,给我也来一碗。”

一会儿,有吃完的食客起身走了,陶宝和静儿便在空位子上坐了下来。稍时,两碗炒粉就端了上来。看着浓郁喷香的芝麻糊汁,里面炒粉如金色的膏般堆积,舀上一勺吃到口中,才惊觉汤汁不但有芝麻的胡香味,更有酸酸的味道,再加上膏粉的爽滑可口,入口即化,异香满腔,口味绝佳,令人食欲大开,难以拒绝。

一碗简单的炒粉显然不可以令静儿满足,她连吃了三碗,才挺着鼓鼓的肚子,不甘心地看着一旁炒粉锅子,最后还是放qì

了再吃上一碗的欲望。恋恋不舍地站起来,与陶叔叔离开这间铺子。

被炒粉填饱了肚子的静儿有些走不动路,懒皮地向着陶宝身上爬。陶宝腻爱地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上,驮着她走。

各阳城是座大城,人口众多,街市繁华,随着街上的人流,陶宝从城南向城北行去。静儿吃得饱,又在陶宝的肩上颠上颠下,渐渐困意上来,很快就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陶宝探手将她举了下来,抱在怀中,静儿迷糊地睁眼看了一眼,然后双手一环,搂住陶宝的脖子,小脑袋一歪,在他的肩头上再次睡着了。

虽然需yào

陶宝一手托着她,但这点重量,自然是微不足道的。陶宝也乐享其中,浑然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陶宝才到了城北。这里虽然没有那么热闹,但街上的行人客商也不算少。两侧的店铺卖得东西也不一而足,显得冷僻。

在路过一家店铺时,陶宝就闻得一阵阵鸣脆的鸟叫,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反而是肩上睡觉的静儿忽然猛地睁开眼睛,支楞起身子,口中兴奋地‘呵呵’叫着。

陶宝一愕,转过头去,顺着静儿的目光望去,才发xiàn

引起静儿注意的竟然是那家店铺门的几只不停叫唤的笼中鸟儿。

陶宝心头一颤,一边向那处走去,一边暗忖,静儿不是失聪了吗,怎么会突然听到鸟叫?当时莫雨琪语出不详,只是说静儿失聪,却没有详细说明,才令他疑惑不解。

十聋九哑,静儿虽能发声,却也连不出个句子来,咿咿呀呀呵呵,连着比划,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间皮货铺子,粗鄙简单的铺面,杂乱堆放的硝好的皮子,散发着浓烈刺激的气味。三四个壮实的店伙在忙里忙外,或是帮着卸货,或是抬着皮子给客人装车。在铺面门脸一旁,一根支出来的横杆上挂了六七只竹蔑子编的鸟笼,里面大概有十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

鸟声啾啾,走到近前,陶宝才注意到,其中叫的最欢的是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小鸟体格幼小,上半身是沙褐色,杂夹着黑色的纵纹,尾覆羽呈黄色,下半身则是浅皮黄,看似矮墩而尾短,嘴略长而下弯。最突出的是它长了一头漂亮的冠羽,长而窄,梢尖俏。还有一双粉色的脚,更显得可爱。

第一百零八章 李少君

与李珏一家相逢道左,交谈甚洽,看着天色渐晚,李珏邀请陶宝、静儿到他们的住处。陶宝欣然前往,到了地方方才知dào

,竟然是间镖局。

各阳镖局门面宽敞,气派不俗,而李珏就是这间镖局的镖主。镖局前院后宅,除了李珏一家独占了一个小院落,其余宅院大概住了十余名单身的镖师。陶宝领着静儿走进来,随意参观,但见镖局里面整洁雅致,全无阳武之气,不由得有些奇怪,但看到出入走到的镖师,则个个神气内敛,功夫不凡。问过方之,这些镖师虽来自各地,但本身功夫俱是有惊人业艺,并不是寻常趟子可以比较。李珏开创了这各阳镖局十余年,竟一次镖都没有走失过,不得不说镖局里的镖师确实是一顶一的高手。

陶宝的师父许元以前就是镖师,言传身教之下,陶宝对于镖局的行当并不陌生,知之甚至详,交谈之下,尽是切口暗语,令李珏也大为惊讶。待陶宝解释一番,才大笑了然。

说起来这镖局生意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利润也丰厚之极,‘一单红生意,吃衣大半年’绝不是夸张。李珏是谨慎之人,等闲太过危险的单子干脆就不接了。又有他夫人作贤内助,帮zhù

打理镖局内外,井井有条,镖局自然声名远扬。所以这一府之地,提起各阳镖局,还是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此时镖局中有一批镖师出行押镖未归,留守的镖师不过少数,所以看起来冷清一些。李珏虽然为人谦逊,但武功深不可测,近年来已经很少出镖,也少与人动手,但盛名之下,名副其实。陶宝心动之下,竟与李珏比起武来。虽说他道法日深,但纯论武艺,较之李珏差了里许。李珏的双掌一拳,内劲浑厚,不温不火,却步步为营,令陶宝上窜下跳,前突后袭,忙和了半天,连人家衣角都没伤到。自此方知,原来自己武艺当真差得可以,多亏了自己弃武入道,否则日后碰到李珏这般敌手,只怕小命难保。

两人在比武之时,李夫人一直以旁观看。停手之后,她递过毛巾时,轻声说道,“看陶道长的身手,似乎是北镇府金阳派的路数,金阳派所传弟子,大多数都在镖行从业,难怪陶道长对镖局所知甚多。”

陶宝讶道,“夫人果然神目如炬,见识广博,家师的‘浑金指’还真是得传于北镇府金阳派。”

“哈哈”李珏一笑,说道“拙荆其实就出自北镇府,识得道长的武功也不稀奇。不过,她见识广博却是真的,武林中的门派武功,渊源传承,她可称得上知之六七,这一点上,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哦?”陶宝更讶,“原来夫人这么厉害,我可真是领教了。”

李夫人温婉一笑,说道,“别听家夫夸口,我可没那么能耐。不过,一般的武功路数,我还是知dào

一二的。”

陶宝暗暗称奇,这李夫人真是奇女子,也不知李珏哪里修来的福份,让人艳羡。

李夫人又道,“其实道长的身手已是很好,与本镖局里的镖师也相差不多。若是自幼能习得上乘武功,想来艺业成就定会更高一层。”

陶宝轻笑,一指李珏道,“能比他强吗?”

李夫人一愕,想了想道,“恐怕不能。家夫天生就是习武奇才,十六岁时就已经通了八脉六经,后来又修了最顶尖的内功。近年来,已经甚少有敌手了。依我判断,不出十年,天下间能与家夫对敌的,恐怕不出五人之数。”…,

陶宝大为惊震,若非早有认定这对夫妻不是轻狂之辈,只怕现在就要暗嘲他大吹牛皮了。武林之中,藏龙卧虎,更有武功相生相克,内功,外功,招式,暗器,毒功,莫不博大精深,各有擅场,很少有人敢说自己样样精通。可是只要有一样不精,日后就可能败于此点。所以说,天下无dí

者,不过是个传说。

可李夫人竟真敢这样说,尤其是陶宝注意到她的用词,只是说‘对敌’,而不是‘胜过’,一词之差,天地之别。可见她对李珏的信心。

再看李珏时,陶宝尊敬之意大增,虽说李珏武功再强,也比不过道人手段,但是在一艺界里,可称无dí

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高山仰止。

这等人物,用心结识一番,绝对只有好处。

李珏自谦道,“道长不要听拙荆轻言,我虽有些艺业,但离大成境界还稍差些许。月前,‘烈刀’李少君兄不就胜了我半招吗?”

李夫人瞅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你当我看不明白,李少君‘烈阳刀法’九式尽出,而你的轻折掌才出到第六式,你虽有心相让,但谁胜谁负,又如何瞒得了人。”

李珏轻叹道,“少君兄定是忙于帮务,才艺业减了不少。人家远来是客,总不能让他失了颜面。”

陶宝心中一动,说道,“烈刀李少君接任了浩天派吗?”

李珏一愕,点头道,“是啊,这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道长莫非认识他?”

陶宝想起以前曾拿这位‘烈刀’兄扯虎皮的事来,微微一笑,道,“不,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起过。”

就在三人闲谈之时,一个青年镖师急匆匆地走到演武场来,向李珏说道:“镖主,烈刀李少君来了,正在大厅里等你呢?”

“哦?”三人都大感奇怪,这李少君的耳朵也太灵了吧。

李珏望向陶宝,歉声道,“既是他来了,我这去看看。道长如果累了,可去外院休息。”

陶宝接口道,“无妨,我也去,正好见识一下烈刀的风采。”

李珏微讶,奇怪陶宝一个道人,为何对武林中的事也这般感兴趣。不过他此刻心思都在烈刀的身上,便急忙向前厅里去。

三人来到大厅,厅中有一中年人正抱手而立。此人身高脸长,鹰目薄唇,神态傲然,且背负一把独特的长刀,刀鞘古朴,缨红如血。

“少君兄,一别经月,再次笠临鄙府,别来无恙啊。”李珏面容和煦,如春风抚。

李少君目光冷竣,毫无笑意,寒声道,“李镖主,今此前来,是有一定相托,请李镖主万勿答yīng

。”

李珏虽早有预感,但仍是一愕,闻言道,“少君兄说哪里的话,浩天派高手如云,人财势大,如何有事能托到小弟这里来。”

李少君扫了一眼李珏身后二人,李夫人他上次来时见过。这个青年道人却是没有见过,也不知是何路数。

李珏察言观色,忙给他介shào

道,“这位是陶道长,乃是我的好友。”

李少君微讶,却冷谈地点点头。他这般模样,陶宝也是性格中人,便也仅仅点头示意一下。

李少君沉静片刻,说道:“其实,我此次来,是要请李镖主为我出一趟暗镖的。”

“啊?”李夫人忽地轻呼,花容微变。

李珏也是一皱眉,李少君贵为一派之主,却来求他出暗镖,想来此事事关重大,恐怕另有隐情。“少君兄能不能详细说说情况。要知dào

,这镖局最怕的就是出暗镖,少君兄总不能让小弟稀里糊涂里就接镖吧。”

李少君沉默半晌,方才徐徐说道:“若是寻常东西,我自可安排派中人手,甚至我亲自押送也不打紧。可是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可走了风声。所以我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李镖主。若说天下还有谁可令我心折之人,仅李镖主一人尔。”

他越是这番说话,李珏夫妻俩越觉得巨大的压力暗袭而来。

第一百零九章 思蚱谷

“啊!”一声凄厉惨叫,在陶宝视野内,那个秃顶道士被那青光追上,击中道体,透体而出。艳红的道血如飞瀑一般洒落半空。

陶宝心头一凛,寒气大冒,眼睛余光向后微扫,登时头皮发炸,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然追上来一道青芒芒的道光。

驰速绝伦,只怕三个道息就会追击上来!

陶宝连预想的时间都没有,一只手疾快地写出一字阳文,正是当初他藉以抗衡大道士楚忧离的那个‘死’字。道道灰气在他身后凝成一焰‘死火’,迎向青芒。

这是他的第一击!

同时,浑身‘腾’地冒出大团地紫雾弥漫,紫雾之中,碧光、刀芒不断纠缠闪烁,突地一道神mì

紫光耀目而现,夹挟着碧光与弦刀混成一体,破雾而出。’

这是他的第二击!

陶宝脸上苍白如纸,虽然这最强的二式道法相继击出,不过他仍嫌力弱。当初在雾隐湖时与胡雾娘朝夕相处,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随手一击,他拼了全力也挡不下来,由此深知天迹境界的道法厉害,绝对不是自己自己这样差了两级境界的道士所能力御的。

口中喃喃速诵道诀,在他手上,一盘皎洁的明镜渐渐凝实,浩月照七尺,人若月中仙,正是威力莫测,陶宝压箱子底的道法,浩月镜。

这便是他的第三击!

三击连续,你追我赶,相继迎上身后飞凌而至,已不足二十丈距离的青色道光。

灰焰‘死火’号称天下三大神火之一,自然非是浪得虚名,否则也不会逼得楚忧离退避三舍。不过,青光更有神奥威力,‘砰’地便击破那团‘死火’,灰焰中心突地爆燃,然后焰火如花,纷碎开去,渐渐变成数百缕灰气散射开去。

青芒略略受阻,不等阳文‘死’字再生变化,便越过阳文道关,与凌厉无匹的神mì

紫光刺激烈地撞在一起。针尖对麦芒,似缓实快,悄无声息中,道光碎裂,无数的道光异彩,如莹虫飞舞。青光虽再弱三分,但是哪怕它只剩下一丝道力,也足以要了陶宝小命。

已经只余原本大小三分之一的青光在浩月镜略显冷清的月光下突地缓慢了下来,月光仿佛有着奇妙莫测的威力,一点点地消磨着青光。

青光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被月光彻底消磨掉时,忽地急剧震颤起来,绽射出淡淡的血色,‘咝咝’声中,青光威力大作,犹如破开坚壁寒冰一般,一寸寸地前进,终于在它仅余一指甲大小的时候,钻透了浩月镜,长了眼睛一样,飞射向陶宝。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实则不过是眨眼般的一瞬而已。

陶宝亲眼目睹着自己耗尽了全部道力和最强的三招道法被青光一一破去,震骇之色尽现脸上。难道今日就是自己的道殒之日吗?

道体之内空空如野,便是想要逃走也不可能。整个人就悬立在半空之中,一切都寂静下来,脑中不断闪现着往昔的种种时光,人都说濒死之时,可以拾起失去的记忆,原来竟是真的。

原本陶宝还寄希望于深藏在体内天河内的那束神奇的剑光,可惜,此时此刻,势危若此,它也是毫无动静。

淡淡的青光泛着微弱的血色似乎须臾间就击中了他的道体。

‘轰’地一震,陶宝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崩碎,破裂,消散。

没有丝毫的疼痛感,却可以清楚地感知着它们的发生。…,

青光越陷越深,当它完全突pò

陶宝道体之时,就是陶宝道崩之际。

生死关头!

陶宝却已经找不到任何所学道法可以破解!

正午的阳光是那般的灿烂热烈,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阳光照射在身体上产生的阵阵热力。

陶宝的记忆忽然被打断了,或者说不是被打断了,而是停在某一个片段上。那是一幅图,一幅半是火焰,半是湖水的大道求生图。

图画中,紫须草宛若活了一般,面对着灭世而来的熔岩,拼尽全力,斗生斗死,为了争取那一丝生机而苦苦求生。

陶宝眼前一亮,这正是紫须草最后传道的那一幕道意。

何为道?非是道元,非是道力,非是道法,非是道寿。

道,是境界。是求生的境界!历尽万劫而不悔的意念!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陶宝恍然间闪过一念,仿佛回到飞天峰上,面对冰岩寒壁,纵是一尘一砺,也要凿下去!

念动而生,神庭之处飞出最后的六个念头,如珠玉连窜一般,击向淡淡的青光!

第一百零九章 思蚱谷

“啊!”一声凄厉惨叫,在陶宝视野内,那个秃顶道士被那青光追上,击中道体,透体而出。艳红的道血如飞瀑一般洒落半空。

陶宝心头一凛,寒气大冒,眼睛余光向后微扫,登时头皮发炸,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然追上来一道青芒芒的道光。

驰速绝伦,只怕三个道息就会追击上来!

陶宝连预想的时间都没有,一只手疾快地写出一字阳文,正是当初他藉以抗衡大道士楚忧离的那个‘死’字。道道灰气在他身后凝成一焰‘死火’,迎向青芒。

这是他的第一击!

同时,浑身‘腾’地冒出大团地紫雾弥漫,紫雾之中,碧光、刀芒不断纠缠闪烁,突地一道神mì

紫光耀目而现,夹挟着碧光与弦刀混成一体,破雾而出。’

这是他的第二击!

陶宝脸上苍白如纸,虽然这最强的二式道法相继击出,不过他仍嫌力弱。当初在雾隐湖时与胡雾娘朝夕相处,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随手一击,他拼了全力也挡不下来,由此深知天迹境界的道法厉害,绝对不是自己自己这样差了两级境界的道士所能力御的。

口中喃喃速诵道诀,在他手上,一盘皎洁的明镜渐渐凝实,浩月照七尺,人若月中仙,正是威力莫测,陶宝压箱子底的道法,浩月镜。

这便是他的第三击!

三击连续,你追我赶,相继迎上身后飞凌而至,已不足二十丈距离的青色道光。

灰焰‘死火’号称天下三大神火之一,自然非是浪得虚名,否则也不会逼得楚忧离退避三舍。不过,青光更有神奥威力,‘砰’地便击破那团‘死火’,灰焰中心突地爆燃,然后焰火如花,纷碎开去,渐渐变成数百缕灰气散射开去。

青芒略略受阻,不等阳文‘死’字再生变化,便越过阳文道关,与凌厉无匹的神mì

紫光刺激烈地撞在一起。针尖对麦芒,似缓实快,悄无声息中,道光碎裂,无数的道光异彩,如莹虫飞舞。青光虽再弱三分,但是哪怕它只剩下一丝道力,也足以要了陶宝小命。

已经只余原本大小三分之一的青光在浩月镜略显冷清的月光下突地缓慢了下来,月光仿佛有着奇妙莫测的威力,一点点地消磨着青光。

青光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被月光彻底消磨掉时,忽地急剧震颤起来,绽射出淡淡的血色,‘咝咝’声中,青光威力大作,犹如破开坚壁寒冰一般,一寸寸地前进,终于在它仅余一指甲大小的时候,钻透了浩月镜,长了眼睛一样,飞射向陶宝。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实则不过是眨眼般的一瞬而已。

陶宝亲眼目睹着自己耗尽了全部道力和最强的三招道法被青光一一破去,震骇之色尽现脸上。难道今日就是自己的道殒之日吗?

道体之内空空如野,便是想要逃走也不可能。整个人就悬立在半空之中,一切都寂静下来,脑中不断闪现着往昔的种种时光,人都说濒死之时,可以拾起失去的记忆,原来竟是真的。

原本陶宝还寄希望于深藏在体内天河内的那束神奇的剑光,可惜,此时此刻,势危若此,它也是毫无动静。

淡淡的青光泛着微弱的血色似乎须臾间就击中了他的道体。

‘轰’地一震,陶宝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崩碎,破裂,消散。

没有丝毫的疼痛感,却可以清楚地感知着它们的发生。…,

青光越陷越深,当它完全突pò

陶宝道体之时,就是陶宝道崩之际。

生死关头!

陶宝却已经找不到任何所学道法可以破解!

正午的阳光是那般的灿烂热烈,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阳光照射在身体上产生的阵阵热力。

陶宝的记忆忽然被打断了,或者说不是被打断了,而是停在某一个片段上。那是一幅图,一幅半是火焰,半是湖水的大道求生图。

图画中,紫须草宛若活了一般,面对着灭世而来的熔岩,拼尽全力,斗生斗死,为了争取那一丝生机而苦苦求生。

陶宝眼前一亮,这正是紫须草最后传道的那一幕道意。

何为道?非是道元,非是道力,非是道法,非是道寿。

道,是境界。是求生的境界!历尽万劫而不悔的意念!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陶宝恍然间闪过一念,仿佛回到飞天峰上,面对冰岩寒壁,纵是一尘一砺,也要凿下去!

念动而生,神庭之处飞出最后的三个念头,如珠玉连窜一般,击向淡淡的青光!

‘道’‘念’‘忘’,一大两小,坚如钻玉,却在淡淡青光的威力之下,恍然间便碎成齑粉!

‘蓦’地,陶宝只觉得浑身一松,随着执念消失,自己突然进入到一种空净无暇般的境界。无念无欲,无思无我,既不恐惧,也不索求。只余一观一闻一思三觉,道息顺畅通达,道体如日照无隐,道觉似可观千里。

这种微妙神奇的境界并没有存留的太久。

一抹血色忽地划破的天宇,好像将天空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一滴滴的鲜血从这道口子内滴滴嗒嗒地落了下来,渐渐地越来越大,最后,整个世界都是血雨如瀑。

血雨散发着恐惧和残酷的意志,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世界里存活。只是单纯的血色就足以令人疯狂。

陶宝静静地站立在血雨之中,双目不停地扫视着这个恐怖世界,如果找不到出路,他就会彻底的迷失在这里。

其实,这里就是那青光所藏的血色道意。只不过,这抹道意是天迹道人的道意,比之以前他所承shòu过的大道士触手道意不知强了多少倍。

在这个血雨连绵的世界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一片荒芜的大地,无论你走到哪里,眼前都是血红的艳血。湿沾,阴冷,残酷,陶宝无法想像,要怎么样的经lì

才会悟出这样的道意。

以陶宝现如今的道修,便是驱除大道士的道意也是千难万难的,更遑论天迹境界的道意。虽然无法驱除,但是陶宝还另有它法可以破解。说起这个方法,还牵扯出一个秘密,当日陶宝在雾隐湖时,时常受胡隐娘欺压,对于天迹境界的道意可以说是深有体会的。不过在一次修道养伤之时,偶然间省起灵光石,本是想借助灵光石体悟道法,谁知灵光石绽出莹莹道光,将体内残留的天迹道意尽数吸纳进去。

目睹变化的陶宝顿时震惊之极,知dào

自己无意中发xiàn

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联想到灵光石内的世界,莫非那些世界俱是天迹境界的道意,而非真zhèng

的世界?

陶宝心中一动,手掌一翻,将得自郑家玉的灵光石取出。不需陶宝运诀,这灵光石自然而然绽放的道光晃了几晃,陶宝眼前便血色淡去,片刻后就已经回复原本的朗朗晴天。…,

道意既去,残存的些许道法余威对于陶宝已经构不成威胁。陶宝逃得一劫,心下庆幸,长舒口气,道力一震,昆翅疾颤,便向外逃离。

刚刚飞出不足一里,陶宝骤然发xiàn

前面里许外静静地站了一人,灰色衣袍,半黑半白的头发乱散披在肩上,背身而立,仿佛突然出现,又仿佛千万年前便存zài

在这里。这种绝然相所反的两种感受让人生生不断地左右纠缠,道念撕裂。

陶宝心跳如鼓,浑身冰寒,喉骨不由自主地上下哽动,绝望的念头涌上心头。如假包换的天迹境界。这样恐怖的道人为何会找上自己的。

幸亏得他曾见识过两位天迹道人,还不至于立时吓的魂飞魄散,软手软脚,但事实上他已是肉上案板,任人宰割而已。

陶宝勉强压下心中忐忑恍惚,也不叽声,静静地停在半空之中,不近不退,束手而立。

这道人也怪,站在哪里,也不动弹,也不发话,仿佛真的是个木头一样。

整整一个下午,又过了一夜,陶宝都不敢动上一步。

当一轮朝阳从山岭间跃动出来,绽放出无数道阳光时,那个道人才轻轻抖了下道袍,干哑生涩的嗓子说道,“小辈,当今国朝是‘周’还是‘魏’?”

陶宝一怔,连忙道,“已是‘魏’主为皇。‘周’朝已在千年前灭亡。”

道人静默半晌,方才一叹道,“王朝更替,如断水复流,千年一梦,果然周已亡了。”

陶宝不敢接话,低头不语,老实的很。

“你跟我来。”道人连个正脸都没有给他,随口说道。

陶宝应声称‘是’,心中暗暗惴摩,估计此道人定是千年前的人物了。也不知他是善是恶。

“你将那个小丫头放出来吧。她年纪尚幼,久在道草中对她并不好。”道人在前面行走,忽然道音传来。

陶宝心头狂跳,这道人何以厉害到这般地步,竟然躲在紫须草中的静儿都知dào



“是。”陶宝应道。心念一动,静儿便被紫须草用草须卷了出来。

静儿揉揉眼睛,一拉陶宝的衣袖,撅着嘴,揉揉肚子,张开小嘴呵呵有声,原来她是说在里面呆的久了,肚子饿了。

陶宝悄然望了望走在前面的道人,取出早准bèi

好的干粮递给静儿吃。

静儿也看到了前面的道人,眼睛眨了眨,指着那道人,眼睛又眨了眨。

陶宝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静儿明白过来,可怜地叹了口气,拿着干粮啃了起来。

那道人没有理会他们,头也不回,一直向北走去。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方才来到深山中的一处偏僻的山谷。

只见这处山谷深居高山之间,形似卧虎之地,荒草如林,虫兽如蚁,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可以流连驻足的景致。

道人站在谷口,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盘,将它丢在空中。那玉盘释fàng

出青葱古朴的道光,照向谷口旁的一处山崖。

山崖崖壁越来越亮,犹如洞开一扇巨大的光门,灿灿道光好似洪水涌出,转眼工夫,便漫过整个山谷。山谷在洪流般的道光中不断变幻,荒草尽去,虫兽绝迹,隐隐约约可见一座道观威严屹立在谷底。

道光散去,山谷已经大不一样。

谷前门坊高耸,门坊之后连阶七步,一处宽广的石坪广场,广场尽头,便是一处凌威不凡、古意深邃的大道观。观内房屋众多,叠檐联脊,层层递进,最后面则耸立着一顶金漆瓦碧的道塔,塔尖如针,一轮青蒙蒙的道光瞬间溅射开去,笼罩住整人山谷。…,

道人与陶宝、静儿三人正站在道观阶前。目睹山谷变幻,陶宝还好,明白这是阵法之效,静儿则瞪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紧紧抓着陶宝的手。

道人站在阶前,望着道观良久,才缓缓踏上石阶,向里面走去。

陶宝抬头望向门坊,高大门坊的坊柱上雕刻着许多青鱼样的浮纹,逐浪戏水,穿云过日,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坊上则浮刻着三个古篆,“思蚱宗”。

随着道人向道观里行去,陶宝目不斜视,静儿则左右顾盼,倍觉稀奇。

陶宝在这道人身后,暗暗留意,发xiàn

这道观虽已隐匿千年,却仍旧洁净如初,灵气浓郁,而且处处隐现出那青鱼图案。按说此处地理内陆,观那青鱼好似海生之物,不知是何道理。

跨过广场,通过门廊,进入到道观里面。

道观主殿威严大气,七根粗大圆柱撑起殿堂高大的屋脊,使大殿显得高敞明亮。殿堂内悬幡飘带,雍容玄率。而四壁之上尽是彩绘天仙,玄之又玄。殿堂正中,是一面从上至下的青玉道壁,一条巨大的青鱼头胖体宽,鱼目如珠,瞳内隐现山川,此刻游天遨地,吞日月,戏云彩,好生的逍遥自在,神妙难言。

“这里便是思蚱宗,是古时著名的道派。后来不知何故沉降于山底,三千年前被我无意间发xiàn

,广邀道友相助,才使它重临人间。可惜,还没有等我将它发扬光大,我便为仇家所害,受困千年之久。此道派一波三折,历劫千载,今日才再次临世见人。你们能够亲眼目睹,也算是有大缘份。”

道人负手立于道壁,目望青玉道壁上的青鱼,徐徐道来。

陶宝诧异,明悟过来,原来这道人本是受困在之前的那山腰处的道观,自己好巧不巧地正逢他脱困而出,难怪他毁观杀道,毫不留情。只是不知dào

为何放了自己一马,又引自己来到这里。难道只是让自己见证一下思蚱宗的重耀人间吗?

陶宝千般疑问,却是一句不问,只听这道人说话。

这道人性子也是极寡淡的,见陶宝连句回话也没有,眉梢一挑,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你这个小子倒有点意思,竟连句奉承话也没有吗?”

陶宝抬眼望去,不由地一愕,这道人长的实在太潇洒了些。

面白如玉,剑眉星目,年青时定是个极俊逸的帅哥,此刻虽长须飘飘,但毫无老态,显得洒脱无暇。

陶宝自视英俊,但与这道人一比,自惭形秽,堪称萤虫与日月争辉。

静儿眼睛一亮,抿着嘴唇露出羞笑,再不看陶宝一眼。可见这道人对女性的杀伤力之强,同样是天迹境界的。

第一百一十章 游蚱壁

“前辈丰神玉秀,潇洒不凡,实在让晚辈景仰万分。”陶宝发自肺腑地赞叹道。

“呵呵,你这小子,看起来老实,实则也是滑头。可惜……”道人笑容一凝,寒声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奸猾之徒。……现在,你来告sù

我,你是谁?你与太叔成建是什么关系?”

陶宝愕然,“太叔成建?晚辈不认得此人啊。在这之前,晚辈只是跟踪一道人,碰巧经过那里。”

道人面色冷厉,目光生寒,牢牢地盯着他。同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令陶宝不敢怀疑只要自己稍微露出破绽,就会招来杀身灭道之祸。

陶宝知dào

回避不得,硬着头皮目光镇定地与道人对视。“前辈道法通玄,如有搜魂秘法也可以施加在晚辈身上,看看晚辈是否有不实之言。”

“哼!搜魂秘法?我若是施展搜魂秘法,只怕你转瞬便成白痴一个。你莫非当真不知吗?还是认为我不敢呢?”道人冷笑道。

陶宝淡然一笑,说道:“前辈之前出手,杀道如麻,自然不存zài

‘不敢’之说。不过前辈既然已经放过晚辈一马,也自然没有再出手的道理。晚辈试想之,前辈当有用到晚辈之事,定然不会让晚辈变成白痴的。”

“哈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怕猜错了吗?”道人讥笑道。

陶宝苦笑,“前辈已是天迹境界,道法强过晚辈不知多少,如此威压之下,你又让晚辈如何应对呢?胆子大不大,与前辈面前,实则毫无用处。”

道人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淡淡地道,“虽然你说的倒是实情,但是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之所以没有杀你,并不是有用到你的地方,只不过是好奇你境界修为这么低微,又是如何逃的出我的素心道法的。你再来演试一遍给我看看。”

道人说完,抬手一指,从指尖瞬间射出一道青光道法,击向陶宝。

陶宝脸色剧变,立时感应到,这一道青光,与之前那道毫无差别,而且其中杀机森寒,只要自己挡不下来,便是道灭此地,绝无幸免。

静儿虽然喜欢眼前道人的相貌,但是看到道人射出道法来伤害陶叔叔,登时又惊又怕又恨,转身便扑到陶宝怀里。

此时,陶宝临危不乱,草须一卷,将静儿向外一送,落在大殿另一侧。然后全神贯注,凝聚起所有道法道念,将昨天的那一幕重演一遍。

幸好经过了半天一夜,陶宝道元尽复,而且略有精进,等到三招道法施展完毕,击到他身上的青光比之上一次还要微弱许多,只是那抹道意厉害,别无它法。陶宝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将灵光石祭出,敛去血雨道意。

道人亲眼目睹陶宝连施‘死火’灰焰、道草紫光、皓月镜三招道法接续连环,破去自己的道法,只是微微颌首。最后见陶宝竟然拿出一小块灵光石来,收敛去自己的天迹境界的道意,眼中才露出丝惊诧。这个后辈小子好厚的道缘,他所施展的道法,得一已经是天大的福道,谁料得到竟然连至宝灵光石他都有这么大的一块。难怪可以破去自己的天迹道法,虽然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招天迹道法,但是境界之差,却是寻常道人难以逾越的鸿沟。

“竟然是灵光石?难怪。”道人眼中异光闪动,伸手一招。

陶宝手上一震,那颗鸽蛋大小的灵光石骤然脱手,徐徐飞向道人。…,

陶宝心中大恐,大为不舍,但却无可奈何,原以为这道人已是天迹境界,不会贪恋他的灵光石。谁想得到,还是被人家抢去。虽然忿忿,但是如此强势之下,又能如何。

道人对他的忿然不舍毫无所觉,或者是漠视如无物。只顾着端详把玩落在手中的灵光石,面露微笑。

陶宝纵是不舍,但此刻羊入虎口,只好绝了要回来的念头。左右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再失去也关系不大。宝石再好,也没有自家小命重yào

。何况,自己还有一块幻光石可用。

这样一想,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道人眼睛余光早已扫到陶宝神色变化,对他心中所想一清二楚,徒失重宝,却能很快平复心境,更觉得这个晚辈品性不凡。若是杀了,倒也可惜了。

陶宝自然不知dào

,自己刚刚命在旦夕。对于道人而言,一个连大道士境都不是的晚辈小道,虽然有些道法,堪称修道天才,也就是随手涅灭的一只蝼蚁而已。他修道已近万载,自然丝毫心障也没有。

道人把玩片刻,忽然转身来到道壁前面。运起道光,缓缓将灵光石打到道壁之上。所落之处,正是道壁上那只青鱼的鱼目眼珠。

道光蓦然大放,光彩夺目,灵光石一点点地挤入道壁,最后完美无缺地占了鱼目之处。刚刚落好,道人一指击出粗大的青光射向道壁,道壁‘轰’然一震,剧烈晃动起来,甚至引得整个山谷都震荡起来。

犹如一石击起千重浪,道壁上一波波一浪浪地向外流涌着道光,饱含着神mì

莫测的规则,道壁上的山川日月,风云鸟兽仿佛活了一般,映出壁来,在大殿之内如浮云幻像,点点灿光。似幻似真,如梦如境。隐隐地,风吹抚面,兽啸阵阵,更有烈日暴热,星月孤寂,不断地演化,忽生忽灭。

就在这万千幻像之中,一个巨腹短须的青鱼忽地游动而来,一尾一鳍,划破巨浪,转瞬万里之遥;一口一鳃,兮张如扇,吞吐天地精华,一只鱼目里灵光闪耀,异像纷呈,更显得此鱼的神mì

而强dà



陶宝道念颤动,仿佛化身为鱼,遨游宇内天地,感悟世间变化,不断地夺精华,演道法,如痴如醉地沉浸到这般奇妙幻景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宝只觉得一股恶气从体内不可抑制地涌出来,打了个嗝,将恶气喷了出去。

倏地,道壁产生极强的吸力,须臾间将所有幻像异景吸收了回去。大殿内回复本来面目。

陶宝骤然一惊,方才注意到自己沉浸于幻景竟不可自拔,接下来,却猛地发觉自己体内道元盈满无缺,已达到了极限。就好像胀满了肚子一般,再没有一丝缝隙。

陶宝无暇探究变化由来,连忙运起道诀,小心翼翼地修liàn

起来。虽然他从来没有达到过这般圆满境界,但也深知此刻自己甚是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涨到极限的道元所噬吞没。

陶宝从来没有试过道元这般雄厚的时候,他修道时日不过七八年光景,道元虽然不断积累扩张,但是与其他道人少则数十年,多则数百年的积累相比,落后了不知多少倍。所以每每对敌,他的道法虽强,但却只能寥寥几招,道元耗尽之前,如不能胜,便只有逃避开去。道元浅薄,已经成为阻碍他进境的桎梏。

但是经过刚刚的幻景,他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强dà

,陶宝感觉自己就像平空多出几百年的道元修为一般。体内四性道元俱是壮大无比,体象庄严。道元深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当然,这只是他的错觉,就如同从来没有吃饱过的人,冷不丁吃的太多撑到了一样,过不多时,这种饱涨感就会消失。…,

“现在感觉如何?这道壁乃是思蚱宗的镇宗重宝,你尚未习得思蚱宗的道法,所得有限。否则道元进境当不止如此微弱。”道人的声音从大殿的另一侧传来。

陶宝悚然一惊,才想起来还有道人这般回事。

再一看,静儿不知何时竟与那道人混在一起,笑吟吟地向自己作着鬼脸儿。

“这游蚱壁的最大功效便是可以最快速度的增长道人道元的修为。它还有一个名称,叫做‘十日壁’。就是指十日之内,可以令一个普通道人跨越数百年的潜修,达到一个境界的圆满。”

道人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听在陶宝的耳朵里却如雷贯耳,震憾之极。再望向这道壁,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数百年的苦修历程,它十日就可以达到,这绝对是件可以使人疯狂的重宝仙器。很难想像,拥有这等重宝的思蚱宗怎么会悄然而逝,沉降山谷之底。

道人看出他心中疑惑,冷笑一声道,“修道三要,乃道念、道境、道意。纵是道元深厚到了极点,失了三要之真,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思蚱宗成也道壁,败也定然是因此道壁,有何可疑惑的。……我要了你的灵光石,便赠你思蚱宗的秘典《墟天经》,同时许你在道壁前修道十日,便算交换了。如何?”

陶宝心头狂跳,连忙应允道,“前辈公允,晚辈没有意见。”

“那好,这是《墟天经》,你拿去修liàn

吧。觉得可以了,我便再为你打开道壁十日。界时进境多少,就全凭你自己了。”

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经书,道力一送,经书徐徐飘向陶宝。

陶宝喜上心眉,接到手中,再谢过这道人。

道人一手牵着静儿,忽然说道,“我很喜欢这小丫头,她身有暗疾,非是你能医治的好的,不过却难不过我。从今往后,她便做了我的入室弟子。她来历如何?你且与我说说。”

陶宝愕然,虽说这道人是天迹境界的道人,但是毕竟自己曾答yīng

了莫雨琪,要带静儿去碧水道派的。如果被这道人收下作了弟子,那自己岂不是失信于人了。

“这、这个……”陶宝为难地道,“静儿是我旧友的女儿,我曾答yīng

她母亲,要带静儿去碧水道派医治她的,前辈要……”

“放肆!我要收她作弟子,谁敢拦我!滚!”道人变脸极快,挥手打出一道青光,陶宝连念头都没有动弹一下,就被击飞出大殿,口喷道血,摔在诺大的广场方砰上。

幸好道人留了手,否则仅此一下,陶宝就要灭道于此了。

天迹道人,从来都是无dí

的存zài

,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一怒之下,天地都为之变色,陶宝这个大亏,算是白吃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墟天经

此后一个月内,陶宝便在这道宗之内疗伤学道。疗伤自愈之法,有胡隐娘的秘法奇术,很快就好了起来。而学道,便是自学《墟天经》。不得不说,这古时的思蚱宗确实厉害,《墟天经》中所著道法浩大无俦,堪称神经仙典,‘墟天’之意,也称吞天。乃是夺天地,掠日月的修道法门。《墟天经》上记载,‘思蚱’便是青鱼,传说是天外异种,游于世界,喜食日月之辉,山川之精,云雾之气,可一日食三日月辉,八山川精,四海之气,日久得道,常破虚空而遁。众道究其所以,乃是体内专有一丹,运化精气,后有十数天迹境界道人一同创造出一种修道法门。也就是后来的《墟天经》。

《墟天经》入道极艰,初时百脉纠结,虚化道体,形成空寂,而后投入道种,洁养‘思蚱’,而后其徐徐生长,待有一寸余长时,引灵火,沟通道体内外,产生虚吸之力方始称成功。

随着春日渐暖,娇阳明媚,一年之中风光气候最是怡人的季节到来了。陶宝不愧是修道奇才,在三日前,终于成功修liàn

《墟天经》的第一重。一呼一吸间,好似鲸吞虎噬,四周灵气如大潮涌来,转瞬便被吸纳一空。四行道元熠熠生辉,遁着各自的最高功法不断突pò

着极限。在体内虚空之处,四行道元的中间,一条幼小的青鱼贪婪的吸取着涌来的庞大灵气,而呼出来的却是最精纯的四行道元,周而往复。

渐渐,漫长的雨季又不期而至。尤其是山区,雨势更是狂燥,就像天塌了一个大洞一般,沷泄下来,一连几天都不停,连太阳的影儿都见不到。山洪滚滚,沿着低矮的山势激流汹涌,冲击下来。

思蚱宗虽地处山谷,但自有阵法护佑,山洪到了这里,分而环流,好像一条护城河般。陶宝一心修liàn

,对于季节变化,漠而视之,全不在意,全部心思都落在这《墟天经》道法上,纵是没有游蚱壁,陶宝也深信,单凭着《墟天经》,他的道元进境也要远超其他道人。从此以后,道元之朣将不再是他最弱的一环。有深厚的道元支持,加上他《御念经》对道念的粹炼,还有幻光石对道意的感悟。百年之内,进境大道士将不再是美梦一场,而是可以真实触摸到的存zài



大雨之中,整个思蚱宗到处是湿淋淋的水雾,殿后高耸道塔上的青蒙蒙道光在水雾里更加朦胧,不时的闪烁着,游离出一条青鱼模样的道光影像,玄奥非常。

广场的方坪上。陶宝浑身湿透,微闭双目,神识完全放开,一个个细小的神识茧宛如一颗颗蝌蚪游离开去,散布在思蚱宗内外十里的范围。除了思蚱宗的一处内院是他神识所不能及的地方,其余所有的地方都被他神识所笼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甚至每一滴雨水降下时击中了一只蚂蚁都在他的神庭中闪过画面。

天地间正在发生着无数奇妙的事情,青草因雨水的润泽而生机勃勃,山石因雨水的冲刷而松动,小鸟抖动着稚幼的翅膀,击碎了无数雨粒,这是成长的经lì

,一只竹鼠钻出洞穴,张着嘴吸吮着从天而降的雨露。万物因水而生,因水而亡,循环往复,正如没有一,便没二。

如果没有深厚的道元作为基础,就算他的道念如何凝炼精粹,道意领悟如何通彻,他所能达到了境界范围也绝超不过一里之地。道元的不断强dà

,甚至引起了他道法的剧变。原本简单的道法如今也强悍了许多,甚至从中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另一种变化。尤其以《阳文符箓》变化最大,也最为深刻。不单单是‘死’字阳文重组演化出天下三大神火之一的‘死火’灰焰,其它的阳文道法同样可以重组,其中诸多道法甚至超出了陶宝的想像。…,

另一大变化则是来自‘道’‘念’‘忘’三个执念,之前为了对抗道人的素心青光道法,三念俱粉,虽然重新凝炼出来,但是除了‘道’字一念仍旧坚如钢玉,其它二字则黯淡无光,随时都可以破碎一般。顿时,陶宝心生明悟,自己离万念不动的境界越来越近了。

墟天经的威力远不止如此,心念所生时,每一颗道念在一瞬间便融入到了雨粒之中,滂沱的大雨倏然停止,道的规则在这须臾之刻尽入陶宝心念。陶宝默运道诀,每一丝道念都在运转同一个道法,霞光闪。

万千银光骤然闪烁,天空为之一亮,仿佛无数道闪电在同一时间打出。细细枝枝的电芒毫无规则地四下里闪去,交织成死亡或者新生的道光。

天地交感,在白茫茫的电闪之中,一个复杂的符号蓦地出现。

陶宝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来自道的讯息,手指疾划,一个阳文‘霹’字在空中闪出。刹那间,天地一阵嗡鸣,连连闪动着炽刺的白光,与‘霹’字阳文交相呼应,连续不绝。

陶宝面对此异像,也是惊的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好生美妙的道法,竟引的‘道’生异彩,这是你所创的吗?”不知何时,道人出现在他身边,望着茫茫天宇里的芒芒道光。目射神往地赞许道。

陶宝也生出自豪之心,说道,“这是我独创的《阳文符典》,还望前辈指点。”

道人表情回复淡然,扭过脸向他说道:“本道早在千年前便弃了俗家名字,从此以后便道号,辟真。”

陶宝道念一颤,差点逆了道法,骇然地望向他去,心中闪念,他为何要叫这个道号,是有意还是无意。

道人眼尾扫过他的面孔,随口问道:“你这般震惊,莫非这个‘辟真’道号你曾见谁用过吗?无妨,从今往后,这一界内,便只有我一个‘辟真’了。”

陶宝闻到此名便如背后生芒,却也不敢劝这道人另换道号。只得苦笑,看来自己与这‘辟真’真是有缘啊。

辟真道人想来心情不错,又道,“静儿的耳疾已经被我医好了,她体脉极为特殊,是天生的修道天才,我已经立她为新的思蚱宗掌教。二十年后仲秋之日,便是她出山立宗之期,在此期间,我要你广邀天下道宗来此参加她的立宗大典。你可做的到?”

陶宝一震,二十年?难道这辟真道人有掌握让静儿二十年之内就成为一宗之主吗?要知dào

,思蚱宗虽然是古宗,但已经失传道统万多年,事实上就等于重立新宗,介时自然会有大道宗拜宗论道,没有大道士境的实力,如何使人信服,又如何将道宗发扬光大。而且立宗之事,也并非掌教的实力强dà

就可以的。还要有一整套成熟的道理,道典。还要诸多的道宗弟子,否则寡门寡户,岂不是让人笑话。

陶宝只觉得脸上一辣,才发xiàn

自己在这里踌躇,已经引起了辟真道人的不快。连忙一躬身道,“晚辈明白,定然设法广邀道门前来。”

辟真道人微微点头,说道,“你的资质也不错,不然你便做了思蚱宗的大弟子吧。”

“啊?”陶宝大惊,这可真是难为到他了。难道自己以后还要叫静儿作‘师父’吗?

辟真道人说完话,也不理他反应,脸上挂着淡笑飘然离开。留下陶宝一脸苦情,全然没有了道法进境的欢喜心绪。…,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逝,陶宝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个小山谷里呆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落巢山飞天峰苦修时的情景,每时每刻都在修习着道法,废寝忘食,不倦不怠,连辟真道人看在眼里,都默默许之,有时候见他误入歧途,还会出言指点一二。陶宝自知,这样安稳的修道日子随着他《墟天经》的不断进阶,已经不多了。尤其是有辟真道人这样的天迹境界护佑,自然无需考lǜ

安全问题,所以他一心修道之下,进境可谓神速。不过比起静儿来,他还要自愧不如。因为就在一年前,他便在修道时感知到了静儿的散布出来的庞大道念,范围之广已达九里之地,仅差了他一里。而静儿入道才不过短短的半年时光。如此看来,辟真并没有吹牛,或许他真的有办法可以令静儿在二十年内进境大道士,成为新思蚱宗掌教。陶宝由此深受刺激,苦修不措,终于在来此的三年春交夏时突pò

了墟天经最后一层,达到了墟天寻道的境界。

在这期间,陶宝的‘念’‘忘’二字也在修法成功之日,悄悄化成齑粉,神庭天河之内,只剩下一个执念,便是‘道’字。但是正是唯之一,唯之极,这个‘道’字日积月累,随着他道念日增,日砺,便是如小山一般大小,凝实无比,放飞出来时,更有道光隐现,气势惊人。想要破去,用法已无可能,唯有凭因缘际会,或可一念除之,进阶大道士之境。就如同当年老丁丁奇遇般,在遇到杀母仇人大道士赵项时,一念而破,成就大道士。想起老丁,陶宝忽然惊觉自己离京已经俞十一个年头,这一路走来,一班旧友音容,却好似就在眼前一般。也不知他们如今进境如何了?又有几人突pò

了大道士境呢?

在这三年里,思蚱宗也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陶宝每日都会感觉到山谷的地势在不为的拔高隆起,周围百里范围内被辟真道人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道阵,隐隐地散发出恐怖的道法威力。令人望而却步。也不知辟真道人从哪里找来近万斤‘铜石’,将整个广场的青石面换下,重新铺就铜石,并刻下了一幅玄奥之极的‘思蚱’游墟图,比之游蚱道壁上的图案不遑多让,当然这不仅仅是为了美观,而是有莫大功效,据说在此图上修liàn

墟天经,可以事半功倍的效果。事实上,重砌广场不过是小事一桩,真zhèng

的变化是思蚱宗的大殿群,每天都有院落被抹去,每日也都有新的院落在新建完成。有一段时间,思蚱宗内,尽是修砌宫殿的人群,这些人都是凡人工匠,辟真许给他们的报酬仅仅是一瓶据说医治百病,长寿十年的药丹。这样的宝贝自然是可令凡人为之痴迷的神丹灵药,所以工作起来,可谓疯狂。陶宝每每看到凡人工匠们领到丹药时的痴迷欢喜,他的道心就更凝粹一分。

当整个思蚱宗改造完成时,纵是亲眼目睹它一点点变化的陶宝,也不禁为之惊叹。全新的思蚱宗已经拔出两山之间,就在两山之间又窜出来一座山峰,高愈百丈,领袖群峰,山中林树茂盛,山瀑如河,祥兽异禽游行其中,一派仙山道岭的景像。

思蚱宗就在这峰顶之巅。宗前,九条盘龙阶道如脉络分布,蜿蜒向山下而去。偌大的宗门高顶耸立,气派不凡。而广场殿群更是焕然一新,新瓦新壁,琉錾翠绘,道铃叮铛,高檐飞翘,蔚为壮观。若从天空中望去,就会发xiàn

,包括整座宫殿在内,都暗藏玄机,仿若一条庞大的青鱼‘思蚱’,而主殿正是青鱼的鱼目所在。陶宝得幸,目睹了辟真道人引动思蚱宗护教大阵时的情景。在道阵范围内,一条巨大的‘思蚱’腾身而起,游移不绝,巨口张合,好似吸尽虚空一般恐怖威力。巨大的鱼身散发出隐隐的青血道光,更是蕴含着辟真自身天迹境界的强dà

道意。有此一阵,便是来了天迹境界的道人也能拒之门外。…,

与之相比,胡隐娘的雾隐湖洞府,就像是个临时的蜗居之地。不堪入目了。这也让陶宝感悟到,原来在天迹境界的道人里,同样有着巨大的差异。

这日,陶宝正在苦修,辟真道人道音传来,唤他前去大殿应召。

站在崭新的大殿之中,奢华雍容之气扑面而来。殿中所有器物莫不华贵之极,许多物品,陶宝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入目之内,唯有那方古朴的道壁犹在。为这新簇的大殿增添了无限的道意凛然。而辟真道人,正束手站在那面游蚱壁前。

陶宝心念微动,明白过来,多半是辟真道人要履行前言,为自己开启道壁十日了。

果然,辟真淡然说道,“陶宝,你墟天经已经大成,今日我便为你开启道壁,十日之内,你能有多大进境,便全看你自己了。”

陶宝平静道念,点了点头。

辟真也不多说,伸手一指,一道青色道光如霹雳般击在道壁之上。

轰然,熟悉的道景浮现出来,虚空无限,云涌风动,日月交辉的九天十地,一条思蚱扭动着肥硕的身体,缓缓地游走,吞食万物精华,以养自身。

陶宝运起墟天经,体内显得幼小的思蚱悄然游出体外,在虚空之中飞快地游动,而目标正是那条巨大无匹青鱼‘思蚱’。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半步遥

游蚱壁所幻出的道景之内。

陶宝的‘思蚱’跨越了三洲之地,似缓实快地靠近了青鱼,轻轻一撞,幼小的思蚱便撞进巨大青鱼的鱼身内。

陶宝蓦然一震,道念瞬间壮大到了极限,跃升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风云日月,皆在其下,可随意采撷,山川地理,千万生灵,不过是一口之食。

陶宝一念分二,一半是清醒如冰的自身道念,另一半则是饥饿如火的青鱼‘思蚱’。两者似分似合,颇为玄奥无常。

青鱼猛地张口一吸,天地虚空为之变色,日沉星冷,风绝云散,大地顿起沧茫,一片荒芜。万物精华,混成一团混沌之气,飞入青鱼的口中。

陶宝百脉俱颤,道体‘嗡’地涨大了一圈,无穷无尽的灵气如长江大河般滔滔奔流而至。

虚空空虚,无际无涯,可容万物。

可青鱼一吸之后,虚空则不虚,望如枯井,却已满似汪洋,超出陶宝想像的庞大灵气瞬间充满了整个虚空。

陶宝急忙运起墟天经,将虚空中所存灵气疾速转化,十息之后,道虚已十去七八,尽化成凝实的四行道元各自归一。

只见他道体之内,松高如龙虬,沃野望无垠,方寸湖如海,一团骄阳升,四行道元不断地变化,升腾,壮大。

片刻之后,青鱼又是一吸,此次所采精华更甚刚才,陶宝道体再次剧震,体内虚空仿佛也被撑得壮大三分。陶宝双目尽赤,默默承shòu着如巨浪翻腾的滚滚灵气,墟天经道法反复无休,七息之内,便炼化精气,转为四行道元。

如此,青鱼一吸比一吸重,陶宝所得精气虽然仅为其万分之一,却已经渐渐承shòu不起。

当青鱼第六吸时,陶宝已经道体涨大了倍余,体内虚空更是如积山叠岭,再也装载不下点滴精华。

陶宝的墟天经已经运转到了最高境界,墟天寻道。按理讲,应该可以承shòu他原本道元的九百九十倍的道元。但是连辟真道人也没有想到,青鱼所采的天地精华能这般庞大,而陶宝更是这么快就达到了圆满的状态。

陶宝眼望着青鱼缓缓张口,对着无垠无际的墟空再是一吸,比之前要庞大一倍有余的混沌灵气被它吸到了口中。

第七吸!

通过玄奥道法,比之之前庞大一倍有余的灵气精华就像倒倾的天河,声势浩大,规模空前,在这股庞大的精华之下,陶宝便是一粒芝麻,无论如何也承shòu不下。

陶宝面色惨白,暗自咬牙,疯狂地转运墟天经,甚至引得体内四行道元相互交错,激荡不已,却终于成功地腾挪出了一方空域,生生将这庞大的灵气承接下来。

就在他稍缓一口之时,青鱼的第八吸已经发生!这一次,赫然是之前第七吸的一倍之数。

陶宝望着九天之上,滚滚滔天的纯粹精气,面孔上流露出一丝苦笑,谁能想得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是被庞大道元咽哽充暴而亡的呢?

就在陶宝准bèi

闭目等死之时,一颗深邃而神mì

的紫晶球悄然浮现在他道体之内。十八条巨蟒般的草须狂乱飞舞。其中两条草须顶梢,怪形怪状地长着一把弦刀,一根竹尾。

正是进阶后的玉宝道草,紫须草。

紫须草面对汹涌而降的庞大灵气一声欢鸣,草须飞舞,击在这扑降而来的庞大灵气中。就像十八根凶狠的吸管,尽情无度的狂吸起来。…,

随着庞大灵气的吸入,紫晶球散发出神mì

的紫雾,愈加的神mì



很快,这在陶宝看来是死神降临的灵气被紫须草一吸而尽,似乎犹有不足。

青鱼的第九吸犹如鲸吸一般,眨眼工夫,虚空道景中的一脉万里之域的山岭被它一吸而绝,化成混沌,缓缓地投入到它的口中。

庞大的灵气已经超出了陶宝的神识感应,就好像有一个世界在向着陶宝所处的位置奔袭挤压过来。

紫须草受到刺激一般,紫雾弥漫,草须狂扬,与它面对熔岩灭世而来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不是死,便是生。

也幸好紫须草正处在超阶的阶段,本身所需的灵气极多,在一阵疯狂的吸采之后,紫须草都壮大到了三倍之多,方才堪堪将这些灵气尽数吸纳一空。

不过,此次过后,紫须草同样再也承shòu不住如此庞大的灵气,悄然隐去。

陶宝仿佛早有预见,在紫须草替他承shòu住青鱼的两吸之精气时,他一边不断地运转墟天经,一边苦思破解眼前危局之法。

如果按照之前青鱼一吸强过一吸的规律,青鱼的第十吸将远远超过之前九吸的总和。那将是庞大到恐怖之极的精气。便是陶宝空空如野的道体虚空和紫须草加在一起也承shòu不住。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陶宝势必命绝与此。

游蚱壁前,辟真道人目色平静地望着陶宝大难临头的惊恐表情,却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对他来说,想要救下陶宝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他又为什么去帮zhù

他呢?这只是一个交yì

,他要了陶宝的灵光石,但也送了他思蚱宗镇宗宝典《墟天经》,更是破例为他开了游蚱壁,交yì

便完成了。至于陶宝能否成功,又与他何干。

陶宝心智坚毅,绝非轻易认输之辈。虽然修道日短,但是经lì

磨难,纵是一时低头,心中却有一把狂烈不甘的热血,激励着他砺道前行。

青鱼的第十吸,虚空之内,风残云破,日月无光,大地断裂,百兽哀鸣,一切都在毁灭、化作混沌之气,向巨大的鱼口投去。

陶宝将《墟天经》九重典诀在心中字字闪念,确认自己无有遗漏之处,那么,为何自己会无法承shòu这青鱼第十吸呢?难道是辟真道人有意而为吗?他一个天迹道人想要对自己不利,随时可以宰杀自己,又何必等上三年,所以陷害一说,根本是无稽之谈。

陶宝扫荡杂念,专凝道念,苦思破解之道。既然无法承shòu,最佳的办法其实就是脱离与青鱼的道法联系,陶宝连忙一试,却差点引起道法反噬,惊吓得一身冷汗。这般玄奥强dà

的道法,一但反噬,没有道人可以经受的住,立kè

道消无疑。

此路不通。

青鱼巨大的鳄口缓缓闭合,尾巴一甩,向前游去。巨大的鱼身上道光由一抹青色渐渐变为赤色,陶宝一望便知dào

,这是它在运转丹丸,吸纳精气时的形迹。

可惜,《墟天经》只不过是观思蚱餐天所悟,道人的体内自然不会有此灵丹。所以,《墟天经》也不过是九层之数,最佳效果也不过是九百九十九倍,已是登峰造极。

事实上,古时的思蚱宗,这方游蚱道壁虽然强dà

无比,但是开壁之时,莫不是全宗成百上千道人一同参与,绝无可能是独自一人去承shòu青鱼十吸之万一精华,便是天迹道人,也承shòu不起。…,

辟真道人不过是意wài

在峰底发掘出思蚱宗的道场,并凭借残存典藉去还原宗内重宝。像这镇宗之器,游蚱道壁,典藉内虽有详解,但是辟真道人已是天迹境界,又怎么可能去注意一些微末枝节,纵是发觉自己做错了,也不会承认的。陶宝运道不好,被辟真道人无意中害了,只能自认倒霉,生死之机,全凭自己运道了。

墟天寻道。

一股无形的强dà

道法将陶宝与青鱼联系起来。陶宝每个瞬间,每个刹那,甚至是须臾,都感受到来自青鱼思蚱第十吸的庞大至乎令人绝望的天地精华。这些精华或许就在下一个瞬间、刹那、须臾涌进自己的道体之内。

陶宝在这一个微末的时间节点里,赫然进入到了一种超脱的境界,却又不是大道士境界。因为在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道’的存zài

。半步,只差了半步,陶宝便可以破去那重山之‘道’,进境到大道士境界。可惜,他只是忘‘道’,而非真的破‘道’。

但是,这小小的半步,也令陶宝道体嗡鸣一阵,噼叭直响,身形都拔了三寸高。体内虚空不可思议地扩大了一倍有余。

下一刻,陶宝只觉得如山的‘道’字一沉,生生打破了自己的进境之机。

未等陶宝痛加遗憾,刚刚扩大的体内虚空忽然猛地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浩瀚的灵气精华如巨灾劫难般冲涌进来,连一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陶宝便生出道体尽毁,百脉俱废的感觉。什么《墟天经》道法都施展不开,灭道之危,已经临头!

辟真道人冷冷地看着道壁道景内的情形,陶宝此子,此刻就像马上就被挤破的囊,整个人肿涨如牛,连面孔五观都已经撑成了一张白纸一样,形像可怖凄惨之极。或许就在下一刻,就会被灵气精华充破。现在,连他也无能为力了。

陶宝神庭天河至深处,一个形像模糊的苍老道人黯然一叹,双手一结玄虚道法,华光一闪,模糊的道像飘然如尘而逝。随之,一株怪异的道草疾飞而出,越河而来,却并未飞离。而是与紫须草遥相交映,酒窝口的氤氲里,一道道莫名的剑光忽隐忽现。

对于这等超阶玉宝道草而言,哪怕道人道灭而亡,也可保得道人魂魄不失,至多从新寻一道体重修。虽然千难万难,却也总比成烟化尘的好。

陶宝自然明白其中关窍,但这具道体是他生身之体,如何能舍得?

越来越肿涨的道体先将道袍破开,藏于体内的一些银纸,符纸,玉盒,羲一阳经,幻光石,血瓶,以及一本符箓笔谈,四散飞纷,在陶宝眼前一一滑过。

陶宝本已绝望的眼神在扫过其中一样东西时忽然灵光一闪。或许……,这样可以!

赵便如的符箓笔谈中开篇便指如,符箓本身就是一种道法,一种可以将道法封印后随时可用的特殊道法。严格的说,自己的《阳文箓典》就是脱胎于这本介shào

最基础符箓的笔记。符箓最初的功效就是存储道法,而道法正是由凝炼的灵气而来。也可说,符箓本来就是用来存储灵气的。普通的符纸当然不可能存储般庞大的道法,但是,自己的《阳文箓典》或许完全可以。

道机存zài

于道人的一个微末的闪念中,天道难测,但在莫测的道界里,总会存zài

着那一星一念的生机,能够在繁杂无比的困境中发xiàn

它,不仅仅考量着道人的机智,更需yào

那么一点点运气。…,

运气这东西很奇怪,但古人有一句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有一句话,‘物极必反’。陶宝的运道本来已经差到了极点,但当他抓住了道机之后,运气自然而然便爆个全彩。

一念即动。陶宝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道无比灿烂的光明。五指连动,快愈飞光,须臾间便连续写出‘明部’阳文九十六字。

一个个奇幻的字符在虚空中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浮动游移,好像一部藏了天地大奥秘的古籍在徐徐打开。每一个字都缓缓地演化着它们的独特道法,就好像一幅幅生命的迹合。

随着阳文道法的演化,涌入陶宝体内虚空内的庞大灵气精华终于找到了渲泄之地,如九江分流,向着虚空中的阳文异符流涌过去。

不徐不急。

道法演化,灵气涌动。整个虚空世界突然无比的静谧,深邃,时间也仿佛停止下来,看着这一幕极致的道法变化。

道,是生,是活,更是创造。

道,由一而来,分而二,继而三,三化万物。

陶宝心静如月,一轮浩月镜悄然跃出,同样默默地汲取着这浩瀚的灵气。

阳文符箓共二百九十七字,每一字都藏有一玄秘道法。而这些道法要实现真zhèng

的演化,无疑需yào

极为庞大的灵气,所以,陶宝此前所得,不过是皮毛而已,并不能体现出这些神mì

道法的真zhèng

面目。就好像他隐部最强的一字‘死’,演化至深,竟然是天下三大神火之一的‘死火’,此前,又如何可以想像的到?

陶宝的道体浮在道壁前的虚空道景里,而他的全部道念,却又沉浸在自身体内那虚空内。同是虚空,却分内外里别,究竟是何道理?

辟真道人脸上的诧色越来越浓,本该破体而亡的陶宝,为何仍然飘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他真得可以承shòu下来吗?

这时,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忽然静悄悄地走进大殿里。

看到殿中道壁前的景像,豁然一惊,白素的手指刷地一点,一股青色道光向着游蚱道壁飞射过去。

“静儿且慢。”辟真道人挥手截下这一击,出言喝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尽心上

“师父,陶叔叔他会死的……”三年后,明显长大了的静儿焦急地叫道。

辟真道人云淡风轻地道,“放心,看样子,他另有机遇,不仅没事,看起来更因祸得福了。”

静儿愕然地望向道壁道景中的陶叔叔,三年前的一幕幕她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母亲一去不返,将自己交付给了陶叔叔,和陶叔叔虽然时间相处的时间不长,就遇到了师父,但是陶叔叔在自己的心里,就是最亲的亲人了。

两年前,自己在师父帮zhù

下不仅耳疾尽去,袪除暗伤,并且成功入道,苦修思蚱宗道法,进境神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得母仇。若没有陶叔叔,她又哪来的这般奇遇。知恩念报,她自然份外担心陶叔叔的安危。

游蚱道壁上的道景渐渐虚化,青鱼倏然隐没,回游壁上。

奇异道光一敛,陶宝全身萎顿地跌落在大殿上,双眼强睁,向着静儿投以安慰地一目,转睛向辟真道人低声道:“多谢前辈为晚辈守壁十日,日后晚辈定当回报。”

“无妨,你我不过交yì

,互不相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现在,你道体不稳,道元不固,还是潜修一段时间吧。”辟真淡容道。

静儿叫了声‘陶叔叔’,连忙上前小心地扶着陶宝向殿后静室去。

陶宝全身无力,虽然勉强纳尽无穷灵气道元,但实jì

此刻虚弱到了极点,不要说道家,就是凡人也要了他的小命。也不逞强,任静儿扶着他离开。

花开花落,日升月落。一年时光一晃而逝。

来年盛夏时节,陶宝才从思蚱宗后殿的一间静室里出关。

出关时,才发xiàn

思蚱宗又有变化,不但灵气蕴茵,而且人丁也兴旺起来,殿中往来,有上百的少年道童,竟还有三个大道士的人物在宗内主持。陶宝初现身时,还惊了众道,以为有强敌入侵,又不巧辟真道人携静儿一同入山悟道去了,一时解释不清,差些斗起法来。

幸好三位大道士中一道老成持重,问明了他的来由,方才放他离去。

陶宝呵然一笑,于众道众目中,纵身而起,离开思蚱宗。日后他再来此宗时,当是十六年后的仲秋之日了。

这四年时光,尤其是经过游蚱道壁十日后的这一年静室潜修,对陶宝来说,修道境界绝对不比他在落巢山差。这一年时光,分分秒秒,陶宝都会感觉到自己在强dà

,突飞猛进之速,简直令他自己都为之咋舌,为之疯狂。体内四行道元澎渤无尽,当真是道念所至,道法所依,几令他生出无所不能之幻像。幸好有幻光石中穿越光界的经lì

,还有重山‘道’字镇压,才没有入幻,连连突pò

修道桎梏,最后停在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境界,就是当日在濒死之前所悟的半步道境。陶宝心知肚明,这半步之妙,全在一念,与当年老丁丁奇遇相仿,时机一到,随时可踏出这半步,进境到真zhèng

的大道士之境。但是,这半步也如天堑,或许永远无法踏出也不一定。

事实上,正是他这半步境界,才使得思蚱宗三位大道士生出疑虑,放他出宗。在大道士眼中,此刻的陶宝实jì

上已经生出大道士境特有的境界感应,但是到底是差了半步,还是初入大道士境,差别并不大。除非是交起手来,否则谁也不能确定。

娇阳如火,阵阵热浪滚滚而来,刺目的阳光映入眼睛里,令人眼前白茫茫一片。…,

不过,如此灼热的阳光落在道人眼中,自然毫无不适,陶宝闭关的久了,此刻走在大路之上,望着远方群山起伏,河道蜿蜒,尽是绿意生机,心情大畅,口中哼唱起儿时的山野俚歌,好不自得。

离开思蚱宗已经有半个月了,虽然山深连绵,不知此处何州何府,但他心中坦荡,无有牵挂,只是一路越山向北而行。

过山之后,道路渐宽,行人渐多,陶宝与人打听,才知dào

自己所在,原来是吉春府,已是较为偏远的北方州府了。再向东北越过两个府,便又到了通远的广袤草原。

想起通远,自然想起自己在落巢山飞天峰上的洞府,一别经年,也不知是何模样了。离峰之时的情形尚在脑海浮现,谁料得到短短数年,自己已到了这般境界。

在路上数拔行人眼中,这一青年道人身高如鹤,长人一头,道衣虽然破旧一些,却非常洁净,道髻高顶,目渊身拔,不悚不严,一派古道之风。

此时听得青年道人忽唱起家乡的俚歌,纷纷侧目过来,交头接耳,才觉得这个青年道人如此亲近。

“哈哈,听得道爷的歌儿,像是西南乌莽那面的腔调,莫非道爷家乡在那里?”一伙客商中一位老爷子高声说道。

陶宝早就注意到这伙客商,大概三十多人,除了这老爷子,其它俱是精壮的汉子,有车马七八辆,与寻常的客商没什么两样。

陶宝微笑道,“是啊。我的家乡就是在乌莽南域的昌兴县,临着江北府。”

“哦?江北府啊,那可远了。我走南闯北的这么些年,也只去过一次。昌兴县倒是听说过,那边的山珍特别多,我家中还有产自那里的一根百年的‘六头三叶’虎头参,呵呵,倒是留着给我老了吊命用的。”老爷子坐在一辆车辕上,一手提着缰绳,一手甩着马鞭,虽然身形颇瘦,却也极为精壮,那目光明亮,精神的很。

陶宝轻轻一跃,落在老爷子的马车上,坐得稳稳的,说道,“老爷子身强体健,哪里还需yào

用参,看您的身子骨,活过百年应该没问题。”

老爷子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借道爷的吉言了,大山狗,听到没?道爷说你爷爷能活过一百岁,你他娘的以后少管你爷爷吃肉、玩娘们。”

另一辆车上驾车的中年汉子闷嗯一声,向陶宝扫了一眼就避开了。

老爷子看在眼里,低骂一声,‘没出息的货。’转过头道,“道爷,小孩子家,您老可别介yì

。”

陶宝一笑,道,“无妨,其实他是关心您老。”

“啊?道爷客气了。可不敢当着您面儿前称‘老’。”老爷子忙道。

道人长寿,一般来说,在面容上是看不出多少岁数,所以凡夫俗子都称道人‘道爷’,也不仅仅是尊称。

陶宝也不解释,坐在老爷子马车上,一颠一颠地边与他聊天,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驱赶马车的娴熟手法。

老爷子见他好奇,便笑呵呵地将如何赶马车的诀窍一一道出,陶宝儿时只见人赶过马车,却现在才知dào

这马原来都是驯过的,如何前进,左右,后退,都有口令,一匹老马,只稍以马鞭儿轻鞭一下马颈、马背等固定位置,就知dào

驾车人的命令。甚至只听得鞭梢儿抽出的响儿就知dào

是什么意思。至于甩鞭子的窍门,倒是寻常的很。不外乎抽、抖、甩、旋、盘等手法,远没有武林中奇门各派的鞭法丰富。…,

陶宝连连点头呵笑,世事皆学问,原来这关窍在马身上,而不是人,更不是这鞭子。

老爷子见他悟了,哈哈笑道,“难得做了道爷的一回师父,死了也不枉了。”

陶宝轻笑道,“老爷子心胸开旷,难怪这般岁数还有这些精力。”

老爷子长慨道,“一入江湖岁月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见得多了,早就没啥忌讳的了。”

陶宝微微一怔,看样子这位老爷子还真是不像作假,看来是真的悟破生死了。当真难得的紧。

两人坐在马车上,陶宝老成,老人洒脱,一老一少闲聊起来,倒也痛快。

过了半日,道路愈发的宽平,远远的地平线上,现出一座城池来。

陶宝从这位姓常的老爷子口中得知,此城名后林,是吉春府偏西的城池。

快到城门半里之时,陶宝与常老爷子轻声道别,跃下马车,站在道旁等着他们一伙儿车队过去。

车轮滚滚,车辙深深,人声马哟,渐渐前进,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陶宝尾随在车队不远处,缓步向前走去。快到城门口时,却见从城门忽地一片喧杂叫嚷,人群急急散开,露出老大的空敞。一个道人背向陶宝,面朝城门里,双手施诀,一道道浑厚的道光闪烁起来,看样子正在施展某种大威力的道法。颇为奇怪的是,在这道人身侧后,还有一位穿了大红新娘袍的女人神色不安地站在那里。

此时,常老爷子一伙儿的马车正卡在城门里外,若是这道人道法施展出来,只怕他们的车队要损失不小。

陶宝眉头微皱,也不见他动作,却一步便来到城门口处,离那道人三丈外,喝声道:“道兄且慢,此处凡人众多,休要伤及无辜百姓。”

那道人背他而立,自然看不到他,虽说听到了,却置若罔闻,双目深望城门内,口中叫道,“岳检,你要是再惹老子,老子便毁了此城,让你家族从此断了根基。”

“哼!区区初入道门的小辈,也敢来我后林逞雄,你速速将岳仪交出来,否则我便叫你道消当场。”一个看似中年,但实jì

年龄绝不仅此的道人一步步走出城门来,与先前道人岳峙而立,冷冷地说道。

先前道人护住身后女子,双掌中道光忽闪忽灭,沉声道,“岳检道人,你是前辈道人,应该知dào

,在我古木道法之下,纵是你全力相护,但想有所保全怕是也难。我与岳仪两厢情悦,你却为何要横加阻拦,还要骗我出城,将岳仪下嫁阴吉杨家。你怎么如此狠心,你难道不知dào

阴吉道派最擅长采炉汲鼎之法吗?”

岳检道人目光闪烁,缓缓说道,“我岳家与阴吉杨家本为世交,岳仪下嫁,早有前约。岂会因你这个外来小道所毁约。就算是我放过你们,那阴吉杨家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休要顽抗,你将岳仪交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去吧。”

“哈哈哈……”道人一阵大笑,“岳检,你休要再来哄我,你之前口蜜腹剑,反覆无常,哪里有一介名修模样,难怪修道千年,都不得入大道士境,我都替你脸红。你当我不知dào

,你要仪妹下嫁那阴吉杨家,不过是想换得杨家老祖的帮zhù

,进境大道士罢了。哼哼,卖亲求道,可耻之极!仪妹,你可愿随我陶财从此浪迹天涯,做一对苦修道侣。”

陶宝只觉脑中‘嗡’地一震,再望向背身而立的道人时,眼中已隐泛泪水,难怪一直觉得这道人声音耳熟,原来,原来竟然是大哥的声音……。仔细端望道人背影,愈加熟悉,愈加肯定。深藏的记忆如破堤之水,汹涌而出。一时间,百感交集,差点直接扑上过去,与兄长相认。…,

身着新红袄,头戴金铃花。眉如净月梢,面若桃花芳。岳仪面上酡红如醉,轻靠向陶财身后,轻声道,“陶财,我既随你逃出新宅,你还要再问吗?”

陶财闻言道体轻颤,虽没有看到岳仪表情,却开怀大笑,“好!是我问错了。哈哈,岳检,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岳检道人面上寒霜带煞,一双冰目冷冷望向眼前二人,半晌方道,“陶财,我原本念你是古木道派弟子,容你多时。但你这般不识好歹,就休怪本道人出手惩戒你一番了。想来你掌教师父也怪不得本道了。”

陶财面色一凝,知dào

岳检道人出手在即,份外小心。

岳检道人目光里闪出丝冷笑,道体不动如山,一股无形的道力却向着陶财击去。

陶财眼中闪过迟疑,他之前捏诀太久,双掌间的道光愈发频闪,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是身处城门要道,周遭凡人百姓虽然四散,但道法威力之下,难勉误伤无辜。不由得后悔自己之前决定。道人相斗,不比江湖比武,自己一时智短,误判形势,选了这处城门要冲,真是作茧自缚,一但自己道法误伤了凡人,只怕从此就落下恶名,沦为凡人眼中的恶修了。

陶财脑中众念连闪,最后还是怒哼一声,双掌一合,压下大半道法威力,向着袭来的无形道力一击,同时,回身一把扯住岳仪,纵身而起,反身向城外飞走。只是因道法反噬,他一大口道血喷出,洒在胸前。

岳检道人冷目扫了眼周围百姓凡人,讥笑一声,他早料到像陶财这种初入道的小辈,还脱不开一个‘侠’字,不愿挟人自安。此刻受了道法反噬,更加不堪,便也不着急,徐徐飞起,追了上去。

陶宝在旁边一侧,将情势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大哥错判情势,但他宁受道法反噬,也不愿误伤凡人百姓,却也值得一赞。陶宝自问,如果异地而处,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做到这一点,毕竟道法争斗,绝非儿戏,自家道消之时,旁人是绝对不会上来帮忙的。陶宝久经风雨劫难,不知不觉中,心性已然狠厉自私了许多。

他自然不会纠结这些无谓的心绪,悄然隐身,作个黄雀儿,在后面缀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宝牛儿

骨肉兄弟,巍于山岳,一母同胞,同气连枝。

十余年的时间,纵然可以抹去一些记忆,但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永远流淌在心底。

“大哥……”陶宝望着陶财愈发雄壮的身形,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庞,纵是一身粗旧道袍,也遮掩不住的山野出身的悍然之气。尤其是脖颈处几道爪痕刀伤异常的恐怖,可以想见当时的凶险经lì

。双掌茧厚如铁,指头如蒜头一般,这是大哥在少年时苦练浑金指的结果。父母早亡,大哥陶财为了他们兄妹三人的生计,十一、二的年纪就随着老猎户们上山打猎,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经常是拖着一身皮肉血疮回来。大哥却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水,更加苦炼不休。

谁料得到,十余年前的一次出门打猎,兄妹三人的命运就天翻地覆的发生了变化。各入道门,分落江湖。只曾有耳闻短讯,却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时间,陶宝道念激荡,不能自己。

陶财运转师门秘法,将生食入体的道草镇压在‘玄石’之下,目光如刀,冷冷地望着距他十丈外身形奇高的道人,他已算是高大,这陌生青年道人竟然比他还高出大半头,份外惹眼,而且道体隐现异相,竟有几分大道士境的气息,如何不让他心生戒备。不过,这青年道人目露激动,喃喃作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莫非还认识自己不成?

就以陶宝激动莫明,陶财戒备森严之时,忽然从城内飞出五道异彩明亮的道光,纷纷落下,隐隐地将二人围在了中央。

五个年纪不一的道人面容冷寂,杀意毕现,十道目光如寒剑一般刺向陶财、陶宝兄弟二人。

一头白发如霜的老道寒声问道,“邱三刀可是死在你们之手?”

陶财扭头看过去,嘿然一笑,“不错,邱三刀死于本道手下,你们又是何人?”

“啊!……三刀真的死了。”几个道人脸上俱是骤然色变。

那老道身躯轻颤,鼻尖兮动,怒不可遏地厉喝道,“是你害了三刀,本道宰了你!”

口中道诀如雷,道火轰然而现,如一条怒龙呼啸着烧向陶财。

在这老道痛下杀手之时,其他四个道人也怒喝连连,各施道法联手绞杀过来。

这五个道人虽然无一是大道士,但是修道日深,每个人都不简单。

陶财虽修道时短,颇有奇遇,一身道法诡奇之极,尤其步法玄奥,根本无惧群战,在飞来环去的道法威力下游走无碍,怪异木形道力连连闪动,或破或敌,与五个道人斗得很是热闹。

陶宝悄然退在一旁,冷目旁观起来。如今他道法大进,自问大道境下,无人可敌。就以眼前围攻大哥的这五个道人,若他出手,不出十招道法,就可以杀了他们。何况观大哥道元充沛,道法纵横,足可力抗一时,可见之前与邱三刀斗法,根本是深藏未露,游刃有余。如此一来,他却也不急着出手了。

道草争鸣,法威如柱,五个道人各施独门道法或祭出自家道草,围杀陶财。

陶财一边酣战,一边留神退却一旁的瘦高道人。若说对他危胁最大的,并不是怒吼连连,摧发道法的这五个道人,而是这个一直漠然旁观的青年道人。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然由始至终,这个青年道人都没有对自己生出杀机,但江湖险恶,他身处异道,亲眼所见过的面善心毒的不知多少。所以暗暗留有余力,生怕有险恶变恻。可是这样一来,身陷五道联手杀阵,情势渐渐不利起来。…,

陶宝哪里猜到,因为自己在一旁押阵,反而令陶财不敢尽展道法,落于危难。

这五个道人本是一宗门人,与邱三刀交往密切,此次前来,本是访友论道,并观喜礼而来。结果却发生了恶道闯宗,夺典抢亲,三刀惨死灭道的事情,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坐视不理。何况五人联手,纵是对阵大道士也能力保无虞,所以围杀起这恶道来,份外激烈。

六个道人在空中飞来掠去,道法混战不休,连累的后林城关附近,鸡犬绝迹,破败不堪,连后林城关内的百姓都恐慌地向城关另一方向躲避。凡人百姓人微力弱,抗不得一丝震荡,道人斗法虽然罕见,但又有哪个不怕殃及池鱼之祸,出城观望的。

此时已是午后阳光偏西,阳光斜洒,映射得人影向东而行。

“哈哈哈”一把油腻腻的笑声由远及近,道音怪异,笑音落时,一个胖墩墩的道人大步飞来。而随行在他身边的,还有个年轻美艳的妩媚道姑。

“我当是哪方道士这般不守规矩,竟在凡人城池就斗起道法来,原来是嶎山宗的几个不入流的小道士。快给本道停下来,否则别说本道出手伤人。”胖道士来到近处,大喇喇地叫道。

那五个道人早在道音传来时就余光看到了这胖道人,心中俱是一凛。眼见着就可以宰了战圈中的道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立时停下道法,自然聚到一起,向胖道人便是一礼。

“嶎山宗弟子,见过廖师叔。”五个道人齐声道。

陶财浑身畅然一松,同时凝目望向胖道人。然后,扫到胖道人身边美艳道姑时,蓦地一愕,怒哼一声。

胖廖道人面慈和善,笑呵呵地说道,“这才对嘛,在本道面前,你们这些小辈最好乖乖的,凡事让本道来为你们作主,保证你们大家开心。……咦,你们两个小辈,怎么不上来给本道见礼。”胖廖道人伸手一点,指向陶财、陶宝二人。

胖廖道人指点点来,陶财顿时迟疑一下,心中已猜到这胖道人来历。知dào

这个胖道人最是面善心歹,欺软怕硬,臭名远扬,奈何他大道士身份,还有大道派在身后撑腰,等闲谁也不愿得罪他。所以这五个嶎山宗弟子一见他就如鼠见猫,乖乖过去。

片刻之间,胖廖道人脸上笑容顿时一寒,哼声道,“好啊,你们两个小辈竟敢不听话,是不是没听过本道的威名。”

若是寻常,陶财摄于对方大道士身份,或许上前见过一礼,也就罢了。但今天见到那美艳道姑站在胖廖道人身边,没来由地怒火暗升,脚步动也未动。

那边陶宝更是冷面以对,这胖道人不过就是个大道士而已,便是如武习勋、龙不行、楚忧离那般威名远播的大道士,他尤不惧,如今道法大进,又怎么会怕了这胖道人。

胖廖道人圆滚滚的脸上一双细窄眼睛一阵抽搐,他身为一个大道士,竟然被这两个小辈如此漠视,登时恼怒起来。

“格格”美艳道姑曼妙的身躯一扭,娇笑道,“廖师叔,你别生气了,他可是大有来历,古木道派,不知师叔你听说过没有?”

“古木道派?……”胖廖道人眨眨眼皮,突地瞳光一缩,低语传音道,“红凌,你说的是哪个古木道派?”

“就是异道六宗之一的古木道派。”红凌唇语回道。…,

“异道六宗!”胖廖道人道心一颤,望向陶财的目光已是大为不同。

红凌美目扫过陶财高大的道体,心底暗道,我已帮了你了,盼你别误会了我这番心意,唉……。

“哈哈哈,原来是古木弟子,难怪这般傲气。你便算了,嘿,后面那个小辈,你又是哪家哪派?”胖廖道人修道千年,虽然作恶无数,手段歹毒,但能活到这般年数,可以说脸皮比城墙都厚,左翻脸无情,右翻脸鞠笑,对他来说,简直如喝水般自然。

陶财面无表情,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瞅了红凌一眼。令得红凌七巧的道心一颤,一对美目更是连连流盼在他身上。

陶宝淡淡一笑,徐徐说道,“本道来历还是不说了吧。一个异道六宗就吓破了你的胆,亏你还是大道士境界。我若是你,便干脆散了修为,臊死算了。”

“啊?”“啊!”

在场众道俱是‘啊’声不禁,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高瘦冷俊的青年道人。

胖廖道人胖脸瞬间涨红泛紫,狂怒之极,死死地盯住陶宝,“小辈,今天你死定了。”

陶宝讥笑一声,“废话。你还真是个废物。”

胖廖道人简直气极,肥硕的道体猛地一抖,一株奇怪的道草骤然祭出,却是一根指头粗细,弯弯曲曲如蚯蚓模样。通体幽黑,泛着异光,头茎处一只怪异的独目,倏地睁开。一道暖黄道光飞出,飞射向陶宝。

陶宝脸上终于流露出些许谨慎,但眼眸深处,更多的是无比的兴奋,已经有四年时间没有与人斗法,手脚早已痒不可耐,根本无惧对方还是个大道士的事实。要说他也是异数,在境界之下,就曾与柴大良联手斩杀青松大道士武习勋,还曾在负伤疲命之下重创大散修龙不行,四年前,独力阻击大道士楚忧离。如今道元返虚,达半步之境,再面对大道士真是半分惧意皆无,反增求战之意,唯战止渴。而且在心底下,更存着要在长兄面前扬眉吐气的想法。所以出口不逊,一意彻底激怒胖廖道人。

道体轻轻一颤,昆翅遁法随心而动,避开对方道草道光锋芒,在那道光追袭而来时,伸手一指,一株桃花悄然开起,红嫩娇艳,竞相开放,淡淡的桃花香气充盈空气之中。正是久违的桃门道法,一枝桃花开。

胖廖道人的道草诡异,所吐道光也极为怪诞,击在那束桃花之上,飘然化光为雾,弥久不散,转瞬便将桃花道劲溶作雾气。随后雾气再凝,再化成道光追击而来。

陶宝虽早想到胖廖道人这株道草必然厉害,但这般古怪难缠却是出乎所料。

相手一合,两人都有些心惊,桃花一开,在场众道俱是一愕,猜到这青年道人竟是桃门弟子,北域第一道门,自然来头不小,难怪敢口出狂言。却不知陶宝只不过是随手使出,再要用出其它桃门道法却是不敢了。毕竟千枝道人警言在耳,就算他进境大道士也不敢违犯。不过,偶尔用个一招半式,千枝道人也不可能真得为此来找他麻烦就是。

胖廖道人牙齿一酸,暗骂一声,自己今日这般霉头,遇到一个异道六宗弟子也就罢了。却要还要与桃门弟子斗法,不宰了这小辈,自己脸面全无,真宰了这小辈,便是与桃门结仇。今后可要难过了。道门中谁人不知,桃门之威,是无数大道士的道血浇灌起来的。…,

他这心底一阵犯嘀咕,手下不由得便软了三分。

陶宝哪里知dào

他这随手一式桃门道法竟有这般强dà

效果。接下来,犹如热身一般,接连将自己所学尽数施展,甚至连基础道法也用了出来。

胖廖道人越斗越是诧异,这小辈是哪里钻出来的,怎地所学这般杂乱。亏着他见识广博,方才一一识出,桃门、宸乙、青松、甚至还有失传的羲一,女修为主的碧水,都在他道法中交错隐现。不过,这些道法都不过是些枝末普通的道法,唯有一些基础道法的组合运用颇见奇妙,但想要凭着这些道法击败一位大道士,就可笑之极了。

胖廖道人也回过味来,恐怕这小辈所学道法俱是一爪半爪偷学来的。根本就没有立身根本的道法。至于什么大来历,更是唬人而已。如此一来,他怒意杀机立盛,痛下杀手。

短胖的手指如轮快点,他这株寿宝道草“风蚯草”立时威势大起,生出变化。

草头独目突地一闭,不再射出暖黄道光,呼吸间,此草剧烈地蠕动,并且莫名地肿涨起来,等到体身有碗口大小时,幽黑的体表隐现出淡淡的暖黄,一只独目愈加的狰狞,此草的模样简直可怖丑恶到了一定的境界。

倏地,独目再开,一蓬暖黄风砂如狂风骤起般被它吹了出来。

风起便不停,短短十余个数,便是漫天遮地的暖黄狂砂刮个不停,而风口砂浪中,赫然是陶宝不停摇摆不休的身体。

没有亲眼目睹,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蚯草,竟然像吐出这般可怖的风砂来。

狂暴的风砂中,陶宝苦不堪言,早没了轻视之心。

道法之争,岂容轻戏。何况还是境界之下,陶宝虽落在下风,却也得了个教xùn

。自嘲地一笑,不再轻戏。

一边摄住道体,抵御狂砂侵袭,一边认认真真地写出一个‘风’字阳文来。

‘风’字一出,天地恍然一暗,刹那间,仿佛有一丝异鸣之声,点点星星的道光如云雾飘浮、缠绕在这‘风’字周围。紧接着,阳文箓典道法激发,‘风’中字的那只‘虫’宛若活了过来,大模大样地张口一吞,将罩体的‘几’字吃掉,然后同样一吐。

无形有质的狂风从那‘虫’口吐出来。

在半空之中,两道狂风呼啸着激撞在一起。

刹那间,天空变色,风砂乱飞,道法所引发的灵气激荡产生‘咝咝’怪声。

既然离开斗法中心很远的众道也是齐齐变色,或避或抵,心生恐怖。

风暴渐停,一股暖黄气雾缓缓而动,很显然,这番道法比拼还是胖廖道人的风蚯草更强一些。但是,就在众道面前,胖廖道人一脸肥肉竟然冒出一层油汗,嘴唇颤了颤,肥手一招,将风蚯草收入肥硕体内。一转身,飞快遁走,连招呼也没有打。

众道顿时哗然,尤其是嶎山宗五个道人更是莫名的心中一寒,互望一眼,‘刷刷刷’,遁光连闪,向着四方飞走。

红凌美艳的脸上生出晕红,手心里尽是细汗,瞄了眼同样惊愕莫名的陶财,红唇颤动,欲语还休,最后一跺脚,也是驾起遁光逃走。

众道谁也不傻,连大道士胖廖道人都走了,自己再留在这里,可是嫌命长了。

陶宝一声长啸,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方才一战,别看他只写了一字便令胖廖道人退避离开,谁又知dào

,简简单单的一字背后,又藏了他多少辛苦心血。…,

胖廖道人看似肥胖蠢笨,但其人奸滑之处,非一般道人可比。虽然这一招道法比拼是他的风蚯草胜了,但是他一眼看出,这个陌生的青年道人道法诡异,之前所施,都是皮毛,真zhèng

的道法就是这个奇异的手书怪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此一招,就与自己斗个四分输羸,谁知dào

他还有其它道法呢?虽然他不是道士境界,但也相差不多,大道士的道念之威作用不大,最重yào

的是,这个小辈道元之深厚,简直深不可测。既然如此,胖廖道人自然不会再和他斗下去,羸了不过是结下一强敌,万一输了,说出去,自己千年之内都不要见人了。

陶宝对胖廖道人一声不吭地遁走,也猜到了几分,虽然没斗个痛快,但是独力逼退一个大道士,也足以自豪夸口了。

他大步走到陶财面前,望着目露戒备的大哥,呵地一笑,扯个鬼脸道,“大哥,你真没认出我来啊。我是你二弟陶宝啊。”

陶财浑身剧颤,目光由茫然而骤惊,牢牢地盯着他的脸,渐渐闪出惊诧、激动来。

“你、你、你真是‘宝牛儿’?”

陶宝一脸苦相,极不情愿地道,“咱能不能不叫‘小名’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饮尽

长吉城是吉春府的府城。地处要略,北面吕洞、工贡两条巨型山脉绵延北向,泉白江绕山川流不息,滚滚向东南。长吉城就处在这两山一江之间的平原腹地。城高广阔,仅居民就有三十余万,是周边三府之地中最大的城池。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刚刚停止,乌云散去,太阳赤裸裸地悬在空中,毫无遮拦的将炽烈的阳光洒下来。许多人的衣服还是湿淋淋的,被这烈日一晒,很快就变得潮热,再过上一会儿,就干爽起来。只有街路上的小水洼,屋顶的小片积水证实了暴雨的存zài



在城中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商贾如?,马队接续,街两边的店铺大开,客栈林立,生意很是红火。吆喝声,吵杂声,酒食的味道,污糟的味道在阳光热力下升腾,混杂在一起,让人感觉到一种真实,一种生命的触动。

来悦楼是长吉城中最知名的酒楼,楼高三层,楼面宽敞,装饰精致典雅而不失酒肆本色。长三尺三、宽一尺二的大红酒幌立在酒楼门口前的木杆上,迎风招展,非常显眼。

偌大的门庭处有三五个伙计不停地在迎来送往,招呼着生熟客,由此也可见酒楼的生意非常的红火。

在三楼的一间雅间里,陶财、陶宝兄弟二人对面而座,开怀畅谈,饮酒正酣,桌子上的堆满了盘碟,各式精美的菜肴色味俱佳。一坛坛的美酒洞开着,里面都已经喝的点滴不剩。兄弟俩人面红耳赤,虽然美酒如火,烧的人胸膛滚烫,但是却比不得十余年后的兄弟重逢来得醉人。

“可惜,咱们兄弟见面,却缺了小妹,也不知dào

她现在如何了。”大兄陶财眼睛红了一大圈。

陶宝心中一痛,悔声道,“当年我自顾不暇,只能托丁奇遇帮忙寻找,然后流落江湖,再也没有了小妹的消息。”

陶财拿起酒坛,狠狠地灌了口酒,‘咚’地一声砸在桌子上。“我决定了,我这就上京,去找菊儿。”

陶宝心头一颤,想起在京都的几个好友,一股热血冲上胸膛,道,“好,我便与哥哥一同上京去找小妹。”

“哈哈哈”陶财大笑,说道:“宝牛儿,你可不行,当日你闯下那般大祸,这才几年的光景,只怕问天、桃门两大道门对你仍是律令未止,虽说你现在距大道士不过半步之遥,却终非真zhèng

的大道士,怎么敢再次以身犯险,这一次,却要轮到我这个大兄尽一份长兄之情。再则,我料想小妹定然没有大事,否则以丁奇遇此人的性格,怕是早就出京寻你了。”

陶宝默然无语,酒虽烈,但是他的心底始终保持着一丝异样的冷静,如平湖无波,将世事印在湖面之上,如幻景般。与大兄相逢后,两人一路飞遁,来到这长吉城,摆下酒席,酣饮一场,又将这十余年的过往一一尽述。言谈之下,他才知dào

大兄陶财当日寄居在落林派,被派主钟驰收做弟子,一年后,随一神mì

道人离开,在江湖上修行。三年后,方才得道草入道,从此入道门苦修道法,年前方才离宗自修。而他所入的道门,就是传说中的异道六宗。这异道六宗来历神mì

,素来与世间道门很少接触,但是道门道法诡异,门中不乏修为高深的大道士。纵是遇到祸事,都是六宗联手,绝少有道门能与他们抗衡,千年来被六宗所灭的大小道门不下数十,威名赫赫,所以纵是大道门也很少愿意与他们结怨。大兄陶财入的道门就是六宗之一的传木道宗。六宗道法自有神奇之处,陶财修道时日虽短,道法、道元却是不弱,可谓进境神速,便是陶宝在未得游蚱壁之前的修为,只怕也非大兄的对手。当然,这只是料想,道法之妙,绝非一定数量可以参考。但今时今刻,陶宝修为就远不是大兄陶财可以比量的了。正因如此,陶宝发xiàn

,在大兄的眼底,兴致虽烈,却总是若隐若现,有抹嫉妒、落寞的异色一扫而逝。现在,大兄忽然提出上京寻找小妹,估计也暗藏了与他一较长短的心思。…,

陶宝借着端酒长饮之际,将心头异念杂思一扫而空。

酒烈如火喉,酒香满怀情,十余年不见,岂可乱尺量。陶宝‘咕咚咕咚’地大饮了几口,面红如火,满眼酒气地呵声道,“哥哥说的是,那就由你去寻小妹,到时候咱们三兄妹再聚首。……哈哈,都说‘不可道尽,万不存三。’谁想的到,咱们三兄妹都能入道长生呢。嘿嘿嘿,也不知dào

咱们兄妹谁能先入大道士境。”

陶财眉毛一横,佯怒道,“好你个‘宝牛儿’,长了点点的本事,就敢这般夸口吗?哼哼,不出十年,大哥我定然进境大道士,你信不信!”

陶宝嘿然一笑,道念之下,知dào

哥哥非是妒怒,暗嘲一声。忙赔笑道,“哥哥别发火啊。其实,论聪明才情,咱俩都不如小妹。说不得还是小妹最先进境呢。”

陶财一拍桌子,笑道,“但愿如此才好。唉,一转眼儿的工夫,你们就都长大了。……我这个长兄没当好啊,却让你们游荡江湖,吃了许多苦。”

被陶财这么一提,想起当年三兄妹相依为命的情境,陶宝不由得眼睛一红,感激地道,“哥哥,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你,哪里有我们兄妹的安乐。弟弟心里一直都记得。”

陶财很是激动,长饮一口酒,泪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可不是我这个哥哥应该做的。”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心底里因时间而产生的些微陌生、芥蒂,便如雨后初晴,见万里无云。

就在兄弟俩喝酒谈话之时,从长街走来一队人马,在楼前停下。众人纷纷纵身下马,有几人牵走马匹,向楼后而去。其余六人则鱼贯而入,进到酒楼大厅。领先的是个青年,剑眉星目,身材英伟不凡。只是相貌虽俊,却有丝狂傲之色,冷目一扫,招手伙计道,“伙计,给我安排个雅间,要最大的那间。”

伙计连忙快步走上来,堆笑道,“客爷,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店里生意好,雅间都满了。要不,我给您在二楼安排个大桌儿……”

“嗯?”青年眼睛一瞪,怒道,“滚一边去,你眼睛瞎了,没见到我这几位朋友都是道爷吗?”

伙计脸皮一抽,虽然被骂,脸上还是笑脸迎人,偷偷扫了眼青年身后的五个道人打扮,为难地道,“是、是,道爷们好,只是小店真的没雅间了。”

青年是个极有权势的人,今天特意来到这个本地最有名气的酒楼,为得就是请身后这几个道人。本来这类事情自有手下人去办,但为显尊重,他便亲自出面,却不想连个雅间都没要到,顿时失了脸面,心中怒火自然腾地烧起来。脸上一冷,便要发作。

“杨小郡王,算了吧。一顿便饭而已,在哪里吃都是一样。”为首的中年道人微微一笑,向那青年说道。

青年脸上更热,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转身恭敬地道,“明道长,你们车马劳顿,怎么能随便呢,我这就叫他掌柜的出来。掌柜的识得我,我便叫他清了楼,他也不敢不听。”

明道人只是随口一劝,见他一意如此,便不再作声。道人正有道人的尊贵,便是真个清了满楼的食客,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微末之事。

那伙计在旁边一听,心里顿时一寒,他人虽卑微,却也知dào

,掌柜的背景再深厚,也不敢得得罪一个‘小郡王’。但是一旦在这会儿清客,只怕酒楼的生意以后就再也做不起来了。忽然看到一个平素交好的伙伴冲他向上一弩嘴,眨了眨眼睛。他猛地想起来楼上的几桌客人,顿时恍然,再望向杨小郡王时,便不觉怕了。…,

此刻大堂中的众多食客早就望了过来,虽然都不出声,但是心中俱是解气,暗暗嘘笑。

杨小郡王喊了两声,却没见掌柜的出来,登时恨得牙根痒痒。

“明道长,随我上楼,我便不信,在这长吉城里,还有谁敢不给我面子。”杨小郡王冷笑道。

说罢,推开伙计,自己‘腾腾腾’地向楼上去。

明道人轻轻一笑,在他身后缓步上楼。其他四个道人脸色平淡,对满堂凡俗的忿郁视若不见,举步穿行而上。

杨小郡王来到三楼,窥得一间雅间,破门而入,看也未看,便对着里面的六个客人喝道,“你们几个,给我滚出去。”

雅间里的六个客人先是一愕,然后哈哈齐笑,一人说道,“猜来猜去,原来竟是找上咱们的头上。杨小郡王,今天你这个客,还真是请不了了。你也不看仔细,我这个桌上可也请了几位道爷的。”

事实上,此刻破开门,站在门口的杨小郡王一脸愕然,刚刚他破门后脱口便骂,却没看到里面桌上,赫然坐了几位道人。而与他说话这人,同样在这长吉城中极为身份,平素自己见到,还要以叔伯相称。

杨小郡王脸上一窘,退后半步,离开门口,躬身道,“原来是解叔叔,是小侄的错,您别见怪。”

那人潇然一笑,摇手道:“小郡王,别说解叔叔没提醒你,你在我这里撒撒野也就算了。其他雅间里你最好去也别去。今天这楼上,没有一个是你能惹得起的,你还是带着你的道人朋友去其它酒楼吧。”

杨小郡王闻言一惊,这个解叔叔平素和他父亲是极好的,绝不会害他。只是他却难以相信,这楼上雅间里的都是些什么高人?

解姓人见他不信,把头一摇,走过来亲手将雅间的门关上。

杨小郡王站在楼上,瞅着其它八间紧闭的雅间门,忽然心头一冷,进退两难,隐隐有大祸临头之感。

明道人刚刚踏上三楼,突地道心一颤,七八道强dà

的神念在他身上反复冲涮,几乎逼得他立时祭出道草才能相抗。他脸色一白,心惊不已,知dào

不妙,在这楼上恐怕有不止一个道法强dà

的道人在,简直就是虎狼窝。

“小郡王,咱们快走。”明道人也顾不得脸面,连忙拉着杨小郡王就要离开。

“来了就别走了。过来给道爷倒酒。”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忽着传来。

杨小郡王脸皮一炽,正要喝骂,却见明道人一边死死地捏着他的手臂,一边颤声道:“晚辈真虚道派明庆,一时失礼,打扰前辈,还望诸位前辈见谅。晚辈这就走。”

“哼!不过是个小辈,就敢在这里大呼小叫,作威作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本道与你家真虚齐道人还算有旧,便饶了你,你快滚吧。”忽地,从另一间雅间里传来浑厚的声音。

明道人心底一松,知dào

此道人多半真与齐师叔有旧,虽出言斥责,实是替他出头解围。

明道人连忙向后连退两步,一只脚已经顺着楼阶倒退了半阶。

“谁叫你走的。给我过来,还有你那几个师弟一起来。什么真虚道派,惹得老娘不开心,先宰了你们几个,再去灭了你们道门。”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儿声音软绵动听,只是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明道人脚下一晃,差点跌下楼去,另一只脚说什么也不敢再退下阶去。半阶里的几个道人早听得不妙,闻言一颤,俱是惴惴不安地望着师兄明道人。…,

“嘿嘿嘿,老吉,你的面子没好使啊。这可就怪不得我了。算这五个小辈倒霉,我正缺两株道草入药,不如你便当做没瞧见,大不了我送你一株好了。”原先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出声道。

浑厚的道音,所谓老吉者,‘哗啦’一声拉开门,一壮年道人走出来,挺身立于庭廊上,怒声道,“是哪个小娘们敢不给我老吉的面子,看老子干死你。”

“格格,好个凶哦。来来来,我便出来了,看你怎么干死我的。”一间雅间的门悄然打开,走出来一个女道姑。喜红道衣之下,身材玲珑曼妙,再向上看,却满头银发,面如鸡皮,好生丑恶的一张面孔。

老吉见到此女,登时一愕,显然没料到听起来娇滴滴的道姑竟是这般脸庞,生生吸了口凉气。闷哼一声,‘叭’地关上门,“去你娘的,异道六宗,殷河女修,老吉我管不了。”

“嘿嘿嘿,老吉,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那阴恻恻的道音幸灾乐祸地笑道。

老吉在门里怒道,“林休休,你再他娘的叫唤,本道爷便去干你妹妹。”

此言一出,那林休休顿时没了动静。

“格格,你们这群臭道士,一个个表面正派,仙风道骨,背地里还不是欺软怕硬,见利忘义。”殷河女修嘲笑道。

就在她银铃儿般的笑声回荡在楼层里时,从最里间的一个房间传来一个带着酒气的声音,“我不管你们是何门何派,再吵吵,我就杀光你们。”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酒气薰天,醉意上涌的陶宝。

(大家放心,没太监,就是这几天忙的,太累了。更新恢复。)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九如意

来悦楼的三层,共九间雅间,取九九如意的寓意。

陶宝正与大兄陶财喝的痛快,虽然自有道法可解酒味,千杯不醉,但自家兄弟久别重逢,自是不能耍赖,全凭自已酒量,如此一来,陶宝远不是陶财对手。几坛子酒下去,便脸如烧炭一般,强烈的酒意汹涌而至。听得外间呱嚷,心头一阵烦燥,在他神识之下,虽早知dào

其余几间俱有道士在内。但酒意正烈,哪管得许多,一声怒喝出来。

整个三层顿时一片寂静,十余道神识刷地向着陶宝所在雅间里探了过来。

陶宝冷冷一笑,向着大兄陶财一摆手,站了起来,随口道,“哥哥且坐,我去收拾了这群混蛋再来。”

陶财脸上虽然挂着醉酒的笑容,但心中却是泛起阵阵狂澜,其他人他不知dào

,单是耳闻到的此刻站在楼间过道的殷河女修他却十分熟悉,那是在异道六宗之内,被誉为年青一代道人中最强的三位道人之一。别看他刚刚说自己十年内必能进境大道士,那不过是酒话而已。其实在异道六宗中,真zhèng

有此希望的却是这个女修。自己与她不过三面之缘,却深知此女修的道法厉害。自己肯定不是她对手,至于二弟陶宝,自己还真是再也看不透了。

“格格,这位道兄却不知是何门何派,这般儿大言不惭,我便来试试你是不真的这么煞气凌人。”殷河女修娇笑道,脸上的鸡皮如沙,乱颤起来,令人生出恐厌的心绪。

其余雅间里的各路道人虽然没有出声,但此时此刻却都暗怀冷笑,大家在这楼层之上,神念扫来扫去,早就知dào

这里面都是修为颇高的道人,但是大道士境的却没有一个。这道人敢夸口诛杀众道,令人震惊之余,又有欺人之嫌。如今有殷河女修出面,自可一试这道人的道法如何通天。

大家的想法一般,人虽没有露面,却是道家神念都探了出来,与亲眼目睹没有什么分别。

陶宝扯开室门,晃着脚步走出来。抬眼看了看殷河女修,满嘴酒气地道,“便是你要试试我的道法吗?我这里有一字,你便好好学一学,看看认不认得。”

说话工夫,陶宝抬起右手,七醉八醒地凭空写了个‘雳’字。

殷河女修初见陶宝,只觉得这个道人份外年青,登时存了轻视之心,料想不过是个新入道的不知天高地厚,等到陶宝写出了这个极奇怪的字符时,才道心一凛,暗道不妙。

道家神念感应极为通玄,一丝一毫份外分明。陶宝道法一出,不说其法,单是其道法运用,便是浑圆无暇,给人一种极为圆满的感觉。不必增一分,亦不少一毫,这般感觉,便是一般大道士也很少能够达到。楼上的道士都是各有神通,绝非真虚道派的明道人等道士可比。见识广博,眼界极宽,但却没有一个道人敢夸口自己的道法圆满无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道元不足,达不到这样的层次。

“咝咝”之声,不绝与耳。众道人俱是脸皮一紧,牙根一酸,目光闪烁,暗呼不可思议。这个青年道人哪里来的,怎么道元深厚到了这般地步。

‘雳’字阳文凝实厚重,笔画清澈,体丰硕赤,悬在空中爘爘耀目,一道极亮的光芒在文字中闪现而出,愈发刺眼。

殷河女修从来没见过这般道法,似符非符,似法非法,不明所以。轻视之心立去,惨白冷素的手指轻动,一道白水如泉般喷涌,在道体之前凝成一道透明水墙。…,

陶宝阳文书毕,便极为洒脱地抱身而立,冷眼相观。

‘轰’地一下,‘雳’字炸开,一团羲一阳火如太阳临世,灼目而现。无比炽烈的热力仿佛可以熔化万物。阳火如云焰一般,层层叠叠,或散或聚,向殷河女修滚滚袭去。

殷河女修的一张鸡皮脸顿时扭曲起来,更形可怖,身前白水境墙在第一道热浪袭来时就气化成尘,一丁点的防御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亏着她也是道法高深之辈,殷河宗的秘传道法更有神妙之处。只见她身体拧动,浊浊白浪透体而出,源源不绝,正是殷河‘伤水’道法,‘伤水玄机,观漳不余。伤水微妙,遁天寻迹。’不仅源源如漳水,而且水法微妙到可以破法寻迹,伤敌本身的威力。天下以水法闻名的道派众多,各有千秋,其中‘伤水’道法之绝妙,可列入前二十之位,可见其道法的厉害。

五行之中,以水克火,百试不爽,寻常火行道法最怕的便是水法,但是万事非绝对。偏偏今日道法比拼,殷河女修的‘伤水’道法遇到陶宝的这一阳文符箓所出的羲一阳火便一点便宜占不到。甚至情势越来越危急。

‘雳’字阳文是陶宝最早掌握的阳文之一,可以说是通熟于心,在他道法大成后,威力大增,变化一心,看似他一动不动,实则诸多变化,早在道念驭使之中。似缓实急,羲一阳火火舌吞吐,如绵如霞,将殷河女修困在其中,慢慢煅烧。

道家道法微妙之处,在这两位道人相斗之中便显现出来,无论是伤水道法,还是羲一阳火都有莫大威力,但是拼斗起来,却玄而又玄的没有伤到周围半点。

“羲一阳火!他是羲一道派的人。”突然,从一个雅间里传来莫名震惊的呼声。陶宝这阳文符箓的道法虽然众道人大都不识得,但是他这羲一阳火却还是被见识广博的道人认了出来。

只不过,此道人虽识得羲一阳火,却不知dào

羲一道派之事。羲一道派道统被灭不过百多年的事,此道人又是新近出关,并不知情。所以认为陶宝是羲一道派的道人。

“不,不是。他不是羲一道派的人,他、他是桃门叛逆……陶宝。”谁也没想到,站在楼梯口的那个明道人忽地牙齿打战地叫出了陶宝的来历。

陶宝闻声微诧,转睛望了过去。明道人说完之后,便立时后悔,传闻这陶宝是桃门重犯,穷凶极恶之辈,自己纵是认出来了,也当没见过就好,怎么这般口贱,竟然当众叫了出来。此刻见陶宝望来,登时便道心剧颤,好像一柄重锺‘咚’地砸在心上,道血‘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陶宝轻哼一声,虽然恼怒这明道人口无遮拦,叫破自己行迹来历,但是他道法大成,原本的担忧怯意已去大半,对于桃门、问天的追剿便已经不在乎了。事实上,这些年来,一来很少有人认得他,二来所谓的诛杀令从来没有发生过,自然有些轻忽。

说来也真是巧,楼层各间的众道人虽然听到明道人道破这个年青道人的来历,除了微惊他是桃门‘叛逆’弟子外,也不觉得‘陶宝’此名有多大的名头。有道是,道门千百岁,传说总难朽。当年风云事,不过百日休。十多年前发生在魏都之事,除了对当事的几人念念难忘外,对于远离魏都的其他各方道人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闲谈的趣闻罢了。…,

殷河女修隐在伤水之中,一双瞳子牢牢地盯着卓身而立的陶宝,心中早将此人名字深印在脑海之中。她数十年苦修,自认道法绝伦,远超同侪之辈,一心攀升大道士,却没想到这个默默无闻的‘陶宝’一出手,仅仅一式道法就压制的自己连脱身都不得,只怕稍一放松,那令她心焦的阳火便扑上来。

“我想起来了。他是散修陶字仙,当年在通远城大战时,我见过他一面。”又一个道人忽地传音出来。

提起散修‘陶字仙’,这些人中还真有耳闻的,今日一见,方知这‘字仙’之名果然属实,能凭着一个奇符怪字就压制住殷河女修,其道法威力之莫测,可见一斑。众道这才省起,刚刚陶字仙所说,要诛杀在场众道恐怕非是笑谈。

众道登时心有惴惴,哪里还有心情闲坐吃饭,各起道法,打算先行离开此处再说。

陶宝存心借着酒醉立威,又被这些道人知dào

自己来历,哪肯轻易放过这些道人离开。哈哈一笑,双手连书,‘索’‘渊’‘明’‘离’‘迷’‘界’‘风’七个阳文如飞蝇而幻发,疾快地分别钻入其余的七个雅间,道法齐施,分射向众道。

早先道元不足之时,他连施三字已是顶天了,如今道元深厚渊广,道念如重山凝盘,对阳文符箓的理解感悟日深,便是二百九十七字同时施展,与道元而言,也无有重负之缺。何况当日游蚱壁前,这阳文符箓吸收了无尽的灵气,每一字都体蕴大千灵力,玄奥非常,通玄之极。别说境界之下,便是大道士遇到,也难做到一一尽破。

众道万料不到这个陶字仙竟然真的向他们一起攻击,登时落入困境,乱成一团,急忙忙施展自家道法抵御。

一时间,整个来悦楼三层之上,灵气混沌如粥煮汤沸,道法光轮如幻光闪动,在世人的眼中,却是妙莲频现,好像异宝显像一般。

‘砰’地一声,最靠近楼梯的那间雅室门扉碎裂开来,露出里面混乱的情形。

一个‘迷’字或隐或明,淡淡晕暗道气弥漫,一笔一划便分散开隐在道气之中,分刺如芒。在晕暗道气之内,四个道人目光迟顿,口中念念有词,指尖俱有异样道光绽放,不时有飞虎蛇形的道力向外击出。可惜,识不得‘迷’字,终是白费工夫。

唯一清醒的解大人目露骇色,却是呆坐椅上,一动不敢动弹。在他眼中,四位已是道法玄妙之极的道人在这般道法之下便如乱头苍蝇一般,不堪一击。

“他奶奶的,好厉害的道法。陶字仙!老子记住你了!”老吉的声音如洪钟一般,但此刻的情形却非常狼狈。如‘渊’薄冰,一步一陷,更有一条恶龙不时呼啸而出,喷出息火,迫的他连最得yì

的遁法都施展不出来。

陶宝心中一动,抬手一招,一道白色锁链锁着一个貌美的阴柔道人飞了回来。赫然就是此前说话怪声细语的道人林休休。

“青松道派弟子辛析拜告陶字仙道兄,本道与师妹二人有派中要务在身,今日可否网开一面。日后必有报答。”

陶宝微愕,喃声道,“真是不巧,怎地碰上了青松道派的弟子。这个面子倒是要给的,否则林师日后那里不好kàn

。”

道念一动,那雅间里的一个‘明’字阳文骤然而逝。

辛析道人长舒口气,与师妹王苗儿对视一眼,双双疾展遁法,破窗而出,远遁离开。…,

“陶道兄,本道是浮屠道派的乐阳天……呀”

‘界’字分明,有如隔断山河,理分阴阳之妙,在陶宝漠然道意之下,化作一剑斩来,剑光之下,所谓的浮屠道派三个弟子道法俱断,道元分裂,无以为继,萎顿在地上。

“哈哈哈,这个字莫非是个‘离’字。所谓,离者多忧,离者多思。莫问离愁路,却道伤秋时。一朝慕白雪,楚峡江断航。陶道兄,你这‘字仙’之名,真令小弟大开眼界啊。”一个白衣男子面带微笑推门而出,向陶宝打了个招呼。

“哼。”陶宝也没有想到,在楼上诸道中竟然真有人能破得了自己的独门阳文符箓道法。只是刚刚交手之际,知dào

此人的一株怪异道草,份外神奇,好似盏灯烛一般,道火袅袅,轻易地便破去了自己的道法。立时引起他的警觉,便没有再出手相试。他自然不知dào

,这白衣道人看似轻易破去他‘离’字道法,实则道元损耗严重,已无再战之力。此刻一脸的轻松,不过是生性潇洒而已。

陶宝目光流转,跨过在羲一阳火中苦苦挣扎的殷河女修,投向了最后一间雅间。那里面,却有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风虫如蟥,口吐狂风,吹的朱蕊钗乱衣散,露出致致肌肤,春光乍泄。与她一起的另一个娇小女修更是不堪,粉面凄白,美瞳带泪,手中虽然连连捏诀,却毫无作用。

朱蕊初时听到陶宝的声音就觉得耳熟,再人叫起‘陶宝’‘陶字仙’时就肯定就是当日从郑家玉手中救了自己,又悄然离去的陶宝。本来心中又喜又惊,不知dào

如何与他见面相认时,一个‘风’字符箓忽如其来,道法疾动,狂风席卷,吹的她神迷意乱,脑中迷糊起来。

陶宝道念俱附在阳文符箓之上,自然识得是朱蕊,却心中微动,暗暗计较起来,故作不识。道法一摧再摧,转眼间,朱蕊与那娇小女修便在风中迷失神念,昏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骂了你

“陶道兄道法厉害,小妹认输了。”泉泉伤水中,殷河女修娇声喊道。同时,渐渐收了自己的道法。

陶宝道念微动,将‘雳’字阳文收敛起来。然后眼眸一斜,望向倚门而立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一惊,忙拘手道:“陶道兄别动手,我也是心服口服的。哈哈,这阳文道法真是玄奥非常,闻所未闻啊。”

老吉同时一脸灰败地走了出来,头上道髻火烧火燎,身上道袍也有一角被烧出一大块的残缺。

陶宝环视这些道人,虽然只是初见,但可想而已,他们俱是名震一方的人物,只不过在自己道法威赫下暂且认输罢了,如果自己真要诛杀他们,三四人还能办到,但其中肯定会有几人逃脱的掉。陶宝目的只是立威,却不是真个与他们有仇。如今与他们斗了一场,酒气亦醒了大半,便淡然地道,“诸位道友不必心惊,本道所求不过安静一隅,好与大兄喝酒。诸位既然认输,便替本道守在这楼口,省得闲人来往,不胜其烦。如何?”

众道互望,俱感不可思议,这陶字仙脾性当真古怪的可以,不由分说,便喊打喊杀的以道法欺凌我等,最后竟然只是要求我等为其守门?

“格格,道兄兄弟情深,小妹刚刚吵恼了道兄,还请见谅。道兄自可回去喝酒,这里便交给小妹好了。”殷河女修轻笑,浑没有把此前的过节放在心上的样子。

陶宝目光扫向白衣男子、老吉两人,除却殷河女修,便轮到他二人道法颇高。

白衣男子洒然地耸耸肩,说道,“不过是看门守护,小事一桩,陶道兄请便。”

“哼,老吉输了,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看门,就是给你斟茶倒水也无不可。”老吉一幅愿赌服输的样子。

其余道人此刻从他道法玄机下清醒过来,闻得此个要求,心中略安,生怕这个陶字仙提出些更加难以接受的要求。

陶宝见众道附首,心中自然升出自傲之气,脸上浮出淡淡笑容。道袖一抖,转身拉开室门,走了进去。

见他进去,众道羞愤之色才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脸上,若说是被知名的大道士这般羞辱支使也就罢了,大家同是修为高深的道人,百年修道,却被这略有薄名的小辈乒,真是羞怒难当,引为奇耻大辱。但是人家道高一尺,纵是满腹怒火又能如何。

殷河女修冷眼扫过其余道士,冷哼一声,娇小的道体款款走到楼梯口,对着在楼阶处不敢轻动的明道人寒声低语道,“都是你们惹的祸,等此间完了,姑奶奶定要杀上你们真虚道派,要你们鸡犬不留。”

明道人如雷殛一般,冷汗涔涔,想要提起骨头与这丑恶娘们拼命,却发xiàn

自己道元早已如粥煮一般,哪里还使得出一点道法。

白衣男子微微摇头,扬手吸过一坛美酒,一只酒盏,站在原地,自斟自酌起来。

老吉扯过晕头晕恼的林休休,走到另一边,盘膝而坐,运转道法疗伤。

其余清醒过来的道人自找自趣,唯有一点,便是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天下总有不平事,人不自欺便欺人。莫讲道者天生傲,原是不遇强梁人。

雅间内。

陶财望着二弟唇上留着的些许短须,长叹一声,生出大愧不如的道挫之心。

“二弟道法原来已达这般地步,大哥还是小看你了。”…,

陶宝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还要与弟弟计较这些吗?不如喝酒吧。”

陶财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咱哥俩喝个痛快,就让这些家伙给咱们守着吧。”

一天后,兄弟两人方才洒泪分别。

大兄陶财自有去处,先行返回古木道宗,然后再上京都寻小妹陶菊儿。陶宝与他约定,十六年后在三山岭寻蚱宗开宗大典时聚首。十六年的时光看似漫漫,但以道者来说,不过是转眼间事。既以入道,所谓亲情血脉,虽然仍旧浓厚,但是绝不会因此而耽误修道长生。

大兄离开后,陶宝又睡了一大觉,方才神清气爽地打开门,从雅间里走出来。

这二天来,来悦楼成了长吉城最受人注目之地,各式各样的传闻传遍市坊,都说来悦楼住了个道家大人物,道法高深莫测,异瑞祥彩阵阵,怕是有什么仙家神迹。也有版本说来悦楼上有众多妖魔,都被店家请来的大道人收服镇压了。总之,来悦楼原来就闻名城府,现在传说鼎沸,更增添了几分道家神mì

。等到陶宝及诸道离开后,此楼的生意真是蒸蒸日上,红火之极。

“哈哈,这一天多来,劳烦诸位道友为本道看门守户,不胜感激。在这里一并谢过了。”陶宝无视这些道人抑郁晦暗的脸色,微笑说道。

众道见他终于出来了,心里俱是忽松忽紧,满目戒备地望着他。

殷河女修娇笑道,“陶道兄说的哪里话来,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陶宝闻言哈哈一笑,说道,“殷河女,你也不用这般虚伪模样,异道六宗一向睚眦必报,想来日后咱们还再会之时,到时候咱们再以道法论输羸好了。”

殷河女一愕,脸上鸡皮气得直颤,只是她自知不是这陶宝对手,强行克制,一扭丑脸,转过身去。

陶宝浑不在意,面向其余神情各异的众道朗朗说道,“诸位道友,本道还有一事相托,诸位来自各方,或为大宗弟子,或者散修出身,交游广泛,可替本道传一消息。十六年后的仲伙之日,是我思蚱道宗开宗大典,本道宗立宗之地便在这吉春府三岭山处。介时还请诸位道派光临大典,不胜荣幸。”

老吉浓眉一皱,忽接口道,“陶道兄所说便是近年传言‘谷升起,大殿现’的葱山道宗吗?”

老吉所说‘葱山’便是四年前思昨谷所处山脉的名称。只是如今换了地理名称,改为三岭山。于是点头道,“正是原来葱山。”

他这一说,众道俱是轻呼,原来这几年间的神mì

传闻竟是真的,真有新道宗现世葱山。

原来,葱山地理大变,又有无数工匠民夫入山修筑殿宇,早就在附近洲府传说开来,只不过大家都不知dào

其中内情罢了。现在经陶宝之口,方才知dào

这新道派名唤‘思蚱’,却是个怪异的名号。

新宗成立,于吉春府道界来说,自然是引起极大震动的事。一道兴,自然有一道灭,道兴道灭便如这尘世之灶火,有旺时,便有烬时。

虽然不知dào

这‘思蚱’道宗来历,但只看陶宝道法,就可猜想其道派实力之强。外派弟子都这等强悍,其宗内主事宗主必然是大道士无疑。

陶宝将这些道人的神色看在眼底,暗暗生笑,自己这般作派,就是要这些道人误认为自己是思蚱道宗弟子。虽说有结怨之嫌,不过以辟真道人天迹境界,只怕来的人少,绝不会怕来人滋事报仇的。如果有人不开眼,送上门去,正好可起到开宗立威之效。陶宝有持无恐,所以才会有此番强硬行为。既立了自家威名,又宣扬了‘思蚱宗’开宗之事,一举两得。…,

众道人纷纷应诺,答yīng

广为传言,此事又不费什么气力,何况道宗新立,前去观礼的道人说不定会得到些好处。

陶宝说完事情,道体一动,身化流光,消失而去。

见他真得走了,在场的道人相视无言,俱是脸皮一紧,纷纷离开,作鸟兽散。

朱蕊面色平静,扯着小师妹匆匆离开酒楼。

走在长街上时,小师妹涂娟仍不时回身望向来悦楼,一脸紧张地道,“那个陶宝太可怕了,道法高深,这么多道人竟然都不是他对手。”

“别乱说话。”朱蕊紧张地扭头喝道。

涂娟吓了一跳,不知dào

师姐怎么这么大火气。

朱蕊一句话也不多说,带着涂娟一路穿街而过,很快便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她俩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身材奇高的男子背身站在窗口处,正临窗向外瞭望。

涂娟一惊,刚上叫喊,却见这男子已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庞,登时惊骇禁声,这、这个不就是刚刚在酒楼上离开的陶宝道人吗?

“朱蕊见过陶师兄。”朱蕊毫不吃惊,因为陶宝离开时早就传言给她,约她在此相谈。

“朱师妹不必客气,之前在酒楼上,诸多不便,倒让朱师妹吃了些委屈。”陶宝微笑道,目光旁观,在涂娟身上一扫,说道,“这个小师妹可是贵派初入道的?”

涂娟此时才知dào

朱师姐和这个陶宝道人是认识得,但陶宝威严仍在,一个‘风’字吹的她迷糊了许久,记忆实在太深刻了。见他望来,心中一颤,有些害pà

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朱蕊连忙道,“陶师兄不用挂在心上,前番之事,小妹还没有向陶师兄感谢,些微委屈,哪里算得了什么。……哦,她是涂娟,是李师叔新引入道门的。”

“李师叔?可是李春娇?”陶宝心血一动,脑中浮现起李春娇的容貌来。

朱蕊点头道,“正是她。”

陶宝笑笑,又深望了一眼涂娟,看得小姑娘脸上阵阵绯红,连头也不敢抬。

陶宝讶然一乐,转头对朱蕊道,“几年没见,朱师妹美貌依旧,道法也进步不少啊。”

忽然间,朱蕊忍不住‘噗’地一笑,露出齿白,说道,“陶师兄可真是会夸人,你都快要进境大道士了,却来夸我道法进步,可不许这般欺负人的。”

陶宝一哑,挠了挠头,晒笑道,“师妹说的是,是我说错了。”

朱蕊见他这般动作,心中莫明的升起一种异样情绪,脸上悄悄飞上抹红晕,轻声道,“陶师兄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需yào

小妹做的?……还是,问李师姐的事?”

陶宝面色微红,点头道,“李茗儿最近可好?”

朱蕊美目连闪,说道,“李师姐近年来一直在山后闭关,两年前出关时我曾见过她,道法进境比之小妹不知强了多少,深得师袓们的喜爱。哦,对了,我把那些宝珠都交给李师姐了。”

“是吗?”陶宝眼睛一亮,追问道,“茗儿怎么说?”

‘茗儿’,朱蕊心底幽然一叹,莫名的妒忌起来,不过脸上却是笑容如常,“李师姐自是十分喜欢的,只是……”

陶宝急问道,“只是什么?”

朱蕊呵呵一笑,媚声道,“只是骂了你一句。”

“啊?”陶宝愕然,呆问道,“骂我,骂我什么?”

朱蕊学着当时李茗儿的模样,悄声骂道,“混蛋。”

陶宝道体一颤,痴痴地望着朱蕊的红唇,脑海中只有这一声‘混蛋’。

第一百一十八章 霍宗奇

在这一瞬间,朱蕊也在痴痴的望着陶宝的脸,如果有可能,她宁愿自己变成李茗儿,长生大道,对她来说,只是无尽的寂寞,十余年的江湖岁月,早就磨灭了她初入道时的青葱狂想,她心知肚明,以她的天赋,根本没有可能进境大道士,最重yào

的,她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修liàn

,或许,像个凡人女子那样找个好男人嫁了,生儿育女更让她感到幸福。长生便是幸福吗?她曾经这样想过,但是,她发xiàn

自己错了。

陶宝此时的脑中全是记忆中的李茗儿的容颜,自然没有留意到朱蕊的异样心思。反倒是在躲在一边的小师妹涂娟看的分明,明媚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嘴边微微翘起一道成熟的弧线。

陶宝从回忆的思绪里走出来,轻声道,“茗儿还说了什么吗?”

“啊……”朱蕊也回过神来,心头一跳,生怕被陶宝瞧破了自己的心思。镇定下来后,才装着回忆的样子道,“嗯。让我想想,……呵呵,我想起来了。”

她有意无地意撩了下脸庞的发丝,让她美艳的面孔完全的展现出来。

“李师姐说,如果下次再看到你,就让你去我们碧水道派一趟,她说她不喜欢珠宝,要还给你呢。”

“啊?”陶宝顿时脸色一暗,非常的失落,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茗儿会这么说。

朱蕊轻轻一笑,说道,“陶师兄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吗?”

陶宝诧异地看着朱蕊,一幅求教的样子。

朱蕊暗叹一声,无论如何,陶宝都曾救过自己一命,就算自己报答他吧。

“其实李师姐对你定是用情极深的,否则也不会让你去我们道派见她了,至于她说不喜欢珠宝,那她喜欢什么呢?这还不明白吗?”朱蕊娇颜如水,轻声说道。

陶宝‘啊’地轻呼,心里一阵狂喜,仿佛通明了一切,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陶宝离开一个时辰后,朱蕊仍旧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一颗水绿浑圆的珠子。这是当年陶宝在郑家玉身上搜出来的,后来随手送给了自己。

水绿如茵,淡淡的浮在珠子的表面。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朱蕊心中一喜,抬头一看,却是小师妹涂娟,美丽眼睛里的喜悦立时淡了下去。

涂娟嘻嘻地笑着说,“朱师姐,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朱蕊‘哦’了一声,将绿水珠放入怀中,站起身来,“结过帐了吗?”

“刚刚结过了,东西也收拾好了。”

“那好,咱们走吧。”朱蕊淡淡地说道。

涂娟悄悄低头吐下舌头,跟着她离开客栈。

长街之上,市井百姓或者脚步匆忙,或者交yì

日需,阳光亮得有些刺眼,将整条街都染得像是涂了金黄的颜色。

朱蕊艳羡地望着这些金黄生动的人,如果自己没有得道,也许也会是这群人中最普通的一员吧。街市的热闹早已经没了吸引力,忽然之间,她只想早些带着涂娟回到道派中。

“小娟,你不是一直想学‘水云诀’吗?一会儿出了城,我就教你吧。”

涂娟一愕,然后欢天喜地地叫道,“真的?太好了,我也可以飞遁了。”

朱蕊看着她雀跃高兴的样子,淡淡地一笑,曾已何时,自己也是这般呢。

就在朱蕊领着小师妹涂娟离开长吉城时,陶宝就坐在城楼上瓮城的房顶。此处是全城最高的地方,可以轻易地望出城外百里的地界。山丘起伏,水秀如带,剩下的就是一望无限,连绵的庄稼,一块块,如绿色的地毯被阡陌分割开来。…,

极目之处,朱蕊与涂娟的身形早已经变得模糊,陶宝的视线里虽然还有她们的残影,但是脑海中早已飞到了万里之遥碧水湖,那是碧水道派立宗之地。

“陶道兄好生的惬意,竟然坐在这里看风景。”白衣男子身形潇洒的纵身而来,站到了他身边。

陶宝收回远眺的目光,扭头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一身白色道袍,显得他玉树临风,道骨天成。正是在来悦楼上,唯一破去他道法的男修。

“龙蛇卧居地,千溪竞海游。长袖凌云舞,吉林一派明。这里山势如龙行而至,江水如血脉涌动,或许千年之后,可以成为风水宝地。”白衣男子目光同样的放到远方,感受着大地的雄勃之气。

陶宝没有作声,只是挺身而起,奇高的身形瞬间压了此人半头。

白衣男子眼中流露出微讶之色,忽地笑道,“山南道派霍宗奇,道号白衣。”

陶宝轻轻耸肩,说道,“散修陶宝陶字仙。”

霍宗奇略讶道,“散修?道兄不是‘思蚱’道派的弟子?”

陶宝轻哼道,“我何时说过我是思蚱宗弟子。”

“哈,”霍宗奇哑然失笑道,“也是。哈哈,原来如此。”

陶宝忽道,“霍道友刚才一直在远处观望我,不知dào

有什么想法?”

霍宗奇毫不惊讶陶宝有因神识感应,事实上,自己也没有隐藏的想法。

“陶道兄果然道法玄妙,实情是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道友帮忙。”霍宗奇缓缓说道,同时一眨不眨地望着陶宝,观看他的反应。

陶宝不动声色,说道,“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霍宗奇皱了皱眉,环顾四里,迟疑道,“在这里说?”

陶宝眼中锐光一闪,“不说便算了。我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办呢。”

霍宗奇先是一愕,然后面露苦笑道,“道兄不要着恼,其实在哪里说都可以。道弟此来,实在是想请陶道兄助拳。”

“助拳?”陶宝微讶,神识‘刷’地在他身上一扫,说道:“霍道友一身道法自有玄机,等闲道人如何是道友的对手。何来邀我助拳一说,如果对方是大道士境,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陶宝是实话实说,虽然他已达半步之境,但是真论起道法来,大道士境的道人仍是强上他不止一线。何况之前有柴大良血战在前,他着实有些迟疑。

霍宗奇早已料到轻易请不到他,但他并不气馁。想了想继xù

道,“其实或许根本不用道兄出手。再则,如果真有大道士,道兄可以随时抽身,道弟绝不会心有不满。”

陶宝沉思片刻,方才摇头道,“只怕我帮不上你,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霍宗奇大感失望,沉吟半晌,叹声道,“如果道兄真的不愿出手,道弟也不敢强求。……讨扰了,告辞。”

霍宗奇满面失望,纵身跃下瓮城殿顶,向城里飞去。

见他不似假装,而是真的走了,陶宝脸上现出微笑,对这个霍宗奇好感大增。

东风徐来,辉煌阳光,满目天际山野尽是金色茫茫,将长吉城雄伟的城墙映得大气雄浑。

早前说过,这长吉城北面有工贡、吕洞二山峙崌,更有一条大江泉白奔流东南。陶宝一身灰衣,作武士打扮,散步而行,前方就是泉白江在长吉城北郊外的码头。码头修砌巨大,不仅有署坊在这里办公,更有几座高大的货仓,码头的栈桥左右停靠了数只大型橹船,有顺江而下的,自然也有逆流北上的。只是除了过江往来的两只客船,其余尽是商贸货船。当然,既便是货船,也是可以载客的。不过要多付些船资罢了。此时在码头上,就停了七八条各式大小的船只。…,

陶宝来到码头,略一打听,知dào

就在今日,只有一艘货船会逆流北上,现在正在装货,大慨要未时才会开船。

陶宝找到船老大,说明自己想要搭船渡江前往北地镇时,船老大迟疑一下,见他孤身一人,便道,“今天船上货物多,恐怕搭不了太多客人,如果不计较食住,倒是还可以腾出个小舱来,只是要与早来的客旅同住。”

陶宝自然不在乎什么食宿,全当是修行,点头答yīng

下来。

船老大嘿嘿一笑,伸手出来,呵呵地道,“先付了船资吧。”

陶宝随手拿过一叠银纸,递给船老大,同时说道,“先带我去船舱。再弄些吃的,我肚子饿了。”

“好嘞。”

船老大大手一接,把银纸完整地收到怀中。招呼一个伙计,叫他领陶宝去船舱。

因为船上正在装货,所以船身总地不停地在江水里左右摇摆,动荡。

陶宝对这种船已是很熟悉了,让他想起当时在洮河上搭乘北联帮的船来。

船老大给他安排的是靠近船尾货物的一间小舱,正常情况下,是船上掌舵的休息的地方。为了多赚些银纸,干脆就腾出来载些客人。

跑船的伙计引着他走到小舱前,和他说道,“里面早来了人,也是搭船的,你们俩人对付着住吧。”

陶宝微笑着点头,送走伙计,推开舱门,走了进去,正巧舱里的人也向外来,两个人正迎面遇到。

“啊?”“咦?”“是你。”两人面面相觑,诧异地叫道。

这先来之人赫然是白衣道人霍宗奇,只不过今天他没有穿白衣,而是穿了一身藏蓝,仕子装扮。

霍宗奇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奇道:“都这些天了,道兄怎么才离开长吉?”

陶宝表情古怪,说道,“若我说这几天我吃坏了肚子,你相信吗?”

霍宗奇哈哈一笑道,“自然不信,道兄里面请。”

陶宝笑道,“这么小的地方,也没什么里面不里面了。”

船舱狭小,勉强挤着放了两张‘小床’,稍微高大些的人就会不小心碰头。而且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可以透过来,

两人都是道眼如神,自然不怕光线暗淡,相视一笑,各自寻了‘床’,坐了下来。

霍宗奇望着陶宝一身打扮,忽地低声乐道,“陶道兄,看来咱俩还真是有缘,你换了件武林装,我是仕子装,咱们在一起,可谓文武双全啊。”

陶宝苦笑道,“真是有缘,若非我临时起意,搭乘这艘船,差点以为你一直在跟踪我。”

霍宗奇轻笑道,“这就叫世事无常,看来,我的这个忙,你还真是躲不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玄元宫

陶宝揉揉眉头,说道,“莫非你还赖上了我不成?”

霍宗奇微笑道,“在我的家乡,有句俚语,‘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得共忱眠。’咱们一船同渡,前生必定是做了百年的兄弟。所以说,就算是我不找你,你也会找到我。”

陶宝愕然,喃声道,“‘前生’?前生是什么?”

霍宗奇解释道:“‘前生’是我山南道派的核心道理之一,是指前一世生人。在我道派的宝典《山南禧经》中说,人有三世,前生、现世和来生。前生是现世的根,现世是前生的果,而来生则是无限的可能,也就是我辈所追求的‘道’。”

陶宝大诧,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道理’,不由得对山南道派产生的深厚的兴趣。能创出这等‘道理’的道派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那如何才能知dào

自己‘前生’呢?你的‘前生’又是怎么样的?”陶宝好奇地问道。

霍宗奇神mì

地一笑,说道,“这个是我道派的不传之秘,可不能告sù

你了,除非……”

陶宝不痛快地道,“除非我帮你是吗?”

霍宗奇哈哈一笑道,“正是。”

陶宝心痒难耐,份外好奇,本不想再理他,但这好奇心一起,如何忍受的住,沉吟片刻,难受地认输道:“好吧,就算我答yīng

你了。快和我说说,这个‘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找我又有什么好‘助拳’的。”

霍宗奇脸上绽出灿烂笑容,说道:“陶道兄终于答yīng

了。哈哈,道兄放心,小弟定会让你不须此行。”

陶宝见他仍是不说‘真相’,真是恨的牙根痒痒。

一江流水,两片竖帆。

这般逆江而上的大船载满了货物,吃水很深,虽然三十多个船夫号子叫的震天响,但是航速还是很慢,大半天的日头,才走出去十几里的行程。

船室狭小,天气又热,陶宝与霍宗奇自然不愿在里面呆着,于是白日里便来到船板上,观览泉白江两岸的壮美风光。

霍宗奇家乡原是中州地区,物华天宝,人文汇聚之地,见识渊源,山南道派虽然名声不显,但实是流传数千年的道派,其根基之深,其‘道’理之深刻,发人深省,与他聊天,陶宝时时感到新鲜和触动。

霍宗奇对陶宝同样感到非常的神mì

,这个据传是桃门叛逆的青年道人机敏、冷静,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害,兼且道元深厚,道法独特,自成一家,如果道缘福厚,成长为一派道袓也未可知。

有心交好之下,两个人的交谈渐渐开扩起来,更进一步。

江上三日,下船之时,两个人已有知交之感。

“道兄,前方便是北地镇,过了此镇再走上三日,就是隆华州的大化府。”霍宗奇道。

陶宝避开来往搬运货物的伙计脚夫,望着三里官道之外的城镇,点了点头,说道,“先别说这些,咱们还是先到镇子里歇歇脚,这几天尽是馒头和鱼汤,口淡的很。”

霍宗奇呵地一笑,“没想到道兄还是个讲究美食的,让你这么一说,我也馋肉了。走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一文一武,有说有笑,向镇子里走去。

到了镇子,拉过一路人,问了美味的去处,便寻上门来。

“就是这里了,野闲楼。”霍宗奇一指酒楼门匾,抬步便向里走。

陶宝却迟疑片刻,方一笑随后而入。…,

此刻是隅中,酒楼里却是人影不见,只有三个小伙计正在打扫。见他二人走了进来,先是一愕,一个小伙计放下手中活计,迎了上来,未言先笑道,“两位客官,实在不巧,咱们酒楼叫人包了,还请两位换过一家可好。”

霍宗奇止住脚步,环目一扫,只见楼里桌椅洁净,焕然一新,果然是新打扫干净的,可见伙计所说不虚,这定是准bèi

接待大人物的架势。

“咱们兄弟慕名而来,吃完就走,你看能不能先做了咱们的生意。”霍宗奇和声商量道。

果然,小伙计为难地道,“客官,这恐怕不行,今天楼里接待的是贵客,实在不敢做您的买卖。”

霍宗奇脸色一沉,他二人都没有穿道袍,否则单凭着道人身份,这小伙计也不敢不让他们进来用食。

陶宝在旁边突然说道,“你们楼里今天可是接待道家的人物?”

“啊?”小伙计一愕,奇怪地道,“是啊,你怎么知dào

?”

陶宝轻笑一声,“这就对了,我们是早到了,安排你们的事可都备好了。”

“啊!”小伙计上下打量了陶宝一眼,又瞅瞅霍宗奇,心里打鼓,猜不透陶宝所言是真是假。眼睛一转,机灵地说道,“那你们先坐,我这就去叫我们掌柜。”

陶宝一手扯住他,笑道,“你不用叫他,我们先到了就先吃,一会儿人来齐了你再叫不迟。”这边说着,一边另一只手上道火‘突’地燃燃烧起。

小伙计刚还怀疑,这会儿子见陶宝手上火焰腾腾,却半点也没有伤到手。心中惊骇,这可是如假包换的道家法术,再不迟疑,连忙一躬身,堆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两位道爷楼上请。”

两人相视一笑,在小伙计的前引下拾阶而上,到了楼上的雅间从下。

霍宗奇也不客气,看也不看菜单,只道,“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已经备下了的就先上。道爷我饿的紧。”

这会儿小伙计可不敢怠慢了,连忙应着,‘噔噔噔’地跑下楼传菜去了。

“还是道兄有经验,一下就猜出来他酒楼请的是道家,哈哈,佩服佩服。”霍宗奇竖起指头说道。

陶宝好笑地道,“佩服什么,我只不过是刚好听到他们后厨里面的谈论才知dào

的。”

霍宗奇诧异地道,“刚才道兄神识扫过,原来就是为了探听这个消息?”

陶宝听他问的奇怪,反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

霍宗奇不知是哭是笑,摇头道,“这道念神识探察虽是便利,却最是费神,消耗道元,所以等闲道人绝不会轻易施展的。”

陶宝哈哈一笑,“我当是什么,消耗些许道元而已,算不得什么。”

霍宗奇无可奈何地道,“道兄道元之深厚,实令人惊叹,按说以道兄这般年纪,绝不应该有这么深厚的道元的。”

陶宝想起游蚱壁前惊魂一刹,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霍宗奇知dào

道人都有秘法不传二耳,除了叹服外,也没有再问下去。

不多时,那小伙计与另一人推门而入,端上来奇珍八味,热炒冷制,俱是这野闲楼最好的菜色,果然有滋有味,堪称一绝。

有菜无酒不是宴。霍宗奇叫来一坛子当地佳酿,敲开封泥,先给陶宝倒上一盏,然后自己猛灌了一口,表情丰富地大叫了一声‘好酒’。…,

“谁想的到当日小弟还在为道兄守门,今日却有幸与道兄同桌共饮,真是快哉。”

陶宝嘿嘿一乐,品酌一口,酒水在初时的辛辣过后慢慢地回甘,浑然畅快,果然是佳酿美酒。

“那时与宗奇不相识,没甚交情,加上与大兄初逢,得罪非常,还请宗奇不要记挂,来,我给你倒上一杯,便算赔罪可好?”陶宝提起酒坛,为霍宗奇满满地倒了一杯。

霍宗奇一笑,说道:“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当日道兄道法玄奇,真让小弟大开眼界。”

陶宝自斟一杯,才道,“说实话,当日宗奇你那般轻松破去我的道法,可真吓了我一跳。”

“哈哈,咱们便不提了,来喝酒。”

两杯相撞,琥珀般的酒水在两只杯盏中轻轻激荡。

两个人吃的开心,喝的畅快,早忘了此前冒认之事。正是酒醉三分饱之际,楼下一阵阵喧嚷,原本包下酒楼的道家人物到了。

为首一道道衣锦绣,面瘦眼狭,一望便知是不好说话,其余道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他的身边。前前后后涌进大堂,大概算有三十余人。

几个伙计连带着闻讯赶来的掌柜笑脸相迎,着意侍候。

除了十几个身份较低的道童留在了楼下,其余道人谈笑着络络地上到楼上来。

“咦,这里面怎么还有人?”一个须长三寸的道人推开雅间的门,看到里面正大快朵颐的两个人,不由地诧异地叫道。

陶宝拿眼一扫,皱眉道,“把门关上,谁让你进来的。”

霍宗奇却是嘿嘿一乐,说道:“道兄,这回他们人可多,估计你镇不住了。”

陶宝斜视他一眼,“少在这里幸灾乐祸,少不得我,也少不得你。咱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好消化消化如何。”

霍宗奇拔身而起,“小弟也正有此意,却不知这是哪一家道派的。”

陶宝哈哈一笑,向着站在门口,诧异莫名地道人问道,“你们是哪家道派的?”

那道人听得清楚,怒极反笑,道:“本道派乃是大化府玄元宫。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玄元宫?”陶宝喃声一语,然后一瞥霍宗奇,笑道,“动手吧。”

霍宗奇眼睛一亮,道草浮出身前。

“好。”

一株奇形道草绿叶如圆,片片娇美,豆大的灯头烛龟莹莹而明,一道淡淡的灯火光晕向着四周扩散出去。

那道人被这道草光明一照,顿时眼中一片迷惑,如坠梦中,强壮的身子骨也禁不起地栽掉到地上。

陶宝见霍宗奇后发先至,抢了这道人,也不懊恼,一步踏出室外,冲着楼上一众道士大叫道,“散修陶字仙,向诸位道兄证道。”

众道皆愕,唯有为首那道人狭小的眼睛绽放出奇光异彩,冷笑道,“区区散修,也敢惹上我玄元宫。来人,给我拿了他们。”

第一百二十章 网与鱼

众道哄笑,一个个抖衣袖,掐道诀,道光绽出点点光明,四周灵气滚动,玄妙的道法在震动中形成,深衍。当道元运行到某个临界点时,他们手中的道法将被激发,飞射向那个大言不惭的青年。

一瞬间,陶宝便将玄元宫众道的音貌尽揽在眼中。道元或高或低,道念或强或弱,每一丝每一毫都印在心中。他就像是一只迷途的蜜蜂忽然闯入一个陌生的蜂群,如果没有超强的能力,等待他的就是身亡命殒。

他与玄元宫无冤无仇,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dào

世间有这个道门,之所以上来便斗,就是要在与众道斗法的过程中不断的强化、提升自己。这也是他迈向大道士境界的必须过程和经lì

。在长吉城时他延误了几天的工夫,实jì

上是找到了当地的几家道派,与他们斗法论道,增长见闻阅历,锤练自身。而这种挑zhàn

式的修行,陶宝早有计划,将一直延续到北上一路,终点就是碧水道派的碧水湖。

一呼一吸,道念悄然布开,隐隐地将整个酒楼都笼罩其中。众道人手中的点点道法就好像在这布景下点缀的灯火,虽然密织如林,但是总还是有那么几道缝隙若隐或现。

强dà

的道意一瞬间灌注在每一丝道元之上,心随念转,整个人身体变得轻盈如羽,迎着即将爆fā

的道法狂潮飞去。

在陶宝的侧后方,霍宗奇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灯烛草烛光灲灲,明暗交辉。陶宝不知玄元宫深浅,他却知dào

玄元宫的厉害。这是一个有着五百余道人,十余位大道士实力超群的大道派。在吉春府、隆华州这两个州府之地,称得上数一数二,绝非一般道派可比。

玄元宫道法讲究元体命修,道法凌厉刚强,极具破坏力。在众道的手中,一道道白炽的道芒正划破空间,交织成密集的网,而陶宝就是那网里的鱼儿。

‘鱼儿’潜行,道体穿梭在网线之间,游刃有余,姿态玄奥万千,每一步都落在众道道法消失的地方。

感受着强烈的道法变化不停的在身边落下,水火木金土,每一种变化都是一种奇迹,是一种规则的体现。而自己就是在逃避这些规则的束缚,同时,也在不断地创造着‘规则’。危机四伏,只要差了一步,他就会被这张大‘网’网住。

陶宝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容,在他的眼中,这张‘网’露洞百出,不堪一击。但是,不能不说,玄元宫的道士极擅于群攻,相互呼应,纵是在这酒楼中略显狭小的格局里,也能交错游走,道法接续完整无暇,并没有因为他们只有二个人而轻视。

这张‘网’越来越紧了。

陶宝窥准的一处落脚地,道体横移,刚刚落下,却发xiàn

眼前几道炽光似乎早已经等在那里,几乎是在他落下的瞬间便猛然爆fā



这‘网’也在瞬间收紧。几十道炽光都爆fā

出强劲的道力在向着‘网’中的‘鱼儿’追杀过来。

落在陶宝身后的霍宗奇眼中异芒一闪,心中一沉,此刻陶宝身陷危机,说明他的遁法定是被人识破了。

炽热的奇异道力如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将陶宝完全的包裹起来。

玄元宫为首道士冷笑一声,这两个散修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竟敢找玄元宫的麻烦,真是不知死活。如今落‘网’一人,另一个也休想跑掉。…,

玄元宫众道神态轻松,虽然姚鹏倒霉被人家一招敲掉,但是在他们联手群击之下,就是大道士也要手忙脚乱,何况区区两个境界下的散修。

陶宝身陷重围,脸上却丝毫惊慌也不见,沉静之余尚藏了一分轻笑。

手指疾划,瞬间写了个‘识’文,整个人便玄之又玄的消失。

玄元炽光在陶宝落身处如光彩盛宴,徒劳地绽放出强烈而美妙的道法奇迹。

‘鱼儿’脱‘网’而出,不知所踪。

众道俱是诧呼惊异,莫明不已。要知dào

,在如此强烈的道法聚集之下,障眼法丝毫不起作用。但是,那个道人又是如何消失的呢?

“宝山,你来。”为首道士冷眼一扫,招唤道。

一直站在众道身后的一个少年道士浑圆的脸,憨憨地一笑,闻声站了出来。粗壮的右手在左肩一抓,一株怪异的道草被扯了出来。道草圆叶九重,每重叶片上都有一只怪目图案,道光一亮,其中最底下一重叶片上的怪目骤然张开,射出红光,如轮华一般,瞬间将整个楼层扫了一遍。红光过处,道力消退,宁寂之极,百般隐遁,无所不现。在空间的某处,陶宝道体渐渐地显现出来,脸上还呈现着不可思议地表情。

“咦?竟然是玉宝道草,这小道士还真有道福。”霍宗奇诧异地说道。

陶宝隐身处就在他身前不远,闻声回头向他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非只许你道草玄奇,就不准人家道草奥妙了。”

霍宗奇眉毛一挑,摊手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哈,看道兄这般轻松,似乎一人就可以解决他们,不然道兄和小弟打个赌如何?”

“哦?”陶宝笑道,“怎么个赌法?”

霍宗奇笑着说道,“便赌道兄能否在一个时辰之内击倒他们全部。”

陶宝眼睛一亮,“彩头呢?”

霍宗奇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本道典,说道:“我便拿这本《集道令》道典做赌,虽说只是我们山南道派的入门道典,但也别有道理,绝对令你满yì

就是了。”

陶宝哈哈一笑,“被你说得心头痒痒,那好吧。我与你赌了。这本《松霜道法》是青松道派的秘典之一,我拿它做彩头。你看如何?”

“着啊。我这就开始计时了。”

“好。”有了彩头,陶宝顿时战意高亢起来。

玄元宫众道望着他们,额角俱是冒出怒火,听他们说话,竟全然不把他们玄元宫放在眼中的样子。

霍宗奇将道典收回道体,洒然道,“前番见道兄阳文道法玄奇无比,今天正好再看上一场。”

陶宝嘴角扯出个弧线,慢慢向前走去,口中应道,“原本道兄打的这个主意,嘿嘿,那可不成,对付他们这些二三流的道人,还用不到我的‘阳文符箓’。”

霍宗奇愕然,颇有些不明所以。

可是,当他看到从陶宝道体中忽然涌出浓郁的紫雾时,心中一凛,恍然明白陶宝话中的意思。陶宝这是在向他展现他的实力。就如同他隐藏了大部分的实力一样,陶宝的道法同样深如龙渊,不可测度。

神mì

的紫雾眨眼间便浪滚滔天般弥漫开去,席卷整个楼层,任玄元宫众道尽展道法也无法驱除,道法道力在这紫雾之中,十分威力剩下不足四分。就在众道惊诧间尽提道元,警剔小心之时,紫雾中轰隆隆地震响,一条条粗壮的草蟒打着滚,纠缠着向着众道狂杀而至。…,

众道虽惊却也不惧,齐齐出手,玄元道法如烟花般缤纷繁华,令人目不暇接。紫雾被瞬间扯的七零八落,如云散开。

就在紫雾将散之际,一道明亮的紫光倏地破空而来,闪电样刺向玄元宫众道中为首的那名道人。

那道人眼中闪出难以明状的惊骇,这道紫光实在来的太过迅捷,在虚空中连抹残影都没有留下。你明明看着它如何直刺过来,却不明白为何连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这紫光瞬间便刺破为首道人的道体胸口,刺透了过去。

那道人原本阴鸷狭小的眼睛此刻圆滚滚地瞪大了,道体剧颤着向后倒跌,胸衣‘噗’地被体内喷出的道血染红。一蓬神mì

地紫雾如氤氲般弥腾在这道人胸口,不断侵蚀着道人重创的部位。

玄元宫众道愕然无比,这为首的道人虽然平素多有恶习,为众道所不喜,但他毕竟是玄元宫同门道士,无论如何,这笔血帐就算结下了。众道怒不可遏,强烈的道法雹石般向陶宝击来。

陶宝便算是有千般法术,在众道疯狂的群攻下,也只能游行遁避起来。不过他斗法经验丰富,趁着众道道法接续沉起之时,紫须草的‘黑水阵’道法完全施展开来,与众道绞杀在一起。

紫雾云滚浪翻,迷迷朦朦,神mì

的紫光倏现倏止,如一根背芒忽如其来,每一次出现,就有一个道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陶宝下手极为有分寸,纵被紫光刺中,玄元宫众道也只伤不死,但是被一个散修这般羞侮,每个玄元宫道士的脸皮都是火辣辣的,怒火焚胸,恨不得立时将这散修擒杀。

如果说之前玄元众道为‘网’,陶宝为‘鱼’,那么现在,形势逆转,网鱼互换。在陶宝的眼中,玄元宫众道就是他‘网’下的‘鱼群’。

倚门而站的霍白衣嘴角噙笑,虽没有看到陶字仙的‘阳文’道法,但是瞧见他的本命道草也完全值回的票。犹为可惧的紫光,更令他心生森冷。邀请如此强绝的道人助拳,也不知是祸是福。

随着紫光越来越密集的出现,玄元宫众道连连倒地,不过,可敬的是,虽然人人伤重,却没有一个道人在大难临头时望风而逃,可见玄元宫平素治宫之严,也见玄元宫众道的道念修练定是极为坚毅。

紫雾渐渐消散,陶宝道体徐徐而落,轻步一震,踏实在楼板之上。而站在他对面的,只剩下那个少年道人宝山。

“你叫宝山?”陶宝微笑着问道。

宝山身体轻颤,在他的四周,玄元宫同门师兄弟都横七竖八的躺着,每个道人的身上都有一处刺伤,道血溢流,脸上也都是痛苦不堪的表情。实力强些的还可以勉强运转道法自治,实力弱些的干脆痛晕了过去,现场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害pà

了吗?”陶宝饶有兴趣的望着这个少年,看他如何对答。

“哼,本道人不怕。”宝山先是一惊,然后强行克制自己的恐惧,对视着陶宝的眼睛。

陶宝忽地一笑,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这道草叫什么名?”陶宝问道。

宝山终是敌不过陶宝锐利的眼睛,微侧过头,低声道:“我唤它‘九目怪’。”

“哦。”陶宝点点头,右手随意的一挥,一条草须瞬间飞出,撞在宝山肩头,一下将他击晕过去。…,

偌大的酒楼一层,玄元宫一共三十七名境界下道人俱被陶宝击败,相信这个消息传出江湖,定然会引起道界的哄然大波。

而亲眼目睹这一事件发生的霍宗奇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说陶宝是以其独门道法击溃玄元宫众道,他还可以接受,但是陶宝仅凭着一株道草就实现了这个壮举,就不得不使他感到震骇了。

陶宝回过头来,含笑道,“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一个时辰。宗奇,你可赌输了。”

霍宗奇一脸苦相,仍有些难以相信地道,“真是没天理,若非我亲眼所见,否则我绝不会相信,你竟然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击败了他们。”

陶宝被他一捧,心中难免有些得yì

,伸手道,“我可不管你信不信,我赢了,现在你该把彩头给我了吧。”

霍宗奇干脆利索地伸手入怀,将《集道令》取出,交送给陶宝。

陶宝哈哈一笑,随意地翻看几页,然后入怀收好。

看着陶宝收下道典,霍宗奇忽笑道,“虽说输了本道典,不过却令我信心大增,相信得陶道兄之助,此行前去,我定然可以满载而归。”

陶宝叹气道,“就知dào

你是故yì

打赌输给我的。”

霍宗奇不置真假,忽道,“玄元宫此番丢了大脸,恐怕会派出宫中大道士追杀咱俩,咱们还是快走吧。”

陶宝摇手道,“放心,我早就料到了。我这里有封请柬,相信他们宫中道主看了,必然不会派人来追杀我们的。”

霍宗奇反应极快,讶道,“思蚱宗的请柬。”

“正是。这可是我的护身符。”陶宝作怪地表情道。

果然如陶宝所料,他二人一路在隆华州经县过府,行程极慢,却始终不见玄元宫道人前来寻仇。随着陶宝一路北行,所经途中,四处寻道觅宫,一来增长见闻,二来斗道赌法,三来为思蚱宗开宗大典广撒请柬,邀人观礼。散修陶宝陶字仙之名声名渐隆,后来甚至,他人还没有云游到地方,那些地方的道派就已经知晓了。或者严阵以待,或者佳宴相请,这种情形礼遇,令陶宝哭笑不得。

霍宗奇与他结伴而行,声名却远没有陶字仙响亮,恐怕大多数道人都将他当作了陶宝的同门或者道伴。不过道门广大,自有见识的道人,听闻山南道派,很是惊诧,对霍宗奇大为推崇,陶宝睢在眼里,暗暗记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传道

龙传道派龙角道坪上。

巨大的火龙张牙舞爪,不断盘绕,龙身上的烈火升腾,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陶宝孤身影只,傲骨如仙,神情泰然,一手疾书写出令部阳文‘决’字,却见道法激变,一际白滔水线割绝内外,一边是陶宝,一边是火龙。那火龙盘绕右顾,却始终是无法冲开火线流瀑,赤红的龙息热熖滚滚,遇到这际帛水也是无可奈何。

“陶字仙名不虚传,本道认输了。”道坪另一侧一个老道将龙传道法一敛,火龙法术如幻破的影子轻呼般散去。

陶宝同时撤去道法,微笑道,“黄品道兄客气了。贵派的龙传道法果然威力奇大,较之京都的龙行道派不遑多让,让人大开眼界。”

龙行道派与龙传道派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在道界之中,无论地位,势力,道法都不可同日而语。龙传道派创派一千六百余年,除了道祖是位大道士外,这许多年来,便再没有出现一个大道士的人物。陶宝这般说法,只不过是为其脸上贴金而已。

黄品道人老脸微热,明知dào

陶宝是给他台阶下,却仍然心中喜悦。

“哪里哪里,字仙不用客气,来来来,时辰正好,咱们到后殿中用膳吧。”

陶宝淡笑着,走到黄品道人身边,与他同行向道观后殿走去。

龙传道派是龙江州齐台府的一个小道派,道场就座落在府城之中。不过,道派虽小,但在齐台府中,却是地位尊崇,占地广大,仅大殿殿宇就有五座之多,其它偏殿,邻节就更多了。从外表上看,气派宏大,道钟清鸣,香烟袅袅,古柏劲松参杂其中,还种了些不知名的绿植林木,更增添的其道家的静幽安祥。

陶宝与黄品道人穿观巷,过水桥,一路之上,青石净面,水苔如毯,不时有凡人子弟在附近隐现身形。

黄品道人见陶宝有些诧异,笑着解释起来。原来龙传道派与别家道派不同,素来与世俗凡人亲近,全道派真zhèng

入道弟子不过十人,其他的‘道人’实jì

上都是来‘修行’‘养生’的。

陶宝恍然,心中暗笑,难怪如此大道派道场,竟然连一个大道士都没有,堂堂一派之尊的黄品道人,道境修为也不高。看起来必然是受到了世俗界的影响太深的缘故,修道本是极艰苦的过程,心坚志毅方有一丝成功的可能。如果贪图享乐,好逸恶劳,那是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的。当然,道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欲望情感的人,其中不乏大道成功,境界无望之下,开始贪恋富贵荣华,权势美色,纵容欲望。陶宝一面与黄品道人谈话,一面观赏龙传道派内的殿宫景色。移步一景,一景十色,使人生出长居此地,自是神仙之感。

黄品道人长居富贵地,言谈举止自然声势不凡,颐气指使起来,很有一派领袖的气度。不过,面对陶宝,他就语气柔和了许多,毕竟刚刚一场论道,他实是败的体无完肤,出尽全力,却连人家一丈的近身都没有。他修道也有三百余年,自然分的清楚轻重,在这龙江州齐台府,他可以高高在上,为所欲为,但是在修为高深的道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所以他听闻是最近名声大振的散修陶字仙上门论道,他便早有打算,论道之战出他亲自出马,更一早安排下佳宴酒席。此刻着意迎捧陶宝,口中天花乱坠,却是比他之前的道法的精彩万分。…,

纵是陶宝此前有过经lì

,却也被黄品道人的手笔狠狠地震憾了一把。殿厅之上,仅摆了一张精致圆桌,桌上堆满了山珍美味,奇材异蔬,形、色、味三才美妙,意、养、器三堂会聚,仅仅这一桌各式菜品,粗粗数下,就至少要三十余道菜。此外,菜色所用食材无不精致而鲜活,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陶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俏立在旁边的四个娇美女修个个腰肢细柳款款,刀肩如玉斧劈就,肤白如雪,晧齿明眸,浅笑盈盈,一双羊脂白的小手端着手水迎上来,为黄品、陶宝二人濯洗。

陶宝何曾尝过这等富贵的享shòu

,望着面前二个俏美佳人,俯身低垂,显现出胸口丰耸的无限风光,素手暖,水清白,软握轻揉,媚香浓淡相宜,令他心头也不禁地跳了几下。

黄品道人则面色自如,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手水之后,黄品道人端笑让客位陶宝坐下,方才为陶宝介shào

这许多精绝美食。陶宝微笑以和,不时询问一番,听着它们的来历,真有大开眼界之感。

“陶道友不必客气,其实这些菜色也不过是这季节里吃些新鲜,算不得什么,早知老弟要来,愚兄定叫派中仔细准bèi

。”黄品道人说道,脸上露出抹得yì

之色。言语之内,称呼也从‘道友’迅速递增到‘老弟’,热情之极。

“哪里,本道原本是上门论道,已是不恭,再受此厚爱礼遇,实在惭愧的很。”

“哈哈,老弟这么说可是太客气了,道法交流本来就是增长‘大道’境界的不二途径,老弟能到我龙传道派论道,彼此印证,与尘同光。我龙传道派上下都倍感荣幸。来来来,俏玉,香衣,你们俩为陶道长斟酒。”

黄品道人拿眼一扫,两个女修脆生生地应了声,走到陶宝身侧,一人低身执壶为陶宝的碧月杯中倒酒,一人则娇声低语道,“陶道长,这酒是著名的芧苔仙醇,号称酒中极品,在派中已珍藏了不下千年,上次岐枝道派的道尊来了,也没有喝到呢。”

透明清澈的酒水如琼浆玉液般倾倒下来,浓而不烈的酒香扑鼻而入,直沁心脾,果然是美酒香醇,以色醉人。

那边同样有美貌女修为黄品道人倒上满满的一酒盏。黄品道人举杯相邀道,“大道有缘,如鹏飞高远,仅以此杯,隆谢陶道友莅临鄙道派,祝道友日有进境,大道早日圆满。”

陶宝端起酒杯道,“多谢龙传道派盛情款待,如此情谊,本道铭记在心,必厚德以报。”

“哈哈哈,好说好说,来,饮。”

两盏轻邀,‘叮’地一声。

美酒入喉,化水火流到腹中,一股美妙的酒气蒸腾而起,覆反涌回,在脑中、口中徘徊流连,妙不可言。

“好酒。”陶宝有些动容地说道。

“格格。”身边的香衣轻笑一声,说道,“这第一杯只是寻常喝法,却也显不出此酒绝妙之处。”

“哦?”陶宝轻笑,转头望向香衣,问道,“那要怎么喝呢?”

香衣笑而不语,另一侧的俏玉软软的身子有意无意地轻贴上来,侬语道,“这茅苔仙醇本是道家珍馐,当然要用道家的方法来喝。”

陶宝感受到俏玉身体的温热和轻柔淡雅的香气,虽无欲念,却也大为享shòu

,再扭头望向她,道:“可有细解?”…,

美人美兮,眼黛唇红,吐气如兰地道,“道家喝法,变幻无穷,道长可用‘火中水’‘雾中烟’‘冰中泉’三种术法加持在此酒中,自有一得。”

她这里解释,那边的香衣则一抬雪臂,为陶宝再倒上了一杯。

黄品道人一杯饮后,自有其她二女服侍,不必赘述。

“哈哈,原来此酒还有这种喝法,我来试试。”陶宝轻笑起来。

黄品道人一直笑而倾听,只是其眉间隐现出丝丝狡猾的异色。

俏玉美唇轻张,说来轻松,事实上,她所说的三种道法都是极为艰难的道术,寻常道人依五行而运法,像这‘火中水’‘雾中烟’‘冰中泉’却是逆五行的道法,没有对道的深厚理解,精控掌握是绝对无法办到的。

不过,陶宝出身桃门,又身兼数道派之长,更曾得到天迹道人指点,对道之理解极为深远,区区逆五行道法如何难得住他。

也不捏道诀,随手一指,‘腾’地一缕道火从指点射出,直奔杯中佳醇,道火遇到酒水之际,忽地化成一滴清泉滴落酒液表面,激起浅浅的一圈水纹。酒液中流入此水,登时由碧色变成了淡淡的艳红色。此为‘火中水’。

陶宝手指再弹,轻击酒盏,发出一声清鸣之音,道力之下,杯盏中的艳红美酒瞬间化成酒雾,徐徐漫漫,竟然渐渐飘荡出来,真好似云雾一般,变幻莫测。酒雾在盏口缭绕三匝,然后渐渐自沉,落回到杯中。这便是‘雾中烟’。

黄品道人眼中闪出讶色,这逆五行道法其实最考究道人对道的理解感悟,就是有些大道士也不见得就能运用自如,而这却是他龙传道派的秘术之一。他原本是借二女之口,来欺一欺陶宝。在他想来,陶宝虽然道元深厚,道法玄奥,但在这一逆五行道法上,恐怕就要露怯了。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陶宝竟然对逆五行之道这般熟捻,不由得脸上笑容有些干涩。

陶宝未等酒‘烟’完全沉到盏中,一点冰光击到杯中,只见冰色寒结,将酒‘烟’冻结成一朵绽放冰莲花。莲叶冰晶,艳红似醉。然后,就在二女为此冰莲目醉神迷时,冰莲悄然间无声自解,化成冰泉,汩汩而流,满杯而止。

“好。”黄品道人脸皮深厚,仿佛二女相试的手段不是出自他的授意一般,此刻合掌笑道。

二女也是机敏之人,见难不倒陶宝,笑语如莺,更频频向他依偎上来。

陶宝端起酒盏,说道,“黄品道兄,我便借花献佛,谨以此酒来谢龙传道派对本道的厚爱如何?”

“老弟客气了。来来,同饮。”黄品道人一抚颌下长须,与陶宝庆杯而饮。

陶宝同时扬首饮下这第二杯经过三轮道法变化的美酒,酒入喉口,忽如火龙,忽似冰蛇,到了胃中,更是酒味全开,好像在腑中再经了醇化一般,无端生出种种道念,别有一番滋味。果然如二女所言,这才是道家的酒。

俏玉脸上飞晕,抢过香衣手中酒壶,说道,“这第三杯由我来倒吧。刚才陶道长道法通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

俏玉倒酒的姿势十分优美,动作轻柔,尽显她曼妙的身姿。若论姿色,在场的四女之中,以她为最。若非她身上体香仍余清甜的处子香气,陶宝必然认定她是黄品道人的侍妾鼎炉之一。

清流经过壶口,缓缓流下,注入到酒盏之中。

“陶道长,请。”

陶宝一笑,问道,“这第三杯酒可还有什么不同的喝法?”

俏玉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出醉人之极的红晕,羞声细语道,“如果道长不弃的话,我可以为道长口暖一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冷月

顿时,陶宝极为诧异的看着俏玉粉白中透出红霞的脸。

“口暖”一词,陶宝曾听闻过。在前朝周时,有一诗人曾在参加皇宫庭宴后,作诗《金庭凤钗戏》中有一段描写,“香芋常拭面,芙蓉口暖杯。纵欲无处去,左右皆玄台。”说得就是他在庭宴上看到君王有美妃艳嫔相侍,逍遥快活的风流情景。

而后,‘口暖’便成为庭宴上最为风流的一种喝酒花式。是由庭宴上最美貌的处子以红唇温酒,再渡给当庭最尊贵的人。其间,‘美人噙酒欲相醉,温唇软舌滑无骨’的动人滋味实在令人感到最高的感观享shòu

,非常刺激。

殿中寂静,黄品道人微笑无语,眼睛里的瞳光却在不断的收缩。

俏玉羞首,香衣侧面。其余二女修也是偷偷低笑。

陶宝愕然半晌,方才轻声道,“能得俏玉道友亲施‘口暖’,非常荣幸,却实在不敢当。”

俏玉羞容微变,极淡的愁绪浮在脸上,低声道,“哦,是俏玉轻浮了。道长勿怪。”

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怔,想不到陶宝竟然真会拒绝这等香艳的请求。

黄品道人眼珠一转,哈哈一笑,道,“美人施恩,陶老弟可错过了一桩风流美事啊。”

陶宝淡然一笑。若说美人口暖这等妙事他毫不动心,自是假话,但是俏玉、香衣毕竟都是得道的道人,以身侍酒还可勉强接受,但如果唇舌相接,腔液混流这般亲密,就实在有辱道人身份了。能令俏玉以道人之尊,为他作‘口暖’之事,恐怕其中还存zài

些隐秘。就在陶宝婉拒之后,他的神识也同时捕捉到俏玉也是道体一松,果如所料。

经此事后,俏玉、香衣虽然仍旧语态娇娆,软躯轻贴,却再没有提出什么过份亲腻的要求。黄品道人则畅谈起道家的奇闻异事,同时不断招呼陶宝饮酒吃菜。

宴后,黄品道人又亲自送陶宝到大兰殿院休息。

陶宝最近几年,日夜修道,所谓休息,不过是一间静室,一烛道火而已。

夏时月明如盘,夜色通明,窗棂之外,几棵松柏挺拔高大,半棵树阴斜掩下来,遮住了大半的月光。微凉的风穿窗而入,吹的道火也忽闪忽灭。想来派中弟子都得了告诫,周围静悄悄的,很少有动静传来,偶尔才有一两声晚鸣的虫儿吱应。

陶宝坐在窗前长桌前,手捧新得来的《集道令》细心研读。当他读到其中一段‘道积万岁不见终,春蚕百日又重生。’时,心若有感,这山南道派的‘道理’份外玄奥,许多理念夸张失实至难以想像。就如霍宗奇所说的‘前生’一说,如果真有‘前生’,那么在‘前生’与‘今世’的这一段时间里,道人又在哪里?不提这般玄之又玄的疑问,就是‘集道令’的功法,也有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掩卷静思,虽开拓了道念,但是其中关窍却实在难以掌握。这道法一途,绝非死记硬背就可掌握的。非要你深悟其中变化至理,方才有成功的机会。

遥望月明晚色,忽然心有感应,陶宝低喃,“她果然是来了。”

俏玉一袭白色道衣,飘然忽至,站在门外,轻声道:“陶道长可安歇了,俏玉求见。”

陶宝想了想,要不要让她进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深夜来访,到底有什么秘事呢?陶宝想到适才宴席之上,俏玉种种亲腻动作言语,暗叹一声,有心拒绝,却又于心不忍。…,

“进来吧。”陶宝放下道卷,道。

‘吱呀’,俏玉推门进来,道火光影之下,美人愈美,一双明眸生动莹然,身姿优美曲线玲珑,脚步轻游,施礼道,“这么晚来打忧道长,俏玉向道长抱歉。”

陶宝凝视着她,道,“不必客气,俏玉此来,黄品道兄可知晓吗?”

俏玉微愕,道,“黄品派主自是不知dào

的。”

陶宝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你来找我,并不关龙传道派的事了?”

俏玉眸光一闪,低声道:“道长当真智源通明,看透了俏玉。不错,俏玉来找道长实是有一件私事相求道长。”

陶宝饶有兴趣地一哼,问道,“有什么事?俏玉可直说。”

俏玉凝神聚气地望着陶宝,沉思片刻,才用一种颇为怪异的嗓音说道,“俏玉想与道长作个交yì

。”

“哦?”陶宝一笑,回望她道,“交yì

什么?”

俏玉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缓缓地说道,“我想陶道长带我出龙传道派。”

陶宝眉毛一挑,微讶道,“俏玉怎么会想要离开龙传道派?需知这般叛道逆师,是道界所不允许的,再则,各家道派有各家道派的规矩,恐怕就是你再另投他道,也免不了的。”

俏玉身姿轻颤,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泪花忽地在眼中浮涌出来,低泣道,“道长所言不假,但是我身在龙传,却时刻心惊,没有一刻能安心修道。纵是今日道长不应允我,俏玉也再不想留在这龙传道派了。”

陶宝奇怪地道,“道家自由,你既已经入道,想走还走不得吗?”

一声‘走’字,令俏玉泪如水流,泣声道,“如果俏玉能只身离开,今夜就不会出现在道长房中了。”

陶宝轻咳一声,安坐在椅子上,问道,“那好,先不谈这些,既是交yì

,那总要有所利图。如果我带你离开,你又许我什么好处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千纹塔

木偶只有手掌大小,雕刻的模样是一只稀奇的小兽,圆头弯目,身形肥壮,四肢浑圆,一副可爱无害的形态。材质普通,雕工简单而不粗糙,活沷生动。

陶宝将它握在手中,细细揣摩其中意味。刚一入手时,他还在猜测是不是有道法券刻,但是入手后,却一丝道力都没有。这只是只很平常的小兽木偶,与街上卖的没什么不同。

“香衣可知dào

这是什么兽类吗?”陶宝一手摩挲着她圆润细致的肩头,轻声问道。

香衣摇了摇头,脸颊贴在他的脸侧,感受着这年青道人阳刚澎湃的气息。她主修的‘守玉’道法是最佳鼎炉道法之一,受她鼎炉的道人也多是大道士,但是她记忆中却没有一个道人有陶宝道人这般令她陶醉的气息。虽是一夕之愉,但却留给她非常美好的印象。

她妩媚地一笑,在他耳边呵气道,“虽然我不知dào

这是什么兽类,但是我却知dào

这一定是只极其狡猾的小东西。”

“哦?”陶宝侧脸,凝视她的脸,等待她的回答。

香衣被他看的脸上红晕更甚,刚刚平息的情欲又有些萌动,轻咳一声,暖臂伸出,葱细的手指指着木偶的一处道,“你看这里,小兽的爪子,看似暗藏,实则锋芒已现,随时可以挥起伤人。”

陶宝这才留意到这一点。果然如她所说,兽爪横起胸前,似鞠似抬,一个利齿悄悄隐现在毛茸茸的爪掌里。若非仔细分析,很难看出来。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被小兽的灵动可爱的相貌所欺骗,而不会怀疑到它暗藏的利害。

黄品道人为什么要送自己这样的一个小木偶,是在指什么呢?难道……,陶宝眉毛轻挑,淡淡一笑。手掌一翻,便将木偶藏好。

感受到身边美女悄悄绵绵的亲腻动作,陶宝欲望渐起,一翻身,再度将她压在身下。

香衣缩在他的身下,忽地软语轻喃道,“道长,香衣也学得过‘口暖’之技呢。”

香衣走后,晨光已然大亮。

陶宝洗漱过后,走出殿院,有一凡人道童迎上来,引他前去正殿见黄品道人。

黄品道人满面笑容,亲切招呼,却绝口不提香衣之事。陶宝自然不会开口相询。两人一道用过早膳后,陶宝方才提出来欲将俏玉带走之事。

“俏玉?”黄品道人大讶,见陶宝一脸认真,迟疑半晌,才唉唉地道,“俏玉在我道派修行已有六十余年,天姿道法俱佳,难得她为人亲切,若要我放她离开道派,实在太为难了。”

陶宝淡然一笑,道,“黄品道兄,俏玉为我所喜,她也有意作我道侣,两情相悦,道兄如何不成人之美呢?莫非看不起我思蚱道宗?”

黄品道人脸上一黑,沉声道,“陶宝道人,你这可有强抢之嫌啊。你来我道派一日夜,论道品宴,本道派上下可有怠慢了你。”

陶宝笑容不改,只是转口道,“当然,贵派之谊,我深感之,既然道兄不愿意俏玉离道,不如这样吧,道兄可以派俏玉去思蚱道宗交流道法,如此一来,也算两家道派交好之意。”

黄品道人脸上浮出笑容,震掌道,“如果这样,那当然再好不过,思蚱道派道法玄奇,本派正要去印证交流。便唤俏玉去好了。”

两个人互视一眼,都没瞧出对方的异样来,不由得在心底暗赞一声。…,

街市上,人来人往。店家的叫卖声,行人的说话声,还有乱七八糟的其它声音,充斥于耳。跟在陶宝身边的俏玉显然只觉得非常热闹,好像从笼中刚放飞的雀儿,笑声如铃,一双美丽的眼睛不时的在街市上和陶宝的脸上来回转动。

陶宝耐心极好,微笑着陪着她走过并不长的街市。等出了城,俏玉方才收起了笑容,回首望着齐台府城,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哀愁,动人的眼睛微红,轻声道,“这还是我成年后第一次离开齐台府。陶宝,谢谢你。”

陶宝讶异,道念神识生出微妙感应,似乎俏玉并没有说假话。

静伫一刻,俏玉抹去眼角一滴泪痕,浅笑道,“咱们走吧。”

陶宝却没有动,说道,“我现下要去河口镇,你有什么打算?”

俏玉一愕,望着他道,“你不陪我去宿乡了吗?咱们昨晚说好的。”

“不了。……其实带你出来,只不过举手之劳,你也不必挂怀,那千纹塔既然是你袓传之物,我怎么可以乘人之危,夺人宝物呢。”陶宝说道。

“那怎么可以?”俏玉急道,“千纹塔虽然是袓物,但是道长你助难之举,俏玉万分感激,一片心意,道长万勿推迟。”

陶宝哈哈一笑,摆手道,“俏玉之情,日后有缘再说吧。”说罢,陶宝飞凌空中,一展道法,远遁而去。

俏玉哑然,俏丽的脸庞上现出复杂的神色,然后幽叹一声,转身向另一方向遁去。

陶宝飞出很远,方才停下遁法,暗暗思量,虽然暂时摆脱了俏玉,但是心中莫名的危机感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了。

除非黄品道人故弄玄虚,来作弄自己,否则他借香衣之手转给自己木偶的本意定是要他小心俏玉无疑。事实上,俏玉昨夜来的蹊跷,提出的请求看似合理,陶宝却隐隐觉得此事不妥。道派虽不比散修自由,但除非一些邪道异宗,否则对于道中弟子管束并不太严,只要不是犯下道规重罪,都是不限自由的,完全可以离道别修。再者,黄品道人的道法并不出众,俏玉要是想离开,相信并不困难。那么,俏玉此举,就多半是别有用意了。龙传道派此行,处处透着神mì

,陶宝虽然自持道元深厚,道法厉害,却也不会明知dào

有阴谋圈套还要再往里面钻。

晃晃头,陶宝将心中疑问放下一边,他原本与霍宗奇相约六天后在河口镇见面,如今已经过去四天,他要加快脚步了。他认准北方,飞快地飞远。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狎猫兽

道,是天地间最神mì

、最玄奇的力量。它有时有形,有时无形,变幻莫测。就以现在困缚住陶宝的‘缚柳’道草为例,在这之前,陶宝从来没有想像过,还有一种道法可以困锢道元,陶宝体内道元如海,却被种莫名的‘道’囚禁,无可奈何。

更令陶宝惊震的是,这千纹塔同样玄奥,紫须草的紫光何等厉害,大道士武习勋、龙不行都曾深受其害。但是在这千纹塔下,同样塔门一开,被其吸了进去,化作无形。

若说道有相生相克,他一个‘壁’字阳文就可以克败楚南人,今时今日,俏玉的一草一宝同样将他克制死死的。

俏玉一步步走上来,伸出温软的手,抚摸着陶宝的脸,微笑道,“若论本身道法,十个我也不是你阳文符法的对手,我知dào

你一直对我怀疑,所以才匆匆离开,可惜我早就算出你有此着,早已在此布下陷阱,只要你动了贪念,就绝对躲不开此劫。在这险恶修道世界,纵是你道法绝伦,也有落难道消之时。我和你这般说话,你可觉得好受了些。这样吧,你将‘灵光石’交出来,我虽要断了你道根,但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就让你做个平凡人好了。”

陶宝目光直视着她,同样微笑道,“多谢俏玉好意,只是我有些后悔,早知今日,昨天说什么也要俏玉你为我‘口暖’一杯。可惜,真是可惜。”

俏玉脸上颜色微变,放下手,冷声道,“我已说尽好话,你若还不知趣,莫非真的认定我不会些毒辣手段吗?”

“区区灵光石而已,俏玉想要,拿去便是,就在我怀中,你探手可得。”陶宝周身被‘缚柳’草捆得一动难动,唯有以目光示意。

俏玉柳眉轻皱,迟疑片刻,方才伸出手,缓缓探到陶宝怀中。贴身摩挲,感受到陶宝强健阳刚的道体,她道心微澜,若非两人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此子倒是可做她道侣人选之一。

陶宝哪里知dào

眼前这女人,一边设法害他,一边却又对他生出古怪的心思。由此可见,女人实是天下最复杂难懂的生物之一。

因为俏玉伸手入怀,两个人离的非常近,甚至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陶宝深嗅一口,一股淡淡的香气立时充满了鼻腔。

“真香,不过比起香衣的香来,还是略差了一些。”陶宝忽然说道。

俏玉道体一顿,双眼射出无比狠厉地目光,一字一句地道,“你可知我曾发过誓,待我道法大乘,定要杀了的有和香衣双修过的道人。”

陶宝一挑眉,讥笑道,“我果然没猜错,你最喜欢的竟是香衣。哈哈哈哈,这绝对是个秘闻。纵是她接受你,你能满足她吗?要知她修的可是鼎炉道法,一般男修尚难以满足她,又何况是你。”

俏玉面容剧变,血色尽褪,寒声道:“陶宝,你这是自寻死路。”

陶宝哈哈大笑起来,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

俏玉冷笑一声,不再理他,一只玉手在他怀里不停的搜查,果然被她从怀中陆陆掏出来几样东西。一只锦玉盒子和血瓶最是明显,其他符纸、道典之类俏玉看也不看。她再一掏,便是今早香衣转交给陶宝的那只异兽木偶了。

[还有,接着写,一会儿再续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半山战

手上绽放出玄奥的青色道光,胸口的创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只不过,在肉眼无法看到的道体内,楚忧离的阴棘道念却如附骨之疽,不断的破坏着他的道体内部。而他得自胡隐娘的自愈疗伤之法则在飞快转运,驱除这些阴棘道念。

同时,一个个阳文符法随着他的道念而制,道法自生,抽离出大股的道元,爆fā

开。

今时已不同往日,几年前的一战,为了莫雨琪母女能安然离开,他曾与楚忧离交手一招。一个‘死’字阳文生成的一道神火令楚忧离印象深刻,而在陶宝的印象中只记得楚忧离的道法庞大无伦。

今夜一战,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交手,楚忧离虽说颇为忌惮陶宝的阳文符法,但是他修道千年,面对一个修道十余年,境界之下的晚辈道人自然没有压力,何况有了这座号称‘散修之坟’的千纹塔,他根本不担心陶宝还可以玩出什么花样。

陶宝虽说落入陷阱,但是他性格坚毅,平静的道心下有大江大湖之慨,遇强则强,纵是成名已久的大道士又如何,道之玄奥,又岂是以年岁论的?境界之差,也不过半步而已。

他阳文符箓字字珠矶,道法诡异奇妙,不拘一格,变化万千,令人耳目一新之外,更有无法可循的苦恼。

楚忧离眼中异芒连闪,看到一个个陌生的阳文中迸发而生的玄奇道法,愈发的认定陶宝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道人。事实上,无论他之前如何提议,最后都要落到这个道法相斗的局面上来。只有在道法上镇压住这个不羁的年青道人,才可以令他听其命令行事。

根刺样的白玉刺棘在掌中一化二、二化三、不断的分离,尤如花开万朵,刺猬团身,眨眼之间,白玉刺棘已演化成一团艳菊刺球的模样。

‘蓬’地一声,白玉刺棘爆zhà

开来,数不清的棘刺循着奇妙的轨迹飞向陶宝。一个似圆似方的古怪阳文不出意wài

地出现在棘刺前面,道光闪烁中,倏然变化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生出强劲的吸力,顷刻便吸尽白玉刺棘向那空洞里投去。

楚忧离冷冷一笑,道法变化,白玉刺棘‘咝咝’有声,由一根根须弥刺棘化成一道道白色细丝样的东西,毫不受力,反而如一张大网般罩住那古怪阳文,道元催发,阳文闪烁一下,便被化掉了。余下的白丝遇风一凝,再度化成玉棘笼住陶宝,疾刺不休。

陶宝对于阳文被灭毫不动容,早有预料,‘井’字灭,‘泉’字出,一道碧泉蓦地涌出,将飞来的白玉刺棘流卷到碧泉之中。这些白玉刺棘是楚忧离千年道元所化,一般道法根本无法伤其分毫,碧泉之中,刺棘玄奇之极的生出木茧,水中生木,再破水而出,茧破成棘,一根锋锐更利的棘刺如蜂群嗡鸣,围住了陶宝周身三丈,不断寻隙而入。

陶宝的昆翅遁法顿时陷入了重重围困之中,如断头苍蝇般乱闯难出。

问天道派的道法以荆棘为道元外像,取自荆棘问天之道意,便是死中求活,败中求生的道法,楚忧离也是天资纵横之辈,脱胎于问天道法,自创出白棘道法,千年以降,披荆砾棘,成就大道士的威名赫赫。看似简单的白玉刺棘,却可水中生,雾中隐,火难灭,金不克,尤其是他当年在龙传道派学得龙传道祖的秘典逆五行道法,刺棘威力更是增了不知几许。…,

陶宝眉头紧簇,阳文符箓明字部已经写到第三十七字,却仍是奈何不了这团变化莫测的白玉棘刺,如蜂袭扰,密密麻麻,不灭不化,仿佛不在五行之内,真令人头痛之极。尚令他心惊的是,楚忧离由始至终只有这一法出,此刻神怡气定的遥望自已,道念却无时无刻不离自己左右。他当然不会认为大道士楚忧离只此一法的手段。其目的不过是逼迫自己应下此前的提议罢了。可是那等机秘之事,纵是他胆大包天,更有天大好处,也绝不敢应下的。

陶宝面色愈加凝重,他虽然无道元溃绝之危,但时间长了,难保楚忧离不使出其他手段。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名之徒。境界之差,纵是半步,也似有万里之遥。交手短短光景,陶宝已生出不可力敌之慨。事实上,若非他道元浑厚无疆,阳文符箓神奥非常,早就落败,任人鱼肉了。

陶宝双手忽顿,道诀疾转,一轮明月蓦地跃出胸口,皎白的月华如冷月忽临,华光毕照之下,悴不防地白玉刺棘如寒冰遇火,顿时化作乌有。

“咦?”楚忧离脸色微变了几变,冷哼一声,未等陶宝祭出的皓月镜照来,余下的刺棘如蜂蝇乱飞,呼啸而归。

“我差点忘了,你还是李昆的徒弟。”楚忧离淡声道,“不过,你这皓月镜只有三成火候,实在差的太多。”

楚忧离双眼突然变得血红,血目一般,‘刷’地射出两道血光,电闪般击中陶宝的月镜之上。陶宝浑身剧震,一瞬间,只觉得道血如火,腾沸无止,难以抵御,‘噗’地吐口道血,而那月镜之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正渐渐地裂出千百道血色细纹,然后‘哗’地一声碎裂开去。

陶宝骇然之下,猛地感受到楚忧离道念中生出浓烈杀意,心道不好,当机立断,一个‘隐’字写出,道体则借机隐去。

楚忧离一对血目望着陶宝隐身的空间,阴森森地道,“陶宝,最后再给你个机会,立kè

立下道誓,作我傀子。否则被我找出来,就是你道亡之时。”

空荡荡的空间里,陶宝盘身而坐,对楚忧离的话充耳不闻,抓紧时间驱散道体内愈发狂躁的阴森道念,他这‘隐’字符法虽然玄妙,但是在大道士面前,他并不确定能撑到什么时候。机会当然只有一次,当他再度现身之时,不是成功逃走,就是被楚忧离制住,生傀死器,就完全由不得他作主了。

楚忧离血目圆睁,只见目光所过之处,一层层浮云般的道炎烹然而生,看似无害,实则遇物便燃,比之三大神火之一的‘死火’或者不如,却与羲一阳火不遑多让。而且当道炎燃烧到一定程度时,便是连这空间也要崩塌。

望着周身空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不断的塌掉,陶宝长呼一口气,楚忧离这一招,根本就无关道法,只不过以力破法而已。偏偏这简单的一招,实jì

效果却是极好。道念一凝,陶宝起身而立,一团紫雾散开,遮住了他的道体。

当陶宝从一层层血色道炎中现出身影时,楚忧离的嘴角露出狞笑,高大魁梧的身躯半空伫立,风卷狂须,高冠飘飞,一双血目诡异而阴森。

血色道炎受到吸引,‘呼’地层层倒卷,炎焰高炽,每一缕道炎散发出恐怖的气息。而在这道炎正中,陶宝的身影却隐藏在神mì

的紫雾之中。当紫雾与血炎相接触的瞬间,有如水火相遇,血炎化气,紫雾湮灭。不过相形之下,血炎化气的速度远远慢于紫雾湮灭的速度,由此可见,毕竟楚忧离的道法道高一尺。…,

楚忧离哈哈狂笑,手指连点,血炎立时壮大数倍,化成炎海焰浪将陶宝困在里面。

陶宝对四周的炎海视若无睹,在紫雾的遮掩下,还可以保得一时安全。不过,留给他的时间绝不会多,也许下一刻紫雾就会消散一空。

山顶之下,俏玉俯瞰山腰,千纹塔塔光高达六丈,光耀百里。而在塔光之下,一大片血色道炎,如湖潮云涌,在它的中心,则有一小摄紫色跳跃。

俏玉幽幽一叹,纵是陶宝他天才绝伦,落在‘叔叔’楚忧离的手中,也绝无幸免之理。唯一令她没有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叔叔’明明一人便足以擒杀陶宝,为何非要扯上自己?莫非?想起一事,她身上突地一冷,片刻间如坠寒窟。

夜风清冷,月色皓洁。山岭上树木茂密,树影重重,仿佛隐藏了难言的秘密。

“萧蓡月色,啧啼佳人。本道山南白衣,见过道友。”一个青年道人忽然现身在山岭之上,离俏玉不过一丈之距。

俏玉一惊,一个凌厉的红艳小圆道劲随手击出。

青年道人摇了摇头,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怎么动起手来,不如陪我说说话儿可好?”

只见他手掌一翻,一点烛火在掌心燃亮,那艳红的小圆被烛光一照,立时化的干干净净。青年道人张口一吹,那烛头火蓦地一亮,瞬间吸住俏玉的眼眸,俏玉只觉道神微晕,接着道体一软,昏迷过去。

霍宗奇轻笑一声,白衣一晃,抢在她倒地之前,扶住她身子,顺势在她美貌滑润的脸上亲了一口,一幅轻浮浪荡的样子,与之前陶宝所见的道人印象绝然不同。

霍宗奇半搂着俏玉娇软的身体,扭头望向半山位置,喃喃低语道,“陶宝于我有大用,还是要救他一救。”

血炎、紫雾之中,早已看不清陶宝面孔,楚忧离口中道诀阴阳顿挫,忽吭忽吟,一串白玉棘环渐渐在他手中凝成,在环芯中,隐隐泛出血红炎色。只消片刻工夫,这秘炼的血棘环祭出,任陶宝天大本领,也要受制于他。

忽然间,紫雾开始剧烈的翻腾,很快又牵引着血炎滚滚,好似开锅的水沸腾起来,又好像有什么难以言预的东西正在从中间要出来。

楚忧离眼睑轻跳,口中道诀宛如颤音,明显加快了节奏。事关他进境天迹的万一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这小子从手中跑掉。四年之前,他充其量不过一个天姿卓绝的青年道人,但四年之后,他却不知从哪里修得了一身令人震惊的深厚道元。更是离大道士仅半步之遥。如果再任由他发展下去,恐怕等到几十年后的镇海殿选试,此子不是要成为大道士,再想加制于他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就在他转念之际,缠裹缭绕并且遮隐着陶宝的神mì

紫雾忽地急剧退散。只见陶宝一脸肃然地现出身形,他双手捏了个奇怪之极的道诀手势,一点点的青光绽放出来,不对,应该说,是‘游’了出来。

从陶宝双手间‘游’出来的赫然是一条活灵活现,生动奇妙的小青鱼。

楚忧离的道念忽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而这强烈的感觉正是来源于这个小青鱼。

陶宝全神贯注,对于楚忧离的动作完全无视,道念之中,只余一念,便是‘墟天经’中的一段道法文。

小青鱼模样怪异,有口有鳃,无鳞无鳍,一双浑圆的鱼目混沌而泛着青光,令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思蚱’——小青鱼突地发出一声怪叫,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模糊难明。

紧接着,就见小青鱼猛地张开鱼口,喉骨一动,轻轻一吸。

刹那,天地变色,道景纷现。最令人震骇的是,围在陶宝周身愈积愈重的滚滚血炎犹如雨帘倒卷般被小青鱼一吸入口,点滴不剩。

饶是楚忧离修道千年,也从未见过这般诡异之事,道念微颤,一双血红的瞳光射出不可思议之色。

天地仿佛为之一震,夜空震荡片刻后,才归于宁静清朗。虚空之中,唯有小青鱼游摆着尾巴,姿态万千,无拘无束。

短瞬之内,楚忧离受其所摄,已然成形的血棘环在手中滴溜溜地打转,却不敢击射出去。

吸收了堪称庞大的的血炎道力,小青鱼却是恍然无察,悠然自得地向前游去。

楚忧离脸皮发紧,血目异芒连闪,脑中则苦思此物的来历。

躲在小青鱼身后的陶宝,心中胆颤更是不堪,只有他自已知dào

,这一条小思蚱是他道念所化,只具真zhèng

的思蚱亿万分之一墟天吞地的能力,吓吓楚忧离还行,但想要彻底瞒住他,却是力所不逮。

“楚前辈,此鱼名‘思蚱’,乃是思蚱宗镇宗之宝,你若擒得,便归你了。晚辈困顿,先行告辞了。”陶宝远遁之际,扬声喝道。

楚忧离怒哼一声,血瞳凶光立现,早擎在手中的血棘环脱手而出,如流光电矢,击向陶宝遁去方向。

‘思蚱’——小青鱼再度发出一声含糊的异鸣,张口一吸,那血棘环飞至半途,便掉头飞向小青鱼的鱼口之中。

‘咝’,楚忧离倒吸口气,道念疾转,最后血目一厉,双手空搓几下,每搓一下,便有无数的细碎刺棘凝炼出来,横扫向拦住中途的诡异小青鱼。

如他所料,这小青鱼不过吸了三吸,便‘嗡’地一声,碎成了流光粉末,在虚空中纷扬飘洒。

“哼!果然不过是一假物,纵是骗得了本道一刻,又有何用。千纹塔,起!给我寻踪。”随着楚忧离一声厉喝,那座千纹塔‘轰’地一震,拔地而起,塔上密纹如波,千百条纹理平行交错,震荡起来。须臾,密纹停止,在塔身上呈现出一个神mì

的蜗形,而蜗形之中,陶宝的道体隐隐现了出来。

楚忧离哈哈大笑,道体如虎,一步跃到塔尖之上,御塔而行,塔光流溢,划破虚夜,直追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目道

小青鱼破碎时,心生感应的陶宝已经出去十里之遥。不过,以楚忧离大道士境的实力,拉开这点距离肯定是不保险的。陶宝将遁法提升至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越山而过,向着远方地面上已隐约可见的庞大黑影处飞去。那便是与霍宗奇约定的河口镇,只要进了镇子,他便有种种手段可以藏身,而楚忧离想要找他则难上加难。

楚忧离自然也明白此点,御塔而行,速度却要比陶宝还快上三分。陶宝不需回头去看,也知dào

楚忧离正在飞快赶上来。只是他这遁法本就是以灵变擅长,速度已经提到最高,无法再快上一分,心中虽急也没办法想。昆翅遁法得自白见石大道士赠与,以前与人斗法,尚可应付,堪称灵变无双,但是随着他道法进境神速,这遁法也愈发显得不太得利,早在通远大战时,他便有所感受,那些知名散修,哪个没有一流或超一流的遁法,遁法的高低,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是散修的立身之本。他在雾隐湖时,曾有心向胡隐娘请教遁法,可惜胡隐娘只是指点了一二,并没有什么奇法绝技传他。其实也不能怨胡隐娘敝帚自珍,她自己也不是以遁法见长的。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对于摆脱楚忧离的追踪没有丝毫帮zhù



此时陶宝还不知dào

楚忧离有千纹塔秘法,早已牢牢锁住他的踪迹,纵是进了镇子,恐怕也难逃法网。不过,他隐隐也有异样感觉,这楚忧离竟然是笔直追来,莫非有什么奇法异术不成?

就在陶宝刚刚越过一道小山丘,眼前一片平坦时,忽然一道身影从侧面迎上来,唬得陶宝登时心中一惊。

“别入镇子,跟我来。”霍宗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陶宝的耳朵。

陶宝转惊为喜,昆翅轻颤,毫无阻滞地一拧身,跟在霍白衣的身边,划了个大半圆,又向着北方的深山野岭里去了。

霍宗奇也不解释,催动遁法,速度极快,明显要比陶宝的遁法快上三成左右。陶宝勉力跟上,两个人摩肩并首,如流星般直扎入山岭。

楚忧离御塔在后,见陶宝明明是直奔镇子方向,不知为何却突然换了方位。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入镇后不意惊扰了凡人。

天空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明亮起来,清新的晨风吹拂在脸上,令人愈发的清醒,山野在身下向后划去,好像是它在前行,而自己一直停留在某个地方,这种错失感没来由的在心中升出。

虽然霍宗奇没有说要引他去什么地方,但他却不怀疑霍宗奇会对他不利。说起来,无论是霍宗奇还是楚忧离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利用自己而已。只是身在这个世界里,纵是修道之人,也难以真zhèng

跃出这个圈篱。别人在利用他,他又何偿没有利用过其他人呢。他本来就是心机稍重之人,这些年独行苦修,不仅修为愈深,便是性子也深沉了许多。

一座高岭在眼前渐渐呈现出来。

霍宗奇脸上终现出轻松之色,扭头道,“就是这里了,我们上去。”

陶宝眼尖,早看到在岭上高岗之处,有一座小道庙峙居其上。此时,更有那铜钟晨鸣轻荡,让人心中生出悠然、镇静之感。

说来奇怪,看上去不算太远的距离,似乎几个呼吸就可以飞去到岭尖,但两人却都生出步步难登之惑。两人相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诧异之色。…,

陶宝原本以为霍宗奇是轻车熟路,看到他眼中诧异才恍然,原来他也是头一遭来这里。

霍宗奇虽然没有来过此地,却早将路径在心中记得烂熟,只是记忆中却没有提起过这岭上道庙还有道阵护持。

陶宝对阵法只不过略有涉猎,却也看出来,这道阵虽然颇大的手笔,从山脚便已经进入道阵之中,但威力一般,仅仅是有些迷惑功效,使人生出远近失据的异感。当然,这种堪称大道阵的架势,不可能只有这点效果,最大的可能是,道阵根本没有被全部激发。目前的阵法,目的仅仅针对凡夫俗子罢了。

陶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里是哪家道派的道场?”

霍宗奇眼中闪出亮光,嗓子底下略带兴奋地道,“这里便是我和你说过的,神目道派。”

陶宝道心一动,原来这里便是霍宗奇北地之行的最终目标,神木道派。在霍宗奇提起这个道派之前,陶宝从没有听人说起来这家道派。若只以眼见,他也不会认为,只崌山一巅的小道庙会是如何知名的道派。但是,许多时候,那些默默无闻的小道派却可能隐藏着真zhèng

令人难以想像的实力。神木道派,这个貌似平常的小道派,在霍宗奇口中,却有着令人难以想像的实力。到底会如何呢?陶宝暗想,莫非还有天迹境界的道人吗?纵是这十余年间,他连连接触到天迹道人,却也不敢相信,何时天迹道人这般不值钱了?

就在他二人飞临山腰处时,突地一阵莫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下来,登时遁法难起,落到半山小径之上。

两人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是人家的护道大阵,绝无让人一直飞到山顶道门的道理。时至此刻,这道阵仍没有激发出攻击性质的阵法,已经很令人意wài

了。

就在两人举步继xù

向山顶进行时,一道浑然道光辉煌宝器飞抵山脚,楚忧离已经御塔追来。楚忧离立于山下,一双细窄的眼睛发出奇亮的目光,片刻便将这山内看得通透。尤其强dà

的神识如狂风席卷,冲破道阵,直御道庙里外。

“哼哼,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区区一个小道派,又抵什么用。”神识之下,楚忧离只探察到道庙里面有三五个道士正在早课呼吸,而且俱是境界之下的道士,大道士一个皆无。楚忧离嘴角轻抿,冷然一笑,若是在凡人城镇,他还要有几分顾忌,但是这种小道派,却不放在他的眼里。修道千年里,毁在他手里的道派,总有七八家之多,否则如何成就的他大道士中的威名赫赫。

楚忧离神识在道庙中扫过后,正欲收卷而回,却有一道奇异的道灵波动吸引到他的注意,神识一动,来到道庙后身。道庙身后依山崖之势斜上出一条小径,约有二十余丈,尽头处是一个八角见方的坪台。而在这坪台之上,则不知是种养还是天生了一株怪异的树种。树木枝干曲弯,呈螺旋姿态生长,枝条枝叶具是灰绿色,上面还布满了斑斑点点,好像一颗颗眼目形状,更人心生寒意。尤其在这株树种盘结的枝干里,还有一个颇为巨大的袋囊挟挂在中间,忽胀忽缩之间,散发着奇异的道灵波动。

楚忧离自诩见识广博,却从未见过这种道木,不过像这种珍异道木必是此间道派的重宝。他眼中贪念一闪,神识如刃,刺入那树袋囊中。巨大的树囊里尽是灰绿汁液,再向里面探察,却让他腾地一惊,里面赫然藏了一具道人尸体,道人尸体周身尽被细小枝刺缠住,灵力道元源源不绝地被怪树枝刺吸走,同时尸身又被注入那种灰绿的汁液,显得尸身仍旧丰满。饶是楚忧离道神坚韧,也有片刻的惊魂。…,

突然,仿佛感应到了楚忧离的存zài

,树囊一阵悸动,法液翻腾,那道人尸身缓缓转动,将脸庞转了过来。惊见灰绿的脸庞上平滑如纸,无鼻无口,只有眼睛的部位还有两道缝隙。当‘他’完全转过来后,那眼部的两道缝隙蓦地撑开。

一双失神的灰绿眼睛忽然出现在楚忧离的神识面前,一股无法言预的感觉如冰水淋头,激灵儿一下,偏偏强dà

的神识又好像如坠迷梦般,不受控zhì

地投向了那双失神空濛的眼睛里。

不过瞬间,楚忧离道神剧喝一声,立时斩断了失控的大股神识。残余神识狼狈地抽离回来,道心剧颤,冷汗涑涑而下。

“神目禁!”楚忧离惊疑不定地自语道。

仿佛似在印证他的猜疑,残留的神识刚刚返回神庭,楚忧离突然惊魂,那双失神的眼睛竟然隐藏他残留的神识里潜入了神庭,此刻悬在他道念之根‘千里阴云’的上方,目光似散似聚,空濛濛地散发着淡淡的恐惧。

楚忧离道念之根,阴云急剧地翻滚,千万个念头如海浪交击,纷杂无绪。到达如楚忧离这般顶尖大道士境界后,能令他生出恐惧惊魂的道法已然不多,纵是遇到天迹境界也敢相争一时。天下间,只有极少数的道法才可以让他惊惧的感觉。而‘神目禁’却是令天迹道人也颇为头痛的极秘道术之一。

‘神目禁’法来历神mì

,世间只有偶尔片言一语的流传,绝大多数道人甚至从来没有听闻过,但是这种秘术却真的存zài

。传说中了此术的道人,如果解不得法,很快就道根枯褐,魂飞魄散而消道。

宽广神庭之内,‘千里阴云’乃是楚忧离的道念之根,魂魄相寄之所,此刻浪击滔天,云海翻腾,一道极巨的阴黑棘刺化形而出,击向悬于‘阴云’之上的那双灰绿的眼目。

‘轰’地一下,棘刺毫不费力便击中那双眼睛。

那双怪目应声而破,却化生出一道灰绿之气。不过片刻,这灰绿之气重新凝聚起来,仍然是双怪目,并且比之前大了一圈。

‘阴云’骤停。楚忧离很快反应过来,这‘神目禁’本就是克制神识道念,自是不怕神识道念的攻击。恐怕自已愈用力,它却愈发强dà



楚忧离的猜测一点没错,那双怪目极为诡奇,此刻悬于‘阴云’之上,缓缓射出无数灰绿‘目光’,照射在‘阴云’上,顷刻之间,大片‘阴云’便被‘目光’吸去,不绝地壮大自身。

楚忧离不念不动,镇静下来,任怪目施放出‘神目禁’法吸走‘阴云’。他久历劫难艰险,知dào

此类秘术绝非轻易能破解得了,但只要找出其中道法运转之秘,便可迎刃而解。

楚忧离大手一拍千纹塔,塔光剧烈,千百道纹如流莹之光围绕在他道体之上,身与塔合二为一。护住道体之后,楚忧离凝神聚念,开始一心破解‘神目禁’之术。现在,他已经再顾及不上追捕陶宝了。

陶宝停下脚步,回身凝望山脚下,不清楚楚忧离为什么会突然停下道光,没有追击上来。

霍宗奇向山下看了一眼,轻声一笑,说道,“不用理他,他定是持强用法,中了神目禁法,一年两年之内,他是解不了此法的。若是解不得法,恐怕道消此地也不一定。”

“啊,”陶宝一阵惊疑,“神木禁法?这么厉害?”…,

霍宗奇点点头,道:“非常厉害,神目道派是上古道派遗流之一,派中虽无大道士,但是却有一株异木神目,可以制御天迹境界之下所有道人。不过他派中一向隐秘,派中弟子又少,所以名声不响。”

陶宝心底迟疑,不知dào

要不要随霍宗奇上山去了。

霍宗奇忽地一笑,说道,“陶兄若是有疑虑,我也不勉强陶兄,陶兄可自行离去,前言约定便算做废。”

陶宝愕然,片刻后轻呼一声,“若是此前,本道定是走了,但宗奇刚刚助我脱险,我便毁约离去,实在耻于见人。今趟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随宗奇你闯了。”

霍宗奇哈哈一笑,扯了他手臂,向山上行去。

不多时,陶霍二人来到山上。霍宗奇走到道庙门前,轻叩紧闭的道门。

陶宝落在阶下,抬眼观临此座道庙,庙前林木郁郁葱葱,三丈高的院墙下赤上黄,里面庙宇的飞檐画壁跃墙而起。庙门两侧的圆柱上则雕刻着两幅道联,左首书,‘守日月轮回,望前尘旧事。’右首刻,‘法天象地理,拘神仙道人。’在道庙门庭的上方,一块木匾上,则刻有‘神目’两个阳文。

“原来,是此神目,而非‘神木’。”陶宝暗暗道,忽地想起一事,他是第一次看到有道派用‘阳文’雕刻的道名。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古道

道门一分为二,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道人。看到道门外陶霍二人,脸上无惊无喜,打礼问道:“可是山南道友?”

霍宗奇连忙回礼道,“晚辈山南弟子霍宗奇。这位是晚辈的好友,散修陶字仙。”

中年道人眼睛一扫陶宝,微微颌首,道,“好,两位道友进来吧。”

在道门之外时,陶宝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刚刚跨门而入,一股极为古怪的道力灵动就涌上身来,感觉很不舒服。

进入道门,便是天方地圆的坪庭,陈李旧槐,绿荫节林。居中一座庄严大殿,殿堂肃静,颇为宏伟,雕窗滚栏,斗云成浪,兰芳若剑,古相毕现。两侧有飞来,无相二殿,殿后屋巢箓居排列如阵,各有玄奥。

穿过庭院,中年道人将二人引至左首飞来殿内的客室,便起身离开了。

客室不大,甚至显得有几分蜗居,处处简朴,古韵古色,摆设的茶具坐器,俱是上等沉香木制作,不仅形质各异,颇有大巧不工的品度,还有一股异香幽然沁脾。

陶霍各有神思,坐卧不宁地等了好一会儿,方有一老道人推门而来。

老道人面色灰白,呈现着病态之色,脸颊瘦得透骨,脸唇薄如刀锋,一双眼瞳里竟然是极为怪异的灰绿色,令人不寒而悚。

“哪位是山南弟子?”老道人声音干哑嘶涩,冷酷地问道。

霍宗奇敬礼道,“弟子霍宗奇。”

老道人轻哼一声,走到上首坐下,怪眼盯视着霍宗奇,半响才道,“你的《山南禧经》可曾修liàn

到第六层道诀?”

霍宗奇作弟子礼,低首答道,“弟子已经学致第九层道诀。”

“哦?”老道人大感诧异,瞳孔一敛,问道,“竟然是第九层道诀?那你为何百年前不来?”

霍宗奇脸上微微泛红,轻声道,“晚辈十岁入道,今年方才二十三岁。”

不提老道人如何愕然,陶宝闻言一震,没有料想到霍宗奇真实年龄竟然比他还要小。

老道人啧啧作声,“果然天资绝顶,修道十三载,便有这般修为境界,真是难得之极。”

霍宗奇偷偷瞄了陶宝一眼,暗道这陶宝陶字仙据传修道也不过十余年,修为境界更胜于我,却不知是如何的天资命道了。

老道人想来非常满yì

霍宗奇,难得露出丝笑容,道:“山南道派与我神目道派自上古便有交谊,互印道法,增练道果。所以你此番寻来,本道并无疑虑,只是奇怪百年前你不随吴济大道士一同前来参修神目,原来真相若此。难得,难得。”

霍宗奇道,“晚辈来前,吴师叔曾令我向徐仲师叔问安。”

老道人颌首道,“本道人便是徐仲。”

霍宗奇早已猜到,连忙再次施礼问安。这徐仲道人是神目道派当今的道主,欲要借神目参修,还需yào

他的点头,霍宗奇当然不敢丝毫怠慢。

徐仲道人泰然受他一礼,招他起身后,才神色一凝,问道,“适才有大道士神识闯入本道,已被神目所伤,是你们俩谁招惹来的?”

霍宗奇刚要答话,却听陶宝在旁出声道,“那道人是问天道派的楚忧离大道士,是为追杀晚辈而来的。”

徐仲道人眼皮一跳,沉声道:“问天道派?……嘿嘿,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连问天道派也敢招惹,那问天道祖最是护短,若是他门中大道士殒在我道门之外,于我道门可就是一场大祸事。”…,

陶宝微愕,没想到霍宗奇口中实力强横的道派竟然如此惧怕问天道派。

霍宗奇显然也没想到,脸上显是诧异神色。

徐仲将眼睛一瞪,冷笑道,“你们两人惹下的祸事,却有意将祸事引到本道门中,居心不良,若是人人如此,本道门早就毁了道统。”

陶、霍二人相视一眼,被人说破了小算计,脸上都有些臊气,也难怪人家冷言冷语。

徐仲继xù

道,“念在山南道派与本门渊源,你们也是迫不得以,此事便算了。如今我已经命人去解了那大道士的禁法,放他离去了。不过你们如此陷害本道门,也不可不惩戒一二。霍宗奇,你可认罚?”

霍宗奇忙道,“弟子领过,请徐师处罚。”

徐仲转头面向陶宝,淡淡地问道,“你不是山南弟子,只是受邀而来,若不愿受罚,现在也可以离开。”

陶宝心中早有计较,这神目道派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的气息,又是上古道派,难得有霍宗奇相引才能进来一探究竟,当然不愿意现在就离开。何况又见霍宗奇不停地以眼色示意,让他留下来。

陶宝低头,恭敬地道,“楚忧离是为晚辈而来,如今得道门庇佑方才脱身,晚辈甘愿受罚。”

徐仲满yì

地点点头,站起身来,随口道,“既愿受罚,便罚你们到大乘山取来识泉三壶,浇灌我神目宝树。”

陶宝听不明白,霍宗奇却喜上眉梢,应了下来。

神目道派同辈道人方才五人。徐仲既是师兄,年纪又最长,所以当上了派主。平日里,除了修liàn

道法,几个道人最重yào

的事务便是精心侍候那株神目宝树。

次日。

徐仲道人领着二人穿过神目殿,来到殿后山崖的神目宝树前。

宝树枝叶茂密,郁郁如盖,树有千目,道光隐现。在枝节盘结中,悬挂着一只引人注目的巨大树囊。

“你两人小心,不可以神识探查那道囊,否则中了神目禁法,念根受损,极为麻烦。”徐仲警告道。

陶、霍神情一凛,神识立时一敛,慎重起来。试想,连楚忧离中了禁法后都无力自解,又何况他们。

陶宝眼睛不由自主地向那树囊上看,暗暗生奇,猜想那神目禁法到底有什么玄秘。

徐仲拿眼尾扫了一眼陶宝,转头向霍宗奇道,“一会儿,我将会打开道门阵法,你二人进入后,万勿小心。那大乘山乃是本派秘境,既是修道宝地,也有凶险非常,尤其有识泉、禁泉之分,一但出错,有死无生。”

霍宗奇道,“多谢徐师指点,晚辈会小心的。”

徐仲点点头,不再多说。上前几步,走到八角坪台前站住。神色冷峻,双目之中灰绿之色更浓,口唇之中道诀不断,异音如缶,聚波成浪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随着他的道音起伏,神目宝树如风吹气摆,沙沙作响。

陶宝聚精会神地望着徐仲施展道诀,耳中异音阵阵,同时感受到以神目宝树为中心,灵气蒸腾,渐渐沸盈起来。最为离奇的是,那宝树枝叶上的万千只眼睛形态的神目忽地轻震,好像轻轻裂开了一丝缝隙,一道道灵气如烟蛇一样争先恐后向着神目里钻去,那万千神目得到灵气滋润,缝隙也越撑越开,就好像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开一般。而且,每一只眼睛都放射出浓绿的道光,转眼间,这些道光便汇聚成一片绿雾星海,异像纷呈。…,

陶宝眼观万目,神识震撼,不由得生出千万幻像,自得道之后的一点一滴,一事一语,如镜画一般不断闪现,栩栩如生,恍若重临再历一样。饶是他道念如铁,也不禁地天河倒倾,浊涛翻滚。

再看霍宗奇,同样的神色怪异,或笑或悲,或惊或恶,想来与陶宝一样,坠入那无边幻像之中。

陶宝明知dào

身陷幻像,却禁不住被其所困,不得解脱,如一梦生,一梦灭,梦起梦迭,无有尽头。只有坚守道念中的一丝明火,苦思破解之道。若说幻像之法,他所经lì

所识,只以当日遇到白见石大道士的幻法最为神奇,可惜他未入宸乙道门,无从学得。桃门派内虽有千百种破解幻法道术,但是他入门日短,一些精深的法门只是匆匆看过,哪里学得全。何况此刻道念庞杂沸腾,根本不敢探出念头一试。

徐仲道音骤停,回头一望,见二人俱是面上表情频频变换,显然已中了神目幻法。他得yì

地一笑,千万年来,除了本门弟子修习了神目道经方才不受神目所惑,天迹境界之下,还没有其他道人可以禁受得了神目幻法,能守住道念灵火的都是万中无一。

大乘山乃是他神目道派的根本之秘,甚至较之神目宝树还要珍贵万分。故尔每次开启,都要以神目幻法制住入山之人,不令其知晓开阵秘法。

得道草,进京城,间入桃门,四友相聚,盗灵石,叛出桃门,一幕幕经lì

仿佛昨日重现,历历在目。又仿佛杂乱无章的片段,交织在一起,令人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一道紫电如天雷震怒,挟威而落。电闪之下,辟真道人慌乱而逃,却百步不及一步,始终闯不出层叠的桃云范围。

这正是千枝道人以天迹道法击杀辟真的场景。

那道云劫紫电瞬间照亮整个虚空,仿佛可以灭杀一切。

陶宝心神颤动,道念专注,凝望着那道极殩的紫电。

忽然,紫电‘噼’地一声,电枝一闪,击中了一处虚空。陶宝夺目观望,发xiàn

虚空之中,赫然出现一双诡异的浓绿色眼睛。不过,须臾之间,这双眼睛便被紫电所击,化为乌有。

目睹此景,陶宝神庭之内瞬间打了个闪,顷刻间醒悟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虽猜不透为何这神目幻法为紫电所破,但他心随念转,大股大股的紫电如雨暴而下,布满神庭,一只只浓绿的神目不断被紫电破灭,仅仅几息的工夫,神目幻法便扫荡一空。长河道根也渐渐寂静下来。

陶宝目现迷茫,实jì

上却已然清醒过来,正巧看到神目宝树前,徐仲口念道诀,宝树应声而伐倒,露出树根下一处神mì

的空洞洞口。一道七彩之光宛如霞光之虹耀射出来,令人心醉的道光抚体而至。

徐仲目现迷醉,片刻之后方才长叹一声,回身用手虚抓,将陶宝、霍宗奇二人扯起,随他一跃,进入到那神mì

七彩的洞穴中。

陶宝神识既明,却仍装出受制的模样。先是觉得道体一沉,然后眼中七彩光芒渐渐隐去,最后,他确定,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置身处,是一片极为宽广的地域。天高云淡下,是一眼望不到边平坦草原,绿草如毯,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毫无规律的铺在草原上,却为草原增添的无限的美丽和芳香。接着,口鼻中呼吸到清新的空气,空气中还有些湿润,好像刚刚下过雨一样。…,

不过,陶宝突地脸色骤变,因为他忽然发xiàn

,自己刚刚吸入口中的空气极为怪异,不但一丝灵气没有,还钻入到他道体之中,侵蚀分解起他的道元来。这哪里是修道宝地,对道人来说,这分明是凶险之域。

虽然他表情变化,但落在徐仲眼中也不觉奇怪,当他仍在幻法之中。

徐仲显然对于此地极为熟悉,早摒住了道息。他走到陶宝身前,双眼现出阴冷之色,阴笑道,“果然是具好道尸,用来滋养我的神目宝树正合适。等宝树吸光了你的道元道念,我也差不多能进境大道士了。”

陶宝道念剧震,脸上都险些露出异样来。不过更令他震惊的事情突然出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个陶宝是我选中之人,如何做得了你的‘道尸’?”楚忧离极其突兀地在三丈外现身出来。

“啊!”徐仲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望着楚忧离。“你、你不是离开了吗?”

“哈哈哈”楚忧离大笑,“区区神目禁法也能难得住本道吗?本道只不过是借了本门道祖的一丝道意,便轻松破了,之前离开,只是想在暗中看看你们这个鬼道门还有什么隐密罢了。嘿嘿,不愧是上古道派,原来你们竟然在道门内藏了个秘域。”

徐仲脸上呈现出极度病态的苍白,寒声道,“既然知dào

本道门是上古道派,你一个大道士,也敢闯进来。真是不知死活。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也做个道尸吧。”

说完,徐仲诡奇地捏了个道诀,‘刷’地便消失了。

楚忧离微微一愕,忽地轻笑,“这上古道派,还真有些鬼门道。”

第一章百二十八章 秘域秘

在这个世间,上古道派几乎快要绝迹了,纵是有那么十几家道派,也大都隐迹潜修,改头换面,不仅不为世人所知,便是在修道界也少有人闻。但是,不可否认,上古道派得以流传万年,自有其大道理,不为外人所知。

楚忧离既然已经知道所谓‘神目’道派是家上古道派,且惊且喜,惊的是不知此道派根底,喜的是此道派人丁单薄,纵是有些惊人道法也难不住他,说不定会结下什么道缘。至于要不要杀人灭道,最后就要看他心情了。

陶宝神色恍惚,目光迷离,对于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看在楚忧离眼里,蔑地一哼,再看霍宗奇也是一样的神情状貌。

楚忧离指尖凝出一道血红的道光,化成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蛇首吐信,紫艳艳的豆目生寒。‘去。’楚忧离指头一弹,小蛇‘咝’地一下飞向陶宝,落在他的脖颈上,再向上一钻,便从陶宝的鼻孔里游了进去。

楚忧离亲眼见血色小蛇游进陶宝体内,细曈精光一闪,放下心来,他对这‘棘血蛇’极有信心,纵是一般大道士被它钻进道体内,也要受它所制,要生便生,要死便死。有了此蛇,就不怕陶宝再摆脱他的掌握。

施完道法,楚忧离才抬眼放目,探察起这个秘域起来。

所谓秘域,本是指一些极神秘的异域空间,每个秘域都自成世界,或大或小,自成规则,在世间极为难得一遇。在上古时,道派众多,天迹境界的道人也如沙河之沙,数不胜数,传说有那绝强实力的大道派可自行创造出一方秘域,无论是修道还是镇道,都有莫大的功果。但自上古破灭后,秘域一说,也随之渐渐消失。楚忧离能够识得,也是因为问天道派行泉山上有一方秘域,其中藏有大千玄奥,可惜他从未进入过,道派之中,也只有问天道祖及现今掌教二人能够进入其中。如今,机缘巧合,他得以进入神目道派的秘域,自是道念生波,一意要探查一番。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楚忧离眼睛一亮,遁光一闪,人便已远离三里之外,向着荒原远处飞走。

陶宝眼睛回复清明,神识内敛,墟天经道法凝成一条思蚱,青鱼初成,缓缓游动,却不断地吸取着陶宝道体内无垠般的道元,渐渐成长起来,仅仅一刻工夫,就长成三寸左右,身形也愈发灵动起来,一摇尾,一扭身,一呼一吸,莫不引动道体虚空之变。

陶宝以念驱之,青鱼如电般向着盘踞在他道体内的‘棘血蛇’游去,‘棘血蛇’进入陶宝道体后,一直潜藏于他颌下‘玄霞’阴穴之处,这处阴穴乃道体十万九千余阴穴之一,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却离道人灵顶非常近,一但发作,自然极为厉害。而且这‘棘血蛇’阴毒之处还在于它可化为阴血一滴,可化无形,幽游潜踪,很难发觉。幸得陶宝一直灵觉清明,自它入体后,千万小心,一丝灵觉就粘在此‘蛇’身上,才确定了它的潜藏之处。

‘棘血蛇’说到底不过是楚忧离的一着极阴魅的道法,并不是真正的异种灵物。况且它不过刚刚入体潜藏,尚未进入吸精化元的阶段,所以处置及时,绝非无法可破。但是如果过了一时三刻,被它吸取了体内精元,融于一体,再要寻它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这十余年来,陶宝行走江湖,阅历之丰富,所遇道人之品杂,尤其是在雾隐湖和思蚱宗的两次经历,更是得到两位天迹境界道人的指点,所得所学,远超一般道人之想像。所以当楚忧离的‘棘血蛇’刚刚落到他的眼中时,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否则他又怎么肯轻易这异物潜入到他道体之中。

小青鱼仿佛鱼儿捕虾,闪电般游动而至,鱼嘴儿一张,一股无以言喻的强大的吸劲自鱼口产生,‘棘血蛇’躲在‘玄霞’阴穴的至深处,正捉了一滴道人精血在那里吸精化元,哪想到突地天地变色,虚空一窒,整个‘蛇’身便被吸入一处玄妙之处,转瞬间化为无无的状态,还原为一道天地灵气。

一丝古怪的道念钻了出来,不甘心地直逼道人灵顶。道人神庭却飞出一道道念,将其击成灰灰。陶宝暗叹一声,如果他已成大道士境,便可擒得这丝道念,以后自有巧妙,或许可令楚忧离吃个暗亏,但是现在却只能将其破灭掉,这就是境界之差。

道人所修三果之中,唯有道念最是难修。所谓境界,与这道念关系极大。当日在桃门之时,陶宝之所以道法突飞猛进,就是因为李昆道人传了他修炼道念的法门,使得他超过同辈道人。而通远散修大战时,正是一丝大道士的道念,令他苦不堪言,无法解脱,后来遇到雾隐娘时才得到根除解脱的法门。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在他的神庭之中,竟然还留有一道千枝道人的天迹道意。更令他神思难定的是,他不清楚这道道意是千枝道人故意,还是无意。现在看来,天迹道人,又何其难测也。但是,也多亏了这道天迹道意,才让他从神目禁法中挣解开。这福祸之机,同样难以测度。

转眼望向霍宗奇,陶宝再叹一声,最难测的实际上还是人心。他与霍宗奇相交也有月余,相处莫逆,但是现在他却再不敢轻易相信此子了。徐仲道人的一句‘道尸’,已令陶宝为之心寒,况且神目道派处处诡异,在这秘域之中,又不知还藏了什么诡秘,霍宗奇言语含糊,半遮半掩,谁知道是不是早有机心呢?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陶宝眼中异芒迭闪,他虽然待人热诚,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是心机极重之人,尤其是修道之后,不知不觉中,心机更是一日重上一日。此刻疑心一起,自是觉得霍宗奇一路行来,看似言无不尽,但在紧要关头处总是设下重重迷雾,但是此子又极为亲和,低调,更有几分坦荡,潜移默化下,自已纵有几分疑虑,也忽略了过去。

“道兄,道兄,”

陶宝一失神,才惊觉是霍宗奇在叫他。

霍宗奇眼中现出异色,眉头轻锁道,“道兄刚才可是中了禁法?”

陶宝故作初醒,诧声道,“刚才是怎么了?我们这又是在哪里?”

霍宗奇吐气道,“这里是神目道派的秘域,我们刚刚必是中了神目宝树的禁法。”

陶宝脸色一‘变’,沉声道,“宗奇,现在你该和我说实话了吧。你引我来这里到底要我做什么?”

霍宗奇面对陶宝‘质问’,毫不奇怪,苦笑道,“道兄到底问了出来,若是道兄再不问,我倒是要怀疑道兄了。”

陶宝目光如箭,直视着他。

霍宗奇深吸口气,徐徐道,“道兄已经知道我们山南道派与神目道派至上古便有交谊,其实这两派关系极其紧密,可以说是唇齿相依,一藤双瓜而已。你道这神目道派为何仅仅只有这徐仲等几位境界下的道人支撑门面?如果你去过我山南道派的道场就会发现,本道派的道场里同样全是境界下的道人。”

陶宝虽然心中有疑,却没有出声发问,静静地聆听。

霍宗奇双瞳忽地爆出异彩,长呼一声,“我便说给道兄一个大秘密听,其实,如果论及道派实力,无论是山南还是神目道派,或者其他上古道派,都远超当今的桃门、问天等大道派。只不过,这些上古道派曾有神秘盟约,一旦进境大道士,便需要依约闭关修炼,不得现世。”

还未等陶宝消化掉他刚刚说的话,霍宗奇更是语出惊人地说道,“我山南道派上辈弟子共三十七名千年内相继进境大道士,如今,他们便都在这秘域里闭关潜修。所以应该说,此处并不是神目道派的秘域,而是我山南道派的秘域。”

“啊!”陶宝纵是如何想像,也想像不出事实真相竟是这个面目。

霍宗奇面带诚恳,微笑道,“此前多有隐瞒,还请道兄不要见怪。”

此处秘域很大,荒原一眼望不到边,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花间隙着铺洒在草毯上,风吹过脸颊的时候,不只有青草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野花香气。

霍宗奇与陶宝二人贴着草原一路向东飞。

“我在山南时,就曾听师长讲过这里,此处秘域共方圆一万七千里,昼夜轮转四十二个时辰,白昼时,灵气混浊,不可修炼,但到了夜晚,便是另一番景象。”

“徐仲道人所说的识泉、禁泉乃是此处秘域最为神奇的地方,就位于秘域中心的神目山,以咱们的遁速,估计天夜之前就能去到那里。”

“虽说秘域中有我众多山南大道士闭关,但是在潜修之际,等闲是遇不到他们的。不过,我有派中秘法,如果真遇到了危险,随时可以用秘法求助。”

霍宗奇滔滔不绝地为陶宝介绍秘域内的情况。陶宝边飞边记,但他心中却有数,对霍宗奇的话只需听个七八就好了。

看起来二个人一直在向东飞行,但是在这秘域之中,无论你向哪个方向飞,最后的终点都是秘域的中心‘神目山’。

草原的草色渐渐青葱,地势渐行渐丘时,陶宝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明悟,他仿佛正在进入到一个神秘莫名的地方。这种感觉极为深刻,就像是在灵光石中经历过的那些神奇世界一样。

“这里就是‘神目山’?”陶宝惊奇而且震撼地问道。

霍宗奇同样神色震动,一脸的惊魂动魄。

豁然出现在他二人面前的是一处巨大而且深旷之极的地陷之穴。而他们两人就像两只弱小的蚂蚁一样,站在这巨大地穴的边缘。

在上古阳文中,‘山’,是形象字,如三座山峰形像。陆地上隆起高耸的部分才是‘山’。而眼前的巨大地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称之为‘山’。

巨大的地穴深幽而不见底,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阵阵寒风从地穴里吹出来。令人遍体生寒,心生恐惧。

陶宝简单目测了一下,这个巨大的地穴仅直径大概就有三百余丈,如此一来,这地穴之大,就实在让人难以想像了。

三尺黄土的地表下,就是坚硬,呈现出黑褐色的石岩,突兀嶙峋、破裂的缝隙如同蜘蛛网,最小的一道裂隙都有一掌来宽。

一阵阵从穴底吹来的恶风刮的两人衣带飘荡鼓动,鼻口难张。

二人互望一眼,颇为默契地同时向后退回来。

“要不要周围看看?”陶宝问道。

“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这和我知道的秘域根本不一样。”霍宗奇眉头结成个结儿,看样子,这么大的出入令他产生了些许烦躁。

陶宝没有作声,心中却不以为然,甚至认为,出现现在这种情形总要比一个霍宗奇更加熟悉的秘域要好的多。

“我去周围看看。”想了一阵,霍宗奇还是提了出来。

陶宝点点头,“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过了一个多时辰,霍宗奇一脸沉重和郁结飞了回来。

“非常奇怪,这里明明就是秘域,但不知道为什么,‘神目山’竟然不见了。”

“那我们怎么办?”陶宝冷静地问道。

“咱们再等等,等天黑后,再看看情况。”

陶宝‘嗯’了一声,把眼睛合上,继续运转道法修炼。

霍宗奇寻了处平坦处,坐下来,同样闭目修炼起来。

大概过了十几个时辰,白昼忽然急剧地暗黑了下来,似乎就是那么几个呼吸的瞬间。

感受到黑夜的降临,两个年青道人同时睁开了眼睛,道身一动未动,但神识却飞快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很快,两个人就一脸震惊地收敛了神识。

“好丰沛的灵气。”

“好古怪的灵气,竟然会主动吸集我的神识。”

前一句是霍宗奇的话,后一句自然就是陶宝的话。

“什么?”霍宗奇愕道。

黑暗之中,只听陶宝极为慎重地疑声道,“这里的灵气大有古怪,这短短的几个呼吸,就吸走了我诸多的神识。”

“啊!”霍宗奇惊讶地叫了一声,看起来毫无作假。

二个人同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半晌,霍宗奇突然道,“道兄,你听,好像有人的声音。”

那一道惊鸣之声同样清淅地传进了陶宝的耳朵里,他道心一动,立时就辩认出声音的来源和声音的主人。大道士楚忧离,显然,这个一直追踪他来到这里的楚忧离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但是,是什么样的大麻烦会令一个修道千年的大道士发出惊呼之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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