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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汉的复兴》


第一章 非最惨穿越

关仪的头很痛!

不光是头痛,全身都痛!

因为此时,他和另一个强壮的男子正在互相的扭打、撕咬。

严格来说,是两个人型化的意识体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争夺这具肉身的主导权。为了彻底得到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两个意识体唯一的出路就是将对方彻底吞噬掉!

“不行了,撑不住了,对面这厮好强悍!而且,这家伙是什么鬼?看装束什么的,怎么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关仪,21世纪的农n代。虽然从小一直都很喜欢历史,但迫于生计,高中填志愿的时候还是选了农业大学,主修种子养育。临近毕业前夕,这厮违反学校实验室规定,将一颗学校最新培育出来的高产土豆带了出来。因为是第一次做贼,所以心特别虚。慌慌张张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欺实马给撞飞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和另一个意识争夺一具身体的主导权。

作为看过无数穿越文的关仪来说,他非常迅速的反应过来自己是魂穿了。可惜对面这具身体的原意识非常的强悍,他的意识根本不是对手。渐渐的,他人型化意识的四肢都被对面的意识给吞噬了,对方正在狠狠的咬他的脑袋,这场身体争夺战,看起来他是输定了。

“不就是偷了颗土豆嘛……至于么?我也是想着我们那地方适合种植土豆才这样的啊……”慢慢的,关仪放弃了抵抗:“大哥,拜托快一点,每一口咬在身上,好痛啊!”

可是突然间,对面那意识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歇斯底里的嚎叫,好像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好机会!”虽然刚才都已经放弃了,但谁愿意自己被别人吞噬掉啊?只剩下一张嘴的关仪,开始拼命的反攻对方。而对方好像完全失去了斗志,除了咆哮、嚎叫、痛哭以外,什么反抗都没有。大快朵颐的关仪,终于彻底的吞噬掉了对方。

“吁~~~好了,现在开始慢慢的试着掌控这具身体。”虽然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但是作为无数穿越文滋养出来的傻大胆,这个时候他非常清楚应该怎么做。

“咦!这具身体好年轻,好强壮!哎呀哎呀,下面的本钱好像也很雄厚嘛!赚了赚了!”

“哦,肌肉一捆一捆的,怪不得这厮的意识体那么强悍。不错不错。”关仪的意识一边在尽力的熟悉、掌控这具身体。另一边则是努力的吸收、消化刚才吞噬的对方的意识。

“嗯,这小子居然出身在一个大富之家?家里有良田五十顷,佃客一千五百人?哇哦,土豪啊!唔!还有私兵五百人?厉害了我的哥。什么?祖上还是一个帝国的侯爵?哈哈哈哈哈,这下发达了!老子这个穷小子也成了官二代和富二代!”

“嗯?怎么滴?这家伙上面还有个哥哥?他哥哥是嫡子,他只是个庶子?呃……算啦算啦,不就是不能袭爵嘛。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也是不错的嘛。”

“咦?等等,这家伙的哥哥居然挂了!而且这家人现在就这么一个男丁?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如此一来,侯爵是我滴,这么一大家子都是我滴。啊,老爷我终于要过上带着一群狗奴才招摇过市,随便调戏良家妇女的美好生活了!”

“等等!这家伙的哥哥叫什么?关统!这家伙叫什么?关彝!这这这,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待大爷我再好好搜索一下这厮的记忆,一定是巧合。他们的老子一定不是叫关兴。啊?真的叫关兴?那他们的爷爷就是叫,啊?真的是关羽啊!”

贼老天!你不是这么玩我吧!刚刚吞噬掉关彝的灵魂,彻底掌控了关彝这具年轻强壮肉身的关仪,在搞清楚自己附身在何人之身后,被彻底的懵圈了——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在吞噬了自己一部分记忆后突然发狂、放弃了。

这一年,是西元256年。蜀汉延熙十九年,曹魏甘露元年。距离历史本位面上的蜀汉灭国倒计时已经不足七年了。

这一年的六月,刚刚当上蜀汉大将军不足半年的姜维姜伯约,率领蜀汉最精锐的三万野战军发动了他掌控蜀汉军政以来的第七次北伐。

但是很不幸,他碰上了曹魏新派到陇西的野战军司令官——他一生的苦手——邓艾。在一场精彩的攻势防御作战中,邓艾步步先机,把姜维的军队逼入了段谷。汉、魏两国在段谷展开决战。蜀汉军队彻底溃败。光是被魏军斩首的数量就超过了一万!

这是自三十五年前刘备建立蜀汉后,除了夷陵之战以外,蜀汉最惨重的失败。

从三国鼎立的时代起,蜀汉就是三国中地域最狭小、人口最少、军队数量最少,总之,综合国力最弱的一国。其全国军队数量,在诸葛亮主政时期达到巅峰:十五万。之后就一直不满十万。扣除掉汉中正面防御曹魏的部队、永安防备东吴的部队、南中镇压异族的部队以及CD的羽林军以外。蜀汉的机动野战部队自诸葛亮之后就从来没有超过五万。而姜维这一次在段谷的战败,一次性就丢了一万多。

而且和以前诸葛亮的街亭之败、姜维以前北伐的失败不同。前几次北伐,蜀汉军队虽然不能前进,但后退的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所以以前北伐即使失败,当然会损兵折将,但从未有过成建制的部队被消灭。而这一次蜀汉军队的战败,是大量部队被成建制的消灭,自诸葛亮时代以来,精锐蜀汉野战部队的大量中低级军官战死。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打断脊梁骨的伤害”。在历史的本位面,段谷之战后,蜀汉野战军的战斗力直线下降,为七年之后的灭国之祸埋下了伏笔。

而关彝的长兄关统,就是在这一战中壮烈战死。

九月,段谷大败的消息传到CD。CD街巷家家户户披麻戴孝。而关家更是如丧考妣——这一家子的老爷子关羽死得早,刘备还没称帝就挂了。第二代的当家人关兴也死得早——诸葛亮还没挂他就先挂了。只留下关统、关彝两个襁褓中的男孩。

好不容易等到关统长大加冠,又尚了刘禅的女儿。加了虎贲中郎将的官衔,关家才又看到了在蜀汉官场中爬升的希望。

在去年(延熙十八年)的洮西之战中,蜀汉军大破曹魏雍州刺史王经,斩首三万级。关家看到北伐形式良好,赶紧的把关统送进北伐军想要跟着分享点军功,以便重树关氏蜀汉第一将门的地位。结果!结果!大胜之后马上来了个大败!大败也就罢了,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关家,又损失了他们的顶梁柱!

关统这一年才二十三岁,去年才刚刚和公主成婚,没有诞下一男半女。所以,关羽的汉寿亭侯的爵位,落到了同样二十三岁的关彝身上。

在外界一些心理阴暗的人看来,关统的战死,当然是关家的不幸。但却是关彝的大幸。因为关彝虽然仅仅比关统小了一个多月,但关统是嫡子,关彝却是庶子。在正常情况下,关彝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关家的家主的。这一次关统战死,又没有留下后代。关羽的后人就剩下关彝一个,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可是,现在掌控关彝身体的,却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关键是这个现代人的历史还学得很好!

关仪非常清楚的知道:七年之后,蜀汉就要亡了!

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蜀汉亡国虽然沉痛,但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后世早就有定论——蜀汉与曹魏的国力差距过于巨大,无论怎么挣扎都翻不了盘。所以,蜀汉亡国就亡国吧!没看到刘禅去了雒阳当安乐公也得了个善终的么?大不了自己也跟着去雒阳当个米虫就是。

但是!

但是!七年之后跟随钟会进入CD的曹魏军队中,有一个军官叫庞会!他的父亲,叫庞德!

汉建安二十四年(西元219年),关羽在汉江边上水淹七军,生擒曹将庞德。劝降不成后将庞德斩首。蜀汉炎兴元年(西元263年),魏军进入CD。庞德之子庞会将关氏一门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斩杀!

所以,先前两个灵魂争抢一个身体的时候,原本占尽优势的关彝,在看到了关仪这部分知识后会突然发狂,给了关仪反击的机会。

“啊!贼老天!穿就穿了吧!为什么我会这么惨!”

“咦?等等,我身下是什么东西在顶着我?摸摸……啊?老爷不是魂穿吗?怎么那颗土豆也跟着老爷穿过来了?吱吱吱……好吧,这穿越是有点惨,但好歹还有个金手指。不算是最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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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老话。看历史小说,请配相关历史地图,否则会少很多乐趣。

第二章 这样的关家

“太老夫人、老夫人、姨夫人、公主殿下,大喜,大喜,二老爷醒了!”

关彝的睡房外,一间不大的小厅里,正坐着四个面容惨淡、了无生念的妇人。

太老夫人,是关羽的老婆,关平、关兴、关索(1)的母亲。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了。太老夫人姓黄,是关羽当年跟随刘备蜗居新野的时候,刘备为其安排的安陆黄氏的旁支庶女。

老夫人,是关兴的正妻,关统的母亲。老夫人姓吴。娘家是蜀汉政权三大派系中,东州派的大佬吴懿所在的兖州吴氏。

姨夫人,是关兴的小妾,关彝的生母。姨夫人姓柳,出身于CD本地大族柳家。这一家现在的代表性人物是柳隐。

当然了,柳夫人在柳家的地位肯定不高,不然也不会进入关家这样的没落家族做妾室了。

公主殿下,当然指的是刘禅的女儿刘铃。关统的正妻。这一年,才不过十七岁。

当关统阵亡的消息传来,关家全家当然是无比悲痛。但是更让关氏一门感到绝望的是,关家仅剩的男丁关彝,在接到这个消息后居然急怒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

你说你昏就昏吧,可是居然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她们哪里知道关仪的灵魂就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鹊巢鸠占呢?

“天可怜见,我关家总算不至于绝后……不然,老身将来去了那边,如何有面目去见云长啊。”

“祖宗保佑!”吴老夫人双手抚额,长出了一口大气,然后迅速的把脸一板:“把话传下去,全府上下都要给我记着,关府以后没有二老爷了,只有老爷!”

吴老夫人此话一出,黄太夫人连连点头,满是赞赏。柳夫人则是赶忙起身致谢。并赌咒发誓的表示,以后关府的内部管理权,仍然属于黄太夫人和吴老夫人。若是以后关彝有两个以上的儿子,一定要过继一个给关统,承袭关统的香火云云。一时之间,四个女人或互相倾吐衷肠,或抱头痛哭,气氛甚是感人。

三个女人都一台戏呢,何况可以凑一桌麻将的四个女人。关仪在自己的卧房里听着外面四个女人隐隐约约传来的话语声,开始仔细盘算起自己的未来。

首先要思考的是关家自身。毕竟这是自己立足的根本。

关羽挂了都三十多年了,但是蜀汉的关家毕竟是他开创的,直到现在,关家的后人们都还是沐浴着他的恩泽,也承受着他给关家带来的痛苦。

恩泽自不必说,蜀汉皇室、刘备当年元从派的后人们,还有关羽的老部下们,都是关家天然的盟友。而且除非发生关家谋反这样的极端事例,这样的联盟不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蜀汉皇室对关家的关照可谓无微不至。现在蜀汉已经立国三十五年,县候、乡候虽说不是一抓一大把,但也绝不稀罕了。可是绝大多数的县候、乡候,其拥有的土地和部曲,都赶不上仅仅是一个亭侯的关家。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武乡候(县候)诸葛家,也只有土地十五顷。而汉寿亭侯的关家,土地却有五十顷。即使是关兴死的时候,关统和关彝还只是在吃奶的婴儿,皇帝刘禅就明确表示将来关家要尚公主——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关统一直拖到二十三岁才成亲。由此也导致同样是二十三岁的关彝到现在也没有成亲。

除了蜀汉皇室以外,关家最铁实的盟友就是张飞开创的张家。张家的男丁也不兴旺。张飞的长子张苞也死得早。但是张家的第二代还有一个张绍。这位张二爷虽然可耻的背叛了张家武艺传家的传统做了文官。但是人家根红苗正啊,现在已经是尚书仆射了——按现在的话说就是:总统办公室副主任。

张家之后还有糜家,糜家的第一代是两兄弟,糜竺和糜芳。糜竺是刘备当年从事革命工作的最大赞助商。而糜芳嘛,好吧,这位爷可算是把关羽给坑死了。所以糜家一直对关家心怀愧疚。这些年糜家的主要精力不在官场,而是从操旧业做起了生意。靠着官商背景那是赚得坛满钵满——虽说糜家这一代的家主糜照头上只挂了个虎骑监的闲职,但要说蜀汉第一富豪,估计非糜家莫属了。

此外还有赵云的赵家、简雍的简家,都是关家的铁杆盟友。

但总的来说,刘备的元从们都死得太早,而且由于刘备政权局限于益州一地,不得已要拿出大部分官职安抚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所以元从派的后人们,虽然爵位、官职都很不错,但掌握实权的就几乎没有了。

相对于铁杆盟友的元从派,关家因为关羽的关系,其敌人或者说对其不抱好感也不少。

蜀汉政权的第一大派是荆州派。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蜀汉自建国以来担任执政的,统统都是荆州派。总的来说,荆州派对关家并不友好:要不是关羽这厮丢了荆州,我们哪里会有家难回?哪里会要对东州派那些杂碎虚以委蛇?哪里会一天到晚都被那些益州土著们视为侵略者和压迫者?如果荆州不丢,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理想说不定早就实现了。更别说关二爷在世的时候,骄傲得不要不要的,对任何荆州士人都不鸟的那些旧账了。

连最和元从派亲近的荆州派对关家都是这种感情了,那么由于荆州派的压制,导致自身利益受到严重损害的东州派和益州派,对关家的观感也就可想而知了。事实上,从关兴妻妾的姓氏就可以看出不少的端倪来:吴姓是东州派,柳姓是益州派。为啥关兴的妻妾不姓张、不姓赵,偏偏姓吴、姓柳呢?就是因为铁杆盟友不需要婚姻来巩固,恰恰是关系不好的才需要婚姻来改善——可惜,改善的效果很有限。

但是,关家还有一个最铁杆,最可靠的依仗。也是关家的盟友中,唯一握有实权的:右将军廖化廖元俭。这位关羽的铁杆粉丝,自关羽去世后的三十七年来,对关家的后代给予了最大的关爱。别的不说,关统、关彝两兄弟的关家刀法,就是廖化代传的。

思考完了关家的政治资源,关仪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出路问题。

现在自己多少可以被人称为“君候”了。可惜这个空头君候毫无卵用。等过几天,自己身体大好的消息传出去,朝廷多半会给个一官半职。但是从这三十几年的蜀汉政治斗争史来看,始终掌控朝廷政权的荆州派,以及刘禅皇帝本人,对元从派的后代态度都是一致的:爵位大大的有,官职也不会低。但是实权嘛,抱歉,不给!若是自己留在CD,估计也就是个什么中护军啊,骑都尉啊什么的羽林军系统的职位。可是现在的羽林军……从关彝的记忆中就可以知道,由于长期的生活在CD这座气候宜人、民风闲散的城市,蜀汉的三万羽林军虽然没有堕落到后世的八旗子弟那样的废物境地,但其战斗力不要说和姜维统帅的机动兵团相比,就是和蜀汉三大镇守军团里战斗力最弱的南中兵团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如的。在这样的军队体系里,自己是做不了什么事的。

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在明知七年之后就是亡国之祸,明知七年之后自己就要被庞会屠杀的情况下。为什么要留在CD啊?

所以,必须要离开CD!

对了,离开CD。只要离开CD,到蜀汉随便的哪个偏僻角落一躲!嗯,七年之后就算蜀汉灭国,老爷我也不会挂掉——事实上在历史的本位面,庞会因为对关家的屠杀,是挨了司马昭的惩戒的——剥夺一切官位功绩,滚回家养老。而且蜀汉灭国的时候,CD的混乱持续时间也不长,等到卫灌进入CD后就恢复秩序了。老爷我完全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再复出,那时候庞会你一个退休老头,老子怕你个鸟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子的这个便宜爷爷关羽关二爷在朝廷的地位会被畸形的无限拔高——那时候随便哪朝哪代,老子都可以很舒服的做米虫了!

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想办法离开CD!

嗯?你问我关家的一门上下怎么办?他们都是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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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真实的历史上,关索是不存在的。但在本书里,他是比较重要的角色。

2、在本书前几章,在主角的思想没有彻底转变以前,关仪、关彝会交替出现。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请各位看官稍稍忍耐。

第三章 求知涪陵郡(一)

“孩儿拜见祖母、母亲、姨娘。先前听闻兄长阵亡,急怒攻心,一时昏了过去,累各位长辈担心了。”

“哎,哎,赤奴儿。祖母知道你们兄弟感情深厚,可是斯人已去。你可要好生保养身体,莫要让我关家绝后啊!”

“彝儿,你现在可是关家唯一的男子。关家的家门能否复兴,可就全落在你的身上了。好好做,莫要让你祖父的威名受损。”

“孩子,你没事就好……呜呜呜……”

哎,祖母和大娘都是把老子当成了关家振兴的工具。还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对自己的感情最单纯也最真挚啊。

问候过了长辈,关仪转过头来:“小弟见过嫂嫂。累嫂嫂担心了。还请……唔……”这妹子好漂亮!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现在关统的寡妻刘铃就是一身白色孝服。当然,你要是叫凤姐穿上孝服,那估计是俏不起来的,只能是让人联想到白无常而已。

只是刘铃的家传基因实在是太好了。

大耳贼刘备的面貌特征是什么呢:面白无须(1)。刘禅的生母甘夫人的特征是什么呢:白如暖玉。所以,刘禅的皮肤也很好。然后刘铃的母亲不是张皇后(张飞和夏侯氏的女儿),而是CD平常人家的美少女……所以……

这是一个有着汉白玉肤色、五官精致的美少妇啊!更让人眼睛都挪不开的是,这位美少妇穿着一身孝服!

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罢了,关仪作为现代人灵魂穿越,其审美观也和现代社会的猪哥是一个样:看完了脸自然看胸。而他的观感是:至少D杯,还没有下垂!

(当然不会下垂了!虽然这妹子已经是少妇了,但也只有十七岁,而且没有生过孩子啊!)

还好还好,作为长期接受苍老师、波多野老师等一众大贤良师教育的好孩子。关仪的自制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虽然他非常清楚的听到自己吞了一口口水,但还是很快的就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还请嫂嫂节哀。关家永远都是嫂嫂自己的家。”

“叔叔有礼了,以后还要多偏劳叔叔了。”未成年的美少妇也听见了关仪的那一声吞口水声,白如玉璧的脸颊飞快的染上一抹红晕,其声音也是细如蚊呐。

“赤奴儿。”

“祖母,孙儿在。”

“汝昏睡的这两天,尚书仆射、侍中、右将军都曾亲自来府上看过汝。陛下也曾派遣御医前来探视。赤奴儿身体好了,要一一派人回谢答礼。”

尚书仆射就是张飞的次子张绍,右将军就是廖化。这两位亲自登门理所当然。可是侍中……

现在的侍中叫诸葛瞻。没错,就是蜀汉已经被神化的那位丞相,诸葛亮的儿子。

在关彝原本的记忆里,对诸葛瞻的印象很不好。不光是关彝,连关统、张绍、廖化等等,都对诸葛瞻的印象不好。原因只有一个:这厮实在是太傲气了。

你说你有一个那么牛叉的老爸,平时说话做事即便是用平常心表现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人仰视了。可你却时时刻刻把你老爹挂在嘴上,这让人怎么受得了?偏偏现在蜀汉百姓的生活水准由于常年不停息的征伐正在不断的下降。使得老百姓更怀念诸葛亮主政的时代。因而这家伙虽然在官僚集团内部不招人喜欢,但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那里却声威极高。这就使得刘禅也不得不一个劲的给他加官进爵。侍中是什么呢?对比现代社会的官职,就是总统府机要秘书。啥事都可以知道,啥事都可以参合的那种。

唔!等等。啥事都知道,啥事都可以参合……这个很重要啊。

“祖母,孙儿以为,派人回礼太过轻慢,还是孙儿亲自走一趟吧。”

“嗯,我家赤奴儿长大了。善,待赤奴儿休息几日就亲自前往吧。”

“祖母放心,孙儿身体已经大好了。事不宜迟,今日午食后孙儿就出门吧。”开什么玩笑,过几天?那个死鬼大哥战死疆场,落了个尸骨无存。CD这边只好给他做衣冠冢。再过几天就要出殡了——一旦出殡,自己就要被朝廷安排正式袭爵。然后就是任命官职。小爷我是万万不能留在CD做官的,不趁着这几天抓紧私下活动怎么行?

可是他这一开口,厅堂里突然没有了声音。

少顷,他自己的生母柳氏开了口:“彝儿,汝兄长的头七没有过,你要守灵的。毕竟,我关家没有其他的男丁了。”

啊?哦!到底是穿越者啊!这个礼法常规都没有想起来。

“孩儿……哎……孩儿失礼了。谢姨娘提醒。”

退出厅堂,回到自己的卧房,关仪焦躁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不行!不能等到我这个便宜死鬼老哥的头七。到了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嗯,小七!”

小七其实一点都不小。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字叫关小七。其父亲是刘备进入CD后赏赐给关家的奴仆。作为家生奴仆,这是最得主人信任的。这样的奴仆只要在家族中服务的时间有一定年头,而且中途不出什么大错。一般都能在主人府上得到不错的管理岗位。若是能有一技之长或者立下什么功劳,那就更不得了了。

而关小七从蜀汉建国之前就在关家为奴。迄今已经快四十年了。关统、关彝两兄弟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关彝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关兴调拨过来给关彝做玩伴。是对关彝最为忠心耿耿的家奴。

“老爷,奴婢在。”

“嗯,两件事,一是去给吾弄一身斩缞来。吾要去灵堂守灵。二是派几个家兵去尚书仆射、侍中、右将军家中知会一声。就说多劳挂念,关彝已经没有大碍了。”

“喏!”

“等一下!”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右将军那里你要亲自去。最好是能见到右将军本人。”

“喏。奴婢见到右将军需要传什么话?”

“就说吾请他尽快过府一叙。”

廖化来得很快,实际上,关仪焦虑的事情,也是他本人焦虑的事情。

“关彝见过叔祖。”

“子丰免礼。哎,苍天庇佑,汝安然无恙。若是汝也有个三长两短,余去了下面,如何和关将军交待!”。廖化廖元俭,这位存活时间几乎贯穿整个汉末时代的当世人瑞,虽然已经快要九十高龄(2),仍然面色红润。头发当然全是银发了,但一开口,关仪就非常清楚的看到这位人瑞的牙齿依然紧固,看得出,这老头子还可以活很久。

“叔祖言重了,您老身体康健就是我们关家最大的福气!”

这话说得相当之露骨。廖化已经是老成了精的人物,哪里听不明白关仪的乞求。于是也非常直白的问道:“子丰意欲何往?”——直说吧,你大哥的头七完了后,你想当什么官?

“彝欲知涪陵郡。还请叔祖成全。”——我想到涪陵郡去当太守,您老得帮我!

“什么?子丰为何如此自弃!”

为什么廖化会认为关仪是自暴自弃呢?这里要说一说蜀汉的地方规划。

在东汉政府还能有效运转的时候,益州有九个郡、三个属国。九郡分别是:蜀郡、巴郡、汉中郡、犍为郡、广汉郡、越?郡、牂牁郡、永昌郡、益州郡以及广汉属国、蜀郡属国和犍为属国。(所谓属国,其实就是少数民族聚居区。政府在那里设置的机构主要以羁縻为主,流官偏少,主要依赖当地土司进行统治)

刘璋主政益州的时候,把巴郡一分为四:巴郡(今重庆主城区及渝西地区)、巴东郡(今重庆渝东北地区)、巴西郡(今四川省南充、达州、广安等地)、涪陵郡(今重庆渝东南地区)。

刘备入蜀后,又把蜀郡、广汉郡、广汉属国做了拆分,新分出来江阳郡、汶山郡、汉嘉郡。诸葛亮又划出来一个梓潼郡。南中胜利后,又在南中新增了云南郡、朱提郡、兴古郡。北伐又收进来阴平、武都两个郡。

刘禅主政以后,在巴四郡的基础上,从巴西郡又拆分出了一个宕渠郡。

所以,到了延熙十九年。蜀汉虽然只有益州一个州,但下面确有22个郡。倒是以前的三个属国全部没有了——为了搜刮更多的物资应付连年的北伐,蜀汉对少数民族聚居地的统治力加强了。在各个地方都设置了流官。

和东汉时期,再差的一个郡也是三五十万的人口比起来。蜀汉的郡就要小得多了。人口最多的蜀郡也不过二十来万人口,人口最少的云南郡,官方账面上的人口还不到两万。所以,蜀汉的郡太守可不是东汉秩比两千石的高级官员。其实际年俸只有八百石。也就比东汉时期年俸六百石的县令稍微好一点。

所以,当廖化听到关仪的要求后,并不认为他有什么过分。相反,这个要求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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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刘备的胡须问题。请百度张裕、露啄君

2、廖化的年龄问题:《三国演义》里,黄巾起义的时候廖化就出场了。这么算下来廖化在蜀汉灭亡前夕至少九十七八岁。事实上不是如此。关于廖化的真实年龄,史书上其实提过的:蜀汉的尚书令陈袛去世后,诸葛瞻代理尚书令(总统府办公室主任。蜀汉当时没有丞相,尚书令就相当于国务院总理)。廖化就去找宗预(邓芝之后专门负责和东吴搞外交的),说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诸葛瞻,让他给我们升官。宗预说,老廖啊,我跟你都七十多岁了,至于为了个官位就去对小年轻卑躬屈膝嘛?——从这里看出,廖化在蜀汉亡国前夕,其实只有七八十岁——黄巾起义时代就出场是不可能的。但是本书是小说,为了增加趣味性,还是按照演义来。

第四章 求知涪陵郡(二)

“子丰,何故自弃如此?涪陵郡,偏僻小郡,所辖只有五县。民不过两三万。这些也就罢了。当地更有五溪蛮,不服王化。汝身为关将军后人,若不是汝自己的要求,而是朝廷要汝去做的话。老夫拼着一腔热血,也要喷朝廷一脸!”

哎,郁闷啊。老子要的就是偏僻啊!可是居然还说老子提的要求过低了,是自暴自弃?

“叔祖,关彝身为关家唯一之男丁,当务之急乃是为关家开枝散叶。但兄长去世后,关家之爵位、官职亦不能空缺。故关彝也必须出仕。非是关彝忘却先祖武勇,但在关家有新的男丁诞生之前,关彝实不敢再入大将军麾下。”

“嗯,子丰此言确是实情。但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去那偏僻小郡。”

“叔祖,关彝心中还有大志向。关家将门出身,今日虽因种种,不能再为良将。但关彝亦有良相之志。涪陵郡,固然是偏僻小郡,但岂不闻期望越低,惊喜越大?”

为了说服廖化这个对关家过分关心的老家伙。关仪也是做足了功课。首先是亮明态度:我不是勇气不够不敢上战场啊,只是我得先把孩子尤其是男孩给造出来,关家不能在我这里断了后嘛。所以,进入军界尤其是野战军部队任职的事情就不考虑了。

这一点廖化表示认同。

接着关仪又说:军政系统的职务不考虑的话,就只有在民政系统内任职了。其实我还是很有志向的,想以后当蜀汉民政系统的第一人。要实现这个目标呢,就得有个地方让我练手。涪陵郡这个地方确实很差。但正因为差,所以一丁点的进步就会是很大的成绩啊。这样就有利于我升官啊。

可以说,也就是廖化,关仪才能这么直白的说话。因为这位老将,那可真的是愿意把心肝脾肺肾全都掏出来给关家的。换了一个人,即便是张家的人,也是不能这么说的。

待得关彝说完后,廖化沉思了一会儿:“老夫接到小七的通告,来子丰这里之前,本来是考虑将子丰安排到中领军下面哪个护军的位置上。最好也能弄一个中郎将的头衔。要实现这样的目标还是要费不少的事的。至少尚书令和黄皓那个阉竖那里就要砸不少的钱下去。可是现在听了子丰的要求,老夫倒是觉得不用费什么周章。只是若这任命真的从尚书台出来了……恐怕陛下那里会通不过。”

“陛下那里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彝有办法说服陛下。”

“好吧。”廖化站起身来,拍了怕关彝的肩膀:“子丰,以前因为有你大哥在,而你是庶子。所以不管是老夫,还是太夫人,都是把你当武将来培养的。庶政方面确实对你关心得不够。这次你若真的去涪陵郡做了太守,事先可要准备搭建好自己的幕僚团队。”

“呵~~~多谢叔祖为彝考虑甚多。只是叔祖也该知道,因为彝是庶子。所以……”

关仪的话没有说完,但廖化听懂了。实际上,在关统战死之前,关家几乎所有的资源、人脉都是在关统身上重点倾斜。关彝的朋友少不说,交际圈子也很窄。

“此事老夫自有处置。子丰不必担心。哎,世易时移,昔年关家确实冷落了你。但也是形势所迫。你可不要心怀愤懑。须知,你现在已经是关家之主,这胸怀一定要宽大一点,有容人之量。才能让全家人都甘心情愿的围绕在你的身边啊。”

“多谢叔祖教诲。关彝晓得了。”

送走了廖化,关仪又跑到灵堂对着关统的空棺材跪了一个时辰,默默的思考着自己若是真的去了涪陵郡,应该如何去做。

他在穿越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家世非常的普通。父母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民。对他的期望也不高:大学毕业,有份体面的工作,娶妻生子,足够了。而他自己呢,年轻人的梦想什么的还是有的,但也不过是成立一家农业科技公司,置办一个大大的农场,从此过上牧歌一般的生活罢了。

所以,从他穿越过来之后,他就从未有过要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拯救蜀汉的想法:汉、魏两国国力差距太大了。这个时候的魏国,其掌控的人口是蜀汉的五倍,军队是蜀汉的七倍,而且中原的生产力一向高于南方,这就意味着即便是同样的人口,曹魏能够从农民身上拿到的东西,也比蜀汉要多,更何况人口总量还差得这么远。更要命的是司马家已经基本完成了朝堂的清洗,虽然一样有反对党的存在。但是和蜀汉政权内部的益州派一天到晚扯皮捣蛋,东州派扇阴风点鬼火比起来。那就称得上是空前大团结了。

这么算下来,曹魏的抗打击能力比蜀汉强了太多。别的不说,就以最近两年的战例举例:魏雍州刺史王经在洮水一次丢了三万多军队,可是魏国马上在半年之内重新建立起了一支战斗力不俗的陇西野战军。而蜀汉这边姜维在段谷丢了一万多,整个蜀汉马上伤筋动骨。

就蜀汉这么副小身板要逆推曹魏,这是地狱级的难度啊。老爷我吃饱了撑的去从事这么艰苦的工作干嘛?

所以,还是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看世间风云变换吧。

在关统这个便宜死鬼大哥的空棺材面前做了阵样子之后。关仪来到自己的后院。准备按照关彝以前的记忆,熟悉一下关家的刀法。毕竟,虽说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全力自保,绝不参合蜀汉的国家大事。但是这毕竟仍然算是战乱的时代,有身武艺防身还是很有必要的。

“嗨!看招!掏耳朵、挖眼睛、剁马头!咦,这画风不对啊。这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嘛。重来,嗨!看招!疾风魔狼剑、狮王魔破拳~~~~呃……再来!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曼~~~~”

这厮在后院里一阵瞎叫乱搞,慢慢的意识和身体开始同步起来。对关家刀法也很快的熟悉了。练到酣处,关仪干脆脱了外衣,露出健壮的腱子肉,将那沉重的大刀舞动得声若雷震!

很好,很好,这关家刀法果然霸道。我这个21世纪的战五渣第一次结合原先关彝的意识使出这套刀法,都能明显的感受到这套刀法的霸气!唔,我觉得我好想抓到了什么……难道关彝本身已经将武艺修炼到即将突破的边缘了么?

他很快的沉浸了这忘我的境界里。直到一声突兀的叫声残忍的将这玄妙的境界打断。

“好!”

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叫好声,将关仪从物我两忘的玄妙境界硬生生的拖了出来。关仪的这个恼火劲就不必多说了。是谁!是哪个恶奴竟敢如此?老爷非一刀剁了你不可!

但是当他的心神归位之后,突然发现,院子里面居然站了不少人。

离他最近的,是廖化。这时候也是满脸的惋惜,对那个叫好的人也是非常的不满。但是廖化的表情,怎么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意思?

这具身体的生母柳氏,满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待自己停止挥动大刀后,立即指示下人给自己端上热水、暖帕。

嗯,柳氏的身后居然是嫂子。哎哟,穿着一身孝服的嫂子这时候涨红了俏脸,头垂得都要贴到那傲人的双峰了。嫂子你干嘛这么害羞?唔?哎呀,小爷我这会正赤着上半身呢!

“赤奴儿,侍中来访。还不快些梳洗一番。”

我KAO啊!我说是谁把老子从那么难得的玄妙境界拉出来,老廖都敢怒不敢言呢。原来是诸葛亮家的那个文不成武不就,自我感觉还超级良好的傻X啊!也对,老子进入物我两忘境界的时间都不短了,可是关家的人都非常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就这个傻X不懂事!

第五章 求知涪陵郡(三)

关仪梳洗一番后,在原先关统的书房里,拜见了诸葛瞻。

诸葛瞻毫不客气的坐了主位,关仪心有怨气但还是满脸微笑的坐在下首。陪同见客的还有廖老头子。

廖化和关仪刚才谈完关仪的任职方向后其实并没有走。而是受关仪之托去做黄太夫人、吴老夫人、柳夫人的思想工作——和后世北京人觉得全国所有地方都是乡下一样。蜀汉国内,长期生活在CD的人,理所当然认为整个蜀汉除了CD,其他的地方都是荒山野岭。三个老太太若是事先不沟通好,到时候这边费了不少力气把朝廷的任命弄下来了,那边三个老太太甚至公主殿下大呼朝廷虐待功臣之后——那就尴尬了。

廖化好不容易安抚住三个老太太,让太太们勉强接受了关仪出知外郡的安排。这边诸葛瞻就来拜访了。于是黄太夫人赶紧让家奴去叫关仪出来见客。

关家武学传家,家奴什么的也是会一招半式的。来传话的家奴看到关仪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知道自家主人武艺突破就在眼前。于是不敢打扰,赶紧回报。廖化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喜出望外,但是又觉得把诸葛瞻谅在外面很不好,于是就把诸葛瞻接到了关仪演武的地方。事先也对诸葛瞻做了详细说明,诸葛瞻也表示理解——结果,这厮不知是故意的呢还是无心的,反正,关仪在临近突破的时候被生生打断了——还好,这不是武侠小说,什么功力反噬之类的事情是没有的。但是廖化和关仪都知道,再想找到这样的感觉,那就要看运气了。

诸葛瞻一点都没有打断关仪突破机缘的羞愧。反而很直白的开了口:“子丰,子续阵亡,汝将承袭汉寿亭侯的爵位。此爵乃是先帝封出的第一个侯爵。汝可要好好去做,莫要辱没了此爵的威名。”

你TM是谁呀?一上来就教训人?

“喏!彝谨记侍中的教诲。”

看着关彝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诸葛瞻很是满意。捋了捋胡须后又开口道:“三日前吾前来府上,恰巧碰上汝晕倒。未能对汝做好交待。今日听闻汝已恢复,这就赶过来了。”

“累侍中多次往返,彝深感愧疚。不知侍中有何吩咐?”

“嗯,吾想对汝说的是,待子续的丧事办得差不多了。朝廷要对子续追封,也要对子丰袭爵的事情做安排。还要授予子丰职务。在职务这个事情上,吾想告诫子丰一句,不要有非分之想!”

别以为你姓诸葛就很厉害!虎父犬子的例子多得很!信不信老子马上把你推到地上摧残你的菊花!当然,是用黄瓜!

“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朝廷给什么,关彝就拿什么。朝廷不给的,关彝绝不奢求。”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不错。子丰近来学问渐长啊。嗯,说正事。今日,陛下与尚书令谈过汝的事情了。陛下的意思是要汝袭爵汉寿亭侯,关家增封一百五十户。待得汝三个月的孝期期满后,出任左护军。”

你还不知道雷霆雨露后面还有一句叫做杨柳木桐俱非妾意吧?大白痴!还有,总统和总理先生说话,你作为机要秘书当然听得到,可是这么急不可耐的拿出来到处说显示你的消息灵通,你真的是个傻X啊!不过刘禅皇帝对关家还真的很不错啊。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拨一百五十户给本家,那就是四五百人啊!蜀汉政府现在实际掌控的人口有多少?不到三十万户,顶天一百万口吧(1)。刘禅对自己家真的是很大方了。

“陛下对关家太厚!彝愧不敢当!”

“嗯,所以吾希望子丰不要接受这份封赏。”

“谨遵侍中之命。”

“嗯。”看到关彝爽快的答应了。诸葛瞻也很是满意:“关于汝的去处,吾和龚袭(董厥)、长元(樊建)商量了一下。延熙以来,朝廷赋税一日少过一日,官府民册一日薄过一日。究其根源,无非是世家大族侵吞小民,致使民众进入世家大族之庄园沦为家奴,从而从朝廷的民册上消失罢了。”

“可是姜伯约年年征伐曹魏,每每向朝廷索要大量钱粮。仗打完了,阵亡将士朝廷要抚恤。伤残的要养老。朝廷府库已经渐渐不堪重负……”

这厮痛心疾首的说了一大通废话,关仪都听得把耳朵自动调整到了封闭状态后,终于说出了关仪希望听到的话:“我等的意思,是希望子丰能够去做个上县的县令或者下郡的郡守。清查田亩、抑制吞并,揪出一批罔顾朝廷法令的蛀虫,借此充实国库……吾等也知道这是委屈了子丰。但是国家困蹇、民生调蔽。子丰身为开国重臣之后,还请舍弃自身利益,担起这个责任来!”

好吧,虽然你的希望和我的打算其实是一样的。但是你这么对老子说话,老子真心的不爽!还有,为啥要老子牺牲?为啥不要张家牺牲,不要董家牺牲,你诸葛家为啥自己不牺牲一下?

算啦,形势比人强。谁让人家的爸爸叫诸葛刚。

“诚如遵命!关某义不容辞!”

“甚善。如此,就请子丰到时候推辞一下陛下的封赏,然后上一封自请知郡的表吧。吾就告辞了。”

……

安静,很安静。送诸葛瞻出了大门,关仪和廖化回到书房,彼此都没有说话。待得过了好一会,关仪猛然起身,将书房的一个花瓶狠狠的摔在地上:“竖子!欺人太甚!”

“哎,子丰啊。诸葛思远虽然过于傲气。但此人出仕以来,对外不以权谋私,对内能严肃诸葛家的家人,让其紧守规矩,不中饱私囊。还算是个君子。”

“叔祖,彝当然知道这厮品德上是个君子。但是这样的君子,实在是太讨厌!”

“哎,吾当然知道汝心有不忿。不过刚才汝在诸葛思远面前的对答非常好。如此,也算是与汝的打算不谋而合。此事,当可成了。”

“嗯,还要累叔祖帮彝物色幕僚人选。”

“嗯,此乃吾分内之事。汝头七之后就可出门。三个月孝期满后才可上任。这段时间吾会安排汝和一些青年才俊见面的。”

“如此多谢叔祖了。”

“无妨,天色不早了,吾就回去了。”

“彝送送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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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时期的人口问题:

在本书中,猪脚控制的人口数量是猪脚钱粮、兵力的根本。所以在这里要对人口做详细的说明。

中华帝国历朝历代的人口,从来都是让历史学家头疼的问题。因为国家账面上的人口和社会实际的人口,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

国家账面上的人口,除了官员、商人、工匠以外,主要是自耕农。这是要给国家缴税的。而一般来说,社会上的实际人口,总是大于国家账面上的人口:世家大族隐匿的、深山老林不在国家有效统治范围之内的、通过各种手段将自己的名字从国家账面上抹掉逃避税收的。等等等等。

一般来说,国家政治清明,中央政府强而有力的时候,国家账面人口和社会实际人口比较接近。反之就相差悬殊。

具体到三国时期。蜀汉灭国时国家账户上有口九十四万。曹魏禅让时国家账户上人口四百四十三万。东吴灭国时国家账户上人口二百三十万。

注意,这只是国家账户上的人口。而实际人口呢?不清楚。但根据《中国人口通史》的推算,蜀汉实有人口四百万,东吴实有人口五百万,曹魏实有人口一千三百万。

蜀汉在诸葛亮执政时期,打压地主豪强,保护自耕农。国家掌控的人口至少在一百万以上。蜀汉后期,陈袛执政,蜀汉的国家政策执行率降低,豪强势力抬头,对自耕农的吞并加剧,就出现了蜀汉的实际人口在增长,但政府控制的人口在下降,国家的力量也不断衰弱的局面。

第六章 求知涪陵郡(四)

送走廖化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关府里晚膳的时间已经过了。不过这个也没啥,作为现在关府的当家人,家主大人饿了是不需要担心吃食问题的。

庖厨的下人们迅速的弄出来一大桌菜肴,可是关仪看着这些东西却无法下筷。

东汉三国时代,没有炒菜这个概念。所有的食物只能是蒸煮。而蒸煮的调料也不过葱、姜、蒜、盐、酱油、醋几种而已。花椒蜀汉的地域里倒是有很多,但是那玩意没有辣椒搭配就不太遭人喜欢。而味精呢,先别说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就算关仪作为一个穿越者知道生产这种东西其实不难。但是这种要么需要大量海带、海藻,要么需要大量粮食制作的东西,在蜀汉这个不沿海,粮食绝大多数要供应军队的国家,也是万万不可想象的。

所以,短期内,关仪的口腹之欲是无法解决哪。对了,小爷还有穿越过来唯一的金手指呢。

草草的将别人看来是美味,对关仪来说无异于嚼蜡的食物倒进胃里。回到自己的房间,落上门条。取出一把小刀,放到烛台上反复的加热消毒。之后待刀片温度降下来后,关仪微微的吐了一口气。迅速的将这颗实验室刚刚培育出来的超级土豆切成了四块。

“小七。”

“奴婢在。”

“去找四个花盆来,盆里装满土。”

没得办法,这时候是九月份,气温并不低。必须把土豆种下去,否则最多三个月,这颗土豆就会烂掉。虽然这时候并不是种植土豆的适宜季节,但谁让自己穿的那么不是时候呢?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关小七默默的为关仪安排好了一切,一点也没有问自己那高贵的家主为什么突然要搞盆栽。待得看到关仪将手里的事情忙完以后才开口道:“家主,刚才公主殿下托人过来捎话。说是若家主进膳完了,就请到她那边去一下。”

那个波涛汹涌的寡嫂,在这么夜深人静的时候要见我?难道是要和我发展一场不伦之恋么?哈哈哈,想想是可以的。但也仅仅是想想吧。

关仪穿越的这具身体,其实早就不是初哥了。想来也是,都二十三岁了嘛,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大龄未婚青年了。实在是刘禅的儿子多得暴,女儿却少得可怜。刘禅的大女儿嫁给了诸葛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女儿出生。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就是这位刘铃。那个时候关统、关彝兄弟都已经七岁了。所以关统就只有悲催的等了这位公主十六年。而嫡长子都没有成婚,关彝这个庶子就没办法成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有暖房的丫头,也不妨碍他去CD的秦楼楚馆逢场作戏。

可惜,十六年的等待只换来了不到一年的短暂相聚……哎……自己的这位嫂嫂也是可怜人啊。

东汉三国时代,理学并未兴起。妇女丧夫改嫁社会都是很宽容的。所以,这位嫂嫂找自己干什么呢?要谈改嫁的事情么?

“关彝见过嫂嫂。”

“叔叔不必多礼,叔叔请坐。”

“多谢嫂嫂,不知嫂嫂叫关彝过来……”

“叔叔,姎本是妇人,按理不该参合男人之间的事情。可是刚才诸葛思远来访,可是有什么让叔叔为难的地方?姎是关家的人,只要诸葛思远有什么让叔叔为难的地方。姎可以进宫找父皇争辩一二。”

哦!原来不是说改嫁的事情,而是说给我争官位的事情啊!这嫂嫂人不错嘛。

听完刘铃的话,关仪猛的抬起头,很是大胆的与自己的嫂嫂四目相对。

“叔叔……”刘铃面对关仪侵略性的目光,非常惊慌的躲闪开了。只是暖玉般洁白无瑕的俏脸上,又飞快的浮上了一层红晕。

“累嫂嫂操心了。刚才诸葛思远确实对小弟的未来做了建议。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小弟不要留在CD,到边郡去任职。”

“啊!丞相家的公子怎么这样?我关家可是满门忠烈啊。怎么能如此刻薄?”

“嫂嫂不必如此。其实,远知外郡,也是关彝所求啊。”

“叔叔为何如此说?”

“嗯,嫂嫂请听关彝解释……”

可以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只要涉及到了政治,都是无比复杂的。关彝,这个没落家族的官三代,其官职的任命,其实也牵扯到了方方面面。

刘备这个老板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厚道的,对自己的手下一般都不错。刘禅呢,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也不是刻薄寡恩的主儿,对当年追随自己老爸辛苦创业的元从派后人,总的来说比较大方:你要做事,可以的。比如赵云的两个儿子赵统、赵广。人家家教好,保持了武将的传统,也不愿意留在CD纸醉金迷。他们要跟着大将军姜维在野战军团吃苦。那没问题,就派你们去跟着姜维北伐就是了。

你是废材,不想做事。可以的,高官厚禄把你养起来——虽然蜀汉国小力弱,民户偏少。但刘禅对元从派的后人是从来不吝封赏的。糜家、简家、张家乃至以前的关家,都是这样。

但是刘禅这样的举动,是让东州派、益州派非常非常不满意的:凭什么这些元从的废物后人们啥都不用做就可以高官厚禄?凭什么我们东州派自从吴懿死了之后就开始边缘化。凭什么我们益州派一天到晚出钱出粮支持北伐,还要在政治上被打压?

蜀汉建国三十五年,东州派、益州派的不满一日甚过一日。特别是荆州派的最后一个大佬,大将军费祎被刺杀后。这种不满可以说是毫无顾忌的宣泄了出来。成为蜀汉朝局动荡的一个根源。

现在,蜀汉的尚书令是陈袛。这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优秀治政高手。蜀汉自建国以来,执政的位置第一次落到了荆州派之外的人手中——陈袛的祖籍是豫州的汝南郡。小的时候父母双亡,故而被外叔祖许靖收养。后来许靖出仕刘璋,陈袛也就跟着许靖进入益州生活——所以,这位是东州派。

当然哪,什么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这种按地域出身来划分的派别,并没有绝对性。益州出身的人也有主动向荆州派靠拢的,荆州出身的人在益州时间久了,也有向益州派靠拢的。而刘禅之所以选择陈袛担任尚书令,就是因为陈袛没有明显的立场。

军事方面,陈袛深刻的认识到蜀汉的弱小,面对强大的曹魏,只能以攻代守,在不断的进攻中寻找突破的机会。所以他是姜维在朝堂上的有力盟友。

政治方面,陈袛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哪派,非要说哪派——那他就是皇帝派。一切以刘禅的意向为施政纲领。所以他并不排斥宦官黄皓介入政务——宦官能介入政务,还不是皇帝的意思。对黄皓的贪婪,陈袛并不过多限制——只要不过分就好。

但正是这种毫无原则的和皇帝陛下保持统一的做法。让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大权旁落的荆州派深感不安——蜀汉多年来打压益州世家大族的政策正在动摇。本土世家大族的势力正在复苏。地方上各路豪强对小民的侵吞开始抬头——国家账面上掌控的户口每年都在以近万人的速度减少!以前清廉高效、吏不容奸的蜀汉公务员体系正在集体堕落!这样下去国家不用曹魏来打,自己都要完蛋了!

诸葛亮的长子,自认为英明神武的诸葛瞻,时刻以重新成为荆州派领军人物为己任。他的目标,就是统合荆州派和元从派,重新在蜀汉建立荆州派执政,继续打压东州派和益州派的政策。

而要达成这个目标,诸葛瞻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他也认识到益州派的强烈不满。而且认为他们的不满有道理——出钱出粮最多,获得官位和封赏最少。时间长了哪个愿意?

因此,诸葛瞻的施政理念就是:停止北伐,休养生息。元从派、荆州派的后人们都出去做事,洗涮废物污名的同时掌控地方和国家的实权。把高官厚禄这些虚名让出来,安抚东州派和益州派。从而实现国家团结!

他这么做,反对的人当然有。首先就是军方的反弹:不打仗,丘八们的意义在哪里?再说了,你说不打就不打?问过人家曹魏了没有?还有就是元从派和荆州派的那些废物后人们的反弹:小爷这身官服,是小爷的祖上给挣来的,你说脱了就脱了?

所以,诸葛瞻必须要找一个突破口,让某个元从派的后人带头响应他的号召。而关家,就是他现在情况下最好的目标。

第七章 求知涪陵郡(五)

“臣彝言:臣祖羽,受封汉寿亭侯,拜前将军。为先帝所封第一侯爵。臣父兴,承袭爵位,得拜侍中。臣兄统,袭爵,得加虎贲中郎将。臣彝,寸功未立,仍得袭爵。又蒙陛下不弃,加左护军。先帝、陛下,待关家何其厚也!”

“然,先贤有云,虽所憎者,有功必赏。虽所爱者,有过必罚。此明君之所为也。段谷之败,大将军维贬为后将军,此陛下之圣明。何德同为败军之将,关家独再受封赏?关氏一门,受先帝、陛下厚爱多矣、过矣。不敢以一家一姓之荣辱,损伤陛下之圣明也!”

“又自建兴以来,国势蒸蒸日上,百姓富庶安定。遂有功臣之后者,忘却祖辈创业之艰难,遗落先人之武烈。但凭祖宗荫德,整日鲜衣怒马,流连秦楼楚馆……臣不才,唯愿承袭祖上荣光,为国出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臣年幼无知,不敢当朝中要职。但请外放小郡。亲访百姓,熟悉民情。以此增益所能,方能日后为陛下所大用。”

“臣亦有雄心壮志。若得陛下不弃,得掌下郡。敢与陛下行十年之约。十年内,臣掌之郡,户口当涨三倍。若效,则臣不辞入朝为陛下分忧。若不效,请贬斥臣罪。以彰显陛下之明也……”

蜀汉延熙十九年十月初五,关统的头七期满。朝廷对关彝的封赏正式下来了。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刘禅对关家还是很好的:关彝承袭汉寿亭侯的爵位,关家加封土地和民户。同时关彝还得到了左护军的官职——相当于中央警卫集团军第三师师长。

然后关彝迅速的上了《请辞左护军并增益民户自请外郡表》。

在这道奏章里,关彝先是总结了关家历代以来获得的封赏,之后得出结论:陛下唉,您和您那老爹都对我们关家实在是太好了。

紧接着就说,虽然您对我们家很好。但是圣明的君主讲究的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啊。您看,大将军姜维打了败仗,您就把他贬为后将军,这说明您是大大的明君啊。怎么能够因为我们祖上和先帝的革命情谊就让我们家例外呢?我们可不敢让您明君的成色打折扣啊!

接着开始提升逼格:我们大汉在您的领导下国家发展得很好啊(睁眼说瞎话)。但是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大家日子舒服了,就忘了过去艰苦朴素的日子了啊。这个样子还是要不得滴。我呢,虽然不是很成器,但还是不想过这种米虫日子的。所以我还是愿意出来做事的(我不是假清高啊,推辞您的封赏是真心实意的,不是要挟您给我更高的官爵哟。)

但是呢,我毕竟年轻嘛,经验和能力都不足。一出来就在中央部门上班不太好啊。所以,您还是把我派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当地方官吧。我到了那里一定好好工作。

怎么个好好工作呢。您给我十年时间,我把我主政的这个郡的人口给您提升三倍。做到了您就把我升官回中央,做不到您就随便怎么搞我都可以。(十年?十年之后您都在洛阳当寓公哪。做不到您咬我啊?)

作为穿越者,尤其是接受过辩证法教育的穿越者。最擅长的就是睁眼说瞎话。明明是贪生怕死要跑出CD避难,偏偏装出一副无功不受禄、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出来。关仪自己在写这封奏章的时候都在暗暗发笑。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当这封奏折的内容被诸葛瞻有意的传播出来后。原本死水微澜的CD政界。却掀起了让他想象不到的波涛。

刘禅:这个孩子不错嘛!居然敢和朕赌十年之约!大家怎么看?

(老子今年都五十岁了(虚岁),这孩子还敢和老子赌十年之约。这么说来他是看好老子还可以再干至少十年了哦?不错不错,真是纯孝的孩子。而且,还没有哪个臣子敢上任之前就立这样的军令状。不管是年少轻狂还是胸有成足,都是勇于任事的表现嘛。不错不错。)。

陈袛:我顶陛下!

(哪有领导先表态的。您都说这孩子不错了,我们做下属的再有意见怎么开口嘛?算哪,涪陵郡,不足三万人口的小郡。随便他怎么折腾吧,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咳咳咳。)

黄皓:我再顶!

(前几天廖化那老头子给咱家送了那么多钱就是想让这臭小子出知涪陵郡。哎哟哎哟,下了这么多本钱居然想去外郡。不知道到时候这小子刮地皮刮起来有多狠。哎,涪陵郡的**们,你们惨了!)

诸葛瞻:我跟着顶!

(嗯,这关彝还是顾全大局的。以后在涪陵郡的政务方面我得多帮着他一点。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稍微出点格的事情我就装着看不见了。要给那些元从派的后人们树立一个标杆嘛。嗯,接下来,要把糜家、孙家、简家、张家的那些废材们统统赶到地方去!)

姜维:这样不太好吧?要不,让他跟着我去北伐?职务弄高一点嘛。一个下郡的郡守实在太委屈他了。这次主要是邓艾是个新人,我不太熟悉,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到时候获胜了多分点功劳给他。升官嘛,民政要慢工出细活,还是打仗见效快!

(刘禅:滚粗!害死了朕的堂舅哥(夏侯霸也死于段谷之战),害死了朕的女婿(关统),你还想把关家的独苗也弄死啊!)

(陈袛:老姜,住口!知不知道你这次大败我在朝廷里为了给你洗地花了多少功夫?身体都快拖垮了。)

(黄皓:要我帮你说话?好说好说,拿钱来。你这厮自以为有陈袛撑着就不鸟我。哼,陈袛这病鬼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有你好看!)

(诸葛瞻:姜伯约,你这个好战分子,穷兵黩武,把国家都要拖垮了。陈袛死了就是我执政,到时候一定要削减你的兵权!)

朝廷五大老里面四个大佬意见都一致了。姜维的意见就无效了。很快的,朝廷就下发了正式的任命:

封关彝为汉寿亭侯,仍旧食邑五百户(没有增加食邑和民户)。加绥靖将军衔,拜为涪陵太守。为其兄服孝三月期满后上任。

同时与该任命一起在邸报上发布的,还有关仪的《请辞左护军并增益民户自请外郡表》——刘禅:大家快来看啊,不是我慢待功臣后裔啊。是这小子思想觉悟高啊。大家应该好好学习!

于是。关彝立即成了各家家主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西乡候张飞家。

张绍:遵儿啊,你看关家那小子那么懂事,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准备一下,出仕朝廷做事了?我们张家现在可是后族啊(刘禅的两任皇后都是张飞的女儿)。可不能被关家给比下去了。

张遵:瓦特!要小爷离开CD?也行,那就去姜伯约的北伐军吧。老爹你给我安排一下。

张绍:呃……你是我张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啊。可不能上战场。要不,你也去知个外郡?

张遵:老爹你开玩喜呢。我打打杀杀还行。怎么可能去主政一方嘛。要出仕可以,去北伐军。

张绍:你个不成器的家伙。要不,你也去涪陵郡?

张遵:这个可以有。听说涪陵郡那边的土著经常叛乱。我去涪陵郡做个都尉。帮我那兄弟打打杀杀甚是好玩!

永昌亭侯赵云家。

赵统:广弟,关家的这一代开始觉悟了嘛。

赵广:是呢。大兄。我们赵家的第三代可不能落后!

赵统:嗯,毅儿已经加冠,该是出去做事的时候了。可是你我兄弟常年跟随大将军在外面打仗。这小子的教育没跟上啊。再说我们赵家与陛下的关系可比不上关、张两家。直接求个郡可能还不行哦。

赵广:要不,叫毅儿跟着关彝去涪陵?不算正式出仕,就当练练手嘛。

赵统:嗯,这个可以有。嗯,赵毅,听到了没有。就这样定了哈。

赵毅:……

昭德将军简雍家(1)。

简明:单儿。自先帝进入CD以来,你祖父就主动的退到二线了。我简家在大汉的舞台上已经消失了三十多年了。原本以为陛下是不想我们这些元从子弟做事的。谁知道对关家儿居然如此推崇。现在诸葛思远又登门多次劝说。这个,估计你也得出来做事了。

简单:好吧。做啥呢?要不做个内史,专门给陛下选妃?这个我比较擅长。

简明:找死啊!呐!你看吧,几十年了,我简家一个像样的实职都没有。就为父顶着你祖父的那个爵位每次大朝会的时候站在朝堂上当背景。再这么下去,连背景都没得当了。所以,你得真的出来做事。嗯,先试试水,跟着关家儿去涪陵做个属官。成了你跟着沾光,不成还有退路嘛。

简单:嗯,涪陵郡有美女吗?

简明:有的!有的!那里有五溪蛮嘛。不要以为蛮女都长得丑。那都是原生态的啊!身材矫健,脾气刁蛮啊。

简单:嗯,有脾气的妹子最好了。小爷我最喜欢的就是驯服这样的烈马。那老爹这事儿拜托你安排一下。

不管是元从派们,还是荆州派、益州派、东州派,难得的对关彝主动请知外郡的行为表示了赞同。大部分家族都开始考虑派出子弟进入关彝的幕府。原本还一直担心幕僚不足的关仪和廖化,马上就要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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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简雍的后人不见史书,这里纯属恶搞。

第八章 裙带何其多

从关统的空棺材出殡到三月孝期期满,大约80来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可把关仪给忙坏了。

搭建自己的幕府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以前关仪和廖化还认为关家没落了这么久,愿意追随的人可能不多。所以预期中大约有个三五个人就可以满足了。谁知道阴差阳错——皇帝要树立年轻人奋发向上的标杆。荆州派要以此洗刷元从派与荆州派子弟不务实事,空享爵禄的恶名。东州派、益州派希望这是荆州派和元从派让出高官厚禄的开始。所以难得的蜀汉各方势力都对关仪出知外郡乐见其成。因此,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关仪的幕府一下子人满为患。

从桃园三结义开始,关张两家已经有了七十年的交情。所以当张绍把张遵拉到关仪面前的时候。关仪不管心里再不爽也得挤出一副笑脸,说一番兄弟齐心,可以断金的场面话。原本计划由廖化派出军方资深老将担任涪陵郡都尉的计划理所当然的被打断了。

关家和赵家的交情与张家比起来,是稍微浅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仅仅是浅了一点点而已。所以当赵毅被赵统、赵广两兄弟牵来的时候。关仪又得挤出笑容,说一番多谢两位叔父关爱,有国威(赵毅的字)兄弟的帮衬,涪陵郡不足治也什么的废话。然后,原本计划找大将军姜维索要一位后勤文官担任的都官从事的职位,给了刚刚二十岁(虚岁)的赵毅。

简家的人一向以不靠谱著称。当年简雍在世的时候,除非诸葛亮在场,否则不管什么场合,简宪和都是坐没坐像,站没站像。现在这一特性明显的被简家的子孙发扬光大了。看着一副懒洋洋混不吝的简单简无双童鞋。关仪泪流满面的把劝农从事这一封建社会最重要的职位给了他。

此外还有孙乾的孙子孙刚孙定烈。这个家伙别看表字这么威猛,可是一看那惨白得吓人的皮肤就知道这是典型的废材。好吧好吧,你就做哥的主薄吧。

所以说裙带关系要不得啊。你看你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什么实际经验都没有。就靠着自己的祖上余荫。就把老子手里的警备区司令、人事局局长、发展与生产委员会主任和办公室主任这四个最重要的位置全霸占了!

老子不是去种田以便为逆推曹魏做准备的!老子是外出避难!你们懂什么?一大堆公子哥一窝蜂的挤过来,真当是出去郊游啊?

除了上面一堆公子哥,其实真正做事的人才还是有的。

陈袛秉承刘禅的旨意,为关仪准备人才。治政能力其实很高的陈袛向关仪推荐了尚书郎李密。就是后世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创作者。这位爷可是后来西晋的名臣。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关仪让他做了督邮从事(检察院院长)。

廖化作为关家后代的守护人,自然不可能落后。派了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家将廖勇。这位爷今年六十五岁。去年在段谷那么惨烈的地方都挣扎着出来了。关仪聘请他为太守府兵曹从事(武装部部长)。

大将军姜维对关家其实是非常愧疚的。所以这一次也忍痛的把自己夹带里的人物给推荐了过来。当关仪拿到这份名帖的时候可是真的吓坏了。因为这个人叫陈寿!

好吧,《三国志》的作者。那就做个记室吧(秘书长)。

这么算下来,已经有了七人小班底了。但是,在关仪的拼图里,还差一个人。

再说一遍,这位爷现在还是满脑袋外出避祸的想法。完全没有挽救国家危亡的高尚情操。但这并不妨碍他想把涪陵郡搞好——于公来说,把涪陵郡搞好一点,以后西晋统一后,自己也有入朝为官的资本。于私来说,这个地方搞好了,自己也可以存点私房钱。

蜀汉时代的涪陵郡可不是今天的重庆市涪陵区。事实上在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的地名都有转移(1)。蜀汉时代的涪陵郡,下辖涪陵、丹兴、汉平、万宁、汉复五个县。郡治在涪陵(今重庆市彭水县)。其地域范围,大致相当于重庆直辖前,原四川省的黔江地区。

这个地方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衡量一个地方好不好,最基本的一个评价因素就是:这个地方有没有足够平坦、适合发展农业的耕地。

很遗憾,涪陵郡所有的地域,都处于武陵山山脉之中。平地还是有的,但是极少。

在中国的南方地区,主要种植主食作物是水稻。而中国南方有很多地方都不是平原。为了种植水稻,中国的古代先民们创造性的依山为田。开辟出了大量的梯田。

还是很遗憾,涪陵郡连大规模造梯田的条件都没有。

因为,这地方的山脉一是来得很陡,很多山脉都如同刀劈斧砍般的笔直——这样近乎90度的坡度是无法营造梯田的。还有就是,这里是喀斯特地形的集中地。土层薄弱,下面的岩石都是石灰岩,蓄不住水。就算费尽千辛万苦把梯田给弄出来了,要不了多久水都全部从地下漏走。还是种不了水稻。

好吧,这地方的大山基本都是中空的,溶洞倒是多得很,在后世是很有名的旅游胜地。

但是这个时代关仪不可能去发展旅游经济吧。

而且,这地方还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现在蜀汉政府把这个地方的少数民族统称为五溪蛮。但是作为穿越者的关仪知道,这个地方的民族有土家族、苗族、白族等多个民族。而且由于这个地方的耕地极为有限,为了争夺不多的生存资源。这里的汉民和土著居民的关系非常紧张。

那为啥关仪会选择这里呢?

第一,当然是足够偏僻离CD足够远。安全。

第二,这里和吴国接壤,但是由于交通的限制,先不说两个弱国现在面对强大的曹魏都要抱在一起互相壮胆。两国即使发生军事冲突也不会以这里为主战场——那是巴东郡的事情。但是军事通行受限并不妨碍一般的个人或小型商队进出。万一将来庞会跑到这里来追杀自己——那是很有可能的。大不了老子跑吴国去。还是为了安全。

第三,这里表面上看起来很贫瘠。但在后世,是国内著名的高山土豆产区。老子有能力扭转这里食物不足的窘迫。

最后,很关键的一点。这个地方表面上看起来崇山峻岭交通不便,但实际上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交通比CD平原还方便:因为这里有一条贯穿涪陵郡全郡的大河——乌江。涪陵郡不足三万的在册人口,其实主要都是沿着乌江两岸的河谷居住。只要掌控住乌江。这个地方治理其实很容易。而且一旦有了产出,要外销赚钱其实也很容易。

而要掌控乌江,就需要蜀汉另一个显赫家族的帮助。

糜家。

蜀汉的水军总体比较弱小。非但比不上东吴,甚至比不上曹魏。有限的战船99%都配属在永安都督的帐下——永安都督常驻巴东郡,那里的长江三峡是防备东吴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除了蜀汉政府的水军外,只有糜家有一支成规模的船队。这几十年来,糜家顶着官方背景,在蜀地采集物资,之后船队顺江而下。货物畅销于吴魏,之后又在西陵将吴魏的特产装船,逆流而上返销CD。赚得那是一个坛满钵满。关仪如果在涪陵郡搞了点什么特产出来要想卖出去挣钱,最需要的就是糜家船队。

可惜,糜家只是关统出殡那天家主亲自来过。其他时候就完全不见人。现在大家拼命往他的幕府里塞人的时候,糜家居然一点响动都没有。

“哎,没得办法。山不来就我。只有我去就山了。倒也不必让糜家现在就派人入幕。总要先结个善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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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国历史上,很多地方地名多有变迁。经常出现儿子变老子,老子变儿子的趣事。

仅以四川、重庆地区的三个地名变迁举例:

广汉:东汉时代的广汉郡,郡治在广汉县。刘焉入蜀后,将广汉郡的郡治迁到雒城。后来,雒城的名字就变成了广汉。而原先的广汉县就改了个新名字叫射洪县。

涪陵:涪陵者,因乌江古称涪水,巴国王陵多葬于此而得名。东晋十六国时期,成汉与东晋在涪陵郡这块地方反复争夺。东晋失去了涪陵县。不得已在自己掌控的枳县重新设立了新的涪陵郡。于是,后来枳县的名字变成了涪陵。而原先的涪陵县就有了新的名字:彭水县。

自贡:原本是没有这个地名的。因为富顺县和荣县交界的地方产盐。随着盐业的兴盛,两县交界的地方反而比两个县城还要繁荣兴盛。民国时期就在这里设市。叫啥子名字呢?刚好这里有两口非常出名的盐井:自流井和贡井。于是这个新的省辖市就叫自贡。富顺和荣县反而成了自贡市的市辖县。这就是著名的儿子变老子,老子变儿子。

第九章 婚姻是大事(一)

除了接待各方大佬,安排幕僚之外。在关太守正式上任之前,还有一件大事也必须在滞留CD期间完成。

那就是关仪的婚事。

关家现在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了啊。在这件事上,太夫人、老夫人、姨夫人什么的其关注度比起关仪的幕府搭建要热情多了。

黄太夫人:现在CD城里,家世配得上我们关家,又刚好有适龄女儿的不多诶。大家集思广益,发动各自人脉。好好的找一找。

吴老夫人:原大将军费祎的次女,今年十五岁。尚未有婚约。要不要去谈一谈?

黄太夫人:费大将军的次女?嗯,老身记得,费大将军的长女是许配给了太子吧?

吴老夫人:正是。

黄太夫人:嗯,这个可以有。就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咱们家。好吧,这个是个人选。柳氏,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柳氏:姎开始也想的是这位费小姐。原来和姐姐想到一块去了。母亲若是问还有没有其他人选嘛,太子家令谯周有一女,今年十八岁。也待字闺中。

黄太夫人:谯允南人品高洁、学识渊博。可惜一直对我元从后裔不满。就算我等上门提亲,也是难啊。再说了,十八岁都没有婚约,这是怎么回事呢?

柳氏:听说这位谯小姐的学问远在她的三位兄长之上。所以为人孤傲,一般的士子都看不上。

黄太夫人:岂有此理。此女暂不考虑。还有没有?

柳氏:那就只有后将军宗预宗德艳的孙女了,今年十六。尚未有婚约。

黄太夫人:善。宗德艳是荆州人啊。也算是咱们的自己人。双方家世也比较相当。那就把这个作为首选吧。

三位老太太说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身边的家奴。于是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关仪的耳朵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关仪很无奈。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他非常的清楚,高干子弟和普通人比起来占了很多优势。但也有很多悲哀:比如婚姻,那是基本做不了主的。

原大将军费祎在三年前被曹魏降将郭盾刺杀身亡。这个事情怎么看都有着蜀汉军方的黑手——费祎执政期间,对军方压制得太狠。反正最后这事就是一笔糊涂账。好在费祎在去世之前就把女儿许配给了太子刘璿,所以费家的子孙虽然不怎么成器。但大家都知道费家以后要出皇后。因此费家现在依然比较吃香。

太子家令谯周这个人鼎鼎大名就不用多介绍了。作为一个到目前为止只想着保全性命的穿越者。关仪对谯周并不反感。谯周的女儿是个很傲气的学霸?这个,要是多了一千多年见识的穿越者还搞不定这个时代的学霸。那就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吧!所以,学霸什么的,无所谓。

至于宗预宗德艳,这位爷可是继邓芝之后负责蜀汉与东吴外交的顶级外交家。现在还是蜀汉第三大兵团——永安兵团的司令官。目前正戍守在巴东郡。和自己即将上任的涪陵郡是邻居。若是能和宗家接亲,对自己以后的发展还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不过,这些事情完全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听天由命吧。

他现在的事情也不少,比如,去和糜家谈一谈生意。

糜家的家祖是糜竺,第二代的家主叫糜威。现在的家主是糜竺的嫡长孙,糜照糜伯耀。

“哎呀,君候亲自登门,未曾远迎。怠慢了怠慢了。”

“不敢,叨扰伯耀兄了。”

“哪里哪里,子丰能来我家,乃是糜氏一门一直翘首以盼的事情。说不上叨扰。”

关家和糜家的关系很微妙。

早年两家都是刘备先生的革命战友。后来糜竺跟着刘备入蜀,做了安汉将军。俸禄、待遇什么的是刘备所有属下的第一位。而留在荆州的糜芳,也做了荆州最富庶的南郡的太守——这是刘备对糜竺当年赞助自己革命事业的回报。

后来关羽北伐,吕蒙偷袭荆州。糜芳不战而降。直接导致关羽的北伐军溃散。进而败走麦城,被俘身死。这就是糜家多年来感到对关家非常亏欠的原因所在。

但是糜家的这份亏欠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三十多年来,糜家的传人秉承祖训,默默的看着关家。当关家有难的时候,必须出手援助。

可惜,刘禅是个厚道人,对关家很好。关家这些年离窘迫两个字还非常的遥远。用不着糜家的关照。于是糜家的愧疚就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当然,关仪非常清楚,人情啊、愧疚啊这一类的东西。随着时间的延长,会越来越淡。糜芳做了错事,作为亲大哥的糜竺会很难过。但是做侄儿的糜威感受就不那么强烈了。至于侄孙糜照,那就更淡了。在商言商,要想和糜家的关系长久维持,还是需要拿出实际的东西来。

“彝即将出知涪陵郡。此郡极为偏僻,道路不通。唯有一乌江纵贯全境。故彝以为,若要有效掌控此郡。非得有一支船队不可。”

“子丰的来意照清楚了。不知子丰要多少船才能使涪陵郡政令畅通?”

“呵呵呵,若只是为政令畅通,十艘艨艟足矣。但彝的意思是想组建一支专营乌江航路的商船队。”

“嗯,子丰此言似乎不妥。实不相瞒,糜家现有500石以上大船30艘。200石以上商船150艘。要拨出十分之一的船来送给子丰组建商船队也是可以的。但是涪陵郡那地方,恕糜照孤陋寡闻,未闻有大宗特产产出啊?”

“现在是没有的。不过彝去了那里不久就会有了。”

“哦~~~?”

“今日彝来此,是想与伯耀行一年之约。一年之内请伯耀多打造大船。嗯,500石以上的大船至少要50艘。一年之后,彝有大用。而且,保证伯耀的投入能每年翻上一倍!”

“哦?!哈哈哈哈哈,子丰好豪气!善。照就陪子丰玩这一把!”

……

关仪离开后,糜照身边的亲信忍不住问道:“家主,难道咱们真的要给他准备大船?”

“当然。”

“家主难道认为关太守所言不虚?”

“哈哈哈哈,肯定是虚的嘛。少年人第一次出知外郡,哪里知道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不过谁叫我们糜家亏欠他们关家呢?这次就当是稍作补偿罢了。传令下去,我家在岷江边上的船厂,今年新增50艘500石大船的建造。”

“喏!”

另一边。

“老爷,奴婢看糜家家主的眼神,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您说的。”

“哈哈哈哈哈,不光是他不信,你也不信吧?”

“呃……家主,自从家主确定出知涪陵郡以来,奴婢去找了好些家中藏书进行研读。这涪陵郡,确实极为贫瘠。奴婢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可以装满50艘大船。”

“是啊是啊。你都不信。糜伯耀肯定更不信了。”

“那糜家会不会?”

“你是说虚以委蛇?这个倒不会。毕竟糜家等待我关家开口等了很久了。不过嘛,老爷我到时候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正朝着家里赶呢。迎面来了一个关家的奴仆:“家主,三位老夫人请您立刻回府。”

“嗯?老爷我的婚事定下来了么?是哪家的小姐?”

“呃……”来报信的家奴面露难色:“奴婢大概听到了一些。好像是,谯家的小姐。”

第十章 婚姻是大事(二)

“谯周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在关仪原本的估算中,最不可能的就是谯周的女儿了。谯周可是益州派的大佬啊!其政见与元从派、荆州派那完全是势同水火!

这厮从诸葛亮主政的时代开始就一直反对北伐。几十年下来都成了反战派的标杆了。和一直坚持兴复汉室的主战派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这厮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呢?

等到回了家里,看到一脸怒气的祖母和满脸郁闷的两位母亲,关仪才搞清楚:原来关家被人鄙视了。

第一候选宗家表示:老爷在永安,这事还是问了老爷来。

有没有搞错啊?宗预是宗家的家主不假。但宗预只是宗小姐的爷爷不是爹啊!

虽然如此,但关家家宅的掌控者黄太夫人还是立马派出人手顺江而下去了永安。永安都督宗预本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很诧异,说这事都要来问我?好吧,我本人没啥意见。

关家的人又赶紧的跑回CD,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个月。再次去宗家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宗爸爸就是支支吾吾不肯给个明确答复。后来关家才搞清楚,宗爸爸的意思是想用自己的女儿去勾兑诸葛瞻的儿子诸葛尚——要脸不?你女儿比人家诸葛尚大了整整三岁!真的是女大三抱金砖啊?

好吧,宗家看不上咱们这样的没落元从,那就联系费家吧。

结果费家的回答更干脆:妹妹还小,过几年再说。

你家妹妹都十五哪!就算没有及笄。但这个时候也该谈婚论嫁了啊。结果廖化知道这个事情后连连摇头,然后指了指天上。关家人总算反应过来了:哦,这费家是想学张家。让自己家的两个女儿都嫁给太子啊!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了谯家。

谯周本人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女儿被我惯坏了,她的夫婿必须要在才华上胜过她。只要做到这一点,她就愿意嫁,我也就没意见——都十八哪。一般的妹子这个年龄孩子都有了。我也着急啊!你们家的关彝要是能在才华上得到我女儿的认可,赶紧的把她领走。彩礼什么的可以打折!

等关仪搞清楚这一切后,也禁不住连连摇头:费家想让自己的女儿做总统的儿媳,宗家想让自己的女儿做总理的儿媳。老爷我穿过来的时候,关兴都挂了很多年哪!哎,真是哪里都拼爹啊!

“赤奴儿,老身这边已经给你约好了。谯家的女儿答应明日在凤凰台和你见面。汝可要为我关家争口气!”

啧!压力好大!

然后第二天,关仪在一大群中年大妈们的伺候下换了新衣服,扎了新发冠,甚至还打了腮红,抹了香粉。在家里三位老太太的千叮咛万嘱咐的期望,和关小七等一众人出了门。

拐过街角,关仪马上对关小七道:哪里有水槽?

“家主您要干嘛?”

“哼!老爷不是伪娘。这香喷喷的,都快把老爷熏昏了。赶紧的洗掉!”

“啊?老爷!这可是CD市面上最好的腮红和香粉。据奴婢所知,费家、宗家、邓家的公子们,都是这么打扮的。”

所以说蜀汉的灭亡是不可避免的啊!敌人越来越强,本方越来越弱。本方的官二代官三代们居然娘炮如斯!

“别人家的公子是别人家的。本老爷就是和他们不一样。赶紧的,找个水槽。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就算这次不成,一切有本老爷担着。”

“呃……喏!”

如此折腾了一小会,等关仪到了凤凰台,他很遗憾的发现,自己居然迟到了。

凤凰台,据说是当年司马相如为了拐带卓文君,在卓文君家附近抚琴的地方。在现代的CD,这个地方叫琴台路。而在蜀汉时代,这个地方就已经是著名的约会地点了。

“这位就是谯……小姐吧。鄙人关彝,字子丰。初次见面就迟到,实在是抱歉抱歉。”

嗯,这妹子长得一般般,不过气质很不错。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啊。要是戴上一副眼镜。那可就是知性眼镜娘了。哎呀,天气渐渐变凉,妹子们的衣服穿得越来越厚了。就是不知道事业线深不深……

“无妨,姎也是刚到。只是姎很好奇,关公子这衣服上为何这么多水渍?”

“哈哈哈,主要是出门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们给彝抹了很多香粉,擦了很多腮红。彝不得已出门后找了水槽清洗了一番。也因此迟到了。嗯,让谯小姐见笑了。”

“原来如此。为何公子会这么不喜欢腮红香粉?CD的世家子们,不都是如此打扮的么?”

“嗯,两点。一、腮红香粉什么的,不过是流行一时而已。盲目追逐流行,其实是很可笑的。谯小姐可知道殷人是如何追逐流行的么?二、我关家将门传家。腮红香粉对于我们武人来说,还是太过于绵软了。”

“殷商之人追逐流行?这事姎从未听过。可否请公子仔细说说?”

哦,成功的勾起了这妹子的好奇心。哼哼,妹子只要有了好奇心,那就是你沦陷的开始!此乃泡妹子第一原则。

“嗯,彝小时候曾听父亲讲过。殷商之人好饮酒,饮酒越多,烂齿也越多。然,能够长期饮酒的,一般都是高官富豪。久而久之,牙齿烂的越厉害,说明这个人喝酒喝得越多——这个人不是高官就是富豪。于是,烂牙齿反而成了身份的象征。然后那些不能经常喝酒导致牙齿比较健康的穷人们,想方设法的把自己的牙齿给搞烂,以此冒充高富帅。殷商时代有一个很奇葩的职业,叫雕牙师。就是专门负责把一口好牙齿给雕成满口烂牙。几千年来,追求流行的人,其实大抵都和那些把自己的满口好牙故意雕成烂牙的殷商人差不多。”

“呵呵呵呵呵~~~关公子所言果然有趣。可是此事见于何典?载于何书?姎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呃……我总不可能告诉你这是20世纪殷墟考古发现的研究成果之一吧。

“让谯小姐见笑了,此事是彝小时候听父亲讲的。至于父亲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个彝就不知了。”

我那便宜死鬼老爹都死了很多年哪,有本事你去扒了他的坟!哎呀,不好,关兴死的时候老子这具肉身还不到一岁呢!哪里能听得懂人话?

不过不是关家人的谯小姐明显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好吧,此事甚是有趣,即便是杜撰,推论起来也是合理的。小女子还有一个问题,请关公子如实回答。”

“谯小姐请讲。”

“现在我大汉连年征伐,百姓困苦不堪。有的人说兴复汉室的理想要坚持,对曹魏逆贼的征伐不能停止。而有的人说现在最好是保境安民,休养生息。关公子支持哪一派?”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要按哥的本心来说,哪一派都是无用,反正七年之后蜀汉就亡哪!

对妹子比较尖锐的问题不能回避。只能是在笨拙的回答和巧妙的回答之间选择。这是现代社会泡妹子的第二条原则。所以,难答也得答。

“嗯,彝的想法是,打仗不一定是劳民伤财。若是能越打越富,越打越发财,越打百姓生活越好,那就可以多打了。”

“咦!关公子的言论真有意思。小女子虽然不熟悉军务,但也知道战事一起,民夫要丢掉田里的耕作去从军、运输军粮。军队一旦动起来,俸禄、粮草、盔甲弓箭等等的消耗会攀升无数倍。战事结束,伤亡将士的抚恤,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的家庭其地位会一落千丈……这样的事情多了,国力自然衰减,百姓生活自然困苦。怎么会越打越好?所以古语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

“那谯小姐可否告诉关彝,为何太祖、太宗时代的匈奴那么喜欢打仗?在世宗奋起之前的七八十年里,为何没有越打越弱?”

不要被妹子的问题牵着鼻子走,适当的反问是必须的。不然终究会被妹子问崩溃——这是泡妹子的第三条原则。

“……呵呵呵呵呵,关公子的想法真是出人意料呢。这个问题姎答不上来,还请关公子为姎解惑。”

“嗯,彝是这么看的……”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嗯,关公子,姎还有问题。”

“谯小姐请讲……”

“关公子,为何你会知道这么多?”

“不敢,彝其实很蠢笨的。不过不知道为啥,见到谯小姐之后整个脑袋特别的清醒。”

谈话气氛很愉快的时候,要寻求有突破性的进展!要含蓄但是立场鲜明的进行表白!

“呵呵呵,关公子唐突了。”

“咦?我刚才很唐突吗?好吧,既然都唐突了,那就唐突到底吧。彝敢问谯小姐的闺名?”

“讨厌!……姎单名一个蔷字。”

第十一章 来个下马威

西元257年,蜀汉延熙二十年正月十六。新鲜出炉的涪陵郡太守关彝关子丰,率领一支近两千人的队伍,离开了CD,向着自己的治所出发了。

这支队伍最核心的一部分,就是关彝及其关家的二百名家将。作为关家现在唯一的男丁,关家所有的资源都毫无保留的向关彝敞开供给。除了将家里的大部分私兵交给关彝带走。黄太夫人做主,还把关家的府库打开,拨了一千万钱,一千石存粮。为了输送这么多物资,关家又临时调动了两百名佃客负责搬运。

接下来就是关彝的新婚妻子谯蔷以及谯家的陪嫁队伍。当然哪,谯周先生小时候家里很穷,长大了虽然做了不小的官,但总的来说个人品质还是很清廉的。所以也没有多少钱。因此谯家的陪嫁并不多。谯小姐,啊不,应该是谯夫人这一行,也不过大车五辆,丫鬟、陪嫁家丁十余人而已。

蜀汉政权对臣下总体来说是比较宽容厚道的。但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领兵大将出镇外地,家眷要留在CD。以前的关羽、张飞,现在的姜维、宗预,全都是这样。不过这一条规定并不是绝对的。比如当年的汉中太守魏延,那就是全家都住在汉中。

既然对武将都不是这么严格,那么对偏僻小郡的太守、知县什么的就更没有要求了。所以,关彝可以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上任。

然后就是李密(令伯)、陈寿(承祚)、廖勇这三位家世不显,职位不高的幕僚。廖勇还好,毕竟在廖化的军队里待了很久,有了自己的小班底。而廖化对关家的感情又是极为真挚的。所以划了一什蜀汉野战兵团的职业军人给廖勇带走。

陈寿稍微惨了一点,但也有两个下人跟随。

最惨的就是李密,那真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啊。

和这三位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张遵(令行)、简单(无双)、赵毅(国威)、孙刚(定烈)四位官三代公子哥了。

孙家、简家、糜家这三大文官元从,刘备给他们的爵位和俸禄属于整个蜀汉官僚阶层中的顶级。所以简单、孙刚家里现在有的是钱,有的是人。简单还稍微好一点,不过带了五十名仆役、一百名家将和五十名侍女。病秧子孙刚就不得了了,整整一百俩大车,两百名仆役,一百名侍女,一百名家将。

相比之下,张遵和赵毅的队伍稍微好一点。毕竟是武将出身,这两位的队伍里,下人有几个,但也仅仅是几个而已。剩下的都是家族私兵。张遵带领的是一百名家将。而赵毅的随从虽然偏少,但却是整整五十名骑兵!

看着这么大一群乱哄哄闹麻麻、凌乱无章的队伍。关仪脑门儿疼得厉害!

本来约的是今天早上辰时在CD南门集合,然后出发去南城外的十里长亭。在那里和官方代表、各方势力虚情假意的唱和一番后,预计午时用过午膳后继续向南走。计划今晚在广都县休息。

结果关仪的队伍倒是辰时还差一刻的时候就准时到了南门。陈寿、李密、廖勇、赵毅四人也很准时。张遵虽然晚了一点,但也差得不太多。可是简单简无双公子就晚了整整一个时辰。而孙刚孙定烈嘛,干脆就是在家里吃了午饭,一直磨蹭到未时才到!

然后又在CD城南外的十里长亭,和朝廷代表、各家家主以及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互相送别。整支队伍重新出发后,已经是申时已过,进入酉时,太阳都开始西沉了。

看着乱哄哄毫无队列的关仪队慢慢向南而去,董厥摇了摇头:“思远,这群公子哥,能成什么事?”

诸葛瞻也是眉头紧皱:“哎,这些元从子弟,才三十多年啊,就已经废物到如此地步了。但不管如何,这群人总还算是要去做事的吧。”

樊建也是一阵苦笑:“历朝历代的开国元勋后人,大抵如此吧。可是,可是我大汉,现在并未一统天下啊。”

诸葛瞻也只有报以苦笑:“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计划总算走出了第一步。龚希(董厥)、长元(樊建),以后我等在尚书台,遇到涪陵郡的事情多少担待着一点。这群公子哥,热情来得快也去得快。还是要以鼓励安抚为主,免得这些家伙去了那里不到一月就闹着辞官回CD。到时候徒惹益州人的笑话。”

“思远思虑的是,我等理当如此。”

这边总统府办公室的三个机要秘书商量着以后可能要集体为涪陵郡的种种离奇事件背书。那边关仪的脑袋都要裂开了。

不管是张、赵、孙、简四位公子哥,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谯蔷。都是第一次走出CD城外这么远的地方。这个时候,四川盆地内,初春的气息已经开始显现。虽然春寒料峭,但没有了城墙的束缚,一派广阔天地的原野风光,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们,突然间变得异常兴奋。一时间,大呼小叫的有之,摇头摆尾想要吟诗作画的有之,更有过分的,干脆离开了队伍,去自行采集刚刚露出嫩芽的花草了。

我们是去一个很偏僻遥远的地方开展工作啊!不是出来郊游的!虽然老子打的主意就是远离CD避难,但是,但是你们这么乱来,老子的避难所怎么能建设好呢?

“小七,派人去请勇伯、令伯、承祚他们过来!”

“太守,召唤我等有何吩咐?”

闻令即至,严守本分。这才是真正做事的人啊!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诸葛亮,都喜欢用寒门的人就是这个原因了。

“嗯,请廖从事带领本部人马收拢队伍,准备扎营。请李、陈二位从事去通知,嗯,去通知那四个败类。一炷香之内到我这里来集合开会!”

“喏!”

三人离开后,关仪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小七,夫人那边也乱了吧。”

“呃,是的。”

“哎,只有我亲自去叫了。嗯,小七,我走之后,我身后的这辆小车,你可要时刻看好。”

“喏!请老爷放心。”

关仪说的那辆小车,车厢里装的就是四根土豆苗。车厢上层是土豆苗,下层是一盏小炭火在提供热量。天可怜见,果然不愧是实验室里出来的超级土豆。划成四块,四块都发芽了。按照一根土豆苗至少可以结七颗土豆计算。用不了多久,他就有了近三十颗土豆。这就是一百二十根新的土豆苗。若是一切顺利,三个月后,他就又能收获九百颗土豆。然后夏天一过,他就又有了三千六百颗土豆苗。

可是这只是理论数值,实际中是不可能有这么顺利的。而且,有这么一群猪队友——他看了看凌乱不堪的队伍。长长出了一口气。

“夫人。”

“呵呵呵,夫君,您看,这是什么花?天气这么冷都能开?”

“嗯,此乃迎春花。此花的花期极有规律。春天将至未至的时候一定盛开。告知人们春天将至。”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夫人。这世上每一物种,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作用。这迎春花,若以战阵之事来比喻,那就是鼓手。迎春之鼓一响,百花听闻号令,先后盛开。如此,即便是春日百花,也有序开放,毫不见凌乱。”

“嗯……夫君的意思妾身懂了。未能约束住谯家的车队,是妾身的不是。不过夫君,妾身既然已经嫁入关家,谯家的陪嫁也就是关家的人了。所以夫君尽管发号施令,不必顾忌妾身。”

“多谢夫人体谅。”

这位眼镜娘不管以前多么高傲,但从她嫁到关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都绑定在了关仪的身上。所以关仪轻轻一点,她就明白过来并且完全支持。但是夫妻之间容易齐心,可是这群公子哥嘛。

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烛台火苗一闪一闪。关仪虎着一张脸,眼神来回的在四位公子哥的脸上不停寻梭。

如此无声的压力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和关仪私交最好的张遵忍不住了。

“我说,子丰兄,这个,队列散乱,是我们的错。不过儿郎们第一次出城,也用不着这么严肃吧?”

“是啊是啊,子丰兄。今日刚起来得迟了一点。让大家久等,此事确实是刚做得不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呯!”关仪狠狠的拍了桌子:“都听清楚了。在家是兄弟,出门是同僚。现在这里没有什么子丰兄。只有太守!”

喘了口气,关仪恨铁不成钢的咆哮道:“我等以前在CD的时候,CD的官员和百姓如何看我们,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躺在父祖余荫下败家的米虫!四位大爷,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可愿意一辈子背着这个名号?你们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是我关彝知道,我是不愿意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的。”

“现在陛下信任,各家家主大力支持。让我们这群人出来做事。可是你们看看,看看!这样一支不过两千人的队伍,才从CD出来不过十余里,整个队列就差不多完全散了!这样的队伍别说和曹魏的军队见仗了。等我们进入涪陵郡,那里的五溪蛮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原本恭顺的部落都想要来打劫我们了!”

“现在听我号令!”

四位公子哥互相看了一眼,很是无奈的和三位幕僚一起拱手:“我等听候太守号令!”

“第一,各家的家将、骑兵,全部交出来,统一由廖从事进行分配调度和训练。自我以下,所有人必须服从。有敢违犯的,你们的家将、下人什么的老子我杀了也就杀了,到时候不要说我关家不够意思。至于你们,你们都是朝廷命官,本官杀不了你们。不过本官身为一方郡守,下面的僚属不听话,可以弹劾,让你们滚蛋!都听清楚了?”

“喏!”“清楚了。”“行。”

算了,虎躯一震就让人纳头便拜我可没那个本事。听到散乱无章的回答,关仪连火都发不起来了。

“第二,我们这支队伍。在到达牛鞞县上船之前都是走陆路。陆路的行程每天至少三十里,不管走到什么时候都要走够三十里。上了船之后,每天的行程至少一百二十里。但是不管走到多晚,安营扎寨之后,你们七个人都必须到我的大帐来就涪陵郡的治理进行商议!”

“喏!”“好吧。”

打完了巴掌,关仪还是不忘给个甜枣。

“诸位,你们或许是因为上司或家中长辈派遣,不得已来此。有的或许是走投无路,不得已来此。有的或许是真的想做点事情。但不管怎么样,大家现在是在一条船上,就必须要同舟共济!关于涪陵郡的治理,彝已经有了全套方案。彝有自信,最多三年,涪陵郡就可大治。到时候诸位的功绩、名声,什么都会有的!”

第十二章 履新涪陵郡

在牛鞞(简阳)上船,经过汉安(内江)到达江阳(泸州),由此向东,就由沱江进入了长江水道。然后沿长江东下,经过江州(重庆),到达枳县。在枳县转而向南,就从长江水道转入了乌江。沿着乌江一路逆行四百余里。关仪的这支队伍,前后历时二十余天,终于到达了自己的任所:涪陵郡涪陵县。

一路之上,还是出了不少乱子。但靠着廖勇等人的勤勉,关仪多次虎着脸呵斥,加上这群公子哥虽然不太靠谱,但并不是无可救药的废材,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这一千多里的上任之路。

随着旅途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公子哥们也好,陈寿等三位幕僚也罢,原先的嘻哈、轻松的神情都不见了。看着乌江两岸笔直的赤壁,以及赤壁之上连乔木都无法存活的稀薄土壤。关仪的幕僚们个个眉头紧锁——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原涪陵郡的太守是庞统的儿子庞宏,在历史的本位面,在尚书台工作的他由于不鸟尚书令陈袛。被陈袛将其从朝廷里赶了出来,又将其一直按在涪陵郡太守的位置上多年不得动弹。最后在乌江行船时庞宏的座船撞上水下暗礁而倾覆身亡。这一次关仪主动要求到涪陵郡上任,陈袛就把庞宏给调动到了犍为郡。那个地方可没有长江乌江这样的大江大河。所以庞宏的命运就此改变了。

庞宏和关仪交接的时间很短,一方面庞宏本身是很有能力的人,品德也很不错。所以涪陵郡的各种政务井然有序,钱粮账簿清清楚楚。而另一方面则是,这么个偏僻小郡,也实在没啥可以交接的。

涪陵郡,下辖五县。在延熙十一年以前,涪陵郡的人口在三万口以上。延熙十一年涪陵郡土豪徐巨造反。蜀汉车骑将军邓芝将其镇压后,狠杀了一批人,然后又迁徙了涪陵郡土著豪族大约五千口到CD平原居住。所以现在的涪陵郡,世家大族几乎是不存在的。这是关彝挑选这里做太守的诸多原因中很重要的一点。

目前涪陵郡郡治所在的涪陵县,地理位置位于涪陵郡的正中。在册户口一千三百户,五千二百口。

西北角的汉平县,在册户口九百二十户,四千零二十五口。

东南的汉复县,在册八百八十户,三千七百口。

东北角的万宁县,在册户口一千零三十户,四千七百余口。

西南角的丹兴县,在册户口六百七十五户,三千两百口。

合计,全郡账面人口四千八百零五户,两万零八百二十五口。

全郡在册耕地135650亩,人均不足7亩。其中,水田不足四万亩。其余的都是旱田或者山地零星的土块。按照本地太守府的统计,这里的亩产极低。水田亩产稻谷不足三石(蜀汉承汉制,每石大约合27公斤),而旱田只能种小麦,亩产也不足四石。

太守府的府库里现有钱三万,存粮七千石。有属员二十人。郡兵一百五十人。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账面上惨淡的数据,就算是主动申请来这里避难,事先有充分思想准备的关仪也傻了眼。

他都傻了眼,更别说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满腔热血,准备来地方大展拳脚的四位公子哥了。

简单:这个,呵呵,好像,少爷我被我爹给骗惨了。

孙刚:嗯,此地风景倒是很好,哈哈哈哈~~~

张遵:呃,一百五十个郡兵?我算啥?好像我这个都尉还比不上一个军候管的人多吧?

赵毅:……

至于陈寿、李密、廖勇三个,更是只有摇头苦笑了。

“好哪!收拾下心情。左右,擂响太守府的大鼓。让府里的属员们都来开会!”

可是关小七派人去找了好久才在一片藤蔓中找到了太守府的大鼓——毫无疑问,这家伙已经多年没有用过了。

因为知道今天是太守交接,所以涪陵郡五个县的县长都在(没有哪个县是上了万户的大县,这些家伙全是县长而不是县令)。太守府的属员们也难得的集中在了一起。因此,这次开会倒没有等多久。

“嗯,诸位来得甚齐,吾心甚慰。自我介绍一下,本官是朝廷新任的绥靖将军、涪陵郡太守关彝关子丰。随本官一起上任的,还有涪陵郡都尉张遵张令行,这位是…….”

介绍完了自己带来的幕僚,关仪也让本地的郡县两级官员做了自我介绍后清了清嗓子:“本官初来咋到,对涪陵郡的情况完全不清楚。所以还要烦请各位僚属不吝赐教。嗯,待会请从郡丞开始,每一位同僚都请谈一谈你们对涪陵郡的看法,若要涪陵郡大治,我等应该朝哪个方向努力。”

穿越者的会议风格让这个时代的人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关仪可顾不了这么多——这涪陵郡的情况可真的把他给郁闷到了。

接下来的会议开得让关仪很不爽,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官僚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民煮”。或许是这些官僚都是人精——长官哪里是听我们的意见,分明是要我们表态嘛。所以大多数官僚发言的时候,都言之无物,重点都是表态:在新太守的带领下,我们一定好好工作。有了关太守的大才,涪陵郡的大治指日可待云云。

就在关仪内心不住摇头,对这些官腔感到极不耐烦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中年官吏的发言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启禀太守,属下是汉平县主薄马过马改之。在属下看来,这涪陵郡的情况,无非就是三少三多三恶。”

嗯?名过?字改之?神雕大侠也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了?

“敢问是哪三少,哪三多,哪三恶?还请改之细细为吾道来。”

“诺,太守。这三少,就是田少、汉民少、产量少。三多,就是山多、蛮夷多、野兽多。三恶,就是水恶、盗恶、兽恶。”

“嗯,三少三多吾听明白了。这三恶能具体谈谈么?”

“诺。太守。下官先来说这水恶。本地有大江纵贯全境,但此江之水却不能直接饮用。长期饮用此水的人,久之必然腹痛如绞,生不如死。而且此地山势险峻,落差极大。故而一到夏季,山洪暴发,塌方断道随处可见。故而称水恶。”

“再来说说这盗恶。本地田少,每亩单产量也少。普通汉民要想吃饱已是千难万难。偏偏本地蛮夷村寨又极多,这些村寨所处地域田地更少,产出也很少。为了吃饱,各地村寨互相劫掠,抑或联合起来劫掠汉民。又或者部分汉民和蛮夷在本地豪强的带领下集体为盗——前些年间的徐巨之乱。先车骑邓将军(邓芝)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镇压下去。即便今日,后将军(宗预)的永安军也要经常到本郡来镇压各路匪盗。”

“最后说说这兽恶。本地山高林密,草木繁盛。因此各种飞禽走兽数量极多。山林之中,以老虎、野猪、黑熊为尊。黑熊倒也罢了,只要不进入其领地,也与人秋毫无犯。秋冬季节,这黑瞎子也就冬眠去了。可是老虎与野猪就不同,一到秋冬季节,就成群结队的骚扰我汉民和各个蛮夷的村寨,野猪一般也就是毁坏粮田、捣毁粮仓。这老虎可是要吃人的啊!下官这里有个记录:延熙十二年,涪陵县被老虎吃掉的,有三十五人。延熙十五年,丹兴县被老虎吃掉了二十三人。去年,也就是延熙十九年,汉平县被老虎吃掉了五十五人!这还只是下官这里找到了尸骨确认了的,至于失踪后尸骨无存无法确定死因的,更是倍于此数!”

“所以,涪陵郡要想大治,最根本的就是就是解决粮食问题。管子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不解决粮食问题,这蛮夷与我汉民的争端无法解决,蛮夷、汉民此起彼伏的叛乱无法解决,百姓不得不进入深山老林寻找食物而被野兽戕害的问题无法解决……可惜……”马过惨然一笑,双手一摊:“此地山势过于险峻,比之南中都有过之而不及。当年丞相平定南中后,教导南中百姓营造梯田,故而南中粮田大增。而这涪陵郡,可是连梯田都没法造啊。”

呵呵,就算能造梯田也没用,这里的岩石层都是石灰岩,存不住水的。造了梯田水也都漏掉了。不过,这马过很厉害嘛,看问题居然如此深入,而且还能背《管子》。这哪里是涪陵郡这偏僻小郡能够培养出来的?分明就是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嘛。可是世家子弟怎么会做主薄这样的事务官?而且是多个县的主薄转来转去就是升不上去?嗯?!姓马,而且年龄,难道?

一道闪电从关仪的脑海中划过,他突然福临心至的问了一句:“改之实乃大才,敢问改之令尊高姓大名?”

马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正常起来,稍后,才深深的俯下身道:“惭愧,家父姓马名谡,字幼常。”

果然如此!

“呵呵呵,改之不必如此。令尊确有街亭之败,但家祖不也丢了荆州么?”

“太守!”听到关仪不惜把关羽拿出来开刷以安慰自己,马过一下子就被彻底感动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对于关仪来说,关羽也不过是个NPC。拿关羽来开刷,对他一点都没负担。

“改之所言,句句真知灼见,吾今日得见大贤矣。粮食问题,彝已有腹案。一年之内,当可有一定改观。呵呵呵,改之,汝这个罪将之子,可否与我这罪将之孙一起,携手改变这涪陵郡的穷山恶水呢?”

“固所愿也!不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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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根据重庆地方志记载,即便是到了明朝,重庆主城区这个地方都以老虎多著称,更不要说远离重庆主城,到现在都比较落后的渝东南地区了。古代的生态环境不是今天的我们可以想象的。古人的生存环境之恶劣,也不是今天的我们可以想象的。

2、马谡因为丢失街亭被诸葛亮斩杀的时候,已经三十九岁了。史书记载诸葛亮事后很关照马谡的子女,说明马谡是有子女的。但是马谡的子女具体叫什么,后来在蜀汉的情况怎么样,史书就没有记载了。所以这个马过马改之纯属杜撰。

第十三章 捕猎大队长

时间进入蜀汉延熙二十年的四月。新任涪陵郡太守关彝关子丰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

第一道命令:除恶水令。

古人不知道为什么长期直接饮用乌江水会导致腹痛,作为穿越者的关仪可是门儿清:由于乌江流域的大山主要都是微溶于水的石灰岩,所以乌江水里的碳酸钙过多。长期直接饮用,人体当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结石。胆结石、肾结石发作起来的疼痛,比妇女生孩子的疼痛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犹有过之。

在现代社会,自来水厂会通过各种方法让这些矿物质沉淀出来。这个时代关仪当然是做不到了。不过,简单的将清水蒸煮后,水里面的碳酸钙绝大多数都会附着在容器的内壁上,这也就达到了减少矿物质含量的目的。因此,关仪的除恶水令的主要内容就是:大家要喝开水,不要喝生水。喝开水,不但不容易得各种结石导致腹痛,而且也减少各种传染性疾病的传播。

蜀汉的这一套官僚体系是诸葛亮建立的。总体而言比较清廉高效。这些年虽然随着陈袛的不作为和黄皓的乱政,这套官僚体系在开始缓慢的堕落,但至少现在,蜀汉的老百姓们还是愿意相信并服从政府的。新来的太守上任后才几天,就提出了解决恶水的办法,老百姓们虽然并不是特别的相信,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执行了。

第二道命令:采集蕨根令

解决涪陵郡粮食问题的终极大杀器当然是跟随关仪一起穿越过来的那颗超级土豆。可是农作物的生长是有周期的。即使关仪不计成本搞了小温室出来,让土豆不停的生长。可是现在毕竟时间太短,他到了涪陵郡后,在那花费不菲的四颗土豆苗下,一共才收获到三十五颗土豆。于是他把这三十五颗土豆分成一百四十块,又种了下去。

不过今年上半年也就只能如此了。土豆在地下发育的环境要求是:地下土壤温度不能超过25度。所以今年上半年最多能收获一季。顶天一千多颗土豆。还是无法大规模种植。而涪陵郡的粮食问题又急需解决。怎么办呢?

托《舌尖上的中国》的福,关仪知道了蕨根的汁液也含有丰富的淀粉。是可以食用的。而涪陵郡这个地方呢?由于土层较薄,蓄水性也差,高大的乔木是很少的。但是蕨根这一类的东西,真的不要太多。

在采集蕨根令里,关仪详细的讲述了如何分辨蕨菜,如何搜寻其根脉,如何在其根脉中获取淀粉,如何将淀粉转化为可以食用的蕨粑的方法。

蕨菜,作为一种野菜。在粮食自给率严重不足的涪陵郡,一直都是当地居民用来果腹的主食野菜之一。但是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原来和蕨根比起来,蕨菜根本就不值一提。可以说,采集蕨根令一出,新太守的威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连带的前一道命令也得到了更好的执行。

第三道命令:整顿郡兵令。

涪陵郡的产出极少,加之道路不通,虽然和东吴接壤,却无法通行大兵团。所以,虽然这里土著和汉民的叛乱此起彼伏,但蜀汉政府并不愿意在这里屯驻较大的兵力——得不偿失啊。实在是这里的叛民们闹得太凶了,就就近调动巴东郡的永安军团来镇压。因此,涪陵郡的常驻郡兵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人。

这一次几大公子哥出来做事,CD那边各家家主都很重视,也大力的支持。所以几个公子哥都带了不少的家将家丁的什么过来。关仪将各家的家将集中起来,统一交给廖勇训练、编队。最后汰裁掉老弱、兵痞之后。得到了精干的士兵五百人。

蜀汉的税收承袭东汉,每年征收出产粮食的十五分之一作为田税。最近这些年军费开支越来越大,所以每亩还加收十钱的现金。此外还有户税、算赋、口赋等。实话实说,对老百姓的搜刮还是比较残酷的。基本上老百姓每年年收入的三分之二都会被刮走。

可是即便如此,在涪陵郡这个在册田地只有13万亩多一点,在册人口两万出头的偏僻小郡。能搜刮上来的钱粮也是非常有限的。而且这搜刮上来的钱粮,绝大部分还要通过水路直接转运到巴东郡,供养永安军团的一万常备兵。真正留在涪陵郡的,一年也就一万两千石粮食,五万钱左右。

而且,这还是理论值!

事实上由于当地土著的劫掠、各种野兽的危害以及各种天灾人祸,这个理论值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这点钱粮,维持涪陵郡三百来位公务员(含郡兵)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关太守直接把郡兵扩充到五百人,要是不想点办法生发的话,要不了三个月他就要破产!

所以,关仪也只有厚着脸皮对他的几个小伙伴说明:太守府只负责一百五十个郡兵的俸禄。多出来的三百五十个饷额,各家都要担待点——本太守带头,你们跟上,大家的俸禄全部拿出来充公吧。至于说各位公子哥带来的其他家将、侍女、随从什么的,对不住,请你们自行负责——一句话,大家来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官,要么去过那种艰苦朴素的日子,要么就自己往里面贴钱!

可以说,也就是他带来的是一群不差钱,还很年轻,有热血,好忽悠的公子哥。要是一群中年大叔,就凭这一条,他的僚属们就要集体造反!

当然了,关仪也很清楚这样做减法的日子不能太过持久。一个地方要发展,节流这样的减法只是手段,其目的还是为了将有限的力量集中起来,去做加法——开源!

于是就有了第四道命令:捕猎猛兽令。

新编制的五百郡兵,分为三队。每队一百六十人到一百八十人不等。关仪、张遵、赵毅三人分别带队。以十日为期,每期派出一队进入深山捕猎。剩下的两队修整并接受廖勇的训练。

这是官方有组织的、长期化的捕猎行为。

作为一个农学生,关仪其实还是很注意生态保护的。但是在这样一个猛兽的力量比人类还大的环境里,生态保护的含义就变成了消灭猛兽,保护人类了。和历朝历代提倡的春天不捕猎,以免打了老的,饿死小的不同。关仪就是要在春天去打猎:这个时候的猛兽饿了一个冬天,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而且他们的幼崽刚刚产下,打了老的,小的自然就会饿死。可以说正好是用最小的力气得到最大的收获。而且,关仪穿越前的专业虽然是种子培育。但是作为农学院的学生,他也知道一些畜牧方面的基本知识——野猪的幼崽可是很有搞头的!

当然,关仪的僚属们对关仪的这一条命令并不太感冒,尤其是陈寿、李密、马过等人都认为,张遵、赵毅率队打猎就可以了,堂堂太守也亲自上阵未免过于孟浪,可是关仪非但不听,还兴高采烈的给自己加了一个新头衔:涪陵郡捕猎大队大队长。

“诸位,太守府的前几道命令已经颁布,具体执行情况如何。就劳烦诸位多多督促百姓了。这些庶务彝可没有耐心去弄的。再说了,彝可不光是去捕猎啊。我涪陵郡未来能不能发家致富,还要靠着山里的这些猛兽呢。”

然后,关太守就不听人劝的率队进山去了。当然,在进山之前,总算是得到陈寿的提醒,给朝廷、诸葛瞻、姜维、谯周、廖化等人都一一写了书信说明了他到任后的情况和颁布新的命令的目的等。提拔马过为太守府从事的公文也一并发了出去。

此外,他还写了一大堆的家信寄给家里。在这大堆家信里,有一封的收件人,叫刘铃。

第十四章 尚书台一日

五月的CD,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在皇宫不远的尚书台里,也是虫鸣鸟叫,一片春意盎然。

尚书台这个机构,是从西汉初年开始设置的。一开始的权利并不大。到了汉武帝时期,为了加强皇权以对抗相权,汉武帝大大扩充了尚书台的权利。从汉武帝时代到东汉末年,尚书台的权力一直随着皇帝实权的大小而不断变换。

总的来说,如果一个时期的丞相或者大将军能够开府,那么尚书台就只是一个皇帝的私人秘书处。如果丞相或者大将军都没能够开府,那么尚书台这个总统府办公厅就会膨胀为事实上的国务院。

具体到蜀汉来说,蜀汉刚刚建国的时候,诸葛亮是丞相,但却没有开府的权利。所以刘备以下蜀汉的庶政第一人是尚书令法正(法正去世后是刘巴)而不是丞相诸葛亮。那时候蜀汉的政权运转模式是:刘备的意志由法正转换为具体的命令,诸葛亮去执行。

刘备嗝屁之后,诸葛亮取得了开府的权利。那么国家大事什么的就全部由丞相府自己去办了。丞相府自己制定计划,自己执行,自己审核——皇帝都成了块橡皮图章,尚书台更是没什么卵用。

诸葛亮去世之后,刘禅打着永远怀念丞相的名义,不再设置新的丞相。不过这个时候蜀汉荆州派的力量依然强大,所以刘禅也不得不让蒋琬以大司马的名义开府,让费祎以大将军的名义开府。让他们把持朝政。但不管怎么说,大司马、大将军总理朝政,比起丞相总理朝政来说,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而也是在那个时期,蜀汉的尚书台也开始慢慢的崛起。

到了费祎突然遇刺身亡,荆州派的传承突然中断的时候。刘禅以东州派的陈袛为尚书令,不动声色的彻底收回了蜀汉国政的管理权,至此,尚书台重新恢复了权力,成为事实上的国务院。

至于现在的大将军姜维,他又没能开府,而且长期领兵在外。其实就和一方都督没多大区别,其对朝政的影响力是很弱的。

现在尚书台的长官是尚书令陈袛,下面是几个尚书仆射:诸葛瞻、董厥、樊建、张绍。这五个人名义上是皇帝的秘书,陈袛是秘书长。但实际上,他们就是国务院总理和四个副总理。

刘禅的政治智慧是很高的。他任命东州派的陈袛为尚书令。而东州派自李严垮台、吴懿吴班先后去世后,这些年其实都已经凋零得不能称为一个派别了。所以缺乏自身班底的陈袛,基本上对刘禅千依百顺。有了陈袛掌控尚书台,刘禅就能够保证自己的皇权不再旁落。

但是刘禅也很清楚,蜀汉政权的基本盘是元从派和荆州派。所以尚书台里的四个仆射,诸葛瞻、董厥、樊建全部都是荆州人。仅剩的张绍则是张飞的次子,刘禅的小舅子——元从派。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延熙二十年的冬春交际之时。陈袛病倒了。而且按照蜀汉御医的说法,陈尚书令这一次病倒基本是起不来了。所以,这时候的尚书台,实际的掌控人,是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

“长元、龚袭、仲兴,你们都来看看,这个关子丰才刚到涪陵郡,就不安分了。”

“哦?思远,这个关家的二公子想要干啥?”

“嗯,他居然在涪陵郡发现了马幼常的遗腹子马过马改之。要求给这位马改之升官。”

“马幼常有遗腹子?”

“有的。”诸葛瞻抚了抚额头:“说起来如果不是这关子丰提醒,吾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当年马幼常丢了街亭,被家父处斩后不久。其遗孀诞下一子。家父亲自为其取名为过,并提前赐字为改之。那时候吾还年幼,父亲也就提过一次,这么多年,吾也忘了。”

“嗯……哼!有些人也真是过分!”董厥细细的看了关仪交上来的报告后发现了端倪:“这马改之九年前入仕。九年了,在涪陵郡三个县当了三任主薄。一直不得升迁。这不是有意压制又是什么?”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樊建是个火爆脾气,一听董厥的话火气就上来了:“马幼常丢失街亭,导致丞相第一次北伐失败。当然是罪莫大焉。但马幼常已经以死谢罪了。为何还要如此苛待人家的子女?嗯?我看看,哦,这关子丰也说了嘛,谈吐不俗,言之有物,乃良才也!看看,如此的一个人才,他们就忍心让人家反复磋磨九年?这些年涪陵郡的历任太守都干什么吃的?”

“长元息怒,息怒啊。”张绍在尚书台其实一直都没啥存在感,他很清楚自己的才能比起前面三位来差得远。他作为皇帝的小舅子,在尚书台里起到的就是监督、调和作用:“估计历任涪陵郡太守也是因为马幼常当年的罪过太大才不敢举荐吧。”

“这有什么不可?昔年杨威公(杨仪)诬陷魏文长谋反,诛灭其三族。吾与龚袭还不是顶着压力为魏文长喊冤。最后文长不也是被平反了嘛。也就是杨仪那厮动手太狠,文长连个后人都没能留下。不然,吾与龚袭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张绍听完樊建的吐槽,内心也是一阵呐喊:大哥,你樊建和董厥与那魏延都是荆州义阳人啊!你们都是因为魏延的关系才混进咱们这革命队伍的啊!魏延倒了,要是不把杨仪搬倒。你们两个小喽啰哪有今天啊?还有还有,什么叫若是魏文长有后人你们一定好好照顾。这么说,你们的意思就是诸葛思远是个刻薄寡恩的混蛋了?嗯!虽然这个评价我也很认同,但是麻烦你们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好不好?没看到诸葛思远的脸色已经红转白了嘛!

“好了!长元,汝不要闹了!”果然,诸葛思远被打了脸,这会说话的语气很不爽了。

“马幼常去世的时候,吾只有两岁。”痕迹非常明显的为自己辩白了一句:“既然如此,就按关子丰的意思,迁马改之为涪陵郡从事,年俸两百石。如何?”

“善。”“善。”

“嗯,接下来说关子丰这份报告的第二条。涪陵郡民穷田瘠,不能供养较多数量的郡兵。因此这家伙提议,暂时由关、张、赵、孙、简五家每年各出一万钱、一千石粮食供养郡兵。待得涪陵郡的粮食能够自给后停止……”

“嘶~~~这关子丰想干嘛?把朝廷的郡兵当私兵养?他想造反么?”首先被吓住的是张绍,没得办法,这四位副总理里面,就他的儿子参与其中。

可以说,蜀汉政权对国内的军队掌控是非常有力的。汉中、永安、南中、羽林四大军团,其军事长官说调就调,说换就换。完全杜绝了东汉末年各地官员拥兵自重的局面。即便是蜀汉最精锐的机动兵团十多年来一直掌握在姜维的手里,但朝廷真要下定了决心拿掉姜维,姜维再不情愿也是无法反抗的。

所以关仪的这封报告,确实让尚书台的人为难。虽然大家都清楚这贫弱的涪陵郡就算造反也翻不起什么花来,但是这样公然的提出私人出资给国家养军,还是坏了蜀汉的规矩。

“我的意思,这完全是这群公子哥无法无天惯了,根本不清楚朝廷法度的乱来。要说有什么不良的心思,我倒是不信的。关家、张家、赵家、孙家、简家,那都是元从啊。”

“那就回复吧。不准!”

“善。”

“嗯,继续往下走。除恶水令?采集蕨根令?这两道令倒是很不错。仲兴,记录一下,若是关子丰的这两道令在涪陵郡能取得一定成效,我等完全可以在大汉境内推广。”

“诺!”

“嗯,还有一条令,捕猎猛兽令?荒唐!春季怎么能去捕杀野兽呢?那不是一尸两命、三命嘛。这也太有伤天和了!还有,这关子丰堂堂一郡之守,怎么能亲自去担任什么捕猎大队长?”

(关仪:大公子,你这种一天到晚在CD坐办公室的公子哥懂个屁!老子这里的老百姓被祸害得惨啊!你们这些S母B!我呸!)

“呵呵,思远,汝还不知道?这群公子哥好不容易出了CD,还不兴人家玩玩游猎吗?”

“哼!到底是好逸恶劳不改。哎,算了,对这群家伙还是多鼓励为主吧。这种具体的郡务,又没有牵扯到大汉法令,就不管了。”

“善。”

“嗯,关子丰的报告讲完了,接下来是哪个郡的报告需要咱们四人一起参详的?”

“嗯,倒不是哪个郡的。而是大将军姜维又发了奏章,要求朝廷拨五十万石粮食,两千万钱给他。”

“混账!这姜伯约年年北伐,可是除了损兵折将,毫无收益。我诸葛瞻可不是陈奉宗……”

正当诸葛瞻大骂姜维,表现自己虽然作为荆州派领袖,但一样知道益州连年征战,百姓困苦的时候。一个身穿皂衣的下级官吏匆匆跑了进来:“启禀诸位仆射,伪魏的都督扬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诸葛诞起兵反魏了!”

第十五章 寿春第三叛

西元257年,是蜀汉延熙二十年,曹魏甘露二年,东吴太平二年。这一年的五月,曹魏的都督扬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在寿春扬旗。宣布出兵讨伐意欲谋朝篡位的司马氏。

这是继王凌、毌丘俭之后,寿春第三次扬起讨伐司马氏的大旗。也是忠于曹魏政权(这个倒也未必是终于曹魏了,更多的是终于自己吧)的地方实权将领的最后一次反抗。

这一年,距离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已经整整十八年了。继司马懿、司马师之后的司马昭接掌司马氏的势力也已经有了两年。忠于曹魏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可以说,诸葛诞发动的这场叛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但是,作为穿越者的关仪知道结局是怎样的。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完全不知道啊。诸葛诞的叛乱,对于日益衰弱的汉、吴两国来说,无异于一针足够分量的鸡血!

距离曹魏的扬州(曹魏的扬州只有东汉扬州的北部一小部分)最近的东吴反应相当迅速,大将军孙綝迅速派出原曹魏降将文钦、文鸯和东吴大将全铎、全端等人率兵数万在曹魏的雒阳朝廷讨伐军未到位之前,抢先进入寿春协助防守。同时东吴方面继续征调人马,粮草准备和诸葛诞的叛军一起迎击即将到来的曹魏征讨军。

蜀汉方面,大将军姜维在得知诸葛诞反叛后,再次强烈要求朝廷派发粮草甲仗,他要趁此机会再次北伐。

面对曹魏内部出现大规模叛乱的良机,原先坚决反对姜维北伐的诸葛瞻也无法淡定了。他不再坚持己见,而将皮球踢给了皇帝刘禅。

“嗯,侍中的意思,是让朕来决断么?汝等就不能给个意见?”

“陛下恕罪。伪魏再次发生叛乱,确实机会难得。但国家连连征伐,府库空虚,百姓困苦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所以,臣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中常侍,奉宗还是不能视事吗?”

“回陛下,奴才昨天亲自去了尚书令的家中,尚书令仍旧不能起身,所以……”

“…….哎”

刘禅很聪明,也有很高的政治智慧。他非常清楚:这一次寿春大叛乱未必就能得到一个好结果。这个时候蜀汉出兵也不见得就能得得了好。但是作为自称汉室正统的蜀汉来说,讨伐曹魏本身就是其政权合理性的唯一证明。现在人家内部都发生那么大的叛乱了,你都不派兵征讨一下,那你还叫什么汉室正统?

所以这个时候的刘禅无比怀念陈袛在的时候。如果是陈袛,那么他一定会强烈建议再次北伐。即使北伐失败,陈袛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失败的锅给背起来,对刘禅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是诸葛瞻这公子哥就太过分了,直接把球踢给自己——这哪里是当臣子的态度?做臣子的不能为了爱惜自己的羽毛就不给皇帝背锅啊!

“嗯,那么诸位仆射的意思呢?”代理秘书长不称职是吧?那朕就直接问各个秘书。

但是可惜,全都TMD的不开腔。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你们居然合起伙来把朕架在火上烤!

“召,大将军姜维率兵北伐伪魏。须得谨慎用兵,反复寻找破敌良机。”

…….

武都郡,下辩。蜀汉大将军姜维驻节处。

“大将军,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允许我们出兵!”

“善,吾来看看……哎……”

“大将军为何叹气?”

“休然(柳隐),你来看看陛下的这道旨意。准许用兵,出兵多少呢?后面还有谨慎用兵,反复寻找破敌良机这句话……陛下这是要我们以稳为主啊。也就是说,兵是要出的,但取不到像样的战果不要紧,但一定不能出现大的损失。”

“陛下怎么能这样?这战阵之上,哪有万全之策?”

“陈奉宗病倒,陛下在朝堂之上……”

“大将军,尚书令病倒之后,我军的给养…….”

“我知道我知道。”姜维烦躁的来回踱步许久:“汉魏两国国力差距越来越大,我军人才逐渐凋零……再不在战斗中寻找生机,莫说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了,我大汉还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哎,维也只有竭尽全力周旋一二。只是将来去了那边见了丞相,我……”

“大将军,虽然如此,可是我们还是要去做的,不是么?”

“是啊,即便是完全没有了希望,我们也要奋斗到底!”

可以说,姜维的处境比诸葛亮时代艰难多了。

刘备死后,诸葛亮是蜀汉不折不扣的权臣:皇帝什么的给我一边去!其他顾命大臣什么的也给我一边去。军事、民政、外交,统统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要北伐,全国的人力物力都要给我转起来。

可是姜维就完全不同了,他不是权臣。民政他参不上手,外交基本跟他没关系——反正对曹魏的外交就是一个字:打!至于军事,说起来他是蜀汉的最高军事长官,大将军。可是他能调动的也只有直属于他的机动军团,顶天不超过五万人。这还是费祎那个和平主义者挂了以后的事情,以前他手里的军队从来没有超过两万!

所以诸葛亮时代,蜀汉北伐。曹魏得顷举国之力来防御。而姜维的北伐嘛,基本上一个雍凉军区司令官就可以应付了。

蜀汉的衰落是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蜀汉建国时间长了,新的世家大族开始形成,开始侵吞国家的资源导致国家从农民身上拿到的越来越少,不得不进一步剥削可以掌控的自耕农,然后造成剩下的自耕农生活恶化,大面积破产——整个儿一恶性循环。姜维的北伐确实耗费了一定国力,但这种消耗和诸葛亮时代的消耗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姜维更多的是一个可悲的背锅侠。

“不管怎样,这是难得的机会,哪怕希望再小,还是要去努力抓住。休然,传令下去,整理甲仗,清点粮草。准备出兵。”

“诺!”

“对了,还是派人去伯恭、元俭那里,请他们十日之内率领本部兵马前来会合。”

“呃……诺!”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蜀汉的机动兵团总的来说是一群理想主义者扎堆的地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就算这个充斥着理想主义的团队,也一样有不河蟹的声音。

张翼,字伯恭,益州本地出身的将领。是益州派在军方的代表。这位和谯周一样,是坚定的反战人士。对姜维经年累月的北伐极为抵触和不满。但是谁让蜀汉能打的将领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老呢?相对而言,才五十多岁的张翼算是难得的年龄不大,领兵能力还不错的将领了。而且,出于政治因素考虑,大汉北伐,怎么能没有益州人的代表呢?所以,每次姜维出兵,都要尽可能的带上张翼。而张翼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跟着北伐。

至于廖化,这位老先生并不反对北伐。但是老先生对姜维的能力很不满意:以前有费祎制约你,你的兵少拿不到什么成绩就算了。现在你是大将军,全国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你,却还是不能取得决定性战果。充分说明你这个人不行——不如换我来算了。

虽然如此,但蜀汉的指挥官真的太缺乏了,所以姜维还得每次忍着廖化的白眼和嘲讽,把这个人瑞给带上。不管怎样,这位老先生是荆州派的元老级人物,姜维一方面需要廖化的军事才能,一方面也需要靠他来压制荆州派的年轻人。

因为,荆州派的二代们,如诸葛瞻、张绍等人,以及蜀汉建国时在荆州派内还属于小字辈现在则成长为大佬的樊建、董厥等人,其政治主张都已经开始逐渐的和益州派合流,不想北伐了。

身为凉州人士,曹魏降将的姜维,其实,是这个时代蜀汉最孤独的理想坚守者。

第十六章 三代的理想(一)

延熙二十年六月,涪陵郡,涪陵县西北的一片大山里。

山下的温度已经开始上升,河谷地带更是有了闷热之感。但是在这平均海拔超过一千五百米的大山深处,依然有着深深的凉意。

一处深可没膝的草丛里,虽然没有风,但仍然有着轻微的晃动。在草丛前面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里,一只可怜的梅花鹿被绑在一个木桩上奋力的挣扎着。

“太守,那大虫过来了。”

“嗯,鹧鸪叫,让树上的兄弟们准备。”

涪陵郡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自关仪到任后开展起来,迄今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涪陵郡已经悄然的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就是全郡上下,但凡人类可以到达的地方,各种蕨类植物都倒了大霉:关仪虽然明确的说明只是蕨菜的根可以用来磨粉做蕨粑。但是长期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涪陵郡百姓们可管不了那么多。在有人响应太守的号召做出了蕨粑并且切实的填饱了肚子之后。听到消息的百姓们都疯了:原来我们的土地下还有这样的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然后大家就把所有相关、类似植物的根统统翻了出来进行自我发挥般的再创作——结果当然是比较悲剧的。哪有那么多的根茎可以直接食用的?在搞出了不少食物中毒的事件后,老百姓们逐渐的接受了关仪的说明:暂时就这一个种类的根茎是可以食用的。以后有没有新的发现,等老子的通知。

对于关仪来说,他也再次对本民族百姓们的创造力表示了惊叹:这才两个月啊,蕨粑已经有了纯蕨粑、混米蕨粑、混麦蕨粑等诸多种类,连蕨根粉都出现了:果然,我们这个民族在吃这方面,天赋全球第一。

现在关太守在涪陵郡的威望一时无两,连带的那除恶水令也得到了彻底的贯彻,由此带来的就是腹痛症患者的急速减少和各种寄生虫病的大量绝迹,这就再一步提高了关太守在民间的威望。短短两月时间,已经有零星民间传言说,关太守是诸葛丞相转世什么的了。

这个世道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好满足了。

但是关仪非常的清楚,蕨根这个东西只是应急的食物。这玩意的根系生长缓慢,实在是几千年来大家都没发现这玩意可以吃,所以现在看起来有很多。真要全民长时间大挖,迟早供不应求。而且这个东西能够提供的能量太少,副作用真的不要太多。所以,这东西只是自己的土豆数量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前的替代物品罢了。

嗯,明年,明年春天老子大概就有上万颗土豆苗了,那时候可可以先在涪陵县大面积种植了。

但是种植土豆也就是解决个温饱,而且土豆这东西做主粮……好吧,虽然21世纪的华夏农业部也一再提倡土豆主粮化。但是对于华夏人的肠胃来说,这东西若是没饭吃的时候果腹是可以的,有饭吃的时候当菜吃也是也可的。但当成水稻、小麦那样的主粮,嗯,还是摇头比较快一点。

所有的穿越者都是骄傲的,因为其见识碾压整个时代嘛。即使是关仪这样胸无大志一心就想保命的家伙,当他主政一方的时候。其着眼点也从来就没有局限在“温饱”二字上。

要使自己治下的老百姓突破温饱齐奔小康,有些事情必须得未雨绸缪,提前做起来。

比如,打猎。

作为一个农学生,关仪非常清楚渔猎的生产效率是最低的,一个猎人要吃饱,至少需要10~15平方公里的森林或者更大的草原,才能够一年四季都能不断的获得猎物。而同样面积的草原用来游牧的话,养活一个几十人的大家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至于同样面积的耕地?那养活几千人都是可以的。

所以关仪从来没有指望打猎就可以帮助治下的百姓吃饱。

他动员官方力量进行大规模的捕猎,一方面确实是要减少繁衍得过于兴盛的猛兽数量,为人类争取更多安全生产的空间。另一方面,为了他的下一步计划,他需要大量的野猪幼崽。

一阵腥风扑鼻而来,让刚刚还在神游天外的关仪迅速收回了心神。微微抬起铺满了各种野草的头盔,关仪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黄色身影。

这是一头成年的华南虎,长约两米。它循着梅花鹿的叫声来到了这里,当梅花鹿的身影出现在它的视线里后,它警惕的停了下来。

最近这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人类突然大规模的进山,已经有不少的同类死在人类的弓箭刀枪之下。这头华南虎也曾经和人类遭遇过几次,凭着机警与运气,它多次逃出人类的追捕。

看起来,这头被拴住的梅花鹿应该也是一个陷阱。附近可能有人类的存在?

它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四周,好像没有人类那独有的特别讨厌的腥臭味。是这些人已经离开了吗?

被栓在木桩上的梅花鹿已经感知到了它的到来,开始疯狂的挣扎。深入地面的木桩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被梅花鹿拔起。

这头华南虎再也没有任何犹豫,迅速从草笼中跃出,然后飞快的奔向梅花鹿。然后……哗啦!一块地面突然塌陷,华南虎整个身躯都开始往下坠落。

但是,这些人类的伎俩它已经领教过了,一开始前扑的时候它并没有用尽全力,这个时候它的后腿再次用力一蹬,整个身躯重新高高跃起,朝着梅花鹿的位置再次接近。

“噗呲。”一个巨大的网兜从天而降,宣告了这次捕猎的完美成功。

“呼~~~总算逮住这头狡猾的家伙了。果然单一陷阱对它没用。”掀开头上、身上大量的野草伪装,关仪露出了自己被大量植物汁液涂得面目全非的脸庞:“都仔细点,从眼睛处下枪。一张完整的虎皮在CD那边的卖价是一千五百钱,管十石粮食呢!破了相那起码就要减半了。”

“诺!请太守放心!”

大规模的官方捕猎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多月了。捕猎队的各种技巧、配合也越来越熟练,收获越来越大,损失也越来越小。

关仪第一次带队进山的时候,聘请了两个本地的老猎户带队,结果碰上一群野猪。在射倒了一头公猪后,剩下的野猪集体发狂,如同坦克一般暴怒的碾压过来,当场就干翻了三个队员,还有两个队员因为伤势过重,也没能熬过当天晚上。后来还有被黑熊一巴掌拍死的,被老虎咬伤的。头一个月,关仪的这支捕猎队陆陆续续减员二十多人。

像他这样虽然顶着公子哥的名头,但其实并无公子哥的纨绔劲儿,对老猎户基本言听计从的穿越者都这样了。张遵、赵毅两个真正的纨绔公子哥带领的那两队损失就更是惨重。张遵有一次被野猪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一狠心跳下一个泥潭里,差点就被活埋。而赵毅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枪扎黑熊没能扎个透心凉,结果被黑熊一巴掌拍得内脏出血,差点就嗝屁了。

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而且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素质什么的还是有的,都知道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等到进入第二个月,基本上损失就迅速的减下来了,与此对应的,则是捕获到的猎物越来越多。

“家主,今日已经是第八日,我等无论如何都该往回走了。”

“嗯,当然。要不是这畜生多次逃脱我等的追捕,老爷我前天就想收队了。小七,这一次出来我们一共收获了多少?”

“回禀家主,连带这头老虎和这头梅花鹿计算在内,这一趟,我们一共打了一头熊,一只虎,四头成年野猪,六匹狼,五只鹿,各种獾类、鼬类、禽类三十余只。活的小猪崽十五只。”

“善,这一次应该是能超过张令行那厮了。”

“家主,其实我们超过张令行那一队并不太好。”

“嗯?这个倒也是。不过算了,难道老爷还要去隐瞒收获不成。他的事情,我会好好训斥他的,实在不行就暂停他的带队资格。”

说起来,这些世家子里面,张遵完美的遗传了张飞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勇猛、忠诚、点子多,同样的,不把下人的命当命。他的捕猎队,猎物从来不少,但是伤亡也是最大的。

“太守!关太守~!”

“嗯?何事?”

“属下在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两只小老虎,应该是还不足月大。”

“啊?哎,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这只母虎明知是陷阱也要拼命一搏啊。”

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S母B情绪赶走后,关仪吩咐道:“将两只小虎带回去。”

“家主?难道您是想……”

是呢,老爷穿越前做diao丝的时候就非常羡慕中东的那些土豪可以养老虎养狮子,这穿越过来了,怎么也要过过养猛兽的瘾啊!

第十七章 三代的理想(二)

“呀!夫君,这就是老虎吗?怎么这么可爱?”

呃……大多数生物小的时候都是很萌的吧?不过这老虎和滚滚可不一样:滚滚长大后继续萌。这老虎长大了,美丽依旧,但和萌就一点都不沾边了。

“嗯,夫人。他们的母亲被我们给杀死了。这两只小家伙才刚刚出生没多久,为夫实在对他们不忍心下手。所以以后就只有多多劳烦夫人了。”

“不劳烦,不劳烦。妾身才要谢谢夫君送了这么好的礼物。”虽然已为人妇,但谯蔷终究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陪着关仪到这么一个深山老林的偏僻地方上任,新鲜感过去之后在家里也是非常的无聊,这时候看到这么可爱的宠物,哪里还有不开心的。

“可是,妾身没有养过老虎啊。这该怎么弄呢?”

呃,貌似,本老爷也没有养过老虎啊。

“嗯,夫人,先去找一头刚刚生过小狗的母狗,让她来给这两头小老虎哺乳。一个月后试着用切碎了的肉条喂他们。”

“就这么简单啊?小夏,听到了没有?快去找一条产崽的母狗来。”眼镜娘一边吩咐自己的丫头去办事,一边紧紧的把两只小老虎抱在怀里。两只小老虎本能的朝着眼镜娘胸前的两团柔软使劲的挤。很快就把眼睛娘本来就不小的胸部挤得高高耸起。

“夫人……”在深山老林打转了十来天的关仪看到这么一副景象,不由大大的吞了一口口水。

“夫君。”谯蔷看到关仪这副猪哥样,双颊一片绯红。但还是娇傎的推了关仪一把:“先去沐浴更衣,这么多天在山里钻来钻去,臭死了。”

“你敢嫌弃为夫?”关仪可顾不了这么多,男人在二十多岁这个年龄时,那方面的功能和需求都是最旺盛的。右手粗鲁的一挽,谯蔷整个人都顺势倒在他怀里。嘤咛一声后,红唇已经被封住了。

“启禀太守!马从事等人听闻太守回府,已经齐齐在议事厅等候。”门外关小七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极度让人讨厌。

“哎~~~”不甘心的放开自己的老婆,关仪满是懊恼的开始整理衣甲:“这还要人活不?老爷才刚刚到家啊。都不让老爷先来上几发再开会?”

“好哪,别贫了。还几发呢。过之先生、令行他们最近两天都来找过你好几次了。估计是有什么大事吧。公事为重啊。”

“嗯,媳妇儿,来,再香一个。老爷我去去就来,晚上咱们……嚯嚯嚯……”

“登徒子,还不快滚!…….嗯,晚上早点回来。”

一脑门儿不爽快的关仪,接过关小七递上来的湿巾,边擦脸边在心里暗暗诅咒马过马改之这个工作狂回家后一定不举。但脚步还是不慢的,很快的来到了议事厅。

涪陵郡,人口才两万人出头。若是和黄巾之乱爆发前的东汉比起来,恐怕连一个县城都不如。这么贫瘠的一个郡,所谓的郡太守府也寒酸得可怜。前后也就两进房屋。从后院到前院的议事厅,也就二三十步路程的事。

将湿巾甩给关小七后,关仪定睛一看:哟,今儿吹什么风啊。怎么大家都来了?

“嗯,令行(张遵),这一旬不是该你的捕猎队进山么?怎么还没走?”

“嗨!兄长,先不说这个。大事件啊!大喜啊!淮南的诸葛诞扬旗了!这伪魏又碰上了大ma烦!哈哈哈哈哈。”

“不就是诸葛诞那个废材扬旗么?看你们一个个高兴劲儿。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一年之内,此獠必败!而且司马家会比上次平定毌丘俭之乱还要省事。还有什么事没有?没事散会!”

“等等!”张遵一个跳跃,抓住关仪的手臂:“兄长,你也太武断了吧?邸报都不看就直言诸葛诞必败?还说司马家平定寿春三叛比二叛时还要省事?凭什么啊?”

满脑子精虫上脑,整个人都想着怎么和媳妇啪啪啪的关仪这个时候极不耐烦,用力的甩开张遵的手:“这个废材能成什么事?以我对这废材的了解。他都不敢向毌丘俭那样独自扬旗讨伐司马氏,而是送上人质给东吴,以寿春这块地盘为资本,直接向东吴投降!”

咦,你们都这么傻愣愣的看着我干嘛?哎呀,装13过了头,都没看邸报就直接剧透了。

果然,堂上诸人在短短愣神了一小会后马过开口道:“太守在深山围猎的时候有人给您送过邸报?”

还不等关仪回答,张遵就开口道:“改之兄,这不可能。你没有带队出过猎不清楚,我可是清楚的。出去围猎,野兽哪里多就朝哪里走,根本没有既定路线。进山之后最多一天,家里就联系不上了。怎么可能有人给他送邸报。”

“那太守怎么……”

不行!得怎么把这个剧透给圆了。正好,这群家伙现在虽然总体还算听话,但对老子还算不上心悦诚服,那就今天借这个事情来装个大13好了。

想定了的关仪一边命令脑袋里的精虫统统归位,一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跪坐下来:“这种事情,都不需要邸报。吾来给你们细细分析一下就好。”

“我等请太守赐教。”

“嗯,赐教谈不上。大家都是朝廷的人,这国事还是要关心的。就当大家谈论一下国事好了。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这诸葛诞比毌丘俭如何啊?”

答案很简单,诸葛诞比毌丘俭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说起来寿春这个地方的老百姓真够倒霉的。从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掌控曹魏实权后。寿春这个地方已经连续反叛三次了——司马家总是故意把心怀异志的将领安排到寿春任职——这地方离东吴近离洛阳远,扬起讨伐司马氏的大旗后,一来容易得到东吴的支援,二来若是战败,逃亡东吴也比较方便——不反才怪了。司马家就是这样,故意想尽办法鼓励心怀异志的武将反叛,然后逐一的讨平。之后曹魏皇室和其他实力派的反抗力量越来越弱,司马家对国家的掌控越来越强。

西元251年,司空、都督扬州诸军事王凌密谋另立新帝对抗司马懿。被人检举揭发后。司马懿胁迫皇帝、皇太后和他一起上路,亲自率军征讨王凌的驻地寿春。准备不足的王凌束手就擒,事后被夷灭三族。是为寿春一叛(也叫淮南一叛)。

西元255年,镇南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毌丘俭联合扬州刺史文钦在寿春扬旗讨伐司马师。这个时候司马懿已经挂了。司马家新一代的掌门人司马师强拖病驱,亲自带兵征伐寿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次叛乱平定下去。在这一战中,文钦的儿子文鸯,在曹魏数十万精锐中来回冲杀,差一点就杀到了司马师的面前。惊吓、疲劳等多种负面因素终于拖垮了司马师的身体。这次叛乱平定后,司马师还没有率军回到洛阳,在路上就挂掉了。毋丘家除了毌丘俭的两个弟弟逃到东吴外,其余家属又被司马家夷灭三族。这就是寿春二叛。

这一次叛乱司马师虽然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将其平定,但是由于从洛阳出发的时候忘了把皇帝、皇太后带上。结果在路上挂掉后,司马昭差点没能顺利上位。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司马家的大势已成,曹魏残余力量的挣扎已经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了。

现在,时间到了西元257年,新任的征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的诸葛诞在其任上接到了司马昭要求其回到洛阳朝廷任职的通知。心怀恐惧的诸葛诞不得不扬起讨伐司马家的大旗。这就是寿春三叛。

可惜这位所谓的“正始名士”是个吹牛放空炮很厉害,真到做具体事情就抓瞎的公子哥(所谓“名士”大抵都是如此。)人家王凌敢密谋换皇帝,毌丘俭也是公开讨伐司马师。可是这位爷扬旗后并不是要讨伐司马氏,而是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东吴请降!之后被东吴封为大司徒、车骑将军。

这在舆论和人心上完完全全的落了下乘。其结果,自然也就可以预见了。

第十八章 三代的理想(三)

“先来说说这毌丘俭吧,此人乃是伪魏明帝曹睿一手提拔起来的。感情和立场上天然就是曹魏一党。在政绩上,此人先是跟随司马懿平定公孙渊,之后又独自领兵大破高句丽,把高句丽王追得四处逃窜。可以说不折不扣一员良将。而且此人在寿春的扬旗,并没有受到明显的逼迫,是自己主动扬旗的。但即便如此,这样的人起兵,也不敢彻底和司马家决裂。而是大肆赞美司马懿,痛骂司马师,要求司马师把权力交给司马昭。总算还好,这厮还有底线,最多也就是要求东吴支援,但没有彻底投降东吴去做东吴的官儿。”

“可是这诸葛诞呢?此人乃是‘正始名士’,也就是名气很大,但实际拿不出什么过人政绩、战功的家伙。昔年毌丘俭起兵讨伐司马家,此人不但不支持毌丘俭,反而积极出兵抄袭毌丘俭的后路。导致毌丘俭丧失了一切希望,兵败身亡。之后司马家因功封赏,让其镇守北扬州。可以说,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忠于曹魏清除司马氏的坚定意志。他所在乎的,其实归根结底只是自己的权位。”

“事实也是如此。今年二月伪魏朝廷征召其还朝。他啰啰嗦嗦就是不起行,拖到五月初,眼看拖不下去就反了…….这样的人,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权位,归根结底就是想做独立的淮南王。哪里有勇气单纯为了心中的理想就去征讨司马氏啊。”

“所以,我不用看邸报也知道,这家伙一旦起兵,能做的肯定是投降东吴以求自保。而且他投降东吴也不彻底:东吴都封他做大司徒了。要是我的话就把寿春给交出来,然后自己跑到东吴去享福。剩下的事情让东吴自己去头疼。可这厮呢?还是赖在寿春不走。哼!等着吧,这厮死定了。哎,最多明年,又是一个夷灭三族啊。”

堂下的人静静的听完关仪的分析,心里面很不好受:大家都是热爱蜀汉的人。蜀汉的死敌曹魏吃瘪,这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自然的对起兵的诸葛诞充满了好感——说起来,这位诸葛诞和蜀汉的丞相诸葛亮都是出自琅邪诸葛氏呢。大家就更有亲近感了。

可是这位关太守却很是鄙视的发表了一大通看低诸葛诞的言论,而且说得好有道理,大家竟然无言以对。

“太守所言,只能说明诸葛诞此人气节、能力不足。可是为何断言他会速败?须知,东吴的大将军孙綝已经亲自统兵支援寿春了啊。吴国的先头部队三万人已经进入寿春城了。”

“呵呵呵呵呵,令伯(李密)啊,正因为吴国的士兵进了寿春城,诸葛诞才会败得更快啊。”

“还请太守继续为我等解惑。”

“好吧。诸位都知道孙权临死之际,任命了四位顾命大臣是吧?”

“是的,这四位是诸葛恪、孙峻、滕胤、吕据。”

“嗯,这诸葛恪借着东兴大战的胜利以全国之力北伐,结果搞了个损兵折将。之后被吴帝孙亮与孙峻联合诛杀。吴国的诸葛氏被夷灭三族。然后孙峻成为吴国的执政……”

说到这里关仪也很是感慨:琅邪诸葛氏分别在魏蜀吴三国押宝。结果曹魏的诸葛诞和东吴的诸葛恪都被夷灭三族。在历史的本位面,蜀汉亡国之战中,诸葛亮的长子和长孙也先后阵亡。还好次孙那一脉留下来了。从未见过这么倒霉的家族——处处押宝还被人处处灭族。

“当初腾胤、吕据眼看着孙峻夷灭诸葛恪一家而不发一声,是因为什么?”

大堂内很安静,过了好一会,才有了一声叹息:“那是因为腾胤、吕据有私心。他们都想等着孙峻哪天死了他们可以上位做权臣。”

“改之说到点子上了。可惜,孙峻没有顺了这两个私心过重的家伙的心意。孙峻临死前,私相授受,把手里所有的权力和兵力都交给了孙綝。而孙綝反过头来就杀掉了腾胤和吕据。”

“而这孙綝算什么呢?对,他现在是东吴的大将军,还开府。是不折不扣的东吴权臣、执政。但两年前他是什么?偏将军!而且他的祖上只是孙静一脉而不是孙坚一脉。若是从孙坚孙静那一辈算起,他都快要出五福了。所以这位大将军和东吴皇室血脉疏远,本身起点又太低。他为了维持住自己的权位,只能靠军队和血腥的杀戮。”

“大家想想,这样基础不稳的人,怎么敢长期离开建业?所以我判定此人最多就是率军远远的看着寿春的事态发展:若是诸葛诞打退了司马昭,他就进入寿春摘桃子。若是诸葛诞稍微露出一点败象。他的主力肯定会飞快的退回建业。指望他率领东吴主力去和司马昭血拼,呵呵呵,那是绝不可能的。”

“接下来说说东吴已经入城的三万援军。其实诸位只要看看领兵的大将是哪些,就知道孙綝的想法了。”

“嗯。”张遵飞快的翻了翻邸报:“文钦、唐咨、全端、全怿。这四个人有啥奇怪的?”

马过接过了话头:“令行,文钦、唐咨都是伪魏的降将。全怿是全琮的三子、全端是全琮的从子(侄子)。”

“那又如何?”

关仪赞赏的看了马过一眼,转头对张遵道:“有空多看看书,多找改之、令伯、承祚他们学学。不要一天到晚都打打杀杀。”

“兄长莫要岔开话题,快点为我们解惑。”

“哎,好吧。我继续说。这文钦当年是伪魏的扬州刺史,毌丘俭起兵的时候,他是跟随一起起兵的。寿春二叛被镇压后,毌丘俭兵败身死,文钦就跑到了东吴。你还记得刚才我说过的吧?毌丘俭起兵的时候诸葛诞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这厮背后捅了毌丘俭一刀。啊!我明白了!”

“所以说,孙綝根本就不信任诸葛诞,他也知道诸葛诞不是真心归降。所以派了文钦去恶心诸葛诞。这寿春城里,现在定然是将帅不和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至于唐咨,一样是伪魏降将,在东吴多年功劳苦劳一大把,可是官位就是提不上去,摆明还是不受信任的,这且不去说他。剩下的两位姓全的,呵呵呵,令行,我来问你,这全琮的老婆是哪个?”

“啊,这个我知道。是孙权的大女儿,孙大虎。鲁班公主。”

“呵呵呵,这个妇人可不简单啊。其母乃是东吴女杰步练师。第一任丈夫是周瑜的儿子周遁。第二任丈夫才是全琮。当年孙权的长子孙登死在孙权的前面。孙权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在次子孙和与四子孙霸之间游移不定。导致东吴朝堂群臣分裂。这孙大虎在里面煽风点火,搞了不少的事情。孙权死后,又和顾命大臣孙峻勾搭成奸,导致全家的权势大涨。但是,现在孙峻不是死了么?”

“哦,我明白了。孙綝没有和孙大虎继续勾搭成奸,所以对权势极大的全家看不顺眼,想要收拾全家。”

“非但如此,现在吴帝孙亮的皇后,可也是姓全啊。作为一个全国上下都不喜欢,唯有靠着军队支持才能守住现有地位的权臣。你们说孙綝看着这么庞大的全家是什么想法?所以说,这先期进入寿春城的三万东吴军队,都是孙綝不要了的。站在孙綝的立场上来看,寿春能守住就好。守不住,这三万军队丢了非但不会心疼,反而会窃喜吧。嗯,最好是全家的两个公子哥率众投降伪魏。这样就有了收拾全家的理由了。”

关仪一席话,说得堂下诸人人人扫兴,可是关仪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这次寿春三叛,起事的带头人诸葛诞是个不成器的,东吴的援军又是靠不住。所以这次寿春起兵成功的唯一希望就是寄望于洛阳的指挥者司马昭是个蠢货。”

众人听到关仪这话,倒是满怀希冀。

“兄长,这司马昭以前都是在司马师的身后,没听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会不会…….”

这个司马昭可是比前面两个司马都要厉害的角色啊!司马懿也就是杀个曹爽,司马师也就是废个皇帝,这司马昭可是直接干了皇帝啊——好吧,这事现在还没发生。说不得。

“嗯,伪魏自明帝曹睿开始就实行强干弱枝的政策。自曹睿开始,几十年来伪魏每年都挑选各地镇守军中强壮有战功者进入洛阳加入中军。所以伪魏的二十万中军是最强的。昔年高平陵政变,曹爽在听到司马懿掌控了中军后,虽然手里还捏着皇帝,也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念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伪魏洛阳政府镇压寿春叛军的战斗力不用质疑。至于司马昭这个人嘛。呵呵呵,诸位,我没看邸报,不过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这次司马昭出兵,是带上了曹髦那个伪帝和伪太后郭氏了吧?”

“然也。”

“那不就结了,这司马昭比他哥哥还厉害!所以说,这次寿春三叛,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第十九章 三代的理想(四)

“哎呀,如兄长所言,那这次大将军的北伐?”

“大将军久于战阵,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话题一转移到蜀汉自己,大堂下面的人都更加关心了。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

“呵呵呵,这个倒不用太担心。”关仪趁着大家议论的时候,认真的翻阅了一阵邸报,然后他飞快的翻到某一页:“汝等没看到这句话么?谨慎用兵,反复寻找破敌良机……”

“这,这说明朝廷里面有高人,已经洞悉了这一切。这位高人是尚书令么?”

“改之可能还不知道。我等出发的时候尚书令已经病倒不能视事了,这位高人……”关仪手指指了指天。

“陛下?这怎么可能?”

“呵呵呵,怎么不可能。我说啊,你们都太小看陛下了。我大汉自先帝建国以来,政局极为平稳,几乎没有发生过曹魏、东吴那样血满朝堂的残酷事件。这一方面,是丞相、蒋大司马、费大将军、姜大将军等人自控、自律。另一方面,陛下的宽宏与聪慧才是根本。”

本来话题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但是刚才翻阅邸报的时候他看到了朝廷尚书台给他的一封信件。这就促使他还得继续说下去。

“尔等以为司马家愿意做这个权臣?一天到晚不停的夷灭别人的三族,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被反噬?尔等以为孙綝又愿意做这个权臣?须知权臣的路不过两条,要么篡位成功,要么全家死光光…….若是有的选择,谁愿意做权臣?还不是曹魏和东吴的皇帝没有拿捏好朝堂的平衡!所以,这就是我们这位陛下的可贵之处啊!”

“不过……”关仪话锋一转:“这寿春三叛之后,伪魏国内能够反抗司马家的力量已经基本被消灭殆尽。而这司马昭又已经五十岁了。那么接下来,我大汉和东吴就危险了。”

“这是为何?”

看着底下除了马过在深深思索外,张遵、赵毅、孙刚、简单、廖勇甚至陈寿、李密都是一脸茫然。关仪只感到深深的无力:虽然魏蜀吴三国都建国日久,各国的官二代官三代们都一代比一代烂。但是曹魏毕竟国土广大、人力资源丰富。哪怕是百万中选一也能挑出不错的人才来。而这小国寡民的蜀汉,在权贵阶层开始腐烂后,就真的找不出像样的人才来了。

“哎,诸位,这司马昭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难道最后甘愿被满门抄斩?所以他谋朝篡位是一定的啊。”

看着下面的马过已经恍然,陈寿、李密似有所悟的表情。关仪暗暗舒了一口气:“司马家要代替曹家登上皇位,现成的例子就是学曹操。先受九锡,再封公,然后封王,最后逼迫曹家皇帝禅让。”

“原来如此。要受九锡、封公封王,必须要有战功是吧?太守!”

“改之说对了。当年曹操平定了凉州,先骠骑将军(马超)出奔汉中。曹操回到许昌后就被封为魏公。建安二十年,曹操平定汉中,张鲁出降。然后这厮回了许昌又被加封魏王……”

“所以,司马昭要想称公封王,在篡位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就要攻伐我大汉或者东吴?”

说到这里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实际上,在历史的本位面就是如此。西元263年,钟会才刚刚拿下汉中,大军还被姜维堵在剑阁呢,司马昭就被封为晋公。等到邓艾拿下CD,司马昭迅速的又晋位晋王。顺利的为后来司马炎的篡位铺平了所有道路。

“从高平陵政变开始,伪魏已经有十五六年没有主动进攻过我大汉或者东吴了。这是因为司马家在一步步的夯实自己的权力基础,逐个的剪灭忠于曹魏或者不服从司马家的力量。现在,这个步骤即将完成。接下来,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我大汉或者东吴必将面对伪魏对我们发动的灭国之战!因为那个时候,司马昭已经快六十岁了,他等不起了!”

大堂内再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少顷,张遵挺身而起:“那又如何!这司马昭不来便罢,若来了,就让他尝尝小爷丈八蛇矛的厉害!”

“不错,我赵家誓与大汉共存亡!”

这边热血的年轻人在表态,那边年纪稍微大的几个幕僚却是眉头深锁。

“老廖,你是战场上滚出来的,这伪魏若是举全力攻打我大汉,能够拿出多少兵马?”

“嗯,伪魏的雍凉兵团大概七八万人。这是和我军常年交战的,战斗力稍微比我军最精锐的机动兵团弱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此外,勇曾经听廖将军说过,伪魏在荆州大概有五万人,扬州大概也有近十万人,这两个地方的军队常年和吴国军队作战,战斗力也还过得去。”

“还有就是幽(州)冀(州)并(州)有五六万,时不时和匈奴鲜卑小打小闹一下。战斗力比起雍凉兵团就差得远了。然后就是青(州)徐(州)五万人,这主要是屯田兵和后备军。因为常年没有打仗,这是伪魏战斗力最弱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伪魏的中坚力量。如关太守刚才所言,伪魏多年来实行强干弱枝的策略。猬集在洛阳的二十万中军,那才是伪魏最强大的兵团。二十多年前,诸葛丞相第一次北伐,伪魏大将张郃率领五万中军星夜兼程赶赴街亭。虽说当时令尊应对失措,但伪魏的中军那战斗力是真强啊!先平北大将军(王平)的直属部队五千人,也只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击败了……”

“这么算起来,伪魏的精锐有二十万,其他兵力三十五万左右?”

“差不多,伪魏人口是我大汉的五到六倍,如有需要,临时再征召三十万也不是难事。”

“那我大汉有多少兵马?”让关仪崩溃的是,提出这个问题的居然是简单简公子,而张遵、赵毅、孙刚等公子哥也是一脸期待。

廖勇沉默许久,闷声说了四个字“不足十万!”

“啊?!”

“CD的羽林大概三万多不足四万,庲降都督(阎宇)的南中兵团大概五千。后将军(宗预)的永安军团足额一万。镇西大将军(胡济)的汉中兵团足额一万五千。大将军(姜维)直属的机动兵团经过段谷之败后,只有三万余人,不足四万。”

“这其中,战力最强的要算大将军直属的机动兵团,比伪魏的雍凉兵团稍微强一些,比伪魏的中军则有不足。下面依次算下来,应该是汉中兵团、永安兵团、南中兵团、羽林军。”

“怎么会这么少?居然不到伪魏的五分之一?”

“是啊,这么点兵力,怎么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呢?”

“原来大将军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率领不足对方一半的兵力在和对方周旋?那为何朝中大臣还对大将军吹毛求疵?”

“哎~~~”廖勇看着这群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公子哥,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虽然廖将军这些年一直都对大将军不满意。但在勇私下看来,我大汉目前,没人能比大将军做得更好了……可惜,大将军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参军柳隐柳休然今年也已七十高龄。国威(赵毅)你的父亲和叔父四十多岁的年纪,在我大汉军中已经算是年轻的了。去年,太守的兄长从军,大将军还满心欢喜,说是大汉的年轻人终于有敢上战场的了,可是……”

沉默,非常难堪的沉默。

许久,火爆脾气的张遵开了口:“惭愧。”

紧跟着赵毅也开了口:“惭愧。”

简单惨然的摇了摇头:“这些年单在CD流连于花丛之中,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大汉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孙刚掏出怀里的香囊轻轻的仍在地上:“明天,我要开始习武。令行、国威,你们可要帮我。”

李密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密在朝堂里跟着侍中他们也对大将军冷嘲热讽。真是,愧疚得无以复加。”

陈寿站起身来,行了一圈罗圈揖:“寿在这里代大将军谢过诸位了。若是大将军能听到诸位今日所言,他就会觉得他所为之奋斗并守护的东西,有意义了。”

第二十章 三代的理想(五)

“咳咳……”下面的小弟们都发表了各种感想,现在该领导总结陈词了。

“彝早年也和诸位一般,对大汉的危险局势浑然不知。而且,昔年彝是庶子,上面还有个嫡长兄,所以,未免没有自暴自弃混吃等死的的想法。”

这厮虚伪得自己都想吐了,可是没办法,刚才朝廷邸报里夹带着尚书台给他的一道斥责,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必须要在这个时候统一下面这些人的想法,让他们和自己抱团形成真正的利益共同体。所以,虽然虚伪得恶心,但还得坚持演下去。

“去年家兄在段谷壮烈战死,彝一下子就顿悟了。关家的责任彝要责无旁贷的担起来。可是,要想我关家兴旺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保证我大汉兴旺下去。因为,从先祖在中平年间追随先帝起兵开始,我关家的命运就和大汉永远连在一起了。”

“在彝看来,我大汉与伪魏的实力差距确实很大,而且最近二三十年来那是越来越大。其关键的一点就在于——人口。”

“人,是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有了人,就有了士兵,就有了兵器、甲仗,就有了粮食……国家有效控制的人口越多,必然就越来越甲坚兵利、钱粮广盛。”

“说起来,我大汉现在掌控的人口不足百万,不到伪魏的五分之一。可是我大汉的实际人口真的只有这么一点?就说这涪陵郡,账面上的人口两万多一点,这涪陵县更是只有五千口。可是大家来这里两个多月了,这涪陵县境内的人口,粗略计算,起码不下三万!为何这么多的人没能纳入朝廷的民册?若是这些人全都为朝廷掌控,那涪陵县每年缴纳给朝廷的钱粮又有多少?又可以帮助朝廷多养多少兵马?”

“为什么这些人口无法纳入朝廷掌控呢?一方面,确实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五溪蛮,不服王化。可是最最关键的一点是:涪陵县这个地方耕地太少、产出太少,养不活那么多的人!莫不如让其归当地渠帅统领,任其自生自灭,朝廷还能少许多负担。”

“彝与陛下行十年之约,就是要努力发展生产,获得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然后吸引五溪蛮各个部族的人前来投奔。之后用新增的人力,生产更多的粮食,开辟新的耕地,再吸纳更多的人口——以此形成良性循环。实话实说,彝对时局的紧迫性认知不够,现在看起来,十年涪陵郡大治的目标还是太晚了,因为伪魏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司马昭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十年之内,我大汉必然要面对一次伪魏发动的灭国之战。所以我们的时间和目标都要做调整。彝现在新的目标是:三年之内,涪陵郡在册人口翻一倍。两年后,再翻一倍。给朝廷的物资,五年之内,翻一倍。”

“令行、国威、无双、定烈,你们四位家世显赫。终究不会长久和彝一起蜗居在这涪陵郡的。两三年之后,可能就要外放其他下郡或者中郡。就算是令伯、承祚等人,将来也是迟早要主政一方的。到时候尔等也应该以此为目标行事。我大汉和伪魏、东吴比起来,最好的地方就在于,虽然也有一些空口白牙无端取闹的所谓名士。但实干真干的政风,真的是最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大汉虽然在三国中国土最小、人口最少,但政局也是最为清明的。莫说我关家与大汉早就不可分割。便是可以自己选择,彝也只愿生为大汉人,死做大汉鬼!”

“兄长所言,实乃至理。遵痴长了二十来年,居然不知国势已经危急如斯。这个时候,正是我们这些元从后人一朝奋起,为国出力之时!如若十年内伪魏真的倾国而来,遵唯死而已!”

“毅愿追随兄长,为涪陵郡之大治倾尽全力。”

“单愿追随兄长……”

“刚愿追随兄长……”

“我等愿追随太守,三年求得涪陵郡大治。之后将此经验推广于全国。为即将到来的伪魏倾国之攻预做准备。”

“善,有诸位相助,涪陵郡大治何其易也!嗯,我们来谈一谈下面的事情。”

做了那么多铺垫,浪费了那么多表情,关仪终于掀开了他的真实目的。

“尚书台已经明确发令:私人不得出资供养国家之兵。所以,这郡兵的规模不能维持在五百人了。吾意,裁员。各家私兵各自领回。除了留下必须的下人奴婢外,其余的私兵让他们全部返回CD。”

“太守!不可啊!先不说这外出围猎人手少了捕获必然大大减少的问题。这涪陵郡境内的五溪蛮,可不是个个部族都对我大汉心存善意啊!太守前一旬进山围猎可能不知,前几天,几个毕兹卡部落的首领前来太守府投诉,说是孟兹黑部落的又来劫掠他们好不容易制作出来的蕨根粉。杀了十五个人,抢了大概三十石蕨根粉……此外,本地的猎获越来越多,已经引起了部分廪卡和南客部落的注意。这些家伙迟早会联合在一起攻击我涪陵县城……无非是现在我涪陵郡郡兵前所未有的的多,让其不敢轻易来犯罢了。若是裁撤郡兵……”

毕兹卡、孟兹黑、廪卡、南客都是不同的土家族部落对自己的自称(土家族是汉人对这一族群的称呼)。这个主要活动范围在武陵山脉的族群,其来源和构成相当的复杂,族群内部不同的部落其语言都不一定相通。当然,在汉末三国时代,汉人还没有给这个族群冠上“土家族”的名头,而是统一以五溪蛮或者武陵蛮称呼。

这个地域生活的各个部落,总体而言,毕兹卡主要生活在涪陵郡,南客主要生活在犍为郡。这都是蜀汉的统治范围。而孟兹黑和廪卡则主要生活在东吴的武陵郡。当然哪,对于这些部族来说,什么汉、吴国界都是无用的东西,只要需要,越境攻击另外的部族那是家常便饭。而对于这种部族之间的攻伐,汉、吴两国政府都不会认为是对方的政府行为,也基本上不管。

蜀汉的涪陵郡因为产出太少,养不起多少兵。所以基本没啥军事力量存在。这些这样卡那样黑的相互之间打打杀杀蜀汉政府一般也不管。只要不来劫掠河谷地带的汉人,各个部族之间哪怕杀个血流成河也没关系。当然,如果胆敢攻击汉人,蜀汉政府就要还击了。近在咫尺的永安兵团可是蜀汉防备东吴入侵的精锐职业军团:在长江上船,沿着乌江不出十五日就可以完成兵力投放。

在蒋琬、费祎执政时期,这里的五溪蛮还是闹了不少事情出来,那个时候的蜀汉车骑将军邓芝率领永安军团进入涪陵郡杀了个人头滚滚,之后五溪蛮各个部族老实了大概十来年。

现在,新一代的蛮王已经长成,老一代被打痛的记忆已经开始淡忘。缺衣少食的五溪蛮各个部族,再一次把目光瞄向了河谷地带相对温饱的汉人。和涪陵郡汉人距离最近,对汉人也最为亲善的毕兹卡各个部族已经受到了攻击,那么,距离汉人被攻击还会远么?

“是啊!兄长,我们这两个多月好不容易多弄出来了一点粮食,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让出去?如此我们的理想才刚刚起步就要夭折么?这郡兵,不能裁!俺这就给家父写信,让他在尚书台给我们说话。”

关仪轻轻摆了摆手:“令行,不要让二叔为难了。关于这个事情,我有办法。”

第二十一章 三代的理想(六)

第二十一章三代的理想(六)

作为一个历史水平还算将就的穿越者,关仪怎么会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比东汉末年群雄割据,私人出钱赡养国家士兵这种行为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实呢。但他还是去做了,其目的不外三个。

一是继续扯一张不学无术纨绔公子的皮搭在自己的身上,这是一层很好的保护色。

二是借此越轨行为试探下蜀汉政权的反应程度,以此了解尚书台那边对自己的容忍度有多少。试探的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斥责,告诫他立即改正并且下不为例。这说明尚书台那边对自己还是抱有极大的容忍度的。

这第三嘛,当然是为了拉拢自己的这群手下了——先让这群人尝到郡兵增多的好处,这要再裁剪下来那就不太容易了。

说起来,关仪现在的这个小团队里,廖勇是年纪最大的,六十六岁。接下来是李密,三十三岁。马过二十九岁。然后是陈寿和关仪,二十四岁。其他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公子哥。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团队里,热血和饥情是最不缺少的:大家愿意做事,想做事。而要做事,郡兵的数量非常非常重要。

前面关仪做了那么大一堆铺垫,绕了好几个大圈给他们洗脑。最后成功的给自己的手下们灌输了一个观念进去:蜀汉亡国之祸迫在眉睫(这是事实),我们这群官三代要粪发涂墙(主要是想自保),我们的工作是有希望有意义的(这也是事实),蜀汉需要我们来拯救(放屁,他就是想自保)。

铺垫做好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私人不能出资赡养国家士兵,这是朝廷法度,是我思虑不周。尚书台训斥得是。所以,现有的五百郡兵是要裁减的。朝廷给涪陵郡的郡兵编制就是一百五十人,那就恢复到一百五十人就是了。人员,还是以前的人员。”

“不过……这涪陵郡现在周边极不稳定,我等的兵力确实不能减少。所以,我的意思是,成立一家商社,以商社护卫的名义的把我们各家的家将塞进去。在不远的将来,涪陵郡会有很多新的产出,这些东西要运出去,为我们换来钱粮,总是要有护卫的吧?若是本地的五溪蛮来打劫我们的商队,我们商队的护卫奋起反击这个说得过去吧?”

关仪的提议让廖勇、李密、陈寿三人稍微皱了皱眉头,但三人也没有说话。至于张遵、简单这样的稍显轻浮的公子哥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兄长好办法!咱们不争这个名,只要实质上有兵就可以了。”

“非也非也,我们没兵啊。我们只是有护卫而已。这一点大家得牢牢站稳了,谁说咱们有兵我们就弄他!”

“对对对,哪有兵啊。有也只是涪陵郡账面上的那一百五十人。我们手里的只有护卫。那,那那那,兄长,我们的商社叫什么名字呢?”

“说起来,我们都是为了大汉的复兴才不得已这么做的。就叫复兴社吧!”

“好名字!”

最后大家经过协商约定,新成立的复兴社,关仪以一千万钱和两百家将入股,占股三成。张、赵、简、孙四家各占一成。马过、廖勇、李密、陈寿各占五分。最后的一成预留给糜家。在糜家正式入股前,这一股为关仪代管。

当然,世家子弟是不能直接出面经商的,更何况他们现在都还是国家公职人员,所以这复兴社名义上的行首是关仪的伴当关小七。

延熙二十年(西元257年)六月初六的这天晚上,复兴社就在关仪处心积虑的的谋划中诞生了。在关仪刚刚把这个搞出来的时候,他想的只是如何用利益共同体来捆绑自己的这群手下,从而更有利于以后的自保。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复兴社居然在后来成长为了大汉的吞天巨兽。

……

终于散会了,回到自己的房间,猴急的沐浴更衣,然后迫不及待的和自己的媳妇儿来了几发。关仪终于满足的躺在了床上。

“夫君,祖母大人、母亲大人、姨娘和嫂嫂都有信来。妾身的父亲也有信来。”

“嗯,都说了些什么?”

“妾身只拆开了父亲大人的信,其他的信件抬头都是夫君亲启,妾身可不敢私自拆开。”

“哎,夫人不必如此见外。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你呀我的。嗯,外父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也就是一般的问候,看他的女婿有没有对他的女儿不好什么的。嗯,还有就是大将军这次不是趁着诸葛诞扬旗要再次北伐么,父亲一样上表反对了。还写了一篇《仇国伦》劝诫大将军。咯咯,父亲自己在信里都自夸这篇文章驳斥得大将军哑口无言呢。妾身刚刚看过了,真的是一篇雄文呢。夫君,要不要妾身读给你听?”

有啥好听的。不就是一篇投降论么?什么大国和小国对峙,小国能做的就是保境安民静静等待。等待什么呢?等老天收了大国。要是老天不收大国呢?那就坐等灭亡?扯淡嘛。

“嗯,外父大人的雄文明日待为夫休息好了再仔细拜读如何?”关仪舒服的把头枕在媳妇修长的大腿上:“刚才为夫耗费太多,接下来的书信请夫人代读如何?”

“讨厌!”谯蔷的脸上浮起两团红晕,轻轻的拍打了关仪一下,但还是拿起了关家诸人的信件,开始慢慢的给关仪读信。

家里的祖母、大娘、生母信中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问候、勉励。可是谯蔷打开刘铃的来信后,神色就不太自然了。

“嗯?夫人,为何不读了?快把嫂嫂的信念了,熄灯休息了。”

“呃,夫君,这信,还是你自己看看吧?”

“搞什么啊。”关仪满不情愿的起身,接过谯蔷递来的书信,展开一看后,也有点傻眼。

这封信不长,主要内容就两段话:

第一段话是:“五月初三,回宫省母。闻母言,南乡候为其子求娶于皇室。上欲允之。”

第二段话则来得很陡,和上文根本没有任何联系。而且字迹比上段文字明显潦草许多,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心里是非常慌乱的。这段话其实是一句诗词:“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关仪看到这封信也傻了眼。他实在没有想到刘家的公主居然这么大胆!

第一段话的意思就是尚书仆射、南乡候董厥给刘禅说,老大,我们家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可不可以跟你结个亲家呢?刘禅说,这个建议不错嘛。

刘禅先生儿子一大串,但是女儿却不多。现在成年的女儿就两个,一个是诸葛瞻的老婆。另一个就是刘铃,关统的遗孀。董厥向刘禅提亲,其实摆明了就是说:刘铃公主现在在关家寡居,这资源简直就是浪费,不如给我儿子好了。而刘禅先生呢,也觉得自己的女儿那么年轻就守寡太可怜,所以也很有这个意向。

在这里要说一下汉代的社会观念和后世理学兴起后的观念完全不同。在汉代,妇人丧夫后改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汉武帝刘彻的生母王太后,其第一任丈夫就不是汉景帝。皇家都是如此,百姓更不会在乎这些。所以,公主改嫁,在这个时代,不算什么问题。

对于董厥来说,他非常有和皇家接亲的必要。本来尚书台里的这几位仆射,庞宏被陈袛赶走后就属他资历最老,诸葛瞻不过是顶庞宏的缺罢了,不管年龄还是官龄,都在他和樊建的后面。按理,现在陈袛病倒后,应该是他主持尚书台才是。

可是谁让人家诸葛瞻有一个伟光正的老爸呢?人家天生自带无敌光环(仅限蜀汉范围内),加之诸葛瞻的性格又极为强势。以前陈袛在的时候还能勉强压制,陈袛病倒后,诸葛瞻自行接管了尚书台的管理权。这就让董厥很不爽了。所以董厥主动贴上刘禅,就是想要争夺陈袛之后尚书台的管理权——最好老大你直接任命我当新一任的尚书令。这投名状就是我儿子娶你的二婚女儿。

而刘禅呢,其实一直都不爽诸葛亮的。只是为了朝局的稳定不得已把诸葛亮供上神坛。对诸葛亮都这样了,对诸葛瞻又怎么好得起来呢?所以,也需要有人主动站出来压制诸葛瞻。因此,刘禅对这门亲事也是很乐意促成的。

总算刘禅这个人很念旧情,需要顾虑一下关家的感受。没有当场应允。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关仪知道,这事估计多半就会成:历史本位面上,虽然关统的寡妻去向如何史书没有记载。但陈袛挂了后,就是董厥和诸葛瞻一起平尚书事嘛。

可是,可是刘铃的信里还有一句话啊!

第二十二章 三代的理想(七)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这两句诗,看起来是在写景,但在汉末三国时代,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知道,这是西汉才女卓文君的《白头吟》前两句。

《白头吟》是卓文君跟着司马相如私奔后,司马相如男人通病发作,又在外面养小蜜被卓文君知道后,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一首诗。其大概意思是:爱情应该像山上雪、云间月那样纯洁无暇。但我听说你出轨了,所以我就要来和你决裂。当年老娘丢下家人跟着你私奔,以为找了个如意郎君。谁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男人应该以情意为重,对对方忠贞不二。你就继续浪吧,真实的感情一旦没有了可就永远弥补不回来哪!

据说这首诗效果很不错,司马相如看完之后马上跑回家跪了搓衣板……这首诗后来也成了不少女文青用来教育花心男的鸡汤文:你们看你们看,司马相如那样的大才子都如此听老婆的话,你怎么可以不听我的话呢?

(不过,鸡汤文一般都是有毒的。其实问题的关键是当时司马相如还没有发达,吃的是卓文君的软饭(这厮用大老婆的钱养小老婆,真是yin贼典范)。所以卓文君一说分手司马相如马上低头。后来相如哥当了大官,找了无数小老婆,卓大妈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是换了一个环境,这首诗经刘铃之手写给关仪后,那意思就完全变了:我本来是喜欢你的,结果你居然另外讨了老婆。讨了老婆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到涪陵郡那么偏僻的地方去。现在有人要父皇把我嫁给他的儿子。你不珍惜吧?以后永远没有机会了。

所以谯蔷看到这封信后会非常非常的不高兴:怎么滴,你这厮在和老娘结婚前还和自己的嫂子勾搭上了?

我TM这个冤啊!也是自己作死,干嘛说什么夫妻一体,我的信件你随便拆这样的装13啊!这公主妹也是花痴,我不就是偷瞄了你几眼,露了上半身给你看了下么。你还赖上我了啊?

“夫人!天地良心,我和嫂嫂绝无苟且之事!”

“咯咯咯,妾身没说什么呀,夫君为何急着解释?”

所以说CD妹子就是这点不好,明明一肚子邪火,居然能端得住不发作出来,让男人哄也不是,闹也不是(1)。

于是,走投无路的关仪只好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和公主妹的点点滴滴全都向眼镜娘交待了。

“嗯~~~那……那位公主的胸比……比姎的如何?”听说关仪最开初被公主妹的凶器所吸引,谯蔷不自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然后又伸手摸了摸。

这,这这,这女人的思维真是跳脱啊!这不是在说清白不清白的问题么?怎么又扯到胸上面来了。“不知道,我又没摸过……嘶~~~哎呀!”

“想什么呢?难道你还真想摸一摸不成!”掐腰眼,好像是所有女人无师自通的本能。

“不敢不敢,为夫已经有夫人了,不会再做他想。嘿嘿嘿。”

“哼,夫君,妾身也跟你说清楚。姎不是善妒之人,若是夫君有需要,妾身也不反对夫君纳妾。只是这公主嘛,夫君就不要做什么念想了。公主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那是那是,从为夫见到夫人第一面开始,为夫就从来没有想过那位公主了。为夫这就回信,就说董家公子实乃良配……”

“哼!董龚袭那个废物儿子也是良配的话,CD街头随便牵头猪出来也是良配了。”

“哦,嗯!你跟董家公子很熟?怎么回事?老实交待!”

“呃,这不是以前相亲见过一次面么。”

“哦,忘了,你相过很多次亲,经验丰富。嘶!!哎呀!!夫人,你再这样,为夫要用棒槌收拾你了啊!”

“哼,谁怕?”

好吧,又是一阵云雨,不得不省略三千字。

云收雾散后,谯蔷正色道:“董龚袭的儿子叫董明,字崇亮。今年二十六岁了。此人身体羸弱到了不像话的地步。姎与他见面的时候,虽说那天他脸上抹了很厚的金粉,但看得出来,气色很不好。说话久了都要喘上一阵。后来姎私下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此人在府内养了数百名歌姬,白日宣因,夜夜笙歌……”

崇亮?拍马屁要不要这么直白?还有,这哥们真有勇气啊。是要体会铁柱磨成针的快感吗?哎,穿越前读史书,看到南朝的士族子弟身体羸弱,骑不得马,走不动路还以为是夸张。谁想到现在的士族子弟都堕落如斯了。还好还好,至少现在这股风气在蜀汉还不是主流。

“所以,虽然姎对你这个嫂嫂很不高兴。但也不忍心让她跳入火坑。”

“嗯,夫人是大善人,这样,为夫回信上就把董明这个废材的情况如实说明就好。何去何从让那位公主自己去判定吧。”

“善。”

夫妻两人闹了这么一出,一时之间都没有了睡意。谯蔷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夫君,今夜为何回来得如此之晚,可是郡务有些棘手?”

“嗯,郡务方面倒是没什么大事。今日主要是谈了一下淮南诸葛诞的扬旗。”

“哦,原来是此事啊。大将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再次要求北伐的吧。那夫君认为诸葛诞能成事么?”

大汉的社会风气并不保守,对女子的歧视也不严重。女子参政论政的事情虽然不常见,但也绝不稀罕。更何况关仪是穿越者,对女性是发自内心的平等心态。所以谯蔷问起政务上的事情,关仪一点抵触的情绪都没有。很是畅快的就把今天在议事厅上的分析再次给自己的老婆捋了一遍。

“哎呀,如果像夫君所言,那大汉岂不是在十年之内有亡国之祸?”

“呃,亡不亡国倒不一定。但是面对伪魏的倾国之兵那是肯定的。”

“那,那那,陛下和朝堂上的大臣们知道吗?父亲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连我们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分析得出来,陛下他们会分析不出来?事实上,先车骑邓将军(邓芝)在世的时候就明确的说过,司马家夯实权力基础后就会攻伐我国或东吴,求取战功以做篡逆之资。所以陛下他们是知道的。再说了,就算陛下他们不知道,今晚的议事内容,令伯(李密)会向尚书令汇报,承祚(陈寿)会向大将军汇报。他们不也就都知道了嘛?”

“那父亲还作《仇国伦》?这不是……”

你那父亲就是个投降派啊!巴不得蜀汉早亡呢。实在是当初小爷找不到老婆,你又年纪大了找不到老公。不然我们根本走不到一起嘛。

看到关仪沉默不语,谯蔷很是慌乱的问道:“夫君,父亲是不是想……”

关仪轻轻的将手指按在谯蔷的嘴上:“夫人,人各有志,不管外父大人和我那三个大舅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为夫是不愿见到大汉亡国的。”

“那夫君自请外放涪陵郡,是要避祸还是另有他念?”

当然是避祸了!不过在自己的媳妇面前可不能说这么没出息的话。说不得,又得装13了。

“为夫家祖乃是大汉开国第一将。这个大汉,除了陛下,就属我关家与大汉牵连最深了。所以为夫出知涪陵郡,怎么会是避祸呢。为夫的理想有三。一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涪陵郡在本官任内必然大治。二曰国难当头力挽狂澜,若是大汉真有那么一天,挽救国家危亡的,舍我其谁!三曰兴复汉室还于旧都!这是我大汉立国以来整整三代人的理想。我大汉至今没有退化成又一个刘璋,不就是靠着这个理想坚持着么?这个理想,终究会在为夫的有生之年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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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年前李伯清先生有个段子,生动而形象的展示了CD妹子和重庆妹子的不同。

丈夫在外应酬,大醉,凌晨零点,归家,敲门。

重庆妹子:打开门,哎呀!狗日背时的,啷个喝楞个多嘛!你是哈滴唛!快点躺倒,我切给你弄点热水敷一下。龟儿子不自觉,老娘给你说了好多回,喊你莫楞个。你不听!哎呀!要吐忍到,我切找个垃圾兜!看你这个样子哦,老娘好想铲你几耳屎!老娘给你说哈,再像这样,老娘坚决不得让你进这个门。快点!伸手,把衣服换了。

最多凌晨一点,安然睡下了。

CD妹子:听见敲门声,对着猫眼看了下。哎哟,你还晓得回来呀。今天喝了好多嘛?喝高兴了没有?没喝高兴继续去喝嘛。我这个人大度的很,绝对不会为这点事情生气。你是男人嘛,要撑起这个家赛,要在外面应酬赛。我理解、支持。切嘛,切继续喝。我是相当讲道理的……你错了呀?你哪里错了哟?

结果凌晨五六点都没进到门。

第二十三章 深耕涪陵郡(一)

虽然昨晚和自己的媳妇大战多次,还聊了很久的天。但关仪还是在辰时初始时准时醒了过来。

洗漱,在太守府后院狭小的院子里练了一阵关刀。这时候谯蔷也起来了。夫妻二人用过朝食。然后谯蔷去看她的小老虎,关仪则是叫上关小七等十几个一起长大的家仆,一起往太守府后面的山腰上走去。

“吾十来天没有回家,地里没什么问题吧?”

“家主放心,这些天兄弟们都轮流值守。半夜都有人蹲伏。除了天上的飞鸟,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

“嗯,这块土里埋着的东西,足以改变大汉千年来的粮食困局。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两人正在聊着天,山腰上却急匆匆的跑来一个身影,待得走近了,关仪认了出来,这是他关家的又一个家生子,关大头。

谁都看都出来关大头那硕大的脑袋上满脑门儿的汗,面上的表情也极为惶恐。关仪和关小七不由得心里一紧:“怎么回事?”

“七管家,哦,家主也来了。家主,您的试验田里那些绿草……今天早上我们起来后发现开了好多白花……”

“好啊!开花了!哈哈哈哈哈,大头,不必紧张。这是好事啊!”

来到试验田里,看着满地的白花,关仪那个心情别提多舒爽了。他一株一株的数了过去,嗯,一百二十五株土豆苗,株株长势良好。其中有七十多株都开了花。

“好!好!最多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今年如果能搞快一点,估计还能播种一季!”

土豆在地上植株开花后就会进入快速结薯期。一般能持续30天。但前提是土壤温度不能超过25度。否则地下薯块就会停止发育。得益于涪陵郡遍地高山,多处海拔都在一千米以上的优势。这里种植的土豆一般都能持续生长很长时间。因此这里出产的土豆,块茎都很肥大。事实上,即便在后世,虽然中国最著名的土豆出产在甘肃,但整个云贵川渝西南地区的山区里,都是广泛的土豆种植区。

“甚善!大头,你们把这些土豆苗照顾得很好!小七,给他们每人加发一百钱!”

“多谢家主!”

“嗯,接下来的一个月是关键!还得辛苦大家继续劳作。每五日施一次农家肥,时刻保持土壤湿润透气……一个月之后若是能够丰收,吾绝不吝啬赏赐!”

“谨遵家主之命!”

又非常留恋而满足的抚摸了每一株土豆苗,关仪对关小七道:“去油坊。”

油菜花这种植物原产于西欧,现在的蜀汉是没有这种植物的。关仪说的油坊,里面出产的不是用于食用的菜籽油。而是用于工业生产的桐油。

说起来,后世的华夏最大桐油出产地域就是重庆市的秀山县。恰好就在现在的涪陵郡境内。实际上关仪到了涪陵郡后不久就发现这里的桐油树极多。

可惜,限于时代限制。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充分认识桐油树的作用——对于没有解决温饱的人来说,一个东西价值大不大,首先就问这东西能不能吃?桐油树虽然要结果,但果实的毒性却很大,根本不能吃。所以,虽然涪陵郡漫山遍野的桐油树,但本地人根本就没有将其有效利用起来:拿回去当柴火烧都嫌烟大!

来到油坊,闻到桐油独有的气味,关仪满眼金光:这都是钱啊!

“现在一个月大约能出产多少?”新设的涪陵郡油坊的主事,也是关家的家仆,唤做关小基。

“回禀家主。生产此油,采摘油果、压榨、过滤都极耗人手。目前油坊内只有二十来人,因此产量不多。一月也就十石上下。若是能有充足的人手,奴婢保证,每月出产至少百石以上。”

“汝预计要达到这样的产量,大概需要多少人手?”

“呃,家主,采摘、运输大概需要两百人。压榨制油安排两班人,每班需要五十人。过滤需要五十人。所以至少需要三百五十人。”

“汝计算有误。须知,如果规模搞大了,附近的油桐树根本就供应不过来。那就需要到更远的地方去搜集油果。运输的距离、时间都会变长。人手又会不足。”

“家主见教得是。奴婢欠考虑了。”

“嗯,人手的问题我迟早会给你们解决的。生产出来的成品怎么样?须知我得卖的出去才能有钱给你们增加人手啊。”

“家主,说到这个奴婢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关小基换上了一副兴奋的神情:“此物端的神奇得很。刷在木板上,很快就会风干。干了之后,这木板居然一点都不透水,而且还反光。气味什么的也很快就没有了。就这一点,就比漆不知道好了多少。若是此物能打开销路,我大汉的漆料迟早会被此物挤得没有销路的!”

“除了防水性,还有家主说的兵器保养。两月前我们做出第一批桐油后就拿来刷了一批枪头。然后和同样数量的没有刷油的枪头一起埋进土里。前几天取出来一看,没刷油的枪头已经锈迹斑斑,刷过油的枪头却一点锈迹都没有!”

桐油作为一种工业原料,其应用的范围其实很广泛。可惜,关仪只是个农学生:他只知道怎么种植、生产,但桐油生产出来后具体怎么加工、运用就不是很清楚了。即便如此,光是替代漆料刷家具和替代动物油脂做润滑油防腐剂两块,就已经足够产生相当大的利润了。

最后一站,是猪舍。

在这样一个人都吃不饱的时代,除了北方草原地区以外,华夏大部分地区,畜牧业并不太被人看好——放养牲畜吧,这里可不是一望无垠的草原,而是山高林密的武陵山脉,要照看放养的牲畜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不然放养的牲畜要么是被猛兽给吃掉,要么自己跑掉。你说不放养,实行圈养吧,还是那句话,人都吃不饱,天天都忙着给自己找吃的。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给牲畜找吃的。

实际上,华夏圈养野猪开始得很早。至少在甲骨文资料里就明确的有圈养猪崽必先阉之的记载。所以关仪来到涪陵郡之后看到满山奔跑的野猪群非常纳闷:你们为啥不去捉猪崽,阉了之后实行圈养呢。

结果关仪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马过和一众太守府属员就愣了:为啥要阉了之后再圈养?

好吧,马过虽然出身显赫,但因为马谡的原因,他的日子其实过得很苦。这样满身人间烟火气的落魄公子哥都不屑于去学习了解农学知识了。你能指望完全遗传了庞统一身傲气的庞宏知道这些“末学小道”?

等到关仪捕获了许多小猪崽,除了留下几只看起来比较健壮的做种猪之外,其余的小公猪全部阉掉实行圈养的时候。马过居然表示了反对:人都吃不饱,还要养猪?

所以说这就是观念的问题啊。猪可是一身都是宝啊。猪肉和内脏可以吃。可以比稻米小麦什么的给人提供更多的能量。

猪鬃是一切刷子的主要原料。在火药时代,猪鬃是战略物资。

猪骨可以有效改善这个时代的人群普遍骨骼钙化不足的症状,使小孩子长得更高更结实。

至于猪油,那是所有稍微懂点化学知识的穿越者的大杀器:肥皂、蜡烛、甘油,全都要从猪油上面想办法!

看到被阉掉的小猪们在猪圈里或大吃、或猛睡。关仪只觉得这些阉猪前所未有的可爱。肥肥的猪肉,由肥皂、蜡烛换来的大把钱粮……

“家主,山下的兄弟来报,说是糜家的家主到了。”

“嗯,把桐油、猪鬃什么的给我带上一些,下山!”

第二十四章 深耕涪陵郡(二)

“呵呵呵呵呵,伯耀兄远道而来,弟未曾迎接。恕罪恕罪。兄长一行,一路都还顺利吧?”

“无妨无妨,兄接到贤弟的书信就准备立即乘船过来,不过因为CD那边有批货物迟迟没有交货,所以晚了许久。讨饶的应该是愚兄才是。不过,这乌江水道啊。”

“嗯?怎么了?”

“贤弟,这涪陵郡以前产出稀少,愚兄从前是没有来过的。这是第一次走乌江水道。这江面嘛,虽然比起长江是要狭窄不少,不过比岷江、嘉陵江什么的也差不多。可是这水里的暗礁啊,稍微多了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啊。怎么?兄长这次来有船触礁了?”

“然也,不过还好,只有一艘五百石的大船。愚兄已经让五百石以上的大船全部退出乌江水道,到枳县码头投靠等待了。”

“嗯,这点倒是弟思虑不周了。那百石船应该无妨吧?”

“听我家老船工的意见,只要靠近航道中央行驶,百石船完全无妨。算啦,这些事情不说哪。贤弟在信里不是说有好东西给愚兄看么?快点拿出来给愚兄长长眼。”

“都是俺们山里人瞎鼓捣出来的一些土货,兄长请。”

“请。”

首先给糜照看的,是最近这两个多月捕猎队的劳动成果。虎皮、熊皮、狼皮、鹿皮等各种皮货。虎骨、熊胆、鹿茸等各种药材。还有熊掌这样的高级食材,以及各种动物鞭等。

“这些东西品质都不错,价钱也好商量。不过量实在太少,最多三船就可以装完。”

兄弟,你耍我呢,大哥我一分钟几十万上下,你把我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卖这些东西?我糜氏商业集团一个小部门经理就可以处理了啊。

“岂敢用这些东西浪费兄长的时间。这些只是添头。兄长请看这个。”

待得关仪详细的给糜照展示了桐油的各种功效后,糜照不能淡定了:“此物成本几何,一月能够出货多少?”

关仪眼睛一转:“敢问兄长,现在大汉上好的漆料一石值钱几何?”

漆树和油桐树,都是古代中国的重要经济作物。不同的是,古人对漆树认识、应用得较早。之所以出现这种差别,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漆树的种子可以食用。是油菜花传入中国以前,一种重要的食用植物油。而油桐树的种子(果实)则是不能食用的。现代研究普遍认为,桐油的广泛使用,起码要到宋代才开始。

但是漆树取漆如同橡胶树割胶一般,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而且树木成材较油桐慢不说,单颗树的出漆量比起单颗油桐的出油量要少很多。

所以,漆的价格非常昂贵。从来都是贵族专用的东西,无法大规模普及。而木材制作的家具、锅碗瓢盆什么的,不刷上一层漆,那是用不了多久的。因此,至少在这个时代,关仪看到的蜀汉老百姓家里,木质家具极少,炊具什么的也以陶器居多。

“嗯,贤弟啊,漆这样贵重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以‘石’为计量单位的啊。我大汉和东吴都有为数不少的漆树种植,价钱相对便宜,目前CD的市价是三千钱一斗。伪魏那边可以种植漆树的地方比较少,但用量又比我大汉和东吴大,所以价格昂贵。一般是五千钱一斗。”

听完糜照的介绍,关仪全身都在发抖!汉制,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斛通石。也就是说,如果桐油也按这个价钱来卖的话,现在那个简陋的油坊一个月的产出就值30~50万钱!光是这个就碾压涪陵郡全年的税收!扣去一点人力成本之后,这利润……

暴利!能够让人发狂的暴利!

还好,毕竟穿越前是处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夸张的事情都见过。这点刺激还能受得了。所以关仪很快的冷静了下来。他也很清楚,这个桐油生意毕竟还有后续的商人转运、落地交易税、加工、销售等等各种成本的支出。而且这种新的涂料要取代漆料,还得打价格战什么的——卖贵了桐油也无法走入寻常百姓家,量走不起来,生产再多也是无用。所以实际利润不可能有那么大。

“贤弟,还没告诉愚兄,这桐油成本如何,产量如何?”

“兄长,在说这个事情之前,还请兄长先看一个东西。”

“汝这厮……也罢,什么东西,快点拿来我看。唔~~~复兴股份商社章程……”

作为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商人,糜照翻看这份章程的时候,毫无疑问被穿越者弄出来的含有大量现代股份有限公司相关概念的东西给震惊了。而这还是一个从来没机会掌控一家大公司的农n代自己瞎鼓捣出来的。

“精彩!精彩啊!”糜照顿时把刚才索问桐油成本的心思抛到了九天之外:“为贤弟制作这份章程的大贤在哪里?愚兄要请他出任我糜家商号的大掌柜!不,还可以给干股!”

看着微笑不语的关仪,糜照愣了愣神:“贤弟,不会是你吧?”

“让兄长见笑了,正是愚弟的拙作。”

“……你……你……”

“如何,兄长也看明白了吧。这个复兴社还有一成股份。实话实说,就是给兄长预留的。”

“善!愚兄认了这一股。说吧,贤弟想要愚兄出多少钱入股?”

“不要钱,但我要兄长拿糜家商号的三成股份来换。”

“这……贤弟这口开得有些大。”

“大么?不算大啊。”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关仪已经非常清楚糜家的底细了。

这家蜀汉最大的官商,虽然旗下的酒店、秦楼楚馆、杂货店,方方面面都有涉猎。但其主要业务很简单,就是将蜀锦卖到魏、吴两国。再从魏、吴两国购回大量的粮食。

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简单,但是对蜀汉政权来说,糜家的存在极为重要。事关国家生死存亡。

蜀锦,不过是蚕桑织就。但因为样式精美,世人喜爱。所以价格极高。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决敌之资,唯养锦尔。”也就是说,军费全靠蜀锦赚!

蜀汉官方掌控的人口较少,除CD平原外,国境内大多数地方都是山地,所以粮食产量一直不高。为了维持比例极高的常备军和数量庞大的官僚体系(蜀汉的官员数量比曹魏、东吴都要多),需要大量从魏、吴两国购进粮食。而粮食在这个时代又是不折不扣的战略物资。所以要大量的采购粮食,必须拿出让对方权贵无法拒绝的东西。而蜀汉上下,拿得出手的只有蜀锦。

糜家作为蜀汉的官商,一直承担着卖出蜀锦,赚来钱粮养国养军的重任。所以,别看糜家商号每年蜀锦的单项流水上亿,但真的落到糜家自己手里其实也就一两千万:赚得太多了,国家拿到的就少了。惹毛了国家,取消你糜家的蜀锦专卖权,换一家官商也就是了。

而且,随着这些年蜀汉内部的世家大族开始成长发力,国家能够掌控的自耕农越来越少。导致蜀汉政府对糜家的压迫越来越紧,糜家的利润越来越薄。以关仪的估算,现在的糜家,每年的净利润大概也就一千万上下。三成股份,一年分红也就三百万钱。这点小钱,他根本就看不上。

他看上的,是糜家经营多年的物流渠道。商业社会,物流才是王道!还有就是糜家商号到处设置的分号:这是大汉最大的情报网。最后,他要通过股权互换来彻底跟糜家实现利益捆绑。

“呵呵呵,兄长不要认为小弟太贪。小弟来跟您讲讲这桐油的成本……”

第二十五章 请皇帝代言

延熙二十年七月,CD。

深在四川盆地盆底的CD,其夏天是很难熬的。和江州(重庆)那边太阳暴晒下石头可以烤熟鸡蛋,但只要一躲到树荫下就可以感到凉爽的暴热不同。CD的夏天气温并不算太高,但让人很不爽的是湿漉漉的闷热:全身上下黏糊糊的,有一层细汗,但就是出不畅快。而且这种闷热是全方位的,躲到哪里都逃避不了。

蜀汉皇宫内,今年实岁已经五十岁的刘禅,正光着膀子,吃着庖厨送来的冰镇甜瓜。一旁的黄皓正在给他打着扇子。

“哎,尚书令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吗?”

“陛下,您怎么又问起这个来了。老奴刚才才跟您说了。御医昨天去尚书令府中探视了,说是病情日重啊。老奴还秉承您的旨意,继续每日从冰库取两块巨冰给尚书令家送去消暑呢。”

“哎,国事艰难,需要尚书令为朕分忧啊。嗯,那个李密递交上来的密折你看了吧?有啥想法?”

“陛下诸天庇佑,伪魏怎么敢来攻伐我大汉?这些做大臣的一天到晚都是瞎操心。”

“所以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能像尚书令那样为朕分忧啊。关子丰那个小娃子分析得很有道理。司马家现在差不多已经把控伪魏朝堂了,若要篡逆,确实也该考虑获取军功了。”

“老奴只知道侍奉陛下,去学那些经义干什么?不过陛下啊,我大汉有重险之固,昔年曹真、曹爽等贼酋犯境,不都是铩羽而归么?”

“这倒也是。”刘禅说完这话准备站起身来,结果一个趔趄没站稳,整个人都扑到了桌案上,手里的那杯已经开始化开的冰镇甜果也全部扑洒在了桌案上。

“陛下小心,陛下没事吧。”

“无妨,嗯?这桌案上涂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光滑?这不是漆料啊?水渍一点都浸不下去?”

“陛下,这就是你刚才说到的关子丰送来的新式涂料,唤作‘新漆’。老奴叫人试过了,这新漆涂了之后干得很快,干了后非常光滑,而且防水效果极好。据说是关子丰到了涪陵郡之后弄出来的新出产。”

一般来说,穿越者回到中国古代社会后都喜欢和阉人勾结,成为所谓的“阉党”。原因无他:阉人比较直接——咱家就喜欢钱,也比较有职业道德——拿钱就办事。这种真小人的风格比起士大夫的伪善,确实会让穿越者有天然的亲近感。

所以在糜照入股复兴社后,关仪就托糜照找关系勾搭上了黄皓。熊掌、熊胆、虎骨什么的送了不少,还送了一张比较完整的虎皮。当然,还有整整一斗桐油。

糜照在入股复兴社后就完全把复兴社的事情当做了自己的事情,在他看来,油桐树这种植物在南方到处都是,如果直接打出“桐油”的名号售卖,要不了多久嗅觉敏锐的汉、吴两国其他商家都会发觉油桐树的秘密。所以就给桐油取了个新名字:新漆——这就是想误导其他商家的思路。

按照关仪和糜照的协定,糜家商号以每斗500钱的价格从复兴社购入桐油。大汉境内售价定在一千钱一斗,东吴的荆州地区价格是一千五百钱,扬州地区是两千钱。至于曹魏,对不住,北荆州的落地价都是三千钱。

如此算下来,扣除人工、机械磨损、运费、商税以及其他杂费等生产成本后。关仪这边大约每斗的净利润是300钱。糜家商号的净利润是300钱到1500钱不等。也就是说,即使是按照关仪那个简陋的手工作坊现在的产量,光是桐油这一块,每月就能给关仪提供3万钱的净利润。

不过关仪也知道,这仍然是一个理想值。在新漆刚上市的那会利润肯定能达到这个程度。但随着权贵市场的饱和,新漆势必要降低售价,以便打开普通百姓这个庞大的市场。那个时候就是薄利多销了。

为了迅速的打开商路,让世人接受这个新产品。穿越者自然的想到了要让皇帝做自己的代言人。于是就有了通过黄皓,给宫里面送了一批新家具。

“嗯,关子丰那竖子不错嘛。去了涪陵郡那么穷的地方也知道想办法挣钱。就庞宏那个笨蛋,靖侯(庞统)的本事一CD没学到,那臭脾气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可不是呢,对了,陛下,关子丰还托老奴给陛下送了一张虎皮。关子丰说,这头老虎是在春夏之交猎杀的,皮毛算不得什么好。待得到了冬季再为陛下进献最好的虎皮。”

“这孩子有心了。哎,这孩子真的不错。前些时候仲兴(张绍)还在跟我说,他家张遵来信了,信中满满的悔恨,悔恨昔年过于孟浪,没能好好读书习武云云……哎,先帝当年曾对朕说,关、张、赵、孙、简、糜诸家跟随他颠沛流离近三十年,一直不离不弃,所以我们刘家一定要对他们好一点。朕这些年也遵循先帝的遗命,一直善待各家元从后人。可惜安逸日子过久了,就一代不如一代。还好还好,这关子丰算是个能干事的,要是能把这一群纨绔都带上正路。我大汉也后继有人了。”

“陛下仁厚,那是所有臣子的福分。呃…..关子丰还托老奴向陛下请一件宝贝。”

“哧~~~我道你这老货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原来在这里等着朕呢。朕可警告你,这些元从后人废了二三十年,现在好不容易有愿意做事也能做事的,可得保护好了。你找人家收好处可不要太过分。”

“老奴不敢,嘿嘿,也就收了点皮货什么的。钱可是一钱都没收的。”

“算啦,你这老货朕还不知道,不收钱你就不做事了。不过朕再叮嘱你一句,对这群纨绔,不要催逼过甚。不然这群元从后人发起疯来,冲进宫里把你杀了朕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你明白了?”

“老奴记下了。”

“说吧,这群纨绔要朕做什么?”

“关子丰想陛下给他们的新漆取名并题字。”

“就这个?”

“就这个。”

“善。去,笔墨伺候。”

其实,关仪还通过糜照可以直接入宫和皇帝谈生意的特权,将复兴社的组成、股权构成什么的原原本本的向刘禅做了汇报。他心里非常清楚当复兴社后续的产品源源不断的出来后,会在这个农本社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到时候不要说益州派、东州派,即便是荆州派都会有人对这份超级大蛋糕动心。

虽然蜀汉这个政权存在的时间已经不足七年,但至少这几年,复兴社没有成长为巨无霸之前,关仪还需要这位一直扮猪吃虎的皇帝来为自己保驾护航。

毕竟,这个时代可和黄巾起义、群雄割据的时代完全不同了。魏蜀吴三国立国都几十年了,国家的整套管理体系都已经基本建立。以后自己要在涪陵郡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满过所有人的。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摆出一副坦诚的样子给皇帝看。

狼毫吸足了墨汁,刘禅提笔在绢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延熙漆。

第二十六章 深耕涪陵郡(三)

“铎~~~”一艘糜家商号的粮船稳稳的靠在了涪陵县设在乌江岸边的码头上。

在关仪设计的涪陵郡产业发展纲要里,大规模官方力量出动捕猎野兽只是为了清理出让人类安心生产的空间,什么皮货、药材、补品啥的只是附带的东西——没有附加值的农产品赚不到几个钱。

清理出活动空间是前提,然后出产桐油才是第一项实业:这个东西的技术含量还是太低,容易被人发现秘密并模仿,而且终究其市场很有限。所以它只是关仪用来吸引投资的噱头而已。

在关仪的计划里,以猪油为基础物资,在此基础上通过一系列化学反应生产出来的肥皂、蜡烛,以及用甘油勾兑出来的甜果酒这样的能够走入寻常百姓家的产品,才是涪陵郡的长期饭票。

但是要猪油就得养猪,养猪除了阉猪以外,最根本的还是需要大量的粮食。

作为穿越前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关仪很清楚现代社会的猪饲料,其主要成分是玉米,在国内各种主流猪饲料的比例中,玉米一般都占到了50%以上,其次是豆粉,大约占比20%。然后才是骨粉、贝粉、鱼粉、麸皮等。当然,现代社会不少不良养殖场还会添加分量不小的激素、抗生素等。

激素、抗生素什么的,关仪一是生产不出来,二是还没有无底线到那个份上,所以就不说了。骨粉、贝粉、鱼粉什么的他这里都有。但麸皮和豆粉就要抓瞎了:涪陵郡的百姓们还没有解决温饱呢,稻米外面的麸皮怎么可能会扔掉?都是打烂了混着米粒当饭吃的,哪有多余的来喂猪?至于豆子?那玩意口感那么差,现有的田地种小麦和水稻都不够,哪有心思去种它?

麸皮和豆粉都这样了。这个时代还远在美洲的玉米那就更不要想了。

于是,在把几个月来辛辛苦苦捕猎获得的东西卖了个底朝天,还把刚刚生产出来的桐油彻底搜刮干净让糜照带走外。关仪还直接找糜照借了五百万钱——糜照也没给他现钱,而是给了他五百万的授信。关仪直接要求,这五百万授信立即全部花掉:你在外面给我运五百万钱的粮食进来。一半是高粱和豆类,我拿来给猪吃。一半是稻米,拿来给人吃。

是的,高粱作为玉米的替代品,也是可以作为猪饲料的主料的。

“快快快,快点卸船。后面还有一长串的粮船等着呢。兄弟们,搬十个口袋到仓库就能拿到一支红签,然后靠这支红签就可以到涪陵县衙领一合米呀!”

关家的忠仆关小七,在被各家公子哥推出来做了名义上的复兴社行首后,已经迅速的堕落为了一个黑心资本家:整整两石(54公斤)重的麻袋,从码头边的船上搬下来,然后扛到半山腰的县衙粮仓里,才给人家一合米。一个壮劳力,一天下来顶多来回二十次,也不过能挣到两升米。两升米是多少呢?百分之二石,0.54公斤。

可是,这样的报酬,莫说码头附近的百姓,就连县衙里的衙役都有些跃跃欲试——没得办法啊,穷得太久了。

糜家船队的负责人是糜家的家生子,唤作糜安。他听到关小七的嘶吼,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价钱也太低了点。不过同为黑心商人,他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现在复兴社和糜家商号已经紧紧的联在了一起,复兴社省钱,就是给糜家商号省钱。

“小七兄,这里的力夫有多少?”

“惭愧啊,安兄,只有两百来人。”

“怎么才这么点人?这得卸船到什么时候?”

“没得办法啊。这涪陵郡的人口确实太少了。而且,现在是八月,山上的稻谷熟的晚,这会儿才成熟。所以现在正是涪陵郡的农忙时节。小弟也是把赏格提高了一倍之后才招募到这么点人。”

这种我都看不下去的力资还是提高了一倍的?你要不要再黒一点?

“哎,好吧,看来今晚我是要睡在这里了。呃……敢问关太守现在在哪里?我家家主有亲笔信一封。”

“这个可真对不住了。我家家主前两日已经进山去了。”

“进山?又去捕猎?”

“这个倒没有,现在捕猎的事情已经由赵家公子全权负责了。我家家主是去找人了。”

可以说,随着复兴社的成立以及各项工作的铺开,关仪的小幕府各个成员不得不重新进行了分工。

虽然张遵一再要求自己继续负责捕猎工作,但在关仪看来,这种不顾惜底层士兵生命的残暴分子是不适合独立掌军的。他把张遵踢给了廖勇。两个人一起负责郡兵和商社护卫的训练。

赵毅性格沉稳,武艺也不错。关仪拨了两百人给他,以后捕猎的事情由其全权负责。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孙刚被分配到了圈舍,专职养猪。

心思细腻的李密主抓桐油作坊生产。

在姜维的幕府里锻炼了多年,而且作为谯周的弟子,学识渊博、精通政务的陈寿接管了涪陵郡的所有庶务。

而关仪则带着马过、简单以及一百多个护卫,一头扎进了武陵山脉之中做起了拆迁大队长。

这里的拆迁,有两层意思。

一方面,关仪知道一旦解决了原始资金,那么以后自己的产业肯定会越做越大,相应的需要的地盘会越来越多。所以,以涪陵县为中心,初步计划一年之内,方圆五十里的山头,都要切实的掌控住。那么,在这个范围内的五溪蛮村寨,就需要搬走。

另一方面,一旦复兴社的各项实业发展起来之后,他会缺乏大量的人手。现有的汉民也就这么点,怎么变都变不出花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吸引深山里的五溪蛮人走出来,进入自己旗下的各个工坊。

所以,现在关太守的主要工作就是下基层,走访困难群众,切切实实的把党中央的扶贫计划落到实处。

“太守,前面不远处,咱们已经可以看到的那片村落,就是田家寨了。是距离我们太守府最近的一个五溪蛮寨。”

“唔,这是最近的啊?少爷我脚都提不起来了。三天啊,整整走了三天啊,每天休息不到四个时辰的三天啊!”

“简无双,不要叫苦。这才刚开始呢。以后这涪陵郡乃至附近的犍为郡、东吴的武陵郡,所有的五溪蛮寨,本官都想让你负责联系。”

“啊!老大,你饶了我吧!我没得罪你吧,怎么能这样整我?要不,我和孙定烈换一换,我去养猪好了。”

“嘿!怎么能说为兄整你呢?你不是号称CD第一采花高手嘛?这五溪蛮这么多村寨,每个寨子都有寨花嘛。你就这么一寨一路的睡过去呗!养猪?简无双,你什么时候口味变得那么重,连母猪都想上?”

“一寨一路的睡过去?兄长这个提议很好。虽然是个很艰难很有挑战的目标,但老简我最喜欢有挑战的工作了。”

“嗯,这就……改之?”

马过的右手有力的举起,全队迅速的停止了前进。

遥远的山对面,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隐隐的传了过来。

“哥哥你来自何方哦~~~是做客还是做歹哦~~~客人毕兹卡爱哦~~~歹人毕兹卡恨哦~~~”

“不是吧?唱歌?”

马过对着简单微微一笑:“无双,学着点,和五溪蛮人打交道,山歌是必不可少的。”

说完也不管简单的反应,也开口唱了起来:“哥哥我是汉人哦~~~来你家做客哦~~~客人带了粮食哦~~~找主家换肉吃哦~~~”

第二十七章 深耕涪陵郡(四)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山峦起伏的群山里,两个人各站一个山头喊话那是完全没问题的。天气好、山间雾气少的话,连彼此的衣着甚至相貌都能看清。但是两个人想要握个手的话,不好意思,请下到山谷——那至少是大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关仪他们一行人,从涪陵县县城出来已经有三天了。三天来除了每天休息三个多时辰以外,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走路——就是不停的上山、下山,脚下的里程再怎么也上了一百公里。可是直线距离嘛,估计没有超出二十里。

这次也是一样,在马过和人家对歌完毕后,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的时候,关仪一行人才爬到了另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田家寨所在。

对方的斥候——好吧,也不能算斥候,对方的接头人一开始还充满了戒备。但一听说是涪陵郡的太守亲至,这态度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只说了一句:“请太守沿山路缓行。”就匆匆的往自己的寨子里跑了。等到关仪等人爬到寨门的时候。村寨里的男男女女已经站在门口恭迎了。

“感谢关太守驱逐猛兽,毕兹卡人从此得到安全。感谢关太守教会我们采集蕨根,毕兹卡人不再饥饿。感谢关太守不辞辛劳,来到偏僻的田家寨。”领头的老者一阵称颂,见过大世面的关仪还没什么感觉,旁边的简单已经开始飘飘然起来:“兄长,原来给百姓做了这么点小事,也能得到这么多的称颂啊。”

“不敢当老丈如此称赞。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小老儿姓田,名黄连。是这家寨子的寨主。”

“原来如此,见过田寨主。”

“关太守请。”

关仪、简单、马过等三人跟随田黄连走入了这个土家族人的村寨,而他们带来的一百多名随从却开始在寨子外边搭帐篷。双方彼此之间都有戒备这是肯定的,但最关键的是,这个寨子虽然不小,但房舍之间的距离太过拥挤,而且是沿着山势逐步搭建上去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空地可以再安置更多的人。

双方来到寨子最高处的一座三层的竹楼上坐定。田黄连的手下给关仪三人的座位旁端上来三个大陶瓮。里面混汤黑水的浮着一大坨野猪肉——毫无疑问,这头野猪已经死了很久了,因为关仪已经闻到了一股股酸臭。

看到简单毫无顾忌的皱起了眉头,田黄连的老脸也微微红了一下:“太守见谅,这是寨子里最后的一块肉了。”

“怎会如此?是我们捕猎捕得太狠,让这附近的野兽都跑光了么?”

“倒不是这个原因。主要是两天前,我们的寨子被无耻的覃家堡人偷袭了。腌制的肉,还有好不容易才研磨出来的蕨根粉都被抢走了。山下唯一的一块稻田里的稻子也被抢割走了。”老头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请太守为我们主持公道,讨伐那平日好吃懒做,只知劫掠的覃家堡人。”

你这个寨子又没有向本官交税。我为啥要给你出头?

当然,这话也就是心里面想想。关仪低头想了一会后抬头道:“田寨主不要难过。这次本官来,就是给你们送粮食的。嗯,山路崎岖,粮食搬运不便,暂时只有稻米100石。还请寨主不要嫌弃。”

“怎敢嫌弃!关太守对我寨三百余口真有活命之恩!”老头儿听到有粮食,立刻双眼放光,手脚并用的爬到关仪的案前,五体投地的大礼跪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送米100石,是关仪和马过精确计算后得出的数值。在这样一个缺乏肉类、糖类、油脂的时代,一个精壮男子,每个月大概需要大半石米才能吃饱。而生活在山区的贫苦人家,绝对不会吃纯米饭,一般都是把稻米混在麸皮、野菜里面。所以100石粮食,差不多够这个寨子的300余口吃一个月:少了没意思,多了反而容易激发这些土著的贪欲。

“老人家请起,请起啊。”

“太守真是圣人转世。还请太守为我们主持公道!”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还是那句话,你这个寨子又没有向本官交税。我为啥要给你出头?

“嗯,改之,这覃家堡你知道么?”

“太守,这覃家堡乃是附近一个较大的村寨。大约有一千三百余口。算是方圆几十里内最强的毕兹卡。此堡确实依仗自己的强势,多番欺凌附近的村寨。”

一千三百余口?关仪听到这个数字不淡定了。老子的涪陵郡也才两万出头的人口啊。这么一个寨子就有一千三?说不得,你这田老头没交保护费我也要管了。

“田寨主,你说要是我派个使者去覃家堡,让他们的堡主来和我见上一面,他会来么?”

“太守,千万不要派人去。他们那一堡人都非常凶残。不像我们田家寨人对汉人那么友好。您要是派使者去,他们一定会割掉使者的耳朵以羞辱您!”

你这老货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咦?怎么马过这家伙也在点头?

“太守,田寨主说的是实情。昔年覃家堡闹得太不像话,前任庞太守也派了使者训诫。可是前后两拨使者,都被割了耳朵。庞太守尽起郡兵杀到覃家堡的山下,却因为兵力不足无法攻寨。在覃家堡山下驻扎了半个月,覃家堡堡主低头认错后,郡兵就全部退回了。说起来,在那之后,覃家堡还是收敛了几年。谁想到现在又故态复萌了。”

“这个覃家堡看来就是本官要杀的那只猴子了。干掉这只猴子后,这方圆几十里的鸡肯定都会听话。”

关仪已经对这个覃家堡起了杀心,不过他的幕僚大都不在他身边,所以也不好表态,只是很含糊的对田黄连说道:“田寨主放心,我大汉不会对服从他统治的子民不管不顾的。”

“小老儿多谢太守为毕兹卡人主持公道。”

“嗯,出兵是大事,不急于一时。待本官回到涪陵县城后再做准备。田寨主,这次本官来,是想和你借人的。”

“借人?太守,小寨就三百来人,精装男子不过七十余人,要是他们走了,小寨可就没办法生存了啊。”

你这老货当真顽劣,收老子东西的时候那么畅快,哭哭啼啼要老子出兵收拾你的仇人那叫一个锲而不舍。怎么一说到找你要人就这样?

“嗯,不白借。你给我一个人,我每月给你的寨子一石粮食。”

“是粮食?不是野菜,也不是蕨根粉?”老头子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嗯,是脱了壳的稻米或者麦子磨出来的细面。这只是给寨子的,借出来的人到本官那里做事,他们的食宿本官全包了。嗯,若是在给本官做事期间伤了或者死了的话……伤了的本官负责医治。医不好或者死了的,每个人50石粮食。怎么样?”

“好好好!好啊!呃……能为太守出力,是我们毕兹卡人的荣幸。就是不知道太守需要多少人?”

你这个老滑头!

“嗯,人先不要太多,就十个男子和十个女子吧。都要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

“好!小老儿这就去安排……呃,只是不知道这粮食……”

“就在你家的寨门外。当场就兑现。”

第二十八章 深耕涪陵郡(五)

“兄长?!此话当真?要出兵?好啊好啊,请兄长用我为先锋!”

从田家寨回到涪陵县城后,关仪立即召集幕府众人开会。在他说明了具体事项后,廖勇、陈寿、李密等人还在捻须思索,张遵却兴奋得跳了起来。

“扯淡,就五百人的队伍,还要让你分一支做先锋?”关仪轻轻呵斥了张遵后对众人道:“各位,进几个月来,太守府这边的捕猎队已经将县城附近的猛兽打得差不多了,要想再有好的收获,就得进一步深入深山,这就不可避免的会和五溪蛮人打交道。再有我们的桐油作坊需要的油果,其采摘范围也越来越大,迟早也要采到五溪蛮人的村寨附近,为了以后复兴社的产业能够有安全的发展空间,这一仗,我们必须得打。而且,为了吸引深山里的蛮人村寨下山归附,也必须要将这专司劫掠的覃家堡给干掉,否则,诸多蛮人村寨都会对我们太守府心存疑虑……”

其实关仪绕来绕去说了大半天,核心内容就是:要发展产业,就需要更大的地盘,更多的人力。要有这两样东西,首先必须立威。要立威,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弱鸡来杀。这劫掠成性,在附近的五溪蛮部落中引起了公愤的覃家堡,才是最好的开刀对象。

“勇伯,我等从未上过战场,所以这一仗,还得请您老来主持。请您老放心,自彝以下,所有太守府官员,均听从您老的差遣。”

“多谢太守。不过下官想问一下马从事,这覃家堡距离此地多远?寨子建在什么地方……再问下定烈公子,这钱粮方面能预先准备几何……”

经过仔细的商议,众人最后定下了出兵预案。

出兵时间:延熙二十年九月农忙结束后。预计整个作战一月以内完成。

兵力:一百五十郡兵,加三百五十名商社护卫。拢共五百人。另外动员本地汉民一百人做民夫。

钱粮:太守府向复兴社借款五万钱,两千石粮食。

总大将:廖勇。监军:关仪。参军:马过。粮草官:简单。队官:张遵、赵毅。

留守人员:李密、陈寿、孙刚。

“哦,对了,请承祚给朝廷写个报告。”总算这群公子哥还没有忘了自己现在是朝廷的官员。

“喏,呃……太守,除了上报朝廷以外,要不要也给永安的后将军写一封报告。毕竟,巴郡以东的军事调动,都是后将军在具体负责。”

“嗯嗯,这是当然,多谢承祚提醒。那就这样吧,各位下去之后,抓紧时间练兵,准备钱粮。待得今年的农忙结束后,我们就出兵!”

……

从涪陵郡到巴郡的枳县,再从枳县到巴东郡的永安,都是顺流而下。所以关仪给宗预的信函,只花了五天时间就送到了宗预的案头。

看完关仪的信函,宗预微微一笑:这群公子哥,真是能折腾啊。历任涪陵郡太守,从来都不会主动介入五溪蛮人各村寨之间的恩怨——他们又没有向大汉交税!

不过,毕竟是一群愿意做事的年轻人,作为老一代的荆州派代表人物,他还是愿意拉这些年轻人一把。在仔细思索了一会后,他对身边的人说道:“去叫子师来一下。”

子师是杨宗的表字。在历史的本位面,这位常驻永安的蜀汉大将,先后辅佐了宗预、阎宇、罗宪三任永安都督。在蜀汉亡国前后,有着精彩的表现。

“子师啊,关子丰的信函你都看过了吧。这群公子哥,没事也要瞎折腾。不过毕竟这群纨绔都是元从后人,出了事可不好。所以,吾意,还是请汝带兵走一趟。”

“喏!不过后将军,吾带兵几何?去了又该干什么?”

“嗯,五溪蛮人的战力也不怎么样,汝带个五百人去吧。吾给你拨两条楼船,十条艨艟。去了之后先不要介入战局,吾想看看这群公子哥能打出个什么名堂来。哎,我大汉自车骑、镇北、镇南(邓芝、王平、马忠)去世之后,人才日渐凋零。再不培养新人,恐怕再过十年,就后继无人了。”

“喏,属下明白了。就是去做个保姆嘛。属下这就下去安排相关事宜。”

……

又过了五天,CD的诸葛瞻等人也收到了关仪的报告。

“嘶~~~这群公子哥还敢来真的啊。居然主动对五溪蛮人动刀?”

“呵呵,我看哪,这群公子哥是没打过仗,以为打仗是好玩呢?”

(关仪:说起你们尚书台的几个好像打过仗一样。)

“嗯,不管怎样,这是这群纨绔第一次上阵,还是要顾惜一点。这样吧,给他们调五百副重甲、两百只连弩和十万支弓箭去。另外再调一员久于战阵的大将去指导。”

“重甲啥的好说,府库里有不少。但是这久于战阵的大将还真不好派……自从中领军阵亡之后,这羽林就一天比一天弱……”

“哎,国事如此艰难,这姜维还要北伐。”莫名其妙的又骂了姜维一通后,诸葛瞻一拍脑袋:“派黄伯重去!”

中领军,指的是向宠。就是诸葛亮的出师表里提到的性情均淑,晓畅军事的那位。延熙三年,向宠率蜀汉中央军讨伐汉嘉夷民叛乱中伏战死。在这之后,一方面确实是蜀汉人才匮乏,没有得力将领继承向宠的位子。另一方面是蜀汉的国力日蹇,维持北伐军的开销就已经很吃力,对基本没有作战任务的中央军其训练强度和供应也逐渐减少。总之,向宠之死是蜀汉中央军战力衰败的起点。

而黄伯重,则是黄权的儿子黄崇。蜀汉章武二年(西元222年),大耳贼在夷陵被陆逊烧得焦头烂额狼狈逃窜。蜀汉驻扎在长江北岸的部队与蜀汉本土失去了联系。这支部队的统帅黄权不得已投降了曹魏。刘备知道这个事情后并不认为黄权背叛了他,反而对黄家人亲善如初。黄崇就是黄权留在蜀汉的儿子。

于是,等到了延熙二十年九月中旬,关仪准备出兵的时候发现,巴东郡派来了精锐的常备兵助阵,CD朝廷送来了国之重器:步兵重铁甲和诸葛连弩。蜀汉政权对臣子的宽厚,对年轻人成长的关爱与期待。真真的让关仪心里有点震撼。

“你们不要对我这么好行不行?我只是想搞点私人产业。以后蜀汉亡国后日子好过一点罢了。我真的不想去扛挽救蜀汉危亡的那个地狱级难度的事情啊。你们对我这么好,让我过意不去怎么办!”

可惜,除了官方的热忱之外,关家人的关爱更让他内心那自私的壁垒有了崩溃的迹象。

“三……三叔……您这么来了?您不是在南中花天酒地的么?”

“我关家第三代唯一的男子要上战场了,三叔再不来就真的不配姓关了。”

这位很多民间故事里的猪脚,姓关,名索,乃是关羽的第三子。关羽去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但现在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这厮是个混球,把扛起关家的重任全部甩给关兴,自己跑到南中去花天酒地。这些年在南中真的是一寨一路的睡了过去。得了个花关索的诨名。

“我在朝廷的邸报上看到你要出兵的消息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南中那边路途遥远,为了赶上你的出兵,不能带更多的人。不过你放心,三叔这次找南中的孟家借了十个家将,都是当年无当飞军的幸存者。”

这下,自持强盛的覃家堡悲剧了。本来关仪也就是想拿把小锉刀杀只猴子吓吓鸡。谁知道各方大神都努力给他的小锉刀加持。最后,他扔出来的,是一把硕大的杀牛刀!

第二十九章 深耕涪陵郡(六)

蜀汉延熙二十年(西元257年)九月十六。涪陵郡太守府发兵征讨五溪蛮中的覃家堡。

一千多人的军队在层峦叠嶂中爬涉了七天,抵达了覃家堡所在山峰的山脚下。

覃家堡的人看到汉军这么大个阵仗,倒也心里虚了。于是派人前来请罪。结果关仪给出的条件让对方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心情。

“还是那句话,覃家堡全堡一千三百口搬出覃家山,到本官指定的地方居住。哦,对了,补充一下,是分散居住。怎么分,也是本官说了算。”

“汉人,你不要太猖狂。有本事就打下我覃家堡再来跟我们说这样的话。”

“本官就是这么打算的。”

“哼!那我在山上等着你。到时候打不上山来可不要哭。”

“呵呵呵,本官让你就这么走了么?来呀!给我将这厮的两只耳朵都切下来。算是先为当年受辱的使者拿点利息。”

听着帐外使者的惨叫,黄崇皱了皱眉头:“子丰,你这样做不是让对方士气高涨吗?”

关仪还没有接话,关索和杨宗就同时跳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后,杨宗抬了抬手:“您老年纪大,您先说。”

“你也比我年轻不了多少。”瞪了一眼杨宗,关索对黄崇说道:“尚书郎,这个事儿子丰做得对。蛮夷嘛,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既然都要打了,那就先给对方一个狠的吓吓对方。到时候只要战事顺利,这些蛮夷就会乖乖投降了。俺在南中这么多年,不管是以前的狐笃(马忠)还是现在的文平(阎宇),都是这么干的。”

“花关索所言极是。尚书郎,若是就这么完整的把使者放回去,这些蛮夷才会对我们轻视呢——尽力打,打不过也没啥。反正汉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五溪蛮,巴东郡那边也不少,这些年,不管是伯苗(邓芝)还是德艳(宗预),也都是这么干的。”

听完关索和杨宗这两个长期和少数民族打交道的将领的抢白,黄崇也不矫情,很是坦然的起身拱手:“受教了。”

看着蜀汉军官对外族的强硬,以及黄崇的坦然,关仪心里很是有些感慨。

“子丰,子丰!”

“啊?哦,三叔何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都等着你这位太守发令呢。”

“嗯,本次出征的大将是勇伯啊。啊,好吧,要考校我是吧。这样,我等先出营观看一下地形如何。”

其实地形什么的很简单。在武陵山脉,几乎所有的五溪蛮寨立寨的方式都差不多:在一座相对于四周的山脉高出一些的山峰上,整个寨子依山而建。从半山腰开始,层层设卡。力量弱的寨子就一个关卡,大门用木头,围墙用篱笆。力量强点的有两到三个关卡,大门可以用铁皮包裹,围墙也能用上干打垒。

而要攻这个寨子,当然是从山脚下面仰攻了。

“如何,子丰,可有破寨之法?”关索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

“嗯,欲破此寨。先得正面强攻三五日。若是不能破寨。则修养两三日,再正面强攻一两日,之后派出奇兵,从山后攀岩而上,可破之。呃,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

关索很是高兴的揉了揉关仪的脑袋:“很不错,这就是标准的攻击山寨的方法。先以正军吸引敌方注意力,休息之后还是只攻正门,就是要让敌人放松警惕,之后再以奇兵抄其后路。破之!”

廖勇也是一脸赞赏:“太守虽然从未上过战场,可是想出来的方略和老将想的都差不多。”

杨宗戏谑的看着关仪道:“不错。不过我再考考你。若是我想零伤亡的拿下此寨,又当如何?”

“这个嘛,无非是坐困山下,断其水源,毁其山脚下的粮田。行渴杀或饿杀之法。不过渴杀在本地实行的意义不大。因为本地雨水极多,要待对方水源耗尽是近乎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期待对方粮食耗尽。但是据说覃家堡专事劫掠其他蛮族村寨,估计堡里存粮较多,若要饿杀,估计耗时极久。我涪陵郡本就贫弱,这时间拖长了,得不偿失啊。所以,饿杀之法也是不可行的。”

“熟知地理,很不错。好吧,接下来的事情就请廖从事多操心了。本将奉了后将军的命令,只有贵军被山上的蛮夷打得撑不住了才会出手的,哈哈哈哈哈,关维之,你从南中带了酒没有?一起去喝一杯。”

“哼!我们怎么可能被山上的蛮夷打垮,到时候没机会斩获战功的时候可不要哭!勇伯,张遵请命做第一阵!”

作为从诸葛亮时代开始就参加北伐的老人,虽然手里只有五百人,但廖勇对这五百人的训练,从来都是按照蜀汉最强的机动兵团的标准来要求的。从二月上任,到现在九月中旬,七个多月的时间,这些原先涪陵郡郡兵、各家家将组成的大杂烩,也已经有点精锐的样子了。

蜀汉军队的组成比较复杂,从民族成分来说,汉人、巴氐人、羌人、南中蛮族、夷族(1)、五溪蛮族、賨人等都有。从兵种来说,虎步、虎骑算是常规步兵和骑兵,此外还有无当飞军这样的山地步兵,突将这样的敢死冲锋队。根据兵团的不同和战事的不同,蜀汉军队的民族成分以及兵种的比例都在不停的变化。但不管怎么变化,有一个兵种在蜀汉的军队中占了极大的比例:弩兵。确切的说,是诸葛连弩兵。

关仪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传说中的古代机关枪,随着廖勇的一声令下,五十名弩兵站了出来,然后关仪就看到这五十名弩兵左手托弩,右手不停的扳动机廓。扳动一次,就是一支弩箭飞出,再扳一次,又是一支弩箭飞出……

“一、二、三……九、十。居然能连发十箭?!”

“换!”

在廖勇的咆哮声中,弩闸里空空如也的第一排弩兵退到了后面,第二轮弩兵开始继续发射。一瞬间,又是五百只弩箭腾空而起。

“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用这种火力压制……嘶……”

对方关卡上的覃家堡人不是不想还击,可一旦露头,往往就会中箭:诸葛连弩不追求单个弩兵的命中率,而是追求的大范围无差别覆盖。虽说一次五百只弩箭发射出去,也就射中一二十人甚至几个人,但这种瞒天蔽日的弩箭覆盖,对敌人心理的打击绝对是巨大的。

因为本方弩兵的火力压制,使得防守方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御。张遵率领后续的部队逐渐接近了敌人堡垒的大门。

“虎步军,攻!”

“嚯~~~”

继承了张飞大嗓门的张遵虎吼一声,一百名身披重甲,左手持盾,右手持枪的步兵加快了步点,开始冲锋。

“咦,枪盾并举,身披重甲,这是斯巴达枪兵的精装版?”

“子丰,这就是我大汉在关中平原上对抗伪魏虎豹骑的虎步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索已经站在了关仪的身后。

“呃,三叔,您的意思是,我大汉的步兵要以血肉之躯对抗敌人的骑兵?”

“没得办法啊,我大汉靠近西羌,不缺马,也不缺骑兵。但我们养不起太多的马。所以整个大汉五大军团虎骑军的总人数从来没有超过一万。更多的时候,只能是靠虎步军去对抗伪魏的骑兵。”

“可是,士兵的生命不是最宝贵的么?我大汉本来人口就少,还拿人命去换马命……这……”

“所以丞相和大将军真的很难啊,不过我大汉还有一支三千人的车兵,就是为了对抗伪魏的骑兵所准备的。车兵只有大将军的机动军团里才有,今天你是看不到了。嗯,仔细看前面,攻城锤已经上去了。”

随着关索的指点,关仪看到前线最顶端,一辆蒙着厚厚牛皮的攻城锤已经被几十个强壮的汉子飞快的推到了寨门。随着攻城锤的抽进抽出,几个功夫,那层膜就破了……

“阿呢?这就完了?”

“对呀,这就完了。”关索微微一笑:“廖勇可是跟随丞相、大将军北伐三十余年的老将了。他训练出来的部队,不会比机动兵团差太多。我大汉最精锐的部队打个蛮夷的小寨子,真的要打几天啊?赤奴儿,你记住,我大汉军队之所以能屡次以弱胜强,这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从丞相时代起积累下来的这群优秀的基层军官!”

第三十章 深耕涪陵郡(七)

辰时开始攻击,午时还没完,覃家堡就被攻下了。一共耗时不到三个时辰。

“啊嗷嗷,不爽!真是不爽!身上的汗都没有出透呢!俺的丈八蛇矛也没喝够血呢,这就投降了?真是没骨气!没骨气!兄长,下次咱们再找一个大一点的寨子打着玩!”

“好哪好哪,你总算是上了阵,杀了人嘛。没看过人家国威在旁边生闷气嘛。”

“哦哦,也对啊,哈哈哈哈,国威,不好意思啊。哥哥我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就把寨子给破了。没给你率领无当飞军攀岩后山,抄袭敌人后路的机会。哈哈哈哈~~~”

“关你什么事,还不是人家勇伯指挥得当。”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闹了,没看见哥哥我这会算战利品脑袋都要爆了嘛。”

战斗结束了。本方的损失和收获那是要好好算一下的。

虽说攻寨及其顺利,基本上就是一波流。但是本方的伤亡还是有的。

被寨墙上的礌石扔下来直中脑门砸死的有两个,攻入寨门后的巷战中战死的有五个。此外还有二十多个伤员。这就是全部损失。

至于收获嘛,那还是可观的。

覃家堡一千三百二十七口。在战斗中有一百来个精壮男子被击杀。剩下的全做了俘虏。这就是一千二百余奴隶啊!

此外还有堡内的存粮,共计各种腊肉一百余石,米面三千余石,蕨根粉三千八百余石,零零散散的五铢钱两万余枚。总之,收获比起投入来,那是大大的赚了。

对于一千二百余俘虏处置,关仪和关索、杨宗、黄崇、廖勇等人商量了很久。

首先,对于俘虏中大小头目的处置,各方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全部砍了。而且是让俘虏里的普通精壮操的刀,顺带的,作为穿越者,关仪还让俘虏中的底层百姓开了一场批斗大会——对人民群众进行思想教育和宣传,几乎是每一个红朝穿越者都要做的事情。

接下来这一千一百二十余名俘虏的处置就让关仪犯难了。

杨宗:哎呀,分给我呀?不行不行啊。我巴东郡一样的山高林密土地贫瘠,现有的耕地分给汉民都不够,这些俘虏我拉回去,后将军会吃了我的。

廖勇:太守,现在咱们的桐油作坊确实需要很多劳力,但再怎么也吸纳不了这么多人。这些人全带回去,先不说还要加派多少人手看管的问题。跑了倒还好了,若是不走,这么多人,会把我们涪陵郡吃垮的。

关索:别看我。赤奴儿,三叔我在南中待腻歪了。想留在你这里耍耍,暂时没打算回南中。就算回南中,这么多人这么远的带回去,那得耗费多少钱粮?

(关仪:你丫是跑到我这里来躲情债的吧?)

黄崇:啥?你们为啥都看着我?嗯,全部带回CD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路途遥远,还请太守派出精锐押运——这成本可就高了。先说清楚,尚书台可没给我准备这份预算。

嘿!在这样一个人口是稀缺资源的时代,居然没人要俘虏?

这个问题若是发生在东吴,那确实会是一个更大的问题:大家都抢着要。都想全要。然后就会发生争斗。

说起来,东吴自孙权正式称帝建国开始就陷入了一个怪圈:曹魏入侵,那一定打得有声有色。主动对曹魏进攻,一般都是有气无力。江东世家大族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保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要不就是怎么在东吴朝堂上争夺更多的话语权——曹魏,那么强的敌人,别人不来打就好了,没事去招惹人家干嘛。

但是江东世家大族也有主动出击打得激情澎湃的时候。那就是征伐山越——因为,征伐山越,攻破了山越的寨子后,可以掳掠很多人口,可以把这些人口变成农奴,用来充实自己的庄园。所以东吴建国后,第二代、第三代将领,比如什么陆抗啊,施绩啊,留平啊啥的,全都是在征伐山越的过程中练级成长起来的。

这就是蜀汉的悲哀。

东吴人口也少,但是人家身处长江中下游,到处都是适宜耕种的土地,缺的就是人。只要有人,再多的数量也接的下。所以江东士族最喜欢征讨山越——抓人。在本土抓还不过瘾,最远的还跑到了台湾去抓人。实际上,从东吴建国开始,其统治阶级对人口的渴求就从来没有减弱过。

而蜀汉不同,山地太多了。

相对而言,云南那边的情况还好一点,山虽然多,但山势比较平缓,土层也足够厚,而且横断山区的山间盆地、湖泊众多。可以依山修筑梯田种植水稻。而巴郡这边就悲剧了,不管是涪陵郡还是巴东郡,抑或南边的牂牁郡以及东吴的武陵郡。这边的山势极为陡峭近乎垂直,土层瘠薄不说,底下还全都是石灰岩,蓄不住水。根本没办法开辟梯田。

(现在这些地方都是旅游胜地,比如张家界。)

相对于山越来说,为啥汉、吴两国对武陵山脉里的五溪蛮很少主动攻伐掳掠人口,最根本的原因就在这里:可耕地太少,人抓来了都不知道怎样安置。

蜀汉唯一的例外是在汉中。

当年曹操征讨汉中,五斗米教教主张鲁在得到自由传教的保证后投降。汉中郡二十万口被曹操迁到了关中地区。后来刘备从曹操手里夺下汉中后,得到的只是一块空地。

而汉中盆地又是秦岭山脉里难得的一块适宜耕种的土地。所以蜀汉不管是诸葛亮北伐还是姜维北伐,只要有条件,撤退的时候都会把曹魏雍凉地区的百姓强制迁移到汉中盆地——那里有的是等待人口开发的大量可耕地。

那么有人问了,为什么蜀汉不把五溪蛮人迁移到汉中呢?一方面是因为成本问题:破一个寨子容易,可破了一个寨子顶天得到千把人,要把这千把人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这成本就太大了。而且,一旦蜀汉采取东吴的政策,长期不断的在五溪蛮地区掳掠人口,人家不会联合起来反抗么?深山老林的,到处打你的游击哭都哭死你!到时候蜀汉政府就要在武陵山区长期驻军。这成本就嗨上天去了——而且蜀汉本身兵力就捉襟见肘,防御汉中的部队都是一砍再砍了,还要在武陵山区长期驻扎大量军队?那大将军姜维不跳起来砍了你才怪。

深究原因,还是在于蜀汉的政权结构和东吴不同。蜀汉的军队完全属于国家。而东吴除了国家有军队外,各个世家大族的私兵极多。一般的山越人侵扰,东吴的世家私兵都平定了。

另一方面就是,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总的来说侵略性并不高。对蜀汉政权构不成致命的威胁。能够威胁蜀汉政权生存的始终只有曹魏。所以,没有必要把境内的民族关系搞得太僵。温和一点,甚至可以说伪善一点,安抚住他们不来捣蛋也就是了。

所以关仪也很清楚,覃家堡征伐只是一个例外:这是一个专事劫掠,引起了本地各个蛮族村寨公愤的部落。灭了也就灭了,大家只会拍手称好。但你要是这次事情完了后不知收敛,还想继续用武力来攻打五溪蛮族,不要等五溪蛮族联合起来反抗你了。CD朝廷都会收了你!

以上种种,就是农业社会的现实:人口和耕地,就是社会的全部。如果耕地不足,人口就只是负担而不是财富。

“罢了,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我复兴社全部要了。”

“太守,不可!我们养不起这么多人!”

“子丰,这复兴社是个什么东西?你要这么多人去干嘛?”

人多?我只觉得人少!

第三十一章 深耕涪陵郡(八)

本来按照关仪原来的想法,是先发展各种产业,逐步的产生利润。有了利润之后再用比较丰厚的薪酬慢慢的吸引附近的五溪蛮人归附。他在田家寨一次性只要了20人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覃家堡一战收获太丰,突然之间手里多了那么多人口。这就促使关仪改变了步骤:先负债扩大产业规模,然后用大量的产出来还债并且盈利。

现代社会早就证明,农业能够接纳的人口是极少的。更多的劳动力,需要工业和第三产业来接纳。

在这样一个时代,第三产业是不要想了。比如说,涪陵郡境内的大山,很多都是中空的,里面都有大小不等的溶洞。后世中国国家地理评选中国十大最美洞穴。前四名里有三个都在蜀汉时代的涪陵郡境内(贵州织金洞、武隆芙蓉洞、丰都雪玉洞)。可是这个时代能搞旅游业么?

所以,还得从手工业方面想办法。

收兵回涪陵郡后,黄崇、杨宗分别回CD、永安去了。关仪召集麾下幕僚,开始对一千一百多俘虏进行分配。

首先就是扩大桐油作坊。关仪要求简单从俘虏中选三百人出来进入桐油作坊。这三百人的要求是:不能单身一人,必须拖家带口,最好是有小孩的家庭。这些人进入油坊后,成年男子每天负责外出采集油果,妇女和儿童则负责在作坊中将油果捣碎、过滤。关仪对油坊的管事关大头交待道:每天给外出采集果实的男人定下基本量,达不到的回来要抽鞭子。达到了的除了给足食物外,还按多出十个油果多给一文赏钱进行激励。至于敢偷跑的,呵呵呵,他留在油坊的老婆孩子那就全部拉到土里去做肥料!

然后关仪又让李密去选了五百人,在一队郡兵的监督下,这八百人的工作就是烧山开荒。要把涪陵县城外关太守亲自选定的两座山头上的杂草灌木什么的统统清理掉。然后还要给土地松土——本太守的土豆在这一年的八月底获得了大丰收,手里的土豆已经超过了一千六百颗。到了明年这就是六千多株土豆苗,再在太守府衙后山的试验田里种植就不够了,所以开辟新的山头势在必行。

而且这两座山头是关仪精心挑选的:和周围的山峰相对独立,山腰以下地势险峻,出入不便。山腰以上山势反而变缓,土层较厚。这样一来,以后只要在仅有的几个出入口设上重重关卡,就能够保证土豆种不会轻易外流。

剩下的三百人里,关仪让孙刚挑走了两百人。圈舍里的母猪猪崽现在已经有七、八个月大了,再有两个月就该配种了。养了七、八个月的阉猪虽然因为饲料里没有加各种激素,其生长速度比不上现代的养殖场,但根据孙刚的报告,目前大部分阉猪的体重已经超过了三石,无限接近了四石。体重大了,阉猪每天对饲料的需求都在疯涨,而长肉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所以,最多还有两个多月,进入腊月后,这些阉猪就该统统杀掉了——这个时候预分配一些人手给圈舍还是很有必要的。

还有一百多人,是覃家堡里的最底层。很多都是覃家堡多年来从其他村寨劫掠来的人口,平时基本属于奴隶身份的。这些人在战斗结束后的批判大会上也是表现最为积极,普遍都亲自动刀杀了自己的头人。在立场上,是关仪最可信任的。

这些人,关仪计划把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交给糜安。让他们去学习操船。可以预见的将来,涪陵郡的产出会越来越多,复兴社迟早需要建立自己的商船队。

最后剩下的十七个人,是对太守府的征伐态度最积极,头脑也比较灵醒的。关仪把他们全部交给了简单。简无双一寨一路睡过去的目标,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呃……兄长大才,其他人的分配弟没什么异议。只是这负责开荒的五百人……”

“无双想说什么?”

“兄长,那两座荒山种不了水稻也种不了小麦啊。开出来干嘛呢?再说了,就算是开荒,开荒完了这五百人又干嘛去呢?”

“呵呵呵,无双长进了。居然知道水稻、小麦应该怎么种了。这点你不用担心,今年年底为兄就会告诉你怎么分配这五百人。到时候啊,这人手还要缺呀。”

“这……好,弟就等着到时候兄长为我解惑。”

关太守大战覃家堡恶贼的故事,慢慢的在武陵山脉各个部落中传开了。涪陵郡境内的毕兹卡部族听到这个消息大都欢欣鼓舞,对关太守的好感再次升格。不少部落第一次有了和汉家官府打交道的打算。而武陵郡、犍为郡境内的孟兹黑、廪卡、南客等部族,都不约而同的的从涪陵郡境内缩了回去。

不过,这一场“战事”的影响也就仅限于此了。它实在是太小、太平常,武陵山脉之外,除了CD的关家很当一回事的庆贺了一番之外。蜀汉上下其他各路神仙听到这个消息,顶多也就是笑笑,然后说一声:“哦,这群纨绔总算没废物到极点,打个蛮族部落还是可以的”也就罢了。

此时蜀汉上下全国军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芒水(陕西周至县黑水)。此时,蜀汉大将军姜维的三万机动兵团,已经抵达了沈岭,这里距离汉室旧都长安已经不足一百五十里了。

这是蜀汉建国以来,蜀汉的军队距离长安最近的一次。

在历史的本位面,关于姜维的北伐,有九次或十一次的不同计算方法。出现这两种不同计算结果的原因是,十一次里,第一次蜀汉的主将是蒋琬,第二次是王平。扣掉这两次后,剩下的九次,其主将都是姜维自己。

这一次蜀汉趁着淮南诸葛诞的扬旗进行的北伐,是大将军姜维自己主持的九次北伐中的第八次。

站在芒水岸边,看着对岸营盘稳固的魏军大营,姜维萧索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是农历十二月,气温已经迫近零度,姜维呼出的气息,迅速的化为一团白雾,然后缓缓的消散。

“大将军。”

“哦,休然,有何事?”

“涪陵郡关子丰那边,托人送来一批粮食和器械。”

“关子丰?哦,就是子续(关统)的弟弟啊。嗯,前段时间朝廷的邸报吾看了,覃家堡一役打得不错。不过这涪陵郡民少地贫的,其产出一直都很少。每年朝廷交待的支援巴东郡的任务都很少能完成,居然能有余力给吾送东西?”

“呵呵呵,有廖勇那样的老革指挥,打个蛮族的小坞堡还不是如玩耍一般。打不下来才奇怪了。这次的东西说起来也怪,是以复兴社的名义送来的。哦,大将军容禀,这复兴社是关、张、赵、糜、孙。简六家元从一起组建的商社。”

“嗯,此事承祚给吾的信件里已经说过了。复兴,复兴,好啊,但愿姜维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汉室复兴。嗯,这群小将军都给我这个老头子送了些什么东西?”

“蕨根粉一万石,肥猪十口,各种野味腌制的腊肉一百石,桐油五十石。哦,对了,那关子丰派来的人说,此事他已经知会了尚书台和宗德艳,请大将军不必担心。”

“有心了,有心了啊。”

“大将军,待会得暇可以去看看,这蕨根粉只不过是粮食的替代品,不说也罢。各种肉类什么的,马上要过年了,末将准备到时候给全军将士的饭食里加点油水。这桐油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有了这个东西,我军各种车辆就不会那么容易坏了!”

“吾老矣……”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休然,待会请你把我的《行军纪要》交给复兴社的人,我现在回营,给这个关子丰写信。”

第三十二章 深耕涪陵郡(九)

“小样儿,不要紧张嘛,哥哥保证,刀很快的,不会痛太久的。”

“嚎嚎~~~嚎嚎~~~”

“嚎嚎是什么意思呢?是你准备好挨刀了么?哈哈哈,哥哥我来了……哎哟!你又躲!”

“哈哈哈哈,张令行,你算了吧,还是让我来!”

时间进入延熙二十年的腊月,蜀汉各地的年味越来越浓。

虽说这些年国家越来越弱,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困难。但是再怎么困难,年还是要过的是不是?

而且涪陵郡这一年来,在经济建设方面还是取得了不少成绩的。和蜀汉其他郡的老百姓不同。涪陵郡的老百姓只觉得这一年的日子比以前有了很不错的改善。所以,本地的年味里,充满着的是欢乐的气氛和对来年的期望。

作为穿越前农村出来的孩子,关仪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杀年猪。那是对一年的辛劳最大的慰藉。

涪陵郡太守府后山上的圈舍里,饲养的阉猪时间最长的已经有十个月之久。体重最大的已经远超四石(110公斤以上),即使是按照21世纪养殖场的标准,也到了出栏时间了。所以关仪挑选了其中最肥大的一头将其从圈舍里放了出来,和自己的幕僚们一起来杀年猪。

可惜,这群公子哥虽然在捕猎队锻炼了一身的好功夫,但这会大家居然不急着杀,而是逗着这头肥猪玩起来了。

“吼~~~吼吼~~~”一阵阵的咆哮声从太守府的后院方向传来。转瞬间就出现了两个黄黑相间的身影——这正是谯蔷大半年来细心喂养的两只幼虎。

听闻虎啸,这头大肥猪更急了,看准前院的通道就发力狂奔。可就在它要跑出去的一刹那,一个身影飞快的闪出,迅速的避开了肥猪壮硕的头部,双手准确的抓住了它的后腿。

“好!”“国威厉害!”“就是,比令行这个笨蛋强多了。”“哈哈哈哈哈~~~”。

一众年轻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欢乐,年纪最大的廖勇也很醺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花白胡须,却看见一众欢乐的年轻人旁边,另一个年轻人没有加入这个群体,而是在一边黯然神伤。

“怎么了,定烈?舍不得?”

“呵呵,勇伯,倒不是舍不得。这畜生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做,除了吃就是睡,理所当然该挨这一刀。不过刚毕竟负责圈舍嘛。是看着他们一天天长起来的,若是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真是非人了。”

“理解理解,汝做得很不错。嗯,话说今年能出栏多少?”

“一百三十五口,除了送给大将军十口,后将军十口外。按照子丰兄的意思,剩下的一百一十五口全部宰杀。吃不完的鲜肉全部做成腊肉。”

“嗯,如此,我涪陵郡的郡兵和复兴社的护卫明年不缺肉吃了。定烈,你的功劳很大啊。勇在这里代大家谢谢你了。”

“不必不必,勇伯,按子丰兄的说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都需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嘛。”

“嗯,定烈,明年的配种准备好了么?老夫可是希望这肉不要断了啊。”

“请勇伯放心,刚已经准备了六十头母猪和二十头种猪。明年圈舍的目标是出栏六百头。”

“哎呀,居然一年时间就能翻五倍,看来太守提前给你预制人手这事情是作对了。话说,那些蛮夷来了圈舍还算听话吧?有没有让你为难的?有的话给老头子说一声,我给你杀人立威。”

“不必不必。”孙刚连连摆手:“勇伯啊,这些蛮夷以前在覃家堡吃的是啥,来了我们这里吃的又是啥?刚第一次给他们吃纯米饭的时候那群家伙都一起哭着来给刚下跪拜谢……他们怎么会不好好工作?哎,刚以前在CD荒唐的时间太久了,一点都不知道人世间的疾苦……”

大肥猪最终还是毙命在了张遵的刀下。放完猪血,将其全身洗净之后。关仪亲自主刀,开始对这头肥猪进行解剖。

对于关仪最最看中的猪油,其实也有分类。猪肉和内脏之间成片的两大块猪油,叫做板油。是猪油最集中的地方。猪肉里,与骨骼肌互相夹杂的叫做肥油,此外,还有与皮肤组织相互夹杂的皮油、与内脏组织相互夹杂的水油。

关仪需要的,就是两块板油。

剖开猪腹,抽取出两块板油后,关仪松了一大口气:看这分量就不少呢。

果然,拿到称上一称,足足10斤!

好啊,按照一般熬煮猪油会产生3到4成的损耗来计算。光是这一头猪的两块板油就能为他提供6到7斤的纯猪油。今年这一批出栏猪全部杀掉后,至少能得到500斤以上的猪油。

这是高纯度的猪油,里面基本上都是脂肪酸甘油脂。通过皂化反应转变成肥皂的时候损耗极小。基本上一斤猪油可以转化出0.95斤肥皂——这可是纯肥皂。事实上作为现代人,关仪肯定要往里面加香料、水等各种添加剂。实际上一斤猪油差不多可以生产出两斤肥皂。

嗯,一块肥皂按100克计算,那这一批猪油就可以生产出5000块肥皂。若按每块500钱的价钱卖给糜家商号,这笔收入就是250万钱!可以买近18000石稻米或者30000石高粱!而这一百多头猪这十个月才消耗了多少高粱?即使把母猪和种猪计算在内,也不过才消耗了不到4000石高粱而已!利润率近乎9倍!这是何等的暴利!

而这仅仅是两块板油带来的利润而已。猪肉、猪皮、猪鬃、猪骨产生的利润还没有计算在内呢!更何况还有油腊、甘油这两种一样是暴利的东西!而且这还是养猪的第一年,产量极小。若是以后真能每年出栏三五千头……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已经算得傻掉了的关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狂喜,肆无忌惮的狂笑了起来。

“兄长何故发笑?”

“是啊,兄长,看看你嘴角……”

“吸溜~”狼狈的把嘴角的口水吸回去后之后,关仪意气风发的大叫道:“今儿为兄心情大好,就便宜你们一回。亲自下厨给你们做菜!小七,去后院把老爷的一套家什都搬过来!”

作为一个穿越者,若是穿越回明代中后期以后,那口腹之欲基本能够满足的: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始,绝大部分调料,特别是辣椒都已经进入中国。

若是穿越到北宋中后期以后,也还可以接受:炒菜基本上普及了。

汉末三国时代,炒菜其实已经出现了。但他并不是主流,还处于摸索阶段。总体来说,这个时代的食物加工方式还是以蒸煮为主。所以关仪的那一套所谓的家什,就是一整套完全成熟的炒菜工具。

刚刚宰杀的年猪,其肉质是最鲜嫩的。再加上关仪娴熟的煸炒技艺,虽说这个年代还没有味精、豆瓣之类的调味料。但也足够使得香气铺满整个太守府的后院。

打开糜家商号特意送来的上品米酒,关仪高举酒碗大呼道:“诸君,饮胜!愿我大汉一年更胜一年,愿我涪陵郡明年更胜今朝,愿我等创下不世之功业!”

“饮胜!”

随着众人的欢呼,在一阵喧哗和善祈善祷中。新的一年,来到了。

第三十三章 深耕涪陵郡(十)

时间进入了西元258年。在这一年,蜀汉改元了。使用了二十年的年号延熙停用,启用新的年号:景耀。因此,这一年,在蜀汉,就是景耀元年。

这一年的元旦,在涪陵郡的太守府后山里的一间密闭的房间内,没有新年的欢声笑语,没有祥和融洽的气氛。相反,有的只是一阵肃杀。

“吾最后说一次,现在不走的,待会看过吾做的事情后可就下不了船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在这里密闭的房间里,关索、廖勇。马过三人面色及其严肃,下首的张遵、赵毅、简单、孙刚等四人则是惶惶不安。

少顷,张遵低吼了一声:“兄长,咱们兄弟几个虽说以前在CD的时候走动得比较少。可是在涪陵郡这几个月真是意气相投。遵相信兄长不会害我等。弟就在这里不走了!”

“正是,我等都不走了。”

现在的关仪思想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他和这个时代的羁绊越来越深,牵扯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他自己独善其身了。他已经不再满足于找个地方避难这种很没志气的目标,他想做事了!

要做事,就要有自己的团队。不是那种光天化日之下的官方团队,而是以他为核心的团队。在这个团队里,皇帝都要排到后面去。因为,作为穿越者,关仪知道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是多么的艰难,多么的惊世骇俗。

在自己的幕僚群体里,李密和陈寿首先就被淘汰出局了。李密为人过于方正,陈寿的身份过于复杂——投降派头子谯周的学生,主战派领袖姜维的秘书。

剩下的人当中,廖勇作为廖化的代表是必须要拉住的。关索作为自己的长辈自然不必说。而马过这样政务能力、权谋水准都很不错的优秀人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所以这三个人,关仪是主动邀请的。

至于张遵、赵毅、简单、孙刚四位公子哥:大家都是元从后裔,立场是一致的。这几个月一起共事下来,大家相处得也很愉快。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不过关仪仍然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外传,你们没看到就算了,若是看到了,后面又泄露了出去。那不管有多么艰难,我都要杀了你。所以,你们自己决定,留不留在这里?

所谓不能外传的定义是:仅限于我们在场的几个人知道。连各自的父母家人乃至皇帝都不能说,你们能做到么?

正是这种过于正式、沉重的要求,让四位公子哥觉得很是突然。但在仔细思考后,他们都还是决定留下来。

“诸位能留下来,足见对关某的信任。关某先在这里谢过了。”看到四位公子哥都愿意留下来,关仪也是大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把自己搞成一个孤家寡人。

“小基,进来吧。”随着关仪的呼唤,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另一个伴当关小基走了进来。

“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以后这一块就全都要交给你了。”

关仪现在要做的,就是用猪油制作肥皂、油腊和甘油。

第一步,先用大锅将猪油熬化成液状。

第二步,用一个开口特别大的陶瓷瓮装满清水,倒入生石灰。形成石灰浆后,再将小苏打倒入石灰浆中。

涪陵郡境内所有的大山,几乎都是石灰岩构成,生石灰和小苏打几乎是无限的资源。所以这两样东西对关仪形不成限制。要不是猪油这个东西一直到现在才有了一定储存,他早就准备动肥皂的脑筋了。

小苏打的主要成分是碳酸氢钠,生石灰的主要成分是氢氧化钙。两者发生反应之后,生成的物质就是碳酸钙沉淀物和氢氧化钠溶液。

这种沉淀物碳酸钙,是轻质碳酸钙。和普通的碳酸钙进入人体后会形成各种结石不同。轻质碳酸钙在现代社会的应用很广,在现在这个时代,关仪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用途:一是老年人改善骨质疏松的钙剂——好吧,其实不光是老年人。这个年代的人由于营养缺乏,骨骼钙化强度远远低于现代人,这是可以广泛使用的东西。二是各种消化道溃疡的辅助治疗药品。三是未来用猪鬃生产的牙刷大规模上市后,配套生产的牙膏中的主要美白牙齿的成分。

但是,虽然这轻质碳酸钙有这么多用途,可是和浮在面上的那层液体比起来,价值就要低得多了。

这层液体就是氢氧化钠溶液。化工业中最基础的原料:三酸两碱中的火碱。

“小基,看仔细了。这层清液只能用陶瓷碗或者勺子去接触。手是万万碰不得的。一旦碰到,手臂都要烧穿的。”

第三步,将陶瓷碗中的氢氧化钠溶液倒入经过加热、已经形成液体状态的猪油中。

关仪让关小基上来掌勺缓慢的在锅内搅拌,让两者充分混合。而自己又开始了下一道工序。

第四步,将事先准备的卤块加水捣碎搅拌均匀。

卤块是盐卤水蒸发后形成的块状物。在蜀汉的巴五郡,各郡都有大小不一的盐场。蜀汉政府在巴五郡都设有盐铁官。所以卤块这个东西对于关仪来说,也近乎无限供应。

此时,油锅里的皂化反应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液状猪油中,最上层的油黄色皂质已经开始凝固。

“赶紧把这团糊状的东西取出来。”

第五步,将尚未完全凝固的皂质放入另一个大木桶中,与事先准备好的胭脂粉等各种辅料充分搅拌。然后将其分别装入各种模具中,待其充分冷却硬化后,最初级的肥皂就做好了。

其实那团糊状的东西一旦冷却硬化,就已经是肥皂了。但是这样的肥皂,有一股浓烈的猪油味——估计没有人喜欢用这样的肥皂吧。所以各种辅料是必须加进去的——去味的同时,也降低了生产成本。

第六步,将卤块充分捣碎搅拌后形成的卤水,加入那口熬制猪油的大锅中。

这一步开始,就不是制作肥皂了。

卤块中的有效成分是氯化镁,与水充分反应后就能得到盐酸。三酸两碱之中,两碱相对易得,三酸制作起来就比较麻烦。用卤块制作盐酸,虽然成效很低,但确是这个时代最简便廉价安全的方法。

猪油与火碱发生反应后得到的是肥皂。没能充分与火碱发生反应的剩下的猪油继续和盐酸发生反应,生成的东西就是——蜡!

汉末三国时代,晚上照明的话,穷人一般使用火把。富人才会点灯,灯里的主要燃料是牛油或者其他的动物油脂,要不就是芝麻油。这个时代也有蜡,但一般都是自然形成的,比如蜂蜡——这玩意烟雾和味道都过于浓烈。高端一点是牛蜡。最最顶端的,就是鲸蜡,这个东西别说一般人,就是皇室也不能长期使用。

所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说说而已,在缺乏廉价的照明工具的时代,古人到了晚上一般都只能在家里窝着。即便是在家里窝着,要起个夜什么的,也是相当的麻烦。

关仪制作出来的,是纯度极高的油腊,以它做轴,用棉线来做芯做出来的蜡烛,火光明亮,烟雾和气味都很小。可以预见的将来,它将照亮多少个大汉的家庭。

第七步:将大锅里最后还没有凝固的液体,用纱布、棉布等各种过滤工具层层过滤,直到流出的液体不再是混黄色、有着腥臭味道的浊水。而是无色无味的液体的时候——甘油到手!

武陵山脉,漫山遍野都是各种树木,其中有很多野果树。到了夏秋之际,各种野果只有极少数进了人类或者野生动物的口中,大多数都是成熟后落在地里烂掉了。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不外有三:人类活动范围有限,野果口感极差,野果并不能替代主粮真正的填饱肚子。

在现代社会,很多家庭到了春夏之交的时候都会自制葡萄酒。制作方法也很简单,一层葡萄,一层白糖,再一层葡萄……层层累加。然后自然发酵,形成果酒。

而在这个时代,白糖啥的是没有的。野果自然发酵后如果没有大量白糖来压制,野果中的单宁就会大行其道:单宁是极为苦涩的。

而甘油,就是去除单宁,让果酒回复甘甜味道的最佳选择。

第三十四章 深耕涪陵郡(十一)

两种或几种东西,通过特定的反应,就能得到新的东西,这就是化学之美。

看着关仪在那里鼓捣了半天,一锅猪油变成了几种不同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傻了。

“先来说这第一种东西,这叫肥皂。其清洁能力之强,完胜目前市面上所有的胰子或者皂角,待会你们可以亲自试试看。”

“这第二种东西,就是油腊。由他制作的蜡烛,发出的光明亮,烟雾和味道都很小。”

“第三种东西,就是这最后过滤出的清澈液体,叫做甘油,有了他,我可以把涪陵郡这漫山遍野的野果全部变成甘甜的美酒!”

“这三种东西,其成本你们都看到了,很低。所以我们这三种产品,完全可以进入大汉、伪魏、东吴的寻常百姓家。这么大的量,你们自己算算获利是多少?”

张遵:我的天,我总算明白兄长你为啥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要那么慎重的跟我们交待了……

赵毅:嗯,原来如此。看来捕猎队冬季也不能停工。还得去抓更多的猪崽回来。

孙刚:国威,这个猪崽抓的来当然好,抓不来哥哥这里也有办法。嗯,简无双,有没有什么猪可以吃的催情药?我那圈舍的种猪和母猪,必须得给我天天啪啪啪……

简单:孙定烈,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和猪啪过的。嗯,不过我这里是有些药石,你可以拿去试一下。

“行了行了,说什么呢。这母猪长到8个月的时候就会发情了。这猪的发情期很长,可以达半年之久。所以什么药石啥就别喂了。改之,把这些东西的成本详细的算一算,然后让糜伯耀亲自来一趟。”

“喏!太守大才,过拜服。”

“兄长大才,我等拜服。”

“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啊,记得我出知涪陵郡之前曾要求糜家给我造五十艘五百石的大船,虽说后来我和糜伯耀发现乌江巷道里暗礁不少,停了这个约定。但当初我真不是开玩笑啊。说起来,这些东西虽然获利颇丰,但个头都不大,如何装的满这么多船啊?”

“兄长的意思是,还有新东西没拿出来。”

“嗯,确实还有一些新东西没拿出来。主要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资金、人手都远远不足。我们得先把这些小东西卖出去,收拢资金,换来粮食。用粮食吸引五溪蛮人下山归附。用新增的人手来扩大生产,获得更多的资金和粮食,再吸引更多的人……我定下的三年之内涪陵郡人口翻一倍,五年翻两倍,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等对兄长深具信心。”

“是啊,有兄长带领我们,这些目标一定能如期实现。”

“好哪好哪,哪那么多屁话。现在大家一身的猪油味,还在这里待着好玩吗?都散了,回去沐浴更衣去。小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喏,请家主放心。”

……

酉时,太阳西沉,天色开始变暗了。关仪和谯蔷用过晚膳,逗弄了一下已经体长超过一米的两只小老虎后,也准备熄灯就寝了。这时候窗外响起了关索的声音:“子丰,出来陪三叔走走。”

叔侄两人从太守府后院走到大门外,在半山腰上,看着脚下流动着的乌江水。半晌后,关索开口了。

“这些年,三叔很惭愧。二哥去世的时候就该回来,可是又怕别人说我觊觎父亲的爵位,回家和自己的子侄抢夺家产,所以……”

“嗯,我懂。”

“你很好,不过三叔有疑问。”

“嗯,是问我为什么懂得这么多么?”

“嗯。”

“三叔啊,这二十多年来,至少直到两年前,我和你的处境是一样的啊。我是庶子啊。必须每天飞鹰走马不务正业啊。”

“所以看了很多杂书,结识了不少奇人异事?”

嘿,这位三叔还真会脑补。挺好,省了我不少解释了。

“然也。”

“不错,这也算因祸得福吧。不过赤奴儿,你现在是关家的家主了,难道就没有点其他的想法?就准备在这里终老?”

“嗯,其实侄儿以前确实有这样的想法。CD城里的东西太复杂,侄儿不想参与进去。”

“嗯,主战与主和之争,外籍和本土之争,荆州人既要压制益州人又要提防东州人捣蛋。益州人一直想要夺取朝廷大权。东州人不甘心边缘化……哎,确实很烦。当年三叔就是不想陷在里面才去了南中。”

“不过侄儿到了涪陵郡之后,原先的想法有点改变了。”

“因为长辈、家人、上司、同僚……这么多人对你的关爱?”

“嗯,还有百姓的认同。”

“确实如此,三叔到这涪陵郡不过三个月,就已经感受到全郡百姓对你的敬爱。”

“所以,小侄对做官有点上瘾了。”

“哈哈哈哈,赤奴儿,你很不错。但终究还是年轻了点。”关索拍了拍关仪的肩膀:“正因为你年轻,又是大汉立国三十多年来第一个主动放弃CD的容华,跑到偏僻小郡来做亲民官的元从后裔。所以大汉上上下下都宠着你。但是这种偏宠,只可能是一时,不可能是一世啊。”

“叔父说得有道理。侄儿这涪陵郡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穷的叮当响。没人会把侄儿当回事。有人偏宠一点也没什么。若是以后涪陵郡越来越兴旺,或者侄儿的官越当越大。那各种觊觎、攻击乃至陷害都要来了。”

“既然都知道这些,为何你还急着表态?”

关索说的表态,是指关仪给大将军姜维的机动兵团送物资的事情。虽说在关仪看来,那点东西就是个土特产,但问题是涪陵郡在蜀汉朝堂的官员眼里那是多穷的地方啊。一个那么穷的地方,送了那么多东西过去。这毫无疑问就是政治上的表态了:我关彝是支持北伐的!

“三叔啊,您觉得若是今年开春后,肥皂、油腊大规模上市。入夏之后,各种果酒大规模上市之后。就算那时候我还没有表态,各方势力不会逼着我表态么?那个时候我能装糊涂么?既然如此,我不如主动表态好了。”

政治人物的表态,其实就是站队。关仪的意思是:现在我的力量很小,大家都不在意我的存在。当然不用表态。但是等涪陵郡兴旺发达起来,我的力量强大了,就必须要表态了。既然如此,与其被别人逼着表态,不如我主动一点算了。

说起来,蜀汉现在的政治生态已经不是诸葛亮时代的样子了。

诸葛亮时代的政治派别,基本上地域和政治主张是统一的。也就是说,一般元从派、荆州派都是主张北伐的。东州派态度模棱两可。益州派基本反对。

但是到了现在,由于北伐多年没有取得决定性成果,元从派后人逐渐养废,荆州派后继乏人。如此种种,使得现在蜀汉的政治派别在地域上的区分已经渐渐模糊了。

现在的蜀汉内部政治派别其实就两派:支持北伐或者反对北伐。

关仪在延熙二十年的腊月,明确的做出了表态:我支持北伐。

“你说的有道理。三叔也知道,最多到今年秋天,涪陵郡将兴旺发达得让世人瞩目。那个时候各方神仙都会想到你这里来沾点好处。与其那个时候急匆匆的被迫投靠某个派别求取保护,不如现在就明确态度。从这一点来讲,你是对的。只是……”

“三叔是顾虑诸葛思远的反应?”

“是啊,这个家伙居然有脸说他是丞相的继承者。没看见丞相真正的继承人都要拼命北伐的嘛!这家伙又想做荆州人的领袖,又抛出停止北伐的政见来取悦益州人。哼,益州人仅仅是一个停止北伐就能安抚住的么?再说了,大汉不北伐,那不就真的退化成刘璋了么?”

“三叔说的是。我大汉不北伐,这汉室的正统性就无法体现。不过就是一个盘踞在西蜀的割据政权罢了。”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诸葛思远毕竟是丞相的儿子,在民间的声望一时无两。而且此人气量狭小,为人又很强势。你这样摆明了车马不支持他的政见……”

“呵呵呵,三叔放心。诸葛思远此人,多谋少断。做事瞻前顾后。不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惹恼了他又如何,大不了我就在涪陵郡做我的百里侯!再说了,小侄那个时候也不会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你要彻底拉拢元从后人,要把元从派从荆州派中独立出来,自己扯旗?”

“三叔很聪慧嘛!不过小侄可不想做什么纨绔党党魁。小侄想做的是北伐党的新骨干!”

“嘁~~~没大没小的,说什么聪慧。那是晚辈评价长辈用的词么。话说回来,你这么对大将军表示亲善,有没有考虑过廖叔父的感受?”

“嗯,您是说廖叔祖啊,我在给大将军送东西之前,已经通过勇伯给叔祖打过招呼了。我这是表态嘛。叔祖也是支持北伐的嘛。”

“好吧。”关索突然用力的搂住了关仪的肩头:“赤奴儿,现在关家的男人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好好去做,不管你做什么,三叔都会帮着你。复兴大汉能不能做到三叔不知道。但三叔知道的是,你一定能复兴我们关家!”

第三十五章 蝴蝶的翅膀(一)

景耀元年(西元258年)的春天,CD街头糜家的商铺里突然多了两样新奇的东西。

一个东西叫做香皂(肥皂的名字被糜照给否了)。这玩意卖得可不便宜。一块巴掌大的香皂居然要卖两百钱,比一石米都要贵。可是这东西去污能力那是真强!不光是极难洗的油污能轻松去掉,用过的人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一些角落里的老垢也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用香皂洗过的衣服和用一般胰子或皂角洗的衣服只要放到一起,那是明显的不同。

所以,这东西虽然不便宜,但销路却极好。从3月初糜家商号将肥皂上市开始,不到十天的功夫,4000块肥皂居然全部售卖一空。糜家商号不得不打出招牌:存货已空,请待下月。

即便如此,巨大的需求仍然使得糜家商铺售卖香皂的铺子门前每天人头攒动。直接拍出上万的铜钱预定的豪奢之举,在糜家商铺的门前屡屡上演。

不是没有聪明人从香皂这个名字产生联想。有不少商家就通过这香皂里的胭脂味自以为是的把皂角和胭脂混合在一起试制肥皂。其结果,当然是可耻的失败了。

不过,和香皂这种至少要家里有点余粮的富裕家庭才能买得起的东西比起来。糜家商铺里另一样新物件在CD百姓中引起的涟漪更大。

这就是景耀蜡(又是糜照这个奸商从延熙漆的名字中获得灵感,没经刘禅先生同意就直接把油蜡给取了这个名字)。

这景耀蜡比起香皂来就便宜得多了。20钱一支。一支大约可以持续燃烧大半个时辰。而且燃烧的时候发出的光明亮、稳定,烟雾少,味道几乎没有。

这种质优价廉的东西一上市,立刻吸引了CD百姓的注意力。就连家里买不起香皂的贫困户,也去买了一两只景耀蜡回家以备急用。于是以前CD市面上的各种灯油、灯蜡的销路立刻被封死了——因为这个东西,糜家商铺里可是存了几万只的量。

由此造成的一个副作用是:CD的夜间,家里点灯的屋舍瞬间多了无数倍。而春天又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所以,有一段时间,CD城内很是发了几场不大不小的火灾。

不用去问糜家,如此销量的产品其利润多少,CD各方大佬掌控下的商号掌柜们即使不确切掌握,但也足以想象。他们迅速的把这两种新产品形成的火爆情景汇报给了各家的家主。

蜀汉政权,虽然是三国政权里政治最清明,总体而言内部关系最温和的政权。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只要涉及到了足够大的利益,什么温情脉脉的面纱,都会被人毫不犹豫的扯掉。

CD城南,费家大宅。

这一家的开创者是蜀汉大将军、开府、录尚书事的费祎费文伟。费祎在世的时候对内用董允控制内廷,对外压制姜维。端的是好不威风。其长女更是许配给了刘禅的太子刘璿,确保了费家后面的荣华。

可惜,他死得太突然。延熙十六年(253年),他被曹魏降将郭修当庭刺杀身亡——因为刺杀者郭修杀掉费祎后迅速被周围护卫杀死。所以这个事情就成了一桩无头悬案。不过,因为费祎在世的时候始终打压姜维,从来不会交给姜维一万以上的兵马北伐。而这个郭修又是姜维在北伐的时候俘虏来的降将。所以蜀汉朝野,基本上都把这笔账算到姜维头上。

现在费祎已经死了有五年了。其长子费承只是一个黄门侍郎。次子费恭尚未加冠,但已经有了神童之名。刘禅还准备来个亲上加亲,待自己的又一个女儿成年后就嫁给费恭。所以,费家现在虽然官位不高,但作为未来的后族,以及将来要出驸马的家庭。费家的声势还是没有衰减太多的。

费祎在世的时候总体比较清廉。但他被刺杀后,其家人一时之间在政治上看不到希望——这得等到刘禅挂了费家才会重起(新皇靠外戚稳定皇位,但外戚的官必须要由新皇来封,此乃权力的游戏之定式)。所以这些年,费家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搂钱、购置土地上。

但费家在商界的起步还是晚了许多。蜀锦外销和粮食内运这两个最大头的生意已经被糜家牢牢把控,一时插不上手。盐铁又是国家管控不敢插手。所以费家的主要业务就是日用杂货、秦楼楚馆、赌场等。而糜家这个时候强势推出香皂、景耀蜡,对费家的打击是极大的。

“家主,已经查清除了,糜家香皂和景耀蜡的货源是来自涪陵郡。”

“涪陵郡?这怎么可能?这个地方几十年来不找朝廷要救济就不错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物产产出?”

“呃,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最近一年多,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来。糜家的商船频繁的进出涪陵郡。据小的们打探得来的消息,糜家船队进入乌江的时候搭载的是粮食,生猪。从涪陵郡出来的时候搭载的就是这香皂、景耀蜡。”

“嘶~~~恭弟,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涪陵郡的新任太守,就是关家的那个关彝关子丰吧?”

“不错,正是此人。”

“难不成这些东西都是关家弄出来的?关子丰那个小子有这种本事?”

“兄长,此事极有可能。兄长可还记得一年前,这关子丰到了涪陵郡没多久就发布了除恶水令和采集蕨根令?后来朝廷还大范围推广采集蕨根令?以此人的见识,弄出这些东西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嗯。”费承反拖双手,来回在大堂里走了几步后又问道:“你说,这香皂和景耀蜡上市之后,我费家铺子里面的胰子、虫蜡、牛蜡、灯油全都卖不动了?”

“确实如此。家主,我家的牛蜡其实火光也很明亮,燃烧起来烟雾也小。其实是比这景耀蜡要好上那么一点的。但架不住一根成本就有100钱以上,所以这价钱无法降下来……还有……”

“还有什么?”

“这糜家麾下新凤院的姑娘们,现在香皂沐浴后,据说身上比以前干净得多了,体味也清新了许多。客人们都跑到新凤院去了。我们家的埘花馆一时之间生意少了九成…….而且…….”

“而且什么?”费承的声线里已经有了极大的愤怒。

“而且,糜家的通四方现在有了景耀蜡之后,夜间通宵营业,全部使用景耀蜡照明,赌徒们也都往那里聚集。哦,对了,糜家的新凤院现在还免了每晚客人过夜的灯油钱……”

“呯!”费承狠狠拍打了一下案几:“仔细下去探查。若是这些东西真是从涪陵郡出来的。汝就亲自去一趟涪陵郡,找到那关子丰。就说糜家有的东西,我费家也要有!”

“诺!”

CD城内,在商业上有着投入的各家权贵们,都或多或少的注意到了这两件新生事物上市后带来的影响。蜀汉政权的权贵们,第一次集体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以前极少关注的涪陵郡。

第三十六章 蝴蝶的翅膀(二)

已经被蜀汉各方大佬盯上了的关仪童鞋,现在并无这样的自觉。因为这段时间他要忙疯了。

在肥皂和油腊制作出来之后,闻讯而来的糜照立即做出了决定:涪陵郡的养猪场继续扩大规模的同时,糜家商会的船队也会从东吴、伪魏那边水运大量的生猪过来。为了让这些生猪长得更快,繁殖更多,高粱什么的,糜家的船队也开始奋力从伪魏那边运进来。

春天来了,甘油也即将派上用场:漫山遍野的的桑葚成熟了。这种含糖量高,具有滋阴补肾,养血明目,促进消化的桑树果实,是极佳的果酒原料。所以关太守需要大量的人力去采集桑葚。

春天来了,去年收获的近两千颗土豆又变成了七千多株土豆苗种植了下去——到了这一年的夏末,关太守终于可以考虑吃点土豆了。现在,关仪事先选定的一座山头已经进入高度戒严状态:所有能够上下山的路口都设置了关卡,进山要接受盘问和出示关仪颁发的路条。出山就更惨:全身脱光了反复接受盘查。

涪陵郡的产业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开始了起步。蝴蝶的翅膀终于开始扇动了。

“家主,不是小的吃不得苦。小的的皂蜡作坊近来已是每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了,好多工人都累倒了,不少工人强打精神上工,被火碱连着烧坏了好几个。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迫减产的。”

“减产怎么行?没看到糜伯耀天天来信催促么?CD那边已经卖断货了。太守、兄长,这皂蜡作坊的事情先放一边啊。小弟的炼油作坊也要增加人手啊。这延熙漆现在远销吴魏,糜家商队的船现在就停在涪陵码头等着装船呢。可是现在县城周围方圆三十里的油桐树都被孩儿们采光了,现在出去采摘一次,要三五天才能有一个来回。而且离县城越远,猛兽就越多。我的工人们今年以来,被老虎都叼走了两个了!”

“这么说是我捕猎队的错了?兄长,我赵毅从来不喜欢叫苦的,也得跟您说一声了。您一再从我的捕猎队抽人填补各处窟窿,现在捕猎队只有一百余人了!如令伯兄所言,现在县城周围方圆三十里,根本打不到什么东西,儿郎们要走很远才有收获,您还给我减人手?”

“太守,您让过安排人手采摘桑葚制作果酒。这个……现在是春耕时节啊,百姓们不愿意啊。要不您从去年覃家堡的俘虏中给过挪个三百人?您在后山那块荒地上种的东西,不是还没有收获嘛。”

“都停!都给我停啊!你们吃的肉,制作香皂、景耀蜡,以及即将制作果酒的所有原料。全都是从我的圈舍里来的啊!兄长,这圈舍不加人不行了。这才刚开春呢,圈舍的小猪崽就多了三百多只,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看着下面的属下乱哄哄的一阵咆哮,关仪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伸出手,制止住大家的争吵,对马过道:“改之,现在糜家商队运来的粮食存量有多少了?”

“回禀太守,截止今日。库存一共是十万五千石。”

“差不多了。钱呢?购入粮食,销出各类货物,结算完了之后的钱呢?”

“呃……太守恕罪。”马过拱了拱手,跑回自己的官衙拿出一本账本仔细翻阅后才说道:“太守,景耀元年以来,三个多月里,我复兴社向糜家商号购买粮食,猪崽、胭脂粉、香料等,共计开销一千八百万钱。销售第一批香皂获利50万钱,第一批景耀蜡获利30万钱。第二批延熙漆230万钱,此外还有腊肉、野味、药材、补品等等,一共45万钱。总的下来,我们复兴社现在亏欠糜家商号一千四百四十五万钱。”

“啊?怎么搞的,居然倒亏了?”

“是啊,怎么亏这么多?我的天,一千多万,这要什么时候才还得起啊……”

“我家在CD算是富的了,一年的流水也就一百多万吧……这一千多万……啧啧啧”

“呵呵呵,诸位,稍安勿躁。”关仪再次让大家安静后说道:“我们哪里亏了?分明就是大赚嘛。诺,你们怎么没有把现在库房里的十万多石粮食算进去呢?光是这个,市价就是将近一千六百万钱啊!这样算下来,我们在这段时间里,不光多养活了五百复兴社的护卫和一千多的覃家堡俘虏,还赚了一百多万啊。而且……”关仪吐了一口气,很是豪迈的说道:“而且,我们这才是刚刚起步啊。各位兄弟,我保证,今年结束的时候,我复兴社的净利润不会低于一千万。”

“哦,原来如此,吓了我一跳。那兄长,我们买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你们不是说缺人么?不是因为缺人限制了生产么?你们说,若是我以粮食为饵,招揽那些五溪蛮人下山,那能吸引多少人来呢?”

“原来如此,兄长大才!”

“呵呵呵,大才说不上,只不过有点远见罢了。简无双,这小半年里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兄长!这可不好!你让他勾连各个五溪蛮寨,可是这厮根本就没认真去做事。他干嘛去了?专门勾引良家妇女!据我所知,这厮这小半年里起码勾搭了十个以上的五溪蛮女。”

“张令行,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那是为了和五溪蛮人打好关系,不得不含泪牺牲色相!兄长,我苦啊,最近这小半年,跑了三十多个寨子,脚跑断了几回不说。这腰也快累断了。你是不知道,五溪蛮寨的蛮女,体味很重的……”

“我们不是有肥皂嘛,你可以让她们捡肥皂嘛。”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简无双,我就问你,若是我给出一个月一石粮的赏格,你说,那些五溪蛮人有多少会来我这里做工?”

“什么?一月一石?”简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兄长,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你出这样的赏格,恐怕十万大山里的蛮子全都要涌到我涪陵郡了。到时候别说用不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一下子涌来,我涪陵县城也没那么多房子给他们住啊。”

“嗯,这倒也是。那你说这赏格怎么给。”

“我们可以用三十到五十石一个人的价钱去找他们买人。”

“买?”

“兄长不知,这五溪蛮寨,离乌江两岸越远的地方就越贫困。很多村寨稍微年纪大点的人都会被抛弃——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养活他们。小孩子也备受嫌弃……所以我们不妨去买。一般壮劳力五十石一人,年纪在四十岁以上或者十五岁以下的更便宜,三十石就足够了。这些人买来之后,吃了我们的米面,他们还会走吗?”

“嗯,看来前段日子我不了解情况,对田家寨的人开的条件太宽厚了。所以,你做得很好。”

“嘿嘿,多谢兄长夸奖。”

“那这样,我给你五万石粮食,你去给我至少买一千五百人回来。这一千五百人中,至少要有五百个十五岁以下的男孩子。”

“遵命。弟在三个月内办成此事。”简无双恭恭敬敬的对关仪行了礼后马上换了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怎么着,诸位,还不快来讨好我一下,你们缺的人手,可都要从哥哥我这里想办法呢。”

一群年轻人正在打打闹闹间,关小七急匆匆的从山下跑了上来:“家主,有人来访。”

“什么人?”

“呃,家主,有点多。费家、董家、来家、向家都有人来。”

“兄长!这是……”

“呵呵呵,看到咱们的东西卖得好,打秋风的来了。各位兄弟,你们就不要出面了。这些事情,本来就该为兄一个人去扛的。”

第三十七章 蝴蝶的翅膀(三)

“在下费才,是费家商号的掌柜。奉我家家主黄门侍郎之命,像关老爷致意。并带来我家家主亲笔信一封,请关老爷亲阅。”

这么多家的人来求见,关仪当然不可能同时接见,这是严重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规矩的。也就是他涪陵郡以前穷了太久,基本不可能有人排队等接见的缘故,事实上,在古代中国,特别是科举制没有规范之前,不少达官贵人的门口都是要搭凉亭的——方便排队等候接见的人歇脚。

关仪的这座所谓的太守府是相当简陋的,身为穿越者对这个东西也不是太在意。所以凉亭什么的是完全没有的。关小七只得把剩下的几家人带到自己的房间闲聊。然后按照名帖的先后顺序,让费家的代表第一个进去找关仪谈。

费承作为费祎的长子,虽然其才干差了费祎不知道多少。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他的信件里只是一般的问候以及对关仪治理涪陵郡的赞赏,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嗯,黄门侍郎有心了。说吧,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太守真是爽快。在下也就不啰嗦了。我家家主的意思,是想请关太守赐下香皂、景耀蜡、延熙漆的制作方法。”

“嗯?!”

“太守勿急。我家家主说了,不白拿。我费家商号愿奉上钱五十万。”

“五十万?哈哈哈哈哈哈,你家家主看来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五十万?他怎么不来抢?”

“太守这是何意,我家家主可是诚心诚意……”

“算啦,我也不跟你一个办差的为难。回去告诉你家家主,这个事情没得谈。多少钱也不卖!”

“太守!”

看到关仪坚定的推出一只手,面色也开始黑了后。费才知趣的停止了这个话题。

“既然太守不愿割爱,那我家家主便退求其次。请太守的复兴商社能够为我费家商号供应香皂、景耀蜡、延熙漆。”

“回去禀告你家家主,我复兴商社与糜家商号签订了独家供货协议。我们的这些东西,只能卖给糜家商号。实在是抱歉了。”

“关太守,这就让在下不解了。为何复兴商社只做糜家的生意却不做我费家的生意?”

有啥不解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暴利就是垄断!如果不是和糜家签订独家销售协议,糜家会先预支一千多万钱的粮食?没有预支的粮食我慢慢完成原始资本积累那得耗费多少时间?再说了,糜家的物流渠道遍布魏、吴,以后我的产品量起来了,光是蜀汉这么小一个市场是吃不下的,为了你一个费家,丢了遍布天下的物流渠道?

看着关仪沉默不语,费才说得更起劲了:“太守,香皂、景耀蜡、延熙漆确实都是好东西。CD多家商号都很关注。不唯如此,便是太子也曾经过问过此事……”

“嗯?!”关仪的眼睛遗传了关羽的丹凤眼,斜斜的朝着费才一瞪:“你在威胁本官?”

“在下不过是个商人,哪敢威胁一郡之守呢。太守说笑了。不过太子殿下确实有过此问啊。哦,对了,尊兄尚的是公主吧?承蒙陛下厚爱,我费家的二公子加冠之后也会尚公主,说起来,关、费两家,还是连襟呢……”

摇了摇颈椎,关仪瞪着眼睛看了这个费才很久。看得这位大掌柜心里一阵阵的发虚。

“你叫费才是吧?”关仪起身,站到费才的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道:“我涪陵郡的乌江航道啊,暗礁多得很。你说,你要是回去的时候坐船碰上了暗礁,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嗯!”

“关太守,你…你……你想干嘛?”

“哼!回去和你家主子说清楚。技术,不卖!产品,不卖!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你关老子我都接着!”

“关太守,你会后悔的。”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费家?休要刮噪,在老子没想杀人之前快给老子滚出涪陵郡。居然敢拿太子来威胁我?你家出了太子妃又如何?你家要出驸马又如何?你一个下人,老子杀了就杀了,就费承那个废物,还会为了你来找老子拼命不成?”

费才看到关仪杀气毕露的双眼,再也不敢硬撑,迅速的落荒而逃了。待得他跑出大堂后,大堂的屏风后面,关索走了出来。

“咦,三叔,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晚了!你这个笨蛋!对方一个家奴求见,你居然就见了?你也派一个家奴去见不就是了嘛!没看见你这么自贱身份的!”

咦?是这样吗?那关小七为什么不提醒我?

“哎,算啦算哪,你以前是庶子嘛。你的那几个伴当以前也都是伺候你这个庶子的。基本上不会有迎来送往的机会。不懂也是正常的。赤奴儿,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啊。人家派个家奴过来只是试探、问路的。你也就派个家奴虚以委蛇就是了。真到动真格的时候,对方会派家里的主人家来的。”

“哦?原来如此……不过三叔,说到这个,也算是错有错着。后面的几家人,还是侄儿亲自来见吧。”

“嗯?嗯……这样也好。”

接下来的董家,其家主就是那位想通过为自己的儿子迎娶关仪寡嫂,然后上位尚书令的董厥董龚袭。

说起来,自从去年夏天给公主嫂子回信后。就再也没有接到嫂子的信件了。不过从每个月都要收到的家中祖母、大妈、生母的信件来看,根本就没有提及公主嫂子要再嫁的事情,估计董明童鞋迎娶自己嫂子的事情是黄了吧。

双方坐定,然后把刚才的一幕重演了一遍。董家的代表倒也没有说啥。见关仪态度坚决,于是恭恭敬敬的拱手告辞。

第三家是来家。其家主是蜀汉政权的又一位人瑞:来敏。

这位爷生于西元165年,到现在已经93岁了。他的籍贯是荆州义阳(又是一个魏延的同乡)。但他是在刘备入蜀之前就已经出仕刘璋,所以他不是荆州派而是东州派。

在诸葛亮主政的时代,来敏舌头比较大,到处对诸葛亮的北伐发表反动言论。惹恼了诸葛亮。一句“来敏乱群”就把来敏给彻底废了——看看来敏头上挂了几十年的官衔:执慎将军,这哪里是官衔?分明就是羞辱!

于是,在政治上失去了希望的来家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捞钱、扩地上。在现在吴懿、吴班去世,已经基本边缘化的东州派里,来家算是东州派的金主。

也就是说,这一次来家的代表,不仅仅代表来家,也代表衰弱的东州派。

会谈结果没啥好说的,荆州派的两个大佬老子都不甩,怎么可能会对东州派假以辞色?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向家的代表。

蜀汉政权里有两个向家。

一个是荆州派的向家,代表人物是向朗、向宠。向朗早年身居高位,但因为在第一次北伐中包庇马谡被诸葛亮给废了。向宠呢,前文已经说过,在平定汉嘉郡叛乱中战死。现在向家的第二代向充还只是大将军姜维手下的一员偏将。所以,这个荆州向家,是不会自不量力来打关仪的秋风的。

来的是CD本土的向家。

说起来,刘备建立的这个政权,对益州本地人的打压确实还是蛮狠的。现在蜀汉朝堂上的益州籍高官极少,两千石以上的益州官员两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最著名的文不过谯周——太子的老师。武不过张翼——挂着名号将军的名头但没有独立的军队。

所以益州本地的世家,其主要精力也是在捞钱、买地上面。

这个向家,其实代表的就是益州本土世家。

荆州、益州、东州,蜀汉政权的三大派别全都派人来了,关仪已经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但他还是咬着牙将这些人全部拒绝了。

第三十八章 蝴蝶的翅膀(四)

“怎么样,赤奴儿,压力很大吧?”

“嗯,有一点,三叔,你,是不是该去CD了?”

“嗯,确有此意。明天我就走。”

“善,需要侄儿给你准备什么东西么?”

关索沉默了一会:“很多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回去了见到母亲是什么样子呢。这样吧,虎骨、鹿茸、熊胆什么的我带回去一些就是了。”

“好,我待会让小七给你安排好。另外我还有几封亲笔信要托叔父一一转交。”

关仪确实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所以他请关索回CD,就是要关索去CD奔走。蜀汉建国以来,地位一直都很超然的元从派,即将要面对荆州、东州、益州三大派的集体攻击。这个时候唯一能帮他们扛住这份压力的,只有远在CD的那位皇帝陛下。

千里之外,CD皇宫。

“这么说,费家、董家都盯上了关子丰?”

“回陛下,老奴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

“诸葛思远没有参与吧?”

“没有。诸葛家的那位公子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位爷脾气和本事是差了点,但在个人操守上和丞相还是有得比的。”

“善。对了,你这老家伙没有参合进去吧?”

“陛下已经特别叮嘱过老奴了,老奴是不敢的。”

“不敢就好。这关家,朕将来有大用。不过……朕听说,你家的香皂连下人都可以使用?晚上的景耀蜡可以每晚都点到天亮?”

“嘿嘿嘿,圣明不过陛下。”

“罢了罢了,朕的宫里也是一样,呵呵呵。”

景耀元年五月初一,CD皇宫,大朝会。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坐在皇位的上的刘禅看见跳出来的居然是尚书郎向宏,嘴角不经意的上扬了一个弧度:“来了,朕就说你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

“臣弹劾虎骑监糜照,纵容手下贱奴,恶意操控市场,哄抬物价,残害民生!”

“哦,尚书郎,这糜家经商是先帝和丞相特别委派的。国家的军费也很仰仗糜家的商路,这哄抬物价、残害民生,是怎么回事啊?”

“回奏陛下。近两月来,糜家把香皂、景耀蜡、延熙漆这样关系到民生的物品垄断销售,售价奇高。小民无法承受,已经引起市井骚然。陛下,香皂、景耀蜡乃是小民日常必须之物。延熙漆百姓制作家具、修建房屋都要用到。如此关系民生的物品,怎么能垄断销售呢?若是能多家经营,其价格必然下降,如此,才能惠及百姓,体现陛下之圣明啊。”

居然在大朝会这种礼仪性质为主的大会上公开发难!而且矛头一开始对准的居然不是关彝而是糜照。还胡扯什么残害民生。不得不说,这些家伙动起歪脑筋来还是不错的嘛。

“虎骑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陛下。”糜照出班,对着刘禅行礼之后转过头来:“敢问尚书郎,请问您可知这香皂、景耀蜡、延熙漆成本几何?”

“……呃……具体多少不太清楚,但想来是不会太多的。”

“陛下,臣问完了。对尚书郎,臣无话可说。”

蜀汉没有专职言官,也没有“风闻言事”说错了也没有关系的风气。所以糜照轻轻一点,向宏的攻击顿时化解于无形。

尚书仆射张绍冷笑一声:“尚书郎,你连人家成本多少都不清楚,就弹劾虎骑监哄抬物价、残害民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这个废物!

已经九十三岁的来敏,早就得到了大朝会可以有一把躺椅的特权。这时候看见朝堂之上益州派的代表向宏居然这么快就拜下阵来,也是一阵无语。他斜了斜眼睛,目光看向了一个叫吴胜的年轻郎官。

这是吴懿的侄子。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吴议郎,你又有什么事情啊。”

“陛下,臣弹劾虎骑监结交边臣,图谋不轨!”

“哟,好大的罪名。吴议郎,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这种罪名可不是随便乱戴的。”

听到皇帝如此有倾向性的语言,吴胜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躺在那边的来敏,得到执行的眼神后。一咬牙:“陛下,自涪陵郡太守关子丰上任以来,虎骑监多次潜往涪陵郡。之后糜家商号的船队大规模的进出涪陵郡。据臣掌握到的消息,糜家商号的船队为涪陵郡运送了五百具重甲、十万石以上的粮食,据闻,关子丰在涪陵郡,除了账面上的一百五十名郡兵以外,另有五百名护卫。涪陵郡,偏僻小郡,一年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过三万石粮食,十万钱。哪里需要这么多兵力?又哪里需要这么精良的装备和这么多的粮食?这不是阴谋作乱又是什么?”

“呵呵,虎骑监,怎么办,有人弹劾你欲谋反,你有什么话说。”

糜照微微一笑:“陛下,先来说这五百具重甲的问题。此事,尚书台应有备案。陛下找侍中一问便知。”

诸葛瞻应声出列:“此事属实。是为了支持涪陵郡平定五溪蛮人动乱尚书台特意支援的。”

“再来说护卫的问题。吴议郎,汝可知前年和去年涪陵郡被野兽戕害的各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吴胜当然无法回答。

“前年在我大汉民册之上,明确被野兽戕害的,有两百二十一人,失踪没找到尸骨,可能是被野兽戕害的,有八十三人。去年,明确被野兽戕害的,有七十六人,失踪的,有五人。这八十一人中,有七十一人都是关太守那个护卫队的队员。全都是参与捕猎野兽时遇害的。敢问吴议郎,您认为这护卫队有没有必要呢?”

看着哑口无言的吴胜,糜照长舒了一口气:“至于那十万石粮食。是我糜家从东吴购进,没有动用大汉一粒粮。而且那是关太守向我赊欠的,这里还有欠条,喏,整整一千五百万钱的欠条,以关家全部土地、田产作保。我可是完全按市价卖给他的,一文都不曾少。”

“陛下,臣有本奏!”

“黄门侍郎,你又有什么要说的啊?”

“臣弹劾涪陵郡太守关子丰居心叵测,涪陵郡,在册之民不过两万余,近年来也没有遇到灾害歉收。要备那么多粮食干什么?臣还要弹劾关子丰妄启边事,五溪蛮自邓将军平定徐巨之乱后已经多年安定。这关子丰去了那里不足一年就灭了当地一个极大的蛮寨。长久下去,臣恐五溪蛮又会复叛。”

“陛下,臣弹劾昭德将军简明之子简无双,在五溪蛮寨强抢民女,导致民怨沸腾……”

“陛下,臣弹劾永昌亭侯(赵统)之子赵毅,整日在涪陵郡飞鹰走马,残害民众,耽误农时……”

“陛下,臣弹劾秉忠将军(孙乾)之孙孙刚,举止癫狂失措。身为朝廷命官,整日与豕豚为伍……”

不得不说,费祎费大将军虽然挂了很多年,但毕竟人家开过府的。当年手下马仔也是很大一堆。所以费承一开口,其党羽便一拥而上:皇帝陛下看来是铁了心要保护这些元从后人了。单个攻击会被对方逐一的化解。那好,老子就发动诸多肉鸡群起而攻之,一顿王八拳打下来,总要伤到你几个才好。

刘禅微笑着看着这些家伙的表演。等到这些家伙慷慨激昂的发言完毕后才开口道:“怎么涪陵郡上下好像都是坏人?那个,有谁有不同意见的么?”

话音刚落,一个人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陛下,臣奉车都尉关索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蝴蝶的翅膀(五)

奉车都尉,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司机。在战车已经基本退出历史舞台的现在,这个头衔其实就是个荣誉大于实际的虚衔。

虽说是虚衔,但级别确不低——皇帝的司机嘛。这样的衔职授予开国元勋的子孙,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陛下,臣刚从涪陵郡过来。近一年多以来,涪陵郡可算是得以大治。仅以户口为例:延熙十九年,涪陵郡有两万零八百二十五口,在籍田地十三万亩,当年押解至永安的赋税是粮两万八千石,钱九万六千。延熙二十年,涪陵郡有口两万三千五十一,在籍田地十三万七千亩,当年押解至永安的赋税是粮三万五千石,钱十二万五千。此外还押送了一万石粮食到武都郡大将军驻节处。截止景耀元年四月,涪陵郡的口数已经增长到两万五千二十三,今年春耕又新增田地三百五十余亩。预计到今年秋收时,田税、赋税,还能在延熙二十年的基础上再增一成!”

关索背的这一串数字,除了关仪送给姜维的一万石蕨根粉被关索含糊成粮食之外,其他的都是真实的数字。一年多来,随着官方组织的大规模捕猎以及郡兵数量扩张对五溪蛮各寨的震慑。涪陵郡的居民活动范围显著扩大,原先局限于乌江两岸河谷地带的汉民开始敢于翻过两岸的高山,到山背后去开辟新的土地。

同时由于蕨根粉的大量制作,糜家商队运来的大量粮食,涪陵县圈舍出产的大量猪肉等。使得食物这个限制人口自然增长的因素被极大的缓解。关仪主政涪陵郡一年多来,涪陵郡再也没有汉民将初生的婴儿溺毙的情况发生。光是延熙二十年,涪陵郡的新生儿就达到了一千零五人,是蜀汉设立涪陵郡以来的最高值。

食物的充沛,带来的不光是生育率的提高。还有不少游离于大汉体系之外的,分散在涪陵郡深山老林中的汉人自愿回归到蜀汉政府的民册之中。

另外关太守严格的执行了蜀汉政府的等级户税政策:你家人口越多,除了每个人收取人头税以外,你家的户税等级也要往上调。这就导致涪陵郡本来就极少的大地主家庭不得不释放部分家奴以期降低户税等级——户税等级太高,政府收的钱远远超过那几个家奴产生的价值。

当然,最大头的还是覃家堡那一千多俘虏。还有就是从景耀元年开始,不断的有五溪蛮人被粮食吸引,纷纷下山加入蜀汉政府的民册。

一年多的时间,虽然按照关仪的眼光来看,他还没有开始真正的发力。但他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已经让蜀汉的天空有了一丝波动。

“善!关子丰出知涪陵郡以前曾和朕约定,十年之内,涪陵郡户口数上涨三倍。这才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已经涨了两成。如此看来,这十年之约,很是值得期待啊。诸位卿家,我大汉现在22个郡,除了涪陵郡之外,哪个郡去年的口数涨了两成啊?”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一年上涨两成,也就汉中郡偶尔能达到——大将军姜维北伐获胜并从容撤退。然后将从曹魏土地上抓来的两三个县的百姓,一次性的投入汉中郡。除此之外,便是绝不可能的。

事实上,随着蜀汉建国日久,特别是诸葛亮去世后,蜀汉政权对世家大族势力的高压力度日益减弱。整个蜀汉政府账面上的人口是在不断减少的。

而政府切实掌控的人口,又是士兵、钱粮的根源。而关仪主政涪陵郡才一年零两个月,人口涨了两成,上缴的钱粮也涨了两成多。而且通过关索,得到关仪写的《涪陵郡诸业发展预测表》的刘禅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一旦完成原始资本积累(钱、生产资料、劳动力),涪陵郡的各种指标上涨速度会越来越快,其上缴给朝廷的各种物资也会越来越多。关仪已经在密信里给刘禅画了大饼:最多还有两年,光是涪陵郡上缴的钱粮就足够供养永安兵团的一万常备军。以后巴郡、巴西郡这两个大郡的收入就可以全部上缴CD,到时候刘老板您想做啥都可以——哪个老板不喜欢这样的员工?

至于今天朝堂上这些小杂鱼集体发难的原因,刘禅门儿清。在这位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皇帝的老狐狸看来:臣子在能够给国家增加赋税和人口的前提下发点财,那是完全允许的——要让人家有点积极性嘛。你们这些红眼病患者看到人家发财了就想去抢?那有本事你们不要在CD享受爵位和俸禄,也自己出去做事啊?

面对刚才费家发动的一大群肉鸡攻击主机的行为,一个一个肉鸡的去切断链接当然是最笨的办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拿成绩出来说话——老子和老子的兄弟们这一年多做出的成绩你们都看到了吧?谁能做到?谁能做到!做不到就不要在那里叽叽歪歪——成绩好的学霸上课睡觉也是学习!你们这些学渣上课再专心都是装模作样!

“嗯,诸位爱卿,你们还有什么说的么?”

安静,整个大厅非常安静。

刘禅嘴角一扯,眼角一抬,黄皓就要准备宣布下朝了。

这时候一直半闭着眼睛,看起来半睡半醒的来敏突然开了口:“启奏陛下,臣弹劾奉车都尉擅离职守,多年无故不上朝,这是藐视朝廷!”

纳尼?这个老妖怪还真精啊。

一开始还洋洋得意的关索这时候也不得不离席谢罪:“臣确系擅离职守,恳请陛下责罚。”

这个老家伙,虽然已经明白本方这一次群攻失败了,但怎么也要捞一点面子,避免本方一无所获士气大沮——真这样的话,下次再想发起群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呃,好吧。昭:奉车都尉关索,多年擅离职守。除奉车都尉一职。贬为永安都督府参军。”

噗~~~皇帝陛下,你要脸不?您的专车司机十几年不上班,最后你就降个职就算了?

“嗯,今儿就这样吧。退朝!”

下得朝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黄门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陛下,尚书令家里的人来传话,说是尚书令不行了。御医说今日就是大限……”

“混蛋,怎么不早说。”刘禅一听到这话刚才还“得胜还朝”的好心情一下子飞到了九天之外:“备车,去尚书令府上。”

蜀汉的尚书令陈袛,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年,这个时候终于撑不下去了。

“奉宗!奉宗!你可不能有事啊!”刘禅这回是真急了:没有了陈袛,谁为他掌控尚书台?诸葛瞻是个不听话的,董厥?今天朝堂之上连个屁都不敢放的懦夫!尚书台是什么地方?执行君主的意志,收到良好的效果是君主的功劳。效果不好要果断为君主背锅。就董厥那种人?怎么能把尚书台交给他?

可是,看来看去,现在大汉也就这两个人庶政能力还可以一点啊。哎,什么时候我大汉的人才居然凋零如斯?

“可是陛下来了吗?啊?”

“奉宗,朕在这里。你可不能有事啊!朕须臾离不开你啊!”

“呵呵呵,能得陛下如此赞誉,臣也就没有半点遗憾了。”陈袛缓缓睁开眼睛,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确实是刘禅后,强打起了精神:“陛下,臣临死之际,有心腹之言禀告。请陛下屏退左右。”

“好!好!你们都给朕滚,滚出去!快点啊!”

“黄门令,请你也留下来。”

“呃?咱家也要留下?”黄皓一开始听说陈袛要单独和刘禅说话,心里也是老大不满,但真到陈袛要他也留下来的时候,也是充满了不确定。

“臣时间不多了,那些虚礼就不讲了。陛下,臣去了之后,请以董龚袭录尚书事,同时加黄门令为中常侍。如此,内廷可安。”

“善,依你。”

“大将军姜维,其人虽说也有通过北伐维持其权位的私心,但对我大汉确系忠心耿耿。臣在朝之日,顶住多方压力支持其北伐。确实也有通过军方的支持维持臣权位的私心。但是陛下,我大汉若不北伐,则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连刘璋都不如。若不北伐,我大汉不亡于曹魏,便要亡于益州人。所以北伐是大汉唯一的生路。臣去了之后,千难万难,陛下仍需坚定支持大将军北伐。”

“好,朕都记下了。”

“黄门令……”

“尚书令有啥要交待咱家的…呜呜……呜呜呜……”

“大将军姜维不喜欢你,从不送钱给你,我知道你深恨大将军。但你要记住,大将军是我大汉唯一的栋梁,我走了之后,你要协助陛下,压制诸葛思远,继续支持大将军北伐!”

“咱家…呜呜呜……咱家记住了。”

“陛下,昔日先帝建国时,荆州、东州、益州三足鼎立。虽说当时是荆州第一,东州第二。但我大汉现在只有益州一州。荆州人、东州人都是无根之木。随着时间推移,荆州人、东州人只能是越来越弱。陛下若不想益州人独大把控朝堂,需要提早……咳咳……提早布局……培养元从后人以做制衡……”

“奉宗,别说这些了,你家里还有什么要朕做的么?赶紧说这个吧。”

“陛下,臣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以陛下之宽仁,定然有优爵厚禄,臣没什么可担心的。咳咳,陛下,臣原以为元从后人们已经废了,益州人崛起之势不可扭转。谁曾想那关彝关子丰这一年来做得好啊!然,此子锋芒过甚,各方戕害必然不少。还需要陛下多加爱护。咳咳……若陛下允准,请让臣的长子也去涪陵郡任职……”

“好,都依你,朕都依了你。奉宗,朕还是觉得你回到尚书台最好。朕……奉宗?奉宗!苍天啊,你为何如此狠心,要断朕之一臂啊!”

第四十章 蝴蝶的翅膀(六)

蜀汉景耀元年五月,镇军将军、尚书令陈袛不禄。皇帝刘禅悲痛欲绝。稍后,朝廷旨意传出:谥陈袛为忠侯,封陈袛长子陈璨为关内侯,拜为涪陵县县长。拔陈袛次子为黄门侍郎。消息传出,朝野哗然。

陈袛的叔祖是许靖,这位爷可是大名鼎鼎的许子将的兄长。两兄弟发起的“月旦评”在汉末名声极响。后来许靖跑到益州躲避战乱,出仕刘璋。刘璋给了许靖极高的待遇——天下闻名的大名士嘛。

等到刘备攻伐益州,兵临CD城下。许靖居然从城头偷跑出去投降刘备,跑又没跑掉,被抓住了。不过那时候刘璋已经打算投降了,所以就没有杀他。

刘备入主CD后,瞧不起许靖的人品,不想用他。结果法正说:这个世界上空有虚名而道德败坏的人渣多的是。但是咱们又不能挨家挨户的去给大家解释许靖就是个人渣。而且这家伙名声大得很,你不用他的话人家还说咱们不尊重人才。所以,你还得把他给挂起来,这样中原的士人才知道我们是尊重人才的。于是刘备就给了许靖极高的虚衔,等到刘备称帝,就拜许靖为司徒。这是蜀汉立国三十多年来唯一的三公。

陈袛早年父母双亡,不得已寄居在许靖家。陈袛的母亲的父亲是许靖的哥哥,你说绕了这么大一圈的关系,陈袛在许靖府上是什么地位可想而知。而许靖又是整个蜀汉政权的嘲笑对象,所以毫无疑问,陈袛能够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陈袛出身低——祖上没有爵位可以继承,没有军功——无法自己开创爵位。所以终其一生,只是一个关内侯——享受侯爵待遇,但是没有封地,也不能世袭。结果在他去世后,刘禅直接封他的长子一个关内侯——变相的世袭了,还把他的次子直接提拔为黄门侍郎——天子近侍。

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谥号:忠!这真是封建社会人臣的最高荣誉!就连诸葛亮的谥号都是两个字:忠武。陈袛的谥号居然超过了诸葛亮,这是何等的荣耀!

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实际上尚书台的几个仆射全都不赞成,但刘禅还是一意孤行的做了。这对于已经五十一岁,政治经验非常成熟的刘禅来说,是很难得的任性和其真挚感情的外露。

陈袛对于刘禅来说,除了君臣关系,还有朋友之谊。

十七岁登基,之后整整十二年,被诸葛亮管得死死的,连CD皇宫都没出去过。什么事情都没办法插手。什么权力都没有。

终于诸葛亮挂了,可是人家死前还留了遗命:我死之后蒋琬可,蒋琬死了费祎可。于是又等了十六年。

直到费祎被刺,刘禅才终于拿到了皇帝应该有的权力。这时候刘禅已经四十五岁,做了二十八年的橡皮图章了。

这时候陈袛来了。他有很强的政务能力,能够把蜀汉一国的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有很强的协调能力,能够充分的调和主战派、主和派的矛盾。安抚住益州人的同时支持姜维继续北伐。他也敢于担当,出了问题主动替皇帝背锅。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非常尊重皇帝,一点都不揽权,尚书台忠诚的执行了皇帝所有明的暗的旨意。可以说,陈袛执政的这六年,刘禅才终于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儿。

所以,刘禅对陈袛的感情是真挚的。

当然了,有的人走了,剩下的人还得继续生活。刘禅思虑再三,还是任命了董厥为尚书令——这家伙没有为皇帝背锅的觉悟确实是个遗憾,但和诸葛瞻比起来,没有一根筋的臭脾气。相对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为了安抚前段时间以尚书令自居的诸葛瞻,刘禅把他爹早年的官职赏给了他:尚书仆射的本职上,加了一个军师将军——小朋友,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哦。你爹以前就是在军师将军的任上起步的嘛,所以,你再忍耐几年,我会让你当尚书令的。

之后,刘禅又任命黄皓为中常侍、奉车都尉。这个消息一传出,朝野又是一片哗然。

大哥!你家不是号称承续汉室正统的么?那你不知道当年就是十常侍搞垮了大汉?现在你又来一个中常侍?我们这个大汉是不是也要步前一个大汉的老路?

……

“以上就是这个月月初朝堂上的情况,总的来说,我方大胜。唯一的代价就是你三叔我的闲职没有了。”

“嗯,辛苦三叔了。”

“只是这尚书令去世了,黄皓却升官了。哎,我大汉前景堪忧啊。”

“呵呵呵,三叔,这个我倒不这么想。这是陛下无可奈何之下的最佳选择。”

“哦?”

“嗯,三叔你要这么看。陈忠侯执政这六年,虽然名声很差,但是陈忠侯自己不捞钱吧?我大汉大部分的庶务还是做得不错吧。”

“确实如此,陈奉宗虽然名声很坏,但真的不捞钱。”

“所以呀,陈忠侯是为陛下分担责任把自己的名声搞臭的。”

“这……居然是陛下……”

“是啊,这个世上一旦做事就有可能出错,永远圣明的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不做事——丞相在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是有人给他背锅——陈忠侯就是这样。”

“所以陛下放出黄皓……”

“是的,黄皓以后就要替陛下承担所有的恶名。可惜啊,黄皓虽然有这个觉悟,但他没有陈忠侯的操守,所以尚书台还得由诸葛思远把控住底线。但诸葛思远又没有具体的庶务能力,还得让董龚袭挂尚书令。因此,陛下厚谥陈忠侯是有道理的:以前一个陈袛就把这三个人的活儿全都干完了。现在不得不弄三个人来搭台,这台子要是搭不好。我大汉的中枢就会越来越乏力。”

“你这个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说你聪明吧,你连接人待物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说你笨吧,远在千里之外朝堂上的东西却一眼看穿……”

呵呵,因为我是穿越者啊。

“嗯,这些事情不说了。三叔来回奔走辛苦。侄儿请你喝酒,吃土豆。”

“土豆?那是啥东西。”

“呵呵,一会就知道了。小七,去把小基和大头都叫来。”

五个姓关的聚齐后跑到后山一座小屋里,关仪启开一瓮酒坛:“三叔,尝尝,这是刚刚酿出来的桑葚酒。”

看着碗里清亮透彻淡紫色的桑葚酒,闻着那扑鼻而来的一阵甜香。关索不由得酒虫大动,迅速的端起碗,抬起头来一饮而尽。

“呼~~~好酒!虽说劲头不大,但胜在口感甘醇,以吾之见,此酒不光是男子,便是女子也会喜欢的。”

“呵呵呵,三叔觉得好就好。这酒,小侄本来也是准备瞄准女性和富家公子哥的。”关仪一边笑呵呵的与关索说话,一边在炭火里不住的扒拉。

“好了,三叔,请尝尝这个。嗯,小七,你们三个也都来一点。特别是你,大头,这一年多天天照顾这玩意,辛苦了。”

四个人学着关仪的样子,双手搬开表皮被烧的黑不垃圾的土豆。金黄色的内瓤,淡淡的甜香,无一不让人食指大动。

“终于,终于,快两年了,终于敢吃土豆了。”看到这硕大香糯的土豆,关仪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唔,好吃,好吃!赤奴儿,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吃到过?”

“这个啊,可以叫土豆,也可以叫山药蛋。算是山药的一个变种的吧。侄儿当初也是偶然发现了这么一颗,后来经过两年多的反复种植,总算是六七万颗了。”——这是最好的掩饰借口了

关仪说到这里,面色一紧:“大头,知道这东西亩产多少了吧?”

关大头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家主,这个东西真的不得了。奴婢按您的吩咐,一个人单独算过了,亩产50石以上!”

“什么!”

听到这样的数字,关索蹭的一下就跳起来了,脸上满是震惊:“这……这,大头,你没算错吧?比水稻的亩产高十倍?!”

“三老爷,奴婢第一次算出来也不信啊。反复算了三次,都是50石以上啊!”

“呵呵呵,三叔,非但如此,此物不比水稻小麦娇气,山间的薄土层也能够生长得很好。怪石嶙峋间巴掌大的土地也能种上一两窝。有了这个东西,我有信心让涪陵郡的耕种田地翻十倍!”

“嘶~~~”关索已经是满脸通红,激动得无法自抑:“善!大善!我大汉将永远不再受乏粮之苦了!”

在历史的本位面,中国的汉族本土其人口承载量一般只有一亿上下。多了就得改朝换代进行自残。但最后一个王朝满清却养活了4亿人口。靠的就是以土豆为代表的美洲高产作物。具体到蜀汉控制的这块地盘来说,在土豆、红薯、玉米等美洲作物进入中国之前,中国的西南山区限于地理条件,其耕种面积非常有限,但有了土豆、红薯、玉米之后,西南山区的耕地面积增加了何止百倍?

不过,也不应该过分夸大土豆的作用:这个东西的含水量高达75%以上(同样重量的稻米一般只有15%)。在相同重量的前提下,土豆所含的碳水化合物含量只是稻米的四分之一,蛋白质含量更是在五分之一以下,也就是说,土豆可以果腹,也能提供维持生命的热量。但是人生长发育、大脑思考需要的蛋白质却含量极少。这个东西终究只是粮食不足情况下的备选或粮食充足时的一道菜肴。做主食?确实还是差了一些。

其实,土豆对中国的意义,主要在于让中国大量的山地丘陵也可以出产粮食,从而扩大了耕种面积。

“呵呵呵,三叔,此物虽好。但小侄暂时没准备将其完全推广。”

“这是为何?子丰啊,虽说此物是能给我关家带来极大利润。但这是粮食啊,不是酒啊、蜡啊什么的物事啊。”

“哎,三叔想到哪里去了。侄儿还不至于为了一家一姓的利益罔顾天下百姓。这主要的原因是:我大汉还没有一统天下啊。三叔你想想,若是这个东西传到伪魏和东吴,以他们的土地和人力,会产出多少东西?到时候我大汉与其他两国的差距不是越来越大?”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准备怎么办?”

“完整的土豆绝不能离开我选定的几座山头。但是我们可以以极低的价格售出土豆粉和晒干的土豆片。”

“嗯……这倒也可行。”

“所以三叔啊,这个事情我连令行、国威他们都没说。因为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暂时只能有我们五个人知道。之后三叔你的任务就是掌管这土豆生产的一切!”

“太守请放心,末将誓不辱命!”

第四十一章 蝴蝶的翅膀(七)

景耀元年八月,在为其父守孝三个月后,陈袛的长子陈璨在牛郫登上了糜家商号的商船,向着他的任所:涪陵郡涪陵县出发了。

陈袛少时父母双亡,掌权后也不贪。所以陈家并不太富裕,这一次陈璨出行,可没有一年多前几大公子哥那样搞出上千人的阵仗——不过十个随从而已。而且由于陈袛不结党,关系最好的姜维又远在武都郡。所以此次陈璨上任,居然只有黄皓受刘禅之托前来送行。

“陈县长好生去做,有什么难事尽管跟咱家说。跟咱家说了,就是跟陛下说了。”

“多谢中常侍,多谢陛下。”

“嗯,到了涪陵郡见了关子丰,请代咱家向关子丰致意。他前些时候派人送来的各种果酒,咱家很喜欢。他有心了。”

是的,随着夏天的到来,涪陵郡漫山遍野的野果到处都是,随着关太守的五十石野果换一石粮食的命令一下,涪陵郡境内两万多汉民和数倍于此的五溪蛮人都集体发动了起来到处采摘野果。然后就是大量各种口味的果酒开始在CD上市。

关仪的复兴社卖给糜家商号的果酒是每石200钱,在CD的糜家商号上市的果酒则是每石400钱。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在糜家商号内部的其他商铺,果酒是赠送品。

比如,在糜家的新凤院,继减免灯油费之后,糜家还对每位留在新凤院过夜的客人赠送一瓶果酒。这些小噱头切实的让糜家经营的每一样商品都有机的结合了起来。CD的其他各大商家,都心怀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蕨根粉、延熙漆、香皂、景耀蜡、果酒……除了这些涪陵郡特产之外,糜家商铺还大规模上市各种腊肉、山货、珍贵药材。知情人都清楚,这些东西的货源,全都在涪陵郡。

在沱江、长江、乌江辗转了大半个月后,陈璨陈县长终于抵达了他的任所。

虽然对涪陵郡的繁华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的座船转过一道山梁,涪陵县城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时,陈璨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的座船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了戌时,江面上的视野已经很不好了。可是当涪陵县城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的双眼居然出现了短暂的盲视。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这就是陈璨对涪陵县城的第一印象。

“陈县长,在下告罪了。”

“船家一路辛苦,何罪之有?”

“是这样的,这涪陵县码头最近这一年来太过兴旺,而乌江的江面又比较狭窄,为了避免巷道拥堵,所以关太守定下了规矩。所有来船必须依次停靠。咱们这船现在距离您的县衙还有大约两三里路程,但前面的船队排得太长……所以陈县长若是不想等待,在下就只有先靠岸停船。陈县长就得步行一段距离了。”

“哦,我当何事。无妨无妨,那就靠岸吧。正好一路走走看看县情。”

“诺!来呀,靠岸让陈县长下船,都给我仔细了。”

下得船来,陈璨等人还在整备行李,一伙头裹蓝帕,身背扁担的汉子都涌了上来。

“尔等要干什么?!”陈璨的护卫看见这群人踊跃、jike的表情,顿时被惊吓得不轻。

“这位爷不要误会,我们都是棒棒,哦,棒棒是关太守对我们的称呼。我们是力夫。专门给客人担行李的。诸位老爷的行李看起来不少,要不要雇我们搬运?”

棒棒?力夫?在CD平原上生活了一辈子的陈璨及其随从是很难体会川东地区爬坡上坎的艰难的——码头下了船,抬头一望,自己的目的地却在天上。

“不必了,我们自……家主。”

“呵呵呵,就让他们替我们搬。我们要去涪陵县衙,东西嘛,喏,就是这些,这力资怎么算?”

“涪陵县衙?那可有五六里地。我们也不敢乱开价。各位老爷的东西不少,至少需要五个人,那就一百五十钱。”

“哦,你这个带头的不老实,我可是知道这里离涪陵县衙只有两三里路哦。”虽说陈家不是大富之家,但一百五十钱,对陈璨也不算个啥——不过一石米罢了。可是身为涪陵县长,陈璨已经进入了角色:涪陵县商业繁盛,才会出现力夫这种行当,这本来是好事。但是力夫乱开价,欺瞒哄骗客人,破坏了涪陵县的商业信誉,这就不好了。

“这位老爷可能是第一次来我们涪陵吧?在船上听船家说的还有两三里?呵呵,老爷,船家说的两三里是指距离涪陵县衙最近的二码头到这里的距离。可是涪陵县衙在半山上啊。即便从二码头下船,也要爬两三里的坡才能到啊。”

蓝帕子看见陈璨露出了思考的神色,眼睛的余光又看到远处有一堆白帕子在赶过来,不由得大急:“这位老爷,我们可不敢哄骗客人。若是犯了这条,县衙的李县令可饶不了咱们。老爷们不妨让我们给你们搬运,若是一路下来不足五里路,我们分文不取。”

“善,那就这样吧。”

“好嘞!”蓝帕子欢呼一声,立即招呼手下的兄弟们上来给陈璨一行的行李打包。别说,毕竟是职业的,打的是又快又好。

远处的白帕子们也赶过来了,带头的一看蓝帕子们已经开始打包了,忍不住嘀咕起来:“盘大壮,你们又抢到一单了啊!这下手蛮快的嘛。”

“嘿嘿嘿,田老头,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在山里摘野果换粮食吧,何苦来和小子们挣这个辛苦钱。”

“哼!哎呀,又有船来了,兄弟们赶快!”

蓝帕子们迅速的将陈璨等人的行李打成了十个大包,然后每人的扁担上挂上两包:“老爷,咱们这就走了?”

“善,走吧。”

一行十六人,开始沿着涪陵县城外的官道前行,陈璨有意了解县情,所以主动搭起了话头:“这位壮士怎么称呼?哪里人?”

“我哪里是壮士啊,壮士就不做这个了。我叫盘大壮。是据此三百里外的盘王寨的人。”

“据此三百里?!这么远?为何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这里?”

“这里的活计多啊。这位老爷,一看您就是从江州、CD那样的大城来的。我们这地方,山高林密的,地里长不了多少庄稼。关太守来了后教我们制作蕨根粉,我们寨子比以前好一些了。以前关太守没上任的时候,我们寨子每年都要饿死几个老人和孩子的。”

“原来如此,那你们在这里做力夫,一月收入几何?”

“这个说不定的。最近秋收了嘛,来往货船很多,我们的收入也不错。上个月拿到我个人手上的,嗯,我想想,大概有五百多吧。够买三石多粮食呢。不过再有两个月估计就不行了。那时候果酒、延熙漆的生产都会停止,而且乌江水位也会降低,大船进不来,那时候我们就要回寨子里去哪。”

“哦,盘壮士,刚才那群头戴白巾的也和你们一样是力夫?”

“是嘞,不过他们是田家寨的人。田家寨是我们毕兹卡第一个向关太守表示臣服的寨子,所以这些家伙也最傲气。以前经常抢我们的生意。”

“那关太守就不管?”

“管嘞!关太守那样的好官怎么会不管。关太守给我们定了规矩嘞。不准械斗,械斗的寨子以后全部不准进入涪陵县城。不准恶意降价抢客,像我这样挑两个担子走一里路,力资最少不得低于五钱。不得给新来的客人虚报里程,发现的取消力夫资格……喏,老爷,看到没有,我胸前的褂子上有三个字呢。关太守说这三个字念盘王寨。您说,我敢哄骗客人让寨子没脸嘛。”

第四十二章 蝴蝶的翅膀(八)

一行人说说走走,很快的就从港口进了县城。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涪陵县城内的主干道上,很多商家都点上了气死风灯。一时之间,整个县城内繁星点点,很有那么一点诗意。

可惜,市井之地,诗意是靠不住的。

“哟!盘大壮,又接到一单活儿啊。把客人送完了,到我店里来坐坐?今天本店的蕨粑可是参了五成的面粉啊!”

“我呸!李扒皮,要脸不?参了五成面粉的蕨粑你还卖两文一个?不亏死你!盘大壮,送完了客人,把兄弟们带到我的店里来,今儿本店的李子酒打五折!”

看着一路之上各个商家的吆喝,陈璨仿佛又回到了CD。不,CD也没有夜市啊——酉时一过,大街上人都看不到一个。

“老爷们待会去县衙放好了行李,若是腹中饥饿的话,从县衙出来朝左走,第三家铺子,挂着‘永和’招牌的,那里的炒肉、烤肉都非常不错。价格也不贵,一个人大约五十钱就可以吃饱。”

“呵呵,盘壮士去吃过?”

“嗨!老爷您这是取笑我嘞。我哪里舍得去吃那个啊,都是听其他老爷说的嘞。”

“嗯,盘壮士,你们的寨子除了每年的夏秋两季到县城里做力夫外,还有什么进项么?”

“以前很少的嘞。就是巴掌大一块地种点稻米,然后就是打猎、捕鱼、采野菜嘞。经常吃不饱饿的慌嘞。现在关太守来了好很多嘞,除了做力夫,还可以进山采摘野果、油桐果来找马从事换粮食嘞。马从事也是个好官嘞,高价收购我们的猎获嘞,手指长一条的鱼、指甲盖大小的螺丝也要嘞。价钱比以前高了不少嘞……今年十一月我回去的时候,除了买粮食,还想给家里的婆娘买块布回去嘞……”

“那你们愿不愿意整个寨子搬到涪陵县城来住呢?”

“这个啊……家里的老人说不行嘞,毕兹卡人不能离开自己的故乡嘞。再说关太守也说现在新开的土地不够,房子也不够住嘞。哎哟喂,老爷,县衙到嘞!”

陈璨这一路来收获很大,心情也很不错:他感受到了这里有一种CD也没有的东西。这种东西或许叫活力,或许,是希望!

所以,心情大好的他一次给了对方三百钱的力资,弄得盘大壮等人连连道谢,盘大壮甚至还邀请陈璨等人去他们盘龙寨做客。

“老爷真是好人嘞,老爷可否赐下姓名?以后到我们盘龙寨做客,我盘龙寨上上下下都要来迎接老爷嘞。”

“呵呵呵,好说。本官是新上任的涪陵县长陈璨,盘龙寨,本官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去看看的。”陈璨非常享受的看到,当他报上名号后,盘大壮一行五人全都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彻底傻掉了。

“呵呵呵,陈县长何苦作弄这群棒棒。”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看到陈璨转过头来,那个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在下乃是等候与陈县长交接的现任涪陵县长李赏李叔封,陈县长,有礼了。”

“哎呀,不敢当李县长亲迎。在下陈璨陈伯玉,见过李县长。”

两人进入县衙后,李赏道:“伯玉一路远来辛苦,且先安歇。涪陵县的民册账簿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交接如何?”

“无妨,叔封兄。小弟这会精神得很。若是叔封兄这会无事,可否陪小弟秉烛夜话?”

“呵呵呵,善。如此请伯玉到后院更衣。”李赏说完转过头来:“来人啊,去把本官三号车上的柰酒提一坛,不,两坛来。”

陈璨在李赏的后院稍事梳洗后来到大厅坐定,李赏早已打开了酒坛,闻着散发着清香的柰酒,陈璨的精神由之一振。

“小弟在CD只饮过桑葚酒,这柰酒是新品种么?”

柰,是中国本地苹果的古称。属于青苹果之列。和西方的红苹果比起来,柰的清香味更加浓厚,但是甜味大大不如。不过有了甘油去处单宁后,柰酿的苹果酒其味道却是清新甘醇。

“然也。据关太守说,本地乃是河谷高山地带,夏无酷暑,冬无苦寒,最适合柰果的生长。说起来也是惭愧,愚兄在涪陵县任职也有五年了,前些年每年都看到漫山遍野的各种野果烂在地里。从来不知道居然可以酿出如此美酒。”

“呵呵呵,兄长不必惭愧。说实话,这果酒在CD上市后,当地不少商家自以为觅得新商机,也派出大量人手到野外采摘野果回来酿酒。谁知道酿出来不管是那种果酒,全都苦涩之极,完全无法入口。有人从涪陵郡购入大量生猪联想到这果酒是不是和生猪身上的某个东西有联系,也做了许多尝试,但全都无法复原涪陵郡果酒的口味。所以,兄长早年不知道利用这野果,也是不伤大雅的。”

“呵呵呵,贤弟这话说得有道理。哎,关太守真是天授之才啊。说真的贤弟,愚兄前几年是巴望着朝廷快点把我调走。可是现在愚兄是真的不想走了。”

“让兄长为难了,是小弟的错。自罚一杯。”

“说笑的,说笑的啊。不过贤弟啊,这关太守来了之后,我涪陵郡真是每天一个新变化。贤弟来涪陵县做县长,那就真的是来享福了。”

“哦,兄长这话如何说?”

“贤弟,这一县之长呢,其实事情也就这么几项:一曰催收钱粮缴纳赋税。二曰裁判纠纷秉公办案。三曰防盗捕兽保境安民。四曰开辟新田发展民生。”

“先来说这第一项,以前涪陵郡民少田瘠,催收赋税那叫一个艰难。延熙十九年,庞太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亲自走访了五个县的三十多个村社,才让涪陵郡上缴给国库的钱粮达到了朝廷定额的九成。这已经是涪陵郡立郡以来的最高。可是关太守来了后,延熙二十年的赋税,不但足额缴纳,还多缴了两成。而且贤弟一路行来也看到了,涪陵郡照这么发展下去,除非朝廷每年的定额都上涨五成,否则缴纳赋税完全不成问题。”

“再来说这第二项啊,以前愚兄那叫一个头疼。一天到晚都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譬如两个人为了争一个布袋的所有权,就在愚兄的公堂上来回争执了五天!没得办法,那时候大家都穷啊,一丁点东西都是很宝贵的。可是现在呢?愚兄衙门前的那扇大鼓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了。大家现在只要肯出力气,就能挣到钱买到粮食,只要稍微有一点自强之心,谁还肯花那么多时间为了一丁点物事对簿公堂啊。”

“至于后面两项,贤弟在CD应该也有所耳闻。肆虐涪陵郡的兽害已经得到抑制,本郡内的五溪蛮人一方面被太守震慑,一方面只要肯花力气去采摘野果、油桐果,去捕鱼、捞贝,就都能换到粮食。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寨子不开眼来劫掠汉民了。这野兽和蛮人的威胁没了,我们就可以朝河谷两岸的后山进发,开辟新田了。”

“所以啊,最近这小半年里,愚兄的日子过得非常舒服啊——日常公务发个文就做了,以前常见的麻烦事一件都没有了,整日就是近水楼台先享受复兴社鼓捣出来的新东西,这日子,舒畅啊。”

“多谢兄长赐教。不过小弟也要恭喜兄长高升呢。不管怎么说,兄长在涪陵县的任上耕地、户口都极大上涨。因此朝廷拔擢兄长为宕渠郡太守也是理所当然。”

“哎哎,贤弟啊,愚兄这是因人成事,都是沾了关太守的光啊。这要是去了宕渠郡,还不知道怎么和那里的板盾蛮打交道呢。”

第四十三章 责任重于山(一)

第二天上午,陈璨和李赏非常迅速的办完了交接。双方签字画押后,李赏陪着陈璨去太守府见关仪。

刚走到太守府门口,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然后就看见太守府的偏门打开,一个面红耳赤的中年人带头,十来个怒气冲冲的汉子快步走出。带头的那个中年人边走还边不停的甩着袖子:“竖子!竖子狂妄!你等着,你步老子一定要你好看!”

“叔封兄?这是?”

“呵呵,延熙漆、景耀蜡、香皂的利润太大了,引得多少人垂涎。这种情形我见过不少了。不过这步家?难不成东吴的野狗也闻到这里的味儿了?无妨,伯玉请随我来。”

刚走进太守府大门,陈璨就听到大堂上传来一阵咆哮:“兄长,这吴狗太过无礼!请让小弟扮作水匪,在乌江上把他们全都灭了!”

堂堂大汉官员居然主动要求扮水匪?

然后下一个声音更让陈璨崩溃:“好,不把这群吴狗沉到江里去喂鱼难消我心头之气。令行,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办得干净点,不要留下活口!”

“兄长放心,小弟去去就来。”

这,这画风不对啊。这到底是大汉的太守府还是强盗窝?可是看旁边的李赏,好像一点都没感觉,走得稳稳的。莫非……

容不得陈璨再多想,因为这个太守府实在是太小了,几个呼吸,李赏拉着陈璨就到了大堂门口。

一个黑脸汉子急匆匆的从大堂出来,看到李赏之后随意拱了拱手就走远了。李赏也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的对陈璨介绍道:“这位是西乡候的嫡孙张遵张令行。现在和廖勇廖从事一起负责本郡所有的防卫工作。”

然后他一步跨入大堂:“哦,太守和诸位上官都在啊。正好,接任的陈县长昨晚到了,下官已经和他办完交接,就拉着他来这里向诸位报到了。”

刚发完大火的关仪这时候脸上的血气还没有消散,听到陈璨到了也有点尴尬。他赶紧的起身对着陈璨行了礼:“陈县长远来辛苦,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不敢。下官以后就要在太守麾下做事了。下官从未任过亲民官,以后还请太守和诸位上官多多帮衬。”

“呵呵呵,咱们这一屋子的人,除了李县长,啊不,现在是李太守的,嗯,除了李太守之外,以前都没做过亲民官。现在还不是做得不错。嗯?陈县长表字怎么称呼?”

“下官失礼了,下官姓陈名璨,字伯玉。生于建兴十五年(237年)。”

“嗯,本官关彝,字子丰。生于建兴十一年(233)。本官托个大,就叫伯玉一声贤弟了。来,伯玉,本官为你介绍下太守府的诸位同僚……”

双方见礼已毕,坐定之后。关仪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换上了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李赏道:“李太守,恭喜高升了啊。这宕渠郡和本官的涪陵郡都是下郡,以后可不要在本官面前自称下官了啊。”

“太守说笑了。下官能升职,还不是沾了太守的光……”

“闲话少说,我这边给你备下了食用蕨根的辨识、采集、制作的整套方法,还有延熙漆的整套制作流程。有了这两件东西,李太守去了宕渠郡那边,当有可为。嗯,本来还想给你提供果酒的甜味剂,但是这个东西利润太大,如果直接给了李太守恐怕你压力不小。所以,李太守去了宕渠郡,可以把那边的野果统一运送到涪陵来,然后通过嘉陵江一路水运到枳县交割。我以每石50钱收购。”

“多谢太守慷慨相助,如此,下官去了宕渠郡,发展民生就有底了。”

得到了关仪的保证和支持后,李赏心满意足的告辞了。这时候陈璨才站起来,郑重的对关仪行了礼:“家父离世前,有亲笔信一封交给太守。”

关仪闻言,也换了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站起身来,将自己重头到脚的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头微微低下,双手前伸。非常郑重的从陈璨手里接过了陈袛的绝笔。

展开信件,一笔丰筋多力的毛笔字出现在眼前。史载陈袛多才多艺,精于书法,真不是随便说的呢。

“汉寿亭侯拜上,仆时日无多矣。君候见信之时,仆当已离世。然,仆虽非毫无私心之圣贤,但深受陛下大恩,仍不得不为陛下做最后之奔走……”

接下来的信中,陈袛非常详细的给关仪分析了当前蜀汉政权内部的结构、派系、各方大佬的主要理念。以及现在蜀汉政权内部存在的诸多问题。虽说以穿越者的角度来看,很多都不正确,但关仪和陈袛毕竟从未见过面,这陈袛居然如此掏心窝子的和关仪讲这些。关仪的内心还是很有一些触动。

“自建兴以来,开国老臣逐一凋零。然延熙十年之前,我大汉尚未有人才匮乏之感。镇南者,李恢之后狐笃更胜一筹。安东者,李严之后伯苗游刃有余。守北者,魏延之后,子均更有兴势大捷。至于中枢,丞相之后虽然无人可替代丞相之威仪,然蒋大司马、费大将军先后辅政,我大汉国势仍可稳固。然,延熙十年之后,狐笃、子均、伯苗先后逝世,各地继任边督之才均远逊前任。而中枢更是以仆这卑鄙之人充数,我大汉之国势,遂有江河日下之感……”

陈袛这一段话里,主要是对蜀汉政权人才匮乏的极度担忧。在他看来,镇守南中的庲降都督,李恢之后是马忠,结果马忠干得比李恢还要好(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张翼)。防备东吴的主将,李严被诸葛亮废了之后(诸葛亮到底废了多少人?这权臣当得也很厉害啊),邓芝接任永安都督,把巴五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和东吴的关系也很稳定。而坐镇汉中,防备曹魏的汉中都督呢,魏延死了后王平接任(其实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吴懿),结果王平在兴势以三万兵力大败曹魏大将军曹爽的十万大军。马忠、邓芝、王平,在蜀汉的三大地方兵团的任上,都干得比他们的前任还要出色。

接着陈袛说,诸葛亮死了之后,在蜀汉的中枢,蒋琬、费祎相继辅政。他们的威望和诸葛亮比起来可能确实不如,但是这两位的治政能力并不差,所以蜀汉的中枢运转得也还不错。整个国家的整体实力,在那十多年其实是在缓慢上升的。

但是,当这批人挂了之后,整个蜀汉的人才队伍,其档次一下子就掉了太多。

这一点,作为穿越者,关仪是非常清楚的。

南中方面,马忠去世之后,其继任者是张表,现在的庲降都督是阎宇。这两位都没在南中搞出什么名堂来。蜀汉对南中的控制力在逐渐的下降。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张嶷战死后,独立的南中人部队无当飞军就断了传承,也始终无法重建了。

永安方面,邓芝的继任者是宗预。这位爷也仅仅是勉强维持住现有局面而已。更令人恼火的是,宗预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据说今年开春后染了重病无法视事。朝廷已经准备让南中都督阎宇来接宗预的班,让宗预回CD养老了。

而最最重要的汉中都督,王平之后是胡济。这又是一位荆州义阳人。他的军略其实并不算其长项。在蜀汉政权的前几十年,他的主要角色就是魏延的部将和诸葛亮北伐部队的押粮官。他能做到汉中都督这个事关蜀汉生死存亡的重要岗位,主要靠的是资历……

再加上现在蜀汉机动兵团的司令官大将军姜维也已经五十六岁。毫无疑问,蜀汉政权的高级军事指挥官人才梯队,已经陷入一代不如一代,而且现任者年纪也普遍偏大,不得不从矮子里面拔高子的尴尬境地了。

至于蜀汉政权的中枢,费祎死了后陈袛就不得不向皇帝、宦官妥协以求能够做事。而陈袛之后的董厥和诸葛瞻,那真的只有呵呵了。

第四十四章 责任重于山(二)

“仆虽不才,深知无人则不能为国,无才则不能守国。近十年来,老将凋零,国势衰弱。若不能有横空之姿,则我大汉十年之内,必有亡国之祸。故仆内心实为绝望,所做之事,无非应付拖延而已。然君候一朝奋起,涪陵大治。仆于墨色之中,似见一丝光亮……仆出生之时,国号为汉。将逝之时,国号仍为汉,幸也。愿君候存亡继绝、再兴大汉。仆在地下,当为君候善祈善祷矣。”

“仆子璨,粗通文墨。托庇于君候麾下,愿君候细心教导……如此,则仆再无憾也。”

看完陈袛的绝笔,关仪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同时,还觉得肩膀有点沉重。

毫无疑问,陈袛是个人才。虽然限于时代的局限性,他没有看到蜀汉灭亡的根本原因。但他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危机,并且指出蜀汉政权如果再这么混下去没有决定性突破的话,十年之内就会有亡国之祸。他说,他出身的时候是汉民,死的时候还是以汉民的身份死的,所以很幸运——这就是说,若是一个不小心,以后大家死的时候就不是汉民了。是魏民或者晋民。

他也很坦白的表示自己没有找到办法,并且把找到办法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完陈袛的绝笔,关仪想起了几个月前姜维寄来的东西。

大将军这会的身体状况还不错,远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所以他的信件里其言语没有陈袛那么直白,直接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如前任什么的。但他也一样的对蜀汉政权的人才匮乏感到了极端的忧虑。

姜维在信里面说的很清楚,由于蜀汉的国力太弱,养不起太多的军队。所以纯粹靠实力碾压别人,打呆仗、笨仗是不行的。蜀汉的战争方式必须充满高度的技巧,否则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这就对蜀汉军事指挥官的水平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但是很遗憾,机变百出的军事指挥官在整个蜀汉都找不到第二个。

姜维说,现在蜀汉的各地镇守大将,宗预、胡济都不以军略见长。而阎宇呢,唯一的特长就是勤勉。至于机动兵团内部,参军柳隐已经七十多岁了,相对年轻的赵统、赵广做先锋是可以的,但做统帅就不行。至于廖化、张翼,首先思想就不正确,而且年纪也都比姜维还大……姜维在信里也非常绝望的说,再这么下去,他打不动的时候,蜀汉就会一点进攻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姜维和陈袛一样,也对关仪在涪陵郡的表现表示了极大的热忱和期望。认为关仪是蜀汉未来的希望。希望关仪能够在不远的将来加入机动兵团,把兴复汉室的担子挑在身上。

随同姜维的信件寄来的,还有当年诸葛亮传给姜维的兵法书,以及姜维这二十多年来作为机动兵团司令官,每次战役的记录、分析。可以说,姜维已经把关仪当做了自己的衣钵传人。

蜀汉上上下下的有识之士,对优秀的年轻人已经渴望了太久!一旦关仪表现出那么一点点优异,不管是陈袛还是姜维,这两位大汉军政的当家人,哪怕是连关仪的面都没见过。都毫无保留的给予了最大的关爱和期望!

不管是人才极度青黄不接下的无奈选择也好,抑或是慧眼识英才也罢,又或者是政治派系斗争的需要……刘禅、诸葛瞻、姜维、陈袛甚至黄皓,都对关仪表示出了足够的善意和极大的希望。越多人的期望,就意味着自己身上的压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再加上廖化毫无保留的关怀,这具身体的祖母、母亲、生母、嫂子的关爱。现在麾下兄弟属下们的信任与崇拜。都让关仪和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羁绊越来越深。

至于前段时间来自蜀汉内部其他派系的攻击,作为穿越者,关仪心里也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只要人到了一定位置,拥有了一定财富。攻击陷害都是无可避免的。

穿越者也是人啊!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受了这么多关爱,背负了这么多人的期望。要说关仪的内心一点都没有被触动,那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

你们不要对我这么好行不行?不要对我期望这么高行不行?我也不想穿越的啊!就算是穿越,我也不想穿到这个即将亡国的政权来啊!我不是禽兽不如的冷血怪物,我也有情感。我也很想为你们做点什么。可是,逆推曹魏这种事情真的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地狱级难度任务啊。我穿越前只是个diao丝。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对陈璨的接风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关太守心里有事,明显的不在状态。

送走了陈璨,关仪回到了后院里。刚刚进门,就看见谯蔷身边的丫鬟一脸的喜色。

“嗯?”

“夫君。”谯蔷一脸的羞赫看着关仪,让关仪的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预感。

“老爷,今天早上夫人晨起后心烦干呕不止,奴婢去请了大夫。结果大夫说……”

“不是吧?难不成……”

“嗯……”谯蔷的声音细如蚊呐:“大夫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这…….我有孩子了?”

“嗯,妾身和这孩子,以后都要靠夫君来保护了。”

毫无疑问,此时关仪的内心,已经是一片滔天巨浪。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内心却激流涌动。

这个世界,已经和自己的羁绊越来越深了。连自己的血脉都要在这个世界降生了啊。

呵呵呵,关仪啊关仪,亏你还想着怎么平安的躲过这几年,以后在这个世上好继续苟活下去。可是人是社会性生物啊,你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各种各样的牵扯就越来越多。你终究不是自私到极点的冷血怪物,你还是丢不开这一切啊。

说起来,作为堂堂的穿越者,你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你要是真的只想躲过蜀汉的亡国之祸。到了涪陵郡安安静静啥事不干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还是搞出那么大阵仗。你的本能都不能让你接受这样的苟活啊!亏你自己还不自知。

你身为历史爱好者,别的不知道。三国归晋之后中国是什么局面你知道吧?八王之乱,无数的蜀汉降臣死在里面。接下来的五胡乱华,北方的汉人要死掉九成。身为穿越者,你为什么一直装鸵鸟,从来不去想这些问题?

不,你不是鸵鸟,你的本能还是让你挖空心思的去种植土豆,去计划改变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只是身为现代人,畏难、懒惰、怕承担责任等负面因素一时蒙蔽了你罢了。

现在,是时候了,是要撕开这些面纱,自我面对自己的本心了。不就是国力差距高达几倍的曹魏么?不就是阴险毒辣的司马家么?我堂堂的穿越者,推了也就推了!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漆黑的深夜,壮怀激烈的长啸在乌江峡谷间久久回响。从这一刻起,这个时代,再也没有了关仪。有的,只是关羽之孙、关兴之子、大汉汉寿亭侯关彝关子丰!

第四十五章 步家的黑手(一)

“家主……呜呜呜…….你要给我们报仇啊……弟兄们死得好惨啊…….那西蜀的关彝就是个水匪!”

东吴,荆州,宜都郡,西陵县。西陵都督驻节地。

和蜀汉一样,为了加强统治,促进边远地区和山区的经济发展。东吴所辖的荆州、扬州、交州境内,也在东汉的基础上划分出了更多的郡。比如以前荆州的南郡,到了这个时代,就一分为三:建平郡、宜都郡、南郡。

建平郡,包括今天重庆的巫山县,湖北的巴东、秭归、利川、恩施等。这里是大巴山、武陵山交汇的山区。东吴在这里的军事力量很少,他实际上是东吴和蜀汉的缓冲地区——西元222年刘备伐吴,东吴几乎没做什么抵抗就丢掉了这一块地方。

而从南郡分出来的宜都郡就不一样了。其境内的西陵城,就是今天的宜昌。而熟悉地理的人都知道:宜昌是三峡的出口。长江一过宜昌,江面将扩大数倍,其水流速度明显减缓。所以,对于没有掌控住长江上游的东吴政权来说,西陵是必守之地——不管是对蜀汉还是曹魏,为了防止敌人顺江而下,西陵都是最重要的战略要点——还是西元222年刘备伐吴,东吴在这个地方对刘备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因为这个地方丢不得,一旦丢了,后面就是空门大开了。

(西陵就是夷陵,是夷陵之战后东吴改的名。)

所以,东吴在这里屯下了重兵,并设置了西陵都督坐镇。而现在的西陵都督是步骘的长子步协。

由于扼守长江水道的咽喉,所以糜家商号的货物来往,必须要经过西陵。在涪陵郡的各项产出生产量逐渐提升后,糜照当然要把这些东西往经济基础更好的东吴、曹魏销售。而西陵就是第一个销售地点。

当年步骘因为镇压交州叛乱有功被孙权拜为西陵都督。在这一职位上待了足足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步骘充分发挥出他治政高手的手段,慢慢的把东吴荆州的政治、经济中心从江陵转移到了西陵。等到他接任陆逊的丞相之位时,西陵已经被弄成了步家的封地一般。待得步骘去世,东吴皇室也不得不任命步骘的长子接任西陵都督——其他人去了也坐不稳!

现在,这西陵城里的种种产业,规模小还没什么,规模稍微大一点,若是没有步家的保护或参股,那就是办不下去的。所以,当延熙漆、景耀蜡、香皂、果酒在西陵上市后,迅速的引起了步家的注意。

现在步家官面上的人物是步骘的长子步协,这位爷是不具体参合本家商业事务的。主管步家经济的,是步骘的次子步阐。如果说步家的长子步协还算比较靠谱的公子哥。那这位爷就可以说是集合了所有纨绔的负面因子:自私、无耻、贪婪、愚蠢。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当步协去世后。步阐贿赂东吴皇室和朝廷大臣,从侄子的手里抢过了西陵都督的位置。等到东吴皇帝孙皓继位,想要加强集权,收回西陵的控制权时。他又把哥哥的两个儿子当做人质送往西晋,向西晋投降——他自己的儿子却舍不得送走。

(孙皓加强中央集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涉及到南鲁党争。这一点在后续章节中我有详细描写。)

等到孙皓派了陆抗前来讨伐他的时候,明明西陵城外西晋的救援部队已经遥遥可见,他就是不敢打开城门冲出来对陆抗两面夹击。结果西晋军队被陆抗击败退走,他的西陵城后来也被攻破。他这一支步家子弟,被陆抗按照孙皓的命令,夷灭三族——早知道就把自己的儿子送去西晋当人质啊……

所以,这位爷在看到糜家商号运来的香皂、景耀蜡这样的好东西后。当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有。稍加打探之后,步二爷就派出自己的家奴去找关彝要生产技术了,其开出的价码是:十万钱!而且还不是蜀汉和曹魏使用的五铢钱,而是东吴那鬼都不用的大泉当千!

什么叫大泉当千呢?嗯,这种铜钱比汉五铢稍微大一点,然后孙权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大泉当千——都给我看好了!这是大钱,一枚顶一千枚五铢钱!

这TM的跟后世果党印钞票抢钱也差不了多少了。当然,其实际运用效果也极差:不要说魏、汉两国了,就是东吴本国的老百姓也根本不买账。

(当然,在印钞票抢钱方面,刘备和孙权大哥不说二哥。孙权搞过大泉当千,刘备也搞过值百五铢,值五百五铢等。蜀汉的币制一直到诸葛亮执政后才逐渐恢复正常。)

毫无疑问,关彝和他的同僚们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步家的代表。但好死不死的就是步家在西陵城做土皇帝已经做了整整三十年,不要说步家的主人,步家的家奴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所以当关彝表示拒绝后,步家的代表居然口出恶言,这就让关彝等人动了杀心——这群公子哥别看现在人模狗样,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但他们以前也是纨绔啊。纨绔嘛,做事情有的时候确实是很冲动的。

但是伪装成水匪去杀人的张遵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生在CD,长在CD。对长江两岸居民的本领还缺乏了解:步家的代表里,有一个是西陵水军出身,善于游泳是一方面,关键是他善于水中憋气。当时张遵带队杀人的时候,他被砍了一刀后就迅速的潜入水里,憋气足足有半柱香之久——在张遵看来,这么久都没浮上来,肯定是淹死了,也就放过了他。

“家主,不会错的。那些水匪肯定是涪陵太守府的人。带头的那个水匪,步摇大哥带我们去涪陵太守府里的时候,我在太守府里是见过的。因为这个人皮肤如黑炭,豹头环眼,满脸虬髯。让人印象特别深刻,奴婢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啊。”

“哼!不要说了。长得那副尊荣的,那厮一定是张飞张翼德的孙子张遵!好啊!西蜀小贼,居然敢对我大吴步家的人动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步阐愤怒的起身,走到一侧的墙壁上对着舆图看了半晌:“步统,你去我们家在武陵的庄园那边,调十万石粮食和一千家兵,老爷我要西蜀的那些小贼好看!”

“呃,家主,这个事情是不是要先跟大老爷通个气?”

“哐当!”一个茶杯已经狠狠的砸在了步统的脑袋上:“混蛋!什么事情都要大哥同意,那老爷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难道不是步家的家主么?”

“家主息怒,家主息怒。奴婢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和前面提到南郡被一分为三一样,现在东吴的武陵郡,也没有东汉末年的武陵郡那么幅员辽阔了。所谓的荆南四郡:武陵郡、长沙郡、零陵郡、桂阳郡。在这个时代已经变成了荆南七郡。其中,武陵郡被一拆为二:东部经济较发达的地方,被拆出来成立了新的衡阳郡。西部以武陵山脉为主的地方,仍然称为武陵郡。

这个地方对于东吴来说,属于鸡肋。因为和蜀汉的涪陵郡一样,这里也是武陵山脉和喀斯特地形集中地。汉民少,产出也极少,各种五溪蛮寨子也多得不得了。

而步阐步二爷打的主意就是:以一千步家私兵为主干,用大量的粮食吸引五溪蛮人投奔,然后翻越武陵山脉,偷袭涪陵县城!

现在步二爷还年轻,做事情在不计后果的同时,处处透露着狠辣!

第四十六章 步家的黑手(二)

事实上,到了三国末期,除了东吴以外,魏蜀两国,没有哪个大将可以轻松的动员一千人以上的私兵。

这是由魏蜀吴三国的经济基础所决定的。

三国中最强大的曹魏,从曹操时代开始就实行大规模的屯田政策。因为曹魏的基本盘——中原,是汉末战乱中被破坏得最惨烈的地区。所以那个时代,中原地区的农民最渴望的是安定的、有组织保障的生产环境,屯田制由此应运而生。但是经过和平发展几十年后,屯田制已经渐渐的不适应当前的环境了。

做个不恰当的比方,曹魏的屯田制,其实就类似于现代的国有农场。在社会动荡不安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到国有农场里保有一份稳定——曹魏的屯田制,国家要拿走将近七成的收入,这个比例在社会动乱人命不如狗的时候大家是可以接受的,而在社会经济逐渐恢复,特别是社会长期稳定后,国有农场里的职工们就希望把土地分了自己单干。非但如此,在曹操时代被压制得很惨的世家大族们,也希望把国有农场给分了——他们可以借此机会侵吞国有资产。

为了谋朝篡位得到广大北方世家大族的支持,司马家顺应潮流,开始分解、解散豫州、兖州等中原腹心地带的大规模屯田(边境地带由于不太稳定,那里的农民要求分田单干的愿望并不强烈,世家大族也看不上那里的土地)。在这个过程中,分到了土地的部分小农对司马家歌功颂德。成功大量侵吞国家资产的世家大族也对司马家的篡位准备表示了默认或支持——至于在这个过程没有分到土地,反而沦落为世家大族附属农奴的部分国有农场职工?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根本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

蜀汉和曹魏不同,蜀汉的基本盘——益州,在汉末时代总体比较和平,刘焉刘璋父子的统治也比较温和。所以蜀汉的经济基础是小农经济——蜀汉的世家大族其规模和能量比起东吴、曹魏都差得很远,蜀汉内部有大量的自耕农存在,国家依靠自耕农获得兵源、钱粮。不管是刘备诸葛亮,还是现在的刘禅,蜀汉的国家政策都是尽力保护自耕农不被世家大族轻易吞并。所以,蜀汉内部的世家大族,特别是益州土著世家们,对蜀汉政权是最不爽的。

如果说蜀汉的世家是被压制,曹魏的世家是开始舒展筋骨,那么东吴的世家就是大势已成。

在孙策征讨江东之前,东吴的世家大族庄园经济就已经具有很大的规模了。虽然孙策、孙权兄弟俩为了加强集权,和江东世家大族持续斗了几十年,但最终孙家是放弃了——江东世家太强大了,再这么斗下去,国家都亡了。

因此,和军队基本掌握在国家手里,重臣是可以拥有私兵,但规模极其有限的蜀汉、曹魏不同。东吴的兵制独具特色。

国家拥有一支军队——基本上算是孙家皇室的私兵。而皇帝之下的各个重臣,都拥有数量不等的军队。这些军队是各个重臣的部曲,平时由各个重臣封地上的产出供养,作战时跟随各个重臣出征——这有点类似西欧中世纪时期的封君封臣制度。这一制度由此造成的最大问题是:打防御战很卖力。进攻嘛,这就要计算成本了——如果是打山越这样可以大量掳掠人口的仗,那大家热情会很高涨。若是要打蜀汉或者曹魏嘛,那,皇帝陛下您的军队先上好不好?

西陵,是东吴扼守长江天险的关键节点,东吴朝廷在这里投放的国家军队高达五万。而步家在这里经营了整整三十年,其麾下的私兵也早已经上万了。

所以,虽然步阐只是步家的二当家,但也能够轻松的动员一千人的军队和大量的粮食用于自己的私事——真的是私事,和关彝打个蛮寨还要提前给朝廷打报告不同,步阐做这个事情根本不需要向谁报告。

虽说东吴的世家大族给国家办事那是拖拖拉拉,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家的私事,那效率就体现出来了。八月二十日步阐发布命令,到了九月初,各项准备工作就已经就绪了。

“家主,奴婢已经联系上了五溪蛮里的孟兹黑、廪卡、毕兹卡的多家蛮寨。一共是三十七家蛮寨,各寨出兵三十到两百人不等,目前合计一共是两千七百余人。”

“嗯,甚善。这个…涪陵郡的郡兵确实只有一百五十人吧?”

“这个确认无误。但是涪陵郡还有关彝等人组建的护卫队,一共有五百人。”

“这个无妨,几百人的队伍,难道还能胜过我这几千人。不过尔等进军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隐蔽。千万不能过早的被对方发觉。若是对方的永安兵团赶到,那就很麻烦了。”

“家主放心,进军路线奴婢等已经计划好了。我步家军先在涪陵郡汉复县以南三十里的龚滩集中。然后鼓动五溪蛮兵攻击汉复县,造成五溪蛮人集体暴动的假象,吸引涪陵县的敌军向汉复县南移。之后我军沿乌江河谷的后山突袭涪陵县,抢夺各个工坊的工匠。这时候收到老巢被偷袭的关彝等人一定会急着回援,而回援的最佳途径就是沿乌江两岸的河谷前进,到时候奴婢就在河谷的高山上以逸待劳……”

“嗯,甚善。不过你要记住:第一,香皂、蜡、果酒的制作方法一定要拿到手。这几个工坊里的工匠一定要活的。第二,首尾要干净,这个事情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五溪蛮人的再一次暴动,与我步家毫无关联。你们抓到工匠后就立即撤退,不要去想着什么再伏击关彝的事情了。”

“家主!”

“我知道你想给步摇报仇,但是你要搞清楚一点。关彝、张遵等人都是蜀贼所谓的元从后人。若是杀了他们没留下首尾也就罢了,万一杀了他们你们又被查出来是我步家的人。到时候我步家会非常麻烦。”

“……属下明白了。”

“嗯,好生去做。若是这个事情办得好,你看上的那个舞姬,回来我就赏赐给你。”

“喏!!!多谢家主!奴婢一定会把差事办好!”

……

与此同时,另一边,距离涪陵县城三百里之外的盘龙寨。

这是毕兹卡族群中,比较外围的一个寨子。其周围的邻居,很多都是孟兹黑和廪卡的村寨。多年来,险恶的自然环境和恶劣的邻里关系,让这个寨子的生计非常艰难。即便是关彝到任后一年多,周围五溪蛮人的生活有了一定的改善。这个寨子的人口也才堪堪两百人出头。

景耀元年的九月八日,到涪陵县城打工的盘大壮带着他的兄弟们回到了盘龙寨。

“大壮,你们回来了。”

“是的,寨主。我们回来了。十一个兄弟,一个都不少的回来了。”

“嗯,这几个月都还顺利吧?”

“都很好。关太守、李县长和新来的陈县长都对我们很好。我们带回来了一百三十石粮食,两匹布,五石盐。”

“这么多?这,这怎么可能啊?”

“是的,寨主。涪陵县商船很多,需要搬运的货物也很多。只要舍得花力气,就能挣到这些东西。”

“好啊,好啊,有了这些东西。今年冬天寨子里就可以不饿死人了……哎,早知道你们能够带回足够越冬的东西。我就不该答应那些孟兹黑人的邀约了。”

“嗯?孟兹黑?寨主,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七章 朝廷也无耻

最近这一个多月,涪陵郡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感受到自家的太守身上发生了那么一点变化。

并不是工作更努力之类的——自家这位关太守一直都很努力工作的。而是和以前比起来,现在的关太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忱。做起事情来更加的不要命了。

或许是夫人有了身孕吧。下属们最后终于达成了共识。

因为涪陵郡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差,所以在得知谯蔷有了身孕后,关彝就派人把她送回CD了。可以想象,黄老夫人等关家的长辈了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多么的激动。

关太守身体里的两个灵魂都没有从一而终的觉悟,所以在把自家的媳妇儿送走之后。关彝也曾经幻想过是不是要到附近的五溪蛮寨体察一下民情,顺便把个蛮妹什么的。可是最后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真的只是幻想。

关太守最近这段时间已经要忙得飞起来了。

随着最近一年多的高速发展,涪陵县周围的油桐树果实已经被采摘殆尽。关彝不得不把桐油的生产基地搬到了汉复县东南部的一个山窝里——在21世纪,那里才是中国最大的桐油出产地。

涪陵县周围的大型野兽已经近乎绝迹,赵毅已经率领重新恢复到两百人规模的捕猎队去了东边的汉葭县。

因为生猪饲养的规模越来越大,在生猪饲养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香皂、蜡烛、甘油生产的量也越来越多。一方面需要更多的人手,一方面也需要更多的地皮。现在,孙刚主管的圈舍生猪存栏量已经达到了三千多头。每月都能有三百头以上的生猪出栏。由此带来的是复兴社的工坊每月香皂产量都能上万,蜡烛更是稳定在月产五万支以上。而且由于生猪存栏量的增加,涪陵郡对外部粮食的缺口也越来越大。糜家商队的商船使用频率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程度——然后,糜家商号下面的造船厂也需要增加工人,商船队也需要增加更多的水手。

而最让关彝挂念的土豆种植,也迎来了彻底的局面扭转:今年的九月种下去的土豆苗达到了整整20万株,占地面积达到整整350亩。把关彝事先准备的两座山头全部给占满了。而到了冬季来临之时,收获的秋土豆将会足足有两万石……关彝准备在未来的两三年里,每年扩张一座山头,直到把土豆的产量稳定在十万石左右——这样就不用大量的从外面购入高粱等粮食喂猪了。

到处都在叫差人,每天都有新的蛮族村寨的人跑到涪陵县城来讨生活。每天都会出现很多新情况……整个涪陵郡现在就是一片混乱之中又到处都是勃勃生气。

这些事情的具体操作当然不需要关太守亲力亲为,以马过为首的幕僚们把工作做得很好。但毕竟这是穿越者在一个农耕社会里建立起的现代化产业链,所以很多事情还得需要关彝亲自来掌舵、把关、协调、拍板。光是这些,就已经够关太守累的了。

可是关太守现在身上还有一个职务:复兴学堂山长。

简单童鞋虽然好色如命,但办事情还是靠谱的。关彝当初让他买五百个五溪蛮的小孩子,他只花了两个月就全部办妥了——三百个男孩,两百个女孩。个个都身体健康,眼神清明。

在接到这五百个孩子后,关太守又在涪陵郡发布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命令:《兴办义务学堂令》。

在这道命令里,关太守表示,现在涪陵郡的产业发展得很好,郡守府有了点余钱,所以要给广大的郡民朋友们办点福利:政府开办一所学堂——复兴学堂。凡是父母在郡政府的民册上的,年龄在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汉人子弟。都可以来复兴学堂参加考试。通过考试的就算是复兴学堂的学生了。在学堂学习期间,学费全免,郡政府提供住宿和一日三餐。

这道命令一出,涪陵郡一片骚然:教育是华夏这片大地上的所有民族都无比重视的事情。以前涪陵郡的老百姓们吃不饱饭,根本就不会考虑子女的教育问题——就算是免费的也不行,十来岁的孩子已经是家里非常重要的劳动力了。而现在呢?在政府民册上每年为国家缴纳赋税的汉民们感激淋涕自不必说,整个涪陵郡有无数的五溪蛮寨都派出头人到郡政府请愿:只要政府拨给土地,他们愿意被纳入大汉民册,为大汉缴纳赋税,服兵役!

土地这个东西有,但是耕地确实很有限啊。所以这个是不能提供给你们的。再说了,别看复兴社在开始稳定的赚钱了,但是这收入并不是无限的——至少是目前,我们没有哪个能力,也不可能在涪陵郡普及义务教育的。

所以到了最后,关彝也只招收了七百名汉族少年,加上事先买来的五百蛮族少年,一共是一千二百人。马过给复兴学堂造的预算是每年米面一万石,肉类一千五百石。这点东西的价值,大概占了目前复兴社每年流水的十分之一。

即便如此,这种待遇也远超大汉很多下郡的普通百姓了。在尚书台接到关彝的报告后,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当时诸葛瞻就在尚书台里非常失态的表示,关子丰为了扬名,已经吹牛吹得丧心病狂。还说什么这次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云云。

结果等到尚书台派出的调查专员满脸呆滞的回到CD。蜀汉的朝堂上,摔碎了一地的下巴。

“原来我们以前用五十万钱去买这些东西的生产技术确实是严重低估了这些东西的价值啊。”

“想不到这些东西的暴利居然如斯……”

很快,朝堂上又有了一种新的声音:既然这些东西的利润是如此的高,那么朝廷应该将其收归国有。然后用这笔收入来补贴军费。

这个意见一出,整个元从派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迅速的跳了起来:怎么的?我们元从后人们去涪陵郡搞了点东西出来,赚了点钱有错了?有本事你们自己也去搞啊!孩子们赚了钱,没有闷声发大财,而是拿出来为民谋福利。结果居然被你们盯上了。做好事做得没个下场,以后谁TM还敢做事?真当我们元从后人好欺负啊?老子的祖上陪先帝当乞丐的时候,你爸都还只是一个细胞呢!董龚袭你这个魏延余党给老子听好了,尚书台只要真敢出这样的命令,老子就敢发动羽林军屠了你全家!

一时之间,皇宫、尚书台还有羽林军中都被搞得鸡犬不宁。这个时候蜀汉的官僚们才发现:别看元从们死得早,这些年元从后人们好像都只是高官厚爵不掌实权。人家可是有底蕴的。真惹毛了,大不了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听说人家张皇后都对皇帝陛下拍了桌子嘛。

最后,尚书台出了两道命令:

一、涪陵郡因为经济社会的发展,已经摆脱了在大汉各郡GDP排名倒数前五的处境。所以,涪陵郡以后不再是下郡而是上郡。涪陵郡郡守的工资由八百石涨到两千石,各级属员的工资参照上郡同级公务员的工资发放。(附:涪陵郡公务员的新工资继续由涪陵郡自己承担。)

二、由于涪陵郡的GDP迅速增长。为了支持大汉统一全国的正义事业。所以从景耀二年起,涪陵郡上缴给国库的钱粮不再根据涪陵郡民册上的人口、耕地计算。以后由涪陵郡和巴东郡全权承担永安军团的所有开销。巴郡、巴西郡、宕渠郡的钱粮以后转运CD和汉中……

关彝收到这道命令的时候,很温柔的说了一句:MLGB。

第四十八章 步家的黑手(三)

“鸭子最喜欢把头扎到泥泞里去找虫吃,稻田里养鸭子,可以给稻谷松土,防止病虫害。同时鸭粪又是鲤鱼的食物,鲤鱼将鸭粪消化一遍之后,又可以防止稻田里的土壤肥力过大……所以,在水稻田里养鱼和鸭,就可以一举多得。学堂已经为大家准备了一份试验田,从明年开始,我们用一年的时间,来验证先生今天讲的东西。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我等恭送先生。”

作为一个穿越者,当他有条件的时候,通过流水线教育培养自己的同类,这是一种本能。涪陵县的复兴学堂里,除了教这些孩子识字、练习武艺以外,关彝当然把农学课也搬了出来。

一千二百个孩子,关彝当然不可能个个亲自教导。他采取的办法是:将一千二百个孩子分成四十个小队。每队推选队长一名。队长的学习由他和马过等人亲自授课。剩下的孩子由队长授课。每月进行一次月考,平均分最差的五个小队队长要挨军棍,全体队员的饮食要被削减。连续两个月在倒数前五位小队的队长要被撤换。这种制度极大的刺激了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其实也不用这么刺激,这个年代能够学习知识,那是多么珍贵的机会啊。

人还没有走出学堂,廖勇就匆匆的走了上来:“太守请移步,属下有重大军情汇报。”

重大军情?老子这里不是汉中郡也不是巴东郡啊。

来到太守府前堂,关彝就看见陈璨正在和一个很是强壮的汉子在说话。旁边坐着除了外出捕猎的赵毅以外的所有涪陵郡核心成员。

“太守,这位是毕兹卡盘龙寨的盘大壮,下官刚到涪陵的时候认识的。此人前些日子回到寨子里,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

“这么说,孟兹黑里那个向家堡的挑头,以两石米一个人的赏格召集你们各个寨子出人准备偷袭我涪陵郡?”

“是嘞,太守。这是我回到寨子里寨主告诉我的嘞。我们寨子人少,所有成年男子加在一起也只有四十多个人嘞。把十二三岁的孩子算上才凑够了50人,拿了他们一百石粮食。”

“大壮是吧?据你所知,那向家堡怎么会有那么多粮食?”

“我也不知道嘞。这向家堡确实是孟兹黑里最强大的村寨,有两千多人。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粮食嘞。”

“嗯,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跑来报信呢?”

“太守、李县长、陈县长对俺们很好嘞。陈县长还多给了我钱呢。再说了,我觉得嘞,能够卖力气就挣到钱,为什么要去抢嘞!”

关彝站起身,对着盘大壮行了大礼:“多谢壮士前来通报,足感盛情。彝必有厚报!”

太守府的侍卫将盘大壮带下去休息后,关彝转过头来对着张遵道:“令行啊,上次的事情做得不干净吧?”

“呃……好像是吧。十一个人,只找到十具尸体……不过这跟这次的蛮夷暴动有啥关系?”

“哼!蠢货!没听到刚才大壮说的嘛。向家堡串联了几十家寨子聚集了几千人?就那个两千人的寨子能有多少粮食?这背后没有步家的黑手才怪呢!”

“哦~~~啊!那,那,兄长,弟办事不利,还请兄长责罚。”

“算啦,咱们毕竟不是专业水匪,出点纰漏在所难免。而且步家这么来一出也好。毕竟这一家子控制了西陵。要是他们不这么硬来,而是在西陵对糜家商队种种为难下软刀子,阻塞了我们的商路,那才叫难受呢。”

“太守言之有理。不过若是步家这个时候来,我们也有些不方便。”

“嗯,改之的意思是,后将军……”

在这一年的八月下旬,蜀汉镇守永安多年的后将军宗预因为年事已高,得病后久久不能痊愈。所以蜀汉朝廷将宗预升职为镇军大将军后调回CD——这就是退居二线了。之后升庲降都督阎宇为右将军,替代宗预出任永安都督。

最近这一两年,一方面是关彝等人自己很上道,和宗预的关系搞得很好。另一方面则是宗预身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其心思和姜维、陈袛是一样的:对优秀的年轻人渴望了太久。所以这一两年,宗预对关彝很是关照——若是这时候永安军团的司令官还是宗预的话,只要关彝开口,宗预肯定会派出部队预先驻扎在涪陵郡的。

可是这阎宇就不同了:没交情啊。

关彝:报告阎将军,有情报显示,东吴武陵郡那边的五溪蛮人准备来我们涪陵郡抢东西。

阎宇:什么情报?啊?一个蛮夷说的?这你也信?

关彝:是真的。前段时间有这么一回事……

阎宇:哎呀,小关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冲动呢。

关彝:……

后面的事情就没有了——这个时代可没有电报电话,涪陵、永安,一来一去最快七八天,阎宇只要跟他扯两三次皮,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步家可不会给他这么长的应对时间。

“是啊,太守,我们的商队护卫五百人中,有两百人跟随赵从事去了汉葭县,还有两百人分守各处产业。能够机动的只有一百护卫啊。即使加上涪陵郡现有郡兵一百五十人,也不过二百五十人。没有永安兵团的支持,这仗,没得打。”

“呵呵呵。承祚啊,打仗,不是单纯比数字的。”关彝安抚完陈寿后回到自己的主位上坐定:“改之,这五溪蛮里的孟兹黑,其生活地域基本不在我大汉境内是吧?”

“是的太守。我涪陵郡境内主要是毕兹卡,我大汉的江阳郡内有一部分南客。孟兹黑主要聚集在东吴的武陵郡。”

“嗯,如此,我也方便下手了。三叔、勇伯,你们说说,按照刚才盘大壮的意思,这些孟兹黑是想打劫我涪陵郡最南部的汉复县?”

“这只是一个幌子。如果真的是步家插手的话,恐怕其主要目标还是我涪陵县这边各个工坊的工匠。”

“勇伯说的有理。步家人不会去汉复县的,他们的目标只能是涪陵。不过,若是三千多孟兹黑蛮子攻打汉复县,我们也不得不派兵去救,这样的话,涪陵县这边就空了。”

“嗯,三叔、勇伯,你们说说,若是这步家亲自下场的话,最多能来多少人?”

“步家在西陵经营三十余年,手里的私兵恐怕早就上万了。不过武陵郡毕竟不是步家的封地,而且从武陵郡到我涪陵郡没有官道通行,所以,最多一千人,不可能再多了。”

“呵呵呵,那就没有问题了。”关彝在解决了心中的几个疑惑后神情一肃:“诸位请听令。”

“我等谨候太守命令。”

“派出使者去永安,向右将军通报我们这边的情况。能请来援军最好,请不来也无所谓。但是一定要去报告。免得到时候朝廷又找我们的麻烦。嗯,现在新上任的巴东太守罗宪罗令则好像是承祚的师兄啊。这个事情就请承祚跑一趟吧。”

“喏,陈寿领命。”

“步家用粮食引诱孟兹黑人来攻我汉复?哼,他步家家大业大粮食多,我复兴社的东西也不少啊。简无双,去支取三万石粮食和五十万钱。让我看看你这几个月勾连毕兹卡的成效吧。我要你至少召集三千毕兹卡人去帮我守汉复县。到时候你就是毕兹卡联军的统帅!”

“当真?哈哈哈,兄长,这个事情交给我去办!一定办得妥帖!”

“立即派人去把国威那一队叫回来,到时候我亲自领兵去会一会步家的私兵!”

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初阵(一)

西元258年,蜀汉景耀元年、东吴太平三年的九月二十日。涪陵郡,汉复县。

“简从事,前方斥候来报,五溪蛮的孟兹黑联军距离本县只有十里了。”

“哎呀!终于来了。传令!呃,三叔,您就让侄儿过过瘾吧。兄长可是说好我才是主将的。”

“行了,你这个主将不过是因为你睡了很多蛮寨的妹子,大家看你脸熟好认,所以子丰让你挂名的。真正的主将怎么可能是你,不然子丰派我来干什么?”

“诺诺诺……请三叔发令!”

“嗯,王县长,命令县兵关闭四门。无双,派你的亲卫去联络各寨头人,让他们的人登墙竖旗。”

“嗯?三叔,就这样啊?”

“那你以为呢?”

“这不应该是大开四门故作玄虚,然后当敌人靠近之际,突然城墙上竖起无数旗帜,待得敌人惊吓不安时,大军一起杀出……哎呀!”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听好了,战阵之上,若是我军处于优势,那就不要去搞那些阴谋诡计,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就行了。”关索敲了一下简单的脑门后又耐心的讲解道:“你想啊,对方从武陵郡那边翻山越岭而来,粮道长达三百多里——而且这还是三百多里的山路。所以敌人最想的就是速战速决。若是在这汉复城下打个几天打不下来的话,敌人多半会绕开这里去涪陵县。而我要做的就是明白的告诉对方:我这里有几千士兵,别说守城,就是正面对决我都不怕。所以你只要敢绕开这里,我就打你的后路。如此,我们才能牢牢的把敌人定在这里——这强盗嘛,最怕不知道他要抢哪里,所以防起来很麻烦。若是强盗被迫强攻一个点,这样的强盗有什么好怕的呢?”

少顷,孟兹黑的联军抵达了汉复县城下。

“唔,田家寨、马家堡、王家庄……一共是十八家毕兹卡寨子的旗号……这毕兹卡人怎么突然联合起来了?还来帮汉人守城?”

向家堡的堡主向前,是一个体格壮硕。满脸凶相的汉子。但是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能够在五溪蛮这样的小战国里称王称霸的,就没有一个脑袋是简单的。他围着汉复城转了一圈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本阵,向前对着队伍里一个穿着打扮明显和自己族人不同的中年男子拱了拱手:“步先生,这消息走漏了啊。前面的汉复城里起码有十八家毕兹卡的寨子派出了人手。我刚才粗略的看了一圈,守城的毕兹卡人起码不下两千人。”

“不是对方虚张声势?”

“不是,我离城墙很近的,看得很真切,不是假人。而且好几个头人我还认识。嗯,说起来,好像对方是故意让我们知道城里的守卫很多似的,我离城墙那么近,都没有弓箭射过来。”

“……无妨,反正我们的真正目标也不是这汉复县。如此,就请向堡主率领你们孟兹黑联军在这城下围上几天。”

“呃……步先生,几天是几天?您得知道,山路崎岖,我们带的粮食可不足半个月的。这还得把回家的时间给算进去。”

步先生的脸色有了一层愠色,不过也是一闪而过:“五天。向堡主,告诉你的盟友们,五天就好。只要在这里守好五天,不让城里的人冲出来,不管最后是否交战,我步家都会把剩下的五万石粮食全部交给你们向家堡的。”

“好嘞!步先生请放心!”

…….

另一边,涪陵县城南十五里处。

廖勇、马过和一百名商社护卫正在一道峡谷两侧的山梁上忙活着把山梁上巨大的石头敲打成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块。

“改之,这条路确实是唯一的从南边进入涪陵县城的通道吧?”

“呃,勇伯您都问了好几次哪,这一点请您放心,绝对无误。从南边的汉复县要进入涪陵县,这铜锣峡就是唯一的通道。”

“哦,不要嫌老头子啰嗦,实在是家里就定烈带着一百五十名郡兵看家。万一这里没有堵住,事情可就危险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远处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各位上官,来了!”

“善!总算来了。各位,隐蔽!”

一队身穿软甲,步履矫健的队伍迅速的靠近了铜锣峡的入口处。

领头的一个汉子看到远远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铜锣峡,眉毛很是皱了皱,然后迅速的举起右手,整只队伍整齐的停了下来。

“步一军,怎么了?”

“前面的峡谷地势太过险要,若是对方在这里有埋伏可就不好了。问问向导,有没有别的路。”

“向导不是说了嘛,这是从南面进入涪陵县唯一的通道。要绕路的话就得多走上一百多里的山路。再说了,现在关彝那群纨绔的主力,肯定是被吸引到汉复县那边去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不妥!”步一军沉吟了一下:“步十三,你带五十人,正面进入峡谷。一路之上注意观察地形。黄五、赵十七,你们各带善于攀爬的山越兵十人,试着登到峡谷上面去查看!”

“喏!”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前头探路的步十三回来了:“一军兄长,小弟已经穿过了整个峡谷,没有发现特别有疑点的地方。小弟让剩下的兄弟全部守在了谷口外面,一个人回来复命。”

“怎么样怎么样,没事了吧。步一军,还不快点下令全军突进!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别急,再等等。等爬山的兄弟们回来了再说!”

“爬山的人?步一军,这山岭如此之高,爬上去又下来拿得等到什么时候?这会已经是未时了,再耽误下去,我们到达涪陵县城的时候就是深夜了!那时候黑灯瞎火的,去哪里找工坊?你就在涪陵县城外过夜吗?关彝那群纨绔再怎么废物,总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吧?在城外被发现了怎么办?若是工坊的匠人们跑了怎么办?”

“哎!也罢!传令,全军分前中后三队,每队三百人,依次进入峡谷。每队间隔至少一百步!”

山顶之上,看着三百多人鱼贯进入峡谷,马过微微笑了笑:“这领兵之人还是很谨慎的嘛。勇伯,现在可以发动了么?对方登山而来的小队可是离我们只有两个山弯了。”

“别急,这不过是对方的前队,放他们过去!”

“勇伯,你怎么知道这只是前队而不是全部呢?这可是三百人啊。若是放他们过去了,前面负责堵截的太守他们能不能拦住呢?”

“老夫没什么依据,只是多年来战场上养成的直觉。若是老夫带队走这样的地方,一定会把队伍分成至少三队依次通过。至于我们放过去的这三百人……若是连三百吴狗都拦不住的话,那太守就不配成为大汉的新星!”

“呃……勇伯说的有道理。唔,敌人的后续果然来了,又是三百来人,这也放过去么?”

“不能放了,敌人登山的人已经近了。不管还有没有后队我们都要暴露了,再说了,太守那边也就两百人,放过去的多了老夫可真怕他们扛不住。传令!派出二十人去把我们身后的尾巴给处理干净,然后开始进攻!”

步一军走在中队里,心里还是非常的忐忑不安。突然!他隐约听到山顶有一阵阵惨叫声传来。

“果然!”

果然,山顶之上,大块的石头,间杂着弩箭朝着本方队伍飞射而下……

第五十章 真正的初阵(二)

“中队立刻分散,跑得出去的人,立即通知前队和后队,本次任务已经失败,让他们立即退回汉复县。通知二老爷速退!”

“不准分散!立即组织人手登山,破了对方的埋伏!”

面对复兴商社护卫队居高临下的攻击,步家军的队伍里,突兀的出现了两道完全矛盾的命令。

“混蛋步统,你这是逼着大家去死!”

“混蛋步一军,你敢无视家主的命令?”

“你蠢啊!我们在这里遭遇伏击,说明消息已经走漏了。敌人不光在这里,在汉复那边肯定也有准备。若是我们全军覆没在这里,谁去通知二老爷?”

“你才蠢啊!对方终究只有几百人的兵力!现在不退,我等还能死中求活。若是现在退了,任务就彻底失败了。你以为家主会把我们怎么办?”

“那万一我们全都死了呢?”

“我们死了不要紧,我们的家人就可以活了!若是我们就这么退回去,我们要死,我们的家人也要死!”

听完步统的话,再想起步家对待家奴酷烈的手段,步一军再也无法坚持:“传令,让前队突击,让后队向北侧山顶攀岩上去。”

可是这时候的步家军,想要传令也变得非常困难了。

到处都是从山顶带着巨大的势能滚落下来的大石头,砸中了要害的还好——当场挂了。若是不幸被压住了手或者脚,那可就真的很惨——看着又一块巨石朝着自己的脑门飞奔而来,偏偏却躲不开!一时之间,山谷内的惨叫声沸反盈天。

毫无疑问,步家军还没有中伏的前队和后队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前队的领队是步十三,这是步家家奴的家生子,对步家是最忠诚的。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步十三脚步一点停顿都没有:“诸位兄弟,我们已经暴露了。为了完成家主的命令,现在全军跑步前……”

“嗖!”一支羽箭飞速的奔来,直接插在了步十三的肩头。

“什么人?!”

在峡谷的出口处,一队大约两百人的队伍鱼贯而出,领头的一个身高接近九尺,卧蚕眉、丹凤眼、面色红润,手提一把大刀。另一位身长八尺有余,浓眉大眼,阔面重颐,一手提着一把弓,另一只手倒背着一杆亮银枪。

“国威,好箭法!”

“……兄长见笑了,小弟刚才瞄准的其实是这厮的嘴……”

“呃……也不错了。这么远,为兄都不知道能不能射中呢。”

“惭愧,想当年家祖在数十丈之外,凌冽的江风之中可以射断桅杆上的缆绳啊。”

“来者何人!”

“哦,我乃关彝。”

“赵毅。”

“这……这不可能,你们居然不在汉复县?”

“呵呵呵,汉复县自然有其他人伺候那些孟兹黑,本官在这里等你们这些吴狗已经很久了呢。”

“蜀贼休要猖狂……嗯?很久?那刚才?我的兄弟?”

“你是要问为什么刚才你路过的时候没发现我们?呵呵呵,这铜锣峡可不是只有一条道啊,这里面还有很多小道呢。至于你留下来的五十个兄弟,当然被我们全部干掉了啊。”

“哇呀呀!兄弟们,冲上去,擒住这两个蜀贼,一样可以完成家主的交待!”

“呵呵呵,终于承认是步家的狗了?兄弟们,将这群吴狗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跟随着双方的主将,两支队伍迅速的接近,然后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喉咙有点干,心跳得有点快。毕竟,这是关彝这具身体里两个灵魂共同的、真正的初阵。

“开!”看到对面一个面色狰狞的敌人,挥舞着一把大刀朝着自己砍来的时候,关彝靠着多年苦练形成的身体本能,肩头收了一收,险险的避开对方的刀锋,然后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反手一个横扫,“吭哧”一声后,锋利的刀锋劈开了对方身上的软甲,然后就是“噗噗”的声音,之后又是“哐当”一声,然后又是噗噗的声音——切肉、断骨、再切肉,一个呼吸之间,对方的身躯已经被关彝拦腰切断!

“哗啦啦……”喷泉状的鲜血溅了关彝一脸,同时喷洒过来的还有腹腔里面的各种脏器、液体和未成形的粪便。腥臭伴随着恶臭,差点直接把关彝给熏吐了。

可惜,在这样的时刻,呕吐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因为,又一个敌人的大刀靠近了。

“开!”“再开!”“我再开!”

不断的挥舞大刀,刚才那股恶心的呕吐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杀戮、杀戮、不停的杀戮!

不过双方拢共也就五百多人的规模,真正战斗的时间其实很短。从双方开始到结束,一共也就不到两刻种的时间,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呼~~~”长出了一口气后,关彝才又有了呕吐的感觉,但是可惜得很,这时候他全身发软,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启禀太守,敌军一共三百人,全部伏诛,无一走脱。”

“善。”抬头看了看前来禀报的人:嗯,一头花白的头发。关彝记得这个人,廖奎,是廖化当初派给自己的家将之一。果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活动自如的,也只有这些经历过蜀汉数十年北伐还挣扎着活出来的老兵了——没看见自己关家的家将、赵毅、赵家的家将什么的,全都瘫软的躺在地上了嘛。

“善,我军的伤亡有多少?”

“赖两位上官奋勇,我军阵亡的有七十五人,重伤的三十八人,轻伤的八十一人。”

纳尼!一仗打下来,就六个人没伤?这其中还有自己这个战斗中本方将士尽力保护的主将。这步家军这么能打?

“国威没事吧?”

“赵从事左手手臂中了一刀,不重,未伤到骨头。属下已经让同僚在包扎了。”

“嗯,那就好。呃……”关彝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的问道:“呃…...廖奎啊,这一仗本将的斩首有多少啊?”

“战阵之中属下也忙着厮杀,有些时候没看清。不过属下确定看到的,太守的斩首是三人。”

“才三人?”

“太守,这毕竟是您的第一次上阵,能够斩首三级不错了。按元俭将军的说法,第一次上阵的人,能够拿得住枪,走得动路就已经是好兵了。太守初阵就斩首三级,已经是天人之姿了。”

“呃,好吧。那国威呢?”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也不少于三人。”

“好吧,总算咱们这些纨绔没有给自己的祖上丢脸。传令!一面派人回涪陵,让定烈他们派人来收治伤员。一边去联系上谷顶埋伏的勇伯和谷口截断对方后路的令行。了解战况后速速来报!”

第五十一章 真正的初阵(三)

铜锣峡并不是一条直通、单一的峡谷。在峡谷的主道旁,也有很多细小的分岔。在这样的地形里埋伏一只几百人的部队其实是非常轻松的事情。而长期生活在江汉平原的步家军明显对这里的地形缺乏了解。加之又有时间这个紧箍咒套在头上,最终不可避免的中了埋伏。

“兄长,你和国威拦截对方的前队打得怎么样?小弟率两百人在谷口处拦截对方的后队,打的及其惨烈。全队阵亡一百零三人,重伤的五十多人。算是打残了。不过还好,这些吴狗一个都没有跑掉。”

“差不多,我们在后面也打得不轻松。”

可以说,这就是国家军队和家族私兵的区别了。若是两个国家的政府军交战,伤亡率率先达到三成的一方早就崩溃逃跑了,可是这一次双方都是各个家族的私兵在一起厮杀,家主或者主将不退,不管伤亡率多高,底下的士兵都不会撤退。由此打出了极为惨烈的结果。

“太守,勇刚才已经全部清点过了,吴狗的尸首共计一千零二具,应该没有漏网的。我军现在无伤的士兵,加上我等,一共只有一百一十五人。”

“勇伯辛苦了。哎,若是后将军这时候在,早点派一支援军过来,我们就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了。”

事实上不出关彝所料,他派出陈寿去永安向阎宇求援,阎宇果然跟他打太极,非但如此,阎宇还压制住巴东太守罗宪,不让罗宪派出巴东郡郡兵来涪陵支援。截止到今天九月二十二日,永安的援军一个都没有。

“罢了,改之,若是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去汉复县需要多久?”

“……两天半。”

“到了那边就是九月二十五了啊。”关彝双手一拍:“干了!这一次非得趁此机会把这些孟兹黑一锅端了不可。国威!”

“兄长?”

“汝受了伤,这次就不要去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家里的定烈带人来接应伤兵了。你就在这里组织伤兵打扫战场,对重伤员紧急处理包扎。嗯,这些吴狗身上的软甲很不错,都啪啦下来,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兄长,小弟还可以……呃,好吧。小弟领命。”

“令行、勇伯、改之,接下来我们就要跑起来了。尽快赶到汉复县,去抄那群孟兹黑人的后路。我可不想他们撤退回到了大山里再一个一个慢慢的去敲。”

“哈哈哈,兄长说得对啊。难得这群强盗这次聚集在一起,不趁此机会尽收全功怎么行。儿郎们,身上没伤的都赶紧跑起来!”

“嚯~~~”

另一边,九月二十六日,汉复城下。

“步先生,真的不退不行了啊。我们带来的粮食消耗已经超过一半,再不走,回去的路上可就不够吃了。”

“哼!向前,不要以为我真的傻。这里是有两千多人,营中的存粮确实不足千石。若是要把这两千多人都带回你的向家堡,确实这点粮食是不够的。但是这两千多人都会回你向家堡吗?只要一撤退,走不上两天这支队伍的人都会少一半。”

“嘿嘿嘿,步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但是步先生,现在马上就是十月了啊。我们孟兹黑人这个时候一般都开始忙着储备过冬的粮食了。若是这时候壮劳力们没有回寨子里去……”

“好了好了!一天,再等一天。若是明天还没有消息,那就撤退如何?”

走到自己的营帐,步先生舍弃了自己刚才高傲的表情,换上了一副谦卑的姿态,腰也刻意的弯了下来,调整好了这些后,他才拉开门布,走了进去。

“拜见家主。”

“步计,怎么样?那群蛮夷还是闹着要回去吗?”

“是的,家主。”

“步一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家主,请恕属下放肆。步一军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九成已经是失败了。”

“哼!怎么可能?那是我步家一千的精锐啊。关彝的主力应该已经被我吸引到这里来了啊!”

“家主,我们远涉千里来这里偷袭对方,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熟悉地理。而且,向家堡邀约了几十个寨子,这个阵仗搞得太大,根本就无法保密。对方很可能早就收到了消息,提早做了应对。比如,向永安求援……”

“嗯?你是说蜀贼的永安军参与了。”

“应该是这样的,家主。步一军是经历过东兴之战的老兵,为人最是谨慎不过。不管是偷袭成功还是失败,只要他还有办法,是一定会派出人手向家主禀报的。算算路程和时日,不管成败,这个时候我们都该收到消息了。可是……所以,属下推测,步一军很可能是全军覆没了。而要全歼我步家一千精锐,非得永安兵团出兵不可。”

“啧,没想到宗德艳滚蛋了,这个阎文平也有点胆色啊。”

“家主,属下担心的不是我军全军覆没的问题。而是害怕……若是这永安军在全歼了我步家军后,直接抄到我军的后面……”

“啊?那我们还不赶紧撤退!”

“呃,家主,现在我们身边的无难军只有一百人。要安全撤退,还得靠着向家堡的大队护送我们出山。不然这么一片大山,里面无数的蛮寨,不用敌人来追,我们根本就走不出去。所以属下刚才自作主张,让向前去联络其他寨子收拾行装,明日撤退。”

“好好好,你做得对。明天我们就走!等老爷回了西陵,再拿蜀贼的糜家商队出气!”

……

另一边,汉复县城头。

“无双,去联络毕兹卡的各寨寨主,让他们的人准备出城干仗。敌军这是要准备撤退了。”

“咦,三叔,侄儿怎么看不出来敌人这是要撤退了啊。”

“哎,你看,你听,城外敌人的营帐里,来来往往的人是不是多了许多?吵闹声是不是大了许多?可是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却没有砍伐木材的。这就说明他们既不是在准备生火做饭,也不是在打造攻城器具。那除了收拾行装,准备撤退,还能干什么呢?”

“哦。原来如此啊。”

“没事多看看兵书,别TM 一天到晚就往蛮寨的妹子那里跑。这些土鸡瓦狗不过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练手的工具而已。若是这些家伙都搞不定,以后怎么去汉中面对伪魏的精锐呢?”

第二天,二十七日。整个孟兹黑大营内人声鼎沸,秩序混乱不堪。

没得办法,这支队伍是几十家蛮寨拼凑起来的。拿了步家的粮食出来打劫的时候大家兴致还比较高。但是在城下枯坐了这么多天,士气什么的早就没有了。等到一说撤退,那大家都乱了:这些蛮寨彼此之间矛盾不少,谁都不愿意留下来断后——万一汉复县的毕兹卡人杀出来了呢?本家寨子的精壮要是损失太多,那本寨的独立地位在这穷山恶水之中可就无法保证了啊。

所以,当撤退令一下,整个孟兹黑联军顿时哄堂大散!

老于行伍的关索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全身披挂整齐的他,一样的卧蚕眉、丹凤眼,锋利的青龙偃月刀朝前一指:全军,突击!

第五十二章 真正的初阵(四)

汉复城下的静坐战争持续了十天之久,但真到双方兵戎相见的时候,只花了一瞬间就决出了胜负。

真的只是一瞬间。

后来简单简无双的描述是这样的:本公子率队出仗,大喝一声之后,敌军有感于本公子的虎啸,顿时做了鸟兽散。真的是鸟兽散啊。只见几千只鸟兽毫无头绪的、四面八方的朝着周围的山丘上逃窜。搞得我们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抓捕……

军队的撤退,从来都比进攻的难度要高得多。而这种敌前撤退,更是让任何一支军队都必须慎之又慎的事情。对于这一群蛮寨联军来说,确实是太难了。

所以,当孟兹黑这边撤退命令一下,各个寨子的寨主就纷纷召集各自的村民赶紧跑前面,想把断后的事情交给其他寨子。一时之间,向家堡的命令已经无人听从。而正在这个时候,关索率领毕兹卡联军从城里杀出,剩下的就不是厮杀,而是抓捕了。

“田家寨向东、马家堡走中路、王家庄向西……各寨分头抓捕。全军高喊缴械不杀,尽量多抓活口。到时候复兴社以五十石粮食一人的价格和各位寨主换人!”

“吼吼吼~~~”

在乱哄哄的孟兹黑联军中,只有两队人保持了完整的建制。

一队自然不必说,步家的步二爷那么高贵的身子来到这穷山恶水,身边的护卫一队得是最强的。这时候步二爷身边的护卫,是步家私兵的精华——一百名无难军。

所谓无难军,乃是东吴孙家皇室武装力量的精华。号称“其兵之精锐,战无所难也。”他和东吴的另一只精锐部队解烦军一样,是东吴不多的可以对抗曹魏中军的骑步兵混成型部队。严格来说,这样的精锐士兵,是不可能听命于步家的。

可惜,在东吴这个奇葩的国度,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东吴世家大族的强大,使得他们不光大量的获取土地、隐匿人口。也把黑手伸向了国家的精锐武装力量。

步骘驻守西陵二十余年,通过谎报战亡、以人顶替等种种手段,挖了西陵驻守部队里至少五百名无难军进入步家的私军。步骘挂掉的时候,就把这五百无难军作为私产分给了两个儿子。步阐作为次子,分到了两百人。这一次带了一百人出来,也算是出了大手笔了。

而另一队保持了完整建制的,则是来自盘龙寨的队伍。

“陈县长,就是那边,您看,那一队人的装扮和我们毕兹卡以及孟兹黑完全不同。这些天我们在城下的时候,向家堡的堡主经常到他们那队人的营帐里去……”

“嗯,这应该就是幕后的黑手步家了。大壮,让其他两个毕兹卡寨子的人朝我们靠拢,然后我们一边跟着那群人,一边去给关参军报信。”

“好嘞。”

步家的无难军阵列里,步阐坐在一顶滑竿上,非常的显眼。

步二爷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大溃败里还坐滑竿是在作死,但是没得办法啊。步二爷这么些年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平时在西陵城里遛弯还行,在这么个崎岖山路里撒开了跑,那是真真跑不动啊。

这下子不光是陈璨带领的卧底部队,连远远的关索都注意上了他。

“哟呵!前面还有个大老爷啊!无双,现在指挥权全部交给你了,三叔我去抓那个坐滑竿的。”

“哦,好啊好啊……嗯,你们都到了,下面听我的命令……咦,你们跑什么跑?”

“家主,您又被那个花关索给耍哪。这时候所有的毕兹卡人都疯了一般去抓俘虏好回来换粮食,哪里还需要什么命令啊。”

“啊?哼!这个老淫贼,我们也跟上,去抓那个连逃跑都要坐滑竿的傻叉!”

战场的形式瞬息万变,突然之间,陈璨觉得自己卧底的意义都快消失了。

按照当初关彝等人的安排,陈璨和盘大壮去盘龙寨,然后跟随盘龙寨的青壮进入孟兹黑联军做卧底。关彝的念想是,这幕后的黑手到底是哪家不能靠猜测,还是需要实地求证一下。而且敌人到底有什么后续手段,有个卧底要好办得多。

二十出头的陈璨别看文文弱弱的,但也是个贼大胆。居然接受了关彝这个极不靠谱的主意。真的进了孟兹黑联军的大寨。可惜,盘龙寨出的壮丁太少,又因为属于毕兹卡系,所以在联军里的地位很低,根本没有打听到多少有用的情报。

好不容易总算挖出了联军里隐藏得很深的黑手吧,可是这黑手居然如此的作死,在逃跑的时候这么拉风。这下子战场上所有的有心人全都注意到了。

“快快快!再快一点!只要你们能带着本老爷逃出去,回到西陵,一人一个,不,一人三个美姬!再加一万钱,是五铢钱!”

不得不说,无难军的底子就是打得好。在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崎岖山路上,一百来人的无难军居然也跑得整整齐齐,步履稳健。

“咦!前面的那群家伙可是精锐啊!跑了这么长一段路速度一点都没减下来。三叔我前面这么多毕兹卡、孟兹黑挡路,这么搞下去这距离会越来越远了。”

而在无难军的更前方,头发花白的廖勇放下搭凉棚的右手:“太守,对面来的那一队精锐,应该就是步家的人了。观其行伍行进,应该比我们前几天碰到的步家私军还要厉害一些。”

“那也得拦住他们。就冲着那个敢在败军之中坐滑竿的,我们也得拦住他们。”

“如此,待会请太守不要冲的太前,老夫的直觉,这群人应该是吴狗最精锐的部队,不是无难就是解烦。”

两人说话见,无难军已经飞快的靠近了。这时候廖勇再也来不及交待更多,直接大吼了一声:“起绳!”

荒山野岭的,根本就没有路,也可以说到处都是路。所以,虽然关彝他们在这里已经埋伏了两天,但根本不可能漫山遍野的布置陷阱。在发现了他们这次来最想抓捕的目标后,预判出对方的逃跑路线,在路线上埋下几根绊马索,就已经是极限了。

随着廖勇的大吼,隐蔽在草丛中的复兴社护卫用力的拉起了绊马索。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无难军毫无防备的摔了下去。

不过也就这样了,后面的无难军迅速的止步,抽刀,列阵。然后左右两侧迅速的分出五人,朝着草丛中的复兴社护卫杀了过去。

“嘶~~~果然是精锐。”虽说有些震撼,但打了一辈子仗的廖勇也没有半点犹豫:“出击!”

两只各一百余人的精锐小部队,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开!”“嗯?”

青龙偃月刀再次挥舞,可是意料之中的大刀破甲声并没有传来,对方的士兵虽说并不轻松,但还是把关彝这一刀给接下来了。

关彝刚刚一愣神,突然觉得自己的背部一阵剧痛,扭过头一看,另一个无难军面无表情的正在从他的背上收刀呢。

“果然很强。”不知怎么的,这时候关彝再也没有了几天前的紧张,反而开始变得兴奋起来。身体再次高速运动,摆脱了第三个方向袭来的朴刀后,他的大刀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敌人狠狠的劈了出去,熟悉的破甲、断肉、劈骨声再次响起,这一回,总算是得手了。

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因为步阐步二爷的作死,这里已经是战场上的焦点所在,陈璨带领的盘龙寨人马,关索、简单的亲兵,本来就一直在朝这里赶。无非是无难军跑得太快,一时追不上罢了。等到关彝他们出来挡了一下之后。一瞬间,这一百无难军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友军给彻底淹没了。

第五十三章 我是好人哪

“启禀太守,这一仗的统计结果出来了。我军共计斩首一百六十五人,俘虏两千零三十一人。”

阵亡和俘虏之比高达十几倍,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啊。而且,这敌军阵亡的一百六十五里,有八十七个都是无难军。剩下的十三个无难军要不是步阐被关索给抓住,估计也会顽抗到底。

“嗯,俘虏什么的,问问毕兹卡各个寨子的头人,他们自己要的话就把人带走,不要的话就卖给我们。但是郡里边现在的存粮也没有十万石,问他们能不能接受钱、猪肉、猪油、蜡烛、香皂这些东西的交换。”

“诺,属下这就去办。”

“嗯,等等,我军的伤亡呢?”

“呃,太守,我军阵亡六十五人,其中毕兹卡人十三人。其余的都是复兴社的护卫。”

听到这样的话关彝心如刀绞:这才真正的打了一仗啊,复兴社训练了一年多的五百护卫,差不多报销了四百人。特别是最后那一仗,一百二十名复兴社护卫就挡了无难军那么一下,就阵亡五十二人……这样的损失确实是太沉重了,没看见张遵都在下面哭成个泪人了嘛。

都是现在在堂下软做一团的那摊烂肉惹出来的!

想到这里关彝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跳下主座就开始对着步阐拳打脚踢:“让你这吴狗嚣张,让你这吴狗贪心,让你这吴狗来惹事……”

随着一阵的啪啪啪,步二爷开始还能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到了后面连声息都没有了。

“太守,太守住手!这厮快不行了。”

“哼!”发泄完了的关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哎呀一声惨叫:“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军医官,再来缝上几针。”

没错,就是缝上几针。关彝虽然不是《义利三国》里的那个蒋通,穿越的时候自带大外科精英属性。但是对浅表锐器伤应该怎么处理还是知道的。

“端盆凉水来,把这头肥猪给我浇醒。”

……

全身上下好像被五十个大汉强爆了一般剧烈的疼痛,偏偏睁开眼睛后,视线里确是一张微笑而邪恶的脸庞。这张脸,卧蚕眉、丹凤眼,红脸蛋……难不成是关羽转世?

“咳咳,这位就是东吴步骘丞相的二公子步阐步仲思么?本官大汉涪陵郡太守关彝关子丰,有礼了。”

“哼,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们这些蜀贼怎么还敢……嗷~~~”

啪啪啪、啪啪啪、哗啦!

“咳咳,这位就是东吴步骘丞相的二公子……本官有礼了。”

“……呃,关太守,在下步阐。请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行礼。”

“哎呀,这个无妨的。嗯,步公子啊,本官事情很多,时间很紧。所以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呃,关于这一次孟兹黑人的暴动呢,你们步家在里面可是起了很不好的作用。严重的影响我大汉和东吴的关系啊。”

“关太守,请恕在下纠正一下您刚才的口误。在下效力的是大吴,不是东吴。您效力的,是西蜀,不是大……嗷呜……”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哗啦……

摇了摇颈项,关彝再次微笑的拱了拱手:“本官大汉涪陵郡太守关彝。”

这时候已经彻底明白现状的步阐再也硬不起来了——这个关彝比自己这个纨绔败类还要无耻,还要不要讲规矩啊。怎么能这样呢?大家都是官宦子弟,以后交往的地方多得很,怎么能这样一言不合就啪啪啪呢。

“在下东吴步阐,关太守有什么见教,还请直言。”

“嗯,步公子啊。这个,孟兹黑暴动,劫掠我汉复县。我涪陵郡损失惨重啊。那个,向家堡的堡主叫什么,哦,向前。他说是你们步家出粮让他竖旗的。哎呀,你这样做就让我很为难了啊。毕竟,我们汉吴两国,可是盟友啊。”

“关太守,请不要听这些蛮人一派胡言!此事,绝对没有!如您所言,汉吴两国乃是盟友,我步家,乃是吴国谱代重臣,怎么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呢。”

“是嘛,那步公子远在西陵,跑到我这边的穷山恶水来干什么呢?”

“呃…此处据闻有瑞兽出没,我,我是来替我家陛下打探消息的。”

“嘶~~~步公子这话,你自己相信?”

“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不行啊,你不能相信的。来人啊,再啪啪啪一下。”

“关太守,关太守住手,您想要阐说什么,您教阐一遍可否?”

“这样不好啊。这不是诱供嘛。我们大汉是文明的国家,我也是个好人。在本太守治下,那是不搞刑讯逼供,也不搞诱供的。不过,啪啪啪这么愉快的事情,还是请步公子多享受几次吧。”

…….

五天之后,十三个被割掉了耳朵的无难军士兵,出现在了西陵城外。

这十三个士兵进入西陵都督府后不久。西陵都督府内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断的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一阵怒骂!

“混蛋!关子丰那个混蛋,竟敢如此无礼!我步协誓要与你不共戴天!”

关彝把步家最后的十三个无难军士兵割了耳朵后给放了回来,让这群无耳军给步阐的大哥,步家的当代家主,东吴现任西陵都督步协带了一封信。

在这封信里,关彝非常仔细的说明了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然后对步协说道:你家弟弟现在在我手里,不想让他再丢人,就赶紧的拿钱来赎人。价钱嘛,我是个好人哪,心软得很,就二十万石粮食吧。注意了,是脱了壳的稻米二十万石,不二价!

虽说现在东吴已经立国三十多年了,长江中游的彭蠡泽沿岸,东吴的世家大族们驱赶着各自的农奴开辟出了大量的良田,东吴各个世家大族的田地都是以千顷起步,和蜀汉高级官员的几十顷宅田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但是要步家一下子拿出二十万石粮食,还是让步协一阵阵肉痛。

可是不能不给啊,随同关彝的信件送来的,还有步阐亲自书写,亲笔签名画押的供状。在这份供状里,什么暗地勾连孟兹黑,私自挑动汉吴两国战争(这个罪名步二爷还真的不配)、步家私吞东吴国家精锐等等,步二爷都很是光棍的全认了!

“这个蠢货!这样的供状怎么能写?父亲的脸都让这家伙给丢尽了!”

(步阐:大哥,你是不知道关彝是什么人啊。他表字子丰,我看该倒过来念。哪有这种一言不合就啪啪啪的疯子啊!)

“步一,你带五万石粮食去涪陵郡,把那个不争气的家伙给我带回来。我就不信了,关子丰还敢把这份供状到处散布不成!世家的规矩他还懂不懂了?”

“呃,家主,据属下所知,这位关子丰可能还真的不懂什么规矩。逼急了,他真敢犯浑。”

“这是为何?虽说关云长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下流胚。但好歹西蜀都建国几十年了,这关子丰应该多少念过几本书的吧?”

“家主,这关子丰是庶子啊。以前关家嫡子在的时候,他根本就没人管教啊。别的不说,属下听说各家家奴去拜见他,他居然都是亲自接见的。您说,连这种基本礼仪都不懂的家伙,惹急了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居然这么下贱?哼!仲思也真是长进了,瞒着我这个兄长私自调兵不说,还败在了这么一个贱胚的手下。哎!步一,今年秋收家里入库了多少粮食?”

“扣除给家里的各种的开销、佃户的口粮、家将门客的俸禄之外,入库的只有三十五万石。”

“嗯,去调二十万石,然后让糜家商会的粮船给那关子丰运过去。叫糜家商会的人一定要把仲思给我带回来。不然的话,以后他糜家的船永远也别想过我这西陵了!”

“喏!”

“另外你去安排一下,今年二房的所有供应,全部终止!”

“呃……喏!”

第五十四章 你家出事了

“太守,您这样催逼步家,是不是太过火了?步协真的会交二十万石粮食给我们?这可是二十万石粮食啊!”

“哼哼哼,会的。承祚,咱们打个赌,步协那个呆瓜会老老实实的把粮食给我送来的。”

“寿不知道太守哪里来的自信。好吧,就算如此,这步阐放回去后,步家会不会报复?”

“就凭步家那两个废物?”关彝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先不说汉吴两国同盟短时间内看不到破裂的苗头,大环境如此,两国的大战打不起来。就算步家自己发疯来攻我大汉。超过一千的军队就只能走巴东郡。而巴东郡可是有你的师弟罗宪罗令则啊。”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因为邓艾攻入CD平原,刘禅命令永安都督阎宇率军救援CD。阎宇走的时候只给巴东太守罗宪留了两千人。而罗宪就靠着这两千人把步协的三万人拍成了猪头。总而言之,步骘步子山英雄一世,两个儿子却全都是绣花枕头。

“太守,虽说汉吴两国的大战现在不可能打起来,但是我等也要提防步家在西陵封闭我们的商路。现在我涪陵郡又多了两千多壮劳力,各项物资的生产规模肯定会继续扩大,到时候这商路断了,产出越多,问题也就越多啊。”

“嗯,令伯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敢保证,步家马上就会碰到天大的麻烦。那个时候他会求着讨好咱们的。更不用说断了我们的商路了。”

这一年是西元258年,现在已经是十月初了。作为穿越者的关彝知道,东吴马上就要变天了。

其实,限于这个时代交通的局限性,身在长江上游的关彝还不知道——长江下游的东吴都城建业,这个时候已经是人头滚滚。

西元258年九月初,十六岁的东吴第二任皇帝孙亮因为不满大将军孙綝把控朝政,到处杀戮政敌。于是准备发动政变搞掉孙綝。

皇帝要搞权臣,一般都要依靠宦官和外戚。东吴的宦官能量不足,所以孙亮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老婆的家人——东吴全氏。这一家子的开创者是东吴名将全琮。全琮的老婆是孙权最宠爱的女儿——孙鲁班。在孙权晚年,孙鲁班是最能够影响孙权意志的人,孙亮能够登上皇位,孙鲁班出了很大的力气。作为利益交换的保障,孙亮娶了全家的女儿,以此保证全家下一代的荣华富贵。

孙亮的老丈人叫全尚,大舅哥叫全纪。在决定对孙綝动手后,孙亮先把计划告诉了全纪,让全纪转告全尚去想办法执行。孙亮特别叮嘱全纪:这个事情告诉你爹就行了,千万不要告诉你老妈。你老妈是孙綝的堂姐(高门大族的婚姻关系极其复杂,古今中外莫不如是),万一她知道了,咱们的计划就泄露了。

全纪老老实实的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守口如瓶。可谁知道全尚是个大嘴巴,居然给自己的老婆说了这个事情。然后……九月二十六日,孙綝带兵把参与谋划的朝臣杀了个血流满地。全尚、全纪统统被干掉——自孙权执政后期,因为孙鲁班而权倾一时的全家彻底没落了。

杀完了全家人,和皇帝结下死仇的孙綝自然废了孙亮,将其贬为会稽王。然后迎来孙亮的兄长,孙权的第六子,琅琊王孙休入主帝位——两年之后,年仅十八岁的孙亮暴毙身亡。

当然,对于东吴的世家大族来说,孙家皇帝不过是大家的总盟主而已,换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惜,这对于一般的世家大族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对于世镇西陵的步家来说,就非常的不安了。

因为步家和全家,是政治盟友。不是普通的利益交换结合起来的盟友。而是那种经过了血与火考验的,有着坚定革命友谊的盟友。这种友谊,一方面来源于步骘和全琮多年共事而且合作愉快的情谊,而更关键的则是:步家和全家都是当年南鲁党争中的鲁王党。

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一般太子的居所都叫东宫——皇帝是日当正中的艳阳。太子则是东方初升的朝阳。但在东吴这个奇葩的政权里,太子的居所不叫东宫而叫南宫(嗯,东吴的太阳是从南边升起来的)。所以,所谓的南鲁党争,就是指的太子和鲁王为了争夺东吴皇帝的宝座而展开的争斗。

孙权的长子、东吴的第一任太子孙登,死在了孙权的前面。所以孙权后来册立自己的次子孙和为新一任的太子。本来这个也没什么,但好死不死的他在册立孙和为太子的时候,又册立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孙霸为鲁王。而且公开规定,鲁王享受和太子一样的待遇。

大哥,你这是在主动挑事呢。

然后,深受鼓舞的孙霸就开始对太子各种挑衅攻击。而太子孙和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开始还击。当然了,太子和鲁王身份尊贵,不可能像平民家里兄弟二人争家产那样,直接找个地方约架。双方的争斗,主要是通过各自的党羽来实现的。这就是南鲁党争。

稍微对历史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一个国家陷入了党争是非常糟糕的:你支持的我就反对,你反对的我一定支持。至于事情本身的对错,已经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南鲁党争持续了七八年。这么长时间的党争搞下来,东吴朝廷彻底的分裂了,中央政府的执行力降低到了近似于无的程度。

而且和一般的党争不同,南鲁党争刚好碰上东吴的新老交替:顾雍、诸葛瑾、张昭等开国老臣相继去世,新上位的官二代们完全没有老一辈政治家老成持重、顾全大局、适可而止的节操。双方斗起来完全没有底线。诬陷、打压、攻讦甚至暗杀、公开约架决斗等等,无所不用其极。这个事情闹得之大,连曹魏和蜀汉的高层都惊动了。

最后孙权才猛然惊醒:再这么搞下去国家都要亡了,于是断然出手,幽禁孙和,赐死孙霸,并且把太子党和鲁王党里跳得最凶的挑出来杀一批,流放一批。然后在全琮的老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孙鲁班的建议下,册立自己最小的儿子孙亮做了太子——由此导致孙权逝世后,东吴的国家大权从君主手中旁落,一直到第三任皇帝孙休继位后才得以收回。

在长达八年的南鲁党争中,步家和全家,都是鲁王孙霸的坚定支持者。双方的联盟从步骘、全琮的第一代延续到了步协、全尚这一代。在孙权死后,孙亮担任皇帝的这段时间里。全家作为外戚,在东吴朝廷里权倾一时,是步家在朝廷里的保护伞。而世镇西陵的步家,则是全家在地方上的有力依托。

现在,显赫一时的全家彻底完了,步家失去了在朝廷最大的倚仗。你说,步协在这个时候还敢跟关彝挑刺?人家杀红眼了的孙綝正愁找不到证据收拾你步家呢!

所以,到了十月二十五日,糜家的船队果然满载着二十万石粮食抵达了涪陵。

“太守真是神算啊,您怎么就知道这孙綝会妄行废立呢?这下可好了,这步家现在惶惶不可终日,以后都要对我们复兴社和糜家商队示好了。”

“呵呵呵,这个可不一定啊。”关彝微微一笑:“改之,承祚、令伯,你们熟读史书,都应该知道一般的权臣若是行了废立之事。等待他的就是一条不归路:要么篡位,要么身死族灭。可是这孙綝出身实在太低,其血缘和东吴的皇室实在太远。而东吴的世家大族又都很讨厌他。他篡不了位啊。所以,这位孙大将军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在历史的本位面,东吴的第三任皇帝孙休,登基后不到两月就联络丁奉等老将把孙綝给做了。

“所以这一趟还得辛苦下改之,趁着东吴的局势还不明朗,步家惶惶不安的时候。咱们复兴社和他们步家要签一个合作协议,适当的给他们一点甜头。让咱们的关系保持下去,确保西陵商路的顺畅。”

“诺,太守请放心,过一定办成此事。”

第五十五章 弱国的无奈

西元258年的十一月下旬,经过双方友好而诚挚的谈判,马过代表复兴社,步协代表西陵步家,签下了一揽子协议。

双方约定,复兴社与步家结成盟友关系。复兴社向步家的商铺提供桐油生产提纯方法,并单独向步家提供牙刷、牙膏两种产品。步家的义务是:只要步家还掌控西陵,那就要确保糜家商队的安全和畅通无阻。

在复兴社现有的几个拳头商品里,桐油的生产是最没有难度的,其中的奥秘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所以关彝干脆把它丢出来做人情。而且,趁着这一次汉复大捷,涪陵郡南部边境上的孟兹黑遭到重创,关彝把本方的实际控制线朝着东吴的武陵郡里延伸了起码三十里地,这就已经把后世中国最大的油桐树种植基地——重庆市秀山县给彻底的包了进去。所以,即使桐油生产技术完全公开,在生产原料方面,复兴社也占了绝对的优势。

和桐油比起来,同样精于商务的步协在看到牙刷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可是所有人都需要的大宗货物啊。而且他还是消耗品——没几个月就得换新的!

这个时代的牙刷,关彝也只能是在木条的一端穿孔,然后插入比较细腻的猪鬃。总的说来,这只是一个思路问题。但是堂堂穿越者怎么可能会把这种细水长流的生意做得让别人能够轻易伪造呢?他卖的牙刷,其猪鬃全都是漂白了的。

在这个时代要制作漂白剂,那是相当麻烦相当危险的事情。可是没得办法,一方面要拿出新产品赚取更多的利润以求养活更多的人。另一方面则是要确保自己的商路保持通畅,必须有足够的利益把步家给牢牢捆绑。

在这个时代要做漂白剂,首先需要有氧化锰和盐酸。盐酸在前文已经提到了,可以通过卤块水溶获得。而氧化锰则是天然矿石——涪陵郡这块土地上也有的是。

盐酸和氧化锰反应后生成氯气,这一块是最危险最麻烦的——这是有毒的气体。所以关彝的选择是不让氯气单独释放出来,而是直接由羊肠管接到另一边的清水里——氯气加水,就会生成次氯酸。这就是漂白剂的有效成分。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非常危险的过程,单纯漂白剂的生产,其成本比牙刷本身高出了太多。可是这样做是非常值得的:洁白的牙刷和黑漆漆一看就是猪鬃的牙刷,大家会选择什么呢?

所以哪怕复兴社这边牙刷的出厂价是200钱每支。精于商业的步协更是将销售价订到丧心病狂的五百钱每支,但双方都很肯定——这玩意一定会大卖特卖——你坚持一个月不用牙刷,只有手指清洁牙齿后就能明白,古人遇到牙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牙粉的使用开始得很早,矿石类、中药类牙粉,中国古代都有广泛使用。这玩意一方面是容易模仿,有损穿越者的威名。另一方面牙粉的口感实在不好,影响销路。所以关彝卖给步家的,是牙膏。

现代社会的牙膏主要分为几个部分。

一是摩擦剂,这个关彝直接选用了轻质碳酸钙——这是配制氢氧化钠溶液的副产品,不用白不用。

二是湿润剂,能够有效防止牙膏变干变硬。关彝选的是甘油——这都是现成的。

三是粘合剂,这个就更简单。因为他的有效成分是羧甲基纤维素钠盐,虽说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这玩意广泛存在于自然界所有的植物里面。虽说限于现有技术,关彝只能做一道工序:碱化,剩下的醚化因为氯乙酸的生产过于麻烦而做不了,但这样做出来的粘合剂,已经远超这个时代了。

四是香料。现代人都知道,其主要成分就是薄荷叶。这个东西在涪陵郡也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五是甜味剂。这个只要把甘油的量加多一点就可以了。

有了牙刷,再加上牙膏的配套。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什么杨柳枝啊、各种成分不明的牙粉啊,都会被挤出市场。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么巨大的利益面前,步家一开始吃了闷亏产生的不快全部丢到了九霄云外。步家两兄弟非常高兴的和马过签订了双方结盟、友好合作的协议。

这一年的十一月,新继位的吴帝孙休,拜大将军孙綝为丞相、荆州牧,同时将孙綝的四个兄弟全部封为侯爵。在成功的麻痹了孙綝后,孙休通过左将军张布联系上了老将丁奉,于十二月八日举行腊祭时,在大朝会上将孙綝抓捕并击杀。之后,孙綝一门被夷灭三族。自孙亮开始,东吴旁落了六年之久的皇权,终于回到了孙吴皇室的手中。

接到建业传来的消息,心中一颗石头终于落地的步家兄弟,此时却怎么也提不起报复复兴社和糜家商号的念头了。因为就在刚刚过去的十一月,复兴社运送过来的一万只牙刷牙膏已经全部在荆州境内售罄。步家光是这一个月,获利就达到了六百万钱!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再大的仇恨都是可以一笑泯恩仇的。

步家这边是开心的数钱,而涪陵县这边,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关子丰,你说你做事过不过分?牙膏牙刷那么好的东西,居然不交给我糜家商号来卖,却让给步家来专卖?”

“呵呵呵,兄长啊。这话愚弟听了也就听了。谁让咱们大汉现在只有益州这一州呢。”

对关彝把牙膏牙刷的专卖权交给步家的行为,糜照其实一点都没有不满。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对关彝表示了极大的赞赏。因为大家都清楚,蜀汉的地域太小,人口太少,国内交通非常不方便——这个市场的潜力是非常有限的。要把产品卖到更多的人手里,只能依靠长江水道。而长江水道的咽喉,现在就卡在人家西陵都督的手里。

这对关彝来说,也是相当的无奈:蜀汉太弱了,他这个穿越者在拿出新的产品之前,那得想了又想。毕竟,对于弱国来说,科技水平的普遍提高就意味着和强国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比如说,在景耀元年,复兴社其实还有一种新产品:可以口服的碳酸钙片。这个东西在这样一个人类骨骼钙化强度远远低于现代人的时代,本来是很好的一个商品——成本非常低廉,但可以卖得超级贵,可以获得极大的暴利。但是关彝却只敢让自己复兴学堂的学生服用。为什么呢?因为蜀汉的人口少,兵源少。如果这个东西铺开了卖,三个国家的人口体质都得到了提升,那你说这对于蜀汉来说,是祸还是福呢?

又比如说土豆这个划时代的超级利器,目前关彝也只敢在几座山头种植。而且由于这个东西生产技术太低,一旦种子外流别人就可以复制。所以他不得不花了极大的力气来防止种子外流——收获的土豆他都只敢打成粉,以豆粉的名义上市。这是因为,一旦土豆外流,那么拥有更多人口和土地的魏国、吴国,由此受到的好处会比国小力弱的蜀汉多得多!在现阶段铺开土豆种植,唯一的结果就是蜀汉亡得更快!

又比如说水泥,涪陵郡漫山遍野都是石灰石,烧制水泥对于穿越者来说不要太简单。可是关彝他敢把水泥铺开卖吗?现成的人数始终处于弱势的蜀汉军队,面对稍微大一点的曹魏夯土城墙就一筹莫展,要是让曹魏的城墙都变成水泥的,姜维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还有诸如马镫、马掌这样的骑兵革命性装备,关彝就更不敢提出来了:现成人家曹魏的骑兵就对蜀汉的步兵形成了极大的压力。一旦马镫问世,曹魏骑兵的战斗力将上升十倍不止——那时候蜀汉区区一万骑兵提升了战斗力有个卵用?

所以穿越者身在弱国,很多时候真的不是发明创造越多越好啊。

第五十六章 辉煌的一年(一)

“好了,刚才为兄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为兄行商多年,怎么不知道商路掌握在谁的手里就必须向谁低头。嗯,快过年了,咱们来把今年的账结一下。”

“嗯,好,各位各位,都静一静,算账哪,分红哪!”

糜照是奉旨行商,而关彝是穿越者,两个人对当面谈钱一点抵触情绪都没有。而复兴社的一众成员,大都是年轻人,在穿越者的影响下,也对口吐阿堵物没什么感觉。所以,大家就堂而皇之的在太守府的大堂上算起账来了。

“先来说说复兴社应该向糜家商号支付的部分。景耀元年,复兴社一共向糜家购买了十五万石粮食,其中稻米九万石,高粱六万石。稻米每石一百二十钱,高粱每石八十钱。一共合计是一千六百五十万钱。诸位股东,请问有无异议?”

“呃,伯耀兄,以前的稻米不是一百五十钱一石么?”

“呵呵呵,令行是个实诚人。嗯,少量购买,也就是子丰说的零售,稻米的售价就是一百五十钱一石。而大批量购买,就是子丰说的批发价,就是一百二十钱一石了。”

“哦,原来如此,这就省了将近三百万钱呢。小弟当然没有异议了。”

“嗯,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照再来说说糜家应该支付给复兴社的款项。”

糜照清了清嗓子:“复兴社卖给糜家的东西就多了。我一项一项的来吧。首先就是各种山货……这个全年累计下来,一共是三百八十万钱。诸位有无异议?”

“我有异议。”

“嗯?国威有什么异议?”

“伯耀兄,这些山货主要是毅和手下的儿郎们弄来的。这其中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更有兄弟把命都搭在上面了。可怎么才值这么点钱?”

“嗯,国威,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看着很是委屈的赵毅,关彝叹了口气:“国威啊,这些东西,都是天然的,缺乏加工值。而且产量不能保持稳定。所以直接产生的价值很少。但是……”关彝拍了拍赵毅的肩头:“你和你的手下对复兴社的贡献,决不能因为这直接价值而令人小窥了,若不是你们捕杀了大量的猛兽,整个涪陵郡的百姓哪里有安心生产的环境?哪里敢深入大山去开辟新的耕地呢?而且,我们复兴社最核心的产业:生猪养殖,要不是你不断的带来野猪改善猪种,也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的。”

“多谢兄长开导,如此,小弟没有异议。”

“善,伯耀兄,请继续。”

“嗯,这第二项就是延熙漆了。景耀元年一年,复兴社一共销售给糜家商号一千八百石延熙漆。每石延熙漆的销售价是五千钱。所以这一笔,是九百万钱。”

“第三项,香皂。全年累计销售三万五千块,七百万钱。第四项,景耀蜡,全年累计销售三十五万支,糜家支付给复兴社三百五十万钱。第五项,果酒,嘶~~~这果酒是从今年的六月才真正开始销售,其实际销售时间只有半年,半年共计售出五万七千石,糜家支付了一千一百四十万钱!”

“嘶~~~”和糜照一样,大厅上集体响起了重重的吸气声。

“综上,景耀元年一年,复兴社的毛利是一千八百二十万。”

哗哗哗,众人都激动的起身热烈鼓掌。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要知道,抛开奉旨行商的糜家不论,即便是在场众人中,家里土地最多的西乡候张家,一年的流水也不过两三百万而已。而复兴社在这一年,还没有完全的发力,其流水就达到了三千多万,已经达到了糜家商号以前流水的四分之一。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随着商路的彻底打通,各种产品销售范围更广之后,复兴社的流水,最多到明年下半年,就可以破亿!

待众人稍稍冷静后,关彝伸出一根手指:“还要再加八十万钱,和步家的生意上个月起步了。第一批牙膏牙刷已经发售,我们收了八十万。哦,对了,还有二十万石粮食。”

哈哈哈哈哈哈~~~

“嗯,这只是毛利啊,大家别高兴得太早,改之,给大家通报一下我们去年除了购买粮食之外的支出。”

“喏!太守,各位同僚。去年一年,我复兴社的捕猎队、圈舍、油坊、酒坊均有不同程度的扩大,圈舍更是扩大了十倍。再加上新建的牙膏牙刷作坊,以及太守直管的豆粉厂、药厂……目前复兴社的雇员一共是三千一百五十六人。去年人工的开支一共是十万石粮食加五百七十八万钱。这其中的粮食,刚才伯耀兄说的卖给我们的九万石,主要就是填补这里的缺口,因为已经算作我复兴社的支出,所以这里只算支出一万石粮食加五百七十八万钱。全部折算成五铢是七百二十八万。”

“第二项开支大头是复兴学堂。目前的学生一共是一千二百人,学费、食宿全部由我复兴社承担。今年实际开学时间只有五个多月,支出是四千余石粮食和六百石猪肉。折合成五铢是七十五万钱。”

“第三项是今年九月的汉复大战,我们投入的成本是五万石粮食。折算成五铢是六百万。”

“第四项是今年的汉复大战后,阵亡的商社护卫的抚恤,以及重伤、轻伤员的安置费以及战斗中斩首的奖赏。一共开支是五百二十万。”

“综上,本年累计支出是一千九百二十三万。和毛利相加,净亏二十三万钱。”

“啊?居然亏了?”

“就是,这怎么可能?”

“那我们这一年都在忙乎什么啊?”

啪啪啪,关彝拍了拍手,对大家微微一笑道:“各位不要气馁。大家要好好想想这支出里面的东西。首先,我们复兴社这三千多员工,包括学堂里的不少孩子,都是我们拿粮食买来的。这笔支出只有今年才有,而这些员工我们可以使用很多年。所以,明年人工支出这一块,至少会减少六成!”

“其次呢,今年支出的大头主要是汉复之战。我们是在没有得到永安兵团一兵一卒的支援下打赢了这场仗啊!这支出肯定少不了。但是这打仗又不会年年打,若是明年不打仗,这一千多万不就省下来了?”

“第三,我们打仗开支是很大,但是我们也有战利品啊。那二十万石粮食价值多少?至少两千四百万钱啊!所以。即使今年我们额外支出这么多,其实也是净赚两千多万!”

“哦,原来如此啊。”

“呵呵呵,非止如此。”糜照接着关彝的话头站起身来:“按照复兴社和糜家商号的协定,复兴社一成股份置换糜家商号三成股份。所以糜家商号今年利润的三成会纳入复兴社的大盘中。嗯……”看到大堂众人渴望的眼神,糜照笑了笑:“托复兴社各种新式产品的福,今年糜家商号的流水达到了三亿,净利润六千余万!”

哗~~~

张遵忍不住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对关彝说到:“兄长,我怎么觉得我们被这奸商坑惨了……明年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东西,是不是全部加价一倍?”

关彝摇摇头,没有回答张遵的提问:这怎么可能嘛。从古至今,做实业的,其利润都比不上做流通的啊。货物生产出来,你得卖的出去才能见到钱啊!就涪陵郡这么个偏僻小郡,没有糜家、步家这些汉、吴两国的大官商支持,何谈发展呢。

第五十七章 辉煌的一年(二)

“接下来是分红。综上,我复兴社本年度的盈利是三千八百万以上。这笔红利该怎么分配呢,各位股东都说说吧。嗯,伯玉,你是最新加入的股东,你先说。”

刚刚接受了关彝、糜照放出的一共半分股份的陈璨起身,对着大家拱了拱手:“太守、各位同僚。今日之会,璨只有两个字:震撼!谁能想到,在这大汉的偏僻小郡,各位长辈、各位兄长做出了如此大的事业。璨,深感拜服。”

深深一鞠躬后,陈璨接着道:“至于分红,呵呵,承蒙太守和伯耀兄不弃,吸纳我加入复兴社。璨已经深感荣幸了。所以,这今年的分红,璨就不要了,全部投入大盘,做明年的启动资金。璨深信,在太守的领导下,我复兴社定会一年比一年壮大!三五年以后,今日这点分红,那就是个笑话!”

“伯玉说得好啊!兄长,我张家承蒙先帝和陛下厚爱,在CD算是田地比较多了,可是若真按今年的红利分下来,我张遵拿到的和我家一年的流水都差不多了。这么多钱我拿来干嘛?在这涪陵,吃的穿得都有,有钱也没地方花啊。我还是和伯玉一个意思,今年就不分红了,全部投入大盘!”

“伯玉和令行的意思,也是密的意思。太守,各位同僚,李密幼时家贫,一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多钱。这钱突然多了起来,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花。而且各位同僚,太守率领我等创建这复兴社,其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以此为基石来复兴大汉啊!今年我们不过是在汉复县小打了一场,就花了上千万的钱,若是将来和伪魏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呢?那得花多少钱?所以密的意思是,今年的分红自然是不要了,今后三五年的分红密也不要了。全部继续投入复兴社,愿太守继续带领我们,为复兴大汉积蓄力量!”

“我等附议,愿太守带领我们,积蓄力量,复兴大汉!”

“关彝能与各位共事,三生有幸!”关彝起身,对着众人行了一圈礼后郑重的说到:“人若无理想,则与行尸走肉无异。我大汉虽然现在偏处益州一隅,但整个国家仍然比伪魏、东吴充满朝气,就是因为我们还能坚持兴复汉室的理想。但是!但是人若光谈理想而忽视钱财这些俗物,则理想必不能持久。所以,这红利,还是要分的。”

双手轻按,压住了大家的发言后关彝继续说到:“这三千多万红利,至少有两千万是粮食,这个暂时就不动了,作为明年本郡各级官员、复兴社雇工的俸禄储备。剩下的一千八百万,一千万大家分红,剩下的八百万,给复兴社的雇工追发年终奖。诸位以为如何?”

“善!兄长高见!”

“善!我等附议!”

“好,各位,我复兴社的事情今天就谈到这儿,下面开始谈郡务。改之。”

“喏,太守、各位同僚,延熙二十年初,太守和各位上任的时候,全郡民册上的户口是四千八百零五户,两万零八百二十五口。全郡在册耕地135650亩。截止景耀元年十一月,全郡民册上的户口是六千三百五十一户,三万一千七十三口!在册耕地十五万零二十一亩!近两年的时间,涪陵郡口数上升五成!耕地增加一成半!”

在涪陵郡这片武陵山区,在关彝把土豆拿出来大规模推广前,耕地的增长速度也就是这样了。事实上关彝心里很清楚,从明年开始,全郡的耕地增长速度每年能够有半成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涪陵郡的产业本来就不是以农耕为主。经过关彝近两年的努力,涪陵郡已经形成了以生猪生产为核心,由此衍生出的多种手工业生产的初级轻工业体系。在这样的一个体系里,只要能够从外面源源不断的买进粮食,耕地面积的多少,并不是关彝关心的事情。

关彝关心的,是人口!

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涪陵郡的人口增加了50%以上,这里面除了自然增长之外,主要就是毕兹卡部落的内附和孟兹黑部落的降服。但是这样的增长速度和关彝将来要做的事情比起来,还是太慢!

要在将来挽救蜀汉的亡国之祸,关彝,或者说复兴社至少要有两万私兵!要养兵,钱可以去挣,粮食可以去买,但是人口基数就摆在那里,你总不可能搞全民皆兵吧?

而且,他们的头上还顶着蜀汉朝廷啊,真要在这个地方种田养兵,恐怕等不到曹魏来灭蜀汉,蜀汉中央政府就先把他们给灭了。

“嗯,今年一年,涪陵郡的户口和耕地都极大增长,关彝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我等亦得幸跟随太守。”

“接下来,我想谈一谈本郡的防务,勇伯。”

“诺,太守,诸位同僚。在今年九月的汉复大战前,我涪陵郡一共是五百名商社护卫加一百五十名郡兵。汉复一战打下来,一百五十名郡兵倒是无损。但是五百商社护卫,阵亡二百四十三人,重伤后不能再入伍的有八十五人。所以,现在商社的护卫不足两百人。”

“诸位,现在咱们也算是家大业大,别的不说,刚刚收进来做苦力的孟兹黑俘虏都有近两千人。如果不扩充我们商社的护卫,那说不定哪天那些孟兹黑人就要起来造反了!”

其实关彝说的这句话不尽不实:孟兹黑的俘虏们来到涪陵后,关彝他们只用了三招:先把头人们挑出来让底层的奴隶杀掉,再给剩下的人来一顿猪肉拌饭。并承诺会派出人手去把这些人的家眷接来——然后这群孟兹黑就比汉人还汉人了。

可是,在座的这些人谁会嫌自家手里的兵少?

“兄长说的有理,这商社护卫必须尽快扩充。”

“国威说的有理,我等附议。”

“嗯,勇伯、令行,你们做个预算出来。明年上半年,我们要把商社护卫扩充到一千人的规模。这兵源嘛,首先考虑本郡的汉民,其次是去年就下山的毕兹卡,最后是刚刚收服的孟兹黑。”

“诺!请太守放心。”

“诸位,根据朝廷的指令,我涪陵郡从明年开始,就要和巴东郡一起,单独负责永安兵团的日常开销。所以等明年过完年后,本官就要先去巴东郡拜会右将军并且商定我涪陵郡明年上缴钱粮的额度。然后再回CD述职。本官不在涪陵郡期间,郡务以承祚为主,兵事以勇伯为主。还请诸位继续恪尽职守。”

“我等谨遵太守之令!”

……

夜深了,太守府的后院还亮着灯。

谯蔷已经回到CD好几个月了,关太守现在是个单身汉。所以,他直接把关索和马过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三叔,侄儿想请你去一趟南中。”

“嗯?你是想找孟家买人么?”

“是的,涪陵郡的人口基数实在太小,不从外面买人进来,三五年之后,我们绝对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抵抗伪魏的灭国之战。”

“善,现在南中的大酋长乃是孟琰,我跟他交情很好。价钱好商量。不过孟家控制的人口大概也只有一万人左右,他也不可能卖很多给我们啊。”

“人口不够就去抢啊!南中再往南,就是扶余、真腊这些弱鸡。五千钱或者五十石粮食一个人,他有多少我买多少!”

“钱粮咱们倒是不缺,只要复兴社如同今年一般兴旺,明年我们的流水起码上亿。可是这么多人,你拉来了放哪儿?土豆那个东西如你所言,暂时不能推广。这涪陵郡可以种植水稻和小麦的地皮,就那么多,扩不出去了啊。”

“我这次回CD,会去给张令行请功,然后让他爹和皇后出出力气,把他安排到巴西郡去。那里本来就是他们家祖宗长期镇守的地方嘛。巴西郡的巴氐人不少,而且那里的大巴山虽说也很险峻,但至少可以开辟梯田。”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这样一来,我可能就有两三年回不来了。这豆粉厂的事情……”

“无妨,我把国威调回来看守。顺便让他跟着勇伯练兵。”

“好!”

“改之。”

“太守请吩咐。”

“明年开春后你就去西陵,找步家买人、买装备。不过你要注意一点,三叔那边买来的,是人口基数,男女老幼,只要能种地、做工,都可以买。你要买的,是战士!最好是无难军!”

第五十八章 幕后的交易(一)

西元259年,蜀汉景耀二年二月。巴东郡,永安都督驻节地。

“下官绥靖将军、涪陵郡太守关彝,下官涪陵郡兵曹从事赵毅,拜见右将军。”

“呵呵呵,两位不必多礼。嗯,国威啊,令尊和令叔最近还好?哦,都还好啊,那就好啊!”

继李严、邓芝、宗预之后,蜀汉新任的永安都督阎宇阎文平,是荆州南郡人,这一年也六十多岁了。他早年是赵云的部将,很多年以前跟随赵云进入益州,之后因为关羽丢了荆州,阎宇就无奈的在益州扎根。多年来,靠着做事勤勉,再加上荆州籍的大佬们逐一凋零,阎宇慢慢的爬升,终于也做到了名号将军和蜀汉第三大兵团的司令官。(1)

“嗯,子丰、国威请坐。先要跟两位致歉,前些日子因为宇刚刚接任永安都督,不熟悉情况。所以没能及时派出援兵。让涪陵郡的各位受累了。”

“不敢。汉复一战,下官打得不好,郡兵和百姓伤亡惨重,还请右将军责罚。”

关彝在汉复之战后上交给永安和CD的战报,是涪陵郡众人集思广益后很久才定稿的。战报上的内容和实际情况相距甚远,在战报上关彝写的是一百五十名郡兵全军覆没,另有八百多毕兹卡壮士阵亡。而斩获倒是老老实实的写了,但主要的功劳挪到了张遵的头上。

“呵呵呵,子丰谦虚了。这步家的私兵很强的。”阎宇捻了捻胡须:“三十多年前,先帝亲征荆州,宇跟随子龙将军镇守江州。后来先帝在夷陵战败,宇又跟随子龙将军去永安救援先帝。在那时就曾经和步家的私兵打过一仗。二十多年前丞相去世,孙权派重兵进入建平郡,名义上是说帮我们守御边境,防止伪魏乘乱伐我,其实也是试探我们在失去了丞相后是不是一蹶不振。那时候又和步家的私兵见过一仗。这步家的私兵比东吴的普通士兵强多了,单对单的话,步家的私兵不比我前些时日统带的南中兵弱。”

“至于无难,那更是能够堪比伪魏中军的东吴第一强兵,子丰你们能将其全歼,真是很了不得了。如此看来,德艳说的不错,我大汉的未来还要着落在你们身上!”

“下官惶恐。当不得右将军如此夸奖。”

“呵呵呵,这可不是夸奖,是事实啊。好了,正好现在令则也在,下面咱们谈谈公事。”

来了,戏肉来了,哎,谁让咱们官比人家低,只有把脖子伸出去挨宰呢。

“宇先说一下现在永安军团的情况。永安军团,士兵一万人,其中步兵七千人,骑兵一千人,水军两千人。另有军侯一百二十人、校尉十人,参军三人、护军三人、副将五人。此外还有将作营三百人、长期随队民夫六百人……根据德艳留下的去年账本来看,永安军团一年的开销是粮三十五万石,钱两千五百万。”

看着关彝和罗宪都没有吭声,阎宇也不着急,笑呵呵的对着西边拱了拱手:“按照朝廷去年的旨意,从今年开始,永安军团的所有开支均由涪陵郡、巴东郡两郡承担。两位太守,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说实话,阎宇真没有乱报,一万一千士兵、工匠、民夫,加上一百多中高级军官,才这么点钱粮,确实不算多——要知道这里面还有骑兵和水军啊。将作营的工匠除了工资口粮什么的,每天一上班就要消耗大量的生铁、煤炭等物资啊。更还有阎宇本人,虽说蜀汉的王、侯,都只是虚爵,没有封地和俸禄。但他是名号将军啊,这俸禄就不低了。

可是这点东西以前是五个郡一起扛的,现在就两个郡来扛啊!

“右将军、关太守、赵从事,下官的巴东郡,现有口三万五千人,在册耕地……所以,巴东郡今年可以上缴给永安军团的是七万石粮食、七百万钱。”

MB的罗宪罗令则,你要不要脸!粮食你只出五分之一,钱也比四分之一稍强。这么说剩下的东西都是我涪陵郡来扛咯?

看着阎宇、罗宪一起盯着自己,关彝也是非常的无奈。他起身对着两人拱了拱手:“两位上官,下官的涪陵郡去年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耗费甚多。这一下要涪陵郡把剩下的部分全都扛起来,实在是力有未逮。”

“呵呵呵,子丰啊。这话宇就不爱听了。去年年末的时候,步家不是送了二十万石粮食给你吗?本将可是一粒粮食都没有克扣,全部放行了啊。”

MB的你连一个援军都没有派,凭什么来分老子的战利品。干!这长江水道,步家卡住了咽喉,可是永安这边也是咽喉啊!老子的商路被人家卡住了,真的好无奈啊!早知道老子一开始就选巴东郡做基地了。

不过话说回来,别说以前的纨绔关彝,就是现在的关彝,也是没有资格接任永安都督的。这里是防备东吴入侵的第一道防线,非得经年老将才能胜任。就关彝这个资历,十年之内想都不要想。

“右将军容禀,我涪陵郡的耕地极少,产粮一直有限。所以下官的意思是,粮食涪陵郡就不给了,但朝廷要求涪陵郡供养永安兵团的指令必须要完成。所以可不可以从今年起,每年涪陵郡支付给永安兵团三千五百万钱,由永安兵团自行购买军需?”

“这个……请子丰稍待。”阎宇低头思索了一会后就离席到后堂去了,不用问,他的幕僚们这时候都在屏风后面听墙根呢。这样最好:把钱给你们自己去买,上下其手的机会肯定比直接领粮食多得多!你们这些幕僚肯定会赞成的。

过了一会,阎宇走回大堂:“子丰啊,涪陵郡只出钱不交粮的事情本将应允了。但是三千五百万钱还是少了点……”

“右将军,不少了。永安地处长江咽喉,水运便捷,尤其是千石大船可以直接通航,比起下官的乌江航道最多只能通行五百石粮船的处境要好得多。粮食运输的费用、路途的损耗肯定比下官的涪陵郡要低得多。三千五百万钱在涪陵,只能购进大约二十五万石粮食,但在永安,只要操作得当,便是购进三十五万石粮食也是可以的啊。”

“不行,子丰也说了要把损耗加进去嘛。而且钱这个东西还是比不上粮食稳定。若是碰到灾年,米价腾贵的时候,宇的将士就要饿肚子了。”

“那,右将军觉得多少合理?还请示下。”

“五千万。”

“下官把老婆卖了都交不起。三千六百万。”

“子丰怎么如此惫赖,四千八百万。”

……

“好了好了,看在国威的面子上,一口价,四千万!如何,这是本将最后的价格。关太守再不满意,那还是交粮食吧。”

“呃,下官领命!”

“呵呵呵,这就好了嘛。来人啊,备宴,吾要好好款待关太守一行。”

MB的老子心情非常不好,这会儿吃不下饭……

出得永安,上了涪陵郡自己的官船后,刚才一直闷着不开腔的赵毅说话了:“兄长,这右将军也太狠了。四千万啊!我复兴社明年的流水预计也不过一亿!这可是四千万纯利啊!”

“有什么办法?这老贼刚才不是在说他驻节永安,看到步家的船队从他那里经过么?连上面多少粮食都一清二楚!这其实就是在跟我们说,我们的商路也是掌控在他手里的!这四千万里,起码有五百万都是给他的买路钱!”

“这阎文平太也无耻!当年家祖怎么就提拔了他!”

“哎,算了算了。”关彝后面的话没有说:你家祖上就是个过度爱惜羽毛的道德洁癖患者。对自己的手下从来不搞小团体。人家魏延的部将胡济都出镇汉中都督好多年了,这阎宇才爬到了南中都督的位置上。而且这还是阎宇放下身段去讨好黄皓那个阉人的结果(这一点他和阎宇大哥不说二哥,都是TM的阉党)。不过呢,虽说阎宇是靠讨好黄皓上位的。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巴东太守罗宪就是因为不甩黄皓被赶出CD的,但阎宇知道罗宪是个有本事的。所以虽然明知道这样做黄皓不高兴,还是重用罗宪。单从这一点关彝就知道,阎宇还是有那么一点底线的。

哎,这就要逆流而上去CD了。CD的那群官僚,才是没有节操没有底线的败类呢。自己这头肥猪在CD会被割掉多少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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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阎宇出任南中庲降都督前,其人不见于史书。其生卒不详,既往经历不详。所以赵云部将云云,纯属杜撰。

第五十九章 幕后的交易(二)

“孩儿见过祖母、母亲、姨娘。”

“好好好,回来就好啊。嗯,祖母看看,更黒了,更壮实了。”

“小弟见过嫂嫂。”

“叔叔安好。”

“夫人,辛苦了……”

景耀二年的二月底,关彝回到了CD。在家门口和这具身体的亲人们见面时,关彝的感觉和以前完全的不同。如果说两年多前他从在这里离开时,心里想的是老子以后再也不回来,你们这些NPC是死是活关我屁事的龌蹉想法。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嗯,那个很宏伟的寡嫂居然两年多了还住在关家。而且刚才看我的眼神……不过关彝再禽兽,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媳妇即将临盆的时候去勾引自己的嫂子吧。所以当天晚上,在用过晚膳后,关彝很老实的陪着媳妇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关府的门房就跑来交了一大堆请帖和拜帖。

所谓请帖,就是邀请关彝到主人家去做客的。一般来讲,都是地位高于关彝的人才会发请帖。而拜帖,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关彝接见的——现在涪陵郡的兴旺已经是整个蜀汉都知晓的事情,那些还没有实职的官二代、官三代,以及益州平民阶层中对仕途有想法的人,很多都想要到关彝手下讨口饭吃。

“嗯,诸葛思远、董龚袭、樊长元,哟,尚书台三位大佬都给我发了请帖啊。咦,夫人,连外父大人也邀请我们过去一聚呢。”

“妾身在CD这几个月,也回了娘家几次。父亲大人一方面夸奖你把涪陵郡治理得很好,特别是你开办复兴学堂,父亲大人和三位兄长都极为赞叹。但也批评你不懂礼仪,过于重视财货,有损世家名声。”

MB的要让民少田瘠的涪陵郡大治,不搞钱怎么行?谯周你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人,有本事你也自己去领个郡做个太守啊。哦,对了,你这个投降派头子现在主要的精力就是毒害太子,让太子也是满脑袋的投降失败主义。

“嗯?!太子、安定王、西河王、新平王、北地王、新兴王、上党王……陛下成年的几个儿子全都发来请帖……”

“呵呵呵,夫君啊,谁让你在涪陵郡搞出那么大的声势呢?太子倒暂且不必说,其他几位王爷一没有真正的封地,又没有夺嫡的可能,不想着办法捞钱怎么行?”

“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为夫前些时日在永安才被阎宇那个老匹夫给宰了四千万,这次回CD,这么多张嘴盯着为夫……”

“咯咯咯,夫君啊,妾身又没有替自己的父亲兄长说项,你说你在那里诉苦有什么意思呢?”

“嗯?呵呵呵,我那外父大人不会开这个口的。他的兴趣不在钱上面哪。嗯,夫人,待会还请你指点家里的下人一一回帖。这几位大佬、王爷什么的,既然人家发了帖子,那还是要去拜见的。不过最近几天不行,就说改日一定登门叨扰。”

“喏。不过夫君,这些拜帖该如何处置呢?”

谯蔷提起这个问题后,关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无可否认,巴蜀之地人杰地灵,一定是有优秀人才的,就看现在蜀汉朝堂上不多的几位益州籍高官吧:谯周、张翼,都是相当不错的人才,在巴东的罗宪虽然现在声名不显,可穿越者清楚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但是由于蜀汉政权是外来政权,掌权的荆州派对益州本地人士的刻意打压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现在的蜀汉政权,一方面是无根之木的荆州派人才日益匮乏,进而导致蜀汉政府内的高官不得不矮子里面拔高子,一代不如一代。而另一方面则是大量益州本土人才得不到重用,对蜀汉政权日益不满。

严格说起来,关彝所在的派别是元从派,和荆州派不是一回事。但以前元从对于益州人来说,也是外来人士,往往把他们和荆州派混为一谈。所以这两年来,关彝有意识的拉拢元从后人,并且不惜得罪荆州派的大佬,就是想给益州人造成一种印象:我和那些刻意打压你们的荆州派不是一路人!我们元从派是独立的一派!

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了一点效果呢。

“嗯,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定的是三日后召见。在此之前我可不能太过招摇。就让门房传句话,交了拜帖的,等我陛见后再一一接见。”

“喏,呃……”

“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父亲大人希望您能抽时间过去一趟。”

“理当前去拜见外父大人,这样吧,今天为夫要出去见两个很重要的人,已经约好了。外父大人那里就定在明天吧。”

关彝一回到CD就急着要见的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廖化,另一个,则是黄皓。

廖化自不必说,这是关家多年来的守护者。虽然现在关彝已经在蜀汉的政坛上暂露头角,但越是这样,越要尊重廖化。所以,回了CD的第二天,关彝立即很公开的去拜见了廖化——随行拉礼物的大车都是五辆。

而黄皓呢,没得办法啊。现在这么多饿狼都盯着自己,没有一头更恶的阉狗来保护自己,自己恐怕会被撕咬得渣都不剩了。

“下官涪陵太守关彝,拜见九千岁!”

当晚深夜,关彝一改白天招摇过市登门廖府的姿态,一个人悄悄的从后门进了黄皓的府邸。见到黄皓后,毫无廉耻的把魏公忠贤的尊号突兀的安在了黄皓头上。

“九千岁?!”黄皓稍微一愣神就反应过来关彝的谀称,马上把脸一扳:“子丰啊,慎言,咱家哪敢称九千岁啊。”

你这厮嘴上不老实,身体很诚实嘛。没看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嘛。

“九千岁为陛下掌控内廷,平衡尚书台。若不是九千岁,我大汉哪有今日之兴旺?所以,这个称呼,您老担得起!”

“呵呵呵呵呵……”黄皓看起来对关彝的称呼是深爱的,再也没有在称谓上和关彝打官腔了:“也就子丰才这么看吧,董龚袭、诸葛思远那些人可是深恨咱家的。那诸葛思远还到处去跟人讲,说咱家就是今日大汉的赵忠、张让。”

“九千岁,董龚袭、诸葛思远等人,不学无术,书读得太少,根本就不明白九千岁对朝廷的重要。”

“哦,有意思。咱家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诸葛思远读的书太少。那可是丞相的儿子啊。”

“丞相在世的时候忙于国事,对这厮缺乏管教……想当年,赵国的奠基人赵襄子被智伯围困在晋阳,旦夕可灭。他的手下张孟谈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和智伯一起围困晋阳的韩、魏两家。使韩、魏两家对智伯反戈一击。从而奠定了韩赵魏三家分晋的基础。事后赵襄子论功行赏,头功却给了一个叫高赫的人。张孟谈只是二等功。张孟谈就问赵襄子:这高赫什么事情都没做,你怎么给他头功呢?”

“对啊,为什么呢?”

“呵呵,九千岁容禀。赵襄子是这么解释的:在晋阳即将破城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赵家要灭亡了,所以列位臣工都对我不是很礼貌。只有高赫还是严格遵循着以前的君臣之仪对我。所以他是头功……所以,九千岁,您在朝堂上的作用就好比高赫啊。而董龚袭、诸葛思远他们,能比得上张孟谈吗?”

“哼!他们也配和张英雄相比?哎,咱家今儿可是长见识了。子丰,你这个故事讲得很好。咱家很喜欢。”

“哪里,主要还是九千岁确实堪比高赫。九千岁为陛下操劳过甚了,下官这里有些补品,还请九千岁笑纳。只有九千岁的身体好,陛下的心情才会好。陛下高兴了,那就是我大汉之福啊!”

和阉人打交道,其实很简单:你要尊重他,至少是要让他觉得你很尊重他。然后就是——拿钱砸!

关彝只身一人进入黄皓府邸,当然不可能真带什么补品了。他带的是一张他本人签押的礼单。

“下官毕竟是边臣,公然结交内侍的话,那些腐儒找下官的麻烦倒没什么,就是怕连累九千岁。所以只带了一张礼单前来。九千岁可以让府上的下人去糜家商号的铺面去兑现。给九千岁添麻烦了,还请多担待。”

“不麻烦不麻烦,你想得很周到。嗯,子丰啊,说说你涪陵郡的事情吧,回了CD想打你秋风的不少吧?你放心,你以一郡之力供养永安兵团,已经是为国家立了大功了!只要有咱家在,我看谁敢不开眼找你的麻烦!”

要的就是你这话啊!小爷这么下贱的演出总算是值了!

第六十章 请放马过来(一)

第二天,关彝亲自驾车,陪着媳妇回了娘家。

这一年,谯周先生已经升任光禄大夫。但这只是一个虚职,谯周具体的工作还是陪太子聊天(美其名曰教育)。当然了,这家伙的名声越来越大,在杜琼去世后,这家伙俨然一代宗师,有着“蜀中孔子”的美誉。益州本地的士子都以得到谯周的称赞为荣。所以,虽说这家伙不断发表反战言论,但蜀汉政府还得用虚职把他给供起来。

“关彝见过三位兄长。”

在门口迎接的,是谯周的三个儿子,跟着这三位舅哥进入大堂后,关彝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大堂内的案几太多了点,根本就不是家宴的规模。

果然,看到关彝夫妇进来后,谯周走过来和谯蔷问候了几句就让下人带着谯蔷到后堂去了。然后谯周亲自引导关彝坐在了右首的第三个座位上。

过了一会,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听着谯周的介绍,关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左将军张翼、黄门侍郎杜微、黄门侍郎费承、尚书郎向宏、益州刺史府劝学从事柳同……这里面除了费承之外,全都是益州人!而费承作为费祎的长子,一直都是把费祎被刺身亡的账算在姜维头上的。多年来费家人已经完全背弃了荆州派的出身,而和益州本土人士搅合在一起。

这,这TM今天开的明明就是反战同盟大会嘛!

果然,在简单的互相问候后,杜琼的长子,黄门侍郎杜微开口了:“左将军,去年大将军在芒水与邓艾相持数月不下,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起先我军先抵达芒水,元俭要求立即渡过芒水背水立营。可以前一向喜欢冒险轻进的姜伯约居然稳重起来,说是怕邓艾有埋伏,要先观察一下。结果这一观察,邓艾就赶到了。我军就被堵在芒水南岸不得寸进。双方相持五月之久,耗费钱粮无数,等到淮南诸葛诞兵败的消息传来,我们只好退兵!哎!又是无功而返。”

“说起来,这已经是大将军的第八次北伐了。想当年丞相五次北伐,好歹还收了武都、阴平两郡进来。可大将军呢?自延熙十六年以来,五年时间,八次北伐,搞得全国上下苦不堪言,可有多大成就呢?也就是收拢了几个羌族部落内附,转移了几千凉州百姓到汉中耕地。这还不如关太守在涪陵两年的成就呢。”

“是啊,关太守在涪陵两年,没要朝廷支援一石粮,一文钱。不动声色之间,涪陵郡的口数就上涨了一万有余。”

“岂止如此啊,涪陵郡以前朝廷规定的赋税从来缴纳不齐。关太守去了之后,两年之内,涪陵郡都可以独立承担永安兵团的开销了!”

“所以说,允南先生说的对啊。小国与大国对峙,小国能做的就是勤修内政,静待天时。大将军完全就是逆天而行啊!”

“关太守精于内政,涪陵郡百姓得关太守之助。民生得以改善。我等谨代益州百姓向关太守致谢!”

“我等谨代益州百姓向关太守致谢!关太守?饮胜!”

关彝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和这群自说自话的反战分子们举了举杯,一句话都不想说:你们都只是代表益州百姓而不是大汉的百姓么?那我跟你们没啥说的。

“关太守,不知你对大将军的北伐怎么看呢?”

来了,今天谯周果然是召集益州派一起来对我进行试探和拉拢的。哎,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和益州派撕破脸皮的。但,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彝的意见是,北伐必须坚持。否则我们就不是大汉,而是伪魏和东吴口中的西蜀了。”

宴席上突然沉默了下来,众人都彼此眼神交流,但都一时没有发声。

大哥,你也太狠了吧。一上来就拿政治正确的大帽子压人——我们难道不就是西蜀小国么?好吧,这话大家心知肚明,但还真的说不出口啊。

“子丰啊。”少顷,谯周开口了:“你认为汉室还能复兴么?”

这句话真是蜀汉政权的致命伤——蜀汉已经建国快四十年了,仍然被关在巴蜀盆地里打不出去。时间越长,蜀汉这块“复兴汉室”的牌子就越没有号召力,民心就越不在蜀汉一方。随着老一代的老去,官心也不在了——这就是为什么在历史的本位面,当邓艾一出现在CD平原,大多数蜀汉官僚都不想抵抗的原因。

“呵呵,小婿才疏学浅,敢问外父大人,您认为汉室能否复兴呢?”

谯周只微微沉默了一会:“汉室,已不可复兴!”

你这反动派头子还真敢说啊。

“小婿虽对外父大人的言论不能赞同,但也想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若汉室不可复兴,那我大汉又该何去何从呢?”

“勤修内政、保境安民。”

“哦,小婿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反正打不出去,就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那如果哪天伪魏打了过来?我们又该当如何呢?”

这一句话谯周没接,但张翼却开了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翼虽然一向反对北伐。但如果伪魏进犯,必然奋战到底!”

嗯,张翼这话关彝信。因为在历史的本位面,他就是这么做的:反对北伐,但当魏军攻进来了后,他确实战斗到了最后。

可惜啊,我的左将军。这一屋子人,除了你光荣战死以外,其他的人都投降了曹魏,然后又看着司马家取代了曹家皇帝,全都是一群三姓家奴!

“左将军之言壮哉!彝敬左将军。”

放下酒杯,关彝没有半丝犹豫:“外父大人,小婿不胜酒力,就先告辞了。夫人难得回一趟娘家,就让她在这里多叨扰外父大人一些时日。明早我再派人来接她回家。诸位,告辞了。”

看着关彝扬长而去的身影,“蜀中孔子”很没有风度的摔了酒杯。

坐在自家的大车上,关彝眉头紧锁:这酒杯一放下,就意味着他拒绝了益州派(或者叫反战派)伸出来的手。虽说这些家伙除了一个张翼,全都是些没有实权的闲职。但这毕竟是地头蛇啊,未来,自己在朝堂上的阻力毫无疑问会变得更大。

不管了,既然已经定下了逆推曹魏的目标,那就不能游移不定。这政治立场,必须要站稳了。

脑袋里想着事情,就没有注意到周边的情况,突然之间,前面驾车的关小七一声大吼:“竖子好胆!”关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整个车身被猛烈的撞了一下,他的身体也从车的正中央狠狠的摔到了一侧。

“怎么回事?!”

“家主,侧面的那辆马车故意加速撞击我们。”

“嗯?故意?是谁家的马车?”

“哎哟哎哟哎哟,这不是关侯爷嘛?君候,在下董明有礼了。”

一张涂着厚厚白粉的脸,突兀的出现在了关彝的眼前。嘶~~~隔着这么远,一阵花香味扑鼻而来,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娘炮?!

关彝还没有答话,关小七已经对着董家的驾车人大骂起来:“竖子,这里是闹市!还是十字路口!你家的车辆速度本来不快,可看到我家的车辆后居然突然加速!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嗯?”本来就压力山大的关彝听到关小七的呵斥一下子火就起来了:“董马屁,你想干什么?”

董明字崇亮,这是董厥红果果拍诸葛亮马屁的明证。

“哼!关疯子!”听到关彝毫不留情的揭他的伤疤,董明也不再伪装了:“本公子就是故意撞你的。怎样?谁叫你这厮多嘴,居然劝公主不要嫁给我!”

原来是这样啊,关彝听到这话一点停滞都没有:“小七,你们是泥捏的么?别人故意撞我们,人家自己都承认了,你们就不做点什么?”

“家主放心。”话音未落,关家的侍卫已经迅速的抽出刀来,几个起落之间,董家的马车其马匹被迅速斩杀,马车也还原成了零件状态。

“贼子敢尔!关疯子,你不要得意!你的涪陵郡太守当不了几天了!”

“嗯?!”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董明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是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然后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面对关彝对自家少主的出手,董家的家将不是没有上来阻拦,可是董家的家将面对刚刚在涪陵郡经过多番锤炼的关家家将,一个照面下去,就全部趴下了。

“你刚才说什么?”

“关疯子,你要干啥?”

“你说呢?哎,刚才在外父家喝了不少,有点想小解。要不,我掏出那话儿来,对着你的嘴来上一扒?”

“你敢!关疯子,你为了一己私利居然勾结东吴的步家。尚书台要免了你的涪陵郡太守!你得意不了几天了!”

“你不是叫我关疯子么,我TM就敢了。小七,过来几个人,把这厮的嘴给撬开!今天老爷亲自伺候尚书令的公子喝尿!”

第六十一章 请放马过来(二)

“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呜呜呜,可怜我的儿啊,竟被如此羞辱。陛下!关子丰公然在大街上做出……做出…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公然羞辱士子。必须严加惩殆。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陛下,臣弹劾尚书令董厥教子不严,其子在CD大街人口密集之地故意冲撞汉寿亭侯的车驾,此乃无视上下尊卑之大罪!臣再弹劾尚书令董厥办事不密,将尚书台刚刚提出的且未能在尚书台达成共识的意见泄露给其子。又由其子广泛传播,严重影响朝廷声誉!”

一边是董厥在那里跪着哭诉,一边是张绍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雄起一回,彻底和董厥撕破脸皮。坐在主位上的刘禅只觉得一阵阵头大。

这位阿斗君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就政治家这个职业来说,五十来岁当然属于年轻人范畴,可你架不住人家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帝了——好吧,虽说前面二十多年几乎都不怎么管事,反而被别人管得很惨。

正是因为被别人管得太惨,所以一旦这种管束消失后,刘禅希望享乐的心情就极为迫切——单以这次关彝的涪陵郡大出血,扛起了永安兵团日常支出的事情来说。以前巴郡的财政收入要同时负担CD、永安两地开支。巴西郡的财政收入要同时负担汉中、永安两地开支。宕渠郡的财政收入全部交给永安。现在关彝扛了大头,巴郡、巴西郡、宕渠郡三郡多出来的部分,刘禅居然全部收回了CD——然后这位爷已经开始计划今年秋收后,在CD再修建一座新的宫殿了。

所以这位爷的心态就是:你们都不要来烦我!

可惜啊,这位皇帝既然要抓权防止君权再次旁落,那就无可避免的有很多事情来烦他。

“这关子丰也真是惫赖!居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人啊,去把那个疯子给我叫来!叫他跑步入宫!”

荒唐?董厥听到刘禅对关彝行为的定性,人都要崩溃了:“陛下,关子丰的恶行岂是荒唐二字可以解释的。这分明就是谋杀!”

严格来说,董厥说的也没错。但这有个前提:在春秋战国时代或者说西汉时代,关彝如果如此的羞辱一个士子,那这位士子除了要求和关彝决斗之外,就只剩下自尽一途(具体可以参考韩信童鞋的早年经历,胯下之辱让他前半辈子一直抬不起头)。可是具体到董明这种废材来说,哼哼,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找关彝单挑——至于自杀,他有那个勇气么?

“呵呵呵,尚书令这话下官不敢苟同啊。毕竟你家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认他是故意撞击汉寿亭侯的车驾的。需要承担这谋杀罪名的,恐怕是令郎吧?”

“张仲兴,休要血口喷人!被人灌了满口尿液的不是你的儿子!”

“我儿张遵在涪陵郡和汉寿亭侯搭档做得挺好啊。哦,对了,去年汉复大战,我儿还亲手斩了十个东吴的无难军……他都做得如此好了,汉寿亭侯为什么要灌我儿饮尿?”

“陛下,大将军姜维在宫外求见。”

“咦?大将军?宣。”

“臣姜维拜见陛下。陛下,汉寿亭侯被人谋刺不成,一怒之下做出荒唐之举,还请陛下宽宏大量原谅于他。”

“姜伯约!你不要信口雌黄!”

“哦,对了,臣还要请陛下追究杀人未遂的董明之罪责!董明居然阴谋刺杀朝廷开国功臣之后。此事是否有人在背后布置,也需要细细彻查。”

……

与此同时,关府大堂上,黄太夫人、吴夫人、柳夫人、刘铃公主正坐在大堂上,满脸愠色的看着诸葛瞻在关家的大堂上毫无顾忌的怒骂关彝。

“关子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咦,这个诸葛思远也不是完全废材嘛。居然猜对了?

是的,关彝做出那么荒唐的举动,完全就是故意的——回到CD以来,他已经感受到了CD的多个官僚派系都把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身上——兴办免费学堂、每年四千万钱支撑永安军团,这表明涪陵郡的利润极为惊人。谁都想去摘桃子。

在谯周家里拒绝了益州派伸出来的友谊之手后,关彝非常明白,这下子自己的敌人会前所未有的多,虽说自己得到了黄皓的保证,但如果层出不穷的明枪暗箭,黄皓未必遮掩得过来。

既然如此,那老子干脆惹点事情出来,把潜伏在底层的各种敌对势力全都搅和起来。你们要来就一起来,烦也只烦皇帝这一次!

所以董明童鞋只是适逢其会:他不来搞事关彝都要想办法去搞点事,只不过不一定是他罢了。

“仆射这么说就没道理了。我怎么是故意的呢?那董明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公开承认,他就是要故意撞我的车嘛!幸亏我这些年在涪陵郡还练了几番身手,不然真可能当场毙命!怎么?许别人来杀我,就不许我还击啊?”

“他怎么就能杀你了?这闹市之中就算加速又能有多快?”

“呯~~~!!”诸葛瞻正对着关彝大喷口水的时候,主座上的,已经快要八十高龄的黄太夫人狠狠的拍了桌子:“诸葛思远,你跑上我关家门内大骂我关家的家主已经是无礼至极!若是我关家人确实理亏也就罢了,这明明都有人要杀害我关家家主了,你还如此为其狡辩,你到底是何居心?哼哼!没错!我关家前三代侯爷都死得早,现在家里唯一的男丁也不过是一郡之守。比不上尚书令位高权重。可是我关家先人,跟随先帝、丞相,也是筚路蓝缕这么走过来的。若是尚书仆射非要如此苦苦相逼,老身大不了舍了这副贱躯,去宫门前血溅三尺!”

“老夫人,您这是何苦,瞻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

哼哼哼,古今中外,谁都别想和女人讲道理!尤其是辈分奇高的老太太,那更是谁都惹不起的存在!

“祖母请息怒。”搀扶着黄太夫人坐好,关彝借着诸葛瞻气势被压制的良机,赶紧转换话题:“仆射,下官听说尚书台对下官很不满意,要撤换下官?”

“此事尚未有定论,只是尚书令提了一次,仲兴坚决反对。所以还没有提交给陛下。”

张绍作为张遵的父亲,以及重新开始扬旗的元从派在蜀汉中央的代言人,当然是要坚决反对的。可是……

“听仆射的意思,除了张仆射,您和樊仆射都是赞成的了?”

“汝还好意思说。汝擅启边事,和西陵的步家沆瀣一气,哪里还有大汉臣子的样子?”

“呵呵,这两个罪名可不小啊。那谁来接替关某的职位,尚书台有人选了么?”

“此事不是你可以参合的。郡守乃是国家公器,自有朝廷决定!”

咦?看起来你还没有蠢到极点嘛。不过……

“呵呵呵,仆射今天进我关家的门容易,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敢羁押本官!”

“CNMB!老子的涪陵郡下属县城被一群蛮族围攻!老子不过是尽了太守的本份,你们就说老子擅启边事!那老子要是不管,坐看蛮人劫掠呢?你们又给老子安什么罪名?!说老子勾连别国大臣!你们倒是把西陵给老子抢回来啊?啊!又要老子每年出几千万供养永安军团,又要老子不要对步家虚以委蛇。可是老子的商路掌控在人家手里啊!没有商路,怎么挣钱来养兵!你们这些老爷天天坐在尚书台里发号施令,有没有设身处地的为我们下面做事的好好想一想!啊!你说老子不敢羁押你?老子连尿都敢让尚书令的公子喝,羁押了你又怎么样?说!谁要来顶替老子的郡守位?”

“……一开始我们是准备让庞宏回任涪陵郡,但他拒绝了。后来准备让……准备让……让董明接任!”

我TM就知道!

“有旨意,汉寿亭侯关彝接旨。”

“臣关彝接旨。”

“陛下口谕,召汉寿亭侯关彝跑步入宫觐见!”

“臣领旨,来人,更衣!”

在更衣的时候,关彝转过头来对着脸色苍白、嘴唇发抖的诸葛瞻道:“你扪心自问,我和董厥,谁是一心在为国家做事,谁是为了一己私利。你真的分辨不出来么?这是你们诸葛家的家风么?丞相自不必说,东吴的诸葛瑾文治武功也可堪夸耀。诸葛诞再无能,也有勇气扬旗讨伐司马家。你的族兄诸葛恪虽然被夷灭三族,但也有东兴大捷。你说你有什么建树么?在尚书台这样关键的位置,为了弥补和董厥的关系,你连是非都不分了。你说,若是丞相地下有知会如何感想?诸葛思远,你也配姓诸葛?”

第六十二章 请放马过来(三)

从关府走出来的时候,诸葛瞻整个人都是呆滞状态。

烦躁的甩开上来伺候的家丁,诸葛瞻一个人漫步走在CD的街头。

从小就顶着父亲的威名,在蜀汉的政坛一路顺风顺水。十六岁尚公主,十七岁就有了长子,十八岁就担任射声校尉,二十岁就进入尚书台,在延熙十九年到景耀元年一年多的时间里,甚至还暂时代理了一段时间的尚书令掌管一国之政——那时候他才三十岁啊!

可是回首这三十年,自己做成了什么大事吗?好像,似乎,确实是一件都没有。

外不能阻止姜维北伐,内不能压制黄皓专权。整个蜀汉的国势一天天的烂了下去。

好不容易想出个驱赶权贵子弟下基层的主意,也得到了尚书台各位仆射的赞成。可是最终董厥、樊建的儿子没有动,却把元从的子弟给赶下去了。元从的子弟们在涪陵郡做出了成绩,对国家大大的有利。可是当诸多的饿狼被吸引,想要撕碎元从新一代的代表时,自己居然在为虎作伥?

是想和董厥修复关系吗?这个确实有一部分原因:当年陈奉宗病重不能视事,自己傻乎乎的以为下一任尚书令非我莫属。居然对尚书台的老资格董厥、樊建呼来换去。结果等到正式任命一下来,董厥、樊建在尚书台里把自己排挤得好厉害。

所以当董厥在尚书台提出派董明去涪陵郡,当董厥登门求自己压制关彝的时候,自己居然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我不是不知道哪一方真的有理啊。这关子丰在涪陵郡两年多,其成就已经不是“大治”可以形容的了:户口涨了五成,财政收入上涨十倍不止。连着镇压了两次蛮族叛乱不说,还全歼了步家精锐的私兵。这样的成就,只能用“辉煌”来形容吧。

所以,连庞宏在接到董厥暗示后都明确的表示无脸再回涪陵郡。凤雏的儿子都如此有自知之明,怎么卧龙的儿子如此不堪?

其实,我不是那么不堪的。在尚书台混了那么多年,董厥想要干什么我清楚得很。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仅仅是为了修复同僚关系么?不,不不不,虽说这是个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只是在嫉妒啊!大汉新生代的第一人不该是我么?我都没做出什么成绩来,这关子丰怎么能如此耀眼?姜伯约、宗德艳、陈奉宗甚至连黄皓那个阉人都对关子丰青眼有加!他的祖上可是导致我大汉龟缩一隅的罪人啊!哪里比得上我父亲存亡继绝的盖世之功!

“哈哈哈哈哈哈~~~”在自家家丁诧异的眼神中,诸葛瞻健步的上了马车:“我是诸葛家的后人,我们诸葛家都是明于事理,敢于担当的好汉!转向!去皇宫!”

而在此时,气喘吁吁的关彝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他现在非常老实的扒在地上,听着刘禅对自己的痛骂。

“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消停呢!一天到晚都给朕找麻烦!说吧,你这次犯了什么罪名?”

让这厮自己说犯了什么罪名?陛下,你袒护这厮不要太猖獗了好不好?我的名字里才有“厥”字啊!

“呃……陛下,臣有罪,臣悔过。臣犯了防卫过当之罪。”

“说说,你怎么个防卫过当法?”

“陛下,尚书令之子蓄意刺杀臣,臣将其作案工具(马车)给销毁是对的。但是不该在已经控制住刺客后,还对刺客进行人身攻击。因为此时刺客已经丧失了继续刺杀臣的能力……”

“关子丰!你这厮太也无耻……关子丰,有种就看着我董厥的脸……关子丰,你怎么不敢回答我的话?!”

“刮噪!尚书令,朕在问汉寿亭侯的话,他怎么能回答你?嗯,卫尉来了吧?这防卫过当该怎么处罚啊?”

蜀汉是个残缺的政权,领土残缺,官员设置也残缺。终蜀汉一朝,都没有廷尉这个官职——诸葛亮时代,蜀汉的司法权全部在丞相府。之后蒋琬、费祎执政,司法权也没有交回给皇帝。这么几十年搞下来,蜀汉中央政府连正儿八经主管司法的官员都没有。

所以,这个时候刘禅也只有问主管皇室安全的卫尉了——稍微沾点边,都有个尉字嘛。

“陛下,当处罚金一万钱。”

“汉寿亭侯,你可听清楚了?是否愿意认罚?”

“臣不胜惶恐,甘愿认罚。”

“陛下,臣不服!”

“呵呵,尚书令,朕也正好对你有话要讲。你的儿子当街谋刺朝廷的侯爵。这个事情大将军、张仆射可都是在弹劾你的。还有,尚书台尚未形成的决议,你就告诉了你儿子,你儿子又到处宣扬。如此行径,这朝廷的法度还要不要了?”

“前者乃是小儿一时激愤的过激之言,当不得真。后者,尚书台根本没有更换涪陵郡太守的动议!倒是张仆射想把他的儿子安排到巴西郡去做太守,被臣所阻拦因此怀恨在心,故意诬陷!陛下若不相信,可召长元、思远前来对峙!”

“董龚袭,事已至此,何苦还要狡辩。你在尚书台提出更换涪陵郡太守一事,长元、仲兴与我,全都知晓。只是因为仲兴的强烈反对暂时没有上报给陛下。”

“思远你!”

诸葛瞻面色坚毅的走入大殿,恭恭敬敬的对着刘禅行了大礼:“陛下,臣刚才之言,句句属实。董龚袭不能保守朝廷机密,理当处罚。”

“樊仆射,诸葛思远所言,是否属实。”

作为尚书台里的四个主官,樊建的存在感一直不是很强。作为和董厥一样从诸葛亮的丞相府里走出来的老人,他对北伐的态度不同于董厥和诸葛瞻,相对而言比较温和:不反对北伐,但不能像姜维这样五年北伐八次。

此时他步履沉重的走了出来:“陛下,诸葛思远所言,属实。”

……

夜深了,刘禅的寝宫里,无数只景耀蜡燃烧得极旺。刘禅阴沉着脸,任由着黄皓给他打理头发。

“哎~~~国势日艰啊。”

“陛下可是为了今天董龚袭、关子丰的事情烦恼。”

“嗯,这董龚袭确实闹得太不像话。人家关子丰已经每年出四千万把永安兵团养起来了,他还想去夺了人家的基业。这么下去,大汉上下,谁还敢做事。”

“陛下说的是这个道理。要不是关子丰,这从刘璋时代起就一直没有翻新的宫殿,不知道还要破败到什么时候呢。”

“哼!你这老货又替关子丰说话,他又送你什么东西了?”

“呵呵呵,陛下,这次关子丰一点东西都没送给老奴,倒是给老奴讲了一个高赫和张孟谈的故事。”

“哦,原来是说赵襄子的事情啊。怎么,这家伙夸奖你是高赫?”

“老奴哪有资格堪比高赫啊。能与高赫比肩的,也只有陈奉宗吧。关子丰是希望老奴能够学着做高赫,他呢,想做张孟谈。”

“嗯,你说得对。陈奉宗真的堪比高赫。哎,可惜英年早逝。”刘禅摇了摇头:“对关子丰这人,你怎么看?”

“有能力,有野心,不过对陛下还是忠诚的。”

“你这老货近来见识看涨啊。”刘禅沉吟了一下后道:“这厮以为戴着一张纨绔的皮朕就看不穿他么?不过这小子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一天到晚不停的搞事,就不能消停几年么?”

(关彝:老大!你的国家还有四年就要完蛋哪!老子不多搞点事情出来到时候怎么救你呢?)

“哎,尚书台又要洗牌了!可是朝廷里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中常侍,你有什么好人选么?”

“陛下,这关子丰善于理财……”

“此子不行。这孩子现在才二十多岁就这么能折腾了,要把他弄进尚书台里干个二十年,岂不是又一代权臣?朕在世的时候当然能够压住他,可是今年朕都五十二了。能压制他几年?提拔他入朝的事情,只能让太子登基后来做!朕在位的时候,他就得一直在涪陵郡待着!”

“陛下高见!不过陛下春秋鼎盛……”

“别扯那些没用的。说说人选。”

“呃,那就只有靖侯之子了。”

第六十三章 原来是这样

出得皇宫,关彝走在姜维的身后,紧跟了两步后轻轻对姜维说道:“多谢大将军仗义执言。”

走在前面的姜维神色不变,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幅度,也低声的说道:“子丰客气,有空到我府上坐坐。”

“定要找时间叨扰大将军。”

中午在谯周家吃饭,饭没吃几口就被迫走人,然后在大街上荒唐了一把。回到家刚叫下人给自己弄点吃的,诸葛瞻就打上门来,然后就被叫着跑步进皇宫……这么充实的一天搞下来,就算关彝在涪陵郡锻炼得不错,这会也有些撑不住了。

回到家里,赶紧的叫下人送来吃食垫饱了肚子。然后依次去给祖母、大妈、生母汇报情况报平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已过,戌时三刻了。

重重的躺在床上,关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哎,还好把老婆留在老丈人家了,不然这会还得伺候孕妇。嗯,累死小爷了,睡觉!咦,谁在敲门?”

“是小七么?门没有上栓,自己进来吧。”作为这一家的主人,关彝确实没有进门后上门栓的必要。

一道倩丽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关彝的眼前,惊得关彝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嫂嫂!”

“叔叔有礼了,姎是想过来问问,今日入宫都还顺利吧?需不需要姎入宫找父皇说项?”

“哎!是小弟的不是。都忘了来拜见嫂嫂。今天很顺利,嫂嫂不必担心。”这时候关彝已经从床上滚下来了。嗯,自己的这位年纪才十九岁的嫂嫂,这时候满脸绯红,真真是娇艳欲滴啊……

“哦,那就好,那姎先回去了。”

MB的这个时候我再不主动,那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关彝大胆的伸出手,拉住了刘玲的柔荑:“多谢嫂嫂关心。”

绯红的脸更红了,红的仿佛要穿透而出一般。但是刘玲并没有抗拒关彝的牵手,而是怯生生的用极为绵软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叔叔。”

这是绝杀般的诱惑啊!这声叔叔就是“推倒我吧”的意思吧?想到这里,关彝再无任何犹豫,他的另一只手拦腰将刘玲搂了过来,让刘玲的那两处柔软紧紧的贴住自己的胸膛,然后对着那殷红的嘴唇……(不能再写了,请自行脑补)

云开雾散之后,刘玲满足的躺在关彝壮硕的胸膛上:“姎是不是很无耻?”

“兄长已经离世快三年了。嫂嫂便是再嫁又有谁能说什么?这算什么无耻?”

“嗯。”十九岁的少妇很是满意关彝的回答,在关彝怀里的身躯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贴得关彝更紧了:“今天下午你在家里怒斥诸葛思远的样子,好看极了。不然姎真下不了决心今晚到你房里来。”

“也不知道以前给我写白头吟的是谁。嘶~~~”

“讨厌!”轻轻的在关彝的身上咬了一口:“哎,就是有点对不起弟妹。”

“呃……确实如此。她最近几天就应该临盆了。”关彝也有点惭愧的挠了挠头发:“不过我们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你那首白头吟她看过了,比我还先看到。”

“她敢私拆你的信件?”

“不是私拆,是我让她拆的。夫妻嘛,不必搞得如此生分。”关彝嘴上说着这话,但心里确实有些其他的想法了:自己和谯周算是撕破脸皮了,这媳妇儿是心里向着自己的老公还是自己的老爹呢?现代社会的主流是“女大不中留”。但这是宗法社会啊,没看见全尚那个傻叉就是因为太过自恋,以为自己的老婆会选择自己而不会选择堂哥而身死族灭么?那才只是堂哥啊!罢了,男人娶了谁,只要这个人不过分,那就要负责到底的,更何况自己的媳妇对自己很好,刚到涪陵郡那会也一起吃了很多苦,只要她不负我,我也绝不负她。但以后自己心里要有根弦就是了。

“你对你夫人这么好?对我呢?你这个色胚,你兄长头七都没过你就那么盯着奴家看。”

都“奴家”了,哎,果然男女之间关系进阶速度最快的方法就是啪啪啪啊。“我对嫂嫂的情意,嫂嫂应该最清楚。不然我干嘛冒着得罪尚书令公子的危险给你写信?对了,那封信的内容你怎么把它给传出去,还让董明知道了?”

“姎没有啊,姎接到你的信后就只是回宫给母亲看了,母亲又拿去给父皇看了。然后父皇就问姎的意思。姎当然是不想再嫁了啊。父皇听了姎的说辞也没说什么,反正后来就没提董明的事情了。姎就一直在家里住下来呗,你不知道这两年姎其实心里一直都想着你……”

刘玲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说话,可是抱着她的关彝冷汗都出来了——陛下,您的套路太深了!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要全面的重新梳理一遍。

一、在关彝去涪陵郡上任之前,对于关家和谯家的联姻,刘禅先生没什么感觉,或者说乐见其成——元从与益州派的结合,有利于进一步缓和益州人的不满。反正元从后人都是一群米虫废物,这就当是废物利用吧。

二、关彝在涪陵郡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刘禅先生发现:哎呀,当废物养了几十年的元从后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嘛。可惜了,新一代的元从领袖居然和益州派的反动头子谯周联姻。这小子以后的政治立场堪忧啊。

三、这时候董厥向刘禅请求联姻。刘禅本来也乐见其成——拉拢现任荆州派大佬,有利于自己掌控政权:虽然荆州派也日益衰落,但董厥好歹算是个能干事的。

四、刘玲和关彝通信,关彝对董家和皇室的联姻表示了反对——刘玲在给她的母亲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肯定暴露了对关彝的好感。而且这种好感被关爱女儿的皇妃和老成精的刘禅察觉了。

五、一方面,刘禅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政治家——他真的还是讲感情的。所在这做父亲的舍不得把嫁人没多久就守寡,本来就很可怜的女儿推入火坑。另一方面,这时候的关彝已经在涪陵郡取得了极大的成绩。这样能干年轻的臣子是任何一个皇帝都需要牢牢抓在手里的。刘禅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女儿的价值——再一次拉拢关家。

这种拉拢一方面是皇室的友谊之手,另一方面则是关家的彻底孤立。

怎么个彻底孤立法呢?这就是第六步:把关彝给刘玲信件里的内容散播出去:董家以及董家为首的荆州派将彻底和关家决裂!

然后是第七步:由于利益之争和政治立场的差异,关彝迟早会和以谯周为首的益州派决裂——这一步关彝自己已经做了,省了刘禅不少麻烦事。但还做得不够彻底:刘禅需要关彝和谯蔷离缘——以前关彝只是米虫废物,娶谁都无所谓。现在的关彝是大汉新星,娶谯家的女儿就不行!

最后是第八步,也是刘禅先生心中最难的一步:兄终弟及。

此时的儒教虽然还没有明清时期那样对人伦的残忍限制,但弟弟娶寡嫂的行为,还是不能被接受的——中原政权官方立法规定弟弟不能娶寡嫂的法律开始于北宋,但社会观念方面,从战国末期开始就已经有了——弟弟娶寡嫂,那是蛮夷的行为(其实在汉族民间这种行为也多得很,基本上越穷的地方越是这样),我们文明的大汉怎么能这样呢?

不过此时的魏蜀吴三国,其国家法律都没有明确规定弟弟不能娶寡嫂,所以这个事情还是有操作空间。实在反对声音大的话,刘禅先生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儿么?虽说预定给了费家的二公子,但双方都未成年,并未正式的订立婚约嘛——这样更好,以后费家是外戚,关家是顶梁柱。而顶梁柱和外戚之间又有夺妻之恨,根本尿不到一壶——那么太子登基后,就可以左右逢源!

关彝想通了这些后,也不得不对刘禅的心机深感恐惧:如果真这么搞下去,关家和荆州派翻脸,和益州派翻脸,和未来的外戚翻脸,那就真的除了死心塌地投靠皇家再无他路可走了——别看刘禅先生现在这么大度,除了要求涪陵郡承担永安军团的费用外对复兴社没有插手(李密就是刘禅安插在关彝身边公开的情报员,复兴社有多少利润刘禅门儿清!)但真要是走到关家彻底孤立,只能祈求皇家保护的那一天,复兴社?那不都是皇家的了么?

所以啊,什么董家、费家、向家,都弱爆了。看看人家皇帝,这才是大手笔——几乎瞒过了所有人,连黄皓都骗了!

可惜,刘禅先生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算漏了好几处地方:

第一就是谯蔷有身孕了。这哪朝哪代,对孕妇都是关爱有加的。所以至少最近一年之内,刘禅不可能让关彝和谯蔷离缘。

第二则是董明那个二世祖太坑爹,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的人大吼关彝对他有夺妻之恨——让关彝知道这个事情有人泄露了。大吼关彝的郡守之位不保——把董厥给坑了进去——董厥的尚书令这次是保不住了,而在刘禅的计划里,本来是想让董厥带领荆州派向关彝施压,逼迫关彝倒向皇家的。

第三则是刘玲对关彝是真爱,而穿越者本身就是“只要妹子好,一定要推倒”的饿狼属性!两个人现在已经躺在一张床上。这就让关彝知道了消息走漏是刘禅做的好事,进而推导出了刘禅的算计。

第四个漏算,是最大的漏算:这个时候的刘禅先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如果穿越者不出手,他的这个皇帝也就只能坐四年。根本不用操心以后太子怎么接班的问题了。

第六十四章 人生不如意(一)

第二天一大早,重新达到阴阳平衡的关彝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官服上朝了。

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也是预定的关彝等部分地方郡守述职的日子。

涪陵郡的成就从关彝决定创建复兴学堂开始,就已经在蜀汉全国尽皆知晓。有这种逆天郡守珠玉在前,这一天的述职会基本成了关彝一个人的表演。

好在这厮昨晚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今天在朝会上很是低调,只是用很平和的声音飞速的念了一遍数据。然后就老老实实的退回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的做起了朝堂的背景。

地方郡守述职完毕后,尚书台的仆射诸葛思远占了出来:老大,经过我们认真分析,认为涪陵郡太守关彝关子丰去年的郡务乃是第一,定为优等。特请老大嘉奖。

然后刘禅就说了一堆表扬关彝的话,象征的发了一点绢、布什么的。于是这个议程就算结束了。

紧接着就是下一个议程:人事调整。

现任尚书令董厥董龚袭,预事不密,教子无方。迁为梓潼郡太守。其子董明,迁居梓潼郡,着令董厥严加管教。

尚书仆射樊建,雅量高致、勤于政事,迁为尚书令,录尚书事。

犍为郡太守庞宏,治郡有方,政务精熟,迁为尚书仆射。

拜廖化为右车骑将军,假节,封为中乡候,领并州刺史。拜张翼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刺史。

绥靖将军关彝,平定五溪蛮族叛乱有功,拜为左将军。

江阳郡太守马秉,治郡有成,迁为犍为郡太守(下郡转任上郡)。

涪陵郡都尉张遵,杀敌有功,迁为江阳郡太守。

因为穿越者的原因,蜀汉的官员任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和历史本位面有了一点点的偏差。

原本在历史本位面一直录尚书事录到蜀汉亡国的董厥,被赶出了CD。一直以来存在感极弱的樊建捡了大便宜。

在历史本位面,早就死在涪陵太守任上的庞统之子庞宏,非但没有被淹死,反而熬死了陈袛,重新回到了蜀汉中央。

一方面,刘禅需要暂时把关彝按在涪陵郡。一方面也要对关彝的成绩做出奖赏,所以,刘禅提前了两个多月任命廖化、张翼为左右车骑将军。左将军的位置腾出来后,就赏给了关彝。

马良的儿子马秉,终于从只有三县的江阳郡转任到了犍为郡。他空出来的江阳太守,由张遵接任。

这样一系列的安排,对于关彝来说,有满意的地方,也有不太爽的地方。

樊建主管尚书台是好事。这位童鞋当年出使东吴,那会儿孙权已经病得很重不能亲自接见他了。就问代为接见的诸葛恪,说樊建这个人怎么样,比宗预如何。诸葛恪的评价是:礼仪风度比宗预强,才华什么的就差远了——概而言之,绣花枕头!

所以刘禅不得不把庞宏重新调回尚书台:樊建没有实际工作能力,诸葛瞻的脾气又太冲,张绍在尚书台只能起监视和平衡作用——这总得有人做事吧?

这样一来,尚书台四人加中常侍黄皓,能够决策全国政令的五个人中,黄皓、张绍都是自己人。庞宏呢,虽然他不知道关彝其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人家又不是穿越者),但庞宏对关彝的感情是佩服加感激的。诸葛瞻呢,从这次他最终站出来帮助关彝搬倒董厥的行为来看——或许这里面有私心,但也有一定的感悟。

呐!五个大佬里两个是自己人,另外两个也说的上话。再加上尚书台的主官又是个花架子,以后关彝在尚书台要搞点什么,相对而言比以前更加的方便了。

好的方面差不多就这样了,剩下的事情关彝就不太满意了。

董厥这个仇人被赶出了尚书台是很好的,但不好的是居然被安排到了梓潼郡——这个郡有个县城叫江油啊!这就是将来邓艾偷渡阴平,越过几百里无人区后看到的第一个县城!到时候司马家打过来的时候,我要是写信给董厥,提醒他注意防守江油,你说他会听吗?

本来按照关彝的想法,他这次是想把张遵给运作到巴西郡去做太守——巴西郡的核心区域是后世的南充,这是川东北地区最繁华富庶的所在。关彝之所以盯上这里,是在为四年后布局:巴西郡的地理环境、基础条件比涪陵郡强的太多,如果张遵能够掌控这里,那他就准备把复兴社大量的产业往这边转移。这里政府民册上的人口本身就超过了十万,在大巴山里还有数量众多的巴氐人。而且这里仅仅是四川盆地的边缘,地势平缓,丘陵众多,土层肥厚——老子从南中以南买的人口可以安置在这里来种地!总而言之,这里的人口这么多,可以方便老子暴兵!

等到四年后司马家攻来的时候,老子就把复兴社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巴西郡。进,可以迅速支援剑阁乃至汉中。退可以走陆路直接支援梓潼,提前把江油给守住。

为此,他不惜低贱自己的人格去讨好黄皓,不惜压制住手下其他兄弟的不满,把汉复大战的战功一股脑的往张遵头上塞——没得办法,关彝很清楚:自己这些年搞的事情太多了,刘禅先生去世之前会把他死死的按在涪陵郡不能动弹。而自己的团队里,有资格出去做太守的,暂时看起来也只有张遵了。

本来这个事情,张绍自然不必说,就连黄皓也是答应了的。结果等尚书台提出这个意见后,刘禅居然不答应。

刘禅知道让张遵出任太守是关彝的意思——刘禅以为这是元从派要扩大基本盘的开始(关彝:老大!我比窦娥还冤啊?什么扩大基本盘?国家都要亡了我哪有心思操心这个!)。刘禅认为,元从派从荆州派独立出来自成一派对巩固皇权是有好处的,也支持元从派扩大基本盘(关彝:我TM真不是这个意思!)。所以也通过黄皓之口向关彝做了解释:巴西郡这个地方是国家的财赋重地,那里的氐人人数众多,性情暴烈。民族关系处理起来需要极高的政治手腕。非得老成持重的老臣坐镇不可。你看,现任巴西郡太守刘干,那是蜀汉第一任司盐校尉王连亲手提拔起来的干才!现在人家在巴西郡干得很不错,和氐人的关系处的极好不说,巴西郡的盐场也一直运转良好,是国家食盐供应的有力保障!

所以呢,张令行出来当太守的这个提议是可行的。但是不能去巴西郡——万一搞不好,对国家,对他个人的影响都太大了。去江阳郡吧,那里只有三个县,也有一部分少数民族:賨人。张遵去了那里,政务相对简单,也可以学着怎么独立和少数民族打交道。以后要是做得好,朕会安排一个上郡让他去干的。

MB的江阳郡,虽说在后世这块地方就是内江、自贡、泸州等地,也算是很富庶的地方。但在这个时代他很穷啊!穷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里和老子的涪陵郡一样,离前线很远啊!到时候司马家的大军打过来了,老子想救皇帝陛下您的话,只怕会来不及啊!

唔,等等……这里面后世有个地方叫……自贡?!

第六十五章 人生不如意(二)

大朝会散了后,关彝回到家里用过午膳,稍稍休息了一会后一边派人去谯周家接媳妇回家。一边则是叫关小七带人备了五辆大车,然后带着这支车队去了姜维家。

听到关彝到访,姜府大开中门,姜维亲自出迎。

“诶!子丰,你人来就好了,带这么多东西干嘛?”蜀汉现任大将军姜维,今年五十七岁(实岁),多年的征战,使得他的两鬓已经完全花白,瘦长的脸庞上,有着许多如同刀刻一般深深的皱纹。双手供拳为礼的时候,手背上的老茧更是层层叠叠不知凡几。不过,脊梁笔挺,精神矍铄,看得出,身体还是很健康。

“呵呵呵,大将军,这可不是俗物哦。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

“哦,那倒要见识见识。”

“大将军府上有没有比较宽阔的地方?”

“宽阔的地方?有啊!维平时很少回CD,回来了也没什么事情做。所以修建了一座小校场。”

“善,那就请大将军派人带路,彝的车队直接去校场吧。”

一行人来到校场,关家人打开车上的布幔,姜维只看了一眼,目光里就露出惊喜的神采。

关彝送给姜维的,是板块状的木制沙盘。

作为穿越前的历史发烧友,关彝是严格遵循本朝太祖教导的:“看历史书,一定要配历史地图。”而且关彝看的不是平面政区图,而是立体的地形图——惟其如此,才能对历史上的大事件,尤其是军事事件有一个非常直观的了解。

(最典型的正面例子是,战国后期的长平之战。你只有先看到长平地区的立体地形图,然后把白起的进兵路线放入这地图中,才能真正明白白起这一战指挥的精妙之处。而反面例子,请参考红军的第五次反围剿:红军的军事洋顾问在平面地图上指挥,闹出了极大的乌龙和笑话。)

沙盘这个东西古已有之,中国的始皇帝陵里面据说就有全国性的大型沙盘。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沙盘还是存在一定的不足:一是不够精致——古代社会谁能开上帝视角啊。二是沙盘不易制作和保存——也就是战前临时用泥巴堆几个土堆意思意思一下。

但这些对关彝都不是问题,他穿越前最喜欢的就是在立体地形图的基础上看历史书。而诸葛亮的五次北伐和姜维的九伐中原,是关彝穿越前反复验证的军事事件。所以他对汉中、陇西一带的地理是非常熟悉的——托卫星和现代测绘技术的福,他有上帝视角。

随着关家的随从在关彝的指点下将大小一致,但正面内容各不相同的五百多块木板按照一定的顺序逐一的拼好,一副长宽各达六十米的特大型雍凉、益州北部地图完美的展现在了姜维的面前。

“大将军,彝在后方,颇有闲暇。所以依据各类舆图书籍,制作了这个雍凉益北沙盘。彝从未亲身去过雍凉,所以这里面难免有错谬之处,还请大将军多多体谅……呃……大将军?大将军?”

对于姜维现在的呆滞状态,关彝表示非常的理解。叫了两声看姜维没有反应后,关彝也就安静了下来,陪着姜维静静的看着这副耗费了他一年多业余时间才做出来的呕心沥血之作。

过了好半晌,缓过神来的姜维对着关彝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子丰深情厚谊,维铭记在心。”

“不敢,彝能够在后方享受荣华,还不是靠了大将军在前线奋战。为大将军做这么一点小事,真的不算什么。”

“这真不是什么小事啊,有了这个,我大汉在雍凉的进军就有如神助了!子丰,我北伐军将士,都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啊!”

“彝愧不敢当。大将军,彝从未到过雍凉,所以这里面可能存在谬误,还请大将军指正。”

“呵呵呵,子丰过谦了,维刚才粗略的看了一下。明显的谬误是没有的。相反,纠正了很多维以前的认知。唔,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邓艾上次能够占到先机。原来这里的地形是这样……”

“大将军,彝还想请教一事。”

“子丰请讲。”

“这魏文长的子午谷奇谋……”

“哦,子丰也对这个感兴趣啊。呐,这样如何。我来做夏侯懋,你来做魏文长……”

然后一老一小就开始在沙盘上轮流扮演起汉魏两国的统帅,对汉魏两国三十多年来雍凉地区的征战进行了复盘和推演。

作为穿越者,关彝拥有的优势就是:他非常清楚汉魏两国指挥官每场战役的实力,后续部队的位置,而且有着穿越前多次在论坛和键盘指挥家们拌嘴的经历。因此,单论沙盘作战,姜维居然未能占尽优势。

“呵呵呵,哈哈哈,子丰大才!待你和陛下的十年之约完成,就可以到我北伐军来做个副帅了!”

MB的铺垫了这么多,总算让你这个家伙认可我地图军事家的实力了。

然后,关彝终于露出了他这次的终极目的。

“大将军,这司马家现在基本把伪魏朝堂上的反对力量清扫干净了,为了方便他们家谋朝篡位,差不多三五年之后应该会大举进攻我大汉了吧?”

“嗯,子丰两年前的分析我已经知晓。在维看来,此事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原来你也知道啊。

但是,姜维下一句话把关彝雷得不轻:“所以,待最近两年积蓄够了钱粮后,还得再次北伐!”

MB的你这个疯子!老子不是不赞同北伐,但是像你这样频繁的北伐真的不行啊!五年伐八次!这种频率曹魏的国力都受不了,更遑论蜀汉这样的小国、弱国!

“大将军,不如咱们来最后一场推演。这一次,彝来扮司马昭?”

“哦?善!”

“先来说兵力,伪魏常备兵四五十万,彝动用十万以上的兵力不过分吧?”

“当然。唔,我大汉应对的话,机动兵团加汉中兵团,五万人吧。嗯,再加上CD和南中的援军,一共七万人?”

你四年后有个屁的七万人,从头到尾你手里的军队就没超过五万。不过这话关彝没办法明说,也只好点头认可。

“嗯,我若是司马昭,当兵分三路。一路三万人攻阴平,一路三万人攻武都,一路五万人攻汉中。敢问大将军如何应对?”

“居然分兵攻阴平和武都?子丰啊,这一点有问题:伪魏要攻阴平和武都干什么?不拿下汉中的话,就算阴平和武都攻下了,他们退兵后也是守不住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年不管是曹真还是曹爽,都是集中一路攻汉中的”

“不然,大将军,正因为以前伪魏两次单攻汉中,使得我军能够集中一点进行防守,所以真要是司马昭来攻我,一定会吸取教训,多路进攻,如此才能分散我军不多的力量。”

“好吧,这样的话,武都和阴平我不要了,我集中全力防守汉中。”

然后双方的推演主要集中在汉中上演,但是推演的结果是:从长安出发的魏军主力无法通过各个谷口。从武都郡侧翼过来的魏军支队攻不下阳安关。

“呵呵呵,子丰。我大汉有重险之固。只要堵在汉中,敌人是奈何不了我的。”

MB的你也知道有重险之固啊。可为啥后来你又自己放弃了这有利的天然地形呢?

这时候关彝把代表邓艾三万人的兵棋从阳安关下取出,向西南的桥头一摆……

“唔,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此时CD的援军最慢也该到剑阁了吧?只要守住剑阁,这一支部队依然不得寸进!”

MB的四年后因为种种原因,CD政府的反应堪称龟速啊。要不是你一路退到剑阁,剑阁差点直接丢了!哎,好痛苦,这话也没法说啊!

关彝想了想,又把代表邓艾支队的兵棋往西南摆了摆,放到了在后世赫赫有名的阴平小道上。

第六十六章 人生不如意(三)

“子丰啊,可不许和我这个老头子耍赖啊!”

“大将军何出此言?”

“你把邓士载的三万兵力摆到这个地方?这么大片地方,一个名字都没有。这就意味这七百多里的路程,连个村寨都没有。这根本没有路啊!此乃真正的死地!邓士载乃是维三十年来见过的伪魏最强统帅,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大将军,正因为邓士载是伪魏数十年来最强统帅,他才有这样的魄力做出这样的举措!您看,只要走出这七百里的无人区,出口就是江油!如此,敌军就彻底绕开了剑阁天险!”

“呵呵呵呵呵,子丰,你还太年轻。为将者,领兵打仗,首重的是粮道。这种地形三万人走,还没有走出来粮食就没有了!就算能走出来,顶天也就一两千人。面对江油坚城,毫无半点威胁!”

可是人家邓艾就是带着三万人走出来了啊!MB的,这话还是没法说。

“大将军,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走出来了呢?”

“嗯,好吧。我就让你任性这一回。好吧,就算你走出来了,也是兵疲粮尽了吧?”

“这个当然。”

“兵疲粮尽面对江油坚城,怎么打得下来?只要江油城坚守五天,这支部队还是全军覆没!”

“那万一江油的守将不战而逃呢?”

“这?哪有这么多万一?你从这无人区爬出来就极不合理了,怎么可能又有江油守将不战而逃?”

TM的历史本位面就是这么多该死的万一全部成了一万啊!

“大将军,再让我一回。俗话说料敌从宽。这毕竟是灭国之战。凡是都要往坏处多想一想的。”

“……好吧,你这孩子啊。老夫再让你一次。好,因为江油守将不战而逃,敌军占了江油,而且获得了大量粮秣。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啊,敌军现在孤军进入了我大汉腹地,而我军主力则是沿着剑阁、阳安关、兴势城分布。所以,只要CD这边派出一万人左右的部队,守住江油南面的安昌亭,敌军就无法进入盆地。然后剑阁的主力回援,两面夹击,敌军这支部队,还是只有全军覆灭!”

“那万一CD军队的统帅是个蠢货,不知道抢占险要呢?”

“你怎么这么多万一!子丰,沙盘推演都照你这么来,还推演个啥?刚才我们复盘兴势之战的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样惫赖啊!好吧,我再让你一次,就算CD军队的统帅是个蠢货,没能抢占到安昌亭。那就往南退……嗯,敌军进入盆地后再守涪城已经没有意义了。那就守绵竹吧,只要我军守住绵竹,敌军就算进入盆地也是无妨的——孤军深入的敌军没有粮道,不敢不取下绵竹就直插CD——CD北面还有雒城,雒城的城防更是强大,不在绵竹取得足够的钱粮,敌军是不敢再往南走的。”

“那万一……呃,大将军原谅则个,关彝真的不是有意抬杠。”

姜维已经被气得笑了起来:“算啦算哪,你就继续万一吧。说,还有什么万一?”

可历史上就是这么多万分之一全部都让邓艾碰上了啊,我TM也是欲哭无泪啊。这蜀汉得多倒霉才碰上这么多万一。

“呃,万一这个统帅一蠢到底,居然主动出击还失败了呢?”

“那也无妨,到了这个时候,我大汉永安、南中的援兵也该到了。只要守住雒城,敌军还是逃脱不了全军覆没的结局——阎文平、霍绍先可不是蠢货哦。子丰,这下你可没有万一了吧?”

阎宇、霍弋当然不是蠢货,但架不住蜀汉朝堂一片投降之声,刘禅本人意志也不够坚定啊。算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总之,如此推演下来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历史本位面上的邓艾真是走了天大的大运。和邓艾比起来,各种穿越小说的作者在书里开金手指算个啥?你就是开金大腿和邓艾比起来都弱爆了!人家直接请了金太阳诸天庇护啊!

“大将军,请恕彝刚才惫赖无礼,实在是此乃灭国之战,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若是伪魏数年后真的大举而来,还请大将军一定要注意阴平小道的防御。”

“嗯,我知道了。”——哎,看你那口气和眼神,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啊!

“嗯,不过子丰啊,你刚才的推演,这敌军孤军深入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呐,你看啊,多年以来,伪魏一旦大举进攻,不管是丞相、魏文长、王子均,都是想办法把敌人挡在各个谷口之外。这样安全是安全了,但是敌人退兵的时候也很从容,我们的收获不会很大。若是我让出斜谷、子午谷等南面出口,把敌人放进汉中盆地里面来。然后依托汉中坚城和阳安关消耗敌人粮秣。等到敌人退兵的时候,我就抄袭他后路,这样就可以再次取得杀敌数万的大捷了!”

你大爷的!合着小爷给你说了那么多,居然起了反效果,让你那个“诱敌深入”的策略提前出炉了?!

这个时候的姜维越说越兴奋:“子丰你看啊,若是我们放弃各个谷口,那在各个谷口的一万重兵就不用长期驻扎在那里虚耗粮草。他们完全可以进入汉中盆地帮助当地百姓耕种。这样省出来的钱粮一年之间就不下十五六万石。如此,我北伐的时候粮草压力就会减少许多。非但如此,只要我守住阳安关,就算汉中丢了也没什么关系……嗯,这个办法好啊!”

所谓谷口,指的是秦岭之中南北走向的几道峡谷的出口。在古代,关中平原和汉中盆地之间的大规模交通,唯一的选择就是诸如子午谷、斜谷、箕谷等几道峡谷。曹魏要想对蜀汉的汉中用兵,必须走这几道峡谷。所以在这些峡谷的南端出口,蜀汉长期驻守着一万人以上的精锐部队。

阳安关,是汉中南面链接梓潼郡的关卡。如果把汉中盆地比作一个口袋,那么谷口、阳安,就像一个口袋的两头。姜维的意思就是:放开几道峡谷的出口,把敌人放到汉中盆地里面来打!而为了避免敌军一下子涌入四川盆地,那就要派重兵驻守阳安关。这样就算汉中打烂了也没关系——敌人还是进不了CD平原,那里才是蜀汉的元气精华所在嘛。

在历史的本位面,三年后的景耀五年(262年),姜维发动了第九次也是蜀汉最后一次北伐。为了尽可能的节省出钱粮供养北伐军,姜维向刘禅起草了一份奏章,其主要内容就是:敞开各个谷口,曹魏以后要来进攻,就放他们进汉中盆地来打。如此,蜀汉平时的财政压力会减少很多,战时由于战线的缩短,其后勤压力也会减少很多。与之对应的则是曹魏要承担翻越秦岭北麓的后勤压力——然后只要守住汉中盆地南边的阳安关,曹魏最终只能是粮尽退兵——那个时候就是蜀汉反击之时——战果肯定比以前大得多!

可惜,历史本位面的演化是:敌人是进入了汉中盆地,盆地里面的主要城池蜀汉都守住了。但最最关键的阳安关却因为蒋舒的叛变而没有守住。结果钟会的大军派出少量人马围困住蜀汉在汉中盆地坚持抵抗的据点,主力部队一窝蜂的涌向了剑阁……

看着姜维在那里手舞足蹈的样子,关彝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人生不如意,十之ba九啊。阿波罗大神啊,你也没要求我跟你啪啪啪啊。就算你有这样的要求,老子拼着菊花残也要把你伺候得高兴啊。可是你为啥就给我和卡珊德拉一样的待遇:我们说的话,明明是真的,可就TM没人信呢?

第六十七章 新鲜的血液(一)

正当关彝看着姜维一个劲兴奋而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姜府的家将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过家主,汉寿亭侯,贵府的家人前来报信,说是尊夫人在回家的路上突发腹痛,怕是要生了!”

“啊?!大将军,关彝告退!”

“善,此乃大事。子丰速去。”

出得姜府,早有关家的家仆将马车准备好了。心急如焚的关彝亲自驾车,飞快的回了家。

到了自己宅院的外面,关彝发现已经围了一大群人。黄太夫人、吴老夫人、柳夫人,全都一副善祈善祷状。而刘玲则在关切的神色中有着一丝落寞。

“见过祖母、母亲、姨娘、嫂嫂,情况如何了?”

“产婆已经进去了有一会了。哎,但愿是个男孩!”

“这个,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哪,母子平安就好。”现代人的观念,大抵都是如此吧。

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在众人无比期盼的眼神中,产房外的丫鬟飞快的冲了出来:“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位公子!母子平安!”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关家又有了新的男丁!”

“恭喜太夫人……”

咦?干嘛要恭喜太夫人?播种的不是我么?受孕生产的不是我媳妇么?哎,宗法社会啊。

看着一大群互相致贺的太婆们,关彝摇了摇头:“小七,派出人手去外父大人的家里报讯,哦,对了,大将军、右车骑将军、西乡候家、永昌亭侯家……都派人去一趟。”

“诺!小的也要恭喜家主!”

“呵呵呵,多谢了!对了,请内宅主事的关一统计一下,家里的家将、奴婢,全部发一千文的喜钱!”

安排好了这些,关彝带着初为人父的激动,走进了产房。

“夫人,辛苦了。”

“此乃妇人应有之本分。”大量失血导致面色苍白的谯蔷对着关彝无力的笑笑:“夫君,你看咱们的孩子像谁?”

新生儿的皮肤都是皱在一起的,除了一个“丑”字,根本分辨不出来像谁嘛。不过关彝还是微微一笑:“像你。”

谯蔷很满意关彝的回答:“妾身请夫君为孩儿取名。”

“恩,此子生于此时,注定是要继续为复兴大汉和我关家而奋斗的。就叫做关复吧。”

关彝在产房里没能待多久,就被家里的太婆们给挤出来了。太婆们纷纷建言献策孩子要怎么喂养才好。好死不死的家里的三个老太婆都是有过生育经验的,到了这里互不相让,后来干脆吵了起来。关彝看着闹哄哄的家宅,心里无限的感触:这真是值得他为之奋斗并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的东西啊。

所以,初为人父的喜悦也就是那么一会,接下来,还得拼命的工作!

“家主,这是您回了CD后到府上递交拜帖的。合计三百二十五份。”

“哼哼,现在我家门外还有多少人等着接见啊?”

古代社会是摆在明面上的等级社会。平民阶层要想出人头地,在无法牵扯上三亲六戚等各种关系的时候,最简单也是最无奈的方式,就是向想要求见的官员家门房递交拜帖。

这种拜帖,其实就是古代的求职意向书。需要在上面写明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擅长什么,然后再吹嘘一下主人,说一番久仰大名,渴求一见之类的话。之后在拜帖之外附上才艺展示(文章、策论等。)

古代社会没有电话手机,联络不便。所以这种求职拜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内容:我(求职者)一般会在多少天之内,每天的什么时候都到您家府门外等候您的接见。这样主人家的门房才会根据拜帖里说明的时间,向自己的主人汇报,由主人安排时间接见求职者。

关彝回到CD已经四天了。在关彝原本的计划里,在他上朝陛见述职之前,是不准备接见投贴人的。所以早就让门房通知了下去:第四天,也就是今天下午,他开始接见投贴人。

而且一般来说,求职者的拜帖里面大多是写明五日之内我会固定在哪个时段来您家门口等待。所以无论如何,关彝从这一天起必须开始接见递交了拜帖的人——哪怕只见一个都可以,但千万不能一个都不见。否则就会被世人认为太不近人情,以后就没有人愿意主动投靠了。

因此,虽然初为人父,内心满满的都是那襁褓中的孩子。但他仍然得收拾心情,来接见投贴者。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在两天前和益州派彻底摆明了立场后,这投贴的三百多人中,估计会跑一大半。但当关家的门房重新去门外的凉亭统计了一番后,他还是觉得很不爽:现在在门口等着接见的,只有二十七人了!

“罢了,只要有人,就得见。按顺序逐一召见吧。”

“诺!”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关彝都在极度郁闷的心情中渡过。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他在这段时间里见了二十个人,平均每个人接见时间六分钟。

不是他架子大不尊重人才,而是这些人都不需要用太多的时间伺候。

你说你瘦得两侧肋骨都清晰可见,下肢肌肉都萎缩得看不见了,还敢自夸自己武力惊人,这是你自己瞎呢还是我瞎呢?好吧,你说你饿了很久,若是能吃饱饭几个月,一定会再振雄风……滚!连基本招式都不知道的家伙还想在大爷家里混几个月饱饭?!

你说你没读过《管子》也就罢了,连《论语》都只知道两三句,也敢说自己满腹经纶?好吧,这时代纸张没有普及,书籍传播不便,你没读多少书我也不怪你。可叫你拿毛笔写几个字,你居然写得歪歪扭扭,你也好意思自称自己是文人?!

以上这些,都是没有接受到真正的教育或训练,纯粹是想碰运气,混入豪门混饭吃的渣渣……

也不是没有才华的。但关键是态度不正确。丫的一上来就是“敢问君候,大汉国小民贫,如何能对伪魏反复攻伐”的论调——这根本就不是来投靠的,而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来游说或者说教训他的!

如此一个多时辰搞下来,关彝彻底没了脾气。他算是明白了,从他摆明立场表示和益州派(反战派)尿不到一个壶里后,益州派就已经让本土人才库对他进行了封杀——原先的三百多人里,绝大部分都是益州本地士子,这一部分人在了解到他支持北伐的政治主张后,集体对他进行了抵制。

“罢了罢了,还有七个人是不是,叫他们一起进来!”

很不合规矩的面试方法,门房稍微迟疑了一下,但看见自家家主很不爽的表情,还是低头执行了。

“本官就是涪陵郡太守关彝,诸位都是几日前在本官府上投了拜帖的人。彝先在这里谢过诸位赏脸。接下来本官说三句话,一、本官虽然反对大将军如此频繁的北伐,但本官是坚定支持北伐的。要入我幕,就必须要支持北伐。所以,内心反对北伐的士子,可以走了。二、本官的涪陵郡,其庶务由光禄大夫的得意弟子陈寿陈承祚具体负责,若是以政务擅长为由在本官这里求仕,请诸位扪心自问比之陈承祚如何?若不及陈承祚十分之一,也可以走了。三、本官既然支持北伐,迟早也会亲上北伐前线。战阵之上,刀枪无眼。若是对自己的武艺没有信心,或者因种种原因不能慷慨赴死的,也可以走了!本官不为己甚,诸位在这里也等得辛苦。所以待会本官要外出更衣,这个时候要走的,请去门房那里取一百钱作为茶水之资。本官更衣回来后,还留在这里的,我们再好好谈!”

第六十八章 新鲜的血液(二)

过了一会儿,关彝重新回到会客室的时候,果然不出他所料,现在会客室只剩下了两个人。

不过这两个人至少从外貌上来看,都不一般。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肌肉粗隆,坐在那里犹如一座铁塔。另一个则是身材极为高挑瘦削,肤色偏黑,鼻梁高挺——典型的羌人或者夷(彝族)人的面相。

“两位现在还能留在这里,关彝足感盛情。那么就请两位自我介绍一下吧?谁先来?”

两个留在会客室的投贴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在下先来吧。在下姓句,名宁,字伯定。巴西郡汉昌县氐人。生于延熙元年。在下对武艺有些自信,若君候不弃,愿为君候冲锋陷阵!”

嗯,看这家伙的外表,太阳穴高高鼓起,肌肉粗隆,双臂孔武有力……真是一个武将的胚子。不过,姓句,汉昌人……

“敢问伯定,先左将军句扶句孝兴是你何人?”

“乃是家祖。”

“那令尊是……”

“正是叛将句安!”

原来如此啊。

所谓先有王句,后有张廖。王是王平,句是句扶。张是张翼,廖是廖化。前两位是蜀汉中期的大将,后两位是后期的大将。这四个人能够在一起并称,由此可见句扶的能力和地位。

句安是句扶的儿子,句扶年老之后,句安代替父亲进入姜维的机动兵团,跟随姜维北伐。延熙十二年(249年),姜维在麯山这个战略要点修筑城池,安排句安镇守——以姜维的原意,这个地方是以后蜀汉从凉州进入雍州的跳板。但是曹魏的雍州刺史陈泰一下子看穿了这个据点的致命之处:距离蜀汉本土太远,据点规模太小,无法自给自足。只要长期围困、断绝外援。这个据点不攻自破!

事实的发展果然如同陈泰所料,在曹魏挡住了蜀汉的援兵后,麯城立刻粮、水断绝。守将句安只好开城投降。

在关彝这个穿越者看来,本方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外部支援又彻底断绝。在这样的情况下投降真的不算什么。但在当时的蜀汉政权内部人士来看,这就不可容忍:我们不是管曹魏叫伪魏么?我大汉是天下正朔,怎么能有汉将投降曹魏呢?什么?你说夷陵之败的时候黄权也投降了伪魏?那怎么能一样呢?当时我们大汉主要的敌人是东吴,黄权在要么魏、要么吴的两难选择下投降曹魏是情有可原的——当然,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黄权是士大夫,而句家只是巴西郡的氐族土豪。

所以,句扶听到这个消息后被生生气死,连带着句安十一岁的儿子也失去了庇护,生活变得异常艰难。待到成年之后,句宁的出仕成了大问题:祖父已经去世多年,父亲也在曹魏重新有了家室。他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孤儿!

“若得君候不弃,句宁愿为君候冲锋陷阵,效犬马之劳。若他日君候能够北伐,句宁只求能够得到手刃叛将句安的机会。如此,则死而无憾!”

关彝内心深深的一声叹息:这个句宁,要了。别的不说,就这副接近两米的雄壮身材,不管武艺到底如何,底子就摆在这里了,稍加训练就是一员不世出的猛将。

他缓缓的对着句宁开了口:“伯定,我说三点。第一,我并不觉得句安在那种绝境之下投降有什么可耻的,若是换了我在那个环境,一样也是要投降的。这话不是安慰你,便是出了我关家大门,我也一样这么说。第二,你的父亲确实不光荣,但并不耻辱。以后在我麾下做事,不要有什么负担。第三,若是将来我领军北伐,尔等父子战阵之上相遇,各自尽自己的本份就好,无需过于执着杀父正名。”

会客室一时之间很安静。过了一会,这铁塔般的汉子眼眶开始发红,少顷,竟然像个孩子一般眼泪喷涌而出:“多谢君候体谅家父当日之难,可惜,如君候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发泄了憋闷近十年的感情后,句宁起身,然后大礼参拜:“如此,句宁的命就交给君候了。”

“善,今日吾得一勇士矣!嗯,这位壮士,刚才慢待了你,还请见谅。现在请你自我介绍一下?”

“诺,在下本是汉嘉郡的夷人,姓乌蒙,名阿木。无字。后来全家入佃南乡候(董厥)庄园,成为其家奴。遂改姓董,序号五十六。故称董五六。南乡候出知梓潼郡后,将在下赶了出来,不要在下追随了。在下就此失业了。故而前来君候府上投贴,希望能讨得一碗饭吃。”

“董家的人?是要派到我家来做奸细么?”这是关彝听完这位乌蒙阿木自我介绍后的第一想法。

不过董厥这种渣渣算什么呢?像他这样的政客一抓一大把。而我这样的能搞钱的人可没几个啊。和我关彝比起来,对于蜀汉来说,我才更具有不可替代性吧!只要刘家皇帝脑袋不秀逗,也肯定是保我不保你啊。就凭这一点,就算你是奸细我也不怕!

“未知阿木有什么能够见教关某的?”——你凭什么本事上我这里吃饭呢?

听到这句话,阿木有些局促不安:“君候,在下幼时家贫,没念多少书,也没有句兄那样的武艺。只是从小跟着父亲学了一手捕鹰、熬鹰、训鹰的本领。当年董明公子就是看中了在下的手艺,将在下拔为亲随为其训练飞鹰。这一次南乡候出知梓潼郡,据说很大原因是因为董明公子的缘故。所以……董明公子的亲随近乎全部遣散……在下只有这门手艺,希望能够对君候有用,若是君候觉得无用……在下迟早饿死在CD街头。”

训练飞鹰!训练飞鹰!虽然乌蒙阿木还在下面近乎哀求的恳请关彝收留,但是这会儿坐在上面的关彝心里已经起了滔天巨浪!

“阿木是吧,我有三问,若是你都能答得让我满意,这碗饭,我给你了!”

“诺!请君候发问。”

“第一,为什么你不去其他权贵府上求职,偏偏跑到我这里?”

“回禀君候,董明公子整日在CD飞鹰走马,流连秦楼楚馆,名声确实不好。这一次因为他的缘故,南乡候不得不出知梓潼郡。所以董明公子身边的人,都被视为误主的不详之人。在下去了好几家大官人府上投贴,连被接见的机会都没有。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前两天君候家门外有几百人投贴等候接见,在下根本就没敢投贴。可最近两天君候门口的人一下子少了九成,在下觉得,这么少的人,至少能得到面见君候的机会……在下冒犯君候了。”

“哈哈哈哈哈~~~无妨,真正的人才,足以以一顶千。若是土鸡瓦狗,便是十万百万,又有何用?很好,这个问题我满意了,下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南乡候出知梓潼郡,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本侯发力?”

“略有耳闻。其实几日前董明公子当街撞击君候座车的事情,在下是听同伴说过的。”

“那,若是本侯录用了你。你就出仕了害你旧主的人家,内心可有过意不去?”

阿木静静的想了一会,然后非常坚定的回答道:“没有!”

“嗯,说说理由。”

“诺,启禀君候。在下和父母在汉嘉郡虽然过得不算很好,但至少是自由人。因为家父和在下这一手养鹰技艺被董明公子看中,才被强迫入佃的。这些且不去说他,就说在下被遣散之后,董家对在下一直不闻不问,便足以让在下对董家再无牵挂。”

“你父母在哪里?”

“尚在CD城外一处草棚中,不知将来何处去。”

“善,第二个问题本侯满意了。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你答得让本侯满意,不要说你,你父母的饭碗本侯也给了。”

“诺,请君候发问。”

“嗯,这飞鹰,可以用来通信么?”

“额……有没有飞鹰传信在下不知道。但至少在下训练出来的飞鹰,只能用于捕猎,不能用来传信。”看到关彝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阿木赶紧补充道:“但是飞鹰除了捕猎,还可以用于战阵之上。若是两军互相藏匿,有飞鹰的一方,定然能提前发现对方!还有,君候说的远途传信,鹰野性太重,并不适合。但可用飞鸽。飞鸽传书,古已有之。家父和在下,可以为君候勉力试之!”

“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好吧,本侯录用你了。回去把你父母带来,若是你父亲确实如你所言擅长养鹰训鸽,本侯给你们两父子家将的待遇。”

“多谢君候,不,多谢家主!还请家主赐下关姓和编号。”

“乌蒙阿木啊。”行跪礼参拜的阿木突然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姓呢?好好去做,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让乌蒙这个姓变得光荣的!”

第六十九章 布局江阳郡(一)

关彝虽然挂着左将军的职务,在级别上已经进入了朝廷高级官员的行列。但他真正的本职是涪陵郡太守,本次回CD主要工作也是述职。所以按理来说,述职完毕后他就该回涪陵去了。他也老老实实的给刘老板打了报告,说老大我要回去工作了。但是刘老板的回复再次揭示了刘氏父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始终有一群马仔不离不弃的原因:你回去就职的申请我看到了,不过听说你老婆刚生了孩子,你就等孩子满月了再走吧。

这就是蜀汉政权让臣子感到舒服的地方。虽然刘禅先生现在满脑子都是动的怎么让关彝和谯蔷离缘的念头,但还是非常体贴的给关彝放了产假。

能够留下来多陪陪家人,关彝当然高兴。但也有烦恼的地方:刘老大那么多的儿子都发了请帖。自己要是陛见完了就溜之大吉自然不用去见。可是现在有了一个月的假,无论如何也得去见了。

第一个去见的,当然是太子刘璿。

刘禅的长子,蜀汉的太子刘璿生于建兴二年(224年),这一年三十六岁。这家伙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安分的熊孩子,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就是喜欢骑马射箭。若是让其这么自由发展下去,可能会成长为一员不错的武将。

只是可惜,他是太子,是储君。蜀汉全国上下都不允许他朝纯武将方向发展。在各方势力的坚持下,刘璿被搬弯了,成了一个知书达理、规规矩矩的宅男。

这厮的老师是谯周,老婆是费祎的女儿……好吧,关彝在太子府受了极大的白眼,草草的吃过一顿饭就落荒而逃了。

剩下的什么安定王、西河王、新平王、新兴王、上党王,关彝也是抱着应付的态度去逛了一圈。这些家伙有的觊觎自己手里的商品——抱歉,不给,有种你来咬我。有的对关彝的武功感兴趣——打几个蛮寨算什么武功啊?吹都吹不出花儿来啊。

反正这些家伙在历史的本位面都挺惨的,也就西河王命好一点——死得早,蜀汉亡国之前他就病死了。剩下的太子死于钟会之乱。其他的几个,在西晋当了四十多年的米虫,然后在永嘉之乱(311年)中被攻入洛阳的匈奴人像宰猪一样杀了个精光。

唯一不同的,是北地王刘湛。

任何一个熟悉三国历史的现代人,几乎没有不对慷慨雄烈的北地王唏嘘赞叹的。所以,关彝是抱着极大的敬意和兴趣去拜访北地王。

然后,现实总是残酷的。

在北地王府,双方坐定之后,刘湛的第一句话就是:“左将军,为何不跟随大将军北伐?”

呃,小老弟,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大王容禀,臣在十多天前还是关家唯一的男子,当务之急是为关家开枝散叶。北伐,臣是支持并向往的,数年之后,一定会参加北伐。”

“这话倒也有理,独子不当兵嘛。”

这就对了嘛,这位王爷还是讲道理的嘛。然而……

“左将军在涪陵郡做得好大事业,为何不捐献出来,让整个大汉都更加富强?”

“呃,大王容禀。臣在涪陵郡是做了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收效还不多。臣已经将部分事情的细节向宕渠郡郡守开放,下一步臣还准备把涪陵郡的一些好的经验交给新任的江阳郡太守张遵张令行。大王,这推广之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的,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慢慢来慢慢来,我大汉都立国三十多年了,还是困居在巴蜀之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于旧都啊!寡人可真的是很想早日见到北地风光啊!”

大哥,您说得太好了,我竟然无言以对。我也很着急啊,我再不努力点,四年后你就要先杀自己的家人,然后再去大耳贼的灵牌前自杀了。

“左将军,为何丞相、大将军花费数十年之功都不能克取长安呢?”

“左将军,遍观史书。历朝历代,亲王出镇地方并不是没有先例嘛,为何寡人向父皇请旨都督汉中会被父皇严厉呵斥呢?寡人绝无和皇兄争夺太子之位的龌龊想法,寡人真的是替我大汉着急啊!”

“左将军,您在父皇哪里说得上话。要不您上本奏章,除了你们这些元从后人,我们这些亲王也可以出知外郡啊!寡人是真想做事啊!”

“左将军,您对东吴怎么看?寡人认为,当初就不该和东吴签订盟约。这些吴狗除了背信弃义、首尾两端外,没有丝毫廉耻可言!”

……

原来,这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而且是单纯得可怕!算了,你还是继续当你的米虫吧。放心,就凭今晚你根本不提入股复兴社事情的态度,四年后我会救你的。

很是郁闷的从刘湛府上回到家,恹恹的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一个壮硕的黑影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朝着关彝猛冲过来。

还没得关彝有所反应,句宁铁塔搬的身影已经闪电般的从关彝背后闪出,蒲扇般大手声若雷震的挥出,然后就听见“啪叽”一声,这个黑影就被扇到墙角去了。

“伯定住手!”借着自己门口的灯笼微光,关彝已经看清来人是谁了:“令行,什么时候回的CD,干嘛鬼鬼祟祟的?”

“哇哦!兄长,这头蛮牛是谁?居然如此大的力气?来来来,跟你家张爷较量一番如何?”

“哪那么多废话,先进屋。”

关彝把张遵带到书房后,张遵一下子扑通跪倒在地:“兄长!救我!”

“咦?你犯了什么事?你不会跑到梓潼去把董明给做了吧?”

“嗨!小弟在涪陵听说董明那厮在CD街头居然敢故意冲撞兄长,确实也想去把那小子给做了。可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张遵笑呵呵的说完这句话后脸色一变,双膝膝行了两步,可怜巴巴的抱住关彝的双腿:“兄长,小弟在涪陵接到圣旨,朝廷安排小弟去江阳郡那个穷乡僻壤做太守,这可真是要了小弟的命啊!兄长一定要救救我啊!”

“MB的独领一方的百里侯你居然怕做?当初为兄在涪陵郡不是跟你说好了要推你出来做太守的嘛!”

“兄长,这个不一样啊。开初我们计划的是巴西郡啊。那个地方在巴五郡中,可是仅次于巴郡啊。人口众多,耕地广大,小弟去了就是享福的啊。可是这江阳郡,只有三个县不说,还穷得叮当响。小弟去了那里,该怎么办啊?”

“行了行了,少在那里装可怜,不就是想来打为兄的秋风的么!实话也告诉你,香皂、景耀蜡、果酒、牙膏、牙刷什么的,你碰都别想碰!”

“岂敢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就是兄长愿意给,小弟也不敢要啊。真要拿了,伯耀、国威他们还不撕了我。再说小弟也是复兴社的股东啊,岂有自己打破自家垄断的道理。”

“那你想要啥?”

“嘿嘿,兄长,把承祚和勇伯让给小弟呗。你也知道,小弟是没什么处理一郡庶务的耐心的。这个事情非得承祚不可。承祚不行的话,令伯也是可以的啊。至于勇伯,兄长啊,我家家祖也死得早啊,我父亲不在军中好多年了,可找不到勇伯那种经过多次北伐还能挣扎出来的老革啊!小弟去了江阳郡,说不得要和賨人打交道,没有能打的郡兵怎么行!”

“先跟你说清楚,令伯(李密)不能让你带走,那是陛下摆在明面上监视为兄的。几年下来,好不容易令伯基本靠在了我们这边,好多事情都帮着我们遮掩。这时候令伯走了,换了人到涪陵郡,为兄还要再去伺候、试探。那多麻烦!至于承祚和勇伯嘛,他们本人只要愿意,我没有意见。”

“当真?!哈哈哈,那就好了。小弟这个江阳太守可就能坐得稳当了。”

“嗯,承祚帮你管民,勇伯帮你治军。那你干什么?”

“小弟是太守啊,当然是制定江阳郡发展规划纲要了。嘿嘿,兄长,你是最疼爱小弟的,这江阳郡的纲要,你心里已经有谱了吧?”

“嗯,说到这个,我倒是有点想法。这样吧,容陛下厚恩,准我在CD待复儿满月后再回任所,现在假期还有十几天。你先让你爹把承祚和勇伯调过去,然后你也去摸一摸情况。为兄假满后回涪陵郡必须从你的任所上路过,到时候为兄再给你交待!”

“多谢兄长。吸溜,呃,兄长,刚才你身边的那个壮汉,能否割爱……啊!!!!!!!!!!!兄长住手,小弟错了!”

第七十章 布局江阳郡(二)

送走了张遵,关彝在自己的房间里背着双手反复走了几圈后问道:“小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启禀家主,现在是戌时三刻。”

还不到晚上九点,但愿这会还来得及。

“马上备车,我要入宫!”

刚刚从一个美姬的肚子上下来的刘禅,这时候还没有睡下。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从事这种剧烈的运动后身体很是疲惫,但越是疲惫,越要加强营养。

所以这会儿黄皓亲手撕开一层厚厚的绢布,拿出了一颗涪陵郡生产的“强壮剂”,刘禅先生就着鹿血给吞了下去。

“启禀陛下,汉寿亭侯、左将军关彝在宫外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干嘛?”

“奴婢也是这么跟汉寿亭侯说的,但君候说,只要陛下没有睡下,就请见他一见。”

“这个关疯子,一天到晚尽给朕惹麻烦。让他在前殿候着。”

“喏!”

关彝非常清楚,作为臣子。事先没有皇帝的指示或者约定。莽撞的深夜在宫门外求见皇帝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但他作为一名阉党分子,关彝非常清楚的记得黄皓一个月当中是哪几天夜里要在宫内当值。若是错过了今晚,起码要错过十天——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大,没有黄皓在旁边帮衬,他不一定有把握说服刘禅。而且这个事情又决不能走漏风声,只能是深夜入宫。

本来按照关彝的计划,在未来的三年里,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扩大生产,积聚人口,然后暴兵。最后在第四年应对曹魏的灭国之战。在这个计划里,他非常需要巴西郡的支持:涪陵郡的人口基数实在太小,地理环境实在糟糕。短短三年之间,单靠涪陵郡一郡的力量,他无法暴兵,也无法实现粮食自给。而巴西郡人口基数庞大,地理环境虽然比不上CD的一望无垠,但至少可开垦荒地很多。只要涪陵郡这边能够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再加上南中、五溪蛮甚至东吴的荆州购买的人口,他有把握在曹魏倾国而来之前,实现粮食自给——在未来三年,复兴社在涪陵郡的产业其利润关彝有把握至少增长十倍,但就是无法实现粮食自给。而一旦战事一开,这单纯靠对外购买粮食的方法就充满了不确定性,这是关彝无法容忍的——毕竟这不是游戏,不能读档重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毕竟蜀汉不是他当家。如果说两年半以前刘禅、陈袛、黄皓等人觉得涪陵郡这么一个偏僻小郡,就算关彝把他搞烂了也无伤大雅的话。那么巴西郡主管的任命就要慎重得多了——这是大郡!

结果张遵被安排到了江阳郡,这个郡有这个时代可以大量开采并换来无数金钱的资源——盐!但这个东西其实并不是最近几年里关彝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人!而只有三个县的江阳郡政府民册上有多少人呢?两万挂零。比两年前的涪陵郡还少。

所以,他也只有将错就错,另外想办法发展江阳郡了。

要发展江阳郡,其实很简单,就是规模化发展盐业。关彝计划在三年内把江阳郡的盐场规模尽力最大化,力争养活一万人以上的盐场产业工人。

由于农业经济的分散性,农民的纪律性和组织性是比较差的,把农民训练成合格的士兵,需要花费的时间比较长不说,代价也比较大——你招一个农民当士兵,就意味着你除了要养一个兵之外,至少还要少十亩地的收入。而工人就不一样了,工人的纪律性和组织性是比较好的——不然没法有序的工作。把一个工人训练成士兵一方面是时间比较短,另外是代价比较小:大规模的产业工厂,工人都是聚集在一起的。白天生产,晚上或者公休的时候就可以集中训练了。这样一来,关彝完全可以藏兵于民,到了第四年,这一万多产业工人,直接就可以拉上战场。

但是要实现这样的目标,那就需要切实的把未来江阳郡的所有盐场完全的掌控在手里。而这,又是和蜀汉现行的盐政相冲突的。

中国的盐政几千年来变化万千,但在明清的开中法出现之前,总的说来不外三种。

一种是全部专卖制:国家掌控所有盐场,生产、运输、销售,全部由国家负责。这种制度,好处在于国家可以通过全程把控,把食盐的价格定的极高,尽最大可能搜刮老百姓的铜板。而坏处则是低效、腐败、催生私盐。

一种是就场征税制:国家派出官员入驻各大盐场。盐场的生产由私人负责,盐生产出来后,国家官员在盐场里就把盐税给征收了。剩下的运输、销售什么的国家统统不管。这样做的好处是生产高效、私盐基本绝迹。坏处则是国家拿到的相对较少。

第三种则是就场专卖制。盐场的生产归私人所有,盐生产出来后,以固定的价格全部卖给国家。然后盐商到盐场向国家购买,购买之后盐商自己负责运输、销售。这样做的好处是国家稳稳的赚取差价,利益得到保障。而生产商、经销商也比较有积极性。

而蜀汉的盐政是哪种呢?不好意思得很,是关彝最不喜欢的“全部专卖制”——生产、运输、销售,都由国家全权掌控,私人不准插手——不光是蜀汉,曹魏、东吴,全都是这样——没得办法,国家长期处于战争状态,需要更多的钱供养常备军。

“臣关彝拜见陛下。深夜叨扰陛下,死罪死罪!”

“哼,左将军,你也知道打扰了陛下啊。死罪虽说不至于,但你不说出个道理来,不要说陛下了,咱家也饶不了你!”

隐蔽的朝黄皓丢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关彝伏下身子:“陛下,臣有一法,可以使江阳郡三年内大治,并每年获利十亿!”

前一句“江阳郡三年大治”刘禅和黄皓只是相视而笑:就知道你这个元从派的领袖不会不关照你的小弟。但后面一句“每年获利十亿”就让刘禅和黄皓不能淡定了。

一年十亿钱是个什么概念呢?按照现在蜀汉国内的米价,一石脱壳了的精米零售价是一百五十钱。十亿钱就可以购买六百六十万石粮食——足够蜀汉全部民册上的人口吃上半年还有余!

刘禅眼睛一转,黄皓立刻起身对着房间内的几个小宦官道:“都给咱家滚出去,在门口盯紧了,若是今晚左将军说的有一句话泄露了出去,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就全都不要活了!”

屏退了左右后,刘禅狠狠的顶着关彝道:“仔细说来,若是汝敢诓朕,休怪朕不念旧情!”

“如此大事,岂敢诓骗陛下。陛下,这江阳郡有个地方,地下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卤水……”

……

“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国家盐政自有成法,你怎么能想要朕答应你让这盐场由复兴社主管呢?”

关彝明显的感到,当他提出未来江阳郡开采出盐场后,其生产、销售权要交给复兴社的时候,刘禅的眼里有了一闪而过的杀机。

“陛下,臣的理由有三,其一,这江阳郡的盐场如果真的彻底开采,其出盐量绝对是天文数字,如此大的产量,陛下放心交给谁呢?”

刘禅还没有答话,黄皓已经开了口:“陛下,左将军说的有道理。自延熙十六年以来,全国四十一所盐场,有三十九所的产出每年都在下降。而所有盐场官员的私宅、庄园规模却越来越大。国家的榷盐收入,已经从延熙十六年之前的每年四亿钱降到了去年的一亿三千万钱。”

可以说,全部专卖制注定会滋生大量的腐败。而延熙十六年是什么年份呢?费祎遇刺身亡。缺少了有威望的官员高压,这个制度的弊端顿时放得无穷大——现任巴西郡太守刘干,是蜀汉主要的盐政官员之一,在后世的评价里,就非常明确的指出:这是个大贪官。

而且蜀汉的悲哀还在于:对于益州本土豪族来说,他们非常非常不喜欢蜀汉这个政权。所以全部专卖制在蜀汉这个基层严重抵触中央的国度里,还催生出了大量的私盐贩子。

“说第二条理由。”

“喏,陛下。国家若能改革盐法,实行就场专卖制。则国家的收入是稳定的,不会因为官吏上下其手而损失太多。而且负责运输、销售的官员、军队就可以裁掉,减少大量的支出。更重要的是,百姓不会受缺盐之苦。这是大大的善政。陛下若行此法,则百姓必对陛下感恩戴德。”

蜀汉的百姓苦啊。政府全程把控食盐的生产、运输、销售,把价格定的飞上了天——东汉太平年间,食盐的售价是每石四百钱,现在蜀汉国内的盐价是多少呢?一千二百钱!这么离谱的价格,导致蜀汉百姓普遍食盐量不足——所以东吴的使者都说蜀汉国内“民有菜色”。

“哼,恐怕百姓们又说这是诸葛思远的提议吧。第三条理由呢?”

“陛下,复兴社成立的初衷是复兴大汉。所以复兴社不光是我们这些元从后人的,也是陛下的。现在,臣代表复兴社邀请陛下入股复兴盐业,这股份嘛,陛下七成,中常侍一成,臣等一共占两成,可好?”

第七十一章 布局江阳郡(三)

事实上,张遵从CD出发的时间差点比关彝还要晚。

作为目前为止张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在看到关家有了第四代后,张绍也开始着急了。趁着张遵这次回CD,张绍替儿子向皇帝请了相亲假。

这个时候的张遵比两年半前的关彝要吃香多了。

首先,人家的父亲不像关彝的父亲关兴那样,已经挂了几十年了。张绍是尚书仆射,真正的可以影响朝廷决策的高官。其次,张遵的姑妈是皇后!第三,张遵是复兴社的大股东,钱绝对不缺。第四,虽然张遵现在只是管三个县的下郡太守,但那也是太守!二十三岁的郡太守,全蜀汉现在也就这么一个!

所以,和关彝的婚姻多少有些无奈比起来,张遵准备娶媳妇的消息一传出去之后,张家的大门瞬间被各路媒人给挤爆了!

“你这个家伙啊,这么搞不是坑我嘛!这时候二叔指不定正骂着我呢。”

牛郫县渡口,关彝的船队已经驶出码头。随行的人员其实并不算多,除了关小七等关家人以外,还有新招的侍卫长句宁,计划中的信鸽培养师乌蒙阿木父子等人。这本来实属正常,但让关彝无语的是,张遵借送行的名义从CD跑了出来,到了牛郫后居然不回去了,直接拉着张家的几十个家将上了关彝的船。

“嗨!兄长,小弟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我的江阳郡搞好,哪有兴趣去搞那些东西。再说了,通过这次上门求亲的人小弟算是明白了个道理,大丈夫只要能建功立业,何患无妻?!要是小弟现在还是和两年多以前一个样,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求亲嘛!您看,连费承、董厥那两个老不死的都厚着脸皮派人上门提亲了。他费家不是也想学我张家,两姐妹都嫁给太子么?这会怎么想起把妹妹嫁给我?至于那董家就更不要脸了,他是我复兴社的死敌啊!我复兴社上下怎么可能和他们家结亲?更何况董家的小姐才多大?今年十一月才十三!我有那么禽兽嘛!”

你们家张飞张三爷就是个禽兽,当年夏侯渊的堂侄女出门捡柴禾,结果被你们家张三爷给抢了做压寨夫人——好像那时候夏侯夫人也只是十多岁吧!

“嗯嗯,这么多家千金小姐,你就没一个看上眼的?”

“我哪有兄长这么好的福气,定亲之前还可以双方见面谈一谈?算啦,本官去了江阳郡,去賨人的寨子挑一个吧!”

哎,家传啊,你们家确实有这个家传。

“那你这么跑了也不是个事啊,二叔发火倒是小事。反正我也被人坑惯了,这个也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就这么去江阳郡上任啊,你的任命文件呢?幕府人员呢?”

“嘿嘿。”张遵贱贱的笑了一下,转身就从怀里捞出来了朝廷的任命文件:“文件在此,小弟早有预谋。”

“你的幕府呢?本来以二叔的人脉,为你搭建一个精良的幕府完全不是问题。你只要老老实实在CD多待一两个月就好。结果呢?你可要想清楚了,江阳郡现任太守马秉,乃是改之的堂兄。结果改之在涪陵郡艰难辗转九年,这马秉根本不闻不问,可见不是好打交道的人。这交接的事情你可要千万慎重啊。”

“嗨!这个更好说,这不是有兄长在嘛。哎呀!”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本官身为涪陵郡太守,怎么能有资格去查江阳郡的账?”

“啊!那怎么办?兄长,你可要救我!CD我是不回去了,但江阳郡也要尽快接手!”

“真是个无赖!罢了,我们先不去交接。我们进入江阳郡后,就在汉安下船,然后为兄带你去一个地方。涪陵那边为兄派人催一催勇伯和承祚。”

“哈哈哈,小弟就知道兄长不会不管我的!我们在汉安下船后去哪儿?”

江阳郡,下属三县。三县基本呈一条直线排列:北端是汉安县,县城所在区域基本与21世纪的四川省内江市区重合。中间是郡治所在的江阳县,也就是21世纪的四川省泸州市。东南端是符节县,县城所在位置大体在21世纪的泸州市合江县城区范围之内。

后世的内江,以盛产甘蔗、白糖著名,号称甜城。不过在这个年代,甘蔗还在印度半岛的某个旮旯里。所以甜城什么的,是没有的。而后世的泸州,号称酒城——这个就跟关彝更没有什么关系了:生产高度蒸馏白酒是很多穿越者的大杀器,关彝要搞也没啥难度,但问题是他现在缺粮食缺得要发疯,谁敢搞粮食酒业他恨不得杀了谁。他自己又怎么会去搞高度白酒这种极其耗费粮食的东西呢。

之所以在汉安下船,是因为从汉安县城往西南方向走大约五六十公里,就到了一个现在还没有具体的名字,但在后世赫赫有名的地方:盐都——自贡。

盐,作为一切动物身体里必须有的东西,对于人类生存有着决定性的作用。直到中国的经济彻底起飞之前,几千年来,盐业都是国家财政占比极重的来源之一。

具体到蜀汉来说,因为蜀汉不沿海,所以蜀汉国内的盐基本都是通过抽取地下卤水,然后蒸煮得盐。蜀汉为此专门设置了司盐校尉,负责全国的食盐生产、销售。第一任司盐校尉是王连,几十年下来,王连和他以前在盐府的属下吕乂、杜琪、刘干等人,都先后成了两千石高官,由此可见主管盐业的官员在蜀汉政权内部的重要。

但是蜀汉的盐业生产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生产技术落后。当然,这种落后是相对于后世而言——总之,由于生产技术的限制,蜀汉的食盐生产,往往是先选定地方,然后人工挖一个表面积很大的坑,之后慢慢的往下挖,直到人在井下无法呼吸为止——这种方法,一般只能抽取地下一二十米之内的卤水,其产量是非常有限的。所以,别看巴五郡、蜀六郡到处都有盐井,但蜀汉的食盐生产,却只能是保证国内的需求,大宗的对外销售是没有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参观过自贡盐业博物馆的穿越者。关彝非常清楚的知道,给井盐开采带来革命性变化的技术,就是北宋年间被四川大英县人发明的卓筒井技术。有了这个技术,盐井最多可以打到地下一千米。

自贡所在的这块地方,在三国时代已经开始产盐了。但同样由于生产技术的限制,其产量在蜀汉众多的盐井中并不算特别突出。虽然也有司盐校尉府的官员进行管理,但并不太受重视。

作为参观过盐业博物馆的穿越者,关彝很清楚,蜀汉时代,自贡就已经有了比较著名的盐井:富世井、大公井,所以虽然现在的这块地方还没有具体的名字,但有了这两口盐井做参照物,关彝很快在这一块无名之地中圈定了后世自贡主要的深井产盐区。

“令行啊,相不相信哥哥?”

“这不是废话嘛,把命给兄长都可以的,怎么不信。”

“那好,这块地方。”关彝右手虚指:“从那里到这里,这方圆六百亩的地方,等你接任江阳太守后,我派人来,以复兴社的名义全部买下来!”

“呃,兄长,这些都是不怎么长庄稼的盐碱地,我们复兴社买来干嘛?”

关彝看了看周围,再次确认没有旁人后对张遵悄声说到:“这块地方下面一百二十丈开始,有取之不尽的自喷卤水!”

“啊!!!”张遵早就不是当年在CD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了,卤水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不止是自喷卤水,这地下还有天然气,嗯,也就是可以自己燃烧的气体。有了这个东西,根本不用伐木熬盐。”

张遵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呼吸也开始急迫了起来。但过了一会,他醒悟过来了:“兄长,地下一百二十丈,这么深的地方我们挖不到啊!我涪陵郡以前也有盐井啊,顶天也就往下挖五六丈吧?”

“呵呵,涪陵郡的盐井产量少得很,为兄懒得去改良。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的产量极大,而且伴生天然气,不用伐木熬盐。所以为兄这次就要出手了。”

“哦。”张遵根本没问关彝为什么知道那么深的地下有那些东西,也没问关彝用何种方法把这些东西取出来。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兄长近乎无所不能,他说了是那就是,说了行,那就一定行。“不过兄长,这国家实行盐铁专卖。就算我们买了地,一旦有大量卤水产出……”

“呵呵呵,这个嘛,为兄差不多已经和陛下说好了。以后这里的盐场单独实行就场专卖制,销售所得,朝廷八成,我们两成。”

关彝长叹了一口气:“朝廷有了这大量的食盐,国内盐价当可下降一些,百姓们也能多吃点盐。如果产量足够,还可以远销荆楚,改善下朝廷的财政……剩下的那点小头,若是顺利的话,估计一年所得不下一亿,我们可以用这笔钱向南中购买人口。这江阳郡,特别是汉安县,地势平缓,真是开荒种田的好地方啊。”

“哦。”张遵傻傻的点了点头,突然之间反应过来:“兄长是说,两成股份就能获利一亿以上?!”

当然了,后世自贡著名的燊海井,其量产高峰期,每天自喷出来的卤水都有几千石呢。熬制成食盐,怎么也有几十石吧。就算这里产盐过多导致盐价腰斩,但再怎么也不可能低于500钱一石。这么算下来,一天的毛利就是两万多钱,而这,仅仅是一口井!关彝可是清楚的知道,他划出的这块地盘,可以打出至少两百口盐井!最多三年,这里每年出产的井盐,毛利起码在十亿以上!

第七十二章 开始暴兵吧(一)

景耀二年的六月,关彝回到了他的任所。

这次出去逛了一圈,前后耗费近四个月的时间,虽说丢出去几千万,但收获还是不小的。

首先就是获得了军方的好感,不管是疯狂北伐派的姜维,还是对北伐持保留态度的阎宇,现在对关彝都充满了好感。而在这样一个三国割据,迟早你死我活的时代里。军方的态度,在哪一国都是不容忽视的。

其次就是和皇帝以及宦官们搭上了线。特别是那天晚上关彝画了那么大一个饼给刘禅后,估计短时间内,刘老板都会是关彝以及复兴社的坚强后盾。

当然,这一次外出,最大的收获就是,利用董明的愚蠢,关彝把董厥给赶出了朝堂:管你什么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都把招子给老子放亮了。朝廷的尚书令惹到我,老子也是说搞就搞了。以后你们哪点小心思都给老子收起来,再跟老子叽叽歪歪那是要出人命的!

关彝很清楚,千日做贼可以,千日防贼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能像甘茂那样和刘老板搞息壤之盟,要是以后天天都有人在刘老板面前告状搞不好刘老板的心思就变了呢?所以,通过这次尚书台事件,他有意的把各种矛盾摆到了台面上,一次来了个总解决。这么一来,估计三五年之内,蜀汉朝堂上那些对自己不满或者觊觎复兴社财富的家伙们会消停下来吧。

而三五年的安宁,对于关彝来说,足够了。

“我等恭迎太守,太守这一趟去CD,真是辛苦了。”

“呵呵呵,令伯啊,不辛苦不辛苦。这承祚走了之后,全郡的庶务都压在你身上,你才是辛苦呢。”

“不敢。托太守的福,现在涪陵郡的产业暂时安全了。只要涪陵郡的各项产业能平稳的发展,密负责的庶务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哎,李密是聪明人啊。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在CD搞那么多事情的终极目的。

“大家都在家里吧?还请令伯传话下去,让大家明天辰时都来太守府开会。”

关彝没具体说明哪些人属于“大家”,李密也没有问。两人都很清楚,这个“大家”,只能是自己人。

第二天,太守府议事厅。

“…...诸位,以上就是这次本官外出四个月的情况说明。总的来说,虽然和往年比起来,本郡的常规支出比以往多了三千多万,但我们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受到某些蠹虫的骚扰……”

“我等谨为太守贺!”

关彝摆摆手:“诸位,还记得两年前,还是在这里,我们谈论诸葛诞起兵时,大家对司马家篡位的分析么?”

赵毅起身:“兄长,毅记得很清楚。当时您说,诸葛诞的起兵,是伪魏国内对司马家不满的势力最后一次反抗。接下来司马家稳定了内部,就要拿我大汉或东吴开刀,求取战功以做篡位之资了。”

“嗯,国威说的不错。诸位,近日我大汉的司闻曹收到伪魏那边的消息。伪魏朝堂上司马家的党羽提议,拜司马昭为相国,封公爵。伪魏的皇帝曹髦也下了拜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加九锡的诏书。但司马昭坚决拒绝了。”

关彝此话一出口,在座的众人都眉头紧锁。

大家在涪陵郡辛苦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刚出CD城的废物公子哥了。司马昭玩的这一出提议然后推辞的把戏,大家都很清楚是啥意思。

司马昭:哎呀,年纪不小了,这大将军、高都侯做腻歪了……

贾充:汪汪,知道了,主人,我会让咱们的人发动舆论攻势的。

曹髦:呵呵,终于来了么?好啊,你要的东西我一次给到底,看你真的敢不敢拿!

贾充:汪汪,主人。情况不太好啊。皇帝那边倒是很爽快的下诏了,但是陈家、山家、荀家、蒋家……全都不吭声啊。

司马昭:人心还是不够齐啊。看来威望和功劳都不够大啊。算啦,退回来。下一步我们争取搞点军功啥的……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关彝很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司马家的篡逆之心已经无法自抑。现在唯一阻碍他们走出最后一步的就是拿得出手的军功。现在看来,这伪魏的倾巢而来,快则一两年,慢不过三五年。”

“太守说的,都是实情。可是我涪陵郡虽然已经大治,但毕竟基础太差,积累的时间太短。即便伪魏倾巢而来,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令伯说的有理。但是……”关彝站起身来用力的挥了挥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大汉,不管别人是怎么想,我是一定会为之奉献一切的。”

“我等亦当追随太守(兄长),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彝得幸结识诸位。”关彝对着大家拱了拱手,然后说道:“本官在CD时,也对陛下说了刚才的话。得蒙陛下信任,允许本官在涪陵郡组建、训练一支三千人的新军……”

“兄长,此话当真?”

这当然是真的,在这个事情上关彝可不敢开玩笑。新建军队这种事情,没有皇帝的首肯他胆子再大都不敢做。不然还没等到庞会来杀他,蜀汉朝廷都要把他关家满门抄斩了。这是那天晚上刘禅同意入股复兴盐业后关彝抛出来的后续条件。虽说刘禅心里有一定的不满和疑虑,但在“司马家想篡位就必定要全力伐我”这个不容置疑的假设下,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诸位,现在涪陵郡的产业已经步入了正轨,商路已经全部打通,觊觎我们的小人也会暂时消停一段时间。所以接下来这几年,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扩大生产,积蓄钱粮,训练队伍。为即将来临的大战做好准备!”

“我等谨候太守命令!”

景耀二年的六月,涪陵郡开始了悄然而又剧烈的变化。

首先是产业的重新布局。

油桐的生产线全部南移到汉复县,农业生产的重心转移到了涪陵郡下属五个县里,相对地势最为平缓的丹兴县。关彝拿出足够的钱粮刺激,吸引郡内的汉民、毕兹卡迁移到丹兴县开垦荒地。

丹兴县就是后世的重庆市黔江区。在这个时代,由于交通不便,远离蜀汉统治中心,境内密布大量毕兹卡蛮寨而且比邻东吴的武陵郡等诸多原因,一直没能得到有效开发。属于鸡肋一般的存在。

但在后世,这里因为地处武陵山脉中难得的盆地平原,一直有“小CD”之称。在21世纪,这个地方的粮食种植面积最高的时候超过了100万亩。

关彝本来也没准备开发丹兴县:交通太不方便了,要把丹兴县里的粮食搬运出来,光是沿途损耗就不少——他开始瞄准的是巴西郡。但由于巴西郡没能拿到手,他也只有咬牙往丹兴县里砸钱。他的目标是:景耀二年移民五千人,开垦荒地十万亩。景耀三年再移民一万人,再开垦荒地二十万亩……如此到了景耀五年,涪陵郡的田税将可以达到五十万石。算去搬运损耗后也能完全实现粮食自给。

之后是投入资金,在汉平县设立陶瓷作坊。汉平县的土壤并不是生产瓷器的好土,一般的瓷器肯定销售不出去。关彝是要生产骨瓷——现在复兴社的生猪越来越多,骨头也要给我充分利用起来。这将是复兴社新的利润增长点。

接下来就是扩大产能,提升商品利润率。

以生猪生产为核心的轻工业产业链,继续集中在涪陵县——这里有乌江,物流方便。

关彝再找糜家商会借贷了大量钱粮,以更为优厚的条件吸引武陵山脉里的毕兹卡、孟兹黑、廪卡、南客部落下山,进入复兴社的工厂做工。关彝对孙刚提出的要求是,从景耀二年起,涪陵郡的生猪出栏量每年都要翻一翻。香皂的种类要多样化,牙刷的材质要高端化,果酒的包装要精美化……

安排好了郡里的庶务和复兴社的生产后,关彝带着复兴学堂的一千二百个学生,来到了涪陵县和汉平县之间的一座大山深处。

第七十三章 开始暴兵吧(二)

复兴学堂现在有一千二百名学生。

以民族来分,汉族占了七百人,武陵山各蛮寨占了五百人。以性别来分,男孩子九百人,女孩子三百人。

九百个男孩子,年纪小的十一二岁,年纪大的十五六岁,四年之后,大多数都能上战场了。如果他们能够在未来的那一场国运之战中生存下来,他们就是关彝以后在蜀汉军政两界的根基。

三百个女孩子,战地救护什么的是要学习的。但关彝穿越前并不是医生,对医疗知识的了解也只是达到“百度医生”的级别。所以他能教给这些孩子的,其实非常有限。在关彝的计划里,这三百个女孩子其实是那九百个男孩子成长的催化剂——接下来,这些孩子要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训练整整三年,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如果全都是男性的话,那是绝对要出问题的。

对于一个男性来说,假如他自己一身本领,那么在正常情况下,他对那些目不识丁的蠢笨女性除了生理上的需求外是不会有其他任何想法的。作为穿越者的学生,复兴学堂的学子其见识迟早都会冠绝这个时代。这里的男学生以后会突兀的发现:要想找一个灵魂伴侣,唯一的选择就是在自己的女同学里面找。而高达3比1的男女比例,足够让这些男孩子拼命了的要把自己变得更优异。

关彝带进大山的,除了这一千二百名学生之外,还有自己的家将一百人,复兴社雇佣的仆役一百人,此外还有七十名军事教官以及以上各类人等的家眷。合计将近两千人。

这七十名军事教官中,有五十名是马过花了极大的价钱从步家手里买来的东吴无难军。

虽说是无难军,但步家本身并不缺钱,所以即便马过开出了极高的价钱,步家也只是把年龄超过五十岁的五十名无难老兵卖给了马过。不过这对于关彝来说反而很高兴:我又不指望区区五十名老兵在日后几万、几十万人厮杀的战场上能起多大作用,我是用他们做教官的啊。这些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其丰富的战场经验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剩下的二十名教官,其实全都是赵家的家将——他们都是骑兵!

蜀汉的西部紧邻西羌,并不缺马。实际上东吴的战马都要从蜀汉购买。无奈蜀汉国力有限,养不起太多的骑兵。所以蜀汉的军事指挥官虽然明知在关中平原和陇西高原上与曹魏进行战斗,骑兵的作用非常重要。但仍然不得不用步兵去对抗曹魏成群结队的骑兵——这是蜀汉建国三十多年来,只打出一次歼灭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关彝手里有钱了,所以他也准备小规模的建立自己的骑兵部队了。

要训练骑兵,这训练的场地就必须要有一定的要求。这就要说说关彝选定的地方了。

在这个时代的涪陵县、汉平县之间,是一大片的无人区。无数的山头叠嶂起伏,都没有名字。但作为后世的旅游爱好者,关彝清楚的知道,这里有一座在后世名气极大的山峰:仙女山。

后世的重庆市武隆区仙女山风景区,是国内著名的高山草原景区——海拔两千多米的山顶,居然是平的。是一望无际的高山草原。是天然的养马、训练骑兵的基地。而且由于这里的海拔很高,其温度也远低于四川盆地——一年四季的气温,除了大气内的湿润度偏高以外,反而和北方的关陇地区相似。这简直就是最好的模拟战场。

所以,不选这里选哪里呢。

“呼~~~居然在如此崇山峻岭之中修筑了这么多砖瓦房,改之辛苦了。”

“呵呵呵,当不得太守称赞,从今年二月太守出发去巴东郡算起,整整四个月,过要是还做不好这点事情,那真的是无能了。”

“嗯,这步兵、骑兵的教官在哪里,还请改之替我请来。”

步兵教官,当然以无难军为主。为首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干瘪老头。不过有廖勇这样的示范在前,关彝现在绝不会犯以貌取人的错误。

“先生不远千里来我这涪陵郡,先生辛苦了,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不敢当君候先生之名。小老儿来到这涪陵郡,俸禄极高不说,吃得也极好。小老儿的妻子、儿孙都说几十年了,从未像最近一两月这样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说起来,小老儿才是承仰了君候的大恩……哦,小老儿年纪大了,嘴碎得很。回君候的话,小老儿以前在步家的时候姓步,编号七十九,所以叫步七九。呃,现在嘛,君候还未赐下关姓和编号,所以……”

“先生不必过谦,本官一直都认为,人若是有选择,没必要去用别人的姓氏。先生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多谢君候宽宏。小老儿是山越人,就叫阿达木。若是君候允准,小老儿还是恢复原名吧。”

“可以,呃,这个……老阿啊,本官这些孩子怎么样?”

说到这个,阿达木这个因为见过了太多生死,一直都是漠然的眼睛里闪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君候,这些孩子很好,个个都根骨强健,比我大吴……呃,君候见谅,单以身体素质而论,比东吴的无难新兵好得多。若是能严加训练并且保证膳食标准不降低,三五年之内,小老儿还君候一支超过无难的精锐!”

哼哼,那是当然了。这个年代的普通农家孩子,有哪个能像我的这些学生一样,天天猪肉敞开了吃,还有专门的轻质碳酸钙片进行骨骼强化。

“本官给你三年时间培养、训练他们。男孩子都要按照无难军的标准训练,女孩子嘛,有基本的自保之力就行了。”

“呃,君候,女孩子也要训练吗?”

当然要训练了,这些女孩子以后就是战地护士,有了她们,士兵们的士气就会高涨,受了伤的士兵存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大增——能够重回战场的伤兵,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啊。

“当然要训练,不过毕竟是女孩子,老阿你可以嘴上严厉点,但手上轻一点。”

“小老儿晓得了。请君候放心。”

“嗯,本官还有两点要对你说明。”

“请君候示下。”

“第一,这些孩子每天至少要留出两个时辰跟随本官学习。剩下的时间才能交给你。但无论如何,你要保证他们每天四个时辰的睡眠。”

“呃……一天就十二个时辰,君候留给小老儿的时间不足一半。好吧,小老儿应下了。”

“嗯,第二点是,这些孩子不是普通的士兵,你要按照军候的标准训练他们。除了个人的战技之外,你要教给他们统御士兵的能力。”

“喏,这点请君候放心,便是君候不说,小老儿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能读书识字的人,做个小兵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就拜托老阿了,你回去和你的兄弟们说清楚,本官对人最是宽厚,只要认真为本官做事,本官绝不吝啬赏赐!”

“多谢君候,也请君候放心。我等打了大半辈子的仗,第一次碰上君候这样的厚道人,敢不为君候效死力乎?”

“善,对了,这是你的同僚赵锤,教官队里,你是正,他是副。嗯,他是这些孩子的骑兵教官。这些孩子还是要训练一下骑术的,具体训练时间如何分配,你们商量一下。”

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时辰学文化,四个时辰睡觉,一天三顿饭至少得丢出去半个多时辰。剩下的五个多时辰还要分给骑兵教官。阿达木只觉得内心有点发苦:“见过赵兄弟,不知赵兄弟觉得这骑术训练一天需要多少时间啊。”

“呵呵呵,老阿啊!”赵锤伸出满手老茧的大手用力的拍了拍阿达木:“不要慌不要慌,现在这山顶上只有六百匹战马,锤的意思是,这人可以少休息,马可不能不休息啊。所以,每天你让两百个孩子到我这里来训练就可以了。正好六天一轮换,怎么样?”

“呼~~~”阿达木松了一大口气:“多谢赵兄弟体谅。要不然小老儿还真的怕有负君候所托。就依赵兄弟。”

第七十四章 壮哉卓筒井

景耀二年的复兴社年终总结大会是在江阳郡召开的。

和以前在涪陵郡的太守府里开会不一样,这一次复兴社的高层全部来到了汉安县西南五十里的那块盐碱地旁。

这块地方已经不再是荒凉的不毛之地,而是天车林立,人声鼎沸。一片繁华景象。

这个地方也不再是无名之地。它按照穿越者的记忆,有了一个一千多年后本就属于它的名字——自贡亭。

“嘶~~这就是子丰发明的卓筒井么?果然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如此,我大汉境内很多枯竭的盐井当可重新换发光彩啊!”

蜀汉第一大官商糜照糜伯耀,这时候满脸兴奋之情难以自抑:作为一个生意做到极致的超级商人,糜照盯着盐业这块蛋糕很久很久了。只是因为蜀汉政权从刘备开始就对盐铁看得太紧,糜家纵然经营百业,但也从来不敢朝盐铁伸手。这次托复兴社的福,糜家终于可以进军盐业了。这实在是可以在糜家宗祠里向糜竺老先生烧香汇报的大喜事。

“哈哈哈,糜奸商,怎么样?被吓到了吧?这卓筒井,以毛竹为盐井的井壁和通道,打到一定深度后,卤水自然向上喷出。现在这自贡亭里打得最深的盐井,已经有七十余丈。比起以前人工挖掘的宽口浅井,多出十倍有余……”

“哼~~~张令行,你少在哪里嘚瑟。要不是子丰,你能知道这里有卤水?你能知道这卓筒井之法?”

“这倒也是。可是为啥就偏让我碰上了呢?哈哈哈哈~~~怎么样,你羡慕吗?嫉妒吗?”

“好了,别显摆了。赶紧说正事。我们都是偷偷从涪陵郡跑出来的。把会开完了我们就得赶紧走。万一被朝廷的人发现了陛下心里会很不痛快的。”

“喏,兄长,请兄长示下。”

“我来问你,现在打了多少口井?每日出盐量是多少?”

“喏,兄长,各位股东。最近大半年,自贡亭这边一共打了三十五口盐井,其中有三十二口已经出卤。这三十二口盐井中,有二十九口伴生天然气。因为每月都有新的盐井出卤,所以这每日出卤量都是变化的。小弟这里最新的数据是前天的,嗯,前天的出卤量是一万八千石卤水。”

“这每日伴生的天然气用来熬盐够用么?卤水的出盐量是多少?”

“兄长,足够的!这伴生天然气不光熬盐够了,连整个自贡亭每日的生火煮饭都是够用的。卤水的出盐量嘛,兄长,我们这里的卤水真是质地绝佳的卤水啊,一石卤水,熬干之后一般可以得盐五升。比起我大汉其他盐场一石卤水只能得盐一升整整高了五倍!非但如此,这里的卤水熬干后,杂质极少,盐粒细软洁白,不需要任何提纯都是上好的精盐!”

这里是盐都嘛,卤水出盐量有百分之五实属正常。而且自贡出产的井盐,其氯化钠含量高达99%以上。剩下的1%里,也含有丰富的碘。可以说,如果全蜀汉的老百姓都能普遍的吃上自贡盐,什么“民有菜色”啊,比较常见的大脖子病(因为缺碘引起的甲亢),都会得到彻底的扭转。

“这么算下来,一天的产盐量就是900石,一个月就是27000石,一年就是……”糜照简单的心算之后情不自禁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三十二万四千石!”

可是关彝下面的话更让糜照崩溃!

“怎么才这么点,你这半年都在干什么!”

还没等糜照替张遵说情,张遵自己已经朝着关彝深鞠一躬:“兄长恕罪,这卓筒井虽然出盐量极大,但无奈它是窄口深井,要打到卤水层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目前自贡亭这边最深的一口井,打下去七十仗,整整耗时三个月,所以……”

“罢了,是为兄太着急了。现在朝廷的司盐校尉给咱们盐场的买价是多少?”

“说到这个,兄长,小弟也是一肚子的火啊。司盐校尉给我们的价钱是每石两百钱!”

“什么!他们怎么不去抢!子丰,你知不知道我糜家商号从这里进盐价钱是多少?每石八百钱!”

前面已经提到过了,蜀汉、东吴、曹魏三国的盐政都是全部专卖制:盐场归国家所有,生产、运输、销售全部为国家掌控。

而自贡亭的盐场因为关彝和刘禅的协议,实行的是就场专卖制:这里的盐场属于复兴社。盐生产出来后全部卖给国家。然后其他商人到这里向国家购买。

这个新制度的提出,确实遭到了蜀汉官僚体系尤其是司盐校尉的激烈反对,但在关彝表示可以公开卓筒井技术并且刘禅当着朝廷官员背书:只此一例,绝不再开后。这个新制度才勉强得到了执行。

但是谁都知道最大的暴利是垄断,以前蜀汉的司盐校尉全权把控了蜀汉食盐的生产、运输、销售。现在这份垄断破了一个大口子,你说人家怎么高兴得起来?所以司盐校尉府给自贡亭的盐定价极低!

实话实说,200钱一石这个价钱对于有伴生天然气熬盐的复兴社来说,并不是无利可图的。张遵就私下向关彝表示:扣除人工成本后,净利润可以达到100钱一石。最近这半年,自贡亭的食盐产量累计已经达到了七万石。复兴社光是这一块净利润就有七百万。

但是这里面有七成是刘禅的,一成是黄皓的。复兴社实际拿到手的只有一百四十万!

钱赚得少一点倒是小事。本来关彝打的就是藏兵于此的打算:只要这里的盐业生产能够替他养活一万以上的产业工人那就足够了。

真正让他火大的是,司盐校尉府以两百钱一石的价格收购了他的盐,转手却以八百钱卖给商人——商人也是要逐利的,而且还要加上运输、销售的成本——这样一来,最后自贡盐卖到老百姓手里的时候,差不多还是一千两百钱一石!这个价钱比东汉黄巾之乱前贵了三倍,比现在的曹魏贵了六分之一,比东吴贵了五分之一!

蜀汉的老百姓还是吃不起盐!民有菜色,满地大脖子的现状还是得不到改变!

这样对百姓的剥削到了极致的政权,难怪曹魏打来的时候,从益州世家到普通百姓都不想抵抗了!

“这样不行,如此民心将离我们越来越远!到时候伪魏打来的时候,谁会支持我们抵抗呢?”

可是这样的话关彝也只能对自己的伙伴说说——元从派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控蜀汉的政权啊。

“罢了,开会吧。快点开完了我们回去了。”

随着关彝的指示,马过开始了发言:“景耀二年,我复兴社涪陵郡这边的产业……累计流水一亿七千万……扣除新招工人农民的安家费、工人工钱、生产成本、复兴学堂等支出后,毛利有五千八百万。交赴给永安兵团四千万后,纯利是一千八百万。另外,由于我涪陵郡不用再向永安兵团输送粮食,所以今年额外省下了大约十万石粮食……”

“糜家商社今年的流水达到了六亿,净利润一亿,按照股权置换协议,要拨给复兴社三千万。”

“江阳郡这边的复兴盐业,扣除给陛下的股份后,获利一百四十万。三叔(关索)这半年从南中转运来三千余人,遵选择了一千壮丁安排入盐场做工,剩下的安置到汉安县开垦荒地。这些人的工钱什么的已经计入成本扣除,但从南中买人的钱我还欠着孟琰那厮。呃,这笔钱一共是两千两百万。”

“这笔钱赶紧的转给孟琰,他毕竟不是我们复兴社的人。这样算下来,整个复兴社今年的结余是三千三百万。”

“我等谨为兄长(太守)贺!”

“哎,别说这些!”关彝烦躁的挥挥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诸位,我的意见是,今年暂时不分红。这笔钱用来扩大明年的生产。明年,也就是景耀三年,涪陵郡这边的目标是吸纳一万人以上的五溪蛮下山,开垦二十万亩荒地。争取从景耀四年开始不再向外购买粮食……自贡亭这边的目标是,产盐量提升十倍!从业工人增长五倍!”

第七十五章 无愧于曹姓(一)

蜀汉景耀三年,曹魏甘露五年(西元260年)。五月初五,深夜,亥时。

洛阳城里,曹魏大将军府的宽大书房里,数十只巨大的景耀蜡正在灼灼发光,耀眼的火光下,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手捂着嘴打着哈欠,一手仍然对着案几上的竹简奋笔疾书。

这正是这个时代,东亚大陆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曹魏大将军、开府、录尚书事司马昭。

“子上啊,已经亥时了,为何还不歇息?”

“哦,啊?是元姬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这么晚还要过来。”

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一妻多妾乃是常态。王元姬此时已经四十三岁,作为一个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是姿色全无。所以司马昭已经多年不去她房间了。

但所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女人单靠姿色,只能博得男人一时半会的关注。要想长久的把男人栓在身边,靠的只能是自身的才华。

而作为王朗的孙女,王肃的女儿,王元姬就是一个才华出众到了极点的女子。虽然夫妻两人已经分房居住很多年了,但司马昭的精神仍然寄托在王元姬身上,对王元姬始终充满了尊重。

“你前些时日不是刚刚病了一场么?怎么今晚又看这些奏表这么晚?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要注意保养身体。”

“呵呵呵,我这不是想着现在多做一点,以后就可以早点休息么?”司马昭对着自己的原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拉住王元姬的手:“正好元姬来了,就请帮我念一念这份折子吧。为夫这会眼睛是有点疼了。”

“善。”王元姬也不推脱,款款入座后拿起一份折子轻声的念道:“下官荆州刺史鲁芝奏报大将军,甘露五年以来,荆州境内私盐猖獗……私盐粒白质优,远胜江夏官盐。每石值钱只五百,仅为官盐价格之一半。荆州百姓,皆尽买私盐而弃官盐,下官已行文荆州都督、江南都督,两都督亦发动郡兵清缴私盐,五月来,累计斩杀私盐贩子两百余人,收缴私盐三千五百余石。但总体收效甚微……经查,私盐来自西蜀。经东吴之西陵进入我境……”

曹魏统治下的北荆州私盐泛滥当然是关彝他们的复兴社搞出来的:鉴于蜀汉的司盐校尉府把买价定得过低,卖价定的过高。不管自贡亭的井盐产量怎么大,都不能惠及蜀汉普通百姓。所以关彝干脆采取了对蜀汉政府瞒报产量,将多出来的部分通过东吴的步家,在荆州地面进行倾销——我本来是想为蜀汉的百姓做好事,谁知道这操蛋的体制居然不让百姓得到好处。既然如此,那我把钱全给你干嘛?不如卖私盐填饱复兴社自己的腰包——现在复兴社的腰包越鼓,三年后应对那一场大战才越有把握!

这个时代,司马昭掌控下的曹魏,已经开始逐步的收拢边境地区地方大员的权限了。

在司马懿掌权之前,曹魏的边境地区实行的是军政一把抓的大军区都督制:西线是曹真,他既是雍凉一线的最高军事长官,也是最高民政长官。中线是夏侯尚,东线是曹休。全都是曹—夏侯联盟的人。

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之后,为了维持朝廷稳定,默认了这种大军区都督制,他甚至有意识的把那些对司马家心存不满的人故意放到边境地区——你们快反吧,到时候我夷灭你三族,我对曹魏的控制就会更进一步。

到了司马师执政的时候,就推行了军政分离:边境地区设都督,只管军事。另外设刺史,管民政。

在司马昭执政的时候,又进了一步:雍凉、荆州、扬州三大军区被划成了六个小军区,边境将领的力量越来越小,司马家对这些人的控制力越来越强。

现在,原先夏侯尚一个人就全权负责的荆州前线,其军政权利变成了三个人分享:征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王基驻扎在新野,是名义上的荆州地区最高长官,但实际上他只能控制南阳郡一带的军队。征掳将军、都督江南诸军事州泰驻扎在襄阳,直面东吴的西陵军团。荆州刺史鲁芝也在襄阳,负责整个曹魏荆州的民政。

食盐,是民生中仅次于粮食的大事。盐税,是封建国家仅次于田税的税收。所以,荆州私盐泛滥,当然是荆州刺史向中央(现在司马昭就是中央)进行汇报。

“嗯……”听完王元姬的朗读,司马昭拉着自己的胡须稍稍沉吟:“元姬,你把后面第三个架子上,第七个格子中的那份折子取来。”

司马昭提到这份折子,是鲁芝于去年十一月发来的。大概内容就是有来自东吴西陵的商人,在北荆州大量购买粮食。

重新温习了这份折子的内容后,司马昭又对王元姬道:“第五个架子,第四个格子。”

这个格子里的折子来自曹魏的“进奏曹”,这是曹魏的谍报机构。这份折子里的内容是步家和蜀汉涪陵郡地方政府的冲突,以及冲突后展开的一系列合作。

三份折子彼此参照后,司马昭眉头紧锁,但嘴角却露出了赞赏的笑容:“这个关云长的孙子,真是不简单啊。不到四年的时间,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子上的意思,这私盐泛滥、粮食外流,都是那个关彝关子丰搅动起来的么?”

“然也!”司马昭停顿了一下,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元姬,你看这烛台上的蜡烛,全部是所谓的景耀蜡,这都是西蜀涪陵郡的产出。再看这光洁的案几,上面刷的就是所谓的延熙漆,也是涪陵郡首产。还有为夫现在用的茶杯,摔到地上都不会破碎,也是用的涪陵郡产出的新瓷(关彝:不能叫骨瓷啊,不然就泄密了。曹魏、东吴的土地上,可是有着大量优质的适合烧制陶瓷的土壤啊。),还有我们最近一两年饮宴经常用的果酒,还是来自涪陵郡。府上的贵人沐浴用的香皂,还是来自涪陵郡……哦,对了,还有待会为夫就寝之前必须要用到的牙膏、牙刷……这关子丰,真是了不得啊。”

“嗯,姎也注意到了。这涪陵郡的产出,已经深深的融入了我们的日常,用过这些东西后,姎是离不开这些了……这其中的利润……”

“是呢,光是刚才那些东西,这关子丰每年的收益恐怕不下西蜀每年售卖蜀锦所得!现在,他居然还把手伸进了盐业!这可不是富可敌国了,这是富甲天下啊!”

(关彝:大哥,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乱讲哦!小爷我现在要供养一个兵团,还要把大头利润交给皇帝,还要供养我复兴社上万的员工,这每年的利润都是转过手马上就全部花掉了,根本没有什么积蓄啊!)

“以姎的愚见,这关子丰若真是富甲天下倒是好了——西蜀小国,多一个富商没什么大不了的。姎怕的是,这关子丰是在为西蜀的伪帝和国库挣钱。”

(关彝:美女阿姨,你说得太对了!)

“元姬所言,甚是真切!为夫怕的也是这一点。哎,为夫本来预计今年称公,明年称王,然后再去伐蜀。现在看来,这伐蜀之事,应该早作准备了。”

“上月公闾(贾充)发动朝中百官上奏要求封子上为晋公的奏章,皇帝还是留中不发么?”

“是啊!”司马昭烦躁的来回踱了两步:“这曹彦士真是精明。去年我刚刚灭了诸葛诞不久,那时候发动朝议要求封公本来就是试探。他却非常爽快的准奏了。最后还要我自己来推辞几次。搞得我是狼狈不堪。今年三大都督区的拆分已经完成,这次要求封公我可不会再推辞了,可这次他居然留中不发!果然如钟士季所言,曹彦士文同陈思,武类太祖。是曹家年轻一辈中最为优异之人!”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之间门外的仆人引了两个汗流浃背的官员冲了进来:“大将军,不好了!”

“嗯?王业?王沈?你们不是在宫里陪侍陛下么?怎么了?”

“大将军!陛下起兵了!他要亲自上门来讨伐你!”

第七十六章 无愧于曹姓(二)

“铿!”倚天剑脱鞘而出,喷薄出一声龙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

就在司马昭和王元姬谈论关彝之前的一个时辰,曹魏第四任皇帝,号称“文同陈思、武类太祖”的曹髦,在自己的皇宫内召集起两百余人的仆童,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檄文。

“自高平陵之变以来,司马昭父子三人,先后擅权十一年矣!十一年间,戕害忠臣,抑制言论,党同伐异,妄意废立。其罪莫大焉,实乃罄竹难书!近日,司马昭又发动爪牙,意欲受封公爵!其谋朝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朕!乃太祖武皇帝曾孙,曹家后裔。值此大魏生死存亡之际,朕唯有挺身而出,亲自讨伐权奸!此战,朕无论成败,唯求他日无愧见太祖武皇帝于地下!唯求无愧于曹氏之姓!”

“陛下,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啊。”曾经在洮水之战中大败于姜维之手的王经,现在是曹魏司隶校尉、尚书,这天晚上,朝廷的大臣中,只有他和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在宫中值班。曹髦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当然被惊动了。

“陛下,古时鲁昭公因不能忍受季氏的专权,讨伐失败而出走,丢掉了国家,被天下人所耻笑。如今权柄掌握在司马昭之手已经很久了,朝廷内以及四方之臣都为他效命而不顾逆顺之理,也不是一天了。而且宫中宿卫空缺,兵力十分弱小,陛下凭借什么?而您一旦这样做,不是想要除去疾病却反而使病更厉害了吗?祸患恐怕难以预测,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尚书请起,朕意已绝,勿复多言!”曹髦说完这句话,就扔掉了手里的檄文,进宫去向郭太后辞行了。

看着曹髦的身影渐渐远去,王沈、王业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跨出一步:“彦纬,我等快去向大将军禀报吧?”

“是何言也!”王经听到二位的提议一瞬间睚眦欲裂:“我等身为魏臣,值此陛下御驾亲征之际,没有勇气去追随也就罢了。怎么能背身卖主,向司马昭出首陛下之谋呢!”

王沈、王业满脸通红的朝着王经深深一鞠躬:“彦纬高义,我等拜服。但实在不忍家中一门老小因为我等而被满门抄斩。故而不得不卖主求生了。彦纬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吧!”

听完二王的话,王经脚步一阵虚晃——司马家的残忍已经是无需再做证明了:十一年里,已经有太多司马家的政敌被夷灭三族。滚滚人头已经吓得曹魏的大臣们遍体生寒。但王经稍稍动摇了一会后立刻坚定了起来:“经本农家子,经孝侯(崔琰之弟崔林)举荐为朝廷所用。出仕大魏二十年,虽有洮水之败,但仍得朝廷重用。今司马昭篡逆之心人所共知。若大魏将亡,当有陪葬之臣。经觍颜居之!”

王沈、王业对视一眼,双双跪下朝着王经大礼参拜:“彦纬保重!”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郭太后看着穿上了战甲的曹髦已是泪眼婆娑。

“自明皇帝大行以来,哀家亲眼看见昭伯(前曹魏大将军曹爽)被满门抄斩,眼睁睁看着兰卿(齐王曹芳)被废……可恨那司马家,每次做了这些事情,还要逼着哀家用印,用哀家的口气大骂昭伯、兰卿……陛下乃是我曹氏年轻一代中才华武艺最为上乘之人,当年是哀家坚持才让司马师立你为帝。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能再兴曹家……可陛下为何如此操切?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则哀家又要被司马家逼着痛骂陛下外,曹家也再无复兴之可能。陛下为何不能三思而后行?”

“太后!今日之大魏,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司马昭已经逼迫儿臣封他公爵,下一步就是王爵,再下一步呢?儿臣是宁死也不愿做汉献帝的!太祖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才打下我大魏的江山。若是真的要灭亡,也该有个皇帝为他殉葬!儿臣已经想过了,这一次出兵,虽说希望极小,但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若是失败了,儿臣必然难保性命,但司马家的篡逆之路必然会被延后数年。数年之间,但愿我曹家再有英豪挺身而出!太后,儿臣就算是死,也不是死得毫无意义。儿臣是为了给我大魏再争取几年的时间啊!”

“哎~~~陛下已经想到了这个份上,哀家还有什么说的呢?去吧,拿着太祖留下的倚天剑,让他饱饮权奸的鲜血!”

“喏!太后保重!”

……

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司马昭已经是遍体生寒,浑身战栗不止:“曹髦,居然敢如此?”

气愤、恐惧……多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司马昭本就不太好的身体这个时候更是难以承受。眼看着他摇摇晃晃就要倒下了。

这个时候,一只细腻但有力的玉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身躯:“子上,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你倒下了,下一个被夷灭三族的就是我司马家了。”

“元姬。”司马昭感激的握住王元姬的手:“这君上亲自上阵讨伐臣子的事情,元姬可曾听过?”

“呵呵呵,子上今天是怎么了?君上亲自上阵讨伐臣子的事情古已有之,春秋时代不知凡几,但基本都失败了。今天这个事情,当然也不会例外!”

“多谢元姬。”司马昭转过身来,先前慌张的情绪已经完全不见了,他开始沉稳的发布命令:“立即命令子将(司马伷)关闭宫门,不让陛下的队伍出宫。”

“子上,子将性格柔顺,未必敢阻拦到底。”

“呵呵呵,元姬放心。子将的为人我岂会不知。再令,命公闾(贾充)立刻来我府上!”

当司马昭在自己的府上调兵遣将的时候,屯骑校尉司马伷这时候正陷入人生中最为两难的境地。

作为司马昭的异母弟,司马伷在司马家的一群废物公子哥里算是比较靠谱的:知书达理,宽厚待人。但是这样的人缺乏的是坚定和狠辣,而且平时对手下太宽厚了,手下反而不是很怕他——这就跟关羽一样,平时下属都爱戴他,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会一哄而散。

“陛下,还请暂息雷霆!大将军纵有千错万错,也是为大魏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陛下何必做出如此激烈之举。”

“呵呵呵,司马昭的功劳大得很啊!大到朕不得不把这皇位拿给他酬功了!他话休说,子将,你让不让开?”

“陛下,臣实在是两难啊……”

“罢了,朕不为难你。朕就这样走过去,你要弑君,那就来吧!”

曹髦朝着自己的奉车都尉轻轻点头,奉车都尉一抖缰绳,曹髦乘坐的战车开始缓缓前进。这极大的压迫感,让司马伷感觉到一阵极强的压力,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无论他内心怎么挣扎,都无法起身。

主将都这样了,司马伷麾下的士兵们更是惶恐。不是没有士兵试图动动兵器,摆摆样子。可就是这摆摆样子的行为,也遭到了曹髦身边仆僮的呵斥:“尔等竟敢朝天子舞动兵器,就不怕被夷灭三族么?”

不要以为古人都很傻,也不要以为社会底层的小兵都是蠢货。他们都自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多的不敢讲,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俗语大家都是很明白的:不管皇帝和司马公最后搞成个什么样,这都是顶层人物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小兵要是不开眼参合了进去,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这个小兵一定是夷灭三族!

看着司马伷的士兵最后一哄而散,曹髦将因为紧张而过于用力,指甲都陷进肉里的拳头松了下来:“果然,这些士兵都是不笨的,都知道参合进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得善终的。如此,只要朕能杀出这皇宫走到洛阳大街上,那个时候将再无任何人敢阻拦于朕,而司马昭将必死无疑!”

第七十七章 无愧于曹姓(三)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曹髦走出宫门!否则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声嘶力竭,有若疯魔般咆哮的司马昭,贾充内心也是一阵惶恐:“诺!请大将军将司马家的死士和私兵交给充。充定不辱使命!”

“善,公闾,我司马家一门上千口的性命,就全部交给公闾了!”

……

紧赶慢赶,贾充率领的部队终于在洛阳皇宫的南门堵住了曹髦的队伍。

任何一个朝代,其首都的居民政治敏感性都是极强的。此刻,天已拂晓。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经开始出现。当路人们看到洛阳皇宫门口围堵了那么大一群军队,个个都心里一沉:皇宫要出大事了!

“陛下,还请速速回宫吧!莫要让臣下为难!”

“贾公闾,汝父贾梁道(贾逵)乃是历经我大魏三代帝王的老臣,对大魏最是忠心耿耿,汝不能学汝父为国尽忠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为虎作伥?看见邪恶不能挺身而出,不过是懦弱。看见邪恶还要去与邪恶为伍,那就是无耻!”

我也不想这样啊!我的老丈人是王凌的外孙,王凌讨伐司马懿失败被夷灭三族,要不是我甘愿去做司马家的狗,我的老丈人,我的老婆都要被杀头!我的女儿又嫁给了司马昭的儿子,若是司马昭倒台了,我也要跟着倒霉!你说!我能怎么样?若是你们曹家皇帝能始终牢牢把控住君权,我贾充怎么会不愿意做一个从一而终的大魏忠臣呢!这都是这个世道逼的呀!

“陛下,无论陛下说什么,贾充都不会后退一步。请陛下莫要再为难臣了吧!”

“哈哈哈哈哈~~~贾梁道,汝若在天有灵,就看看你的儿子做的好事吧!”仰天大笑之后,曹髦神色一束:“朕不会为难你的,你不退开没关系,就给朕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吧!召!全军前进!”

随着曹髦的命令,两百余魏宫仆僮们齐齐发出一声喊,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推进。

“朕乃天子,谁敢阻朕!有敢加朕一指者,灭三族!”

“你们都傻了吗?若是谁碰到陛下,都是夷灭三族的罪过!还不快快让开!”

谁都不傻,谁都知道这事没法参合。慢慢的,随着曹髦车队的前进,贾充率领的司马家私兵队也开始队形散乱了。

“事急矣!”太子舍人成济看着本方的队伍逐渐散乱,士兵开始逃窜,于是开口对贾充说道:“中护军,现在咱们怎么办?”

贾充咬了咬牙:“司马公平时养着你们,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下官明白了!”成济这个傻叉明显脑袋没有开窍,这智商连个小兵都不如,这家伙或许满脑子里想的就是富贵险中求吧。

随着“下官明白了”这五个字出口,成济操起手中长枪,对着奔驰而来的曹髦就是一枪。

“噗呲!”长枪非常顺利的刺入了曹髦的身体,但是成济惊讶的发现,对面的皇帝根本没有痛苦的表情,相反,曹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解脱、坦然的笑容……

“杀人哪!司马昭弑君哪!司马昭弑君哪!”好像事先都安排好了一样,当曹髦从战车上倒下的时候,他的两百多个仆僮齐齐发出一声喊,然后迅速的向四面八方逃散开去。边跑还大叫着“司马昭弑君”的话语。不一会,洛阳皇宫周围的人全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中计矣!这皇帝好狠啊!居然不惜自己的性命来给大将军下套!”事到如今,贾充哪里还不知道曹髦心里是如何打算:“左右听令!宫内仆僮挑拨君臣关系,罪莫大焉,与我尽诛之!”

没有了皇帝这面最强大的肉盾,司马家的私兵们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一时之间,整个洛阳皇宫的南门人头滚滚,血腥气冲天而起!

……

“唔~~~好轻松畅快的感觉。原来人死之后,灵魂离体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么?”

“咦?这会抱着朕的尸身在那里痛哭的老家伙是谁?哦,原来是司马懿那个老贼的弟弟司马孚啊。呵呵呵,这也是个老贼,还是比司马懿那个鹰视狼顾的老贼更可恶的老贼!你这老贼平日里装出一副维护我曹家,反对司马懿父子的伪善脸庞当真我看不出来么?不过就是做个司马家的备胎,万一司马家篡位不成功被夷灭三族时,你这一脉可以存续司马家的家名罢了。不然,你除了时不时假惺惺的呵斥一下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对我大魏皇帝不要太无礼,又真的实际做过什么了么?”

“啊~~~还有一个老家伙也跑来抱住了朕的尸身。这是……陈群的儿子陈泰。哼哼,陈家人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吧。看着司马家的步步紧逼,你们又做了什么呢?这些世家大族,全都是先家后国,只要不影响到家族的存续,国家和皇帝是谁你们根本就不关心……当年陈群推出九品中正制,文皇帝为了篡位居然答应了,真是不应该啊。”

“咦!怎么还有一个灵魂也在这里……你又是谁?”

“我乃大汉第四任汉寿亭侯,关彝关子丰。”

“关彝关子丰?啊,你是关云长的孙子么?朕生前很关注你啊。你要知道,朕最推崇的帝王就是中兴大夏的少康了!你这样以一己之力复兴关家的少年英雄,朕即便是远在洛阳,也是久闻其名了啊。不过……你的灵魂怎么也来到了这里?你也死了么?”

“呼~~~应该没有吧。好像这会我的肉身还在睡觉。只是突然之间心有所感,我的灵魂就来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嗯,你这复兴关家的少年英雄。朕要问你,朕今日之举,你是怎么看的?”

“非常英勇,非常壮烈!非常让人敬仰……但也非常无谋。”

“哈哈哈哈~~~无谋?关子丰,你知道什么。朕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啊。这是用朕的死,为我大魏续命啊。”

“嗯,我承认,你这么一死。司马家的篡位步伐会被延迟好几年。非但如此,原先预定的对我大汉的征伐也会延迟好几年。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激你。因为这让我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司马家从司马懿到司马师再到司马昭,有本事的人越来越少,你要中兴曹魏,只要消灭了司马昭就可以了。而要杀一个司马昭,方法多得很啊,为何要用这种英勇但愚蠢的方法?”

“消灭权臣方法多得很?”

“是啊,这千年历史长河中,消灭权臣,中兴国家做得最成功的就是北周武帝宇文邕了……嗯,后世的康麻子在这一点上也做得很不错。”

“原来还可以这样……咦,你怎么知道千年之后的事情?”

正当两个灵魂在那里交流的时候,半空中一个威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曹彦士,你还要在那里停留多久?!”

唔!这是谁?身穿着和朕一样的乌金鱼鳞甲,腰里挎着和朕一样的倚天剑,五短的身材确实不好看,花白的胡须也修整得不太整齐……但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藐视这个时代的威武绝伦的英雄气息……这个时代还有如此英武豪迈的人物?不,这是,这是……这是太祖武皇帝?!

“我是你的曾祖父曹操!”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一瞬间就变得非常慈祥:“孩子,你做得很好。现在,我承认你是我曹家优秀的子孙,无愧于曹这个伟大的姓氏。来吧,跟我来,让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征战!”

“呜,呜呜,呜呜呜~~~多谢曾祖。有曾祖这句话,曹髦虽死无憾!”

不怒自威的眼神转过来,对着关彝看了一眼:“你真是个异数。或许天命不绝汉吧!竖子,若真有汉室复兴的那一天,还请善待我曹家的子孙!”

关彝的灵魂被曹操瞪了一眼后,那强大的气场一瞬间差点让关彝的灵魂魂飞魄散。他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和曹操对视:“魏武一瞪之威竟至若斯,小子拜服了。请魏武皇帝放心,若他日真有复兴汉室的一天,曹家必能得到善待!”

……

“太守!兄长!您这是怎么了?快醒醒!醒醒!”

当关彝再次苏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围了一大屋子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跑到我的卧房里来了?”

“太守方才梦到了什么?怎么满头大汗,牙关紧咬,从床上滚到了门外?我等已经连续呼喊小半个时辰,太守都毫无反应?”

“这样啊,啊,刚才做了一个梦。被一个吞吐天地的大英雄给吓住了,呵呵呵,诸位,刚才我在梦里还看到,伪魏的权臣司马昭,弑君了!”

第七十八章 弹指三年间(一)

西元260年5月,曹魏第四任皇帝曹髦“起兵”(那支队伍说是军队确实太勉强)讨伐曹魏大将军司马昭,事败身亡。

虽说由于曹魏篡汉,导致这个时代的士人心目中对君臣纲纪观念并不太看重。但这毕竟是君王讨伐臣子,而臣子将君王杀死了啊。所以一时之间,司马家在舆论上非常被动。

因此,司马昭不得不把成济的脑袋以及成济三族的性命拿出来交差:贾充那么好的狗,实在是舍不得杀啊。再说了,贾充是士大夫,那是真正的“人”。而成济是平民出身,不过是鞋底带到裤子上的泥浆而已……

“夷三族”这样的大杀器既然又开动了,就不能夷一个三族。很快,尚书王经,被安上了离间君臣的罪名,夷灭三族。与之对应的是王业、王沈反而升官发财。这个事情慢慢平息了之后,司马昭又把贾充的亭侯提升为乡候——世事颠倒黑白,莫过于此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司马家是亏大了:因为成济被夷三族,导致司马家的私兵们对司马家离心离德。因为曹髦的死亡,导致司马家加封公爵的意图被长时间的延迟了。司马家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还要尽力安抚曹魏其他世家大族的不满,出卖足够的国家利益来满足世家大族的贪欲,用更优厚的俸禄来挽回底层士兵的军心……

蜀汉和东吴借着曹髦的身亡,得到了很好的喘息时间。

不过嘛……

“陛下,伪魏发生弑君事件,朝野震动。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大汉应该趁此机会,举倾国之力,再次北伐!”

景耀三年六月的大朝会上,刚刚一开场,姜维就跳出来要求再次北伐。此言一出,从皇帝到大臣再到殿上的宦官,人人皱眉。

“大将军,前年我军才无功而返,现在距离上次回朝还不到两年,就不能暂时歇息一下么?”

首先开口的是尚书令樊建。这位荆州派现任大佬内心并不反对北伐,但对频率如此之高的北伐还是无法忍受的。

“尚书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够了!姜伯约!你知不知道。你的机动兵团出动一次,每月耗费的粮食都以十万石计算。打完了仗,士兵的俸禄、抚恤都是以千万计算。前年你出兵一次,国库就空了一年!今年好不容易有点盈余,你若再出兵,国库又要空了!”

“思远,这怎么可能?前些年不说,就说最近三年,我大汉的收入可是暴涨了好大一截啊!”

“确实涨了很大一截。但是这新增的部分,很快就花光了。你知不知道,从延熙十六年起,你年年出兵,朝廷财政紧张到了极点。不光历次作战阵亡士兵的抚恤不能一次性全额发放,连都江堰都已经五年没有大修了!去年难得你没有出兵,朝廷才有钱把段谷之战阵亡将士的所有抚恤发放完毕。另外动用了一万民夫重新对都江堰进行了大修和疏浚……不光是都江堰,盆地内各地堰塘、河堤,全部都要疏浚整修。否则粮田减少,百姓饭都吃不饱了,怎么供应你的北伐!?”

“这……”

其实姜维和诸葛瞻都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陛下,最近朝廷收入增长较多,但大头都被你拿去修宫殿、选妃去了啊。

“好了好了。诸葛仆射,大将军是你的上官,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对大将军说话。嗯,大将军,朕的意思,北伐还是要继续的。但伪魏刚死了皇帝,我大汉就兴兵北伐。这不符合义战的标准。更何况,伪魏的皇帝是被权臣所弑,这时候我大汉北伐算什么?替伪魏的皇帝报仇么?何况尚书令和仆射说的都是实情,近些年来,国家连连征伐,百姓困苦不堪。所以,朕的意思,还是稍微歇息两年吧。”

刘禅这话一出口,谯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多少年了,皇帝陛下终于不再执着于北伐来体现这个政权的正规性了:“陛下仁爱百姓,大汉之福。臣附议。”

“我等附议。”

毫无疑问,随着陈袛的去世,整个蜀汉朝堂上的力量已经发生了偏移。反战派和暂缓北伐派已经成了朝堂的主流。姜维在蜀汉朝堂上已经是独木难支。

不过这些跟关彝都没有什么关系。

涪陵郡,仙女山,复兴学堂。

“吱呀”一声中,一间学生宿舍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关彝举着一支烛台,轻轻的走了进来。

轻手轻脚的来到一个学生的床旁,坐下,吹熄蜡烛。然后关彝开始轻柔的给这个学员变得非常僵硬的双腿进行按摩。

从把复兴学堂迁建到这里开始,关彝也跟着常驻在了这里。郡务、复兴社的生产什么的,分别交给了李密和孙刚等人负责。这一年多时间,基本上除了复兴社年会这样的大事外,他很少下山。

而每晚进入学生宿舍给训练了一天的学员做按摩这个举动从他进入仙女山后,只要中途没有下山,每个晚上他都会这么做。

手下这具年轻的身躯在开始微微颤抖,关彝轻轻笑了笑:“李二蛋,醒了就醒了呗,这么忍着多辛苦。”

那个叫李二蛋的少年这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山长,学生不辛苦。山长才辛苦。一年多了,山长无论刮风下雨,每晚都睡得比我们晚。学生……学生真是觉得惭愧……”

“嗯,惭愧什么?今天的科目没有完成?”

“嗯,老阿第三阶段的技击训练,要在一个无难教官的攻击下支撑十个回合。学生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通过了。”

“呵呵,不过才两个月嘛,每个阶段的时间不是四个月么?不着急不着急。”

“山长,学生以前在武陵山里,吃不饱穿不暖,更遑论识字读书了。是山长对我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更教我读书识字。若不是山长,学生或许早就死在哪个山沟里了……现如今山长在两三年之内就要面临伪魏倾巢而来的灭国之战。学生若不现在学好本领,怎么能在将来为山长效力!”

“嗯?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呃……山长恕罪。是,是马先生告诉大家的。”

“这个马过,真是混蛋。李二蛋,你年纪还小,今年才十三岁。在技能训练上落后于你的同学实属正常。所以不要心存愧疚。至于两三年的大战,呵呵呵,那时候你才十五六岁,还没有加冠呢。轮不到你上战场的。”

“山长!”李二蛋听到关彝这么说,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极为激烈:“山长对我李二蛋恩同再造!若是不能在山长有危难的时候为山长出力!那我这一生还有什么价值?!”

“唔~~~嗯,你们怎么都起来了?”

宿舍里的烛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点亮了,整个宿舍其他九个男孩子全都整整齐齐的跪在了关彝的面前。为首的那个男孩子,关彝是认得的,他叫艾非,是一个毕兹卡,今年十七岁。

“山长,我等无论以前是汉民还是毕兹卡。在遇到山长之前,都是朝不保夕,随时都会丧命的可怜儿。是山长把希望的曙光带给了我们。在我们心中,没有大汉,也没有魏吴。我们的心中,只有山长。若是两三年后,山长要扶保大汉。那我们就跟着山长扶保大汉。若是山长要做这汉朝的皇帝,我们也……”

“住口!真是一派胡言!马过马改之那个混蛋都教了你们什么?!好了,今晚就到这里,熄灯,好好睡觉!明天的训练加量!”

……

从学生宿舍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寝室,黑暗中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

关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改之,辛苦了。”

“君候,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无耻。”

“确实无耻,但无耻得有意义。”

第七十九章 弹指三年间(二)

景耀四年(261年)十二月,江阳郡,自贡亭,又是一年的复兴社年终总结大会。

“诸位,综上所述,我复兴社在涪陵郡的产业去年产生的流水一共是四亿一千三百万,扣去各项支出后,利润达到了一亿两千万。这是我复兴社涪陵郡产业的利润第一次上亿!”

“可喜可贺!改之、定烈、国威……辛苦了!”

“同喜同喜。”马过笑意盈盈的拱了拱手后继续说道:“截止到今年的十一月,涪陵郡民册上的在籍人口已经达到了六万零二百余口。昔年太守上任前与陛下的十年之约,而今不过只花了五年,就已经完成了!”

“我等谨为太守(兄长)贺!”

“呵呵呵,岂敢独居大功,都是托了大家的福。嗯,改之请继续。”

“诺,诸位。截止到今年九月收取秋税时,涪陵郡的在籍粮田已经达到了五十六万七千亩。较之延熙二十年上涨了四倍有余。经过折算,今年涪陵郡一共收到的各类粮食一共是八十八万石。自延熙二十年以来,涪陵郡第一次没有向外购买一粒粮食!”

“好!”“善!”“大善!”

马过说的粮食折算,是关彝定的规矩。穿越者按照各类食物能够给人类提供的营养和热量规定如下:以脱了壳的精米(水稻)为1,在此基础上,小麦为0.9,土豆粉为0.5,蕨根粉为0.2,猪肉为5。实际上现在涪陵郡的老百姓由于猪肉的大量产出和食盐的足量供应,其对粮食的消耗程度明显下降了。而且需要说明的是,这八十万石粮食是涪陵郡政府征税征上来的,而大头还在老百姓的手里。可以说,现在整个涪陵郡的民生,已经彻底摆脱了以前蜀汉各郡倒数前三的悲催地位,而是堂堂正正的排在了整个蜀汉二十二郡中的第一位。

在众人热烈的鼓掌中,马过满是自豪的坐下来。紧接着马过发言的,是江阳郡的郡丞陈寿。

“诸位,截止到今年十一月,我复兴盐业控制下的自贡亭盐场已打了两百三十口盐井,其中一百八十五口出卤水。伴生天然气的有一百二十一口。景耀四年一至十一月,自贡亭盐场累计出盐……嗯……报给司盐校尉府的是三十万石。”陈寿说到这里稍微放低了声音:“实际的产量是八十万石!”

复兴社的众人听到这里都是会心一笑,大家都没有出声赞扬称善,而是纷纷朝着张遵和陈寿伸出了大拇指。

“承祚,我们隐瞒了产量的六成多,司盐校尉府派来的监工是傻的吗?看不出来?”

“呵呵呵,令伯无需担心。寿就是怕他们傻。真要是不傻那才好呢。”

陈寿这话一出口,李密也不禁莞尔。是啊,这监工要是个聪明人,那就收下复兴盐业给的贿赂装瞎子。要是真的傻不拉几的要秉公办事,说不得,复兴社只有想办法给你弄个因公死亡了。

没得办法,谁让司盐校尉府把买价定的那么低而卖价那么高?这么庞大的利润老百姓一点好处得不到。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中饱私囊算求了——好歹这省下来的钱还可以去办正事。

“无论官盐、私盐,我们的出厂价都是200钱。所以今年复兴盐业的流水一共是一亿六千万!”

“嘶~~~”

在众人的一片吸气声中,关彝也不禁轻轻摇头: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还是穷啊。涪陵郡各种轻工业产品超出这个时代那么多,可江阳郡这边才发力一年,其流水就接近涪陵郡产业流水的五分之二了——对于穷人来说,其他都可以省,唯独粮食和食盐不能省!

“按照上面的官盐、私盐比例,我们交给陛下和中常侍的,是四千八百万,另外还要上下打点司盐校尉府的蠹虫,这一块花出去了一千二百万……”

“畜生!”“这些蠹虫好狠!”“王八蛋!”“哼!先前我还觉得瞒报的产量太多了是不是有些愧对朝廷,这听了承祚一说,我倒觉得可以将瞒报的比例提升到九成!”

“另外,本地的盐业工人截止到今年十一月,已经暴涨到一万三千五百人。这些人的工钱每月是三百钱。所以今年人工的支出是四千八百万。此外还有设备维修、向南中支付买人的费用等杂项,成本方面的支出是七千余万。综上,复兴盐业今年的利润是三千万!”

不等众人称赞,陈寿继续说道:“江阳郡自景耀二年以来,大力吸纳各种流民、异族到汉安县开辟粮田。截止到今年秋收之时,汉安县的粮田也达到了三十万亩。各类收获按照涪陵郡的折算方法,也有四十余万石。不过江阳郡没有像涪陵郡那样可以光交钱不交粮,所以这一部分不能算进复兴社的收入。”

“可以了可以了。令行、承祚,你们也干得不错啊。”

“不敢,若不是关太守划定区域,提供卓筒井之法,我等在这只有三县的小郡,也只能是一筹莫展。”

“呵呵呵,承祚过谦了。嗯,伯耀兄,你呢?”

“嗯,托各位的福,由于复兴盐业这边的食盐货精量足。今年糜家商号的流水第一次突破十亿。利润达到了一亿七千万。按照股份置换协定,糜家商号要拨给复兴社五千万。”

“嗯,这么算下来,今年复兴社的利润一共是两亿!”

“我等谨为太守(兄长)贺!”

“善,那么下面就来分红吧。”关彝对今年的收成也是非常满意的:积累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摆脱财政拮据的日子了。这让他也充满了成就感。

“诸位,今年是我复兴社第三次分红。按彝的意思,这两亿利润中,一半拿出来给大家分红。剩下的作为基金留存,以应对不时之需。诸位有无异议?”

“我等无异议。”

“嗯。”在稍稍停顿了一下后,看到大家都没有意见,关彝点了点头:“诸位,现在已经是景耀四年的年尾。再过两天就是景耀五年了。这个时间,距离伪魏的司马昭弑君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这司马昭弑君,当然他自己受损极大。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一来伪魏宗室最后的反抗力量也被消灭,司马家替代伪魏已是不可扭转之势。二来也逼着司马家必须有足够的军功才能封公封王,从而为篡逆做好准备。而一年半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司马家安抚住不满的伪魏世家和军方势力了。所以,最多还有一年半载,伪魏的倾国进攻,将必然来临!”

看着下面的众人个个都微微点头,关彝把声音放大了一点:“这些年来,我复兴社的产业越做越大,各位的分红也越来越多。但是关彝在这里提醒诸位,不要钱多了就忘了我们复兴社成立的初衷。我们复兴社是为了复兴大汉而成立,这些年所做种种事情,不管是见得光还是见不得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大汉!而要复兴大汉,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在伪魏即将发动的灭国之战中保住大汉!这一点,我希望大家永远牢记!”

“太守(兄长)之言,我等不敢忘却半分!”

“善,所以诸位。彝的意思,今年的分红过后,未来的三年都不准备分红了。如果三年内伪魏打了过来,我们当然要尽力抗争,甚至不惜毁家卫国。若是三年内伪魏没有打过来,呵呵,那时候我复兴社的财富只怕不下十亿、粮食不下百万石……到了那个时候,本侯就要带领你们打过去了!”

“好啊!到时候兄长领军北伐,请用我张遵为先锋!”

“我赵毅也绝不甘于人后!”

“我等皆愿追随太守(兄长)北伐!”

“善。关彝在这里谢过诸位理解、支持。接下来,咱们说说复兴社私兵的事情……”

第八十章 弹指三年间(三)

“在说我们复兴社自己的军事力量之前,我要先跟大家介绍一个人。阿木,进来吧。”

随着关彝的召唤,以前董厥家的鹰匠乌蒙阿木低着头走了进来。

“诸位,这位是来自汉嘉郡的夷人,姓乌蒙,名阿木。擅长养鹰。景耀二年入我幕中。他和他的父亲经过两年半的努力,训练出了五只可以在战场上盘旋,并且利用在空中转圈的方向和圈数,向地面的鹰匠传递消息的战鹰!”

“好!”首先站起来叫好的是今年已经七十岁的廖勇,他激动得胡须都要飞起:“君候,这可是战场上的利器啊!如此一来,敌军的数量、一举一动岂不是尽入我眼中。”

“呵呵呵,勇伯不要高兴得太早。这战鹰毕竟是畜生,哪能传递太过详细的消息。不过有了这个东西,敌军要想伏击我们会变得很困难就是了。”

“哎呀,君候,即使是这样,也是逆天了啊。”

“呵呵呵,勇伯稍坐一下。”关彝摆摆手:“和战鹰比起来,我更高兴的是,这父子俩还为我复兴社培养出了可以千里传信的一百只信鸽!”

“啊???!!!”

你们为什么嘴里都可以塞下一只鸡蛋呢?哦,对了,虽说利用信鸽传信在古代埃及就已经出现。但中国的飞鸽传书却是起于隋唐时期。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知道鸽子可以传信。

“嗯,今年夏天,我们已经在CD和涪陵之间做过实验了。从CD放飞10羽信鸽,全部成功到达涪陵郡。速度最快的花了接近两天的时间,最慢的也只花了三天半的时间……”

下面的众人还是呈现出呆傻状态……

“所以接下来,本侯准备开始在CD、江阳、涪陵三地设立鸽舍。三地都可以用信鸽进行传信。不过此事乃是划时代的军国利器,所以还请大家务必保密。”

在关彝讲完之后好一会儿,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然后,一瞬间,乌蒙阿木就被大家的口水给淹没了。

“这信鸽一次能载重多少?”

“从南中到汉中能否实现直达?”

“若是我们在伪魏、东吴设立鸽舍又是如何?”

……

“好哪好哪!”看着乱哄哄的场面,关彝也不得不站起身来把双手用力向下压:“好哪好哪,关于信鸽的问题,待会散会后你们自己去找阿木问。本侯先跟大家交个底。信鸽的培养相当费时耗力,目前我们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实现了CD、涪陵的通讯,下一步我准备把江阳加进来。之后顺利的话再考虑南中和汉中。总之,逐步的推开,务必确保三年之内,复兴社的信鸽在大汉现有疆土内实现覆盖!”

“太守真是天人!”

“哎,兄长,你的惊喜怎么从来没有断过。算啦算啦,你就是哪天召唤来陨石雨我也不奇怪哪……”

“胡说八道,为兄又不是张角那样的妖人……嗯,阿木,你退下吧。诸位,咱们现在开始说正事。”

在阿木退下后,关彝招呼自己的家将将一副小型的雍凉益北地形图抬了进来。

“根据近两年来我和大将军的多次通信,和勇伯、改之等人的分析,以及商路遍布天下的糜家商号源源不断传来的各种情报。综合分析得出,若是最近两三年内,在保障其荆州、扬州前线以及幽并防备异族的力量不至过分削弱的前提下,伪魏可以抽调大约三十万军队对我大汉发动进攻!”

看着众人虽然皱紧了眉头,但却没有一个人跳起来惊叹,关彝暗暗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虽说理论上伪魏可以抽调三十万军队出来,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

关彝把手里的木棍指向了地图上横亘在关中平原和汉中盆地之间的那道雄伟的山脉:“因为有秦岭的存在,大规模的军团行进非常困难倒是小事,最关键的问题是,粮食转运不便,如果伪魏真的用三十万军队一起压过来,不用我们打,这后勤压力就会把他们给压垮!”

“根据本侯和大将军的多次通讯,以及走访了多位昔年参加北伐时的后勤运输主管官员,大致得出以下数据:十石粮食从CD或巴郡起运,因为是平原地形或者可以依托嘉陵江水运,所以到达白水关的时候损耗比较小,大概只会被消耗掉一石。但从白水关起,就要翻越米仓山,翻过米仓山到达汉中盆地后,这十石粮食就只剩下了六石…...我军若要北伐,要么从汉中郡出发,走散关攻武功。要么从武都郡出发,绕过岐山,进入陇西。不管走那条线,都要翻越秦岭,而当我军翻越秦岭后,六石粮食就会变成不足三石……基本上,由于地形的限制,我军要北伐的话,在见到敌人之前,我军的粮食已经耗掉了七成半——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管是以前的丞相,还是现在的大将军,其北伐攻势都无法持久,而伪魏若是不能在野战中胜过我们,也只需要谨守各个据点,就可以逼迫我军粮尽退兵……”

说到这里关彝内心也是非常的无奈,蜀道难啊。不要说这个时代了,就是到了20世纪,国家修建一条宝成铁路,当年也是倾举国之力,整整修了四年——而且大多数路段还只是单线!

“我军要北伐粮食转运已经极为艰难了,这伪魏来攻我,一样要面对同样的问题。根据大将军在去年向陛下递交的汉中防务更换议的方略,我大汉在今年开始放弃了各个谷口的南端,全线收缩进汉中盆地的各个据点。这种方略虽然我极不赞同。但需要说明的是,伪魏要来攻我,首先就要翻越秦岭。在这路途之上,粮食的损耗起码是三成!”

“进入汉中盆地后,我军必然实行坚壁清野,让敌军无粮可获,所以敌军的军粮损耗不会因为进入盆地就会减少……若是敌军攻破阳安关,那就需要翻越米仓山了,这粮食损耗又会极大的增加……”

“以战争期间兵粮损耗翻倍计算,一个士兵每月需要至少两石口粮,一匹战马每月至少需要三石粮食。若是伪魏发动三十万士兵,五万匹战马进攻……一个月在前线消耗掉的粮食就会高达七十五万石粮食……按照沿途损耗六到七成计算,那么伪魏为了保证前线的士兵要吃饱,就需要每月往前线运送二百五十万石粮食。当然,伪魏的国力比我大汉强很多,咬咬牙几千万石的粮食都是拿得出来的,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是,这二百五十万石粮食要翻越秦岭和米仓山运进来,需要多少民夫呢?民夫多了的话,这沿途的损耗是不是会进一步加大呢?损耗加大后是不是又要增加民夫呢?这样计算下去就会永无止境了……”

“而且,这秦岭和米仓山的路并不好走,很多地方都是宽度不足三尺的挂壁栈道。这样的路,一方面是路基承重量不高,不能负重太多——粮车的输送量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另一方面则是:运输的速度会随着运粮队伍的增多而明显变慢,这就进一步加大了损耗……”

“所以,只要伪魏的当家人不是白痴,就不会一次压三十万过来,那样做的话他自己都要先因为后勤的原因而崩溃。因此我们经过周密的计算能够确定的是,伪魏来攻我大汉,最多只能一次投入十五万到二十万军队。再多就得不偿失了。”

听完关彝的分析,众人都心情沉重的点头表示认同。

“在明确敌人出兵的规模后,我们该如何应对,就基本上有方略了。”

第八十一章 弹指三年间(四)

接下来,关彝再次扮演司马昭,由廖勇扮演蜀汉军方,两人在沙盘上进行了推演。

“综上所述,在未来的大战中,会出现四种可能。而我复兴社的应对方式也相应的有所不同。”

关彝清了清嗓子:“第一种可能,敌军攻不破阳安关,最后粮尽退兵。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整个战役就会局限在汉中盆地。我复兴社基本不需要参与,最多就是为前线送钱运粮。当然,司马家是为了自家的篡位获取军功而来,所以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无法交待,因此这种可能性极小。”

“啪!”的一声,关彝将木棍打在了剑阁:“第二种可能,敌军攻破阳安关,但受阻于剑阁。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我大汉的汉中、武都、阴平北方三郡全部丢了。这个时候就要看我大汉在北线的部队能够撤回来多少。如果基本都撤回来了,那也不需要我复兴社参与。如果撤回来的比较少甚至损失较大,那我复兴社就需要参与了。”

说到这里关彝朝着西北方向拱了拱手:“承蒙陛下信任,准许本侯在涪陵郡新编练一支三千人的部队。这项工作涪陵郡已经在开始做了,如果出现剑阁守军不足的情况,那么我们就要直接拿出这三千人到剑阁参战!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最大!”

看到众人都点头,关彝接着往下说道:“第三种可能,就是刚才引起了极大争议的,假设敌军从阴平出发,偷渡景谷道。拿下江油,进逼绵竹。”

刚才推演的时候,果然不出关彝所料,当他把代表邓艾部队的蓝旗插在了荒无人烟的景谷道上时,满屋子的人基本都不支持他的想法,认为他这种想法非常荒唐。还好关彝是这群人的首领,这些年来威望日甚一日,所以最后当他拿出老大的气势后,大家还是勉强接受了这种可能。

“这里,绵竹。”关彝的木棍在代表绵竹的点上啪啪敲了两下:“如果敌人真的出现在这里,那么驻守在涪城,防守剑阁侧后方的我军就必须撤退。然后在绵竹阻挡敌人进入CD平原。所以第三种情况就是绵竹出现了敌人,但我军回防及时,守住了绵竹。”

“第四种情况,也是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绵竹丢了,敌军推进至雒城。那个时候不知道南中和巴东的援军到了没有。若是没到,就是我复兴社独扛大梁了……”

“综上,如果出现第三种、第四种情况,我复兴社要挽救大汉危亡,至少需要一支两万人的军队!”

关彝说完这些,心里又非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蜀汉、曹魏这一场大战,即便从他穿越过来开始算起,他也多次推演过了。单纯从军事上来讲,曹魏的这一次进攻,其成功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也就是复兴社的这些家伙多年来被他反复洗脑,加之又因为这些年他引导着复兴社越来越壮大,因此大家对他的能力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这才勉强接受了关彝提出的后面两种可能。若是关彝把这些话给其他人说?看看当年姜维的反应吧?那已经是姜大将军拿人手软没说硬话了。真要是拿去给其他人比如诸葛瞻说,呵呵呵,人家一定把你当杞人大肆宣传嘲笑一番。

在历史的本位面,蜀汉亡得这么快。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益州本地世家和广大的蜀汉人民群众都希望蜀汉这个政权尽快灭亡——益州世家可以不再受到压制。普通百姓也不需要为了支持北伐每年缴纳巨额的赋税。

蜀汉建国的时间太长了,一直都困居在四川盆地打不出去。兴复汉室的理想已经基本破灭。连荆州派都觉得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当邓艾出现在雒城,而蜀汉明明还有反击之力的时候。朝堂上就一片投降之声:声音是益州人发出来的,但荆州人也基本没有反对……所以刘禅就坚持不下去了——大家都不想打了,你一个皇帝想打有个卵用。

“两万人的军队……”关彝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陛下给本侯的定额是三千。但本侯还是准备在明年把军队扩充到两万人。”

关彝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大厅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关彝并不是汉末乱世时的一方诸侯,他是蜀汉政权的地方官,是刘禅的臣子。臣子在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下用个人财富组建军队,这,这怎么说都有造反的嫌疑。

“哎~~~”长长的叹气声响起,起身说话的却是李密:“密相信君候是真的为了大汉着想。”

紧接着的是陈寿:“寿也相信君候。”

有了这两个益州本地人的开口,后面的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

急性子的张遵第三个跳了出来:“兄长不必担心。这多出来的一万七千人,名义上由我们几家分担。嗯,复兴社这么多年下来,赚了那么多钱,还不准我们各家扩大家将的规模啊?没看到东吴步家手里的私兵都成千上万嘛。我张家先扛三千人的份额!”

“我赵家也扛三千!”

“简家三千!”

“孙家当然也是三千!”

“我陈家家底薄,说三千没人信,就二千五吧!”

“别别别,都别和我糜家争。要知道当年先帝败于淮南,就是家祖给了先帝三千私兵做翻本的本钱呢。我糜家多养几千家将谁能说什么?这样,一万五千人,我糜家扛了!”

……

“关彝多谢各位兄弟的信任和深情厚谊。”

真的有点感动了,可是这会儿还不能去演一场抱头痛哭的戏码——一方面这些人都是死党,完全没有必要。另一方面则是,还有正事没说完。

“扩出来的军队份额就按刚才那么办,大家一起扛,减少陛下的不安……嗯,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先说扩编的兵源。我的意思,连同涪陵郡已经开始训练的三千人在内,两万人的部队,涪陵和江阳各负责一万。而士兵的来源,涪陵郡那边主要是从毕兹卡、孟兹黑和当地汉民中征召。江阳这边就是自贡亭的盐业工人。”

这个事情其实关彝早有谋划,所以大家都没有异意。

“接下来说一说军队的训练。如果伪魏两三年后才打过来当然好,我最怕的就是敌人明年或者后年就打过来。所以这支新编的部队,其训练时间只安排一年——而且为了避免朝廷的猜忌,涪陵郡那边的训练只能是农闲时节。江阳郡的训练,每次只能是三班倒工人中的一班……毫无疑问,这和我大汉的普通士兵训练时间比起来实在是太短了。所以必须要把训练方法改一改。”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快六年了。关彝对这个时代汉、吴两国的军事力量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在他看来,汉、吴两国战斗力最强的两支部队:蜀汉机动兵团和东吴的无难军里,普通的士兵需要学的、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长枪要会,朴刀要会——会朴刀就必然跟着要学会用盾牌——蜀汉的虎步军是短枪兵,一样要会用盾牌。还要学习战阵之法,要学习怎么和队友配合,还要有大量的体能训练等等等等……

这种训练方法是有道理的:国小力弱的汉、吴两国,特别是蜀汉,必须要靠自身士兵的优异去抵消曹魏在数量上的优势。而且人口总量偏少的蜀汉,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不能作为简单的消耗品浪费掉——因此,蜀汉的士兵上战场之前,要学习的东西很多。相应的,需要的时间也很多。

但是作为穿越者,关彝觉得这么搞完全没法暴兵!而且他的复兴社现在钱粮不缺,根本不怕消耗。还走这种精兵路线,一方面他没时间,另一方面他认为这条路是死路——诸葛亮、姜维麾下的士兵足够优秀了。汉魏两国的野战,一般都是蜀汉胜利。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得寸进?

总之,穿越者自己建立的这支军队,其训练方法必须要改变——不能简单大量复制的军队,不是这个时代的好军队!

第八十二章 弹指三年间(五)

复兴学堂的一千二百名学子在经过了三年多的学习后,有六百余名男孩子和两百余名女孩子的年龄达到了十八岁。关彝准备从明年,也就是景耀五年开始,就让他们出来做事了。

做什么事呢?男孩子做军官,女孩子平时做教师——教育士兵的子女。战时就是战地护理人员。

这些复兴社的男孩子三年来接受了无难军老兵和赵家骑兵惨无人道的训练,大都练就了一身繁复的本领。不过这些孩子本来就是按照中低级军官的标准训练培养的,学的多一点也是应该。但是他们即将去带领的士兵嘛,要学的就不需要那么多了。

在关彝的构想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年半以后的灭国之战。那一战打赢了才有机会去考虑将来。而那一战基本上都是在蜀汉的地盘上打的。所以暂时他没想过要编练大量的成建制骑兵。

他的两万部队,基本都是步兵。不过就种类来说,分为两部分。

自贡亭的一万士兵,其主要构成是盐业工人。工人,需要按时三班倒,时间观念绝对强烈。工作中,需要按照一定的规范操作流程进行工作,纪律性有保证。生活中,需要和大量非家族成员长期居住在一起,人际关系和相互信任也是有基本保证的。所以这样的士兵,就是天生的长枪兵士兵。

长枪兵是穿越到冷兵器时代的穿越者征战天下必须拿出来的超时代利器。在关彝看来,蜀汉的虎步军一手持不足两米的长枪,一手还要持盾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在关彝版的长枪兵里,每个士兵只拿一根长枪,不要盾牌。但每根长枪长达三米。而且和蜀汉的虎步军枪兵除了要练习长枪还要练习盾牌、朴刀外。关彝的长枪兵只需要训练列队和突刺。

“你们都记住了,训练的时候要做到让士兵对铜哨和战鼓形成本能的反应。要让士兵麻木而机械的按照哨声和鼓声前进、后退、出枪、收枪……概而言之,长枪阵的士兵就是机器,完全不需要任何思考——思考、指挥什么的,是身在枪阵中心的你们的工作。”

“诺,请山长放心,我等定不负山长所托。”

“嗯,三个月后我会再来江阳郡,到时候做的不好,就自己辞职吧。”

“诺,若是三月后山长不满意,我等自己提头来见!”

而涪陵郡的一万士兵,其主要构成是毕兹卡、孟兹黑等武陵山原住民以及涪陵郡的汉民。这些人由于长期生活在恶劣的环境里,所以几乎人人都是天生的猎人。而且由于物资的极不充足,几乎人人都是改造工具、善用工具的能手——手边有啥东西就用啥,而且不管是啥,都能玩出花来。

这样的兵源,当然不能用来训练成枪兵。关彝给他们定的目标是:鸳鸯阵、五行阵、三才阵。

“……以上就是鸳鸯阵、五行阵、三才阵的基本组成和运作方式。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这三套阵法要完全发挥出力量,需要组成这三套阵法的士兵相互之间绝对信任且配合熟练。所以,你们在下去带队之后,要尽量让一个家族或一个蛮寨的人在一套阵法里……都明白了吧?”

“诺!我等明白了。山长。”

“嗯,好好去做。三个月后练兵比武,然后我带最好的十套鸳鸯阵士兵去江阳郡,和那边的盐工长枪阵进行会操。看看你们和那些在江阳郡的同学,到底谁更会带兵一些。”

“哈哈哈哈哈,山长放心,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涪陵郡!”

送走了自己的学生们,关彝刚才还乐呵呵的脸庞立刻变得非常焦虑,他皱着眉头对马过道:“改之,兵器甲仗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是的,军官花了三年半的时间培训出来了,兵源现在也有了。至于钱粮什么的更是不缺。可士兵们不可能就这么打着赤膊去上阵厮杀吧?但是刘老板只批准关彝建设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你突然找朝廷要几万副盔甲是啥意思?

本来按照关彝以前的想法,东吴那边世家林立,中央政府的控制力是三国之中最弱的。而且复兴社有步家这个几乎捆绑为一体的盟友,可以很方便的从东吴购买大量的兵器、甲仗。结果实际交涉下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和蜀汉的特产是蜀锦不同,东吴的拳头产品种类覆盖面很广:农业方面,东吴是粮食和海产出口大国。手工业方面,青瓷生产遥遥领先汉、魏两国,而低端服饰市场也基本上由东吴的葛布、越布所占领。除此之外,东吴的冶铁业、冶铜业也非常发达,兵器什么的也是完全不缺的。所以复兴社准备开练自己的私兵后,找到步家购买兵器甲仗,步协非常痛快的半卖半送了大量武器给复兴社。

但是盔甲就很抱歉了:东吴世家林立不假,但正因为世家林立,所以各个世家只给自己的精锐私兵购置了配套的战甲。多一套都没有!而想要多的战甲嘛,可以的,要现造!

老子可是要的整整两万副以上的盔甲啊,等你造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关彝是大唐太宗皇帝的忠实崇拜者,对“甲坚兵利”的追求那是永无止境的。所以,步家这边不能提供现货后,他立即指示马过向曹魏方面联系。

“过通过步家向伪魏那边联系过了。伪魏的荆州军方主将都对我们的试探严词拒绝了!”

这是常理吧,哪个边境主将敢把自己府库里的甲仗那么大批量的售卖给敌国。

“但是最近两天有伪魏扬州的人主动来联系我们……”

“嗯?是谁?”

“来人说的很隐晦,但应该是伪魏征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石苞石仲荣的人。属下有点拿捏不定,不知道是不是骗……咦,太守为何发笑?”

“哈哈哈哈哈~~~改之啊,如果是别人主动联系咱们,我还真怕受骗上当。但若是石仲荣,那就没关系了。”

作为西晋的开国功臣,石苞出场的时候都是三国后期了,所以声名不显。但他的小儿子大家一定都很熟悉:古代中国第一土豪,石崇先生!

石苞和现在曹魏的镇西将军邓艾都出身卑贱。西元218年,汉献帝的近侍郭玄信在南皮县办完公事要回邺城交差。就找南皮县分管农业的官员借人驾车。南皮县的农业局长就派了石苞和邓艾两个人充当司机。

在路途之上,通过交谈,郭玄信对石、邓两人的才华赞赏不已。拍着胸脯向这两个小年轻保证要向朝廷推荐他们。然后两个傻乎乎的小年轻就老老实实的在邺城等待了很长时间——工作都丢了。

此后石苞不得不做起了铁匠,到处打铁谋生。期间也多次得到不同层次的官员赞赏,表示要向朝廷举荐……但这些都是些空头承诺。石苞先生在民间差不多蹉跎了将近20年——在朝堂上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看来,你石苞有才华是不假,但是出身实在是太低了。这样的人怎么能真正提拔呢?夸奖表扬你几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早点洗洗睡吧。

真正把这份赞赏化为实际行动的,是时任曹魏太尉的司马懿。他不光提拔了石苞,曹魏后期的很多军事将领,比如邓艾、王基、陈骞……都是在司马懿的手下得到提拔并逐渐闪露出光彩。

具体到石苞先生这个人来说,此人才华是极高的。尤其在军事才能方面,并不比邓艾差。但和过度热衷于追逐官位、权力,对钱财不是特别看重的邓艾比起来,石苞先生对美女和金钱的喜爱程度,已经到了无可自抑的程度。

或许是早年到处流浪的生活太过艰难,石苞先生对生活质量始终缺乏安全感。所以这位爷的贪名在整个曹魏乃至后来的西晋都是赫赫有名的。只不过他确实会办事,能办事,他镇守扬州期间,东吴始终不得寸进。所以司马家的历任统治者都对他的贪腐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要不是石苞先生厚颜无耻的积累,后面的石崇先生怎么有本钱做古代中国第一土豪?

所以关彝听到扬州那边的主官是石苞后,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士兵的盔甲该从哪里来了。

“改之!你立即想办法去一趟扬州。石仲荣此人爱钱已经到了不要命的地步。不管这厮要价多少,只要他敢卖,我们就买!哎!本官一想到以后面对伪魏的军队时,我方士兵全是一水儿的伪魏制式战甲……那画面实在是太美了!”

第八十三章 风云初涌动(一)

西元262年(蜀汉景耀五年、曹魏景元三年,东吴永安五年),正月。蜀汉大将军姜维在休养生息整整四年半之后,再次出兵北伐。

这一次北伐,一方面是蜀汉方面积累了四年的物资,另一方面是穿越者的因素,蜀汉的国力较历史本位面有了一定的增强。所以,姜维这次出动了整整四万大军。

这一次北伐,姜维从阴平郡的沓中出发,绕过曹魏的祁山大营,直扑洮阳。邓艾率领雍州军主力与姜维战于侯和,不胜。于是邓艾率领魏军退入洮阳城,依城固收。

以前蜀汉和曹魏作战,不管曹魏在野战方面被打得有多惨,始终都有终极一招:乌龟流——蜀汉国小力弱,经不起长期消耗。同时蜀道艰难,转运粮食极为不便。所以如果野战不能获胜,曹魏的将领只要找一座坚城往里面一躲,剩下的就可以坐看诸葛亮或姜维粮尽退兵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姜维为了这一次北伐已经整整修养了四年,四年来除了要蜀汉朝廷努力转运粮食到北线外,姜维也在沓中这个地方开展屯田,加上还有穿越者的帮助。所以这一次姜维本身就做好了打消耗战的准备。因此,邓艾这次被围困在洮阳城里整整三个月不得动弹,如果再这么静坐下去,粮食先吃光的反而会是邓艾。而洮阳一破,陇西就近在眼前……

但是……在这一年的十月,后方CD的蜀汉朝堂上,却掀起了针对姜维的惊涛骇浪。

卫将军、尚书仆射、参尚书事诸葛瞻起头,尚书令樊建、尚书仆射庞宏、右大将军阎宇、光禄大夫谯周……同时上书皇帝刘禅,弹劾大将军姜维累年北伐,虚耗国力。要求皇帝陛下撤掉姜维大将军、凉州刺史的职务,更换他为益州刺史,让他以后就留在CD。

这一波浪潮来得太过突然,而且势头太猛——无论荆州派、益州派、东州派,几乎全员参与。刘禅惊愕的发现,原来蜀汉国内对年复一年的北伐已经到了集体反感深恶痛绝的程度。

如此巨大的压力,连黄皓都顶不住了。而且他也不喜欢一直都不鸟自己的姜维。所以在这个时候黄皓抛弃了当年他对陈袛的承诺,也跳出来踩了姜维一脚:陛下,姜维已经是众叛亲离,何苦还要死死保他?不如就按臣子们的意思办呗。至于姜维之后谁来抵御伪魏?不是还有右大将军阎宇吗?咱们把那个“右”字去掉了不就好了么?

终于,刘禅也顶不住举国一致的反战之声。最终下了让姜维撤军的圣旨。

一个人,为了一个目标奋斗了几十年,眼看就要成功了。这时候却突然被身后的队友偷袭,导致功败垂成。姜维的心情当然可想而知。

回到CD的姜维气势汹汹的去见了刘禅,非常不理智的开口要刘禅杀掉黄皓以正视听——陛下,我现在很生气。你要给我一个交待!这样吧,不是黄皓要让他养的那条狗,阎宇,来替换我么?麻烦你把黄皓给做了!让大家停了这个念想。

黄皓那么好的狗,刘禅怎么舍得杀?不过刘家皇帝对臣子一般不会当面杠,所以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一个阉人,有多大本事可以祸乱朝纲?大将军你想多了。

这就是皇帝表态了:反对你的人我一个都不处理,我对你的态度是怎么样,你懂了吧?

姜维又不是政治白痴,当然懂了。于是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军权我是不交的。既然你们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到阴平郡的沓中继续屯田去!

蜀汉最精锐的机动兵团毕竟在姜维手里已经十来年了,从上到下的将领都是坚定的北伐派。所以蜀汉政府这时候还不能对姜维催逼过甚,于是政客们就用上了软刀子,先后把姜维麾下的参军柳隐、部将傅俭、蒋舒等人抽调到汉中任职。在CD政客们的计划里,下一步还要逐渐的把机动兵团的军官们挨个轮换——中低级军官都换了,你一个司令官还能有效掌控部队吗?

可惜,司马昭这个时候出手了。

西元263年正月的一天,清晨,曹魏大将军司马昭起床了。

侍女很快为他递上了牙膏、牙刷和盥洗桶。司马昭开始轻车熟路的准备刷牙。

可是!突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胸口发紧,整个心脏像被一条绳子给死死缠住一般。他大口的喘气,希望能让这种频死的感觉尽快过去,可是自己的身体却不听从大脑的命令。渐渐的,他只觉得头晕乏力,然后,他的挣扎终于化为无用,双眼一瞪,刹那间昏死了过去。

待得过了好半晌,他再次悠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自己原配夫人王元姬担忧却又坦然的双眼。

“子上,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最近半年的第三次了。”

司马昭在王元姬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双眼滴溜溜的一转,房间里除了王元姬,还有自己的长子司马炎。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无妨,寿命快到了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元姬听到司马昭这句话倒是很淡然的点了点头,可是二十七岁的司马炎却一下子惊恐到了极点:“父亲!”

司马昭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住了司马炎的话后对着王元姬道:“桃符呢,去把他叫过来。”

所谓桃符,是指司马昭和王元姬的次子司马攸。这一年才十五岁,还没有加冠。这个孩子的性格和他那坚毅果断的长兄完全不同——知书达理,性格温婉,聪慧好学,平易近人。从小就深得司马家的长辈们喜爱。

“孩儿拜见叔父、叔母、兄长。”

没错,司马攸就是管司马昭叫叔父——司马昭的长兄司马师没有孩子。所以司马攸是过继给了司马师的。这过继的手续一旦完成,司马攸就只能管司马师叫爸爸,管司马昭叫叔叔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司马炎现在还没有爵位,而小他12岁的司马攸却有了县候的爵位——舞阳侯。这是司马懿的爵位,由司马师继承,之后又传到了司马攸的身上。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为父要说的是,刚才那种胸口憋闷,突然晕倒的事情,自去年七月开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非但如此,为父最近这些时日,经常头痛欲裂,苦不堪言。总而言之,为父在这个世上的时间不多了……”

“父亲!”“叔父!”

“不要说话,听我讲完。”司马昭再次阻止了两个儿子的话语后继续说道:“我司马家从你们的祖父杀掉曹爽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要么代魏成功,要么满门抄斩。两者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而要代魏,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军功。而这军功,就必须要灭吴或者灭蜀,才算是拿得出手,才能作为我司马家晋公封王的依凭,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可是东吴有大江之险,西蜀有重险之固。数十年来,曹真、曹爽还有你们的祖父,包括为父,都在西蜀的面前栽了跟头。夏侯尚、曹休在东吴面前也撞得头破血流……为父本来是想再多等几年,看能不能打一个小胜仗,先把公爵拿到手。然后再继续和其他世家大族搞好关系,希望能够顺理成章的封王……只要王爵到手,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可惜……可惜为父的寿命不多了,等不了那么久。我司马家掌控这魏国大权已经有两代三人了,不能再让这种权臣把持朝政的局面维系到第三代……时间越长,最终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们只能冒点风险,去伐蜀或者伐吴了。”

“若是本次出兵,能够灭掉蜀或者吴其中的一国,封公封王都是理所当然。若是大败而回……你们想想当年曹爽在兴势之战中被王子均击败,回到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还能有什么事?战争失败的曹爽威望尽失,不久后就有了高平陵政变,曹爽被夷灭三族。想到这个,司马炎和司马攸都忍不住全身发抖。

“为父将尽最大的努力,在生前就把该干的事情替你们办完。尽量不让你们的手上沾血。但若是这次伐蜀或者伐吴失败了,又或者在征伐过程中为父就先病亡了……你们…….”说到这里司马昭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司马家就只有靠你们兄弟俩保护了!那时候,你们也只有大开杀戒了!”

第八十四章 风云初涌动(二)

“吾欲伐蜀或伐吴,孰优孰劣,诸位有以教我?”

洛阳,大将军府。曹魏大将军司马昭召集了他最亲信的几个幕僚,就大规模出动征伐南方两国第一次征求意见。

司马昭的核心幕僚有四个人。

第一人,贾逵之子贾充,人家连皇帝都帮着司马家干了——司马家不篡位,贾家迟早都是夷三族的待遇。贾充已经毫无退路,他也因此得到了司马昭绝对的信任

可惜,贾公闾先生搞阴谋诡计是很厉害的,政治斗争的时候决断很快,该下狠手的时候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但是,贾先生实际处理政务的能力不强,更不会打仗。所以当司马昭提出是先打吴国还是先打蜀国这个问题的时候,贾充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第二个人,河东高门世家卫氏的家主卫灌卫伯玉——这位爷名气可能不是太大,但在历史本位面上,他的孙子卫玠卫叔宝就大大有名,那可是和潘安齐名的超级大帅哥。

卫灌先生的优势在于处理政务很厉害,有很强的实际工作能力。另外,卫家的书法一直都是其家族优势——但是这些东西跟司马昭要解决的问题毫无关系。好吧,卫灌先生其实也不会打仗。所以,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第三个人,乃是河东闻喜裴氏的裴秀裴季彦。这位先生治政能力,搞阴谋诡计的水平都还不错。但是其治政不如卫灌,搞阴谋不如贾充。概而言之,这是一个能力较为平衡的人才。

但裴季彦先生也有自己的专长,在后世,这位爷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头:“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

很多人都觉得到了三国后期人才偏少,能力不强。其实这是一种很大的误解。

打个比方,群雄逐鹿时期,就好比很多小公司在努力求发展。这个时候随便哪个小公司的项目经理都能够青史留名。比如河内名将方悦,无双上将潘凤等。但是到了后期,几十家小公司经过不断的破产、重组、兼并,形成了三个超级托拉斯。这时候还能够在超级托拉斯公司当上部门经理的,你说他们的能力比起以前那些小公司的部门经理,是强还是弱呢?

裴秀是地图学家,所以他的军略其实也还不错。因此,他回答了司马昭的问题。

“大将军,秀以为,当先伐吴。”

“哦?季彦为何认为应该先讨伐东吴呢?”

“大将军,西蜀有重险之固啊。蜀地山路崎岖,粮食转运艰难。而秦岭就是西蜀的天然屏障。只要他们守住几个主要的关隘,我军将不得寸进!到时候大军坐困于坚城之下,多半就是粮尽退兵。这是以前的曹真、曹爽都伐蜀失败的原因。而东吴就不一样了,东吴唯一的倚仗就是一条长江。多年来由于我方的水军不如东吴,所以在江北我军百战百胜,打到长江边上就只有停步不前。但最近这些年,我方在荆州、扬州的部队都已经编制水师并训练多年,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而且我方的国力远胜东吴。只要花费两三年的时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打造东吴无法抗衡的巨舰。然后以三十万以上的兵力,在荆州、扬州多处战略要冲同时进攻。则东吴必不能首尾相应。如此,东吴一战可灭之!”

应该说,裴秀说的很不错。因为在历史的本位面,司马炎灭吴就是用的这个多点开花,巨舰碾压的策略。但是要耗时两三年,这个是司马昭等不起的。

不过司马昭是一个比起刘禅来要称职得多的领导,在下属全部发言完毕之前,他是不会轻易表态的。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颍川大族钟氏的钟会钟士季。

托《三国演义》的福,这位爷的名气比起前面三位都要大得多。

他是曹魏名臣,有着“楷书鼻祖”之称的钟繇钟元常的小儿子。这个“小”有多小呢?他出生的时候,钟繇已经74岁了。不要说那个时代了,就算是现代社会,这类事情也要上社会版的头条了。

所以钟会从小就顶着“野种”的杂音,作为庶子生活在钟府。他和他的母亲一路走来,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最终造就了钟会意志坚定,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坚韧性格。

但俗话说老夫少妻造出来的人,都是最聪明的。这一点至少在钟会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天赋异禀的他,从小就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智商和才华。到了今天,三十八岁的钟会,已经是司马昭幕府里无论阴谋诡计、庶务能力、军事策略都排在前列的优秀幕僚了。

看到司马昭的眼光投向了自己,钟会微微一俯身,然后沉稳的说道:“大将军,当先伐蜀。而且应该立即伐蜀。”

“哦,士季为何如此肯定?并且是立即?”现在,司马昭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钟会这个提议,顿时引起了司马昭极大的兴趣。

“大将军,伐蜀有三利。其一,西蜀连连寇扰我国,导致其国力耗损严重,民众困苦不堪。益州朝野上下,都是怨声载道一片。此时伐蜀,实属解民倒悬,只要王师能够逼近CD,益州军民定会望风而降。此乃人和。”

“其二。”钟会不慌不忙的伸出第二根手指:“西蜀原有重险之固,占据了地利。但自两年前西蜀伪大将军姜维提议,放弃兴势等峡谷出口,全军收缩回汉中盆地内据城防守后,这地利已经不在西蜀一方了。此时伐蜀,我军可以顺利的进入汉中盆地。能不能打破阳安关、剑阁进入CD平原不好说。但至少汉中是可以拿到手的。拿到汉中后,即使不能一口气灭掉西蜀,但这重险之固的地利,就是我方与西蜀共有。”

至少汉中是可以拿到手的,这句话深深的打动了司马昭——拿到汉中,取得了曹真和曹爽都没能取得的成绩。这样的战功可以用来封公了吧?公都封了,王还会远吗?

“其三。去年西蜀伪大将军姜维再次寇边,镇西(邓艾)野战不利,被迫收缩于洮阳,当时的战局于我极为不利。结果姜维因为西蜀朝堂的倾轧再次无功而返。自此姜维被迫远走沓中屯田。沓中与汉中,相隔千里之远,而且道路崎岖,交通极为不便。若我此时伐蜀,一路走阴平牵制住姜维主力使其不能迅速回援。另一边发动大军从长安出发,走斜谷进入汉中。则西蜀必然首尾难顾,全面崩溃之日为期不远矣!大将军,四十年了,西蜀难得出现了君臣不合,文武离心的局面。此乃天时啊!”

……

听完钟会的陈述,司马昭捻须思考了很久。

“公闾、伯玉,对季彦和士季的想法,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卫灌想了想:“大将军,灌并不太擅长军略。所以这里面的轻重拿捏得不是很准确。其实季彦和士季的方略都很有可取之处。一言以概之。大将军若是近期要发动攻势,当可伐蜀。若是要着眼长远,当可在三五年之后伐吴。”

老大,这个就要看你急不急着篡位了。你要是急呢,那就采纳钟会的意见伐蜀呗。要是不急——反正你们司马家都等了十几年了,人家曹操当年也是磨了二十多年啊。总之,要是不急,那就再等等呗。

“嗯,公闾呢?”

“大将军,充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给雍凉、荆扬的都督、刺史们去信,问问他们的意见。毕竟,这是大事,前方一线将领的意见也是需要充分考虑的。”

“嗯,善!公闾所说确是老陈谋国之言。那就请士季动笔,给士载(镇西将军邓艾)、子初(征西将军司马望)、子思(雍州刺史诸葛绪)、休渊(征南将军陈骞)、子阳(征掳将军王沈)、世英(荆州刺史鲁芝)、仲荣(镇东将军石苞)、子臧(平南将军司马俊,司马昭的异母弟)八人去信。询问他们的想法。要让他们接到信后,在五日之内回信!”

“诺!”

“另外,请伯玉负责筹算府库中的甲仗、粮饷。”

原来老板你真的是急着要出兵求取战功以方便篡位啊……卫灌这么聪明的人,听到司马昭这句话,立刻就懂了:“请大将军放心,灌会做好一切准备。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提供大军出动的所有粮饷、兵器甲仗!”

“嗯。伯玉之言,吾心甚慰。”

第八十五章 风云初涌动(三)

在司马昭的催促下,曹魏直面汉吴两国的三大军团司令官和地方长官都迅速的递交了自己的报告。

镇西将军,主要负责蜀汉阴平、武都一线的邓艾表示:老大,去年我刚刚和西蜀的军队交手过。这支军队还有一定的战斗力,他们的统帅姜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指挥官。所以这个时候出兵,还真的不好说胜败。听说西蜀的伪帝已经着手削弱姜维的兵权了,要不我们再等等?西蜀小国,不过就一个姜维能打的。等他们的伪帝帮我们把这个心腹大患去除之后,我一定为您奉上完整的蜀地。

司马昭:MB的一个姜维就把你吓成那样,这是你邓艾吗?打仗又不光是两军统帅的事情。是两国综合国力的总体较量啊!等几年?老子的身体等不起几年了!

征西将军,长期镇守长安,主要负责蜀汉汉中一线。司马昭的堂兄弟司马望私下表示:介个,兄弟,打仗好啊。打仗就要动用大量的钱粮,这样我就又可以贪污受贿了。

当然了,这个只能是司马望的内心想法,在回复的公文上,司马望义正言辞的表示:西蜀小寇,屡次兴兵犯我边境。我们身为大国,早就该出兵收拾他们了。所以,兄弟啊,这次出兵,请用我为统帅吧!当然,主要是粮草兵器甲仗的分派,一定要归我管啊!

司马昭:你个大贪污犯心里在想什么真当老子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才能,是我司马家里为数不多的可以统帅军队的家伙,老子早就把你废了!

长期驻扎在祁山大营,卡住了蜀汉出兵线路咽喉的雍州刺史诸葛绪表示:老大,这西蜀还是有战斗力的,而且西蜀地形崎岖,粮食转运艰难,所以伐蜀这种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另外,老大,这祁山大营娱乐生活真的很匮乏啊,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弯了。我是雍州刺史,我的治所应该在长安啊!我还是到长安去为你处理好雍州的民政吧?!

司马昭:NTMD的琅琊诸葛家的余孽,老子没夷你三族你就该烧高香了。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至于剩下的荆州、扬州军政要员的回信。司马昭根本看都不看:凡是要几年后才能动手的,现在他一律不感兴趣!

西元263年二月初,曹魏中央政府下达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命令:

征西将军司马望,回到洛阳担任卫将军。

镇西将军邓艾,升任征西将军。继续主持陇西一线的军政事务。

司隶校尉钟会,改任镇西将军,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驻节长安。

大将军府主薄师纂,改任征西将军府随军司马(邓艾的监军)。

廷尉卫灌,改任镇西将军府长史(预备的钟会的监军)。

除此之外,曹魏还向荆州、扬州的将领下达命令,要求他们召集工匠,开始制造各种楼船、巨舰。并公开在诏书里表示,大家除了努力造船,也要好好操练水军,要为三五年之后的伐吴战役做好充分准备。

三月,以上消息传到了阴平郡的沓中。

蜀汉大将军姜维收到消息后,立刻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向刘禅上书:老大,伪魏一方面在东边闹出极大的动静,说是要造巨舰、练水军。可另一方面却在雍凉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调动。这就是所谓“声东击西”啊!这一次伪魏是要来真格的了!请老大你一定要高度重视,早点采取应对措施!

具体怎么个应对法呢?姜维的意见是,让张翼率领一部分羽林军进驻阳安关。和傅俭一起加强阳安关的防御——在姜维新的汉中防御计划里,阳安关是重中之重。只要这里不丢,魏军就不能深入盆地。

同时,让廖化率领一部分羽林军进驻桥头。这个地方是阴平郡与汉中郡的交通要道。姜维的主力要从阴平赶回汉中乃至回防剑阁,都必须从这里经过。只要这里不丢,姜维的军队就可以始终保持内线作战。

第三,让梓潼郡太守董厥将驻所从梓潼移防到江油——姜维还是对当年和关彝的推演心存疑虑。假如这一次阴平郡丢了,而敌人真的从阴平郡走景谷道偷袭江油呢?

第四,请刘老大召唤南中的霍弋,永安的阎宇,涪陵的关彝,让他们对手下的军队进行局部动员。一旦敌人进犯的消息确认。这三个地方的部队要全部朝CD开进。之后根据战局的发展,由我来决定这些部队该如何使用。

第五,向东吴求援。要求东吴在扬州、荆州发动牵制性攻势。以缓解我们这边的压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陛下!老大!这次伪魏是来真的。这是一场灭国之战!我们一定要动员全国所有的力量加以应对。稍有不慎就是亡国之祸!

姜维的奏章挂了加急,所以很快就送到了蜀汉的尚书台。

“哼哼,这个姜伯约,怎么也跟着关子丰那个疯子胡闹呢?”

没错,关彝的奏章比姜维到得还要早。

托糜家商号遍布天下的福,以及这些年各地鸽舍的建立。所以关彝是在今年二月曹魏刚刚发布人事调动命令之后不久就得到了消息。

作为穿越者,他太清楚钟会出镇长安是什么意思了。

“臣左将军、涪陵郡太守关彝急报!根据复兴社和糜家商号在外奔走商队急报!景耀六年二月初三,伪魏对关中军事主官做了变动。新任关中都督钟会除镇西将军名号外,还有假节之权力。此乃伪魏历任关中都督所未有。若不是此人即将主持大规模征伐,为何伪魏会让其假节?此外,伪魏在荆扬二州开展了声势浩大的造船运动,此乃声东击西之计也!如此不难知晓,伪魏倾国而来之攻势,已经近在眼前,请朝廷早做准备!切切不可大意!”

至于应对方略,其实关彝和姜维提出的办法差不多,只是关彝重点强调了敌人偷渡阴平的可能性。

关彝和蜀汉皇帝、宦官、大臣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但至少比姜维要好。所以他的奏章在尚书台过了一圈之后,很快就摆到了刘禅的案头。

最近几年刘老板过得很不错。由于穿越者给他带来了大把多余的钱财,所以刘老板这些年把CD的宫室全部翻修了一遍不说,还扩建了好几处楼台亭榭。另外嘛,也新招了几百名美女入宫……

刘老板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雄心壮志什么的那是早就没有了。特别是去年蜀汉朝堂九成以上官员集体弹劾姜维的北伐,更是让他对“兴复汉室”彻底失去了信心。所以现在刘老板的想法就是:你们都别来烦我,大臣们不要烦我,东吴,伪魏也不要来烦我。朕就想着怎么花天酒地几年混吃等死就好!

虽说如此,但听到别人要来灭他的国,让他当不成这个皇帝。这个他还是不干的。所以在收到关彝的奏报后,刘禅很难得的带着黄皓去了尚书台,开了一个常委会。

“陛下,这不过是关子丰捕风捉影罢了。一个伪魏的人事调动就让他推导出伪魏要对我大汉大举进攻?真是可笑之极。这竖子不是在涪陵郡呆腻了,想调动下职位回CD吧?”

“嗯,中常侍说得有理。呃,几位仆射有什么要说的么?”

“陛下,臣庞宏认为,关子丰说得有理。司马家为了篡位,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军功。现在算起来,司马家已经等不及了。所以…..”

“呵呵呵,庞仆射,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估计。完全没有真凭实据嘛。”

“哼!中常侍,这当然只能是估计。若要真凭实据,那只能是敌人打进来了。可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啊!”

“可是庞仆射,如果关子丰说错了呢?我大汉各地的镇守军团一旦发动,这消耗的钱粮可是海量啊!仆射这边拿得出来么?”

(还不是老板和你花得太多了。不然这些年应该很有不少结余的)

“还有,这关子丰说的什么千万要防备邓艾从阴平偷渡景谷道。呵呵呵,咱家这个不知兵的人都知道那里是千里无人烟的蛮荒之地。邓艾那样的统帅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第八十四章 风云初涌动(四)

最后,关彝的奏章得了一个留中不发的待遇。

过了小半个月,姜维的奏章到了。

尚书台里樊建和诸葛瞻都觉得姜维是另有所图,但庞宏和张绍这次是真的急了:大汉最能打的将领都这样说了,你们怎么还不急?!

结果黄皓说出了樊建和诸葛瞻的心声:“伪魏不过是换了几个将领,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么几十年下来,郭淮之后是陈泰,陈泰之后是王经,王经之后是邓艾……这司马望年纪大了被调回去换个年轻点的来不是很正常么?这姜伯约屁大点事都搞得鸡飞狗跳的,哪里是防备伪魏的攻击?他是想借此机会再次收拢兵权呢!”

这不光是樊建和诸葛瞻的心声,也是刘禅和黄皓的心声。特别是对于刘老板来说:皇帝已经明明对你表示了不满,你识趣的话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辞职,把军权交出来。结果你却带领国家最精锐的兵团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屯田。国家的士兵又不是你私人的!这次伪魏稍微有点人事变动,你就上蹿下跳虚张声势,不就是想借此揽权么——看看,你自己都说把全国的军队全部调集起来归你统一指挥。姜维!你想干什么!

可以说,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尤其是权力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脑袋都会短路,思维都会变窄,这是人类的通病。

连带的,因为姜维的这封奏章,皇帝先生和中常侍先生都对关彝有了猜疑。

刘禅老大:关小子你一天到晚跟姜维贴那么紧干什么呢?哦,对了,你找朕要了组建新军队的权力,要了分享盐场利益的权力。你现在手里有钱又有兵,你还勾连姜维那个臭脾气。你们一老一小两个家伙到底想干啥?

黄皓九千岁:关子丰!你不是咱家的人吗?你怎么又和姜维搅和到了一起?咱家正忙着把阎宇供上大将军的位置呢,到时候大狗子上去了,你这条小狗子不也跟着享福么?你到底想干啥呢!

……

“嗨~~~其实,我只是想保住这个国家罢了。”

时间已经到了景耀六年(263年)的四月下旬,距离关彝递交奏章给朝廷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可是让关彝抓狂的是,这么大的事情,皇帝不急,太监也不急,连朝廷里的大臣都不急!两个月了,朝廷居然一点调动部队的迹象都没有!

最近一段时间,关彝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作为穿越前一个普通的农学生,关彝其实从来都没有狂妄到在这场灭国之战单凭自己挽救蜀汉国运的想法。在他看来,只要提早准备,尤其是加强阳安关和江油的防务,曹魏这次进攻最终只会无功而返。而这次曹魏缩了回去,万一司马昭又挂了,曹魏朝堂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那个时候,就是蜀汉反攻的机会了。

可是朝廷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是逼着他最后要一个人去扛邓艾吗?那可是邓艾啊!古今六十四将之一的邓艾啊!姜维应付起来都很吃力了,像我这种才打过几个蛮寨的小年轻,真的扛得住吗?

“夫君,你这是何苦?这大汉,是他们刘家的。他们都不着急,你何必如此焦虑?再说了,你远在涪陵,着急又有什么用?”

谯蔷是在景耀三年的春天再次从CD出发来到涪陵郡的。不过关彝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郡守,而是掌握了大量财富和部分兵力的郡将,所以夫妻俩非常默契的把他们现在唯一的儿子关复留在了CD交给黄老夫人等人照顾。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在弄明白了刘禅想让自己以后尚公主的想法后,关彝果断的把自己的老婆接到了身边保护了起来:老是留在CD,很难说不出啥事。再说了,对于关家人来说,一个儿子哪里够?谯蔷还是要和关彝继续努力造人的——夫妻之间长期不在一起,怎么造人呢?

但,此时此刻,面对谯蔷的提问,关彝只能以沉默应对。

“夫君?”

“……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关彝低沉的说道:“夫人,你认为为夫是大汉的纯臣么?”

“嗯,夫君是想听真话么?”

“当然,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当然要说真话。”

“说真的,姎其实看不太懂夫君的所作所为……但,夫君绝对不是大汉的纯臣。”

“呵呵呵,知我者夫人也。”

“那……既然如此。为何夫君会执着于扶保大汉呢?妾身说句实话吧。若是这一次司马家先来伐我,那么为了给后面征伐东吴做个榜样,是绝对不会对我们杀戮过甚的。就算是这国家亡了,别说夫君这样的一郡之守了,就算是陛下,恐怕也是性命无忧吧?”

“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确实如此,因为要给后面的东吴树立一个榜样,在历史的本位面,曹魏的这次进军是非常重视军纪的。如果不是后来钟会反叛,CD可能连血都不会流。

“那夫君为何还焦虑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夫人,假如这大汉亡了,我们会被怎么安置呢?”

“夫君以为呢?”

“很明确的。根据九品中正制的规定,益州人留下,东州人、荆州人全部迁到洛阳。”

“那我们就是去洛阳做寓公了哦。这样啊,那确实太不自在了。”

“非但如此。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复兴社所有产业都会被分割抢夺干净。”

“嗯,以复兴社的吸金能力,这是理所当然。夫君,还有吗?”

当然还有了。可是接下来的话关彝就没办法对谯蔷说了。

对于蜀汉这个政权,关彝穿过来六七年已经很熟悉了。

这是一个对治下百姓的剥削残酷到了无以复加的政权。蜀汉政府现在掌控的人口大约一百余万。这一百万余人口要供养四万多官吏和十来万士兵,还要承担永无休止的徭役和劳役,还要承受比曹魏、东吴都高得多的粮价和盐价……

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你真的不能奢求太多。因为,蜀汉政权虽然剥削百姓极狠,但他的治理水准已经是三国中最好的了。

这是三国中对世家大族压制最得力的政权。因为对世家大族的压制,蜀汉的普通农民大多都还保有人身自由和一块虽然不大,但属于自己的土地。虽然过得很穷苦,负担很重,但他们是自由人而不是曹魏东吴的世家庄园中可以随意处置的农奴。

这是三国中人才选拨机制相对公平的政权。和实行九品中正制的曹魏、门阀政治已经初现的东吴比起来。蜀汉的察举制还给贫寒的士子留了那么一点点上升的渠道和空间——这一点,谯蔷的父亲谯周和关彝的郡丞李密就是明证。

这是三国中对宗室管控最严的政权。现在曹魏的情况比较特殊——皇帝都是傀儡,宗室地位低下那是理所当然。可是穿越者知道,一旦司马家完成篡位建立西晋,那司马家会把自己的亲戚放纵到一个非常夸张的地步——八王之乱,那是哪本关于这个时代的历史书都躲避不了的。

这是三国中思想主流最健康的政权。从诸葛亮时代起,蜀汉的主流思想就是管仲、荀子的思想。和崇尚清谈的玄学比起来,不知道进步实用了多少。

这是三国中民族关系处理得最好的政权,汉人、羌人、夷人、五溪蛮、賨人、南中人,彼此之间虽说也有战争,也有屠杀。但比起东吴把山越当做人形提款机,后世的西晋发生的五胡乱华比起来。蜀汉的民族关系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螃蟹了。

这是三国中对臣子最宽厚的政权,自蜀汉建国以来,虽然发生了很多次的政治斗争和权力转移。但是夷灭三族这样在曹魏和东吴都屡见不鲜的事情,在蜀汉有且只发生过一次(魏延被杨仪灭三族)。

这是三国中……

所以,作为穿越者,这个国家,他保定了!

“来人啊!去把改之请来,我们复兴社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这个国家,皇帝不保,宦官不保,大臣不保,我保!”

第八十七章 天地已变色(一)

西元263年八月初一,洛阳城北,大校场。

三千名曹魏中军的军候以上军官,顶着季夏的太阳,身披厚重的铠甲,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外奔涌。但这三千人的方阵,仍然站的整整齐齐,丝毫没有散乱的迹象。

大校场的点将台上,钟会、卫灌、皇甫闿、夏侯咸、荀恺、胡烈、田续、庞会、田章、李辅、王买、许仪等诸多大将垂首站立。整个大校场在鸦雀无声中,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突然!随着一阵阵的玉玲响动,无数的铠甲碰撞声也整齐的响起。三千名中军军官,同时的半跪下身子,双手平举做拱,头部微微低垂,整齐的发出一声巨响:“我等恭迎大将军!”

面色红润,脚步坚定有力的司马昭,眼神复杂的登上了点将台,他威严的目光审视了全场,右手轻轻往上虚抬。刚刚半跪下的三千人,又整齐划一的同时起身。大校场上轻轻的被扬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满意的点了点头,司马昭很是霸气的开了口:“吾欲伐蜀,谁赞成?谁反对?”

实话实说,这个时候征伐蜀汉。曹魏朝堂内反对的声音是很大的。不要说朝堂了,就是直面蜀汉的一线都督邓艾、诸葛绪都表示反对。但是独裁者就是独裁者,他定了的事情,所谓民意?那真是屁都不如。

司马师、司马昭兄弟的胸襟,和他们的老爹司马懿比起来可是要狭窄得多了。所以只要脑袋正常,没人敢在这样的誓师大会上去触司马昭的霉头。因此在场众人均大声的发出了一声:“谨遵大将军之命!”

然而,在这轰然巨响的“谨遵大将军之命”中,真的有一个杂音:“我反对!”

一个矫健的身影越众而出,却是前将军邓敦:“大将军,姜维屡犯中原,我兵折伤甚多,只今守御,尚自未保;奈何深入山川危险之地,自取祸乱耶?”

居然真的有人敢在这种场合反对?司马昭的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幅度:“拖下去,祭旗!”

少顷,一个新鲜的人头放在盘子里端了上来。司马昭双眼对着人头一闪而过:“吾欲伐蜀,谁赞成?谁反对?”

“我等誓死为大将军效命!”

“嗯。”现在的声音比刚才洪亮多了。司马昭满意的点点头,左手轻轻一抬。八个身材魁梧的甲士齐齐上前一步,同时将手里的帛书打开。

“伏维景元四年,大将军昭命曰:西蜀刘氏者,原不过织席贩履之徒矣。因逢乱世,屡用奸诈,数卖其主,厚颜无耻至极后。方得窃据一隅。其地不过一州,其民不过百万,亦敢妄称帝号!古来寡廉鲜耻,妄自尊大者,皆不如西蜀刘氏万分之一矣!

然西蜀贼寇,不知以小事大,保境安民。以其蕞尔之邦,僻敝之域。妄谋乱于关中之地,串奸于陇西之北。其弹丸之地,不知自重,媾于豺狼之邦东吴,数十年来,不顾境内百姓困蹇至极,不惜残民害民,极尽搜刮压榨之能。借此堆积钱粮,屡犯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我国家自嘉平(高平陵之变后的年号)以来,休养生息,安抚黎民已十有四年……政通人和,海清河晏。东至苍海,西尽大漠;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长枪如林,威武之士何众!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向骆宾王致敬!)

益州百姓,苦于刘氏暴政久矣!今我吊民伐罪,当解尔等困苦于倒悬!王师南至之日,益当箪食壶浆迎于路途……今日之征伐,罪在刘氏一人尔,旁人无问……故兹告谕,咸使知闻。”

檄文宣读完毕后,司马昭将代表大魏皇帝尊严的节仗交到了钟会的手中:“士季,好好去做。勿负我望。”

“请大将军放心,会此去,定灭蜀方还!”拿到了节仗的钟会,已经是事实上的本次伐蜀大军总司令了。他越过司马昭,站到前台,右手高高举起令旗:“全军出发!”

“万胜!万胜!!万胜!!!”

……

目送着钟会等人上马离去,刚刚还步履稳定的司马昭身体轻轻的摇晃了一下。他脸色微微一变,迅速的转过身,朝着校场外自己的座车移步。

可是这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

司马昭非常的恼火,但回过头的时候却是面露微笑:“原来是元伯啊。有什么事吗?”

拉住司马昭手臂的,是曹魏大将军府西曹掾的主官邵悌。和东曹掾主管人事不同,西曹掾主要是管大将军府内的各种杂务。这其中就涉及到人质问题。

作为一种潜规则,魏蜀吴三国的大将领兵在外,都是要把家眷留在首都作为人质的。但是这一次伐蜀主将钟会的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他是个独身主义者。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娶老婆。当然也就没有孩子。他的老爹钟繇死了很多年了,其母亲也已经过世。再加上这老婆孩子都没有,那自然没有啥人质可交。

“大将军,钟士季没有任何家眷,他这一走,家里可就空了。”

“嗯,那又如何?”

“大将军,钟士季野心勃勃,从来不甘人下。他一下子带走这么多军队,又没有家眷留在洛阳。这伐蜀不成功也就罢了,若是成功,属下担心他会反啊!”

胸口的憋闷感又开始了,可是这众目睽睽之下,我可不能倒下!罢了,快点把这家伙给打发走吧。

强忍着病痛挤出一脸微笑的司马昭拍了拍邵悌的肩膀:“元伯啊,你说钟士季可能会反?呵呵,钟士季是聪明人,若是他能看清形势就不敢反。不过万一他伐蜀成功,双眼被其野心蒙蔽真的反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元伯,你想过没有?伐蜀成功后,我方将士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回家接受封赏。而西蜀刚刚被灭国,王公大臣,军士百姓都已经肝胆俱裂。那个时候,谁能跟他一起反呢?”

“……原来如此,大将军果然深谋远虑。是悌多虑了。”

“不然,多谢元伯提醒。不过此事还请元伯不要外传。”

“这是当然,请大将军放心!”

笑呵呵的目送邵悌退走,司马昭脸色一变,迅速的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当车外的随从把车厢门关上的时候,司马昭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这时候车厢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王元姬伸出玉手,将一张滚烫的毛巾贴在了他的胸口。

因为高温,使得刚才阻塞的冠状动脉稍稍舒张了一些,司马昭悠悠的醒转了过来。他拉住王元姬的手:“又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为了这个家才是真辛苦。”

老夫老妻相视一笑后,王元姬道:“刚才元伯说的很有道理。其实姎也跟你说过多次。钟士季野心勃勃,若是伐蜀成功,此人必反!你为何偏要他领军?”

“何止你和元伯说他必反啊。元姬你不知道。前几日,钟士季的兄长钟毓种稚叔,拖着都快要病死的身躯从荆州任所赶回洛阳,就是说他弟弟野心过大,此去西蜀必反,要我撤了钟士季的职务。”

“可是……”

“嗯。”司马昭的嘴角再度浮起一个残忍的笑容:“这满朝文武,以及西边的邓艾、诸葛绪等人,都说不可伐蜀。只有钟士季一个人说可伐,伐之必成。自古以来,将为军胆。领兵大将脑子里都是想的西蜀不可伐,这仗怎么打?所以,我也只能派钟士季为总大将。因为只有他领兵,才有胜利的信念,才有成功的可能。至于他要反?呵呵呵,我巴不得他反。

我司马家在父亲那一代,确实人才鼎盛。虽说司马八达并不都是贤人。但伯达(司马朗)、仲达(司马懿)、叔达(司马孚)都可谓一代人杰。到了我们兄弟这一代,兄长(司马师)行事果决,但太过于刚硬。我呢,身体又不好。剩下的数来数去,也就子初(司马望)还有领兵打仗的能力,可惜为人又过于贪婪……至于其他的,那就全是废物……而我们的下一代呢?炎儿看起来英武刚毅,其实是多谋少断。桃符知书达理,心地却过于善良……钟士季还不足四十岁,这样天资聪颖、文武双优又野心勃勃的人,我绝不可能让他死在我的后面!”

“……子上,你确实比我们都看得远。嗯,那你对钟毓?”

“哎,也许是人老了,杀心没有以前这么重了。元姬,自桃符以后,我们后面的三个儿子,全都夭折了啊。这就是报应吧!所以夷灭三族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能不做还是不做吧。我对钟毓说了,如果钟会反了,我不会灭钟家的三族的。”

第八十八章 天地已变色(二)

“吱呀”一声响,一扇柴扉被轻轻的推开。

“娘子,慢一点,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车拉过来。”

“嗯,有劳夫君了。”

“哎哟!艾非哥,又送大嫂去学校啊。”

“呵呵呵,翔弟,你也起来得这么早啊。”

“不早了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校场了。昨天内部会操,我的枪队又输给了艾非哥的枪队。昨晚我们队已经达成了共识,从今日起,每日早起半个时辰加练!哎,嫂子,我可不是对艾非哥不满啊。山长说了嘛,若是人没有一个好对手,难免就会孤独寂寞冷……”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就凭你就能做我一生的对手?昨天的会操你是撞了大运才拿了第二吧?你自己说说,从去年山长定下每季度会操制度开始,你那一队,除了昨天以外,进过前四没有?”

“哼!艾非哥你等着。你这当了一年多的冠军,我李翔迟早会抢过来!”

“哼!我等着你,李二蛋!”

“混蛋,我叫李翔,字展飞!此乃山长赐名赐字!”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当年体能训练总是拉我们这一寝室后腿的李二蛋。哈哈哈哈哈~~~”

这是景耀六年,蜀汉江阳郡,自贡亭,八月初五的早晨。

此时距离关彝开始组建盐工枪阵已经过去了整整20个月。

在这二十个月里,来自复兴学堂的学子们,秉承着关彝的意志,对自贡亭一万多盐工编组、训练。而艾非,这个当年五溪蛮的大男孩,就是自贡亭枪阵教官的第一人。

艾非的妻子是他在复兴学堂的同学,是涪陵郡本地汉民的女儿,叫徐婉儿。艾非在自贡亭担任教官,徐婉儿也跟着来到自贡亭,成了盐业小学的一名女教师。

在这样一个知识传播极为困难的时代,下层民众对教育的渴望是极为热烈的。所以盐业小学并没有寒暑假的概念。在盐工们看来,一年居然要给这些顽童放三个月的假?这真是岂有此理!有书念就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了,怎么还能放这么长的假呢?

所以关彝也只有从善如流,规定盐业小学的学制是每上六天课休息一天。也正是如此,徐婉儿这时候虽然已经是身怀六甲,但也仍然要去学堂教学。

小心的扶着妻子上了马车,艾非并没有上马,而是牵着驽马的缰绳慢慢前行:“今天都有几节课呢?”

“嗯,上午二年级有两堂数学,下午一年级有两堂语文。”

“一天总共也就七节课,你居然要上四堂?你们的校长也未免太黑了吧?”

“咯咯,没办法啊。学校的教师都是我们复兴学堂的女孩子嘛。到了这个年龄差不多都要嫁人生孩子嘛。那个马红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就是当年公开向山长示爱,要给山长暖床的那个?”

“对啊。人家上个月刚刚生了嘛。按照山长善待孕产妇的规定,产妇生产后可以休息六个月。所以,这会学校差老师啊。”

“呵呵呵,当年你们那些女生啊,一个个看山长的眼光都是亮闪闪的。一点都不关注我们这些男生,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个都嫁给了我们?也没见得为了山长终身不嫁。”

“哼!那是山长自己对师母专一。若是山长愿意纳妾,哪有你们的事儿?”

夫妻两人说笑了一会后,徐婉儿问道:“据说从今年四月起,山长就喊出了备战的口号。这么说起来,今年伪魏是一定会打过来了么?”

艾非沉默的点了点头:“山长算无遗策。应该是今年了。”

徐婉儿听完艾非的话,不由得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艾非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心里在想什么,他豪爽的一笑:“我等受山长厚恩,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报效山长的时候了。放心,能杀我的伪魏士兵,还没有生出来呢!”

“呵呵呵,这倒也是。毕竟当年在仙女山的时候,无难军的教官都说我们这一批人的身体是他前所未见的良才!”

就在艾非夫妻说说笑笑的朝着盐业小学前进的时候,另一边,一片整齐划一,外形一致却又排列紧密的房屋区里,各家的烟囱里也开始冒出了袅袅炊烟——盐工们也开始起床,生火煮饭了。

一扇房门被狠狠的推开,一个皮肤黝黑,肌肉虬扎的男子满是愤怒的拉扯着一个男孩子的耳朵走了出来。

他用的力气确实太大了,男孩吃不住痛,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哎哟,莫特吉。这么一大早的,干嘛就打孩子啊?”

“哎,张大嫂啊。这孩子昨晚回来说老师要请家长!哼!我莫特吉虽然原来是真腊人,但来到我大汉生活也有好几年了。我可是知道的,只有在学校表现不好才会请家长的!张大嫂,你说,难得太守天高之恩,让我们这些贱民的孩子有书可念。可是这小子居然不知道珍惜……不打他打谁?!”

“咯咯咯,莫特吉,这个可不一定啊。请家长不一定是表现不好啊。就我们家那孙子吧,上个月也是回来说请家长。我家那大壮也是当晚就狠狠的打了孩子一顿。结果第二天一去,才知道是要给孩子发小红花——这个,老师是怎么说的?哦,是说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份荣誉,一定要有家长在场。”

“……嗯?是这样吗?”莫特吉的表情瞬间化为狂喜,但当老子的刚刚把儿子拍得这么狠,好像这时候也不太好直接给儿子道歉,所以只有狠狠的对自己的儿子丢下一句话:“现在先放过你。到了学校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训完儿子,莫特吉转过身来:“张大嫂,大壮哥好些了么?”

“呵呵呵,没啥事。就是昨天会操的时候被木枪头捅到了心窝,一时半会没顺过气来。休息了一晚就完全无碍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嗯,大壮哥今天出操么?”

“要的。这会正在屋里刷牙呢。待会就出门。”

“哦,那我劳烦大壮哥给我那教官告个假,嗯,我尽力准时赶到,最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嗯,这个没问题。不过莫特吉,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学校的证明带回来,不然教官饶不了你。”

“那是当然,多谢大嫂提醒。”

父子两人离开盐工的家属区,很快就来到了盐业小学的门口。

夏天的太阳升起来得早,这会儿已经是晨光大亮,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的背着书包来到了学校。

莫特吉满脸羞涩却又眼中带着期望,走到了孩子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哦,莫特空,你来啦。咦?你是莫特空的父亲吧?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

“这,这是徐先生吧?俺是贱民,怎么能进先生的房间。”

“什么贱民良民,大家不都是盐工么?怎么?有汉人盐工骂你们是贱民?”

“那倒没有,那倒没有。大家都对我们真腊来的人好着呢。可是,俺不识字啊,这,先生的办公室那是多神圣的地方啊。我这种人…..”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进来。”

扭扭捏捏的,莫特吉像个刚进夫家门的小媳妇那样羞涩的进了教师办公室。

“本席姓徐,是莫特空的班主任。今天请贵家长来,主要是想谈谈孩子连续五天不能完成作业的问题。”

什么小红花?什么第一份个人荣誉要家长在场?莫特吉只觉得脑子里响起了一阵晴空霹雳。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一会儿,他反应过来后,立刻转身就用右手给了孩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盐工的手劲本来就惊人,更何况这是一个练习突刺一年多的枪兵盐工。莫特空挨了父亲一记耳光后,立刻倒飞了出去,很快的,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唉,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俺觉得还是先打了再说比较好。当然,先生是有学问的人,俺听先生的。”

徐婉儿劝住莫特吉,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学校的上空响起了一阵阵凄厉的警报声。

这是自贡亭成立以来就设立的高塔警报机第一次响起。这样突发的状况,让徐婉儿和莫特吉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很快,一个骑士飞驰而至:“伪魏入侵!伪魏入侵!全亭进入总动员!全亭进入总动员!所有枪阵教官、学校教师、士兵代表、盐井井长,一刻钟之内,到大礼堂集会!”

第八十九章 天地已变色(三)

西元263年八月,司马家掌控下的曹魏,对蜀汉发动了灭国之战。

由于曹魏的国力远胜蜀汉,所以和蜀汉多年以来一直是单向出兵,只攻击一个点或一个面不同。从曹真时代起,曹魏对蜀汉的进攻从来都是多路齐发,全面进攻。而到了这个时候,相较于双方刚刚建国时,曹魏和蜀汉的国力差距更为悬殊了。所以,这一次,司马昭一样祭出了全面进攻的大手笔。

曹魏的这次进攻,分为三路。

西路军统帅是征西将军邓艾,金城太守杨欣、陇西太守牵弘、天水太守王颀均服从其指挥调度。四路兵马共计三万余人。其战略目标是:各路军队同时往蜀汉阴平郡的沓中进发,将蜀汉大将军姜维统帅的蜀汉机动兵团牵制在阴平郡,使其不能向东救援。

中路军统帅是雍州刺史诸葛绪,统辖兵马三万余人。其战略目标是:从祁山大营出发,在姜维或蜀汉其他军队支援之前,抢先占领武都郡桥头这一交通要道。只要占据了这里,蜀汉西北角的阴平郡就和蜀汉本土失去了联系。到时候不管邓艾是否拖住了姜维,姜维都不能顺利东返汉中。

东路军是曹魏本次伐蜀的主力,其统帅是镇西将军、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的钟会。其麾下兵力达到了十一万。分别从子午谷、褒斜道、陈仓道从北向南三路齐攻蜀汉的汉中郡。这一路的战略目标是:在姜维被邓艾、诸葛绪等人拖住不能回援的前提下,尽快拿下汉中郡。然后打破阳安关,趁势进入盆地。

另外汉中东面,位于安康盆地的曹魏魏兴郡太守刘钦率军一万,于各路大军中最先出发,从东向西攻入汉中郡。其战略目标是,抢先占据子午谷、褒斜道、陈仓道的南面出口,防止钟会的大军被堵在谷内不能进入汉中盆地。钟会的大军到了之后,便归于钟会麾下,一起进攻汉中各城。

可以说,司马昭在战略上是非常重视姜维的——用六万人去拖住姜维——只是要求拖住姜维而已。在姜维被拖住后,剩下的十二万主力尽快从北向南打。灭不灭蜀汉不一定,但一定要把汉中拿到手。只要汉中到手,司马昭封公爵的事情就稳了。

如此庞大的军队调动,当然瞒不住任何人。蜀汉和东吴的情报机构飞快的向本国发回了报告。

八月一日,魏兴郡太守刘钦出兵。

八月二日,钟会在长安誓师出兵。

八月五日凌晨,得益于信鸽的快捷,复兴社在CD的张绍、糜照等人最先得到曹魏出兵的消息。

八月五日上午,江阳郡张遵等人得到消息,并立即开始了总动员。

八月七日上午,涪陵郡的关彝等人得到消息。当天下午,涪陵郡下属五个县全部开始动员。

然而,复兴社的高效并没有什么卵用。

八月八日,CD皇宫。

“中常侍,陛下在哪里!我等已经在宫门外求见陛下整整三天了!”

“张仆射、虎骑监,咱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陛下现在正请了巫女在做法事。需要持续祷告五天。在此期间,不能接见你们。”

“伪魏已经发动十八万大军分三路打过来了!这时候调兵遣将加以应对才是正理,还做什么法事?!”

“大胆!虎骑监,你是在非议陛下吗?”

“我TM……”眼看糜照就要暴走,张绍赶紧的拉扯住了他:“伯耀,没用的。”

“哎~~~又让关子丰那个家伙说中了!朝廷的反应果然迟钝!敌酋八月一日出兵,走子午谷起码要花去十二三天,走褒斜道需要花费的时间只会更长……我复兴社这些年花了那么多心血和代价培养出来的信鸽系统,为朝廷整整争取到了十天以上的时间,可……可全TM被浪费了!”

不光是糜照急,廖化、张翼这些留在CD的老军伍也急得跳脚。可是没得办法,蜀汉建国已经四十二年了,君主对军队的掌控已经比较牢固,没有刘禅先生点头。武将们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八月九日,陇西,狄道城,征西将军邓艾驻地。

“征西将军,现在三位太守的军队已经全部出发了,我军还不行动吗?”

“嗯,师司马还请再宽限几天。”

“将军还在等什么?镇西那边估计已经进入子午谷了。若是我军出发晚了,姜维逃了怎么办?”

“姜维不会跑的这么快的。司马安心。”邓艾胸有成竹的一笑:“姜维是个苦命人啊。西蜀国小力弱,姜维总是在兵力、粮草都不及我军的情况下与我作战。算是穷怕了的。这会儿是八月初,沓中的麦子已经成熟,以姜维的吝啬,就算他收到我军大举进攻的消息,也一定是想收了麦子再走。”

“这……军国大事,岂可因一季小麦的收获而耽搁?”

“司马久在洛阳,不知道我们前线的苦啊。我们还好一点,背后就是凉州,兵粮什么的是不缺的。而姜维就不行了。一季小麦,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再说了,以我对姜维的了解,这家伙胆子大,爱冒险,总是心存侥幸。不需要问他,我远在数百里之外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吧,这事算是揭过。可是将军,姜维不走我们就不出发吗?”

“当然不是了,主要是我派到羌人部落去招募羌族战士的人还没有回来。司马,这一仗,是对西蜀的灭国之战。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我这次招募了五千羌族骑兵,这些人的战力可是不俗哦。到时候一定可以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我方整整十八万大军,你那五千人来不来都不伤大局啊。鬼才信你的了。”当然,这话师纂也就是心里想想,说出来是不敢的——他是被司马昭派到邓艾的部队里来监军的。这军队没有打仗的时候,监军很威风,主将得一直陪着笑脸。可是一旦进入战局,全军上下当然都是主将说了算。出兵前和邓艾撕破脸皮,爽是爽了。可一旦打起仗来,邓艾分分钟都可以弄死他师篡——师司马,前方敌人有三千人控制了那个高地,请你带一百人去把它拿下来……这种命令你听不听呢?听,战死。不听?畏敌不前,砍死。

所以师纂也只有说道:“征西将军考虑周全,某无异议。不过某还是建议将军给大将军写个报告,把这些事情详细的说明一下。不然大将军有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邓艾的政治觉悟并不高,但这么明显的软钉子还是听得懂的。他脸上稍稍露出一点不快,还是点头应允了。

送走了师纂,整个大帐里只剩下了邓艾和邓忠父子俩。邓艾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父亲,虽说大将军这次伐蜀把我们摆在了辅助位置,但军令如山……”

“为父知道!”邓艾非常恼怒的拍了桌子。

这一次十八万大军三路伐蜀,最窝火的就是邓艾了。

当年王经在洮水大败,陇西精锐丢了个干净,是谁接手这个烂摊子?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重建陇西军,然后取得了段谷的大捷?是我邓艾啊!

七年以来,是谁在陇西呕心沥血,和姜维尽力周旋?是我邓艾啊!

可是这一次伐蜀,你司马昭在搞什么啊?!居然让我服从钟会那个小年轻的指挥?

这样也就罢了,分给我的任务是什么?拖住姜维!哦,我拖住姜维,让钟会去摘桃子。最苦最累最容易失败的事情我去做,到了后来分功的时候却是拿下空虚汉中的钟会功劳最大。这真是岂有此理!

司马昭!你也犯了那些世家大族的通病!对我们这些出身贫寒的人各种瞧不起,对同为世家大族的子弟各种优待。在这一点上,你比你父亲差远了。

(司马昭:兄弟你真冤枉我了。我是身体扛不住急着要篡位啊。可兄弟你居然懂不起我的意思,我只有让懂得起我本意的人来做统帅了啊。)

“哼!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姜维放回汉中去。让钟会那个竖子看看,姜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这样做,你们还真的体会不到这些年我在陇西的辛苦。”

话虽如此说,但邓艾至少不会公然的放姜维回师。所以很快邓艾军的命令也发下来了:“全军整备行装,三日后全军南下!”

第九十章 天地已变色(四)

同样是在八月九日,蜀汉的汉中郡,乐城。一次气氛极为沉重的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参与会议的有汉中军团监军王含,汉中军团护军蒋斌,汉中黄金督柳隐,阳安关督傅佥,武安督蒋舒以及汉中军团其他各大据点的城督和校尉以上军官六十余人。

自从汉中军团司令官胡济于去年病死之后,由于蜀汉朝廷忙于削夺姜维的兵权,所有并没有任命新的汉中军团司令官。

按照蜀汉朝臣的想法,拿下姜维后,就把机动兵团拆散,加强汉中的防务。从此之后十年内对曹魏以防守为主。而新的大将军自动就是汉中兵团的司令官——刘禅和黄皓预定的人选是阎宇。

可惜由于姜维的反抗,拆分机动兵团的方案暂时无法落实。蜀汉朝廷又怕对姜维催逼过急导致姜维反叛,所以采取了软刀子杀人的方法:抽调机动兵团的骨干军官到汉中任职——柳隐、傅佥、蒋舒全都是来自机动兵团。

由于没有司令官,所以这次会议由汉中军团的监军王含主持。

“各位,复兴商社前些时日传来的情报已经经过司闻曹的核实了。伪魏这次确实是倾巢而来,共分三路进军,兵力一共是十八万。其中针对我汉中方向的敌军就有十二万。”

会议室内很安静,这些东西大家都已经知晓了。没什么好惊叹的——再说了,曹魏前两次进攻,其兵力比这一次也少不到哪里去。

“根据朝廷两年前新制定的汉中防务策略。如果伪魏大举来攻,我军将让出各谷出口,放对方进入汉中盆地。之后各地坚壁清野,依托各地城防固守。大将军的机动兵团将在盆地内游而击之……待敌军师疲粮尽之际,各城再一起杀出,配合机动兵团围歼敌军……”

“下面先来查询一下各城寨附近的麦田收割情况。嗯,本将先来吧。本将坐镇的乐城,诸位来这里的路上相信已经看到了,所有麦田已经全部收割完毕。新麦已经全部入库。野外的百姓也已经入城。以乐城为中心,方圆二十里之地,伪魏军队将收不到一粒粮食,抓不到一个人……”

汉中郡的地域面积不小,但汉中盆地的面积并不算大。而汉中郡政府掌控的人口,99%都集中在汉中盆地内。所以人口的收拢其实相对比较简单。只要汉中各城守稍微用点心,基本都可以做到让魏军进入汉中盆地后,连一个带路的都找不到。

“本官坐镇的汉城,也已经完成新麦收割入库,周围百姓也已经全部入城。”

“下官坐镇的阳安关城也是如此。”

“老夫坐镇的黄金城也已完成上述事务。”

“呃……下官坐镇的武兴城,呃,也基本完成了上述事务。”

“砰!”王含在主位上狠狠的拍了桌子:“蒋子畅!好好说话!什么叫基本?完成就是完成,没完成就是没完成。本官的耳朵不想听到含糊不清的基本二字!”

“监军恕罪…….下官…….下官…….”

“算了,你给我坐下!武兴城的副将来了么?”

“参见监军,下官武兴城副将王鹏在此。”

“你们武兴城的这些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听到王含这句话,王鹏低着头一阵沉默不语。

“怎么了?哑巴了么?说话!”

王鹏先是无奈的看了蒋舒一眼,然后一咬牙:“监军恕罪,以上事务,武兴城尚未开始着手。”

“什么?”这下子不光是王含,连带着会议室内其他军官都齐齐的惊呼了起来。

王含“嚯”的一下站起身来,蹭蹭蹭的跑到蒋舒的位置上,狠狠的朝蒋舒踢了一脚:“你这厮在做什么?本官七月下旬就已经行文各城,说今年很可能伪魏会大举进攻。因此各城周围的麦田一旦成熟,马上要组织百姓抢收。你那武兴城也就比阳安关稍微靠北一点点,麦子是早就熟了,怎么会拖到现在都没有收割完成?你留着麦子在野外干嘛?是想资敌么?”

“监军恕罪,请容下官禀明……”

“我不想听你废话!因为这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护军,我欲将武兴督撤职查办,你的意思?”

“同意!”

“好,众将听令!着免去蒋舒武兴城督职务。武兴城副将王鹏暂代武兴督。王副将你回城后,立即将武兴城附近的麦田全部焚毁。武兴城的军队和百姓,全部进入阳安关,加强阳安关的防御!”

“喏!”

“至于蒋子畅,嗯,你就到乐城……”

“监军,下官有一言。”

“嗯?子廉(傅佥)有什么话说?”

“监军,下官与子畅兄早年在机动兵团配合了很久。彼此都很熟悉了。既然监军让武兴城的军民都进入下官镇守的阳安关,不如让子畅兄也到阳安关任职。如此武兴城的军队和百姓也方便安排。”

“唔~~~好吧。蒋子畅,去了阳安关可要好好做事。如有再犯,本官绝不容情!”

“喏!多谢监军手下留情。”

“好,此事到此为止。诸位,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安排各城的具体防务。左右,上舆图。”

四个士兵吭哧吭哧的抬了一副超大型地图走进了会议室,将其展开之后,整个会场的中央已被全部占满。

“诸位,这就是涪陵郡太守关子丰为我们汉中军团制作的舆图。确实比以前我们使用的舆图要清楚得多。”

“现在我汉中兵团全部兵力只有一万两千人。无力在野外与敌人野战。若是将一万人分散在十余个据点,也难逃因为守御力量过于分散从而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命运。所以本官和护军(蒋斌)、黄金督(柳隐)商量后。对我军兵力做出如下调度。”

“哗啦啦”,六十多名军官全部起立拱手:“我等听候监军命令。”

“汉城、乐城两城,为汉中盆地最大的两城,其内百姓、存储粮草都是最多的,所以这两城,各分2500人。然后我们从城内的老兵、青壮里各自再征召2500人。这样,两城各有5000兵力进行防守。”

“黄金城。”王含把手指点到汉城、乐城东侧的远点上:“这里是敌人的魏兴郡士兵进入我汉中的第一道防线,即使现在我们放开谷口让其进入,但为今后考虑。这里也不能放弃,必须坚守。所以这里的守兵是两千人,由休然(柳隐)负责防御。”

“老夫领命!”

“剩下的五千人,全部进入阳安关。”王含说到这里,神色郑重的对傅佥道:“子廉。我估计伪魏的统帅不会那么蠢,会对汉中各城一个一个的攻下来。他的主要目标还是要尽快突破阳安关以便在大将军回援之前进入梓潼郡。所以我和护军、休然最多就是被长期包围,真正要经历苦战的,是你!阳安关是汉中这个布袋的袋底,袋子若是破了,大将军诱敌深入,趁其兵疲粮尽聚而歼之的策略就会彻底破产。所以,千般重任,就要劳子廉一力担之了!”

“请监军放心,傅佥定与阳安关共存亡。人在,则城在!”

……

散会了,傅佥和蒋舒骑马并行出了乐城。

“蒋兄,武兴城那边是怎么回事啊?以蒋兄的才能,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完成麦田的收割和百姓的聚拢?”

“唉,子廉,你是不知道啊。武兴城那边周围的田地,有七CD是前胡骠骑(蜀汉汉中军团司令官,右骠骑将军胡济)家的田啊!武兴城下辖百姓不足两千人,但胡家在武兴附近的佃户都有两千多人……胡家人不让收割,为兄有什么办法?”

“什么?胡骠骑在汉中这些年,居然积累下了这么大的家产?真是……真是…….那在会场上蒋兄怎么不说清楚?”

“贤弟,这种事情怎么能在会场上说呢?胡骠骑是死了,可是人家的弟弟胡博如今还在CD担任尚书呢。那可是能定期见到陛下的。”

“那又怎样?如此军国大事,岂能儿戏?蒋兄还是该在会场上向监军、护军说明。”

——哼!傅佥,当年刘备那大耳贼在夷陵被烧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你父亲傅彤为了掩护大耳贼逃走壮烈战死。从此之后你在这西蜀小国里就可以横着走——顶着烈士之子的光环,谁都不敢把你怎么样。可是我蒋舒不同啊,我是益州土著,出身贫寒。一旦得罪了荆州大佬,一不小心就会身死族灭。我怎么敢在那么多人参加的会议上曝光胡家的事情?我不想活了么?

看着蒋舒沉默不语,傅佥爽朗的一笑:“蒋兄,没事的。这次伪魏大举来攻,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到时候我们兄弟齐心,在阳安关让那钟会碰个头破血流,蒋兄自然就官复原职了。啊,不,说不定还要升一升呢。”

“呵呵。”蒋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就要多偏劳贤弟了。”

第九十一章 沓中大转进(一)

西元263年八月十一日。蜀汉的扛把子刘禅先生在非常虔诚的祷告五天后,巫师给出了“天神”的指示:伪魏十年之内不会来犯。

当然,神棍们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是绝不会对雇主给出单一的答案的。所以,巫师还说了一句:如果伪魏来犯,必然全军覆灭。

得到了如此“神谕”的刘禅先生,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结束了闭关,重新回到了人间。

当然,迎接他的肯定不是“樯橹灰飞烟灭”的捷报,而是狠狠的当头一棒!

“陛下!伪魏发动十八万大军,分三路来犯。我大汉北方的武都、阴平、汉中三郡,全线告急!”

“啊?!”

在短暂的慌乱后,刘禅忽然想起了什么:“哈哈哈哈,上天早有预示。伪魏不来便罢,若来,定是全军覆没!”

大…大哥,你哪来的自信?

“陛下!”糜照重重的在朝堂上踏出一步:“陛下!此次伪魏倾国而来,就是为司马家谋取篡位之资。其决心之大,绝不是昔年曹真、曹爽入寇可比。现在大将军的三万兵力孤悬在遥远的沓中,而真正的战略要地汉中兵力不足一万五千人。当前之局势,可谓是危若累卵……还请陛下早日发兵,支援大将军和汉中守军!”

“嗯,卫将军,你有什么意见么?”把整个朝堂扫视了一遍后,刘禅点了诸葛瞻的名。

“陛下,臣以为,此时伪魏刚刚发兵,士气正旺。我军不可正面缨其锋。当下令汉中各城坚壁清野以挫其锐气。同时命令大将军从沓中回师,坐镇阳安关,确保汉中无虞。至于CD的兵马,可以先行动员一部分,但不必急着出兵。”

“诸葛思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伪魏十八万大军啊!这时候我大汉不光是要将CD的军队开出北上,也要调动永安、涪陵、南中的兵团向CD靠拢……”

“呵呵呵,虎骑监,汝做生意是行家里手。可是这打仗就真的不行了。这时候敌军士气如虹,如果我们此时将全部主力投入汉中。那岂不是要提前爆发决战?这样的决战,就算胜了,我大汉也会元气大伤啊!到时候东吴定会背盟,而南中也会再次反叛!如果那样的局面出现,我大汉才是危险了!”

不得不说,诸葛瞻说的也有道理。随着这些年蜀汉国力的不断衰弱,蜀汉要想调集全国精锐于一地真的需要极大的决心,冒极大的风险。

所以,刘禅先生出关后的,蜀汉朝廷针对曹魏的大举进攻,下的第一轮命令是:

第一、汉中各城坚守不出,依托坚城消耗敌军锐气。武都、阴平战略性放弃——这两个郡本来就没啥人口。而且由于地理方面的关系,只要汉中在手,等到曹魏大军撤退后,蜀汉要拿回来轻而易举。

第二、大将军姜维的机动兵团,立即从沓中东返。进入阳安关坚守。

第三、改年号。

没错,就是改年号。从现在开始,蜀汉的年号从景耀六年直接更改为炎兴元年。

相对于秦为水德,刘邦建立的汉王朝一直为火德。所以炎兴就是大汉再兴。可是……好吧,这算是良好的祝愿了么?

除此之外,蜀汉朝堂就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了。刘禅先生对涪陵的关彝、永安的阎宇、南中的霍戈等地方将领发来的要求领兵北上的要求,一律不许——都好好给我在各地待着,伪魏的这次进攻没啥大不了的。看你们老大我改个年号吓死他们……

与此同时,蜀汉版图的西北角,阴平郡,沓中。

这里是位于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移行的岷山山脉北麓。和秦岭内部有很多山间盆地一样,岷山山脉内部也有不少地形平缓的盆地。而沓中就是这样面积开阔、土壤肥沃,极为适宜耕种的山间盆地。

蜀汉大将军姜维自景耀五年来到这里屯田后,一年之内,已经开垦出四十万亩麦田。在去年的秋季种下第一季冬小麦后,在这一年的夏天,已经迎来了风吹麦浪的收获季节。

按照常理,冬小麦的收获季节一般是在每年的六月下旬。但由于这里是青藏高原的边缘地带,海拔偏高。所以这里的收获季节稍稍晚了一个多月。而正是这一个多月,导致了姜维兵团行动的延迟。

“大将军!我军驻守在盆地西北高山的斥候来报,距离此地八十里,已经发现了伪魏的前锋部队。看旗号,应该是伪魏金城太守杨欣。”

“知道了,再探!”

“喏!”

打发走了斥候,姜维面色沉重的看了看舆图:“甘松方向,杨欣。我军正北面,王颀。东北方向发现了牵弘的旗号……三路齐来,可是,邓士载在哪里?”

大厅里的人不多,但也算是有几个。可是能接姜维话的人真的不多。

看看姜维现在的班底吧:护军刘敏,这是和王平同时代的人物,现在已经七十五岁了。参军来忠,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接下来就是骑都尉赵统,牙门将赵广等人。也都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再往下,就没什么人了!

没有人答话。姜维也没有再问。而是摊开自己的右手,又打开了那张已经快要被他挫烂了的小纸条:邓士载尾随将军,诸葛绪当头拦截。将军速东返!彝。

这是糜家商号在汉中的人半个月前送到姜维手中的。依靠穿越者的优势,关彝非常清楚的告诉了姜维他将面对怎样的困境:邓艾这一次的任务不是和你直接交战,而是尾随着你。只要汉中战局吃紧,你是一定要率军东返的。到了那时候你后面有一个尾巴,前面又有敌人正面阻截,您该怎么办呢?所以,你还是趁着邓艾没有跟上来的时候,尽快东返汉中吧。

可惜穷怕了的姜维果然如同邓艾所料一般,一直拖拖拉拉到沓中的麦子成熟后,才开始考虑东返汉中的问题。

“子诚(来忠),我军的麦田已经收割完毕了吧?”

“还有三万余亩散落于山丘处的麦田没有收割。其余平地上的麦田已经全部收割入库。”

“哎~~~我失策了。那三万亩的麦田全部烧毁。命令全军整备行装。两日后,我军全军东返!”

“喏!”

……

西元263年八月十一日。姜维的部队开始从沓中出发,向着汉中郡前进。

但是沓中,作为蜀汉版图的西北角,实在是,太偏僻了。

这里距离汉中的底部阳安关二百八十公里,距离交通要道桥头二百六十公里——这都是说的直线距离。实际上在当时极端落后的道路条件下,姜维军的东返路程,最少都是六百公里以上!没有二十天,姜维军团根本就赶不到阳安关。

而二十天,还只是一切顺利的理论值。事实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就在这一天,驻守在狄道的邓艾军主力,也开始全军南下了。

第九十二章 沓中大转进(二)

“报~~~启禀征西将军。西蜀贼酋姜维率军从沓中启程东进了!”

“哦?这个姜伯约。这不是他的性格啊,居然比我预料的早了五六天。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种了一季的粮食说不要就不要了?”

“征西将军,这会不是称赞敌人的时候,我们还是加快步伐全速追赶吧!”

“呵呵呵,司马勿慌。嗯,斥候,我军各路人马中距离姜维最近的是哪一支?有多远?”

“回将军的话。是牵弘牵太守的军队。距离属下出发之日,牵太守的军队距离姜维军大约十七八里。”

“太近了!传令给三位太守。命三位太守率领各自军队,轮番前插,前锋部队距离姜维军最远不得超过三十里,最近不得小于二十里。各军只需远远跟随姜维,但不可与其交战。若姜维率军回头邀击。各军也只能退后避开,不可交战!违命者,斩!”

“喏!”

看着远去的斥候,司马师纂紧皱着眉头:“征西将军……”

“呵呵呵,我知道司马要说什么,正好,这会护军也在。我就给二位讲讲下面战局的推演。”

所谓护军,指的是司马昭的亲信田续。这位爷原本是司马昭大将军府里的记室。在把师纂派来给邓艾做监军后,又把田续派来做护军——附带说一句,钟会的监军是卫灌,护军是胡烈。全都是司马昭夹带里的人物。

领兵大将率领野战军出征,朝廷主事的人公开派人来监视,这其实是一种好事——老大,我虽然领兵作战,但我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哦。不信?我可是啥事都没有隐瞒你派来的两个灯泡哦!他们每天都在给你写小报告吧?我可是一点都没阻止哦。

一句话:在古代那种极端落后的通讯条件下,监军制度是领兵大将洗脱嫌疑,做君主的也能睡得着觉的最有效的方法。

“两位请看。”在师纂和田续都落座后,邓艾将一枚石头放在里桌子上:“这里是我们。算上三位太守和本将在西羌招募的部队,一共是三万五千人。”

“这里。”邓艾在代表本方石头的左手边放上了一块比较小的石头:“这里是姜维的部队,兵力大约三万多一点。”

“还有这里。”在代表姜维部队的石头的更左边:“这里是雍州刺史诸葛绪的部队,兵力足额三万。根据大将军的命令,在我军发兵之前,诸葛刺史的军队就要先一步出发,抢占阴平郡链接梓潼郡的咽喉要道:桥头。而姜维的军队,不管是去汉中还是去梓潼,都必须要经过桥头。”

“如果我军现在全力追击姜维,姜维必返身与我决战。实话实话,在野外正面决战,面对兵力与我差不多的姜维,本将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是实话,但没有什么丢人的。从郭淮到陈泰到王经到邓艾,曹魏没有任何一个大将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正面野战打赢过姜维。这些年来曹魏陇西诸将能够在姜维面前稍占优势,最大的依仗还是曹魏雄厚的国力——老子打不赢你拖都要拖死你!

“可是本将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和姜维决战呢?现在朝廷的主力已经进入汉中。姜维必须东返。东返必过桥头。而桥头有诸葛刺史的三万人严阵以待……所以我们只需要跟着姜维就行了。跟紧点,最远不能超过一天的路程。我想,诸葛刺史的三万人,不会连一天都扛不下去吧?这样一来,最终的结局就是我军六万五千人与姜维的三万人决战于桥头。那时候我军有坚城相助,而姜维的部队却远离根据地…..呵呵呵,如此,大将军多年以来的心腹之患,就可以彻底消灭了。”

“……原来如此,征西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啊。我等拜服。”

说服了师纂和田续,邓艾的嘴角偷偷的翘了翘:“哼哼,姜维是这么傻的人么?诸葛绪那样的蠢猪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哎,姜维啊,你可要努力啊,我可是给了你机会让你跑了。你可一定要安全返回汉中啊。你不回汉中,就无法让钟会那个竖子吃瘪。这样的话,大将军就无法明白我的价值了。哼!等你把钟会击垮,大将军必然会认识到他犯了大错。那时候伐蜀的统帅就一定是我,然后,我再和你姜维好好扳扳手腕!至于诸葛绪,呵呵呵,你放跑了姜维,大将军岂会饶你?你那三万雍州军,就交给我邓艾来统帅吧。”

与此同时,阴平郡,桥头。

“阿嚏!是谁在说本官的坏话!”此时,曹魏雍州刺史诸葛绪正站在桥头城的城墙上,志得意满着呢。

严格来说,桥头城只是一个很小的城堡——不具备普通城市功能,仅仅是个军事要塞。这里的驻军也只有五百余人。哪里挡得住诸葛绪的三万大军。守城的蜀将看到诸葛绪的大军后,根本就没做任何抵抗,赶紧的把部队分为两路逃跑了——一路往南去CD,一路往西去寻找姜维。

在占领了桥头之后,可以说诸葛绪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抓到了本次伐蜀战役最大的关键:桥头东南九十余里,就是白水关。再从白水关往南八十余里,就是四川盆地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剑阁。

此时由于姜维的主力还在西北,而蜀汉朝廷还在犯浑。所以这两个地方是没有成建制的军队防守的。如果在这个时候诸葛绪当机立断,立即挥师南下抢占剑阁,整个四川盆地就会门户大开。而在汉中的王含、蒋斌、傅佥等人,统统都会成了瓮中之鳖。

“诸葛使君,情况就是如此。若不是姜维与伪帝互相猜忌,导致姜维主力孤悬西北。白水关的防务绝不可能如此空虚。此天要予使君灭蜀大功啊!还请使君速速发兵南下!”

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一点。事实上当曹魏的大军开始南下后,益州本地的世家大族绝大多数是欢欣鼓舞的。当诸葛绪占领了桥头后,就是益州本土世家派人来向诸葛绪提出了立即南下抢占白水关和剑阁的建议。

如果是邓艾甚至钟会在这里,那一定是毫不犹豫的南下了。可惜,这一次领兵的是诸葛绪。

严格来说,他不是将军,他是官僚。

“呃,本官接到大将军的指示就是占领桥头,堵住姜维的归路。大将军的命令里,没有让本官南下啊。”

“使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这等战机,稍纵即逝啊!”

“……嗯……嗯,不行,这太冒险了。若是耽误了围堵姜维的命令,本官吃罪不起……算了。传令,全军就地驻守,加固城堡。严阵以待姜维!”

……

八月十五日,距离姜维从沓中出发已经过了四天。

“大将军!大将军在哪里?属下桥头守将李宏。有十万火急军情禀报!”

“本将就是姜维,李将军有什么事?”

“大将军!大事不好了!伪魏雍州刺史诸葛绪率兵三万直扑桥头。末将兵微将寡,无力抵抗。不得已弃了桥头……一路西行前来给大将军报信!”

“嘶~~~居然是桥头!”李宏带来的消息,犹如一记闷锤打在了姜维的胸口:“还真让关子丰给说中了啊!”

“桥头居然失守了!完了!这样一来,白水关、剑阁也危险了!我大汉危矣!”

“子诚勿慌。”姜维很快的镇定了下来:“诸葛绪是个死板的人。根本不会领兵打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孤军深入去剑阁……不过这厮堵在桥头,邓艾又远远跟在我军身后……”

姜维背着手在大帐里走了一圈,然后眼光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属下后,神情中露出了决然:“诸君,现在我军情势险恶无比。本将需要一人,率领不超过三千人的部队,就地阻截邓艾的追兵!”

被荒草章推了……

大凡喜欢在起点看三国类小说的书友,几乎没有不知道荒草大神的。所以,被荒草大神章推,必须要郑重其事的单开一章来说点啥。

事情的起因呢,是本书的书友群里一位书友看了本书后觉得还行,于是就问我怕不怕百合奶我,我说不怕。然后这位书友就说好,我去《神三》的书友群里帮你找荒草章推。这个事情过了好像有一段时间了,反正最近事情多,我都差不多快忘了。

今天下午正在上门诊,接到同事多鸡冻的电话(这位同事也是神三的书友),说你娃娃惨了,被百合奶了。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全身一哆嗦,差点把正在给患者开的巴戟天抖成了巴豆。

后来想想,我这人抵抗力不弱呀,有啥好鸡冻的呢?

想当年,我还是青葱少年一枚的时候,互联网刚刚兴起。我就加入了新战国联盟,在那里面混了个“神医”的匪号(主要是那里面喜欢卖弄医学知识的就我一个还没从医大毕业的半桶水)。08还是07年哦,战盟搞了个内部征文比赛,我侥幸拿了第一名。然后自然就是奖品发放。知道奖品是啥嘛?羊端御免T恤!上面还有马亲王的签名和唇印!(羊端不是羊端啊……实在不敢打那两个字)

(不知道马亲王是何许人的少年,我只能说你too young!那可是和发改委、雪风号、张局座齐名的四大羊端之一。)

被亲王殿下祝福过的我,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呢?嗯,好像和当时的女朋友分手了。好像被院长一脚踢到一家大型医院进修,过了一年多每天工作16个小时,最高纪录连续上班42天无休假的日子。好像那一年什么胃出血、失眠、脱发、白发、痔疮啥都犯了……

但是,我现在还不是全须全尾的活着嘛。由此可见,我的抵抗力还是不错滴!

所以说,担心本书扑街的书友们放心,这书成绩可能会扑街,但完本这事儿一定有保障——我明天把主角写死了就可以完本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们,你们也可以洗洗睡了——等一下,去洗白白之前,先把本书收藏了,推荐票也留下!

自己的抵抗力说完了,说说荒草大大的威力。

我们这本书呢,在刚刚上传的前两周,基本上每天是二三十点击量,二三十张推荐票,以及每天增加两三个收藏。

两周前,起点给了历史分类推荐,一周前给了历史新书推荐,本周给的是新书精选推荐加手机版历史分类新书精选推荐——话说这最后一个推荐在哪里啊?我TM自己都找不到啊。这两周是一个什么样子呢?嗯,点击每天增加三四百,推荐票好的时候一百多张,差的时候五十多张。收藏每天大概是增加20到30个。

今天中午十二点,荒草大神章推本书。然后六个小时内点击增长了500多,推荐票增加了两百多张,收藏直接涨了150……

这就是为啥百合奶谁谁死的原因所在了。

这么一大堆忠诚的粉丝,被百合的神书养刁了胃口,提高了品味。然后再一窝蜂的来看凡人写的书……好吧,接下来我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不过再说一句,本医生天天淡看生死,心理素质好得不得了。所以,吓不到我的。

最后说一下荒草大神。

咳咳,你们都说百合是毒草、毒奶。奶谁谁死。可是你们要知道,这样的女子不得了啊!

我念初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妹子。也自带羊端效应。谁跟她一起出去耍,丢钱、被家长逮住啥的,必犯。谁上课跟她聊天,她屁事没事,其他人一定被老师按到地板上摩擦。威力强大时,我们隔壁班的要是不小心看到了她,哦哦,不是今天考试挂科就是作业本不见了……

但是这个妹子高中的时候交了男朋友。我们一群初中同学都用非常怜悯的眼光看着那傻叉,准备啥时候给他收尸。结果,这男生高中三年运气爆棚逆天,拿了在学校里所有能拿的荣誉不说,高考还是本校的理科状元。

后来这妹子又嫁了人,人家的老公开初是个下岗工人,结果娶了那妹子之后,华丽变身成为本地的富豪名流……

呐,我只晓得荒草是雌性,不晓得年龄几何婚配与否,不过想来人家的男友或者老公,那肯定是被旺得不要不要的。

废话说完了,说正事。

谢谢荒草大神的章推,效果立竿见影!

谢谢本书自发布以来一路跟来的书友,本书目前的计划是至少200万字以上。作为上班族,长时期的每日两更我肯定无力维持,但在11月到来以前,每日两更是绝对可以保证的。后续即使不能维持这个频率,我也不会断更的。这点请大家放心。

感谢响应荒草大神的章推,前来支持本书的书友。这本书是凡人写的书,但他是一个凡人很用心去写的书。所以,今天的兴奋过了,还请继续抽出一点点时间和精力,支持本书。

三国末期,主角的阵营在蜀汉。其实最大的困难在于,汉魏两国的国力差距是绝对性的。既要让蜀汉逆推魏晋,又要把这个过程写得合理。这才是这一类书的最大难点。我对此有充分的认识和思考。但毕竟我是凡人,肯定有思虑不周到的地方,所以,以后的章节如果大家觉得哪里不合理,请在多多担待的前提下,多提意见。

谢谢大家!

第九十三章 沓中大转进(三)

“常山赵子龙之子!大汉牙门将赵广在此,不怕死的就上前一步!”

这是一条狭窄的裂谷。在这峡谷的出口处,整个地面已经是一片赤红。在赤红的地面上,是层层叠叠的尸体。这些尸体,看穿着,有不少着红甲的蜀汉士兵,更多的,则是着黑甲的曹魏士兵。

在峡谷出口的顶端,一个全身披挂的银甲已经被鲜血侵染成了血甲的中年将领,孤独的站立在谷口,满脸骄傲的看着谷内不下六七千人的敌军尸首,右手倚着自己的长枪,左手顿了顿手里的赵字大旗。再一次开口大吼道:“常山赵子龙之子!大汉牙门将赵广在此,谁敢上前一步!”

谷口内,数千黑衣黑甲的曹魏士兵,眼神呆滞的看着谷口那孤独的身影,心情非常的复杂。

这是八月二十一日,距离姜维下定决心,做出留下少量部队堵截邓艾追兵的指令后,已经过了整整六天。

负责断后的赵广,率领三千蜀汉士兵,在一道峡谷的出口处,已经把邓艾的三万五千兵马整整堵住了六天。

第一天,追击而来的牵弘没什么表示,上报给邓艾:领导,有人堵路。完毕。

第二天,轮岗的王颀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这位爷是天水太守。作为天水的主官,他对姜维的观感是:这家伙简直就是天水之耻。所以王太守到了这里后二话不说就拉着部队上了——结果,大败而回。

这下子邓艾不高兴了:姜伯约,你这样搞不行啊。虽说老子是想放你回汉中去给钟会那个臭小子(六十多岁的人骂三十多岁的人臭小子好像也没啥错)添乱。但你得让我在我的领导那里有交待啊。这么几千人就堵住我几万人?堵个一两天也就罢了,时间长了大将军不私下嘀咕我才怪!

于是第三天,邓艾军的主力上了。

咦?没打动?这一定是错觉。等我回去睡个觉再来。

第四天,还是没打下来。

这TM一定是我状态不好。我回营开个PARTY再来。

第五天:这个赵广是什么人啊?居然这么猛!这些年也没听说他在姜维的手下做出多大的功绩啊!

现在,第六天了。对方堵口的军队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可是,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啊!六天!以姜维的能力,硬攻都能把诸葛绪给吃干净了!

而且看看现在自己这些士兵,全TM 眼神呆滞。作为一个统兵多年的良将,邓艾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士兵心里在想啥:这就是我们这次要去征服的国家吗?这么一支小部队,以寡敌众,三千人全员战死,就没有一个逃跑的。这样的国家真的是我们能够征服的吗?

“呵呵呵呵呵~~~常山赵子龙之子!大汉牙门将赵广在此!大好头颅,谁来拿去!”

“真不愧是长坂英雄之子啊!”伴随着一声赞叹,一个矫健的身影催动身下的坐骑越阵而出。走近赵广身旁后,年轻的骑士拱手为礼:“大魏征西将军之子,偏将军邓忠见过赵将军。”

“有礼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直了身躯,赵广对着邓忠微微一笑:“小将军与我大汉敌对多年,多有战功。算是英勇豪迈之人。今日死在小将军的手里,也不算辱没了我赵广。”

看着赵广连长枪都无法抬起,邓忠长叹了一口气,狠狠的把手里的长枪插在地上。然后翻身下马,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赵将军,得罪了。”

随着这一声得罪了,邓忠飞快的把手里的长剑插进了赵广的胸膛。

“嘶~~~”在满是轻松解脱的神情中,赵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父亲,我今日之表现,没有给您丢脸吧?”

“兄长,国威,我就先走一步了。剩下繁重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等到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那一天。可一定要在我的坟前告诉我啊~~~”

蜀汉炎兴元年八月二十一日,为了掩护姜维的主力部队与邓艾的追兵拉开距离。蜀汉牙门将赵广,率领不足敌方十分之一的兵力堵截邓艾主力达六天之久,累计毙敌六千余人之后。壮烈战死!

……

与此同时,姜维的部队距离桥头只有六十余里的路程了。

“报~~~大将军。前方斥候队已经和敌军的斥候对上了。现已探明,敌军三万人,以桥头堡为核心,全部盘踞在白龙江以南。”

“呼~~~这个诸葛绪,果然没有南下白水关。如此,我大汉的局势还不算太坏!”

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将,看到情绪明显不高的赵统后,姜维也很是惭愧的叹了一口气:“伯治,维真是……”

“大将军无需再说什么。这是广弟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逼他这么做。他只是尽了一个大汉臣子的本份罢了。”

“哎,姜维有愧于赵家啊。若不是贪图那一季的粮草……”

“大将军无须自责。虽说现在后军还没有接到邓艾靠近的消息,但广弟再怎么能干,也不可能长时间堵住邓艾。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怎么尽快击破驻守在我军归路之上的诸葛绪。”

“嗯?击破?这个到也未必啊。”

……

另一边,桥头堡。

自从八月初发兵,一路高速挺进,顺利的占领了桥头堡后。诸葛绪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大半个月了。

“报~~~启禀刺史。我军斥候已经发现敌军!”

“哦!旗号是什么?是姜维么?有多少人?”

“敌军领兵大将确系姜维无疑,观其规模,大约三万余人。”

“啊?这么多?邓士载在干什么?!这姜维简直毫发无损的来到了本官的面前!这邓士载都没和他打上一仗么?尔等可曾发现姜维军队后方有没有我们的友军?”

“呃。这个,属下的斥候冒险越过姜维军西行了三十里,没有发现友军!”

“这,这这这……这邓士载干什么吃的!他把大将军的命令当儿戏么?”

可以说,诸葛绪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心里很清楚:第一,桥头堡太小,本方的三万人是无论如何都塞不进去的。所以如果要和姜维交战,只能是打野战。第二,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打野战他绝对不是姜维的对手。

不过还好,这大半个月他诸葛绪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至少,扎营、固垒、修筑各类防御工事,这些事情他是老老实实的做了的。

“传令!全军固守营盘。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准一兵一卒出营交战!”

“喏!”

“报~~~~”

“又有什么事啊?”

“前方斥候最新报告。敌将姜维在看到我军大营后,率领敌军北上去了。”

“北上?”诸葛绪稍稍思考了一下后就猛的跳了起来:“不好,姜维这厮是要去断我军的后路!”

他这句话吼出来之后周围的幕僚以及益州本土世家派来的代表全都愣了:大哥,你失心疯了吧?你雍州军三万人全都在这里了,二十万石存粮也全都搬运到这里了。哪里还有什么后路需要保护的?姜维难道这会还要带着这三万蜀军去北伐不成——人家一心一意想的都是怎么尽快回到梓潼进入汉中啊!只要你在这里坚守几天,等到后面的邓艾一到,两面夹击之下,姜维就完了蛋了!

“不行!我军后路不容有失。传令!全军立即启程北返!务必要保住我军的后路!”

“刺史!使君!”

“勿复多言!立即启程北返。有敢妄言者,杀!”

……

八月二十五日,姜维的军队率军北行三十里,在接到诸葛绪的军队已启程北上的消息后。立即全军南下,迅速的通过了桥头。而诸葛绪在听到消息后,急匆匆的率领军队再次转向回到桥头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二十六日。姜维的军队通过桥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大将军真是神算。你怎么猜到诸葛绪会这么容易上当呢?”

“呵呵呵,诸葛绪虽然并非良将,但这样浅显的计谋还是看得出来的。”彻底甩脱追兵,蜀汉机动兵团主力终于可以顺利的向汉中前进了,此刻的姜维心情也是大好:“诸葛绪不是看不穿我的声东击西之计。但他看穿了又怎样?不清楚邓艾离他还有多远,我军军容又很整齐,明显没有经历过大战。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敢和我军野战。所以我一北上,他立即非常配合的让出大道——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说是邓艾没有跟紧我才导致他判断失误的。这种官僚的小九九,我虽然不是很擅长,但还是懂一些的。”

“原来如此,大将军高见。咦?前面有一支军队,旗号是廖?”

“呼呼呼~~~伯约,终于见到你了。还好还好,你还没出事。”

“咦?元俭?你怎么在这里?”

“哎!伯约,说来话长了。但最要紧的一句话是:阳安关,丢了!”

第九十四章 钟会的运气(一)

“伯约,阳安关,丢了!”

“啊?这……阳安关如此险峻,又有子廉这样忠于职守的大将坐镇,怎么可能会丢?”

时间倒回十多天前。

八月十三日,子午谷南端出口。

“属下魏兴郡太守刘钦,拜见镇西将军。”

“刘太守辛苦了。呼~~~这子午谷之险峻,本将算是见识了。若不是刘太守事先守住了出口。只要西蜀在这里放上一支人马,本将要想出来,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这伐蜀若能成功,刘太守可是首功!”

钟会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可真的不是在作秀。

作为一个长期在中原大地生活的颍川人,第一次穿越秦岭这样的雄壮大山,钟会是真的被这里的崎岖山路给震撼到了。

别的不说,进入秦岭十余日来,钟会的双脚就极少沾地——不是骑着马不沾地。而是脚下踩的主要就是铺设在狭窄栈道上的木板,真正的地面距离脚下的木板有几十到上百米之远。而且在行进的过程中,钟会的马还踩断了一根木板,差点把镇西将军给弄到悬崖下面去。

为了这事,镇西将军非常恼怒。从窟窿里爬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负责给全军开路的许仪给抓起来杀掉了——许仪是谁?曹操的贴身保镖许褚的儿子啊!虽说这一举动也有杀人立威的意思在里面。但悬挂在半空的经历,确实强烈刺激到了钟会的神经。

“不敢当镇西将军如此赞誉。下官不过是尽了本份。”

“嗯,刘太守。闲话就不多说了,目前蜀贼在汉中的兵力布置如何?”

“喏!下官已经打探清楚了。蜀贼将一万余兵力收缩在汉、乐、黄金、阳安关四地。汉中盆地内的麦田已经全部收割,野外的百姓也已经全部入城。”

“嗯……这是坚壁清野啊。”钟会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起来:“罢了,传令兵!”

“我等听候将军发令!”

“传令!全军出谷后立即展开!派出人手联络其他两条通道的友军。整顿完毕后,全军向汉城进发!”

“喏!”

八月十五日,十二万曹魏士兵全部进入汉中盆地,全线展开。

但是他们面临的局面非常的不妙:整个汉中盆地的野外,找不到一粒粮食,看不到一个百姓。

亲身走过秦岭一次的钟会面对这样的局面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如果不尽快拿下汉中的一两座城池,数量高达十二万的魏军很快就会陷入粮食转运困难,迟早会供给不上的尴尬境地。

八月十六日,曹魏前锋部队展开了对汉城的攻击。蜀汉汉中兵团护军蒋斌守御得法,魏军没有找到半点攻破城池的希望。

八月十七日,钟会来到汉城城下。在围着汉城绕了一圈后,钟会也非常的无语:这座城池,是从王平时代就开始修筑了。蜀汉政府前后不断加固持续时间达二十年以上。这样的城池,不填上三五万人的性命,不持续攻击半年以上,是根本不可能拿下的。

对于出身于颍川高门世家的钟会来说,普通士兵的生命不算个什么东西。但是他耗不起的是时间:司马昭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是绝不会给他太多时间的。所以面对这样的坚城进行强攻,钟会是不敢在如此的政治生态下这么做的。

既然不能强攻,那就劝降吧。不管怎么说,钟会的文章写得非常不错,书法更是当世数得着的大家。

当天下午,汉城的蜀汉守将蒋斌收到了钟会的来信。

信里的内容非常的高雅,通篇不见“请投降”这样的字眼:巴蜀之地贤智文武之人才太多了,至于您蒋斌与诸葛思远(诸葛瞻),就如同小草和树木相互依存,相互了解一样,和我钟会是同类之人啊。话说敬重桑梓先贤,是我们这个民族自古以来的美德。我今天来蜀地呢,其主要目的就是打算瞻仰尊父大人的墓地,你老爸的坟头在哪个凼啊?还请你告诉我,我一定去祭祀洒扫。

汉中军团护军蒋斌,其父亲是蜀汉政权的第二任权臣:大司马蒋琬。钟会提出要去给蒋琬扫墓,其真实的意思就是:“我很看得起你哦兄弟,你投降吧,投降过来的话我一定对你很好。”

“切!这个钟士季,我跟你很熟么?用得着你去拜祭我父亲的坟头?”

“那么将军?我等该如何回复呢?”

“呵呵呵,这个钟会不是个爽快人啊。哪有劝降劝得这么扭扭捏捏的。罢了,他不爽快,我爽快点好了。”

很快的,钟会也收到了蒋斌的回信。

“得知您以我为知己,愿与您为气味相投之人,雅书惠及,不便拒绝您的要求。亡父当年患病,逝于涪县,占卜者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于是在其处安葬。知道您西来蜀地,竟要屈驾瞻视墓地以表敬意。颜回视孔子如父,这是他的仁德呵。知悉您的来意颇为感伤,让我更思念我的父亲了。”

话说的很文雅,其实内容相当的嚣张:“傻逼!我爹是谁啊?大汉的大司马啊!我这会正继承他的遗志保卫大汉呢。怎么可能投降呢?你想给我老爹扫墓?呵呵呵,我爹的坟头离这里很远哦。在涪县!你有本事打到那里的话,就去扫墓吧。哈哈哈哈哈~~~”

收到蒋斌回信的钟会心里头一万头***呼啸而过。但是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对众将说道:“这个蒋斌,真是个妙人啊!”

MB的你风雅的劝降失败了,居然还说人家是妙人。要脸不?

妙人妙过了,钟会很是郁闷。

然后他把十二万军队分为四队。分别向汉城、乐城、黄金城和阳安关展开试探性进攻。

汉城就不必说了,打不下来。

乐城也是一样,那可是和汉城一样的汉中坚城。

至于柳隐镇守的黄金城,没错,那是一座小城。可是那座城是建在山上的。而且和当年马谡在半山腰立营被断了水源不同。黄金城所在的小山上,有自己的独立水源——总之,还是打不下来。

至于阳安关,钟会根本就没有抱任何希望——那是汉中各个据点中最为紧要的所在——这是口袋的袋底,是万万不能破的。王含、蒋斌等人给了这座关卡最多的士兵,为它配备了目前汉中军团中最能打的将领。

看看钟会派向阳安关的领兵大将吧:护军胡烈。这位爷是司马昭的心腹,胡家整个家族都是依靠着司马家发迹的。对司马家最是忠诚不过。所以才能被司马昭派来做钟会的护军,行监视之责。钟会把胡烈派去攻打阳安关。就是故意要胡烈碰一个灰头土脸,以后好在营务方面进一步压制胡烈。

总之,这会儿镇西将军非常的不爽快:这几个据点若是一个都敲不下来的话,就只有指望邓艾、诸葛绪从阳安关的背后发动进攻了——那样的话,他这个全军统帅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第九十五章 钟会的运气(二)

“子廉贤弟,据斥候的报告。敌军的领兵大将是护军胡烈,其部队的前锋距离我阳安关只有二十里了。”

“呵呵呵,来得好。就让这些魏贼见识一下我阳安关的坚固!传令!”

“且慢!”

“嗯?蒋兄有什么要说的么?”

“呃,子廉,敌军来犯,难道我等不该出关迎战么?”

“……”

“子廉?”

“……蒋兄,你是不是犯糊涂了?复兴社这边的情报清清楚楚,钟会这一路全军不下十二万。就算这十二万不是全师而来,起码也有个三五万人吧?我军全军也就五千人,如何与敌军正面交锋?好在这阳安关是难得的天险,我等以此为依托,敌军纵有百万,也难以逾越!”

“嗯……”蒋舒的眼睛转了转:“贤弟说得在理。愚兄并不是不知道面对优势的敌军,我军只能依托坚城固守。可是为兄现在身上还背着罪名啊……”

“蒋兄的意思我懂了。那么蒋兄是想?”

“我意,由我带本部兵马出城与胡烈稍稍一战。如此,将来也算对上官有所交待。”

“嗯,蒋兄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需知阳安关关系着大将军整个汉中战略的成败。所以小弟还是不愿意兄长现在出击!”

“……也罢,贤弟,汝是阳安关督,为兄是武兴督。既然贤弟不愿意犯险,而为兄又急需要战功洗刷罪责。所以还请贤弟开恩,让为兄带领武兴城的本部兵马出城一战!”

“……如此,可……”

“多谢贤弟!”

看着蒋舒率领不足一千人的部队从阳安关城门出发依次北上后,傅佥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他的右手里也出现了一张已经被磋磨得快要粉碎的纸条:“若魏军至,蒋舒必要求主动出战。此非真有战意,实为投降矣!若其装扮成败军回到关城,切不可开门迎入!切切!彝!”

“蒋兄,你不会真的想投降伪魏吧?我们一起投身大将军麾下已经超过十年了啊。这些年来你我二人意气相投,一起经过了多少艰难险阻,你不会因为敌人势大就心生降意吧?”

蒋舒率队出得城来,待其视线里再也看不到阳安关城后,他命令部队停了下来。然后,召集麾下的军候、队官等中下级军官开会。

“尔等都是本将来了武兴之后才认识的。这一年来,本官在武兴督的任上,待尔等如何?”

三十多名军官互相看了看之后,一起俯身拱手:“将军待我等那是没得话说!”

“善!本将一直都待你们如兄弟。所以今日之事本将也就扯开了说了。昏君无道、大臣无能。这汉室,在本将看来,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挺不过去了。所以本将率军出来,根本就没想着要去交战。而是要去大魏的军队前反正!尔等可愿与我一道?”

“大胆蒋舒!你竟敢背叛大汉?!”

站起来怒斥蒋舒的,是蒋舒的副将王鹏。看到这个当初在乐城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下属,蒋舒嘴角扯起一个幅度:“动手!”

然后王鹏身后迅速有两名军官暴起,两把尖刀毫无犹豫的捅进了王鹏的胸膛。

蒋舒敢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然是事先有所准备的。而其他的军官看着王鹏双眼圆瞪的尸体,心里面的那一点火焰一下子就灭了下去。

看着下面默不作声的军官们,蒋舒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诸位,非是我蒋舒贪生怕死。实在是这汉室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大家看看,想想。这些年来,北伐年年不断,我军将士伤亡不断到也罢了,毕竟吃了这碗饭,大家的脑袋都是系在裤袋上的。可是我们不光是军人啊,我们也有父母姐妹啊,看看留在家中的他们又是过的什么日子?更可气的,这汉室上至皇帝、下至大臣又是过的什么日子?本将这一次为什么会被监军呵斥?不就是因为武兴城周围的麦田没有及时收割么?可是为什么本将没能及时收割,这其中的原因你们不知道么?为什么我们这些益州本地的好男儿要抛头颅洒热血,还要面对不公正的待遇。而那些所谓的元从后人,还有那些可恶的荆州人却可以高官厚禄,扒在我们益州人的身上肆无忌惮的吸血?”

底下的军官们明显的都抬起了头,眼里也有了光彩。

“诸位,这一次大魏一共出兵十八万。我们如果要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以卵击石也就罢了,可是这一仗打下来,死的还不是我益州子弟!而若是大魏败走,加官进爵的难道还有我们这些益州人的份?”

“将军说得有理!只是我等的家眷现在都还在阳安关内啊。”

“这位兄弟说得是!我蒋舒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就要大家抛家弃口的无情之人。我等可以这样……”

“…….如此,我等都听将军的!”

“对,我们都听将军的。”

“善!诸位放心,我蒋舒绝不会亏待大家!”

……

“报~~~胡将军,前面有一队蜀贼拦路,为首的叫做,呃,叫做蒋舒,说是要见胡将军一面,有大事相商。”

“嗯?蒋舒?他不是武兴城的守将么?也罢,本将就去见一见他吧。”

“来者可是大魏护军胡玄武将军,末将蒋舒有礼了。”

“本将就是胡烈。蒋将军,有何见教?”

“事情紧急,末将也不绕弯子了。末将请降!”

“啊?!!!”听到这个回答胡烈一下子蒙了!

要知道,魏蜀吴三国彼此征战都四十多年了。曹魏一方的将领对西蜀和东吴将领的评价是很不一样的。

和东吴经常有主动请降的将领不同,西蜀向曹魏投降的将领也有不少,但一般都是陷入绝境之后的无奈之举。像这样打都没开始打就主动投降,那真是一个都没有啊!

“呃…..”好歹胡烈是司马昭夹带里的人物,应变能力还是很快的:“蒋将军表字怎么称呼?”

“末将表字子畅。”

“呃,子畅啊。这临阵受降,可是为将者的大忌。你要怎样才能让本将相信你不是诈降呢?”

“末将可以为将军献上阳安关!”

“啊!!!”听到这句话,胡烈的内心一阵的狂喜——现在大魏十二万军队陷在这个找不到一粒粮食,抓不到一个向导的汉中盆地里。其局面之险恶,魏军上下共知。若是这个时候能拿下阳安关……

“若子畅真能为大魏献上阳安关,必有极大的封赏!”

“不过若要拿下阳安关,还需要玄武将军配合末将做些事情。”

“嗯?”

“呵呵呵,玄武将军。阳安关有多重要无需末将再做强调。所谓富贵险中求,将军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么?”

“……本将……干了!”胡家是将门世家,家里的男人个个是将种,绝不是诸葛绪那种只求稳妥、逃避责任的官僚可以比拟的。

……

少顷,阳安关城上。

“报~~~傅将军,蒋将军的军队回来了。正叫嚷着要我等开城。”

“嗯?传令!不得开城!”

“啊?将军?这……”

不怪这个下级军官对傅佥的命令发出疑问。实在是阳安关这里的地形和汉城、乐城那样的平原上的城池不一样。

若是蒋舒此时率队退到汉城,蒋斌也拒绝开门的话。蒋舒还可以绕城而走,向其他方向逃窜。可是阳安关不一样啊。这就是在两道高耸的山峰之间形成的峡谷,阳安关把这峡谷一堵,你不开城的话让友军往哪里逃?全员战死么?

第九十六章 宁做傅佥死

“傅将军!求求你快快开门啊!魏军就在后面不远处啊!”

“子廉贤弟!你这是何意?为何要陷为兄于如此死地?!”

阳安关城下,约莫七八百人的蒋舒军一个个尘土满面,面色焦急而又惶恐,全都声嘶力竭的催着城上的傅佥开门。

站在城楼上的傅佥此刻也是一阵惶恐:他要是真的不开门,而蒋舒又没有真的投降的话,要不了多久,后面追击的魏军就会把这七八百人的军队全部歼灭——是当着阳安关四千余守军的面全部歼灭,这种局面一旦出现,对阳安关守军士气的打击肯定是毁灭性的。

可是关彝的小纸条言之凿凿:蒋舒肯定会主动要求出击。出击之后一定会回来。这些都被远在千里之外的关彝给说中了啊。若是蒋舒真的已经投降了,那这时候开门,就是将阳安关拱手相让——阳安关有多重要是完全不需要做任何强调的。

两面为难啊!这,这可到底如何是好啊!

远远的看着关城上的傅佥满脸焦虑,却并没有坚定不移的神情后。蒋舒迅速的在关城下脱下了铠甲,精赤的上半身上,无数的伤疤一下子暴露在了几千人的面前。

“子廉贤弟!为兄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在此时见死不救。为兄就请你看看这一身的伤疤!你看看,这胸口的一刀,是当年芒水之战被敌将砍伤的。这腹部的一个洞,是前年的侯和之战被邓忠给捅的。还有这背后的三道箭伤,是七年前段谷之战中落下的……十三年了啊!我蒋舒跟随大将军北伐十三年了!除了段谷之战外,其余身上那一道伤口是落在后背的?我蒋舒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么?还有这里!”蒋舒用力的摘下自己的头盔,指着自己的前额道:“这道刀疤,是十三年前,你与我第一次跟随大将军北伐,为兄为了掩护你,被一个魏军军官给砍的!”

男人之间,同生共死的情谊是最能让人牢记的。蒋舒身上的每一道伤疤,傅佥都记得清清楚楚,当蒋舒在关下述说自己伤疤的时候。傅佥的心里也一阵阵的如同刀割。

“子廉贤弟!为兄确实一是孟浪,轻率率众出击。此刻兵败,理当一死。可为兄一人死不足惜。但这七八百兄弟是无辜的!为兄一会就自刎于此,还请待为兄死了后,贤弟给这些兄弟一条生路!”

“兄长住手!小弟这就开城!”被蒋舒成功唤起战友之情的傅佥,再也没能扛住压力,终于同意开城了——他不是穿越者,他对蒋舒还是抱有极大的侥幸心理的。再说了,你关彝是什么人?从来没有面的陌生人!蒋舒又是什么人?那是同生共死十三年的兄弟啊!

但是谨慎的傅佥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先开第一道关门,让他们进入瓮城。他们入城后,关闭第一道关门,再开第二道关门,让他们入城。切记!在第一道关门没有关严之前,绝不能开第二道关门。”

“喏!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一直紧闭的关门终于开了,蒋舒的军队潮水一般的涌进了瓮城。

“将军!”蒋舒麾下的军候远远的看见第二道关门仍然紧闭,赶紧的指给蒋舒看。

“嗯?我这兄弟还真是谨慎啊!”看到傅佥打定主意要先把他们关在瓮城里,蒋舒眼珠一转:“尔等分为两路,一路向前,拼命的拍打第二道关门。一路稍微后退,紧跟着第一道关门的士兵,听我的信号。”

“开门啊!开门啊!继续开门啊!”得了蒋舒的指令,其麾下的士兵们开始迅速的向前,然后拼命的拍打第二道关门的门板。而第二道关门后的汉军士兵,此时也是心慌意乱,在门外的“友军”焦急的拍打中,几个士兵居然自作主张开门了!

“好!”看到两道关门同时打开,蒋舒神色一喜,然后坚定的喊出了两个字“发动!”

随着蒋舒这一道指令发出,其麾下的士兵们,同时齐刷刷的抽刀,向着刚才还是友军的同胞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混蛋蒋舒!你居然真的投降伪魏了?!”

看到城门处的一阵阵的惊呼惨叫。傅佥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赶紧的抓起自己的长枪,蹭蹭蹭的跑下城楼:“全军将士,蒋舒已经投敌。我等快些将其歼灭,关闭城门!”

“我阳安关的将士们,我是蒋舒!我已经投降大魏了!各位将士,何苦要在这里做必死之战!我们益州人何苦要为这些荆州人卖命?跟着我献了阳安关,然后我等一下享受荣华富贵啊!”

关门处的混乱,蒋舒的蛊惑,着实的让阳安关其他的守军思想发生了混乱。渐渐的,很多士兵挥刀的动作变得迟疑起来。

“你们看?!”突然,还在城楼上的士兵发出一声惊呼,手指遥遥前指:阳安关的北面,一道笔直的烟尘扶摇直上——胡烈的军队已经杀到了的。

“呵呵呵,大善啊!这进入蜀地的第一份战功,被我皇甫闿给拿到了!这是我关中皇甫家复兴的起点么?”

这时候的阳安关内外,一片混乱。看着城外迅速逼近的曹魏骑兵,关城上的部分汉军想要弯弓搭箭,可更多的汉军却呆呆的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此时精锐的蜀汉军官团也失去了往日的高效,没有对麾下的士兵发出任何有效的指令。

“哎!胡济你这个王八蛋!在汉中才几年啊,就把汉中军团带到如此废物的地步!”

看着阳安关的士兵反应如此的迟钝,傅佥哪里还不知道蒋舒的话起了很大的作用——他被调到汉中军团来也一年多了,前任汉中军团司令官胡济在其任上中饱私囊的事情他也听到、见到了很多。这个时候上级官员过度贪腐对底层军民的伤害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被无限的放大了。傅佥已经失去了对其麾下军队的有效掌控!

“贤弟!你都看到了!现在满城士兵都已心无战意。这阳安关是丢定了!贤弟何苦还要挣扎?贤弟的才能远在为兄之上,若是能随为兄投降大魏,以贤弟之才,一定能得到重用的。”

“住口!蒋舒,你这无耻小人!我傅家一门忠烈,岂会投降伪魏!”

“哎~~~既然如此,那贤弟,趁着胡玄武将军还未到来,你快点带着你的亲卫南逃吧。”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悔不听关子丰之言,信了你这无耻小人!如今阳安关丢了,大将军的汉中战略彻底失败。我傅佥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世上?!”

神色肃穆的紧了紧自己的头盔,傅佥转身对着自己的几十个亲信说道:“尔等快点南下,找到我大汉的其他友军,把阳安关陷落的消息带出去!”

“将军!我等……”

“他话休说,今日我已不做生念!尔等快走!”

看着身边的亲信们迅速退走,傅佥转过头来,手里的长枪朝着蒋舒一指!

“今日我傅佥必死!我要单骑冲阵,多少杀一些魏贼垫背。你是自己让开,还是作为一只魏狗被我杀?!”

蒋舒看着傅佥的长枪,满面羞惭的转过了身。

“呵呵呵,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有知耻之心?也是难得了啊!”轻蔑的看了蒋舒一眼,傅佥再也不搭理他。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战马开始奔驰起来。

“大汉阳安关督傅佥在此!挡我者死!”

…….

蜀汉炎兴元年八月,因守将蒋舒叛变,阳安关陷落。阳关关督傅佥单骑突阵,杀伤数百魏军后,战死!魏人义之。

后人评曰:“宁做傅佥死,不做蒋舒生。”

第九十七章 钟会的运气(三)

“阳安关丢了?丢了……丢了。”听完廖化的述说,姜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少顷,他迅速的抓住廖化的颈项,疯狂般的抖动起来:“朝廷都在干什么?我不是今年三月就已经上书陛下要求CD派出援军加强阳安关的防御么?元俭你又在干什么?为什么敌军都进入汉中了你们才从CD出发?!”

“大将军,大将军住手啊!”刘敏、来忠等人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疯狂的摇晃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那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面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终于顺过了一口气的廖化心有余悸的看了姜维一眼:“伯约,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陛下不下令,我们在CD调动不了一兵一卒啊!就老夫现在率领的这支援军,都还是张仆射(张绍)走了皇后的路子才让陛下首肯的……黄皓那阉竖蒙蔽圣听,陛下根本就不知道局势已经险恶到了如此地步!”

“噗!”一口鲜血喷射而出,姜维的身躯一阵摇晃后居然朝着后面仰天倒下了。

“大将军!”“伯约!”在众人的抢救下,姜维悠悠醒转,神志恢复后的姜维开口就是一句哭腔:“维辅汉三十年,北伐寸功未立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汉中也丢了……这兴复汉室的丞相遗愿,不知何时才能实现……如此,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丞相啊!”

“大将军万万不可如此!此刻国势危如累卵,我等还需要大将军带领我们力挽狂澜!”

“是啊,伯约。老夫虽然此前对你屡次兴兵北伐多有不满。但此时此刻,国家还需要你来支撑。伯约请放心,自老夫以下,伯恭(张翼)、龚袭(董厥)都听你指挥!”

“伯恭?龚袭?”

“是啊,本来这一次通过皇后的关系,CD派出了一万援兵。原计划是老夫带五千人固守桥头,等待你回师。伯恭带五千人进入阳安关协助子廉防守……桥头就不必说了,幸亏诸葛绪胆子小,没有一下子突进白水关和剑阁。老夫到了白水关后不敢再前进了,只能派出斥候远远的监控着桥头的诸葛绪,直到听说你北上准备偷袭诸葛绪的后路,老夫就知道你要回来了……而伯恭那一路,也没能救到阳安关……等听到阳安关失陷的消息后,伯恭就已经向剑阁撤退了。董龚袭已经发动了五千梓潼民夫,在剑阁加固关隘……”

“……还好大汉还有你们几位。”听完廖化的介绍,姜维长舒了一口气:“元俭,我的意思,是放弃白水关,全军进入剑阁。”

“嗯,伯约之见与我不谋而合。”

为什么要放弃白水关而全军守御剑阁呢。主要原因有两点。

第一就是地理位置的问题。白水关是在西北面,主要面对的是邓艾、诸葛绪的六万人,从北面而来的钟会大军完全可以对白水关视而不见。而剑阁的位置是在正中间。不管是邓艾的军队还是钟会的军队,只要想南下CD,剑阁几乎是必经之路。所以与其分兵抵御对方,不如合兵一处:敌人虽然也能合兵一处,但是防御方肯定会更占优势。

而且随着阳安关的丢失,整个嘉陵江流域上游已经门户大开。如果钟会够狠,完全可以在广元修建船舶,沿着嘉陵江向东进入巴西郡——如果姜维等人分兵据守在白水关,那当钟会向东沿水路进入巴西郡的时候,白水关的军队就会鞭长莫及。而蜀汉的主力都聚集在剑阁就不同了——剑阁的旁边就是汉寿,那是嘉陵江上游的大码头。只要钟会敢发疯沿江东下,姜维就可以很愉快的让钟会全军覆没。

第二就是阳安关丢失的过程着实让姜维、廖化等人心寒:益州本土的世家对蜀汉政权不满意也就罢了。最近这些年,随着蜀汉吏治的腐败,连益州的百姓都对这个政权不满意了。那些纯粹由益州本地人组成的部队,其可信度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姜维、廖化、张翼、董厥等人合兵一处,总兵力将近四万人。其中廖化、张翼从CD带出来的羽林军,以及董厥手里的梓潼郡兵,绝大多数都是益州本地人。而姜维的机动兵团却不同:他们都是当年刘备从荆州带入益州的荆州兵的后代。在现在这个局势下,只有合兵一处,依靠机动兵团的弹压,才能确保益州的士兵也努力作战。

定下了下一步作战的方略后,姜维的脑袋重新恢复了清醒:“元俭,我等到了剑阁后,应该联名向陛下上书。禀明现在局势的险恶。要陛下尽快抽调永安、南中、涪陵的军队向CD集中。同时向东吴求援!”

“好!此事我看到时候就麻烦董龚袭亲自跑一趟,不然难说黄皓那个阉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哎,当初维就是不愿意跨出那一步。否则就杀了那阉人了!那阉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现在能作威作福,不都是靠了陛下么?若是陛下沦为阶下囚,他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

当阳安关拿下的消息传到钟会的耳朵里时,钟会正在定军山祭拜诸葛亮的坟茔。

其实说起定军山来,这里是黄忠一生功业的巅峰,跟诸葛亮本人没得啥子关系——刘备攻取汉中那会,随军军师带的是法正,诸葛亮只是在CD负责提供粮草。不过由于这地方离CD够远,够偏僻。所以刘禅把诸葛亮的墓和庙都定在了这里——大家要祭祀丞相,要表达你们对丞相的哀思。只能在这里哟。在其他地方都是非法的——由此可见刘禅对诸葛亮这位权臣有多大的怨念了。

但是,这位爷在蜀汉的地位毕竟太崇高了,高到刘老板都没办法公开的表示不满。所以,钟会来这里拜祭,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这座坟头有着重要的政治意义。

在拜祭诸葛亮的时候,钟会的心情是非常抑郁的:说起来,他钟会已经深入汉中了。他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可是当年曹真、司马懿等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的地方,这样的成就或许可以自傲了吧?

可惜,毫无卵用。因为十二万大军进入汉中盆地以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战绩。连一个斩首都没有!真的是一个斩首都没有啊!

“哎,从出兵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再这么枯坐下去,大将军在洛阳都快不耐烦了吧?难不成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无功而返也就罢了。大将军的篡位之路被打断了,这口怒气会不会出在我的身上呢?那简直是一定的啊!”

“报~~~捷报!镇西将军!捷报!”

“嗯?”

“镇西将军,护军派人送来捷报,我军已经拿下阳安关!”

“哦~~~什么?你是说阳安关?”在搞清楚传令兵说的是阳安关后,钟会的第一感觉是:撒谎!但是他迅速的反应过来:胡烈绝对没有胆子敢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于是内心深处,方才的惶恐不安,迅速的被无限量的狂喜给填充得快要爆了!

待得他仔细的阅读完胡烈送来的战报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由于阳安关是迅速被拿下的,所以胡烈除了拿到了阳安关这座汉中盆地的南大门之外,还拿到了关城内蜀汉政府囤积在这里的整整十万石粮食!十万石啊!省着点吃的话足够钟会的大军支撑一个月——而且,这是现成的粮食啊。要知道,如果要从长安转运十万石粮食到这里,路上的损耗起码也是十万石啊!

“呵呵呵呵呵~~~~昔年太祖武皇帝(曹操)攻伐汉中,在阳平关下被张卫拦住不得寸进。太祖都无奈准备退兵了,谁想到张卫军在太祖撤兵的那天晚上突然自己乱了……没想到我钟会也有太祖这样的运气啊!”

当钟会说出这话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神色一正:“传令兵!”

“我等听候将军发令!”

“命令,荀恺率军一万,围住汉城。李辅率军一万,围住乐城。刘钦率军五千,围住黄金城。其余军队,全部向阳安关靠拢。整顿好编制后,全军向梓潼郡进发!”

“诺!”

“授予降将蒋舒权偏将军官位,正式任命文书待本将禀明大将军后任命。阳安关原西蜀守军,凡是投降的,一律善待。嗯,先每人发五百钱吧!”

“遵命!”

“蜀将傅佥,忠于职守。父子二代,皆忠义之士。着护军胡烈,善待其尸首,将其厚葬!”

“诺!”

“派出使者,向大将军报捷!我军,已经全克汉中。正向着西蜀的梓潼郡开进!”

“遵命!”

当钟会下达完这些命令后,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哎,汉祚将终,天命难违。然两川生灵,横罹兵革,诚可怜悯。汝入境之后,万勿妄杀生灵。”

“是谁?”冥冥之中听到这个声音,钟会全身的毛孔瞬间竖了起来。但是反复巡视了周围之后,却发现这个声音是如此飘渺,完全不似人类。

“是诸葛武侯在告诫本将么?还请武侯放心,小子只想着平定西川,绝无残害百姓之意!”

第九十八章 东吴的目光

(这章算是个恶搞,也算是个过渡。)

“当当当当当……各位大吴的同胞们,扬荆交三州的观众盆友们,还有夷洲的海外同胞们,大山里的不在政府民册上的山越、武陵蛮朋友们……今天是永安六年(东吴景帝孙休的年号,即西元263年)十月初三。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持人留略、我是主持人全惠解……欢迎大家收看大吴新闻!”

“下面播送本次新闻的主要内容。”

“西蜀使者、镇军大将军宗预于昨日抵达建业,对我国进行友好访问。受到我国皇帝陛下的亲切接见。”

“交州的叛乱已经得到朝廷大军的有力镇压。贼酋吕兴已被击毙……征南将军表示,在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下,些许叛乱,不会影响大吴的稳定和繁荣。”

“近日,皇帝陛下再次驾临国学。对国学里的师生进行了亲切慰问。国学师生对皇帝陛下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

“《走进真相》栏目稍后为您报道:近日,宫中传出消息。上月皇帝陛下生病,请了一位男巫治病。为验证男巫是否通神,陛下杀了一只鹅埋葬在一座坟墓里。并告诉那名男巫这坟里埋的是一位女子,要求这名男巫描述女子的容貌。男巫观看了坟墓一天,表示只看到了一只鹅,没有看到任何女子……”

……

“下面进入深度报道节目内容。据昨日来到建业的西蜀使者宗预透露。今年八月初,北方的魏国发动十八万大军,分三路对西蜀进行攻伐。西蜀的北方战线连战连败,已经陷入极度危险之中。宗预先生此行,名为友好访问,实为求援。那么,魏蜀两国的这场战事究竟走向如何,对我大吴又有什么影响呢?今天我们为大家请来了前丞相之子、镇军将军陆幼节先生为我们进行解读。大家欢迎……”

“主持人好,观众朋友们好,我是陆抗陆幼节。”

“咳咳,陆将军,请简要的为我们介绍一下目前魏蜀两国这场战争的形式。”

“好的。各位观众请看这幅益州地形图。我们知道,在今年八月以前呢,西蜀22个郡中,最北面的三个郡从西向东分别是阴平郡、武都郡、汉中郡。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和大吴校事处汇总来的情报。截止到今年的九月底,西蜀的阴平、武都两郡已经彻底丢光了。而汉中郡,也只剩下了乐城、汉城、黄金城三个据点——而且这三个据点还被死死的围住。成了死棋。目前魏国的十八万大军,除了有两万五千人分别围困住我刚才说的那三个据点外,其余的十五万五千人,全部猬集在剑阁,和西蜀的主力部队四万人对峙。”

“啊?十五万多对四万?将近四倍的差距,那岂不是说西蜀这一次死定了?”

“这个倒不一定。因为剑阁是难得的雄关。大家请看我手里的这幅剑阁地形图……这里是龙门山,横亘在盆地的北面。整个山势极为险峻,而且山体近乎笔直,完全没有攀爬的可能。要通过龙门山,只能走剑阁,因为这里有一道峡谷。而现在姜维的四万人就在这道峡谷之内依托坚城进行防守……”

“问题的关键是这道峡谷实在是太长而且太窄了。魏军要想进攻剑门关,在如此狭窄的地形下根本就施展不开。按我个人的经验,这么狭窄的地形,进攻方一次能够投入的部队不会超过两千人……也就是说,魏国虽然空有十五万大军,但每次只能投入两千人进攻……而西蜀的防御力量可是高达四万人啊。”

“哦,原来如此。西蜀有这道剑阁,可真是难得的保障啊。那么陆将军,为什么魏军不向剑阁的东西两面伸展,寻求新的通道呢?”

“呵呵呵,主持人不愧是我大吴歌神留赞将军的儿子,这军略也是不差的……魏军拥有极大的人数优势,确实应该向剑阁的东西两面展开,以拉扯西蜀的防御线。但是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太特殊了……大家请看,剑阁的西面是邛崃山系,不但山高奇险,而且经常塌方,根本不适合大军开进。剑阁的东面是大巴山系,翻越是可以翻越的,但那仅限于士兵个人,后面的运粮队是无法上山的……”

“所以说,如果魏军想进入盆地,就只能走剑阁?”

“世间的事情,都没有绝对的。不排除还有我们没能发现的通往盆地内的其他捷径,但就目前我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要维持大军的粮道,魏军只能走剑阁。”

“好的,非常感谢陆将军简明扼要的介绍。使我们大致明白了目前魏蜀两国此次战争的形势。简单的说就是:经过初期的多线攻防后,现在魏蜀两国的攻防都集中在了一点,也就是剑阁上?”

“是的。”

“那么陆将军可否预测一下本次魏蜀战争的走向呢?”

“嗯,这个,还真的很不好说。如果以纯粹军事的角度来说。如果我是曹魏军队的统帅,这个时候我想的就是如何安全撤军的问题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西蜀投入重兵防守之前拿下剑阁,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的长期化了。现在,由于西蜀北方三郡的丢失,反而让西蜀的战线缩短,粮食运输压力大大的减轻了。而现在曹魏的运粮队要翻越秦岭、米仓山、龙门山等大山,十几万大军的后勤压力是极大的。就算曹魏国力雄厚,也是不可能长期支撑的。一旦后勤跟不上,而这十多万军队又深陷在蜀地,那是相当危险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

“从纯粹军事的角度看,如果曹魏不能在两个月内拿下剑阁或者通过其他方法进入盆地,那么曹魏将面临极大的失败!”

“好的,非常感谢陆将军的精彩点评。下一个问题,我大吴在这场战事中应该怎么做才能使得我们的利益最大化呢?哦,不对,应该是我大吴要如何做,才能使牢不可破的吴蜀联盟利益最大化呢?”

“呵呵呵,曹魏现在的主力都陷在了蜀地苍莽的大山之中,这是我大吴极好的机会。在本将来这里之前,已经收到确切的消息。按照皇帝陛下的指令,大将军丁奉已经赶往淮南,即将督帅各军向合肥挺进。主持人您的弟弟留平将军也已经率领本部兵马前往荆州的南郡,汇合上大将军施绩的部队,即将向魏国的襄阳发动进攻。另外陛下已经下旨,命令西陵督步家做好准备,派出兵马进入建平郡,做好进入蜀国境内支援西蜀的准备。”

“天啊,又要动用我留家的私兵吗?啊?不不不?导演,刚才那句话要切掉……嗯,我留家的儿郎又要再次到战场上去展现他们的雄姿了么?好啊!嗯,全姐姐,你一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呢?”

“我老公不到二十岁就暴毙身亡,这里面一定有黑幕。下一次的深度报道应该以这个为专题……”

“导演,把刚才那一段也切掉!哎,我这个主持人真是当得太累了。呃,让我们重回正题:陆将军,您刚才也说从纯粹军事的角度来看西蜀这一次多半是有惊无险。但是以我们大吴对西蜀的了解来说,西蜀的军队从来就没有打过纯粹的军事仗吧?”

“嗯,主持人您说的有道理。事实上,从西蜀的刘备开始,其军事从来都是为他们的政治服务的。他们确实从来都没有打过纯粹的军事仗。”

“所以啊,现在西蜀领导人的水平……”

“确实让人非常的忧虑,确实非常的不靠谱。”

“您能说得具体点么?”

“完全可以。刘禅就是头猪,诸葛瞻是只自视甚高其实没啥本事的孔雀,而黄皓,呵呵呵…….”

“你的见解是我大吴上下一致的观点。那么,如果这群家伙瞎指挥,导致西蜀在短期内丢了剑阁或者让魏军从其他途径进入了盆地呢?”

“那西蜀就亡国了。”

“那么我们如果碰上这种局面该怎么办呢?”

“从内心来讲,那群一天到晚就知道搞(防和谐)基的死变态很难让人喜欢。但在当前曹魏一家独大的形势下,我们还是需要西蜀这个盟友的。如果这个盟友没有了,我们大吴要承受的压力就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这种局面真的出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抢占西蜀的巴东郡。把整条长江天险,全部抓在自己的手里!”

第九十九章 你是白痴么

炎兴元年十月初三,CD,蜀汉朝廷的大朝会。

和一个月以前比起来,今天蜀汉朝堂的大朝会,气氛有很大的不同。

一个月以前,九月初的时候。当阴平郡陷落、武都郡陷落,特别是阳安关陷落的消息传来。整个蜀汉朝堂上简直是一片死寂——益州派是心里乐开了花又不好表达,东州派是无可无不可懒得表达,而荆州派和元从派那可真的是心里比死了老娘还要难受啊!

当然,最难受的就是刘禅刘老板了。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朕诚心诚意的祈祷上天,上天不也是说伪魏要么不来,来则大败么?怎么现在丧师失地的成了我大汉了呢?

于是,在整个九月份里,刘老板变成了双面人:在朝堂上,刘老板是勤政的楷模,一天到晚都催促着自己手下的大臣们计算兵马钱粮,把老得都快病死的宗预请出来去出使东吴,命令目前蜀汉后方战斗力最强的永安兵团向CD移动……而另一方面,在后宫里,刘老板则是前所未见的暴君。后宫的宫女和宦官,一不小心就要被刘老板毒打,这一个月下来,宫里被打死的宫女和宦官,居然超过了五个——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蜀汉建国四十多年来后宫工作人员非正常死亡人数的总和。

可是,随着钟会的军队被姜维死死的堵在剑阁,一个多月不得寸进。原本惊慌失措的蜀汉朝堂又慢慢的平稳了下来:益州派内心极度失望,但面子上还得装出“天佑我大汉”的表情来。东州派当然是继续无可无不可。而先前最为慌乱的荆州派,完全忘记了一个月前他们的丑态,再一次变得趾高气扬起来——这种嚣张的态度,在昨天达到了顶峰——因为现在荆州派里,最有实权的,而且是根红苗正的荆州籍最高军事长官,右大将军阎宇,带着八千永安兵,进城了!

“臣右大将军阎宇,奉陛下之命,率领永安军入CD以备贼寇。昨日,八千永安军已经全部抵达CD,并在城北扎营完毕。臣特入宫,告知陛下!”

“善,右大将军辛苦了。嗯,右大将军对今日之战局,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有的,陛下!”

我们的关彝童鞋已经离开大家的视线很久了——没得办法啊,他倒是多次主动请战,可是在刘老板的心里,关彝这个家伙是需要注意提防的,而且关彝新训练的那三千人,在刘老板眼里,也确实没有打上价钱。别说他关彝了,没看见南中都督霍弋的请战申请都让刘老板给压下来了嘛。

非但如此,刘老板还特别致信关彝:阎宇同志率领永安军团的主力到CD了,现在巴东郡那边就只有罗宪的两千人。这东吴嘛,别看是盟友,其实比伪魏还要坏。所以你的三千兵马,可以先运动到枳县(乌江与长江交汇处,现在的重庆市涪陵区)。一旦东吴那边对巴东郡有想法,你就赶紧的沿江东下去支援罗宪!所以,你的人就不要到CD来了。

(老大!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啊!别以为伪魏现在被堵在剑阁咱们就安全了啊!哎,算了,你不是穿越者,看不到这些我不怪你。我去找阎宇吧,这场战争的胜败其实关键点不在景谷道,而在江油!)

“有的,陛下!”

“哦?右大将军有什么高见?”

“陛下,现在大将军率领两位车骑将军堵在剑阁,伪魏的主力不得寸进。可是我们也要提防敌人从剑阁的东西两面展开。这东面是大巴山,还算问题不大。可西面的邛崃山是南北走向,有很多峡谷可以直通盆地。而这些峡谷的出口,几乎都在江油。因此,臣请陛下允许,让臣率领八千永安军进入江油驻扎!”

阎宇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他的军队经过枳县的时候关彝来到他的船舱和他说的一席话。

“右大将军此去CD,当有一番作为。”

“哎~~~子丰啊,若是本将此去有所作为的话,那还真的不是大汉之福了。因为,那意味着剑阁被突破了。”

“呵呵呵,伪魏十八万大军泰山压顶,若真是剑阁被突破了,右大将军凭着这八千永安军,是无可作为的。关彝所说的,是这里!江油!”

“江油?”

“正是江油。以右大将军之能,必然能看出,伪魏要想突破大将军主力镇守的剑阁,那是绝不可能的。而敌酋若想进入盆地,就必须将军队东西向展开,寻找新的通道。”

“嗯,子丰说的有理,请继续。”

“先来说东面,彝认为钟会不会将主力向东面展开。因为,剑阁的东面是东西向的大巴山。他要把军队展开,恐怕要一直展开到东吴,才能重新绕回来。”

“这是当然,大巴山的险峻不比秦岭差多少,而且这四十多年来,由于先帝和丞相有意识的阻绝大巴山交通,整个大巴山脉,连条像样的栈道都没有。如此说来,西面呢?”

“西面按理说也比较安全。因为剑阁以西几百里内都荒无人烟。在这里行进,根本找不到补给。只要伪魏的统帅不发疯,断然不会走这条道。”

“呵呵呵,子丰后面要说的话本将知道了。这一次伪魏犯我,竖子钟会因为蒋舒那个叛徒拿了大功。这经年老将邓艾心里可是极不甘心的,所以一定会发疯是吧?”

“右大将军光凭这一点,就胜过大将军太多!”

“诶,子丰,不要拍马屁,说正事!”

我可不是拍你的马屁啊。你的军事才能可能比起姜维差了太多,但是在权术斗争方面姜维给你提鞋都不配!就比如刚才你说的邓艾的心理,姜维那个政治白痴就绝不会想到。

“正如右大将军所说,邓艾是肯定会发疯的。而剑阁的西面,是邛崃山脉。这道山脉可不是东西走向横亘在我们与伪魏之间。他是南北走向的。其北端在剑阁西北,南端在江油!虽然一路之上荒无人烟,路途极为险峻。但毕竟是有峡谷可以通行的。”

“所以,如果敌人的统帅为了求取战功,做军事冒险。那么不管他从邛崃山脉的哪条峡谷走过来,其出口都在江油?”

“正是如此。右大将军试想一下,如果是邓艾领兵走邛崃山脉的景谷道——六七百里荒无人烟的险峻山地走下来。这军队还有多少战斗力?而此时右大将军率领永安精锐在江油以逸待劳,待得邓艾来到后将其一举成擒的话……”

……

“所以陛下,大将军现在的主力在剑阁,臣的军队去了那里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江油这边则需要先做准备以备万一。因此,臣请命,率领永安军团去江油驻守。补上这最后一块疏漏!”

“呃……”好吧,其实刘老板完全不懂军事,不,应该说目前蜀汉朝堂之上除了阎宇,就没有一个人懂军事。

“呃……卫将军的意见呢?”得,刘禅居然问起了诸葛瞻——他爹会打仗他就会打仗么?

“呃……陛下,右大将军。其实大将军在最近给CD的奏章里也提到了江油防御的重要性。据说也是关子丰的提议。本来大将军的意思是派董太守(董厥)率兵三千人驻守在江油。可现在朝廷里面事情多,我等忙不过来,就把董太守留在尚书台帮忙。现在江油那里是江油县长马邈和董太守的长子董明董崇亮率军三千人镇守。如果右大将军的八千人也去那里,会不会太多了?需知,江油距离剑阁两百多里。把如此数目的军队安放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如果剑阁出了问题,这一万多的部队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那卫将军的意思是?”

“陛下,臣的意思是,江油那里继续由马邈和董明率领三千人镇守。CD这边,臣率领一万羽林,汇合右大将军的八千永安军。入驻涪城。涪城,地处交通要冲,无论是北面的剑阁还是西北的江油,都有官道相通。不管哪个方向出了问题,都可以迅速响应!”

“嗯,卫将军此言,甚合朕意。”

“陛……”真是成也官僚,败也官僚。因为阎宇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所以关彝和他沟通起来比和姜维沟通要容易得多。至少阎宇比姜维更容易接受邓艾发动军事冒险的可能。但也正是因为阎宇是个官僚,所以当皇帝和诸葛瞻都表示不采纳他的意见时,他无法坚持到底。

“或许邓艾不会这么疯吧?就算邓艾这么疯,江油那么坚固的城防,要支撑到我们援军抵达,也是没问题的吧。算了,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得罪诸葛瞻和陛下。”

当三天之后,关彝接到CD的飞鸽传书,忍不住以手抚额:诸葛瞻你个白痴!你不把你爹的功业败完,你是绝不甘心啊!

第一零零章 邓艾的决心(一)

当蜀汉朝堂为了下一步的战略做出种种调整的时候。曹魏阵营方面,为了下一步的战略也展开了激烈的争执。

九月初,邓艾和诸葛绪先打了一架。

邓艾:老大!诸葛绪是个蠢货,是个私心很重的蠢货,是个私心很重而且胆小如鼠的蠢货。姜维那么拙劣的声东击西之计。就是头猪也看得出来。就诸葛绪看不出来?他哪里是看不出来,分明就是为了逃避战败的责任故意上当的!

诸葛绪:老大!这次姜维能够成功逃窜进梓潼。主要的问题还是邓艾没有跟紧。如果他的部队始终距离姜维不超过一天的路程,姜维怎么可能做出先北后南的机动。问题的根本不在我,而是邓艾养敌自重,故意把姜维放跑——什么赵广坚守谷口五六天?赵广是什么人啊?一点名气都没有的家伙!以不足邓艾十分之一的兵力就挡住邓艾那么久,谁信啊?

邓艾:老大,你听我说,赵广是赵云的儿子,那是相当的猛啊……

诸葛绪:老大……

司马昭:都给老子闭嘴!现在都把部队带过去和钟会汇合。以后办事都努力点,再有类似情况发生,老子要你们好看!

然后邓艾和诸葛绪都灰头土脸的来到剑阁找钟会报道。

在到达剑阁之前,邓艾留了个心眼。他并没按照司马昭的命令把部队带到剑阁,而是把主力停驻遥远的阴平郡。自己只是和师篡、田续等人带了五十名骑兵前来剑阁与钟会相会。

在见钟会之前,他先去见了诸葛绪。

邓艾:子思啊,过去的那些事情就不说了。哥哥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先给你道个歉。

诸葛绪:算啦算哪,这些事情,官场上实在难免。我也没往心里去。话说你这次赶着在我到达剑阁之前来碰面,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邓艾:嗯,也没啥事,就是一个建议。我希望子思暂时把军队和我的部队停驻在一起,不要带到剑阁去。

诸葛绪:为啥呢?大将军不是明确要求我们把部队带到剑阁去么?

邓艾:剑阁那个地方,是天险。十万人或者十六万人其实意义都是一样的。我们的部队去了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这次伐蜀,如果还想再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就必须另辟蹊径。向剑阁的西北面拓展战线。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把部队拖来带去的来回折腾呢?

诸葛绪: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我只知道忠实的执行大将军的命令。所以你的建议还是算了吧。

邓艾:你要小心啊,钟会那厮是个狠的。你把军队带过去,说不定就会被他给吞了。为了吞并你的部队,说不定他还要给你戴上莫名的罪责。

诸葛绪:好奇怪,这三万雍州军是国家的,又不是我的。什么吞不吞的?而且钟士季是颍川世家子弟,为人最是有风仪,怎么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邓艾:…….(你这个琅琊世家子弟说的话好有道理,让我这个荆州平民子弟无言以对啊……)

可以说这场伐蜀战役从开始到现在,最郁闷的就是邓艾了。

本来按照邓艾的打算,他把姜维放到汉中,让钟会在姜维的面前吃瘪——在邓艾看来,姜维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野战指挥官,钟会虽然有兵力优势,但他擅长的是阴谋诡计政治斗争,打仗?给姜维提鞋都不配!到时候钟会在汉中盆地被姜维拍成猪头后,还不是要靠着他邓艾去重整伐蜀的主力?

可是谁也没想到钟会的运气居然如此逆天:把阳安关给拿下来了!这可是曹真、司马懿、曹爽历任曹魏西线统帅从来没有取得过的大成就!现在姜维虽说守住剑阁让钟会不得寸进。但也可以说钟会的十余万大军把姜维给堵在了剑阁,使其也得不到野战的机会。

如果这场战争就此结束,毫无疑问,功劳最大的就是钟会。而邓艾,呵呵呵~~~

所以必须另辟蹊径,突破剑阁,获取更大的战功。如此才能在这场战争中为自己捞到最大的好处——我邓艾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如果这一次蜀国灭亡,或许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战了。这一战,决定的不光是蜀国的命运,也是我邓家未来在司马家的天下中,到底是一流还是二流家族的关键。我这辈子受尽了世家大族的歧视和侮辱也就够了,我邓家的子子孙孙可再不要受这样的气了。

不出所料,下定了决心的邓艾,终于把目光盯在了南北走向的邛崃山脉。

要穿越几百里的无人区,突击蜀汉腹地。邓艾现在麾下的三万人还是稍微少了点。所以邓艾来找诸葛绪的目的,其实是想让诸葛绪的三万人和他一起南下。如此,六万精锐的陇西野战兵绕开剑阁,若是能成功的突入蜀汉腹地,而蜀汉最精锐的机动兵团却被钟会拖在剑阁——那画面简直太美了。

可惜,诸葛绪不配合——一方面,他是琅琊诸葛世家的子弟,体会不到邓艾这种平民子弟为了出人头地不惜一切的渴望。另一方面,他是一个纯粹的官僚——官僚的主要特点就是服从领导、逃避责任。诸葛绪完美的体现出了这两点。

不过,在这样的官僚体系,有的时候并不是把最高领导伺候舒服了就行的。

“呯!”剑阁北面二十里处,曹魏大军中军帐内,高坐主位的钟会把桌子狠狠一拍!

“诸葛绪!汝可知罪?!”

“镇西将军?下官何罪?”

“哼!你在姜维回师前大半个月就占领了桥头。那时候白水关、剑阁等要害根本无人防守!为何不立即挥师南下,抢占这些关卡?”

可以说,现在曹魏诸将中,最得意的是钟会,可压力最大的也是钟会。

在剑阁下面枯坐了一个来月了,根本看不到一点打破剑阁的希望。姜维等人把这里守得密不透风,蜀汉军队特别是其机动兵团的战斗力也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一个月下来,曹魏大军小规模攻击七八次,五万人以上规模的强攻也有两次,可每次除了损兵折将,一点希望都没有。近十万的部队枯坐在这里,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坐镇长安的杜预已经多次来信警告:两个月之内战局不能有突破性进展的话,就必须要考虑退兵的事情了。

钟会不是没有想到向东西两面拓展战线。他麾下的田章率领一万人的支队,向西北方向走了七八十里,连破蜀汉的十部校尉。但是越往西走地形就越是险峻,粮食的转运就越是艰难。最后田章无奈的表示:除非本方支队一次性带上几万民夫,一次性搬走二十万石粮草,否则无法持续作战。

听到这样的报告,钟会心里怎么会不窝火:“要不是你没能及时抢占剑阁,本将现在已经在CD高卧了!多年筹划,毁于一旦,你还问你罪在何处?分明就是罪该万死!”

诸葛绪听到钟会如此说话,一下子也发起火来:“钟士季,少在那里血口喷人!本官接到大将军的命令就是拿下桥头并且堵截……”

“哼哼哼,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不说本将替你说。是堵截姜维东归!可是姜维现在在哪里?就在前面,就在剑阁。堵住了我大军南下的唯一通道!”

看着低头不语的诸葛绪,钟会冷笑一声:“你是朝廷重臣,本将虽有假节,但也不能直接对你动刑。来人啊,将其剥去官衣,打入囚车,押送洛阳!”

“哎,悔不听邓士载之言啊!钟士季,你如此陷害忠良,必不得好死!”

“哼!本将做事,问心无愧。对了,你那三万雍州军……嗯,田章、庞会、夏侯咸,尔等三人去好好统带起来。”

“多谢镇西将军。我等必不负将军所托。”

成功吞并了诸葛绪的部队,钟会志得意满的迎来了邓艾的拜见。

第一零一章 邓艾的决心(二)

“征西将军远来辛苦,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诶,罪将未能牵制住姜维,导致此僚溜进了剑阁,给镇西将军添麻烦了。哪里敢让镇西将军亲迎啊。”

263年9月下旬,邓艾带着师篡、田续等人来到了剑阁的钟会大营。两位都以“士”作为表字的士人,从见面一开始就打起了机锋。

入得大帐,钟会还是很给面子的摆了左右对席——即邓艾的人坐左侧,钟会的人坐右侧。双方平等相待,大家都不去坐上面的主座。

简单寒暄后,钟会问道:“现我军枯坐于剑阁之下不得寸进,不知征西将军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嗯。”倚老卖老的抹了一把花白的胡须,邓艾答道:“剑阁天险,又有姜维镇守。实难正面破之。唯有从其侧面绕开。”

钟会听见这样的回答,脸上露出了很不以为然的神情:“征西,这个,我军最近大半个月都是在做这个事情啊。”

“还不够!还不彻底!”

邓艾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走到大帐的主座上,手里指着悬挂在空中的舆图:“此去剑阁西北三百里,乃是阴平郡的郡治所在阴平县。从这里出发,走景谷道,四百里后便是江油县城。拿下江油后,盆地内便是一马平川,蜀贼的剑阁天险更是会被抛到脑后……”

顺着邓艾的手指,钟会开始还很关注。但渐渐的就明显的露出不屑于顾的神情了。

邓艾虽然情商并不算太高,但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钟会这点情绪变化还是看得出来的。他迅速的结束了自己的演讲,非常难得的对钟会拱了拱手:“镇西,现在大军枯坐于剑阁天险之下,粮道转运极为困难。若不下定决心兵行险着,再这么拖个两三月……运气好的话我们可能全身而退,运气不好的话……”

下面的话邓艾没说,钟会也没问。大家心里都清楚运气不好的话会是个什么结局——损兵折将都是轻的。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钟会开口道:“若要走景谷道,何人领兵?”

“本将亲自领兵!”

“嘶~~~征西还请慎重。这一招,实在是太险了!”

“不然,赖镇西武威,我军拿下了汉中。此乃四十多年来我军前所未有的有利局面。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下次再想灭蜀,估计你我二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邓某今年已经六十有六,不知道阳寿还有几年。所以这一仗,本将是当做人生中最后一仗来打的。不成功,便成仁!”

“征西壮哉!那么征西要钟会如何做?”

“听闻镇西将军免除了诸葛子思的职务?此间事,邓某不想多做评论。但若要深入蜀地,本将手里的三万余兵马还是太少了。所以还请镇西把三万雍州军划给邓某指挥。”

“这……呵呵呵,征西将军啊,这里是剑阁啊。就在前面不远处,姜维还统帅着十万大军坐镇在那里呢。本将的后方,汉城、乐城都没有拿下。后方也是不稳啊。这里兵少了,姜维就要冲出来了。就算不冲出来,听闻钟会这里兵少了,若是分出一支部队去镇守江油怎么办?所以,会的意思,还是让钟会在这里帮将军把姜维牢牢的钉死吧?”

MB的你还可不可以再无耻一点?姜维率军十万?蜀汉全国的兵力有没有十万都要打个问号!

不过邓艾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如此,请镇西划拨两万民夫和二十万石粮草给邓某?”

原来一开始叫价那么高,实际的心理价位是这个啊。这老匹夫,果然奸诈:“善,这个可以支援征西将军。不过……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如此大事,我等还是应该向大将军禀明此事吧?”

“这是当然。不瞒镇西,本将十天前已经派出使者去洛阳向大将军汇报这一方略了!”

你个狗日的这些事情都做了才来跟我说这些?“呵呵呵,征西果然有远见。这样,只要大将军同意此事,那我钟会决然全力支持。”

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说到这里就不再说公事了,大家互相应酬一下,钟会这边的人吹嘘下邓将军这些年在陇西威名卓著,邓艾这边的人吹嘘下钟将军力克汉中什么的,然后就飞快的散席了。

回去的路上,首先沉不住气的是护军田续:“将军,我等真要从阴平出发,走景谷道?”

“当然了,本将可不是说着玩的。”

“嘶~~~可是末将听说,那景谷道前后四五百里,全都没有人烟不说。关键是山路崎岖,很多地方都没有道路,根本不适合大军通行啊。”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偷袭的可能。若是平坦通途,蜀贼怎么可能会不派重兵把守?”

“但我们也很可能在路途中全军覆没!”

“确实如此!但所谓富贵险中求,老夫都六十六岁了都敢行此一搏。田将军年纪不到四十,怎么就如此胆怯了?”

“我!”

“将军,此次出兵,我军只有三万人,是不是少了点?”司马师篡这个时候终于发声了,也很好的化解了田续的尴尬。

“嗯,三万人是少了点。本将一开始也是想要那三万雍州兵。但诸葛绪那蠢猪被钟士季拿下后本将就重新想过了:多出三万人的话,粮食的消耗起码上升七成。景谷道那样的地形,根本就支撑不起这样的运输。所以,三万人实际是这次行动的上限。”

“那我们要是进入盆地遭遇蜀贼的主力?”

“呵呵呵,蜀贼的主力都在剑阁了。剩下的军队中,也就长期坐镇永安的阎宇还算是个会打仗的。可惜在我邓艾面前,也不过土鸡瓦狗般的存在罢了……”

看了看身边两个司马昭派来的大灯泡,邓艾语重心长的说道:“无可否认,这样的行动非常冒险。这里面确实有我邓艾为了功名的一颗私心。但这次行动,也有极大的成功可能。而一旦成功,国家就此消灭西蜀这个多年心腹之患。我等也能加官进爵,名垂青史。两位,何乐而不为呢?”

师篡和田续对视一眼:“愿随将军建立不世之功。”

另一边,钟会大营。

“叔父大人,这邓老头真的敢行此险着?”因为钟会是个丁克,所以没有子女。因此钟毓的四个儿子中,有两个长期跟随钟会,算是钟会的养子。此次跟随钟会进入蜀地是,是钟邕。在钟家第三代中,排行第三。

“哼!老贼嫉妒为叔立下克定汉中的大功。为了获取更大的功劳,只能是行此险着了。”

“那这老贼此行是否能成功呢?”

“呵呵呵,这个可就真的不好说了。不过以为叔之见。老贼此去,九成九都会把命丢在蜀地的大山里!”

“那叔父为何还要调拨民夫、粮食给他?”

“呵呵呵,邕儿啊。我们这一次伐蜀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当然是为了大将军的军功,为了大将军的篡位之资。”

“一个汉中捞个公爵是够了,可是要封王,可还真的不太够啊。”

“所以邓老头的方案大将军一定会支持?”

“是的。所以为叔必须得装装样子出来。我给邓士载民夫、粮食。足够他走出景谷道抵达江油。可是西蜀在腹地还有数万精兵啊。我又不给他增添一兵一卒……他想一战成功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出现在西蜀腹地,剑阁的姜维就会被惊动,那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原来如此,叔父高见!侄儿拜服!”

第一零二章 晋公司马昭

钟会有没有野心?当然是有的。但你要说这厮从长安率兵出发的时候就心怀叛意,准备灭掉蜀汉后割据自立什么的。那估计是没有的——曹魏立国四十多年了,那么多名臣良将都在蜀汉面前占不到便宜,这钟会才刚刚率兵出发就想这些?到底是你的智商有问题还是钟会的智商有问题?

至少在这个时候,钟会心里想的,无非是怎么利用邓艾,为自己赚取更大的军功,在司马家即将开创的新朝里取得更大的官位。

仅此而已。

所以这个时候的钟会,对于司马昭急于篡位的心情是非常配合的。

西元263年九月上旬,钟会的信使就给洛阳送来了捷报。

“捷报!大捷!大捷!王师战无不胜,蜀贼望风披靡。我军已攻占蜀贼阴平、武都、汉中三郡!现王师已屯兵于剑阁,剑指CD。蜀贼军民惶惶不可终日,皆破胆矣!”

来自远征军的骑士,在进入洛阳后,就这么一路大吼着进了宫城。一时之间,整个洛阳的官员百姓全都知道了魏军这一次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

任何一个时代,一个国家首都的居民对于时事都是很热衷的。汉魏两国已经对峙四十多年了。洛阳的居民们大都对陇西的局势了然于胸——阴平、武都拿下来不算啥。关键是这次拿下了汉中啊!这可是曹魏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超级战功啊!

当然,钟会的报告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份。在另一封私密的报告里,钟会向司马昭坦承了目前的战局:汉中的地盘基本上是拿下来了,但是百姓啊、物资啊得到的很少。目前全军猬集在剑阁,粮道无限延伸,加上后方还有汉城、乐城这样的大据点在敌人的手里……所以,其实,战局并不乐观。

当然,这份报告只有司马昭及其绝对的亲信可以看到。

“现在的战局就是这样。士季说得很明白,由于姜维逃进了剑阁,短期内他看不到正面打破剑阁的希望。汉城、乐城、黄金城什么要拿人命去堆也堆得下来,但目前确实没有这样的必要。目前我军粮道转运极为艰难,路途中的损耗高达六成!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司马昭坐在主位上,右手下方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刚刚开始蓄须的年轻人,这是司马昭的长子,司马炎。

司马炎的下方,坐着的是贾充、裴秀。这又是一个极小范围的密会。

“大将军,现在由于姜维进入剑阁,我军已陷入死局。以秀之见,莫如尽快拿下汉、乐诸城。加固阳安关,然后退兵。”

“嗯,公闾的意思呢?”

MB的老大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贾充对军事问题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嘛。干嘛要问我?

“呃,大将军,充以为,季彦的意见是老成持重之言。”

“嗯。”知道你不懂军略,但你也不要这么无耻啊:“嗯,那炎儿的意见呢?”

“父亲,孩儿认为。拿下汉中这份功绩,已经超过了魏武(曹操)的军略,也就昔年祖父(司马懿)抵定辽东可以与之相比。所以……”

“呵呵呵,你们的意思,都是见好就收?”

三个人都低头沉默不语。

“哎~~~”司马昭长叹了一口气,隐蔽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低低的说了一句:“一个汉中,不够啊。”

什么不够?大家都知道——称公是够了,称王?真的不够。

但是现在西蜀已经紧守住了剑阁啊。这真的是死局啊。在那里赖着不走,搞得不好就会把已经拿到的赔进去!所以,老大,还是见好就收吧。

“在士季的捷报进入洛阳后不久,邓士载也给我送来了一封密信。你们都看一看吧。”

……

司马炎:阴平在哪里啊?景谷道又是什么东西啊?可以绕过剑阁,好啊!可是为什么邓艾又说稍有不慎就全军覆没呢?不懂……

贾充:老大!这,这这这,不要啊。太危险了!

裴秀:…….嗯,嗯……大将军!此事有成功的可能!但他有一个前提:剑阁后方蜀汉的统兵大将是白痴!非如此,不能成功!

“呵呵呵,还是季彦抓住了要害啊!不错,邓士载这个方案过于激进和冒险了!他要成功,只能寄希望于敌人的愚蠢!可是!”司马昭说到这里傲然的站了起来:“西蜀自诸葛孔明之后,除了一个姜维,哪里还有什么人才!孤决定,这一把赌了!”

“孤?”贾充先生听到这句话,眼睛一转:老大,我懂了。

这次密会结束后不久,曹魏朝堂上就响起了一片声音:大将军司马昭,多年来辅政陛下,带领我们大魏走向国泰民安。如今又拿下了汉中——这可是我大魏立国四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成就。因此,为了酬谢大将军的功劳,应该晋封大将军公爵!

这个时候的曹魏皇帝是年仅十七岁的曹奂。这位童鞋虽然年纪很小,但心里却非常清楚:我就是个傀儡,是个过渡人物。等到司马家捞到足够的军功,称公封王之后,就老老实实的把皇位交出来。如此,我才不会成为曹髦第二——至于用生命捍卫大魏政权什么的,嗨,有个曹髦就足够哪。

所以当钟会的捷报进入洛阳后,曹奂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到朝堂上部分大臣一起哄,曹奂非常痛快的下达了相关的圣旨。

“大将军司马昭,功勋卓著……着晋升相国,赐九锡,封晋公。其封地为以并州为主的,方圆七百里的十郡之地!”

相国,是丞相的升级版。虽说司马昭早就让皇帝靠边站了。但他以前毕竟只是大将军开府治事而已。而有了这个名头,连名义上的皇帝的秘书机构尚书台都可以撤销了。

九锡,是九种物品(包含人)的赏赐。具体哪九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代表的是皇帝认为:这位大臣立下的功劳太大了,只能赏赐九锡这样的最高礼遇。至于这位大臣以后再立下功劳呢?那就无法再赏了!这就是为以后的篡位做好法理依据:你自己都说了无法再赏了,那就只有把皇位拿出来了。

公爵,这个才是有实质意义的东西。

司马昭祖籍河内,在春秋时期属于晋国。所以他的公爵名号是晋公。在这块高达十个郡的封地内,司马昭就是皇帝——官员由其自行任命,赋税由其自行收取,可以组建自己的军队……

当然,这公爵比王爵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王爵还有更大的权利——和公爵在名义上仍然属于皇帝的臣下不同。王爵表明这个人已经是一位君主,有着自己的国家。在曹魏帝国任职的官员,如果接受晋王国的官衔,那就和晋王有了君臣的名分,那是要册名委质的——当然,一个汉中还是不够直接晋封王爵的。

“大将军,朝中大臣大部分都已上书,恳请大将军就任晋公!”

“嗯?大部分?”

中国人做事,讲究一个面子工程。虽说司马昭想当晋公已经快要发疯,但他仍然要做做样子——皇帝任命,他推辞,再任命,再推辞,如此反复三次——大家看啊,不是我想当啊。是皇帝非要我当,不当不行啊!

在这个过程中,大臣们是否集体上书恳请被任命的人就职非常重要——这既是舆论,也是要求大臣们表态。当年曹髦被杀死,曹奂一上来就主动下旨封司马昭公爵,司马昭虽然心里很想,却被迫推辞了——在反复三次的任命推让过程中,曹魏的很多大臣都没有上书跟风——这就说明官心不支持。这么强行上位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当贾充汇报说大部分大臣都已上书的时候,司马昭很敏锐的抓住了关键:大部分?还有哪家不开眼?

“嗯,主要是太傅(司马孚)和几位大将军的长辈……”

“哼!我那三叔,一天到晚都给我添乱。陈家、山家、荀家……都上书了吧?”

“均已上书。”

“荆州、扬州、陇西呢?”

“各军主将均已上书。”

“善!”

于是,在这声“善”中,司马昭终于没有第三次推辞曹奂的册封,于西元263年的十月,正式就任晋公之位!

第一零三章 前面是江油(一)

西元263年10月下旬。蜀汉梓潼郡的西北边缘。一支一万余人的部队正在险峻的大山之中艰难前行。

邓艾的这支军队已经在大山之中爬涉了20余日了。

“呼~~~传令,斥候队继续前进。中军停下休息一个时辰!”

“喏!”

待得传令兵跑开后,邓艾将师纂、田续、牵弘、杨欣、牵弘、王颀等这支队伍的主要将领召集了起来。

“现在后军离本队还有多少路程?”邓艾军的后队,其统兵大将是邓艾的长子邓忠——父子同心,在如此艰难的行军中,别说逃兵了,逃将都是有一大把的。只有邓忠押在最后,才能保证这支队伍不会越走越少。

“惠堂亭侯(邓忠)的后队距离本队大约五十里,以我们行进的速度来看,起码还有两天的路程。”

“唉~~~没想到即便是在冬季,发病的士兵居然都会这么多。前后都有四五千人发病了吧?”

“不止,总数大约六千五百余人。不过还好,本次行军士兵发病和以前的瘟疫不同,只要减缓步行速度症状就会缓解。休息几日后就会基本复苏。”

(关彝: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这是高原反应啊。)

“嗯。司马辛苦了。”可以说,这一次偷渡阴平的行军,这支军队的主要将领中,除了自己的儿子邓忠,就属师纂最为配合了。作为军司马,整个军队的后勤杂务全都是师纂负责,在如此艰难的行军中,也处理得井井有条,切实的保障了军队的有序前进。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不过征西将军,不知道我军距离江油还有多远?据惠堂亭侯发来的消息,后队的粮车队,已经空了九成!”

邓艾的这次偷渡阴平,其实就是纵贯后世的四川省平武县。这个县的地域里,90%以上的地貌都是海拔在1000米以上的山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在这么差的交通条件下走出几百里的路程。全军上下的体力消耗是极大的。所以,粮食也消耗得很快。

“这个,本将也不知道啊。”听到师纂的发问,邓艾也是无奈的一摊手,露出一丝苦笑:“这条路,谁都没有走过啊。”

“也不知道惠堂亭侯后面的田章队有没有多余的粮食?”发问的是陇西太守牵弘,而他所说的田章,乃是钟会的部将。此时正率领着五千人远远的跟着邓艾的军队。

“哼!钟士季打得好算盘。派这么一小支军队来跟着我们。败了无关大局,胜了他的功劳也跑不掉……暂时别联系他,我们再往前面走一天,若是还看不到出口,再作打算。”

与会众人心情沉重的起身,准备结束这次会议返回各自本队的时候,一个斥候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报~~~呼~~~征西将军,前方斥候队发来报告。呼~~~前方约十五里处,有一座高山。站在山顶往东南方向探望,隐约可见一座城廓,估计就是江油城!”

“啊!”“当真?”“善!大善!”“太好了!”……

“好,快去报告你的队长,让他派出手下士兵,把这个好消息通报全军!咦?为何还不起身?”

“呼~~~将军,属下还未把话说完。那座山岭的东南面是悬崖,完全……完全无路可走!”

“啊~~~?”听到这个噩耗,师纂以下,诸多将领都感到了一阵深深的绝望。

“哼!天无绝人之路!上天既然让我邓艾走到了这里,就绝不会让我死在此地!你,前头带路!本将要去亲自看看那座山岭!”

…….

与此同时,直线距离邓艾不过七十里的江油城内。

“董公子,这是下官从CD新买来的侍女。不知您可满意?”

“哎呀,马县长,这怎么好意思?本公子在这里停驻了一个多月,您就送给本公子十来个侍女,实在是,让本公子很是惭愧啊!”

“哪里哪里,董公子是在CD那样的地方长大的。为了国事不得已在咱们这么一个小地方待着。真是苦了董公子了。”

“呃,哈哈哈,不苦不苦。此地虽说偏僻了一点。城内可以玩耍的东西不多,但也没人来管着本公子,很是自在啊。当然,更有马县长这样的妙人相陪,此间乐,不思CD矣!呃,马县长,这会本公子就……”

“呵呵呵,公子随意。”

马邈乐呵呵的退下了。刚才还做出一副急不可耐表情的董明瞬间的冷静了下来,他的脑海里回想去了在到江油之前,自己的父亲说的话。

“这是关子丰从涪陵发来的急件。他说邓艾必突袭江油。而江油县长马邈必会开城投降。”

“关疯子?那个王八蛋?”

“哼,崇亮啊,关子丰确实是咱们董家的仇人。但也是我大汉的良臣。在此国家危难之际,为父已经把那些个人恩怨放下了。你还记着的么?”

“……不敢。父亲为儿子起表字崇亮,就是要儿子尊崇丞相的光辉事迹,为复兴大汉尽一份力气。国事与家事相比,当然是国事为重。可是父亲,这关子丰远在千里之外,他又怎么知道战局?又如何能如此言之凿凿的说邓艾必袭江油……”

“为父一开始也不信的。可是你看这一张,这是两个月前他托人送给为父的。”

“蒋舒必叛……嘶~~~这关子丰什么时候能掐会算了?”

“所以啊,他说的江油之事由不得为父不重视。事实上,大将军也派人来给为父送信了。要为父不去剑阁,而是亲自去江油坐镇。”

“嗯,父亲的意思是?”

“CD这会还没睡醒。黄皓那个阉人只知道蒙蔽陛下!哎……为父要先去一趟CD,劝说陛下尽快启用南中、涪陵的兵力。尤其是要尽快把关子丰调到CD来。所以,这三千梓潼兵,就只有先让你带到江油去了。”

“呃,父亲放心。儿子誓不辱命!”

“嗯,你去了江油,若是那马邈…….你便如此应对……”

……

“哼哼哼,马县长,你要只是一个献媚之徒呢。看在这些时日对本公子还不错的份上,战后我就劝父亲帮你动一动位置。如果你真有叛意的话,呵呵呵…….哎呀,两位美女,不知怎么称呼啊?要不要洗白白后大被同眠?”

而另一边,在后世被称为束马岭的那道悬崖之上。

“我大魏的将士们!我邓艾的勇士们!你们在陇西戍守多少年了?短的,有三五年,长的,有十年二十年!这数十年来,蜀贼前后侵犯我大魏有多少次?整整十六次!这些年来,你们哪一个没有同袍死在蜀贼的屠刀之下?有哪一个没有亲人被蜀贼掳掠?现在,我大魏终于对蜀贼发动了灭国之战!”

“……为了绕开剑阁那样的天险,你们跟随本将在这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中穿行了大半个月。这些时日里,大家吃不好也就罢了。就连睡觉,也只能在悬崖绝壁上排着队睡!夜里翻身的动作大了点,就会摔进万丈深渊!一路之上,有多少兄弟倒下了?有多少兄弟失踪了?我们为何要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罪?是的!我们就是要把这几十年来所受的被蜀贼屡次进犯的气,一次性的全部还给他们!”

“现在,我军的粮食只够支持三日!退路已经完全没有了!若要生存,唯一的活路就是奋勇向前!苍天庇佑!我军现在离蜀贼的江油城不过四五十里!江油,是蜀贼后方重镇,钱粮充足得很!若是能在三日之内拿下江油,我军不但可以转死为生,更能创下灭掉蜀贼的不世之功!”

“现在,阻碍在我军和江油之间的,不过是区区一道悬崖!我军一路行来,不知跨过了多少河流,征服了多少山峰。这一道悬崖?难道就拦得住我们了?我邓艾今年六十六岁!在这里愿做大家的先锋,为大家趟出一条路来!各位军士若还有点热血,请追随邓艾的脚步,与邓艾一起下山!”

做完阵前动员后,邓艾接过师纂递来的一条厚厚的毛毡,紧紧的将自己的身躯裹住。然后双眼一闭,猛然的滚了下去!

第一零四章 前面是江油(二)

(前一章,大家要看清楚啊。邓艾不是跳,是滚啊......)

西元263年十月二十七日,曹魏征西将军邓艾从束马岭上身裹毛毡滚落而下。全军将士有感于主帅的奋勇,纷纷勇敢的用各种方法从悬崖上翻滚而下。最后全军清点人数,前军一万七千余人,只摔死了三百余人,摔伤的也只有两千余人。

这其实是邓艾军一方面不认识路,另一方面粮食告急。在远远的看到江油城后就采取了最激进的方法——直接跳崖。在后世的军事地理研究中,后人发现,其实这个时候的邓艾军,只要越过束马岭,再翻过另一座山峰,然后下到山谷,就可以走出这片崇山峻岭,来到江油城下。

不过,祸兮福兮,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如果邓艾军不是这么急着抵达江油,而是稍微有点耐心慢慢寻找可通行道路的话——在峡谷的出口处,董明已经派出两千军队堵死了出口——是用快速搭建的堡垒堵死的出口!而邓艾这纵身一跃,其实已经把董明的主力甩在了身后。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邓艾绕开了蜀汉军的防线。但这么纵身一跃,人倒是都下来了,但所有的马匹、重装备可是全都留在了山岭之上——这也是这道山岭在后世被称为束马岭的由来。

“将军,现在我军已经整队完毕,根据各校尉报上来的数字,全军能动弹的大约一万四千余人。”

“将军,我军前军只下来了人。军械什么的留在山上的弟兄正在向我们抛投。预计两个时辰后可以接受完毕。”

“将军,我军的军马无法下山,留在山岭上的弟兄正在重新寻找下山的道路……”

揉了揉身上疼得最厉害的两处淤青,邓艾对师纂道:“司马,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嗯,看这日光的角度。此时大约是酉时。”

“嗯~~~”邓艾摸着胡须思索了一会后大吼了一声:“传令兵!”

“我等听候将军发令!”

“命令王太守率领本部兵马两千,前出五里展开警戒幕。进入这个范围之内的蜀人,若没有本军官兵的陪伴,一律斩杀!”

“喏!”

“命令斥候队前出二十里,抓几个本地土著回来,尽快探明江油城的虚实!”

“喏!”

“命令山上的留守部队,立刻向山下抛投可以不用蒸煮的干粮。全军一个时辰后用饭,严禁生火。有敢违令者,斩!”

“喏!”

“传令各军候校尉,尽力收拢部队,立即披甲。两个时辰后,全军向江油跑步前进!”

“喏!”

看着起身而去的传令兵们,师纂紧皱着眉头:“征西,这是要夜袭江油么?”

“是啊,我军暂时失去了所有辎重和粮草,也就今晚还有一战之力,若是今晚拿不下江油,呵呵……”

“可是现在江油的虚实……”

“我这不是已经派人出去抓舌头了么?策略什么的,在路上想吧!反正前面还有几十里路,足够我慢慢想了。”

两个时辰之后。时间来到了子时——也就是深夜十一点。在这样一个年代,这样一个季节。在这个时辰,除了月光和星光,那真的是什么光亮都没有了。

“……多的话本将就不再说了。现在全军每百人点一根火把。后面的人紧紧抓住前面的人的腰带。奋力向前冲刺!我军必须在今晚拿下江油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是全军覆没!本将跑在第一个,全军跟上!”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嚯~~~!!!”

与此同时,坐镇在江油城内的董明,此刻内心没得来由的一阵烦躁。

对于古人来说,这个点已经属于三更的范畴。算是非常晚了。即使董公子以前在CD花天酒地惯了,习惯晚睡。但这个时候一般也是睡下了。可是今晚董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来人啊!”

“公子有何吩咐?”

“嗯,我军派出去堵谷口的部队今天没有消息吧?”

“截止到刚才,属下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嗯,那个马邈呢?”

“我军的司闻令盯得很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嗯,好吧。你下去吧。给司闻令的兄弟说一声,对马邈一定要全力盯梢,不得有任何遗漏!”

“喏!请公子放心。”

一夜无话,时间来到了辰时(早上七点)。邓艾的军队已经黑灯瞎火的奔跑了一夜。而董明在翻来覆去的折腾后,也已经睡熟了。

江油的实际时区是东七区,其见到朝阳的时间比北京要晚大约一个多小时。而这个时候是农历的十月底,马上就要冬至了——正是一年之中黑夜最长白昼最短的一段时间。所以,虽然此时已经是辰时,但这个时候江油城还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将军,我军即将抵达江油城!现在距离江油西门的城墙最多还有一里!”

“善!呼~~~呼~~~现在敌军在城头上的防备如何?”

“属下不敢靠的太近,不知道城上有多少守军。但属下观察到江油城的西门城楼上,只有两盏气死风灯。属下冒死靠近了城墙大约十丈(231米)的距离。没有听到城墙上有人说话。”

“呼~~~好!江油西门外面的地面是否开阔,我军能否展开?”

“无碍!”

“江油的城墙有多高?”

“不超过两丈二(五米以内)!”

“善!传令!我军改一字纵队为横队,每横至少一千人。第一横的士兵,每人都携带飞索,冲刺到城下后,立即向城上抛投飞索,然后全军迅速攀绳而上!”

回应邓艾命令的,是整齐的一片低吼:“喏!”

辰时两刻,当江油城的东方天空开始出现一线鱼肚白的时候,邓艾的军队开始对着江油发起了决死冲锋!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公子,公子快醒醒!”

“嗯,啊~~~呼~~~嗯?怎么了?”

“魏……魏军……入…….入入入城了。”

“啊?!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堵截峡口的部队没有任何消息么?”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

“这,难不成伪魏的军队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么?”

“公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趁着前面的军队还在抵抗,公子快些从城东逃出去吧!”

说到这里,董明反而镇定下来了。

“呵呵,还好父亲被诸葛思远留在了CD,不然今日我父子俩都要陷在这里了。”

“公子!现在走还来得及!”

“呵呵呵,本公子在CD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根本就不会骑马。现在怎么逃?你们背着我步行么?去,把我董家的家将叫来。我要传令!”

趁着家仆外出叫人的时候,董明抖抖索索的从外衣里找出了一张纸条,看着纸条,董明满脸惨然的一笑:“关疯子,本公子和你的恩怨,只有下一世再斗上一斗哪。在此之前,本公子就按照你的方案再做一点事情吧。”

董家的家将们进来了,董明威严的盯了他们一眼,然后对着那张纸条开始传令:“第一,董一,你亲自带队,摔人纵火焚烧武库和粮库!”

“喏!”

“第二,董七,马上去鸽舍,让鸽舍的人向涪城和CD传信,就说江油丢了。敌人……哎,本公子也不知道敌人的统帅和兵力到底如何啊。就说是邓艾领军,兵力多少不清楚吧!”

“喏!”

“嗯,追加一条,鸽舍的人把信鸽放出后,立即将鸽舍的人全部杀掉并烧毁鸽舍。我军这款新的通讯方法,不能被伪魏知道!”

“喏!”

“第三,董九董十一,为防止信鸽出现意外。你们立即从城东出城,分别向涪城和CD报信!”

董九和董十一互相看了看,然后疑惑的问道:“那少主您?”

“混蛋!本公子代父守城,结果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哪里还有面目去见父亲和陛下。再说了,本公子的身体你们还不知道?骑马跑?跑不出十里就累死了!与其背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不如留在这里还多少有点气节!好了,你们若还当我是家主,就快点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呃……喏!少主保重!”

第一零五章 向承都进军(一)

哎哎哎~~为啥四川省的省会是敏感词汇?搞求不懂

在董明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大半个时辰后,邓艾在江油县长马邈的指引下,来到了董明的房间。

“征西将军,这位就是董明董崇亮公子,是大汉,呃,不,是西蜀前尚书令,现梓潼太守董厥董龚袭的长子。”

“呵呵呵,征西将军?嗯,你就是伪魏的邓艾?”

“大胆!西蜀小贼,死到临头,还敢蔑称我大魏!?”

邓艾轻轻的挥了挥手,制止住了手下的辱骂——现在他是胜利者,对败者没有必要那么严苛了。

“董公子,未知在西蜀官居何职啊?”

“无官无职。”

“哦,既然无官无职,那公子对西蜀就没有任何君臣义务。何苦要一把火烧掉粮库和武库呢?需知,你这样做,让邓某很为难啊。”

“有何为难的?本公子本来是跟着父亲大人来镇守江油。父亲去了CD暂时未归,那本公子就是这里的最高守将。守将嘛,守不住城池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把城内的物资留下资敌?”

“罢了,本将就问公子一句,愿降否?”

“董明不降。”

“公子是欺我邓艾的刀不利吗?”

“说真的,本公子这些年花天酒地的,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关疯子那顿拳头可是真疼……哎,总之,看见将军的刀剑,其实心里怕的要死。你看,我现在全身都在发抖呢。可是……我董明生为大汉之子,就算要死,也得以一个大汉子民的身份去死啊。”

“公子您这是何苦呢?”开口劝说的是马邈。“大魏这次从景谷道来的军队足有三万。而且是从一道山岭上翻滚而下,由此避开了我军的防守。所以江油失陷,实非战之罪……”

“住口!你这无耻小人。贪生怕死,人之本性。若是城破之后为了求生不得已投降也就罢了。可是你这厮做了什么?率领你马家的亲卫,截杀我董家去烧毁粮库的家将,这就是无耻!无耻之尤!”

“呵呵呵,原来董公子在这个当口也消息灵通啊。不过董公子,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本官也跟你讲个透彻吧:就算本官不派人阻截贵家将,让你们把粮库全部烧毁也是无妨的。因为……向家、柳家、贾家、庞家等益州大族已经全部动起来了。就算这里一粒粮食也没有,三日之内,无数的粮食就会汇集到这里!你们荆州人压迫我们益州人太久了!我们益州人期盼大魏天兵,如久旱之禾苗期盼甘露!”

“……哎……原来如此。当年父亲每次从朝堂回家都说起益州人的种种不堪,没想到我荆州人在益州已经是如此天怒人怨了么?罢了,邓将军,话说完了。还请派个刀快一些的送本公子上路吧。如果这次大汉真的逃不过灭国之祸,多少还是要有几个人为他陪葬的。”

邓艾朝着董明一拱手:“崇亮高义,邓某佩服。这就亲自送崇亮上路。”

西元267年十月二十八日清晨,曹魏征西将军邓艾率军突袭江油。城破,代父守城的董明董崇亮杀身成仁。至此,汉魏两国的这场战争,战略态势已经彻底扭转。

……

关彝收到江油陷落的消息,已经是十一月三日。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天。

“哎,没想到董崇亮也有如此的气节啊。”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呼出的白气在低温中慢慢的消散。关彝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改之,连董崇亮都能如此。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我决定了,我要踏出那一步!”

马过看着关彝的眼睛很久,然后也坚定的说了一句:“过愿陪子丰走到最后!”

关彝说的那一步,是一旦踏出,就没有回头路的一步——做权臣。

所谓权臣,就是大权独揽,让皇帝到一边去。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想到了就去做,根本不用考虑皇帝的意见。若是皇帝知情识趣也就罢了,要是在那里叽叽歪歪,那就进行废立甚至弑君!

在这个时代,曹操做过权臣,司马懿做过权臣,东吴的诸葛恪、孙峻、孙綝都做过权臣。现在曹魏的相国司马昭,也是权臣。由此上朔历史,霍光、董卓是权臣。往下数,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统统都是权臣。

由此可见,做权臣这一步一旦踏出,要么被君主反攻倒算身死族灭。要么谋朝篡位背上万世骂名。

唯一的例外是诸葛亮。数千年历史,作为一个权臣,得到善终的。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孤例。(蒋琬被费祎牵制得很厉害,不能算真正的权臣。而费祎则不得善终)

但这种孤例的形成,一方面是诸葛亮自身的高尚品格和强大的自我抑制能力。另一方面是刘禅的高度忍耐和高超的政治技巧。现在的刘老板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了,品尝过大权独揽滋味的刘禅先生,这个时候眼睛里是绝对不会再容得下新一代权臣的。

从这一年的二月钟会出镇关中开始,关彝就不停的通过各种方式提醒蜀汉的各方人士,要他们注意这里,注意那里。可是不管关彝怎么做,有一条线他始终牢牢把持住了:刘禅不发话,他绝不私自调动军队——不然,他早就带着自己的军队去江油了——那是邓艾最虚弱的时候,在那里歼灭他,是最有希望和可能的。

可是现在是三国末期,不是东汉末年群雄割据的时代了。这个时期,魏蜀吴三国都各自建国四十多年了。国家统治体系已经比较稳固。在这个时代你玩无旨意向首都进军?你想干嘛?在碰到邓艾之前先来几场内战把蜀汉的腹心地区打烂吗?

在这场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如果急吼吼的私自出兵肯定会受到朝廷镇压。现在不同了,敌人已经进入国家的腹地,这时候他要无旨意进兵,应该能够得到沿途各郡太守的善意中立甚至是积极响应。但说真心话,如果有选择的话,关彝其实还是不想这样做。

因为,他不想做权臣。

一旦私自调兵这一步跨出去,这个时候是国家危亡之秋,可能没有什么。但一旦蜀汉挺过了这次亡国危机,针对他的清算一定会猛烈的到来。到了那个时候,关彝唯一的选择就是紧紧抓住手里的军队,以元从派为核心,联合荆州派以及姜维等人,重新回复诸葛亮时代让皇帝靠边站的局面,做新一代权臣!

权臣是这么好做的么?一不小心就是身死族灭啊!你以为司马懿当初真的就想做权臣啊?你以为司马昭现在被架在那个位置上就真的很舒服啊?你以为姜维没有做权臣的能力啊?可他委屈也好,窝囊也罢,就是一直不肯跨出那一步——那是一条不归路啊。

可是这个时候再不跨出这一步,邓艾很快就要打到绵竹了啊——别跟我说什么阎宇也是良将之类的废话,有诸葛瞻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孔雀在上面压着。阎宇就算是魏武在世也没办法的。如果这个时候还因为朝廷没有明确命令而不带着军队向CD前进的话。到时候刘禅一旦出城投降,那就什么都晚了!

“改之,给江阳的令行去信。嗯……就说我要在没有陛下明确指令的情况下私自带兵向CD进发了。问他敢不敢跟我一起去闯一闯。”

“……江阳守定会追随君候。”

“呵呵呵,但愿如此吧。把今天我的决定飞鸽传书给各位股东,何去何从,让他们自行选择吧。”

“……子丰,复兴社上下,皆愿跟随你到天崩地裂。”

“我对此也深具信心啊。改之,在信上写明我军的出发日期和沿途各郡可能到达的时间,明确告知沿途上的各郡太守我的打算。军情如火,我就不等他们一一回复了。待会就把命令发下去,涪陵郡的一万士兵全体动员,全军立即向CD进发!”

“诺!”

“另外,也给南中的霍绍先去一封信。我要在无明确旨意的情况下去CD勤王,问他敢不敢跟上…….”

“呵呵呵,好。不过,子丰啊。我们要不要留一点兵力给永安的罗令则?”

“不必,我们这次去,面对的是经年老将邓艾。每一份兵力都要用起来。至于永安的防守。呵呵呵,有铁壁罗宪镇守永安,吴狗不来偷袭也就罢了,就算来了,也注定是碰的头破血流!”

“子丰对罗令则这么有信心?”

当然了,因为我是穿越者啊。

看着关彝笑而不语,马过也轻轻一笑:“好吧,此事略过。不过我军向CD挺进的路途上,还有一个地方有重兵把守。如果这里不放我们过去……”

“我知道,我今天就去那里。”

马过说的进军途中有重兵把守的地方,就是蜀汉在东面最大的城市——江州(今重庆)。这是蜀汉第二大郡巴郡的郡治所在,而现在的巴郡太守,则是斄乡候马承!

——————我是难得一见的分割线————

趁着还没上架,反正都是免费,在正文里说点题外话。

最近被很多书友抱怨说情节太虐心,也有个别喷子朝我狂喷。但不管是提意见也好,喷我也罢。这都是说明大家是看了这本书的,我都要先表示感谢哪。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追求的先是合理性,然后才是爽点。大家业余时间看书主要是消遣,太虐心了是不好。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随便乱写吧?或许有的作者可以,但我真心做不到。

接下来说说江油守将马邈。这个人的形象,分两种。史实记载的是:钟会派部将田章从剑阁侧面寻找道路。之后邓艾开始从阴平进军后,以田章为前锋,在距离江油城一百余里的地方击破马邈队,马邈战败投降——由此可见,蜀汉其实是对景谷道有防守的。只是这防守没有顶住。

而同时史书还记载,那时候诸葛瞻就坐在涪城,静静的看着马邈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战败投降——至于为什么,后面我再详细解释。诸葛瞻不是蠢货,他的问题是太聪明了。可惜,都是小聪明。

《三国演义》里,马邈是江油守将,一听到邓艾军至,立即开城投降。在这个过程中,被其妻子李氏痛骂(李氏骂夫那一段写得相当精彩)。

就我个人感情而言,战败投降和不战而降在人的道德层次上差距实在太大。所以就没有完全采取演义的说法。算是两种说法综合一下吧。

PS:明天上午那一章,有爽点哦。

第一零六章 向承都进军(二)

西元263年的十一月五日,关彝来到江州,拜见巴郡太守马承。

现任蜀汉巴郡太守马承,是蜀汉政权的第二代斄乡候。这第一代斄乡候,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前蜀汉骠骑将军马超马孟起。

马超先生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看《三国演义》的人大多喜欢他。但在历史上这厮却被文人们骂得很惨:节义双全。其实就是说他不忠不孝——严格来说,这种评价也不算错。

马超先是联合韩遂一起在凉州发动叛乱,袭击关中。当时马超的父亲马腾以及马铁、马休等几个弟弟全部在邺城曹操的治下做人质。而韩遂的儿子也在邺城做人质。所以马超在这次起兵之前就对韩遂说:我们这次起兵,我是没了爹,你也会没有儿子。所以我把你当爸爸,你要把我当儿子……

等到曹操在潼关击败马韩联军,韩遂投降后。马超返回凉州,联合汉中的张鲁,迅速出兵抢占原先韩遂的地盘,一时之间席卷凉州——这时候曹操才忍无可忍,诛杀了马超在邺城的所有亲人。

在凉州争夺战中,马超杀了义士阎温,默许张鲁的部将杨昂诛杀了凉州刺史韦康。加之其身上有着过多的羌人作风。激起了凉州世家的集体反抗。在这场混战中,马超的家眷落入杨阜、姜叙之手。满门百余口被全部诛杀。马超也杀了姜叙的母亲来泄愤——而姜叙(伯弈)的同族兄弟叫姜冏(仲弈)。姜冏的儿子叫姜维……

在凉州争夺中彻底失败的马超,不得已逃亡汉中依附张鲁。在汉中期间,马超重新组建了家庭,有了孩子。等到后来马超归顺刘备,他的家眷就落入了张鲁之手——张鲁是个厚道人,当时并没有对马超的家眷做什么事。但后来曹操杀进汉中后,就逼着张鲁亲手杀掉了马超的儿子。

于是,马超不得已在蜀汉第三次组建家庭。到了蜀汉章武二年(西元222年)的时候,年仅四十七岁的马超病重将亡,在给刘备的奏疏中说自己的家人全都被曹操杀死了,只剩下一个堂兄弟马岱,请求刘备让马岱继承自己的爵位。

结果就在马超死后不到五个月,他的妾室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马岱为其取名为马承,并上书蜀汉政府,要求让马承继承马超的爵位。于是,遗腹子马承在襁褓中就成为了第二代斄乡候。

马超在帮助刘备平定汉中的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但毕竟以前的历史记录非常恶劣。所以刘备晋位汉中王后,对马超的态度是高官厚禄大大的有,实权什么的全都不给。这也导致了马超在蜀汉极不得志,心情郁郁死得很早。

马超死后,马岱跟随诸葛亮北伐,官位慢慢上升。但好死不死的是他选择了杨仪作为盟友,在杨仪诛杀魏延三族的事件中,马岱发挥了极不光彩的作用。而后来杨仪又迅速被蒋琬和费祎联手搬倒。与魏延同为荆州义阳人的樊建、董厥等人却开始上位,所以马岱也飞快的从蜀汉政权中淡出。马家就此沦落为蜀汉的普通官宦世家。

说了这么多,其实主要的意思就两点。

第一,马家人从来不是忠孝传家。作为长期在凉州和羌人一起生活、厮杀的马家人。信奉的是实力和利益。跟这家子人谈什么精忠报国都是扯淡。

第二,刘家的两代皇帝对马家都算不上好。马家作为凉州人士,从来就没有被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中的任何一派所接纳。好不容易同为凉州人士的姜维掌控了蜀汉军权呢,又是一个和马家有血仇的……

所以,和马承谈话,关彝只能纯粹从形式和利益上来劝导。

“关彝拜见斄乡候,啊,看见斄乡候,就好像威侯本人当面呢。”

威侯,不是正式的封地名,而是谥号。在三年前刘禅下诏追谥开国功臣的时候,马超被追谥为威侯。关彝在这里说马承像威侯,那是红果果的跪舔。

“哈哈哈,君候这个比喻让马承受宠若惊啊。如果这么说的话,那马承岂不是也要说君候犹如壮缪侯当面?”

好哪,大家都是五虎上将的后人,大哥不说二哥。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关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日前来拜见君候,其实就一个事情。需要君候高抬贵手。”

“呃,子丰啊,承字遗泽。咱们互相以表字称呼吧。你刚才说什么?要承高抬贵手?这可万万不敢当啊。子丰这些年在涪陵郡做得好大事业,马承每每提及,都是敬佩不已。你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我高抬贵手啊?”

“还真需要遗泽高抬贵手。”关彝微微一笑后面色一肃:“彝两天前收到糜家商号的急报。伪魏军队约三万人,已经绕开剑阁,从景谷道突入江油。现在江油已破。CD危如累卵。虽然陛下尚未有明召发来涪陵要我进京勤王,但关彝已经决定,自行带兵向CD进发!”

“这……”还真的是大事啊。马承听完关彝的话后很是张口结舌了一阵子,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承今日早上接到朝廷的邸报,确实在八天前江油破了,这敌人的军队有多少倒是没说……可是邸报也说了,卫将军诸葛思远、右大将军阎文平已经率领一万八千人前去堵截了。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子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无旨意自行带兵去CD!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会被别人认为你无视君父,居心叵测啊!”

“确实如此,但是国家危在旦夕。关彝已经顾不得了!还请遗泽高抬贵手!三日后放关彝的船队过去!”

“这……老弟,你可真是给为兄出了个大难题啊。子丰为了国家不顾一切也就罢了,可为兄要是就这么放你过去,到时候也要跟着吃挂落啊!”

“呵呵呵,好让兄长得知。小弟不光是想让兄长放小弟过去,还想让兄长带着两千巴郡兵跟小弟一起去CD勤王。毕竟,兄长的五百亲卫,可是西凉铁骑的最后血脉了。”

“你!”马承听到关彝这样的要求,气得摔了茶杯。但转瞬之间,他又笑了起来:“子丰啊,你不会是想对哥哥来强的吧?需知,你现在可是身在巴郡太守府啊。”

“呵呵呵,兄长,小弟今日孤身前来,就说明没有用强的想法啊。”

“那你…….”

关彝懒得再和他纠缠,直接开价:“两厘复兴社的干股。”

“嘶~~~”马承并不傻。这些年复兴社的生意有多红火他是知道的。虽说由于马家在蜀汉政权中属于谁都不待见的另类导致马承不敢对复兴社打歪主意,但你要说马承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蜀汉由于国土狭小人口稀少,这侯爵都是虚爵,没有封地的!蜀汉的官员要是不贪的话,真的没有多少钱。

“三……三厘。”

“呵呵呵,兄长不要太贪。我复兴社去年的流水超过十亿,净利润在三亿以上。两厘的分红,正常情况下,就是六百万。”

“当真?”

“当真!”

“……好吧。这个,还请贤弟的军队晚上从江州通过。愚兄就当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老子每年分你六百万你就跟我说这个?哼哼,这样不行啊。

“兄长,现在就咱们兄弟俩。做弟弟的就披肝沥胆跟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如果这一次大汉亡国了,以兄长的见识,您认为马家在以后司马家的天下里会有什么地位呢?”

什么地位?这个还真不好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九品中正制已经非常成熟的曹魏政权里,马家这种汉羌血脉混杂的家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排进一等世家。别说一等了,二等三等都不可能!在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这九个等级里。能排到中上就很不错了。

毫无疑问,虽说马家现在在蜀汉政权的地位很尴尬,但由于马超在蜀汉的起点很高,所以马家在蜀汉至少算二流家族。这要是蜀汉亡了……

看见马承若有所思,关彝紧跟着说了一句:“自平北(马岱)去世后,马家在大汉的朝堂上已经多年没有发出声音了。若是这一次的勤王之役中,马家的西凉铁骑再现于世间,并力挽狂澜呢?”

第一零七章 向承都进军(三)

蜀汉炎兴元年(263年)十一月八日,江州城外。长江与嘉陵江汇合之处。

“禀报左将军,属下马过、赵毅、简单、孙刚、句宁……率涪陵军一万人并民夫一万人,满员抵达江州城外,我等恭请左将军登船!率我等勤王!”

“我等恭请左将军登船!率我等勤王!”

这一天的清晨,两万余人的呐喊,把冬日里的江州城提前惊醒了。满城江州军民,全都抱着震撼和惊诧的心情,纷纷登上江州城头,居高临下的目睹了涪陵郡舰队的雄壮军姿。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舰队啊。大大小小上千只舰船整齐的排列在江面之上,宽阔的长江差点就被堵塞。数千只巨大的桅杆、上万只整齐的船桨统一竖立。静默而又坚定的等待着他们的统帅!

“贤弟……你这军容……为何如此壮观……”

“呵呵呵,兄长,小弟在涪陵郡深耕七年,为的就是今日!还请兄长开了城门,让小弟出去。”

内心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关彝坑惨了的马承,这时候反倒淡定下来了。如果说昨天晚上他还想着让关彝的舰队晚上偷偷从江州通过,他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么今天看到涪陵军这样的军容,他的所有犹豫都没有了——如此军容,统帅亲自来给你打声招呼是尊重你。就是不给你打招呼,要硬闯又怎样?是你能拦得住的么?

“来人啊,江州城四门齐开,送左将军登船!”

“诺!”

马承给足了关彝面子,在他的安排下,数百江州兵齐齐列队,从城门一直排到码头。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关彝登上了涪陵郡舰队的旗舰。

“改之,国威……辛苦了。”

“左将军为我等开辟通道才是真辛苦了。”

“呵呵呵,”关彝扭头看了看江州城:“也没费什么功夫。无非就是六百万的买路钱罢了。”

一个大臣为了挽救国家的危亡,要向同朝为官的另一个大臣上交买路钱。这话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滑稽。不过复兴社诸人都对此没有任何反应——都踏出这一步了,大家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这些细节都无所谓了。

“我军这次带了多少物资?”

“回禀左将军。本次我涪陵郡倾巢而出。在西陵步家的支援下,共计大小舰船一千二百艘,战兵一万人,民夫一万人。另有军侯以上军官三百五十二人,战地护士二十人……随军粮草三十万石,钱两亿。”

“善,传令,各舰整队,出发!”

“诺!传令,左将军已登舰!全军整队出发!”

“万胜!万胜!!万胜!!!”

就在庞大的涪陵郡舰队在长江上开始整队的时候,一艘小快船飞快的向关彝的旗舰靠拢。少顷,一个传令兵攀附而上:“报~~~启禀左将军,宕渠郡太守李叔封,率宕渠郡兵五百人前来汇合,请求跟随我军入CD勤王!”

“让他跟上!”

“诺!”

“报~~~启禀左将军,巴西郡太守刘干,派出部将率领巴西郡郡兵一千人前来汇合。请求跟随我军一起勤王!”

“让他跟上吧。”

“诺!”

“报~~~巴西氐人首领何通、李丹率领氐族士兵五百人前来汇合,请求跟随我军一起勤王!”

“同意,让其船队入列!”

“诺!”

可以说,关彝事先已经做足了功课,除了巴东郡的主力事先已经被抽调走之外,剩下的巴四郡,除了巴郡本身之外,其他三郡,都已经对关彝的勤王之举群起响应——这是复兴社这些年商业力量的总体现。

“报~~~巴郡太守马承求见。”

随着这一声报告,关彝等人都相视一笑:搞了这么大场合出来,不就是等着你马承吗?还好你知情识趣的上来了,要不然,哼哼……

“哎呀,贤弟,巴五郡勤王,怎能少得了我巴郡呢?”随着一声叫喊,马承手脚麻利的摆脱了缆绳,飞快的来到关彝的身旁,然后朝着自己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一指:“贤弟,此乃承的次子马杰,今年刚刚加冠。此子颇有乃祖之风,在军略武艺上胜我极多。今日我马家出三百西凉铁骑和五百巴郡郡兵,由此子率领,跟随贤弟西进勤王!还请贤弟万万不要推辞!”

“能得马家西凉铁骑相助,此去破贼必矣!岂敢推辞,实乃不胜荣幸之至啊!”

你这个家伙当机立断得快啊,而且也够狠!一旦下定决心,就敢往里面砸血本。这马承,真的有枭雄的潜质啊。

一个隆眉大眼,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的年轻人向前一步:“末将马杰,字仲英。受父亲之命,跟随君候西进勤王。得蒙君候不弃,愿在君候麾下建立功勋!重树我马家威名!”

嗯?这个年轻人,身材健硕,蜂腰猿臂。一看就是武艺上的好手啊。而且这孩子是次子,眼神也很清澈。明显马家就是把他当纯粹的武将来培养的。并没有沾染上太多的市侩……很好,又是一个蜀汉官三代里的优秀年轻人啊。

“呵呵呵,能得仲英之助。关彝三生有幸。此去CD,必有恶战,到时候请让关彝惊叹少将军的武勇吧!”

“诺!请君候放心!马杰必不负先祖之名!”

待到马杰起身,站到关彝的身后后,马承眼睛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舍之色。但他还是迅速的调整了情绪,对着关彝深深的一拱手:“国家、家人,一切都拜托君候了。愿君候此去,挽救国家危亡,重振关家威名!”

“必不负斄乡侯所托!”

目送着马承下船后,关彝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用力向西一压:“全军前进!”

“嚯~~~”

十一月十一日,关彝的舰队抵达江阳郡汉安县。

“兄长,张遵率队在此等候多时了!”

“哈哈哈哈哈,令行,好久不见。这些年身子更健壮了。嗯,你带了多少兵马?多少粮饷?”

“托伯耀的福,糜家船队全数抵达汉安港。现在江阳军共计大小船只七百余艘,长枪兵一万人,民夫一万人,随军护士二十人,各级军官两百二十五人,粮饷这边准备了十万石。钱,小弟倒是装得多,整整五亿!”

“善!此去CD,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闲话休说,命令你的船队整队吧。叙旧的话我们在路上说。”

“军情如火,这是当然。”

“通告全军,江阳军一万人,加入我涪陵军,随我等一起北上CD勤王!”

“万胜!万胜!!万胜!!!”

十一月十五日,庞大的船队停靠在犍为郡的牛郫县。然后近五万人的大部队集体登岸——这里距离CD还有两天的路程。

军队在不停的前进,而听到消息带领士兵前来汇合的各地郡守也是延绵不绝。

“前方可是汉寿亭侯关子丰所在?在下犍为郡太守马秉,率领犍为郡兵一千人,愿附君候之尾骥,随君候北上CD勤王!”

“在下正是关彝。马太守精忠报国,关某敬佩至致。还请马太守率军到我军后方整队!”

“遵命!”

“下官东广汉郡太守……”

“下官汉嘉郡太守…….”

“多谢各位太守深情厚谊,关某感激不尽!还请率队至我军后方整队!”

“我等遵君候之命!”

关彝这一次高调至极,搞出的阵仗实在是太大。越来越多的蜀汉地方镇守开始率领本郡郡兵向着关彝汇齐——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蜀汉政府一直坚持荆州人第一的好处了,或许益州土著们正兴高采烈的给邓艾、钟会做着带路党。而荆州派出身的各郡太守们,只要有人勇敢的站出来带头,他们还是本能的依附了过来——这个国家里,最不希望蜀汉亡国的,恐怕元从派都还要排在荆州派之后!

遥远的南面数千个声音齐齐响起:“南中都督霍弋致意汉寿亭侯!南中军五千人北上勤王!”

“终于来了!”其他各郡的郡兵什么的,加入关彝的队伍只是壮个声势,这支骁勇善战的南中军团,才是关彝翘首以盼的。

“霍绍先在哪里?请让关彝致以最高敬意!”

至此,关彝自发掀起的勤王风潮,已经得到蜀汉绝大多数地方太守和军团司令官的响应。蜀汉,自诸葛亮去世之后,再一次发动了彻底的全国动员!

此时,他们距离CD还有一天的路程。而这个时候的CD,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之中!

第一零八章 孔雀的最期(一)

西元263年10月28日清晨,江油失陷。28日的深夜,驻扎在涪城的诸葛瞻和阎宇收到了董明的家将带来的噩耗。

“这董明,简直就是废物!江油坚城啊!连一夜都没有撑过去。根本没有给我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废物!废物!”

看着诸葛瞻在哪里痛骂董明完全一副停不下来的状态,阎宇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可是官僚属性已经越来越浓厚的阎宇居然忍耐了下来,就看着诸葛瞻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

“思远!现在不是责骂董明的时候。估计这个时候他已经殉国了。”实在忍不住开了口的,是尚书郎黄崇。作为在尚书台的同僚,两个人的私交很好。别人不敢开口,他敢开口。

“殉国了又怎样?江油如此重地,居然一夜之间就丢了。盆地内门户大开!这怎么得了!这个废物!废物!”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军情紧急,我军行止如何?还请快快定下方案来!”

“呃……”说到这个,诸葛瞻也终于消停了。“文平,你觉得我军下一步该怎么办?”

六十多岁的阎宇被三十六岁的诸葛瞻直呼表字,这心里的郁闷啊。可是阎宇也知道这家伙有个很唬人的老爸,在蜀汉内部一向嚣张惯了。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沉声道:“崇亮发来的绝笔,没有写明邓艾到底有多少军队。所以,我军下一步该怎么办,委实让我拿捏不定。”

“哦?文平,你来说说,这邓艾的兵力多又如何?少又如何?”

“嗯,这邓艾的兵力若是超过两万,那我军没得说的。必须立刻整军前进到涪城西北六十里处的安昌亭。那里是盆地边缘山地和盆地内平原的交界处。我军在那里要牢牢堵住出口,不让敌军彻底进入平原。如此,我军可以与其相持一段时间。同时紧急报告朝廷,让朝廷抽调南中、涪陵的军队前来支援。邓艾从景谷道爬涉而来,其粮道是断了的。绝对不能持久。所以,我军只要固守出口,就能稳获胜利!”

“嗯,那若是邓艾的兵力较少呢?”

“那我军可以放邓艾进入平原,将其聚而……”

“不可!!!”听到阎宇说出第二个方案后,黄崇吓得跳了起来:“右大将军,此举万万不可!休说我等目前并不知道邓艾的军队到底有多少,就算邓艾的军队不满一万,我等也不能放其进入盆地!此乃取死之道啊!”

“伯重为何有此语啊?邓艾孤军深入,外无援军,后无粮草。若是其兵力不足,进入盆地完全就是自寻死路嘛。”

“右大将军此言大误!其一,益州土著不满我大汉已经久矣。邓艾军若是进入平原,必能得到益州世家大族的暗中资助。这粮草对其绝不是问题。其二,邓艾的军队都是在陇西鏖战多年的经年老兵,其战力足以和大将军麾下的机动兵团相提并论,景谷道那么艰巨的无人区都能走过来,这支军队的意志和纪律已经无需多言。而我军现在这一万八千人,右大将军的八千永安军先不去说他。这一万羽林……呵呵,这战力真的有限得很。其三,邓艾在陇西防御大将军多年,以大将军之能,也只是和邓艾互有胜负。请思远和右大将军回想一下大将军这些年的北伐,伪魏那么多指挥官,除了邓艾,还有谁能够给大将军一场彻头彻尾的段谷惨败?……所以,我军其实没有任何选择,不管邓艾兵多兵少,我军都应该连夜北上,堵住安昌亭这个要害,使其不能进入平原地区。如此,我军方有一线生机!”

黄崇的话,如果是关彝在这里,一定是跳起来拍手叫好,叫好完了还要握住对方的手问一声:“兄弟你也是穿越来的吧?怎么看问题如此透彻呢?”

可惜关彝不在这里,现在他的听众是诸葛瞻和阎宇。在这两位听来,黄崇的话其实满满的都是讽刺。

第一,什么叫邓艾进了平原会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拥护?我诸葛瞻这些年在尚书台就做得那么不堪那么不得民心吗?我是丞相之子啊!

第二,什么叫邓艾的军队纪律严明?那是伪朝的军队啊。你这话首先就是政治不正确!

第三,什么叫姜维那厮也奈何不了?你的意思是我诸葛瞻和阎宇都比不上姜维,都是垃圾吗?

(关彝:点头,对呀!)

可以说,如果一开始阎宇对采取何种应对方略还不置可否的话,黄崇的一席话,已经使得阎宇强烈的偏向于平原决战了。

平原决战,全歼邓艾的部队,让整个大汉的人都看看,我阎宇的军略,绝不比姜维差!

再说了,谁都知道把敌人堵在门外,最多能够打个追击战,取得的战功非常有限。而开了门让敌人进来,然后打个歼灭战,那战功可就是大大的了——你姜维制定的新汉中方略不就是这样的么?

(关彝:大哥们,可是新汉中方略已经失败了啊。)

“伯重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的意思,先派出斥候前出侦查,弄清楚邓艾的兵力后再做打算。文平,你觉得怎样?”

“卫将军的意见很好,就这么办吧。”

“不可啊!不可!两位,邓艾乃是名将,绝不会给我们足够时间去安昌亭布防的。我军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出发!立刻!”

“好了,伯重,此事到此为止。先看看斥候的报告再说吧。”

“完了!完了!难道我大汉要亡于今日吗?”

“住口!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人啊,尚书郎累了,带他下去休息!”

……

与此同时,江油城东门。曹魏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禀报征西将军,我军前军原本共计一万七千人,昨日因从山岭上滚下导致死亡、重伤,夜间急行军时的摔伤、失踪,攻打江油时的重伤、阵亡等。累计减员三千三百二十七人。现在还能动弹的一共是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三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听候将军命令!”

“善,对了,司马,我军的后军离我们还有多远?”

“少将军率领的后军已经过了昨日我们跳下的山崖,刚才接到的消息,今日下午击溃了在峡谷出口处驻扎的蜀军。目前正在那里的邬堡休息。如果需要的话,一夜之间可以和我军汇合。”

“嗯,这个事情先放一放。马县长,你确定现在在涪城驻守的是诸葛思远和阎文平?只有一万八千兵马?”

“确实无误,请征西将军放心。”

“嗯,益州世家今日送来了七千石粮食,算是解了我军的燃眉之急,可是这点粮食……”

“将军不必多虑。江油这个地方虽然很平坦,但周围都是山地,所以粮食转运不便。若是将军拿下安昌亭,那么粮食什么的将源源不绝!”

“善。护军,我军的斥候队前出到哪里了?”

“今日清晨我军拿下江油后就已经撒出斥候队。最远的估计已经越过安昌亭,进入平原了。”

“目前没有收到蜀军向北行军的消息吧?”

“尚未收到。”

“很好!”邓艾锊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转过头来对师纂笑道:“还请司马给后军发信,让他们先来江油暂时停驻两日,主要负责收治我前军的伤员,尽快让轻伤员恢复战力。此次进军,他们就不要跟一起去了。毕竟远来是客,可不能把诸葛思远那个竖子给吓坏了啊。”

“呵呵呵,原来如此,将军果然计谋深远。”

“哪里哪里,毕竟都六十多岁了,对小年轻还是要温柔一点的。”笑眯眯的和师纂说完话后,邓艾神色一肃,登上一座小土丘大声吼道:“我大魏的勇士们,昨日跑了一夜,今日睡了一天,都有精神了吧?”

“请将军放心,我等养精蓄锐已经多时了!”

“是啊,将军,今晚还要跑上一夜么?”

“那就跑吧,我等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了!”

“哈哈哈哈哈~~~~~好!现在听令!全军出发,向东南一百三十里处的安昌亭,跑步前进!”

“嚯!!!!!”

——————我是近期有些频繁的分割线——————

在历史的本位面,其实邓艾的偷袭景谷道早就被蜀汉得知。是诸葛瞻停留在涪城不主动靠拢江油。导致江油守将马邈战败投降。那么诸葛瞻为什么要采取如此糟糕的战略呢?东晋十六国时期,后燕的大将慕容镇道出了谜底:“昔成安君不守井陉之关,终屈于韩信;诸葛瞻不据束马之险,卒擒于邓艾。”楚汉之际,成安君陈余以二十万军战韩信,不从李左车之言,弃守井陉之险,想光凭优势兵力足以战败韩信。陈余动的就是据险不过打退敌军,会战则可全歼敌军的主意。结果是被“背水一战”的汉军大败,脑袋搬家。诸葛瞻正好和陈余打的是一个算盘,所以弃守江油,只想把敌人放进来,以优势兵力全灭魏军,最终也被魏军“背水一战”解决掉了。

第一零九章 孔雀的最期(二)

十一月一日,诸葛瞻派出的斥候回到了涪城。给诸葛瞻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邓艾军已经抢占了安昌亭。魏军进入CD平原已经再无任何阻碍。“好”消息则是:魏军的兵力明显不足,约莫只有一万余人。而且没有看到任何战马。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那邓艾要走出那么艰险的景谷道,这兵力肯定不能太多。否则粮食根本就不够!而且由于道路过于艰险,连骑兵都没有带!哼!这样的军队,我等可一击而破之!”

阎宇毕竟是跟随过赵云的老军伍,他不可能像诸葛瞻那样轻浮,在听完斥候的报告后他又问道:“这邓艾是什么时候抵达安昌亭的?”

“呃,属下找到当地的百姓问了,是在十月二十九日的清晨。”

“什么?!”听到这个回答,阎宇很是惊诧:“你没有听错?”

“右大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属下如何敢撒谎?”

“你是说,伪魏的军队二十八日清晨拿下江油,二十九日清晨就抵达了安昌亭?”

“呃,是的。”

“你……哎,我再问你,伪魏军队在安昌亭驻留的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属下靠得很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呃,好像有不少粮车从外面进入伪魏的军营。”

“嘶~~~好了,你下去吧。”

看着斥候带着迷茫退下后,阎宇的额头已是冷汗淋漓,他倒退了几步后,无力的坐在了软椅上。

“文平?你这是?”

“精锐啊,真是精锐啊!我军不如也!果然如伯重所言,民心不在我也~~~”

“你是说?”

“哎,我的卫将军,您刚才没听清楚吗?伪魏的军队白天作战,当天晚上就疾行一百多里抢占安昌亭。相比我军呢?涪城离安昌亭才几十里,这群斥候往返竟然花了三天?!就算要花时间打探消息,也不至于这样吧?还有,军营内粮车出入频繁,说明什么?说明益州世家真的在支援伪魏的军队啊!”

“啊?!”

怎么会这样呢?父亲当年在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俺小的时候走到哪里,当地的百姓官员一听说俺是丞相之子就拼命的竖大拇指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丞相之子啊!

“还好,这邓艾的军队并不多。我军还未陷入绝境。当务之急,有三件事要去做。”

“呃……右大将军,那三件事?”

终于知道我是右大将军,职衔其实在你之上了么?当然,这个时候阎宇也懒得再去跟诸葛瞻计较这个了:“第一,立刻派出使者去CD,告知军情紧急,让CD立即昭命南中、涪陵之兵前来救援。第二,派出使者去剑阁,告知大将军此地军情紧急,请大将军抽出少量兵马回来支援。第三,这涪城四周无险可守,我军当速退到绵竹。依靠绵竹城北的茶盘山据险而守,等待救援!”

“……好,就依右大将军。”

……

与此同时,安昌亭。

“来来来,诸位将军,我等共敬幽然一杯。这些日子,若不是幽然大力襄助,我等不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就接纳到五万石粮草。来,幽然,请受邓艾一拜!”

“不敢不敢,马邈回敬各位将军。哎,非是我马邈身为蜀臣却不恪尽职守。实在是,实在是我们益州人这四十多年来,不,从刘焉父子算起,七十年来,真的是被欺压得太苦了!”

“幽然之心,天地可鉴!非是幽然负了刘氏,而是刘氏负了幽然,负了益州人!幽然放心,我等此次灭蜀后,按照朝廷的九品中正制,益州的治理必须由益州人做主!而那些所谓的荆州人、东州人,都必须迁徙到洛阳!”

“如此,我马邈哪怕身背万世骂名也死而无憾了!呜呜呜~~~”

“诶,幽然节哀。此次我等若能灭蜀,幽然所在的益州马氏,定然是益州九品的上上品。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如此,邈谨祝征西将军连战连捷,克尽伐蜀全功!”

“要获此功,离不开幽然的协助啊。”

“不然,只要征西将军有所问,邈知无不言。”

“善,幽然,我来问你。今日我军已经进入CD平原,前两日蜀军的斥候也已经看到了我军。以幽然的推算,现在在涪城的阎文平和诸葛思远会如何应对呢?”

“嗯,如果是诸葛思远一个人领兵,估计还会犹犹豫豫的想着率军上来和我军打一仗。但阎宇绝非庸将,他要是能主事,定然会分别派人向CD、剑阁求援,并迅速退出一望无垠,无险可守的涪城。”

“嘶~~~这个难办啊。实话实说,邓某并不把那一万八千蜀军放在眼里。可是姜维在剑阁的主力若是回来一部分,那可就真的难办了。”

是的,是真的很难办。一方面,蜀汉机动兵团的单兵战斗力强过邓艾的陇西军团。另一方面,姜维的主力从剑阁撤退,那不就给钟会机会了吗?那我冒死走这条艰难之路是为了啥?又一次辛辛苦苦给钟会做嫁衣吗?

“呵呵呵,将军请放心。此刻将军进入平原后,整个益州本土士人,无一不是欢欣鼓舞。邈敢向将军保证,诸葛瞻的使者,进不了剑阁,也进不了CD!”

“可是幽然你也说过,当初董崇亮在江油的时候,有一种用飞鸽传信的方法……”

“这个我等也已经想到了。目前久居在涪城的益州大族庞家,已经在涪城野外派出了大量精于射术的家将。而且涪城距离CD和剑阁都极远,飞鸽不能一次抵达。涪城南北的各路世家都已经收到消息,除了截杀使者,也要截杀飞鸽。现在,诸葛瞻的军队才是客军!”

(关彝:你们想多了,我还没来得及在剑阁和涪城铺设鸽站呢)

“善!妙极!如此,我军下一步行止该如何呢?”

“若是阎文平率军退走,他最有可能是退到绵竹城北的茶盘山列阵阻挡我军。此处一破,后面到CD的路上就是一片坦途,再无阻碍。”

“呃,幽然,我有一问。”

“师司马请讲?”

“我记得小时候听长辈讲,当年刘玄德入川攻打刘季玉,在雒城被挡了整整一年。这……雒城可是横亘在绵竹和CD之间啊。”

“呵呵呵,师司马。这刘备入川,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哪。自从五十年前刘备入川后,由于其势力的北线推进到了汉中,雒城也好,绵竹也罢,全都成了内地。所以这五十年来,这些城池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任何修缮和加固。别说和汉中的汉城、乐城两座坚城相比了,就是和在下前些时日镇守的江油都不能比啊。不然,为何我说阎文平极可能放弃涪城,退守绵竹城北的茶盘山呢?就是因为涪城的城墙也几十年没有修缮过,根本无法固守啊。”

“原来如此。受教了。”

“报~~~启禀各位将军,我军前出斥候已经探明。两天前蜀军已经全部退出涪城,向南面退走!”

“善,看来一切皆如幽然所料!嗯,幽然,这茶盘山……”

“将军,现在比脚力的话,我军是怎么也赶不到蜀军的前面去了。莫不如再等两天,让少将军的后队靠上来了之后再一起出发如何?至于这茶盘山,山势并不算太险峻。但蜀军若是先占据了那里,毕竟是居高临下,我军的伤亡……”

“无妨!我邓艾从未想过这伐蜀之役能够一味取巧到底。这硬仗嘛,该打的时候绝不能逃避!传令!全军开始整备,待后军与我汇合后,立即挥师南下绵竹!”

“喏!我等谨遵将军之命!”

第一一零章 孔雀的最期(三)

十一月七日,邓艾军的后军,惠唐亭侯邓忠率领的一万两千人到达安昌亭。八日,最后面的田章也率领五千人的部队抵达。

随着这一万七千人的抵达,邓艾的军队再次恢复到三万余人。非但如此,后军还给邓艾带来了两千匹战马,加上益州本土世家送来的一千多匹战马。邓艾的骑兵队又恢复到了两千人以上的规模(不是有多少战马就有多少骑兵,马远比人娇气,备用的马匹是必须要有的。)

十一月九日,邓艾整军从安昌亭南下。于十三日抵达绵竹城北的茶盘山附近。

邓艾的带兵风格总体上接近战国名将白起:平时极为体恤士兵,朝廷的赏赐都是和士兵分享。但是打起仗来,那军法绝对严苛,稍不注意就是斩首。但因为其在军中执行军法基本做到了公平,对世家子弟和普通农家子弟都一视同仁。所以邓艾很得军心,他的士兵平时都是一群为祸社会治安的军痞,但是到了行军打仗的时候,绝对吃苦耐劳,奋勇敢战。

作为白起式的统帅,邓艾其实是非常顾惜自己麾下士兵性命的。所以,虽说茶盘山只是两座相对高度仅为两百多米的小山坡,但邓艾还是本着能不打硬战就不打的原则,向诸葛瞻派出了劝降的使者。

可惜,诸葛瞻是孔雀属性。孔雀者,不好吃也不能骑,转过身来露出光屁股的时候丑得要死。但至少正面是非常光鲜美丽的——因为美丽,所以极度自恋和骄傲。

因为这样的孔雀属性,所以诸葛瞻的脾气比在汉城坚守的蒋斌差多了。人家蒋斌面对钟会的劝降,虽说回信内容相当不客气,但至少文辞还算是优雅的。而诸葛瞻面对邓艾的劝降,则简单粗暴得多:直接将使者的脑袋切下来,让副使给送回去。

那就什么也别说哪,开打吧!

茶盘山是两座相对高度不足三百米的小山丘。虽说高度有限,但胜在坡度还算比较陡峭,因此刘璋时期,当地曾在这两座小山丘之间修筑了一道关隘,号为绵竹关。

刘备入蜀后,这里已经成了蜀汉的内地。诸葛亮主政时期,为了促进民生,更是严禁各地私立关卡。所以这绵竹关是彻底的废了。但是和后面城墙已经不足两丈的绵竹城比起来,这里已经是唯一对蜀汉军队有利的地形了。所以阎宇只能在这里布阵阻截邓艾军。

蜀汉这边的兵力部署是这样的:诸葛瞻、黄崇各率五千羽林,在两座山头上布阵。阎宇率领八千永安军,挡住两座山丘之间的通道。羽林右部督李球和诸葛瞻的儿子,年仅十七岁的诸葛尚率领涪城、绵竹两城的郡兵一千余人,驻守绵竹城。

“哼!诸葛思远这个混账!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起码的规矩都不懂!真不知道诸葛亮那老贼是怎么教他的。罢了,将蜀贼斩杀我军使者的事迹通告全军,鼓舞士气!”

“诺!”

把死人的价值也彻底利用后,邓艾转过身来:“现在开始发布军令!”

“我等听候将军之令!”

“司马率军八千,攻打蜀军左侧山丘!”

“师纂领命!”

“我儿邓忠率军八千,攻打蜀军右侧山丘!”

“末将领命!”

“护军率军一万,攻打蜀军中央战线!”

“呃……田续领命!”

“我与三位太守以及田(章)将军,率领剩下的五千人马和一万民夫一起向前压上!”

随着邓艾的发令,整个魏军迅速的行动了起来。很快,整个邓艾支队第一次以完全体的姿态,展现在了阎宇、诸葛瞻等人的面前。

“上当了!”看到邓艾军如此的军容,蜀汉的高级指挥官们哪里还不明白,十来天前在安昌亭,邓艾是故意示敌以弱——你以为我弱,想把我放进平原来个全歼。呵呵呵,可惜了,我不但单兵战力比你强,军队数量还比你多!

“我大汉的将士们!我是尚书郎黄崇!我们现在在哪里?在绵竹!绵竹后面一百二十里是哪里?是雒城!雒城后面八十里是哪里?是CD!如果我们今天失败了,那CD必会陷落!如若CD失陷,我们的父母妻儿将何去何从?

现在,身在剑阁的大将军已经收到了消息,派出了主力前来支援我们!南中的精锐兵团也已经动身北上。在援军到来之前,我们要紧紧的钉在这里!守住这里!兄弟们,请拿出你们的血性,为了国家,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随我黄崇死战!”

“死战!死战!”

正在率队仰头冲锋的师纂,听到山上传来的汹涌咆哮,只觉得嘴里发苦。可是没得办法,邓艾作为一名统帅,已经将所有计谋手段发挥到了极致,作为军人,不可能一场硬仗都不打吧?

迎着山上水泄而来的箭雨,师纂也大声疾呼自己麾下的士兵奋勇前进。很快的,两支军队就紧紧的绞杀在一起。

鲜血喷涌,断臂齐飞。在一阵阵的惨叫中,师纂率领的魏军发挥出了单兵作战能力强悍的优势,渐渐的把半山腰的汉军压到了山顶,眼看着就要越过山顶,将汉军压到后山去了。

“请诸葛连弩!”随着黄崇的一声大吼,上千支连弩架了起来,这古代机关枪成规模的火力输出,顿时让看眼到希望的魏军被大面积的杀伤。希望顿时变成了绝望,而绝望的情绪一旦蔓延,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无法坚持。很快,师纂的军队就被压到了山脚,无可挽回的溃退了。

“哎!功亏一篑!”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次进攻了。师纂摇摇头,带着极度的不甘走向了邓艾所在的位置前去交令。

还没走到邓艾的身前,就看见几个刀斧手压着披发散面的田续走了出来,看这样子是要砍人了。

“子连,这是何故啊?”

“哎,阎宇的永安军骁勇善战,我军不能克。征西将军要斩了我。”

“岂有此理!师某也未能攻下黄崇镇守的山头,难不成还要斩了我不成?刀斧手,暂且刀下留人。待本将去见过征西将军后再说。”

“这……”能不砍高级军官当然是不砍了哦。但是主要领导发话了呀:“还请司马稍微快一些,否则属下也实在难做。”

“这是当然。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匆匆走到邓艾身前,师纂还未来得及发话。邓艾就问到:“子经,怎么样?山头拿下来了么?”

“将军恕罪!敌将黄崇守御得法,未能一战成功!”

“你!”听到师纂这边也进攻受阻,邓艾一下子跳了起来,但还没等邓艾说话。又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闯了过来:“父亲恕罪,敌将诸葛瞻应对有方,孩儿未能一战将其所在的山头拿下!”

“这……”三路进攻全部受阻。邓艾内心无比的焦躁:这里不是曹魏的本土,打了败仗可以躲到坚城里。这里是蜀汉的国土啊!别看现在这些益州世家都在尽力支持他,但只要他露出一丝败像,这些刚才还满脸热情的世家子弟,一定会瞬间化身为凶狠的饿狼狠狠的扑上来咬他几口——别问为什么,曹魏的世家碰到这样的事情只会做得更过分!

“将军,子连的事情……”

“别提那个懦夫。他兵力最多,地形最好。却比你们败得都快!由此可知此人根本就没有认真接战。真真死有余辜!”

“将军,话虽如此,可是子连毕竟是护军啊!”

是啊,他是护军。护军是什么,是司马昭公开派来监视你的。你把他杀了算什么?虽说他临阵不战,杀了也说得过去。可是能不杀最好还是不要杀啊。

“罢了。”邓艾无力的挥挥手:“去,派个人,把他带回来吧。”

安排好了这些,邓艾迅速的恢复了心神:“哼,我原本以为诸葛瞻等人久在CD,从未上过战场。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谁知道居然还是懂点兵法。这是我轻敌了。现在,咱们改变一下进攻方略!诸位放心,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拿下山头,全歼敌军!”

第一一一章 魂壮绵竹关

“呼~~~呼~~~呵呵~~~哈哈哈~~~邓艾,你也不过如此啊!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啊!”

作为丞相之子,诸葛瞻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入仕之后也是一路顺风顺水。所以他对自己是绝对的自恋和绝对的自信。

但是邓艾毕竟是经年老将,能够让姜维都连连吃瘪。而且这一场战斗,实际上是诸葛瞻的初阵。所以在双方开打前,诸葛瞻内心其实是惴惴不安的。

等到打了这么一场下来,好像,邓艾也不是这么强嘛。这不就退下去了么?原来,我诸葛瞻已经可以击败当世名将了啊!

可惜双方隔得实在太远,邓艾听不到诸葛瞻的挑衅——就算听到了又怎么样呢?人家老邓是什么人?根本就不屑于理会。

“先前全线进攻是本将轻敌了。现在调整部署。”

“我等听候将军发令。”

“嗯,诸位,经过刚才的试探,我军已经探明。目前蜀军战力最强的就是在战线中央的永安军。所以虽然他们的地形最不利,但我们不必去硬攻他们。待会本将亲自去会会阎宇。至于左右两个山头……”邓艾嗤笑了一声:“那诸葛瞻是孔明之子嘛。听幽然的说法,最是傲气不过。忠儿,你待会如此如此……”

“遵命,父亲。”

“而另外一个山头,坐镇的是景侯(黄权)的儿子吧?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司马,待会你率军五千人,去山下列阵,围而不攻。”

“喏!”

“好吧,那就这样。这一次,诸位,容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再不拿下此地。哼哼,待会邓艾先斩自己的儿子,然后一个个依次斩过来……”

笑很甜,话很冷。邓艾身边的诸将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大家忙不迭的俯下身子:“末将等敢不竭尽死力!”

小半个时辰后,恢复了体力的魏军再次展开进攻。

“前面可是孔明之子诸葛思远?我乃征西将军之子,大魏惠堂亭侯邓忠。诸葛思远,可敢出阵与我一战?”

“哼,如此拙劣之激将法,谁会上当。传令,放箭把他射回去。”孔雀王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诸葛瞻,你个无胆鼠辈,居然不敢应战?”

“诸葛瞻,当年你爹嘲笑太傅不如妇人,今日你也不如妇人呼?”

“诸葛瞻,且看枪尖上挑的是什么?没错,此乃你用过的肚兜……哈哈哈哈……”

“诸葛瞻,无胆鼠辈!当初砍杀我军使者的脾气哪里去了?”

……

“哇呀呀呀……竖子该死!传令,连弩队稍稍往山下移动,力争射杀那厮!”

“喏!”

随着诸葛瞻的命令,汉军的军阵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原先隐藏在刀盾兵和长枪兵身后的连弩手越阵而出,开始朝着山下前进。

“果然如父亲所料,诸葛思远这厮根本沉不住气。大家注意了,结盾阵,遮蔽全身!”

邓忠话音刚落,就听见半空中一阵嗡嗡之声。然后就是蹦蹦蹦蹦不间断的箭头击中盾牌的声音。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两声惨叫——那是没有将自己的身体遮蔽好又不幸中箭的士兵发出来的。但是,凭借着丰富的战场经验,邓忠心里很清楚,本方的伤亡其实很少。

“十、九、八……二、一。就是现在!撤盾,掷枪!”随着邓忠的口令,魏军的后阵突然闪出几十个身材高大、肌肉健硕的大力士,这些大力士每人的右手都拿着一根超过两米的长枪,然后狠狠的朝着远方的蜀汉连弩手进行投掷!

几十杆长枪当然有命中的,但这样的伤亡其实也很有限。但邓忠要的并不是杀伤对方,而是打乱对方连弩手的射击节奏。

果然,看着身边的同伴身体被贯穿,一时半会又死不了,声嘶力竭的发出摄人心魄的惨叫。这些在CD当了多年的太平兵,一时之间都有些发傻。手里装填连弩的速度,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好极了!兄弟们,左右散开!”随着邓忠队飞快的散开,魏军的后方,居然冲上来了一群骑兵!而很明显的,战马上的骑士们,穿着打扮各异,人人都是左衽——这是邓艾本次出兵前,花大代价邀请的西羌雇佣兵!

只有他们能在这样的山地驱动战马迅速前进!

随着骑兵队的快速接近,汉军的连弩手们脸色大变,迅速的,有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的连弩手,丢弃掉自己手里的连弩,开始朝着后方的友军飞快逃窜。

在后方的诸葛瞻看到这样的状况,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传令!虎步军列阵!前方败退的连弩兵分左右侧进入我军后队,有敢冲撞我军阵型者,杀无赦!”

命令下得很及时,也下得非常正确。但是,执行不了!

为什么?因为他带的是CD的羽林军。是基本没上过战场的羽林军。是几千长期吃住在一起,彼此都叫得出名字的羽林军!最最关键的是,这是他诸葛瞻第一次统帅这支军队!

无可避免的,诸葛瞻军的队型被自己人给冲散了!非常迅速的,西羌骑兵们冲上了山丘的顶峰——现在,骑兵居高临下面对着敌人的步兵!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诸葛瞻的军队无可避免的溃散了——大家都是CD附近的本地人,逃散了之后,把衣服一脱,然后就可以回家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死战啊?

“卫将军,事已不可为。还请速速退回绵竹城。然后率领绵竹郡兵退往CD。我等誓死为将军断后!”

“呵呵呵呵呵,我诸葛瞻,自以为秉承父亲的遗志,只要能掌控朝政,定能兴复大汉。谁知道……我对内不能压制黄皓这样的奸宦,也不能阻止姜维永无休止的北伐……导致国家的衰败一日甚过一日。对外又昏招连连,葬送了国家最后一支军队……我……我还有何面目苟且偷生呢?”

“铿!”锋利的宝剑从腰间的剑鞘闪耀而出:“今日便是我诸葛瞻死期!汉若要亡!便由我诸葛瞻为其殉葬!”说完这句话,诸葛瞻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汹涌而来的曹魏骑兵。

蜀汉炎兴元年十一月十四日未时,汉卫将军诸葛瞻,战死……

申时三刻,被两面夹击的阎宇军总崩。阎宇战死。八千永安军,无一人投降。拼死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看到阎宇军败亡后,另一座山丘上的汉军迅速溃散,尚书郎黄崇死于乱军之中。

“少主,卫将军已经阵亡,还请速速退往CD!”绵竹城楼上,诸葛家的家将纷纷跪围在诸葛尚的身边,人人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哈哈哈哈哈~~~我祖孙三代世受国恩。祖父去世之后,朝廷更是荣宠有加。结果今日却在这里惨败……国家最后一支主力没有了,CD已经无兵可守……我哪里还有脸再活下去啊。”

说完这话,诸葛尚笑意盈盈的扒开跪围在身边的家将:“开城门,我要去杀魏贼!”

“少主……好,我等就陪少主一起上路吧!”

“小郎好气魄,我李球也和小郎一起吧!”

“诸君盛情,诸葛尚只有来世再报了。嗯,黄泉路上与诸君相伴,定不寂寞!”

酉时两刻,年仅十七岁的诸葛尚战死于邓艾军阵中。李球等少数跟随冲出的汉将,全部战死。

绵竹,丢了!CD北面最后的屏障,丢了!

诸葛瞻,八岁(虚岁)丧父,十七岁尚公主,之后一路顺风顺水不断高升。甚至一度负责蜀汉朝政。然而,对内治政不力,对外战败身死。唯祖孙三代,忠烈一以贯之,足以标榜史册。

后世罗贯中赞曰:智谋虽不扶危主,忠义真堪继武侯。古往今来多少泪,行人哀怨哭坟丘。

在后世绵竹关大战原址上修建的绵竹双忠祠里,有着当代著名戏剧作家曹禺的题词:魂壮绵竹关……

第一一二章 谁敢说投降(一)

蜀汉炎兴元年(曹魏景元四年)十一月十四日,汉魏两国战于绵竹,魏胜汉败。魏军进驻绵竹。

虽说取得了一场胜利,但是邓艾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无他,这一场战斗,本方的损失太大了。

“启禀征西将军,双方的战损统计出来了。”

“哎~~~”长叹了一口气——其实都不需要做什么统计,看看前些时候阎宇军的表现吧。本方的损失一定不会小。“念吧!”

“诺!此战,我军共斩首九千两百级,俘获三千二百八十三人,俘虏中重伤者一千二百余人。”

“嘶~~~根据幽然的情报,蜀军这次投入的战力超过一万八千人啊。这就是说,有五千多人逃跑了?”

“征西将军,应该是这样的。需知对于蜀军的羽林军来说,在这个地方打仗,要回家其实很方便的。”

“呵呵呵,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方的损失呢?”

“我方阵亡四千九百二十人,因伤暂时无法入列的有六千三百余人。”

“什么!”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结果报出来的时候邓艾还是忍不住抓狂——这是一万多人的战力没有了啊!这是在蜀汉腹心之地作战,士兵那是没法补充的!

“哎~~~”无力的挥挥手,让传令兵退下后,邓艾无力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现在,我军暂时停驻在绵竹。派出使者,去CD,劝降!”

啥……劝降?老大,你神智错乱了吧?我军损失如此惨重,全军目前可战之力不足两万,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全身而退啊?

“将军高见!此战一过,CD定已破胆。此时劝降,当有很大可能成功。”

“嗯,幽然所言,正与邓某不谋而合。这样,把诸葛瞻父子的尸首清洗干净,就地厚葬。选几个俘虏,让他们把阎宇、黄崇、李球等人的尸首运回CD。”

“呵呵呵,将军高明!”

“嗯,幽然,还请给益州的世家们发句话,这个时候CD方向就不要什么消息遮蔽了。”

“这是当然,邈已经安排下去了。”

……

由大量的益州世家集体发动的战场信息屏蔽,在持续了多日后至少CD方向是解除了。CD方面终于收到了确实的消息。可是这确实的消息却不是什么樯橹灰飞烟灭,而是国家即将灭亡的噩耗!

十一月十六日,邓艾的劝降文书顺利抵达CD。

十一月十七日,在非五非十的日子,蜀汉朝廷罕见的召开了大朝会。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最近这些年,由于手里宽裕,又无人管束。不停修建宫室,不停扩编后院的刘禅先生,因为长期为广大的妇女群众竭力服务而鞠躬尽瘁。所以和几年前关彝见到他时比起来,脸部更加的浮肿,脚步也更加的虚浮。在接到邓艾的劝降文书后,一下子没站稳,当场就昏了过去。

可现在是国家要往何处去的关键节点,大臣们根本不会给你留时间让你回去休息。见到刘禅昏过去了,大臣们难得的雄起一次,阻止了黄皓要把刘禅带回后宫的意图,直接叫来了御医,就在大殿上进行了抢救——或许叫催醒更贴切一点。

悠悠醒转之后,看着满殿的大臣,刘禅只觉得无比的憋屈。尤其是看着大殿上喜色流于颜表的几个益州籍大臣,刘老板的心思都转到要不要学习司马昭启动“夷三族”这样的大杀器上面去了。

可惜,刘老板要是有司马昭的脾气,这个国家也不会这个样子了。毕竟,刘家的家传绝学从来都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心狠手辣。

“呜呜呜~~~国家不幸,遭此大劫。诸位臣工,有以教我?”

“陛下,现在国家最后一支野战兵团已经全军覆没,我国已经没有能够阻挡魏军的力量了。所以,依臣之见,不如降了吧……”

第一个迫不及待跳出来的,是益州刺史部劝学从事柳同。柳家作为CD本地最大的土著世家之一,多年来一直对刘焉父子、刘备父子的统治感到不满。虽说这一家也出了柳隐这样坚定的北伐派。但这一家子的主流还是希望驱逐刘氏政权,迎接曹魏统治的——九品中正制啊。以后的益州,真要实行了这样的制度,柳家毫无疑问是益州的上上品,可以世世代代的在益州称王称霸。比在蜀汉政权内部始终得不到重要官位岂不是好很多?

“你……你说什么?投……投降?”一个国家,最不想投降的肯定是它的君主。一个人大权独揽惯了,去敌国的首都做一个时刻提心吊胆不知道第二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寓公?谁愿意?

“是啊,陛下,投降。现在国家已经没有军队可以一战了!”

“是何言也!柳从事之言,吾不敢苟同!”站出来说话的是尚书仆射、庞统之子庞宏:“陛下,CD乃是大城,城高墙坚。城内尚有两万羽林。府库内的钱粮也很充沛。只要我等坚守CD,同时派出使者向剑阁的大将军求援,待得大将军回师。邓艾必可成擒!”

“哈哈哈哈,庞尚书说的话真是至为可笑!”

“嗯?杜侍郎?庞某的话哪里可笑?”

接替柳同站出来的是黄门侍郎杜微,这又是一个益州世家子弟:“庞尚书,亏你还是靖侯之子,可惜却不通兵法。CD有多大?仅仅是城墙便方圆四十余里。两万人的守军登上城墙,犹如水滴没入沙海,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这怎么守城?”

“这,可以发动城中百姓登墙助守……”

“哼!”杜微根本就不理睬庞宏,转身对着刘禅做了随意的一躬:“陛下,昔年先帝拿下雒城后,当时的刘璋手里还有两三万军队,明明还有一战之力。可是当时刘璋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你!”刘禅听到杜微如此挑衅的话语后一下子没忍住瞬时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全身发抖的伸出一根指头,对着杜微摇摇晃晃了半天,最后却是无力的一挥手:“殿前卫士,将这厮与朕轰出去。”

“哈哈哈哈哈,陛下,当年刘季玉说,‘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没有给百姓施加恩德,却打了三年,许多人死在草莽野外,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怎么能够安心!’也正是因为刘季玉的这一片爱民之心,所以CD无血开城,刘季玉也得到了善终。陛下切莫自误啊。哈哈哈哈哈……”

“你……滚!你给朕滚!”

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益州世家大族们已经集体亮明了立场:我们早就不耐烦你们这外来政权了。快点投降吧!人家刘焉父子不过统治巴蜀二十多年都知道惜福,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呢?你们父子二人当了四十多年皇帝,也真的是够了!快点投降吧!

可是刘禅怎么愿意投降啊。

但是不投降怎么办呢?打一场CD保卫战?刘禅虽然是个庸才,但智商并不低。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以益州本地精壮组成的羽林军,在这个时候是靠不住的——魏军入境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总体来说,魏军的军纪非常好。CD开城后没有被屠城的可能,这一点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正是因为这种情况,CD的羽林缺乏保卫家人的激情——至于保卫国家?还是摇头快一点。

更别说现在CD城内,有无数的本土世家都在动员私兵,准备在邓艾兵临城下的时候做内应为其开城了。

所以,CD保卫战什么的,是打不起来的。

CD是守不住了,那么?还有其他什么办法没有呢?

梓潼守董厥往前踏出一步:“陛下,若是CD不能守,那就退往南中。南中七郡,物产、兵源都尚可观。南中兵团也是完备。陛下去了那里,外可以紧守要塞,内可以卧薪尝胆。未来未尝没有复兴大汉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董龚袭,此言大谬!陛下,南中不可去,去不得。”

这时候站出来的做落锤之音的,当然是益州派的大佬,有着“蜀中孔子”之称的谯周谯允南。

第一一三章 谁敢说投降(二)

“陛下,若要南狩,并不是不可以。但却需要提早准备。现在,魏军近在咫尺,而我仓皇南迁的话。能带多少兵马?能有多少钱粮?又有多少大臣一起南下?这些东西都没有的话就南下…….陛下,南中之人,本就非我族类,若是陛下孤身南下,臣恐有不忍言之事也!”

谯周的意思很明确:你要跑南中啊,可以的。但是你带什么东西去呢?啥都不带就这么去?你是镇不住那里的异族的。就是平常老百姓搬家都要折腾十天半个月的,更何况是皇帝搬家——那起码得准备上一年半载。可现在邓艾就在绵竹,不可能给你准备那么长的时间啊。因此,去南中是不可行的。

“汉、吴为盟友。陛下便是要外狩,也可以去东吴。”说这话的是尚书令樊建——宗预之后他曾一度负责与东吴的外交,所以提出了这条建议。

“哎,长元此言大谬。”谯周很是轻蔑的摇了摇头道:“敢问龚袭,若是陛下去了东吴,是陛下向吴皇下跪呢还是吴皇向陛下下跪呢?”

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陛下去东吴,将会受到阶下之辱。”

“那,难道如允南所言,降魏就不会受到阶下之辱了吗?”

“当然会。”谯周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弧度。但很快的就隐秘不见:“可是诸位,若是扪心自问。若是今日汉终亡焉。剩下的魏、吴两国孰强孰弱?显而易见,未来,魏可吞吴,吴绝不可能吞魏。陛下降魏,不过受一次阶下之辱。若是奔吴,则是要受两次阶下之辱。”

看着连刘禅在内,元从派、荆州派已经哑口无言,谯周面色庄重的一拱手:“而且今日我若降魏而东吴尚存,则魏国为了将来征伐吴国顺利。必会裂土封王以厚待陛下。若是此时陛下奔吴,若将来吴亡,则陛下不过吴国之臣,魏国又何须厚待陛下呢?”

刘禅童鞋,别挣扎哪。快点投降吧。你现在投降呢,第一你是皇帝,第二曹魏还要给东吴做个榜样。所以你可以卖个好价钱。若是你现在跑了,等到将来曹魏消灭东吴的时候再投降,那时候你既不是皇帝也当不成榜样了,这价钱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哦。

绝境!真的是绝境了!

打,没兵了——至少剩下的兵都不想打了。逃,没地方逃了。关键是,这朝堂之上,一开始还勉强出来争辩一番的荆州派大臣们,在听完谯周的论断后居然都不吭声了。

不过此时心智已经大乱的刘禅,根本没有注意到,朝堂之上元从派的代表张绍、糜照这个时候居然面色极为镇定。非但很镇定,而且还偷偷的通过各种暗示向大殿外的个别卫士发出各种信号。

“陛下,光禄大夫所言。实为保全皇室之最佳议案。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大批的蜀汉朝臣,以益州派为主,不少东州派乃至少量荆州派官员都参与其中,全部表示了对谯周提议的支持。

什么是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那就,降了吧。”

坐在龙椅上的刘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具虚胖的皮囊,犹如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的萎靡了下去。突然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永远的离开了。

“父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一个挺拔壮硕的身影从朝臣堆里奋勇而出。却是刘禅的第五子,北地王刘谌。

“父皇!先帝筚路蓝缕,辗转漂泊半生,不知受尽多少苦难,方才创下如此基业!父皇怎可如此轻易弃之?!”

这会儿的刘禅听到刘谌的话,不由得羞怒攻心:“国家大事,岂是你这竖子可以参合的?刚才列位臣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战不能胜,出不能走。你说要朕怎么办?!”

“父皇!虽然如此。可是炎汉四百多年的基业,在今朝终焉。难道我刘家就没有几个有血性的人为其殉葬么?父皇,便是这众人都要降,我等父子,也该率领羽林出阵,与那伪魏的邓艾大战一场。便是我等父子兵败身死。在地下也有脸面去见先帝了!”

啥?!你居然要朕发动自杀式冲锋?你这个逆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虽然这皇帝做不成了,但就如谯周所言,老子可以去洛阳做个混吃等死的寓公啊!好好的活着有什么不好,为啥要去自寻死路?

还没等刘禅开口,身为太子的刘璿就呵斥起刘谌来了:“北地王,你到底是何居心。居然要置君父于危难之中?”

“是啊,五弟,刚才的话,实在欠妥。为兄也不能同意啊。”

“是啊,皇侄,你刚才确实说的太过分了!为叔也忍不住要说你两句了……”

“哈哈哈哈哈~~~先帝啊。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看看吧。您英雄一世创下如此基业。谁知道您的子孙却是如此不堪……先帝啊,您看看吧……这就是我刘家的子孙……”

“住口!来人啊!快来人啊!”刘禅气急败坏,嗓音沙哑的指着刘谌:“殿前卫士,快将这个狂徒与我乱棍打出去!”

“哈哈哈哈哈~~~不劳殿前卫士了。”刘谌满脸泪水,收拾了一下衣装后对着刘禅大礼参拜:“父皇,自炎兴以来。傅佥、赵广、董明、诸葛瞻、诸葛尚、黄崇、阎宇、李球以及无数的大汉将士为了这个国家血染沙场。直至今日,大将军仍然还在剑阁抵御伪魏的主力。我大汉的臣子如此的忠烈,若是这个国家要亡,怎能没有皇族殉葬?父皇要降,儿臣无法阻止,儿臣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的性命,去祭奠先帝,为这个国家殉葬!父皇、诸位皇叔、皇兄,永别了!”

整个大殿随着刘谌的诀别之言,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刘氏皇族成员是满脸羞惭,益州派为主的朝臣们则是满脸嘲讽之色。樊建、庞宏、董厥等人,则是泪流满眶。而张绍和糜照,好像,他们俩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着跌跌撞撞的走出大殿的刘谌,刘禅心情极为复杂。但是不管怎么说,刘谌并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案——那是要他刘禅去死啊!这怎么可以?不就是没有权力做高级囚犯么?朕以前在那诸葛村夫还活着的时候,可是做了几十年的高级囚犯啊!所以,投降吧!不就是再一次本色演出么?

“朕意已决,着立刻派出使者去绵竹向伪……呃,向魏国征西将军投降。诸位臣工,谁来起草降表?”

开始还满脸激动的益州籍大臣们这时候全都不吭声了:这群婊子以后是要立牌坊的。这个锅他们不想背。

“呵呵~~”轻轻的笑了两声:“那就请郤令先(郤正)执笔吧。”说完这话,刘禅又冷冷的扫视了一遍大殿上的群臣,牙齿缝里吐出了冰冷的字眼:“谁都不准走。待会令先写好了,人人都在上面签名。有敢不从的……哼哼,朕现在还是皇帝。虽说当不了几天了,但夷灭几个三族还是能办到的。”

MB的想让老子一个人背锅?不行。这终身之耻,谁都跑不了!

就在大殿上皇帝、大臣们气氛诡异的看着郤正写降表的时候。北地王刘谌神情恍惚的走出了宫城。

抬头看了看CD冬日里难得看到的太阳,刘谌惨笑了一声,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北地王要去哪里?”

“咦?谁在叫唤我呢?嗯?左将军?安南将军?我不是眼花了吧?怎么会在CD看到他们?”

“北地王?北地王?”关彝温和的对着刘谌道:“北地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这会儿已经散朝了么?”

“真的是左将军和安南将军?真的是左将军和安南将军!呜呜呜~~~两位将军,你们来迟了一步。父皇他,已经决定降了!”

……

“陛下,降表写好了。”

接过郤正写就的降表,刘禅低头看了一番后,抖抖嗖嗖的盖上了玉玺,这心中的悲苦再也忍不住了。

“呜呜呜~~~朕不能守住祖宗留下的基业,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啊!”

MB的怕没脸去见大耳贼,就学你儿子刘谌去自杀啊?在这里装什么装?不过你这家伙现在可千万别想不开,不然你死了我们还得再推一个人出来带头去投降。那多麻烦。

“陛下,事不宜迟,还请快些安排人手,去绵竹递交降表。”

“哼~”刘禅轻轻哼了一声:“刚才朕说得很清楚了。列位臣工都要在降表上签名。”

“呵呵呵,陛下,何苦欺人太甚呢?”无数的益州籍官员这个时候连一丁点的伪装都不想要了。直接亮明了态度:你都是快要下课的人了,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来得罪我们呢?以后你好好的去洛阳当寓公,我们呢,在益州称王称霸鱼肉百姓。大家两不相见,不是挺好的嘛。

“你们……你们…….大家君臣一场,到了最后就是如此吗?!”

“呵呵。”“呵呵~~~”“呵呵呵……”

正当大殿内陷入僵持状态的时候。殿外的卫士突然发出一阵声响:“来者何人?议政殿正在进行朝会。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本将乃大汉左将军关彝!”

“本将乃大汉安南将军霍弋!”

“有敢阻拦我等者,死~~~~~!!!!!”

两位方面镇守大将,身上都有着很多的人命。这时候把杀气全部散开后,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殿前卫士,全都偃旗息鼓,自觉的闪到了一边。

“哐当!”关彝伸出一只脚,粗暴的踢开了议政殿的大门。带着铁钩的战靴,铿哐铿哐的踩在了大殿的地砖上。

“刚才我在门外遇见了北地王。听说朝廷现在正在商议投降伪魏?本将就站在这里问一句,谁在说投降?谁敢说投降!”

第一一四章 谁敢说投降(三)

“刚才我在门外遇见了北地王。听说朝廷现在正在商议投降伪魏?本将就站在这里问一句,谁在说投降?谁敢说投降!”

随着关彝这一句极为霸气的质问,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声浪从外而内,汹涌而来!

“涪陵郡郡兵一万人,全师抵达CD勤王!大汉万岁!”

“江阳郡郡兵一万人,全师抵达CD勤王!大汉万岁!”

“南中兵团战兵五千人,全师抵达CD勤王!大汉万岁!”

“犍为郡……”

“汉嘉郡……”

“大汉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为穿越者,作为一个熟悉历史的穿越者。关彝早就对皇帝这种生物抛弃了一切幻想。作为迈出了私自扩招军队、无旨意私自调动军队这一底线的大臣,他和皇帝的关系已经永远无法调和。当他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他的结局不外两种:一、在接下来的汉魏战争中战死。二、做权臣。

他关彝又不是圣人,当然不想战死了哦。所以,就他主观的想法来说,当然是要做权臣。

要做权臣,就必须有一个非常弱势的君主。在没有亲口说出投降两个字之前的刘禅先生明显不符合这个要求:这位爷做皇帝都做了四十多年了,不管其治政水准多么糟糕。都已经让蜀汉全国的军民形成了一种惯性。若是继续让威望没有受损的刘禅留在皇位上,关彝就算打退了邓艾,迟早也是个被反攻清算的命。

所以,虽说他今天一大早就踏进了CD城,但他一直拖着时间点不进宫城。就是想要让刘禅自己做出投降的决定,让所有元从派、荆州派以及任何有血性的蜀汉子民都认清这厮的真面目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场——你现在是皇帝,不过等老爷我打完了仗,就不是你清算我而是我清算你了!

至于时间点为什么掐得那么准?第一,有张绍、糜照这样的自己人在朝堂上通过复兴社已经安插进宫城的侍卫传递消息。第二,关彝是穿越者:当北地王从皇宫里率先出来的时候,就是投降案已经确定的时候。这个时候进去,事半功倍!

跟随关彝进入CD的,复兴社的人自然不必说。大家都是捆在一根绳索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关彝怎么安排他们自然怎么做。而那些带兵多的一千,少的几百的他郡太守——哼哼,大家都是无旨意出兵,彼此大哥不说二哥。关彝作为带头无旨意出兵的,他的下场往往预示着这些人的下场。所以他们也自然唯关彝马首是瞻。

唯一麻烦的是霍弋霍绍先。

这位爷是刘备麾下头号防御专家霍峻的儿子,生于204年,比刘禅大三岁。今年虚岁刚刚六十。

霍峻在刘备当年攻灭刘璋的战争中,率领数百人守御葭萌关。面对刘璋军一万多人的多次进攻,葭萌关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动摇半分,最后霍峻还带着这几百人逆袭对方,把对方击溃了!由此,刘备在雒城和刘遁(刘璋之子)对峙的一年多时间里,后路始终无忧。这都是霍峻的功劳。

但是一年多高强度的守城生涯,拖垮了霍峻的身体。所以霍峻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那时候霍弋才13岁。

因为和刘禅年纪相仿,又是功臣之子。刘备把霍弋接进蜀汉宫廷,让他做了刘禅的玩伴。从此之后三十多年,直到霍弋被派往南中接替阎宇为止。他和刘禅都长期生活在一起(这话哪里不对呢?),君臣之间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虽说从诸葛亮时代起,霍弋就习惯了刘禅手中无权的状态,但不管怎么说,作为皇帝的发小,他的立场还是偏向刘禅的。

当曹魏大军进入汉中后不久,霍弋就多次上书刘禅,要求带领南中兵团北上。可是不知道刘禅脑袋是哪根筋不对,就是不让霍弋北上——或许在刘禅看来,有了巫师的预言,伪魏定然会灰飞烟灭吧。

霍弋虽然是刘禅的玩伴,但他不想做权臣。所以刘禅不让他北上,虽然他心里万分焦急,还是没有越出那一步。等到关索拿着关彝的亲笔信来找他,本就对刘禅非常关心的霍弋,终于还是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率领南中兵团全师北上了。

在进入CD的前一夜,关彝在关索的陪同下,和霍弋聊了很久。最终让霍弋答应进入CD后,一切行止以关彝为主。

然后,关彝终于在最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最正确的地点,说出了极为霸气的话语,装了一个很完美的逼。

可惜,关彝高兴了,刘老板却气坏了!

你想干啥啊?老子不是只给了你三千兵额嘛?怎么今天就钻出来两万了呢——别跟我提还有一万是江阳郡的。涪陵和江阳是什么关系朕很清楚!

你到底想干啥啊?没有朕的旨意就带着这么大一坨兵进入CD?CD负责守城的羽林都干嘛去了啊?

你TM来就来吧!为啥不早点来?不要说提前一天了。就是提前一个时辰也好啊!现在朕投降的话说了,投降的书信也盖章了!这脸面是丢尽了!在群臣面前的威望也彻底没有了!这时候你跳出来说不准降?咦?对了,刚刚盖了章的降表去哪里了?待会一定要收回来销毁掉!

你MB到底想干嘛啊?外面那么多人大吼什么大汉万岁!为什么不喊“吾皇万岁”呢!要知道,朕虽然是大汉皇帝,但大汉皇帝可以不是朕啊!而且刚刚朕才做出了终止大汉国运的决断,这时候你喊大汉万岁是啥意思啊?

还有还有,你到底要干嘛啊!你把刘湛那个逆子带回来干什么呢?他不是说要去自杀么?就赶紧的让他去啊!他现在回到这大殿之上,朕看着他总觉得特别危险啊!

霸气的扫视了全场一遍,特别是和刘禅对视了一阵,让刘禅心虚的将眼神躲开后。关彝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来到了谯周所在的案几前。

“小婿拜见外父大人。”

“哦,呵呵,子丰你来……”

“咚!!!”谯周还没接完话,关彝穿戴着铁质护指的拳头已经狠狠的砸在了谯周身前的案几上:“光禄大夫,听说你力主投降伪魏?!是这样的吗?嗯!”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简直就是魔兽!毫无疑问,在关彝散发出的强大杀气中,谯周非常的确信,如果这个时候他敢继续刚才的嚣张,关彝绝不介意马上抽出剑来捅他一个透心凉。

“呃……呃……子丰,这不刚才你没来嘛。”面对着野蛮不讲道理的军人,蜀中孔子,可耻的怂了。

“嗯。这才是我关彝的外父大人啊。大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多多担待。”

压制住了谯周,就是暂时压制了投降派的气势。然后关彝才转过身来对着刘禅大礼参拜:“陛下,臣汉寿亭侯、左将军、涪陵郡太守关彝,率军勤王。因为军情紧急,未能取得朝廷明发旨意,不得已擅自出兵,还请陛下恕罪!”

“汉寿亭侯请起,事急从权,爱卿急国家之所急,无罪!”

“谢陛下!陛下,臣从涪陵郡出发,一路之上各地太守均被臣要求一起进军勤王,千般罪责,只在臣一人!还请陛下下旨,安抚各郡太守!”

“爱卿此举已是无罪,各郡太守自然无罪。稍后就明发旨意。”

“陛下圣明!”

主动站出来给所有同谋犯背锅,变相的再一次确认自己是各路勤王大军的总舵主之后,关彝站起身来,再一次威严的审视了全场。

“自太祖高皇帝斩蛇起义以来,炎汉国祚延绵已有四百六十五年。其间虽有许多挫折,但每当大汉处于危难之际,总有圣君名臣现世,存亡继绝、不绝如缕……先帝,如是也!丞相,如是也!”

“如今伪魏入侵,我大汉确实偶遭败绩。然,现有十三郡太守齐聚CD勤王,勤王之兵足有三万之众。更有大将军的四万主力尚在剑阁。岂可因些许小寇的侥幸成功,就轻言抛弃社稷投降逆贼?!关彝不才,愿率勤王之军北上与敌将邓艾决战!若祖宗庇佑,则大汉社稷转危为安。关彝到时再来向陛下请罪!若不幸事败,关彝绝不生还CD!”

再一次慷慨激昂的装完一个大逼后,关彝再次大礼参拜:“恳请陛下恩准我等再战一次!”

随着关彝的跪下,大殿之外,走进来十多个身影。

“臣江阳郡太守张遵附议!恳请陛下恩准!”

“臣宕渠郡太守李赏附议!恳请陛下恩准!”

“臣犍为郡太守马秉附议!恳请陛下恩准!”

“臣汉嘉郡太守……”

一阵悠悠的叹息从大殿上空传来:“众卿忠心报国,朕心甚慰。准奏~~~”

第一一五章 反击的准备(一)

“多谢陛下恩准我等杀敌报国!陛下,此战乃大汉生死存亡之战。为鼓舞全军士气,臣斗胆恳请陛下,御——驾——亲——征!”

“呯~~~!”你这厮,你这厮说啥?要朕御驾亲征?!

朕不到一岁就在百万军中七进七出了(长坂坡)。可以说朕的初阵年龄比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早。可是朕也就是一岁的时候上过战场,后面五十多年都没有亲临战场了啊。时间隔了这么久,哪怕再熟悉的技能也生疏了啊……

“陛下,汉寿亭侯之议,确属良言。还请陛下下定决心,率领我等出征。老臣虽无顺平侯(赵云)之能,但一定竭力护得陛下周全!”

看着龙椅上的刘禅呆呆的半天没反应,霍弋急了:我的好基友,这是昨晚我花了多少口舌才给你争取来的条件啊!如果你这次能御驾亲征,哪怕在战场上什么都不做。只要这一仗打胜了,你的威望就会再次如日中天!那个时候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做权臣了!

霍弋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关索叔侄和他的秉烛夜谈。

“绍先公,小子说话不喜欢绕弯弯,有几个问题请绍先公正面回答。”

“好,子丰请问。霍弋知无不言。”

“我等大军现在距离CD不过四十里。绍先公应该也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诸葛思远、阎文平战败的消息了吧。”

“哎,是的。”

“若是我关彝事先不下定决心,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提前半个月向CD进军。那明日的大朝会会说些什么呢?绍先公和陛下很小就认识了,还请绍先公就着自己的本心回答我。”

“……呃……估计是要请降了吧。对了!多谢子丰提醒!子丰,我等应该赶紧派出使者夜闯CD,将我军已经全师抵达的消息通知陛下。免得陛下做出自辱之举。”

“呵呵呵,这正是小子来找绍先公的意图所在。绍先公,现在益州世家已经集体发动了起来,对朝廷进行了消息的封锁。彝的复兴社以前传递消息多快啊。但现在要传递消息出来,周转慢不说,而且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所以咱们的使者在没有大军的陪伴下能不能活着进入CD还不一定呢。而问题的关键是,关彝现在必须也要对朝廷隐瞒勤王军抵达的消息。”

“你!好胆!你欲置陛下于何地!”

“绍先公息怒。小子请问绍先公,若不是小子带头无旨意进兵,绍先公的南中兵团会北上吗?”

“……不会!”

“就是嘛。绍先公也知道无旨意进兵,哪怕您和陛下是发小。一旦越出这一步,陛下也不会饶你。您都这样了,小子这次做了这样的事情,下场会好吗?”

“…….陛下乃仁慈之主……”

“哈哈哈,绍先公,陛下确实没有司马昭那样残酷无情。但你要说陛下是仁慈之主……呵呵呵,您自己信吗?”

霍弋无语。

“所以啊,小子祖孙三代都是是大汉的忠臣,为了大汉的生死存亡,不得已做出了暨越之举。但小子不是圣人,若是未来与伪魏作战阵亡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获胜,小子是不甘心引颈待戳的。”

“……子丰你想要做到什么程度呢?”

“待朝廷投降决议出来后我们再进去。”

“你!你想让陛下威望扫地?!不行!绝对不行!”

“呵呵呵,绍先公。小子这样做,目的有二。第一,确实是要让陛下威信扫地,将来小子才有安全感。第二,借此机会,让那些益州人都跳出来。将来好清洗他们。就算不能清洗他们,有了这个把柄在手里,以后我等要施政,也少了很多掣肘。”

“你这么算计陛下,敢说你没有做权臣的念想?!”

“嗯,绍先公。以前丞相、蒋大司马、费大将军都算权臣。可我大汉也没什么不好啊。倒是费大将军遇刺之后,我大汉的国势反而江河日下……”

“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大汉建国已经四十多年了,在延熙年间完成了一次世代交替。现在又是二十年过去了,似乎,又到了世代交替的时候了。”

老家伙,你和刘老板年纪都大了。你呢还没啥,但是刘老板这些年真的把国家治理得很不好啊。不光是你和刘老板年纪大了,姜维、张翼、廖化、宗预、董厥、樊建……全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头子了。你们这个时候再不让年轻人上来,万一哪天你们集体嗝屁了怎么办?

“……我有一子,名在,字方伯。今年二十七岁,粗通武艺……”

“我复兴社急需方伯这样的大才……”

“若是子丰能胜过诸葛瞻,我认为大汉再一次世代交替的时候已经到了。”

“必不会让绍先公失望。”

说了这么多,其实霍弋的意思就是:你要是能打赢这一仗,我就支持你上位。但是你上位的时候要带上我儿子。

关彝的回答是:我绝对能赢下这一战。霍家以后可以做复兴社的股东,从此与我们休戚与共。

“老夫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绍先公请讲。”

“明日我们应给陛下一个机会……”

“好啊,不过我料定陛下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

神思归位的霍弋,看到刘禅根本没有御驾亲征的意思。心里那个焦急啊——老大!这是你以后能有个好名声的唯一机会了!你一定要抓住啊!

“朕……朕年事已高。这些年疏于练习弓马,就,就不去给各位将军添乱了。”

MB的你比老子还小三岁,过几天老子都要披挂整齐了上阵杀敌。你跟老子说什么年事已高?!

“既然陛下身体不便,那臣恳请太子代天出征!”

我的好基友啊,你不去,太子去行了吧?这样一来,只要这一仗胜了。太子就有了极高的威望,以后就可以方便他压制关子丰的不臣之心啊。

“啊?!要孤出征?!”

太子刘璿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骑射弓马,可是当初他的这个爱好遭到了蜀汉官方的集体反对。所以本来极有希望成为猛将兄的太子,被生生的搬弯了。

“太子!”霍弋上前一步后,刘璿却条件反射般的退后了一步。看到这样的场景,霍弋长叹一声,没有再发声了。

其实刘禅和刘璿都不傻,都知道这个时候御驾亲征如果打胜了,将会获得极大的声望和威信。刘禅去了可以坐稳皇位,太子去了储位无忧。可是……你们两个一老一小的,真的能打胜仗么?那可是邓艾啊!

真不能怪刘禅父子这样想。确实是和邓艾这样的名将比起来,关彝和霍弋的履历实在是不够看。

谁都承认关彝赚钱是一把好手。可是实战经验呢?也就是打过几个蛮寨。这点经验算个啥?

而霍弋也和关彝差不多。这位爷在接替阎宇担任南中都督之前,一直都在CD做朝官。去了南中之后也只打过几个蛮寨。

你说,你们两个领军,怎么打得过邓艾?要是跟着你们去御驾亲征,败了怎么办(那几乎是一定的)?还真以为你们是赵云转世,可以保着朕在大军里杀个七进七出啊?

可以说,这也是刘禅以及蜀汉诸多朝官这个时候对关彝的嚣张跋扈一直忍耐的重要原因之一:一方面是关彝现在握着蜀汉内部最大的刀把子。另一方面在刘禅等人看来,关彝等人已经是死人了——丞相之子都败了!当年跟随赵云在汉水大战曹孟德的阎宇都败了。你们能赢?算啦,你们要打就去打,等你们被打死了,该投降的还是继续投降吧。

“呵呵呵~~~”看着一副衰样的刘禅和刘璿,关彝微笑着转过头:“北地王,可愿与我等一起出征?”

“固所愿也!不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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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不能超过五百字,所以在正文里说点题外话:

1、加更的问题。很多书友要求加更,嗯,再说一次,这是看得起我,必须表示感谢和感激。但是,这个要求暂时办不到。作者君是上班族,一方面不靠写书吃饭,另一方面则是写书的时间很有限。从本书7月31日发布以来,我坚持每天两章,每天字数平均在5500字左右。这个更新速度,绝对在一众历史新书中排名前三甚至第一。为了保证后续不断更,最近几个月,我放弃了几乎所有业余生活,下班回家后就是码字。所以,真心尽力了。存稿是有一点,但那是为了防备因为工作繁忙无法写作时应急用的。而且一旦上架,按起点惯例,那是必须爆更的。所以存稿必须维持在一定基线之上。

2、更新时间调整:为了照顾学生党,同时为了减少有的书友等待第二更的时间过长。从今天开始,更新时间调整为每天早上七点三十五分和每天中午十二点零五分。还是每天两更。这样做,其实我的损失有点大:现在的推荐票,高峰期在早上和晚上。中午更完后可能意味着晚上那一次的荐票要少一些。而推荐票这个东西我是很看重的。但是没办法,我没法一天三更嘛。所以只有这样了。

3、作为一个屌丝作者,最近这两周的推荐票、收藏数和打赏,都让我时刻生活在幸福中。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关爱和支持。我时间精力有限,实在无法维持每日三四更的进度。只有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推荐票和收藏数是我非常看重的东西,这个还请各位书友多来点。至于打赏,毕竟是要花各位书友钱的东西,请大家根据自己看书的心情和经济情况来。我不强求。

再一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体谅!

第一一六章 反击的准备(二)

蜀汉炎兴元年十一月十七日。原本是商议投降的大朝会由于关彝的强势插入,最后整个议题被完全扭转:改投降为作战!

因为这支蜀汉最后的反击力量,其兵力主要是由复兴社的军队组成,而且复兴两个字的口彩很好。所以这支军队被命名为复兴军。

在经过紧急的磋商后,复兴军的架子迅速的搭起来了。

总司令官:今上之第五子,北地王刘湛。

执行司令官:汉寿亭侯、左将军、涪陵郡太守关彝。

副司令官:谷昌亭侯、安南将军、南中都督霍弋。

中军前敌指挥官:江阳郡太守张遵、江阳郡兵曹从事廖勇。

左右军前敌指挥官:永安都督府参军关索、涪陵郡外务从事简单、内务从事孙刚。

骑兵队指挥官:涪陵郡兵曹从事赵毅。

弩兵队指挥官:虎骑监糜照。

斥候队总队长:马超之孙马杰。

后勤总管:宕渠郡太守李赏、江阳郡郡丞陈寿、涪陵郡都官从事李密。

总参谋长:涪陵郡郡丞马过。

班子搭好了,只是反击的诸多准备完成了第一项。接下来的事情很多。毕竟,关彝的这支军队,是十多个郡的部队组成。彼此之间不要说战斗力参差不齐,装备也不统一的问题。有些部队之间连语言都不通!

还好,关彝有马过这个无论军政都非常优秀的助手,而且李赏、陈寿、李密严格说起来都是复兴社的人,对复兴社的各项标准非常熟悉。有这四个人通力合作,关彝少了很多具体的杂务。

虽然如此,但关彝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现在。

“仲英,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事关本次反击的成败。我能相信你么?”

“左将军,请放心示下!马杰绝不会让左将军失望!”

“好。仲英,来看舆图。这里是CD,由此西北方向一百八十里,是绵竹。目前邓艾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根据绵竹战场上逃回来的士兵说,邓艾的军队里有大约五千羌人。这些羌人骑术精良,在绵竹关大战中,这些羌人起了决定性作用。”

“将军!我家先祖起于羌地。克制羌骑,是我马家义不容辞的责任。到了决战时,这五千羌人,请交给我马杰来对付!”

你家已经没落哪,就三百西凉铁骑怎么和对方几千的骑兵对战啊?算了,年轻人就是这样。

“仲英请稍待,等关彝把话说完好么?”

“抱歉,杰太激动了。左将军请继续。”

“嗯,是这样的。我军现在大概有三万人。其中只有仲英带来的三百铁骑是骑兵。就算回到CD,国威把赵家留在府上的骑兵都带出来,再加上关、张、孙、简等各府家将里善于骑战的,也不足一千五百人。而CD的羽林军……”关彝自己都摇了摇脑袋:“两军交战,没有骑兵的话。临阵的时候指挥官很多想法就无法实施。对敌人的进攻,其应对手段也会少很多。若是打赢了,没有骑兵的一方其战果也注定很有限。所以,我军为了在接下来的决战中取得彻底的胜利,必须要找到可堪一战的成建制部队。”

“左将军是想马杰去剑阁……”

非常好,少年,你真聪明:“是的,仲英。现在,益州本土世家已经集体发动起来对战场实施信息屏蔽。我军的使者一般情况下到不了剑阁。而由于信鸽的培养过于费时费力,我复兴社在剑阁也没有开通鸽站。所以,只有请仲英率领马家三百铁骑,突破重重阻碍,一路疾驰剑阁。”

“马杰明白了,愿意担当此任!”

“善,仲英,这是我给大将军的亲笔信。其实就是给他报个平安,免得他被一些错假消息给误导了。你去了剑阁见到大将军,就说两件事,第一,CD无恙,请大将军继续坚守剑阁。第二,请支援复兴军这边一支骑兵。”

“遵命!”

“哎,仲英啊,此去剑阁,来回一共一千余里。途中不知有多少宵小欲得仲英之首级而后快!关彝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困难、危险的事情。但还是厚颜向仲英提一个很过分的要求:请在十日之内率领不少于两千人的骑兵赶到新都。可否?”

“新都?左将军是想把决战的地方放到新都?”

“是的。CD城外户口太过繁密,直接让邓艾到CD边上来交战对民生破坏太大。所以,还是稍微靠北一点。仲英,虽然担子很重,但我坚信你能完成!我和三万复兴军将士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其实关彝后面还有一段话没有说:现在军情紧急,他根本没时间来对益州派里哪些是带路党进行甄别和清洗。但是不清洗吧,若是背靠CD作战。两军打到关键时候,投降派带路党们在CD城里给他点一把火就足够让他全军崩溃。所以,老子去新都打仗吧。老子出城后CD就实行军管,四门全部封闭几天,到时候你们在CD闹出多大的乱子都不影响我的作战——实际上他的军队一旦北上,带路党们在CD发动动乱就失去了意义。

“马杰明白了,请左将军放心!马杰誓不辱命!”

送走了马杰,关彝转过头来,却吓了一大跳。

“北地王!您怎么在这儿?还有,这个时候你披挂这么整齐干什么?”

“诶,呵呵。”这一年才二十四岁的刘湛,还是一个胡须都还很青葱的大孩子。他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盔:“左将军,本王以为我们今日就要开拔出战了呢。谁知道听了刚才左将军和仲英的话……”

哎哟,我的王爷哦。我们现在是主场啊。干嘛那么急着去和邓艾交战?在剑阁的蜀汉主力部队放下武器以前,益州世家大族最多就是截杀下使者,给邓艾提供粮草马匹,抑或放放火捣捣蛋。要他们自己站出来起兵?量他们也没那个胆!这个时候急的是邓艾啊——他毕竟是一支孤军啊。

“那……左将军,那我们现在不出兵,都要干些什么呢?”

嗨!要干的事情多了。整编兵马、准备粮食兵器战甲、协调人事……没看到马过他们已经忙得人都看不见了嘛。

“嗯,王爷,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请王爷卸甲,穿常服,跟我前去一观。”

“诸位羽林军的兄弟们,小女子是复兴军的随军护士木斑斓。在加入复兴军以前,是一个毕兹卡。也就是大家所说的五溪蛮女。”

在这个时刻,在CD羽林军的驻地,以部为单位,数百名复兴军士兵和护士进入了羽林军的军营,开始了宣讲活动。

对于关彝这个来自红色中国的穿越者来说,阶级斗争理论那是精熟。思想斗争的重要性,关彝也是深知。

从蜀汉和曹魏的这场战争来看,由于蒋舒、马邈等人的叛变,益州世家大族或明或暗的与魏军相勾连等诸多事件。导致了荆州派、元从派甚至东州派对益州人的极度不信任。而益州人自己呢?世家大族自不必说,普通的益州人则有些矛盾:投降不抵抗吧,好像已经在大汉的旗号下生活了几十年,这几十年大家喊的都是兴复汉室消灭篡逆。抵抗吧,好像我们在这个大汉的统治下生活得也不怎么样,而且现在大汉的统治者明摆着不信任我们……

特别是绵竹关大战,羽林军的表现可以说是极度丢脸。很多当时丢弃战甲的羽林军现在有不少已经回到了CD。在他们的嘴里,为了掩盖自己临阵脱逃的羞耻,纷纷自觉不自觉的把邓艾率领的魏军描述成了站立的人形魔兽。由此搞得剩下的两万羽林军军心浮动,完全失去了战斗的信念。

光是这样其实也没啥。关彝从头到尾就没指望过这些少爷兵能够在复兴社的这次反击作战中起多大的作用。但是让他担心的是:益州世家大族已经开始对这两万羽林军开始动手了。

什么曹魏不可抵挡啊,我们犯不着为了荆州人的皇帝去白白送死啊。什么蜀汉灭亡之后我们头上没了荆州人、东州人的压迫一定会过得很好啊。什么我们就算上了战场也不被信任只能当炮灰啊……等等等等。

其实若只是这些关彝也无所谓。但他害怕的是,当他率领全部复兴军出战的时候,CD的羽林军在益州世家的策动下发动兵变——这就是他受不了的了。

所以,最好是能够让这两万羽林军重新恢复斗志,能够把他们带上战场。至不济,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至少在老子彻底凯旋之前,你们不要暴动。

这就有了现在的大范围宣讲。

“各位羽林兄弟们,小女子懂的道理不多。不想去讲什么男儿气节、忠孝节义、报效国家之类的大话、空话。小女子就想讲讲跟咱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伪魏的九品中正制和我大汉的察举制!”

第一一七章 反击的准备(三)

“九品中正制是伪魏现行的选官制度。其核心是中正。中正是什么呢?是一个官职。他的主要职能是什么呢?评定本州或者本郡尚未出仕士子的才华,按照上上、上中……下下依次给他们确定等级。然后伪魏的朝廷就根据这样的等级给这些士子任命不同职位的官职。当然,被评定为上上的,自然一开始授予的官职就很高。被评定为下下的,那自然就做不了官了。”

“当然,既然是伪魏,那么虚伪的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伪魏的中正评定人物,是有一定依据的。什么依据呢,有两个,家世、才华。但总的来说,还是家世起主要作用。一般来说,如果一个士子的父亲、祖父乃至曾祖都是朝廷高官,那么无论他的才华多么糟糕,都会被评定为上品,至少也是个上下。如果一个士子的父亲、祖父什么的不是官员,那么不管他多么优秀,最多只能评一个中上,无论如何不能进入上品。”

“这上品和中品有什么区别呢?被评为上品的,出仕的时候其起点就是七品官以上,上上的话起点则是五品。被评为中品的,其起点最高也不过八品。而且无论以后这名士子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达到六品以上——因为,他的起点太低了。”

“伪魏实行这套制度已经三十多年来,如果一开始还算比较公正,除了参考家世以外,才华也很看重。那么到了现在,这给士子定品级,基本上都是按照家世来定了。

“所以这些年来,伪魏的官员中,已经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象。也就是说,在伪魏的这套选官制度下,一个人能不能做官,能做多大的官,在其出身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而我大汉现行的察举制呢,是由各地郡守向朝廷举荐人才。举荐来的人才要由朝廷考核是否有真才实学。即便是通过了朝廷的考核,但不管你家里有没有人当官,其起点都是一样的:一般都是议郎。然后大家在同样的起点,靠着各自的才华打拼出自己的未来。”

“当然,我大汉的察举制也不是没有问题。高门世家的议郎和普通平民家的议郎,在朝廷里的升迁速度那是肯定不一样的。这一点小女子不敢否认。但是,在察举制里,至少出身寒门的人,只要有真才实学,那是能够看到出人头地的希望的。比如以前的诸葛丞相府的留府长史张裔,又比如现在涪陵郡的李从事,都是出身寒门,但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大汉的栋梁。”

“各位羽林的兄弟们,小女子知道最近有不少达官贵人都派人进入军营游说各位。说什么伪魏和我大汉的这场战争,与咱们益州人无关。要我们即使不发动兵变也要保持中立。呵呵呵,各位兄弟,听了小女子的话相信大家已经明白为什么有些达官贵人们会这么做了吧?是的,他们就是希望我大汉灭亡,然后在益州实行伪魏的九品中正制。这样,他们就可以世世代代占据益州所有的官位,然后把各位兄弟以及你们的后人,世世代代的踩在脚下!”

“各位兄弟,你们说,你们是希望你们、以及你们的后人多少能看到向上走的希望呢?还是让你们的后人,因为你们这一次不保卫大汉的行为,导致他们从一出生起就世世代代注定卑贱呢?”

如果说一开始木斑斓的演讲,围坐在周围的羽林军将士更多的是在关注她的身材和容貌。那么到了此时,听众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演讲的内容上。

中国的封建社会,是一个官本位社会。当官!当大官!是每一个中国人内心深处不可抑制的本能。即便老子这辈子不行,那么老子的下一辈、下下辈也要去试一试!而且和秉持“青蛙的儿子是蛤蟆”理念的日本人不同,中国人信奉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更有上进心态的理念。所以,当木斑斓说到伪魏统治益州,平民阶层的上升之路将全部被堵死后。羽林军的听众们情绪就完全被调动起来了。

“这位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为什么那些本地世家大族这么积极的来让你们放弃军人的荣耀,做可耻的懦夫?”

“什么?!姑娘,不要看你是一个女流之辈,说话小心点。老子哪里是懦夫了?”

“呵呵呵,你们现在不是军心浮动,纷纷说反正大汉要亡了,和平马上降临。不要把自己的命丢在这个时候么?军人,平时接受国家的供养。在自己的国家即将灭亡之际,却相互串联想办法不去出战,不是懦夫是什么?”

提问的军官被驳斥得很是羞惭,但男人的面子思想还是让他丢下一句狠话:“算了,我不跟一个女人计较。若是一个男人站在这里,老子定要把他打得生不如死。”

“咯咯咯,是吗?这位兄弟,你未必是小女子的对手啊。”说到这里木斑斓脸色一正:“这位兄弟,小女子正式向你发出挑战,要求与你单挑。赤手空拳可以,刀枪剑戟也可以。你敢应战么?”

“你!!!辱我太甚!好!本将不擅长拳脚,只会用刀。姑娘,其实一开始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本将很佩服你的口才,可你却不知好歹激怒了本将,待会刀剑无……”

“刷刷。”木斑斓已经抽出了腰刀,耍了一个刀花:“大男人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来吧!”

比斗的结果毫无悬念,作为被精锐的无难军教官训练了三年的精英,即使是女性,打一个几十年都没上过战场的老菜鸟,那实在是轻而易举。

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羽林军士兵,木斑斓笑意盈盈的做了一圈罗圈揖:“各位兄弟,小女子献丑了。”

“好!”

“好啊!姑娘好身手!”

“咯咯咯,各位兄弟。刚才小女子不是说到我大汉的察举制也有问题么?试想,一个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其学识见识都比官宦子弟要差太多。本来就很难从各郡郡守那里脱颖而出了,就算侥幸被举为孝廉,可是来了CD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因为自身学识不足而升迁困难。毕竟,张长史和李从事那样的人物,可是不多见的呢。”

“姑娘说得有道理,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咯咯咯,我家太守,左将军关子丰便立志解决这个问题。各位兄弟,小女子以前不过是个五溪蛮女,成天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生了病也只有靠身体硬扛……后来关将军去了我们涪陵郡做太守,用公帑开办了学堂。小女子有幸进入学堂,由关太守等人亲自授课,更有精锐的无难老兵教导格斗……”

“嘶~~~原来如此啊。”

“难怪啊~~~”

“那么姑娘,关太守开办学堂的善政,什么时候能来到我CD呢?”

“哈哈哈哈哈~~~这个问题本官来回答吧!”

看到那个健硕的身影站了出来,木斑斓的脸颊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嫣红,眼神也变得更加妩媚起来:“各位兄弟,这位就是我涪陵郡的关太守!”

“我等拜见左将军!”

“好好好,诸位兄弟请坐!刚才有兄弟问到学堂什么时候开办到CD?很简单,只要我们打退了伪魏的这次进攻,本官就向朝廷请命,在CD、江州、汉中三座大城开办学堂!到时候各位兄弟的子女,本官不敢说全部录取,但至少会择优录用一千人!”

“多谢左将军!”

“左将军大仁大德啊!”

“呵呵呵,诸位,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本官这次出征能够得胜归来。若是不幸战败,本官是绝不会生还CD的。”

“左将军放心,我等已经明白了道理。我等愿意服从左将军的指挥!”

“是啊,左将军!虽然我等的同僚在绵竹打得不成样子。但只要左将军看得起我等,要我等出征。我等一定奋力作战!”

“左将军,若是将军需要我等留守CD。我等也敢为左将军保证,决不让任何宵小趁机作乱,保证左将军后顾无忧!”

“是啊,左将军,我可不想以后我的儿子、孙子为人奴仆,永无出头之日的时候。追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祖上没有在今天勇敢的站出来!那样的话,我可没脸做别人的祖宗!”

“这位大哥说得有道理!属下们现在明白了这场战争的意义了!还请左将军不要嫌弃我们,带我们出征!”

“就是,左将军,请下命令吧!”

“是啊!将军,下命令吧!”

“好好好~~~各位请听令!”

“我等敬候左将军之命!”

“各位羽林军的兄弟们,本将给大家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待会这里的聚会结束后,各军以曲为单位,选出三名代表,拿着本曲的名册,去我复兴军大营领钱!我复兴军刚来CD,先要向羽林军的勇士们致以敬意。三万羽林军,没有出征的两万兄弟,每人先发一万随喜钱!出征的兄弟,先登记造册。以后打退了邓艾再仔细甄别,阵亡的,每家遗属五万!受伤乃至被俘的,每人三万!临阵脱逃的,嘿嘿,那就一文都没有了!此乃本将给大家的第一道命令!诸位,快点去执行吧!”

周围的羽林军听完关彝的话后,集体陷入了很长一阵的呆傻状态。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左将军万胜!”

更多的人反应了过来。

“左将军万胜!!”

随着这道政策的广泛传播,整个羽林军大营两万多人齐齐欢呼:“左将军万胜!!!”

听着这响彻全城的万胜之声,关彝微微一笑:如此,军心在我,后顾无忧矣。

第一一八章 反击的准备(四)

十一月二十二日,距离邓艾向CD派出劝降使者整整九天后。在绵竹翘首以盼的邓艾,终于收到了CD的消息。

之所以这么久才收到消息,当然是因为关彝一接近CD之后就对邓艾施行了反向的信息屏蔽。

CD城九门全部实行军管,所有出入人员必须登记。离开CD县县域范围的人,要详细的说明去向和返回时间,并且要有留在CD城内的人作保——在规定时间没有回来的。担保的人要坐牢。

同时复兴社的高效体系随着关彝掌控了CD的大权后迅速在CD平原上铺开。

各条官道全部封锁,过往行人脱衣接受检查。绵竹以南的各个县城(主要是雒城),其府库存粮全部销毁,郡兵开始朝着CD集中。各县百姓全部疏散……总之,国家到了如此生死存亡之际,谁敢不服从命令,那就是资敌,那就是叛徒!一旦这个帽子被戴上,复兴军可不管你是谁,那是真的敢夷你三族的!

当然,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而且CD平原四通八达,和诸葛瞻当初只派了几个使者南下CD报告被轻易截杀不同。广大的益州世家那是派出了数拨几百人的信使去绵竹向邓艾报信。终于,有人在二十二日抵达了绵竹——此时距离关彝派出马杰奔向剑阁已经过去了五天。

“哐当!”很没有风度的踢翻了身前的案几,邓艾很是愤怒却又疑惑的骂道:“千古之功,毁于一旦!关彝竖子?哪里来的贱种,坏我大事,定要将你挫骨扬灰,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征西将军,此人马邈听过多次……”

“照幽然这么说来,此子倒是个有本事的。可,他怎么这么大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需知这一步迈出去,那是没有回头路的啊!”

“额,或许是少年人,不知道这么做的深浅吧?”

“哼,不管了。此子今后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将军,我军下一步的行止如何呢?”

“哎~~~本将是真不想让CD生灵涂炭啊。罢了!”邓艾振作了精神,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派出使者去见那关子丰。就说若是他肯投降,本将保他将来至少是一郡郡守。第二,全军整备行装,然后南下,目的地,是雒城!”

……

十一月二十四日清晨,关彝见到了邓艾的使者。

“哎哟,邓将军果然消息灵通,小子这么屏蔽消息,他还是这么快就晓得了真相。算算CD与绵竹的路程,也只耽搁了他五天。不错啊不错。既然如此,那就传令下去,CD方圆五十里的军管,全部撤了吧。最近几天大家的生活确实有些不太方便啊。”

“遵命!”

“关将军,我家邓将军是荆州义阳人,从小就听闻云长将军的威名,对关氏一门充满了崇敬之情。所以邓将军实在不愿和将军相遇于沙场之上。因此……”

“呵呵呵,使者久等了。嗯,我给邓将军的回信写好了,还请你给他送回去。对了,顺便也把前次来CD的贵军使者一并带走,本将没有斩杀来使的习惯。”

关彝给邓艾的回信写的是什么呢?很短,也很嚣张。

“老头儿!一把年纪了就该在家养老。没事跑这么远来找死干嘛?死在这里我可不负责埋哦!你劝降的书信我看了,在我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你是在绵竹伤亡惨重不敢打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为啥来了CD这么久一直都没动?就是在想办法传递真实的信息给剑阁的姜维大将军。要的就是两面夹击收拾你。你和姜维大将军交手这么多年,也就凭着兵多粮广和我们的大将军互有胜败。要是你们俩互换一下位置,估计你会被我们的大将军拍成灰灰……所以啊,你唯一的生路就是趁着我们的大将军回来之前把CD攻下,不然就是死路一条……而CD,我就在这里,你倒是来啊!来啊!当然,你要是怂了不敢来,准备原路返回呢,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自己自觉点,留下一万个人头,我就让你平安返回阴平郡……”

二十五日晚上,邓艾收到了关彝的回信。据说当场被气得吐血。

二十六日晚上,关彝收到消息,邓艾军抵达雒城,军民已经疏散一空的雒城,被邓艾军顺利拿下。

雒城,就是后世的广汉市。距离CD不过八十余里,快马奔驰起来,几个时辰就可赶到。雒城的陷落,就是明确的信号。

长叹了一口气,关彝沉重的对着自己的传令兵下令道:“是时候了,通知北地王、安南将军以及各军主管,一个时辰后,全军趁夜出城。在长安门(北门正门)外聚齐。过时不到者,皆斩!”

“诺!”

随着传令兵的穿梭,原本还安静的CD城,一瞬之间,满城气氛为之一变。

锦江南岸,惠陵前。北地王刘谌全身披挂,带着二十个王府卫士向着刘备的灵位三叩九拜。

“国家生死存亡在此一举,不肖子孙刘谌在此禀报先帝。愿先帝在天之灵保佑我等歼灭敌军,国家转危为安。若事不可为,谌愿战死于敌阵之中。绝不辱没先帝之威名!”

西乡侯张府。

尚书仆射张绍,当朝张皇后等人为首,全都来给张遵送行。

“皇后、父亲、母亲、诸位姨娘……张遵这就出阵了!”

“好,好,我张家终于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武将!去吧,孩子,拿起我们的父亲传下的丈八蛇矛,让他痛饮敌人的鲜血!”

“遵儿,放心去吧。有为父在,朝内的宵小断不能有所作为!”

永昌亭侯赵府。

空无一人的祠堂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头戴獒龙银盔、身着亮银甲的赵毅,带着二十余名赵家子弟走了进来。

点燃蜡烛,上香之后,对着赵云和赵广的灵位,赵毅默默下拜:“祖父,叔父,孩儿这就去了。此战,成败不敢多说什么。孩儿唯一能保证的,就是绝不辱没我赵家的忠义之名!”

昭德将军简府。

“真的要亲自上阵?”

“那是当然!兄弟们都上去了,我却留在CD,那成什么话?”

“可……我们家从你祖父开始,就没有冲锋陷阵的传统啊。”

“哈哈哈~~~父亲,当年祖父跟随先帝创业的时候,提刀杀敌的事情还做少了么?只是后来先帝家大业大,优待元从,让祖父专职外务罢了。孩儿此去,就是要为我简家正名!我简家,也是武将之家!”

“……善,来吧,为父,亲自为你披甲……”

秉忠将军孙府。

“那关子丰用人怎么这样?你一个好好的肤白貌美的佳公子,去了涪陵却当了七年的猪倌。看你现在的样子,满手老茧,额头皱纹都有了……当了猪倌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要你去上阵杀敌……”

“呵呵呵,父亲,不是兄长逼我的啊。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做的啊。以前在CD花天酒地的,完全不知道人生的目标在哪里。但是在涪陵的七年,孩儿找到了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这种感觉,真的很棒啊!或许当年祖父之所以对先帝不离不弃,就是因为有这种感觉吧……”

“你,哎,说得为父好像行尸走肉一般。来,孙将军,请让为父为你披甲。”

汉寿亭侯关府。

黄太夫人、吴夫人、柳夫人、刘玲,四个女人围着关彝和关索,个个都泪水涟涟。

哦,不,现在多了一个身高不及关彝腰间的小孩子,在他的膝下奶声奶气的叫嚷着:“父亲,请带关复上阵杀敌!”

“呵呵,好啊,真不愧是咱们关家的种啊!”宠溺的摸摸儿子的头,关彝慈祥的说到:“复儿,想早点跟为父一起出阵,那就不要再挑食了哦。吃得多,才长得快啊!等你和为父一样高的时候,就跟我一起上阵吧!”

安抚了儿子,关彝抬起头,神色郑重的对着几位长辈大礼参拜:“祖母、母亲、姨娘、嫂嫂。此战,若是关彝胜了,那就一切都不必说。若是败了,关彝肯定不会生还CD!若那种情形真的发生,还请诸位长辈带着复儿立即赶往涪陵郡!谯蔷之所以留在涪陵没有回来,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可能!”

“老三、赤奴儿……真的非你们不可么?罢了,从云长开始,刘家有了什么难事,都是我关家的人冲锋在前。这都是命啊……”

“赤奴儿,为娘为什么不能留在CD?你是大汉的好男儿,这时候出阵理所当然。若是战死了为娘也深感光荣。可是为什么不让为娘留在CD?”

“姨娘,因为,这一次伪魏的军队里有一员大将叫庞会。他的父亲,叫庞德……若是我不幸战败身亡,还请姨娘帮我把复儿照顾好。涪陵郡那边有路可通西陵,西陵的步家是我复兴社的盟友……”

安排好了家事后。关彝微微一笑:“大家不要悲伤。刚才说的只是万一。此战,我是很有信心获胜的!”

在家里四个女人的配合下,关彝先是穿上了鹦哥战袍,然后戴上了狮头盔,披上了筒袖铠。

最后的活舌带是刘铃替关彝拉紧的。当刘铃做完这一切后,关彝当着家里所有的长辈拉住了刘铃的手:“七年了,一直没能给你一个名分。我保证,此战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无论世俗有多少闲言碎语,无论有多少人要来阻碍我们。我都一定要娶你为妻!”

二十四岁的刘铃双颊已经血红,但却没有挣脱开关彝的手。相反,她的另一只手也紧紧的握住关彝:“此战,必胜!妾,等着夫君回来!”

第一一九章 复兴反击战(一)

十一月二十六日深夜,亥时差一刻。城都北门。

“我等拜见左将军!”

“哟豁,大家都到了啊。不错不错!”

“嘿嘿,兄长,比起七年前你带我们离开城都的时候,这变化大吧?”

“哼!要是你们都还跟七年前一个样,我哪敢去挑衅邓艾啊!”

哈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霍弋陪着北地王刘谌也提前到达了。

“参见北地王!”

“众卿免礼。嗯,左将军,小王在这里要说清楚一件事情。小王从未上过战场,根本不懂兵法。所以这一场战役的指挥,小王绝不干涉半点。整个北地王府的亲卫,自本王以下,都服从左将军和安南将军的指挥!”

“我等多谢殿下宽宏。”对刘谌行过礼后,关彝把视线转向了刘谌身后的一个矮壮的军官。

“张将军,彝这就要出阵了。情势所迫,所以带走了一万羽林。留给张将军的担子很重,还请张将军多多担待!”

关彝这里称呼的张将军,指的是蜀汉殿中督张通。所谓殿中督,就是宫廷内的侍卫长。在历史的本位面,当蜀汉灭亡后,刘禅要被迁往洛阳,当时蜀汉的所有大臣包括那位“蜀中孔子”,声称“司马昭若不封王以待陛下我就跟他没完”的谯周,全都对刘禅不理不睬。只有郤正和这位张通抛家弃子,护送着刘禅一路平安的抵达了洛阳。

所以,这位将军的人品,关彝是信得过的。

“请左将军安心出征!有通在,陛下及皇室一家不会有任何问题,城都,也会稳定如常!”

“嗯,张将军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可以去向张仆射、庞仆射请教。他们都是一心为国的忠臣。”

“喏!在下明白了!”

“如此,我就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张将军哪!”

“左将军!”张通的脸涨得通红:“感谢左将军的信任,通,誓不辱命!”

再一次对张通点头致意后,关彝转过身来:“殿下,现我复兴军全军战兵共计四万一千三百人,随军民夫三万人,已经全部到齐!请殿下发令!”

刘谌激动的点点头,走上了城都北门的城楼,刷的一声拔出了刘备留下的双股剑,声音抖颤的大吼道:“全军!前进~~~!!”

“万胜!万胜!!万胜~~~!!!”

……

与此同时,雒城城南。

在无数的火把中,邓艾银白色的须发染上了一层醉人的金黄。此刻的他,也站在雒城的南城楼,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此战,将是本次伐蜀的最后一战!若败,全军覆没!若胜……”说到这里邓艾低下了头,但很快又咬牙切齿的抬起:“若胜!血屠城都!”

“大魏必胜!血屠城都!”

“万胜!万胜!”

此前邓艾的座上宾,这个时候却彻底边缘化的马邈,听到邓艾的话语忍不住偷偷的掩面而泣:“关子丰,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刺激得邓艾不得不拿出屠城来提振魏军士气!事到如今,你可一定要打胜啊!不然,我益州将血流成河!”

……

十一月二十七日凌晨丑时两刻,复兴军进入新都城。

“左将军一路辛苦。下官已经安排好了热汤、被褥,城内民宅已经全部清空,将士们可以立刻进入民宅歇息。”

“叔封才辛苦了。传令,各军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分区进入民宅休息。卯时两刻全军起床用膳,卯时三刻前全军出北门列阵!”

“喏!”

“再令!请北地王、安南将军、各郡太守来新都北门城楼议事!”

“喏!”

很快,各军主将都来到了城楼。关彝邀请刘谌做了主位,然后和霍弋互相谦让一番后,坐在了刘谌的右下方。

关彝带领的这支军队,其构成非常复杂。要运用起来,也是非常大的一门学问。不过还好,在涪陵郡锻炼了那么多年,这时候的穿越者早就不是懵懂无知的傻学生了。

“羽林左部督吴乔、后部督来庆!”

“末将在!”

对着这两位吴懿和来敏的后人,关彝很是有一番感叹:东州派虽然在吴懿、吴班去世,李严被废后就逐渐衰落得不成一个派系。平日里也总是对执政党——荆州派阴阳怪气。但是到了国家将亡的时候,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蜀汉灭亡,益州就会成为益州人的益州。荆州派、东州派,只要祖籍不在这里,全都要滚蛋啊。

“辛苦两位将军和羽林的兄弟们。今晚你们就不要休息了。全部羽林立即开拔出北门。在新都城北十里范围内展开威慑警戒!防止邓艾偷袭!若是遇见了邓艾军的前锋,不要交战,只管拖住敌军,让我等在后方完成列阵。”

回答关彝的,是两声闷声闷气的“领命。”

很明显的看出两位羽林军将领听到这个命令有点不太舒服,可是没得办法啊。羽林军的先头部队(前部督和右部督)在绵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实在是让关彝不太放心。

“两位将军下去招呼部队的时候,一定先让兄弟们先喝一碗姜汤再出城。隆冬苦寒,不要感冒了。待两个时辰后我军列阵完毕,两位将军带领兄弟们退回城内休息。等我们与邓艾军鏖战不下时,还要两位将军率军出战,予以敌人雷霆一击!”

吴乔和来庆两个小年轻这才一脸喜色,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喏!”

“糜照、马秉、费正、吕波……听令!”

“下官在!”

“诸位太守,把你们各郡带来的郡兵全部集中在一起,着轻甲。本将把全军所有的诸葛连弩全部集中在你们这一队,明日出城列阵后,你们就要为全军射住阵脚!”

“我等领命!”

蜀汉边境地带,如汉中、巴东等地的郡兵,战斗力是不差的。但是内地各郡的郡兵,更多的只是起一个治安作用。这样的士兵是不能放到第一线去的。好在连弩这种东西虽然本身技术含量很高,但对使用者却很友好。所以,关彝干脆让这十郡郡兵全部充当弩兵。这一队的总兵官是糜照糜伯耀,不要以为糜家是商人传家,其实射术一直是糜家的家族优势。

“赵毅!”

“末将在!”

关彝看着这位全身亮银铠甲,恍惚间犹如赵云在世的年轻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国威,我把全军所有的骑兵,共计一千二百人全部交给你。在仲英从剑阁回来之前,你的部队就是我军唯一的机动力量。明日的决战,你要安抚住手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若是战机出现,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都要给我冲进去!”

“末将领命!请将军放心,赵毅绝对完成将军交待的任何命令!”

“关索,简单!”

“末将在!”

“明日尔等率涪陵军五千,为我军左翼。”

“领命!”

“孙刚!”

“末将在!”

“明日尔等率涪陵军五千,为我军右翼。”

“领命!”

“张遵、廖勇!”

“末将在!”

“明日尔等率江阳军一万,为我军中军!”

“领命!”

“乌蒙阿木……”

“属下在。”

“放出战鹰,收集情报!”

“领命!”

“陈寿、李密!”

“下官在!”

“熬制姜汤、准备早膳、备好纱布绷带、搭建野战救护……”

“下官领命!”

……

所有人都安排好了任务后,关彝站起身来,对着霍弋微微俯身。

“子丰,刚才你安排得非常妥当。老夫佩服。”笑呵呵的抹了一把胡须后霍弋也起身拱手道:“末将霍弋,恭候左将军发令!”

“如此,请安南将军率领南中军明日卯时从新都东门出发,如此如此。”

“末将领命!”

“左将军!”就在关彝做完最后的安排后,刘谌站了起来。

“殿下有何吩咐?”

“小王确实不擅战阵,但诸位将领都有任务,小王……”

“呵呵呵,岂敢忘了殿下。明日决战一开,请殿下在城楼上为全军将士,击鼓助威!”

“小王,领命!”

第一二零章 复兴反击战(二)

十一月二十七日卯时两刻(清晨六点),在一阵阵的军号声中,刚刚安静了两个时辰的新都城又集体的活了过来。

庖厨们已经提前忙了大半个时辰,浓郁的猪大骨汤里混杂着大量的生姜,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冬日里,散发出一阵阵的热浪和辛辣的味道。

卯时三刻,复兴军的两万主力已经全部用膳完毕,然后开始出城列队。

“报~~~启禀左将军,前方羽林军来报。已经发现伪魏斥候队。距离新都北门十五里。”

“知道了,命令羽林军徐徐后退五里。命令复兴军加速出城。嗯,伯耀,你的弩兵支队还未完成用膳么?”

听到关彝的质问,糜照也是一阵无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现在就是这十郡杂牌的统帅呢。

糜照也不找理由,躬身一喏道:“末将这就亲自去整队。”

“哎~~~”看着糜照匆匆走下城楼的身影,关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握剑柄的手指已经变得发青——完全的暴露了他的紧张。

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三叔……”

“紧张么?”

“呵呵,怎么可能不紧张呢。只是,我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嗯,没事。当年三叔的初阵也是这样。虽然那时候是站在孟获那厮的叛军中迎战丞相的军队,就算被俘了也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上阵之前也怕的要死。”

“呵呵呵,侄儿知道这个事情。哎,侄儿倒不是怕死。只是……需要牵挂的东西太多了。”

“嗯,你要这样想。若是我们现在就在陇西荒原上和邓艾作战,那简直就是十死无生。但是现在嘛,环境所迫,邓艾必须和我们硬对硬的来一场。他的谋略所能发挥的作用,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呵呵呵,三叔,你真的不会安慰人。罢了……”关彝说到这里挥挥手,转过头大叫道:“卫兵!牵本将的马来!”

走到城墙下,骑上马承特意送给他的一匹全身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关彝转过头来对着刘谌道:“还请殿下登城,待会请殿下看儿郎们杀敌!”

与此同时,北面不远处邓艾军中。

“征西将军,我军斥候队已经发现蜀军。蜀军好像是分为两部,前一部已经列阵完毕,看其装束和旗号,应该是蜀贼的羽林军,但不知为什么,该部正在缓缓后退。而蜀军后一部似乎正在列阵!”

“好像?似乎?”

听到邓艾不满的口气,斥候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将军恕罪,大雾弥漫,又有敌军实行战场遮蔽,我军的斥候实在难以观察清楚。”

“这么说敌军大概有多少也不清楚了?”

“将军恕罪!”

“罢了,再探吧。”

让斥候退下后,邓艾扫视了一遍身边的诸将:“据CD的消息,这关子丰带了两万人勤王。主要的构成是种田的农夫和盐井的矿工?”

“回禀征西将军,确实如此。”已经对邓艾心怀不满的马邈,虽然再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还是不得不低声回答。

“哼!乌合之众。纵然人数再多又有何用。嗯,我军用膳已经结束了吧?”

“全军用膳已毕。”

“善,传令,全军慢步前进五里,然后开始列阵!”

随着双方主将的发令,汉魏两军的主力部队纷纷展开了阵型。

辰时刚到(早上七点),复兴军列阵完毕。

“传令!全军在接到新的命令前,可以在各自战位上席地而坐进行休息。但绝不可久坐。避免身体被冻僵!”

辰时一刻,邓艾军完成列阵。与此同时,先前出发的蜀汉方一万羽林军开始分为两部分,朝着复兴军军阵的左右两侧撤退。

虽然这时候两军都已列阵完毕,可是双方却无法开战。没得办法,这是隆冬时节,太阳出来的晚不说,CD平原上冬季的雾气都很大,在太阳爬到一定高度,雾气消散之前。战场上的能见度其实很低。

但是,所谓能见度低只是对于人类的眼睛而言。有些生物明显并不受这样天气的限制。

“阿木,对方大概有多少军队?”

“回禀将军,兴哥在天空上盘旋了二十来圈,敌军的主力兵团应该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

“主力兵团?”

“是的将军,兴哥刚才还在我军西侧大约十五里处盘旋了三圈。您知道的,五圈以下兴哥的估算都是很准的。所以在我军西侧应该还有三千左右的敌军。”

“呵呵呵,邓艾老贼,你果然不简单啊。兵比我少那么多还敢分兵。国威!”

“末将在!”

“为兄带来的一千两百副马镫都发下去了吧?”

“已经全部发放了,每匹战马都配备了马镫。”

“很好,刚才阿木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为兄估计那里就是邓老贼隐藏的骑兵。把你的骑兵队往西侧摆十里。如果敌人的伏兵从西侧杀出来,替为兄挡住他们!”

“喏!”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爬升得更快,到了辰时将尽时,冬日里不太耀眼的阳光也开始发挥起了威力。刚才还笼罩了整个战场的大雾很快的消散不见。双方的军队都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关彝这边看到邓艾的军队时感觉还不是很特别,而邓艾等人看到关彝的军队时,魏军的高级军官齐齐喷了一口老血!

“这……这怎么可能?蜀贼怎么有这么多我大魏的制式铠甲?”

“这……这是哪个王八蛋偷卖国家重器?!”

不能怪魏军的高级军官们如此吃惊,因为这种场面实在是太刺激了。

在东汉还存在的时候,汉军的制式铠甲是侧襟式,也就是整个铠甲掀开来是平的,人穿戴的时候是从身体的侧面开始裹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战甲,只有前胸后背和肩膀有防护,其他地方都是空的。

曹魏的铠甲较之东汉的铠甲有了进化,改侧襟式为套衣式,也就是穿的时候从头往下套。这样的战甲除了前胸后背和肩膀有防护外,腰部、大腿都有了防护。

多年以来,一方面蜀汉号称是汉朝的继承者,一方面蜀汉确实国力贫弱。所以蜀汉军队的铠甲一直都是侧襟式——成本低得多。这一点,和蜀汉交战多年的魏军高级军官乃至经年老兵都是门清的。可是今天他们看到的,却全是身着统一的套衣式的蜀汉军队——除了魏军的铠甲是黑色,汉军的铠甲是红色外。双方的铠甲一模一样,连活舌带的样式都是一样的!

毫无疑问,这不可能是蜀汉自己生产的。只能是来自本方的某个大军区。

“待邓某打完这一仗,一定要把官司打到晋公面前!到时候不管是谁,本将都要一刀劈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后,邓艾发令道:“弓箭兵前出,射住阵脚!”

“哼!传令糜伯耀,弩兵队前出,对射!”

天空中的太阳再一次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此时,巳时已到,双方的战事终于开打!

曹魏的弓箭兵很厉害,在前两轮对射中,由郡兵组成的蜀汉弩兵队吃了不小的亏。从未有过战阵经验的弩兵们看着身边中箭哀嚎的战友也很是出现了一阵慌乱。不过还好,这一支五千人的队伍里,关彝除了派出糜照统帅外,还硬生生的塞进去十郡太守!换句话说,这支军队的高级干部比例极高!

终于,在各郡太守的呵斥、鼓励下,蜀汉的弩兵队稳住了阵脚。

拉弓、放箭,是一个很费体力的活儿。弓箭手全力拉弓,连续四五次之后手臂就开始酸麻,不自觉的就会降低频率。而弩兵显然不存在这个问题。而且诸葛连弩的输出量又极大。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曹魏的弓箭兵渐渐的被压制住了。

看着本方的弓箭兵倒地的越来越多,敌方有不少的弩箭都射到了后方的步兵方阵前方。邓艾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以枪盾兵为锋头,刀盾兵为两翼,短斧兵为中坚。全军呈锋矢阵,前进!”

看着邓艾军开始缓慢的变阵,关彝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还好,面对这样的绝世名将,勉强占了一个先手。

根据姜维的提点,野战之中,如果敌方因各种原因被迫远距离冲锋,那就说明本方占了先手:可以根据对方的阵型来设置相应的阵型应对。

“传令,左右军呈弧形向中央战线靠拢。我军,以鹤翼阵应敌!”

第一二一章 复兴反击战(三)

看着对面的蜀军左右两翼像两只平摊的手掌慢慢合拢一般向着本方的突出部围拢。邓艾不屑的笑了笑,扭头对着师篡道:“这个竖子,心还很大嘛,居然妄想全歼我军。小心牙口不好来个全军总崩啊。”

师篡也是满脸笑容,正准备应和邓艾呢,可是他的眼神瞟到战场中线的时候,一下子瞳孔飞快的缩小,手指也颤巍巍的举了起来:“士载……”

“嗯?”顺着师篡的目光,邓艾也把视线转向了中路。可当他看到中线的景象时,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此时,魏军锋矢阵的箭头已经和复兴军的中军碰撞在了一起。

“长枪队,放平!”

“嚯!”

随着复兴军枪阵中各级军官的口令,来自自贡亭盐井的矿工们,整齐划一的把刚才还竖举的长枪放置到水平位置。然后枪尖朝着敌人,在节奏分明的铜哨声中,开始稳步朝着魏军前进。

然后,魏军的前锋——枪盾兵们就尴尬了。

魏军的枪盾兵,一手拿枪,一手持盾。比起手里只有一杆长枪的复兴盐工枪队来。其防御力表面上看要强了许多。可是,由于一只手要持盾,因此只能单手持枪,这单手持枪的话,枪的长度就不能太长,否则无法控制——所以,魏军的枪盾兵,右手的长枪加上枪尖,其长度也只有一米八。

而复兴盐工枪队是双手持枪,手里的长枪加上枪尖,足足长达三米!

当魏军的枪盾兵距离复兴军的长枪兵还有好几步路的时候,复兴军的长枪枪头已经明晃晃的朝着他们的身上招呼了。

“第一排,向右刺!”

“嚯!”

随着军官的口令,几百只亮闪闪的枪头整齐划一的同时向前刺出了半米。顿时,魏军的阵营中响起了无数的惨叫。

“收紧队列,结盾阵!”曹魏的陇西军都是打老仗的,面对这样的伤亡,前线的中低级军官眉头都没眨一下,迅速的做出了相关应对。

久经战阵的曹魏枪盾兵迅速的执行了命令,原本两个士兵之间可以容下半个身躯的缝隙迅速的合拢了。整个枪盾兵支队以每个士兵左手的盾牌紧紧链接,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阵。

看着敌人结成了盾阵,复兴军这边的前线指挥官们轻轻一笑:“前三排枪兵缩小间距,第一排,向右刺。第二排,向上刺。第三排,向下刺。出枪!”

“嚯!”

随着又一片铜哨声响起,盐工枪阵里又露出了一批明晃晃的枪头。这一批的枪头由于是三排士兵同时出枪,所以和刚才几百颗猛兽的牙齿比起来,这次是上千颗猛兽的牙齿,狠狠的朝着魏军的士兵们咬下!

“咚~~”“咚~~”“咚~~~”大多数的枪头都戳到了对方的盾牌上,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响。

“啊~~~!!”曹魏枪盾兵的盾并不是高达两米,可以有效遮蔽全身的大盾——那样的大盾不是单手可以拿着走动的。所以虽然不多,但仍然有少数的枪头戳到了对方士兵的身体上,或头、或脚、或躯干。随着这些被戳到的士兵倒下,原本严丝合缝的盾阵,一下子出现了很多细小的缝隙。

“滴~~~滴滴~~~滴滴滴~~~”看到敌方的阵型出现了散乱,盐工枪阵的指挥官们迅速的把口中的铜哨吹得更快了。随着哨声频率的加快,枪阵的出枪频率也越来越快。

“全军上前,近战!”曹魏的指挥官们本来是想依靠结盾阵来稍稍消耗一下对方的锐气,给本方找到更好的应对方法争取时间。谁知道对方一个后两排枪兵压前就把这盾阵轻松破解——盾阵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密不透风,若是出了几个漏洞,很快就会彻底崩溃。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想着先和对方对峙了,直接操刀子上吧。

收到命令的曹魏枪盾兵们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自由反击了!这群傻瓜以为光端着个三米长的长枪就无敌了?等会近身战的时候让你们这些据说一个月前还在深井里面爬上爬下的苦力们看看我等花样百出的枪法!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曹魏的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向他们眼中的苦力展示自己美如画的枪法,就听到“噗噗噗”之类的声音不断响起。作为老于战阵的他们知道,这是长枪入肉的声音——果然,这样的声音响起后不久,就又是一阵阵的惨叫。

曹魏枪盾兵的前敌指挥官是邓艾的长子邓忠,他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蜀贼的枪兵们简直是坏透了,所有枪兵不管是朝本方士兵的哪个部位招呼,无一例外全都是朝右刺!

想象一下吧。汉军的枪兵和曹魏的枪盾兵对面而立。汉军的枪兵双手端着一杆长枪就朝着自己的右侧突刺——对于曹魏的士兵来说,攻击来自自己身体的右侧——而绝大多数曹魏士兵,都是右手持枪左手举盾。这就导致曹魏士兵手里的盾牌失去了作用。

非但如此,曹魏的士兵要把右手的枪刺出去,首先要做的动作是右侧身体后倾,然后再发力向前——在右侧身体后倾的时候,士兵的胸口就会大开——等于是拿着自己的心脏往敌人的枪尖上撞!

“这……这是哪位高人想出来的办法?怎么这么歹毒!”看着自己前方的士兵一排排的倒下,在寒冷的冬日里,邓忠的额头密布着大串的汗珠:“后排短斧兵,掷斧!”

随着邓忠的发令,几百把斧头从曹魏的后阵掷出,蜀汉的枪阵第一次出现了较多的伤亡。

“该崩溃了吧?该乱了吧?据说这些家伙一个月前还是在矿井里爬上爬下的苦力啊!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倒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该怕了吧!”

可是,盐工枪阵的表现让邓忠非常的失望。他分明看到:在刚刚出现受伤、阵亡的时候。对面的枪阵确实出现了一阵的动摇。但随着那讨厌的铜哨声响起。对面的枪阵几乎在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坚定不移的盐工枪阵顶着漫天飞舞的斧头继续前进。哨声一响,突刺!然后不管有没有刺中目标,都是把枪杆往右侧顺时针旋转半圈,之后又整齐划一的收枪。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有一些倒霉蛋挨了斧头倒地不起,可是整个枪阵,仍然在铜哨声中,重复着那几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

“这,这些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绝不是苦力!就算是苦力,也不是一般的苦力!”邓忠的脸色一开始是偏苍白的——大冬天的冷嘛。后来是潮红,现在,则是一片青灰!

抖抖索索的一咬牙:“巨盾!上巨盾!”

所谓巨盾,是指高度超过两米,宽度达到一米,厚度不下三十厘米的厚重木盾,对敌的那一面还有铁质或者皮质的蒙皮。这个大家伙的重量当然不是一个士兵可以轻易推动的。其前进的速度当然也非常的缓慢。不过曹魏的士兵特别是邓艾率领的军队,那也是相当的精锐,在没有接到后撤的命令前,不管前方伤亡多么惨重,后排的士兵仍然前赴后继的向前厮杀。

终于,在大量曹魏士兵用生命换来的时间中,中军的巨盾阵终于摆好了。

蜀汉这边中线的前敌指挥官是张遵和廖勇。这两个人的情绪在刚刚过去的小半个时辰中,也经历了极大的变化。

盐工枪阵的构想和训练方法是关彝提出来的,但真正将之付诸实践的是张遵和廖勇。虽说在训练和演习中,这两个人对自身枪阵的强大早有体会。但这毕竟是盐工枪阵的第一次实战,所以一开始,两个人心里还是没底的。

等到本方的枪阵面对斧刃加身都没有动摇的时候,两个人长出了一口气,心底涌出的是满满的自豪。

可是当对方把巨盾阵摆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还是觉得心里一紧。

张遵刚刚准备上前的时候,廖勇一把把他拉住了。

“老头儿,你都七十二岁了,有多少力气可以去破阵?还是让我去吧?”

“哼,你这个银样镴枪头。在江阳那么多年,睡了那么多賨女,居然都没个一男半女……要是你有后人,我才懒得上阵呢。”

“咦,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上去就要阵亡似的……”

“好哪,我可不敢在这里让西乡侯家绝后。年轻人,今日之战,我军必胜。但这仅仅是后面成千上万次战斗的第一次,好好把命留着,你们才是大汉的希望!”

看着廖勇一往无前的身躯,张遵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勇伯,保重!”

随着廖勇的突前,面对敌方的巨盾,前进速度稍稍有所减弱的盐工枪阵中响起了无数的大吼:“破阵士,前进!”

“嚯!!!”

第一二二章 复兴反击战(四)

在这一年,距离盐工枪阵的草创,已经有了两年半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关彝和他的伙伴们反复的演练,逐一的弥补了枪阵可能出现的问题。而在诸多的问题中,枪阵遇到各种对手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是关彝等人重点探讨的对象。

刀盾兵对长枪队,枪盾兵对长枪队,斧兵对长枪队……都是复兴社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反复演练过的。至于巨盾阵……当然也是考虑到并且演练过的。

如此巨大、厚重的盾牌链接起来,当然形成了一道防御力超强的城墙——不,或许说是乌龟壳更形象一些。可是乌龟的机动性嘛,那就很低很低了。

随着白发老将廖勇“破阵士,前进”的大吼,盐工枪阵的最后一列士兵丢弃了手持的长枪,从腰间的褡裢里取出了一根铁棒。铁棒的一头是把柄,另一头则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这个时代的人可能不知道是啥,可是往后推九百年,那真是让每一个汉人都咬牙切齿——狼牙棒!

如何杀掉一只龟缩在龟壳里的乌龟?你当然可以用各种方法挑逗它把头伸出来。但如果无论怎么弄都弄不出来的话,还有两种很粗暴直接的方法:丢到沸水里直接煮,又或者用钝器直接砸!

CD平原的冬天,太过阴冷潮湿,火攻的效果并不会太好。所以,这一次复兴军的破阵方法是:直接拿狼牙棒砸!

盐工枪阵的最后一排士兵,是整个枪阵中平时吃的最好,拿的俸禄最高,最强壮,在一般战斗中却又离危险最远的士兵。但是这种严重权利与义务不对等的待遇,却并没有引起其他士兵的丁点不满——原因就在这里,到了敌人龟缩不出的时候,就需要他们挺身而出,上前近战!他们,就是破阵士!

“吼吼吼~~~”强壮的破阵士们迅速的朝着前方前进。身边的同袍们都在以一种最原始的动物般的嚎叫为自己的战友加油助威。

虽然巨盾阵像一只乌龟,但其实乌龟也是会咬人的。在巨盾阵完成布置后,邓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弓箭手,三轮急速射!”

盐工枪阵的枪兵手里只有一杆长枪,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防御方法。

“全军竖枪,左右抖动!”随着这一道命令的下达,近万支长枪整齐划一的再次竖起,顿时形成了一片钢铁的丛林。然后这片丛林开始轻微的晃动。沙沙的声响中,无数的弓箭、斧刃,大多数都在半空中被枪林给遮蔽开了。

就在这么一瞬间,破阵士们已经在廖勇的率领下冲到了战线的最前沿!

“给我~~~开!”一个大力士狠狠的把手里的巨锤倾尽全力搬的砸在了魏军的一面巨盾上。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巨盾后面的魏军士兵两个、三个般的纷纷扑向巨盾叠加在一起抵抗。可是这种作战方式,永远是进攻方才有选择权啊。

我从正面砸盾,刚好盾后的两个、三个人也是朝着正面用力。好啊,那我从左面砸呢?右面砸呢?你还在朝正面用力…..呵呵,谢谢!这面巨盾自己扑出来了,然后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魏军并不是对此没有反制手段——如此巨大的盾牌,其实中间也是有空洞的。这里就是长枪的出口。从这里出去的长枪,也确实对破阵士造成了杀伤,但是由于视野受阻,这样的突刺其实就是乱捅。对破阵士的危害其实很小。

对于破阵士来说,现在并不是最危险的时刻。他们最大的危险,其实是来自身后。

随着巨盾阵的逐渐松散,对面的盐工枪阵再一次响起了铜哨声。

廖勇虽然已经七十二岁高龄,但听到这一声铜哨响后,赶紧的往着地上一躺!他刚刚躺下,身后的长枪就已经放平,再次向前突刺上来了。

偶尔有几个破阵士敲打敌方的巨盾正兴致盎然,下躺的时间稍稍晚了一点点,然后就无奈的被本方的长枪给捅到了。

还好,毕竟是同袍,本方的长枪兵虽然按照铜哨的指挥伸出了长枪,但在枪头的把控上还是注意到了收力——事实上在以前的演习中,这样的情况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接下来才是破阵士们最危险的时候——他们要在几万只同袍的脚底下忍受很长时间的煎熬:如果本方的枪阵推进迅速,他们就能很快起身。但如果战线形成僵持,那就只有缓慢的向后匍匐前进。这个时候敢起身,一定是全身被捅出几十个窟窿。

但不管怎么说,魏军的巨盾阵,是被破了。渐渐的,魏军摆出的锋矢阵,其锋利的箭头被逐渐的磨平,然后又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凹陷的形状。眼看着最前方的枪盾兵就要崩溃了。

与此同时,汉军的左右两翼,也已经渐渐的合拢,开始和魏军锋矢阵的箭杆处的刀盾兵展开了近战。

如果说,蜀汉的中军就是一杆长枪翻来覆去的捅啊捅,非常简单粗暴的话,那么蜀汉的左右军就实在是花样太多了。

魏军左侧的前敌指挥官是田章,右侧是王颀。这两位都不算是庸将,但在双方交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完全被绕晕了。

双方刚刚接仗的时候,虽然田章和王颀相隔甚远,彼此都看不到对方。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嘴角一扯:“这蜀贼,果然是一个月前还在深山老林打猎的野蛮人。怎么把竹子都弄来打仗了?”

你说你用竹子打仗就打仗呗,麻烦你把竹子的枝丫清除干净了好不?就这么无数乱糟糟的枝丫拿着就上阵了?这不是来给我们送人头的么?

可是双方一旦开打,两位指挥官马上感受到了这支部队的威力。

这支汉军虽然人数数千,但基本以十一人为单位。最前排的是两个盾牌手。盾牌手手持一面大盾,只负责防御,基本不攻击。

两个盾牌手的斜后方,各有一个举着枝丫没有清除干净的长竹棒的人。这竹棒很长,而且待得走近了才发现,竹棒那么多枝丫,上面全都是锋利的小铁尖。但是小铁尖也就罢了,关键是这竹棒的枝丫太多,覆盖面太大,导致曹魏的士兵想绕开前排的两名盾牌手,攻击敌人侧后方的难度成倍的提高。

(关彝:真没文化!这不是竹棒。这个叫狼筅!实在是老子的涪陵郡没有铁矿,购买大量生铁进来又占用我商船的吨位,不然我就弄铁狼筅!)

在这四个人之后,是四个长枪兵,因为有了前面四个人的保护,所以这四个长枪兵可以心无旁骛的全力进攻——他们并不会像中线的盐工枪阵的长枪兵那样统一出枪。而是哪里有肉就往哪里戳。魏军的士兵一方面攻不破前面四个人的防守,一方面又要防备这神出鬼没的四杆长枪。一时之间打得很是郁闷。

好吧,老子不打你侧面了,直接绕到你这队人的身后去行不行?

答案是不行!

因为,在四个长枪兵的身后,是一个连弩兵。由于他有两层保护,所以可以优哉游哉的慢慢放箭上弦。

喂!我们是在打仗好不好,你这种悠闲的神情,一点都不敬业啊!再说了,老子正在奋力冲开这两个盾牌兵,正在努力的规避两个拿竹棒的农民(关彝:再说一遍,这是狼筅!)。正在为了老是被他捅,我却砍不到他的四个长枪兵恼火。你却拿一支弓箭朝着老子喵啊喵的,这样很让我分神啊!

好不容易终于绕到这个阵型后面,其中有好几个战友都死了……这下终于可以砍人了吧?

答案还是不行。

因为这支小队的最后还有两个人,每人手里拿着两个铲子不像铲子,斧头不像斧头的奇怪兵器(关彝:这叫镗钯!)。把这支小队的后方遮护得严严实实。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啊?你们到底能不能不玩这些鬼东西,大家真刀真枪的好好打一场啊?!

第一二三章 复兴反击战(五)

“甲兵抱盾!乙兵挡竹!丙丁杀敌!”

曹魏天水太守王颀,也是一员经年骁将。在本方的士兵被敌人奇怪的阵型打得连连后退的时候,他迅速的发现了破阵的关键。

这个阵型里主要的攻击力来自四个长枪兵,但这四个长枪兵本身的防御力并不高。之所以可以心无旁骛的展开攻击,主要的原因就是前面的两个盾牌手和两个狼筅手的全力防御。

既然如此,我废了你的防御就好了。

在王颀的命令下,一个曹魏士兵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朝着复兴军鸳鸯阵的一个盾牌手扑了过去。

还没有扑倒这名盾牌手,他的前胸就被盾牌手后面的长枪手一枪贯穿了,这名魏军士兵闷哼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但是当长枪手的枪还没有拔出来的时候,又一名魏军扑了过来,这一次,长枪手前面的盾牌手被扑倒了。

紧接着,第三个魏军士兵左手用盾牌贴住自己的半个身躯,右手高举着朴刀,恶狠狠的朝着复兴军的长枪兵杀了过来。

被敌人瞄准的长枪兵大急,情不自禁的把眼光转向自己左侧的狼筅兵,却惊诧的看到,一名魏军士兵虽然已经被狼筅上密布的铁刺扎的满面鲜血,却仍然紧紧的抓住了狼筅,使得狼筅手无法过来支援。

突然,这名长枪兵感到胸前一阵剧痛,回过神来,却在极近的距离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闻到了这张脸上那丑陋的大嘴里喷薄出来的臭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哎~~~”看到魏军找到了破解本方鸳鸯阵的方法,无论是这一侧的前敌指挥官孙刚,还是后方的关彝,都长叹了一口气。

鸳鸯阵,作为明代唐顺之首创,戚继光将之发扬光大的战阵。本身就不适合在平原地区进行大队列会战——他适合的是在江南丘陵水泽地区,以小规模部队为单位,与同样是小规模或者习惯单兵作战的敌人进行接战——比如,个人武艺突出,但团体战阵意识极差的倭寇。

关彝在涪陵郡组建的部队,以鸳鸯阵为主,一方面是这里的兵源本来就适合小团体作战。另一方面则是:这里的环境最适合鸳鸯阵的训练。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这支部队本来就不是给大平原作战准备的——在关彝的计划中,这是在邛崃山脉中作战用的(如果这次亡国之祸挺过去了,以后打东吴就可以大用)。只是可惜刘老板一直不让他带兵西进,使得他迫不得已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大平原上,让鸳鸯阵的士兵在并不适合他们的地形上作战。

当然,鸳鸯阵即使是在平原上还是很厉害的。在过去三年的训练和演习中,关彝和他的伙伴们也找到了破解鸳鸯阵的方法——其中有一种方法就是要有人甘愿牺牲,而且是大量的牺牲才能破解。

但是没想到王颀这么快就找到了这样的方法,而魏军士兵居然也有效的执行了这种残酷的命令。

“邓士载真绝世名将啊,居然训练出如此视死如归的军队!”

“左将军,现在可不是夸奖敌人的时候。”

“我知道。”关彝转过头来,朝着无难教官老阿笑了笑。

当年被步家卖到涪陵郡的无难老兵阿达木,这一年已经六十五岁了,迎着关彝的目光,老阿笑了笑:“将军放心,鸳鸯阵的士兵老阿亲手训练了两年,他们就是离开了阵型,也不是不堪一击的。”

“当然,这一点我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左将军,离了鸳鸯阵,我军的左翼实力毕竟是大打折扣。所以还请将军早作准备。”

“……善,改之,传令,让羽林左部督吴乔率领其本部兵马五千人出阵!加入我军左翼战线!”

“喏!”

关彝的命令下得很及时。虽说因为兵源的关系,鸳鸯阵的士兵并不像盐工枪阵那样终身只练一招。而是多少要练习一些单兵作战技巧。但是短短一两年的训练,从未有过实战的他们。面对打了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曹魏陇西军。离开了阵型后,明显的陷入了力不能支的窘境。

幸好羽林军的及时加入,靠着多出对方两倍人数的兵力厚度,堪堪的稳定住了这条战线。

复兴军的中军在有效的推进,但由于邓忠指挥得法,魏军又拼死作战。所以进度其实很缓慢。而左翼又被压制。一进一出之间,两军打了一个平手。

真正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在复兴军的右翼。

这一侧复兴军的指挥官是关索和简单,魏军的指挥官是钟会麾下的中郎将田章。双方的主要兵源,是以鸳鸯阵为主的涪陵郡兵和曹魏集天下之精华组建的中军。

按理,曹魏中军的战斗力是强于边境军区的野战军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曹魏中军的士兵个个都是眼高于顶,于是面对鸳鸯阵,他们就悲剧了。

因为个人战力突出,所以他们不太在意阵法:一开始是有阵型的,但打着打着就很容易的陷入了单打独斗。因为很骄傲,所以谁都不愿为了同伴的成功让自己去送死——这种部队的特性,和后世戚继光面对的倭寇,还真的有点像。

于是,他们迅速的被复兴军的士兵大量杀伤,而复兴军的伤亡率却微乎其微。

曹魏典军中郎将田章,乃是钟会手下的一员猛将。可惜这位也是长期待在洛阳,对真正战争的残酷性认识仍然不足——为了胜利,必要的时候要让自己的士兵大批量的去自杀攻击!这一点田章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看着本方渐渐崩溃的战线,田章再也没有洛阳中军的骄傲:“快快向征西将军求援!”

其实不用他下这个命令,人家邓艾是何等样人?早就发现这里支撑不住了。

“这个竖子,居然把老夫逼到了这种程度。真是少年虎子啊。”咬牙切齿的称赞了关彝一句后:“传令!让牵仲远出击!”

牵仲远就是曹魏名将牵招的次子,陇西太守牵弘,此刻,他手里捏着的,是邓艾军九成以上的骑兵,一共三千余人。其兵源,几乎都是来自西羌的雇佣兵。

“将军,兴哥在俯冲……敌人在我军西侧的部队动了。”

听到乌蒙阿木的提醒,关彝抬头望了望天:此刻,太阳已经越过中天,向着西侧倾斜了一些——午时将过,未时将至。双方已经厮杀了四个小时了。

“呼~~~邓士载,这就是你的底牌了么?可惜,我的底牌也不多了。”长出了一口气,关彝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命令,赵毅的骑兵队全体披挂上马,准备迎击敌军骑兵!”

“喏!”

“命令,羽林后部督来庆,率领本部人马五千人出城。在我军左翼西侧十里处布阵!”

“喏!”

“命令,虎骑监糜照,率领弩兵队退出中央战线,向着西侧前进!”

“喏!”

接到关彝的命令后,自战斗开始以来,一直处于卸甲状态的赵毅队开始披甲、上马,然后一千二百名骑士,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的西侧。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近了!近了!看见了!这就是伪魏的骑兵队!

莹白色的战马因为主人的奋力牵扯人立嘶鸣,马鞍上的亮银甲因为阳光的照射光芒万丈,之后,亮银枪向前一压,复兴军的一千两百名骑兵,也坚定的朝着敌人冲了过去。

很快,双方的骑兵就碰撞在了一起。在一阵让人心颤的碰撞、惨叫、战马嘶鸣声中。双方的骑兵都对对方完成了凿穿。

“咦!”冲杀在全军第一线的牵弘扭转马头朝着自己身后的队伍看了看:“怎么本方落马的大约有两百余人?不是说这支骑兵都是临时拼凑的吗?”

然后他再抬起头看了看对方,嗯,好像对方落马的人数比本方还少?这怎么可能?对了!对方骑士双脚下面踩住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的双腿可以如此平稳的踩在那里?这样一来,双脚有了支撑的骑士在马上要做动作就方便太多了!

作为骑兵将领,牵弘在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马鞍的时候,那种好奇和震撼是无以复加的。就在他稍微一愣神的时候,对面那个白马银枪的小将又把枪头一指,看样子马上就要朝着本方冲过来了!

第一二四章 复兴反击战(六)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西晋开国功臣陈骞评价牵弘时是这么说的:牵弘这个人啊,只会打仗,过于迷信武力。这样的人做个武将挺好,但主政一方就会粗暴行政,引起百姓不满。放在内地也就罢了,要是放在边境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就会惹出大乱子。

应该说,陈骞的评价很公允,至少在这个时候,身在复兴军后阵的关彝就明显的感到,这个牵弘,真的很会打仗。

“本将乃大魏陇西太守牵弘,敌将请通名!”

“本将乃大汉涪陵郡兵曹从事赵毅!”

“赵?赵从事,您这白马银枪骁勇善战的样子,让牵某想起了一位威震华夏的大英雄!敢问,长坂英雄赵子龙是你何人?”

虽然是在战场上,但被敌人以崇敬的语气问到自己的那位英雄爷爷,赵毅的情绪不自觉的发生了转变——杀气以几何速度开始下降,警惕心也消散了许多。

“劳牵太守过问,常山赵子龙正是家祖。”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好叫赵从事得知,先父牵招,字子经。昔年也在刘玄德帐下听令,与令祖上有过一段同袍之谊。”

“哦,牵子经大名,毅曾听家父……嗯?牵弘狗贼,你敢诈我!”

为何赵毅突然失态?原来,在两人叙旧的时候,牵弘的骑兵队已经悄悄分为两队,一支大约七百人的骑兵,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开始向着赵毅的队伍冲刺了!

“哈哈哈哈~~~我的儿,不要说为叔欺负你。你那些骑兵,要不是脚下有那踏脚的相助,绝对挡不住为叔三个冲刺。谁让咱们两家是世交呢。为叔就不难为你了,这七百羌骑就陪侄儿你练练手吧,为叔还有要事,失陪了!”

作为精于战阵的大将,牵弘敏锐的看出本方步兵队已经陷入到极危险的局势之中。虽说本方的右翼以不足对方一半的兵力打得敌人的左翼连连后退,但谁让人家兵多阵型厚呢,虽然处于颓势,但距离崩溃还很遥远。

右翼打不开局面,本方的中线也在缓缓后退倒也罢了,关键是本方的左翼,跨得太快了。再这么下去,对方这鹤翼之阵,有一只翅膀就要合拢了!

唯一能扭转这种局面的,只能是自己的这支骑兵。所以,牵弘知道自己的任务很重,时间很紧。他根本没时间来陪赵毅玩!

“也不知道那些骑士双脚踏的东西是什么?这仗打完了一定去弄几套来好好研究一番。我有预感,有了这个东西,我陇西军的骑兵,其战斗力将有一个极大的飞跃!”

抛开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扭头看了看虽然极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赵毅队。牵弘的嘴角扯了扯:“我的兄弟们,有没有胆子跟着我去冲阵擒杀敌人的总大将啊?!”

“呜嚯嚯~~~!”

“快快快,列阵!枪盾兵在前顶住,弩兵在后漫射。刀盾兵在最后列拒马!”

眼看着牵弘的骑兵离着本方越来越近,蜀汉羽林军后部督来庆也是大急——赵国威你干什么吃的,怎么连一刻钟都没牵扯住?老子这边才刚刚出城啊!

“暂避!暂避!全军暂避!从侧面以弓箭和投枪射杀敌人!”本方士兵虽然拼命布阵,但这点时间真的太短了。看到近在眼前的敌方骑兵,羽林后部督来庆,无奈的下达了在如此环境下相对正确的命令。

“不要首级!只要凿穿!只要擒杀了敌军的总大将,赏赐什么的决不亏待各位!兄弟们!一往无前!”

眼看前方的蜀军还没有摆好阵列,牵弘一阵兴奋,但是作为天生的战场中人,他的脑袋非常清醒:这个时候的首级数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冲杀到这黑压压人头后面的地方。那个树立着“大汉左将军关”字大旗的地方,然后,把那大旗给砍掉!只要这大旗被砍掉了,这里的人头,迟早都是自己的。

“家主,要不要进入新都城暂避?”眼看着牵弘的骑兵已经冲入了来庆的阵中,羽林军对其速度的阻碍近似于无。关彝身边的关府家将们也是慌得不行。

“嗤~~~此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若是此时本将的大旗一动,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此时的关彝,抓住青龙偃月刀的右手已是青筋暴起,但面色上仍然显得轻松:“改之,不好意思,请你和乌蒙阿木留在原地为本将竖好大旗。”

“将军放心,马过就是死了,大旗也绝不会倒!”

“善。”关彝又转过头一笑:“老阿,真不好意思,这把年纪都还要你上阵。”

“呵呵呵,老夫受君侯恩养三年之久,今天就是把命留在这里也是无憾了。”阿达木笑呵呵的对着关彝说完这句话后,神色一肃:“启禀左将军,无难军五十人,听候将军发令!”

“善,请大家少待。”关彝把头转向另一边,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百家将,然后拍了拍句宁宽阔的后背:“伯安,今日我关彝就把命交给你哪。”

“君侯放心,句宁在,君侯必安!”

“哈哈哈哈哈~~~我对此深信不疑!”说完这话的关彝把头盔往头上一戴:“传令!让糜伯耀的弩兵队和前方的羽林军都闪开一条路来,关彝队,出击!”

“嚯~~~!!!”

从牵弘摆脱赵毅的纠缠到关彝决定亲自出阵为止,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随着战线的推移,复兴军的中、右两军离关彝的本阵已经比较远了。而左军的孙刚、吴乔这时候自顾不暇,也没有关注到这里的战况。而一开始在中军的后方进行压制性漫射的弩兵队,在接到关彝的命令后,才刚刚完成转向,还没有行进到羽林后部督和关彝的本队之间!

“子丰亲自出阵了?!”接到传令兵发来的最新消息,糜照差点从战马上栽了下来:“混蛋赵国威,混蛋羽林军,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各位太守!糜照厚颜向各位太守做难为之求!”

“虎骑监休要客气,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请直说。”

“好,现在战情危急,糜照就直言了。诸位太守,现在我军的前锋已经占据优势,敌军唯一能翻盘的力量就是南边的那支骑兵。为了阻拦这支骑兵,左将军已经亲自出阵了。可是左将军的本阵只有两百多人……所以,糜照请求各郡太守,率领本郡士兵,对敌军的骑兵进行无防护冲击!”

所谓无防护冲击的内涵就是:请你们率领各自的士兵,用他们的身体去阻挡敌人奔驰的战马!

根本没有沉默,宕渠郡太守李赏第一个站了出来,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大吼了一声:“宕渠队,前进!”

之后,李赏义无反顾的率领着五百宕渠郡兵向着牵弘的骑兵队冲了过去。

“呵呵呵,李太守壮哉!我犍为郡岂能落后?犍为队,前进!”

“哈哈哈哈哈~~~生是大汉之臣,死亦做大汉之鬼!东广汉队,前进!”

“壮哉!十郡太守共赴国难,也算是足以流芳百世的佳话。汉嘉队!前进!”

“牂牁队!前进!”

……

来自蜀汉各个郡的郡兵,在各自太守的带领下,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已经奔驰起来的牵弘队。用自己的身体,从侧面去硬撞敌人的战马,只求能减缓敌人的速度,保住自家的主帅!

他们保的,不是关彝。而是这个国家!

“哈哈哈哈~~~一群土鸡瓦狗。”非常顺利的突破了羽林军的大阵,牵弘异常得意,虽然他已经看见自己的左侧有一队蜀军正在朝着自己狂奔,距离也不远了。但是他根本不在乎:步兵要对抗骑兵,必须列阵后才有抗衡的可能。就现在一群人乱糟糟的跑过来,能有什么用?

“全军听令!一切的人头都不重要,本将只要砍倒那面大旗!”

“嚯~~~!!!”

身后已经拉成一条长线的两千余名骑兵,也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们气势磅礴的齐齐应和了自己的主帅。然后……

然后就是“呯!”“呯呯~~!!”“呯呯呯呯~~~~”

无数的蜀汉士兵,满脸紧张但又无所畏惧的从这队骑兵的侧面,狠狠的撞向了他们的战马!

全力奔驰起来的战马,身上的势能岂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很快,第一排主动撞击的士兵们,纷纷经断骨折的倒飞了出去,连一声哼哼都没能发出来。

但是很快就有了第二排、第三排、无数排的士兵义无反顾的涌了过来!

“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都不要命了吗?”无可避免的,骑兵队的速度开始下降了,少量骑兵的战马被接二连三的撞击给撞倒了……而他们的主将,牵弘的两只眼球都快滚出来了。这样的打法,他从军数十年,前所未见!

看着自己的友军不惜以血肉之躯来弥补本方的胆怯,年轻的来庆已是满面羞红:“我羽林的兄弟们!我们一战丢了绵竹,难道二战还要丢掉新都吗?我们羽林军就是这么废物吗?我们是不是该让各郡的兄弟们都看看,CD的儿郎也是有血性的!现在全军听令!转身!撞击!”

“嚯!”

正率领着两百余人的小队伍冲锋的关彝,看到这样的场景,已经是泪流满面:“这就是我要保卫的国家!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百姓!他们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可爱啊!”

抹了一把眼泪,关彝高举手中大刀:“大汉汉寿亭侯关彝在此,敌将!可敢与我一战!”

第一二五章 复兴反击战(七)

和蜀汉的士兵们奋不顾身以自己的身体撞击奔驰的战马以求保护住自己的主帅和军旗一样,关彝这个时候主动提出单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士兵。

穿越过来七年了,这具身体也已经三十岁。两世为人的灵魂更是有了五十多岁。照理,关彝早就过了容易冲动的年龄。他完全可以静静的看着本方的士兵用生命去削弱对方的速度和兵力,只要淡漠的看上一刻钟,他就有很大的可能全歼这支骑兵。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士兵前赴后继不断战死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站了出来。

“大魏陇西太守牵弘,向关将军致意。得幸与关云长后人单挑决胜,牵弘荣幸之至!”

对于牵弘来说,本方骑兵队的速度已经在开始变慢,敌方的士气已经彻底爆棚。这个时候就算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砍倒了关彝的大旗又能怎样呢?或许邓艾能够获胜,但他牵弘一定尸骨无存——没错,他牵弘是武将,不怕死。但若是真有一线生机,谁愿意去死?

若是能将其生擒……这一仗不光是大功到手,本将也不用去死了。所以,牵弘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单挑。

随着两军主将的高声应答,双方的士兵们冷静了下来。高速奔驰的战马放缓了速度,视死如归的步兵开始抚摸自己的伤口。但是他们的目光,都围聚在了两个手提缰绳,驱动战马,缓缓的朝着对方绕圈的身影上。

踩在马镫上的双脚轻轻内翻,微微刺激了一下马腹。枣红马前蹄高高前跃,带动着关彝朝着牵弘冲了过去。

“来得好!”瞳孔中越来越大的青龙偃月刀夹杂着呼呼的破空声呼啸而来。牵弘赶紧举起手中长枪一迎!

可是预料之中的兵器碰撞声并没有响起,关彝的大刀在空中改变了方向,变竖劈为横砍,朝着牵弘的腰部扫来。而牵弘的长枪在高举的时候,随着关彝刀法的变化,也已经改横档为突刺,朝着关彝的胸口扎去!

“咔擦!”“噗嗤!”随着这两个短促的声音响起,两匹战马托着自己的主人,暂时远离了对方。

“嘶~~~”双方拉开一段距离后,都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自己肩膀上破了一个口子的战甲下,鲜血缓缓的渗出。关彝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牵弘。只见牵仲远的腰部也被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厚厚的战袍也已经被鲜血渗透。

“牵子经之子,果然名不虚传!”

“关云长的后人也不坠乃祖之名啊!”

“再来?”

“请!”

但是当两人再次扯动缰绳,准备进行第二回合较量的时候,却陡然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开始剧烈的抖动。然后,一阵密集的闷雷声响起。这样的大响动,使得关彝二人以及两人身边的将士,其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打是打不起来了,但是双方主将的视线都不敢离开对方。在短暂的注视后,关彝先开了口:“贵方还有大队的骑兵?”

牵弘惨然一笑:“除非十天前剑阁被破了,否则不可能的。”

“嗯。”关彝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莫非是你方的骑兵?”

“差不多吧,应该是从剑阁来的,我原本以为明天早上能到就已经是奇迹了。谁知道今天下午就到了。”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整个战场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一个头戴狮王盔,身披烂银甲,深目高鼻,皮肤白皙的少年将军,正奋力催动着胯下的战马,竭尽全力的向着南方奔驰。

“赵叔父,我们不会来晚了吧?”

被马杰叫做赵叔父的,当然就是赵毅的父亲,赵云的长子,蜀汉永昌亭侯、虎贲中郎督赵统。这一年的赵统也已经五十挂零,多年的北伐征战,使得他的脸庞犹如刀劈斧刻般有着深深的皱纹,两鬓的头发也已经有了点点银星。

虽然已露老像,虽然从剑阁出发已经连续奔驰了五天四夜。但是赵统在战马上的身姿依然笔挺:“贤侄多虑了,你看,子丰的大旗还在呢!”

“呼~~~~还好没有误事!叔父,这会我们从哪里打?”

“嗯。”在手上搭了一个凉棚远远的观察了一会后,赵统面露喜色的叫道:“我军居然占尽优势!好啊!我大汉又出了一员良将。仲英,把你马家的大旗竖起来,我们从我军优势明显的东侧插入,直接进攻邓艾的中军!”

“遵命!儿郎们,把我马家的大旗竖起来!三十年了!西凉马家的骑兵,再一次登上沙场!”

“嚯~~~!!”

……

看到剑阁的骑兵出现在战场边缘上时,邓艾就知道,这一战,败了!

“遮天之功就在眼前,惜乎功亏一篑啊!”无力的伸出双手,朝着南方城都的方向虚抓了一把。邓艾面色憔悴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乃是申时末段,还未进入酉时(酉时的开始时间是下午五点)。虽说隆冬时节,太阳下山很早。但至少这个时候,天空还是一片明亮。

“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慢慢消散,邓艾艰难的开始发布命令。

“命令!田章、邓忠分率各自本部,交替断后。其他部队,向北,撤离战场。”

在亲手做出了让自己的长子去死的决断后,邓艾已经是极为虚弱。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狠狠的拉出了腰里的佩剑,重重的搭在了田续的颈项上:“护军,现在我中军里还有一千五百余名羌骑,各种战马、驮马、驽马等差不多也是这个数。本将命你率领这支军队,去缠住新来的那支蜀军骑兵。你只要缠住敌军半个时辰,让我军能够趁夜撤离,就算你事后投降,我也一定保住你的家眷。如若不然,本将现在就劈了你。何去何从,给我一句话!”

这时候的田续根本不敢和邓艾再做推诿——这可是把自己的儿子推出去送死的狠人啊。

“喏!”简单的答应了邓艾一声后,田续飞快的下去整备部队了——相对现在的邓艾而言,那汹涌而来的蜀军骑兵,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司马,整顿后军。杨太守,带领本部人马接应王太守。待我儿的中军遮蔽了整个后军后,全线撤退!”

“喏!”

师纂和杨欣刚刚接下邓艾的命令,还没有转身离开,就看见田续一脸惶恐的回来了。

“征西将军,不行啊。那些羌骑拒绝出战!”

“什么?!这里是城都平原!离他们的家几千里之远。他们敢在这里逃跑?跑哪里去?!”

“不是要跑,他们是要降!他们说,羌人不和神威天将军作战!”

“神威天将军?混蛋!马超都死了多少年了!哪里来的神威天将军!?”

“他们说远处来的骑兵是西凉铁骑,打着马字大旗。定是锦马超的后人。他们不能和神威天将军的后人作战。”

“借口!都是借口!分明是看见我军败局已定,贪生怕死。这些蛮夷,毫无礼义廉耻,最是靠不住……噗~~~”一口鲜血喷出,邓艾的整个身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征西将军!将军!”

吐了一口血,胸中的憋闷之气舒缓了一些,但邓艾已经无法下令。这个时候师纂站了出来:“请杨太守带领本部兵马原地驻守。某率后军护着征西将军朝雒城撤退。征西乃是国家难得的良将,不能死在这里!”

杨欣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仍然坚定的低头吼了一声:“喏!”

……

时间进入酉时,太阳已经慢慢走向了地平线之下,天色开始黯淡起来。

在此之前,深陷敌阵的牵弘队已经投降。

酉时刚过,本来就劣势明显的田章队,在遭到赵统、马杰的骑兵冲击后,迅速迎来了总崩,田章战死。

酉时两刻,邓忠队总崩,邓忠被张遵生擒。

酉时三刻,被汉军三路围攻的王颀队投降。

戌时两刻,杨欣队总崩,杨欣战死,田续投降。

此时,距离邓艾、师纂等人撤离战场,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

然而……

十一月二十八日凌晨寅时,当疲惫不堪的两千余邓艾残军一路摸黑的逃到雒城城下时,却看见了“汉”字大旗!

“呵呵呵,城下可是邓艾匹夫?本将大汉安南将军霍弋,在此等候多时了!”

第一二六章 复兴反击战(八)

虽然是第一次指挥大军团作战,而且对手是一代名将邓艾。但关彝还是事先派出霍弋去抄邓艾的后路。因为他对这场战斗的渴望是全歼而不是击溃。

在关彝和其幕僚们的事前推算中,这一场战斗,若是剑阁的骑兵未能抵达,那么本方在天黑以前基本不可能击溃对方——会占据一定的优势,但不可能一天之内结束战斗。那么,当太阳西沉,双方收兵后,邓艾军就会趁夜色北撤。

撤退到哪里呢?当然是雒城。而复兴社的军队并不是为了攻城而打造的。所以邓艾军只要进入雒城,就可以从容的整顿军队,缓缓的向着绵竹、江油一路撤退。

在这个过程中,关彝有很大的机会追上邓艾军并且再打一两次野战——那个时候剑阁的骑兵怎么都到了。邓艾军不太可能翻得过身来。但是这样的战斗很可能就会打成击溃战而不是歼灭战。

关彝本人倒不是很在意一场战斗砍了对方多少人头:蜀汉和曹魏的人口差距是绝对性的差距。要想光靠砍人头拉平这个差距,除非他关彝是魔王。他在意的,是这一批精锐的陇西军官团——曹魏的人才是比蜀汉多得多,但高质量的人才也是有限的。其他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邓艾这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司令官。

而要抓住邓艾,就必须要先拿下雒城——这里可是有着魏军所有的随军民夫和大量的粮草、兵器甲仗。倘若邓艾的军队要撤退,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先撤到这里:武装部分随军民夫充实部队,搬运粮草以支持军队的运动。没有这些就撤退,那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关彝从二十七日的清晨就派出霍弋的部队先向东运动,彻底绕开战场后又转头向西北,直插雒城。面对只有民夫而没有得力将士防御的雒城,霍弋轻松将其拿下。

但是在实战中,他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大汗:陇西军的战场纪律意识、自我牺牲精神和陇西军将领的临阵指挥能力,确实让他叹为观止。要不是糜照带头,十郡郡兵和CD羽林舍生忘死,他关彝说不得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哎,我军前后累计投入四万四千余人,对方的兵力只有两万二。两倍的差距,居然打得如此惊险……吾不如邓艾多矣。”

“兄长,毅在战阵之中应对失当,导致兄长陷入危险之中,还请……”

“算啦,你的骑兵本来就不足牵仲远的一半,若是他不分兵,你这次就要阵亡了。”

抬手止住了赵毅的自责后,关彝对马过道:“糜伯耀的伤不要紧吧?”

“还好,他是骑着马去撞击对方的战马,所以只是人从战马上摔了下来,问题不大。只是……”

“只是什么?”

“宕渠郡太守,叔封,阵亡了。”

听到这句话,关彝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这个以前的涪陵县长,现在的宕渠郡太守。多年来一直默默的支持着自己的工作。支持着复兴社的发展。可他关彝居然忘了邀请这位太守加入复兴社。然而,正是这位太守第一个站出来响应了糜照的请求……

“我记得叔封有两个儿子,长子都快加冠了吧?”

“嗯,叔封的长子李行,今年十七岁。次子李展,今年十二岁。还有一个女儿,今年九岁。”

“这一家子以后都由我复兴社供养。嗯,改之,其他太守呢?”

“汉嘉郡、朱提郡太守阵亡。东广汉郡、犍为郡太守重伤,不知能不能挺过今晚。其他太守或多或少带伤,但无大碍。”

“阵亡太守的家眷以后都由我复兴社供养。嗯?犍为郡……改之,是你的族兄?”

马过长叹了一口气:“正是过的兄长。”

“那改之先去看看你的兄长,这里的事情……”关彝说到这里,转头对着刘谌一拱手:“殿下。”

真的在新都北门城楼了擂了大半天战鼓的刘谌,此时已经陷入虚脱状态。但是两只眼睛却透露出极为兴奋的光彩。听到关彝叫他,他一下子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左将军有什么要吩咐小王去做的?小王无一不从!”

“呃,殿下言重了。是这样的,末将手里内务人员不太够,可否请王爷派出王府亲卫,协助令伯、承祚等人,组织人手为士兵们做饭,救治伤员。统计战损,安置俘虏?”

“当然可以!小王这就下令,不,小王这就亲自去安排。”

把营务这一块的工作安排好后,关彝这才有空朝着赵统躬身为礼:“多亏叔父救援及时,不然小侄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呵呵呵,子丰过谦了。我等的骑兵就算不来,子丰也能获胜。”

“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还请叔父再辛苦一下,率领一队骑兵向西北雒城方向探查。今日清晨我已派出安南将军抄袭雒城,若是没有意外,伪魏的后勤部队已经全部捏在我方之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拦住邓艾。”

一听有可能抓住邓艾这个机动兵团组建以来最凶残的敌人,哪怕遗传了赵云沉稳性格的赵统也无法淡定了:“如此,末将立刻率队出发!”

看着匆匆离开的赵统,马杰习惯性的想要跟随。关彝伸手拦住了他:“仲英,你做得很好。本将根本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把援军带来。我大汉参加新都一役的全体将士都欠你一份情。”

“不敢!马杰来得晚了。害得我不少将士无辜战死。”

“军人,战死于沙场,实乃最好的归宿。无所谓无辜不无辜。仲英,现在有个任务要交待给你。”

“请左将军示下!”

“现在我军的俘虏里,有三千多羌人。我的意思,是你以三百马家骑士为核心,将这三千羌人组织起来。组建新的西凉铁骑。本将相信,不远的将来,神威天将军的威名,必将再次笼罩凉州!”

少年人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马杰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喏!必不负将军所托!”

安排好了这些,关彝也觉得脚步有些虚晃:他昨晚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今天从早上六点吃了东西后到现在下午六点多,十几个小时连饭都没吃上一口。

但是现在的他还不能休息,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三叔、令行、国威、无双、定烈……”接过身边家将递上的水囊,狠狠的喝了一口后:“我们去城内的野战救护站看一看。”

……

“大夫!大夫!请快点过来一下,这位兄弟又在吐血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此时双眼已是血红,身躯不住的摇晃。一看就是劳累至极的样子。但在听到一个娇美悲怆的声音呼喊后,还是快步的跑了过来。

迅速的审视后,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又是被战马撞伤的兄弟吧?五脏六腑已经全部移位,活不了多久了。”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开了——不是他狠心,而是有太多的伤员等着他去救治,与其在这个注定不能生还的士兵身上消耗时间,不如用这点时间去抢救那些还有希望的士兵。

“呕~~噗——呵呵,木姑娘,不要哭。这都是命。”

“你……你认得我?”

“呕~~咳咳~~~当然,几天前就是你来我们部给我们做的宣讲啊。咳咳~~~还打败了我们的曲长。”

木斑斓的双手已经满是凝固的血斑,血斑之上又是更多新鲜的鲜血。她举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却发现,自己的脸颊更湿润了。

“木姑娘,你说,我们这一仗打赢了,左将军会在CD开办学堂吧?”

“会的!左将军言出必行。一定会的。”

“咳咳~~木姑娘,我叫柳明,家住CD锦里。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我知道了,呜呜,我会向左将军禀报,让你的两个孩子都入学堂念书的。”

“好,如此,死而无……”

“柳兄弟?柳兄弟!”

……

“臣左将军关彝启奏陛下,汉炎兴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王师与伪魏贼寇战于新都。赖列祖列宗庇佑,赖诸军将士忘我奋战……王师大败贼寇于新都城下。现贼酋已仓皇北遁,我军将继续追歼残敌。直至献俘于吾皇阙下……”

“此战,臣指挥失当,加之贼寇凶残。故我军伤亡惨重,自宕渠郡太守李赏以下,已阵亡太守三人,别部司马七人……后续战果待清点明确后再行向陛下禀报。”

“然,此战之后,大汉社稷!转危为安矣!自炎兴元年八月以来,为赴国难而含笑牺牲之忠臣烈士,亦将永垂不朽!”

第一二七章 复兴反击战(九)

十一月二十八日的晚上,关彝在深度睡眠中被句宁叫醒。原来,是霍弋亲自压着邓艾、师纂等人回到了新都城。

随着霍弋、赵统等人的归来,关彝再次敲响了聚将鼓。复兴军这边还能走动的主要将领们,纷纷来到了新都城北门城口。

“左将军!老夫幸不辱命!这匹夫就是本次进犯我大汉的敌酋邓艾!如何处置,还请左将军示下!”

哦?这就是邓艾?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头儿嘛。不过这眼神……还真是犀利啊。

关彝想了想,对着邓艾微微一笑:“士可杀不可辱,先给士载公松绑。嗯,这位是师纂师子经吧?松绑,都松绑。另外,去把士载公的公子,还有伪魏的其他俘虏、降将都请过来。”

然后。关彝请刘谌做了右侧第一张案几,自己坐到左侧。之后蜀汉的将领们依次入座,很快就把城楼内大厅的左右两侧坐满了。

至于曹魏的俘虏们,则被安排在了下首。

“大王、各位长辈、各位同僚。昨日一战,大家都辛苦了。可惜关彝只能给大家不到一天的休息时间。因为在这场会议后,大家又要忙起来了!”

是的,昨日的新都大战,只不过是这场由复兴社主导的反击战之开始——关彝的目标,还有钟会囤聚在剑阁的十二三万人!借用五十年前魏延的话来说就是:“十万偏师?吞之!”

一个人若是提前知道了七年后会发生什么,然后一有空闲就想着七年后自己该怎么应对。那么,他想到的方法一定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而现在,关彝是真的想把钟会那十几万人给吞掉!

“嗯,人来齐了,很好。那么我就先献丑了。哦,对了,士载公,接下来小子要发动的战役有点狂妄,还请士载公为小子参谋参谋。”

邓艾很安静也很淡漠的看了关彝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好吧,你不理我,等我待会讲完了看你的下巴还在不在。”深吸了一口气,关彝拉开了主位后面的帘布。

这是一幅大型的有着浓厚穿越者风格的地形图。

“大约五百二十年前,秦、赵两国在今日并州的长平,爆发了决定两国,不,是决定七国命运的总决战。关于这场战役,太史公讲得很简略,只是说赵将赵括中了埋伏,四十万赵军被六十万秦军包围,最后弹尽粮绝突围失败。四十万赵军被坑杀……”

“在座诸位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小子就请问一句,六十万人怎么就能包围四十万人?怎么就能让四十万人冲不出去?”

“哼!竖子少在那里装模作样。这还用说,当然是要借用山川之势才能达成这样的目标。不然光凭人力,休说六十万,六百万都围不住四十万!”

“呵呵。士载公技痒难耐了啊。要不,你给小子讲讲,当年武安君是怎么借用山川之势的?”

这一点关彝非常确定邓艾答不出来:长平之战的整个战役还原,是20世纪后期天朝历史界、考古界的科研成果。除非邓艾穿过去再穿回来,否则是绝不知道的。(后面有作者说)

“呵呵,士载公答不上来啊。其实吧,这事说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你!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开这百年之谜。”

“嗯,时间紧迫,为了避免被人说我水字数,我简单点。诸位请看这幅舆图。这就是当年长平之战的地形还原图。这里的地形其实很简单:东西两侧是山脉,而且是那种坡度很陡难以攀爬的山脉。两侧山脉的中间是河谷。”

“在这场战争的初期,廉颇率领的赵军初战不利,没有守住西侧的山地,于是廉颇干脆让出了中间的河谷地带,直接率领赵军退守东侧的山地。而秦军的王龁又不傻,当然不会进入中间的河谷地带。于是双方就各自占据一侧山头,隔着河谷驻守。”

“后来赵国因为国力不如秦国,在长时期的消耗战中首先撑不下去了,迫切的需要来一场决战以结束这种慢性自杀。所以赵王选择了愿意出击作战的赵括替代廉颇。而秦国这边也悄悄换上了武安君白起统帅秦军。”

“赵括到任后,率领赵军冲进了河谷地带。白起指挥秦军诈败,将赵军主力引入了河谷的中央,使其远离了原本固守的阵地。然后白起派出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军队,袭击并占领了赵军原本的阵地。之后又派出二十万人分别堵住了河谷南北两侧狭窄的出口。如此!东西两侧的高山,就成了秦国的千万大军,帮助秦国围困住了赵国四十万大军!到了这个时候,长平之战,胜负已定。”

说完这句话,关彝用力的扯掉了长平地区的舆图,在这张舆图之下,是益北地形图。

“我欲仿效武安君,借我益州的山川之力,将敌酋钟会率领的主力,全部吞之!”

“壮哉!”

“善!请左将军为我等示下,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将其吞之?”

“诸位请看这张舆图,现在,大将军的主力约四万余人和钟会的十余万人在剑阁对峙。说起来,从八月底开始,钟会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剑阁枯坐了两个月了。伪魏的国力再怎么强大,这翻越秦岭和大巴山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都是非常吃力的……之所以还在剑阁赖着不走,无非就是寄希望于士载公偷袭成功或者惊动在剑阁的大将军。若是我等把士载公压到剑阁那地方叫钟会过来一观的话……”

“那钟会必定退兵!”

“嗯,是的。那么,他们会朝哪里退兵呢?”

“阳安关!”

“若是我们在钟会知道士载公兵败的消息前就抢先占领了阳安关呢?”

关彝说到这里的时候蜀汉方的将领全都是一脸喜色,不过没等他们高兴得太久,关彝自己补充了一句:“我要是钟会,若是阳安关被敌军占领,那我就率军西进,走白水关去桥头,然后返回祁山大营。”

“现在,大将军的主力被堵在剑阁,出不去。所以我军若想吞掉这十万人,就必须要分别从东西两侧绕道,在钟会退兵前抢先占据阳安关和白水关!”

“到了那时,这秦岭和大巴山就会变化为我大汉的千万雄师,为我们将伪魏的十万大军统统困住!”

没错,关彝的心就是这么大!他从来没想过用最简单的方法结束这场战争:最简单的方法是,把邓艾砍了,脑袋从剑阁丢出去。然后钟会自然退兵,他和姜维从剑阁冲出,打一个击溃战,运气好的话能拿到一万个脑袋。运气不好的话人家直接送他和姜维两万个、三万个脑袋(殿后部队)。剩下的七八万人在阳安关就地防守……这样的话蜀汉的亡国之祸是暂时躲过去了,但北线的三郡就彻底丢了。

将来老子还要主持北伐呢!这北伐基地都丢了怎么行?所以,不能打击溃战,只能打歼灭战。

“现在发布命令!”

全都激动得满面血红的蜀汉将领们,自刘谌以下,全都轰然站立:“我等静候左将军命令!”

“虎贲中郎督赵统!”

“末将在!”

“命汝率领三千剑阁骑兵归建。尔等要在剑阁以南三十里处停下,然后撒开警戒幕,防止任何盆地内部之人向剑阁外的钟会通风报信。同时你亲自去剑阁见大将军,将本将的战略告知大将军。请大将军想法设法,拖住钟会至少十五天!”

“遵命!”

“安南将军霍弋!”

“末将在!”

“南中兵团向来善于穿山越林,命汝率领五千南中兵和五千羽林军,再加一万民夫,带齐粮草,走江油,从景谷道抄袭桥头,然后南向拿下白水关。之后就地固守!”

不等霍弋领命,关彝又补充道:“景谷道以前是很难走,但是现在士载公刚刚把那里的路修了一遍,应该能够迅速进军了。”

“哈哈哈哈~~~如此还要多谢邓艾匹夫了。”嘲讽的朝着邓艾做了一躬后,霍弋转过头来:“老夫领命!请左将军放心,就是把脚板磨烂,老夫也一定在十五天之内赶到白水关!”

“嗯,老将军亲自率军,我对此深信不疑。对了,我派改之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他会给你惊喜的。”

“善,时间紧迫,老夫这就整军出发。”

“老将军且慢。”关彝转过头来对着刘谌拱了拱手:“殿下,马孟起之孙马杰马仲英此次从剑阁搬来援军,功勋卓著。可否请殿下临时授予官职?”

“理当如此。嗯,仲英,本王先表你为权镇西中郎将,待我们灭了钟会,回了CD再做实封。”

“多谢殿下。仲英,带领你新组建的部队,跟霍老将军一起西进吧。马家的战场,注定将会是在凉州!”

“领命!”

送走了霍弋、马杰后,关彝朝着十郡太守中还能动弹的五个太守拱了拱手:“各位太守,这次进军你们就不跟着去了。请你们合兵一处,先把新都大战的俘虏押回CD安置。然后到牛郫顺江而下去巴东。沿途在江阳和巴郡都有我复兴社为你们补充粮食给养。巴郡和巴西郡的剩余郡兵也开始向江州集结……我估计,这会儿东吴又要想做些偷鸡摸狗的动作了。”

“哼!这些吴狗!左将军放心,我等十郡郡兵经此一战,还有三千余人,到了江州得到巴郡、巴西郡郡兵的补充,可以恢复到五千人。去了巴东,当可协助罗太守抵御东吴的入侵!”

“多谢各位太守相助。关彝在这里也向大家保证。现在我们已经抓获了两万伪魏的民夫,剑阁那里打得顺利的话只会抓得更多。到时候你们的郡兵阵亡的,一个烈士换五个民夫。另外不管朝廷的抚恤有多少,我复兴社每人给一万钱的安家费!”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五位太守。关彝对着关索、张遵、赵毅、简单、孙刚等人微微一笑:“大家准备好了吧,接下来,大家下去整顿部队,清点粮草。两个时辰后,我复兴军还能动弹的,都要撒开脚丫子,朝着阳安关,奔跑前进!”

第一二八章 复兴反击战(十)

十一月二十七日的这一场新都大战,魏军不胜就要全军覆没,汉军不胜就要亡国。所以双方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打得异常惨烈。也因为如此,当战损报告出来后,关彝看到的,是满目的血红。

邓艾军(含田章队)从阴平出发的时候是三万五千战兵加两万两千余民夫。在景谷道陆续减员后,杀入江油的时候还有三万四千战兵和两万零七百多民夫。绵竹大战时,由于永安军的顽敌抵抗,导致阵亡和重伤的士兵达到一万一千多。因此,邓艾军投入到新都战场的,只有两万两千余人。

关彝方,两万复兴军、一万羽林、五千各郡郡兵以及一千多骑兵,以及在战斗的最后阶段抵达的剑阁三千骑兵。先后一共是三万九千多人投入战斗。

结果,一仗打下来。邓艾军阵亡一万三千余人,重伤四千余人。剩下的五千俘虏中,绝大部分都是西羌雇佣兵。可以说,不管是陇西军还是洛阳中军,基本上都战斗到了最后。

汉军这边,两万复兴军阵亡三千余人(主要是右翼),重伤四千余人(复兴军是主场兼胜利者,因此伤员多过阵亡。败者的很多伤兵都被胜利者清理战场的时候杀死了)。一万羽林军,阵亡两千余人,重伤也是两千多人。五千郡兵,阵亡一千三百余人,重伤六百余人(直接阵亡的人其实较少,很多是因为撞击战马后重伤不治)。最后投入的剑阁骑兵损失倒是不大,一共只有两百余人阵亡。

综上,汉军一共阵亡近六千人,重伤近七千人。

“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王侯功业,都是多少白骨铺就……”

不合时宜的暴露了一点S母B情绪后,关彝起身,走到大厅的主位上,与邓艾军的将领们正面而坐。

“呵呵,诸位。本将是谁,就不多做介绍了。本将把你们留在这里,让你们全程听了我军下一步的战略,其意思也很明白了。摆在诸位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降,要么死!何去何从,请诸位给我一个准话。诸位也知道,我军的时间不多,待会就要出发。所以……”

关彝说出这话的时候,下面的俘虏有几个心里都在大骂:“先别说老子愿不愿降的问题。问题是,劝降哪有你这样劝的?这么一大堆人坐在一起问我降不降?我就是想,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可是关彝迅速的回答了他们的疑问:“嗯,可能有些将军觉得我不懂规矩,居然这么搞劝降。面子上过不去。嗨,面子这个东西是给人看的。诺,现在我方的大将都出去办事了,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情。至于剩下的你们,投降的就不说了,不投降的待会统统都是死人。你在死人面前丢了面子有个啥啊?搞快点搞快点,都是天天提刀的厮杀汉,给个爽快话!”

“哦,对了。忙了两三天,我都晕了。”关彝拍了拍自己的头盔,刚才还很轻松戏谑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这里有一个,本将不会接受他的投降!殿内卫兵!”

“请左将军示下!”

关彝狠狠的朝着马邈一指:“将这个吃里爬外的恶贼拉出去!斩了!完事之后把他的脑袋切下来,送回城都挂在长安门城楼!另外通知殿中督张通,抓捕此人的三族,夷之!”

“关彝小儿,你敢夷我三族?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哼,以本将的本心,是想将你凌迟处死,但又觉得开了如此残酷的刑罚怕后人效仿。所以只是将你斩首,真是便宜你了。拉下去!”

“诺!”

“凌迟”是啥,马邈不知道(这个灭绝人性的刑罚始于五代),但是听着就很恐怖。而且看到关彝如此坚定的要夷他三族,这时候他再也不敢骂人了:“关将军!关将军!马邈自知该死,但还请将军留下马邈家人的性命。如果将军高抬贵手,马邈愿临死之前为将军做一件大事!”

“嗯?左右,拉回来。给你三息时间,若是不能让本将满意,那就不是夷三族了,是诛你九族!”

“将军,罪人亲耳听到邓艾这厮为了鼓舞士气,公开承诺若是拿下城都后可以屠城!”

“哦?”关彝玩味的盯了邓艾一眼:“很好,继续。”

“罪人回到城都后,可以由将军的士兵押着,满城宣讲此事。坚定全国军民抵抗之决心……事后,罪人自来领死。但求将军放过罪人的家眷。”

“嗯~~~”转了转眼睛,关彝邪邪的笑了笑:“一句话哪里够,还得添点料。这样吧,左右,带他下去找马郡丞。让改之给他写稿。务必把伪魏的军队描绘成地狱来的恶鬼!”

“你~~~!马邈,你这无耻小人!关子丰,你更是无耻之尤!”

“呵呵呵,士载公,有一句话你可能没听过,但道理你一定是认同的。这句话叫做‘胜利者无需接受任何指责’。不是么?”

“哼!关子丰,今日是你胜了。可是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你那个计划,不确定的地方太多,失败的几率极大!到时候你偷袭阳安关不成,却被钟士季的十万大军夹在剑阁和阳安关之间,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嗯,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很有可能。但再怎么危险,也比你偷渡阴平的疯狂差远了。士载公,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啊。”

听到关彝的这句话,邓艾一时语塞。但过了一会,他就非常痛快的笑了起来:“关子丰,你怎么这么言不由衷?想劝降就直说,绕着弯子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咦?我刚才是在绕着弯子劝降吗?你怎么这么自恋啊。我从头到尾想的都是杀掉你们父子俩啊。

“呵呵,好吧,士载公。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就问你一句,降?还是不降?”

“不降!”

“嗯?能说说理由么?”

“我邓艾若无太傅(司马懿),不过是一个典农小吏而已。所以我不能背叛司马家。再说了,诸位,我等的家眷都在洛阳啊!我们在这里降了,家人怎么办?晋公夷灭起三族来,那可是一点都不手软啊!就算你们为了自己一己之私不要家人了,但是我陇西军和蜀贼打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早就是仇深似海。这里降了,你们在西蜀的日子又好过吗?!”

史书上不是说这老匹夫说话很结巴吗?怎么说得这么溜啊?再说了,也就是我穿越过来了,要知道,在历史的本位面,哪怕你立下惊世之功,为司马昭的晋王之路奠定了最大的基础。但你的三族还不是被司马昭给夷了。别的曹魏大臣是只把世家子弟当人看。司马家可是只把他们家的亲戚当人看啊!

“嗯,少将军,你和你父亲是一个意思吗?”

邓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挣扎,但最后还是低下了头:“但求一死!”

“好吧,来人啊。将邓艾父子拉下去,斩了!事后收敛其遗体,用石灰裹了,送到剑阁大将军处。士载公,虽说我家大将军恨你肯定恨的牙痒痒的,但最懂你,最尊重你的,也肯定是大将军对不对?他一定会不会羞辱你的尸首的。”

“哎,伯约定不会会如此的,老夫多谢左将军。”

看着手下将邓艾父子带出大厅,关彝的心态也很是复杂:这可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大将啊!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把他给杀掉。留着干嘛?我又不姓刘!将来让他知道我和刘老板闹翻后,在刘老板的支持下来反噬我么?我可没信心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人杰战而胜之。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关彝笑意吟吟的转过身来:“诸位,接下来就是你们了。谁愿投降?啊,对了,我要多说一句,刚才士载公说的因为你们投降导致留在洛阳的家人被夷族的情况其实是不太可能出现的。因为,士载公虽然死了,但他的遗体是很有价值的,司马昭只要不想搞得众叛亲离,本将完全可以用他的遗体换回你们在洛阳的家眷。”

这竖子,实在太坏了!这么一说谁还愿意死啊?用自己的死去换取别人的家人团聚?

“……罪将的父亲和玄德公分属同僚,有这份香火情在,罪将牵弘,愿降!”

“牵仲远,你这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站起来大骂牵弘的,是师纂,看来这位爷是不想活了。

也不理会师纂,关彝笑意吟吟的对着牵弘道:“牵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是关彝深深敬服的。如今牵将军归汉,实乃我大汉之福。不过牵将军,本将要提醒一下你,我大汉现在没有玄德公这样的称呼。”

“啊?哦哦哦,是末将疏忽了,是,是,是先帝……”

“嗯,牵将军请就坐。那么……”

“王颀愿降。”

“啊!孔硕公愿降,关彝三生有幸!”这样的语气可不是作伪,因为关彝已经起身,亲自把王颀扶了起来。

王颀是谁,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外交家、航海家之一!也是极为优秀的水战指挥官!人家现在已经去过了日本,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将来还要去东南亚半岛的!这样的人才,是宝贝啊!

有了人带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田续等人纷纷请降。只有师纂一人一心求死。

哎,这位先生是邓艾的粉啊。在历史的本位面,司马昭派来监视钟会的是胡烈和卫灌,监视邓艾的是师纂和田续。结果最后就师纂一个人陪着邓艾死了。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吧。

至于这些降将,关彝可不敢带他们一起上路,你们都去城都报道吧。

接下来,就该整军出发了,这可是一次艰难的远征。关彝站在新都城楼,看着旌旗招展的部队,突然想起了一句伟人的诗词: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伟人的豪气似乎也感染了他,他对着自己的部队微微一挥手:出发!

第一二九章 姜是老的辣

“大捷!大捷!王师于二十七日在新都与贼军会战。我军大获全胜!生擒敌酋邓艾!”

“大捷!大捷!王师大获全胜!”

“城都!安矣!大汉!安矣!”

十一月二十九日,在刻意的压制了消息一天多之后,告捷的骑士从城都九门同时进入,不过半晌,整个城都的十余万居民,都知道了新都大捷的消息。

虽说蜀汉国内的普通百姓对蜀汉这个政权并不太感冒,但这并不包括城都城内的绝大部分居民。毕竟,一般来说,一国首都的居民,对这个国家的感情是有着其特殊性的。

于是,原本还一片沉默中带着惶恐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刚刚还一片萧条的市井,突然之间就变得喧闹了起来。整个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万岁!”“万胜!”一类的狂呼。各个商铺里,尤其是酒铺里,刹那间就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无数的人流,将之迅速的填满了。

“呼~~~苍天庇佑,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新都到城都,不过四五十里,而且地势平坦,绝无险阻。但是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对于以蜀郡太守张宇为首的五郡太守们来说,当真是走得汗流浃背、心惊肉跳。

无他,谁TM用三千余战斗力其实不怎么样的州郡兵,压着两万多俘虏走这么一截路,尤其是这群俘虏里还有两千多精锐老兵的时候。谁心里都是提心吊胆。

更让人感到无奈的是,虽然由于新都过于接近城都,尤其是两地之间交通太过方便。关彝明知道大胜的消息遮掩不了多久。但为了尽可能的为突袭部队争取时间,还是要求他们捱了一天才启程——那个时候霍弋、关彝的两支部队已经离开,三千郡兵围着两万多俘虏提心吊胆的坐了一夜,谁都没敢合眼。

还好,由于张宇等人苦苦请求,加之这一路奔袭,骑兵的作用确实不大,所以关彝把复兴军幸存的七百多骑兵全部调配给了他们。在这些骑兵跑前跑后的招呼下,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等到二十九日清晨出发,到了上午巳时就得到了城都羽林军的接应。张宇等人这个时候才松了一口大气。

“张太守、诸位太守,一路辛苦。这一仗,打得好啊!十郡太守共赴国难,舍生忘死冲击敌阵的事迹,足以流传青史!通谨为诸位太守贺!”

张宇等人一直青灰色的脸庞,在听到张通的话后才稍微有了点血色。张宇如释重负的对着张通鞠了一躬:“子畅,若说那时候的冲阵,确实很危险。不过比起这一段路来,我等倒是宁愿再去冲阵一次啊……”

“啊?哈哈哈,通知道诸位太守说的是啥。还请诸位太守放心,尚书台的诸位上官已经开始着手这些俘虏的处置问题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军情紧急,为了提防吴狗入侵,我等就不进城了。这就南下牛郫。”

“好的。下官已经通知复兴社和糜家的船队,在牛郫整队以待诸位太守。前日晚上通收到消息后,已经派出人手将大量的粮草和兵器甲仗往牛郫运送了。诸位太守去了那里,可以立即登船出发。”

“善,那我等就立刻启程了。子畅,后会有期!”

“诸位太守保重,后会有期!”

说起来,这几天里城都城里最累的就是张通了。要盯着皇帝和诸位皇子不要乱来,要保护好关家、张家、赵家等出征将领的家眷,要防备城内的益州世家大族趁虚作乱……从二十六日深夜关彝出阵开始,整整两天多的时间里,张通不过打盹了不到一个时辰,原本白白胖胖的腮帮子,也窄了一大圈。

“传令,羽林中部督第四、第五部与友军交接俘虏,然后压着俘虏去城西羽林右部督原先的军营驻扎。”

“喏!”

当张通在城都城外紧张的接受俘虏的时候,蜀汉的尚书台也在开展紧张的工作。

“好啊!打赢了!明儿,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龚袭,还请节哀。”

作为从诸葛亮的丞相府时代就开始搭档的多年老同僚,樊建也只是轻轻的安慰了董厥一句后就没有再说其他多的话。无他,实在是尚书台也要忙不过来了。

“阵亡将士这么多,各自的身份弄清楚了没有?抚恤算出来了没有?”

“哎,子伟(庞宏),先别忙说抚恤的事情。南中兵团北上,南中七郡的郡兵也大都北上。现在南中已经不稳,东吴的典校又开始在南中活跃了,搞得不好就是大规模的叛乱。朱提郡的孟琰已经三番五次来信告急!可实在是派不出兵来了!”

“嗯,先前留着一万羽林不动,主要是为了防备城都城内的益州世家作乱。现在我军大获全胜的消息已经散开,特别是马邈那个败类正在全城请罪。想必那些宵小暂时是不敢动了吧?不如抽调五千羽林南下?”

“不可。现在城内的宵小是不敢动了,可是张太守他们又押回来两万多俘虏啊!城里的兵少了,这些俘虏就地作乱怎么办?”

“哎!真是什么事情都碰到一堆了。依我之见,关子丰在新都就不该有妇人之仁,趁着当时大军还在,全部坑杀不就完了?!嗯,现在也不晚,这些家伙全部进了军营,只要把大门一关……”

“咚咚咚~~~”当庞宏提出这个杀气腾腾的建议,让尚书台的官员们都一时无语的时候。尚书台的大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拐杖敲地的声音。

“啊?宗老?您怎么来了?”

“哎哟,德艳公,您身体怎么样?”

“哼!老夫若不来,你庞子伟就要惹出大事了!”

已经八十高龄,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的宗预,拄着拐杖进了尚书台,二话不说就给了庞宏一巴掌:“你家老爹怎么就教出个你这样的废物?先不说杀俘不祥之类的废话。也不说你杀了这些俘虏,以后我大汉再想北伐,伪魏的士兵必然抵抗到底的困难。那可是两万多精壮啊!对我大汉这次耗损巨大的国力,是一个多么好的补充啊!”

“可是宗老,这两万多可都是外乡人……”

“蠢货!小六十的人了,怎么这么没脑袋。关子丰已经来信告知老夫了,这两万多俘虏,每人先发一千见面钱以安其心,然后让他们以什为单位,自行推选什长。之后在我大汉的蜀郡、东广汉郡、犍为郡、巴郡、巴西郡等地,每亭安置一什并给他们分配荒地。我大汉虽然人口不多,但每一亭还是有那么几百人了,这十个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翻不起什么花来。但因为有十个同伴一起,也不会被本地人过度的欺负。如此安置下去两三年,这些人不就都是汉民了吗?”

“这个办法……好!可是宗老,国库里没钱了!”

“我知道,这钱是复兴社出!”

“啊?他都发了两亿给羽林军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钱?”

“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蠢啊!有人出钱你替他担心什么。好了!子伟,这个事情交给你去办吧,三日之内办妥。快滚!老夫不想看到你这副蠢样。”

赶走了庞宏,宗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一个议题,南中的安宁。此事简单,抽调三千城都附近的民夫,每家给三千钱。让他们穿戴我大汉将士的制式铠甲,以一百羽林军引导前往南中。去了南中兵团的大营后,每晚偷偷溜出来两千人,然后第二天早上继续大摇大摆的再进去……同时大肆宣传新都大捷的消息……”

“妙啊!宗老。这虚张声势用的妙啊。”

“哎呀,宗老,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呃,宗老,这钱也是复兴社出么?”

“咚咚~~~樊长元,你个吝啬鬼!这钱,呃,这钱当然是复兴社出。虽然关子丰那小子没说到这事,但老夫还有几分薄面。这事,就这么定了!张仲兴,你没问题吧?”

现在复兴社在城都的总代表张绍,这时候也只有满脸苦笑:“行,不就是九百万钱嘛,你宗老的面子,值这个价。”

“哼哼,别以为老头子快死了脑袋就转不过弯来。你就是想封住我的嘴罢了。好了,下一个事情不要你们复兴社出钱。咳咳~~~”

咳了好一阵,总算喘过气来的宗预再次开口:“下一个议题,阵亡将士的抚恤问题……”

于是,在关彝早有预见的请出宗老先生后,忙乱的城都,开始变得有序运转起来了。

第一三零章 谁敢比我惨(一)

“各位城都的百姓们,我是罪人马邈,原本是江油的县长,因为伪魏偷袭江油,我贪生怕死投降了……谁料到伪魏的军队全是禽兽啊!呜呜呜~~~他们居然屠了江油城……还把守卫江油的几千士兵,全都坑杀了……后来在绵竹,永安军全部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有一些受了重伤不能动弹的兄弟,也都被他们给活埋了…….敌酋邓艾还说,若是能打下城都,就让士兵们随意抢劫,三日不封刀……”

马过是一个玩阴谋诡计很擅长的,加上马邈本身其实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两人合作弄出来的剧本,在城都街头经过马邈的现身说法后,取得的效果是惊人的!

“居然想屠了我们城都?那陛下当时为什么还敢投降?”

“陛下当初也不知道伪魏的禽兽这么凶残吧?”

“放屁啊!所以你图样图森破。邓艾那狗贼发出血屠城都的命令是啥时候?在那之前江油、绵竹的军民受到的劫难陛下会不知道?”

“那陛下为什么?”

“嗨~~~这城都就算要屠城,也只是我们的脖子去挨刀。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啊?混蛋混蛋混蛋!他们怎么能够这样?!”

“哼哼,这些达官贵人啊,都差不多。哪里把我们小民的生死放在心上啊。哎,还好有关将军挺身而出……”

“对啊对啊,还好有关将军!我要去关府门前去磕头!兄弟你去不去?”

“同去同去。这次不去磕,下次就是关将军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去刑场磕咯。”

“咦?兄弟你怎么这么说?关将军立下了扶危定难的不世之功,陛下现在还能坐稳皇位,都是靠了关将军啊,怎么能……”

“你刚才也说了是扶危定难的不世之功吧?这样的功劳比当初丞相立下的功劳还大!陛下容得下关将军?再说了,你知不知道啊?这次邓艾那老贼都打下了江油,陛下都不准关将军上城都勤王。是关将军无旨率众勤王的!”

“啊?!陛下,我呸!这昏君!他好好的皇帝不当,非要去当伪魏的阶下囚吗?当阶下囚也就罢了,还要我们满城的十万百姓陪葬!这昏君!我不管了,我先去关将军门前磕头感谢关将军的救命之恩。若是将来这昏君敢加害关将军,我,我,我就去刑场哭坟!”

“兄弟好志气!同去!同去!”

……

听着街上的人流,吵吵闹闹的涌向关府。面无血色,躺在软椅上的糜照很是满意的笑了笑:“很好,你们安排下去的人引导得很好。”

“家主,这么做,可就让我糜家一点功绩都没有了。什么风头都让关家给占完了。我糜家是亏欠关家,但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啊!”

“呵呵呵,所以我才是家主啊。这个时候出风头可不是好事啊。关家是因为关子丰那家伙带头起兵勤王,我们必须要尽可能的提高他的声望以保住他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保住了关子丰,就是保住了我们自己……”

“属下明白了。但……家主,我们这么做,置陛下于何地?”

“陛下,咳咳…….哼,大汉和陛下,两者是有区别的……”

…….

“关将军百战百胜,高侯万代!”

“关将军义薄云天,拯救城都满城百姓,功德无量!”

“各位老夫人长命百岁!”

听着门外越来越洪亮的善祈善祷之声,黄老夫人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带着关氏一门的所有成员,在关羽、关兴、关统的灵位前上香叩拜。

“云长,你听到了吗?我关家,再一次得到了全国百姓的认可。你当年丢失荆州的遗憾,赤奴儿已经为你补偿了。我关氏一门,真的要复兴了!你若在天有灵,就请一定保佑赤奴儿,此去阳安关,能一切顺利。为我大汉再立新功!”

和关府门前的人声鼎沸形成鲜明对比的,有好几个地方。

“打赢了?居然打赢了?怎么可能呢?谶书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代汉者,当涂高’吗?这涂高不就是魏吗?怎么可能呢?难道我学的书,都是错的吗?”

光禄大夫谯周的府邸里,听闻新都大捷的消息,整个谯府上下的气氛截然不同。

对于谯府的下人们来说,这一仗的大英雄是本府的姑爷。在满城百姓赞关彝的氛围中,那真是与有荣焉。走在街上,谯府的仆役们听着满街颂扬自家姑爷的声音,那胸都不自觉的挺了又挺。

可是谯家的主人们,那心情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父亲,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好在这场仗的指挥官是子丰,于我谯家也算无碍。”

“嗯?无碍?熙儿,前些时日你经常不在家,是不是和柳家、向家的公子们有勾连?”

“没有没有。孩儿怎么敢去那些事情。”

“嗯,没有就好。我谯周虽然一直认为大汉气数已尽,但我等现在仍然是大汉的臣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做违背君臣纲常的事情。”

谯家因为谯周当初在朝堂上的精彩表现,已经是倍受唾弃了。好在这家的女儿是关彝的老婆,所以城都的百姓还算保持了克制。而另外的一家子,可就真的有点惨了。

城都城南,费家。

“怎么会这样?居然打赢了?那邓艾不是绝世名将吗?连诸葛瞻都败得那么惨,这关子丰怎么就能赢呢?”

“哎,兄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我们家前些时候送到绵竹的粮草、战马……”

“你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这个还真的难说啊,兄长,您不是亲自给邓艾写了一封信么?据说这一次霍弋那个老头子领兵抄袭邓艾后路,可是在雒城把邓艾军的整个营务一锅端啊!”

“啊?那怎么办?”

“兄长,这关子丰真的是关疯子。杀起人来真的不手软啊。”

“哼!他就算敢杀人又敢把我们费家怎么样?先不说父亲当年在大汉说一不二了。就是现在,咱们的大妹也是太子妃!”

“嗨!兄长,这次新都大战,霍弋那老匹夫让太子代天出征。你那妹夫怂了没去啊。据说北地王在新都大战中表现得很好……等到北地王回来了,这太子之位……”

“啊?那怎么办?”

又是那怎么办,你才是费家的家主啊。费恭看着仓皇无措的费承,也是相当郁闷。因为下面的话真的不好听,他真的不想说。

可是谁让现在费家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呢。费恭咬咬牙:“七年前,关家曾找我费家提过亲!”

“你是想把二妹……不行!我费家的女儿,就算不能尚太子,也不能去给关家那种枣贩子出身的贱种做妾!”

“兄长!牺牲二妹一个人,可是救了我费家几百人!”

“可……那是做妾啊!”

你想送过去做妾人家还不一定收呢!费恭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时候一激动,更是喘得厉害:“呼呼~~兄长,全家上下一门老幼几百口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呃……二弟,我听说复兴社的另一位太守,张遵也没有婚配。莫不如……”

“咳咳,呵呵,兄长啊,咱们已经晚了一步了。宗家的孙小姐已经许配给张遵那厮了。不然你以为就凭关子丰一封信就能把宗预那老僵尸从床上拉起来?”

“啊?宗家忒不地道了!下手真快!这老贼!嗯……那赵家呢?”

“赵家现在就两个男人,全都出去打仗了。我这会去找谁?等他们打完仗回来了再提?那时候人家的刀都砍下来了。”

“简家、孙家呢?实在不行现在留在涪陵郡为关子丰看守基业的陈璨陈伯玉也可以啊!”

“哎~~~兄长,你是多久没出门了?现在简家、孙家、陈家……凡是和复兴社沾点边的,家门都快被媒婆踏破了!我们家的二妹因为想等太子上位后入宫,一直待在家里。今年都二十三岁了……你以为,人家会怎么选择?”

“那……好吧,为兄明日。”

“嗯?!”

“不,现在就亲自去关府拜访。”

第一三一章 谁敢比我惨(二)

“看见各位老夫人身体康健,费承甚是欢喜。”

“呵呵呵,成乡侯驾临鄙府,我关家受宠若惊啊。”

黄门侍郎费承虽然做决断前犹犹豫豫,但真到了需要行动的时候还是一点不含糊的。在自己弟弟费恭的催促下,当天下午就去了关家。结果,一上来就碰了一个软钉子。

我来你们家居然让你们受宠若惊?谁不知道你家关彝是现在大汉全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啊?你们这么快给我开门让我进来,我才是受宠若惊的一方好吧。

简单的寒暄一阵之后,黄太夫人微微示意柳夫人。然后柳夫人开口问道:“敢问成乡侯今日……”

“哦,呵呵,各位老夫人容禀。我家二妹,颇有姿色。早年受父亲教导,多读了几本书。所以以前心高气傲,非天下至强之英雄不嫁。以至于磋磨至今,今年都二十三岁了……”

关府的女人们听到费承说出这样的话来,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大的满足和舒畅。

柳夫人眼睛一转:“费家的二小姐,才女之名,老身等早有耳闻。可是……我关家现在只有复儿还未婚配。复儿今年可只有五岁啊。”

“呃……”费承老脸一红:“可惜承膝下现在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不然说不得也要想办法和小公子结亲的。呃……承的意思,是想和汉寿亭侯完成七年前的那次……呃……那次问亲。”

“啊?!”柳夫人一脸的震惊看起来假的不行:“成乡侯,这可开不得玩笑。我家关彝七年前已经成亲了啊。难不成你还想让他和谯氏离缘?”

“啊?岂敢岂敢!承的意思是,小妹……蒲柳之姿,可以为妾!”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费承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这三个中老年大妈的时候,发现这三个大妈的眼泪也要掉下来了——那是憋笑憋得太辛苦,以至于不得不流泪啊。

“这……成乡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等实在做不了主。毕竟,我关家现在的家主正在前往前线的路上。”

“呃,当然。此事哪能这么快就定下来。承这次来,只是表个心意和诚意。还请三位老夫人在家书中向汉寿亭侯表明费承的意思。哎,我大汉这么多年了,终于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英雄,小妹对汉寿亭侯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从关府出来,关家还没有把大门给关上。门口的费承就听见大堂里传来了三个女人放肆的大笑。这一阵阵的毫无遮掩的笑声,让费承心如刀绞。费家的家将们也一个个垂下了头,恨不得把脸塞到裤裆里——这事关府绝不会保密的,要不了多久,费家就要声名扫地了。

何谓“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要你高攀不起?”此明证也!

费家虽然很惨,但总算目前还有人身自由。和有的人比起来,费家已经算很好的了。

“你为什么不让咱家出去?你知道咱家是谁吗?”

城都城,自古都是富人住南城。而身为蜀汉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虽然黄皓只是一个宦官。但他在城都城南,一样有一座豪华的大宅。

可惜,现在这座大宅成了一座牢笼。五百羽林,将这座大宅围得水泄不通,黄皓一家人已经整整三天没能出门了。

圈禁黄皓,不是关彝的意思。关将军一天到晚那么忙,根本就没想起这位阉人。在他看来,阉人的所有权势都来自于皇帝,现在皇帝都威严扫地了,依附于皇帝的阉人,管不管都无所谓了。

不过,正因为皇帝威严扫地了,所以长期被黄皓压制的蜀汉大臣们,要开始报复了。

樊建亲自下令,张通执行,羽林军把黄皓的府邸层层围了起来。整整三天,没让黄府的人出门买米买菜。一开始黄皓还端着架子——老子(阉人自称老子有没有问题呢?)是皇帝的近侍,几天看不到我,皇帝会惦记我的。到时候知道了你们这些家伙做的好事,一定要你们好看!

结果到现在整整三天了,没有人来传旨让他入宫。羽林军也没有撤退的意思。黄皓就坐不住了:米面蔬菜还好说,这水可是每天要从外面拉进来啊!三天不喝水是啥概念?

“你知道咱家是谁吗?咱家是中常侍!”

“我知道你是中常侍,可是现在是尚书令亲自下的命令让您老在府上好好休息。我也没办法啊。尚书令和中常侍比起来,我得听尚书令的是吧?”

“你!你……你懂什么?你知道你们天天嘴里称赞的左将军是怎么叫我的么?九千岁!你们的那个大英雄,拯救了城都的左将军,当年也是趴在地上叫咱家九千岁!我跟你们讲,现在就让咱家出去,否则等左将军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住口!左将军那么英明神武的人物,怎么会和你这种阉狗搅和在一起!你若再敢污蔑左将军,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

“你……好大的胆子!看着吧,只要咱家这次不死,将来迟早夷了你的三族!”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阉狗,你太健忘了吧!当年,你看上了龙泉山下的那几百亩水田想要霸占,龙泉亭长不顺你的心意,你就找人烧了他的房屋,导致一家人惨死!可是你万万想不到吧?这位亭长的儿子,你老子我!当时就在羽林当兵,就此逃过一劫!”

看着呆滞的黄皓,这位士兵把手一指:“知道为什么是这五百弟兄来看守你而不是其他羽林么?我们的身上,全都和你有着血仇!”

黄皓在诸多士兵仇恨的眼神下倒退了几步:“咱家,咱家一天忙着伺候陛下。哪有时间和心思求田问舍啊。这些事情,都是我的下人背着我干的啊!”

“你的下人没有你的庇护和指示,他们敢这么做?老贼!就算后面有旨意要放了你,我等也有时间让你尝尝全家起火的滋味!”

双眼无神的退回自己的府邸,黄皓绝望的看了看满屋的金银:“苍天啊,这是要造反啊!陛下啊!你在哪里啊?”

被黄皓念叨的刘禅先生,这会儿也很惨啊。

“这就打赢了?赢了?”

和城都街头欢乐的海洋不同,皇宫里,至少是刘禅的寝宫里,一片冷寂,那萧瑟的空气,让靠近的人都不寒而栗。

按理说新都大战打赢了,蜀汉的亡国之祸躲过去了。作为皇帝,刘禅先生应该喜极而泣对不对?可是我们的陛下就是高兴不起来!

朕都说了投降了啊,你们干嘛还要去打?

那邓艾不是绝世名将,让姜维都连连吃瘪的人物嘛。怎么连关彝那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竖子都搞不定?

说好的投降,然后大家去洛阳当寓公的呢,怎么现在说了不算话呢?

还有那份朕盖了印的投降诏书,这么多天了都找不到去了哪里。你们是合起伙来想搞掉朕吧?

朕以后是被逼退位做太上皇还是重新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傀儡?这关子丰有没有诸葛亮那样的节操?万一他是司马昭一类的人物呢?那朕是做曹芳还是做曹髦?

和刘禅比起来,现在坐在刘禅下首的太子刘璿其心情才更为恶劣。

老子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明年就要四十岁了!兄弟我容易么?可是现在,这北地王刘谌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远远的在城楼上敲了半天鼓么?怎么现在民间的声望那么高?城都街头的百姓都公开喊着让北地王做太子了?!

不就是敲鼓么?老子以前也是拉得开两石硬弓的人物啊!敲鼓这事我擅长啊!当初我怎么发了神经就是不去呢……

然而,当皇宫里一片惶恐的时候,此时的剑阁,在一间小屋子里,确是气氛热烈到了极致。

“为左将军贺!诸君饮胜!”

“哈哈哈,我大汉又出了少年英雄。如此,我等老家伙也该安心隐退了。”

“嘿嘿,伯恭啊。你才六十来岁,谈什么隐退。你看人家元俭。是要打定主意干到一百岁的吧!”

“姜伯约,少拿老夫打趣。哎,我的侄孙居然挽救了大汉。关将军,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廖化这话一出口,人人都没有了喝酒的兴致。大家都神色肃穆的端起酒碗,朝着天空虚弹了三下。

放下酒碗,姜维道:“伯治,子丰的意思是让我们想办法拖住钟会至少十五天是吧?”

“是的。”

“嗯,子丰好大的手笔。居然想着一口气吞了这十万人。不过他也小看了我这老头子啊。十五天?呵呵呵,只要我愿意,钟会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剑阁至少一个月!”

“啊?!”众人看着姜维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奸笑,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为钟会默哀起来:“小子,你惨了!”

第一三二章 新闻直播间

“当当当当当当~~~~各位观众大家好。今天是永安六年十二月十日。欢迎收看《大吴新闻》,我是主持人留略,我是主持人全惠解。”

“本次新闻的主要内容有:

丞相濮阳兴近日视察建业石头小城,在五月该处的火灾现场召开了现场办公会。对复建工作进展缓慢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当场作出批示:特事特办,一定不能让小城受灾的人民群众这个春节流落街头。

丞相濮阳兴近日宣布,为了更好的促进武陵郡地区人民的生活水平。将拆分武陵郡为武陵郡和天门郡。我大吴下属郡国将再添新成员!

左将军张布,受皇帝陛下委托,前往淮南前线看望我大吴北伐军将士。

上大将军施绩在江陵誓师北伐。留平将军代表三军将士斩杀牛马祭祀上天,祈求战胜。

后将军丁封、领军将军孙异率军进入建平郡。在与蜀国交界处遭到蜀国巴东太守罗宪阻拦……

本期新闻中的副栏目《走近真相》为你揭示人鬼之谜……

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

各位观众,首先我们进入《走近真相》。

“明明已经被枭首示众,为何又死而复生?他到底是人还是鬼?请看大吴新闻台记者,冒着生命危险,为您带来的本期《走近真相》节目——交州匪徒吕兴的身份之谜。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走近真相》主持人楼玄。如果各位观众朋友记性还好的话,应该记得在十月初三的大吴新闻里。我们提到了交州的叛乱已经基本平息,匪首吕兴已经被我大吴军队击杀的消息。可是本台记者带着走访新生交州的目的去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交州的叛乱一直都存在着。非但如此,这匪首吕兴,还击杀了交趾太守孙谞。这位吕兴,到底是人是鬼呢?是鬼的话,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安然行走?是人的话?难道我大吴征南将军两个月前撒了弥天大谎?本期节目带你一探究竟。

……

“本期节目就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

“好的,非常感谢承先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节目。让我们回到主板节目,接下来请看大吴新闻的详细内容。”

“十二月七日,左将军张布带着皇帝陛下的嘱托,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淮南前线,代表天子慰问即将北伐寿春的大吴将士。以下是记者对左将军、大将军(丁奉)的采访。”

“请问丁将军,现在敌人在合肥的防御力量如何?”

“和十年前太傅(诸葛恪)北伐的时候比起来,现在的合肥城没有那么坚固了。毕竟六年前诸葛诞反叛的时候,让我们大吴的军队进了合肥城嘛。虽然最后我们还是退回来了,但退兵之前我们可是把合肥城扒过一次的。”

“原来如此,那大将军,此次北伐的意义何在呢?”

“嗯,魏国的主力正陷在西蜀,我们这个时候攻打合肥城,敌人不会得到有力的支援。这个时候打,很有希望成功。只要拿下合肥,我军的长江防线就可以大大缩减长度,如此,就减少了被敌人将来攻打我国时,多点同时进攻,防不胜防的尴尬局面。”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们要趁魏国的主力从西蜀回撤之前拿下合肥才相对容易一些是么?”

“是的。”

“呃……可是,好像两个月前我们就发兵了,但是现在……”

“你是说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开打是吧?我有什么办法?各个世家大族的私兵来得极晚不说,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根本不是各家的主力部队!国家的兵呢,甲仗不齐,粮草也没准备好。我怎么敢打啊?!”

(记者:哎,丁将军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啊。待会回去得把这段删掉。阿内?是现场直播?这可惨了。)

“嗯嗯,左将军。大将军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哎呀,有些老同志啊,就是对工作要求太严格。认真是对的,但是太认真就不好了。我们的工作总体来说是好的嘛,偶尔有一点纰漏是难免的嘛。要给同志们改进的机会嘛……还有,不要过多的强调客观的困难,要充分的发动主观能动性。粮食不足就少吃点,兵器不足就用我们钢铁般的意志去弥补。我坚信,在皇帝陛下的感召下,我们大吴的将士,必会战无不胜!陛下万岁!大吴万岁!”

(记者:我怎么听起来不是万岁是万衰呢?)

“好的,非常感谢前方记者为我们带回的淮南一线的现场报到。接下来,进入深度报到栏目。本期的嘉宾是,上大将军施绩施公绪先生,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好,观众朋友们好。”

“施将军,我们都知道,您以前叫朱绩,最近得到陛下恩准才改名叫施绩,这是怎么回事呢?”

“哦,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我父亲是前左大司马朱然。其实,我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不姓朱,姓施。我的祖母才姓朱。我的祖母的哥哥是前安国将军朱治。朱治将军早年没有儿子,而我爷爷又死得早。所以朱治将军就领养了我的父亲,并让其改名朱然。我父亲在大皇帝(孙权)还在的时候就请求改回施姓,但大皇帝没有准许。这一次今上终于批准了我的请求,所以,我认祖归宗哪。以后大家请叫我施绩,谢谢!”

“好的,下面我们进入主题,请施绩将军为我们分析讲解一下当前魏蜀两国的战局。”

“好的,各位观众请看这幅舆图。根据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魏国的征西将军邓艾,率领一支三万人的部队,走景谷道,出江油,进入了益州盆地,并彻底把剑阁甩在了脑后。而且,根据最新消息,西蜀的卫将军诸葛瞻率领的西蜀最后一支部队,也在绵竹被邓艾打得全军覆没。所以,这一次魏蜀两国的战争已经失去了悬念。蜀国,即将亡国!”

“您这么肯定?”

“非常肯定。”

“可是我们还收到情报。说是蜀国的涪陵郡太守关彝关子丰带头,号召各地蜀国郡守勤王,已经征集起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即将与魏国的邓艾再次决战。您就这么不看好蜀国的绝地反击?”

“呵呵呵,关子丰做生意是很厉害的。他们涪陵郡的果酒、新漆、蜡烛、香皂、骨瓷、牙膏牙刷什么的我都很喜欢。但是他没打过仗啊?邓艾是什么人?那是魏国名将啊。当年我们在荆州对段谷之战复盘的时候,大家都对邓艾的指挥艺术极为敬佩啊。所以……蜀国,亡定了!”

“哼哼,嘿嘿,据说,当年南鲁党争闹得最不像话的时候,你还亲自写信给蜀国的大将军费祎,让他时刻关注我国情况,必要时派兵东出三峡,吞了我们的荆州?”

“喂!咱们熟归熟,但你不要乱讲话哦!此事,绝对没有,不知道是哪里的小道消息。我要追究散播谣言的小人的责任。”

“好吧,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蜀国亡国已成定局。那么我们在为多年的盟友默哀之余,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

“当然,那就是在盟友的尸体上切块肉下来!”

“呃……上大将军,咱们是在直播。虽然我很认同你的说法,但能不能……委婉一点。”

“啊?直播啊。早说啊,你怎么不早说!嗯,作为多年的盟友,我们要赶紧的向蜀国的巴东郡进军,早日解救巴东的百姓们,让他们脱离魏国的邪恶统治。啊,对了,涪陵郡的产出也很丰富,如果拿下巴东郡,我们也应该顺江南下去涪陵郡,让涪陵郡的精英工匠们,到我们大吴来享受自由的空气。我们还要……总而言之,如果蜀国灭亡,长江天险,特别是整段三峡,必须牢牢的把控在我们大吴的手里。否则我们将来的防线就会处处被动。”

“那,我们的后将军、领军将军他们的进军顺利吗?”

“呃,不太顺利。”

“能不能请您说详细点?”

“一切的一切,都是蜀国的现任巴东太守罗宪造成的。他拒不接受我们大吴的援助,拒绝我们大吴军队入境。在我看来,此人根本就是曹魏派来,潜入蜀国内部的奸细!不然的……嗯?主持人你捅我干嘛?”

(留略塞了一张小纸条给施绩)

“嗯?十一月二十七日,蜀国关彝率军与邓艾战于新都,大胜!这……这怎么可能呢?”

“啊哈哈哈哈,观众朋友们,我们大吴是蜀国的好朋友啊。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给我们的盟友添麻烦呢。我们认为,罗太守的处置是非常英明的,非常正确的。我们的后将军和领军将军,做事情太浮躁了。我们会对他们进行严肃批评的,啊哈哈哈哈……”

第一三三章 复兴歼灭战(一)

“哬~~哬~~启禀左将军,前方斥候来报,他们已经看到了阳安关。”

“哬~~~呼~~~妈呀,总算是到了。”

炎兴元年十二月十日,从新都城出发,关彝队疯狂的奔跑了整整十二天。阳安关终于遥遥在望了。

这一路行来,关彝队先是横穿蜀汉的东广汉郡,进入巴西郡的阆中。这一段属于蜀汉的内地,地形平整不说,官道也四通八达。前后耗费不过三天。但是过了阆中,关彝就不敢直接北上去汉寿了——那里离剑阁太近了。

他们接下来走的区域,大致相当于后世广元市下属的旺苍县和汉中市下属的宁强县。在后世,这两个县由于地处米仓山和秦岭南麓移行交接处,所以整个县域范围内的地貌是以山地占据绝对优势。在21世纪的人口普查中,两个县的人口加起来大约只有八十万。

而现在这块地方……属于无人区!

当然,这个无人区是相对的——人类是地球上适应能力最强的物种,地球上真正绝对的无人区其实并不多。这里无人区的意思是:基本没有汉人在此常住。

而且由于刘备和诸葛亮有意识的阻绝巴郡这边的交通以免方便曹魏多点突破。所以在蜀汉建国四十多年的时间里,这里的道路从未有过修整。

所以进入米仓山的关彝支队就吃了大苦头。

等到他们走出大山,阳安关遥遥在望的时候,整只队伍已经完全脱了形。

前期背负粮草前行的一万多民夫已经全部掉队了。一万两千复兴军,也因累倒、生病、跌落悬崖等多种原因陆陆续续减员一千余人。虽说这些人因为句宁的关系,得到了大山里的巴氐人的接应。但这样的接应不是无偿的。为了让本方的掉队者不至于对巴氐人本来贫困的生活造成负担。每个接应掉队者的巴氐人山寨,都得到了复兴军或多或少的粮食。于是,现在,当他们走出大山的时候,分管后勤的孙刚悲哀的报告:军中的粮草最多不过可再支撑五天。

关彝等人的状态也非常不好,除了大家都前所未有的瘦得恐怖之外,关彝、张遵、赵毅……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脚板都磨穿了,流血,结痂,再磨穿,再流血……

“啪叽”,肮脏的黑手伸入盔甲里一阵摸索,按死了一个搞得他很痒痒的虱子后,关彝长叹了一口气:“呼~~~我算明白当年丞相为什么不采用魏文长的子午谷奇谋了。这长途奔袭,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情。嗯,我们从新都出来有多少天了?”

“我看看,一、二……十一、十二。兄长,每次日出我就在自己的战袍上做了记号。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

“十二天……”关彝皱了皱眉:我们走得太快了。

没得办法,在这样一个无法远程通讯的时代,两支队伍朝着不同的目标长途奔袭。一旦一方暴露,另一方也绝对会暴露的情况下。两支队伍的统帅必须要充分的为对方的安全着想。

“传令,涪陵军派出二十个鸳鸯阵撒开警戒幕,有靠近我方部队的,尽量抓活口。抓不到的就杀掉!”

“诺!”

“再令,全军就地休息一天。明日入夜后向阳安关进发。”

“兄长,为何要休息一天?难道不该一鼓作气么?”

“蠢!你看看我们这样儿,真要马上冲出去,待会提得动刀吗?再说了,我们要是今晚就拿下阳安关,钟会最迟后天就会被惊动。那时候距离我们从新都出发才十四天。你想害死霍老将军吗?明晚,明晚动手,一是大家都好好休息下。二是明晚动手后,钟会起码要大后天才知道消息,那时候刚好是第十五天。”

“呃……兄长,若是霍老将军他们已经拿下白水关了呢?”

“哎,那我们在阳安关必然遭到敌方重兵伏击,全军覆灭定了!好了,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现在别想那么多,执行命令!”

“诺!”

一夜无话,时间来到了十二月十一日(新都突袭第十三天)。

“嗝~~~”戌时刚到(晚上七点),曹魏阳安关守将皇甫闿已经酒足饭饱,在循着阳安关的城墙巡视了一圈后。准备下到关内休息了。

说起来,最近这两个月皇甫闿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皇甫家血缘渊远、家格高贵,多年来深耕关中和陇西地区。到了东汉末年,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皇甫嵩。这位爷镇压凉州叛乱,剿灭黄巾起义。在战场上属于战神级别,数十年纵横难尝一败。

可惜,恪守君臣纲常的皇甫嵩碰上了不讲规矩的董卓。最后愤懑而死。皇甫家也就此从高端政治舞台上消失了很久。

皇甫闿在血缘上和皇甫嵩那一支隔得比较远。但他已经算是最近五十年来,皇甫家官位最高的人了。所以,他得到了整个皇甫家倾尽全力的支持。

当然,皇甫闿本人也很争气。八月底的抢夺阳安关,他是头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大批的曹魏将领不得不闷坐于剑阁门外,忍受着秦岭和大巴山冬季阴冷潮湿的时候。他却能带着两千士兵,住在阳安关城内,舒舒服服的围着火炉,喝着小酒。别提有多么惬意了。

这两个月来,皇甫闿的主要工作就是:每五日,向北前出三十里,接受汉城城外荀恺军护送过来的粮食。然后再派出另一支部队,护送粮食南下七十里,和剑阁方面北上接应的部队进行交接。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事实上,两个月来,由于蜀汉的军队全部被堵在各个据点里。所以魏军的粮道始终通畅。因此,皇甫闿的警惕性已经很低很低了。

这时候皇甫闿刚刚躺下不久,就有士兵敲门:“参军,请起身到南城楼一观。”

大冬天的穿衣脱衣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更别说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需要极大的勇气了。听到这样的报告,皇甫闿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何事啊?”

“关城南门外来了一队自称是征西将军一部的士兵,约莫两百余人。为首者自称是征西将军之子,惠唐亭侯邓忠。”

“啊!?”听到这样的消息,皇甫闿立即不能淡定了。他迅速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最近这两个来月,十二三万大军枯坐于剑阁门外,从军将士不是没有怨言。但大家之所以坚持了下来,一方面是洛阳没有明确的收兵命令。另一方面,大家都在等待邓艾那支军队的消息——偷袭成功了,大家顺利南下。失败了,早点回家。所以当听到邓忠出现的时候,皇甫闿立即意识到:我们该回家了。

匆匆来到城楼上,看到城下的军队很是配合的全部点亮了火把。皇甫闿本来就不多的警惕心又少了一些:若真是蜀军来偷城,哪会这么主动的把自己照亮啊。

再就着明亮的火光看了看下面的队伍。嗯,全部身穿的大魏制式铠甲,连盾牌和朴刀都是大魏军制式的。很真啊!

再看,哦,这队人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形。这绝对不可能是蜀军的部队——他们在剑阁里面吃得好着呢。

到了这里,皇甫闿已经基本放下了警惕心,但毕竟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所以他开始问话:本将乃是镇西将军府参军皇甫闿,城下带队之人是谁?请出来答话。

“见过皇甫参军。罪将乃是征西将军邓士载之子,陇西军邓忠。罪将等在绵竹获胜后,趁势南下CD。结果在CD以北四十里处的新都城败于蜀军。近乎……全军覆没!罪将挣扎着带领这些兄弟从米仓山翻山而来,现在全队断粮已经三日,还请皇甫参军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暂且安歇。”

“败了!?都打到CD北面四十里处却败了?”皇甫闿听到“邓忠”这样的话语,也不由得深感惋惜。不过,他还是没有让开门:“征西将军在哪里?”。

“家父……呜呜呜…….家父已经殉国了。若不是家父亲自断后吸引追兵,罪将,也,呜呜呜,也到不了这里!”

嗯,战败逃亡之际,做爹的让做儿子的先走,符合人之常情。可是……这邓忠我不认识啊。多年来我在洛阳中军,邓艾父子在陇西军。大家从未见过面啊。就是邓艾两个月前去了剑阁一趟,当时我也不在啊。还有,我这城里都是中军啊,跟陇西军平时基本不接触啊。

看着城楼上的皇甫闿沉默不语。城楼下的“邓忠”大急:“参军,罪将知道深夜开关不合规矩。罪将也不做如此非分的要求。今夜可否请将军派人出城送些柴火、吃食、饮水、帐篷等物。让我们在关外将就过一夜。明日早晨再放我们入城如何?”

这个可以有啊。听到“邓忠”如此通情达理的话,皇甫闿再无迟疑:“来人啊,先派人出城,给城下的兄弟们先提供些吃食。待会再送一些帐篷出去。各位兄弟,非是我皇甫闿不通情理,实在是这阳安关事关我军粮道。不得不谨慎一些。今日就请诸位兄弟在城外委屈一晚。明日大家进城后我再向大家赔罪。”

“岂敢岂敢。多谢参军!”

“枝吖”声中,阳安关的南门打开了。几十名魏军端着吃食走了出来。

到了这里,由于警惕心的严重不足。皇甫闿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第一,没有让下面这队军队退开一定距离之后才开城门。第二,他忘了阳安关作为一座蜀汉修建的,主要是防备北面敌人的关卡。其北城是有瓮城的。而南城,是没有的!

当城里的魏军打开城门出来后,一开始大家的气氛还其乐融融。城下的士兵一片感激感谢的话语,让城楼上的弓箭手都不自觉的放下了弓弦。但是,等到城里的魏军准备回城的时候。这支军队突然之间开始拔刀相向!

“大汉涪陵郡兵曹从事赵毅在此!皇甫闿,这阳安关,是时候还给我们大汉了!”

第一三四章 复兴歼灭战(二)

炎兴元年十二月十一日深夜(新都奔袭第十三天),赵毅带队伪装成陇西军败军,成功的诈开了阳安关城。在以两百人把控住城门后,躲藏在后方的复兴军主力迅速跟上,终于成功的拿下了阳安关,并生擒曹魏守将皇甫闿。

“兄长,小弟无能,未能尽快控制住北门,导致有少量伪魏士兵从北门逃走。”

“哎,这也是难免的事情。罢了,北门那边的城防比南门那边坚固得多。而且北面伪魏只有两万多的部队。就算知道了消息也没什么大碍。国威不必自责。”

“兄长,小弟刚刚审讯了部分伪魏的军官。他们说,这里的关隘每五日要往剑阁大营运送粮食。最近的一次,是两天前。”

“好极了,这么说我们至少有三天的时间。兄弟们,现在传令!全军一万一千人分为六队,前五队每队两千人。令行、定烈为第一、二队队官。你二人轮流带队防守北门!国威、无双和三叔分别带领后三队。立刻着手修补完善南城墙以及城南的开阔地。承祚、令伯率领五百人,清点粮草、搭建庖厨、收押俘虏。本将和伯安带领五百人为总预备队。战事一起,哪里危险就填进哪里……时间紧迫,只能轮流休息。各位兄弟多多担待吧!”

“呵呵呵,兄长放心。一想到我们把至少十万的魏军关进了口袋,什么苦什么累都是值得的。”

“这只是第一步成功了,后面的才是考验啊。所谓归师勿遏,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必然是一场血战!”

“兄长放心,我等定让魏军有来无回!”

“嗯,我对此深信不疑。现在解散,各就各位!”

“诺!”

……

十二月十二日清晨,汉中盆地内的汉城城南,魏军大营。这里驻扎着一万曹魏中军。其任务是对汉城这个蜀汉在汉中的主要据点进行包围。

这一万魏军的主将是洛阳中军的左护军荀恺。这一年才二十三岁。

作为一个刚刚加冠没多久的年轻人,就能够在本次的征伐中独领一军,承担方面之任。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确实此人有才华。是曹魏官三代中无论文采武艺都出类拔萃的人物。另一方面,则是此人的家世实在有点恐怖。

看看此人的长辈都是些什么人吧?

曾祖父:荀彧(不知道荀彧是谁的估计不会看本书。)

祖父:曹魏虎贲中郎将荀恽。

祖母:曹操之女,安阳公主。

外祖父:司马懿。此人从小就受到司马懿的喜爱。其未加冠前的小名“虎子”乃是司马懿为其取名。

外祖母:张春华。

父亲:曹魏中领军荀異(这个职位权力极大。是曹魏中军的直接掌控者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此人决定了高平陵政变的成败)。

母亲:司马懿之女,司马师、司马昭之妹。

在历史的本位面。此人将来的妻子是司马炎的女儿(好像辈分有点乱……)

好了,不说了。我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呼~~~蔼蔼白雾,腾然升天,借问仙人,归家何处……”严格的遵循着贵族子弟的生活常规,行了沃盥礼。荀恺潇洒的一甩头发:“左右,昨日我发给汉城守将蒋斌的诗,他写了唱和了吗?”

是的,最近这两个月。汉城内外的两支军队,根本不像是在打仗。这气氛,没有一点剑拔弩张也就罢了。反而是诗情画意得过分。两军主将没事就互相交流写作心得。双方士兵有空了就隔着城墙各种吹牛打屁(呃,这个词有点坏气氛)。

“回护军的话,昨日深夜汉城蒋护军就发了回信过来,因为护军睡下了……”

“诶,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回信晚了,人家还以为我不懂礼呢。快点拿来,哎,这一唱一和,难度越来越高了。本官也要费费脑筋才能做出不错的文章呢。嗯,这蒋仲全的文采真是不错啊!在洛阳可很难找到这样的对手的。”

“报~~~~!!!左护军,我军外围士兵接应到阳安关的败军。说是昨日深夜,蜀军突然偷袭,阳安关,丢了!”

“啊?!”

……

与此同时,曹魏军剑阁大营。

钟会从长安带出来的士兵足足十一万。进入汉中盆地后与魏兴郡太守刘钦汇合,兵力达到十二万。后来又吞并了诸葛绪的三万雍州兵,兵力膨胀到十五万。

十五万士兵中,有两万五千人在北面的汉中盆地围困汉城、乐城、黄金城三个据点。有五千人在田章的率领下跟随邓艾军进入了景谷道。另外阳安关、白水关各安札了两千人。此外还有部分军队负责全程押运粮草,以及少量的战损、病亡。现在,钟会的剑阁大营,仍然有士兵十一万两千余人。

本次出征,坐镇长安的杜预一共征发了十万民夫。从八月初出兵以来,十万民夫辗转运粮,已经持续了四个多月。其间大量民夫病死、累死。但在杜预的不断补充下,仍然有九万六千多民夫反复的走在秦岭、米仓山险峻而艰难的栈道之中。而在十二月十二日,剑阁大营内,有足足四万民夫随军。

十五万两千人,再加上几百名高级军官和数千名中低级军官。如此多的人当然不可能挤在一起,所以剑阁大营,虽以剑阁为名。其实是沿着秦岭和米仓山之间峡谷,东西延展了三十余里的大型营盘。

最近这段时间,钟会是痛并快乐着。

一开初,当他抵达剑阁的时候,他给姜维写了信。但是姜维明显没有蒋斌的风雅——不理他。这让钟会觉得相当的无趣。

不过还好,姜维的属相是老虎,讲究的是大块吃肉。所以一只小虾米他没有兴趣。因此没有像诸葛瞻那样杀掉使者。

(姜维生于202年,属马。这里是比喻哈。)

后来邓艾率军偷袭江油。十一月下旬传来的消息是打破了江油,成功进入盆地(因为剑阁被封锁。魏军的消息传递只能是通过邓艾进入的景谷道,走阴平、桥头、白水关。一路上耗费时间在二十天左右)。

收到这个消息,钟会很是激动。非常郑重的给姜维写了一封信,并附上了邓艾军交来的原件。可是姜维不为所动,没理他。剑阁的蜀军也没有南下的迹象。

但是没过几天,到了十二月三日的时候。顶在最前方的庞会派人来报,说是这天夜里蜀军在剑阁内沸反盈天,哭声满营(赵统带着关彝的请求回到了剑阁)。

果然,十二月四日,一直以沉默面对钟会种种挑逗的姜维,第一次主动派人给钟会送来了信件,附带的还给钟会私人送了不少涪陵郡出产的果酒。

在这封信件里,姜维先是对自己前段时间不理睬钟帅哥的挑逗做了诚恳的道歉,并含蓄的问起自己若是去了曹魏大概是个什么待遇。

接到这封信的钟会兴奋得简直要发疯。毫无疑问,进入城都平原的邓艾又取得了相当不错的胜利。蜀汉的后方出了大问题。

激情澎湃的钟会立即提笔回信,大包大揽的向姜维开了空头支票:你要是进我们家的话,房子、车子什么都会有的。彩礼啥的都好商量。你那老母亲今年都快八十了吧,这些年在天水我们其实都照顾得很好的。回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大魏的怀抱向你敞开着呢。

在这封信发出不久,十二月六日,钟会又收到了邓艾派来的信使。说是已经在绵竹城下摧毁了诸葛瞻、阎宇率领的蜀汉最后一支成建制部队。城都,近在眼前!

接到这个消息的钟会反而痛苦的彻夜难眠:灭蜀的大功,飞了啊!

于是姜维就成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先生,快投降吧。你快从了我吧。我实在是太需要你了!

然后姜维回信:我是愿意投降了。但是我手下的将领意见不统一。麻烦你给我点时间。

钟会信了!

由不得他不信。因为邓艾在城都平原已经开始唱无敌是多么寂寞了啊。

蜀汉内部肯定有死脑筋要打到底的。这个哥表示理解。没事,给你时间去处理,需要我帮忙的话,说话!

然后就一直拖到了今天,十二月十二日。

这天晚上,庞会又派人来报。说是听到剑阁峡谷内蜀军军营内有大量的辱骂声和兵器碰撞声,我们要不要趁机进攻?钟会接到报告后大喜:这是姜维在清洗抵抗派了。然后他迅速传令:大家不要动,稍安勿躁。要不了几天,剑阁就是我们的了。

结果,十三日,姜维那边没动静。

十四日,没动静。

到了十五日,还是没动静。

正当钟会开始疑虑起来的时候,十六日清晨(新都奔袭第十七天),军粮官来找钟会了:“镇西将军,出事了。我们派出去接应阳安关粮队的士兵没能像往常一样接到人!”

第一三五章 复兴歼灭战(三)

“快快快!快点爬上来。竹筒来了,小心避让!不要被插到了!”

炎兴元年十二月十六日深夜。虽然太阳早已收工许久,但在无数火把,大型烛台的照耀下,白水关东南侧外的平地上,依然婉如白昼。无数的蜀汉南中军团、羽林军士兵正在拼命的工作。

说起来,蜀汉的两支长途奔袭的部队里,虽然单就路况而言。霍弋这一路要比关彝那一路轻松许多——人家邓艾刚刚修过一次了嘛。但是就整体行军难度而言,霍弋这一路的难度其实比关彝更难,更危险。

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江油也好,桥头也罢,直到白水关之前,这些据点都是有少量魏军驻守的。拿下这些据点没有难度,但难就难在霍弋军一路上都不能放跑任何一个魏军,否则消息就会走漏。而一旦消息走漏,不管是霍弋军还是关彝军,其下场都是一个:被重兵伏击,全军覆没。

幸运的是,霍弋率领的是南中兵团。这支极善翻山越岭的部队,或许战阵纪律性较蜀汉其他军团要差一些,但却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山地步兵。

一路之上,霍弋的策略都是:小部队前插,不走据点,而是从据点附近的山峰上直接攀爬越过,然后守住出口,截杀因受到主力部队攻击而仓皇出逃的魏军。正是有了南中士兵这种特性,才让霍弋军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白水关下,也从侧面保证了关彝军的安全。

紧赶慢赶,霍弋的部队于十二月十三日抵达白水关(新都奔袭第十五日),之后故技重施,顺利的拿下了白水关。

如果说阳安关因为事关剑阁大营的粮道,其守将皇甫闿每隔几天还有些事情做的话。那么白水关守将王买在这里枯坐了两个月。大山里湿润的气候都让他身上长了青苔!

但是从小就陪伴皇帝,导致性格极为追求完美的霍弋,面对白水关这样毫无防备的关隘仍然使出了全力。这一次,白水关两千守军,一个都没能逃出去。这就导致钟会那边,一直到了十六日清晨,阳安关的粮队没有准时出现,才开始警觉。

在拿下白水关之后,霍弋做的事情和在阳安关的关彝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加固关卡。

因为阳安关也好,白水关也罢。其主要功能是防备北方来的敌人,所以朝北的一面坚固得多。但现在情况翻转过来了,他们要用这两道关卡的南侧来锁住敌人,那么就必须对两个关卡的南侧进行加固。

用什么来加固呢?水泥!

是的,水泥!作为一个穿越者,尤其是深耕涪陵郡长达七年,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今日做准备的穿越者。在涪陵郡遍地石灰岩的环境中,水泥早就被关彝生产出来了。只是因为蜀汉国力太弱,就和马镫一样,他不敢把这些东西广泛推广罢了。

无数的大树被砍倒了,熟悉树木特性的南中人个个都是好木匠。他们飞快的把树干打理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大型木板——这就是木模。

沿着白水关的南城墙两侧,一块又一块的木模拼接在一起,慢慢的木模的高度达到了城墙三分之一的高度,又有一部分士兵把高高的竹筒按照一定的间隔距离插到了城墙和木模之间的空隙里。工匠们最后一次对木模加固后,全部撤下了脚手架。然后从城墙之上,一股股刚刚配制好的水泥浆紧贴着城墙倒入了木模中……

关彝弄出来的,是硅酸盐水泥,也就是俗称的波特兰水泥。这种水泥,初凝时间只需要四五十分钟,终凝时间一般也不超过7小时。就算这个潮湿阴冷的天气导致水泥凝结时间变慢,但一天的时间,足够霍弋和关彝们给自己的城墙加上一层竹筋水泥墙的外套。

非但如此,由于这两道关卡的南侧地势都比较平缓,所以霍弋在马过的指导下,还派出人手,在关卡的南面平地上挖坑。

这里挖的坑呈长方体状,每个坑至少深三米,然后插入五米以上的竹筒或者大树树干,之后往坑里注入水泥。与地面齐平后,在此基础上用新的竹筒接上已经插在坑里的竹筒,两者之间用铁丝绑定。然后继续搭建木模,之后在木模里灌注水泥……

在短短三天时间里,霍弋麾下的一万三千人分成三队昼夜不停施工,最后到了十七日的凌晨时分,除了白水关的城墙成功披上水泥墙外套以外。整个白水关南侧三里范围内,全部都是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长方体水泥墙。

这种水泥墙,露在地面的部分高不过两米,宽不足半米,长,也没有超过五米的。它们其实并不妨碍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的前进,无非多绕点路而已。但是如此多层层错杂的水泥墙,对于军队来说,就是彻底的噩梦——展不开队型,面对攻击目标,一次性可以投入的兵力被弱化到了极致!

“报~~大王、安南将军、镇西中郎将(马杰),我军撒出的斥候回报。在关门东南二十里处,已经发现敌军大队人马。观其火把长度,约莫不下一万人!”

“呵呵呵,这个时候才来,晚哪!传令!不要管剩下未完工的水泥墙了,全队收工,撤入关内!”

“喏!”

…….

十二月十五日,剑阁大营负责接应粮队的军队未能等到自己的友军。

但是由于在剑阁附近枯坐了两个月,钟会军的全体将士其警惕性都极低。所以带队接应的军候还对自己的手下笑到,说什么阳安关的那些懒虫肯定是睡着了云云。

到了十六日的寅时,阳安关的粮队仍然未到,主管全军后勤的夏侯咸才发觉不妙,赶紧的一方面派出人手往阳安关调查,另一方面派人向钟会报告。而由于剑阁大营实在太大,各支部队来源复杂。等到钟会接到报告的时候,已经是十六日的辰时两刻了(上午八点)。

接到报告的钟会立刻知道大事不妙:人家钟会也是一时人杰,在协助司马昭平定诸葛诞发动的寿春第三叛的时候有着精彩的表现。这样的人或许会被蒙蔽一时,但是本方的粮队晚了整整一天,意味着什么还难得到钟会吗?

“坏了!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姜维那厮叛逃到西蜀都三十多年了,早就官至西蜀的大将军。人家要降早就降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说什么给点时间清理抵抗派,MD他本人就是最顽固的抵抗派啊!”

想清楚了姜维最近的不平常后,下一个念头涌上心头,钟会忍不住全身发抖:“阳安关,不会丢了吧?”

想到这点的钟会立刻做出决断:降将蒋舒,率领三千蜀汉降兵为先锋。后将军夏侯咸率军一万为后。立刻前往阳安关查探!

在派出这一队后不久,稍稍恢复了心神的钟会,忽然猛地一拍脑袋,然后就派出了护军胡烈,率军一万,立刻向白水关前进。

剑阁距离白水关大约九十余里。胡烈率军清晨出发,一路之上疯狂奔跑,到了十七日的清晨,终于赶到了白水关。全军高举火把一看,顿时傻了眼。

剑阁距离阳安关的道路稍微远一些,足足有两百余里。所以蒋舒的军队一直到了十八日的中午才赶到阳安关下。待得远远的看清楚关城上的汉字大旗后,蒋舒只觉得满嘴苦涩……

十九日,钟会接到胡烈的报告,白水关,丢了!

二十日,夏侯咸报告,阳安关,丢了!

钟会立刻命令全军清点粮草并节约用粮。而负责管理粮草的官员惶恐的告诉他:即使现在开始全军每日用粮统一缩减三分之一。目前剑阁大营内的存粮,也只够全军食用十五天!

至此,阳安关的关彝、白水关的霍弋、剑阁的姜维,三个支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蜀汉国境内的巴山蜀水组成了三角形的三条边。牢牢的把钟会的十五万人困在了这个狭长的谷地之中。

长平之战中的白起之围,终于再现人间!

第一三六章 复兴歼灭战(四)

说到粮食,钟会军的粮食只有十五天的存量。那么关彝和霍弋两支军队有多少呢?(姜维在剑阁的军队有巴西郡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食,不用多考虑)

说来谁都不信,在拿下阳安关前,关彝全军只剩下了四天的口粮。而在拿下阳安关以后,关彝的军队手里捏着的是二十万石粮食。

谁让从长安过来,一直到剑阁,钟会军实际上就拿下了阳安关这么一个坚固的据点呢?不把粮食囤积在这里又能囤积在哪里呢?

阳安关不单单是一个粮食中转站,也是一个粮食储存基地——一旦关中那边的粮食供应出了问题。这里的存粮要足够钟会的军队支撑一个月。所以,阳安关内存放的粮食,从来没有低于十五万石。

现在关彝的军队只有一万一千人,就算加上一千多的俘虏,这里的存粮,足够他坚持近两年!

相对而言,反而是霍弋这边的存粮情况不太好。因为白水关的粮食是从剑阁大营那边运来的。一般存粮分量不超过十日——这还是两千驻军的十日口粮。而这次霍弋带来的是一万三千人。

这个时候马杰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熟悉四川地理的人都知道,白水关这地方往西北走,那就进入了羌人的聚居区。现在,已经在羌人中被当成传说来传颂的神威天将军的后人回来了,找大家要点粮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羌人,是一个尊重实力的民族。马超当年在羌人部落里能有那么大的威望,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单挑无敌、骑射无双。加上武都郡本来就是当年马超的驻节地,这里的羌人对马家是非常熟悉的。现在,完美遗传了马超武勇的马杰,在几千羌族降兵的带领下,走访了附近的羌族部落。马杰一路单挑过去,得到了羌人的热烈响应。很多年纪大一点的羌人,还拉着马杰的手泪流满面,说是再次见到神威天将军,就是马上死了也是无怨了。

而且这一次马杰并不完全依仗自己祖父的名声白拿白要。果酒太占分量,这次急行军没有带。但是肥皂、蜡烛、骨瓷这些东西可是带来不少。这些新奇的东西在各个羌族部落受到了广泛的追捧,连带着马杰找大家借粮的时候。大家都非常痛快的表示:借什么借?天将军的后人还用得着借?送!将军你们在白水关驻扎多久,我们就送多久!

于是,当蜀汉的三个支点都没有粮食问题的时候,该拼命的,就只能是钟会了。

当然,最先发动攻击的,肯定不是钟会的部队。而是荀恺的部队。

十二月十四日,驻守阳安关北门的张遵队,迎来了急匆匆赶到的三千荀恺军。

在荀恺的严令下,三千魏军对阳安关展开了蚁附攻城。这种低技术含量的攻击当然被张遵轻松的击退了。

但是荀恺面对失败并不沮丧,作为官僚世家的孩子,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在这个体系里,很多时候你做得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我接到消息后马上就赶过来抢关,谁知道敌军兵力强大。所以拿不下来不关我的事。

成功的把责任甩出去后,荀恺才开始给远在长安的杜预以及不远处的李辅、刘钦写信。告知他们这里的情况。

十五日下午,李辅、刘钦就匆匆的各带领一支部队赶到了荀恺的汉城大营。三人商议了一阵后,从三支部队中各抽掉了一些人马。拼凑成了一支一万人的部队,再一次对阳安关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的攻击算是有了点样子,临时打造了攻城车、攻城塔楼,连投石车都打出来两架。可是面对阳安关这种蜀汉政府数十年如一日不断加固的雄关,这点攻击力量,那是远远不够看。

三位将领强驱着本方士兵打了三次。在三次都毫无悬念的失败并且损失惨重后,士兵和低级军官都开始强烈抵触上官的各种命令。三位将领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敢再过于用强,只好暂且收兵。

“唉,阳安关这种坚城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我们的兵力还是太少了。”

“是啊,本来我们三家合在一起就只有两万五千人,还要分出大部分照看那三个地方。抽出一万人来攻打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了。若是损失太多,恐怕汉城、乐城里面的蜀军就要冲出来了。”

“唉,现在也只有等着长安的援军了。”

“嗯,但愿镇西将军那边,白水关还在手里,不然的话……”

十二月十八日,在长安坐镇的杜预接到了荀恺的报告。

曹魏的丰乐亭侯杜预杜元凯,这一年四十一岁(实岁)。现在的职务是镇西将军府留府长史——当钟会出征的时候,他留在长安主持整个伐蜀大军的后勤保障工作。

虽然和荀恺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家世比起来,杜预的家世稍微弱一点。但也只是稍微弱了一点。

他的祖父是曹魏名臣杜畿。父亲是以清廉耿介闻名的杜恕。他自己娶了司马昭的妹妹,属于司马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杜家作为雍州顶级的世家,家学渊源。加之本人天分奇高又刻苦努力。所以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司马昭相府里,他也是出类拨萃的。

他是魏晋时代著名的文学家、科学家、经济学家、军事家。在历史的本位面,羊祜去世之后。他成为西晋荆州方面军的统帅,是后来晋灭吴战役中三大前敌指挥官之一。

当然,这些事情现在还没有发生。现在的杜预,在军事上的天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且作为一个甲亢病的深度患者(杜预有甲亢,脖子极大,史书有明确记载),杜预先生身体瘦弱,骑不得马,拉不开弓。所以这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后勤保障官。

虽然如此,但当杜预接到荀恺的报告后,立即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危险。

“糟糕!这下子钟士季的十万大军陷入牢笼之中矣!”杜预不是白痴,他根本就不会寄希望于白水关还在己方的手里。在他看来,敌人既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孤军深入阳安关,怎么会不清楚要同时拿下白水关?

反应是很快,判断也很正确。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答案是:没有!因为现在杜预的手里,基本上没兵!确切的说,他手里除了五千负责押送粮草的辎重兵外,像样的战兵一个都没有。

曹魏的雍凉兵团满员七万人,这次伐蜀出了六万。剩下的一万人,远在陇西驻守,防备那里的羌人。所以一是不能抽调,二是即便抽调,短期内也无法发挥作用。

曹魏的中军满员二十万。这次出了十万。若是再从洛阳抽调剩下的十万,恐怕中央对地方的威慑力将极大的下降。剩下的地方,荆州兵团一共才五万,刘钦带了一万进入了西蜀。听说南面的东吴已经在荆州整顿兵马,那么荆州剩下的军队是完全不能动了。

荆州的兵不能动,扬州的兵当然也不能动:一是太远,调动过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二是东吴在扬州方向已经开始发动了进攻——所以,东吴这个盟友再废材,对蜀汉还是有意义的。

那么就只有抽调并州兵了。这里的两万并州兵虽然需要防备西河的匈奴作乱,但是这些年匈奴已经弱的很了。所以这里的兵暂时抽出来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杜预立即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荀恺等人的。大致意思是,阳安关打不下来就算了。汉城、乐城、黄金城三个地方围不围也没有关系了。你们这支部队现在的任务是:稍稍北撤到斜谷、子午谷等谷口的南端,就地固守。总之,要确保未来援军进入汉中的通道——如果有援军的话。当然,如果没有援军的话,你们那两万多人至少可以保住,不会陷在里面。

第二封信,是写给相国司马昭:老大!现在情况就是这么回事。我认为,应该紧急抽调最近的并州部队进入汉中救援。另外洛阳的中军也要少量派出一部分。同时抽调青州、徐州的屯田兵进入洛阳,补充洛阳中军的战力。

第三封信则是写给曹魏的并州刺史的。大意就是要求对方提早开始动员兵力。等到洛阳的命令一到,就可以立即出发。

把这些事情做完后,杜预长叹了一口气:“若是钟士季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雍凉很可能将不复为朝廷所有!钟士季,你可要努力啊!”

第一三七章 复兴歼灭战(五)

“后将军!您也看到了,不是末将不尽力,实在是关上的防守太强了!这里的地形又是如此的诡异,部队、攻城器械全都展不开……末将麾下的弟兄伤亡惨重啊!还请您大发慈悲,让末将的弟兄们下来休整一下!蒋舒给您跪下了!”

“哼!本将管不了那么多。从你部开始攻城到现在,只有一个时辰。说好了今天上午都是你部攻城。那就一定要执行下去!蒋子畅,本将现在还叫你一声子畅。要么你全军覆没,要么你拿下阳安关。否则不到午时,你部不能到后方休整!”

十二月十九日,在打造了半天的攻城器械后,夏侯咸根本不用等待钟会的命令,就强令蒋舒部展开了对阳安关的攻击。

三千蜀汉降军,心情极为复杂的在蒋舒的率领下对阳安关开始蚁附攻城——攻城器械是打造了不少,但是面对这层层叠叠的水泥墙障碍,笨重的投石机根本就无法进入射程。

所以蒋舒只好让自己的手下端起云梯,开始了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蚁附攻城。

在蒋舒开始攻城的时候,负责南城墙值守的是赵毅。面对身穿蜀汉制式盔甲的敌军,赵毅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作为性格方正、行事原则性极强的赵家子弟,赵毅最看不得的就是叛徒。所以一声令下,各种弓箭、弩箭、石弹不要钱朝着蒋舒军招呼。一个时辰之内,蒋舒军的三千人差不多减员一半!

趁着蒋舒军短暂后退的空挡,从昨晚凌晨开始就在城墙上值守的赵毅队退了下去。换防的是简单队。结果简单一上城墙就傻了眼,然后一向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无双公子马上扭头对着城下的赵毅破口大骂:“赵家的木头人!你个败家子!你一个时辰就把库存的弓箭撒出去三分之一!石弹用了接近一半!接下来的十几天让老子怎么打?你是想把大家都害死在这里么?”

是的,抢占阳安关后,虽然没有粮食短缺的苦恼,但关彝他们也不是没有困难。

阳安关本身作为蜀汉最为关键的关城之一,武库里弓箭、石弹等防御物资是非常丰沛的。但在魏军拿下这里后,把这武库里的绝大部分物资都运送到了前线。等到关彝他们拿下这里,仔细清点后才发现:武库里现有的弓箭只有不到二十万支,打磨好了的石弹(可以直接装在城墙上的固定投石机上发射出去,落地后因为是球形还能弹跳伤敌)也只有不到一千枚。

关彝看到这点库存也是暗暗叫苦。但是没得办法,这时候他附近都是敌军,根本得不到任何补充,所以只是简单的做了分配:防守物资,四分之三去南城,四分之一给北城。然后一边让陈寿、李密压着魏军的俘虏磨制石弹,一边给大家下令:弓箭石弹啥的,都给老子省着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玩诸葛连弩——那东西扳机一响,十只箭就没呐!

结果,看到蒋舒率领的叛军,赵毅愤怒的热血冲昏了他的大脑,完全忘了关彝的叮嘱。在他的指挥下,阳安关城上箭如雨下,战场阵势搞得极为浩大壮观,搞得蒋舒军很难靠近城墙。在成功歼敌一千多人的前提下,本方也实现了零伤亡。但是……

“MB的这个败家子儿,这么搞下去要不了三天我们就要全体阵亡在这里了。”拉扯着嘴上刚刚露头,还不是太浓密的胡须,简单眼睛一转:“传令兵。”

“从事有何吩咐。”

“你赶紧去令伯那里,弄点猪油来。”

没错,就是猪油。这一次复兴社出兵,随军带了大量的猪油:如果不是这种高脂肪沿途提供能量,关彝队也好,霍戈队也罢,或许在大山之中就全军覆没了。

当然,复兴社的随军猪油其实到了阳安关也没有多少了,但是谁让阳安关是魏军十几万人中转粮仓呢。这里的牲畜其实也不少。

很快,负责后勤的李密就派人送来了大量的猪油。简单赶紧的命人将其放入铁锅内,就地在城墙上将其煎熬化开。

“快快快,沿着城墙的垛口,每个垛口处都浇上一瓢。”

当简单在城墙上开始改变防守方式的时候,蒋舒军也完成了休整。

“各位兄弟,是我蒋舒对不起大家!冲锋厮杀在前,分享功劳在后。这降将、降兵的待遇,就是这样吧……可是我等又有什么办法,如果这会不冲过去,后面的魏军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击杀我们。所以……多的话蒋舒不说了,我只能保证我冲在第一个。”

说完这话,蒋舒头也不回,操起一面盾牌,就朝着阳安关城墙再度跑了过去。

主将都如此了,下面的士兵还有什么好说的?没看见后面魏军的督战队已经越来越近了嘛?更何况他们的家眷,都被钟会迁到剑阁大营去了啊。这里要是战死了,估计家眷还能落个好,要是被督战队杀死了……

一瞬之间,原本士气低落的这支蜀汉叛军,突然爆发出极强的气势。每个人都抓紧武器,然后操起云梯,再一次朝着城墙奋力前进。

但是,现在阳安关南侧的地面,对于进攻者来说,非常的不友好。因为,这里的障碍墙实在是太没有规律了。

以两个手提云梯的士兵为例。他们从南面出发,向北面前进。但是在这里,为了达到目标,他们要先朝西走一段,然后在一道障碍墙和另一道障碍墙的间隙之中折向。之后再次折向,去绕下一道障碍墙。如此反复再反复,原本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硬生生的被变成了几千米。渐渐的,出发前还算整齐的队伍,逐渐的被拉扯成了散乱的长线形。什么建制、兵种配合啥的,全都没有了。

蒋舒并不是不知道身后的情况,可是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下面的士兵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若是他再一昧的呵斥手下,说不得人家就会将他给干了。

近了,离城墙很近了。可是前一个时辰到了这里就是万箭齐发,呼啸的石弹也开始招呼了。但这时候城墙上居然很安静。这是为什么呢?

提醒吊胆又往前奔跑了一阵,城墙上还是没有弓箭什么的招呼过来。至此蒋舒心中大喜!

对了,这阳安关的绝大部分武库物资,都被搬运到了剑阁大营。现在城内的弓箭其实并不多。而且这时候很可能城北的友军也正在攻打北城,所以,敌方放在南城的不多的弓箭已经在刚才用光了?

想到这里蒋舒再无迟疑:“兄弟们,城墙上已无弓箭,趁此良机,快快随我登城!”

受此激励的蜀汉叛军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来到了城墙下。然后开始假设云梯。

云梯架好了,蒋舒第一个登了上去。可是他刚刚在云梯上攀爬了两步,就身子一歪,整个人随着云梯栽了下来。

“混蛋,怎么没有扶稳?”

“我怎么知道是咋回事,反正这云梯就滑了。嗯,是上面的问题!”

说起来,阳安关的城墙高达12米。要想用云梯登城,就至少要打造12米以上的云梯。而云梯过长,本来就会导致下方不稳。而现在云梯接触的垛口处,又是极为滑腻的猪油。于是一时之间,虽然城墙之上没有弓箭射下,但蒋舒军就是不能顺利登城。

渐渐的,蒋舒军全部猬集到了城墙下面,简无双嘴角一扯:“用石头砸!”

阳安关是坐落在一道峡谷里的军事堡垒。南北两面有城墙,东西两面则是高耸笔直的山峰。所以,石弹或许需要时间打磨,但石头则是近乎无限的资源。

大小不一的石块,从12米的高处带着不断增加的势能垂直落下,一时之间把下面的叛军砸的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你,你,你,三个人戴好头盔,把梯子扶稳了。若是本将再摔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们三个。”已经被搞得精神崩溃的蒋舒这时候再也不去顾忌士兵的情绪,在三个士兵强行扶住的云梯上,蹭蹭蹭的登了上去。

脑袋刚刚从垛口处闪了一下,两三个枪头就迅速的刺了过来。但是身经百战的蒋舒这一次只是试探。他迅速的缩了一下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三只长枪。然后他趁着三只长枪收枪的一瞬间,腹部猛吸了一口气,一下子跳上了城墙。

“都给我死开!”朴刀挥出,顿时响起几声惨叫。复兴军在阳安关上,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嘿!来了个狠的。敌将通名!”

“大魏偏将军蒋舒。”

“原来是你这贱人!报伪魏的官名报得这么顺畅,真是无耻之尤!吃我一刀!”

刚刚还在破口大骂赵毅过于激动的简单,在真正的看到蒋舒后,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生擒此人,然后问问自己的老大,凌迟那种单是听着就很厉害的刑罚到底怎么个搞法。

但是可惜,简无双公子虽然在涪陵的七年确实认真的练习了武艺。但一方面他杂事太多:比如一寨一路工程。另一方面则是早年正当习武的时候天天流连花丛,导致身体过早亏空。所以面对蒋舒这样百战余生的战将,简单只招架了两个回合就感到了吃力。

“哐当!”简单的盾牌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了,然后他的瞳孔里,明晃晃的刀锋变得越来越大!

“我果然还是和妹子们谈心比较擅长啊……”避无可避的刀锋,让简单莫名其妙的产生了如此的想法。

“铿!”就在简单闭目等死的时候,一把短小的匕首,准确的架住了蒋舒的大刀。然后这把匕首顺着大刀的刀锋逆流而上,两把刀刃碰撞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间或还闪出耀眼的火花。就在蒋舒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把匕首陡然不见了。

当它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它已经来到了蒋舒的脖颈处。锋利的匕首轻轻的划过,蒋舒的脖颈处先是出现了一道血线,然后,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大汉复兴军军候艾非,阵斩叛将蒋舒!”

“万胜!万胜!!!万胜!!!”

第一三八章 复兴歼灭战(六)

作为一名穿越者,有着现代人文理念的关彝并不喜欢虐待敌人的尸首。但是他架不住手下一众将领的强烈要求,加之他自己也对叛徒深恶痛绝。所以,在麾下将士的一致要求下,他还是下令,把蒋舒为首的,登上了城墙的两百多名叛军的尸体,全部钉在了城墙上。

对于全程观看了蒋舒队全军覆灭过程的夏侯咸队来说。虽然这个时候还只是午时,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的时间。但夏侯咸知道,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催促自己的士兵去攻城了。

然后他把麾下的士兵分为三队。一队负责伐木打造攻城器具。一队负责加强战备防止城内敌军突击(这个其实没多大必要,层层叠叠的障碍墙确实有效的减缓了魏军的进攻速度,但是也阻碍了城内的汉军快速出击。)最后的一队,其唯一的工作就是:拆墙!

作为一名夏侯家的子弟,夏侯咸的身份其实很尴尬。

魏这个政权的皇室姓曹,但谁都知道这个帝国的开创者曹操出自夏侯氏。所以在这个政权里,曹姓和夏侯姓都是国姓。

高平陵政变后,曹家受到司马家的压制,夏侯家作为曹家最有力的同盟,自然也跑不了——不然你以为夏侯霸为啥会出奔蜀汉呢。十几年来,曹氏宗亲被司马家统一迁移到邺城居住,等同于高级囚犯。夏侯家的核心人物也享受这同样的待遇。也就夏侯咸这样的旁支庶子,才能逃脱这种耻辱的被圈养的命运。

虽说如此,夏侯咸也非常清楚的知道,他在这支军队里不要去奢求什么战功,战功越大,司马家的屠刀降临得就越快。所以这次伐蜀,他主动的担当起了后队的军粮押运官。

可是现在偏偏粮道出了问题!一下子就让他觉得亚历山大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去硬攻阳安关:打下来了,战功卓著——死!打不下来,损兵折将——死!所以在硬生生的逼着蒋舒队去送死,对后面即将到来的钟会有了交待后,他就不准备硬攻了。

但是在上司驾临之前,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在观战了半天之后,他已经敏锐的发觉了这些障碍墙对防守方有利的一面,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些墙拆了吧。免得后面的大部队上来之后看到这些东西,镇西将军又要发火。

看着城外的魏军开始动手拆除障碍墙,关彝轻轻笑了一下:这划时代的竹筋水泥墙,哪里是这么好拆的。

古时候要拆掉一堵墙,最好的办法是:推掉。曹魏的士兵一开始也是这么做的。但结果当然是徒劳——地面高度两米,地下高度可是有三米。而作为这道水泥墙的骨架,地下的竹筒可是足足打了五米进去。

推不掉是吧,没事,老子有的是人。那就扒掉吧——怪不得人家夏侯咸会生出这种奇葩的想法,因为这个时代的城墙啥的,其主要的成分是夯土,这玩意要想干透需要的时间海了去——从阳安关失陷到现在,也就五六天,这夯土墙根本就没干透。

结果,当然又可耻的失败了。

“这到底是什么材质?怎么整块墙壁浑然一体?莫非是天然巨石加工而成?可是这么大的石块又哪里是人力搬得动的?而且这石块里面的竹筒又是怎么插进去的呢?”

短时期内,夏侯咸是弄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了。但是这拆墙的工作还得做,既然如此,那就用最简单也是最愚蠢的方法吧:砸!

不过,这个方法,真的生效了。

虽然生效了,但在城头上的关彝仍然不着急:在现代社会,要想用这种方法拆掉这么多的混凝土建筑,那需要的时间也是海量的。这还是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而现在呢,虽然阳安关城楼上的弓箭确实很有限,但偶尔发射个几十支,骚扰一下砸墙的士兵还是可以的。

所以,整个二十日的下午,夏侯咸的部队只拆掉了几百堵障碍墙中的五堵。

而且这墙体拆掉了也没有完事:墙根部分是怎么拆都拆不掉了。这就造成了地面仍然参差不齐:想想吧,几千人同时进攻,由于地面上有几百道或高或低阻碍的存在,这样的地形里部队的速度怎么快得起来。一不小心就是一倒一大片啊。

然后二十一日一整天,夏侯咸都在苦哈哈的对已经拆掉了主体部分的那五堵水泥墙的残体进行清扫处理。可惜,这清理水泥墙的残体比直接砸掉墙体要艰难得多,夏侯咸花了一整天的时候,仍然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二十二日,钟会亲自带领着三万兵马到了。

有赵括这样的珠玉在前,钟会当然不会再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的错误。有长平之战被坑杀的四十万赵军冤魂作证,此时的魏军士气当然也是极为高涨。所以,在接到阳安关失陷的消息后(十二月二十日接到消息),钟会立刻做出了反应。

在这个过程中,十五万人的剑阁大营整体的响应速度都非常迅速。因为谁都知道现在全军陷入了一个什么局面。所以,所有的魏军将士在最近这几天,面对钟会的命令都执行得非常到位。二十日上午钟会收到消息,下午就能率领三万人开拔出营。而且一路之上,根本不用任何催促,全军自动的跑了起来。结果就是:两百余里的路,一天加两夜,全军就赶到了。

也不是没有人闹出点幺蛾子。本来曹魏中军里,以武勇见称的建威中郎将庞会,是率军顶在剑阁出口处直面姜维大军的。结果庞会在听到阳安关失陷,而且阳安关上竖立着的是关字大旗后。立刻丢下部队跑到钟会的大帐里请愿,要求钟会带上他去阳安关。

“镇西将军,末将的父亲昔年为国家尽忠,被关羽老贼戕害。现如今末将已五十有四,不知还能活多久。四十多年来,末将念兹在兹,都是要屠灭关氏一门为家父报仇!今日听闻蜀贼的大将是关羽老贼的孙子!末将愿舍弃一切,做个先登之士。但求镇西将军成全!”

对于庞会这种感情,钟会其实非常的不认同:两军交战,你爹战败被俘不肯投降,被敌人斩首那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呢?这些年你庞会在战场上杀的人又少了?个个都如你所想,岂不是个个都要在战场之下面临无数的暗杀?

不过,这傻老头这副激动的模样,士气可用啊。嗯,带上你吧。

现在,深知自己深陷牢笼的钟会,虽然内心非常懊悔和焦虑,但心神还没有乱。从十九日接到白水关失陷,二十日接到阳安关失陷的消息后。钟会的应对还算是比较稳妥。

白水关那边,护军胡烈负责攻打,除了胡烈带去的一万人以外,另外从剑阁大营支援了一万人。实话实说,就算白水关拿下来了意义也不是很大:从白水关到桥头再到祁山大营,这一路走下来怕不下千里之遥,沿途根本没有可以支撑十几万人人吃马嚼的大型城镇,就算这一路打通了,全军能够撤出这个包围圈,后撤的路上,起码也要饿死一大半!

所以,真正的,唯一的生路,还是在阳安关!

阳安关这边,钟会亲自带了三万人北上。加上夏侯咸的先期部队一万人,一共是四万。

监军卫灌,率领五万战兵和四万民夫,继续坐镇剑阁大营,防备剑阁内的姜维。是的,在北上阳安关前,钟会打开武库,把四万民夫全都武装起来了——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要想回家的话,那就抱团在一起拼命吧。

紧赶慢赶,连续两夜都只是在马背上眯了一会儿的钟会,终于在二十二日清晨到达了阳安关。

“末将拜见镇西将军。”

“嗯,咦?这些夯土墙……”

“将军容禀!这墙,实在是古怪得很!”

这边厢夏侯咸开始向钟会解释他们从未见到过的水泥墙,那边一个身影已经驱动马匹,单骑奔向了阳安关城下。

“大魏壮侯庞令明之子庞会在此!关氏一门的贱种,可敢出关与吾一战!”

第一三九章 复兴歼灭战(七)

“大魏壮侯庞令明之子庞会在此!关氏一门的贱种,可敢出关与吾一战!”

这天早上,阳安关南城墙值班的是赵毅队。在蔼蔼的雾气中,赵毅看见敌军一名骑士催动着战马单骑向着本方跑来,还以为是什么使者呢。结果这厮跑近之后,居然吼出这么一句话。

在这厮驱动战马奔驰的时候,赵毅就已经看出这家伙的骑术很好,那么多层层叠叠、参差不齐的障碍墙,就一点没有减缓其战马的速度。等到这厮自报家门后,赵毅在对其骑术精妙表示了释然的同时,心头也是一股邪火涌了上来。

“哎呀呀,换班了换班了。咦?怎么有个魏逆在关下?是要向我军投降么?”

不需要解释,庞会再一次的咆哮,让简单迅速的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哧~~~这个老头是不是傻了?来人啊,给我射死他!”

“且慢!”

随着这一声“且慢。”两个姓关的男人全身披挂得整整齐齐,神色严肃的登上了城楼。

“三叔,你这把年纪就算了吧?”

“扯!那庞会是庞德之子,三叔我是关羽之子。辈分相当,年龄也差不多。当然该我出去接受这厮的挑战了!”

关彝叔侄心里很清楚,这一场挑战,他们完全可以不接受。这庞会现在离城墙这么近,完全可以将其乱箭射杀。但若真要这么做了,关家的名声也就毁了。

“姓庞的,我乃关云长三子关索!你要单挑,没问题。可我怎么知道你身后的几万魏逆不会趁机抢关?”

“此事易尔!”庞会听到关索愿意单挑,立刻扯马往回跑,到了魏军阵前越三百米处,庞会高声叫道:“庞会为报父仇,厚颜请镇西将军暂缓进攻。请将军成全!”

钟会的脸庞闪过一丝冷笑,但仍然开口回应道:“可!请让我等观庞将军杀敌!”

“现在可以了吧?”

“善!”关索在自己的腰身上绑了一根绳索,紧紧的拉了一下后转头对关彝说到:“赤奴儿,且宽心。三叔未必会输。”说完也不等关彝再交待什么,直接跃出了城垛。

“汝真是关羽之子?”

“当然,你看,丹凤眼,红脸蛋,嗯,胡须确实没我父亲的好看。不过也是三缕长须呀。”

“那就好了!你没有骑马,我也不欺负你。”庞会飞快的下了马,然后也不说其他场面话,直接就是一句“看刀!”

“唔,来的好快!”关索微微一个缩头,任庞会的刀锋从自己的头顶闪过。然后不等庞会的刀势回转,就地一个打滚,已然靠近了庞会身边!然后,他的右手不知道从那里变出来一把小刀,狠狠的插进了庞会右侧的大腿上。

“嗷~~~”五十多的西北汉子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关索趁着庞会的受伤,再次打了一个滚,成功的和庞会拉开了距离。

“呼~~~”皱了皱眉,把大腿上的小刀拔出,轻轻的仍在地上。庞会将手中大刀朝着关索一指:“你真是关羽之子?”

“当然!那老头子丢了荆州,害得我大汉数十年龟缩一隅。当他的儿子很光彩吗?我为啥要去冒认?”

“你,你的言辞、武艺,都和关羽不像!”

“你见过我父亲?”

“关羽乃我杀父仇人!每个夜里都会出现在我梦中!”

“那就是没见过嘛。没见过怎么知道我不像?再说了,那老头儿死的时候我才十岁,关家刀法都没学完。老子这身本事都是后来在南中跟孟获那个蛮子学的,一身武艺和他不像有啥好奇怪的?”

“原来如此。庞某的父亲被关羽老贼斩杀的时候,不过十一岁,父亲的武艺,也没有学全。这一身本领,乃是虎侯(许褚)所赐。”

“哦,原来如此。那许褚的儿子许仪说起来是你师弟了,怎么钟会那贼子随便找个借口杀他的时候你不救下他呢?”

“这……”

“还有啊,我家那老头子虽然千不好万不好,但为人最讲义气。当初你父亲兵败被俘,我父亲敬佩汝父的英勇,也是多番劝降。但汝父坚决不降,我父才不得不将其斩首。你若是在战场上擒获敌将,敌将不降,难不成你还放了他?而且我父亲事后也善待了汝父的尸首。两军交战,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够了。为何你念兹在兹都是要复仇?这复哪门子的仇?”

“这……哼!我不管。我庞会只要一息尚存,必终身以屠尽关家人为念!废话少说,看刀!”

面对庞会虎虎生威的大刀,关索并不直接对抗,而是依靠着灵巧的步法巧妙的进行躲闪。两人说起来战了很久,但实际上双方的兵刃相互撞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关索竖子!为何一昧躲闪?你这行止,真给你父亲丢脸!”

“住口!我父亲的结局告诉了我一件事。壮烈不是美!唯有成功才可称美!庞会老儿,你现在右半侧身子都开始麻了吧?”

“你!刚才那匕首上有毒?”

“呼~~~都跟你说了我在南中学的技艺嘛。刀刃上涂点毒药不是很正常的么?也不是什么毒药,就是有点麻痹作用。维持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

“无耻!”

“啊,说到无耻……”险之又险的避开庞会的一刀后,关索远远的跳开:“你父亲庞令明乃是曹魏的忠臣。你父亲死后,优容厚待你们兄弟四人的也是曹魏的四代皇帝。结果你却为了司马家的篡位之战舍生忘死。说到无耻,你还真配啊!”

“放屁!我庞家当然忠诚于大魏皇帝!”

“既然如此,你就战死在这里吧。免得回去了要么看司马家篡位,要么被司马家夷灭三族。”

“你!哼!我就算要死,也要拉你陪……葬。”

“呵呵呵,说话不利索了吧。庞会,单论武艺,我不是你对手。可是我没了父亲后去了南中,天天和毒蛇猛兽为伴,不用尽一切手段,根本无法活下来。而你呢,你父亲去了后,你却得到了曹操等人的特别关照,还未加冠就被封为关内侯,一路走来过于顺利了。所以,这场决斗,一开始其结局就注定了。”

关索在渐渐消散的雾气中说完这句话后,其身影一下子闪现在了庞会的身后。又一把匕首突兀的出现在了关索的手中,然后,这把匕首飞快的来到了庞会的颈项旁……狠狠的一拉!

“呼~~~本来以为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想杀你的。可你居然想屠了我关氏全家。说不得,你的首级我要……唔,魏逆果然无耻。”

从阳安关南城墙算起,由此向南七八百米,都被关彝浇筑了密度不等的水泥墙。这些水泥墙,是进攻方的障碍,但也是进攻方的掩护。

就在庞会刚刚和关索开打不久,钟会就派出了三百名最为精锐的中军士兵以水泥墙和雾气为掩护,悄悄的向着关门匍匐前进。而关索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庞会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接近的敌人。

非但他如此,连城墙上的关彝和赵毅都全神贯注于关索和庞会身上,眼睛都没有往远方抬一下。

还好现在城墙上还有一向不着调的简无双。

“呵呵呵,儿郎们都瞄准了吧!放箭!”

随着诸葛连弩的机廓声再一次响起,钟会派出的偷袭部队,一瞬间全军覆没。

……

与此同时,汉中,黄金城。

“启禀参军,我等今天早上在城楼上发现,城外的魏军大营今天完全没有声息。后来大雾散后发现有很多麻雀降落在魏军大营。于是末将派了几个兄弟坠城而下前去查探,发现魏军大营已经全部空了!”

汉中黄金城,位于汉中盆地东侧。是防御魏兴郡(安康盆地)方向来犯敌人的第一道防线。其都督柳隐柳休然,这一年七十七岁,早已是须发皆白的古稀老者了。

作为益州本土大姓柳家的家主,他和自己的家族是格格不入的。因为,他居然是一个坚定的北伐派。当柳家在CD后方到处煽风点火,帮助邓艾军进军的时候,他却在汉中牢牢的为蜀汉守住了黄金城。

好吧,其实就和师纂是邓艾的粉,为了邓艾忘记了自身的职责一样。柳隐其实是姜维的粉,为了姜维他背叛了自己的出身。

“好!这定是大将军的反击发动了。全军整备!准备出城!”

“呃,参军,要不要再探查一下,万一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呢?”

“不用了不用了,在这里枯坐了三个多月,老夫的骨头都要生锈了。传令,立即造饭,两刻钟后,全军出城!”

第一四零章 环球同凉热

地处中原大地的洛阳城,其冬季的温度并不算太冷,一般也就在0°上下来回浮动。但是这样的温度对于司马昭来说,实在是一个生死大限的考验。

根据热胀冷缩的原理,人体的血管到了冬季都会收缩——血压自动升高。同时由于血管收缩,横截面变小,血液的流动会变得更加的缓慢和艰难。以上种种,对于患有高血压和冠心病的司马昭来说,每到冬季,症状都会变得特别严重。

还好,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没有完全搞清楚为什么有些疾病到了冬季会加重的原理,但所谓久病成良医,司马昭也知道自己这身体在温暖的环境里会更舒服一些。所以整个冬天,他基本上门都不出,都是躲在家里,整个房间里好几个火盆,随时都燃烧得很旺盛。

入冬以来,司马昭的心情总体来说还算不错。钟会先是拿下了阳安关,进入了梓潼。这是曹魏建国以来从未取得过的重大军事胜利。所以,到了十月,他顺利获封晋公。

虽然从十月份开始,钟会每天的报告都是在剑阁停滞不前,但司马昭并不是很担心——实在不行退回来就是了。而且,不是还有邓艾在走景谷道么?

十一月底,司马昭接到邓艾的报告,说是成功走出无人区,并顺利拿下江油。

十二月十日,又接到邓艾的报告,说是蜀汉最后一支成建制部队被歼灭,CD,已经没有了可堪一战的军队。

接到这份报告的当天,司马昭难得的喝了不少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兴致的他当天晚上居然把两个美婢折腾了很久。

总算司马昭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枭雄,虽然心里兴奋至极,但还是没有急吼吼的就召集手下让他们启动封王的造势工作。在他看来,什么东西哪怕再近,只要没有吞下去,那就不能算是真正到手。

正是这份政治家的沉稳,让司马昭没有因为后面的神转折而颜面大失。

十二月二十一日深夜,司马昭接到了长安杜预的急报。

双目飞快的扫过报告后,司马昭的额头豆大的冷汗滚滚而出,他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迅速的走了几步,然后小步跑到寝室一面墙壁上高挂着的舆图前,就着烛光看了一番后,颤抖着发出了声音:“长平……此乃长平之围……”

然后就“咚”的一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还好,相国大人这种晕厥已经是很常见的,下面的奴婢都很清楚该怎么处理,隔壁的御医也是全天候值守。所以,在王元姬、司马炎、司马攸、贾充、裴秀等人接到消息匆匆赶到的时候,司马昭已经醒转过来了。

了解了事情过程的诸人,无一不是大惊失色。地图学家裴秀更是全身发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长平之战之所以能打成那样的局面,就是因为借用了山川之力!”

“季彦既已知道事情的原委,可有挽救之法?”

听到贾充的询问,裴秀一脸惨白:“杜元凯的方法已经是最好的了。但仍然缓不济急!”

裴秀说的没错:杜预提交的方案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但是执行起来也存在极大的问题。

并州的军队由于这些年匈奴的衰弱,所以其战斗力并不强。这样的军队就算赶到汉中战场,区区两万人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呢?再说了,并州那地方虽然距离洛阳的直线距离不远,但彼此交通其实并不太方便,就算并州的部队这个时候开始动员,没有一个月,是根本无法起行的。

而洛阳的中军呢?也可以派,而且作为最精锐的军队。洛阳的中军可以一旦下令就能很快出发。但再怎么快,各种人事后勤工作做下来,进入汉中盆地大概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至于青徐方面军,那些屯田兵能不能打仗还是两说,就算现在下令,没有三个月也到不了汉中。

“哎~~~钟士季,害苦了孤!”缓过一口气的司马昭只是轻轻了埋怨了钟会一句后就立刻恢复了正常:“公闾,你亲自去一趟下邳。让孟建(王肇,此人的父亲就是传说中卧冰求鲤的王祥)即刻清点青徐的屯田兵,至少要让他交给你五万屯田兵,然后你尽快将其带入洛阳!”

“安世(司马炎),立刻代为父写书一封。然后季彦带着此封书信立刻赶往并州。让并州兵马尽快出动。”

待贾充和裴秀各自领命离开后,司马昭眼睛一转:

“桃符(司马攸),你立刻去子初(司马望)府上,请他立刻过来一趟。”

“诺!”司马攸拱拱手也立刻离开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司马昭、司马炎和王元姬三人。

“此次伐蜀,败了!那十万中军,几无生还可能!”

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后,司马昭恶狠狠的盯着司马炎道:“安世,你是要想做皇帝呢还是待为父病死后被人夷灭三族!”

二十八岁的司马炎毫无惧色的直面司马昭道:“孩儿当然是想做皇帝!”

“好,现在为父先封锁消息。明日你立即发动你那群狐朋狗友群体上书……”

……

另一边,建业城。

“陛下,陛下,还请移驾御书房。典校那边传来的紧急军情。”

东吴的现任皇帝孙休,是孙权的第六子。一直身体都不怎么好,经常病倒。这会儿也算是再一次的大病初愈,整个人都已经是形销骨立。但无论如何,孙休是个比较敬业的皇帝,在听到有紧急军情后,还是立刻披衣起床。

来到书房,丞相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大将军丁奉已经等候多时了。

东吴现任丞相濮阳兴,曾经长时间担任会稽太守,那时候身为琅琊王的孙休就住在会稽。濮阳兴尽力巴结,双方私交很好。孙亮被废,孙休上位之后,濮阳兴的官位蹭蹭蹭的一路上涨。现在已经是整个东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左将军张布则是孙休当王爷的时候,王府的侍卫长。孙休做了皇帝后,他当然就成了整个东吴皇宫的侍卫长,手里捏着的是东吴最精锐的无难、解烦两军。

但实话实说,这两个人的才能,都是渣渣。个人品德,更是垃圾……孙休也因为重用这两个人,注定了吴国在他的手里,不会有什么大的起色。

现在这个房间里,唯一有本事的,是从孙策时代起就一路战斗过来的老将:丁奉丁承渊。这是整个东吴政权里,亲眼目睹过小霸王雄风的最后一人了。作为帮助孙休诛灭孙綝,使其从傀儡变为实权皇帝的大功臣,丁奉自然也得到了孙休的尊重和信任。

“陛下,情况就是如此。这西蜀的关彝关子丰真是惊才绝艳!居然重现了五百多年前的长平之围。魏国的十万大军,已经快要完了!”

“嘶~~~蜀国不是都要亡了吗?怎么会有如此良将力挽将倾之天!哎,朕若是能有此良将……呃,大将军,朕有感而发,还请……”

“陛下不必在意。关子丰之才,臣不如也!”

“那么诸位,我大吴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在这惊天变局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陛下,首先我们要收回建平郡的军队。现在,西蜀从新都战场上下来的部分军队已经赶到了巴东。我们再在那里驻扎下去除了惹西蜀忌恨我们外,也没有什么作用。”

“准!大将军还有什么要朕做的?”

“现在魏国若是还想挽回场面,必然抽调兵马再次西出长安。我大吴在长江对岸的敌人不会得到任何支援。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还请陛下派出无难、解烦中的一部,并下严旨催促各世家大族。让他们派出主力,全力攻打合肥城。在魏蜀两国这场战事结束前,我们至少要拿下合肥!”

“善,左将军,立刻为朕草拟旨意。嗯,丞相,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呃,陛下,我们大吴是不是该派出使者前往西蜀表示祝贺呢?”

“嗯,双方本为盟友,此事当然应该。但是这使者……”

“陛下,我大吴的西陵督与西蜀的关子丰交情莫逆。”

“善,那就下旨,让西陵督步协为使,出使西蜀。”

“还有,陛下,臣听西陵督说,关子丰的家眷现在正在涪陵郡。”

“嗯,待会丞相去备下一份礼物,不需要太重。能代表朕的心意就好了。”

“遵旨。”

……

十二月二十四日。

此时的涪陵郡,因为关彝带走了太多的人,所以和前些年热火朝天的场面比起来,显得冷清了许多。

“枝吖”一声中,谯嫱挺着一个大肚子,从那简陋的太守府里走了出来。

没错,关彝的老婆又有了身孕。在关彝出征的这两个多月,身段是越发的明显了。

“大黄、小黑,一会在街上不要乱跑,更不许去偷吃别人家的东西。来,把嘴套给戴上。”

“吼吼~~~”

在两只老虎和几名侍女的伴随下,谯嫱一行人,步行上了涪陵县的街头。

“夫人好!”

“呵呵,王老板你也好。”

“夫人好啊,嘿!大黄,小黑,我这里有最新鲜的野猪肉,要不要来尝一点?”

“咯咯咯,宋老板要是让他们尝完了不找妾身要钱的话,我是不会阻拦的。”

“哈哈哈,夫人说笑了。要不是太守保住了这个国家,我们现在都成了亡国奴了。一点野猪肉,不碍事,不碍事。”

“哎呦,我的嫂嫂,你怎么又带着这两个祸害出来了?”

“呵呵呵,伯玉叔叔啊。用你家兄长的话说,老虎是要经常带出来遛一遛的。没事儿,我给他们戴了嘴套了。”

“那就好啊,那就好啊。”

“嗯,叔叔,子丰那边有新的消息传来么?”

谯嫱的声音不大,但这个问题,迅速的吸引了涪陵县的老百姓们。

“是啊,陈县长,有新的消息传来么?”

陈璨面对这样的问题,只有摇头苦笑:“十二月五日的消息,说是兄长们带队突袭阳安关去了,之后就断了联系。”

“啊~~~”

“兄长们现在做的事情,格局太大,小弟看了,也只有深感震惊和佩服。此战若是胜了,可保我大汉数十年平安。若是败了……”

败了的结局是什么?除了全军覆没还用说么?

少顷,一个声音响起:“关太守绝不会败!”

“是啊,我涪陵郡窘迫了这么多年,关太守来了后就迅速实现大治。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败呢?”

“举国皆降,就关太守力挽狂澜,社稷转危为安。关太守绝不会败!”

“是啊,且请夫人安心养胎。说不定小公子出生的时候,太守就凯旋归来了!”

“姎多谢各位……”

就在众人围住谯嫱善祈善祷的时候,陈璨的眼角猛然一挑。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短袍的男子,在其袖口上有着一只白色的鸽子图案。陈璨知道,那是鸽舍的专职人员。

“县长,鸽舍最新消息,剑阁那边传来消息,太守他们已经成功袭取了阳安关!现在,大将军已经整顿兵马,准备冲出剑阁!”

第一四一章 复兴歼灭战(八)

“哗啦!”“噗~~~”“啊~~~!”

十二月二十四日,阳安关城头。激烈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

南城的弓箭已经全部射光,连北城的弓箭也被搬运了过来。远程武器的缺乏,导致关彝等人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魏军缓缓的接近自己的城墙,然后开始蚁附攻城。

而对于魏军来说,由于无数障碍墙的阻挡,导致本方的远程攻城器具不能成批量的进入射程。同时本方部队不能大规模成建制的在一定范围内展开,所以也不得不持续以小规模的投入部队持续的攻城。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退路的战斗,这是一场双方都不得不短兵相接,赤身肉搏的战斗。所以,短短的两天,整个阳安关南城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先前关彝把蒋舒等两百多叛军的尸体钉在了城墙外侧。现在,随着无数次的云梯挤压,以及后续魏军攻城从云梯上摔下时本能的对尸体的拉扯,短短两天,这两百多具尸体已经全都成了肉酱,紧紧的贴在了城墙之上,远远看去,好像城墙的外侧面有了两百多个红色恶鬼的刺青一般。

城墙之下,无数的尸体已经渐渐累积了两米之高,而且这尸堆的高度还在迅速的增高。

即便如此,没有了退路的魏军,仍然发了疯的前赴后继的继续朝着阳安关汹涌而来。

“丝丝~~”一阵轻微的肌肉被划开的声音响起,关彝的朴刀将一个登上城墙的魏军士兵来了一个开膛,大量的内脏混合着一些粪便在喷涌的血液中哗啦一声撒了一地,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极度的恶臭。

但是关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睛都没有往这里再看一眼。只见他的身影迅速的晃动了一下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侧后方一个魏军士兵的攻击,然后就地在满地污物的血池中打了一个滚,再一次的斩杀掉了另一个方向上的魏军士兵。

城墙上,几乎所有的复兴军士兵,全都和关彝一样,在多次的厮杀中,全都成了血人。他们的脚下,到处都是人类的残肢断臂,抑或是各种内脏。在不断喷涌的鲜血浸泡中,在人类的双脚反复践踏中。这些东西慢慢的都变成了一种奇怪的,褐红色的浆体。然后,所有复兴军的士兵,不管轮换下来的时候在城内把自己清洗得多么干净,但只要上到城墙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全都变成了面目模糊的血色修罗。

而事实上,这时候的轮休对于复兴军的士兵们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了。因为心如铁石的钟会,驱赶这自己的士兵,采用了不间断的攻击。同时随着城内猪油等油脂的耗尽,少量弓箭、石弹被关彝压制下来留待最关键的时候使用等诸多因素,复兴军不得不把更多的敌军放上城墙来予以歼灭。这就导致原先可以三班倒的复兴军,每一次上城之后,都要在上面待够十六个时辰才能休息。

“呜呀!呜呀!”随着这一阵阵咆哮响起,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巨汉,双手挥舞着两只大锤,在城墙之上来回奔走。每一声呜呀声响起,就必然有一个魏军士兵的头颅变成齑粉。作为关彝的侍卫长,氐人的少年英雄句宁,在这样的战场上,发挥出了自身最大的优势,他在城墙上走上一圈,魏军的士兵自然的会被清场许多。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复兴军本方的伤亡,始终还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快快快,把弩机运上去。”当城墙上的厮杀声开始渐渐减弱,明显本方这一次投入登墙的士兵又将全部阵亡的时候,钟会的帐下督丘建,催促着麾下的二十来个士兵,将一台大型的床弩缓缓的推进。终于,阳安关南城墙进入了其射程。

“瞄准那个巨汉,左,右,再左,好!射!”随着丘建的命令,一名魏军狠狠的砸下了床弩上的机廓。一根长达三米的长枪,带着破空声飞速的朝着在城墙上厮杀正酣的句宁风驰电掣而去。

“伯定小心!”刚刚再一次砸碎了一个魏军脑袋的句宁,突然觉得背后涌来一股很大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句宁的身躯狠狠的往前迈了一步。就是这么一瞬间,长枪飞到,巨大的势能非常轻松的贯穿了句宁身后之人的身体,然后余势未尽的长枪,带起此人的身体继续飞驰,直到撞击在了城墙内侧的垛墙上才极不情愿的停了下来,在发出巨大撞击声的同时,还引得附近的城墙轻微的一阵摇晃。

“勇伯!”句宁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悲呛的发出一声大吼。但是后面继续爬上城墙的魏军士兵,让他无法赶到廖勇的身边,他只能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继续和敌人厮杀。

“投石机,投石机!瞄准那架床弩,砸烂他!”头部裹了好几层纱布,但仍然在缓缓渗出鲜血的简单,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再也不管本方还有多少石弹,疯狂的要求本方的投石机再次启动齐射。

“快,丢下这玩意,快跑!躲到那堵障碍墙后面去。”丘建等人刚刚起身,一枚石弹就准确的砸了过来,床弩化为齑粉的同时,有好几个魏军也被咋成了肉酱。

时间进入酉时一刻,冬季昏黄的太阳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西垂到了天际,在这一天,或许是这里的鲜血流的太多的缘故,难得的在这湿润阴冷的冬日里。居然出现了晚霞,在夕阳的照射下,整个天空,都弥漫出一种诡异的血红……

“哎,鸣锣,收兵。”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前方原先灰白色的城墙已经彻底呈现出暗红色的阳安关,钟会无奈的再一次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回到大营,也不和营中诸将说什么客套话——大家都没有那心情。钟会直接发问:“今天全军伤亡几何?”

“呃,镇西将军,今日战斗刚刚结束,具体数字还有待统计。但今日全体我们派出去冲城的是八千人,这会回来的只有两百余人。到了晚上,那些躲在障碍墙下的士兵会回来得更多一些,但想来不会超过五百人。”

“呼~~~这就又是七千多人没了啊,加上昨日的五千人,再加上蒋舒的三千人。这阳安关,我们已经填进去一万五千人了。”

钟会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沉重:他带来的三万人加上夏侯咸先期抵达的一万,一共就四万人。就算不算蒋舒的那三千人,现在本方也阵亡了一万两千多人,近三分之一的部队就没有了!

可是看这阳安关,仍然屹立不倒。这样每天消耗五六千人的打下去,自己的部队能撑几天?又从剑阁大营那边抽人吗?那里确实还有近五万战兵和几万民夫,可是那里也有姜维的四万主力啊。那可是姜维啊!大营的兵少了,姜维从剑阁峡谷内冲出来了怎么办?

“护军那边打得怎么样?”

“刚刚收到的消息,护军那边打得很不好。而且和我们这边的敌人缺乏弓箭不同,护军那边的那支敌军,弓箭近乎无限,我军很难靠近城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据护军说,白水关的那支蜀军,其弓箭箭头什么都有,铁质的,铜质的,甚至还有骨质的。”

“哼,肯定是阴平、武都那边的羌人在协助他们守城。这群养不熟的狼崽子。不过,既然无法临近城墙近战,护军那边的伤亡应该不大吧?”

“还好,比咱们这边好。护军两万人马,现在伤亡不到六千。”

“……也不少啊。”钟会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转向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舆图:“这几天,我军派出去寻找其他通道的部队有没有消息?”

“呃,将军恕罪,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供大军前行的其他路线。”

“罢了,这刘备诸葛亮经营巴蜀这么多年,如果有路的话,也早就被他们给毁掉了。我军的粮草还能维持多少天?”

“将军,若是全军静坐不动,可以维持十天。如果还要像最近这几天这样的话……就……不足五天了。”

“五天……只有五天了吗?就算汉中的荀恺等人知道消息,拼命攻打阳安关北城,五天之内也打不下来啊。”焦躁的背负着双手在大帐里走了许久。

“给护军传令,让他从白水关收兵,把部队都带到这边来。”

“可是将军,若是护军撤了,白水关的敌军冲出来了呢?”

“哎,那就让他们冲出来吧。反正,打不破阳安关,冲不冲出来,我们的结果都一样!”

第一四二章 复兴歼灭战(九)

“勇伯,呜呜,勇伯……”

廖勇,这位承担着这群衙内战阵之道启蒙老师重任的老将,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七十多岁的高龄,还能以一个战士的身份战死于沙场,或许对于这样的老兵来说,这才是最大的荣耀吧。

没有时间去悲伤,关彝等人只是简单的设了灵堂对廖勇进行了祭拜后就又要开始忙碌的工作,以便应对明日的厮杀。

“先清点人数,今日终了后,我军还有多少能战之兵?”

“回兄长的话,今日我军阵亡五百余人,伤一千一百人。连带前几日的伤亡,我军现在共计阵亡九百二十人,伤两千七百五十六人。伤员中,重伤员一千二百余人……把北城的两队和轻伤员算上,我军可战之兵还有九千两百余人。”

“善,虽然今日伤亡大了点。但基本还能接受……除了勇伯。对了,老阿,今天眼睛都被搞瞎了一支,明天就不要上了。”

“嘿嘿嘿,君候说的什么话。老头子羡慕死廖勇这家伙了。打了一辈子仗,没有老死于病榻之上,而是阵亡于疆场。这是何等的荣耀啊。瞎了一只眼又怎么样?杀魏逆,我们无难最擅长了!”

“哎,我懒得管你。多想想你在涪陵郡的孙子、孙女……”转过头,关彝对李密道:“令伯,我们还有多少弓箭和石弹?”

“密刚刚去清点过了,我军还有弓箭七千支,石弹三百枚。已经全部在南城楼了。”

听到这个数字关彝等人一阵牙酸,赵毅更是快把脑袋垂到肚子下面去了。这么点物资,真要敞开了打,几个呼吸之间就全部撒出去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弓箭少,就不用了么?没这个道理啊。

“哎~~~从十五日下午,伪魏的军队第二次攻击阳安关北门后,到现在差不多快十天了,北门一直没有遭到攻击。依我之见,这汉中的魏军应该是撤了。可是为什么汉中那几个据点的友军都没有人来联系我们呢?”

“兄长,汉中还有友军?十几万魏军扫过,不应该全部失陷了么?”

“你这傻孩子没去问过皇甫闿?令伯,你也没去问过皇甫闿?”关彝当然不用去问被俘的皇甫闿了,因为作为穿越者,他非常清楚在历史的本位面,汉中三城一直坚守到了最后。可是他没料到张遵就罢了,连李密都根本没有问起过皇甫闿汉中三城的情况。

怪不得张遵等人会有这种想法,事实上由于阳安关过早丢失,导致汉中盆地内的汉军和蜀汉后方的大部队完全失去了联系。在众人的直觉中,都认为汉中盆地本方的据点应该全部被拔掉了。

“这么说汉中还有少量据点在我们自己人手中?”

“嗯,此事是我疏忽了,也是最近实在是太忙,完全忘了这事。国威,赶紧派出斥候,北上汉城、乐城,寻找我们的友军。”

“喏!毅这就……”

“兄长!兄长!好消息好消息!”正当赵毅躬身回答,准备启程的时候。在北城楼值班的孙刚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兄长,大喜!原来我方在汉中的据点还有三个没有失陷。现在,黄金城都督柳隐柳参军已经率部到了城下。”

“好啊!诸位,快快随我出城迎接!”

作为坚定的姜粉,柳隐在进入阳安关看到关彝等一众陌生面孔后也傻了眼。等到听完关彝等人的述说,与世隔绝三个月之久的柳隐柳休然嚯的一下站了起来:“那蒋舒狗贼的尸首在哪里,老夫要去将其大卸八块方能消了心头之恨!”

呃……这会阳安关南城墙上一坨一坨的肉酱,不知道哪块是蒋舒的了。

少顷,柳隐又重重的对着关彝等人大礼参拜:“若不是君候等人一朝奋起,我等皆为亡国之臣也!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请君候、诸君受我一拜!”

众人连忙起身把柳隐扶起,关彝对柳隐说道:“休然公,军情紧急,叙旧的话以后再讲。现在我阳安关缺弓箭、缺石弹、缺火油…..总之,缺一切守城的物资,还请休然公为我等想想办法。”

“君候放心,此事易办。好叫诸位得知。两日多前老夫舍弃了黄金城出来后,于前日夜间抵达乐城,昨日中午经过汉城,王监军、蒋护军一边继续紧守两城,一边派出人手打探魏军去向。而老夫因为心急阳安关的情况,所以就率先来了这里……这样如何,请君候把关内的魏军俘虏和重伤员交给我,我率领本部兵马护送受了伤的兄弟去汉城救治,回来的时候让这些魏军俘虏搬运大量守城器械过来。”

“善,还请休然公勿辞辛劳,立刻启程。”

“呵呵呵,老夫在黄金城枯坐了三个月,比起诸位挽天之顷的大功来,一点都算不上什么辛苦。对了,君候可速速将那皇甫闿斩首。这普通魏军不知道我汉中三城尚在也就罢了,难道他还不知道?居然不主动告知君候,真是该死!”

“关彝知道了。这皇甫闿虽然可恶,但也怪本将没有主动问起他。说真的,来了这阳安关这么多天,一直都没空呢。”

“也罢,那老夫就先走了。请君候放心,虽然从汉城回来的时候因为要运送很多辎重,其速度肯定比不上老夫现在的纯骑兵部队。但老夫保证,最多两天时间,必会将君候需要的东西运来!”

“如此就拜托休然公了!保重!”

“君候保重,诸位保重!”

……

与此同时,二十五日凌晨,剑阁,蜀汉机动兵团大营。

“诸位,现在外面的魏逆大营,虽然人影叠叠,但是其声音小了很多。而且这几日我在关城城楼上远望,发现其营内的炊烟数量也少了不少……如此种种,只能说明一点:钟士季派出了大量主力,前往阳安关或者白水关去了。子丰他们那边的突袭,应该已然成功!”

“既然如此,伯约,我等还等什么?赶紧的杀出去吧!时间拖得久了,我怕子丰在阳安关撑不住!”

“呵呵呵,元俭,关心则乱啊。放心,关子丰今年都三十岁了,刚刚在新都阵斩了我等都为之头痛不已的邓艾。他的将略,已经在我等之上了。所以,这么几天的时候,无论钟士季如何攻打,阳安关定是巍然不动。”

“那么,大将军,我等……”

“剑阁是CD平原最后的屏障,由不得我等不慎重一点,照理,多等几天才是最为稳妥之法。但是关子丰他们又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如果他们真的拿下了阳安关,我们早一天冲出去,他们也早一天安全。所以……元俭,我欲休书一封给钟士季,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去魏军大营探探虚实。”

“呵呵呵,好啊!请大将军快快修书,我要去看看钟会那个竖子长什么模样。”

……

此时代替钟会镇守魏军剑阁大营的是卫灌。现在他的身份是镇西将军府随军长史(留府长史是杜预),其实就是钟会的监军。

河东卫氏,高门大族。这一家子的主要优势是:书法、基因。没错,这一家子人,女人长得漂亮,男人,也,很,漂亮。

“报~~~监军,营外有蜀国使者求见。”

“嗯?蜀国使者……这是听闻到什么风声来探听虚实了吧?不见!”

“监军且慢。”

“嗯?孟静有什么要说的?”

孟静,是蜀汉降将句安的表字。十四年前,姜维让句安在麹山孤军筑城,结果被陈泰重重包围。姜维救援不成,被迫退走。而句安在绝望之中只好投降。十四年来,句安在曹魏阵营中,也缓慢爬升到了杂号将军的位置上。

“监军,此时蜀军派来使者,摆明探听我军虚实。若是直接不见,岂不是明白的告诉蜀军,我等陷入困境了么?”

“也是,那就让使者进来吧。不过在此之前,尔等还要如此如此。”

过了一会,廖化带着两个随从进来了:“大汉右车骑将军廖化,见过钟将军……”

钟将军?嗯,也好,本将就假扮钟会好了。

“本将正是大魏镇西将军,蜀将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大将军觉得钟将军在剑阁外面待得太久,怕是了无生趣。派末将来给钟将军送点果酒。”

“啊?呵呵呵,姜伯约有心了。廖将军回去的时候也带点我大魏的土特产转增姜伯约。对了,贵军的粮食够不够?要不要我军分赠一点?哈哈哈哈哈~~~”

……

“大将军!我军可以出击了!今日坐在魏军主帐内的为首之人,虽然自称钟会,而且年龄也相仿。但是言语之中夹杂着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并州口音……所以,钟会其实根本不在大营中。”

“哈哈哈,这大汉十三州,所有的口音都瞒不过廖老将军啊。善,传令,召回在南侧屏蔽的伯治(赵统)队。明日,我军出击!”

第一四三章 复兴歼灭战(十)

姜维在二十五日凌晨说的明日,当然不会是二十六日了。二十五日的卯时,蜀汉战力最强大的机动兵团,在剑阁峡谷内休养生息两个多月后,终于开始对魏军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卯时,是早上五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在西南地区的冬季里,这个时间段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而就在这个时候,姜维率军出动了。

首先开出来的,是蜀汉最具特色的部队,车兵。

鼎盛于西周时代的战车,早已被淘汰了。这里的车兵,和战车有很大的不同。简单的来说,他其实是西周战车的反向版。

两个车轮的上面,是一块平铺的厚木板,可以容纳两名掷枪手从容站立。朝向敌人的那一面,竖着放了一块高达一米五的厚木板,对敌的那一面有着厚厚的蒙皮,以此来给车内的掷枪手提供保护。而且为了防止敌人攀爬,整块蒙皮上还到处乱插着各种小而锋利的坚刃……在这块竖立的厚木板和两个车轮之间,是五根长达一米的锋利剑刃——这是为了防备敌军的战马冲击战车而装备的。在整个战车的后面,是一根坚硬木材做的扶手。四个身披重甲的士兵双手放在这扶手上,为这辆古代版的坦克提供前进的动力。

六个士兵操控一辆战车,三千车兵部队一共有五百辆这样的战车。每辆战车的横截面是两米,每辆战车之间还需要稍稍留出点空隙。所以,一旦整支车兵部队一字排开,足以遮蔽上千米的战场。

而剑阁的出口处,去过的人都知道,那里的宽度是绝对没有一千米的。

现在顶在剑阁出口处最前面的,是以前诸葛绪率领,并被钟会强行吞并的雍州兵。这支军队和姜维的机动兵团反反复复的打了十几年,对这样的车兵阵势并不陌生。当大营的哨兵远远的看见这一队汉军后,非常正确的做出了判断:“敌袭!蜀贼的车兵来了!”

兵种是叫正确了,但是该怎么应对呢?

以前在陇西战场上,由于战场面很宽大,所以前进缓慢的车兵从来都不是进攻武器——它只是面对敌人成群结队的骑兵时用来防守的。如果在广袤的陇西高原,姜维敢用行进速度这么慢的车兵来进攻,邓艾会非常愉快的教导姜维什么叫做骑兵的奔射。

现在问题不一样了,在如此狭窄的战场,车兵成了攻击性武器,应该怎么应对呢?

而且这一支雍州兵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作为这支雍州兵原本的统帅,诸葛绪虽然将略不怎么样,但总体还是顾惜自己的士兵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出桥头。所以,这家伙很得军心。

结果这位敬爱的主帅被钟会那个狗娘养的陷害入狱,被押去了洛阳。大家心里其实老大的不痛快。

到了钟会麾下后,狗日的来自首都的世家子不把我们这些地方兵当人看,让我们顶在最前线——火大得不得了不说,还要被后面洛阳的中军嘲笑和欺负——你笑个屁啊!有了首都户口就是首都人了?那个谁?张大麻子,你TM前年还不是在我们雍州军的序列里跟老子睡一个帐篷。你拽什么拽?

好在后来被钟会派来统帅他们的长官是庞会。这位祖籍西北的汉子,武艺高强,为人光明磊落,虽说耳朵里听不得姓关的有点让人无法理解。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位不错的长官——毕竟,长官上任后,本方士兵被洛阳中军的士兵欺负了,他是真敢带着咱们去砸人家的场子的。于是,在后来驻扎剑阁的两个多月里,这支雍州兵总算慢慢的恢复了士气。

可是,二十日那天,庞会将军居然走了!而且走得非常突然和急迫,一点交待都没有。虽然上面又派了爰(青彡)参军来统领他们,可是短短的四五天,爰参军连下面主要的几个司马都没有认清楚吧。

(青彡是一个字。古籍中偶见,现代的输入法打不出来)

而蜀贼居然在这个时候摆开堂堂之阵出击?这时机怎么掌握得这么好啊?

“咦,看旗号,前面的应该是诸葛绪的雍州兵。怎么反应这么迟钝?”

“嘿!伯约,管他呢,这是好事啊!”

“那倒也是,突将队,打开通道,前进!”

“嚯~~~”

随着姜维的命令,一队大约一千人的精锐汉军飞快的越过前方的车兵队,迅速的接近了雍州军的大寨寨门。

这些矫健的身影在灵巧的避开敌方大寨城楼上射过来的散漫箭支后。突进到了敌寨前不到一米处,然后动作整齐划一的抛投出钩绳,绳头上的铁钩精准的落在了魏军的寨墙上,然后这些突将们就飞快的拉动绳索,将自己的身躯迅速的带上了寨墙。

大寨城楼上的雍州兵并不是弱鸡,面对这种情况,仍然在低级军官的组织下进行了抵抗。但是面对整个蜀汉最强大的机动兵团里个人战力最强的突将队。在后面的部队没有及时跟上,以少数对抗多数的情况下,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

很快,寨门打开了,三万雍州军的大营就此敞开。

“太顺了,打雍州军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面对如此顺境,姜维一点愉悦的心情都没有。但是事已至此,他没有退回去的道理:“突将队分散,以十人为一队向前搜索,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虎步军突前守住寨口。车兵徐徐进入大寨,然后逐一结阵!”

在这个过程中,雍州军的反击仍然在持续,但大都是以曲(五百人)为单位的进攻。部(一千人)级规模的反击都非常少见。这种程度的反击,面对完全体状态的蜀汉机动兵团,当然陆续的被其粉碎了。

“参军在哪里?为何大营那边一直没有发令?”

“不会是跑了吧?”

“难说,这个家伙不见得有庞将军那样勇敢……”

这些雍州兵猜测爰青彡是不是临阵脱逃,还真的委屈人家爰青彡了。不过此时爰青彡确实不在雍州军大营里。

“监军,情况就是如此,属下去了雍州军大营五天,初步了解了一些情况。三万雍州军每日的吃食,起码比中军少了两成。下面的士兵无不怨声载道。这样下去,士气堪忧啊。”

“哎,爰参军啊。你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你去雍州军大营掌军的那一天是二十日吧?就是那一天镇西将军下令全军减少粮食配给的啊。不光是雍州军,就是后面的中军也是一样的啊。”

“啊?是这样吗?原来是个误会啊。哼!雍州军的那些军头以为我刚到大营好哄骗,居然合起伙来愚弄我?本将回去了一定要……”

“监军!啊?爰参军你怎么在这里?监军!剑阁内的姜维杀出来了!”

“啊?!”

……

“大将军,我军已经攻陷雍州军的中军大帐。”

“善!没想到雍州军今晚居然这么没组织。真是天助我也!”

随着姜维的这句天助我也,时间来到了辰时一刻,太阳终于要爬上来了,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借着视线的好转,雍州军开始慢慢的恢复了不安的情绪。作为一支和蜀汉机动兵团打老了仗的职业兵团,他们其实并不弱。

不断有各级军官开始出面,招呼着自己的士兵开始向着自己靠拢,几个军官之间,又相互串联,慢慢的,雍州军的抵抗开始激烈了起来。

而且,在雍州军大营的后面,无数的大旗正在来回摆动,毫无疑问,训练有素的洛阳中军正在迅速集结。

姜维不想继续打下去了。

不光是他,廖化、张翼、来忠、赵统、向充、刘敏等蜀汉主要将领,都不想打下去了。

不是打不赢,而是这么硬拼下去,在击败敌人的同时,本方的损失会很大。毕竟,这群人的建军思路和关彝这样的穿越者是完全不同的。

关彝的建军思路是:要建设一支低技术含量,可以大量复制的军队。开战之前,我尽可能的给你们配备最好的装备和武器,给你们最好的福利待遇,彻底的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到了战场之上,就一切以胜利为目标。伤亡是需要考虑的,但是这要排在胜利之后。

而长期小本经营的姜维,他麾下的每一个士兵都是精锐,都是训练、实战了多年的宝贝。如果在惨胜和暂时性退却之间选择,他一定选择后者。

突然之间,魏军大营深处,好几个地方都突然冒起了滚滚浓烟,姜维刚才还紧皱的眉头,这会终于舒展开了:“车兵继续前进,我们再战一刻钟。等深入敌军粮库的突将队兄弟们回来后,我们就缓缓撤退!”

第一四四章 复兴歼灭战(十一)

十二月二十五日清晨,蜀汉大将军姜维率军从剑阁杀出,突袭魏军的剑阁大营。双方鏖战大约两个时辰,在成功的点燃魏军的几个粮库后,姜维率队从容退回剑阁。

“监军……”负责统计损失的军粮官这时候差点就在卫灌面前哭晕了:“我军大营内的十个粮库,有七个被点燃。其中最南面的三个粮库全部被烧毁,颗粒无存。剩下的四个中,有两个烧了大半,还有两个的情况稍好一点,损失不到四分之一……总之,现在全军存粮还有……还有……呜呜呜……”

卫灌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沮丧,看着这军粮官在下面哭哭啼啼的很久,他居然连呵斥的力气都没有。

还好,军粮官的哭泣没有多久:“监军,现在全军存粮还有……七千石。”

“什么?”哪怕是再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卫灌也实在无法接受。他蹭的一下跳了起来,那枯瘦的手臂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的抓住军粮官道:“不是还有三个粮库完好无损吗?怎么只有这么点?”

“监军,咳咳,监军,北面的三个粮库都是给那些随军民夫准备的,他们又不打仗,平时配给就少,所以那里的粮库本来就放置得少啊……”

七千石粮食对于现在的魏军剑阁大营是个什么概念呢?

汉制,一石粮食大概是27公斤。七千石就是一万八千九百公斤。

在关彝突袭阳安关之前,整个剑阁大营里有十一万两千战兵和四万随军民夫(含部分蜀汉叛军的家眷)。阳安关丢失后,钟会先后派出了四万三千人北上。白水关那边,则是胡烈率领两万人西进。当然,这六万多人出发的时候,是带走了大概十天左右的粮食的。目前这两支部队的六万多人,暂时不需要剑阁大营的供应。

也就是说,不算这天早上的战损,整个剑阁大营有足足八万九千余人。一万九除以八万九……摊倒每个人的头上,不足250克。勉强算是这个时代一个成年人一顿的饭量。

一顿!

作为家学渊源的世家子,这么简单的算术题卫灌一下子就算出来。这时候的他满嘴苦涩,说真的,他都巴望着刚才那一仗,本方损失惨重了——最好死个一两万人,少几万张嘴!

可惜,人霉了喝水都要噻牙缝。

“监军!万幸!万幸!”爰青彡乐呵呵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好事啊好事啊,我军此战战损其实不大,阵亡的不过一千二百余人,受伤的也只有两千来人。蜀贼声势搞得那么大,对我军的打击其实很小。呵呵呵~~~”

“我TM……”看着爰青彡那一张乐呵呵的猪脸,卫灌都想学学钟会,先宰个大将缓解下自己的心情了。总算他们卫家从来都不是杀伐决断的主儿,这个念头在心里稍微打了一个转后,终究是没有破土而出。

“哎,传令。全军整备行装,分为三部,交替掩护,今晚子时开始向东北阳安关方向,转进……”少顷,卫灌又声音哽咽的补充了一道命令:“不要通知后营,那四万民夫,不要了。”

……

二十五日中午,从白水关后撤的胡烈军回到了剑阁大营。在和卫灌简单谈过之后,胡烈也是满心绝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没说的,撤吧,都撤到阳安关方向去。

胡烈是十六日夜间率军向白水关出发的。二十日得到了剑阁大营的一万兵马补充。打了几天白水关又接到钟会的命令后撤。回到剑阁大营的时候是二十五日。此时他的部队随军粮食不足四天,在负担上了剑阁大营四万来战兵后,其军粮也就剩下了一天!而从剑阁大营到阳安关,再快也需要一天半的时间。所以,再也拖延不得了,到了二十六日凌晨,魏军开始有序的撤退。

当然,想撤退哪有这么容易?回到剑阁峡谷内补了一天瞌睡的姜维,在看到剑阁峡谷外如此明显的军队调动,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又率领机动兵团杀出来了。

“监军、护军,你们快走。末将率军将其拖住至少一个晚上!”前段时间以来,一直昏头昏脑没搞清楚状况的参军爰青彡,这时候总算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了。

“善,爰参军保重。后会有期!”这时候的后会有期,真的是最良好的祝愿了。

“呵呵呵,全体雍州军将士,听我号令!我军已经陷入绝境,不胜,必是全军覆没!可我们就算战死,也要让这些蜀贼看看我们陇西男儿的勇气!”

“嚯~~~!”

……

时间进入了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清晨,当剑阁那里,胜利女神已经对姜维撩起裙摆的时候。关彝和他的兄弟们,却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无数的破空声在头上呼啸而过,所有弓箭已经全部射光的关彝军,被城下无休止的漫射压制得头都不敢露。他们死死的趴在垛墙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大队的魏军从容的在关城下慢慢整队,集合。然后,成建制的开始攀爬城墙。

即使本方军队已经开始攀爬城墙了,下方的魏军弓箭兵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压制,继续压制守军。让他们不能抬头。直到大批量的友军登上城头为止。至于中间或许有误伤?那已经顾不得了。

“MB的老子以后做一城之守的时候,城里没有千万支弓箭库存,老子绝不上任!”头上,左臂、左侧大腿全都缠了绷带的简无双,这时候狼狈的趴在城墙上,恶狠狠的吐着槽。

“嘿嘿,俺老张以后攻城,也要像今天钟会这厮这么奢侈。”

“哼!这钟会有本事就这一波就把我们全部拿下,要不然,这城墙上这么多弓箭,老子待会会全部还给他。”

乐观的年轻人们,在如此绝望的时刻,仍然能够说说笑笑。听着自己的兄弟们这个时候还在吐槽,关彝只觉得内心无比温暖。

“好了,他们上来了。各位兄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兄长!后会有期!”

“众将士,起身,杀敌!”

“嚯~~~!”

……

与此同时,剑阁。

时间已经来到辰时,姜维军和困兽犹斗的雍州军摸黑厮杀了一个晚上。虽然损失惨重,但已经陷入绝境的雍州军仍然在负隅顽抗。

没得办法啊。陇西军和蜀汉机动兵团来来回回打了十几年,这里面的血海深仇,那真是罄竹难书啊。

姜维军不是没有大声劝降,可是开什么玩笑?陇西男儿怎么会向年年入寇的蜀汉机动兵团士兵投降?而蜀汉机动兵团的士兵,又哪里会心甘情愿的接受雍州军的投降——七年前的段谷之败,这耻辱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洗刷呢!

“这样下去不行,我方损失太大了!嗯?这地面……哪里来的骑兵?”

“大汉镇西中郎将马杰在此!伪魏败军,还不快快投降?!”

“大汉安南将军霍弋在此,尔等后路已断,粮饷全无,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诸位魏国将士,寡人乃大汉北地王刘谌!寡人以大汉皇室声誉作保。只要尔等放下武器,我等绝不无故戕害尔等一人!”

“我大魏的同袍们,我是大魏建义中郎将王买。我等在白水关被汉军俘虏,确实未曾有一人被戕害。兄弟们,我们败了!大家,降了吧!”

……

巳时,阳安关南城墙。

“呼呼~~~呼呼~~~”在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后,关彝低头看了看右手里已经缺口多多的朴刀,惨惨的笑了笑。“哐当”一声将其丢弃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想要去附近的血旺和血块中,寻摸一把还算将就的新刀具。

“噗嗤”一声,一支羽箭飞快的射进了关彝的后肩。可是关彝浑然不知——他的身上,不知道已经插了多少支弓箭了。总算是这副战甲足够坚强,让他还不至于流血过多而死。

“太守!”句宁一个侧扑,将关彝按倒在垛墙后面:“太守请稍待,宁去给你找把刀来。”

“哎~~~”舒服的把沉重的身躯靠在了垛墙上,关彝双目无神的仰头看着天空:“这时候要是有支烟就好了。”感叹完这句,他那连续奋战了整整两天的身体再也扛不住了。就此要沉沉的睡过去。

终于!一个声音高喊了起来:“大汉汉中参军柳隐率军来援,魏逆还不受死!”

紧接着,又一个声音响起:“大汉汉中护军蒋斌来援,钟会何在?”

“大汉汉中监军王含来援,魏贼何不早降?!”

几千个声音同时响起:大汉汉中军团来援,魏贼快快投降!

第一四五章 战争与和平(一)

蜀汉炎兴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汉中军团带着大量的守城物资进入阳安关。钟会军在即将攻克阳安关的前一刻,倒在了终点线前。

二十七日,卫灌、胡烈率领剑阁大营的败兵抵达阳安关,与钟会等人汇合。

二十八日,在收编了曹魏剑阁大营里的两万雍州军和四万民夫后。刘谌、姜维、霍弋、马杰等率领四万余人的主力部队抵近阳安关。

二十九日,全军彻底断粮的钟会派出使者,向刘谌投降。

炎兴二年(264年)一月初三,姜维、马杰率军出现在兴势,据守在箕谷南端出口的荀恺等人,见到姜维的旗号,知道大势已去。迅速的全军退回长安。

至此,从炎兴元年(263年)八月开始的这场魏伐蜀之战,在经历了四个多月的惨烈厮杀后,暂时告一段落。

“臣北地王谌、大将军维、左将军彝、安南将军弋…….权中郎将杰等顿首陛下。炎兴元年八月,魏逆犯我边境。战事初起,强掳得逞一时。阴平、武都先后失陷。又有蒋舒、马邈等厚颜无耻之徒临阵降敌,致使王师锋锐稍挫……然我大汉,上有列祖列宗庇佑,下有军民万众一心。但有昂然奋发,贼寇瞬时灰飞烟灭。一战灭敌于新都,贼酋邓艾授首。二战于阳安、三战于白水、四战于剑阁……今魏逆入寇大汉之酋首钟会,箭近粮绝,于二十九日全军请降……二年一月初三,魏逆余部退出我汉中全境。臣等不日将发兵阴平、武都,收复失地,驱杀余孽。其捷报通传之日,当在不远矣!”

“自炎兴以来,虽偶有叛汉附逆之无耻奸人。然臣民百姓,大多心怀忠义之心。牙门将广、阳安督佥、梓潼守子明、卫将军瞻、右大将军宇、羽林督球、尚书郎崇、卫将军子尚……并大汉将士二万六千余人,皆尽忠为国,没于王事……大汉国祚由危转安,皆赖此等英烈舍生忘死,奋勇报国!诸灵苍天之上,必将永世庇佑大汉。宜将建祠配祀,使其永垂不朽!”

……

时间进入了西元264年的1月,在历史的本位面,这个时候蜀汉亡国已经有两个月之久,但现在蜀汉还活得好好的。穿越者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在这个时候,彻底改变了历史!

当然,关彝此时已不再是一只小蝴蝶了,他改变了蜀汉的历史,同时,也间接的改变了曹魏和司马家的历史。

从十二月二十一日接到杜预的报告起,司马昭心里就很清楚,除非出现奇迹,钟会那支十万人的大军是没得救了。而奇迹这个东西,像司马昭这种现实到了极点的政治生物,一般是不会怎么期待的。

所以,司马昭的应对,完全是按照本方全军覆没的情况来做计划的。

十二月二十二日,廷尉荀勖(东汉司空荀爽的曾孙,其母亲是钟会的堂姐)带头,尚书郎郭奕(此郭奕为郭淮的侄儿,不是郭嘉的儿子郭奕。郭嘉的儿子郭奕和他爹一样是个病秧子,死得早)、给事中和峤等人跟进。一起上书魏帝曹奂,说是相国近期制定五等爵制(汉朝的爵位一般只有王、侯两级。公的话一般都是给准备篡位的权臣。司马昭的五等爵制是恢复了西周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的爵位,这一爵位等级制度一直延续到清朝灭亡。),使得朝廷再现西周礼制,上下尊卑一目了然。此举功莫大焉。

又,相国本次伐蜀,除了拿下汉中外,还拿下了本国丢失多年的阴平、武都。既然拿下汉中一个郡都能封公,那么还有两个郡的功劳该怎么算呢?所以我们建议,为了彰显陛下您有功必赏的英明,还是尽快让晋公晋升为晋王吧!

曹奂接到这样的奏章倒是无可无不可:本来朕这个皇帝就是块橡皮图章,随时都等着司马家来篡位的。你要封王,完全没问题呀。所以,这边司马炎的党羽把奏章一上,那边曹奂就非常痛快的下了封司马昭为晋王的圣旨。

皇帝是无所谓的,但曹魏的大臣们就有点不太舒服了。

本来曹魏这家无限责任股份公司里,曹家是大股东和董事长。夏侯家是二股东。然后诸如陈家(陈群,颍川世家)、王家(王朗,青徐世家)、辛家(辛毗,河北世家)等人是小股东。至于司马家,一开始不过是个部门经理罢了。

在这家公司的运作中,有一段时期董事长不管事,代理董事长(曹爽)和二股东又搞得确实不太像话。于是各位股东为了止损,一起抬了一位最有资历的部门经理,让他来担任CEO。结果这位CEO不是个善茬,自己当了不满足,还要让儿子继续当。当着当着还不断侵吞董事长和二股东的股权——现在已经凌驾于原始股东之上,成为代理董事长了。

代理就代理吧,虽然以前的马仔现在爬到了自己的头上是有点不太爽,但谁让当初股东们自己不出头呢?而且在司马家上位的这个过程中,司马家在侵吞了国家利益大头的同时,也分润出了不少利益让各位股东均沾。所以大家虽然有点不爽,但还是勉强接受了。

注意,是勉强接受而不是愉快接受。虽然大家对将来曹氏无限责任股份公司最终过户成司马无限责任公司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节奏不能太快,大家得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对不对?你说你十月份才称公,现在两个月不到又急吼吼的要封王,这吃相要不要再难看一点?

好在什么荀勖、郭奕、和峤啥的,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司马炎的班底而不是司马昭的班底(贾充、裴秀这些才是)。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只是年轻的司马炎不懂得政治技巧,急于求成的闹剧而已——司马昭那样成熟的政治家,是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所以,当曹奂的诏书下发后,曹魏朝堂上的重臣们,都没有跟风上书要求司马昭立刻晋位晋王——他是一定会拒绝的。

结果,让大家下巴落了一地的是:司马昭根本不像以前那样搞什么三推三让的过场。曹奂的诏书一到,他就立即接招了!

聪明的世家家主们马上明白了:要么是司马昭命不久矣,要么就是伐蜀的战事出现了极大的转折。抑或是BOTH!

西元263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当阳安关的钟会还在奋力挣扎的时候。司马昭急吼吼的晋位晋王!

如前所述,在一个帝国里面,王爵和公爵在本质上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是:王是君主,有自己独立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可以自己任命官员。而且这一整套官员体系可以和帝国的官员体系一模一样——将来魏晋禅代,可以直接实现无缝衔接。

二十五日,司马昭正式即晋王位。

二十六日,册封魏帝国的中领军,新昌侯司马炎为王世子。

同日,拜魏帝国的尚书仆射裴秀为晋王国的尚书令、拜贾充为王国太尉、拜杨骏为御史大夫(弘农杨氏,司马炎的老丈人,被曹操杀掉的那位杨修的远房堂兄弟)、拜魏帝国荆州方面军司令官陈骞为晋王国车骑将军、拜魏帝国扬州方面军司令官石苞为晋王国骠骑将军……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

请问,卫灌、钟会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职务?请问,荆州方面军和扬州方面军的军事长官都成为晋国重臣,三大地方兵团里最强大的陇西方面军的军事长官邓艾呢?这些人都没有上晋王国的重臣名录,那说明了什么呢?

毫无疑问,他们都在伐蜀战争中完蛋了!

怪不得多年来一直假惺惺的司马昭,这个时候是如此急不可耐的要在晋封公爵后不到两个月就要上位王爵啊!因为如果不趁着这个空档期把这些事情搞定,那么当伐蜀惨败的消息传来后,司马家要想再度获取军功,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至少司马昭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而若是司马昭死了,篡位之路还没有铺好,那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司马炎能够搞定这一切吗?

原来如此!

中国人办事,从来讲究一个面子上过得去。司马家这十几年不管是厚颜无耻多次指鹿为马也好,抑或心狠手辣频频抄起夷三族的大杀器也罢。但不管怎样,司马家的当家人每一次加官进爵,都至少在表面上是说得过去的。而这一次,在国家遭受如此惨败的情况下居然强行打一个时间差……好吧,你赢了,谁让刀把子在你手里呢。我们可不想被夷三族……不过啊,你这样搞,我们心里是很不舒服滴,这心里一不舒服啊,就难免有其他的想法啊。

西元264年,曹魏景元五年一月二十八日,在司马昭强行称王一个月后,喧嚣一时的曹魏朝堂勉强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曹魏伐蜀彻底惨败的消息,终于扩散开了。

十八万大军,除了荀恺、李辅、刘钦三将因为身处阳安关之北,所以其麾下的两万三千多人(攻打阳安关有折损)全师而退外,其余十五万六千余人再加六万多随军民夫,全部丢在了益州。

虽然各世家大族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全都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就在这一天,自刘备因为衣带诏之事于西元199年从许昌逃离,曹刘两家再无官方往来开始。时隔六十五年之后,一支蜀汉的使者团队,进入了洛阳。

第一四六章 战争与和平(二)

从十二月二十六日汉中兵团冲入阳安关的那一刻起,关彝就睡着了。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

在梦里,他看到了关羽、关兴还有关平、关统……他们都在朝着自己点头微笑……嘿嘿嘿,这一仗小爷打得不错吧?

二十八日夜,终于睡足了的关彝醒过来了。

“咦?叔祖?您怎么在这里?哎呀,痛煞我也!”

“醒过来了!终于醒过来了!”已经九十多岁的廖化,在看到关彝睁开眼睛后,顿时喜极而泣:“别动,赤奴儿。你在阳安关将近十天没有卸甲,身上的血污把皮肤和战甲全都粘连到了一起,怎么化都化不开……我们不得不用刀将其切开。这会儿你身上全是伤口……”

“啊?你们切老子肉的时候把刀片消毒了没有?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我可不是医生穿越啊!要是老子没有战死,最后却因为伤口发炎而死,那多悲催!”

还好,这具身体很是强壮,虽然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轻微的赤痛,但关彝自觉一点发烧的迹象都没有。

“呜,叔祖,水……”

“好,这就给你端来。”这个时候的廖化,完全就是照顾自己孙儿的慈祥老人。那双眼里浓浓的欣赏和自豪,让关彝看得心惊肉跳。

“呼~~~总算是活过来了。叔祖,我们打赢了吧?”

“赢了!赤奴儿,你做得,实在是太好了。”老廖真的老了,这会儿居然不住的擦眼泪:“钟会降了,整个魏军残存的九万余人,还有四万民夫,全部降了!”

这一次曹魏进攻蜀汉的部队,官方数字十八万,实际还有邓艾的五千雇佣兵和蜀汉的三千多叛军。一共是十八万八千多人。荀恺等人带走了两万三千有余。剩下的十六万五千人中,新都那边有两千多降兵,这里有九万多。也就是说,整个魏军这次战死了七万三千余人。

“那,叔祖,我军的损失呢?”

“嗯,且宽心,不算太大。霍绍先那边只有七百余人的伤亡,大将军这边也只有一千五百人的损失。而你这阳安关,额,稍微大了点。有三千多人阵亡了。”

关彝听到这个结果,忍不住心如刀绞:那都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嫡系啊!

说起来,这五千多人,不过是本次歼灭战的损失。而在新都,蜀汉方面也阵亡了六千多人,若是加上在绵竹丢掉的近万人,以及在江油的三千人、沓中撤退时赵广率领的三千人……零零碎碎加起来,这场战争,蜀汉也永久性的失去了两万六千左右的战力。

看起来,单就阵亡人数来说,蜀汉的损失只是曹魏的三分之一多一些。但是曹魏的国力、人口比蜀汉强得多。单以这个来比较,蜀汉毫无疑问是亏大了!

但是好在蜀汉得到了将近十六万的俘虏。这对孱弱的蜀汉国力,将会是一个极大的补充。

“叔祖,这俘虏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尚未开始解决,只是保证每人每天有一碗稀粥吊命。”

“啊?此乃大事,为何还不速速开始办理?”

“赤奴儿,你都没醒啊。大家怎么能开始办理此事?”

“咦?!叔祖,这话不对啊。论年齿辈分,我是小辈。论官衔,这里有王爷,有大将军……”

“没错,可是挽救大汉的,是你!”

好吧,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当关彝喝下一碗稀粥,身上有了点力气后,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起身办事了——这就是上位者的悲哀吧。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阳安关南城楼的时候,无论是姜维为首的机动兵团将领,还是王晗为首的汉中兵团将领,抑或是霍弋为首的南中兵团将领,甚至是北地王刘谌。全部都朝着他大礼参拜。

“不可,诸位长辈,诸位上官,你们这样真是折煞小子了。北地王,您这一拜欲置关彝于何地啊?!”

“若无左将军,小王已经自刎于先帝庙前。说不得,以小王的脾气,自刎之前还会把自己的家人杀个干净……所以,左将军是小王全家的救命恩人。当得起小王这一拜!”

“子丰,多年前你反复提醒姜维注意邓艾的偷袭,可是……若是没有子丰一朝奋起,我等都成了亡国之臣。将来斑斑青史,只会写上我姜维误国误民吧。所以,今日这一拜,你受得起!”

“是啊,左将军。若无左将军拿下阳安关并坚守近十日。就算邓艾兵败于新都,钟会也能安然撤退。到时候我汉中三城必成为齑粉……汉中军团上下万余将士,皆赖子丰活命也!”

“呵呵呵,若无子丰,我霍弋可能在南中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亡国之臣。哪比得上现在扶危定难来得威风?”

“若无左将军,我马杰定会庸碌无为一生。怎可能再树先祖荣光?请左将军受我等一拜!”

“请左将军受我等一拜!”

一个声音响起后,数万个声音轰然应和“请左将军受我等一拜!”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关彝也只有转了一圈揖,频频还礼罢了。

当万人齐呼“左将军受我等一拜”时,这浩瀚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空里传出去很远。离阳安关不远的魏军战俘营,当然也都听到了。

面色青灰的钟会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主事的人醒了,看来,我等的结局就快要定下了。唉,真想当面看看他啊,那个创造出无数奇迹的年轻人。”

是的,对于关彝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的处理俘虏问题。毕竟这次的俘虏量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一个不好,整场战役翻盘都有可能。

可是现在关彝苦恼的是:大家居然要他去坐主位。

关彝并不傻,也不狂。相反,在立下了如此滔天大功的时候,他的脑子非常清醒:无限风光在险峰啊。这里风景是很好,但伴随的危险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罢了,来人啊,把桌子都搬到关内的空地上去,摆一个圆形!”

圆桌会议,本来就是为了不分上下等级,表明参会者身份一律平等给创造出来的。在这种关彝不愿去坐主位,而大家又非要他去坐的时刻。圆桌会议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好,事情太多,小子狂妄,就不说那些虚礼了。敢问殿下,对这十三万多的俘虏,可有想法?”

“呃,左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虽然重现了白起之围。但没必要去仿效白起坑杀降兵吧?”

“不然,殿下。臣张翼有不同的看法。殿下,以前大将军北伐,也有俘虏,这些俘虏从陇西迁回汉中后也是予以当地安置。但是以前的迁徙与今日之局有三点不同。其一,以前我们迁徙回来的只是普通百姓,今日这里的是接受过长期训练的曹魏中军和陇西军。其二,以前我们每次迁徙陇西百姓,一般也就一两千人,顶天三千人。但是现在却是足足十三万人。我大汉现在在册户口堪堪百万,如何能够稀释这么大量的人口?其三,以前我们迁徙陇西百姓,那是让其拖家带口全家入境。现在这些俘虏,其家眷全部都在洛阳。我等如何让其归心?所以,以臣之见,昔年武安君也是因为俘虏的赵军实在太多,无法处置,不得不全部坑杀!虽然此举有伤天和,但实乃最安全稳妥的办法。臣愿世世代代接受诅咒,亲自率人将其尽屠之!”

应该说,张翼说的很有道理:这么多人,都放回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留下来吧,蜀汉那么小的体量,稀释不了。而且这些人和新都那些俘虏不同。这里是以军人,而且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为主。把这些人放进蜀汉内地让他们做普通农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这些人的家眷也不在这里,根本就养不熟。

杀俘?一次杀十几万?饶是刘谌再怎么坚毅果决,也被这个建议吓傻了。但是张翼说的也对啊。这该怎么办呢?好办,问关彝呗,反正现在在刘谌的心里,就觉得没有关彝解决不了的问题。

于是,苦哈哈的北地王把眼睛转向了关彝。

感受到刘谌的目光,关彝也禁不住一阵苦笑:蜀汉啊,我的国!你还敢不敢再弱一点,这么十几万人你都吃不下,将来咱们怎么去吞上千万人口的魏国啊。

“大将军,您的意思呢?”

“呵呵,子丰的意思呢?”

好吧,你这个老头儿跟我耍心眼。不过,这个事情嘛,我是真有主意了。

上架感言

经过和我的责编虎牙协商,本书将于2017年10月13日,也就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后上架。

这真是让人高兴、忧虑又尴尬的日子。

高兴自不必说。每一个作者,或许在起点写作的目的不同。有的是自己的兴趣,有的就是冲着上架挣钱养家而来。作为一个起点的老书虫,我认为不管哪种作者,只要他的作品符合自己的口味,我都愿意支持。

具体到我自己而言,写书更多的是兴趣吧。像我的上一本书,虽然始终未能签约,但还是咬着牙写完了。

但再单纯的兴趣,如果能有一定的收入,不管多少,我绝不会矫情说不想要,无所谓什么的废话。

所以,这真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忧虑呢,也自然是因为盗贴的存在。一旦上架,本书本来就不算多的人气,肯定会减少一些。比如,目前本书的书评区里,有好几位很是活跃的书友,但是他们的主页显示,他们在起点的订阅量是“0”。如果上架,这样的书友,或许就失去了……

本书现在的收藏量四千多,一旦上架,这VIP章节的订阅量有多少呢?嗯,不管多少,都是恩赐,我都会虔诚的感恩。

尴尬呢,真的是尴尬。起点的规矩,每本书上架的时间都是周五十二点以后。可是明天我又要在外面开学术会啊,而且还是在一个穷乡僻壤开,天晓得能不能找到电脑啥的!

嗯嗯,我已经在公众版预存了一章。明天上午7点5分发布。如果明天找到了电脑,那就开始爆更。每天四章,持续十天。如果找不到电脑……呃,这个就只有我周六晚上回家后开始爆更了。

不管怎样,走到这一步真心不容易。感谢起点各位编辑的赏脸,感谢我的责编虎牙一直以来耐心的解答和帮助。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和督促——说真的,每次上传章节前,我都有种小学生交作业的感觉。即便如此还是出了不少疏漏。总之,我会努力的去码字,每月每天4000字什么的全勤奖我是不奢望能全部拿到了,我唯一能努力去做的就两点:不断更、不写崩。

期待各位书友继续支持本书!

第一四七章 战争与和平(三)

十几万的俘虏,若是放到东吴,那简直不要太轻松。几百上千家大小世族,每家分个几百千把人就都消化掉了。至于这新分来的千把人到了庄园不肯老老实实的当农奴?哼哼!东吴的世家大族,哪家手里没有几百上千的私兵?敢不老实,都给我死啦死啦滴!

可是蜀汉就不能这么搞,坚持自耕农经济为主体的蜀汉,压制世家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这些人都分给世家大族?再说了,没看到这场战争中益州世家大族的表现么?等老子这边腾出手来,是要清洗杀人的,怎么还会给他们分人?

那么,怎么办呢?好办!

“在彝从新都出发之前,关于新都战场上的那两万多俘虏,曾经建议尚书台做如此安排……所以,彝的意思是,这阳安关俘虏中的四万民夫,也同样参照处理。以十人为单位,分别安置在巴五郡的各个亭中,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成为我大汉的自耕农。”

实话实说,这里坐着的一群人,除了关彝从涪陵郡、江阳郡带来的班底外,其他的人都是军略强于政略。但正因为这些人长期和曹魏打交道,所以更清楚一点:虽然蜀汉对自耕农的剥削很残酷,但比起还在部分实行屯田制的曹魏来讲,这剥削程度算是很温柔的了——曹魏的自耕农极少,普通农民很少拥有自己的土地。因此,这四万民夫虽然因为家眷不在这里,短时间内或许会有些其他念头。但最多只需要一年,他们就会非常高兴的成为蜀汉的子民——农民,一生念兹在兹,都是为了拥有自己的土地啊。

“善!”“可!”

“好,接下来再说这九万魏军。”关彝苍白的脸上这时候也浮现出一抹血色:“彝的涪陵郡,各项产业方兴未艾,极缺人手。可以接纳一万人!”

一万人,差不多就是涪陵郡现在的极限了。因为涪陵郡的生猪产业链虽然越做越大,但关彝要把更多的就业机会留给武陵山里的毕兹卡们。那些人是他的基本盘之一。

然后关彝对张遵说道:“令行你的自贡亭能吃下多少?”

“嗯,这次我江阳郡的盐工们阵亡两千余人,重伤两千余人。若是剩下的五千多人全部回到自贡亭维持稳定的话,可以吃下一万人!”

是的,盐工枪阵要重建,自贡井盐的生产在这次战役后不光是恢复的问题,而且还要扩大生产。需要大量的精壮劳动力。但是这也不能把这些人全部吃下——要不然盐工枪兵们就弹压不住。

“嗯,这就还剩七万人了。我的意思是,把他们中的五万人,卖给东吴!”

“啊?啥?卖给吴狗?他们吃得下?”

怎么会吃不下呢,他们只会嫌少啊。这五万人,要是不怕引起东吴皇帝不安的话,光是以步协为代表的荆州土地主们都能全部吃下。

在场的诸人中,属霍弋长期在南中,那里和东吴的交州接壤,算是了解一些东吴的内情。所以他开口问道:“子丰,卖给东吴当然可以,但是这价钱怎么算?”

“哧~~~我卖给他们的都是精壮啊。耕田有力气,必要的时候打仗也很厉害。这样的好东西,他们怎么都得多出点价钱吧?我也不贪,一个魏军降兵,他们拿一个半的山越人来换。同时负责这十几万人相互周转安置的所有费用。”

“好啊,这山越人来了我们大汉,有了自己的土地,肯定对我们感恩戴德。而且子丰,你要换的话,肯定是要那些山越人一家子一家子的进入我大汉吧?”

“哈哈哈,绍先公所言正是!”

“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办法,如此,我大汉将再添七八万的自耕农。对我们的国力将是极大的补充。”

哼哼哼,七八万算个啥,等老子把这堆破事忙完了,回了CD就开始清洗这次通敌叛国的世家大族,到时候摧毁他们的庄园,释放他们的家奴,这么搞一轮下来不再多个十万人我跟你姓!

“呃,子丰,还有两万呢?”

“嗯,大将军、王监军,你们两家各吃五千,就地将其转为我方战兵没问题吧?”

姜维和王含听到这个建议后很是沉思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姜维开口道:“我机动兵团可以吃下五千,但只能是洛阳中军,不能是雍州兵。”

而王含也答应道:“这个,左将军,现在汉中兵团只有七千余人,吞五千是吞不下的。最多吃下两千人。而且也只能是洛阳中军,不能是雍州兵。”

“诶,王监军,这是彝待会准备说的。既然你提到了,我就先说一下。这次绍先公带来的五千羽林,全都暂时不回去了,就地编入汉中兵团。”

“那汉中兵团就恢复到了一万两千人……即使这样,吃下五千还是太多。最多三千人,不能再多了。”

“好吧,那就三千人。如此,还剩下一万两千人……”

“子丰,要不再卖给东吴?”

“呵呵呵,绍先公。这些人,我准备让你带回南中去。说起来,要不是怕你南中兵团人太少,我真想让这九万人全都跟你去南中。”

“啊?我南中兵团一共就五千人,这次大战折损也近一千。怎么可能吃下这么多?”

呵呵呵,因为,你那里有好东西啊。

若论在汉末三国时代,什么行业最能接纳大量劳动力。那答案只有一个:矿业!

而在这个时代,什么矿最挣钱?毫无疑问,还有比货币的主要原料铜矿的开采更挣钱的吗?

华夏族占据的这块东亚大陆最肥美的土地上,铜矿一直都不少,但是坏就坏在他分布不是很均匀,是集中式分布。在江西、东北、山西、甘肃、安徽、中条山和云南七大铜矿分布带中,目前蜀汉切实掌控的,也只有云南铜矿带(南中七郡中的云南郡和建宁郡)。

“子丰,南中确实有铜,但分布太散,每个矿出产有限,这么多人去……”

“呵呵呵,绍先公,咱们可以这样啊。让这一万两千降兵分为六到十组,分别在不同的矿山开采。然后我大汉的世家分别与其签订采买协议。降兵负责开采,售卖。我大汉的世家负责采买、运输。国家负责铸币。只要有了第一次,这些降兵的心就安稳下来哪!而且,就是要让这些降兵相互竞争,然后他们自然就抱不成团,之后绍先公就可以高枕无忧哪!”

“咦?居然有如此妙招。好啊,那子丰,可不可以多给一点俘虏?”

滚粗,你个死老头。这个时代,虽说钱粮并重,但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你那里人多了,先不说稀释不好容易产生叛乱的问题。关键是我这边拿去换农民的战俘少了,谁来给我种地?还有,这铜矿的采买权是我将来杀了一批益州世家大族后抛出来安抚另一批益州世家大族的蛋糕——这个时代,我不可能与全部的世家为敌,那是在自寻死路!我不能让世家掌控土地和人口,那就只有让他们掌控钱——有了钱他们就会想办法把钱花出去。从哪里花?在国内找不到地方,自然就会变得有侵略性,变得愿意支持北伐!

但是,他们手里的钱也不能太多,所以,铜矿的开采,这劳力也不能太多。

“好,俘虏的问题就这么处理吧。接下来说说咱们这几支军队的去向。大将军?”

刚才一直默默的看着关彝在那里指点江山,姜维的内心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大家议论了两天都找不到解决方法的难题,他一觉睡醒,马上就把难题变成了人人都有利可图的好事。怪不得前两天大家争论不下的时候,复兴系的官员们一点都不慌乱——反正老大醒了什么都能迎刃而解。这已经是多年经验所证实的了。

所以,当关彝请他发布军令的时候,他又来了一句:“子丰的意思呢?”

对姜维的询问,关彝也不客气,毕竟,他现在其实很危险,很多事情如果安排不好,他会死得很惨。所以,就算姜维真的先发令,如果不合他的心意,他也会据理力争的。

“北地王,大将军,安南将军,诸位同僚。彝有一点浅见,请各位指正。”关彝站起身来,先给大家行了一圈礼:“彝认为,我们在打赢了这一仗后,若是司马昭没有发疯,是不会在短时间内派兵再次攻打了。但未雨绸缪,我们还是要做一些准备。因此,彝想将这次安南将军带来的五千羽林,就地编入汉中军团。然后请王监军、蒋护军、柳参军率领新组建的汉中兵团,完善兴势等要塞的防御。”

兴势,是箕谷的南端出口。当年曹爽入侵,王平就是在这里摆下大阵迎击曹爽。关彝提出重新修建兴势等地的要塞,其实就是要恢复以前魏延、吴懿、王平等人的汉中守备方略:御敌于国门之外,再也不要像这次玩心跳了。

王含等人还没有表态,姜维已经重重的点头:可!

“多谢大将军。”真诚的向着姜维鞠躬后,关彝接着说道:“大将军的机动兵团整编完成后,可以挥师西进,拿回阴平、武都。重点是:祁山大营!”

可以说,祁山大营是诸葛亮、姜维等人大半辈子痛苦记忆的根源之一。这座山其实并不高,相对于周围的平地,也不过就两百多米。但曹魏始终在这里驻扎重兵。蜀汉北伐的时候,这里的魏军根本不闻不问。但汉军主力一旦通过了这里,就意味着粮道受到极大威胁——运粮队兵少,祁山大营的魏军就出来抢粮或者烧粮。而给运粮队配置过多的士兵,那成本又太高了。而蜀汉的历次北伐,粮食跟不上,始终是困扰诸葛亮、姜维的一大问题啊。

而现在,随着陇西军团近乎全军覆没。祁山大营现在几乎是空的。实乃夺取这个战略高地的最佳时机。

“善!维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一定拿下祁山大营!到时候维就亲自驻扎在这里。”

“呵呵呵,大将军出马,必然成功。不过大将军,此去祁山,请把仲英带上!”

当关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非常欣慰的看到,姜维一点难为的表情都没有。相反,是非常的欣喜。

好啊,我的大将军,就是要彻底放下私怨啊。

“接下来,我复兴军会押解大部分俘虏回到大汉内地进行安置和交换事宜。而绍先公也会回到南中安置俘虏。诸位,彝深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在座的诸位,就会重新聚集在一起,那时候,就是我大汉再一次北伐之时!”

第一四八章 战争与和平(四)

在官本位的社会里,开会是一门学问。

有的会议,需要大家坐在一起——虽然绝大多数人是背景。这样的会议一般都不会涉及到核心利益。而一旦涉及到核心利益,那就一定是极小范围内的闭门会议。

比如现在,在阳安关北城楼的一间密室里,刘谌、姜维、关彝、霍弋坐在一起,商讨着这次大战后的两个关键问题。是否趁着本次大胜的良机进军雍凉和本次大战结束后蜀汉的权力分配。

是否进军雍凉这个事情没有讨论太久。这事非常清楚:蜀汉在本次战争中受创严重,国库空虚不说,复兴社积累了七年的财富也消耗了大半。俘虏二十余万人已经导致蜀汉消化不良。东吴的态度、南中的稳定、益州世家的追责等等国内的问题一大堆。

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大家如果真的在这个时候率领疲惫的汉军进入雍凉。嗯,或许一时之间是能够占据优势的。但只要曹魏那边把东部的军队开进关中平原,蜀汉现在一共也就五六万人的部队是完全不够看的……

所以,趁此机会立即发动北伐这个选项。其实并不存在。也不需要有什么争议。

但是,下一个议题,关于战后权力的重新分配。那就不太容易达成共识了。

四个人坐在一起很久了,但是大家都比试着耐性,因为在这个场合,先发声的人一定吃亏。

终于,还是年轻的北地王刘谌先开了口:“三位将军都是国之栋梁,小王在这里冒昧吐露心声。小王以为,本次大战后,我大汉社稷虽然转危为安。但这日子真的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大汉未来必须要振作。必须要做出改变!”

呵呵,我的北地王,经过这一战,你的心思有了点改变啊。

是的,如果说以前北地王刘谌只是一个单纯热血的王爷,对储君之位或许是有渴望,但从来没有奢望的话。那么现在,特别是当时在大殿上和自己所有的亲戚都闹翻,现在又跟着复兴军连着打了几仗之后,他对储君的位置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他想直接上位!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经过这一仗,蜀汉中央政府的威信已经完全扫地,而掌握军队的武将其地位却开始迅速上升。在阎宇阵亡后,现在蜀汉就剩下三个大军头。刘谌想上位,就必须要得到这三个大军头的支持。

在永安兵团已经基本覆灭的情况下,三大军头里,就数霍弋的实力最弱。所以他在刘谌发言后也不得不开了口:“老夫年纪大了,还是想回南中去,最好是死在任上。”

应该说,三大军头里,对刘禅感情最深的就是这位霍弋了。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嘛。但是刘禅这一次的表现,确实让霍弋深感失望——我们没进来的时候你要投降就算了,我们进来了劝你御驾亲征你居然不敢?这是你的国啊!

但是再怎么失望,作为刘禅的玩伴,他也不愿意对刘禅逼宫。所以,他明确表态:你们想怎么搞都可以,我不参与!

“呵呵,绍先今年才六十一,比姜维还小两岁呢。可是姜维还不觉得自己老了。”

大将军姜维在这间屋子里,官衔排名第二,军职则是第一。在关彝崛起前,其手里的机动兵团也是蜀汉最强大的兵团。但是和关彝比起来,第一,他没钱。第二,机动兵团的士兵他虽然带了十年有余,但真要说对主帅的绝对服从,比起复兴军来,那是有所不如的。所以,霍弋表态之后,他也只能跟着表态。

说起来,姜维对刘禅是最失望的:我十多年来坚持北伐都是为了谁啊?是,我承认,这里面有通过北伐巩固我自身地位的私心。但最最根本的还是为了这个国家啊!不北伐,这个国家迟早退化为又一个刘璋——不,比刘璋还不如。因为现在益州的世家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已经比刘璋时代强大了太多,如果不北伐,这个国家就会成为又一个东吴——那时候皇帝对全国的控制力度就会极大的削弱,成为一群世家大族的盟主而已。

可是你刘禅是怎么对待我的?我在前面打生打死,后面有人捅我刀子的时候你居然放弃了我?这是背叛!是可耻的背叛!

还有,我在剑阁顶住钟会的时候,你居然要投降?!这真是“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早降?”

不过,虽然对刘禅有这么多怨念,但姜维仍旧有一根底线不会突破:做汉臣!皇帝是谁不要紧,但这个国家一定是大汉。毕竟,如果没有这个信念,他早就投降曹魏了——只要肯投降,极大的荣华富贵是一定的!

所以姜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不觉得自己老,我也不想退出舞台。但我要继续北伐,北地王,你上位之后能坚定的支持我北伐吗?”

“丞相昔年在世时曾说过,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去年十一月在成都,小王在绝望之际也曾说过,宁可父子出战死于沙场,也不可拱手投降。所以,小王认为,北伐,必须坚持!”

刘谌以前虽然只是个闲置王爷,但人家怎么都是在政治圈子里打滚了二十多年的人。所以姜维的话他听懂了,他也明确的表态:大将军,我绝对支持北伐。

那么,接下来,就看关彝了。这位复兴社的社首,现在的实力已经让所有人瞩目。他不缺钱,不缺粮,至于刀把子,他有一支愿意跟随他打内战的军队——这一点姜维都做不到。

当然,关彝从未想过将刘家皇帝取而代之。作为穿越者他确实没有什么君臣纲常一类的思想,君臣大义限制不了他。之所以不想当皇帝,完全是因为他比别人多了几千年的见识:我篡位有啥好的?今天我篡别人的位,明天别人还不是可以篡我子孙的位?看看曹家吧,这是现世报啊。至于司马家的子孙,若是没有我这个穿越者来改变历史,在历史的本位面上,那简直是惨不忍睹。

所以呢,皇帝还是要姓刘比较好。至于哪个姓刘的上位,这个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哎,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大家要知道,无旨意出兵是我带的头啊。前些时日忙着打仗还没想到这些,现在仗打完了,我回了成都,是夷三族还是诛九族都还说不定呢?”

这就是矫情了,这个时候你是挽救国家的大英雄,谁敢把你怎么样?

不过在场的三个人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关彝这是在逼他们再一次表态。

“谁敢拿左将军无旨意出兵的事情说事,那就是伪魏的奸细。小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若无子丰出兵,国家今天都亡了。谁敢再在此事上纠缠,姜维定要仔细彻查此人跟脚。”

“若无子丰,老夫这辈子还要做贰臣。所以此事做得好,做得对!”

嗯,很好。那么……

“自延熙十六年以来,中枢乏力,地方渐失约束。朝廷命官日益堕落,豪强恶霸侵吞良民……故我大汉之北伐,已有后继无力之感。”

关彝说这话的意思是:自从费祎被刺杀后。蜀汉的中央政府就开始乱套了(其实是说刘禅亲政后把国家搞得不好)。因为国家实力的衰弱,所以对北伐的支持力度就小了,本来蜀汉的国力就不如曹魏,还不能有效支持北伐,那北伐能有成绩才怪了呢。

他的本意是这个意思,但这话下面还有一层意思:蜀汉自建国以来,从来都是总理负责制。诸葛亮、蒋琬、费祎先后辅政,皇帝没有实权的情况下,国家其实也挺好的嘛。为啥我们不恢复以前的那种制度呢?

有了这一层意思,那么关彝的本意就非常明确了:我,关彝,要成为继诸葛亮、蒋琬、费祎之后的蜀汉第四任权臣。军政一把抓!当然,我是支持北伐的。但是,以后蜀汉的北伐,是由我来主导!

这个要求,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听懂了,但是都有一点不痛快。

相对而言,刘谌的反感最少:虽然关彝这边已经红果果的要求皇帝靠边站,但他现在连太子都还不是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啊?

而霍弋呢,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刘禅是一块橡皮图章的状态。几十年下来也不觉得这种模式有什么不好。但是三十一岁的权臣……刘禅在的时候还没啥。要是刘禅挂了,新皇上来能压住他?

姜维则是三个人里最不爽的:什么叫费祎死了后北伐无力?我的九次北伐就那么不堪吗?什么叫以后北伐由你来主导?那我的位置在哪里?

看着三个人沉默不开腔,关彝微微一笑:“在彝看来,我大汉现在确实比起建国初期少了点血气。所以储君最好能年轻一点,有勇气一点。”

刘谌童鞋,你这样强势的性格是不能直接上位的。上位了你会本能的想把控一切。但是你不管怎么优秀,和我这个有两千多年见识的穿越者比起来还是不如的。所以,为了我们俩不直接起冲突,你直接上位的心思就算了。不过,我支持你先当太子。

霍弋先生,你担心什么我都懂。如果我贪恋权位,就绝不会让性格这么强势的北地王成为太子——现在的太子刘璿可比刘谌童鞋听话多了。我这么做其实很简单,在刘禅先生还活着的时候,我要做权臣。以后我会把权力交还给新皇。

至于姜维……

“大将军,我大汉经此一难,国力受损严重。彝认为应当休养生息三五年后再行北伐。而下一次北伐,彝认为若是一切顺利,应当可以召集十万以上精锐,在陇西和关中同时展开进攻。”

大将军,我赚钱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来主持蜀汉朝政后,三五年时间,就会变出大把的钱粮士兵。到时候你走陇西,我走关中,我们一起北伐呗!

过了很久,北地王刘谌开了口:“左将军挽救国家危亡,功莫大焉。非开府不足以酬其功。”

“臣霍弋附议。”

“臣姜维附议。”

第一四九章 战争与和平(五)

一般来讲,各个利益集团的大佬在一起分完蛋糕后,接下来肯定是要在本集团内部再次开会,把本方分到的那一块蛋糕在内部进行细分。

复兴社内部当然也不例外。

在一件比较大的房屋内,关彝为首,张遵、赵毅、马过、简单、孙刚、李密、陈寿、句宁……齐聚一堂。而在房屋外面负责警戒的,则是以艾非为首的复兴军士兵。

面对自己人,关彝就不需要像刚才那样打什么机锋说什么腹语了。所以大家坐定之后,关彝直接开了口。

“刚才和北地王、大将军、安南将军达成了协议。等我们回到成都后,就启奏陛下请求易储!”

“咦?兄长,不让陛下退位吗?”

“令行,小声一点。你那个嗓门啊。”关彝揉揉头:“我关彝虽然想做丞相那样的权臣,但从来都不想篡位自立。陛下登基这么多年了,早年丞相又何尝对陛下满意过?但是丞相又行过废立之事了吗?何况国家经此大劫,急需休养生息。妄行废立之事,我关彝做不出来!”

“可是陛下居然那么懦弱,投降也就罢了,居然不敢跟着我们御驾亲征……这样的皇帝,简直丢尽了先帝的脸!”

要得就是刘禅这样的人啊。心宽体胖,随遇而安,适应能力极强——诸葛亮在的时候做橡皮图章做得很好,自己亲政的时候玩弄朝廷平衡也做得很好,在历史的本位面,亡国之后去了洛阳当安乐公也当得很好。刘禅是政治智慧极高的人,而且该忍的时候特别能忍。这样的人继续待在皇帝位置上,才不会做出疯狂的举动啊——换个小年轻上来,一言不合就学曹髦,那我该弑君呢还是弑君呢?

可再是兄弟,这些话关彝也没法说,所以他只好新开一个话题:“回到成都后,我会仿效恭侯(蒋琬),以大司马的身份开府,录尚书事。”

“啊?恭喜兄长!”

“恭喜兄长,在兄长的带领下,我大汉必将国富民强!”

“嗯,我有这个自信,但也需要各位兄弟的帮衬!”

“兄长放心,复兴社全体上下,仍然以兄长马首是瞻!”

大司马这个官职,起于西周。在现在的三国中,大司马是比大将军更高的官职,乃武将之首。比如,曹魏的曹真就以大司马的职位压制当时的大将军司马懿。蜀汉这边也有蒋琬以大司马的职位压住身为大将军的费祎。

就现在的蜀汉而言,大将军是姜维的,但他始终没有获得开府治事的权力,所以,这个大将军更多的是一个荣誉军衔——姜维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兵团的司令官。他要调动蜀汉机动兵团之外的其他部队,也只能协商,不能直接命令。

但是关彝这个大司马就不同了,他是开府的,也就是说,他可以组建自己的一套有别于中央政府的班子。然后用这套班子来制定政策、执行政策。而后面那个录尚书事就更是给了他掌管全国民政的权利。所以,大司马开府加录尚书事,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中央军委执行主席兼国务院代总理。

“为兄算是彻底被推上风口浪尖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各位兄弟你们的位置到时候都要动一动,肯定有高有低,但还请各位兄弟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毕竟,咱们一起在涪陵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不要一回了成都就没了兄弟情谊。”

“兄长放心,我等绝不敢忘了这些年复兴社的情谊。”

“说得好!各位兄弟,关彝在此再次跟各位兄弟保证,关彝的终生理想就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复兴社的初衷不会变,关彝也不会因为身居高位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如果将来哪位兄弟发现我关彝有了对社稷的野心,请往这儿”他拍拍自己的左胸:“狠狠的插上一刀!”

“我等深信兄长大公无私之心,愿跟随兄长到天荒地老!”

“多谢各位兄弟,好了,接下来咱们说说俘虏的事情。”

关彝这里要说的俘虏,可不是那十几万士兵民夫,而是这一次反击战、歼灭战中俘虏的曹魏大将。

在新都战役中,牵弘、田续、王颀投降了。这三位里,牵弘是猛将,王颀是军政双优的人才,田续虽然贪生怕死,但毕竟在司马昭的大将军府上干了很久,对军队调度,后勤保障都有一定的见解。所以,这三位,关彝是准备吸纳到自己以后开的大司马府里来的。

而在阳安关战役里抓捕到的这么一大把曹魏大将,应该怎么安排呢?

当然,这里首先需要考虑一个人。

“伯定,你去见过你父亲了吧?”

身高两米的句宁扭捏的站了起来:“见过了,可是父亲说,他投降伪魏那么多年,在伪魏有了新的家室和子女,所以,为了他们的安全计,他不能投降。”

关彝听到这个也是一阵头大:蜀汉对臣子真的宽容得过分。投降了一般都不会累及家人。而伪魏那边,哼哼,司马家的夷三族大杀器已经杀得全国上下恐惧不已啊……

“你有没有说过我们准备用一些伪魏大将的遗骸去换取降将的家人?”

“说了,可是父亲说,他实在没脸继续和我大汉的同袍共事,但求一死。”

“哎~~~罢了,看在伯定的份上,这次我就放了他。但若是再有下次犯到我的手里,伯定?”

“多谢将军成全。如果再有下次,宁自己就会做一个了断,不会劳烦到将军的。”

“好吧,下一个。”

接下来的程序进行得很快,白水关守将王买,阳安关守将皇甫闿两人是肯定愿意投降的——回去了绝对千刀万剐。关彝准备给他们报一个战死的消息出去,免得他们的家人吃挂落。

剩下的人里面,卫灌、夏侯咸、胡烈、爰青彡、丘建这些人关彝都准备放回去:在新都战役中被俘的那几位,都是平民阶层出身——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西北来。这些人一是回去没好下场,二是因为其出身卑微,家属啥的比较少,要找曹魏换人比较容易。

而阳安关这边被俘的主要是来自洛阳中军的军官,这些人大多出身世家。既然是出身世家,那么在这些人的观念里,家族的利益肯定是第一位的,他们是绝不会投降的。就算他们肯投降,你怎么帮他们搬家眷呢?人家几十个庄园,上万的仆役,怎么搬啊?

那么既然如此,干嘛不把他们全部杀掉呢?第一,司马家的当家人至少从司马懿开始,一直到司马昭,全都是冷血动物。你不可能真的指望用一堆曹魏大将的遗体就能把牵弘等人的家眷换出来。第二,现在司马家遭受这样的大败,一定需要安抚世家大族,这些世家子回去不会死。第三,这个时代的舆论,是掌握在世家手里的,关彝不杀卫灌、夏侯咸这样的世家子,那么,自己在曹魏世家中的名声就不会太坏。这对以后进军中原是有好处的。而且,毫无疑问的,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这些人回去之后肯定会把关彝描述成恐怖的魔兽——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欺软怕硬是世家大族的本能。没看到司马家已经杀得他们话都不敢说了么?

最后一个麻烦,是钟会。

首先,他肯定不愿意回曹魏去——回去了会死得很惨。就算司马昭不杀他,其他人也会杀他——比如那位地图学家裴秀,他是钟会的同僚,但也是钟会的政敌。

其次,关彝不愿意把他留在蜀汉——这厮破坏力太大,而且野心极大根本养不熟。关彝是即将去做权臣的人啊。你以为权臣好做啊?没看到诸葛亮死得那么早嘛?这个时候如果把钟会留在家里扇阴风点鬼火,那还得了?

那么,像邓艾父子那样,把钟会叔侄也杀了?

不,邓艾是名将,长于军略。关彝害怕以后在战场上遇到邓艾无法战胜,所以只好杀了。而钟会,他又不会打仗。呵呵呵,有了,我给他安排好了一个去处。

……

“士季兄,关于未来之事,有什么打算呢?”

“惭愧,子丰贤弟,愚兄遭此大败,实在无颜回大魏去了,还请子丰贤弟收留。”

“呃,抱歉啊,士季兄,小弟这里没有你的位置啊。”

“那,那就请赐钟会一个全尸吧。”

“不然,如士季兄这样经天纬地之才,这么年轻就死了实在是可惜了。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士季兄愿不愿听?”

“请赐教。”

“由此顺江东下两千里,有一郡名会稽,有一县名乌程。其地有东吴废太子孙和之庶长子名孙皓者,刚武英烈,有孙伯符遗风。彝掐算了一挂,半年之内,此子当登东吴大宝之位,士季兄,可有意乎?”

第一五零章 战争与和平(六)

西元264年一月三日,姜维、马杰等率兵从阳安关开出,抵达萁谷南端出口后,荀恺等人全军退回长安。汉魏两国的这次大战,彻底落下了帷幕。

在蜀汉军队抵达兴势后,还收到一个消息:晋公司马昭已经于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强行登上了晋王之位。这个消息对于蜀汉来说,无疑是一颗彻底的定心丸:司马昭终究没有发疯,没有立刻组织二次攻击。

说起来,曹魏全国的兵力也就六十来万,要守御的地方又那么多。可以随时抽调的机动兵力其实也是很有限的。这一次性的在秦岭巴山之间丢了十五六万。即便曹魏这样的大国也是伤筋动骨。

司马昭当然可以孤注一掷继续发动更多的兵马继续征讨蜀汉,但是,再动员二十万以上的兵马出征,先不说粮食、民夫的问题,也不说必然招致所有曹魏世家大族剧烈反对的问题。你真当人家东吴是摆设吗?真当北方的匈奴、鲜卑是摆设吗?到时候曹魏一不小心就亡国了,你司马家去篡谁的位?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司马昭早就过了一口气不顺就要拼到底的年纪。知道什么时候该忍。

不管如何,短时间内曹魏是不会大举进攻了,已经筋疲力尽的关彝等人也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要按照我们事先的安排,安置降兵,遣返部分俘虏,并且想办法换回那三位降将的家眷了。我需要一位兄弟以非官方使者的身份,代表我个人去洛阳面见司马昭,谁愿承担此任?”

说起来,魏蜀吴三国的国际关系有点扯淡。

蜀汉和东吴都是不承认魏国这个国家的。蜀汉对曹魏的称呼是伪魏,魏逆。东吴呢,官方上也是称伪魏或魏逆,但私下一般还是称魏国或者曹魏。

蜀汉和东吴之间互相承认,但是东吴不承认蜀汉是汉朝的继承人,在官方往来文件上一律称蜀朝。当然,蜀汉发给东吴的文书自称大汉,东吴也不反对。

曹魏当然不承认蜀汉和东吴这两个国家。对这两个国家分别称为西蜀和东吴。私下对蜀汉的称呼是蜀贼(这一点东吴同曹魏)。而在对东吴私下的称呼上,曹魏和蜀汉难得的意见一致:吴狗。

不管怎样,蜀汉和东吴使节往来还是比较频繁的。东吴和曹魏偶尔也有使节往来。但曹魏和蜀汉,那真是除了打还是打。所以大家一听关彝说到要出使曹魏,还真的感到非常的新奇。

“兄长,我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给兄长请个长假,去涿郡老家看看我们张家的老宅!”

“兄长,我也想去。顺便去常山看一看。”

“哧~~你们两个都想什么呢?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你们两个呆瓜。兄长,这出使的事情如果改之不去的话,只能是我简单去吧?”

别说,关彝的第一人选还真是简单。

“是为兄的错。这样,有些事情我先安排一下。改之,你接下来的工作是负责和步家联系俘虏交换、安置的事情。”

“诺!太守,此事繁琐,还请调拨一定军队给我。否则不好办理。”

“嗯,理当如此。我是这样想的,此次大战,羽林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所以我和大将军的意思是羽林要进行轮换。安南将军带出来的那五千羽林去汉中编入汉中军团。在去年八月由两位车骑将军带出来的一万羽林,分为两部。一部跟随安南将军去南中,负责押运被分到南中去的俘虏。一部交给你,先帮你完成俘虏的交换和安置,然后就地编入永安军团。”

“如此当可稳当。属下接令。”

“善,令行。你的任务是,把盐工枪阵的幸存者全部带回去。主要负责押运分配到自贡亭的那部分俘虏。之后暂时你要在自贡亭驻防一段时间,防止这部分俘虏作乱。”

“啊?好吧。小弟接令。”

“国威,短时间内我是不回涪陵郡去了。你的任务是,率领两千涪陵军,押运分配到涪陵郡的俘虏。然后在涪陵郡驻扎一段时间。等候新的任命。”

“诺!”

“定烈、承祚,你们两位的任务也不轻松。短时间内,我会和北地王率领剩下的五千涪陵军驻扎在雒城。你们要协助我与朝廷的各方势力进行会商。”

是的,接下来蜀汉朝廷以及各郡地方官员会经历剧烈的人事变革,这些东西都必须事先和方方面面协调好。最后的任命才能有效通过——何谓有效通过?不引发大面积的叛乱尔。而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想见,那些既得利益者会有多么不情愿,多么的剧烈反抗。所以孙刚、陈寿的任务一点都不比其他人轻松。

“这可真是苦差啊。小弟等领命!”

“确实很辛苦,只有偏劳二位了。”看着孙刚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额头上已经满是皱纹,关彝也是一阵阵于心不忍:自己这个兄弟以前可是个肤白貌美的娘炮啊。这才几年?完全比老农还老农!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七年多来,复兴社的股东们哪个不辛苦?单说关彝吧,一身上下,到处都是刀疤剑伤,完整的皮肤都没几块。若不是复兴社的年轻人们七年如一日的忘我奋斗,那么今日的他们,就会运气差的死于乱军之中,运气好的坐在囚车里期待着敌人的慈悲,又哪里会有资格坐在这里裁定别人的命运?

“无妨,只要是兄长交待下来的,弟拼命也要做好。”

“好,我对此深信不疑。那么,简无双、令伯。出使曹魏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位了。本次出使,无双为正,令伯为副。我另外紧急联系大将军,让他把仲英借给我们一段时间。让他带着一百骑兵陪你们出使……因为汉贼不两立,所以你们不能是官方的使者。所幸北地王在这个事情上还是有担待的。他已经把郡王印信给了我。因此,这一次出使,是大汉北地王的使者拜访伪魏的晋王。”

“哈哈哈哈哈~~~还是兄长知我懂我。哦哦哦,中原的妹子们,你们的无双哥哥来咯!”

“呃……”虽然知道简单荒诞不经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缜密玲珑的心。但看到这个花痴样,关彝也不禁一阵头大:“令伯,这厮这个样子,还请你多多担待点。这是汉魏两国六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使者往来,休要让伪魏的文臣武将们小看了我大汉的人物风华!”

这个压力才叫大啊。李密也只有苦笑着拱手。

“伪魏这些年流行的是玄学,和我们大汉的管荀之学完全不同。玄学者,探索的是天地万物存在的依据……”

大致的和李密讲解了一下玄学的概略后,李密的头就更大了:“太守,听您所言,伪魏的名士们一天到晚都是不干实事的么?密这些年只知道埋头做事,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些缥缈无用的问题。这去了洛阳,岂不是对牛弹琴?”

是啊是啊,蜀汉的官员们因为诸葛亮的原因,崇尚的是实干。孔孟之道在蜀汉都不是主流,管仲和荀子的思想才最为诸葛亮所欣赏。而这两位又是儒家里面最讲求实用性,已经大幅度偏向法家的。和曹魏现在不讲实用,只讲逼格的玄学比起来,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管仲的核心思想是‘富国强兵’。即用尽一切手段增加国家收入,国家有钱了军事力量自然就强了。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以发展解决问题’。荀子的核心思想是‘隆礼重法’,转换成今天的语言就是:对内统治要以残酷细密的法律为主,但表面上要披上一层温情脉脉的外衣。这个思想从南北朝后期开始就成了统治阶级的指导思想并一直延续到清末。)

不过还好,玄学这玩意听起来牛逼哄哄的,其实就是辩证法的一种表现方式。而作为红朝穿越者,谁没学过辩证法?有哥的填鸭式教育,以李密的智商,去了洛阳只怕会让那些空谈高手们惊为天人吧。

西元264年一月初,关彝释放了钟会的帐下督丘建。通过丘建搭上了坐镇长安的杜预。向杜预转达了关彝开启谈判,交换俘虏的要求。杜预在接到这个要求后深感事情重大,立即上报司马昭。司马昭在经过长期思考后,向关彝提出了如下要求:

第一、蜀汉使者不得高举“汉”字大旗。

第二、在非正式外交场合中,双方互称表字,不称官衔。

第三、在正式场合,蜀汉使者要对魏帝、晋王称臣。不得自称大汉。

第四、蜀汉使者团队不得超过两百人。魏国朝廷负责保护蜀汉使者团队的安全。

第五、使者团队入境期间,服从魏国上下的安排。

关彝迅速做出了回应:

第一条,蜀汉使者不举“汉”旗。但要举“刘”字大旗。

第二条,无异议。

第三条,蜀汉使者自称外臣,对曹魏皇帝称陛下,对司马昭称晋王。同时附带北地王贺表一张,恭祝司马公上位晋王。

第四条,无异议。

第五条,蜀汉使者团队只能由鸿胪寺(外交部)全程接待。不接受理藩院(属下藩国事务处理部)一类的部门接待。

在经过双方如此讨价还价后。终于达成共识。简单的外交使团得以成行。并在西元264年的一月二十八日,进入了洛阳城!

第一五一章 战争与和平(七)

“哦哦哦!这个妹子不错啊!这么冷的天,穿了这么多,但依然波涛汹涌,哇哦,要是能解去罗裙一览峰峦,嘶!!真是死而无怨了!”

“哎呀!看这个看这个,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头发金黄,睛若碧玉……异域美女啊,若是能够推倒,哎,死而无怨啊!”

“啧啧啧,看那个看那个,虽说此女全身肌肤色若黑炭,脸上的五官也是不够精致。但全身肌肉匀称,走动之间,可以看出其皮肤的弹性定是极高……哎,虽说黑了点,其实晚上熄了灯都是一样的。那时候皮肤的手感才是王道啊!这样的女子若是能一亲芳泽,那真是死而无怨啊!”

一月二十八日,简无双带领的蜀汉使团进入了洛阳城。

在汉帝国统治这个城市的时候,因为汉为火德,所以这里叫雒阳。190年,十八路诸侯讨董时,董卓一把火将雒阳付之一炬。传承百年的帝都就此荒废。直到30年后,曹丕篡位,重新将帝国的首都定在这里,并因为魏为水德,将雒阳改名为洛阳,这座城市才又慢慢的兴盛了起来。

西元226年至239年的十四年间,是曹魏五任皇帝中,最有作为的魏明帝曹叡在位。他花了十年多的时间,穷曹魏全国物力和人力来打造洛阳。到了现在,这座洛阳城已经拥有三十余万常住人口,加上城市周边高达二十万的驻军及其家属。整个大洛阳地区的人口,已经堪堪接近百万。所以魏明帝当时就骄傲的宣称:洛阳一城,可敌天下。

此时的曹魏,确实是东亚大陆第一大国,他延续了东汉在西域的统治,在西域设置长史府。西域的大月氏等强国年年进贡。他的对外海贸也极为兴盛,朝鲜半岛、日本都和曹魏有经常的往来。曹魏出海最远的商船队,也已经绕过东吴,抵达了东南亚……

这一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的繁华兴盛,都集中的表现在这个时代东方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城——洛阳。

同坐一个车厢,听着简单左一个死而无怨,右一个死而无怨。已经习惯了无双公子不着调的李密完全没有去理会简单的心思。在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洛阳的繁盛后,李密第一次对复兴社的目标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以我大汉微弱之国力,以太守今日之尴尬位置,想要消灭曹魏兴复汉室,哈哈哈~~真是太有难度也太有意思的事情了!”

作为一路之上,坚持骑马护卫的马杰,虽然他已经被复兴社正式接纳为股东和董事会成员之一。但是毕竟才刚刚二十出头,而且没有经历过简单等人在涪陵郡长达七年的磨炼。所以这个时候难免沉不住气,他微微躬身,对着窗口边上正在流口水的简单说道:“兄长,此城城高墙深不说,而且如此大城,居然也有内墙、外墙,要想拿下此城,小弟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啊。”

一开始还吊儿郎当的简单听到这句话后马上把嘴角的口水吸了回去:“贤弟,你想多了。这个地方暂时不是我们可以想的。以愚兄之见,这一次我们来过后,下一次再来,起码都是十年之后了。”

“可是,兴复汉室……”

“嘘~~~这里可不要说这些。贤弟啊,我等兄弟在涪陵郡那么荒僻的地方也只花了七年的时候就创下如此基业。现在我们的兄长掌控了大汉的朝政,若是再有七年深耕的时间,我们取得的成就只会比现在大上无数倍!”

“喏,小弟对诸位兄长深具信心。”

“诶,不是对我等,你也是我们复兴社的一员啊。好了,不说了,对方接待我们的人来了。”

“在下乃晋王的堂兄司马望,受晋王之托,前来迎接北地王的使者。”

简单、李密、马杰等听到这样的声音,也立即下车(下马)拱手为礼。双方叙过表字,简单寒暄后。司马望道:“晋王今日事务较多,未能有空接见使者。深感抱歉。待会请使者先去馆舍安住,晚上在望的府上设宴,为三位使者及贵使护卫接风洗尘,还请不要推脱。”

“不敢,我等当在使馆静候贵人安排。”

众人在魏国官员的引导下来到曹魏鸿胪寺下辖的馆舍安顿好后不久,时间就到了酉时,司马望家的下人已经准时到达馆舍门口等候了。

司马望,本来是司马懿的三弟司马孚(就是司马家专门负责对曹魏施以同情的伪善家)的儿子,因为这几兄弟的老大司马朗只有一个儿子叫司马遗,司马遗又没有儿子。所以司马孚就让司马望过继到司马朗的名下,后来司马遗死了,司马望就负责为司马朗继承香火(好复杂,宗法社会就是这样哪。)

这个人有文采,以前当过曹髦的文学侍从,能够与‘文同陈思’的曹髦相互唱和。会打仗,主持关中防务期间,姜维在他面前也无可奈何(主要是这人也精通司马家家传的乌龟流战法)。在历史的本位面,蜀汉灭亡后,东吴的最后一任皇帝孙皓死中求活,多次主动北伐。司马望坐镇淮北,先后击退施绩、丁奉乃至孙皓本人的进攻。

除了文武双优之外,这个人的为人处世也没有他的堂弟司马昭那样心狠手辣,好多本来该夷三族的家族都因为他而得到保全。但此人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喜欢钱,非常非常喜欢钱。是曹魏政权现阶段一顶一的大贪污犯!

而且他和石苞那种贪得多也花得畅快的无耻之人不同。他为人吝啬,钱贪来之后,舍不得用,就喜欢在家里堆着看……

所以,这一场宴会,那吃食啥的,肯定是相当的……寡淡。

不过这种外交场合,吃饭只是借口。真正的戏肉是试探。

“呵呵呵,无双、令伯、仲英,三位益州英豪远来辛苦。来来来,请入席,我来为三位介绍我中原的诸位的名士。”

“这一位,乃是山涛山巨源。”

“啊,久仰久仰。竹林七贤之名,单在蜀中也时常听闻,今日见到山公,真是荣幸之至。”

简单这么一闹,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

大哥,你哪里是在夸人?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竹林七贤,乃是七个公知。一天到晚就讨论人生,针砭时弊,对执政的司马家经常指指点点。而且这七个人名声又极大,很能影响社会舆论。所以司马家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咯。于是就通过各种手段对这七个公知施压。结果嵇康坚持不合作,被杀了。其他的几个虽然怂了,但也仅仅是闭嘴。就山涛和王戎两个卖身投靠,口风一变,从以前的公知变成了御用文人。

你简无双说竹林七贤大名鼎鼎,你是把人家山涛的脸打得啪啪响啊!

“呵呵呵…”司马望尴尬的笑了笑:“这一位,乃是琅琊王氏的王戎王濬冲。”

这真的有点尴尬了,才啪啪了一个七贤,结果后面这个还是七贤。

“哎呀,原来是小儿识李的王濬冲啊。久仰久仰。”还没等简单说话,李密赶紧把话头给接了过去——再像你这么搞,今晚这饭就吃不成了!

没错,大家小学课本里的王戎识李的男主角,就是这位跪舔司马家的竹林七贤之一。这是王戎早慧的明证,所以李密说出这话之后,整个大厅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

“呵呵,令伯果然消息灵通,连濬冲幼年小事都能知晓。如此,那这一位小时候的事迹,就更是家喻户晓了。三位,这位也是琅琊王氏,王祥王休徵。”

你这老头都八十岁了来凑什么热闹啊?再说了,这个家伙在复兴社内部可是鼎鼎大名啊。因为众兄弟没事在一起吹牛打屁的时候,关彝就经常把这老头儿拿出来取笑啊。

“哎哟!原来是卧冰求鲤的孝圣!休徵公啊!晚辈简单有礼了!”

被人成功的挠到了high点的王祥这会儿人都快飘起来了。卧冰求鲤这个事情曹魏全国都知道,但是“孝圣”这个名号可是第一次有人封啊!

“不敢,不敢,老夫岂敢称‘孝圣’,无双谬赞了。哎,一点些微小事,居然传得这么远,连偏僻的西蜀都知道了吗?”

偏僻的西蜀?简单三人本来还笑呵呵的,听到王祥这样的话。一下子全都变了脸色。

好吧,本来是不想打你脸的。你这老货不知好歹要凑上来求虐,我只好满足你了。嗯,幸好当年兄长给我们讲过很多次你的事情。

“嘿嘿,敢问休徵公,当年您是解开衣服躺在冰上去化冰的吗?”满眼的小星星,我是你的粉哦,休徵公!

“哎,当时也是继母想吃鱼了……老夫也是急了……呃,然也。”

“那小子就不太明白了。河面已经冻得能够承载一个人的重量了,那冰块得多厚啊?用凿子凿都得大半个时辰吧?您脱了衣服在那个天气里躺冰上至少一个时辰……呃,休徵公,您小的时候是走到哪里就点燃哪里吗?用我家兄长的话说,您是火云邪神吗?”

“你!”

“哈哈哈哈哈~~~”年纪大一些的司马望、山涛还好,年纪比较轻的王戎这时候已经彻底绷不住了。

第一五二章 战争与和平(八)

始于汉武帝时的察举制,是贵族世袭官位体系下,平民子弟进入官僚体系的唯一通道。但在中国这个官本位的社会里,想当官的人实在太多,而这个通道又太窄。所以,这其中的竞争极其惨烈。

为了在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中胜出,那个时代的人们,挖空心思,搞出了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出来。而所谓的“卧冰求鲤”,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

王祥虽然出身琅琊,也姓王。但他和真正的琅琊王氏血脉隔得很远。所以,小时候的他家境贫寒。为了能够最终当上大官,他也是真的够拼。

先和自己的继母一起演戏:继母各种虐待,他各种孝顺(那时候为了让家里人做官,真的需要全家都是演员)。之后又搞出“卧冰求鲤”的桥段……如此种种二十年,一身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彻底达到影帝级别的王祥,终于获得了极大的声望。虽然四十多岁了才进入官僚体系,但上升的速度简直堪称火箭!

可惜,以管仲、荀子思想为主流的蜀汉,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影帝。而穿越者?呵呵,你那些把戏他都看了几千年,只会觉得你功力不够,演技太差!

所以,主动把脸凑上来求虐的王祥悲剧了,今晚一过,这“走到哪里燃烧到哪里”的“火云邪神”称号,估计要伴随他一生了。那本后世让人看得毛骨悚然的“二十四孝”注定要少一孝了。

而正宗的琅琊王氏出身的王戎,本来就看不惯王祥这个庶民一天到晚打着琅琊王氏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所以,他这个时候笑喷场,那真的是故意的。

八十岁的王祥差点就一个跟头坐到地上去了。他哆哆嗦嗦的嘶吼道:“竖子无礼,老夫当年乃是以诚孝感动苍天,使得冰面自然开裂,鲤鱼自行跳出……”

“哦~~~这样啊,可是休徵公,为臣子的,最大的孝不就是对君王尽忠么?您对母亲的孝都可以感动上苍,但是对君王的忠为什么没能感动上苍呢?”

简单这话关彝没有教过,纯属自行发挥。但却歹毒到了极致:你对你母亲的孝感动了苍天,使得苍天给了你鲤鱼。但你对司马公的忠诚却没有感动苍天——苍天没让本次伐蜀成功不说,还全军覆没。所以,你对司马公的忠诚是假的!

现在问题来了,你是承认你当初卧冰求鲤的事情是假的,从而身败名裂呢?还是承认你对司马公不忠诚让司马公夷了你的三族呢?

好了,别说了。现在王祥唯一的选择就是装晕倒。

然后,这顿饭就吃不成了。司马望也长出了一口气:又省下了一笔。

可是两国邦交,再小的事情都是大事,这根本不是一顿饭的问题啊。

从这天晚上开始,王祥老同志的“火云邪神”雅号不胫而走。整个曹魏的士林界在嗤笑老匹夫丢人丢到国际高度的同时。心里也是非常不爽的:俺们是中原大国,俺们的名士我们自己啪啪啪是可以的。怎么能让一个西蜀小国的小年轻这么洗刷呢?

于是,就有了第二场宴会。

这一次的主人是贾充,他代表着谁的意志大家都清楚。所以曹魏的名士们不管心里再不情愿都得捧场——其实有了前天晚上的事情后,大家都想通过洗刷西蜀的使者来提高自己的名声哪。

二月一日,贾充府内大摆宴席,招待西蜀使者。曹魏方面的名士,尽皆出席。

“哈哈哈哈哈,令伯啊,今晚可就全靠你哪!昔年先帝兵败当阳,要不是丞相到东吴去舌战群儒,先帝可能就挂在当阳了。所以啊,令伯,今晚让那些玄学名士们好好见识一下兄长传授给你的辩证法!”

“哎,实在是太守碍于身份不能亲自出使,否则这些家伙全都会被太守拍成齑粉……我嘛,功力不够,就把他们拍成一坨一坨的吧!”好吧,在涪陵郡待了七年,原本方正的李密也学坏了。

“……呕~~~令伯,你真恶心。”

马杰看着这两个家伙不着调的互相戏谑,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火大哦:我们不是简简单单的去吃个饭啊,这是事关国家颜面的大事啊。

谁让他没有和关彝在一起生活过呢(好有歧义),在关彝看来,这种外交场合的交流,无非就是有极大的政治意义。而政治意义这个东西,你要是重视他呢,他就是everything,你要是不重视呢,他就是nothing。作为复兴社的两位元老,简单和李密当然对此抱有相同的观点。

更何况,这一次舌战,也未必就是nothing。

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一行三人来到贾充府,进入大堂之上一看,嚯!今晚的人真是多啊。

“益州简无双、李令伯、马仲英到~~~”

因为费祎的“凤凰来翔,麒麟吐脯”这个段子已经广为流传,所以这一次曹魏的名士们倒没有拿捏着架子不起身。听到门口的迎宾唱名后,全都起立朝着简单等三人拱手。

双方致意行礼后,入座。贾充进入主位:“三位使者远来辛苦,不知从成都出发,一路耗时几何?”

“劳公闾公过问,我等从汉中出发,至抵达洛阳,一路耗时十五天。”

“嗯,远来是客,三位请,饮胜!”

“多谢公闾公,诸君请,饮胜!”

酒过三巡之后,接下来就是单对单的劝酒,同时,也是攻击的开始。

“在下太原王沈,请三位使者酒。”

“原来是立志书写魏书的王处道,久仰久仰。”

“嘶~~无双在西蜀也知道沈在编写魏书吗?”

“然也,在下的同僚陈寿陈承祚,现在在益州也在编写《三国志》,在下常常听闻承祚提起处道的大名。”

“哎呀,原来吾道不孤啊!其实在下也听说东吴的韦昭韦弘嗣也在编纂《吴书》。在下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两位同道了。”

这个,话题好像被带歪了啊。你王沈不是负责去开头炮的吗?怎么一听到有人和你一起在编写史书就忘了本来的任务呢?

“哼!敢问三位,汝等的同僚陈承祚编写的《三国志》,是哪三国啊?”

正在兴头上的王沈被人强行插入了,心里当然很不爽。但总算还是记得自己是哪国人,所以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对简单等人道:“这位是汝南和峤和长舆。”

“哦,原来是千丈松啊,久仰久仰。”

千丈松,乃是和峤年轻的时候名士庾顗对他的赞誉。李密把这个拿出来说话,首先就是要缓和一下气氛。

可惜,和峤这会儿还年轻,根本不理会李密的示好,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请问令伯,三国是哪三国啊?”

“嗯,长舆觉得该是哪三国啊?”

“当然是……”和峤刚刚顺嘴想答,但开了口马上就醒悟了过来:第一,大魏不承认蜀汉、东吴各是一个国家。第二,大魏的肚子里面现在有了一个异形的胚胎——晋国。所以这《三国志》到底是哪三国,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令伯太没风度了吧?是在下在问您啊!”

“哦,当然。这三国嘛,乃是天国、地国、人国。天国者,已然仙逝,即将不存于人间。地国者,有地无人,庄园密布。有恶神驱赶牲口耕地。人国者,耕者有其田,人人皆自由。”

郁闷啊,虽然谁都能听出来李密在讥讽曹魏快要完蛋了,并附带的踩了一下东吴,强烈的赞美了蜀汉。可是在场的诸位谁都无法反驳——现在谁还敢说大魏国祚万万年?

“呵呵呵,敢问令伯,这人国何在?国主姓甚名谁?”

“敢问?”

“吾乃闻喜裴秀。”

“啊,原来是季彦公,敢问季彦公,可曾听闻天国何在?地国何人主之?”

“闻所未闻。”

“呵呵呵,昔年我家太守有云。我益州之西南有一国曰身毒。其国民信仰一神曰大梵天,或曰,今日世间之种种,不过梵天之一梦,待得梵天梦醒,世间一切都会消失。故而天地人三国何在,其实都在梦中……”

第一五三章 战争与和平(九)

一听到李密说出“梵天一梦”后,曹魏在场的名士们在短暂的惊鄂后,全都面色潮红,双眼发亮,犹如集体打了一支鸡血!

从曹魏第三任皇帝曹芳执政初期开始,曹魏的主流思想就已经逐渐发生了变化。讲求实务的法家思想,以及提倡积极入世的儒家思想,都不再占据主流。占据主流的,是玄学思想。

玄学的定义很多,这里不细讲。作为一个政权,当玄学成为国家高层的主流后,由此造成的影响是什么呢?最粗鲁直白的说法就是:一群本该为国计民生殚精竭虑的国家中高层官员,天天上班不谈税收钱粮这一类世俗之事。只谈宇宙的起源、生命的本质、文明终极关怀等高大上的哲学问题。至于国家有了问题,具体事务谁去操办呢?下人、贱人,或者说办这些事的人,会自动的被这群“哲学家”视为下人、贱人。

所以李密说出“梵天一梦”后,对于苦苦思索事物本源的曹魏名士们,顿时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陶醉感。

一时之间,无数的麈尾挥动,宴会厅里的诸多名士纷纷起身,但是彼此互相对视后,大家还是朝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了拱了拱手,表示了谦让之意。

无他,因为此人姓向名秀字子期,乃是竹林七贤之一。他是在嵇康被司马家诛杀后,被司马昭强迫出仕的。品行无损,名气又大,大家谁敢和他争啊?

“方才令伯梵天一梦,于秀实有猛然断喝之感(佛教此时在中国还未昌盛,醍醐灌顶这个词是没有的),那么敢问令伯,何为本?何为末?何为有,何为无?”

本末有无的问题,是玄学思想主要的几个论题之一。这个问题若是放到现代,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从功利的角度来回答最为简单:重要的是本,不重要的是末。我所掌控的才是有,不能掌控的统统都是无。

但是在这个时代,大家说话的方式讲究的是虚无缥缈,所以不能回答得这么直白。

只见李密微微一笑:“不是末的便是本,不是本的便是末,不是无的便是有,不是有的便是无。”

毫无疑问,这tm全是废话。但这个时代,就是这种废话最吃香!

“妙哉,原来这个问题还可以如此解。我等一直执着于某一字,却不知道可以如此串讲……令伯,秀拜服。”

“那么请问令伯,有与无,孰优孰劣?”起身问话的是任恺,字元褒。青州人。在政治上,此人是贾充的政敌。在学术思想上,此人的思想与竹林七贤接近:贵无。

所谓无,当然是相对于有而来。什么是有,其实是指名教。什么是无,就是尊崇自然。贵无,当然是相对于有来说,以无为尊。这符合道家道法自然的宗旨。但是这种思想有很危险的苗头——过度的贵无,会导致人们越来越不把现实当回事,长久的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这样的人如果只是个普通人,无非是个精神病。但是当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都普遍尊崇这样的思想,这个国家要么快速亡国(西晋),要么扯淡(东晋)。

“呵呵呵”李密对着任恺道:“因我益州接近身毒,所以当地高人的言论偶有接触。曾有一高人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然,更有高人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们这些所谓的“追求自然派”全tm都弱爆了,你们居然嘴里说“自然”,那就还是落到了“有”的下乘。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全都是不存在的,连自然都不存在,那就是彻底的“无!”

李密说的这两首偈语,当然来自穿越者。穿越者借鉴的,当然是来自于唐代高僧惠能。

汉末三国时代,佛教已经传入中国上百年了。但这个时代的佛教,还在缓慢的适应中国的国情:比如中国人的祖先崇拜情节,就是佛教本身的教义所没有的。因此,此时的佛教在中国还没有多大的影响。

佛教在中国的兴盛,要到了五胡乱华时期,一方面他适应了中国的国情,自我做出了调节和改变。另一方面吸收了魏晋玄学的辩证精华,使得自身更有逻辑性(逼格再次提升)。同时由于那个年代惨烈的战乱,使得普通百姓急需精神信仰。各国统治者也需要佛教来稳定统治因此大力推广……如此种种,才使得佛教在中国走向兴旺。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李密借助穿越者的优势,拿着玄学发展到顶峰的东西,来吊打玄学初兴时代的这群傻鸟!这群所谓的名士们,不跪了才怪!

果然,在李密说出这两句偈语后,不光是任恺,在场的所有名士们,全都激动得不可自抑。更有不少年轻一点的名士,纷纷起身对着李密鞠躬:“听令伯一席言,获益终身。请李师受我等一拜!”

“呵呵呵,不敢当。诸位,李密也不过拾人牙慧而已。”

“先达者为师,李师不必过谦,还请李师再为我等解惑。敢问李师,若是菩提非树,明镜非台,那这一颗心当是何物?”

“不敢为诸位大贤之师。关于元褒所问,密想请反问诸位一句。诸位,现在冬夜风大,外面的旗杆上大旗烈烈飞舞。敢问,是风动还是旗动呢?”

“当然是旗在动,不,是风动,不,不不不……”

“呵呵呵,诸位,在李密看来,非是风动,也不是旗动,而是心动。”

逼格再一次拔高了,这一下子连贾充都惊诧的站起身来对着李密鞠躬致意了。

“还好当初太守传授我这些东西之前反复给我讲了很多实例。否则我自己都会沉迷于这些虚幻的东西而无法自拔。可这些无聊的论题对于解决实际事务有个屁用啊!也好,你们就继续在贵无的大道上滚下去吧。需知这‘心外无物’的概念一旦提出,你们这些名士们,恐怕就更加狂放不羁了。”

正当李密自己陷入沉思的时候,在场的曹魏名士们已经是双目发红。有些城府不深的小年轻已经是泪眼婆娑,嘴里都喃喃的念叨着“朝闻道夕死足矣”之类的话语。

当大家再次对着李密集体鞠躬致意之后,李密还礼。然后慨然长叹了一声道:“诸位,虽说心外无物,但李密今日是着相了。需知,庄子言,不言而善应。老子言,辩不若默。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世间的至理大道,若是真能用嘴讲出来,那就不是大道了。言尽于此,李密告辞了!”

李密起身,笑意盈盈的简单和完全处于呆傻状态的马杰自然跟上,在一片恭送李师的崇拜声中,潇洒离去。

……

夜已深,可是相国府的一间书房里,烛光灼灼,司马昭、王元姬、司马炎等正听着贾充对今晚宴会的详细报告。

“这西蜀使者,好歹毒的心肠啊。”听完贾充的报告,司马昭双目发冷,面色严肃。长叹一声后,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因为,现在曹魏的高级官员中,玄学思想已经开始抬头。但它总体还处于一个摸索阶段,很多理论还不成熟。而李密今晚的话,就是提前把这个思想给催熟。

而且和玄学思想发展到后期,有贵无和贵有两个流派不同。李密在宴会上着重突出的是贵无。

这样的思想过早成熟落地,会导致出现什么情况呢?

第一、心外无物嘛。我所见所遇,其实都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不必在乎他们。只要我内心安宁,一切都扰动不了我——好了,大家互相不把对方当人了。至于上司皇帝也好,下官百姓也罢,哪怕至亲亲人,一切都是幻象。

第二、道可道非常道嘛。能够讲清楚的东西都不是大道,都是下贱胚。所以以后大家讲话,为了逼格不降低。必须要讲一些云山雾绕的瞎话空话,要不然就会被人瞧不起。

你说,这样的风气一旦形成主流。那这个国家还怎么运行?

(附带说一句,这就是后来两晋的主流思想。穿越者在这里只不过提前催熟而已。玄学发展到极致,只能是自己把自己搞死。)

司马家是儒家出身,信奉的是入世。本来就和喜欢玄学的这些所谓的名士们尿不到一块。更何况,司马家现在是国家的掌控者,要是手下的大臣们个个一天到晚都搞这些虚的,那这个国家该怎么办?

“哎,这简无双言辞锋利,李令伯思辨无双。西蜀小国,人才居然也如此鼎盛么?”

又长叹了一声后,司马昭对贾充说道:“明天安排他们去中军校场,让这些蜀贼看看我中军的强盛!我就不信了,文的压不住,武的也不行么?公闾,明天让文俶披挂上阵!”

第一五四章 战争与和平(十)

第二天,洛阳城北,中军一部驻扎地。

“呵呵呵,无双、令伯、仲英,请。”这一天负责出面接待的,是司马昭的长子,晋王国世子,魏帝国中领军司马炎司马安世。

所谓中领军,就是中央集团军总司令官。既然司马昭是要让西蜀的使者来见识下洛阳中军的强大,那么本次出面接待的当然是司马炎。

当然,小王爷是按照以后帝国的元首来培养的,实际上对军务这一块并不熟悉,本次接待,实际上的主持人是,羊祜羊叔子。

泰山羊家,累世公卿。从羊祜往上推九代,羊家代代都有人做到国家的两千石高官。就羊祜本人而言,他的岳父是夏侯霸,姐夫是司马师。这样的姻亲关系使得他在曹-夏侯集团和司马氏集团内部都能被广泛接受和信任。加之其除了家世显赫之外,本身的能力也是这个时代一顶一的人物。所以现在魏帝国的中军,其实际的负责人是他。

一阵寒暄之后,双方来到点将台上,司马炎有心要让简单等人对本方的武力心生忌惮,所以这一次军演也是下了大力气。

随着羊祜的令旗招展,五千名身披重甲的曹魏中军士兵分三个方向从校场之外整齐而迅速的入场。然后跟随者羊祜手中令旗的变化,不断的变换出一定的阵型。

这个时代的士兵,战甲下面穿的玩意儿叫袴褶:短小上衣,宽腿裤,在膝盖处系上带收一围,下边裤脚依然散开,成了好看的喇叭口,套在靴子外边。单从外形上看,那是相当的潇洒,比后世军人的绑腿好看多了。

可是这就带来一个很大的问题:几千几万只喇叭裤在以黄土构成的校场上扫来扫去。这校场是很快就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了,但是空气中却是灰尘弥漫,视线低到了极致。很快的,随着曹魏中军们的用力踏步,整个校场上就升腾了一片黄沙,点将台上的人们不到一刻钟,就看不清楚下面的士兵了。

简单:这些家伙是不是傻啊?穿这样的裤腿上战场,自己把自己的裤腿给踩到了怎么办?扬起这么多灰把脸弄脏了怎么办?嗯,好像,我大汉的士兵,除了我复兴军之外也都是这样的吧?哎,我家兄长真是天人啊!

李密:这些家伙是不是智障啊?一个圆阵变空心方阵是多简单的事啊?阵中士兵分为四队,前后左右转然后分别向四面散开,之后立定向前向右看齐整队不就完了嘛?可这些家伙居然先左绕半圈,再右绕半圈,然后又东拐西拐折腾了半天!有那功夫老子仗都打完了!

马杰:变化有度,纪律严整,真精锐也!

不怪这三个人对同样的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对于简单和李密来说,从他们第一天开始接触一千人以上的部队起,他们见到的就是带着浓厚穿越者风格的超时代军队。

在关彝的复兴军中,所有士兵的小腿都要打绑腿,因为这样做的好处实在太多。至于队列,无论是枪兵阵还是鸳鸯阵,对行进中保持队列严整或者是边行进边进行队列变换的要求都是极高的。复兴军的士兵,哪一个没有受过长达三个月的19世纪军队的队列训练?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简单、李密对洛阳中军的的队列变化会表现得如此不屑一顾。

现在站在身边的不是长辈,更不是朋友。所以简无双公子根本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双眼迷茫的左转右转,双手也不住的抬到嘴上打哈欠——不是装逼,是真的觉得很无聊。

司马炎的军略或许不怎么样,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到简单如此的表情,心里当然是老大不爽:“怎么?无双觉得我洛阳的中军就是如此的不堪吗?”

“哦,世子啊。在下不太懂军略,所以看不懂这些。恕罪恕罪。”

你不懂军略?那新都大战左翼指挥官是谁?阳安关轮换的一位队官又是谁?别看现在天气冷大家穿得多,可是你颈项处的那道刀疤又是怎么来的?

司马炎也懒得和简单较真,只是朝着羊祜甩了一个眼色。接到司马炎指示的羊祜再次挥动令旗,随即鼓声响起。五千洛阳中军迅速的退出校场中心,在校场的四周列队站定。

然后有人迅速的在校场的中央安置了十个箭靶。

好吧,这是射术展示。

应该说,作为集全国之精华打造的洛阳中军,其每一个士兵的单兵战斗力都是不弱的。第一批十位射手,右手持弓,腰间挎着箭袋。缓步走到距离箭靶三十步的距离上站定,然后开始定点打靶。

十位射手,取箭,拉弓,放箭。动作全部整齐划一。而随着轻微的破空声,十支羽箭全部正中靶心。

第一轮如此,第二轮,第三轮,仍然如此。换了下一批十个射手上前后,还是如此。

简单:我是来看智障表演的么?这么缓慢的发射弓箭射的再准有个卵用啊?上了战场之上哪有时间慢慢瞄准?弓箭队,弩箭队,管你什么队。到了几十万人的杀场上,重要的是如何大批量迅速的把弓箭发射出去。射不准有啥关系?我看重的是覆盖面!

李密:以前听勇伯说起洛阳中军战力无双。现在看来,若真打起来,未必有陇西军厉害啊。

可以说,这就是洛阳中军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兵是好兵——毕竟是从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但是将领有问题——将也是好将,但缺乏实战经验!

“呵呵呵,无双,我中军士兵的射术如何?”

“嘿嘿,世子,这打固定靶没得意思啊。需知,在战场上,没有谁会傻傻的站着不动让你射。你也不敢长时间站着不动射别人。”

简单这话一出口,先前一直不发一言,只是拿着令旗舞来舞去的羊祜忍不住了:“哼,这就请使者看看我中军儿郎的骑射!”

随着羊祜的再次发令,步弓手全部退场。然后在一阵阵密集的马蹄声中,一队骑兵奔驰而来。然后在距离箭靶二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全部朝着箭靶发动了奔射。

这一轮的结果很是不错,十名骑兵,射出去十只羽箭,全部中靶。只是有的羽箭距离靶心有一定距离而已。

接着又是两队骑兵奔驰而来,再次发动奔射。整整三十支羽箭,一支脱靶的都没有。

羊祜挑衅的看了看简单,而简单嘴里却发出一声嗤笑:“仲英,憋坏了吧。要不要下去试试?”

早就跃跃欲试的马杰听到简单这话立刻跳了起来:“领命!”

披挂整齐的青年人,催动着胯下的白色高头大马,飞速的接近了箭靶。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马杰手腕一抖,三支羽箭已经搭在弓弦之上。在一声轻微的弓弦响动中,三支羽箭同时射出,片刻之中,每一支羽箭都击中了不同的箭靶。

“好!”丝毫不理会身边司马炎和羊祜的反应,简单和李密同时跳了起来。可是不等简单等人开口,马杰已经调转了马头重新返回,在奔驰之中,又是三支羽箭先后射出。

这一次,三支羽箭的目标都是同一个箭靶。三支羽箭以差之毫厘的时间差先后中靶,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第一个声音:“铎~”,这是羽箭中靶。第二个声音:“嘶~”这是第二支羽箭射中了第一支羽箭的箭杆并将其劈开。第三个声音:“啪!”这是第三支羽箭夹带着雷霆之势而来,以强大的势能将整个靶心射离了箭靶,落到了地上!

“好!”“小将军威武!”“万胜!万胜!万胜!”

军营之地,充满了阳刚之气。也是一个特别简单的地方:只要你有本事。不管是战友还是敌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在马杰展示出两种完全不同的三连珠后,四周观战的洛阳中军,千人如一般的,集体为马杰欢呼!

听到台下潮水般的欢呼声,司马炎和羊祜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小将军请通名!”

“就是啊!,请小将军通名!”

上官是什么想法,作为普通士兵是不去操心的。他们才不管这个人是西蜀的使者还是本方的同袍呢。他们现在只是深深的拜服这位白马银甲的少年将军犹如神技的箭术!

满脸潮红的马杰这时候也兴奋得不能自抑。他在马上抱拳行礼道:“在下马超马孟起之孙,马杰马仲英!见过各位中原好汉!”

“哦~~~原来是马超之孙,难怪。”

可以说,马超在曹魏阵营里的名声一直都不好,但是普通士兵操心名声这个问题干嘛?他们只知道,马超是传说中的战神,相当能打,相当厉害就行了。

“小将军神勇不输乃祖,我等拜服!”

“就是啊,我等今日再见神威天将军英姿,幸甚至哉!”

耳朵里听着下面的士兵都朝着马杰说出大量称赞之语的司马炎这下子再也不想忍耐了:“叔子,让文俶出阵!”

第一五五章 战争与和平(十一)

文俶,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文鸯(表字次骞,小名阿鸯。后世大多称文鸯,本书以后也都称文鸯)。这是三国后期,个人战力堪比吕布的超一流猛将。

西元256年,曹魏镇东大将军毌丘俭和扬州刺史文钦起兵讨伐废立魏帝的司马师(淮南第二叛)。司马师亲自领兵平叛。在这次战役中,文钦之子文鸯,单骑冲入敌阵,来回进出五六次,杀伤数百人而无人能挡。司马师当时眼睛上长了一个肉瘤,刚刚做完切除手术。被文鸯的英姿所惊吓,整个眼睛从眼眶里跳了出来。由此病情加重,在这次战役结束后,还没有回到洛阳,在路上就挂掉了。

本次举兵失败后,毌丘俭被杀并夷灭三族。文钦带着文鸯、文虎两个儿子逃到了东吴。

西元257年,新任曹魏镇东大将军诸葛诞再次在寿春起兵讨伐司马家(淮南第三叛)。时任东吴大将军的孙綝派文钦、文鸯等人率领部分吴军先期进入寿春帮助诸葛诞守城。但诸葛诞和文钦本有宿怨(淮南第二叛时,诸葛诞背后捅了毌丘俭和文钦一刀),所以战事不利时将帅矛盾爆发,诸葛诞杀了文钦。

走投无路的文鸯兄弟只好向曹魏方的统帅司马昭投降。说起来,文鸯是导致司马师过早死亡的罪魁祸首之一,但因为当时正在围城,司马昭不能杀了他们兄弟俩——杀了降将只会坚定守城者的意志。所以虽然心里老大不高兴,但还是捏着鼻子接受了他们的投降。

之后的文鸯兄弟就一直被司马家雪藏起来,官位不高,也没有具体的职务,成了闲人。

在历史的本位面,文鸯坐冷板凳坐了整整二十年,到了西晋年间,由于西北叛乱愈演愈烈,胡烈、牵弘、杨欣这样的经年老将先后被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率众击杀。朝廷已经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文鸯才重新得到启用——然后文鸯干净利落的平定了西北叛乱。当然,最后文鸯的结局不是很好:八王之乱中,诸葛诞的外孙东安王司马繇污蔑文鸯谋反将其斩杀并诛灭其三族……

总而言之,文鸯降魏是迫不得已——他和司马家的关系非常尴尬。对于司马家来说,这种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启用的。

当然,由于穿越者的缘故,现在的司马家就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于是,这一年也只有二十六岁的文鸯,仅仅只是被冷藏了七年后,终于得以再次出场!

轻轻的摇动马缰,文鸯慢悠悠的催动着胯下战马来到了马杰的面前。

“马超之孙?”

“正是。”

“见过马孟起本人么?”

“阁下说笑了,我父亲都是遗腹子,我又哪里有幸亲眼见到祖父?”

“哎,遗憾啊。”

寂寞的眼神,抬首望天之后,文鸯将视线放平:“知道我是谁么?”

“阁下恕罪,不知。”

“无妨,本来也没见过面嘛。我姓文,名俶。字次骞。”

“嘶~~~可是在寿春之役中单骑冲阵势不可挡的文鸯?”

“哈哈哈,这点微末小事你也知道啊。不错,正是在下。嗯,知道为什么司马家的人会派我出场么?”

“当然知晓,要次骞压住我嘛。”

“哈哈哈,那就比一比?”

“固所愿尔,不敢辞!”

“好,容我再啰嗦一点,仲英武艺如何?”

“这个……杰之武艺乃是叔祖(马岱)传授,待杰身体长成之际,叔祖已经年老体衰了。所以,胜过叔祖不能说明什么。”

“那倒也是,其他人呢?比如最近我耳朵里都灌满了的关彝关子丰?你比他如何?”

“杰出仕以来,子丰兄长一直都很忙碌。所以杰未曾和子丰兄长交过手,实在不知。”

“哈哈哈哈~~~原来你才出茅庐不久啊。那,我也不欺你,你想怎么比?骑射?马术?抑或是……单挑?”

“正想向威震淮南的次骞讨教一二!”

“好胆色,可是我等武人一旦打开了兴致,这手脚可就收不住了哦。”

“理当如此!杰出仕以来,还不知道自己的武艺到底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所以还请次骞不要手下留情!”

“善,如此,请。”

“请!”

双方拱手为礼后,调转马头,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再次回过身来,摇摇对视。

无需羊祜发令,校场周围的中军士兵们,自发的敲起了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点愈急,战马开始嘶鸣。二十一岁的马杰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高头白马四蹄跃出,开始朝着文鸯冲刺!

“来得好!”同样给座下战马一个轻微的刺激后,文鸯也发动了冲刺。

双马交汇的刹那,马杰的长枪精准的找到了空隙,朝着文鸯的肩膀就刺了过去。而文鸯的长枪也找到了马杰身上的空挡,一样朝着马杰的肩膀出枪:双方都没有想着要下死手。

“吭哧~~”在双方的长枪接触到各自肩膀上的战甲前一瞬间,两个人的上身都轻微的做了一点摆动,彼此的枪尖都从战甲上划过,划出一连串的火星,发出短促的让人牙酸的摩擦音。

“好!!!”

无需交待什么,不等四周的欢呼声停歇。两人立刻迅速的调转马头,近身厮杀在了一起。

当两马紧贴,马上骑士不得不近战,彼此空间都很狭窄的时候,长枪就显得有些累赘了。

但是这时候马镫是没有出现的(新都大战穿越者是迫不得已,那一场大战之后就被关彝给暂时封存了)。没有马镫,坐在马背上的骑士根本无处借力,平时骑着马奔驰借着马的势能刺出雷霆万钧的一枪很容易,但这个时候要在马背上用短兵器交战,就极为考验骑士的水平了。

所幸的是,这两位的骑术都非常好。两人坐在马背上就如同生根般的固定在了上面。丝毫不妨碍手上做出各种的攻击。

马杰此时是右手枪,左手刀。而文鸯则是右手枪,左手剑。两人的战马彼此围绕打转,双方你来我往,招式精妙。一瞬间就交手二十余回合。

“万胜!万胜!万胜!!!”已经难得见到的顶级武将之间的单挑,虽说早已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但它永远是最能刺激男性荷尔蒙的物事。在双方迅若惊雷的交锋中,五千余名洛阳中军,全都看到如痴如醉!情不自禁的纷纷开口叫好!

可是士兵们整齐如一的欢呼,却让点将台上的司马炎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西蜀偏僻之地,文采风流的李密已经让人心生忌惮了。可这马杰……马超是没见到过,但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这文俶确实很厉害,但他害死了伯父啊!而且一生之中两叛两降,这人品……此人虽说杀不得,但也不能给他机会让他重振声威啊!”

就在司马炎魂游天外之时,场内终于分出了胜负。

长枪变棍,朝着马杰的腰部横扫了过来。马杰迅速的把自己的长枪由横变竖,想要去挡住这横扫之枪。同时,马杰的左手刀也从另外一个方向朝着文鸯横劈了过去。

待得把刀挥出去的时候,马杰的脑海里闪电般的响起一个念头:“不对,我与次骞正面相对。按理,他右手里的长枪要横扫我应该是从我身体的左侧过来,怎么是从右侧过来的呢?咦?人到哪里去了?不好!”

就在“不好”这个念头刚刚生出的时候,马杰只觉得自己的背上挨了狠狠的一棍:那长枪,居然是文鸯甩出来的,从左至右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不但成功的从马杰身体的左侧旋转到了右侧,而且也绕开了马杰用来格挡的长枪,飞到了马杰的身后,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喉头一甜,身体被动的前倾,等到好不容易收住身体,马杰惊愕的发现,文鸯正紧贴着自己的脸庞微微发笑。而自己的喉头下方,刚刚顶着文鸯的剑尖。

“好!”“文将军威武!”“威武!威武!”

“次骞果然厉害,马杰受教了。”输了就是输了,马杰很是干脆的弃枪丢刀,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呵呵呵,仲英不必气馁,俶先后出仕过魏、吴两国。你的武艺虽不及我,但已经是我所见过的魏吴两国武将中最厉害的了。”当然,这话文鸯是贴着马杰的耳朵说的——这年月姓文的处境艰难,坐在家里都有可能祸从空中来,如果大声的说出这句话,估计文鸯马上就会遇到极大的麻烦。

“而且……”说到这里文鸯寂寞的摇摇头:“单挑这种事情,终究只是匹夫之勇。于建功立业,其作用,微乎其微啊……”

点将台上,简单和李密在一脸惋惜的表情下,内心却是一阵狂喜:“捡到宝了,捡到宝了!兄长随便找一个新股东入会,居然就是这样逆天的猛将啊!”

而另一头的司马炎在心情很不爽的同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西蜀小国这次才来了三个人,结果一个比一个狠。还好还好,总算我司马家养的这群狗中还有一条厉害的。不然文武都压不住,我们这第一大国的脸往哪里搁啊。

想到这里,司马炎转过头来对着简单一笑:“无双,刚刚炎收到消息,父王明日有暇,还请无双及令伯、仲英拔冗前往府中一叙。”

“不敢,能得见晋王,我等之幸也!”

第一五六章 战争与和平(十二)

第二天,在司马炎、贾充、裴秀等人的陪同下,简单一行三人在来到洛阳四天后,终于进入了晋王府,见到这这个东亚第一帝国事实上的统治者,司马昭司马子上。

刚刚站到司马昭书房的门口,打头的简单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待得进入房间后,更是感到口干舌燥。

这家伙有毛病吧?这都初春时节了。虽说气温还是比较寒冷,但也不至于怕冷怕成这样吧?你看这老头在这么热的房间里待着,居然还穿得那么厚。但说你怕冷吧,可你的额头却在不停的冒汗——你也觉得热啊。可是为什么还是把房间搞得这么温暖呢?嗯,这司马昭看来病得不轻啊。

“外臣简单、李密、马杰拜见晋王。”

坐在软椅上的那个肥胖的身躯,一开始还微闭着眼睛处于假寐状态,在简单等人鞠躬行礼后,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目光中的精芒,刹那间让简单等人有一种心惊肉跳!

这是久居上位者身上自带的威严。

“嘶~~这老头儿比我们家那个皇帝看起来厉害多了。待会可得小心应对。”

“使者远来辛苦,桃符,沏茶。”在招呼司马攸以王子之尊亲自给简单等人沏茶后,司马昭斜斜的看了马杰一眼:“这位就是西凉锦马超的后人马仲英么?”

“劳晋王过问,外臣的家祖正是马孟起。”

“好啊,果然是累世将门。嗯,正使的祖上好像也和我大魏太祖皇帝颇有渊源?”

啧啧啧,老头子,你还好意思提曹操?还一口一个我大魏?

不过吐槽归吐槽,面对这个身上有着极强压迫感的王者,简单再也没有了以前那副吊尔麻当的戏谑样。当司马昭向自己问话的时候简单也只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外臣的祖上乃是简雍简宪和,早年应该在战场上和魏武见过面。”

“呵呵呵,魏武皇帝啊。老夫在幼年时曾经见过一次。其时也,武皇帝虽然大限将近,但身上那股威压,实在是令人心生向往……哎,人老了,就是喜欢怀旧。令伯,怠慢了。”

“不敢,晋王请随意。”

“呵呵呵,令伯前天晚上的精妙言论老夫也有耳闻,确实有振聋发聩之感。不知令伯家世为何?又师从何人?”

“劳晋王过问。密乃益州犍为人。出生六月丧父,四岁母亲改嫁。幸赖祖母抚养才得以长大成人。至于师尊,密幼年读书识字乃是祖母亲自教导,成年后受过谯允南的指点。而前晚之言论,其实乃是我家太守的传授。”

“你家太守?便是那关子丰么?”

“正是!”

“嘶~~那岂不是文武全才!哎,如此英雄人物,可惜生在了西蜀。只有一个小国寡民的境地,这一身才华,终究是发挥不了多少的。哦,哦哦,老夫失言了。”

你哪里失言了?分明就是故意的。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不跟你一般计较。

房间内暂时冷了场,裴秀见此便开了口:“贵使此次的来意,我等已经知晓。先请贵使说说,你们准备让我方的哪些将领回国?”

“我方在战后对贵方所有未阵亡将领都进行了招降,无奈贵方将领一心效忠晋王,所以成效不大。嗯,我方预计放回的贵方将领是:卫灌、夏侯咸、胡烈、爰青彡、句安……另外丘建已经放回……差不多就这么多吧。”

黑着脸听完简单的叙说后,司马昭开口问了一句:“邓士载呢?”

“士载公在新都战败被俘,因为不愿投降,已经被我家太守斩首!”

“哼,都是不降,为何偏偏要斩邓士载?”

“晋王想听真话?”

“使者敢讲真话吗?”

“有何不敢。原因很简单,士载公当世名将,本次新都战役,我家兄长在兵力多出一倍。而且我军养精蓄锐,士载公之军队连场恶战,体力不支的情况下都打得极为艰难……我家兄长坦承,若是双方兵力相等,他对上士载公无法战而胜之。所以,若士载公不降,则必须将其斩首!”

“你!”司马昭听完简单的解释后第一次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可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刚才淡然的表情:“哼,如无双所言,那你们放回来的诸如卫伯玉、夏侯咸等人,都是土鸡瓦狗吗?既然如此,我要这些废物干什么?”

“呵呵呵,晋王殿下,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我家兄长自是认为这些人在战场上不是威胁,但到了晋王殿下麾下,这些人未必不能成为良将啊。”

“哼,伶牙俐齿。老夫再来问你,钟士季何在?老夫可记得,他可不是以军略见长。”

“钟士季啊,此人最擅使用阴谋诡计,我家兄长可不敢用他。我家兄长说,这个世上,只有晋王敢用他而不担心被反噬。但可惜的是,钟士季这一次败得这么惨,不敢回到晋王身边,所以我家兄长只好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去了东吴。”

“……”司马昭这会已经懒得生气了,只是轻轻的长叹了一声:“关子丰,果然是位人杰。”

说完这句话,司马昭又躺在软椅上开始假寐了。

贾充于是开口道:“这些人我们全都接了。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嗯,贵国陇西军团的牵弘牵仲远、王颀王孔硕两位太守以及陇西军护军田续田子连已经归降我军。所以,这三位的家眷,我们希望贵方替我们送到兴势交接。另外,我国大将军姜维的母亲,已经快要九十岁了,这时日也不多了。所以希望贵国能够将其送到我国,由其子为之尽孝。”

“什么?连子连也……”听到以前同在大将军府里的同事田续居然投降了,贾充也轻轻的发出一声惊叹。但他很快看到司马昭一点表示也没有。于是对着简单点了点头:“可”。

“善,如此,本使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哪。未知晋王殿下还有什么要示下的?”

双方根本没有去争吵,也没有去问那十几万士兵民夫的问题。因为这些东西没有意义。过于纠结这些东西,那才是对这片大陆上最顶尖的这群人的侮辱。

“贵使可通医术?”

“呃,殿下您说什么?”

“呵呵呵,如尔等所见,老夫命不久矣。而今日之局,即便你们是外臣,相信也看得很明白,老夫归天之日,就是安世代魏之时。”

听到司马昭说出如此露骨的话,简单额头上也不禁冒出了不少冷汗,他微微一俯身:“晋王有何要求?单一定尽力做到。”

“你是做不到的。回去给你们的关子丰说一声,十年!老夫要他一个承诺,十年之内不得再次进犯。如若不然,老夫拼着举国反对,也要在今年之内二次伐蜀!”

“既然晋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把话敞开了说。我家兄长即将在鄙国以大司马的身份开府,录尚书事。以我家兄长行事的风格而言,鄙国内政没有处置好之前,绝不会兴兵北伐。所以,单在这里就可以替我家兄长许下这个承诺!”

“善,如此,此间事了。贵使请早日回去吧。”

“叨扰晋王许久了,真是过意不去,我等告退。”

简单等人退下了,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司马炎终于开了口:“父王,为何您刚才?”

“你是说为父为什么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么?哎,公闾,你来教他!”

“喏!世子啊,这关子丰是人杰啊。文武双优就不去说他了。关键是此子在立下如此挽天将顷的不世之功时,脑袋仍然很清醒,对自己的实力看得很明白。他杀士载,放逐士季,都是在有自知之明下的体现。这样的人,现在还未彻底把控西蜀国政就已经如此可怕了,将来若是……”

“安世啊,你听明白了?这关子丰,在为父去后,就是你一生之大敌!本来这样的敌人,最好是扼杀于萌芽之中,可惜……我军先是彻底大败,国家军力少了三分之一。我们又强行称王,恶了诸多世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军民,勾连世家,稳定局势……为父去世之后,你必会代魏。那时候很有可能有不少幸进之人怂恿你伐蜀雪耻,以正禅代之名。可你千万不要如此……五年,至少五年,我们才能从这次失败中缓过劲来。如果你一代魏就去伐蜀,可能社稷不稳!”

“父亲的身体,终究会大好的。”说了一通自己都不信的话后,司马炎忧心忡忡的问道:“我们需要休养生息五年,可是蜀贼也一样能修养五年啊。而且,父亲您刚才说的是十年?”

“蠢!条约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撕毁的!至于休养生息,我方占据中原,人口是其五倍以上。同样的修养五年,谁恢复得更快?那时候如果关子丰不来入寇最好。我们毕竟是大国,修养的时间越长,两国国力的差距自然就会更大。而若是关子丰入寇,我们只需要扼守险要,防其深入即可。安世,你要记住,关子丰此人虽然即将成为西蜀的权臣,但他的身边也充满了敌人。我们时间拖得越久,关子丰被自己人干掉的可能就越大!真要是有那么一天的话,就是我们再次伐蜀的良机!”

第一五七章 权力的游戏(一)

“如此,仲通请走好。刚事务繁多,就不送了,恕罪恕罪。”

“不敢,定烈请留步。”

西元264年一月二十五日,正当简单等人在朝着洛阳前进的时候。广汉郡的雒城县衙内,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

无他,因为关彝把“大司马开府筹建处”给设置在了这里。

阳安关大捷的消息传到成*都,整个成*都出现了短暂的惊愕和寂静。然后就是极致的癫狂。

一次性消灭、俘虏敌军十几万,连带俘虏的民夫更是超过了二十万。这种胜利,自蜀汉建国以来,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关彝的这一场胜利之前,蜀汉最大的一场胜利就是姜维的洮水之战——一次性歼灭曹魏雍州军三万。

不要说蜀汉没有,就是东吴也没有打出过这样的战例,当年陆逊的石亭之战已经是逆天了,但也不过歼敌两三万而已。

曹魏本身倒是打出过这种战例:司马懿灭辽东,毌丘俭灭高句丽等,其俘虏的人数都远超这个数。但那毕竟是灭人国家。国家都亡了,当然获得的俘虏只多不少。

无论如何,当这个消息传到成*都后。成*都的百姓们自新都大捷时自发性的庆祝了一次后。又一次的把成*都各个商铺的各种酒类全部消耗了一个干净。

而蜀汉的官僚阶层在这个时候也发了疯——谁都知道,关彝以及他麾下的复兴社,其在蜀汉国内的崛起已经无人可以阻挡。只要这位爷高兴,他就是上位丞相也没人能说个不字——诸葛丞相五次北伐,也从未打出这么漂亮的歼灭战啊!

然后,在确认关彝回到雒城后。蜀汉的官员们、世家们纷纷派出各自的代表,一窝蜂的涌进了雒城。

以穿越者的尿性,这些具体事务他是没那耐心去做的。所以什么迎来送往,勾连纵横的琐事,他全部交给了陈寿和孙刚两个人。然后,陈寿和孙刚就悲剧了。

现在,雒城县衙外的凉亭早就是人满为患,雒城县令杜轸还紧急的在县衙外的空地上新搭建了更多的临时亭榭,即便如此,仍然不敷使用。最后陈寿一拍脑袋:去把部队里的随军帐篷拿出来!

别说,这帐篷一拿出来,大家都不去凉亭而是去帐篷了:不然在凉亭那种只有一个屋顶的地方坐着,你也看得见我,我也看得见你。那是多么的尴尬啊。

“兄长,大致情况就是如此。荆州人、东州人以求官的居多。益州人多数是来打探消息的。”

“哼,是因为这些家伙在邓艾那里留下了跟脚吧。”关彝嗤嗤的一笑:“这些事情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接不接受我们的新税制?”

是的,关大司马现在虽然还没有真正上位,但已经开始操着大司马的心了。

所谓新税制,其实一点都不新。他就是两汉以来常规税制的延续。关彝念兹在兹的,实际上就一项:“户税”。

所谓户税,就是说你这一户人家应该向国家缴纳的赋税。这个税种对于普通的黎民百姓来说近乎于不存在:因为,这是一种递进制税种。

打个比方,你家这户口本上有爸爸妈妈你三个人,那么,单就户税这个税种,请每年向国家缴纳三文钱。

如果除了你一家三口之外你家还有七个以上的仆役呢。不好意思,达到十个人了,请按每人五文钱的规格向国家缴纳五十文钱。

如果你是大地主,除了仆役还有依附于你的佃农呢,那就看有多少了。一百人以上的,每人按一百文征收。一千人以上的,每人按一千文征收……(这个是打比方,实际比例没这么夸张)

看明白了?中央政府设置这样的税种,就是为了避免世家大族无限制扩张: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一个人能够创造出的剩余价值是有限的,在有户税这个税种存在的前提下。家里的仆役、佃户、家将什么的太多了并不是好事。这是国家加强中央集权,限制世家规模,保护自耕农的一项良政。

但是一项政策好不好,内容本身的好只是一个前提条件。关键是看这个政策执行得怎么样。

刘备时代,法正、刘巴都是狠人,户税这个制度执行得很好。益州世家大族被限制得很厉害。

到了诸葛亮时代,那就更是严刑峻法了。而且诸葛亮自身也以身作则,所以户税也执行得很好、

蒋琬、费祎执政时期,虽然执政者本身持身甚严。但因为威望不足,所以这道政策开始松弛。

陈邸时期,明显的这道政策开始荒废。至于现在……呵呵……

不过还好,蜀汉官员的节操还没有掉到东汉末年那种水平:明明这家没几个人,偏偏给人家订一个大户,交极高的户税。明明这家人仆役都上万,偏偏说这家家里就五六个人。

但是,至少是现在,由于户税的调节作用无限削弱,使得世家大族在膨胀过程中其成本近似于无。这一点是关彝无法容忍的。

关彝上位之后,第一刀就是要砍税制。而税制的第一刀就是要恢复户税。

你们这些益州世家大族在本次战争期间做的事情不少,落在老子手里的把柄也不少。想要我原谅啊?好啊!你们是否配合我恢复户税呢?荆州人东州人想当官?好啊!你们又是否配合呢?

“兄长,这些都是第一批,全都是来试探的。所以当场表态的几乎没有。除了来家、吴家等少数几家外,其他各家的使者都表示要回去请示家主。”

说起来,虽然平时东州派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但当蜀汉即将灭国的时候,他们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而在战争结束后,他们又是最先积极靠拢的。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东州派在这次战争中明显的感受到了危机:如果蜀汉灭亡,他们这些进入益州生活了六十多年,后代都已经繁衍三四代的家族。将按照九品中正制全部被搬迁回各自的祖籍。而他们离开自己祖籍地的时间又是最长的。这个时候回去,自己在祖籍地会是一个什么地位不问可知——比荆州派的官员回去了都远远不如!

可是,对于关彝来说,光是一个东州派的投靠,不够啊。

“罢了,我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若是成*都那边水落石出之前他们还不醒悟,那就不能怪我手里的刀收不住了。”

与此同时,成*都皇宫。

“他想要当大司马?还要开府?”

“是的,陛下。”

“他还想要朕易储?”

“是的,陛下。”

“绍先,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相当司马昭吗?绍先,你就不阻止吗?”

看到刘禅歇斯底里的嘶吼,霍弋也只有满脸苦笑。

“陛下,老臣以为,若是关子丰真的相当司马昭。可能就不会这么向陛下要求了。”

“唔,这倒也是。”

作为一个做了快四十年皇帝的君王,刘禅怎么会看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如果关彝是以谋朝篡位为目标的话,那么最有利的方式就是逼刘禅禅位,同时让现任太子刘璿上台。

可关彝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让刘禅继续留在台上。还把性格刚烈,意志坚定。本次跟随复兴军出征,积累了巨大声望的刘谌给推上太子宝座。这恰恰证明了关彝没有篡位的心思。

“那他到底想干嘛?”

“陛下想听关子丰的原话么?”

“讲!”

“关子丰说,陛下亲政这些年,国家江河日下。如此看来陛下并不适合治国。既然如此,就请陛下到后宫悠游荣养,把国家大事都交给他。办不好,他自然死无葬身之地。办好了,陛下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做世祖(刘秀)。”

“嗯!哼!竖子的胆子真大!他们关家的那位老祖宗以前脾气够臭了,搞得先帝、丞相都要哄着他。这竖子现在的脾气,比那关云长还要臭!绍先,你就不管管吗?”

老大,我怎么管啊?我管得住他吗?

看着霍弋沉默不语,刘禅叹了一口气:“好,就让他以大司马的身份开府治事。但,朕想请绍先做尚书令!”

老大,你这不是坑我嘛?想想东吴最近一个被搞掉的权臣孙綝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老将丁奉配合皇帝摆了一出鸿门宴嘛。你把我留在成*都,关子丰怎么能睡得着觉?他睡不着,我又怎么能睡得着?

“陛下,臣老了,担当不起这个重任,还请陛下另请贤良。”

“你!绍先,你就不想想咱们以前的旧谊吗?”

“陛下,非是臣不念旧情。实在是形势如此。而且陛下,臣也说句心腹之言:北地王上位太子后,请陛下把皇长子封为朱提王。臣在南中,可以看护好皇长子。若是关子丰真有大逆不道之举,刘氏香火还可不灭!”

“这……好好好,你们都走。都走!这个国家,朕也不管了。那竖子要当大司马就当,要换太子就换。朕以后只负责花天酒地,这些俗事,朕全都不管了!”

“……呃,陛下……”

“那竖子还要朕怎样?”

“关子丰说,他要尚铃公主为平妻……”

“咚~~~~”

“陛下?陛下?快传御医,陛下昏过去了!”

第一五八章 权力的游戏(二)

“来了来了,已经看到旗杆了。”

“来了吗?快让让啊。我也想看战无不胜的关将军啊。”

“这位兄台,你踩到我的脚了!”

……

西元264年二月初一,春寒料峭之中,成都十万市民倾巢而出,齐齐的分布于雒城通往成都的官道两侧,迎接战胜归来的复兴军入城。

蜀汉朝廷方面,以尚书令樊建为首,各方大佬,各级官员近三千人,也全都齐聚成都北门外迎候。

作为现任尚书令,樊建知道的消息当然比官道两侧兴高采烈的百姓们知道的多得多。

今年是蜀汉建国的第四十三个年头了,樊建作为从蜀汉建国起就一直出仕于此的老人,亲眼见证了这个政权的盛衰。说真的,当听说关彝要求开府治事的时候,樊建虽然当着刘禅没说什么,但内心深处着实的松了一大口气:这个国家,好像从诸葛亮时代起就被带歪了。总的来说,还是权臣掌舵最好。

“长元,昨天晚上陛下召见我等。你为何一言不发?”

“呵呵呵,子伟啊,我为何要发言?发言了又该说什么?是劝陛下稍安勿躁呢还是指责陛下本该如此呢?”

“嗤~~~”庞宏轻轻笑了一声道:“吾和长元的想法一样。这个国家,还是不要直接交到陛下手里比较好。只是以前,费文伟死了之后,我大汉找不出能够把控这个国家的人罢了。”

“那你认为这关子丰就是这样的人?别忘了,他今年才三十一岁啊。这竖子……”

“嘘,那个毛都没长齐的竖子要来了。”

在一阵密集又整齐的脚步声中,地平线下,首先出现了一片如林的旗杆,随着远方队伍的越来越近,这一片旗杆形成的森林也越长越高。待得旗杆顶端下方的旗帜也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时候,人们才惊愕的发现。这些旗杆上的旗帜,全都是白色的灵幡!

数十位复兴军士兵,身穿白色丧服,手里捧着一个个灵位,缓步的向着成都走来。

诸葛思远父子、赵广、董明、傅佥、阎宇、李球、黄崇、李赏……在本次汉魏战争中阵亡的蜀汉高级官员的灵位打头,后面则是用战车改造的灵车。灵车之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数万个灵牌。让四周的围观者们,无一不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一开始还满心来看热闹的成都百姓们开始朝着这一队送灵者队伍下跪伏拜。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原本兴高采烈的气氛,突然变成了十数万人的嚎啕大哭。

“壮哉,我大汉将士英魂永存……”面对这样的情况,樊建等人当然没有了上前拦住关彝说上两句场面话的心思。也只有自觉的分列到城门两侧,对着经过的灵车队伍长揖不起。

灵车队之后,才是身着黑色战袍,披挂红色战甲的复兴军士兵。他们按照关彝的要求,排着整齐的队列,先以便步匀速前进。待得接近成都北门的时候,便突然之间由齐步走变正步走。数千人,每一个士兵走到一个特定的地点上,全都整齐的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个东西对于现代人,尤其是现代中国人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别说军队了,就是中学生稍加训练后就能够做到。但是换到三国这样一个识字率不足1%,很多人连左右都完全没有概念的时代。这千人同步带来的冲击感,是极其让人震撼的。

“嘶!千人如一,这就是关子丰在涪陵深耕七年训练出来的雄兵么?”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提问,在没有得到主帅明确的命令前,这支队伍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进入了成都外城。然后在向导的指引下,径直来到了惠陵。

刘备长眠的地方,惠陵前方的一排排房舍。已经被紧急的腾空了。在惠陵前殿左右两侧的房屋,以后主要的功能就是存放历次蜀汉对外战争中阵亡将士的灵位。这里也有了新的名字:忠烈祠。

北地王刘谌早已一身素服的恭迎在此,并亲自引导这些灵牌进入忠烈祠安放。

关彝的这个举动,可以说,一下子就让他抓住了军心和民心。

从黄巾之乱起,这个国家就陷入了乱世。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狗,谁有何曾想到过让一个个普通的士兵和统镇一方的大将一起进入这么神圣的地方呢?这种让普通阵亡士兵也享受香火的行为,让事先在这里打扫、整理房间的羽林军将士们,个个都热泪盈眶。

而士兵,其来源,还是来自普通百姓。在蜀汉这个军民比例极高的国家里,可以说,家里没有人从军的几乎没有。蜀汉建国四十多年以来,家里有亲人在战场上阵亡的,不说每家都有。但烈属在全国家庭里的比例,再怎么也不低于五成。当复兴军将士神色严肃的把数万个灵牌逐一的安放进忠烈祠的时候,蜀汉全国的民心,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朝着关彝靠拢。

“殿下辛苦了。”

“哪里,小王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微末小事。比起诸位将士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实在是不值一提。”

“殿下和我一起进宫吧。”

“好,左将军请!”

……

在这一天,刘禅从寅时就起床了。起来之后,他就这样傻傻的坐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幼年时的颠沛流离,进入成都后的锦衣玉食,刘备兵败夷陵曹魏五路大军趁机进犯时的惶恐,被诸葛亮长期压制的愤懑,亲政这些年的舒畅……不,其实亲政之后,也未必就舒畅到了哪里。一天到晚的烦心事多得不得了……

可是,再烦,再累,他也是甘之如饴的。那是权力啊!可以决定这个国家所有人生死的权力啊!朕才拿回来不过十余年,到了今日,居然又要交出去么?

“陛下,北地王和左将军已经快到宫门外了。”

不是黄皓的声音还真不习惯了,也不知道那个老货守着他那一屋子金银珠宝却不能吃喝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哎,你心里肯定想着朕怎么不来救你吧?可是朕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啊。

罢了,再去演一出戏吧。演完了,朕就不需要再去操心什么了。

“臣北地王刘谌、臣左将军关彝,自阳安关得胜归来。此战,幸赖祖宗庇佑,将士用命。我大汉得以全胜……大将军维等,此刻正在西进武都、阴平。克竟全功之日,当在不远矣……”

“诸位臣工于国难当头之际,挺身而出,挽大汉国运于将倾之时,功莫大焉。朕,当不吝封赏。”

双方默契了演完了戏,接下来,戏肉登场。

皇太子刘璿,占据储位多年,毫无建树。着废其太子储位,改封为朱提王,即日起外出成都就国。

皇五子刘谌,英勇果烈,器业英远……可以承接社稷,于炎兴二年二月一日,册封为皇太子。

左将军关彝,于国家危难之际号召十三郡太守发兵勤王,挽救社稷于危难之中。一战克敌于新都,二战克敌于梓潼。功莫大焉。着封为解良侯(县侯),拜为大司马,开府,录尚书事。

江阳郡太守张遵,封为范阳侯,拜为前将军,领汉中太守、汉中都督。同时征辟蜀郡人何攀,出任汉中郡丞。

涪陵郡从事赵毅,封为真定侯,拜为右将军,领巴西太守。同时征辟巴郡人文立,出任巴西郡丞。

江阳郡郡丞陈寿,治郡有功,拜为江阳太守。封乡候。

涪陵县县长陈璨,抚民有功,拜为涪陵郡太守。亭侯。

涪陵郡从事孙刚,拜为巴郡太守。乡候。

涪陵郡郡丞李密,拜为蜀郡太守。乡候。

涪陵郡从事简单,拜为梓潼太守。乡候。

巴东郡太守罗宪,守御永安有功。着继续担任巴东太守外,加后将军衔,领永安都督。

除谯周光禄大夫位,令其回家养老。光禄大夫一职,由原蜀郡太守张宇接任。

除关索永安都督府参军位,改为中领军,统帅成都兵马。

重组羽林军,现有羽林军一万五千(加入了五千涪陵军)人,分为左中右三部。左部督马承,中部督句宁,右部督马秉。

原羽林左部督、后部督来庆、吴乔,分别担任阴平太守和武都太守。跟随大将军姜维北伐。

除糜照虎骑监位,改为大司农,开府,主管全国经济。

原安南将军霍弋,拜为左将军,继续领南中都督一职。

权镇西中郎将马杰,拜为镇西将军。跟随大将军姜维北伐。

大将军姜维,多年来劳苦功高,本次战役,虽有失误,亦有大功。加封民户三百户。加太子太傅衔。

汉中参军柳隐,回归成都,任太子少傅。

原梓潼郡太守董厥,改任太子少师。

殿中督张通,改任太子舍人。原巴西郡太守刘干,亦改任太子舍人……

第一五九章 权力的游戏(三)

开府了,可以自己搭班子了。但是复兴社的股东们却几乎走空了。

没得办法啊,接下来关大司马即将在蜀汉全国开启一场改革。不把自己的兄弟们分到各个核心郡去,下面的官员对自己的政策阳奉阴违怎么办?没有掌控住基层政权,明明是给百姓办好事。最终却走了样,利民变为残民怎么办?

所以关彝不得不把自己的亲信大量的派遣到益州北部的各个大郡去做太守。

蜀郡、巴郡、梓潼郡、江阳郡、涪陵郡、巴西郡、汉中郡这七个郡,在蜀汉22个郡中。拥有蜀汉全国六成以上的人口,七成以上的产出。除了广汉郡和东广汉郡之外,可以说蜀汉全国的精华彻底被复兴系所掌握。有了这个基本盘,关彝推行改革才有底气。

伟大的太祖教导我们,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除了掌控地方民政之外,还必须抓住军队。

现在,复兴系抓住了汉中军团和中央军团,在自己的老巢江阳郡和涪陵郡还有可观的军事力量。姜维的机动兵团虽然人数最多,战力也很强。但一方面姜维是复兴系的盟友,另一方面则是,机动兵团直接掌控的阴平、武都两郡并不能独立供养机动兵团——也就是说,这个兵团的生死其实是操控在复兴系手里的。

不唯机动兵团,新组建的永安兵团其实也是一样。单单一个巴东郡根本养不起七千人规模的职业军人,一样要依靠复兴系的供应。

唯一能够自力更生的,是霍弋的南中军团。可是南中那地方能够自成一国么?

所以,通过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关彝事实上掌控了全蜀汉的民政权和军权。有了这两条腿支撑,这个大司马,才不是浮在空中的。他将来要做事,才有人听,有人执行。

可是,要做事,得有人啊。

关彝在二月一日被任命为大司马后,当天下午立即颁布了五条大司马令。

任命马过为大司马府留府长史(第一副总理,关彝不在成都的时候自动升格为代总理)。

任命霍弋之子霍在为随军长史(第二副总理,关彝出征或下基层的时候跟随总理出行)。

任命牵弘为骁骑从事(骑兵总管,负责组建、训练全国新增的骑兵)。

任命王颀为兴业从事(大司马府主管经济的部门,主要和糜照的大司农衙门对接)。

任命田续为大司马府记室(总理办公厅主任)。

在发布了这五道人事命令后,关彝又连续发布了九道征辟令。征召郤正、吕雅、常忌、杜轸、李骧、诸葛京、马义、毛炅、杨稷等九人,进入大司马府任职。

消息传出,举朝哗然。

征辟,乃是具有开府权利的官员直接给某某人发出通知:我开府了,我觉得你很不错,来不来我府里上班啊?

这种事情,从两汉以来,古已有之。所以关彝发出征辟令不算什么——你的亲信全都下到地方去了,你肯定是要征辟的嘛。

但是让蜀汉的官员们惊讶的是,这九个人中,除了吕乂之子吕雅祖籍荆州南阳,诸葛亮的次孙诸葛京祖籍徐州琅琊,郤正祖籍河南偃师外。其他六个人,全都是益州本土人士!

这是蜀汉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要知道,蜀汉建国快四十三年了,前面三位取得开府权利的权臣,诸葛亮、蒋琬、费祎,其府里的官员,无一不是以荆州人为主。益州人是有的,但往往是点缀。

可是这关彝……居然引入了这么多的益州人。再加上复兴社里外出知郡的益州人陈寿、李密,以及破天荒的以益州人的身份出任兵团司令官的罗宪。还有张遵征辟的何攀,赵毅征辟的文立……这,益州人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么?

多少年了啊,我们益州人从来都只是蜀汉这个外来政权的点缀,别说兵团司令官了,就是郡守都难得一见!至于在朝廷里,三大权臣时代就不说了,就说费祎之后恢复了权力的尚书台吧,有一个益州人吗?没有!一个都没有!(这个是矫情,蜀汉的第四任庲降都督马忠就是巴西郡人。第三任汉中都督王平也是巴西郡人。但是这两位一方面出自益州平民家庭,不是世家分子。另一方面是这两位是坚定的北伐派。而罗宪的出身和马忠、王平不同。罗家是益州大族,在历史的本位面,西晋时代的罗家就是益州的土皇帝。)

所以当关彝的这九道征辟令一出,整个益州世家无疑集体打了一针鸡血!

“大司马,您这样做。不怕东州派和荆州派的老人们不满吗?”

“诶,伯耀兄,跟我说话,请不要用敬语。我不想大家的身份变了,交情却没有了。”

“诺!多谢贤弟顾念旧情。不过以后在人前的时候,照还是要对你用敬称的。”

“这是当然,不过现在就咱们俩,说话请随意一些。”

“嗯,贤弟啊,还是那个问题,这么大批量的引入益州人。真的好么?需知,樊长元的公子也未出仕,宗德艳的三个孙子也没有官职,还有阎文平的遗孤……”

哎,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是,作为无根之木的荆州派和东州派,真的后继无人了啊!

就说荆州派吧,跟随刘备入蜀的第一代那真个个都是人杰:庞统、黄忠、魏延、马良、马谡、蒋琬、董和、霍峻……人才不要太多好不好?

但是你要知道,这些人,是荆襄九郡近两百万人口中的精华。在两百万人里找这么一批人杰出来,虽然不容易,但也不太难。

而当关羽丢掉了荆州,进入了益州的荆州派们,就成了无根之木。他们失去了荆襄大地持续不断提供的营养。只能以自身家族的传承来培育人才。于是,原先选材范围为几百万人的荆州派,一下子其选材范围被缩小到了几百千把人,这当然会导致人才的青黄不接。

而且让人无奈的是,为了维持蜀汉政权不被益州世家化,蜀汉政府不得不坚持荆州第一的政治原则。固执的在荆州出身的人中选拔重要岗位的政府官员。这就导致蜀汉一方面大量才华横溢的益州本地人得不到公平出仕的机会而怨声载道。一方面是荆州派越来越不能提供优秀的人才治理国家。由此导致蜀汉的管理体系越来越紊乱,国家的实力越来越弱……

所以关彝不得不在成为蜀汉的执政后,废弃了荆州第一的这一铁律,从益州人中选拨大量的官员充实自己的大司马府。

应该说,益州本地族群被压制了四十多年,还是积累了很多人才的。关彝这次征召的九个人,都是被史实证明非常优秀的人才。

先是三个非益州人。

吕雅,字仲乐。荆州南阳人。前蜀汉尚书令吕乂的次子。其长兄吕辰,现在是成都县令。在历史的本位面,蜀汉亡国后,吕雅出仕西晋,声名卓著。陈寿对其的评价是:清(清正)厉(办事干练)有文才。

诸葛京,字行宗。徐州琅琊人。前蜀汉丞相诸葛亮次孙,这一年才十六岁。诸葛瞻父子战死于绵竹后,这是诸葛亮唯一的直系血脉后人。所以虽说此人年纪还太小,但这块牌子必须打出来!在历史的本位面,此人在蜀汉亡国后出仕西晋,做到了江州刺史。

郤正,字令先。河南偃师人。此人祖籍虽然是河南,但其祖父在刘焉之前就担任益州刺史。后来他祖父死在任上,他这一支就留在了益州。可以说,他比刘焉入蜀都早,其实就是益州人。而且关彝知道,在历史的本位面,蜀汉灭亡后,如果不是他,刘禅绝不能善终。这是一个品行如其名的正人君子。

接下来是六个益州人。

常忌,字茂通。益州蜀郡人。其父常闳,曾经做过蜀汉的广汉县令。在历史的本位面,蜀汉亡国后常忌出仕西晋,主要是做地方官。他做地方官做到什么程度呢?海瑞的程度——哪个地方的世家大族贪官污吏听说他要来本地上任了,那真是比死了老爹还难受!

杜轸,字超宗。成都人。现在的职位是雒城县令。在历史的本位面,蜀汉灭亡后出仕晋朝。担任西晋九品中正制里最核心的职务:大州正——这一州之地的所有士子,其品行的评定,仕途的起点和前途,全在他一念之间。

李骧,字叔龙。梓潼郡涪县人。这个人在后世的评价与陈寿、杜轸同级。而且,他还是这个时代不多见的数学家!

马义,字躬行。巴西人。蜀汉名将马忠之孙。在历史本位面,蜀汉亡国后,他出仕西晋,担任建宁太守。任职期间,即便是发生了八王之乱,但建宁依然安宁。

毛炅,字孟明。云南建宁人。这是一个真正的猛男。在历史本位面上,此人在蜀汉存续期间被埋没。西晋初期出任叛离东吴归降西晋的交趾郡太守。孙皓第一次派了一支军队来攻击他,他把人家打了个全军覆没。第二次孙皓派了三支军队一起进攻,他坚守到城内粮食吃尽,全城军民饿死近半都让吴军无计可施。后来因为部将背叛,城破被俘。宁死不降,最后惨遭破腹杀害。

杨稷,字宁国。益州犍为人。在历史本位面,蜀汉期间被埋没,西晋年间任交州刺史。和毛炅一起守城抵抗吴军。城破后英勇就义……

谁说蜀汉后期人才少?人才何其多也!只不过,由于那变态的荆州第一的铁律,让这些优秀的本土人才得不到发挥罢了。而在关彝这样的穿越者看来,最多五年,他就要发动蜀汉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北伐,一旦北伐取得成功——拿下凉州、雍州。那么,益州人自然就不会独大。而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吸纳了过多益州人的幕府,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错,这就是穿越者的自信!

第一六零章 权力的游戏(四)

炎兴二年二月十五,距离成都最远的毛炅到达成都。至此,关彝的幕府班子搭建完成。

然后关彝根本不给毛炅接风洗宴的时间,直接召开了关氏大司马府第一次工作会议。

“诸位能够响应关彝的征辟,足感盛情,关彝在此拜谢诸位。”

“不敢,能得到威震华夏的大司马征辟,是我等的荣幸。”

“各位,关彝做事,从来只重实务,不图虚名。所以客气的话不讲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首先,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嗯,本官关彝,字子丰……本府的留府长史马过马改之现在还在巴东郡与东吴交涉俘虏置换的事情,未能回来。而这一位则是大司农糜照糜伯耀,他虽然不是大司马府上的人,但今天的会议与他有关。因此彝请他列席。接下来,方伯……”

“喏!大司马,诸位同僚。在下霍在,字方伯。现在觍颜位居大司马府随军长史一职。如各位所知,家父乃是左将军霍绍先。所以在出仕大司马之前,某从未做过亲民官,也未曾领军作战。所以以后还要请诸位同僚不吝赐教!”

“呃,诸位同僚,在下牵弘,字仲远。如各位所知,在下是个曹魏,啊,不,是个伪魏的降将……”

在众人的自我介绍完毕后,关彝说道:“承蒙陛下信任,准许关彝开府治事。本官深感责任重大,自接任以来,真真是寝食难安。因为诸位以后都是大司马府的主要官员,所以本官需要给诸位说说本官近几年的打算。”

“本官计划,未来五年之内,我大汉的主要政策是:休养生息,保境安民。只要伪魏或东吴不来犯我,我大汉五年内不得北伐!”

关彝此言一出,其他人还没什么,几个益州籍的官员,特别是出身益州大族的杜轸、李骧、杨稷等人纷纷起身:“明公爱惜百姓,益州之福也。”

哎,还是益州之福而不是大汉之福么?算了,观念的转变,不在一朝一夕,慢慢来吧。

“现在,司马昭已经封王了。伪魏的国祚其实和司马昭的寿命已经几乎等同。只要司马昭一死,伪魏必然被晋所取代。从这次司马昭即使是在遭遇空前大败的情况下也要强行上位来看,这老贼的寿命也没有多久了。所以,不出五年,伪魏必亡。那时候,新兴的晋国也急需稳定。所以短时间内,我大汉没有外敌大举进犯的隐忧。”

“明公所言极是。”

“所以我们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来理顺大汉内部的民事、兵事。本官也要先说明一下,本官是坚定支持北伐的。但本官认为,北伐可行,但不可滥行。所以以后由本官亲自主持的北伐,次数绝不会多。若是一次成功当然最好,即便不能一次成功,本官也在此承诺,以后只要本官执政,大汉的北伐,每五年最多一次!”

还是要北伐么?不过还好,五年一次,不像姜维那样五年八次。算啦,这些荆州人(元从派还是习惯性的被认为是荆州人)要北伐是阻止不了的,只要节制点就好哪。

“为了以后北伐能够一举成功,所以接下来的五年,我们必须要积累足够的钱粮、士兵、甲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要勤修内政,改善民生。这就是未来诸位的工作。为了诸位将来的工作能够有的放矢,所以本官对各位的任职有了一点想法。”

当然,关彝现在是什么人?他客气的说是一点想法,你不能以为那真的只是一点想法。其实,那是决定。你执行就好了。

除开马过、霍在和三位曹魏降将之外。关彝对这九位新幕僚的职务安排是这样的。

作为诸葛亮现在唯一的直系血脉后人,顶着满门忠烈光环以及继承了诸葛瞻蜀汉内无敌光环的诸葛京,担任典学从事——教育部部长。当然,把诸葛京请入大司马府,更多是向蜀汉的荆州派表现出一种姿态。十六岁的少年郎,你是不能指望他能有多少能力的。教育这一块的工作,更多的时候是马过亲自主管。

清廉正直、办事干练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吕雅,担任司闻令——情报局局长、舆情控制局局长。

持身以正,淡泊名利,但又重视君臣纲常的郤正,担任都官从事——组织人事部部长。

当清官当到后世海瑞程度的常忌,自然担任督邮从事——检察院院长、反贪局局长。

出身益州世家大族,办事干练的杜轸,担任考功从事——作为官员,你贪污受贿当然不对,以后自然有常忌来收拾你。但是你不贪污的同时也不做事那也是不行的。以后每年大司马府要对蜀汉所有地方官员进行考核,相关指标完不成,自然是杜轸来收拾你。

同样出身益州世家大族,精于算学的李骧,担任度支从事——财政部部长。

长期生长在南中,善于和各个少数民族打交道,而且因为马忠的缘故,在南中有着极高威望的马义,担任理藩从事——民族事务部部长。

英勇豪迈,恪尽职守,而且善于统兵的毛炅,担任兵曹从事——国防后勤保障部部长。

善于拉拢人心,同样恪尽职守的杨稷,担任内务从事——内政部部长。协调中央各部门之间的关系,大司马府与皇宫、尚书台的关系,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地方各郡之间的关系等等。

一方面,是关彝本身的威望。另一方面则是充分考虑到了各人的特长。还有就是这么多的益州人是第一次进入蜀汉决策机关担任职务——根本没心思挑肥拣瘦。所以,关彝的诸多任命,非常顺利的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职务分派已定,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工作了。本官从出知涪陵郡起就有一项习惯,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要计算自己的家底。所以,这也是本次会议请大司农过来的原因。接下来,请伯耀为我们报一报大汉现在的家底……”

“喏,大司马,各位同僚。照刚刚接任大司农不久,看到我大汉现在的情形,也是触目惊心啊。本官先跟大家念一念建兴五年(西元227年,诸葛亮北伐前一年)的数据。”

“建兴五年,大汉全国在册民户二十三万户,九十八万口,兵十五万。在册田地两千四百五十万亩。当年赋税,钱三亿六千五百万。粮食一百八十万石。此外还有蜀锦等物资外销的补贴,累计钱两亿五千万,粮食六十五万石。再加上盐铁获利有三亿……在开支军费和官员俸禄后,当年财政结余是钱一亿六千万,粮食六十三万石。”

“接下来是延熙十六年(费祎遇刺当年),全国在册民户三十一万户,一百一十六万口,兵七万。在册田地三千零二十五万亩。当年赋税,钱三亿三千二百万,粮食二百五十八万。蜀锦等外销补贴是钱四亿,粮食九十五万石。盐铁获利五亿零二十万……当年财政结余是钱六亿五千万,粮食一百二十万石。”

“最后是景耀六年(263年,曹魏伐蜀当年),全国在册民户二十八万户,九十四万口,兵十万零两千。在册田地两千万亩。当年赋税,钱五亿八千万,粮食四百五十万。蜀锦外销补贴钱一亿三千万,粮食一百万石,盐铁获利十亿七千万……当年结余,呃,没有结余,还拉了以前府库的部分库存……”

“诸位,听完大司农的这一串数据,可曾想明白了什么?”关彝语气低沉的说道:“触目惊心啊!我大汉自费大将军遇刺之后,这国家的庶政简直是以秤砣落地的速度在飞速堕落啊!”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建兴五年,诸葛亮刚刚平定南中之乱,整个蜀汉从夷陵之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社会生产刚刚开始恢复。那时候每户自耕农大约十亩地,每户人家对朝廷的负担是每年上缴1500钱和8石粮食。此外还要接受盐政方面的盘剥。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在涪陵郡这样自然环境比较恶劣的地方,稻田每亩的产量大约是五石。成都平原因为有都江堰的保障,每亩亩产多一点,但因为稻种的问题,所以也就七到八石左右。一个家庭三到五口人,种十亩田。一年的收获大约是70石。

按照一石粮食在三国时代的售价是150钱左右的价格计算。也就是说,在诸葛亮时代,一户人家,取个中间值,那要交出60石粮食中的18石!

汉制,每石的重量大约等于现代的27公斤(也有一说是21公斤,本书全部按27公斤算)。也就是说,一户人家,交完税之后还剩下1134公斤粮食——这粮食不能全部拿来吃。要继续卖出一部分换钱来买盐(蜀汉的盐政前文说过了,是彻头彻尾的恶政),买布,买油……所以,蜀汉的老百姓在诸葛亮时代也是吃不饱的!

(当然,温饱问题一直到了20世纪后期才解决。也不能说咱们的诸葛丞相做得差。实际上对比同时代的曹魏和东吴农民,蜀汉的农民算是不错的了——至少只需要去找些野菜啥的就能凑合着过日子。一年到头,还是敢吃几顿白米饭的。)

到了费祎主政的时代,由于国家长达十多年没有北伐,军费降到了极低的水准。那个时候每户自耕农平均也是10亩地。但每年上缴朝廷的则是1070钱和8石粮食。不光农民的负担有效减轻不说,而且国家财政盈余极高。

而到了前年呢?国家掌控的自耕农每户的耕地已经不足10亩。而上缴的赋税呢?2071钱和16石!

如果说诸葛亮时代差不多从农民身上拿走了三分之一,费祎时代是拿走四分之一,那么景耀年间,就是从农民身上拿走三分之二!这样的国家没有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关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六一章 权力的游戏(五)

“从以上数据中大家看出什么问题来了没有呢?嗯,本官认为其中至少有四个问题……”

“第一、世家大族大量侵吞国家人口。从延熙十六年到景耀六年。十年时间,国家掌控的人口生生不见了二十二万口,就算是这些年因为北伐,大将军征募了五六万丁口充军。但这十年间人不繁衍么?少年人不成长为壮劳力么?所以,十年时间,起码有二十万口被世家大族给吞没了!”

“第二、土地兼并严重。我蜀中号称天府之国。一个壮劳力开垦十亩田我都嫌少,居然四十多年来平均每户人家才能开垦十亩田。这是为什么?这说明,大量的膏腴之地都被权贵、世家给霸占了。普通百姓只能去开垦一些边边角角的瘠田!而就是这些贫瘠之田,有些贪得无厌的家伙都不肯放过!还是从延熙十六年算起,到景耀六年。十年之间,国家名册上的耕地,生生不见了一千万亩!这人可能会死,非要编造什么大瘟疫整亭整乡的死人也说得过去。可是土地去了哪里?!被蠹虫们吞了!”

“第三、国家的经济基础即将崩溃。我大汉与伪魏、东吴不同。我们的基础是自耕农!我们的赋税、兵源全部来自自耕农!可是由于前两条的存在,国家掌控的自耕农和土地越来越少。为了拿到足够的钱粮支撑国家运转和军事上的行动。我们不得不加重了对剩余自耕农的压榨!现在国家掌控的自耕农,一年要把收获的七成乃至八成上缴给国家——实际上他们已经挣扎在生死线上!如果这种情形不能迅速扭转。那么即将出现的情况不外两种:一、大批自耕农逃亡,进入世家大族的庄园求得庇护。二、再来一次黄巾起义!而不管是哪种情况,其后果都是一样:国家崩溃!”

“第四,吏治**到了极点!延熙十六年以来,蜀锦外销获利、盐铁获利越来越少。这完全不符合常理!需知我复兴社这些年与糜家商号多有合作,深知糜家商号的流水是每年都在疯涨!可是这蜀锦外销获利居然不足延熙年间三分之一……大司农,不会是你贪墨了吧?”

糜照听到关彝的询问,苦笑着起身:“大司马,下官的人品您还不知道么?再说了,因为大家互为股东的关系。这么多年,复兴社可是年年派人查糜家商号的账啊。”

“嗯,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国家不少官员都私分了不少织工,这些织工生产出来的蜀锦,都成了他们的私产。国家最近十年,织工起码少了一半,那么我糜家拿到的蜀锦也少了一半。而且,就算我们卖了钱交给国家,也是要走两本账的。”

“哪两本账?”

“一本是给尚书台看,一本是给陛下的内廷准备的。事实上,即使我们的蜀锦销售量已经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这剩下的利润,也是要上缴三分之一给陛下私人的。不然,陛下哪里有钱来做一些他喜欢做的事情呢……”

毛炅等刚刚进入大汉政府决策机构的年轻人,第一次听到这么黑暗的密辛,一个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可是还没有等到他们发言表达心中的愤怒。关彝已经把案几狠狠一拍:“岂有此理,我复兴社涪陵产业每年给他供养永安兵团。多出来的钱全都给了内廷,那起码就是三千万。复兴盐业有他的股份,每年分红不下八千万!一亿多了啊!光是我复兴社就给了他一亿多私房钱了啊!怎么还不够?!”

当然,这里面的龌龊,作为复兴社的第一、第二号大股东,其实关彝和糜照门儿清。他们只是趁此机会给这些新进幕僚洗脑而已。

“哎,彝失态了。”假惺惺的起身做了个揖,然后继续说道:“说完了蜀锦,本官再说说盐政。众所周知,景耀三年,本官发明了卓筒井法。各地盐井的出产至少增加三到五倍,但是这盐税……呵呵呵”

说到这里,关彝真的是一阵头大:老子接手的是一个什么烂摊子啊?姜维啊,我的大将军啊。你想北伐是对的。但是哪有后方越来越烂你的北伐却能成功的道理呢?陈袛啊,你的谥号是忠。你对皇帝倒是忠了,可是对这个国家呢?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脾气最为火爆的毛炅站起身来:“大司马,大司农。炅以前僻处云南,完全不知道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今日听两位上官一分析,方知我等形势已经危如累卵。没什么说的,下官听从两位上官吩咐,大不了惹上一世骂名,即使最后像商君那样被车裂而死。下官也一定要把这大汉的蠹虫一个个逮出来,排着队拿铁钉把他们钉死!”

“呵呵呵,孟明啊。好像以职司而论。这惩处贪官污吏,是在下的职责吧?”在关彝心目中就是当代海瑞的常忌起身道:“大司马,请给予下官足够的权力。下官保证,三年之内,国家赋税、耕地,至少要恢复到延熙十六年时的八成!”

看着手下新进的幕僚们一个个起身表态,关彝很是开心:历朝历代要改革,喜欢启用年轻人,真的是有道理的啊。

可是改革这个东西,实际上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而一旦涉及到利益,那真是谁都不能忽视的大问题。

在后世的改革中,有一句话很有道理:“你不给我生路,我就不给你出路。”

改革,肯定是要影响到既得利益阶层收益的。如果一昧的去动刀切人家的肉,而不另外给人家找生发作为补偿。这种蛮打蛮拼的改革终究是要失败的。改革,是统治阶层中一部分有良心、有责任感的人发动的。他们本身属于统治阶层。如果在改革的过程中,没有找到新的利益增长点来安抚统治阶层。那么就会引发整个统治阶层的集体反对——而这样的改革,必定失败。

具体到关彝来说,他将要切下去的,是整个蜀汉的官僚、世家阶层。虽然在切的时候,肯定是益州世家被切得惨一些。但荆州派、东州派一样会被切到,一样会觉得痛!如果不提前给这些人找到新的发财机会,管你这个改革是不是有利于国家,这些人全都会起来闹!那个时候,关彝就算是权臣也没用!

“诸位,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四件事。”

“我等恭请大司马示下!”

“第一件事,重新清理、审定户税!”

户税这个东西前面已经说过了,它是限制世家大族过度膨胀的第一利器,只要执行到位,可以有效的限制世家大族的规模。世家大族的规模被限制住了,自耕农自然就被保护了。

“此事,请大司农主办,大司马府这边,请宁国(杨稷)协办。”

“我等领命!”

“第二件事,督查全国,清理蠹虫!此事,请茂通牵头,仲乐协办!”

“我等领命!”

“第三件事,鼓励垦荒。一个成年男子自行垦荒不超过20亩的,成年妇女不超过10亩的。三年不征收田税!此事,大司农府上要先做好现有田亩的清查等级后才能开始执行。”

“糜照领命!”

“第四件事。改革盐税,废除司盐校尉府。全国盐场,改全部专卖制为就场征税制。允许私人控股盐场!此事,本官亲自督办!”

如果说,前面两条是在做减法,损害统治阶级利益的话。后面这一条就是在做加法:你们的户税等级被调高了必然会释放家奴,减少土地持有,相应的各个世家、官僚的利益必会受到极大损害。在那里来弥补呢?盐业!

我允许你们这些世家大族进入盐业,国家现有的盐场可以卖给你们。让你们自行生产、销售,我只管征税。

关彝敢这么做,当然是有底气的:整个蜀汉最大的井盐矿区现在是捏在复兴社手里的。他根本就不怕这些世家控制了其他盐场后为了逐利疯狂提价。事实上,在这道政策里,关彝当然是让那些配合自己改革的世家首先进入盐业。而在引入多家世家进入盐业后,盐价必然下降——这就再一次造福于全国百姓了。至少,遍地的大脖子病是会有极大的好转的——四川盆地内的盐矿都含有丰富的碘。光凭这一条,蜀汉全国民心的收拢就会进入快车道!

第一六二章 江东之英主

西元264年二月下旬,正当关彝开始在蜀汉启动轰轰烈烈的炎兴变法的时候,钟会和他的侄儿钟邕来到了东吴会稽郡的乌程县。

“士季兄,彝真的能掐会算哦。不然怎么会提前知晓司马公会大举进犯我大汉而提前那么多年做准备?”

“士季兄,彝真的能掐会算哦。不然怎么会提前给阳安关的傅俭发出蒋舒必叛的警示?其实啊,我还提前给董明、诸葛瞻都发了警示的,可惜他们都不听,逼得彝不得不迈出了权臣的第一步。”

“士季兄这样的大才,彝是不敢奢望您对我心悦诚服的哪。所以让您留在成都我真的睡不好觉啊。但是士季兄啊,您可以去东吴啊。彝前不久又掐算了一卦,东吴现在的皇帝孙休那个病秧子,这次是好不起来哪。接下来他的儿子不会继位的哦。继位的将是现在的乌程侯孙皓。嗯嗯,最多今年的八九月孙皓就会上位哪。您现在去投奔,不出半年就是从龙之臣哪。说不得,哪天关彝还需要您的关照呢。”

“额,这个,推荐信我是肯定要给你写的哪。而且我还附带给你一点我们涪陵郡新出产的高度酒,这玩意全天下绝对就我这里独一份。孙皓喝了这酒,肯定相信这信是我关彝写的哪。”

现在,带着满腹的期望和一点点对未来不太明确的惶恐,钟会和钟邕站到了乌程侯府的门前。

“叔父,这就是乌程侯府?看起来很是破败嘛。”

“呵呵呵,此人乃是东吴废太子孙和的庶长子。而孙和呢,先是被废除太子之位,后来又被东吴的权臣孙峻杀死(孙和的妻舅是诸葛恪,而诸葛恪是被孙峻夷灭三族。为了消除后患,孙峻自然要干掉孙和)。所以此人很小就成了孤儿(此句不完全属实,孙皓的生母养大了孙皓五兄妹)。也就东吴现在的这位病秧子皇帝宅心仁厚,给了他一个侯爵,不然,连这样的破败房子都没得住!”

“原来如此啊,那我们?”

“哎,阳安关大败,为叔是回不去洛阳哪。关子丰那人太有自知之明了,居然不敢收留我。所以,也就死马当活马医吧。若是今年十月后此人不能登上东吴皇帝的宝座,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邕儿,去敲门。”

“喏!”

与此同时,乌程侯府内。

这所谓的侯府,其实和当初关彝在涪陵郡的太守府规模差不多,两进院子,七八间房屋。一进和二进之间有一块空地,四周的屋舍将其围成了一个天井。

一阵激烈的兵器相交发出的尖锐之声间断的在这座天井内响起,却是两个年轻的男子在一起比斗。

一个男子,身高约莫八尺,鼻梁高挺,目若朗星。两道剑眉更是为其平添了不少英气。然而英气之间,却又自带一股清秀和风流。而另一个男子,双眼深陷,皮肤黝黑,肌肉虬扎,头发微微偏紫,这相貌却是有些不太和平常的中原人相同。

两剑相交中,英气男子的长剑划过黝黑男子的长剑,顺着剑势一路下滑。黝黑男子不得不脱手弃剑。于是,胜负已定。

“啪啪啪。”在两个男子的身边,另一个中年男子拼命的鼓掌。可惜,这观众实在是太少。孤寂的掌声,反而显得这座庭院太过荒凉。

“顺民啊,不错不错,昨天在侯爷手下走了十五招,今天是二十一招。进步很大啊。”

“呵呵呵,多谢文彬兄夸奖。这个啊,还是侯爷教得好。”

“啧啧啧,顺民啊,你和文彬都能互称表字,为什么还叫我侯爷呢?我的表字你知道的啊,元宗啊!”

“不敢,文彬兄虽然贵为乌程令,但毕竟是大吴的臣子。王诚(书友履诚本色出演!)虽然身份低微,但承蒙文彬兄不弃,还是敢托大以兄弟相称。而侯爷不同,您身体里留着大皇帝的高贵血液,是我大吴的皇室帝胄。我王诚一个夷洲来的外民,是万万不敢称侯爷的表字的。”

“是啊,侯爷,此乃君臣有别。不可的。”

“哎~~~”长长的发出一声浩叹,孙皓将手中的长剑掷于地上:“我一个废太子的余孽,除了你们二位,谁又把我当回事了?”

气氛有点尴尬,谁都不好接腔。

过了好一会,乌程令万彧开了口:“侯爷,今日彧来此,是向侯爷辞行的。”

“怎么?连文彬也要弃我而去吗?”

“非是要抛弃侯爷,而是朝廷来了明令。要在下在本月内启程,去建业担任左典军一职。”

“原来如此,恭喜文彬高升了啊。呃,实在可惜,这府上连点涪陵郡的果酒都没有,没办法为文彬庆贺啊。”

“哈哈哈哈哈~~~岂曰无酒?吾有涪陵郡新出产的烧刀子烈酒。乌程侯可愿与吾共饮?”

“嗯?”孙皓转过头,看见两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自行走了进来。但他的脸上一点怒气都没有,反而发自内心的浮上一抹微笑:“我这所谓的侯府,这些年来除了文彬外,居然还有人主动上门?好啊朋友,你的烈酒在哪里?可否能与我等共饮?”

“固所愿尔,不敢辞。请侯爷派下人取出酒具。”

“哈哈哈哈哈~~~本侯这座府邸,除了文彬时时探望,以及顺民不离不弃之外。就只有家中老母和三个弟弟哪。喏,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怠慢客人了!”

“无妨,幕天席地,也是一种风雅。”钟会说完也不矫情,自顾自的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侯爷,此酒极烈,第一口还请少少慢饮。”说完,将怀中的酒壶递给了孙皓。

孙皓接过来就准备开饮,王诚轻轻叫了一声:“侯爷!”

“呵呵呵,顺民,我知道你想说啥。可我这个连平民都不如的侯爷,谁会来害我呢?如果是建业的那位看不惯我要取我性命,就算知道这是毒酒,难道我还能不喝?”

说完这话,孙皓一点犹豫都没有,张口就是一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毫无疑问,穿越者反复提炼出来的高度酒,根本不是这个时代任何一种酒可以比拟的。第一次喝这种酒,而且一喝就是一大口的孙皓。刹那间被辣的肠子都燃烧了起来,整个面部理所当然的出现了鲜艳的血红。

“贼子好胆!竟敢鸩害侯爷!”一边紧紧关注着孙皓的王诚,这个时候迅速捡起地上的长剑,飞身向着钟会猛扑了过来。而钟邕也迅速的拔剑,堪堪挡住王诚后,大声的吼道:“朋友,稍安勿躁!你家主人无事!”

“呼~~~哈~~~~呼~~~~好酒啊!好酒!入口似刀,入腹化火,之后整个人都是一片酣然……好酒!朋友,此酒何名?产自西蜀的涪陵郡?”

“此酒名烧刀子,还有一个名字叫三步倒。确实产自蜀国的涪陵郡。侯爷第一次饮此酒,除了因为口感问题略略失态以外,居然神志清醒,侯爷果然体魄非常人。”

“呼~~这样的酒,理所当然应该是涪陵郡出产。嗯?你刚才说蜀国的涪陵郡,你不是西蜀的人?”

“不是。”

“阁下的口音,确实是北方的口音。您是魏人?”

“哎,我等原本是魏人,但现在到底是什么人,真的说不好。侯爷,在下这里有一封西蜀左将军关彝关子丰的亲笔信,还请您拔冗一览。”

“哈哈哈~~我这个空头侯爷一天到晚啥事没有。就是文彬陪我聊聊天,顺民陪我练练剑。拔什么冗啊。不过这关子丰乃是大英雄、真豪杰。他的亲笔信,请容我更衣之后再仔细拜读。”

关彝在这封信里,非常详细的给孙皓讲解了新都战役、阳安关战役的情况,其中还配了不少地图。看得孙皓大呼过瘾。之后笔锋一转,说是持信前来拜访之人,乃是曹魏的镇西将军钟会,这次在阳安关不幸兵败被俘。自己苦苦哀求钟会为自己效力,可是钟会念兹在兹的是想要在战场上能够击败关彝。所以……在不能回到曹魏的情况下,只能来东吴投靠了。

“哎呀!居然是曾经统领数十万大军的钟士季贤叔侄,孙皓失礼了。”

“哎,十八万大军,因为钟会的愚钝已经灰飞烟灭。此事,实乃钟会之毕生憾事。”

“不然,士季公,若不是关子丰在这封信里又是详细解说,又配上舆图。孙皓根本就不知道这是长平之围的再现。士季公当时在绝境之中也差点把关子丰逼到绝境,只是士季公运气不好,外围的友军先撤了,导致汉中军团及时来援,不然这一仗,成败尚未可知。如果士季公当时那一口气争赢了,搞不好这灭蜀大功就是士季公的了。”

“这……”听到这句话,钟会的内心是真的有点感动了,这安慰人,安慰得有水平啊。此子不错啊!

“多谢君候宽慰,会胸中淤积之气,少了许多。”

“呵呵呵,士季公心情舒缓一些了便好。可是士季公啊,您想和关子丰再次较量一场,因为暂时不能回到魏国,所以来我大吴。这个孙皓理解。可是您要一逞胸中志向,应该去建业啊……”

“不然。君候。钟会虽然是北人,但对大吴的二宫之争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大吴的皇位,本来就该是令尊的,也自然该是您的。正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君候虽然暂时蛰伏于此,但终有翱翔于九天之日!而且今日会观之君候,英武豪迈,让会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长沙恒王…..阁下必将成为江东又一位英主!”

第一六三章 抄家进行时(一)

春天来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雄性动物们为了争夺雌性,开始大打出手……

额,解说词有点不对。其实是,炎兴二年的春天,成都城内举办了多场婚礼。

张遵娶了宗预的孙女,赵毅娶了蒋斌的妹妹,孙刚娶了马承的女儿,陈璨也娶了向充的妹妹……一时之间,复兴社的骨干们个个都在功成名就之后,娶了荆州派大佬家的女性为妻。

这其实也是政治的妥协。

因为荆州派出现了人才断档,关彝的幕府除了马过、霍在两位长史之外,没有吸纳任何一名荆州子弟。但不管怎么说,荆州派的第一代老人们,第二代中老年们,目前在蜀汉的政坛还是有着相当大的能量。所以,以元从派为骨干的复兴系要员们,必须要在正妻这个位置上给荆州派留出足够的位置对其进行安抚。

这很无奈,这是上位者的悲哀。

唯一的例外是简单简无双。

“你个逆子!庞子伟的女儿不娶就算了,毕竟庞家从他们祖上开始都长得丑嘛。可是你怎么连廖元俭的重孙女都敢拒绝?没看到关子丰当时脸都黑了嘛!好吧,你说你那么多兄弟都是娶的荆州人为妻,不差你一个。人家张伯恭(张翼)的孙女呢?为啥你也不要?那可是益州人现在军职最高的啊!这个时候大汉要的就是团结啊!”

“哎,父亲。兄长虽说一时有些不高兴。但后来也亲自找我说了,恋爱自由,我想娶谁就娶谁。”

“那你想娶谁?不会是那个五溪蛮女吧?”

“咳咳咳,父亲,人家不是蛮女。你这样说人家很不礼貌的。人家是一个毕兹卡。叫田甜。”

“乒乒乓乓~~~”简明很是愤怒的把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推到了地上:“逆子!以前我家只是个朝堂的摆设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咱们家不一样了!你好歹是个大郡的郡守,你所在的复兴社更是大汉今日最强的派系。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的女儿想嫁给你,你居然,居然想娶一个毫无跟脚的蛮女!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是大便吗?”

“嗯嗯呃,或许真的满脑袋都装的是大便吧。哎,父亲啊,我家祖上那个很不着调的宪和先生,早年还不是一个织席贩履之徒的小弟。这身份能高贵到哪里去了?”

“你!哎!简无双!你这个逆子。那个蛮女有什么好的?你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怎么就被迷住了?”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啊。我去了涪陵郡第一个勾搭上的妹子就是她,后来也勾搭了几百个妹子,可是唯有在她那里才有心悸的感觉。我家兄长说,这就是对的人啊!所以,我娶定了。”

“你这种感觉为父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也能理解,可是……你完全可以将此女纳为妾室嘛。你娶一个荆州高官或者益州大族家的女儿做正妻,拿回来供着就好……”

“嘿嘿嘿,父亲,大丈夫生于世间,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看我们那位兄长,威逼陛下易储不说,还要尚公主为平妻。他这么做,这物议也多得很啊。可是你看他怕过什么了?”

是的,在复兴社诸多股东的婚礼中,就数关彝和刘玲的婚礼非议最多了。尚公主,居然是平妻。好吧,你是权臣,你狠!但是铃公主是你什么人?是你的寡嫂啊!你要不要再无耻一点?

可是关彝就这么去做了!怎么滴?你们来咬我啊!

这个时候当然没有谁敢去咬关彝。虽然刘禅先生拒绝出席婚礼,算是隐晦的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但皇后、太子都出席了这场婚礼,也算是办得圆满了。

对于关彝来说,他非常的清楚:从他担任大司马开始,他的身家性命就全压在了这一场即将开始的改革上。若是改革成功,他不管做了多出格的事情,仍然会稳如泰山。如果引起全国骚动……反正都是夷三族的下场,娶不娶公主有什么差别吗?

所以新婚的大司马根本没时间休婚假。在和铃公主温存了不到两日,关彝就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大司马府。

“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吧?”

“已经全部到位。”

“消息没有走漏的可能吧?”

“本次行动,全部由涪陵郡籍贯的羽林军负责,绝对不会!”

“很好!现在是酉时三刻。一刻钟之后,十八路纵队,同时发动!”

“诺!”

炎兴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关彝率军与邓艾战于新都。当日,霍弋抄袭邓艾后路,拿下邓艾的后方雒城。整个邓艾军的营务处被霍弋一锅端掉。大量的蜀汉政权投降派官员与邓艾互通书信的证据最终落到了关彝的手里。

炎兴二年二月十六日,大司马府散出消息。说是关大司马准备彻底改革全国的盐政。允许私人参加盐场的生产、销售。这个消息传出后,原本还对关彝处于观望状态的蜀汉官僚阶层和世家大族们纷纷欢呼雀跃,对关彝歌功颂德的同时,也对关彝放松了警惕。

炎兴二年三月六日,关彝大婚。除了皇帝刘禅之外,成都满城权贵尽皆出席,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中,大家几乎都忘了三个月多前各自做的好事……

三月八日,关彝对着成都的一些权贵露出了凶狠的獠牙。

事实上,由于成都城内自古以来都是城南住贵人,所以,本次的城内抓捕行动,其实也就是集中在南半城。

酉时已过,戌时降临。随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成都南城的三个城门口都出现了一队打着绑腿的羽林军。

“艾校尉,本队应到三十人,实到三十人。已经接管镇南门。”

“善,尔等定要恪尽职守。从此时起,至大司马有新的命令传来为止。此门不准任何人畜走出!”

“诺!”

这一次的行动,关彝已经筹备了许久。其行动范围,并不局限于成都城内。

对于高级官员和世家大族来说,成都城,只是他们居住、娱乐乃至争权夺利的地方。他们整个家族的养分,其实是来自于广袤的成都平原上那大大小小的庄园。因此,关彝回到成都后,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暗中清点本次预备抓捕名单上的官员、世家的私产。在今晚,成都的人是要抓的,这些人家分散在各地的庄园也是要查封的。所以,在这一晚,蜀汉全国各地,主要是益州北部的各个郡,其实都开动了起来。

太子舍人刘干府。

要说这一次蜀汉政权的权力大洗牌里,最不高兴的人,恐怕就要数刘干了。

作为司盐校尉府的老人,刘干这些年仕途顺畅。在曹魏大举进犯前,他是蜀汉第六大郡,巴西郡的太守。自己手里捏着二十多个盐场不说,现在司盐校尉府的人,几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实际上全国盐场的管理,他都有很强的影响力。

这一次关彝号召勤王,他早早的接到了邀请。但是思虑再三后,还是没有亲自去,只是派了一名部将。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有三:一、他不看好关彝这次的军事行动能获得成功。二、万一成功了他怕刘禅清算。三、这是最主要的原因:他作为荆州人,是少有的希望蜀汉灭亡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年他贪得实在是有些多了!多得连自己都感到害怕——若是蜀汉亡了,他不就彻底洗白了么?

(历朝历代的末期,巨贪是最希望本国政权快点灭亡的。原因大都相同吧。)

可是,关子丰那个竖子居然打赢了!

不光是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胜!超级大胜利!挟这一大胜之威,那个竖子成功开府。主导了这一次蜀汉政坛的权力洗牌。

洗牌就洗牌吧,我当初好歹也是派了兵支持你的啊。可是你对我都做了什么?好好的地方实权官员不让我当,让我回成都养老——看看,看看。太子舍人是个什么鬼?陪太子聊天的闲职!现在的太子,一天到晚只对行军打仗感兴趣,哪里是我这个大贪污犯能够找到话题聊得起来的啊?

养老就养老吧,反正也七十来岁了。贪得也够多了,正好美滋滋的享受一下。可是这竖子还是不消停,居然说要裁撤司盐校尉府!

臭小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是先帝设立的机构啊!你说撤就撤了?老子的两个儿子,六个孙子,还有更多的侄子、侄孙,可全都在盐业系统上班啊!你居然要裁撤整个部门?你是要让老子断子绝孙啊!

“哐当”一声巨响,刘府的大门被粗暴的砸开了。一队打着绑腿的羽林军涌了进来。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少年军官腰背笔直的走了进来,右手高高的举起一张书帖:“可是刘干?本官羽林军中部督麾下军侯李展,奉大司马府麾下督邮从事常茂通令,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大司马府,接受我们的调查!”

第一六四章 抄家进行时(二)

关彝的大司马府位于成都城西,这是一栋前后三进,每进都有四五十间房屋的大院落。

西方,属金,应季为秋,主肃杀。所以常忌的官衙,是在大司马府的第二进院子里的西侧。

“启禀从事,嫌犯刘干带到,已经验明正身!”

“嗯,给太子舍人一把软椅。”

双方坐定后,时年不过二十五岁的常忌笑眯眯的对着刘干拱了拱手:“正才公,方才儿郎们手脚重了点,让您受苦了。小子在这里给您道歉。”

“哼!常茂通!少在那里假惺惺。你刘老子我当年也是跟随先帝从荆州一路打进来的。你这只益州狗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

“呯!”惊堂木狠狠一拍,不过转瞬之间常忌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也不理刘干,转手拿起了一册竹简,然后自顾自的念了起来:“刘干,字正才。荆州南阳人,生于初平三年(西元192年)。建安十五年(西元211年),出仕先帝。从属于当时的步兵校尉王连。建安二十年入益州,供职于司盐校尉府……嗯,敢问正才公,您建安二十年才入益州,那时候刘璋都投降一年了。您是怎么从荆州一路打过来的啊?”

“哼!竖子,不要徒逞口舌之利!说正经的,尔等强掳老夫来此,无礼至极也!”

“哦,也是哦。好吧,正才公,这次本官请你来,主要是想询问一下正才公府上巨额财产的来源问题。”

“嗯?巨额?何谓巨?本官从出仕先帝时算起,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先帝对臣下最是恩厚,有些许余财,有什么不对吗?别的不说,就说你家的大司马,不也是有五十顷田地是先帝恩赐的吗?你怎么不先去查查你家的大司马?”

“哧~~我家大司马虽说先帝恩赐土地不少,而且大司马本人这些年也生财有道。关氏一门的资产早就超过十亿,可是和正才公比起来,还是不够看啊。”

说完这些,常忌又打开一卷竹简:“成都城南三十里,庄园一座,连带周边两千亩水浇地,均属刘公长子名下产业。价值五千三百万。其中更有家奴三百人,佃客两百五十人。雒城城西,庄园一座,连带周边一千七百亩水浇地和一千二百亩山丘、树林。为刘公次子名下产业,价值四千万,有家奴一百五十人,佃客三百人。新都与成都之间,庄园一座,连带周边三千八百亩水浇地和一个方圆七十亩的水塘,属于刘公自己名下的产业……巴西郡阆中城以西五十里,庄园一座,连带水浇地七千二百亩,并山丘两座,湖泊一个……综上,刘公及其令郎名下的产业,嗯,用大司马的话来说叫做不动产的。一共是庄园十七座,田地十万零五百余亩。更有山丘、湖泊、鱼塘等无数。按今日大汉市价计算,价值一共是三十五亿!以上庄园内,累计家奴两千八百余人,佃客五千余人。”

“此外,”长出了一口气,常忌再次打开新的一册竹简:“正才公从延熙十七年起,曾担任司盐校尉五年,这五年间,国家盐税从每年的四亿钱以上一路滑落,到正才公卸任时,已经不足两亿。这五年间,除了两位令郎本来就在司盐校尉府就职外,你刘家亲属进入司盐校尉府的一共是七十八人。而且……”常忌说到这里狠狠的拍了一把案几:“这七十八人中,有十六人都是国家名册上已经注销户口的死人!”

学着关彝的样子,摇晃了一下颈项,再次平缓了自己的情绪后。常忌仍旧笑嘻嘻的朝着刘干拱了拱手:“正才公,当年先帝在位时,没有给你分封任何田地和民宅,只是给了你一份一百石的年俸。您做到中两千石的高官,也就是最近十多年的事情。本官不和你斤斤计较,就算你出仕大汉五十年,平均每年俸禄一千石吧。这么算下来,您这五十年从朝廷拿到的总收入也就五万石粮食。”

“本官也不跟你计较延熙以前我大汉的米价每石从未超过百钱的事实,就按现在的米价,每石一百五十钱给您算吧。你这五万石粮食,也就只值七百五十万钱。啧啧啧,这七百五十万钱和三十五亿……我家大司马算什么生财有道啊?您才是生财有道啊。”

看了看已经冷汗涔涔的刘干,常忌又捅了刘干一刀:“这些只是不动产,目前我大司马府已经调动大汉全国各地的军队对您家里的十七座庄园进行同一时间的统一集中搜查,唔,估计这些庄园里面的流水……哎,到底有多少,本官很是期待啊!”

“所以,正才公,本官这次请您来,让您说明一下您这些财产都是怎么来的,不算过分吧?来,请您给本官好好说道说道,您是如何用这么小的一点本钱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产的?需知,我大汉这些年国库日蹇,入不敷出。正需要您这样的理财高手来挽救国家的财政啊!”

“啪叽!”除了昏倒,我还能干什么?

相对而言,刘干虽然内心希望蜀汉灭亡,但毕竟还是派出了援军加入过关彝的勤王之师。巴西郡兵在新都战场也打得很勇敢。所以刘干的问题,只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问题。而另外的有些人,可就不是经济问题遮掩得住的了。

成都城南,费家。

此时的费家,一片素缟,正在操办丧事。因为,这一家子的二当家,从小就有着“神童”美誉的费恭,病死了。

说起来,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蜀汉灭亡的时候,六十出头的张翼跟着姜维一起怂恿钟会谋反,结果事败后被乱兵杀死。七十多岁的宗预和廖化因为年事已高没有参与得以幸免。后来司马昭一道命令,让非益州籍的蜀汉官员全部迁徙到洛阳——国破家亡,失去了精气神的宗预和廖化,先后在迁徙的路上病死。

可是现在,由于穿越者改变了历史,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宗预和廖化还活蹦乱跳得很。但是穿越者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比如,费家的天才少年费恭,终究还是如同史实记载那样,在加冠前就病死了。

可惜,对于费家现任家主费承来说,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哀悼自己的弟弟。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关彝什么时候会来收拾他。

所以,当自己的家门被羽林军砸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费承的心反而安稳下来了。

“我等是羽林中部督句宁中护军麾下,受大司马府兵曹从事毛孟明之命,特来抓捕通敌卖国嫌犯费承。来呀,与我将这厮拿下,带走!”

没错,对经济贪污分子,关彝是让常忌来审。而通敌卖国分子,当然是让性烈如火的毛炅来审。

“啪!”惊堂木差点就被毛炅给拍裂了:“费承,你可知罪?”

“本官不知何罪之有!尔等居然在本府操办丧事期间砸门抓人,简直狂悖无耻之尤!”。是的,虽然心安稳下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费承甘愿束手就擒。

“哼!费承,你来看,这是何物?”

不过就是老子写给邓艾的信嘛,这个东西早就猜到被关子丰那个小王八蛋给拿到手了:“此乃尔等伪造,意欲陷害我等!”

“呵呵呵。”毛炅不怒反笑:“好吧,你还要顽抗到底是吧?那本官问你,堂下跪着的两人,你可认识?”

“此二人是哪里来的泼才?本官从未见过。”

“嗯,费侍郎说不认识你们俩,那你们俩认识他么?”

“呃,认识,他是我等的家主。”

“去年十一月,他让你们去做了什么事?”

“家主让我们去给当时进驻绵竹的邓艾送信,还让我等把绵竹以北二十里处,费家的一个庄园打开,给邓艾运送了一万石粮食和五十匹战马……”

“住口!无耻小人!毛炅,你这南蛮子,从哪里找来的两个泼皮,肆意对我进行污蔑?这种手段,也想办成铁案?”

毛炅也不理会费承的咆哮,继续对费家的两个家奴问话:“尔等为何会在此地?”

“呃,因为大司马进入成都后施行了战场封锁,我等不敢回到成都向家主覆命。于是又重回邓艾军中,然后被霍将军俘虏……”

“尔等在费家是何职务?”

“草民是费家商号的掌柜,名费才。费家所有经费,都经过小人之手。”

“草民是费家家将首席,名费武。是小的奉家主之命护送掌柜去寻的邓艾。”

“尔等要怎么才能证明刚才所言非虚?”

“我等都是费家家生子,费家内宅中的所有人,小的们都认识。”

“哈哈哈哈~~~费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一六五章 抄家进行时(三)

“事到如今,费承,你还有什么话说?”

还能说什么呢?再顽抗下去,逼急了毛炅,那肯定会再发动更多的士兵,去把费家全家给抓来。

中国人,从来都无比的重视家庭。而在古代中国,家族的传承是第一要务,他的意义远远超过个人的生命。所以,当毛炅已经隐隐的开始威胁整个费家的时候,费承再也无法顽抗了。

“本官在半个月之前,一直都待在偏僻的云南。即便如此,本官从小就知道费大将军是个好官。他执政的那些年,是我们云南郡百姓日子过得最舒服的时候……可是,哎,黄门侍郎,这是叛国啊!”

“你以为我又愿意叛国了?我父亲为了这个国家呕心沥血,整个国家在他手里蒸蒸日上。他个人虽然大权独揽,但却从不为私人谋取私利…...我费家虽然不至于家无余财,可是在成都的这些显贵中,真的算是穷人!可是他得到了什么?一个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就轻易把他给刺杀掉了!事后整个国家对此案谁都没有兴趣查办下去……这样的国,哪里把我父亲放在心上了?呵呵呵,也是啊。我父亲在位的时候,压制姜维不得北伐。压制世家不得残民害民。惹得谁都不高兴……我父亲一死,姜维可以无节制的北伐了,五年伐八次!原本国家充盈的府库迅速干瘪……世家大族们可以随意侵吞国家资财了……皇帝也可以亲政了……原来我父亲一死,除了我们家人悲哀以外,所有的人都很高兴,他们都巴不得我父亲早死了!这样的国,我如何叛不得?!”

听完费承的咆哮,毛炅再大的火气也没有了。他长叹一声,挥挥手:“签字画押吧。炅一直认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接受了别人的征用,就要为别人做事做到底,在这个过程中,不要去问别人对你如何……罢了,看在费大将军的恩泽上,本官保证,在你的命运最后被裁定前,不会受到任何为难。”

说完之后,毛炅意兴阑珊的对着门外的士兵招招手:“下一个。”

……

炎兴二年三月八日的夜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在这一夜之间,成都城内的十八家权贵的家主,全部被羽林军带走。

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的清晨,太子府和大司马府门口的凉亭,一下子人满为患。

“启禀家上,门外有尚书仆射庞宏、镇军大将军宗预、左车骑将军张翼、光禄大夫张宇、尚书郎王晨、黄门侍郎黄桐……共计大小官员七十八人,求见家上。”

看着连续报人名报的太多,以致一口气没有顺过来的门房,刘谌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别急别急,喝口水,喘口气。”

“多谢家上体贴下人。呃,家上,这么多上官……”

“呵呵呵,见,一起见。不过告诉他们,孤今日没空,让他们一旬后再来。”

“喏!”

看着远远离开的门房,刘谌回过身来:“诸位师傅,这大司马府那边,这会人是不是更多?”

刘谌以前是个空头王爷,身边并没有什么重臣跟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储君,未来是要执掌这个国家的。所以关彝给他配置了一定的国家大臣对其进行教导。

太子太傅是姜维,不过对于大将军来说,这个更是一个荣誉多余实际的职衔。因为大将军现在已经拿下了祁山大营,并亲自驻扎在那里。成都这么远,他是没有时间回来对家上进行教育的。

七十六岁的柳隐,身为太子少傅,是目前家上身边职务最高的人。他的主要职责就是给太子讲解战阵之道。这位爷虽然是益州成都人,但他是姜粉,也是坚定的北伐派——像以前那样让谯周这样的投降派头子教导太子的事情,在关彝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六十五岁的董厥,是太子少师。作为目前荆州派老人中,治政能力最强的元老,他的职责是教导太子如何处理民政。

太子舍人张通,以前是宫廷侍卫长。单兵作战能力很不错。所以他是太子的武术教练。

应该说,关彝为刘谌考虑得很周到,而刘谌也在迅速的从一个单纯热血的王爷向一个国家的管理者进行着蜕变。

至于另一个太子舍人刘干,呵呵,关彝是穿越者啊。在21世纪的红朝,上面要收拾一个大贪官,肯定是先给你一个荣誉性的虚衔,将你调离原有岗位,然后才好方便调查啊。这都是套路啊,套路。

刘谌刚刚问的那句话,三个人都没有接。因为,这里面有个人很尴尬。

他就是太子少傅柳隐。

“唉,柳师傅,孤听说,你的族侄柳同好像也在昨晚被抓捕的十八人之列?”

“家上,臣惭愧。臣惶恐无措,恳请去职。”

“欸,柳师傅与孤相处月余,教会了孤好多东西,孤怎么舍得您老离开呢?再说了,柳师傅戎马生涯三十余年,更是跟随大将军九次北伐。为了我大汉,柳师傅可谓是历尽艰辛,出生入死啊。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背叛这个国家呢?至于柳同?柳师傅,一颗参天大树,偶尔长出一两支枯枝败叶实属正常,还请柳师傅不要太在意。”

“是啊,休然。这几十年,虽然你名义上是成都柳家的族长,但你多年都在北疆,根本没精力操持家务。家中出了一两个败家子,其实与你无关的。”

“是啊,休然公。张通这些年长期驻守成都,其实很清楚在你柳家的亲人里,他们都认为你才是背叛者呢……”

“多谢家上和两位宽解。可是按照汉律,叛国乃是夷灭三族的大罪。柳隐本来都是古稀之人,族侄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柳隐跟着被斩绝无怨言。只是我的曾孙女,才两个月……”

“呵呵呵,柳师傅放心。大司马事前跟孤讲过。他不是司马昭,夷灭别人三族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

另一边,大司马府。关彝的书房。

“我的赤奴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夜抄了十八家!”

“嘿嘿嘿,叔祖,您是来夸我的么?”

“胡说八道,老夫是来教训你的!”

一老一小在那里互相的对瞪了许久后,廖化首先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哎,你这个惫赖货。做得好啊!老夫早就看这班子蠹虫不顺眼了!抓得好!”

“嗯,然后呢?”

“然后,哼!没有然后了,按照汉律,这些人通通夷灭三族!”

“叔祖,别装了。再这么装下去别人要说我水字数了。”

“哎,好吧。老夫的意思呢,休然那边,和我等一起北伐,彼此都十年多的情谊了。这个,柳同的三族可不可以做一下限定。而费承那边呢,费祎那个和平主义者虽然我是很不喜欢他,但他执政那些年,国家毕竟比现在好得多嘛。所以……”

“叔祖请放心。虽然以前的汉律和丞相制定的蜀科。均将叛国列为等同谋反的大罪,要夷灭三族。但关彝绝不会这么做。我大汉建国四十多年了,除了杨仪泄私愤屠了魏延的三族,我大汉何曾发生过夷灭三族的血腥事件?我可不是司马昭啊!”

“那你准备把这些人怎么办?”

“叛国的,没说的。当事人必须斩首。余者不问!”

“你就不怕这些人的后人来找你报仇?”

廖化说到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古代中国,过于突出孝道。做父亲的被别人杀死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杀死的。那么做儿子的,为父报仇,对当事人动用私刑,非但不会遭到谴责,反而是要被社会称赞的。而且一旦报仇成功,虽然犯了杀人罪,但在强大的社会舆论面前,杀人犯本身往往会无罪释放。

这样做,表面看起来是在鼓励孝道,其实产生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为了防止被人复仇。当事人往往喜欢夷灭别人的三族!三族都没有了,谁来找我报仇啊?

如果关彝杀了费承,杀了柳同。却不夷灭这两家的三族,那么,在这个时代里,费承和柳同的儿子在长大成人后完全有理由、有动机向关彝复仇。如果刺杀关彝成功,有极大可能全身而退……

“哎,千般责难,都是我的。谁让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呢。但不管前路如何艰难,不管未来会有多少危险。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会坚定的走下去!无论如何,夷灭别人的三族,不可能从我这里开始!”

第一六六章 抄家进行时(四)

说书先生这个行当,目前史学家比较公认的说法是从宋代才开始出现的。

因为这个行业的出现,必须要有两个先决条件。

一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有相当数量的人解决了温饱问题。有钱,有闲。自然就会对精神世界的充实有所追求。他们愿意听人讲故事,而且有钱砸给讲故事的人——这样,专业讲故事的人才能生存。

二是社会上已经出现了各种演义、志怪的雏形——毕竟,有钱有闲的市民阶层再有精神文化的追求,也不想到茶馆、酒馆放松的时候听你讲《论语》吧?

当然,这两个先决条件对于穿越者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现在掌控了整台国家机器,可以派出上千个“说书先生”到处去宣讲。虽说这年月的蜀汉百姓们大多都挣扎在生死线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想听一听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当这些“说书先生”只讲故事不收钱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愿意抽空来听一听的。

至于剧本?这个东西对于穿越者来说,不要太简单好不好?

于是,从炎兴二年的三月下旬开始,以成都为中心,仿若涟漪一般,蜀汉全国各地的主要城市、乡镇乃至大型私人庄园内部,都出现了无数的“说书先生”。

这些人的本职,当然是司闻令吕雅麾下的司闻使。

作为和曹魏的进奏曹、东吴的典校处并称的三大情报组织。司闻曹乃是诸葛亮亲自组建。现有成员一千五百余人。是蜀汉政权内部仅次于原来的司盐校尉府的第二大官僚机构。

此刻,巴西郡的阆中县城,就正在进行一场大型的说书会。

“且说那钟会,眼见情势危急,当下不由得老羞成怒。生生的将舌尖咬破,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口中混着血液念念有词……稍后,倚天剑、屠龙刀、昊天镜、番天印……诸多法宝一股脑的朝着关将军砸了过去。旦夕之间,只见黑云压城,天地变色。而地上那片血液里,也冒出了无数的长着尖牙厉齿的恶鬼,咆哮着朝着关将军汹涌而去……情势危急之间。只见关将军也抬起右手食指,狠狠的一咬。然后就着血手指在身后的葫芦上一擦,高喊了一声:‘宝贝请转身!’随着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出现在了钟会的颈项之间,狠狠的转了一个圈。那钟会大叫一声,整个颈项被斩掉了四分之三,一身道行也被破去了大半……”

台上的人说得唾沫横飞,台下数百名听众也听得如痴如醉。说书人说到紧张处,台下数百人齐齐吸气,很是造成了一个小小的空气旋涡。而当说书人把案尺狠狠拍下的时候,台下的听众们又很是整齐的缩短了脖子,远远望去,那是相当的……呃,滑稽。

在这片空地的外侧,一栋二层小楼上,站着两个身穿蜀汉官袍的年轻人。

其中一人,身高八尺,扩面重颐。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仲乐贤弟,这说书的是不是吹得过分了?当时阳安关大战,赵毅可是在现场啊。哪有这么夸张?”

“呵呵呵,国威兄长啊。本次司闻曹接大司马之命展开全国宣讲前,小弟写了好几稿给大司马看。结果都被大司马给否了。大司马说,当今之世,流行小白文。什么逻辑、文采、架构都是一个屁!只要够直白,够爽就行。做到了这两点,哪怕逻辑经不起推敲,文采狗屁不通,一样能大卖!”

“可是,这也吹得太神了啊?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嘛。”

“哎,国威啊。其实听的人知道这些都是鬼扯啊,但他们就喜欢。我们有什么办法?小弟这次准备了好几个版本出来大范围宣讲,无数次实验下来,就数这套夸张的版本最受欢迎……正儿八经写文章的时代已经过去咯。我们这样的人,那是生不逢时啊……”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那边厢台上说书的司闻使已经站起身来做了一个罗圈揖:“承蒙各位乡亲捧场,在下的《大战阳安关》今日就完本了。请诸位乡亲明日再来,我们讲下一个故事‘刘正才抄家记’!还请各位乡亲明日继续捧场,多投推荐票啊……”

“怎么能这样?先生不能走!”

“就是,加更!加更!”

“我龙傲天打赏先生1000点,求加更!”

“我赵日天不甘人后,打赏10000点,求加更!”

“你们这些都弱爆了,我叶良辰在此,打赏100000点,谁敢比我狠!”

“哎呀!出现盟主了,这个必须要加更了!好吧。在下不走了。诸位,接下来咱们讲一讲刘正才抄家记!”

“啪!话说这刘正才啊,乃是荆州南阳人,昔年跟随先帝……经过大司马府常茂通从事及其麾下数十名精于算术的僚属彻夜不眠的计算。这刘正才及其两个儿子,其名下一共有庄园十七座,田地十万零五百余亩。更有山丘、湖泊、鱼塘等无数。在这十七座庄园里面,我们一共抄出来金一百二十斤,银两百斤,五铢钱三亿六千万文有余,府库内的粮食米面八十五万石!此贼实乃国之巨蠹,已经横行祸害咱们百姓太久了。幸赖关大司马主掌了国政,才把这厮给揪了出来!”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庄园、山丘、湖泊啥的没什么概念,几亿的五铢钱他们也完全无法想象。但是这家伙一家人名下就有十万亩良田,库存的米面都有几十万石。这就让人受不了了!

“我是说咱们巴西郡的百姓怎么一年过得比一年惨,原来是因为这个蠹虫啊!”

“就是,以前只知道这刘太守在阆中外的庄园很大,原来这不过是他家十七座庄园里的一座而已!”

“混账王八蛋,还好关将军灭了钟会成了关大司马,不然不知道这蠹虫还会祸害我们多久!”

“抄了这厮的家!”

“大司马不是抄了这厮的家了么?”

“那就再抄一次!”

“就是,再抄一次!”

“要把刘正才一家子全都车裂咯!”

“车裂是必须的,还要夷灭这一家的三族!”

“对!夷三族!夷三族!夷三族!”

呃,你们这些活动范围都不超过居住地五十里的臭老百姓,是从哪里听到车裂、夷三族这两个名词的呢?

“国威兄,这里面带头喊口号的,不会是你的人吧?”

“咦?我还以为是仲乐贤弟的人呢。没有没有,我是在里面安插了一些人,但是兄长已经明确来信说他执政的时候绝不会夷灭别人三族。所以,我的人也不可能喊出夷灭三族的口号。”

“嗯,看来是这些百姓自发的举动了。哎,贪官污吏,害民不浅啊。”

“贤弟自成都来,最近这段时间,我那兄长都快吃撑了吧?”

“嘿嘿,大司马连抄十八家显贵。其中有七家是单纯的经济问题,有六家是单纯的叛国通敌问题。还有五家两者兼而有之。不过这十八家的家财,比起渴死在满地金银屋内的中常侍比起来,都不算啥。”

“哼哼,当年我复兴社还势单力孤的时候,也被迫给了那阉人不少好处。贤弟,给个总数吧。”

“呃,小弟想想啊。十二家有经济问题的加黄皓,大司农那边的数字是,收缴到的各种流动资金,各类大小庄园六十五座……折算成五铢后是七十亿。收缴到的粮食是六百八十万石。此外,各家的家奴、家将、门客、佃客等,男女老幼加在一起,五万七千三百五十六人……”

“这……”饶是再有心理准备,赵毅的嘴巴也大得可以塞下鸡蛋了。但很快的,他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才抄了十三家,这得到的人口就是国家账册上的二十分之一了!这,这可怎么得了啊!”

“所以啊,兄长在巴西郡,可要认真执行下一阶段的清算户税的行动啊。大司马的目标是,通过抄家、清户税两项行动。再加上伪魏的俘虏、东吴的置换人口什么的。在炎兴二年,他就要把全国的人口涨五成!”

第一六七章 司马家的人(一)

洛阳相国府,西元264年的三月初二十五日,清晨。

司马昭在侍女的服侍下起床、洗漱,用过朝食后,站在房屋前的天井里,抬首望了很久的天。

农历的三月下旬,气温已经开始明显的回升。这对于司马昭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好消息。随着身体自我感觉的好转,司马昭又恢复了每日亲自批阅政事的习惯。

抬脚,进入书房。早有司马炎、贾充、裴秀等人在那里候着了。

“西蜀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啊?”

从去年年底接到阳安关大败的消息后,司马昭每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蜀汉这边的情报,尤其是关于关彝的情报——而在以前,这个荣誉是属于丁奉的。

“昨日进奏曹那边传来的消息,西蜀的伪大司马关子丰于三月初八深夜,对西蜀内部进行了清洗……”

“我看看……唔,此子,真是有魄力啊。”作为一个统治者,就没有不讨厌世家大族的。看着关彝高高举起大刀在益州狠切蜀汉的世家,司马昭颇有一种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感触。

可是不行啊,西蜀的世家被刘焉父子、刘备诸葛亮什么的打压了六七十年,也就是最近十来年才开始发力。这个时候关彝架刀上去虽然会引起一些动荡,但司马昭很清楚:这并不会动摇西蜀的国本——毕竟西蜀的国本是自耕农!

可是换过来说司马家自己,那是不敢这么做的啊!

看着今年即将年满二十八的长子司马炎,又想起了西蜀那边那位今年将满三十一的年轻人。司马昭的内心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以前看这个儿子还是觉得不错的,怎么现在越看越不满意呢?老子死了后,他真的能够保住司马家吗?

再看看正在自己书房一角忙着煮茶的司马攸。司马昭的心情就更是郁闷了:这孩子心地善良、头脑聪慧、性格温和,比起他那个外表看起来坚毅刚强,但内里其实多谋少断的兄长来。桃符才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储君人选啊。

可惜,这次伐蜀失败了,司马家的未来显得极不明朗。在这样一个恶劣的时刻,司马攸这种乖孩子是不能承担大任的。也就外界传闻坚毅果敢的司马炎还能唬住一些人吧。

“除了西蜀的情报,今天还有什么急件吗?”

“回大王的话,暂时是没有的。”

“善,那今天就暂且歇息一天吧。公闾、季彦,辛苦了。”

“不敢,晋王、世子、公子,我等告退。”

看着贾充等人的身影慢慢的从视线中消失,司马昭对司马炎道:“你去传一下话,今夜戌时,请三叔、子初、子翼、子将、子臧、子微、子彝诸人,微服来我府上书房。切记,微服!”

听到司马昭要召集司马家的主要成员开会,司马炎的脸色也变得极为严肃。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此时心里有什么想法,但像这种司马家家族大聚会,从司马懿去世之后就很少有了。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刻……还要求全部微服……

“遵命,父亲。孩儿这就马上下去安排。保证不会走露风声。”

“嗯,对了。让三叔提早一个时辰过来。”

“呃,喏!”

司马昭口里的三叔,当然是指司马懿的三弟司马孚司马叔达。伯达司马朗、仲达司马懿、叔达司马孚……司马懿这一辈是八兄弟,其表字的后一个字全都是‘达’,故而号称司马八达。

不过司马八达并不是个个都优秀,总体来看,也就前面三达是一流人才。

仲达司马懿自不必说。伯达司马朗也是曹魏名臣,属于哪个地方难以治理,曹操就让他去哪里任职的那种救火队员。而叔达司马孚呢?前文已经说过了,这是一个影帝级的老贼。

作为司马家万一篡位失败,司马懿这一支被夷灭三族后负责存续司马家家名的暗子。司马孚自从帮助司马懿完成高平陵政变后就在表面上和司马懿这一支拉开了距离。在各种场合以曹魏忠臣自居。但不管怎么说,他姓司马,光是这个就决定了他的立场最终会落在哪里。

“三叔,今日之局势危矣。侄儿近日来多次晕厥,即将不久于人世……您是我司马家现在存世中最年长的长辈,我司马家该何去何从?还请您老给句准话。”

“哎,当年二兄政变成功后,就不该诛杀曹爽的三族。这一步跨出去,我司马家永远无法回头了。”

mb的我的三叔啊,当初父亲不杀曹爽怎么行?要知道当时我司马家并不算一顶一的世家大族啊!不杀曹爽立威,父亲死了之后兄长(司马师)怎么能够继位?兄长不能继位的话,曹家和夏侯家的反扑早就来了,我司马家还能活到现在?

“三叔,这西蜀的关子丰乃是人杰。关键是现在不过三十一岁。而且是武将出身,若是没有意外,三十年内没有性命之忧。侄儿的寿命不过一两年光景。安世将来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这次我家的封王实在过于勉强,诸多朝臣根本就是不屑……侄儿去世之后,只有三叔出马,才能稳定朝堂……三叔,还请顾念当年父亲在世时对您的恩情,不要丢下我们这一支啊……”

说起来,如果司马昭死了,司马家篡位失败的话。就是司马炎被夷灭三族。而司马炎被夷灭三族就跟司马孚没有什么关系了。

所谓三族,有多种说法。但比较公认的说法是父族、母族、妻族。如果司马炎是被灭三族的核心,那么被杀的就是司马昭的所有亲兄弟及其子女(父族),王元姬的所有亲兄弟及其子女(母族)以及晋世子妃杨氏的所有亲兄弟及其子女(妻族)——而这些,和司马孚有啥关系?

只有以司马昭为核心进行夷灭三族,司马孚才会跟着遭殃。而现在谁敢又有谁能夷灭司马昭的三族?

所以现在司马孚已经快要解套了。这会儿只有司马昭求司马孚的份儿。

可是为啥司马昭非要求司马孚呢?因为这个人除了演技很好之外,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而且,他是司马家现存人员中,不多的可以领兵打仗的人!在司马家因为强行上位,引得诸多世家大族不满的时候,刀把子变得特别重要。而刀把子虽然威力很大,但必须要握在会用的人手里,才能起作用。

想当年,诸葛恪在获得东兴大捷后,起吴国之兵二十万北伐。那时候曹魏方面派出的统帅就是司马孚,其统帅的兵力也高达二十万。

双方打了下来的结果是,诸葛恪损兵折将,狼狈回国。威望大失的情况下为了稳固权势,不得不进一步加强内部控制。由此引起东吴世家的不满,第二顾命大臣孙俊趁此机会发动政变,将诸葛恪夷灭三族。

再想当年,姜维在洮水全歼曹魏雍州军三万。整个陇西变为一片真空,关中也发生极大的震动。那时候曹魏除了派邓艾紧急奔赴陇西重建陇西军之外,是谁去的关中稳定局面呢?还是司马孚!

这老货跟他那位死鬼大哥一样,都是救火队员级别的国之重臣!人家除了演技好,也是有真本事,去了就能灭火的!而且和司马懿‘鹰视狼顾’的名声不一样。影帝司马孚头上的标签是‘德高望重’!

“侄儿想请三叔出任中领军一职,还请三叔勉为其难!侄儿泣血恳求,还望三叔可怜侄儿一家……”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面前哭的稀里哗啦,这场面,很是诡异!

“哎,子上。你说你不久于人世,难道到了三叔这个年纪,又能活很久吗?”

“三叔至少会比侄儿活得长久得多。而且,若是禅代顺利的话,我司马家重视家人的传统不会改变。皇子,自然是出镇一方做有实权的亲王。而皇帝的侄子,也应该择优出一部分,做亲王!”

好吧,这就是司马昭诱惑司马孚出手的代价:司马炎要是以后称了帝,我的这些亲兄弟会是王,你的儿子们也是王!而且不是曹魏那种被管得死死的圈养王。而是有兵有权,在自己的封地内就是土皇帝的实权王爷!

许下这么大的诺言后,司马昭看着沉默不语的司马孚,一咬牙,膝行两步抓住司马孚衣服的下摆:“三叔,侄儿所言,句句肺腑。若三叔不信,侄儿可以留下亲笔昭命。炎儿以后不得不执行!”

终于,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吾长子司马邕,可为中领军。”

第一六八章 司马家的人(二)

在得到了司马孚的承诺后,司马昭长出了一口气。

要知道,在任何一个政治团体里,老统领逝世,新一代继位的这段时间。对于任何一个团体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司马家在司马昭逝世后还要去完成篡位的艰巨工作——伐蜀失败,导致篡位的事情不再是成熟的果实自然就可落下了。这里面的风险虽然可控,但也很大。

而有了司马孚出面坐镇之后,即便司马昭挂了。司马家也有主心骨了,这才是保障司马家权力平稳交接的关键。

可惜,这老家伙伪装曹魏忠臣的时间太长了,都有点入戏了。居然不肯亲自下场。不过算了,只要你肯让你的嫡长子下场,就代表着你下场了呗。

戌时已到,司马家的近支成员们都到齐了。

说起来,从司马防算起,今天的司马家族已经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家族了。

司马防八个儿子,也就是司马八达。

司马朗只有一个儿子,死得早,不去说他。司马懿有九个儿子,除了长子司马师已经逝世外,其他八个都还在世。而司马孚也有九个儿子,目前全都活得好好的。再加上剩下五达的儿子们……

但是,正如前文说到的夷三族里三族的范围,直接决定了,与司马昭这一家子有着根本利益关系的,只能是司马懿这一支传下来的子女们。

但是司马懿虽然有九个儿子,可这九个儿子之间的层次相差得实在是……太大!

据说决定人智商的基因是在X染色体上。所以对于女性(XX)来说,她的智商是由自己的父亲母亲共同决定的。而对于男性(XY)的来说,他的智商就和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纯粹由其母亲的基因来决定。

对于司马懿的九个儿子来说,不好意思得很,只有张春华生的三个儿子才是人才,其他的六个,说废材可能有些刻薄,但非要说人才也实在勉强。

张春华的三个儿子,司马师、司马昭就不必说,那是一个比一个狠的枭雄人杰。剩下的司马干之所以名声不显,主要是因为此人患有间歇性精神病。说话做事正常的时候非常有水准,一旦发病就谁都不认。这种人,司马昭也只有把他排除在核心圈之外了。

“各位兄弟们都来了,很好。正好三叔也在,我就把有些话敞开了来说。”

今天的这个家族聚会,除了司马孚、司马昭之外,还有司马望。剩下的就是司马昭的六个异母弟。整个房间里一共是九个人。

“今日我家的局势已经无需多讲。昭归天之日,就是炎儿代魏之时。本来若是这次伐蜀能够成功,我家的禅代就会变得顺理成章。可惜……如此一来,将来炎儿的上位要确保成功,就需要三叔和各位兄弟们多多担待一些了。”

“昭已经是将死之人。而且身负弑君恶名。因此注定是遗臭万年了。但只要是有利于我司马家的事情,昭就算是死后世世代代被人唾骂,那也是要拼命去做的……简而言之,消除隐患、杀人、夷三族等等这些坏名声的事情,我去做。我只求你们能早点站出来做事,为以后我家的禅代做好相应的保证。”

“今日之局,我司马家有五大隐患。第一是曹氏宗亲。虽然我现在已经把他们集中起来关到了邺城圈养,但这些人的心里,肯定是对我司马家最为仇恨的。特别是本次伐蜀我军大败后,听说邺城里面很是欢歌笑语了好几天……因此,必须加强对这些人的看押!必要的时候。”他狠狠的按下一只手:“可以伪装成邺城失火,将其付之一炬!”

不理会几个废材弟弟的惊呼,司马昭继续说到:“第二则是朝廷内的部分世家。我司马家通过姻亲等诸多手段,成功的拉拢了凉州、雍州、青徐等地的世家。但是颍川、河北的世家对我们始终不愿降伏……虽说荀家已经靠了过来,但是陈家、庾家、辛家、崔家、阴家……还有夏侯家!一直都是冷眼旁观。这些世家,昭走的时候,一定会带走一批!”

“第三则是东吴。此国虽然从皇帝到大臣都是一群废物。但废物之中也总有几个有威胁的人物,比如丁奉、施绩以及那个年轻的陆抗……”

“第四则是西蜀。此国本来一个姜维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谁知道居然又冒出来一个更难缠的关彝!此子现在已经取得西蜀执政大权,正在大刀阔斧的改革内政。若是等他完成西蜀的改良,这绰尔小国就会成为我司马家最大的威胁!”

“第五则是各地的军头!陇西的邓艾已经死了就不说了。这荆州的陈骞、扬州的石苞,都是我们的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到了我们这一辈,这交情就淡了太多。若是我死了,炎儿在他们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也实在是难说得很。更何况陇西军全军覆没、中军遭遇严重削弱后。荆扬两地的兵力,其权重就太大!……目前我们外有强敌,内部的世家又没有完全归心,若是荆扬两地再有什么叛乱,就不是以前淮南三叛那样可以轻松平定的!”

“所以,在未来的五到十年内。我们的主要目标是:第一、进一步削弱曹氏宗族的力量,不好拿曹家开刀,就拿夏侯家开刀!第二、继续通过姻亲的关系拉拢颍川、河北大族。拉不拢的,杀!第三,对外要尽力保持和平。西蜀经过这次大战,本身消耗巨大且不说,而且关子丰那竖子也需要时间来理顺国政。唯一可虑的就是姜维那个好战分子!为了安抚他,我已经答应西蜀使者的要求,把姜维的老娘送到西蜀去。只求这个混蛋能够消停几年。而东吴这边,哼,只要濮阳兴和张布那两个蠢货还在继续执掌吴国国政,我们的中线和东线就不会收到危险。因此……第四,现在正是我们家收拢军权的好时候!子初!”

“相国请示下。”

看着这位自己的堂兄,这位吝啬至极的大贪污犯。司马昭也是一阵无语。可是没得办法,谁让现在的司马家除了司马孚之外,就这位还有统兵打仗的能力呢?

“这是家里,兄长不要称昭的这些虚衔。”

“呃,好吧。子上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我要重组雍州兵团和陇西军团。这个重任子初去帮我挑起来吧。”

“呃,好吧。吾必不负子上所托。”

以你的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拜托,看在现在国事艰难的份上,你少贪一点吧。

“子翼!”

“兄长有什么吩咐?”

这里说的子翼,可不是盗书的那位蒋干。而是司马懿的第四子司马亮。

这位爷长得漂亮,小的时候有神童美誉。可惜一上战场就抓瞎。淮南第三叛,诸葛诞的能力比毌丘俭差远了,可是一样把司马亮率领的部队轻松击溃了。这是淮南第三叛里,诸葛诞的唯一胜绩……

可是,有啥办法呢?这个废物总算是上过战场的吧?希望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能表现得靠谱一点吧。

“你去襄阳,为为兄抓牢荆州兵团。”

“啊?兄长,这,小弟不善带兵啊。”

混蛋!我司马家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族灭了,你还在那里推三阻四的!我TM ……

“哎,我派叔子(羊祜)去帮你。”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司马昭只觉得心里好累:“子将!”

子将,是司马懿第五子司马伷的表字。这位爷和前一位一样,长得帅,小的时候也表现得很聪慧。但是和前一位比起来,他连真正的战场都没有上过——所谓军职,都是在邺城那些年挣来的——他以前就是在邺城担任曹氏宗族监狱的狱长。后来他从邺城监狱转职到洛阳皇宫,担任曹髦的监狱长,结果曹髦起兵讨伐司马昭的时候,这厮可耻的怂了……

“兄长请吩咐!”

“……你去寿春,把扬州兵团抓紧咯!”

“喏!请兄长放心!”

你丫看个光杆皇帝都看不住,我能放心才有鬼了:“我让世英(鲁芝)跟你一起去。世英早年跟随郭淮在陇西与姜维作战,带兵经验丰富。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多问问世英。”

“喏!”

又看了一下下面更年轻的司马京、司马俊、司马肜、司马伦等弟弟。司马昭烦躁的挥了挥手:“现在到了我家的生死存亡之际,你们全都要出来做事了。一个个都给为兄争气点!不要让那些世家看我们司马家的笑话!”

第一六九章 司马家的刀

西元264年四月,卫灌为首,曹魏此次出征蜀汉兵败被俘的十余位将领,一百余校尉以及七百多名军候。被蜀汉释放,经过长安,然后回到了洛阳。

自春秋末期,步兵成为独立的军种以来。中国古代军队的编制,最低级的军官是伍长,连同其本人在内,一共五个兵。在伍之上,有什,军官为什长。什上有曲,军官称军候。曲之上,有部。汉代,部的长官叫校尉。一般一个校尉统领的部队大约一千人左右。这是古代军队中,最基本的编制。在两汉武力强盛的时候,往往一个部就可以独立执行一些战斗任务。

部之上,就不是固定的编制了。往往会根据战斗的需要来进行自由编组。或者是几个部一起,或者几十乃至几百个部一起。而统带这数量极多的部的长官,或者是中郎将,或者是各种将军……

对于关彝来说,为了更好的掌控这一次收获的庞大的俘虏群。那么军候以上的军官他是不要的。但是为了避免俘虏们完全没有组织,所以什长和伍长他是要留下来的——什长和伍长就身份来说,不是军官,而是兵。

本来按关彝的本意,卫灌这些高级将领当然可以放回去。但这些校尉、军候这样的低级军官,那是一支军队的骨干,他是想统统杀掉的。谁知道司马昭也不傻——有了足够的低级军官,只要有人,就能迅速的组建新部队。所以在和简单的谈判中,司马昭非常明确的表示:可以把王颀等人的家眷送到汉中,但前提是,除了卫灌等人回来之外,还要把军候以上的军官都放回来。要不然他拼着不要卫灌等人的性命,也要把王颀等人的家眷进行族诛……

好吧,你大爷的夷三族夷得不光整个曹魏的君臣百姓丧胆,连我都怕了你。去吧去吧,都还给你。多了这八百多张嘴帮我宣传,我关疯子的魔兽之名只怕在曹魏国内会更有声望。

“罪将卫灌、胡烈、爰青彡、句安、夏侯咸、丘建……拜见晋王。我等丧师辱国,罪莫大焉。恳请晋王降罪责罚……”

你们这些家伙罪是很大啊!把老子好好的顺理成章的封王搞成了狼狈强行上位……以老子的本心,真想把你们都夷三族算了!

可惜,这种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事实上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先说这卫灌吧,人家是河东大族的代表。河东安邑卫氏和河东闻喜裴氏又是多年来反复相互通婚的铁杆盟友。杀了卫灌,不光河东卫氏不满,闻喜裴氏也会不满。这就很有可能会造成河东郡失去稳定。而河东郡是什么地方?他紧邻司马家的老巢河内郡,是洛阳的北部屏障以及曹魏目前最大的粮仓——在那里,国家设置有典农中郎将专职负责大型国有农场。这个地方怎么能乱?而作为河东郡最强大的两个世家,卫家和裴家的支持,就是河东稳定的最大倚仗。

更不要说人家卫灌早早的就和司马炎结成了儿女亲家,卫灌的第三子卫宣虽然才十岁,但已经和司马炎六岁的女儿有了婚约。而且卫灌的小女儿今年虽然只有五岁,但已经是一个很出众的美人胚子了。司马炎还想把这个小女孩将来弄进自己家来,给自己的二儿子司马衷(就是后世‘何不食肉糜’的那位智障皇帝)做媳妇儿……若是要杀卫灌,恐怕司马炎第一个会跳起来反对吧?

那么下一个,护军胡烈呢?这家子就更不得了了。

胡家出自雍州安定郡。这安定郡虽然在行政区划上属于雍州,但无论是地形还是风土人情,他都更为接近凉州。所以,胡家其实就是凉州世家大族在洛阳朝廷的代表。胡家对司马家的支持,就意味着凉州对司马家的支持。而凉州,拜托,那地方紧邻西蜀啊!那个可恶的姜维头上,除了顶着一个西蜀伪大将军的头衔,还有一个伪凉州牧的头衔啊。这四十多年来,西蜀念兹在兹的就是先拿下凉州,再拿下雍州啊。要是杀了胡烈引起胡家的不满。凉州会不会乱?

再说了,胡烈的爸爸是谁?前卫将军胡遵啊。虽说这老鬼已经挂了好几年了。但人家以前不光做过卫将军,还做过征东将军,几十年南征北战,洛阳中军里面不知道有多少门生故吏。胡烈的大哥胡广,乃是现在曹魏朝廷的少府。少府是干嘛的?专门给皇帝管理私房钱的!胡烈的二哥胡奋呢?现任徐州刺史,那里是曹魏的大后方。更不能乱。而且胡奋还是名将!诸葛诞就是被其亲手斩杀。如果杀了胡烈,你杀不杀胡奋?要杀胡奋,胡奋在徐州发动叛乱怎么办?更何况,胡奋的女儿已经是司马炎的小老婆了。这是为了以后司马炎上位后能把宝座坐得稳当的安排……夷灭胡氏三族?开什么玩笑?

下一个?句安?这个人也不能杀。因为,虽然此人不像前两人那样牵扯极多。但此人比起前两人来,更是杀不得!

本来和西蜀打了几十年,那些个山区里的野猴子就比东吴的那些一言不合就投降的世家子难缠得多,几十年下来西蜀的降将不超过十人!这句安已经是目前曹魏朝廷里唯一活着的西蜀降将了,要是在这里把句安杀了,以后西蜀的那些将领谁还会投降?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标杆必须得留住!

再下一个,爰青彡。嗯,爰氏曾经辉煌过,但现在已经彻底没落了。就和后面的那个丘建一样。杀了你们没有任何政治意义。所以,算你们运气好。

再再下一个,夏侯咸。嗯?夏侯!好了,杀的就是你!

虽说司马昭先生动不动就启动夷三族的大杀器。但作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司马昭并不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杀人。他的杀人,是有讲究的。

具体到这一批降将来说。首先,因为这次伐蜀大军里的两位统帅,邓艾父子已经被斩。而钟会又远遁东吴。所以,这批人里面必须有人要死,否则这次大败交待不过去。其次,在这批人里,有些人杀不得,有些人杀了意义不大。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夏侯咸。

谁让你姓夏侯呢?谁让夏侯是曹魏股份无限公司原来的二股东呢?谁让曹操的这个曹,本来就是出自夏侯呢?

所以,不杀你杀谁?

西元264年四月,曹魏相国府发出了一系列的命令,算是对本次的伐蜀战役做了总结和相应的调整。

征西将军邓艾及其子邓忠,忠勤王事,以身殉国。着追赠邓艾为车骑将军,谥号‘壮侯’。其子邓忠,追赠左将军。谥号‘烈侯’。其麾下阵亡之将领师纂、杨欣、田章等人,俱有追封和追赠。

镇西将军钟会,举措无当,致使十八万大军全军覆没。缺席审判为斩首。本次跟随其出征的钟毓第三子钟邕,亦缺席审判为斩首。并发下海捕文书,天下追讨。钟毓第四子钟毅,长期与钟会在一起生活,实为钟会养子,斩首。因为钟会之兄钟毓在本次出征前就提前说明钟会可能会反叛,所以钟毓的长子钟俊和次子钟辿因为事实上是钟毓所抚养,因此无罪。同时,鉴于钟毓在今年年初已经病死,允许钟毓的长子钟俊承袭其父亲的爵位——安抚住了颍川大族钟氏。

卫将军司马望,改任征西大将军,重新出镇长安。杜预出任征西大将军府长史、监军。同时抽调两万中军和三万青徐军,并征发一万雍州民夫从军。重新组建雍州军团。爰青彡、句安、丘建等人,一并归入征西大将军麾下,戴罪立功。

徐州刺史胡奋,素年来多有战功。着调为雍州刺史,挂镇西将军头衔。率三万青徐军及两万并州军进驻金城(兰州),重建陇西军团。散骑侍郎王深(王昶次子,王浑之弟)出任镇西将军府长史,监军。胡烈之子胡渊、骑都尉文鸯、文虎等人,调入镇西将军府麾下听用。

镇西将军司马亮,出任镇南将军——荆州军团司令官。原荆州军团司令官陈骞回朝,担任骠骑将军。

征虏将军司马伷,出任镇东将军——扬州军团司令官。原扬州军团司令官石苞回朝,担任车骑将军。

安东将军司马俊,出任徐州刺史。重新组建徐州兵团。

开平子司马肜,出任魏郡太守。司马伦出任邺城县令。两兄弟与征北将军何曾一起驻守邺城——曹氏宗族监狱的监狱长。

最后当然是罪将夏侯咸,畏敌不前。在阳安关刚刚落入敌手的时候未能第一时间发起有效进攻。是导致本次伐蜀全军覆没的第一直接责任人。罪无可赦。着夷灭其三族。

至此,司马家通过一系列的调整,让本家的亲族出镇各个地方,第一次彻底的把全**权抓在了自己家族的手里。同时,通过夷灭夏侯咸的三族,让本就衰微到了极点的曹魏夏侯氏近乎于在朝堂上消失的同时,进一步威慑了其余的世家。总算是堪堪把因为强行上位导致的危机稍稍挽回了一些。

第一七零章 杀完给颗糖

当西元264年的四月,洛阳那边夏侯家的人头再一次堵塞了洛水的时候。成都这边的府南河里,也多了十几颗人头。

是的,仅仅是十几颗而已,确切的说,是十一颗。

在关彝查抄的十八家权贵中,有七家是单纯的经济问题。另外十一家有通敌叛国这样的政治问题。关彝就把这十一家里的主事人全部抓起来杀了。其余的人,一个都没有杀。

这么做,不是没有争议。

关彝的亲属、兄弟、朋友都要求对这十一家进行夷灭三族的处置——永绝后患!可是关彝却不为所动,只勾绝了十一条人命。

“夫君,您这样做,欲置妾身、复儿和妾身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于何地?”

“夫人为何如此讲?”

“这些人通敌卖国,当然该杀。而且按照汉律或者蜀科,夷了他们的三族也没人能说什么不对。可是你却不这么做!那柳家、费家的余孽可不会认为这是仁慈。他们的孩子长大了,无一不会把刺杀你为父报仇作为人生唯一目标。若是你没有了,我关家必然再次衰落!那时候妾身和孩儿们……”

“是啊,夫君。姐姐说得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夫君切莫心慈手软。再说了,通敌叛国夷灭三族,放到哪里都是不为错的……”

关彝左右手环抱,将两个女人轻轻的搂在怀里:“关彝何其有幸,有两位夫人衷心对待……可是夷灭三族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实在难以停下来。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在大汉内部开创如此风气……若是以后柳家、费家等诸家的孩子要来杀我,那就让他们来吧。为夫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守护的东西也很多。不会轻易被人给干掉的。”

“夫君,你真的傻啊。一天到晚就想着国家,想着未来。就没有想想自己,想想现在?想想我们这个家?”

“为夫不是傻,是执着。从当年在乌江岸边下定了兴复汉室的理想开始,为夫就顾不得自己了……哎,这些遗孤的仇恨以及未来可能的刺杀算个啥?内部的弯弯绕绕,外部的强大敌人……为夫自从当了这大司马以来,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哎,真不知道当初丞相、蒋大司马、费大将军这些人是怎么扛过来的。不过,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再辛苦,我都要走下去。”

和坚决只杀当事人,绝不夷灭三族引起关彝的亲朋好友反对,而其他人都还算赞成比起来。关彝对经济犯的处置引起的争议更大——他的方案,几乎是全国集体反对。

当黄皓、刘干这样的大蠹其家产被清算出来的时候。蜀汉内部的高官全部都被震动了。不要说性子火爆的太子刘谌,就是现在已经不管事的刘禅都在宫内狠狠的骂了几天娘。

然后,大家的意见非常一致:这些巨贪也该杀掉。就算不夷灭三族吧,当事人也要全部斩首,然后其家眷全部发卖为奴!

关彝再一次对这种主流意见说了不。

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穿越前心智已经比较成熟的穿越者,关彝清楚的知道,后世华夏对待贪污犯的态度,经过了三个阶段的升华。

第一个阶段,杀杀杀。

第二个阶段,重判,偶尔杀。

第三个阶段,刑期一般都不太长,人基本上一个都不杀。但一定要在彻底追缴赃款的同时还要加上一定数量的罚金。

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如果对一般经济犯罪一昧的以诛杀为主,或许是能震慑住一些人不敢贪。但绝不会震慑住所有人。而且在这种高压下还敢去贪的人,其顽固性和破坏性极大。贪起来就是一个丧心病狂。

第二个阶段其实只是向第三个阶段的转型。这种方式其实最不可取。关彝在转世之前,已经见识了好几个贪官:在‘坚强’的服完十几年刑期后,出来做起了大富豪——这简直是在鼓励大家使劲贪、大量贪——事发了不要紧,钱还在嘛。十几年牢狱生涯出来后,后半辈子就是荣华富贵了。

第三个阶段才是最有意义的。

贪污犯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坐牢,而是贪污所得全都被收缴一空!那时候工作没了,社会地位没了,钱也没了。短短几年刑期倒是很好熬过去。可是出来之后呢?

这才是对贪污犯最好的惩罚。这才能让那些即将贪污的权贵们心里感到压力和震撼!

所以关彝对刘干等单纯的经济犯罪分子的处罚是:抄没全部家产,全家流放到汉嘉郡、汶山郡等蜀汉少数民族聚居地去——废物利用,提高当地汉族人口比例。

至于黄皓,咳咳,九千岁被渴死纯属一个意外——主要是他在雒城驻扎了很长一段时间,回了成都之后九千岁一家都成了人干了。要不然他也是准备流放黄皓一家的:人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这些巨贪们,当他们失去了一切财富,去了荒僻的地方。凭着他们的聪明才智(傻X一般也当不了贪污犯,至少贪不了太久),一样可以为流放之地落后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做出贡献嘛。

不管怎么说,在这次抄家行动中,关彝是吃饱了,不,应该说他是吃撑了。

流动资金以及大量的不动产,差不多拿到了七十亿。再加粮食六百多万石,以及凭空多出来的五万多人口……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东汉质帝元年(146年),汉帝国当年全国收取田税(十五税一)一共是三千四百六十五万石。算赋和口赋,也就是人头税,加在一起是73亿钱。而当时的汉帝国政府掌控的人口有多少呢?五千六百万!

而蜀汉现在政府掌握的人口,勉强有一百万。而关彝不过抄了十三家,就拿到了这么多东西……难怪大家都说贪官该杀啊!

不过,相对于即将展开的改革来说,这点钱,不够!

而且,由于关大司马一上位就开启抄家模式,已经引起了蜀汉权贵阶层的集体警惕:你这家伙要干嘛?真要背叛自己的出身去做人民公仆吗?告诉你啊,适可而止哦!要不然就是全国叛乱等着你!

所以,人杀完了,家抄完了,还得给这些家伙一颗糖,安抚一下。

炎兴二年四月初五,大司马府发布了一条新命令:改良盐政令!

关彝在这道命令里主要讲了这么一个事情。

本官觉得国家现行的盐政存在很大的问题。比如生产效率低下、腐败问题严重、百姓吃盐困难导致身体素质低下等等。你们看刘干那厮吧,才当了五年司盐校尉,就贪到这个份上。所以,盐政必须改!

怎么个改法呢?变盐场国家公有为私有,私人负责生产、运输、销售。国家只派驻人员在盐场统计出货量,然后当场征税就好。税率呢,是比较重的哪,百分之二十!

目前整个大汉有四十多座盐场,每座盐场有几十到几百口盐井不等。出盐量什么的大司马府也重新进行了统计。现在,定于五月一日开始,在成都的大司马府对这四十多座盐场进行拍卖(附:自贡盐场不参与本次拍卖,他已经是复兴社的私产了)。有兴趣的朋友,单独购买也可,组团购买也可……而且,我们毕竟是大汉嘛。名义上是华夏这块大地上最正统的国家。所以,我们的盐场拍卖,不光针对益州人士,也针对整个大汉十三州的所有人士!

这是自汉武帝为了收集更多的钱财支撑与匈奴作战,从而实行国家食盐专卖以来。近四百年后,第一个政权明确表示愿意将盐场交给私人打理。消息传出,魏蜀吴三国的权贵们,集体震动!连带的,刚刚对关彝表示不满的蜀汉世家大族们,纷纷对大司马府再一次表示了极大的赞赏。

第一七一章 盐场拍卖会(一)

“咚咚咚~~~”带着浓厚穿越者风格的拍卖锤划时代的在专业的拍卖桌上敲响了。

西元264年五月一日,成都城内,糜家商社麾下的通四方赌场。其中间的大厅经过了重新装修,被改造成了一个颇有现代风格的拍卖场。而且在拍卖场上方的二楼上,还装出了二十间单间。

“咚咚咚~~~各位十三州的朋友,本官是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大汉大司农糜照糜伯耀。”

“谀~~~”糜照话音刚落,会场里就稀稀拉拉的响起一阵倒彩声——毫无疑问,这是来自益州之外的权贵或权贵代表们在表示不满。

“呵呵,对了,本官都忘了今天台下有不少朋友是不承认我大汉这个国家的。可是!”咚咚,狠狠的敲了两下拍卖锤后,糜照提高了声音:“今天是大汉控制下的盐场进行拍卖,如果你们不承认大汉,那你们来这里干嘛?嗯!”

看着场内的气氛稍微得到了控制,糜照喘了一口气:“各位朋友,特别是来自北方和东方的朋友。本次拍卖,我大汉是非常有诚意的。总而言之,价高者得。在拿下盐场后,只要按时缴纳盐税,只要大汉存续一天,我们就以大汉的名义保证你们的开采、运输、售卖的权利。这一点,由我大汉的大司马府和大司农府共同为大家作保!”

“嗯,看来大家对我大汉的声誉还是信任的。那么接下来说一下拍卖规则。本次拿出来拍卖的盐场一共是三十五座。出产数量最小的排在最前面,最大的当然在最后面。不管你是哪里的朋友,只要你拍下大汉境内的盐场,我大司农府都无偿为你提供卓筒井的开采技术。呵呵,想来诸位有心人都知道我大汉江阳郡的自贡盐场,没有卓筒井之前,那地方只有两口盐井,而现在呢?整整三百口盐井!所以,这也是我大汉对大家的诚意所在!”

“那么现在开始拍卖。第一座盐场,永昌郡比苏县的诺邓盐场。现有盐井五口,每日出盐量是六十石。此地有官道与永昌郡郡治所在的不韦县相连,周围的蛮族部落有七个,都已经定居农耕。因此安全保障还是有的。加之此地紧靠澜沧江,所以这个地方的盐,如果要往南向扶余、真腊销售,也是完全可行的。此地盐场,起拍价三千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万。加价不封顶。诸位现在可以喊价了。”

糜照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开口:“三千万!”

毫无疑问,这是复兴社的托儿。

不过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托儿,因为关彝的想法是,如果真的没有人买,那就复兴社拿下就是了——这可是摇钱树啊。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只是在见识上无法和穿越者相比,真要比智商,穿越者未必就占优势。这里面的道道儿,人家可是门儿清!

五个盐井,每天出盐量六十。那一年就是二万一千九百石。按照每石一千文进行售卖,那就是两千多万钱。好吧,这里有百分之二十的税要交,还有开采、熬制、运输、售卖的成本等。但无论如何,这么一座小盐矿,一年的纯利最起码也不下三百万。顶天六、七年就回本了。

现在这个时代可以种植水稻的良田是多少价钱呢?一般一万钱一亩。一亩良田每年只能产出七、八石水稻。售卖所得不过一千多文。扣除人工、种子的成本,一亩良田的回本时间至少十年以上。所以光是这一点,投资盐业就比投资良田要划算得多。更不要说盐矿的量在得到卓筒井技术后还有进一步增加的可能了。

所以,当复兴社的人比着底价喊了一声后,马上就有一个声音响起:“三千一百万!”

当这声三千一百万出口,主席台上的糜照和二楼包房里的关彝齐齐的松了一口气:这场拍卖会,成了!

“格老子的三千一百万就想把我们南中人的盐矿拿走?三千五百万!”

“你们南中人又怎么样了?让你看看我荆州人的财力!四千万!”

“mb的你非要跟老子顶毛是不是?老子南中孟琰!四千两百万!”

惨了,孟琰这一下自爆身份后,其他的竞争者都不发话了。

这可是南中的土皇帝,手下的部族超过一万人。私兵都有好几千。你把他惹毛了,你在南中怎么好好生产呢?

“咚咚咚!”糜照很是气愤的敲打着拍卖桌:“孟休明!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哎呀!伯耀兄,实在不好意思。”已经意识到自己坏了拍卖场规矩的孟琰这时候也站起身来。虎背熊腰满脸凶相的他努力的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傻傻的(或许是凶残的)笑道:“我们南中人苦啊,明明隔壁就是盐场,就是吃不到便宜的盐巴。所以一时激愤……嘿嘿,刚才那位荆州的仁兄,您要是有兴趣,还请继续加价。我孟琰在这里对着苍天发誓,若是竞争不过你让你拿到了这个诺邓盐场,绝对不会对你的生产有一丝一毫的破坏。”

我呸!你这时候说这话有个屁用!

果然,刚才很有气质的荆州人此时意兴阑珊的的摆了摆手:“算啦算啦,这盐场还是太偏僻了。老子待会抢巴西郡或者巴东郡的。那边的盐矿方便点。”

“哎,四千两百万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咚~~~成交!”

看着奸计得逞,不自觉的露出微笑的孟琰。糜照咬牙切齿的说道:“刚才是本官没有把话说清楚,让这黑厮钻了空子。在下一座盐场拍卖之前,本官补充说明一条规定:任何出价者,不得自爆身份。否则驱逐出场!大家没有异议吧?”

“大司农此条公允,我等无异议。”

“善,接下来是第二座盐场。汶山郡白马盐场。此盐场乃是依靠一座盐湖而存在。无需打井开挖。限制其产量的,主要是人力和交通。目前此盐场每日的出盐量是一百石。该盐场附近有四个夷人山寨和三个羌人山寨,均已实现定居农耕。所以治安是有保障的……本盐场底价五千万,诸位可以出价了。”

若说内地盐矿中,最爽的盐矿是什么?那当然就是盐湖了。而且,这个盐湖是在汶山郡的北端,再往上走一点点就是阴平郡,阴平郡再往北就进入曹魏控制的凉州。所以,这一次,除了蜀汉本土的世家显贵之外,凉州的土豪们也忍耐不住了。

“五千一百万!”

“呵呵呵,五千一百万就想拿走一个盐湖?五千五百万!”

“噫!这口音,是凉州人啊!你们凉州人居然想来抢我益州的盐湖?当我益州人都是死人吗?六千万!”

“哼哼,益州人是不是死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盐湖我们凉州人拿定了,七千万!”

“嘶~~~凉州人很有钱吗?八千万!”

“mb的你们益州人怎么做事情怎么这么不爽快。一口价,一亿!”

一亿!居然生生比底价多出了一倍?!

那边的益州人沉默了。整个会场只听到凉州人嚣张的大笑。

而主席台上的糜照此刻也是笑意盈盈:“诸位,一亿第一次。一亿第二次。一亿第三次!咚~~~恭喜十五号位的这位仁兄,这座盐湖是您的了。”

不光是主席台上的糜照在笑,在二楼包房里的关彝也在笑。

作为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他其实非常清楚刚才下面这些叫价之人的跟脚。

蜀汉政权内部,益州派、荆州派、东州派各自组成了三个财团参与竞标。刚才和那个凉州人一直撕咬的就是益州派的代表。而在曹魏这边,来的人更多。刚刚以一亿钱拿下白马盐湖的,就是安定胡家的代表。

此外还有司马家的代表、颍川荀氏、陈氏、钟氏联合组成的颍川财团,以及河北的辛氏、阴氏、崔氏等组成的河北财团,弘农的杨氏等。

东吴这边的财团就更多了,会稽财团、吴郡财团这会儿都没发声,估计他们眼睛瞄准的都是后面的大矿。至于东吴荆州的财团,呵呵,这会儿东吴荆州的第一世家步家的二当家步阐,就和他坐在一起呢。

第一七二章 盐场拍卖会(二)

“尊兄的身体,这会还是没好吗?”

“哎,本来按我家陛下的旨意。家兄三月前就该来成都拜会子丰的。可是……嗯,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了。好几位大夫都来看过了,都说是希望不大。呜呜呜~~~”

“仲思请节哀。”

在拍卖场的二楼一间包房里,关彝看着假惺惺的步阐只是觉得一阵恶心。

在这一年的二月,东吴的西陵都督步协染病不起。作为穿越者的关彝知道,这一次步协是起不来了。快则今年夏天,慢则冬天,步协就要去见他老子步骘了。至于现在在关彝面前哭得昏天暗地的步阐,呵呵呵,这厮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抢夺侄儿的家产,把西陵都督这个位置给拿到手吧。

所以,关彝也只是轻飘飘的安慰了步阐一句后就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大汉这边的盐场实有四十一座。除了我复兴社控制的自贡盐场外,还有五座盐场没有纳入本次拍卖。”

果然,一旦关彝不提步协的事,步阐根本就不想去装什么悲伤。

“子丰想跟我说什么?”

“嗯,这五座盐场,有两座是我家陛下的私房钱,还有两座是本国太子的。这最后的一座,我,是,留给,西、陵、都、督的!”

很清楚,也很现实。这座盐场不是留给你步阐的,也不是步协的。谁是西陵都督,谁就是这座盐场的主人!

步阐再废,这句话是听得懂的。所以他眼睛转了转后,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话:“上月我去了一趟敝国的建业。见到了濮阳丞相和张左将军。这两人那里,我每人给了一千万!”——兄弟,我早有预谋的去贿赂了东吴的掌权人,所以我上位西陵都督的希望极大。

“我这座盐场,乃是位于巴东郡,距离长江也只有六十余里。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多口盐井。每日出盐量在两百石以上。”——兄弟,我这座盐场离长江很近,离你的西陵驻地也很近。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六七年来,西陵与涪陵,双方合则两利,斗则两败。双方的盟约,无需再做强调。”——我只要当了西陵督,没说的,以后复兴社的商品和糜家商社的船队,仍然在西陵畅通无阻。

“我大汉经此大劫,战力损耗严重,人力严重不足。急需补充啊。”——MB的这座盐场我是不准备要你拿钱来买,但你就一个保障商路通畅就行了么?须知商路通畅的买路钱是牙膏牙刷的独家专卖权,那个东西我已经给过你了。你要新的盐场,还得再拿东西出来!

“嗯……我大吴确实需要大汉这样坚毅的盟友。我步家也需要大司马这样的盟友。所以,我接掌步家家政后,友情赞助大司马粮食三百万石,分十年交付。”——我步家钱是很多,但我也知道你这么把盐场一卖,暂时对钱不感兴趣。我还知道你是个粮食储备狂人。我给你粮食吧。每年三十万石,持续十年。

关彝缺粮吗?说实话还真的有点缺。一场挽救国运之战,把复兴社多年储备的粮食花了个七七八八。虽说抄家抄了几百万石出来,但和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比起来,还真的有点不太够——那么问题就来了,几百万石粮食他都觉得不太够,他怎么会稀罕你步家每年三十万石粮食呢?

再说了,现在都是西元264年的五月了,再有两个多月,你们东吴的那位皇帝就要挂了。废太子孙和的儿子孙皓上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洗你们这些鲁王余孽。十年?你最多能安稳的给我五六年粮食,然后就是被夷三族。那后面的粮食我去找谁要?

简而言之,关彝只是暂时把这座盐场交给步阐经营——用步家的资金改善这座盐场的生产技术,扩大其生产规模,让其从东吴引入工人——然后过个几年,步家覆灭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收回来。

虽然关彝这招已经够黑够狠了,但放着步阐这样的冤大头,宰一刀怎么够?一定要宰得这家伙毛都不剩才对得起观众啊。

“仲思啊,好歹我现在是开府的大司马,不是以前穷山恶水之间的涪陵郡太守了。这成都平原可是号称天府之国啊。”——老子不缺粮食,你刚才那个条件老子不接受!

“哎,子丰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江夏的安陆盐场已经近乎枯竭,整个荆州都没有发现新的大型盐矿……反正那个盐场我是要定了!你到底想要啥?”——老子不跟你打腹语了,直说吧,你想要啥?

真是粗鲁啊,一点都没逼格,大家打打腹语,不是都显得很风骚么?算哪,跟你这种事情还没进入实质阶段,自己就把底牌全露了的人谈生意,确实没得必要转弯抹角。

“好吧,两条。第一,我还要无难军的老兵,数额为两千人。送他们来的时候除了本人,还有他们的家眷。”

不得不说,关彝用无难军做教官是尝到了甜头的,接下来他还准备扩大复兴学堂的规模,在大将军姜维把他的每一个机动军团军官都当成宝贝扭扭捏捏不肯放出来的情况下,无难老兵真的是很好的选择。

“嘶~~~子丰,我跟你说句实话啊。我步家一共就五六百无难军,老兵数量就更少。这两千人,真的拿不出来。”

“你家不够就去和其他家商量啊!腾家、骆家、阚家、施家、鲁家、吕家……大凡你们吴国以荆州之地为根基的世家,你都可以去勾兑啊!我就不信就你们步家吞了无难军。”

“……好吧。此条算我应承了你。下一条呢?需知,光是这一条,我步家要付出的代价就极大!”

“嘿嘿嘿,下一条就是让你缩小损失的。还是刚才那些世家,我跟他们不熟啊。你回去跟他们勾兑的时候向他们说清楚,我这边把盐场卖了之后会拿大把的钱来找他们买粮食!到时候他们不准集体涨价!”

是的,以穿越者左手进、右手出的花钱习惯。当他手里有了大把的钱后,他是不会让这些钱长期捏在手里的——钱不花出去,就不是钱了!

当前蜀汉民册上的百姓,实在是已经被逼到了生死线上。不管是出于公心安抚百姓,让百姓休养生息也好。抑或是为他关大司马私人获取名望也罢。在关彝的计划里,炎兴二年的秋天,他要在蜀汉全国免税!

无论如何,都要至少免税一年。让已经不堪重负的蜀汉百姓稍稍的喘息一下。否则,他这个关大司马不需要蜀汉的世家们发动叛乱来反他,底层百姓的起义就足够让他身死族灭了。

但是这边要免税,那边还得继续给各级官员发工资啊!而这年头,各级官员的工资又不是直接发多少文钱,而是直接和粮食的重量挂钩的。而且在实际操作中,也是一半的一半,粮食、铜钱都要发的。

蜀汉现在的官员有多少呢?整整四万人!比曹魏(三万多)和东吴(两万多)的官员都要多。这四万人有的人年薪比万石——比如他关大司马。有的只有一百石——比如一个下县的县丞。虽说任何一个时代,在整个官僚体系中,中低级官员总是占了绝大多数。但即便以平均每个官员年俸五百石计算,再加上什么亲王的俸禄啥的。蜀汉政府一年就要发出去一千万石粮食和十亿钱!

(关彝:MB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官?说不得,等老子明后年腾出手来,必须要裁员了!嗯?你说裁员从今年开始?也对,盐场都卖光了。司盐校尉府的各级官员以及数量庞大的矿场兵等等五千多人全都可以裁掉了!)

除了官员的俸禄外,蜀汉还有军民比例高得离谱的军队需要供养。虽说经过这一场汉魏大战,蜀汉现有军队已经降低到了九万左右(机动兵团三万五,汉中兵团一万五,成都羽林一万五,自贡涪陵的复兴系私兵一万,永安军团七千,南中军团八千)。而且士兵的俸禄比官员的俸禄低得多,平均一年也就六十石左右。但大概的算下来,也差不多需要三百万石粮食和三亿钱!

而且,和官员的俸禄大多可以就地发放不同。士兵驻扎的地方一般都是偏僻的国境线,和产粮区有较远的距离。所以,你还得把路途上的损耗算进去——而蜀汉由于地形的原因,其粮食运输途中的损耗又是三国之中最大的。

此外,虽说成都平原是水旱从人的天府之国,大规模的农业灾害极少发生。但无论如何,国家的府库里至少要有一定分量的储备粮。

零零总总算下来,今年秋收前要是府库里没有两千万石粮食和二十亿钱的储备,免税什么的,就是个笑话。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来,诸葛丞相、蒋大司马、费大将军,还有陈奉宗,让我再次膜拜你们一下!

第一七三章 盐场拍卖会(三)

“嗯,听子丰的意思,你是想大规模买粮咯?这个规模到底有多大呢?”

关彝伸出了一个指头。

“一百万?嗨,我步家稍微紧一紧就给你凑足了。别说了,我负责了!”

“呃,我是想要一千万。”

“哦,一千万。啊?!一千万!你要干嘛?又要北伐吗?”

“嘿嘿,这个仲思就不要多问哪。总之呢,当今天下三分,伪魏独强的态势并未根本性的改变。所以我只要脑子没坏,是不会对你们吴国有什么想法的。你明确这一点就行了。”

“唔,这倒也是。好吧,如果是一千万的话倒是不错。反正这些年各家的仓库里存粮都不少。以前大家还可以用这些陈粮酿酒,自从你那果酒出来后,这些陈粮就只有堆在仓库里发霉了!”

“哼哼,仲思啊,你可不许拿发霉的陈粮来糊弄我啊。”

“嗨,咱们谁跟谁啊。不过我说啊,你毕竟要一千万石粮食啊。全都要新米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保证,最多是去年的陈米,而且绝无霉变。”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碰一杯。”

……

“各位十三州的朋友们,经过前面三十四轮激烈的竞价。我们前面拍出的三十四座盐场全部没有流标。在此,糜照感谢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座盐场:巴西郡大英盐场!此盐场现有矿井一百余口,全部实现卓筒井技术生产,而且其中有五十二口自带伴生天然气。其产量足够保障全场卤水的熬制,无需再派出人手去伐木熬盐。该盐场每日的出盐量是四百石!而且此盐场附近全部都是汉民,还有巴西郡兵驻扎。同时紧邻嘉陵江和汉江,无论是南下巴郡还是南北荆州都十分方便……这个盐场的底价是三亿钱!现在诸位可以出价了!”

当关彝和步阐在做着勾兑的时候,糜照主持的拍卖会也接近了尾声。

此时此刻,经过多轮角逐,有的财团因为前面购买了较多盐场已经没有了余钱。有的财团则是本身实力不足,虽然看到产量如此巨大、交通如此方便的盐场,那是唾液横流,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相对于前面小盐场竞价的杂乱热闹,此时的竞价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虽然冷清,但肃杀的空气中一样带着惨烈。

“四亿!”

“哼哼哼,你们益州人一开始不是很嚣张么,三十四座盐场你们起码吞了将近二十座下去。这会儿怎么不敢加价了?这样的盐场一亿一亿的加多没意思。六亿!”

“这口音,是颍川人!哼,魏逆!”

“哼!蜀贼!”

“咚咚咚~~~!!肃静肃静,两位,你们再开地图炮的话,说不得,本官就要把你们驱逐出场了。好了,六亿第一次!有没有人加价?”

“嚯嚯嚯~~~颍川人的钱很多么?比我们冀州人如何?八亿!”

“真是奇了怪了,这口盐矿距离你们冀州那么远,你们买来干啥?十亿!”

“咦?听您这口音,是吴郡人啊。这盐矿离你们也不近啊!十一亿!”

“住口!老子是会稽人,才不是什么吴郡狗。啊,话说回来,你刚才不是嫌人家加一亿很扯么?这会你怎么只敢加一亿了?十三亿!”

“哼,会稽猪怎么这么嚣张?可惜你们碰上了我们吴郡人!十五亿!”

“mb的吴郡狗,在大吴国内盘剥我们会稽人就够了,在这益州也要跟你老子拆台么?二十亿!”

“呵呵呵,二十亿?你要多少年才能回本啊?所以你们会稽的都是猪啊。老子不玩了。哈哈哈哈~~~~”

“二十亿第一次?二十亿第二次?还有没有朋友加价?这是最后一个盐场了哦。二十亿第三次!咚!成交!恭喜这位手持三十二号报价牌的朋友!好了,今天的拍卖会到此就要结束了,请刚才拍下盐场的朋友,到后台的一间小黑屋内做相应交接。嗯,按照事先的说明,需要先缴纳一部分的定金。之后就可以开始安排相关接手事宜了。多谢各位朋友捧场,恭送各位!”

拍卖会结束了,糜照忙着和拍下盐场的各路土豪办交接,比刚才更忙了。而关彝这边也不轻松。因为,和刚才那位耿直得只能用蠢笨来形容的步二爷相比,他现在谈话的对象,那可真的不太好惹。

“子初公能接受关彝的邀请,犯险来我益州。真是让我佩服之至!”

不错,在一间更隐秘的房间里坐着的两人,除了关彝之外,剩下的那个,就是曹魏帝国新任的雍州军团司令官,征西大将军司马望!

“呵呵呵,两三月前在洛阳见过了简无双、李令伯、马仲英等人的风华绝代。望就对能够驱使这些人杰的关子丰很感兴趣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不敢当子初公谬赞。”

“不是谬赞啊。子丰,刚才那一场拍卖会,所得不下一百亿吧?”

“嗯,粗略计算了一下,应该是一百亿多一点。”

“呵呵呵,不光如此。你拿到了钱,可以去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比如,改善民生,甚至大量的向东吴或者我大魏进口粮食。进而在你国内实行免税,以此安抚民心,稳定地位。而且,盐场交给私人打理后,出盐量必然大增,盐价也会跟着下来。百姓手里不光多了粮食,连买盐也更便宜了。这两样东西一充沛,百姓还不对你死心塌地?”

这个司马望,果然厉害!

“呵呵,一切逃不过子初公的法眼。那我想问,子初公方才?”

“我那几个侄儿倒是凑了十亿派人来此买下了一个盐场,我却是没什么兴趣的。”

你哪里是没有兴趣啊。全天下还有比你对钱更感兴趣的人吗?要不是你出镇长安,换了其他人,我请得来吗?你之所以没有出手买盐场,是因为你已经看穿了盐价必降,回本时间必将极大延长的本质吧?

“呵呵呵,子初公兴致高雅,本来也不会对这些俗物感兴趣。那么,子初公,咱们来谈谈可以让人风雅的物事吧。上月我派人给您送的高度白酒,你觉得怎么样?”

没错!就是高度白酒。

对于穿越者来说,在这个时代弄出三四十度的白酒就跟玩儿一样——不就是蒸馏冷却嘛,是个穿越者都会。但是以前在涪陵郡,由于长期无法粮食自给,所以关彝是绝对不会把这玩意给拿出来的——也就是后来涪陵郡初步实现粮食自给后,他偷偷的酿了一点点出来给自己解馋用。但是他喝过自酿出来的高度白酒后就彻底失去了兴趣——水质问题,酒的质量太差。

若说中国后世的白酒排名,茅台排名第一估计争议不大。这第二呢,关彝个人认为是五粮液。然后泸州老窖稍稍次之。

这三种白酒,其实用的水都是来自一条河——赤水河。茅台在上游,宜宾在中游,泸州在下游——实际上赤水河全线五百里,不出百里必有一种名酒。而且是越在上游的酒越好!

非常值得庆幸的是,赤水河整条河流,现在都在蜀汉的疆域之内。

所以,现在,是时候拿出高度白酒这个新大杀器的时候了。

在这一年的四月,当收到司马望重新出镇长安的消息后,关彝就派人给司马望送了一批高度白酒。虽说这批酒是用乌江里矿物杂质极高的恶水酿造,在关彝看来质量很次。但对于喝酒度数从未超过十五度的魏晋时代的人来说,酒香扑鼻,清冽透明,入口似刀,入腹化火的高度白酒,那就真的像是来自天上的仙酿!

而且司马望是什么人?能够和‘文同陈思’的曹髦互相唱和的名士。他非常清楚这个东西上市后对那些名士的吸引力是多么的大!

名士嘛,都要狂放不羁的。怎么才能自然的狂放而不是伪装的狂放呢?以前是靠五石散——那玩意吃下去之后就是一个躁狂、致幻。但是副作用真的不要太多——长期吃绝对吃成一个精神病。而且是一个非常短命的精神病。

而这个酒就不一样了!名士本来就喜欢饮酒,喝了这个不但风雅,还可以自然狂放!简直就是引领时代潮流的大杀器啊!

所以,司马望冒险亲自来到了成都。

“多的话就不说了,子初公,你为我提供高粱、小麦、稻米等各种粮食,我卖这样的酒给你。品质嘛,只会越来越高……这价钱嘛,一口价,三十石粮食一石酒!”

(黑心的关彝啊,要知道,从近代中国开始,老百姓都知道,要出45度以上的白酒,三斤粮食一斤酒这个比例是基本恒定的。就算这年头生产技术不过关,顶天五斤粮食一斤白酒就不得了了。)

“唔,这个价钱,我可以答应。我的要求是……”

“当然,此酒只能由子初公指定的人售卖。包括我复兴社,都只管生产,不能销售!”

“善!此事就这么定了!”

第一七四章 桓王之再生(一)

西元264年在东吴是永安七年,这一年的五月,东吴的第三任皇帝孙休,再一次病倒了。

说起来,这位皇帝登基七年以来,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多次传出病危的消息。但他又一次次顽强的挺了过来。但是这一次,老天也对他不耐烦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带走他!

“呵~~呼~~呵~~”,破风箱般的声音开始在东吴皇宫的内殿响起。到了这一年的七月,孙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在宰相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前来探视他的时候,用手指了指这两位亲信,再用手指了指自己床旁还不到十岁的太子……

客观的说,孙休是一个仁慈的皇帝。他的几个儿子的名字,全都是现代电脑打不出来的生僻字,就是怕以后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后。如果皇帝的名字太过常用,会导致很多人犯忌讳——休字就是常用字,他的登基,导致东吴国内休字无法使用,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除了这一点之外,孙休在位期间,基本维持了国内的稳定,没有主动发动大的战争。国家得到了宝贵的七年修养时间,东吴虽然未能缩短和曹魏的国力差距,但至少,已经把蜀汉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他是一个好人。除了登基之后为了消灭隐患,让他的前任孙亮暴毙身亡之外(无证据,但基本公认凶手是他。因为那时候孙綝已经被他干掉很久了)。他没有朝自己的兄弟、侄儿动过刀。除了夷灭孙綝的三族外,他也没有朝东吴的世家们动过刀。

可惜,皇帝这个职业,好人是做不来的。

他念旧情,重用以前的老朋友濮阳兴和张布两个庸才,整个东吴的国家机器在这两个庸才的带领下效率变得越来越低。他心慈手软——抑或说做事情下不了决心。对国内本来就膨胀得极为厉害的世家大族基本没有有效抑制。由此导致他执政的七年,国家户口生生不见了五十万……

也就是这样了。

永安七年七月二十五日,东吴第三任皇帝孙休驾崩,终年三十岁。谥号为景皇帝。谥法上说,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致志大图曰景;繇义而成曰景;德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总而言之,算是美谥。

皇帝走了,东吴还在,所以活着的人们,还要继续操心这个国家的未来。

毫无疑问,大行皇帝临死前的意思很清楚:希望濮阳兴和张布两个老伙计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而这两个人本来也是想按照孙休的遗志来办。

可是,可是东吴的大臣们不答应!

征北将军陆凯表示:目前,魏晋禅代近在眼前。而司马昭在西蜀那边大败后,肯定急需在我们这边找回场子来。就算司马昭老了打不动了,一旦魏晋禅代,新的晋皇为了立威,必然会攻打我国。这个时候你们立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想干嘛?

上大将军施绩表示:现在,西蜀的一代英杰关彝关子丰已经崛起。可以预见的将来,西蜀定会再次兴盛。那时候我们的荆州防线将面临来自西、北两个方向的压力。这个时候你们立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想干嘛?

征西将军留平表示:当前,交州的叛乱仍然没有平定。老子接手之后才晓得这是多大的一个烂摊子。还好去年曹魏伐蜀西蜀顶住了。要不然,得到外部势力支持的交州就不是我们的了。你们立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想干嘛?

武昌都督鲁淑表示:现在,曹魏这边刚刚更换了北荆州方面的司令官。新接任的司马亮是个年轻人,一天到晚都在边境搞各种摩擦。老子应付起来极为吃力。你们立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想干嘛?

……

陆凯,是吴郡人。留平,是会稽人。施绩,是丹阳人。他们代表的就是江东本土世家的意见。而鲁淑是鲁肃的遗腹子,他代表的,是已经衰弱,但在吴国政坛仍有一定分量的淮泗派的意见。

而东吴政权,本来就是江东本土派和淮泗派的联合政权……

当然,皇帝年纪小、国际环境恶劣什么的只是借口——皇帝年纪小你们不正好继续扩大自己的领地,充实自己的庄园么?国际环境哪儿恶劣了?没看见汉魏两国都伤痕累累,急需时间舔舐伤口么?

那么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呢?

第一、濮阳兴和张布是什么鬼?!不过是孙休那个病痨鬼上位之前的玩伴罢了!你们在那个病痨鬼在位的七年里官位一个劲的往上升,爬到了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和元从后裔的头上也就够了啊!怎么着,你们还想着扶持一个儿童皇帝,好继续掌控国家大权?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这第二嘛。哼哼,如果濮阳兴和张布稍微对历史有点了解的话就会发现,这个时候表示强烈反对的,他们本人或者他们的父辈,统统都是当年南鲁党争里面的太子党!

可惜,当年南鲁党争的时候,濮阳兴和张布都还是东吴官场上的渣渣,根本没有资格加入这场游戏。因此对陆凯等人心里打的小九九根本不了解。还有就是,这两位真的是TM的庸人!

想当年,孙权死的时候,继任的孙亮年纪也很小。也没见这些大臣们说什么少年人不适合做皇帝之类的混账话呀?这是因为,当时的顾命大臣是诸葛恪和孙峻,全都是一顶一的狠人!那时候谁敢在这两个人面前炸刺?活得不耐烦了么?

可惜,现在的濮阳兴和张布,哪里比得上诸葛恪和孙峻呢?

“怎么办,满朝文武都表示反对,我和他们争辩了多次。希望他们能够感念大行皇帝的恩德,让大行皇帝的子孙保有皇位。可是他们都说,大行皇帝有恩德于国家。将来新帝即位,各自分封王爵,充实采邑也就够了……总之,坚决反对太子继位。”

“哎,我这边也是一样啊。无难督周处(1)、解烦督沈莹全都是吴郡人。大行皇帝在的时候还好,可是现在,我根本指挥不动他们。若是强行扶持太子上位,下面的那些世家们发起狠来。这无难、解烦能保持中立就是苍天庇佑了!到时候,只怕会有不忍言之事啊。”

“那该如何是好呢?大行皇帝对你我二人恩同再造,我们绝不可辜负了他啊!”

“我岂不怀念大行皇帝的恩德。哎,大行皇帝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好。才三十岁啊!别的不说,只要再多活十年…….哎!”

“呵呵呵呵,两位大臣有何烦恼的?我有一位人选,可以保证让所有的世家大族全都满意。也能保证两位的荣华富贵!”

“嗯?你是何人!”

“在下乃是新任的朝廷左典军万彧。两位,何须为新君之选烦恼。我大吴的真命天子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待两位决定,圣天子将带领我大吴重现大皇帝在位之时的兴盛!”

“左典军所言何人?”

“大皇帝之长孙,先太子之庶长子,现乌程侯孙皓孙元宗!”

“此人……我等实不了解,可与那位先人相类比?”

“呵呵呵,依我之见,我大吴历代先人,只有长沙桓王(孙策)才能与之类比!”

“什么?!居然可比长沙桓王!”

可以说,虽然孙权是东吴的开国皇帝。但在这个国家里,最具声望,最有传奇色彩的,肯定是二十岁渡江,只花了五年时间就疾风暴雨般扫平江东的孙策孙伯符了。所以当万彧说孙皓可比孙策的时候,濮阳兴和张布的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东吴已经建国三十多年了,有识之士都很清楚,这个国家正在逐渐的腐烂、发臭。谁都希望有一个如同孙策一般的少年英雄出来带领他们,再次走向辉煌。但是三十多年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人将他与孙策发生联系。

“两位,对于今天的太子来说,这个皇位本来就是他的。现在群臣反对,两位就算费尽千辛万苦将太子扶上宝座。太子会感激你们吗?待得太子年长,他必然会提拔自己的近侍来取代两位……最近两年,大行皇帝可是派了不少人到太子身边啊。到时候两位要是运气好,倒是可以安然荣养。要是运气不好,被新的权臣所嫉恨,呵呵……至于乌程侯就不一样了,若不是两位点头,他这辈子想都不要想这皇位!所以乌程侯登位后,必然对两位感恩戴德!而且乌程侯这些年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班底。他进了建业,还不是要依赖两位才能掌控这个国家。所以,这何去何从,还用再游移不定吗?”

第一七五章 桓王之再生(二)

西元264年八月初一,孙皓一行在东吴朝廷派来的解烦军护卫下,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建业城。

说起来,在钟会初次见到孙皓的时候,孙皓说什么除了万彧、王诚就无人陪伴的话,那其实是一种自谦。

这一路行来,孙皓的队伍里,人其实还是不少的。

当年孙峻诛杀诸葛恪时,给诸葛恪安插的一个主要罪名就是:诸葛恪阴谋扶持废太子孙和上位,以此废黜当时的皇帝孙亮。也因此才得到了孙亮的支持。那么,在夷灭诸葛恪三族后,为了永绝后患,当然也要把废太子孙和给杀掉——因为,孙和正妻张氏的表哥就是诸葛恪。南鲁党争里,如果说陆逊是太子党的精神领袖,那么诸葛恪则是实质领袖。

孙和被赐死时,其正妻张氏也殉情自杀。二老婆何氏说:大家都死了,谁来抚养五个孩子呢?于是活了下来,艰难的把孙皓和他的三个弟弟、一个妹妹拉扯成人。所以,在这支队伍里,何氏的地位是最高的。

何氏之下,是孙皓三个弟弟:孙德、孙谦、孙俊(和东吴前前任权臣孙峻同音不同字)。孙皓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他的三个弟弟当然也都还没有加冠。而那位孙妹妹,年纪就更小了。

几个姓孙的之外,还有一位女主人。孙皓的正妻滕芳兰。此女的父亲是滕牧,滕牧的族兄叫滕胤——滕胤是当年孙权驾崩时指定的四位顾命大臣之末(前三位是诸葛恪、孙峻、吕据)。

滕家祖籍青州北海郡,早年为躲避黄巾之乱而南渡江东。滕家的祖上先是出仕刘繇,然后出仕孙权。到了孙权晚年,随着江东士族的力量越来越强,孙权进一步重用淮泗派和南渡派。由此滕胤的官位飞速上升,最后居于顾命大臣之列。

滕胤当年坐看诸葛恪被孙峻夷灭三族而不发一声,后来也被孙峻给干掉了,滕家就此衰败。但是滕家的关系网极其复杂:滕胤和诸葛恪(南渡士人派)是儿女亲家,和吕据(吕范的儿子,淮泗派)是连襟。所以因为滕家的关系,南渡派和淮泗派都是天然的孙皓支持者。

当然,说到南渡,这会儿和孙皓同座一辆马车的钟会,也算是南渡士人吧。

“士季果然妙算。说真的,当初第一次见到士季,士季说我迟早要登上大吴皇位,我都认为那是无妄之词……”

“请陛下注意自己的称呼。您应该自称朕…….”

“哈哈哈哈哈~~~士季呀,什么东西,没有切实的吃到肚子里,那就不是自己的。再说了,就算吃到肚子里去了,要是照看不好,还是会被别人剖腹给拿出来的。”

“……居安思危,如此大喜之日还不忘警惕四周。陛下,您和司马公真的很像。”

“嗯~~士季以前是天天和司马公在一起的。你说像那就真的像了。哎,真想见见这位了不起的人物啊。不过说真的啊士季,以前僻处乌程的时候呢,我心中确实有过若是大吴交到我手里,我一定要重现桓王时期弥漫于江东的那股英雄气之类的想法。可是现在……哎,从收到消息那天开始,我已经两天睡不着觉了……”

“这么大一个国家,一下子去把他扛起来。谁都觉得难做吧。可是陛下,您毕竟是有天纵之资的人,是这个时代最像长沙桓王的人。您都做不好的话,谁能比您做得更好呢?”

“哈哈哈哈~~~和士季聊天真是愉快。可是士季啊,长沙桓王之英烈虽然无人能匹。但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事啊。”

“陛下说的有理。桓王能够以孤弱之军,冲冠之龄迅速的在江东打下一片基业。除了他本人骁勇善战,雅量高致外。也因为他有诸多英雄豪杰相助!”

“那么士季,你认为,在当年桓王肇建基业的时候,最重要的都是那几位呢?”

“嗯,昔年桓王征讨江东时,感佩于桓王的英雄之气,衷心追随的英雄豪杰何其多也!不过,会认为,在诸多英杰中,周公瑾、张子布、程德谋、吕子衡、太史子义五人。对于桓王是最为重要的。”

“……”在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后,孙皓笑了起来:“士季,谁是我的周瑜?张昭?程普?吕范?太史慈?”

“陛下这是在考校我啊。钟会刚来江东不足四月,对江表风华还不是很了解啊……也罢,请为陛下试言之:周公瑾乃是不世出的杰出统帅,当今江东,唯有陆抗陆幼节稍具其行。程德谋初从武烈皇帝(孙坚),后又辅助长沙桓王。这样的老臣,乃是国之柱石!今日之世,唯丁奉丁承渊可以担之。吕子衡乃是桓王亲信,诸多桓王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是由其出面勾连。这样的人物,陛下早已经有了。”

“呵呵,万彧万文彬。”

“然也。至于太史子义,其人乃是降将,被桓王之英武豪迈所折服。后来为桓王做了很大贡献。这样的人物,钟会觍颜居之……”

“诶,以士季之才,岂是一个太史慈可以比拟的。那么,朕的张子布在哪里呢?”

“嘶~~~陛下这话还真问到我了呢。呃,前丞相陆伯言之侄,陆凯陆敬风忠贞果敢、善于理民,加之又清廉正直。有张子布之姿。”

“……哈哈哈哈哈~~~士季果然不愧是在魏国那样的大国里都能出类拔萃的人杰。这才来我大吴不过几个月,品评人物已经极为精准了。尔等五人,正是我将来治国的倚仗!”

“臣敢不为陛下竭尽死力!”

“那么,士季,我们马上就要到建业了。你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岂敢教导陛下。不过臣说一点建议吧。”

“请士季直言无妨。”

“第一,陛下到了建业。先去拜朱太后。”

所谓朱太后,就是孙休的正妻。人家的几个儿子没能登上皇位现在一肚子的火呢。孙皓去拜见人家肯定没有好脸色。可是这是礼法所要求的。必须要去做。

所以,虽然钟会说出这条建议的时候,孙皓眼里明显的露出一丝不快,但还是重重的点了头:“善!我以子侄之礼朝其跪拜!”

“正该如此。陛下,这第二呢,封大行皇帝的四位儿子为王。并让他们马上到各自的封地就国。”

“善!此法甚妙!可行之!那么第三呢?”

“第三,封陛下的三位弟弟为侯爵,以此显示谦逊。”

“呃……哎,可怜我那几个弟弟这些年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我还想登基之后让他们做王呢。好吧,依你!”

“多谢陛下体谅。那么第四,厚赏濮阳兴、张布二人,为其加官进爵。”

“啧啧啧,这两个废物。执掌国政六七年,把我大吴搞得乌烟瘴气。凭什么?”

“不凭什么,只是需要这两位暂时顶在台上,为陛下切实抓住这个国家争取时间。若是这两位够聪明,识时务的话。就应该在陛下立住跟脚后主动辞官,回家养老。”

“呵呵呵,士季呀。这两位还以为若不是他们,我这个乌程侯根本没有机会登临大宝吧?所以,若是这两个家伙不识时务呢?”

“呃,陛下,那就只有让他们去追随大行皇帝了。”

“哈哈哈哈哈~~~士季所言,我心有戚戚哉。哼!我父亲本来就是太子,若不是孙霸那个狗贼不知好歹,一心想要豁取他根本拿不到的东西。父亲早在十几年前就是大吴皇帝了。这个皇位,本就是我家的。关濮阳兴、张布那两个废物何事?若是知情识趣,我也不介意让他们在良田美宅里终老,若是不知好歹,呵呵,确实是要请他们去见大行皇帝的。嗯,士季,还有吗?”

“有的,陛下。作为君主,必须要抓紧国家的军队。大吴的军队虽有二十多万,但最精锐的无非无难、解烦两部。只要让无难督和解烦督甘心追随,陛下之位,就可稳如泰山。”

“那么,如何能让周处和沈莹对我心悦诚服呢?”

“此事易尔。陛下,周、沈两家,虽然是吴郡的大族。但其祖上并没有做过什么高官,也没有出过什么名士。和江东的顾陆朱张等世家大族比起来,这两家的家世很低,而且因为是以武艺和从军传家,所以很受江东士族鄙视。陛下登位后,一面赐下宫中书籍给这两家,告知天下这两家也是诗书传家。另一方面,拆分吴郡为三,把那些高门大户留在吴郡,让这两家在新成立的两郡中成为第一世家。如此,周、沈两家还不对陛下死心塌地?”

“哈哈哈哈,我有士季,犹如高祖之有子房也!”

……

西元264年,东吴永安七年八月初三,孙皓在建业即皇帝位,大赦天下的同时,改元元兴。任命施绩、丁奉为左右大司马(东吴最高武职),加封丞相濮阳兴的采邑。拜左将军张布为骠骑将军,并加封其采邑。同时封孙休的四个儿子为王。拜征北将军陆凯为镇西大将军、荆州牧,驻节江陵。拜镇军将军陆抗为镇军大将军,同样驻节江陵(两个姓陆的吴郡人都去了荆州,一个管民、一个管军。西陵土皇帝步家的日子难过了)。拜万彧为散骑常侍,负责内廷机密。拜钟会为尚书仆射,在尚书台协助丞相濮阳兴处理国政。钟会侄子钟邕,被拜为殿前督——宫廷侍卫长。

当成都的关彝收到以上消息的时候,很是畅快的笑了:东吴终于有了一个能折腾的皇帝哪。司马昭,现在你的东线和中线也不太平哪!这孙皓有没有孙策的才能不好说,但他的性格,真的是桓王再生啊!

第一七六章 希望的田野(一)

“咚!咚!咚!”额头重击地面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无论周围的人如何出声相劝,都不能阻止磕头之人极为激动的情感。

“不孝子姜维!拜见母亲大人!一别三十六年矣!孩儿不孝,累母亲大人孤苦卅年,孩儿……呜呜呜~~~”

按照当初简单和司马昭的约定,曹魏负责将姜维的母亲送到祁山大营。西元264年八月,曹魏新任雍州刺史胡奋,践行了司马昭的诺言,派出骁骑中郎将文鸯,护送姜维的母亲来到了祁山。

“次骞兄一路辛苦。”

“嗨~~不辛苦不辛苦。说起来我还真要谢谢你呢,不是你在洛阳校场大发神威,我哪有出场的机会。没有那次小胜你半招,司马家怎么会想起我兄弟的存在。呼~~好啊好啊,我文鸯终于能够重返战场了,这西北的苍凉气息,真的是在提醒我,我文鸯就是为此地而生啊!不过,嘿嘿,仲英啊,以后咱们再次相遇,可就要生死相搏了哦!”

“理当如此。马杰的武艺虽然不如次骞兄,但真到了战场上,谁杀谁都还不一定哦。”

“哈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马孟起的孙子。嗯,那就是姜维?据说是现今世上唯一和赵云单挑过的武人?不像啊,一个老头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次骞兄慎言。大将军少年丧父,是其母亲将其拉扯大并为其启蒙。结果造化弄人,母子分别三十六年才再次相见,有此反应,实乃人之常情。”

“你倒是打听得清楚啊。可是你马家和姜家的恩怨你知道么?”

“这些事情杰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叔祖讲过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两三辈前的恩怨,没什么好提的了。杰在大将军麾下也好几个月,大将军对我挺好。指点武艺、讲解兵法,一点藏私都没有。”

“哦,你家大将军这人还不错嘛。不过你小子要小心那个人。”

“哪个人?”

“就是那个,站在姜老太太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这小子的武艺虽然不如你,但也差不了多少。这一路行来,臭屁得不要不要的。给老子添了不少麻烦……”

这边文鸯和马杰在一起惺惺惜惺惺的叙旧。那边姜维和姜母都是在一起抱头痛哭。

“哎,麒麟儿,一别多年。为娘已将不久于人世。而你,当年头角峥嵘、意气风发的弱冠少年,今日也是满头白发了……”

“母亲,请恕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把您一个人丢在天水……孩儿三十多年来,念兹在兹就是打回天水。可惜,每次都是事与愿违……”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做出了你的选择,为娘除了为你善祈善祷,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这些年,幸得龙家照顾,所以为娘的生活,也不算难熬……”

“龙家?难不成?”

“就是你以前在天水的小兄弟。当初街亭大败,你和诸葛丞相仓促退走,就是他收留了为娘。还有就是这些年,大魏的历任天水太守,都没有为难为娘……”

姜维并没有去和自己的母亲计较“大魏”这个在蜀汉来说是决不允许出现的称呼,只是呆呆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听母亲絮絮叨叨的述说。

“哎,人老了。都忘了许多事了。麒麟儿,来,这是你龙兄弟的小儿子,你龙兄弟五年前已经去世了,这些年都是他陪伴在为娘的身边。”

顺着姜维母亲手指的方向,一个健硕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小侄龙宇,字子晖(书友强颜欢笑提供)。拜见伯父!小侄从小就听着伯父的故事长大,对伯父早就仰慕不已。今日跟随叔祖母来到这里,希望能够拜入伯父麾下,为伯父效力!”

“好,好,龙兄弟的孩子,就是我姜维的孩子。我要带你们回成都,向陛下为你请官!”

说完这话,姜维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对着文鸯等人深鞠一躬:“诸位虽是敌人,但践行承诺有君子之风,姜维感激不尽。”

“不敢,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姜将军,令堂已经送到,我等任务也算完成。这就告辞了。”

“诸位请走好。”

……

夜深了,姜维和其母亲毕竟阔别了三十多年,所以仍然有说不完的话。而在祁山大营马杰的住所外,也来了一位客人。

“你就是马杰马仲英?”

“正是。你是龙宇龙子晖?”

“然也,马仲英,你们马家的先祖在我们天水造了好大的杀孽!你怎么还敢在我们天水人麾下办事?”

“我祖父马孟起在天水是杀了不少人,而且其中有很多无辜之人。此事我不想争辩,怎么?子晖想要杀了我为天水百姓报仇么?”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带把儿的。马仲英,一路行来,我耳朵里被那文鸯吹了一耳朵你的事情。怎么,你武艺很强么?敢不敢和我单挑?”

“有何不敢?!不过,大将军军规深严,不准下属私斗。所以,子晖若要与某单挑,需要向大将军提出申请,得到大将军和我的同意后才可执行。”

“咦?!居然这么麻烦。好吧好吧,知道进了军营规矩多。呐,你说说,为什么大魏,啊,不,是伪魏这么多年才肯把叔祖母给送到伯父身边?”

“嗯,估计有两个原因吧。第一,伪魏以前还希望大将军能够回归,所以扣住姜嬷嬷。第二,在今年以前,我大汉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筹码。”

“哼,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可是叔祖母当初写信让他回天水,他却回信说什么‘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在当归也’之类的鬼话。要知道,叔祖死得早,他可是叔祖母一个人带大的啊!”

“呵呵,子晖啊。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

“确实如此,可是,那又怎样?”

“大将军当时是被逼投降我大汉的。逼迫他的就是当时的天水太守马遵。那一年大汉第一次北伐,虽说街亭失败后被迫退兵,但是那一次北伐给伪魏造成的震动是最大的。那时候伪魏的关中统帅是夏侯懋,是伪魏皇帝的亲戚,杀不得。可又急需一个替罪羊,若是那时候大将军回去,是什么结果呢?夷三族吧?那时候姜嬷嬷也会跟着被问斩吧?只有大将军留在益州,姜嬷嬷的性命才能得以保全!”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可是三十多年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足够的筹码来换叔祖母?嗯,我不是对伯父的军略有所怀疑,事实上在我们天水,不少乡亲父老都是以伯父是天水人而自豪的。只是,我听文鸯说,这一次大胜,是一个叫什么关彝的人指挥的?那家伙是谁?”

“子晖!”马杰开始还很随和的神情这时候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家兄长关子丰,是大汉第一任前将军关云长之孙,前尚书仆射关安国次子。是大汉的第四任汉寿亭侯和第一任解良侯。现任大汉大司马,开府,录尚书事。主管大汉国政。不是你可以直接呼喊其名的!”

“嘿!那姓关的很了不起吗?再说了,你姓马,他姓关,怎么就是你兄长了?”

“哼!他是否了不起,我也懒得跟你解释。只要以后你出仕我大汉,你会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至于为何叫他兄长,呵呵,他是我们这群开国元从第三代后人的领袖,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引领者和保护者,我们都叫他兄长!”

“嘶~~~你是关粉啊。哎,真想见见他啊。”

“呵呵,听说明天大将军就要送姜嬷嬷回成都,你会见到他的。这一路之上,也可以看看我大汉在他的引领下,正孕育着怎样的希望!”

第一七七章 希望的田野(二)

“母亲,请小心些,慢慢上车。孩儿扶您一把……”

八月初三,姜维亲自陪伴自己的母亲从祁山大营出发,向成都前进。随行的除了一路护送姜母来此的龙宇龙子晖外,不过二十余名姜家家将。

“伯恭,我走了之后,这里就全权由你负责了。哎,元俭岁数大了,今年开春以来身体一直不好,无法离开成都。还请你多担待一些。”

“大将军放心,有张翼在,祁山大营必稳如泰山!”

“我对此深信不疑。”和张翼、赵统等人抱拳告别后,姜维坐到了一辆马车的御者席位上,亲自为自己的母亲做起了驾驶员。

从祁山大营往南不过八十余里,就是武都郡的郡治下辨县。驻守在这里的武都郡太守吴乔早就接到了消息,亲自率领武都郡兵北上三十里相迎。

“拜见大将军,拜见老夫人。”

“有劳太守远迎,姜维真是过意不去。尤其是这会儿正是农忙时节,太守的公务一定很是繁忙吧?”

“不忙的不忙的,今年大司马府不是下了命令全国免税嘛!下官至少今年的农忙是不忙的。”

“啊?哈哈哈,好啊好啊,我大汉建国四十三年了,第一次对治下的子民全体免税。哎,姜维真是惭愧……”

“大将军不必如此。说起来,这全境免税的事情,别说我大汉了。就是伪魏和东吴也未曾有过啊。”

“所以,大司马真是天纵之才……”

这话吴乔不好接了,所以只有换个话题:“大将军,本来咱们这武都郡由于僻处一隅,所以这驿馆一直都很清净。可是今年五月凉州的胡家拍下阴平的盐湖后,来来往往的盐商队伍就多了起来。连带着阴平、武都一路的商业也开始兴盛。所以今日之武都驿站已经变得嘈杂。为了老夫人休息得清净些,下官已经把太守府打扫出来了,大将军一行可以去那里过夜。”

“不然,家母去太守家借住一晚也就是了。维想去驿站住。”

“呃,大将军。驿站那里现在真的很乱。”

“呵呵呵,有多乱?需要我机动兵团出兵协助治安么?”

“这,这倒不至于。下官说的乱不是治安乱,是来来往往的人太杂。也罢,那就按大将军说的办吧。”

到得下辨城,吴乔的家人来把姜母接了过去。吴乔亲自陪着姜维住进了武都郡的驿站。

在视线里还没有出现驿站的时候,姜维的眉头就迅速的皱了起来。

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阵阵的马粪牛粪的臭味,臭味之中还夹杂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人的呼喊叫骂,马的尖锐嘶鸣,牛的低沉喘息。杂乱的声音,混杂在粪臭之中,飘出很远很远。

待得转过街角,驿站出现在视线之中后。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队。以及驿站周围各种小摊商贩,甚至还有两三栋已经搭建了大半,一看就是酒楼的建筑……这哪里是个驿站啊。简直热闹得像是一个集镇!

“哎哟!来了一堆生面孔?客人来自哪里?看您的穿着打扮,是北方来的吧?有没有尝过我们益州的果酒?嗨!我跟你说啊,这果酒可是我们的大司马发明的。我们的大司马啊……客人,诶,客人?”

“客人对酒就不感兴趣?要不要来我的杂货铺看看?本店这个月才刚刚开业,为了酬谢各位乡亲的支持。所有商品全部八折促销。您看?这景耀蜡、延熙漆、新瓷、香皂……各类品种应有尽有!客人?诶?客人?”

“哟!这队客官一看就是豪富啊!您是来做大买卖的吧?那些零售的小摊贩卖得东西您肯定看不上眼!客官,要不要来咱们海棠馆玩一玩?这里的姑娘,益州的、凉州的,哪怕您要匈奴的、氐族的乃至西域的姑娘,我们店里都有的哦!”

“哼,骚婆娘,这些大爷一看就是豪门出身。哪里看得上你店里的庸脂俗粉。诸位好汉,来不来我们通四方里面玩几把博戏?本店乃是成都第一赌场通四方在这里的分店。承蒙大司马关照,亲自赐下了几种新玩法,很是刺激哦!”

“糜大嘴,少在那里放屁!老娘店里的都是庸脂俗粉,那你昨晚就别来啊!”

“我呸!老子昨晚就是来了才知道上当了……”

短短的几百米路程,一路上被多家商人招揽。姜维的眉头越皱越紧:“宣高啊,怎么下辩城才几个月就好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我二月份收复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寂静啊。”

“呵呵,大将军。这里现在成了商业中转站了嘛。胡家的马队,每十天就会从这里通过一次,必定在此地歇脚。这些人有钱,消费起来很是豪奢。所以很快这武都驿站周围就有了许多小商小贩。然后这些小商小贩又很快的发现,如果把我大汉的一些诸如果酒、新瓷等特产储备够一定数量,然后等待胡家马队启程的时候跟着他们一起越过羌人聚居区……呃,下官说得不准确。不是越过,而是进入。那么这些东西在羌人聚居区很快就会销售一空。回来的时候,再带上羌人的马匹、牛羊等特产回到这里售卖,之后梓潼、蜀郡的商人自然也是闻风而来……所以,这个地方的人越来越多。以驿站为中心,这个集镇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下官已经准备今年秋收后,百姓们有了闲暇,就召集一千民夫,把驿站的规模扩大三倍!”

“嗯,宣高这两个月,商税一定收的不少吧?”

“哈哈哈哈哈~~~大将军,说到这个。下官还真的要对您显摆显摆。下官二月接任武都太守,前三个月那日子是过得入不敷出、苦不堪言。月月仰仗成都那边调拨钱粮维持。从五月开始,下官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嗯,五月份商税收了两万,六月是八万,七月是十八万。这八月嘛,估计不会低于二十五万!大将军,您是知道的,下官这武都郡名册上的百姓,炎兴前不足两万。炎兴元年九月武都失陷,名册什么的被伪魏拿走,下官现在手里掌控的,也就堪堪过一万啊!”

“哎,一条商路,直接盘活了一个郡。大司马真是,真是天纵之才!”

虽然姜维这话吴乔很是认同,但吴乔也敏锐的看到了姜维眼神中的萧索。所以吴乔赶紧接话道:“大将军,话虽如此。但也应该看到,如果不是大将军率军驻扎在祁山,我们哪里敢如此大开商路啊?正是因为大将军拿下并守住了祁山大营,使得伪魏如果要大举进攻我武都,必须要先拿下祁山。所以我们才敢敞开大门做生意啊!从这一点来说,大将军才是武都郡实现兴旺的最强保障!”

“呵呵。”听到吴乔这样的话,姜维的心情好了些:“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有没有伪魏的密谍?”

“当然有了哦。伪魏的进奏曹说起来实力比我大汉的司闻曹还要强一些。这两个月下官已经明显感受到这来来往往的人里有了不少啥事不做,就是到处找人聊天的家伙……不过这些家伙,随便他们看呗。一句话,祁山不丢,他们把这里全看透了也没啥。祁山丢了,不用他们看,下官自然会把这条商路给废了!”

“太守所言甚是。不过,若是这胡家把盐湖的盐全都运到了西北,那我汶山、阴平、武都的百姓吃什么呢?”

“哈哈哈~~大将军,我们当然是吃自贡盐了哦!自贡盐,颗粒细,颜色白,还能有效预防瘿病(甲亢的古称)。而且运到我武都也只卖六百钱一石。我们当然都吃自贡盐了。事实上,整个大汉,不管是名册上的还是未在名册上的,吃的都是自贡盐。其他盐矿出产的盐,必须外销,否则就只能倒掉!可以说,正是因为自贡盐优质、低价、足量的供应。导致买到盐矿的各家大族不得不组织井盐外运,由此带动了大汉无数条的商路啊!”

“嘶~~自贡盐的产量竟然有这么大?”

当然大了哦,我的大将军。要知道,在清朝咸丰同治年间,由于太平天国起义隔断了淮盐西进的通道,清政府命令“川盐济楚”开始。十多年里,自贡以一隅之力,供应云川贵鄂湘五省上亿人口的用盐。即便如此,仍然绰绰有余。也正是在这十年,奠定了自贡盐帮的赫赫威名和后来独立成市的基础。

现代,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每日标准食盐量是6克。在古代,由于油脂、糖类以及其他副食的缺乏,这个标准肯定要上涨。但一般15克是完全够了(现代中国有不少省份吃得过咸,每日食盐摄入量最多的省份是23克。《中国国家地理》食盐专辑数据)。

蜀汉现在有多少人口呢?名册上的、世家大族隐匿的、山区的少数民族等等,大约四百万多一些。(中国人口通史数据)

这么算下来,蜀汉全国的食盐量,顶天两千一百九十万公斤。折合为八十一万石。而现在的自贡亭如果全力开工,一年的出盐量是多少呢?超百万石!(自贡井盐年产量巅峰值为180万吨。折合为六千六百多万石。当然,那是采用了现代生产技术。而且这么多盐,90%以上是工业用掉了。)

这么一座超级盐场,才是关彝敢于把全国盐场全部卖掉的底气所在!所谓盐场私有化,实行就场征税制什么的。虽然好处多多,但在穿越者把围海晒盐这个大杀器弄出来之前,魏、吴两国是学不来的!

第一七八章 希望的田野(三)

夜深了,可是武都驿站附近,仍然是灯火辉煌、喧嚣之声直冲天际。

赌馆里的赌徒们或狂喜、或惊讶、或绝望的咆哮。秦楼楚馆里间或传来男人低沉的嘶吼抑或女子的喘息。还有夜间的各类小吃摊贩蒸煮食物的种种麦香。夹杂着不远处的牲畜市场里传来的粪臭。让整个武都驿站,都陷入了浓厚的人间烟火气中。

驿站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小楼。四周都有一段低矮的围墙。四段围墙正好以小楼为中心,围了一个院坝出来。

此时乃是亥时。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对于古人来说,这个时候瞌睡都该睡醒一个了。可是现在的武都驿站,却很有一点现代夜市灯红酒绿的味道。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法入睡。没有去秦楼楚馆或是赌场买乐的人,这时候都自发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在驿站的院坝里席地而坐,拉开了家常。

“董老三,今晚怎么不去通四方大杀四方了?怎么?昨晚手气不好,兜里的钱全都丢出去了?”

“哈哈哈哈~~老马你这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晚董老三在通四方里先赢后输,起码丢了两三千钱出去!”

“嘶~两三千钱。董老三,你们胡家的马队算算日子还有两天就要到了。你不会把驿站这边给马队预定房间的钱给输出去了吧?”

“哼,马蠢驴,老子胆子可没那么大。昨晚输的都是老子自己的钱!而且哪有两三千钱,也就七八百钱罢了。”

“哼,再告诉你一次,老子叫马纯,不叫马蠢驴。嘶,你这老货近来生发了不少啊。居然在不动用公款的前提下都能输七八百钱出去?我不信?你这厮定是先挪用了部分公款!”

“我呸!老子今年不用交税不说,朝廷又以每石一百钱的保护价收购粮食,我卖多少他们买多少。我家十亩地,今年收成有六十多石。我拿了二十石出来卖,光是这一笔,老子就有两千钱!而且最近盐价又少了一半,买盐的钱也少了一半!老子还负责给胡家商队打前站……老子的长子这会在汉中给前将军当兵,每年的俸禄价值五千钱……老子玩玩博戏怎么了?”

“呵呵呵,这位老哥儿。虽说今年的日子好过了一点。但人哪,一定要居安思危。朝廷明年可是又要征税的啊。”

虽然姜维这时候卸下了头冠,只是在头上绑了一块平民用的束巾。但是多年杀伐,使其身上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所以他在那里一站,一开口。开初还席地而坐的众人纷纷起身。

“大家坐,大家坐啊。”姜维自己带头,一屁股坐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这位是董老哥儿吧?博戏这种东西,小博怡情,大博伤身。可要注意了啊。”

“嘿嘿,这位一瞧就是个贵人。您说的对。小老儿也是这么想的。哎,可是昨晚不一样啊。先赢了不少,这兴头就越来越大。后来输了一些出去后,总觉得可以博回来,结果……”

“所以啊,这就是他们博戏人的套路啊。老哥儿以后可得小心。”

“贵人见教得是。”

“嗯,董老哥,今年朝廷免税,这日子好过不少吧?”

“那可不是!十年了啊!今年我家第一次买了一匹布,给全家都做了一身新衣裳了!哎,大司马真是好啊,会打仗,又体贴我们百姓。比那个只会穷兵黩武又不能打胜仗的姜维强多了!”

“咳咳!咳咳咳!”刚刚坐下,正准备深入民间了解民情的姜维,突然之间挨了这么一闷棍。这话匣子是怎么也打不开了。只好闷在一边不住的咳嗽。

这时候吴乔就不得不开口了:“呃,董老哥。免税虽说是很好,但朝廷不可能年年免啊。郡里发的通告你们都看到了吧?”

“小老儿不识字!但是托福,郡里专门安排人到各亭都念过了。今年免税,明年开始三十税一……哎,小老儿今年六十八岁了。这三十税一的德政,也就是刘季玉在的时候才有过吧?”

“你!”吴乔刚刚想站起来呵斥这位思想出了大问题的老头儿,却被姜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董老哥,你儿子在给大汉当兵。你怎么又给伪魏的胡家商队效力呢?”

“嗨~这就是您贵人刚才说的居安思危嘛。现在难得两国不打仗了,有了商路。这一带人多了起来,小老儿就赶紧的出来找几个闲钱呗。要是哪天两国又打起来了,这钱可就找不到了啊!”

“怎么?董老哥也觉得两国不可能长期和平?”

“那是当然了哦。这天下,总得有个人说话管用的吧。三个皇帝?哎,天上可没有三个太阳啊。”

“那董老哥舍得让你家小子去当兵?”问这个问题的,却不是姜维和吴乔了,而是旁边一位身材精干,双眼有神的中年人。

董老三也没注意到提问的人换了,反正都是闲聊嘛,有人问,他就答:“这不是我舍得不舍得的问题,而是我大汉的兵制就是如此。一户人家家里有两个男丁的,必须有一人当兵。有四名男丁的,征两名!咦?你不是我大汉的人么?”

“呵呵,在下是大魏,也就是你们说的伪魏的人。”

“嗨,什么大魏伪魏,咱们老百姓不信这个。老哥儿,魏国那边的日子好过么?”

董老三这个问题倒是让提问的人沉默了一会。但他还是正面给予了回答:“一年之前,应该过得比你们好。但现在嘛,那是大大不如的。”

这个回答让周围的蜀汉百姓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董老三更是摇头晃脑的说到:“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现在咱们大汉当家的是谁?”

“是啊,董老三说得有理。别人不提,就说我马纯吧。以前家里七口人,十七八亩地,这日子还算勉强过得去。后来我那长兄跟着大将军去当兵,战死在段谷。可是朝廷的抚恤一直到两年后才发下来……两年啊!这两年,我家老头子病死了,嫂子改嫁了。就老子拖着老母亲和三个侄儿一起艰难过活。这日子真是苦不堪言!最后没辙了只能卖地……那可是败家啊!于是,老子谈好的媳妇儿都吹了!”

“这位马兄弟?朝廷的抚恤为啥迟迟没有发放呢?”一开始还在装深沉的姜维听到这话坐不住了:烈属的抚恤不能及时发放,这是影响士气的大问题。

“嗨!还不是那狗日的姜维,段谷败了之后没多久又急着北伐。北伐北伐,伐你嘛的伐!朝廷一下子又没钱了呗!供应北伐大军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顾及到我们这些小民?”

“那后来朝廷怎么又有钱发抚恤了呢?”看到姜维又被拍了一巴掌,吴乔赶忙开始转移问题。

“这个我就不是太清楚了。听说好像是大司马给朝廷捐了一笔钱?”

马纯的话说的不清楚,但吴乔身为朝廷官员,确实非常清楚的:关彝捐钱给朝廷这个说法虽然不准确,但也不是没有根据。因为那一年,关彝的涪陵郡扛起了永安兵团的支出,加上姜维的第八次北伐无功而返后没有立即发动第九次北伐。所以朝廷有了点余钱,这才把抚恤给发了出去。

虽说不是自己打的,但姜维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打的脸嘛。所以,多少要给大将军挣点面子,不然这么啪啪啪的打了脸,大将军心里说不得会怪我故意找托儿来扫他面子呢。于是,吴乔问了大家一个很不喜欢的话题:“那,各位老哥儿,要是哪天大司马也要北伐呢?”

“这个好啊!大司马若要北伐,只要不嫌弃我董老三年纪大,我也会参加!”

“对啊,我马纯今年还不到三十,大司马若要北伐,我一定参加!”

咦?这画风不对啊?怎么你们这会又支持北伐了呢?

“嗨,这位贵人,你是从魏国来的么?你有没有听说这次阳安关大战。大司马麾下的私兵战死的,每人抚恤是一万钱!而且烈属子女还可以进入复兴学堂免费念书?没有战死的,残废了的。也是送到蜀郡、巴郡这些地方当亭长,做县尉。大司马要是北伐,我们肯定鼎力支持啊!”

第一七九章 希望的田野(四)

汉中郡,下辖六县。在册人口三万八千余人。在册民田四十五万亩。单就这个数字来看,比八年前关彝等人刚刚接手的涪陵郡要好很多。

但是张遵接手这个郡后,却觉得压力山大。

无他,因为关彝给他定的任务是:今年(炎兴二年)之内,汉中郡的在册人口至少增加五千人!完不成这个任务就自己滚蛋!

老大!你有没有搞错?这汉中郡当年张鲁投降曹操后,这个郡原先的二十多万人全部被曹操迁徙到了关中平原。先帝爷拿下的,只不过是一块空地。四十多年来,诸葛丞相不断的从蜀中迁徙人口,以及本国北伐不断的从伪魏那边抓捕百姓进行充实,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才有了这三万多口。你让我在半年之内变出五千人来,我怎么变得出来?您是逼着我以汉中兵团的那点兵力单独北伐么?

所以当关彝在他任职前给他交待任务的时候,张遵当场就跳了起来。说自己不可能完成这种任务。结果关彝说:老子千挑万选给你挑了一个好幕僚。你有啥不懂的就去问他。他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这位幕僚,就是蜀郡郫县人,何攀何惠兴。此人在历史本位面上,起先由于蜀汉“荆州第一”的人才政策,一直未能得到较好的发展。蜀汉灭亡后,此人在西晋得以展现自己的才能,不管是做地方官还是中央高官,都做出了极大的成绩。

此人最突出的本领有两项,一是传达信息。不要小看这个技能,事实上,在现代心理学里面有一个很著名的游戏:主持人给甲说二十来字的信息,让甲传给乙,乙再传给丙,最多到丁……这二十个字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何攀就不同,他会根据听众的不同,适当的变换说辞,但又能准确的把信息传达出去并且收到良好的效果。这真的是很了不得的本事。

其次就是视钱财如粪土。虽然穷人们经常说钱财无用,但那只是可怜的自我安慰。而何攀不同,他是典型的千金散尽、手里不留余钱的人。这样的人,其清廉度是完全不需要操心的。

“所以呐,惠兴。我家兄长就是这么说的,说搞不明白就问你。你帮我出出主意该去哪里变出这五千人来?哎,我那兄长说到做到的,变不出五千人,我可是要被撤职的!到时候其他兄弟太守都做得好好的,我却先被撤职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嗯?大司马真的只是要增加五千人?”

“是啊!喂,惠兴,什么叫只是要啊?你觉得少?”

“呵呵,太守。大司马真是关爱你得很啊。给你定这么低的指标。一点都没为难你的意思。”

“这话怎么说的?本官现在头都大了!呐,我虽然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但也是知道汉中郡可没有什么五溪蛮、賨人啥的可以吸引下山的。这汉中郡九成九的人口都集中在这汉中盆地里。我们短时期内又不准备北伐?去哪里变人出来?”

“太守,最近大司马不是下了一道命令,说是要求各郡严格执行户税政策么?”

“有这道命令嘛?哎,惠兴啊。本官从来不喜欢打理那些庶务的。以前在江阳郡做太守,都是把庶务全权交给承祚的。”

“……好吧,那太守在这事上可以如此如此。”

……

九月的汉中,是收获的季节。整个汉中盆地,一片金黄,到处弥漫着稻香。

在这样的季节里,汉中郡的人们,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涌进了稻田里——百姓们劳作收割。贵人们郊游饮酒,间或做做监工。

此时的汉中武兴城外,上万亩稻田里,金黄色的稻穗随风摇摆,上千的农夫正埋头在稻田里劳作。在这片稻田中一座高台上的凉棚下,蜀汉前右骠骑将军胡济的儿子胡导,正斜躺在一张软椅上,享受着身后的美婢摇动大扇卷起的阵阵微风,畅饮着刚刚从成都运来的涪陵果酒。

“二叔那边情况怎么样?”

“回家主的话,二老爷说,现如今大司马已经开府。尚书台成了一个摆设。尚书台的三位主官已经开始着手汰裁冗员。他已经上了辞呈,准备回汉中来养老了。”

“啊?怎么能这样呢?二叔难道不该四处活动活动,想办法进入大司马府吗?”

“呃,家主。小人暨越了,小人看来,这大司马喜欢重用益州人,我们荆州人……”

“哼!这个关疯子!要不是他祖上丢了荆州。我们荆州人哪里会有家难回?这会儿居然背弃丞相荆州第一的传统。我咒他不得好死!”

“家主?!家主慎言啊。那位大司马可不是好脾气。几个月前的成都,那可是人头滚滚啊。”

“夸张了夸张了,什么人头滚滚?一共就十几颗人头。这关疯子做事啊,打仗倒是蛮厉害的。可是这杀人啊,瞻前顾后拖泥带水的,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主仆两人正在谈论着关彝的时候。两人都突然感到地面开始抖动了起来。

“地震?不,骑兵!哪里来的骑兵?”

还好,汉中盆地是平的,身在高台上的胡导其视线很好。他很快就看到了一面“汉”字大旗。

“嗯,汉字旗后面是一面张字旗。呵呵呵,左右,快点把这凉棚收拾一下,那位张飞的孙子来哪!”

虽说直接叫人家祖上的名字,叫完之后不带表字。这是对张飞和张遵极大的不尊重。但是当胡导见到张遵的时候,那姿态是放得极低的。

“草民胡导,见过张太守。”

“嘿嘿嘿,元启啊。你是骠骑将军的独子,这会儿虽说没有官身,但朝廷迟早会让你出仕的。跟我自称什么草民嘛!”

本来就是如此!

“哪里哪里,哎,令行兄,今日来小弟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无事。带领儿郎们出来遛马。不知不觉就到了兄弟这里了。哎,元启啊,今年的收成不错吧?”

“呵呵,托太守的福。今年的收成不错。哎,多亏了大司马和前将军英勇善战,在今年二月之前就把魏军全部歼灭。不然今年的水稻都种不下去,何谈收成啊。”

“哈哈哈哈~~收成好就好啊。兄弟,为兄跑了这么大半天,有些渴了。怎么,不赏杯酒给哥哥喝吗?”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令行兄请。”

双方各带了几个侍从,重新来到高台上的凉亭坐定。

还没有再次举杯呢,张遵这边带来的几百名骑兵已经全部下马,飞快的涌进了稻田里。

“你!暂停劳作,到那田垄上去,快点!你,你,你,都有了,全部停止劳作,马上到那田垄上去。不然本官的刀就不耐烦了!快点快点!”

看着稻田里张遵的骑兵开始驱赶自家的农奴,胡导坐不住了:“令行兄,这是何意啊?”

“哎,无妨无妨。按照大司马的命令,我们要挨家挨户的清点一下各家的人口。好给各家的户税重新进行定级嘛。这是小事,小事啊。来来来,元启,喝酒啊!”

mb的小事!这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好不好?胡导这会儿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来就想跑下去。

可是,两个穿戴整齐的骑士,右手按住剑柄,左手坚定的推出,彻底的拦住了胡导下台的路线。

“张令行!你到底想干啥?”

“唔,不是说了嘛。统计你家的人口。给你家的户税定级!本来这事应该是西乡县的县长来做的。可是谁让元启是骠骑将军的独子呢。为了避免疏漏,所以就只有本官亲自来伺候你了哦。”

“张令行!你,你,你怎敢如此?”

“我也没做什么啊?元启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来来来,坐下坐下,本官是哪里做得不好了?你这个草民可以告诉本官嘛。”

两人在高台上打着机锋,下面的人办事也在进行。不一会,就有一个骑兵军官来到高台上:“禀报前将军,属下初步点算,这一片稻田里正在收割的百姓一共是一千八百五十人。全部都自称是胡家的家奴。”

“哦,来人啊。把景耀六年汉中民册给本官拿来。”装腔作势的翻了一下后,张遵假惺惺的惊叹了一声:“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景耀六年,胡家一共有庄园两座,田地三十顷(450亩)。家里一共二十五人。按大汉户税制度推算,是中户中的下等。怎么你们统计出来的接近两千?那可是上户里面的上中等了!你们没搞错吧?”

“前将军,虽说此时乃是收获季节,各家平时分散的家奴此时大都集中在田地里。但肯定也有不少家奴在其他田间地头收割,也有不少家奴在庄园内部做工。所以,我等只会统计少了,不会多的。”

“嘶~~~元启啊。你这样做,可是让哥哥我不好办了啊。呐,如果按景耀六年的民册来算,你家一年的户税是七百钱。要是按照现在的来计算,你家一年的户税就是四百万钱!还有啊,你家的家奴不可能一年之内就突然涨了这么多吧?那说起来,你偷税漏税很久了哦?没说的了,跟哥哥我走一趟吧!去汉城,本官的太守府里,咱们好好的算一下!”

第一八零章 希望的田野(五)

“属下汉中太守张遵、郡丞何攀,禀报大司马。本郡炎兴二年第一轮清算户税专项行动已经结束。两月以来,累计清理出隐匿人口三千八百五十三口,重新确定户税等级后各大户主动释放家奴累计五千九百二十一口。追收历年欠缴户税三千万钱……”

“属下巴西太守赵毅、郡丞文立,禀报大司马。本郡的炎兴二年第一轮清算户税专项行动中,累计清理出隐匿人口两千六百口。重新确定户税等级后各大户主动释放家奴累计七千三百二十五口。追收历年欠缴户税四千三百万钱……”

“属下巴郡太守孙刚禀报大司马……”

在大司马府东侧的一排房间里,无数的僚属官员奋力的敲打着算板(算盘的前身,据说是关羽所发明)。而关彝和马过、霍在行走在其间,听着噼噼啪啪的响声,满是享受。

“哎~~”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关彝对马过道:“改之,这都十月下旬了。怎么样?各地的人口和田地都重新统计上来了吧?”

“是的。根据各地上报数据的汇总,我大汉在册人口和田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么,上涨了多少?”

“属下把二十多万俘虏和山越民、查抄贪官污吏、叛国奸人的庄园,以及清查户税增加的人口,还有今年我大汉免税后主动从深山老林回归政府民册的逃户等等全部算计进去之后。目前我大汉民册上的人口是一百四十三万口!”

“嗯,我记得景耀六年的时候民册上是九十四万是吧?”

“大司马记忆无错。”

“哎~~勉强算是涨了五成。马马虎虎吧。”

“呵呵呵,大司马不要太贪心。这是我大汉立国以来的最高值了。比延熙十六年国力鼎盛的时候都还要多将近三十万呢。”

“嗯,算了。慢慢来吧。改之,人口就是这样了。土地呢?”

“目前掌握的数据是三千三百万亩。比延熙十六年多出了两百七十五万亩。”

“嗯……这么算下来,平均一人开垦的田地是二十三亩。唔,这差不多也到了极限。”

古代社会,在耕牛、耕具都较为齐全的情况下,一个成年男子开垦、种植田地的极限是多少呢?这个嘛,耕种方式不一样,其数字差异也很大。

历史大师吕思勉先生在其巨著《中国制度史》里曾经讲过这么一个例子:北方一个中等规模的地主,家里有三百亩地。请了十个长工帮忙耕种,主要是种植水稻、小麦等主粮。一年下来,开掉各种成本后,获利大约是二十两关平银。后来这位地主请了一位南方来的园艺师,让他为自己种蔬菜出去卖。就问这位园艺师一个人能照顾多少田地。这位园艺师说,除了我本人之外,你还给我加两个人。我可以照顾五分地(半亩)。这位地主抱着试一试的念头给了这位园艺师两个长工,让他为自己种了半亩菜地。这位园艺师精耕细作,土地里层出不穷的各种蔬菜总是能提前上市。结果一年下来,这半亩菜地的获利,也是二十两关平银。

所以,关彝很清楚的知道。现在蜀汉老百姓平均每人23亩地,已经是耕种极限了。再多,人力根本就照顾不过来,其收成也是非常有限的。而且还好蜀汉紧邻西羌,不缺耕牛。不然的话,这23亩地的平均亩产估计会掉到一个很尴尬的数值上去。

说来说去,还是人口不足啊!要知道在后世,仅四川一省2015年耕地面积就有一亿亩,这还是大面积房地产开放和重庆直辖后的数字。只要有足够的人口,蜀汉国内的耕地面积还有极大的增长空间呢!

可是又不能一下子把这些世家给逼得太狠。这次全国清查户税,一口气查出来隐匿人口七八万,又因为调整户税等级逼迫世家大族们释放出四五万人口。这已经是世家忍耐的极限了啊!要知道,人家从延熙十六年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一年的时间,蜀汉全国的世家们也才吞了国家不到二十万的人口嘛。你还真想让人家一次性全部吐出来啊?

还是那句话,改革,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在这个过程中,你不给人家活路,人家就不给你出路。

所以这时候,还得再抛出一些东西对世家大族进行安抚。

“我们今年没有收税,用库存给全国官员、军人发放俸禄后库存还有多少?”

“目前大司马府这边还有二十五亿钱,九百多万石粮食。布、绢、锦各有一千匹。少府(皇帝的小金库)那边,还有三亿钱,十五万石粮食。布、绢、锦什么的应当在五百匹左右。”

“这点钱,如果明年秋收之前没有什么大的支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好吧,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启动铜矿的采买权下放。”

所谓铜矿的采买权下放,主要就是让云南的诸多铜矿,可以将自己的产品出售给私人,而不再由国家统一购买。而私人采买到铜矿后,可以运输回来自己用——主要是铸造各种铜器。也可以卖给国家——铸币权关彝可没有下放,谁要是敢私自铸币,关彝可是要杀人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蜀汉的世家大族们再一次有了生发的门道——把成品铜卖给蜀汉也好,卖给东吴、曹魏也罢。这中间的差价是稳稳的。而谁能取得铜矿的采买权?呵呵,关彝准备发放牌照。每年固定发几十到一百张牌照,授予那些听话的、支持改革的世家大族。至于不听话的,嗯,不好意思,请今年好好支持国家的各项工作。然后明年再申请吧。

正所谓不患寡患不均。你要是对世家大族一昧的打压,这是不行的。还要对其进行分化瓦解,使其无法抱团。可以预见的是,在关大司马发放的牌照中,肯定是荆州、东州、益州三派的世家,都能够参与进去。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使得蜀汉内部的政治派系,其地缘的味道越来越淡……

不过嘛。

“大司马,说到今年最后两个月以及明年秋收前的支出,我们应该还有一个大头。”

“啊?不是吧?俸禄不是都发了吗?抚恤什么的也都发了啊?维修各地水利的钱也拨了啊。还有什么呢?”

“呃。大司马,您忘了行宗那边的事情吗?”

“嗨~~好吧,这是大事。你们的预算是多少?”

所谓行宗,当然是诸葛亮的次孙诸葛京了。这位爷现在的职务是典学从事——国家教育部部长。而在关彝去年出征新都前,可是给羽林军的士兵们画了大饼的——铺开复兴学堂的建设!

蜀汉虽然是一个残缺的政权,但总体来说是很重视教育的。在成都,蜀汉设置了太学,在各个郡的郡治所在,也都设有郡学。现在巴西郡的郡丞文立,早年就是通过在蜀汉太学的学习,得到了谯周等人的赞许。

但是不管是太学也好,郡学也罢。这些学校其实都是提高班,是不负责给儿童开蒙的!而小孩子要想启蒙靠谁呢?靠自己的家族。要是你全家都是文盲呢?抱歉,你的上升通道从一开始就基本封死了。

而现在关彝要办的复兴学堂,就是给蜀汉的广大百姓家的孩子们开办启蒙学校——当然,大司马现在力量不足,只能优先考虑烈士的子女。这也是鼓励大家踊跃参军嘛。

可是即便如此,这里面需要耗费的金钱也是不得了的!

按照诸葛京的计划,是要在蜀汉的每一个县城都开办一所复兴学堂。这个预案拿出来后把关彝、马过吓了个半死。然后好说歹说,才让诸葛京同意,暂时先在蜀汉22个郡的郡治所在开办复兴学堂。可就是这么搞下来,这笔费用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除了涪陵郡和江阳郡之外,我们这次准备新建20所复兴学堂。每所学堂新建费用为100万钱。因为大司马确定这些学堂全部免费并且为学生提供午餐。所以以后每年需要投入至少20万钱和三千石粮食进行维持。”

“唔,这个,几千万的小钱嘛。给了。”

“多谢大司马。但是属下这里还有两个问题无法解决。”

“呵呵,还有改之解决不了的问题么?一并提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缺教材!缺教师!”

教材?嗯,这个时代是没有适合小朋友启蒙的教材。可是谁让我是穿越者呢。大名鼎鼎的三百千啊。做做文抄公,把三百千做做修改就有了。可是教师?

“行宗,教材的事情我一个月之内给你弄好。可是教师?为啥缺教师?”

“大司马,属下事先去了太学和一些郡学。这里面的学生都不愿去做那陪顽童玩泥浆的孩子王。”

“岂有此理!这样,大司马出两道公文。一道是确定学堂教师的俸禄。嗯,参照县丞执行,一年一百石吧。第二道就是,以后大汉所有的官位,有三年以上复兴学堂教龄的,优先考虑!”

第一八一章 希望的田野(六)

“嘟~~吱~~嚓~~”一只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几道美妙的痕迹。留下了两个丰俊有力的大字。

“各位同学,今天是成都复兴学堂开始授业的第一天。你们之所以有幸坐在这里,是因为你们的父亲或者伯父,都在去年的那一场大战中为我大汉而壮烈牺牲。所以,孤今天给你们上的第一课,教你们认识的头两个字。就是这‘大汉’。这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名字。也是我们所有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所在!”

炎兴三年二月初一,成都的复兴学堂首先开学了。学校的规模并不大,只招收了两百名烈士子弟,按照年龄分了四个班。

而其他各郡的复兴学堂,其开学之日还遥遥无期。

对于这样的局面,诸葛京当然极为不满。这家伙虽然不像他的老爹那样动不动就怒发冲冠,但明显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从去年的九月复兴学堂的筹建纳入大司马府的日常工作开始,诸葛京就经常跑到关彝面前要这个,要那个。一旦所求不遂就拍桌子骂人。搞得关彝苦不堪言,最后干脆躲起来不见,让霍弋的儿子霍在去反复安抚。

不是关彝脾气好,而是真的当复兴学堂开始兴办的时候,关彝才发现,自己在涪陵郡种田的七年,由于花了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准备那场大战,以至于对教育普及的准备工作做得极差。

办学校,首先是场地和屋舍。这个对于掌控了蜀汉行政权的关彝来说不是问题。一道命令下去就好。

其次是师资。这一点是关彝非常不满意的——虽然复兴学堂只是一所开蒙的学堂。但若是让大量的益州人去宣讲一些北伐无用的思想,毒害了祖国的花朵怎么办?

“嗨!老子当年怎么就没想到办一所师范学院呢?”

所以关彝不得不抽调自贡盐工学校、涪陵复兴学堂的女教师,到各郡的新办学堂担任山长——而这,却激起了益州士子的不满:本来老子学富五车,被你逼着去陪这些平民家的顽童玩泥巴就已经够不爽了。居然还要在一个女人,甚至是蛮女的领导下工作?老子不伺候了行不行?!

第三则是教材。要启蒙,教材啥的对于穿越者来说不难。以前的复兴学堂,关彝对那一千两百个孩子实行的是现代化的教育,是亲自授课,有没有教材无所谓。现在大司马工作很忙,无法亲力亲为了,但要弄个三百千出来还不是跟玩儿一样。可是……这个时代,tm的没有印刷术!

好吧,印刷术啥的也不是问题。由于油墨的问题,一步到位上活字印刷术可能不太容易,但雕版印刷术还是没问题的。可是,这个时候把印刷术拿出来,其实是在找死!

说起来,蔡伦改良造纸术,使得纸张的制作变得简便、廉价已经一百多年了。这一百多年来,纸张的质量越来越好。可是现在魏蜀吴三国,其文字的主要载体还是竹简。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纸张的普及,必然带来知识传播范围的扩大。世家大族竭尽全力对知识的垄断会被彻底打破。那些平民子弟想学到知识就更容易了,各国的君主治理国家将不再完全依赖世家大族提供的人才——那是万万不可的!

一个改良的造纸术都已经遭到了世家大族有意识的集体封杀。你要是这个时候突兀的拿出活字印刷术?哦!表面上潮水般的称赞肯定是有的,但是私下里各种诅咒也是肯定的。到时候肯定是魏蜀吴三国的世家大族同仇敌忾,一起把关彝当做整个阶层最大的敌人进行攻击——不行啊,复兴社虽然已经很强了,但还没有成长到对抗全天下的地步。

所以,教材啥的,穿越者当然可以编写三百千。但编出来之后,大家还是手抄吧……

而手抄的效率……所以,暂时的,只能是成都的复兴学堂率先开学。而且规模也不能太大——道理还是一样,平民阶层的孩子都可以大范围的入学了。世家大族对知识的垄断怎么办?

这种垄断当然要打破,但不能操之过急。世家大族是一头力量强大,但反应迟缓,而且内部器官已经在开始腐烂的怪异巨兽。对他的刺激,应该是反复、轻微的,使其逐渐适应这种刺激后。再轻轻的加大刺激力度——总而言之,步子迈得太快,那是要扯着蛋的。

“刘关张赵、诸葛蒋费、糜孙简伊、黄魏马霍……同学们。这百家姓,乃是你们开蒙的第一部教材。我们今天先通读一遍。然后再学习前面四个字的写法。这刘,当然是我大汉的国姓……”

作为太子,刘谌是成都复兴学堂的荣誉山长。这开学的第一堂课,当然也是刘谌主讲。既然太子都来讲课了,那么关大司马、姜大将军等一众蜀汉高官,当然也要前来捧场。

“呼~~~有趣,有趣。孤以后要是不忙的话,都想到这儿来给孩子们上课呢。说起来,今天因为大家都在教室后头坐着,孩子们认真是认真了,但也太过紧张。以后你们都不来了吧。课堂之上,偶尔调皮捣蛋,才是顽童的天性嘛。”

“呵呵,家上喜欢就好。以后除非是我们自己的课,否则都不来了。”

下课了,刘谌在蜀汉一众高官的簇拥下漫步在学堂的操场上:“对了,大司马,你的长子今天也在课堂里吧?”

“是的,家上。犬子今年五岁,也到了该进学的年龄了。所以臣就把他送进了这里。”

“哈哈哈,好啊。听了孤的一堂课,也是结下了师生之名。以后复儿就是孤的弟子了啊。”

“能够拜在家上的门下,是那小子的荣幸。”

“哈哈哈,说起来,大司马的次子也快满一岁了吧?”

“是的,臣的次子关辉,炎兴二年五月出生。还有三个月就满一岁了。”

“嗯,甚好。以后辉儿也要做孤的学生啊。”

“只要家上不嫌弃,臣当然荣幸之至。”

“不嫌弃不嫌弃。说起来,大司马啊。孤的长女今年三岁。我看复儿的眼神甚是清澈,想来是个聪慧的孩子。要不,我们两家结个亲家?”

“臣其实早就想跟太子提亲了。”——哎,我的儿子诶,很抱歉老爹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就为你定了下婚事。但是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啊。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

“好!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啊!嗯,大将军,令堂最近身体还好吧?对我成都湿润的气候还算适应吧?”

“有劳家上过问。家母最近身体很不错。而且这么多年,见到了臣不说,也见到了孙子。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头很不错。”

“呵呵呵,那就好啊。我成都的水土是很滋养人的。大将军,现在北方边境上有什么变化么?”

“暂时没有。最近一两年,伪魏的胡奋重建陇西军团后,其主要精力就是镇压各地羌人、氐人的反叛。暂时没有向我发兵的动向。”

“嗯,大将军。孤以前做事也是很操切的。恨不得今天拿下长安,明天就拿下洛阳。可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让孤想了很多。我大汉,国小力弱,百姓贫苦。急需休养生息。所以,最近这几年,不管伪魏那边是否出现了禅代这样的大事件。只要大司马不发话,孤也绝不会提北伐的事情!”

“家上,理当如此。臣几个月前从武都一路南行,沿途走访了很多百姓。深刻的感受到大司马休养生息的政策是非常正确的。臣也同意家上和大司马的方略,五年之内,不谈北伐。”

“大将军能如此想,孤心甚慰。大将军,您看啊,这些年,国家的户口和民田会不断的增长,百姓的家底会越来越殷实。国家对地方的管控会越来越严密。而这学堂的建立,更是我大汉未来的希望之所在。只要我们耐心的做好这些。几年后的北伐,其成功,必是水到渠成!”

第一八二章 小冰河先兆

经过多年的内部权力争斗和炎兴元年那一场差点被灭国的战争,特别是关彝掌控蜀汉民政后对民生迅速的改善。蜀汉全国终于逐渐的统一了认识。

反战派:曹魏经此一战,短时间内是没有力气来解救我们了。而且,这时候的曹魏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所以,我们还是寄希望于大汉将来的北伐取得成功吧。一旦拿下雍凉,不管是元从派还是荆州派,都快点滚到雍州去祸害关中人吧。这样我们也变相的得到了解放……

北伐派:大司马的策略是对的。先休养生息,积蓄足够的力量。下一次北伐,就是雷霆一击!这可比以前不断小规模北伐,耗费大把钱粮却又得不到什么利益要好得多!

总之,蜀汉上下的意见统一了:收起拳头,积蓄够了再全力打出去!

而在生命已经走入倒计时的曹魏呢?这时候的麻烦真的不少。

咸熙元年(264年)五月,镇西将军、雍州刺史胡奋,从凉州金城郡发来急报。说是雍州的陇西、天水、南安、广魏四郡以及凉州的金城、西平、武威三郡发生旱灾。七郡之耕地,除了紧邻黄河的小部分麦田得到人工灌溉有点收获以外,其他的麦田全部绝收。本地汉民非但无法缴纳赋税,反而需要国家救济。同时,这七个郡周边的羌人、氐人的田地也全部绝收,为了防止这些异族因为没有吃的而造反,所以朝廷还是要多拨一些粮食过来,对这些异族进行安抚……

“哎,寡人记得,这是最近十年里,陇西一带第五年发生旱灾了吧?”

接到胡奋的报告,司马昭也觉得头痛欲裂。最近这些年,雍州西部和凉州东部的旱灾,越来越频繁。而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司马昭非常清楚长期而频繁的旱灾意味着什么——至于凉州西部的张掖、敦煌什么的,这些郡一年到头几乎不下雨的好不好,根本不存在旱灾的问题。

“晋王,非但如此。这些年陇西一带越往西北走,降雨量就越少。许多草原都消失了。由此导致西北的羌人不断的向东南迁徙,现在凉州民册上的汉民数量,粗略估计已经不足当地总人口六成。雍州西部的汉民数量,已经降到了四成!”

“什么?!季彦,你是不是搞错了?凉州那边的羌人更多吧?怎么凉州的汉人都有五成多,陇西居然只有四成了呢?”

“晋王,凉州一方面是世家的力量比较小,而且那里土地贫瘠,一个人的产出有限。所以那里的世家隐匿人口不是特别积极。另外就是那里的羌人是逐渐、缓慢的迁徙过来。有一个较长的过程。而雍州这边,关中平原土地肥沃,世家大族隐匿人口很有欲望。同时,昔年魏武皇帝征讨张鲁,一次性把汉中二十万人口迁入关中。这其中就有将近一万氐人。五六十年下来,这些氐人的数量已经膨胀到十万以上了!”

“这些氐人怎么这么能生?!”世家大族侵吞国家人口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司马家作为统治者,确实要对这种事情进行抑制。但无奈就无奈在司马家现在不是这个国家名正言顺的统治者。为了篡位,他还需要继续对世家大族的这种行为睁只眼闭只眼进行默许。而世家大族们心里也清楚:一旦司马家篡位成功,是肯定要对这种大规模侵吞国家人口行为进行限制的,所以这是最后的狂欢。因此最近这些年,曹魏的世家大族们发了疯一般的到处圈地,吸引乃至强迫曹魏的自耕农进入自己的庄园成为农奴。

所以,司马昭也只有避重就轻,拿氐人的高生育率说事儿。

在刘备进入益州之前,益州的战争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益州土著反抗刘焉父子及其东州派的战争。第二种就是刘璋和张鲁的相爱相杀。

张鲁的老妈是刘焉的情人。刘焉和张鲁的老妈搅合到一起后迅速的冷落了原配——刘璋的老妈。从而导致刘璋的老妈抑郁而死。而且刘焉那种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被一个四十来岁,正处于虎狼之年的徐娘给缠上了,很快就被吸干……于是刘璋上台后就把张鲁的老妈以及张鲁留在成都的几个兄弟亲戚啥的全都卡擦了。然后这对婊兄弟就相爱相杀了十多年。

在这十年多的时间里,生活在刘、张势力交接处的益州巴西郡氐人们一部分粉刘璋,一部分粉张鲁。后来张鲁被迁徙到长安的时候,一万多粉张的氐人就跟着张鲁进入了关中平原。由于这个民族非常抱团儿,相互之间谁家吃不起饭了其他人一定尽力帮助。所以他们之中沦为世家大族庄园农奴的人反而比汉人要少得多,由此造成这个团体的人口增长率显得特别恐怖。

“呃,晋王,当务之急。还是要给雍凉输入粮食,此时此刻,凉州乱不得!”

“哎,寡人当然知道凉州此时乱不得。可,季彦,现在洛阳府库里还有多少存粮?”

“属下来此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度支尚书那里。目前国库里还有存粮一千三百万石。”

“怎么才这么点?!”这话真不是矫情。曹魏和蜀汉的体量差距太大,要面对的事情比蜀汉要复杂得多。而且和主要精华都集中在天府之国的蜀汉比起来。曹魏广袤的国土上,发生各种农业灾害的可能性,比蜀汉也要高得多。

对于关彝来说,要是府库里有这么多存粮他可以安心的去睡大觉。但是对于司马昭而言,这点存粮已经到了警戒线以下。

“呃……晋王。去年因为我军在阳安关损失惨重,这抚恤发得很多。去年年末的时候府库的存粮降到了五百万石以下。一直到今年秋收后才恢复上一千万石以上的水平。”

“可是那也太少了的点。寡人记得以前洛阳、长安、许昌、新野、寿春、邺城、下邳这七个地方的粮仓存储的粮食就不下于两千万石!更别说还有各郡、各县仓库存储的少量粮食了。”

“晋王,这就是属下要说的另外一件事:今年整个关中平原,除了陇西、天水等四郡外,右扶风、左冯翊、京兆郡都没有灾害的消息传来。可是收缴入库的粮食却比往年少了七成。非但如此,近几个月来,冀州、徐州、豫州等产粮大州,其出产的粮食很多都流向了长安!”

“嗯?!子初他想干什么?资敌吗?!”没说的,长安肯定不需要这么多粮食,目前这个世界最缺粮食的,当然是那个有粮食储存癖好的关彝关子丰。

“呵呵,这个倒是没有。晋王,最近征西大将军那边不是在出售两种烈酒吗?嗯?叫烧刀子和透瓶香(好烂俗的名字)?”

“这个是有的。哎,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肯定是关子丰和子初达成了协议。子初给他粮食,他为子初提供这种烈酒。这酒,没说的,那是真好!寡人也很喜欢……可是现在国家如此缺粮,怎么能够做这种事啊!那关子丰就一个奸商,他找子初拿的粮食,我敢断定,最多只有三成拿来酿酒,其他的,全都给吞了!”

(关彝:傻样儿,你也太小瞧我这穿越者了吧。实话告诉你,我这边拿到的粮食,只有一成半拿来酿酒了。剩下的我都吞了!)

“晋王,想来应该就是这样了。所以……”

所以什么啊?把司马望抓起来杀了吗?先不说司马家从来不对自己亲人动手的问题(历史本位面,八王之乱,那可就动手动了一个够),就算撤掉司马望,谁又能去坐镇长安呢?

“哎~~~”头又开始痛了,胸口也开始发紧。司马昭烦闷的疾走了几步:“季彦,现在在关中一带的氐人里,有没有比较有威望,而且能力可堪一用的?”

所以说裴秀能够得到司马昭的重用是有原因的。人家来汇报工作之前,就已经做了很多功课。对老板可能问到的问题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因此,虽然司马昭的这个问题几乎和前面的谈话无关,但裴秀还是非常迅速的做了回答:“启禀晋王,氐人有首领名李慕(成汉奠基人李特之父)者,骁勇善战,处事公平。深得氐人之心。”

“我汉家子尽出些贪腐分子,而异族这边却英雄辈出。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罢了,命令府库这边发一百万石粮食到陇西一带赈济,此事交给卫伯玉去办。告诉他,若是办得好,回了洛阳自然官复原职。若是引起民变,哼!我管他河东卫氏是什么高门大户,数罪并罚,该屠就屠!”

“诺!请晋王放心,此事伯玉定会办得妥当!”

“另外,特别拨出十万石粮食和一百万钱,季彦你亲自走一趟。去交给那个李慕。本王征辟他为东羌猎将!”

“遵命!定会让李家对我大晋心悦诚服,衷心报效!”

第一八三章 名将的无奈

正在司马昭为了这个国家的运转而殚精竭虑,痛苦不堪的时候。魏帝国新任的车骑将军石苞府上,却是一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哈哈哈哈~~~怎么了?和长舆,喝呀!再来一杯!”

“呕~~~这酒,太烈了!和峤不胜酒力。请更衣。”

“哈哈哈哈哈~~和长舆,你哪里是不胜酒力。分明就是贪图石车骑家里的美婢在你出恭的时候会为你舔痔疮吧!哎,老夫第一次来石车骑家里饮宴,中途出恭的时候,居然有两个美婢用舌头给老夫打扫后续。那滋味….啧啧啧……”

“真是这个原因?那长舆不要出恭了。我马上叫十个美婢来给长舆当场清扫后庭。哈哈哈哈~~”

“哼!陈休渊,少在哪里阴阳怪气,老子是真的不行了。你等着,老子去吐了回来再与你大战三百杯!喝烧刀子!”

“哈哈哈~~这种透瓶香你都喝吐了,还敢跟老夫和烧刀子?好!快去快回。老夫等着你!”

根据关彝和司马望的协议。司马望给关彝三十石粮食,关彝就要给司马望一石高度烈酒。而这烈酒分为两种,一种是以酒香扑鼻为主要特点的透瓶香,其度数大约二十五六度。一种是纯粹的烈酒烧刀子,其度数在四十度左右。虽然从成本来说,烧刀子的成本更高一些。但在实际的售价上却是反了过来。司马望这位精于敛财的大贪污犯给透瓶香的标价是一石十万钱。同等分量烧刀子的价格却只有七万钱。

曹魏的粮价不及蜀汉,一般只有一百钱一石。所以,司马望一石酒的成本是三千钱,而卖出去却是二十多乃至三十倍的利润。在如此巨大的利润面前,司马望这种财迷不疯狂才怪!

263年的九月,关彝拿到了司马望运送过来的第一批粮食三十万石。然后爽快的给了司马望的家将一万零一百石高度酒。司马望将这批烈酒投入市场后,不到三个月就全部销售一空。回笼资金高达七八亿。这样巨大的利润,刺激得司马望在264年的八月,本国的秋收都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直接砸给了关彝三百万石粮食!

关彝的应对是:这三百万石粮食全部放到汉中、武都、阴平三郡新建的几个大粮仓里面存起来。未来的几年,他准备把这里的粮食储存到千万石以上。如此,以后他北伐的时候就敢和曹魏(晋国)打消耗战。

至于高度酒的生产,当然是放到赤水河所在的朱提郡和江阳郡了。有了这条河在手,就算后来高度酒的生产技术全部泄露了,蜀汉的酒业生产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而司马望这边呢,虽说这位爷非常喜欢钱。他也知道这么大量的给关彝送粮食其实就是在给几年之后对方的北伐储蓄钱粮。但是这位爷并不是全无心机的:他给关彝的粮食,全部都是从世家大族手里购买的。长安国库里的粮食,他是真的一粒都没动。

可惜,世家大族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既然司马望大量的购买粮食,他们就想法设法的贪墨国库的粮食——绕了一圈,受害的还是国家。

这就是关彝在这个时候推出高度粮食酒的险恶用心之所在:你们都开开心心的去喝酒吧。我埋头储存物资就是了。以后等老子打过来了,你们喝的都得给老子我吐出来。

非但如此,和透瓶香在曹魏的世家大族广受欢迎不同。司马望惊诧的发现。烧刀子这种口感太烈,醉酒醒来会引发剧烈头疼的劣酒。在羌人、氐人的群体中销量极佳!很多羌人、氐人为了一小瓶烧刀子,不惜把家里的牛羊成群的往外送……很多时候,一些异族和汉人的纠纷,闹得实在太大,司马望不得不出面处理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碗烧刀子解决不了的。

(关彝:呵呵呵,你们这些傻叉,小冰河气候又开始发威哪!北方的异族会越来越穷。这时候烈酒的推出会加剧他们的贫困。然后,凉州的叛乱可能会提前大规模爆发哦。而那个时候,我也要北伐了哦。)

话分两头,当和峤不胜酒力出去呕吐的时候。石苞的酒宴上,大家都已经完全喝开了,说起话来渐渐的肆无忌惮起来。

“嚯嚯嚯嚯~~~”

“咦?叔则为何发笑?”

“哈哈哈哈~~因为看见了王濬冲,突然就想起了他们家的火云邪神。哈哈哈~~~濬冲见谅,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哦,叔则提醒得妙啊。仲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晚饮宴,为何不把那位火云邪神给请来逗我们一乐?”

“啊?哈哈哈哈~~哎呀,这是石苞的不是。诸位见谅,见谅。来来来,石苞自罚一杯。”

被裴楷取笑了的王戎哪里会这么静静受辱,这位爷可是一张名嘴啊。在众人疯狂取笑王祥的时候,虽然他也对这位到处冒充琅琊王氏的老不死咬牙切齿。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王家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还击的。

只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右手食指一伸:“呔!蜀贼!裴叔则,裴蜀贼!”

“咦?!哎呀,没发现啊。叔则,你这个表字真是取得好啊!”

“妙,妙不可言!来来来,左右,与我将这蜀贼绑起来,然后用你们的舌头将其舔掉!”

出身于社会底层的人,一旦发达后。其对原先和自己同样属于社会底层之人的态度不外两种:要么特别关爱,要么极度凶残。不幸的是,这两种态度中,往往又是后者占了大多数。而石苞就是其中之一。

在历史的本位面,石苞的儿子石崇在家里摆宴。让侍女给客人劝酒,如果客人不喝,石崇当场就让侍卫把劝酒的侍女给杀掉。然后换个侍女继续劝酒,不喝就继续杀。直到客人喝酒为止。

所以,当石苞一声令下,厅堂里的无数美婢立刻闻声而动,迅速的把裴楷绑了起来。然后无数的香舌瞬间舔遍了裴楷的全身。

“哎哟哟,不要啊,不要!湿了,真的都湿了!”

“哈哈哈哈~~~继续舔。老子今天要让这蜀贼当场就交代咯!”

所谓交代,当然就是让裴楷“现场发射”的意思。虽说裴楷这时候明显喝高了,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来上这么一发他还是不干的。于是情急之下他也口无遮拦的嚷嚷了起来:“本蜀贼宁死不降!尔等还要逼迫,信不信老子请出关子丰来,再杀你们一个全军覆没!”

他这么一喊,原本还气氛热烈的宴会,突然之间就冷了场。

兄弟,大家就是玩玩而已嘛。你就是真的发射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这么一吼,可是坏了气氛啊。

场面画风变了,大家不闹了,酒也顿时醒了不少。石苞烦躁的挥挥手,几十个美婢迅速的退了场。

“哎,一个关子丰,其威名竟然如斯。这下子好了,叔则这么一声喊,大家都没喝酒的兴致了。”

“罪过罪过,都是小弟的不是。小弟自罚三杯。”

“不过,既然说到关子丰。戎有一问想请教骠骑、车骑两位将军。”

“濬冲请讲。”

“这关子丰到底会不会打仗呢?若是不能打,邓车骑为何会丧命于此人之手?若是能打,两位若是遇上,能否战而胜之呢?”

当王戎提出这个问题后,陈骞和石苞都沉吟了许久。过了一会,石苞先抬起了头:“士载与我相识四十余年,他的本事我是深知的。新都之败,实在是因为士载孤军深入,兵疲粮尽。若是在正面战场,双方兵力对等,战略条件一致下公平对决,士载未必会败。但是新都之战后的阳安关奔袭,关子丰已经展现出绝世名将之姿。若是石苞对上此人,呵呵,应该很有意思。”

陈骞也出声道:“前些时日我回朝后,去找卫伯玉聊了很久。这关子丰,一代人杰。虽然因为其出道以来只打了两仗,还不能完全将其看透。但其战略眼光,已经是当世一流。听说此人最近在西蜀主导变法,其成效也极大。哎,此人,真是我等日后的大敌啊。”

“那么,两位将军。现在的征西(司马望)和镇西(胡奋)比那关子丰如何?”

当王戎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为司马炎亲信的和峤刚刚更衣回来。陈骞和石苞看到和峤回来了,齐齐的大声说道:“此二人挡一个姜维已经很吃力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关子丰,呵呵,必败无疑!”

司马老大,我们知道你家要篡位,对我们这些异姓将领不放心。在这个时候各大军区的司令官都要换上姓司马的。我们对此很理解。但是,大丈夫成天这么花天酒地真的很无聊啊!所以,您还是快点去死吧!你死了,但愿你那儿子脑子清醒点,完成篡位后赶紧的把我们两个派到关中和陇西去。不然,那两个人虽说也算不错的将领,但要挡住姜维和关彝,真的不够看啊!

第一八四章 江南的新风(一)

当关彝在蜀汉一会儿一个巴掌,一会儿一颗甜枣折腾得蜀汉的世家们欲仙欲死。而司马家在缓慢的调整、舔舐伤口的时候。华夏的东南方,刚刚登上帝位的孙皓也开始了他在东吴的一系列动作。

这位爷的性格确实和孙策很像。做起事情来那叫一个雷厉风行。264年八月初三登基,初四就去了建业的石头小城。

那个地方两年前遇到了火灾,整个街区成为一片废墟。当时的皇帝孙休命令建业县令负责复建工作,但是整整两年过去了,一直到孙休都挂了,这个地方的复建工作仍然没有明显的起色。

“简直是混账透顶!两年了,若是没有兴建完所有房屋朕也就忍了。可是这一片瓦砾是什么意思?根本就是没有做!建业县令何在?嗯?建业县令何在?!”

“呃,陛下,本县县令昨日参加丞相府家宴,宿醉未上值。”

“我TM~~~家宴?”

“是的,陛下。本县县令是濮阳丞相的远房侄子,姓濮阳,名黛。字丹青。”

“哼!丹青?他就是画这么一地瓦砾和残垣断壁给朕看的么?无难督!”

“陛下,臣周处在此。”

“去那厮家里,给朕斩了!”

“陛下容禀,臣是在濮阳县令的家中就地将其斩首么?”

“然也!”

“臣领旨!”

看着迅速带队出发的周处。建业县的官员们绝大多数都面如土色、浑身战栗不止——这位新君的脾气和先帝完全不同啊!先帝以前也来过这里,虽说也发过脾气。可是濮阳县令一通解释后先帝啥都不说就走了啊。哪有这样一言不合就操刀子的?那可是濮阳丞相的侄儿啊?这位陛下是说着玩的吧?哪有新君上位第二天就杀前朝老臣侄子的?

但是,他们明显低估了孙皓的决心和周处的执行力。因为没过一会,周处就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了:“陛下,臣顺利斩杀此僚。特来覆命!”

“嗯,无难督辛苦了。县丞何在?”

“陛下,臣建业县丞吾彦在此。”

“咦?吾?朕来问你,前太子太傅吾粲是你何人?”(吾粲是孙和的铁杆,南鲁党争之中因为坚定支持孙和被孙霸派系的人诬陷致死。)

“啊?陛下。吾太傅虽然和小臣同姓,但我二人之间早就出了五服。所以,其实并无多少关系。”

“哈哈哈哈,很好。不随意攀附,回答问题冷静干脆。很好。那朕来问你,为何这地方两年了都不能修复?”

“回陛下的话。臣不久前还是通江县的县尉。来此就任不足三月。因此三月之前的事情臣不太清楚。但最近三月嘛,臣以为,主要还是上官不作为所致!”

“那,你是否敢说说,为何这厮敢不作为呢?”

吾彦一咬牙:“陛下,此地乃是平民集中居住区域。没有任何世家或朝廷高官的宅院在此,所以,诸位上官对此地的复建,并不太上心!”

“好!你说的很好!嗯,那朕再问你一句。若是朕这边钱粮、民夫保证足额供应。由你来主持此事。你要多久时间给朕一个满意的交待?”

“若是陛下刚才说的都能做到,臣只需要半年时间足矣!”

“好!呃,吾县丞,表字怎么称呼?”

“啊?多谢陛下垂询,臣表字士则。”

“善!士则,士人之则。愿汝莫负此佳字!刚才朕说的都算数。府库钱粮不便拨付的话。朕从少府给你划拨。不过,若是朕要做的都做到了,而你要做的没做到……”

“不劳陛下费心!臣不光做到,还要做好。若是不效,自己提头来见!”

“善!我大吴已经萎靡拖沓了太久,就是需要士则这样踏实肯干、雷厉风行的良才!好好去做,朕看好你!”

和吾彦交待完毕后,孙皓意气风发的推开紧密环绕着自己的无难军护卫。对着周围早就围聚了一大群的老百姓拱了拱手:“诸位百姓,此地发生火灾后,国家未能及时复建。让你们在两年的时间里无家可归,这是朕的过失。现在,朕已经将渎职的建业县令斩杀,并授权县丞全权负责此地的清扫、复建。半年之内,一定要让大家住到新家去!在此之前,朕从少府里拿出粮食,给每户人发十石,以此帮助各位渡过难关!”

“多谢陛下体谅!”

“陛下真乃仁德之君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正践行了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的孙皓。在享受了万民的欢呼后,马不停蹄的转向了另外一个地方——万兽园。

这里是东吴的皇家动物园。吴景帝孙休在位七年,除了大力资助太学,使得吴地的学术风气大张之外。在个人生活方面,就喜欢搜集各种珍禽猛兽。七年累积下来,万兽园里面的各种动物,已经有了三千多头。若是照着这么发展下去,只要孙休再当七八年皇帝,万兽园就要名符其实了。

“哈哈哈哈,嗯,不错,蛟龙(鳄鱼)、大象、猛虎,犀牛,哦,还有狮子……子隐啊,朕记得当年你在阳羡除过三害。那时你杀的猛虎和蛟龙比这些畜生如何啊?”

“呵呵呵,陛下。任何猛兽,进了笼子圈养一段时间后,就和猫狗没什么区别了。这些垃圾,臣一个人可以把它们全杀了!”

“壮哉!哎,朕以前在乌程的时候就经常听见有乡邻赞叹景皇帝的这片万兽园。说是天上地下,江河湖海。各种珍禽猛兽无所不包。那说起来真是满口艳羡。只是可惜!”孙皓说到这里脸色一变:“然而在朕的眼里,没有什么珍禽猛兽。朕的眼里,只有占地百顷,无数可耕良田被荒废。只有每年虚耗国帑数十亿!只有一笼子丧失了野性,每日摇尾乞怜的猫狗!”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

“这里全部拆了!招揽百姓来这里种田吧!珍禽猛兽再好,对于国家而言,都比不上谷物和桑麻!这里的畜生,朕也不想杀掉,都放了吧。如此,国库每年省下不少钱不说,还能增加不少税收。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了可耕之地!”

“陛下!”周处激动的朝着孙皓大礼参拜:“陛下真乃雄主也!大吴在陛下的带领下,必将重现桓王时期的辉煌!”

“子隐请起。”孙皓连忙将其搀扶起来,紧紧握住周处的双手:“朕确有振兴大吴的意愿。也愿意为之而竭尽全力。但朕也需要各位臣工的鼎力支持!”

“陛下放心!周处必然坚决支持陛下!”

“嗯,子隐,朕已经决定了,下月就拆分吴郡,以阳羡为中心,把毗陵典农校尉部合并进来。成立新的义兴郡。另外也以乌程为中心,单划一个吴兴郡出来。如此,周、沈两家,在新成立的两个郡里,就是第一世家了!”

“陛下!”咋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周处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涌出来了。他重重的再次双膝跪地:“陛下,臣周处指天发誓!必追随陛下到最后一刻!”

第一八五章 江南的新风(二)

雷厉风行斩杀不作为官员爽不爽?

享受万民欢呼爽不爽?

得到臣下的竭诚效忠爽不爽?

很爽。可惜,爽完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文彬,你是怎么回事?你身为散骑常侍,怎么没有随侍在陛下的身边?陛下才登位第二天就把丞相的侄儿杀了。这,这,哎!钟会自以为自己做事都算锋芒毕露的了。和陛下比起来……”

“嗨!士季。说真的,我实在没想到陛下做事这么生猛!以前在乌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今天早上陛下让我去少府清点他的私房钱,结果就……哎,不说了,总之此事是彧没有做好。”

“算了,此事也怪不得文彬。明天的朝会上,那两个家伙要是聪明点,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等反而要小心一点。嗯,顺民,你那边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啧……陛下动作太快了。我才刚刚去典校处报到,人都还没认完呢。也罢,今晚不睡了,多少要弄点东西出来给两位。”

“好,拜托!”

第二天,八月初五,孙皓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

看着丞相濮阳兴第一个站了出来,孙皓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冷笑,当然,还夹杂着一点点紧张。

“丞相有什么事啊?”

“陛下,臣以为,我大吴的官员,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自然应该交给有司问罪,而不应该凭着陛下的喜好而直接斩杀!此例一开,我大吴上下数万官员,岂不是人人自危?需知,只有不做事的人才不会犯错,一旦做事,难免出错。若是像陛下昨日那样,一不高兴就直接杀人。那我大吴的官员,哪个还敢做事?!”

咦?!你这家伙也不是太蠢嘛。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的不弱啊!你那侄儿分明就是不做事才被朕给砍了的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办事不力被朕给砍了呢?

但是无论如何,濮阳兴有一点说的很有道理:要杀人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走程序。这一点即便是君主也不能绕开。别的不说,就说你爷爷孙权孙仲谋吧,南鲁党争到了后面越闹越不像话,你爷爷只有高举屠刀大杀特杀,但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走完了搜集证据(可以伪造)、审讯(可以刑讯逼供)、判决(可以颠倒黑白)这一整套司法程序的。一言不合就杀人?那谁还敢做你的臣子?

可以说,孙皓作为一个刚刚上位的皇帝,脑子里还是普通百姓看重的事实正义。而官场,抱歉,我们讲究的是程序正义。

所以,面对濮阳兴的质问。孙皓也只有老老实实的起身:“朕年幼无知,一时激愤,做了荒唐之事。丞相见教得是。”

第一个回合,濮阳兴完胜。

但是,还不等濮阳兴继续开口教训孙皓,这边的散骑常侍万彧马上跨步而出:“启奏陛下,臣万彧弹劾建业县令濮阳黛贪墨国有资产,搜刮民脂民膏!”

“哦,散骑常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好极了,虽然老子马仔不多,但也是有的!

“陛下,自永安六年石头小城火灾以来,国家先后拨付了两个批次,累计三千万钱给建业县衙,使其招揽民夫进行复建。但是两年了,石头小城火灾现场的瓦砾都没有清扫干净,这三千万钱已经全部从账面上消失了。此外,小城百姓为了早日回归家园,曾经先后三次众筹了一百万钱送给濮阳黛,但是其人钱是收了,事情却是不办……”

“哎,丞相,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办事一定可能出错。不办事就绝对不会出错的典范吗?”

不等濮阳兴有所反应。孙皓“铮”的一下站了起来:“朕昔年在乌程时,就觉得我大吴的政令极为不通畅!先帝很多时候颁布的旨意都是为了大吴着想,为了百姓着想。可是政令发下来了,却没人理会。根本不去执行……朕在这里也说一句话:我大吴以后的风气要改一改!办错了事情不要紧,只要你是用心去做的。朕都可以再给你第二、第三次乃至更多的机会。但完全不做事……哼!尔俸尔禄,皆是民脂民膏!对懒政的官员,朕可没有先帝那样的好脾气!”

濮阳兴的气势被压制住了,骠骑将军张布站了出来:“陛下,臣代太后向陛下说一句话。”

所谓太后,就是孙休的正妻朱太后。从辈分上来讲,这是孙皓的叔母。所以张布祭出朱太后,孙皓也只有再次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太后有什么要见教朕的吗?”

“太后说,万兽园乃是先帝花了极大的心血才造就的。先帝大行之后,这个地方对于太后及先帝诸子来说,就是一个念想。陛下上位之后,不思先帝之恩德,一日之间将其尽毁。实在是过于刻薄!”

张布说出“刻薄”两个字的时候,一丝犹豫都没有,相反,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说起来,孙皓昨天搞出的那两件事,高兴的人占了大多数。当然,不高兴的人也有很多。这里面最不爽的就是濮阳兴和张布了。

小兄弟,你有没有搞清楚你是怎么上位的啊?不是我们两个钦点了你,你现在还是做你那个穷的叮当响的乌程侯呢。可是你小老弟也太生猛了吧?一上来就一阵猛搞,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啊?你那两位叔叔,上位的时候都是夹起尾巴装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白兔的!哪有你这样?一点适应期都不给我们啊?

可是在孙皓看来,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不存在被人施舍需要感恩的问题!你们两个老货能力没有,品德操守也烂成渣。关键是思想有问题,自身的位置没摆正啊!

“哼!这天下都是朕的,这大地上的所有生物都是朕的。朕需要的是每一个人、每一只生灵都各正其位,为大吴创建出应有的价值。何必需要将其圈养起来?朕再说一次!先帝是先帝,朕是朕!”

这就不对了啊,老大!虽然你说的话都很正确,但是不应该这么直接的显露出来啊。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哦,士季,哦,尚书仆射啊,你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先帝为国家殚精竭虑,付出良多。所以对其后人,陛下应该好好照顾。现在,先帝的四位儿子都已经封王,陛下应该让这四位王爷早日出京就国,在各自的封地上好生荣养。此外,陛下今年不过二十三岁,而朱太后也不过二十五岁。为了避免风言风语。臣建议,请太后随先帝长子早日就国!”

“准奏!”

哎,陛下,你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当一个皇帝啊。这时候难道不该让朝堂上其他大臣发表下意见造造声势你再来表态么?放心,虽然你刚刚登基,可是这朝堂之上以你岳父为首的昔年太子党的余脉还是很多的,他们一定会支持你的啊。到时候大家都来附议,然后你再准奏,不是挺好的吗?

行事如此操切的人,真的是明主吗?以前的孙策,虽然脾气暴躁,办事操切。但那是真有本事的人啊!英勇善战就不说了,关键是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英雄之气,有着极强的人格魅力。能够让无数的英雄豪杰心甘情愿的为其效死。可是这孙皓?真的是小霸王再世吗?

关子丰,你这王八蛋不会故意坑我吧?

第一八六章 江南的新风(三)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孙皓的形象是一个荒淫好色、杀人如麻的暴君形象——看谁不顺眼就杀谁。杀得全国上下天怒人怨。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绝不是真像:以东吴那群世家大族的尿性,真要是一个皇帝让全国上下都反对的话,换一个也就是了。哪里会容忍他胡搞十几年?真要是孙皓搞得天怒人怨的话,晋吴决战的时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忠臣猛将为其死战到底?

所谓成王败寇。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蜀汉是被曹魏灭掉的,而曹魏又是被晋所取代的。所以,晋朝才完成的三国志可以把蜀汉写得相对客观一点。而东吴是被西晋灭掉的,那就必须把这个国家的国君写得面目可憎,如此,本国的征伐才是解民于倒悬,是伟光正……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孙皓本人就没有问题。孙皓主要的问题在于,做事情不讲究方式方法,显得很粗暴、急躁。

但这种粗暴、急躁,除了孙皓自身的性格问题外。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在历史的本位面,一方面是当时蜀汉已亡,东吴的交州也叛吴归晋。面对强大的晋国,孙皓进行的是近乎于绝望的反抗。既然反正都是死中求活了,那么方式方法暴躁激进一些又有什么呢?所以孙皓对东吴的改造是疾风暴雨般的猛烈。另一方面,由于孙和死得太早,孙皓从小并未受到正规的君主类教育。登基之后除了一个万彧,又没有特别信得过而且能够让孙皓服气的人对其进行指导。所以孙皓的许多举措都显得过于野蛮、粗暴。

而现在情势完全不同了。蜀汉活得好好的,而且国力在缓慢的复苏。曹魏此时倒是受了重创,正在舔舐伤口。东吴的生存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危机感。而且现在钟会到了孙皓身边,这是一个自身履历、才华都能够让孙皓信服的人。所以,现在的孙皓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靠的刹车片。

“陛下今日之举,恕臣直言,确实太过急躁了!尤其是斩杀濮阳黛之事。确实不符合程序,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群臣将对陛下失去信任!如此,陛下的处境就很是堪忧了。”

“陛下,士季所言。亦是臣想说的。一个朝廷官员,若是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杀掉。以后的臣子,谁敢侍奉陛下?”

“啊?哈哈哈~~~”孙皓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士季、文彬,这个事情呢,确实朕做得不对。可是去了那石头小城,看见遍地瓦砾,以及在窝棚里挣扎求生的百姓,再听到那个狗屁县令居然还在家酣睡……朕急怒攻心,所以一时犯了混。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也罢,此事揭过。不过陛下啊,您得注意一点。虽说乌程侯这个爵位,是武烈皇帝(孙坚)当年从汉室拿到的第一个爵位。但他毕竟是空头侯爵。那时候陛下在自己的府邸上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稍微出格点都不要紧。但陛下现在是大吴之君,您的一举一动都对这个国家有着深刻的影响。所以,臣恳请陛下以后谨言慎行!切莫因一时激愤做出操切之举。”

换而言之,你以前身份是diao丝,心态也是diao丝没啥。但现在你是皇帝了,就不能再有以前那种心态了!

听到钟会如此恳切的话语,孙皓也面色严肃的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钟会拱手:“士季所言,朕牢记于心。”

“陛下,本来按照臣的计算,我们起码要在一年之后再跟那两个废物摊牌。但是陛下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说不得,我们只能是硬上了。”

“善!士季此言,朕心甚喜。朕早就看那两个废物不顺眼了。可是,计将安出?”

“呵呵呵,虽说如此行事有些龌龊,但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嗯,顺民,你能给我搞到濮阳兴、张布、朱太后三人的亲笔么?”

“此事易尔。”

“好,陛下,我等可以如此如此。”

“哦?哦哦,好,士季,就这么办。出了问题朕给你兜着。”

东吴新君上位第二天就搞出大阵仗的事情,暂时偃旗息鼓了。虽然濮阳兴的侄子没有走任何司法程序就被砍了,但这个事情明眼人都很清楚:这厮该死!

所谓首都首都,首善之都。一个国家的都城,有那么大一片街区烂了两年之久。再说那里住的人都是平民呢?这国际观感是什么样嘛?这濮阳家的人啊,到底是暴发户。一点大局观都没有。稍微有了点权力就只知道捞捞捞!一点不注意吃相!活该!

所以,虽说孙皓这么做不合法,但东吴的主要大臣们对这个事情根本就没有追究的兴趣。

时间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深夜,中书令贺邵的府邸。

“家主,方才有人敲打外门,小人探出头去后却没看到人影。后来小人听到院落里有声响,赶紧关了门回来查探。结果就在院子里看到了这一堆东西……”

贺邵者,乃是东吴名将贺齐的孙子。贺齐年轻的时候由孙策所发现并重用,在孙策的指派下,贺齐率军进入中国的福建地区并在那里设县进行统治。这是汉王朝第一次在福建地区设县。福建自此才纳入中原王朝的有效统治范围之内。

具体到贺邵这个人来说,家学渊源,有才华,精书法。性格方正,敢于直谏。所以,钟会的计策当然要借助这位书法家来完成。

接着景耀蜡明亮的烛光,贺邵打开了家仆递交上来的包裹。里面,是七八封信件。

第一封信件,没有抬头的称谓,其内容主要是写信人在抱怨新君孙皓上位之后残暴荒唐,对当初自己的决定后悔不已。

第二封信件,也一样没有抬头。但其字迹纤细柔和,应该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在这封信件里,写信人也在抱怨自己当初做了极大的牺牲,结果却被赶到一个荒僻的地方生活。对新君孙皓也充满了怨念。

第三封信件,是第一封信件的写信人写给这位女子的,主要内容是劝说这位女子暂且忍耐。他会寻找合适的机会为这位女子的儿子讨回公道等等。

第四封信件,是另一个人写给这位女子的,主要也是表达悔恨、效忠之意。

第五封信件……

不用再往下看了。看到这里,贺邵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被卷进了一个极大的事情抑或说阴谋之中。

迅速的起身,在自己的书柜里到处寻找。贺邵找到了以前濮阳兴和张布写给自己的信件。两相比对后,贺邵已经是身体摇摇欲坠了:“字迹完全相符!你们两个,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拖着自己的三族去追随先帝吗?!”

当然,贺邵作为官宦子弟,官场上的那些明枪暗箭不知道见识了多少。他并不因为这些没有抬头的信件和濮阳兴、张布的笔迹完全相同就立刻认为这是两人所书。但毕竟,这两个人有这样做的动机!所以,这个事情,决不能自己按住不发——我可没有替那两个蠢货背锅的义务。

“来人啊,备车!老爷我要立刻去廷尉府上!”

此时东吴的廷尉乃是潘濬的次子潘秘。在接到贺邵送来的烫手山芋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兴伯,你这不是害我嘛?”

“知道这事给仲隐添麻烦了。可是事关重大,不得不亲自上门劳烦廷尉啊。”

“嗯,这个事情……”

和为人方正的贺邵不同。作为潘濬的次子,潘秘可不是那种正人君子。

想当年,潘濬作为关羽的手下,在关羽北伐襄樊的时候掌管荆州的所有民政。结果吕蒙偷袭,关羽败亡。荆州就此易手。后来孙权来到江陵,荆州官员全都去拜见孙权。就潘濬不去。一直逼得孙权亲自跑到他床前,用自己的手帕给潘濬擦眼泪,潘濬才下床归降——到底还是降了,非但如此,自己得了一个好名声不说,还帮孙权挣了一个礼贤下士、尊重人才的美名。

此人后来在隐蕃之乱中,也因为善于识人,提早认清了形势。早早的就把自己家人给摘了出来。所以虽然后来隐蕃作乱,牵连了很多人,但潘家也是毫发无损。

所以,善于判断形势,是潘家的家传绝学。而在拿到了这些所谓的证据后,潘秘的心中,就打起了小九九了。

第一八七章 江南的新风(四)

前文说过,能够在三国时代,特别是各种秩序都趋于稳定的时候,还能青史留名的,大都不简单。所以,东吴的大臣们对这个事情的真相,其实心里是很清楚的。

濮阳兴和张布确实智商欠费不假,但人家好歹也是在中央政府里面混了这么多年的。知道在这个时候阴谋更换皇帝是多大的罪!就算他们的智商不够看不清形势,但你要注意一点:这两头蠢猪的胆子也很小啊!对皇帝不满,家里嘀咕嘀咕这是肯定有的。但阴谋废立?他们哪有胆子做这种事?

几封书信,虽说笔迹啥的都对的上号。但是大家都清楚,这个时代的书信笔迹是可以伪造的。呐,真当我们江东人孤陋寡闻,不知道你钟会的书法乃是家学渊源,是大书法家么?这几封信,不就是你伪造的嘛。作为在东吴毫无跟脚,完全依赖皇帝的外来人,你绝对有这么做的动机啊!

可惜,虽然真相就是这么回事。但潘秘决定,要配合钟会,把这件事情当成大案来办!

因为,钟会的行为,其实是皇帝意志的体现。而现在的这位皇帝,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没必要为了那两个老子早就看不顺眼的蠢货去得罪皇帝啊。

西元264年九月初五深夜,中书令贺邵接到不知名人士投递大量书信。书信内容为丞相濮阳兴、骠骑将军张布与朱太后相互串联,阴谋废立皇帝。

九月初十的大朝会上,廷尉潘秘将此事在大朝会上公开提出。孙皓当场指示:彻查!立刻彻查!为了避免嫌疑,丞相和骠骑将军你们暂时不要出宫了。

九月十一,潘秘报告:陛下,在丞相和骠骑将军的府邸中发现大量二人与朱太后的书信,都是阴谋废掉陛下皇位,迎接先帝之子回归的内容。查对笔迹,完全符合。孙皓指示:将濮阳兴和张布二人下狱论罪。

九月十二日,大量朝臣上书。弹劾濮阳兴、张布贪赃枉法、卖官鬻爵、乱指挥瞎折腾、行政不作为等等等等(这些倒是属实)。孙皓雷霆震怒,责令廷尉确定两人的罪责。

九月十五日,又是一**朝会。

潘秘首先出班对前段时间的调查进行报告:“陛下,濮阳兴、张布二贼,阴谋废立,证据确凿。按照我大吴的律法,此二人应该夷灭三族!”

“嗯,那么廷尉,这二人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事情该怎么算呢?”

“回陛下,应该抄家!”

“善。朕还想问问廷尉,此案的其他同谋应该怎么处置呢?”

所谓其他同谋,当然就是指朱太后和孙休的几个未成年的儿子了。潘秘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了:老大,你心也太黑了吧?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可惜,谁让你们生在帝王家呢?天家无情啊!当年孙权杀孙霸,孙峻杀孙和,孙休杀孙亮,现在终于到了孙皓杀孙休之子了么?

“呃,陛下。此事廷尉无权管辖,应该问宗正。”——陛下,这些是你的家人,所以我们做臣子的不管。你问你们孙家的大管家吧。

东吴此时的宗正是孙奕。此人的父亲是东吴名将孙韶。严格说起来,孙韶家本来姓俞,因为孙策当年渡江时候,这家子一个叫俞河的少年英雄很对孙策的胃口,于是就赐姓孙。所以这一家子严格来说,和孙氏皇族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具体到孙奕这个人来说,此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才华。之所以能够做到宗正的位置,主要的原因就两个:年纪大、辈分高。

所以当潘秘把球踢给他的时候,他一下子慌了手脚,在孙皓威严的逼视中,老头子胡乱的开了腔:“宗室谋反,当大辟(斩首)!”

好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哎~~~”长叹了一口气后,孙皓开口道:“朕登基以来,一直关注着西蜀关子丰的动态。有一点朕觉得他做得很好,对贪官污吏,只抄家,不杀人。濮阳兴、张布二人,乃是先帝重臣。昔年辅佐先帝也立下了不少功劳。这样吧,此二人抄家,全家发配到广州去。”

“陛下仁慈,大吴之福。”

“至于先帝的遗孀和朕的几个兄弟……朕的几位兄弟年纪还小,想来是没有参与的。免罪,王爵保留。而朱太后,就按宗正的意思,白绫一匹,赐死!”

陛下,什么是我的意思啊?哎,这年轻的皇帝进步好快啊。一个月前还是个只知道蛮冲硬干的愣头青。现在玩起权谋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啊。哎,失去了朱太后的保护,先帝的几个儿子迟早都是暴毙身亡的结局。至于濮阳兴和张布两个蠢货,聪明的话就在路途上快点自杀吧,不然你们真以为能逃过夷三族的下场?

西元264年十月,孙休正妻朱太后被赐死。

十一月,有人揭发在广州的濮阳兴和张布意欲谋反,孙皓派人将两人均诛灭三族。

十二月,孙休的几个儿子先后暴毙身亡……

所以说,孙奕虽然没啥本事。但人家毕竟阅历在那里摆着。东吴皇室就是一个对自己的亲属冷血至极的家族。血雨腥风的时候人家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总的说来,后续的事情,基本和他的推测没有多大的出入。

之所以说没多大的出入,那还是有一点出入的。因为,严格来说,张布并没有完全的被夷灭三族。

他的两个女儿,都长得非常漂亮。被孙皓知道后,免死,纳入后宫为妃。(古代这种杀人父亲,纳其为妻妾的事情。不常见,但也不稀罕。日本战国名将武田信玄就这么搞过。)

关于这个事情,万彧是有意见的。

“士季,为什么要阻止我去劝谏陛下?张布有罪,理当族诛。但是陛下却又把他的两个女儿纳入后宫。这岂不是会给世人留下陛下好色无耻的印象?”

“文彬兄啊。会去年在西蜀待了一段时间。那里流行管荀之学。其中管仲对齐桓公的态度,我认为是非常值得我们臣下去学习的。”

“呃,我毗陵万氏历代修的都是《易经》,对《管子》不太熟悉,还请士季赐教。”

“不敢,我颍川钟氏家学修的是《老子》,对《管子》我也不太了解。不过《管子》里面有这么一个故事:昔年齐桓公问管子,说寡人好色、喜欢饮酒、喜欢美食华服。这些对称霸有没有影响呢?管子说,完全没有影响。做君主的,把对的人安排到对的岗位就行了。其他时候,做君主的就该有自己的娱乐生活。不然一天到晚都是工作,都是做道德楷模,那多累啊?谁还愿意做君主啊?所以啊,文彬兄,我们不要把陛下管得太紧。只要陛下的主要精力还是在振兴大吴上,其他的事情稍稍出格一点我们就当没看见吧。这样,对陛下好,对你我也好。”

“原来如此。士季大才,彧不如也。以后还请士季多多指教。”

“不敢,文彬兄。我等现在终于把那两只蠹虫干掉了,现在,正是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必须要同舟共济啊。”

“理当如此!”

西元265年,孙皓发布了一系列新的人事任命:

荆州牧陆凯,迁左丞相(东吴以左为尊。左丞相就是国务总理)

散骑常侍万彧,迁右丞相。

尚书仆射钟会,迁尚书令。

左大司马施绩,为荆州牧(荆州兵团司令官)。

右大司马丁奉,驻节淮南(扬州兵团司令官)。

原交州刺史陶基之子陶璜,出任苍梧太守,兼平南将军,负责平定已经持续了多年的交州叛乱。

在这些官员到位之后,孙皓发布政令:

第一,减税。将原先的十五税一之外每亩田地还要加征的二十钱全部减掉。第二,从甘露元年(265年)起,全国清查户税和隐匿人口!

自孙权去世后,萎靡沉睡了多年的东吴。终于迎来了一位极度强势的年轻国君。东吴全国的风气,为之一变!

第一八八章 魏晋之禅代(一)

西元265年三月三日,上巳节。

这个节日,是纪念轩辕黄帝的诞辰。同时,这个时候,也是气温回升,万物萌发的春季。大家借着纪念黄帝诞辰,一起出门踏青、郊游、野餐聚会、饮宴。

在娱乐生活极为匮乏的古代,这个节日,是很受人们重视的。

这一天,洛阳北郊,司马昭和他的兄弟、子侄们一大家子人,也在各自家奴的伺候下,出门郊游饮宴。

“兄长,请满饮此杯!”

“哈哈哈,好,子彝最近干得很不错。这杯酒,为兄干了!”

司马昭口中的子彝,乃是司马懿最小的儿子司马伦,在司马昭这一批兄弟中排行第九。其年龄在这一年不过二十三岁,比他的侄儿司马炎的岁数还小。

因为是小儿子,所以从小就受到司马懿的宠爱。司马懿死后,司马师、司马昭等人既是他的兄长,又是他的父亲。因此也非常受宠。自去年出任屯骑校尉以来,其主要工作就是曹魏皇帝特殊监狱的监狱长。

这是一位任性、嚣张的公子哥。比起前任皇宫监狱长,他的五哥司马伷比起来。他对现在的皇帝曹奂,其态度就要简单粗暴得多。但正因为如此,原本因为阳安关大败而有了点小心思的曹奂,一下子就老实了。所以,司马昭才说,司马伦最近的工作干得不错。

“多谢兄长夸奖。小弟一定把那个竖子给看得紧紧的。不让他有一点非分之想。”

“哈哈哈,好好。子彝,饮胜!”

“兄长饮胜!”

一大杯的透瓶香灌进嘴里,司马昭咂咂嘴:“呼~~~是我老了出现了错觉么?这一批次的透瓶香怎么觉得比以前的口感更好一些了?”

“父亲,这不是您一个人的感觉。孩儿等也觉得是这样。”

“是啊,兄长,小弟以前的透瓶香喝多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得厉害。最近这一批的透瓶香,劲头还是一样的烈。但口感明显改善,而且即便是喝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完全跟没事一样。”

(关彝:这就是赤水河一条线上所有白酒最大的亮点和卖点啊!)

看着在那里交口称赞新品透瓶香的司马伦和司马炎。司马昭只觉得一阵的烦躁:“安世,进奏曹那边算出来了没有?去年我方一共向西蜀那边运了多少粮食?”

“父亲您是怎么了?我方潜入西蜀的秘谍上月就把报告发回来了。由于西蜀的司闻曹反谍报工作做得很厉害。所以他们的统计数据很不全面。但即便如此,他们测算到的也不下一百五十万石。总体估算的话,应该不下两百万石。这个事情孩儿上个月就向您汇报过了。”

“为父老了嘛,记性不好。哎,以前西蜀入寇。限制其战力发挥最大的原因就是兵粮不足。可是现在每年流入这么多粮食。那关子丰可是个奸商啊。为父敢断定,这里面的粮食,起码有七成他没用过。都拿去储存起来了。”

“父亲所言甚是。我方进奏曹的秘谍也对此有过汇报。说是最近一两年来,西蜀的汉中、武都、阴平三郡,都在修筑大型粮仓。”

“哼!关子丰比那个姜维聪明多了!不过这竖子也跟姜维那厮一样让人讨厌,念兹在兹的都是入寇!哎,真怀念西蜀是费文伟当政的时候啊……”

“可是叔父,我们不是签了十年之约么?”不用问,这时候插话进来,说出这种没水平语言的,一定是单纯的美少年司马攸。

“哎,桃符啊。条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撕毁的。”轻轻的训斥了一下自己的小儿子,司马昭转过身来对司马炎道:“那么为父考校一下你,为何为父明明知道你那伯父在给西蜀转运粮草却不将其拿下?需知,今天我们运过去的一粒粮,明天就可能变成西蜀的一只羽箭,射杀我方的士兵啊!”

“嗯……”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后,司马炎抬头答道:“父亲,孩儿认为主要有两点。第一,这酒是真的好,我方有这样的需求。如果子初伯父不能给他提供粮食,那雍凉一带多的是世家大族愿意给关子丰送粮。所以,与其这钱拿给别人赚,不如拿给伯父赚。好歹是进了我司马家的腰包。第二、子初伯父虽然廉洁方面确实不值一提,但终归是个识大体的。有他在,长安的粮库库存再怎么也不会低于警戒线以下。若是换了其他人,比如石仲荣之类的,恐怕粮仓早就见底,最后来一场大火掩盖罪证……”

“说得好!”自己的儿子已经开始成熟了,司马昭很是高兴。情不自禁的又是一大杯酒下了肚。

“那么,你觉得要解决粮食外流的根本办法是什么呢?”

“两条。要么我们也拥有酿造这类佳酿的技术(关彝:现在史学家公认的蒸馏器用于酿酒都是宋代以后的事情哪。一句话:高手在民间,人民群众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原动力,只有到了宋代,有了大量的市民阶层,这些吃的喝的生产技术才会大批量的改良)。要么,我们禁酒。”

“将作营的酿酒师们找到其中的奥秘了吗?”

“父王恕罪,没有。”

“哎,关子丰鼓捣出来的那些东西,除了那所谓的延熙漆后来证明确实是桐油果的汁液外,其他的东西哪一样复制成功了呢?就算是那延熙漆,还不是因为我方基本不产桐油而不得不大量进口。所以,何罪之有。”

“孩儿多谢父亲体谅。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禁酒了。”

“难哦!这个东西连为父都无法抗拒。更别说那些放浪形骸的名士们了。也罢,若要禁酒,你觉得什么时候开始最合适呢?”

“呵呵,孩儿希望永远都不需要禁酒。”

司马炎的这句话是两个意思:一是本方的粮食储备足够,国力始终强大,让关彝根本不敢打过来。第二层意思就是:要禁酒,也必须是魏晋禅代之后,新生的晋国稳定了统治后才能禁。而要魏晋禅代,说白了,司马昭挂掉之日就是魏晋禅代之时。所以,司马炎的根本意思是:父亲,祝您永远健康长寿。

“哈哈哈~~~为父活了五十多岁,什么都见过了。就长生不老的人没有见过。所以人呐,终究是要面对那一天的。不过你这么说为父还是很高兴,来,炎儿,满饮此杯。”

“父亲饮胜。”

“嗯,饮胜。”

司马家的人饮酒用的酒杯,也是涪陵郡的出产——骨瓷杯。因为没有温度计精确控制炉温,所以涪陵郡现在生产出来的骨瓷和后世比起来那就是个渣渣。但谁让人家在概念上引领时代呢,所以自从骨瓷上市后,这个时代的贵人们,基本上全用骨瓷了。

而在酒杯方面,由于无法精确控制炉温。所以什么精细小巧的酒杯涪陵郡根本生产不出来。他们生产的酒杯,全都是大杯,按现在的度量衡计算,一杯的容量怎么也超过100克。

现在,在短时间内,司马昭已经连干了三杯四十度以上的白酒了。这可是一位有着高血压和冠心病的病人啊。

而作为现代人,大家都知道。高血压病人大量喝白酒,会刺激血管里的血液加速流动。而由于长期的高血压,人体的血管壁已经硬化,缺乏弹性。面对突然加速流动的血液无法适应。当这种无法适应到了临界点的时候,就会……嘣~~~爆掉。

“哎,还好,炎儿已经快速的成长起来了。我就算死了,也能安心了。不过,炎儿的岳父那边,弘农杨氏的势力太强了。我在的时候一直刻意的压制着他们。我要是死了,杨氏的兴盛恐怕难以阻止……这就会和我自己的老臣如贾充、裴秀、卫灌等人发生剧烈的冲突。后面两人还好,算是识大体的。这贾充……我要不要事先把贾充给干掉呢?”

“唔,头好痛。刚才确实是喝多了一点。炎儿啊,扶为父回去休息……不好!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不好!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右手?啊?!右腿也没知觉了!”

“父亲?父亲!”“叔父!”“兄长!”周边司马家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司马昭的不对,在短暂呼喊而司马昭瞪大眼睛就是无法言语后。他们仓皇的站了起来:“御医!快来!晋王殿下,中风了!”

接下来我要可耻的每日一更有一段时间了,大家见谅。上架十天以来,均订已经超过650了。感谢各位书友的鼎力支持。没有你们这样坚持订阅正版的良心书友,就不会有今天的网络文学之兴盛。没有你们,就没有正版,也自然就没有盗贴。所以,那些看盗贴的,都欠你们一个鞠躬和感谢!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码字,尽可能的对得起你们的付出,谢谢大家!

第一八九章 魏晋之禅代(二)

西元265年三月,由于穿越者弄出了高度酒。导致司马昭的中风比历史本位面提前发作了半年。

所谓中风,其实就是脑血管爆裂,血液从血管里跑出来,形成淤块,压迫脑神经。导致人体功能受限。在现代社会,只要发现及时,治疗正确。虽然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但一般生命无忧。

而在这个时代,抱歉,那就是绝症。

三月初三,司马昭中风,无法言语,也无法进食。三月初六,一代人杰司马昭,终于还是去见他的父亲和兄长了。

此人年轻的时候,知书达理、温良谦恭,名声极佳。但在其兄长司马师去世,他做了司马家的掌门人后,不得不彻底改变自己的性格。变得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惟其如此,他才能在这险恶的政治生态中,保住自己的家族。

或许,如果曹魏政权始终运转正常,他可能就会是曹魏这个政权的新一代良臣吧。可惜,时势推动他走上这个位置,弑君、夷灭诸多大臣的三族,留下当世恶名和千古骂名……这是他个人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他算是解脱了。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他的死,就是魏晋禅代工作启动的讯号!

三月初七,魏帝曹奂下旨:晋王司马昭薨逝,朕不胜哀伤。特命追谥为“文”。晋国王世子司马炎,继位晋王。仍旧担任帝国的相国一职。

好吧,既然司马昭都是文王了,那司马炎是谁还用说吗?

关于这一点,曹奂是非常清楚的。他并没有曹髦的果烈,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并坦然接受了。

西元265年七月,在担任曹魏最后一任相国四个月后,基本把控住形势的司马炎让自己手下的马仔们群起发动攻势。要求曹奂禅位。而曹奂也非常配合的同意了禅位。

七月,贾充奉司马炎之命重新修筑受禅台。由于此台当年的地基都在,所以维修起来很是快捷。到了七月二十日,贾充复命:受禅台修复完毕,可以使用。

于是,在当年曹丕逼迫汉献帝禅位的地方,又一场王朝更替的大剧上演了。

此时,距离曹魏代汉不过四十五年,当年参加曹魏代汉的人中,只要寿命够长久的,此时都还健在。在这样的场合,这些长寿老人纷纷痛哭:“苍天啊,你怎么不早点收了我?这样的事情,一辈子有过一次就抬不起头了,居然还要经历两次!”

但是不管你乐不乐意,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而且,新朝建立,按照惯例都是要大赦天下,封赏群臣的。所以,哭完了,还是笑着接受新朝的爵位吧。

七月二十五日,司马炎在受禅台接受了曹魏最后一个皇帝曹奂的跪拜,并从曹奂的手中接过了那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立新朝国号为晋,改当年年号为泰始元年(万物之开端)。封晋王世子妃杨艳为皇后。

皇帝之下是王爵。王者,君主也。不属于臣籍。一般由皇帝的儿子们担任。但是司马家在魏晋禅代的过程中,深刻的感受到曹魏政权对自己的亲王限制得过狠,导致司马家在篡位过程中,没有任何一家曹魏亲王有能力起兵反抗。同时由于本家得国不正,许多世家大族并未心悦诚服。所以,晋朝立国后,大封皇帝的诸多亲戚为王。

作为现在司马家辈分最高,年龄最长的司马孚,是新建立的晋帝国第一亲王:安平王。当然,老戏骨都演了一辈子戏了,这个时候当然还得演下去:亲王的俸禄是要拿的,封地要多多益善的,但我嘴巴上,还是大魏的忠臣。

司马孚的九个儿子,长子司马邕是安平王的王世子。次子司马望是义阳王。剩下的七个儿子,也全都是王。

三爷爷家的儿子们都全部封王了。那么司马懿这一支的亲戚们,也当然都是王。

三叔司马干(有间歇性精神病那位),平原王。四叔司马亮,汝南王。五叔司马伷,琅琊王。六叔司马京命不好,新朝建立前就挂掉了,不好意思,没得王。剩下的七**叔,王王王!

叔叔们都封了王,那么司马昭这一系,自己的弟弟们,也全部都是王。

二弟司马攸,齐王。司马攸之下,司马昭和王元姬还有三个儿子。但或许是司马家夷灭别人三族的事情做得太多,这三个儿子都没有活过十岁。不过这一次,司马炎也对这三位早夭的同母弟全部追封为亲王。后来随着他和司马攸的儿子们越来越多,也让这些儿子出继这三家,为其延续香火。此外还有三个异母弟,也全部封王……

此外还有司马懿的另外几个兄弟的儿子,只要还健在的,统统封王。总之,初步统计下来,晋朝一立国,就封了差不多三十个本家亲戚为王!

而且晋帝国的王爷和曹魏那些近乎于圈养的废物王爷不同。晋帝国的王爷都有自己的封地,封地内的赋税全部归自己。封地内的官员任命也由自己掌控。还可以自行组建军队。可以说是真正的国中之国——这么做的好处是,至少在晋帝国内部,绝对没有任何其他姓氏的人有能力把司马家的天下搞乱。至于司马家内部嘛,呵呵,你们都知道的。

除了司马家的亲王外,晋帝国成立之后,还封了一个异姓王——曹魏最后一任皇帝,曹奂。被封为陈留王。

司马炎给曹奂的待遇还是非常不错的。食邑万户,宫室安排在邺城,给予他使用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国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都仿效魏国初期的制度,上书不称臣,受诏不拜的待遇。比起当年的汉献帝(禅让后被曹丕封为山阳公)来,这待遇只高不低。

说起来,从西周灭商开始,历朝历代的开国者,对前一个王朝的亡国之君还是比较厚道的(商纣是自杀,其遗族也在周王朝得到了封国——宋)。曹丕、司马炎都遵守了这个惯例。一直到一百五十五年后,刘宋的皇帝刘裕登基,毒杀了司马家的最后一个皇帝恭帝。这个惯例才被打破,从此之后,所有的亡国之君几乎都死于非命。一直到溥仪逊位,这种局面才得以结束。

王爵之下,按照司马昭根据西周制度重建的五等爵制,接下来就是公爵。

拜安平王司马孚为太宰,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义阳王司马望为太尉,何曾为司徒,荀顗为司空,石苞为大司马,陈骞为大将军。这八个人,除了司马孚和司马望之外,全部都是公爵。其中郑冲为寿光公,何曾为郎陵公,王祥为雎陵公,荀顗为临淮公,石苞为乐陵公,陈骞为高平公。这八个人在历史本位面往往被一起称为西晋开国八公。

不过,所谓开国八公云云,其实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实际上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退居二线,在庙里面供起来的泥菩萨。

真正管理晋帝国的人,除了皇帝司马炎之外,是下面这些人。

皇帝的亲弟弟,齐王司马攸,总统中外诸军事——中央军委执行主席。

巨鹿郡公,尚书令,开府治事,左光禄大夫裴秀——国务总理。

鲁郡公,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贾充——国务副总理兼中央军委副主席。

镇军将军,皇帝的老丈人,杨骏。这位爷的职务好像只是个杂号将军。其实真实的含义是中央警卫集团军总司令。而且这位爷的封爵名号也很拉风——临晋侯——驾临于晋帝国之上的侯爷。

济北郡侯(比县侯还高一级)、中书监、侍中、著作郎荀勖——皇帝办公厅主任。

昌国县侯、吏部尚书、奉车都尉任恺——组织人事部部长。

黄门侍郎张华、和峤——皇帝贴身秘书。

总而言之,这个新生的帝国从他建立的第一天开始,就确立了大封宗室,让宗室在自己的封地内真正的成为一地之主的国策。从而利用宗室牢牢的掌控住地方。而在中央,则是用高官厚禄把司马懿时代的老臣们给养起来。真正掌控这个国家的,还是司马昭时代起,原曹魏大将军府的旧人们。

在厚待本家亲戚和大将军府老人的同时。司马炎这位世家子对其他人就非常的刻薄了。晋帝国建立的第二天,司马炎发布了一道诏书,把以前曹魏帝国的所有封爵全部一次性取消。由此,曹氏宗族自不必说,夏侯氏也屠得很干净也不必说,就连当年徐晃、张郃、张辽、乐进这些大将,由于跟随曹操创建曹魏基业,由此得封县侯爵位,建立的侯国封地,也一瞬间全都没有了。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由于晋国建立的时候蜀汉已经灭亡,整个天下大势已经非常明朗。所以曹氏旧部在被剥夺一切爵位的时候没有敢表达什么不满。而在这个时代,蜀汉、东吴新上位的执政者都非常的年轻、强势,两国的国力都在开始复苏,三分天下的格局暂时看起来还很稳定。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把曹氏旧部的所有待遇一扫而空,那这些人,就多少有点想法了。

第一九零章 大司马很忙(一)

魏晋禅代,是西元三世纪东亚国际政坛上的重大政治事件。

然后呢?没有了。

别说汉吴两国了,就连这块大陆上的高句丽、三韩、鲜卑、匈奴、西羌等落后国家和部族。大家其实早就知道,魏晋禅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当他真的发生的时候,大家也只是“哦”了一声,说一句:总算是搞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不过具体到汉吴两国来说,他们也有一点小困惑。

以前汉吴两国是联盟,这个联盟针对的是谁呢?曹魏。这个联盟的统治者还在地图上YY,预先把曹魏的地盘都分了呢。几十年下来,对曹魏,这两国的政策就是一个字:打!

但是现在曹魏都不存在了啊。这新生的晋国,咱们该抱一个什么态度呢?

特别是对于蜀汉这个自称继承汉室正统的国家来说。曹魏当然没啥好说的,篡逆之贼,必须打到底。但是自己这边没有消灭这个篡逆就算了,现在消灭了这个篡逆的晋国是什么呢?是英雄好汉?忠臣义士?

所以,自从关彝开府后就一直忙着在后宫花天酒地的刘禅,终于难得的走到了前台,主持召开了一次大朝会。

“陛下,臣樊建以为,应该遣使向晋国新皇致贺,两国停战息兵,互通盟好。”

“嗯,尚书令的意思,是要和晋国结盟?可是晋国的土地,昔年我大汉和东吴都是分了的啊。”

“陛下,这正是臣想说的第二层意思。和晋国结盟后,我国对北方以防守为主,然后把主力转向东南。”

作为昔年诸葛亮丞相府里走出来的荆州籍老人,樊建以前是稳健北伐派,即,北伐是需要的,但不要搞得太频繁。但是炎兴元年的那一场大战,让樊建的思想发生了改变:还好关彝力挽狂澜把敌军给消灭了哦。不然蜀汉就亡国了!蜀汉一旦亡国,他老人家就要去洛阳做寓公。这么一来,樊家将在九品中正制的晋国沦为三流家族而且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这还了得?!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把荆州拿回来!拿回了荆州,荆州派才不是无根之木。人才梯队建设有了保障不说,就算万一哪天大汉不在了,樊家也可以在荆州成为一流世家……

可以说,樊建的想法,代表了很大一部分荆州老人的想法。他们真的是被前年的那场大战给吓到了——曹魏也好,晋国也罢,都太强了。一言不合就丢二十多万过来。关键是丢了二十多万还封王了,篡位了。这,对方实在是太强了!所以,趁着曹魏灭亡,蜀汉的政治负担明显减轻的好时机,和晋国结盟,然后柿子捡软的捏,朝着东吴下手吧。大汉四十多年在北方都不得寸进,还不如换个战略方向发展呢。

“陛下,尚书令之言。臣不敢苟同。”

此时站出来说话的,是中书射雕(书友tangthuvien帮助提供)。此人乃是扶风郡大族射家的子孙。其祖上乃是先在长安出仕汉献帝,看到献帝那边没前途就跑到益州依附刘焉,看到刘璋不行了就马上投降刘备的射援。

虽说射援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才华那是杠杠的(现代社会,这家公司发展不好就跳槽换家公司好像也没啥)。在刘备做汉中王期间,射援是尚书令法正麾下的第一仆射,手里的权力比诸葛亮还大。要不是后来蜀汉执行荆州第一的政策,射家说不得就是蜀汉一顶一的大家族了。

即便如此,毕竟人家入蜀时间早,积累的时间长。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来敏去世,吴家和来家的后人都挂上军职出镇地方后。射家就成了东州派在蜀汉朝堂里的代表。

对于东州派来说,炎兴元年的那一场大战,他们也是吓得不行。一旦蜀汉灭亡,益州实行九品中正制,他们也将被迁徙回原籍——都离家六七十年了。回去了就是个渣渣啊!而且和荆州近在咫尺不同,东州派的祖籍散布在全国各地呢。所以这个时候,东州派反而成了坚定的北伐支持派:荆州打下来了,东州派就没人陪着一起接受益州人的各种嫌弃了!

“陛下,无论是魏还是晋,其国力比起我大汉和东吴都要强大许多。当今之世,能够对我大汉生存形成威胁的,绝不是东吴,而只能是晋国。就算晋国愿意与我国结盟共同拿下东吴。那东吴被拿下之后呢?”

“那中书的意思呢?”

“派出使者,向东吴重申盟好。然后继续一致对抗晋国。”

“嗯,那就……呵,朕都差点忘了。”刘禅自嘲的拍拍自己的脸:“咦,今天大司马怎么没有来?”

“启禀父皇,大司马上个月就去了剑阁。至今未归。”

是的,关大司马作为国家军委主席兼国务院总理,那是相当忙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从来不相信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拿到真实的数据,了解真正的情况。所以从炎兴三年开始,在各项新政(其实也就三条,查户税、卖盐矿、开铜矿交易权)都在蜀汉各郡铺开后,他就带着霍在一头扑了下去。

当然,除了了解基层民生之外,关彝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事情,他预计的是炎兴二年初步开始试验,炎兴三年全面铺开。到了炎兴五年或者六年的时候要基本完成——那个时候,就是再次北伐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遍及全国的大工程——在北起汉中,南至南中,长达一千五百多公里的一条主干道上。凡是有大山阻隔的地方,全部架设飞索或者加固栈道!

蜀汉境内的大山实在是太多了。苍莽的群山在为蜀汉提供安全保障的同时,也严重的制约了蜀汉国内的交通。如前文所述,成都地面上生产出来的粮食,运到北伐前线起码要消耗掉七成多。以蜀汉的国力,这种损耗,即使是他这个穿越者不停的给蜀汉开挂,也是无法承受得起的。为了以后他自己的北伐不至于悲哀的再来一次“粮尽退兵”。那么在北伐之前,他要先把粮食北运消耗过大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没有盾构机,这个时代是不要去想在大山里开洞直通的事了。关彝能做的,就是在蜀汉苍茫的群山之中,到处架设飞索、加固栈道。

所谓飞索,其制作分为三步。

第一步先是在甲山和乙山的山体上打洞,这洞呢,先竖着打,打到一定程度了就向左右方法横向延伸一点进去。之后在这个空间内用铁丝编织骨架。然后再注入水泥——犹如在山体里打进去一颗大号的膨胀螺钉。之后就在两颗膨胀螺钉之间架设缆绳。

这个时代没有高强度钢丝,所以缆绳的制作也非常麻烦。先要把各种藤蔓植物的枝条用桐油浸泡,再用铁丝和竹丝反复缠绕捆绑,之后再用桐油反复浸泡许久,一条缆绳才算制作完成。

第三步就是架设缆绳。这个是最没有技术含量,但也最耗人工的:先把一头的缆绳绑定,然后另一头抛下山去。山下面的人轮流接力,把另一头缆绳一点一点的挪移到另一座山头上去,在那座山头已经打好的水泥膨胀螺钉上绑定。那么,甲山和乙山之间的飞索就架设好了。

这个东西,起源于西南地区的横断山区。在明清时代,整个横断山区到处这样的飞索。即使是到了现代,在少数交通不便的地区,飞索仍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至于加固栈道。这也是因为有了水泥关彝才能这么做。

以前蜀汉的栈道是什么样子的呢?先派人从悬崖吊绳而下,人悬在半空中往大山的山体里面打孔,之后插入木桩。再在这些木桩的上面铺设木板——这样的栈道,在西南地区潮湿的大环境里,那是需要时刻保养维修的。而且即便如此,这样的栈道,其承重量也非常的有限。

关彝现在的方法是,在尽可能保持原有栈道的前提下,在这些栈道的底部插入水泥制作的长条形预制板,用他们来做新的承重梁。然后用水泥把栈道路面的木板给粘连起来。之后再在栈道的外侧(悬崖侧)修建护栏。

毫无疑问,这是极为浩大的工程,需要花费海量的钱粮。非常符合穿越者左手进、右手出。手里尽量不留大量现钱的消费习惯。

第一九一章 大司马很忙(二)

“学生拜见山长。”

“嗯,展飞辛苦了。我有一年多没见过你了吧?最近怎么样?娶了媳妇没有?”

“嘿嘿嘿。”以前复兴学堂体能吊车尾的李翔,这一年也快二十岁了,大小伙子由于经受了极为严格的训练,加之关彝的手下绝不会缺钱,这营养是完全跟得上的。所以这时候的李翔,全身肌肉粗隆,身材壮硕,和以前的吊车尾比起来,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山长,这个事情不急呢。你知道的,我们那批女同学是多么的抢手,而且年龄都比学生大。所以,我还是等着山长哪天带着我们打下了雍州,我到关中世家大族里面的女眷中去挑一个吧。嗯,我都跟皇甫孟导(曹魏降将皇甫闿)说好了,拿下雍州后,他负责帮我操办此事。”

“哈哈哈哈~~~有志气。好,这一天不会太远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好好保护自己,别死得太早哦!”

“嗨~~这点请山长放心,前年的新都大战、阳安关大战,学生从头打到尾,干掉了起码三十个魏逆,油皮都没擦破半块。和山长一旦上阵必然负伤的光辉历史比起来,那还是好得多了。”

“你这个臭小子,是皮痒了吧!老阿,快帮我抽这家伙的嘴!”

“呵呵呵,大司马,小老儿是真的老了。打不过这个臭小子啰。”

“那哪能啊?您是我们的教官,您要打小子,小子只有立正挨打了呗。”

“哼,李二蛋,不要怪教官不给你留情面。你在那两场战斗里,新都大战就别说,你们枪阵始终占据优势,你根本没有亲自操刀的机会。阳安关那一战,要不是你的室友们觉得你年纪小,时时刻刻保护着你,你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说不得,你裆下最重要的那一块肉就不见了!”

“呸!老阿,我丢了哪里都不会把那块肉给丢掉的!”

师徒三人相互寒暄取笑了一阵后,关彝把脸一肃:“好了,说正事吧。”

“诺!大司马、霍长史、教官、诸位上官。卑职于炎兴二年十月奉大司马之命,率领一校羽林来此剑阁。在剑阁两侧的山峰中铺设飞索。截止今日炎兴三年八月十日。十个月的时间,共计在两山之间架设飞索六道。累计完成试验三万余次。”

“在这三万余次试验中我们得出数据如下:首先,山体上的水泥钉,必须至少打入山体三尺(70厘米),然后左右延展至少也是三尺。如此,这根基才算牢固。而缆绳的承重,在每次货物不超过十石的情况下,反复使用五千次不会出现任何开裂、断裂的问题。如果每次货物超过十石,那么货物越重,使用的次数就越少。基本上每增加一石,使用次数至少要往下调五百次。如果直接挂上五十石以上的货物,那么当货物滑动到空中时,缆绳将立即断裂!”

“善,辛苦了。这打洞、挂绳,一般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这个嘛,各位上官。由于剑阁两侧的山头其直线距离并不算长,只是在爬山的时候特别麻烦,需要缓慢攀岩而上。所以我们在这里架设一道飞索,整个工期是一个月左右。”

“单条飞索,若是一切施工顺利,大概需要花费多少?”

“呃,这个啊。大司马,卑职把所有耗费的粮食每石都按一百钱计算的话,连粮食在内,初期不熟练的时候大概一条飞索需要花费五十到六十万钱,施工人员都熟练后,应该能控制在四十万左右。不过这毕竟是高危工作,属下的这队羽林原先都是武陵大山里的好猎人,攀登悬崖啥的都很熟练了。所以施工途中虽有危险,但没有摔死一人。若是全国铺开,这个,工伤抚恤什么的,估计是难免的。”

“嗯……”关彝拉扯了一下胡须:“辛苦了,你们做得很好。”

“多谢大司马肯定。”

从南中开始,一直到汉中、武都、阴平。凡是有大山阻隔的地方,一律架设飞索。这就是关彝念兹在兹的古代版高速物流通道了。

没得办法啊。南中的物资要运送到成都,需要穿过横断山区和三江并流区。这一路的消耗可是了不得。而成都平原的粮食要送到前线,那更是一个恐怖的大工程。不把这些问题解决掉,蜀汉的北伐永远都无法直面晋国的乌龟战法。

“方伯,把刚才展飞说的记下来,然后让你的属员抄写数百份。命令各地郡守、县令,自接到此份报告起。立即组织人手,在其辖区内进行实地调研。在我大汉南方的粮食转运北方三郡的沿途,哪些山头需要架设飞索的,山体多高,石质如何,架设之后比起以前的盘山栈道能够节省多少时间等等,全都细致的报告上来。大司马府要在今年的十月结束前完成所有数据的汇总。然后准备各种材料,征召各地的民夫,最迟在炎兴四年的一月,全面开工!如此,才不会过多的耽误明年的春耕。”

“诺!下官这就去办。”

霍在带人离开后,关彝对着刚才一直在门口候着的一个属员说道:“什么事?”

“大司马,这是留府长史发来的。”

“嗯,我看看。哦,曹魏终于彻底完蛋了啊。嗯?对晋国的态度?嘿嘿,看来荆州派和东州派的观念、角色全都在开始转变了啊。”在心里腹诽了一阵樊建的无耻后,关彝才开了口:“呃,你怎么称呼?”

“劳大司马过问,下官赵廞,字叔和。现下是留府长史的属员。”

啥?你叫赵廞?

“呃,叔和是哪里的人啊?”

“属下是巴西郡人。”

那看来没错了,应该就是历史本位面上,身为西晋益州刺史,妄想割据一方的那位赵了。你可也是个史书留名的人物啊。可惜,是一个野心勃勃又自不量力的傻叉罢了。

再一次感叹了蜀汉“荆州第一”的政策埋没了太多益州本土人才之后,关彝收拾了一下心情:“从七月二十五日魏晋禅代到今日,一共也就过了十五天吧。叔和你记录一下。”

“诺,请大司马下令。”

“第一,我方此时应立刻派出使者,与东吴重申既往盟约。这使者嘛,就派射中书去吧。让那些吴狗也见识一下我大汉年轻一辈人才的风采。”

“诺,大司马,下官请问,除了重申既往盟约之外,还有什么需要射中书去做的?”

“嗯。”这个赵廞也不是个废材嘛。也是,能够在历史本位面做到一州刺史的人,除了家世之外,才华暂且不说,其情商啥的至少也不算弱。也罢,去看看东吴的新君到底是个啥货色也好。

“这样吧,让射中书做正使,超宗(杜轸)做副使。你的上官马改之看到这样的安排后自然会知道本官的意思。”

“遵命,请大司马接着说下面的指令。”

“嗯,回去禀告陛下。晋国新立,按理,应该主动派出使者到我国进行宣示。所以,我国不必急着派出使者去晋国祝贺。如果晋国在两月内没有派出使者来我大汉,则我国不必予以理会。如果派出使者,而且使者表达的是结盟意愿的话。那么我们就结盟好了!到时候我们再派出使者去洛阳对晋国新君表示祝贺。”

“呃,大司马,下官可能没有听清楚。您刚才的意思是,同时和吴、晋结盟?”

对呀,就是这样啊。多交朋友嘛。反正盟约签订后其唯一价值就是用来撕毁的嘛!

然而,正当赵廞躬身领命,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穿着轻甲的士兵匆匆跑了进来:“大司马,汉中的前将军发来急报。三天前,晋国使者抵达兴势,要求到成都朝见陛下!”

第一九二章 大司马很忙(三)

“小弟拜见兄长,好久不见,兄长似乎瘦了不少。”

“哎,一天到晚各种事情,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不瘦才怪呢。”

“嘿嘿嘿,兄长,也就你才这样吧。想当年,蒋大司马一天到晚都醉醺醺的上班。费大将军呢,曹爽十万大军都打到兴势了,他还在涪城和执慎将军(来敏)下棋。所以,放宽心,放宽心。”

“哎,这两位,真是学不来啊。好了,闲话少说,简无双,你这梓潼郡今年的秋收怎么样?”

“挺好,前年安置了不少俘虏,再加上去年清查户税后。现在的梓潼郡治下有口十二万三千五百。这些人名下一共有粮田一百八十五万亩。今年重新开始收税,累计应该收缴田税三十七万石。已经全部足额缴纳并且入库了。”

“甚善,那么户税和算赋口赋呢?”

“嗯,本郡上户三十一户,中户一千八百五十六户,其他的都是下户。累计收取户税九百多万。至于人头税嘛,这个还真的不多,只有两百多万钱。”

“可以了。”看到一向不着调的简单,把梓潼郡的各种数据背得滚瓜烂熟,关彝心里也是非常的满意:“晋国的使者已经从汉中向成都出发了,为兄也要马上赶回成都。时间很紧,有几个事情交待你注意一下。”

“喏,请兄长示下。”

“第一件事,梓潼乃是成都平原和汉中之间的交通要道。所以为兄将在明年开始启动的架设飞索工程,梓潼是最主要的施工地点。你要提前对郡内人口进行摸底。到时候我这边一声令下,你要立刻给我抽调三千民工。”

“嘶~~兄长,这明年一月动工,到底要多久才能完工?不要耽误了春耕吧?”

“尽量不耽误吧。如果耽误了春耕,为兄从成都库房里抽调粮食来补贴你。反正现在成都库房存了七百多万石粮食。你知道的,为兄是最不喜欢手里有太多钱粮的。”

“遵命。弟一定做好所有准备。确保能够迅速开工。嗯,今年秋收结束后,弟就让展飞先对各亭亭长进行培训好了,这样应该可以缩短工期。”

“很好。第二件事情,我出来之前已经和伯耀和伯玉都说好了。以后涪陵郡那边的生猪产业链各项产品主要供应荆州、扬州。而益州、雍州、凉州这边,主要由梓潼郡供应。”

“哎呀!兄长的意思是说,准许我梓潼郡再造一个生猪产业链吗?”

“是的。我们的蜡烛、香皂、果酒等诸多产品,一直供不应求。现在是时候再造一个生产基地了。伯玉那边已经为你准备了种猪三百头,母猪两千头。现在应该从涪陵郡起运了。另外还给你抽调了各类作坊的熟练工人一千人。而你要做的是……”

“多谢兄长。小弟马上派人开始建造屋舍,招揽工人。”

“善,启动资金什么的,我以复兴社的名义给你调拨一亿。明年秋收后归还,可有问题?”

“哈哈哈哈,兄长未免太小看我了。虽说养猪这一块我比不上定烈,但做生意,除了兄长,其他兄弟们谁能比得上我?”

“这倒也是。”

“只是兄长,小弟不是自找麻烦啊。小弟的意思是,汉中不是离晋国更近吗?而且定烈这么多年一路辛苦过来,您不在巴郡给他弄点好处吗?”

“无双这么想,可见是把我复兴社的利益和兄弟情分置于私利之上了。为兄很是感激。不过他们几个都各有任务。令行在汉中,主要就是操练兵马、修筑粮仓储备粮食。为将来的北伐做准备。伯玉在涪陵继续做好生猪产业链,承祚在江阳做好盐业生产和高度酒生产,国威在巴西郡主要的任务是安抚、吸引氐人归附。令伯在蜀郡嘛,蜀郡可是我大汉现在最大的粮仓,每年上缴的田税都是三百多万石。他把这个事情做好就不错了。至于定烈,他在巴郡,主要的任务是修建战舰,操练水军。”

“嘶~~兄长,你,你不会想对东吴动手吧?”

“大打出手倒不至于,但最近可能要小打一场。”

“这,兄长,不是小弟不听你的啊。现在虽然魏晋禅代了,但当今之世,三国并立,晋国独强的局势没有改变啊。”

“呵呵呵,你放心。我其实就是去东吴接一家子人过来。”

“啊,哈哈哈哈~~~我明白了,那一家子人可不少啊。而且,恐怕接了一家子还有一家子吧?”

“嗯,或许吧。这样做,东吴的那位孙策再世也开心,我们也增强了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兄长深谋远虑,小弟拜服。”

“其他话不要说了。我提前给你交个底。明年大司马府准备出台两项新政。其一是占田令。其二是考成法。”

所谓占田令,是历史本位面上,司马炎统一华夏后出台的政策。三国时代,由于常年的战争,导致地广人稀。整个华夏大地有大量的荒地。而占田令的主要特点就是:限定老百姓缴纳赋税的上限,从而促使老百姓开荒种田。

比如说,在历史本位面上的占田令这样规定:一个成年男子,不管你名下有多少田地。都只按五十亩田征税。五十亩,田税定额为四石。相当于每亩缴纳八升。按照当时每亩田地一般产出不超过六石来计算,差不多相当于汉代的三十税一。

那么,如果你实际有六十亩田,那多出来的十亩呢?免税!

当然,司马炎可没有关彝这样心善——一个农民,即使是在北方那样的大平原上,开垦五十亩田地其实也差不多是极限了。而且如果一个家里没有健康的壮劳力,实际开垦土地不足五十亩呢?对不起,还是按照五十亩进行征税。

这其实是改变了汉代以实际收成来收税的做法(那样算起来相当麻烦),改以定额税——朝廷旱涝保收,反正有多少田就有多少税。而老百姓呢?也有一定好处——玩命的多开垦新田呗。

具体到现在的蜀汉来说。蜀汉国境内,一望无垠的平原极少(整个成都平原也就一万平方公里左右)。更多的是丘陵山地。这样的地形,一是开发起来投入劳力很多,二是这种地形虽然可以产粮,但其产出和平原上的良田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的。如果蜀汉政府还是继续以前的政策,你开了多少荒地,我都按三十税一的比例征税的话,那老百姓是没有多少开荒的积极性的。

看看蜀汉政府民册上人口和田地的比值吧。蜀汉每个人头下的田地,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亩。是蜀汉的老百姓懒惰吗?不是的。是政策不好,抑制了百姓的生产积极性。

所以关大司马版的占田令是这样规定的:成年男子,按二十亩规格征税。每人每年缴纳田税两石。成年女子,按十亩征税,每人每年田税一石。未成年男子征税额度等同成年女子。未成年女子不纳入田税缴纳范围。

所以,这么算下来,一个最小的二人家庭,起码要拥有三十亩以上的田地才有赚头。所以,大家还是积极起来,主动去开发那些旮旯角落里的大量荒地吧。

至于老百姓多开了无数荒地,产出的粮食国家无法征税怎么办?嗨!老百姓吃不完的,他不知道拿出来卖么?卖了钱干嘛?买复兴社生产的各种东西啊!绕了一圈。钱还不是回来了?而且,老百姓手里余粮多了,万一哪年碰到点天灾**,他的抗破产能力是不是要强一点呢?这样世家大族的扩张是不是又可以缓一缓了呢?

至于考成法,当然是参考了张居正大神的创造。但是关彝也做了一定的改良。

首先,国家要求地方官每年要办的事情,全部备案。到了年底进行清查,没有完成的,问原因。排除不可抗力后,视情节轻重,分别予以警告、诫勉谈话、通报批评、罚款、撤职乃至追究刑事责任等处罚。

关彝对明代的考成法主要的改良点,在于赋税。

明代的考成法一个重要的考核指标就是:每个县每年实际收到的赋税,不得小于国家给这个县定额的百分之九十。这就导致地方官拼命的压榨农民,导致农民大量破产逃亡。而地方官为了完成任务,就更狠的去压榨还没有逃跑的农民,然后……

关彝的改良是:国家每年只看你这个县,民册上的户口多了多少,缴税的田地多了多少。至于实际缴纳的赋税是多少,不做具体要求——人和田都多了,那赋税不是自然就该多吗?然后,你们这些地方官都拼命的去查户税,杀大户,吸引少数民族下山归附吧。不然,这政绩啥的可就没有了哦!

“兄长真是天人,好吧,这话我说了很多次了。”

“哎,什么事情,都要实际去做了才晓得到底如何。明年为兄想先在梓潼和巴西郡试行一年。”

“嗯,梓潼和巴西人口、田地都不算少,但比起蜀郡、巴郡又差得远。效果好,示范作用也强。效果不好,对国家伤害也不大。兄长确实深谋远虑。小弟没有二话,定当全力施行。”

第一九三章 新生的晋国(一)

事实上,由于地理交通的便利,晋国派往东吴的使者,抵达东吴边境的时间比派向蜀汉的那一支要早得多。

此时是西元265年的八月,距离孙皓登上东吴皇座已经整整一年了。

在这一年的四月,据说蒋陵(孙权的坟头)降下了甘露,于是在这年五月,东吴仅仅使用了八个月的元兴年号停用。改用新的年号甘露。所以西元265年,在东吴就是甘露元年。

这一年的年初,孙皓刚刚借着夷灭濮阳兴、张布三族的余威,对东吴朝堂进行了清洗,在把主要岗位都换上了自己人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全国清查户税行动。

但是在东吴这样的国家,要真正的全国上下一视同仁的清查户税,呵呵呵……

在孙策渡江之前,江东世家就已经非常强大了。顾陆朱张这些望族,谁TM家里不是几万乃至十万以上的农奴?随随便便抽调壮丁,组建一支几千乃至上万的私兵那简直不要太简单。你要清查户税?我让你清查队团灭信不信?

“哎,士季啊。这可怎么得了啊。益州的西蜀就不说了,人家诸葛丞相的底子打得好,那里的顶级世家在我们这里就是个侏儒。那关子丰操起刀子来轻松得很。可是你也说了,就算是在北方的晋国,其顶级世家的规模和我大吴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如的。怎么会这样呢?”

“呃,陛下。臣在来陛下身边之前,关子丰曾经和臣讲过我大吴世家的规模为何会如此之大的原因。”

“哦?那关子丰是如何说的?”

“陛下,关子丰说。其一,江东开发较晚,总体而言地广人稀、耕种水平低下。单户的农民要想独立生存,其面对的困难比北方大平原上的农民要困难得多。”

“嗯,这是个原因。可是益州那边的也好不了我大吴多少啊。不,他们的人更少,耕种水平更低。”

“陛下说得有理。这就是第二个原因。益州有都江堰,整个成都平原水旱从人,基本没有大规模灾荒。所以益州的人虽少,但普通农户要想独立生存,其难度很低。而我大吴则不同,我们这里水网密布,到处都是湖泊沼泽。没有强有力的组织统合诸多的农民,无法应对频繁的水灾,也无法把沼泽排干进行耕种。此外,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江东距离中原太远,不管是前汉还是后汉,对这里都鞭长莫及。所以,江东世家,大势已成。”

“嘶,这关子丰远在益州,居然能把我大吴的跟脚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臣很想贪功,说刚才的那些见解都是臣自己的。可惜……”

“呵呵呵,士季真是实诚人。那么,关子丰有说过怎么解决这个局面吗?”

“臣不敢言。”

“士季,你我君臣相得,但请直言无妨。”

“好吧。”钟会轻轻叹了一口气:“臣放肆了,请贴近陛下说话。”

“哈哈哈哈~~士季啊,你刚来乌程那段时间,朕与你可是抵足而眠啊。嗯,朕来你身边吧。说。”

“关子丰的意思是,我大吴的地理环境决定了这里简直就是世家大族的天堂。所以要消灭世家是做不到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进一步的压低了声音,钟会咬牙切齿的说道:“以昔年的南宫党为核心,借着清查户税的名义清洗鲁王党。若是这样还不够,就挑动吴郡和会稽郡的矛盾,以吴郡世家为基础,清洗会稽郡的世家。如此,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南宫党和吴郡世家会更加强大,但国家的力量只会强得更快!”

“嘶~~~这关子丰是想挑动我大吴内乱啊!”

“是的,关子丰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还说……”

“还说什么?”

“此乃阳谋,虽然陛下知道他居心不良,但陛下迟早都会去做。”

是的呢,孙皓童鞋。这就是你在历史本位面上做的事情呢。你登基之后,重用当年南鲁党争中的太子党后裔,对鲁王党后人进行彻底的清洗。然后又用吴郡世家去压制会稽郡世家。在这个过程中,虽然你杀了不少人,但是你的皇位依然稳固——真要像《三国演义》里那样不问青红皂白的乱杀一通,这个皇位可以坐十几年?

“……哼,呵呵呵,士季呀。我对那关子丰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要不咱们邀请他来东吴做客?”

“呵呵呵,陛下,臣倒是希望他不要来。”

“哦,也是。他要是来,一定是带数万大军前来了。这个时候,虽然曹魏已灭,但吴蜀联盟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陛下能够看到这一点,臣不胜欣慰。”

“哪里,朕还年轻,幼年时又失去父亲的教导。对如何把控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所以以后士季还请一定知无不言。”

“臣蒙陛下信任,敢不继之以死!”

君臣二人再次上演了一阵狗血戏码后,孙皓抬头看了看天色:“唔,晨光渐亮,是时候上朝了呢。今天晋国使臣要朝见,咱们还是早点去大殿吧。对了,这两位使臣是叫陈休渊,张茂先是吧?”

“是的陛下。陈骞字休渊,现任晋国大将军。张华字茂先,现任晋国的黄门侍郎。”

“哎,可惜,居然没有派火云邪神前来。”

“哈哈哈哈~~~陛下,火云邪神今年都八十有四了,就算没有简无双给他上这样的雅号,他也来不了的。”

“啧啧,真是可惜,士季呀,今天来的这两个人你都认识吧?”

“呵呵,陛下,臣和他们很熟。”

“嗯,这陈休渊朕倒是很早就听说了,广陵陈氏的陈矫之子嘛。据说晋国开国的时候封了八个虚衔,号称开国八公。陈休渊这个大将军既不能开府,也不能掌军,完全就是个养老的老头嘛。”

“陛下不要小看了此人。此人的军略,以钟会看来,不会输于昔年的鲁子敬。”

“哦!士季为何会如此说?”

“陛下,陈休渊先是在中山防御匈奴、鲜卑多年。其在北境的时候,匈奴、鲜卑根本不敢作乱。后来又跟随司马昭平定诸葛诞之乱。之后长期镇守扬州,顺利收复了合肥城。右大司马(丁奉)在其任职期间,不得寸进。后来又去了荆州做主官。左大司马(施绩)在其面前也未能讨到好。他是那种不以奇谋诡计见长,而善于事先做好各种准备,以堂堂之阵来碾压敌人的统帅。很多时候,敌人还没有走上战场,就已经失败了。”

“嘶~~~听士季说起来,这可是一员难得的大将啊!可是司马炎居然把这样的良将闲置起来?怎么,晋国的人才已经多得让这样的良将都没有位置了吗?”

“呵呵呵,陛下。司马家的人才早就凋零得不像话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伐蜀大败还强行上位,这方方面面都不心甘情愿。也只能是在亲族里矮子里面拔高子,把控住各地的兵力,穷加应付呗。不过万一晋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陈休渊也好,石仲荣也罢,都会重新上战场的。”

“哎,真希望朕哪一天能把这样的名将逼上战场啊。嗯,士季,这张茂先呢?朕以前从未听说过此人。”

“陛下,这位张茂先,虽然今年不过三十余岁,但是其才华横溢,品格端正。其治政能力已经在钟会之上了。若不是资历和门第所限,此人是晋国最适合做尚书令的人。”

“啊!士季啊。这北方的人才何其鼎盛啊!可惜,都因为家族和阀历的原因无法待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哎,朕真是越来越看不起那位司马炎了。”

第一九四章 新生的晋国(二)

“外臣大晋大将军陈骞(黄门侍郎张华),拜见吴国陛下。”

“两位使者免礼,这一路行来都很辛苦了吧?”

“还好,多谢陛下体谅,让外臣等在驿馆歇息了足足半月之久。”

是的,司马炎七月底代魏。不到十天就派出了使臣向东吴、蜀汉进发。由于路途的原因,陈骞一行先到达建业。但是现在都八月下旬了,孙皓才予以了接见。

没得办法啊,以前的东吴和曹魏断断续续的打了四十多年,基本上没有官面上的来往。双方不通使者,互不承认。这替代曹魏的晋国来使,怎么和东吴的皇帝打招呼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更别说还有很多细节上的问题需要双方互相试探,进行妥协了。

“呵呵呵,使者在我建业停留半月之久,对我江表风物,有什么感触么?”

这是要考校我们的文学水准么?陈骞微微一笑,对着张华一摆手。而张华自然是张口就来:“观长江,但见长鲸吞航,修鲵吐浪。跃龙腾蛇,鲛鲻琵琶。至于石头城,实乃霸王之所根柢,开国之所基趾。郛郭周匝,重城结隅。通门二八,水道陆衢。所以经始,用累千祀。宪紫宫以营室,廓广庭之漫漫。寒暑隔阂於邃宇,虹霓回带於云馆。所以跨跱焕炳万里也。”

“啪啪啪~~~”很是畅快的鼓掌后,孙皓笑道:“使者果然好文采。那么不知洛阳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洛阳者,天下之中也。雍豫之居,八都之宇。鉴茅茨於陶唐,察卑宫於夏禹……造文昌之广殿,极栋宇之弘规。崶若崇山嚬起以崔嵬,髧若玄云舒蜺以高垂。”

“哼!那么朕再问使者,魏晋禅代后,魏主在哪里?”

“算祀有纪,天禄有终。传业禅祚,高谢万邦。皇恩绰矣,帝德冲矣。让其天下,臣至公矣。”

看着张华风度翩翩的赞美洛阳,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为司马家的篡位洗地。孙皓只觉得一阵阵的艳羡:北地的人才,果然不同凡响啊。

当然,毕竟此时他已经做了一年多的皇帝了,这个时候对张华再是欣赏也不会表现出来——不然东吴那些臣子脆弱的心脏会受不了的:“闲话说完,说正事吧。晋皇想要对朕说什么?”

“吾皇致意吴国陛下,昔年,魏吴多年征战,以致生灵涂炭,双方损失都极大。所以,魏晋禅代后,吾皇提议,两国结盟,罢兵息战。”

“呵呵呵,朕就奇怪了。我大吴有西蜀为盟友,东南皆是大海。唯一的敌人就是你晋国。而你晋国呢,先不说西蜀了,就是尔等东方的高句丽、鲜卑,北方的匈奴,西边的羌氐。都够你们忙的了。一句话说到底,你晋国四面皆敌,而我大吴就算不与尔等结盟,也只有一面受敌。我为什么要和你结盟?坐看你等平定四方后再来伐我?”

可以说,孙皓这段话确实是晋国的要害所在。

曹魏也好,司马晋也罢。其综合国力毫无疑问,当世东亚最强,汉吴两国加起来都比不过。但是晋国的问题就在于:他的国土广袤,而且都在北方。除了南方的汉吴两国外,由于小冰河气候开始发挥作用,其北方的少数民族对其的威胁和骚扰也越来越大。这些年,从曹髦时代开始,魏晋在北方的投入就越来越多,严重的牵扯了晋国的国力。

而且,和历史本位面上,魏晋禅代时晋国是魏蜀两国的合体,其实力比起东吴完全可以碾压不同。现在的晋国,只有曹魏的基本版图,而且由于一次性丢了二十多万青壮,其力量被严重的削弱。他急需时间来稳定、恢复。

而东吴在这个时代,仍然是东亚大陆的第二强国。所以,司马炎代魏后,司马孚的第一条建议就是:立刻派出高等级官员作为使者,与东吴结盟。先把东线稳住。然后抓紧时间安抚国内世家大族,集中力量把北方蠢蠢欲动的鲜卑、西羌给收拾一下。之后再说其他。

可是你司马家看清了形式,人家孙皓还不是一样看清了形式。所以孙皓的意思就是:你的战略环境比我惨得多,你想和我结盟?好啊?拿什么好处来?

话说到这种程度,就不是张华能够接的了。于是陈骞再次开了口:“陛下,晋吴结盟,可以同讨西蜀。”

“哈哈哈哈~~~休渊公,朕虽然年轻,但不傻。西蜀有重险之固,两年前要不是西蜀君臣不和,你们连进入梓潼的机会都不会有。现在西蜀有关子丰执政,其国力在迅速复苏。这时候就算我们两国一起伐蜀,尔等连汉中都进不去。我国就算拿下了巴东又能如何?”

我呸!就你们东吴那群战五渣,能够拿下巴东?不过这时候陈骞当然不会说这样的大实话:“陛下,这就是外臣要说的第二点。关子丰这样的人,会是甘于蛰伏于西蜀一辈子的庸人吗?”

“嗯,这一点朕承认你说得对。可是,他为什么不先对你们动手呢?”

“呵呵呵,陛下,这就是臣要说的第三点。西蜀自刘备窃据帝号以来,已经四十五年了。其中葛贼主动北犯五次,姜贼主动北犯九次,但没有一次成功的。那关子丰凭什么就认为他能胜过葛贼和姜贼?他怎么就有胆量敢冒着整个西蜀军民的不满,再次侵犯我大晋的雍凉?”

看着沉默不语的孙皓,陈骞再次拜了一拜:“陛下,关子丰的祖父可是关羽啊。”

呐,孙皓同学,你要搞清楚哦,关彝这个年轻人可没有诸葛亮、姜维那种讨伐篡逆的政治负担了哦——曹魏都不存在了嘛。现在他的战略方向是很自由的。作为一个年轻的权臣,刚刚上位之后必须要拿出一点战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那么,向谁下手呢?我们吗?他们可是打了十几次都不得寸进哦!凭啥人家就不可以对你东吴动点歪脑筋呢?人家可是和你们东吴有杀祖之仇啊!

“嗯,那么,如果我大吴与晋国结盟,晋国准备怎么对待我们呢?”

听到孙皓终于说出这样的话,陈骞暗暗舒了一口气:“陛下,外臣谨代吾皇致意,若晋吴结盟。则两国为兄弟之邦。双方除罢兵息战之外,同时结成对西蜀的军事联盟。同攻同守,一起瓜分西蜀。若终能灭蜀,则我大晋只要汉中、阴平、武都三郡。其余十九郡,皆归吴国。从此两国永为盟邦,互不侵犯。”

“哈哈哈哈~~休渊公。昔年西蜀的费文伟出使我大吴。大皇帝陛下问费文伟,若是吴蜀两国成功灭魏,又该如何呢?费文伟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到时候各凭智力,再杀一次就好。所以啊,休渊公,多余的话就不讲了。晋吴结盟,暂且息战之意。朕应允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吧。”

“如此,外臣不再他议。另外,外臣斗胆对今日贵国朝会上的两位大臣说上一句话。还请陛下允准。”

“嗯?你是想对士季和仲思(诸葛靓,诸葛诞之子)说,现在魏晋禅代,大赦天下,他们两位可以回去了吗?”

“哎,陛下远见卓识,外臣佩服。陛下刚才所言,就是外臣想说的话了。士季、仲思,陛下深切以二位为念,若吴皇开恩,还请早日归家为念。”

诸葛靓是诸葛诞的小儿子,当年诸葛诞发动寿春三叛时,是把诸葛靓送到东吴做人质的。结果这位人质成了诸葛诞仅存于世的血亲。现在在东吴担任右将军的职位。

早年诸葛诞和司马昭是好朋友的时候,司马炎和诸葛靓也是发小儿。所以司马炎登基后,对诸葛靓的邀请是真心诚意的。

而钟会呢?司马炎根本就不知道钟会这样的人有多危险——那是穿越者都不敢收的极品啊!

“哈哈哈哈哈~~~士季和仲思是朕的肱骨之臣,朕是舍不得他们的。不过朕为人,从来讲究来去自由。所以只要士季和仲思想北上,朕也不会为难。”

“多谢陛下宽宏,钟会自在乌程县起,就认定陛下乃是英主。钟会无意北返。”

“陛下,臣与司马家有杀父之仇,绝不会北返!”

哎,我就说嘛。诸葛靓这样的孝子就不用说了。钟会多聪明的人啊。现在人家在东吴担任尚书令,是吴主最亲信的人,干嘛要回去啊?回去和贾充、杨骏什么的撕逼么?

“呵呵呵,善。两位使者先下去休息吧。若要离开我国,还请提前知会一声,朕也要给晋皇准备一些回礼。”

“多谢陛下,外臣告退。”

可是,当陈骞和张华还没有走出大殿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宦官的尖细声音:“宣,蜀朝使者上殿~~”

特别说明:本章里张华说的那段引自左思的《三都赋》。两晋文学的特点就是骈文当道、辞藻优美华丽。我中学的时候都是当睡前读物看的。

第一九五章 新生的晋国(三)

“外臣大汉中书射雕、大司马府从事杜轸,拜见吴国陛下。”

“呵呵呵,蜀朝使者远来辛苦。嗯?两位使者都是益州人?”

“劳陛下过问,外臣射雕,祖籍雍州扶风郡。不过自外臣出生之日起就在益州生长,所以有益州口音不足为奇。”

“外臣杜轸,蜀郡成都人。”

“哈哈哈哈~~~好啊,吴蜀邦交四十多年了,居然能有两位土生土长的益州人做使者。这真是破天荒啊!”

好吧,大哥,你如此公开的嘲讽我大汉派系斗争,我们两个除了陪笑以外,真的不好表示什么。

“两位使者,刚才上殿的时候可曾看见晋国使者?”

当然看见了,你丫就是故意的嘛:“回禀陛下,看到了。”

“哎,这晋国还是很有礼数的啊,一个大将军,一个黄门侍郎。真是位高权重啊。”

“呵呵呵,陛下。”这时候开口的是射雕:“仇敌之间要虚与委蛇,确实需要在面子上把功夫做足。而两个盟友之间互相到对方家里串门,谁来了不都应该好酒好肉的招待吗?”

“哈哈哈哈~~射中书很有意思。那么射中书,尔等此行来此,贵国陛下和大司马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也没什么。就是盟友之间的普通访问而已。”

“哼!使者这话说得不尽不实啊。两年前,贵国面临亡国之祸时,我国发动全国兵力,在荆州、扬州对伪魏发动了全面进攻。若不是我们牵制了伪魏的二三十万兵力,伪魏完全可以再次增兵十万以上攻击贵国。那时候,贵国的大司马就算是再有本事,也是挡不住的!可以说,我国对贵国有存亡断续之功。而贵国呢?阳安关大战还未开始就忙着往巴东郡增兵。贵国的如此行径,真是让作为盟友的我国心寒啊!”

“呵呵呵,陛下,外臣说句实在话。我国在前年往巴东增兵一事。其实质上和贵国最近几年往南中送钱是一个道理。都没有什么好较真的。”

事实上,汉吴同盟虽然总体上是友好的,但彼此之间的争斗、龌龊一点都不少。东吴经常送钱送粮给蜀汉南中的一些部族,甚至还派出军事教官对这些部族的青壮进行训练。然后鼓动他们发动叛乱。虚耗蜀汉的国力。当然,东吴交州的各种叛乱,你要说这里面一点蜀汉的影子都没有。估计也是不可能的。

“哼,贵使伶牙俐齿,不输宗德艳。”

“多谢陛下夸奖。”

剩下的事情就没有了。因为双方的统治者都不是傻瓜,心里彼此都清楚汉吴联盟继续存在的必要性。所以射雕和杜轸走一趟东吴,不过是表达一下蜀汉对这个联盟的重视罢了——谁让蜀汉现在的综合国力仍然是三国之中最弱的呢?

而在另一边,成都朝堂上,另一场觐见也在进行。

“大晋大司马石苞,侍中荀勖,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可以说,由于司马家仓促上位,底下不满的声音很大,内部急需解决的问题也很多。所以新生的晋国急需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因此,这一次晋国出访蜀汉的使者把姿态放得很低:第一次公开承认了益州的这个政权是汉而不再是蜀。

站在刘禅左下方的关彝看着大殿中央的石苞,差点绷不住就要笑了:哎,要不是这位爷当初为了钱不惜一切的卖了自己两万副战甲,这新都大战能打成什么样子还很难说呢。

“使者远来辛苦。未知晋国新皇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陛下,吾皇顺应天意,在万千臣民的泣血恳请下不得已代魏登基。如今大晋已立,昔年汉魏之间的征战实在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所以吾皇提议,双方结盟,罢战息兵。”

“此事我国已有定论,可。使者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陛下,吾皇还说,若是陛下有拿回荆州的想法。我大晋愿意鼎力支持!”

“啊?哈哈哈哈~~~大司马,这事你怎么看?”

“呵呵,好让贵使知道,荆州我们就算要去拿,也不需要贵国的帮助。”

简而言之,我只承认跟你签一个停战协定,但是军事同盟这种层次的盟约我是不签的。反正现在的局势明摆着:大家都需要时间来理顺国内的一些事情。所以现在大家都不想打。但是等到谁先完成调整了,那就要开撕了!

……

随着晋国、蜀汉等国的使者来回奔走,汉晋吴三国之间,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关彝和孙皓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更强的决心去处理本国内存在的一些顽疾和问题。而司马炎也终于有了时间收拾他老爹留下的烂摊子了——不,是他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

这个晋帝国,毫无疑问综合实力是三国之中最强的。但也是问题最多的。

说他是一个新生的帝国没错,毕竟立国才一个多月嘛。但说他是一个老旧、腐败,浑身上下散发着裹尸布臭味的僵尸也没错。因为魏晋禅代,虽然这个过程中司马家夷灭了不少人的三族。但这点人头数,比起一个王朝革新需要的祭品来说,还是太少了。

他近乎全盘接受了曹魏所有的世家大族,又因为篡位的需要,不得已放纵一部分世家,同时新培植一部分世家。还把自己的亲戚们都放纵得没有了约束。所以,当265年的10月,庞大的国土上所有秋粮全部入库,各种赋税清点完毕后。尚书令裴秀给了司马炎一份极其悲惨的数据。

“陛下,泰始元年的秋收已经结束了。本次秋收,朝廷累计收入粮食两千五百二十万石,钱一百五十八亿。”

听起来好像很多是不是?这点收入都是当年蜀汉费祎主政时期的十倍有余了。可惜,晋帝国家大业大,收入多,支出也多。

“在扣除了各种俸禄、支出,计算了各种损耗以后。实际入库的是粮食六百三十万石,钱三十五亿。加上去年的盈余,目前国库内一共是一千一百六十万石粮食,钱八十三亿。”

“这,尚书令,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这么点?”

“陛下,主要是因为今年国朝新立,要给予群臣大量封赏。”

其实裴秀有些话没有说:三十多个王爷新封啊,将近五十个郡公啊,此外还有郡侯这种怪胎的存在……这支出简直嗨上天了!

司马炎不是笨蛋,当然听懂了裴秀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么,我大晋现在民册上的户口有多少?田地有多少?”

“我大晋泰始元年民册上的户口是四百二十万,在籍田地是一亿两千贰佰万亩。平均每人有田三十亩。不过陛下,今年主要是各亲王、郡王才刚刚建国。所以他们封地上的民户今年仍然属于国家。其产出也属于国家。明年,估计就没有这么多了。”

“啊?那尚书令,你给朕算算。明年我们大概会有多少收入?”

“按照现有亲王、郡王、郡公、郡侯所有封地均不纳税来计算。明年向朝廷缴纳赋税的人口将降低到三百三十五万,在籍田地将降低到九千万亩左右。这收入嘛,大概只有一千八百万石粮食和一百亿钱左右。而明年我们将开始给新封的亲王、郡王、郡公等发放俸禄。所以,明年,估计朝廷的盈余不会超过三百万石粮食和十五亿。”

(关彝:笑死老子了。这么大个家,一年到头的盈余估计还没有我多呢!)

“这,这不对啊!季彦。朕虽然新封了不少王爵、公爵、侯爵,但是朕也把曹魏以前封赏的所有县侯、乡侯、亭侯什么的封地全部收回了啊。这一进一出怎么相差这么多?”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曹魏的一个县侯,起封的时候也就是一千户,大约三四千人。就算后来累计加封,了不起一个万户侯呗。可是你封的亲王是个啥概念?三万户啊,五万户啊,嘴巴一张就十来万人没了!这个家照你这么当,要不了几年就全败光了!

第一九六章 新生的晋国(四)

“陛下,东吴、西蜀两国,尤其是西蜀。其王爵、侯爵都是虚封。没有封地,也没有相应的俸禄。所以这一块的支出微乎其微……”

说这话的当然不是裴秀了,因为人家自己都是郡公啊。而且裴秀是什么人?在司马昭的幕府里和钟会斗了那么多年都还活得好好的。那政治智商是相当高的。虽然他也认为司马炎对司马家的废物亲戚们封赏太厚,但他只会用数字来引导,而绝不会直接开口说这样的话。

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的,是司马炎的老丈人,出身于弘农杨氏的杨骏。

弘农杨氏,和东汉末年的袁家一样,都是四世三公。在里比较出名的人物就是那位卖弄才华被曹操咔擦了的杨修。这杨骏和杨修都是东汉名臣杨震的五世孙,说起关系来,两人算是还没有出五服的远房堂兄弟。

作为深耕弘农郡的世家大族,杨家在洛阳周边有着极强的影响力。所以司马昭为了稳定自己家族在洛阳的统治,给自己的长子娶了杨家的女儿。当然,按照外戚基本法,在司马昭挂掉以前,弘农杨氏是不会得到重用的。只有司马炎上位后,杨家作为外戚,才会迅速的膨胀,成为皇帝陛下的有力支撑。

具体到杨骏这个人来说,他有野心,无能力。有家世,无魄力。在历史的本位面,司马炎死了之后他手里捏着皇太后和皇帝不说,朝廷的中央军也在他手里。结果捏着这么一把好牌,最终还是被自己的外孙媳妇给搞了一个诛灭三族。

因为有野心,所以他迫切的希望削减司马家亲族的力量。因为无能力,所以他张口就说西蜀对自家的王爵、侯爵如何如何。

大哥,你根本没看清楚形势啊。现在司马家是强行上位,以前曹魏麾下的那些世家大族都是极其不满并且冷眼旁观的啊。这时候不大封亲王,依靠亲族镇守四方怎么行?万一再来一个淮南四叛怎么办?到时候你带兵去平乱吗?

“临晋侯,你这样的话是极为不妥当的。需知,昔年魏国就是因为对宗室控制得过严,所以国家一旦有事,就缺乏有力的支援。陛下这么做,乃是秉承文皇帝的遗训,不光是孝道的体现,也是为了我大晋的长治久安啊。”

“嗯,车骑将军这句话说的很好。临晋侯,朕广建诸侯,就是为了大晋的江山稳固啊。”

所以说人家贾充童鞋就是不一样呢。不管伺候哪个主子都可以让主人很舒服。在这一点上,你杨骏还差得远呢。

当然,贾充之所以讨领导喜欢,除了会永远支持领导的任何想法外,还有一点是在于能够办事。

“虽然如此,陛下。国家掌控的户口和耕地减少也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所以,这一点还要请陛下在意。”

“嗯,车骑将军说的是啊。那么,公闾,你有什么能教我的吗?”

“呵呵呵,陛下。臣从来不擅长政务的。这一点,您还需要季彦的帮助。”

是呢,在以前司马昭的小班子里面。裴秀和钟会是不死不休的政敌。而贾充和卫灌也是互相看不惯。人家司马昭不是看不到这四个人一天到晚各种小动作撕逼。但一方面是司马昭需要这四个人不团结,另一方面则是司马昭有信心控制住这种争斗在一定范围之内。

可惜继位的司马炎没有他老爹的本事。钟会自己跑了就不说了,这卫灌无论如何你该留在朝廷里啊。除了长得帅,字写得好以外。治政能力什么的卫灌是很强的,而且他和贾充是政敌,做皇帝的不应该让他在朝中和贾充互相牵制吗?可惜,司马炎没这个意识。结果卫灌被贾充借着伐蜀大败的罪名给排挤到了幽州去做刺史了。

现在,晋国的中央,贾充和裴秀结盟,几乎把控了晋国的朝政。至于外戚杨骏,呵呵,少年,你还需要时间成长啊。

“陛下,臣以为。要扩大户口数量,最方便的办法,莫过于向西蜀的关子丰学习,清查户税,重定户税等级。”

“嗯,关子丰在西蜀开展的新政,朕有所耳闻。可是我大晋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要想在全国彻查户税,可没有西蜀小国那么容易。”

“陛下所言甚是,所以臣以为,应该先在两三个地方试点。然后逐步的推开。”

“嗯,尚书令此乃老陈谋国之言。那么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陛下,臣建议从北方边境地区、东部大后方以及朝廷心腹之地各挑一个郡来做试点。如此,才有全面性。”

“好!季彦,你想得很周到。嗯,这个事情就交给尚书台去办了。朕的意思,今年冬季农闲时节开始清查,搞快一点,争取明年春耕前结束。”

“请陛下……”

“且慢!”

“嗯?临晋侯,你有何事?”

“敢问尚书令,这三个地方具体是哪三个地方,具体是哪三个郡?可否说明一下?”

咦,这个杨骏也不是傻叉嘛。居然还晓得问清楚是哪几个郡。呵呵,你也知道我和贾充是暂时联盟对付你的啊。是呢,我就是想拿你杨家来做清查户税的试点呢。

“回临晋侯的话。秀初步设想的是幽州的燕郡、徐州的东海郡以及司州的河内郡。临晋侯可有意见?”

“呼~~我,我没有意见。”

这个裴秀,是真的大公无私还是傻得不行啊?河内郡是你闻喜裴氏的老巢啊。你怎么能第一刀就砍自己呢?

“诶,尚书令公忠体国已经足够了,朕觉得第一批清查户税还是不要在河内郡搞了。这样吧,腹心之地选一个郡是吧?就弘农郡吧!”当杨骏还在因为裴秀没有选择弘农郡而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司马炎突然开口,瞬间让他的心情从天堂直坠地狱。

“陛下!这不可以!”

“嗯!为什么不可以?!”

“呃……”

“啊,临晋侯,朕想起来了。弘农郡是你老家对吧?莫非你们杨家在弘农隐瞒、侵吞了大量的国家户口?”

“呃,少许的荫庇这个是有的,但大量什么的,远远说不上。”

“那不就结了?没看到尚书令一开口就是从自己家查起吗?临晋侯作为皇后的养父,要有为国分忧的担当啊。”

“呃,诺,臣遵旨。”

哈哈哈,小样儿,你还不了解这位新皇帝啊。他是属于那种你对他好一点,他就很感恩的那种滥好人啊。对付这种上司,最基本的就是以退为进。少年人,你要学的还多得很呢。

“嗯,季彦,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那么,除了清查户税,你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陛下。说起来汗颜得很。我和公闾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要向西蜀的关子丰继续学习。我们想推行西蜀刚刚开始宣传的占田令。”

“嗯,进奏曹送来的西蜀占田令全文朕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很好的一种想法。不过朕以为,在西蜀那种山地多于平原的地区,一个男丁以二十亩田地为征税上限是可以的。但我大晋地处中原,有的是利于开垦的荒地。这二十亩的标准是不是低了点?”

“陛下所言甚是,那么陛下觉得我大晋的占田令,征税上限是多少比较合适呢?”

“五十亩吧。成年男子五十亩为上限,女子三十亩。十岁到二十岁的男子一样为三十亩。二十岁以下女子不征税。”

“嗯……如此一来,我大晋的国库明年的收入起码上涨五成。若是清查户税得力,人口也会大量增长,臣无异议。”

“嗯,车骑将军呢?”

“臣无异议。”

“善,那尚书台就制作相关诏书吧。从明年开始,全面推开占田令!”

第一九七章 真彩云之南(一)

户税,是抑制土地兼并、控制世家大族规模的一个很简单也很实用的政策。

当然,任何政策,是否能收到效果。关键在于执行程度如何。晋国是由于以前为了篡位,而有意识的放松了户税的执行。东吴则是因为自孙权以后,皇室始终绵软无力而无法有效执行。蜀汉则是费祎被刺死后中央突然缺少了权臣压制而有所松弛。因此,十几年间,三个国家的世家大族都得到了一个黄金发展期。

现在,魏晋禅代终于完成,而且晋国还和汉吴两国同时签订了停战协定。所以司马炎终于腾出手来,准备对本国这十几年膨胀得越来越不像话的世家大族进行一定的限制。而东吴、蜀汉的中央政府也终于迎来了强势的当家人,也开始强调户税政策的执行了。

谁都知道,三个国家谁把这项政策彻底落到实处,谁就能在这你死我活的惨烈竞争中获得先手。

毫无疑问,三个国家里,关彝是最轻松的,因为诸葛亮、蒋琬、费祎等人给他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蜀汉的世家其规模和晋吴比起来就是个渣。此外,还给他留下了一支高效的公务员队伍——虽然经过陈袛和董厥执政期间的堕落,但毕竟底子还在,要拉回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是,压力最大的也是他。原因只有一个:他只是个权臣而不是皇帝。皇帝主导的改革失败了无非就是缩回来。而权臣主导的改革失败了,那真的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为了不被别人砍了脑袋,关大司马虽然一天到晚累得要死。但他这次从梓潼回到成都,陪着刘禅见了石苞后,又急匆匆的带着霍在、马义、王颀、老阿等人去了南中。

说起来,蜀汉22个郡,在地理上分为四大块。川西平原这边是蜀六郡,川东丘陵山地那边是巴五郡,大巴山以北是以汉中为首的四个郡(汉中、武都、阴平以及稍稍靠西南的汶山郡)。这三大块里,复兴社都有股东出任郡守进行把控。就南中的七个郡,复兴社完全没有插手。

这是以元从派为核心力量的复兴社在政治上对蜀汉的荆州派进行的妥协。

在阎宇、诸葛瞻等人战死后,荆州派的力量遭到了极大的削弱。但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蜀汉政坛四十多年的执政党,荆州派还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复兴社现在也只不过拿到了22郡太守中的7席。剩下的15席,绝大多数还是在荆州派的手里。

所以,作为荆州派最后的大将,霍弋主掌的南中,关彝非常明智的没有往里面塞人。

但是,他现在毕竟是大司马,而且他的目标其实和姜维的目标是一致的:北伐!作为三国中综合国力仍然吊车尾的一国,要北伐,那真是全国上下每一分力气都要运用起来。作为GDP大约占了蜀汉六分之一的南中七郡,他的安定与否,全力支持北伐与否,都是和关彝的性命息息相关的。所以,他还是要亲自走一趟南中的。

南中有七郡。其中的牂牁郡,大致范围和今天的贵州省差不多。越嶲郡呢,大致范围和今天四川省的凉州自治州加攀枝花市等同。朱提郡的核心区域是今天云南省的昭通市。云南郡的核心区域是今天的大理市。兴古郡的核心区域是今天的个旧市。永昌郡呢?保山、腾冲等地,以及今天缅甸的相当一部分国土。

这六个郡,呈一个环形。把南七郡的核心大郡建宁郡包裹在中间。而蜀汉的南中都督府,就位于建宁郡的味县(今云南省曲靖市)。

不过关彝这时候进入南中后的第一站,并不是在味县,而是去了谷昌县——今云南省省会昆明市。

这个时代的滇池,其水域范围比后世大多了。可惜,现在的滇池,和后世那个遭到工业污染的滇池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关大司马的铜矿开采令,导致青山绿水的滇池及其周围的群山,已经变得满目疮痍。

21世纪的西南三省一市总人口一亿六千万,现在蜀汉全国人口也不过四百万(政府名册上的人口就更少)。所以在这个时代说什么环保,那绝对是脑子有问题。

这个时代,首先要解决的是温饱啊!

在烟波浩渺的滇池上,关彝等人分别乘坐着几只小渔船,各自述说着闲话。

“方伯,为兄这次来,没有先去令尊那里拜访,他没生气吧?”

“呵呵,兄长且放宽心。家父事先得到了你的信件,就是收到了你的尊重。所以,这一点是无妨的。”

“嗯,那就好啊。呃,这位船家,你是哪族人呢?怎么称呼啊?咱们聊聊天可好?”

“回贵人的话,小老儿是巂人(白族的前身)。名字嘛,我没有汉姓。贵人叫我卯蚩就好。”

“卯蚩?你们都以为自己是蚩尤的后人吗?那可是荆蛮(苗族)的祖先啊。”

“贵人还知道蚩尤啊?小老儿以为你们汉人只知道垂耳妖婆请来赤龙公和黄龙公呢。”

垂耳妖婆?多半是指女娲吧?赤龙公黄龙公,那当然就是炎帝和黄帝了。

“当然知道蚩尤了哦。那可是了不得的大英雄!”

“哎哟,小老儿可是第一次听到汉人称赞我们的先祖呢。贵人这份胸襟,真的了不起。”

那当然了,我可是穿越者:“卯蚩公,这滇池南岸的铜山开采有多久了啊?”

“嗯,我想想,应该是去年夏天开始的。到今年秋天,应该超过一年了。”

“卯蚩公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种田?打鱼?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贵人看得很准呐。小老儿是打鱼的。种田?那是阿夏(走婚制度中,男性对女情人的称呼)们做的事情。”

“呵呵呵,原来如此。”卯蚩说出的这句话,对于霍在、马义这样的对当地风俗很有了解的人来说不算啥。可是阿达木这样的无难老兵就很难理解了——由于生产环境和生产力的问题,人家现在还在母系社会呢,种田这种事情,在这里就是女人干的。老阿你当然无法理解了哦。

轻轻的摆摆手,让老阿别开口后,关彝又问道:“卯蚩公,你有几个阿夏?”

“嘿嘿!”听到这句话,花白的胡子一下子就翘起来了:“小老儿年轻的时候,最会翻墙。说起来,嗯,应该有不下十个阿夏吧。”

哎,还好没把简无双那个王八蛋给带来,不然这小子肯定是不走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关彝又问道:“卯蚩公是打鱼的,那么现在铜矿开采了,污染了滇池的水质。对你的生计是不是有影响呢?”

“嗯,一开始是有影响的。去年夏天,那些来自极北之地的汉人到了这里后。围着滇池一阵乱挖。搞得整个海子都脏乱不堪。可是后来他们发现滇池以北没矿,就集中到南边去了。所以现在这滇池的北半部分,打鱼是不受影响的。嗯,不对,由于南边太嘈杂,鱼都往北边来了,说起来,打鱼比以前更容易了。”

“哦,那就好啊。嗯,那些伪魏……啊,不,那些极北之地来的汉人对你们怎么样?还好吧?”

“嗯,还好吧。都客客气气的。嗨,听说他们是我们的俘虏嘛。没有把他们都杀了就该感谢蚩尤大神了。还敢怎么样?”

“呵呵呵,那他们和你们接触起来,你们得了什么好处没有?”

“嗯,好处不少呢。这鱼以前卖不起价钱,他们来了后,这价格起码翻了三倍。以前小老儿家里的几个外甥没啥事做,只是在家里发呆。现在全都去了那些汉人开的铜矿里做工。去年四个月加今年前九个月,六个小崽子拿回工钱可以买一百多石米呢。不比我的姐妹们种田收获的少。小老儿的大姐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去一趟味县,听说那里的越布卖得很便宜嘛。是时候给一家子老小做新衣裳了。不然以后那六个臭小子长大了,没有新衣裳,会找不到阿夏的。”

“嗯?你的意思是,那群汉人来了后……”

“是呢,那群汉人来了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各个寨子里的妹子都喜欢让那群汉人做阿注。我们去年有好几个小崽子都没能找到自己的阿夏了。还有就是,我们这里的妹子怀孕后,这些汉人居然想把自己的阿夏从寨子里面带出来,接到铜矿那边去供养。这真是岂有此理!女人不干活,还要享受男人的供养?这叫什么事?还有啊,女人生的孩子,不都该是做母亲的和孩子的舅舅一起抚养吗?这做父亲的什么时候有资格养孩子了?贵人,这些汉人什么都好,就是这里很讨厌!”

第一九八章 真彩云之南(二)

“下官谷昌县长耿腾,草民谷昌铜矿矿长尹辉。拜见大司马。”

为啥我走到哪里都能见到青史留名的人物呢?

“耿县长,尹矿长,二位表字怎么称呼?年齿几何?籍贯在哪儿?”

“劳大司马过问,下官表字孟升,今年二十一岁。祖籍蜀郡成都。”

“草民表字子明,今年三十五岁了。草民是天水人,以前是子思(诸葛绪)将军麾下。炎兴元年在阳安关下随镇西将军投降。炎兴二年八月来到此地。”

看来是没错了,这个耿腾,在历史的本位面做到了西晋的益州内史。和前不久碰到的那位赵,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哎呀,必须要再感叹一次,益州人才何其多也。

至于这位尹辉嘛。

“子明啊,你和前两年不禄的执金吾(尹赏,姜维的发小儿。随姜维一起降汉)是什么关系?”

“呵呵,执金吾算是草民的族叔吧。大司马,尹在天水是大姓。两个姓尹的多少都能扯上点关系。所以这个族叔,真的没有什么。”

“嗯,本官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谷昌铜矿的开采销售情况。这样吧,子明,你前面带路,本官要完整的看一遍铜矿的挖掘、分类、冶炼、成铜整个过程。”

“诺!请大司马随草民前行。”

云南的铜矿,主要是斑铜矿和黄铜矿。这里的矿石里,含铜量超过了百分之一,是难得的富矿。不过由于各种原因,这里的铜矿生产其价值一直未能得到充分的重视。一直到了清朝前期,吴三桂被封为平西王,坐镇云南后。为了筹集对康麻子开战的资金,这里的铜矿才被大规模的开发。吴家的造反失败后,清朝继续对这里的铜矿进行生产改进和深入开发。滇铜的生产就此走入兴盛。到了清乾隆时期,滇铜巅峰产量达到一千三百万斤,占当时全国总产量的百分之九十五。

铜,作为一种导电性能仅次于银的金属。在现代社会,其主要的用途是做电线。而在这个时代,当然是铸币的主要材料。换而言之,关大司马以后的北伐,需要的海量资金,主要就从这里来。所以,关彝对这里是高度重视的。

“大司马,以上就是整个铜矿生产的全过程。总的来说,我们挖取百石的矿石,经过各种筛选、冶炼后,大约能得到一石的纯铜。”

“嗯,你这里有从陇西来的人多少?雇佣本地的各族百姓又有多少?”

“回大司马的话,谷昌铜矿有原陇西军的俘虏七百余人。去年刚刚开始生产的时候我们没有雇佣本地人。今年找准了矿脉走向,生产规模开始扩大后我们招收了一些本地人进入铜矿做工。额,这个数字是在不停变化的。截止到上月,一共有一千七百余本地人进入矿山做工。”

那就是两千四百人了哦?算上其他的十几个铜矿。这就是三万人的规模啊。而且这三万人还是以前的军人在领导……关彝听到这个数字只觉得一阵阵的脑门儿疼。

可是没得办法,这种大型矿山的挖掘,必定是大规模劳动密集型产业。人少了根本不够看嘛。

“本官在朝廷的奏报里看到,你们这个矿在南中的诸多铜矿中算是最大的了,人也是最多的。所以这里就成了本官本次南中之行的第一站。那么,你们这个矿,每年产值几何呢?”

“大司马,去年因为是刚刚开始。所以产量极小,这个且不去说他。今年从七月份开始,产量开始恒定了。基本上如果在不继续增加人手的情况下。本矿每个月的紫铜(纯铜)产量是一千石。此外,由于此矿乃是铜铁锡合金矿,所以,除了紫铜之外,每月我们还能产铁三百石,锡一百八十石。”

西汉时代的五铢钱质量比较好,它不光是货币单位,而且是度量衡单位。自吕后改良币制以来,西汉的五铢,每一枚基本都是8克左右。其中含铜量为6克,铅锡合金量为2克多一点。而且每一枚五铢的边缘都有压圈——防止有人从铜币的边缘刮铜料下来。

东汉的五铢就不行了,大概一枚只有3.5克到4克左右。含铜量也只有3克左右。到了汉灵帝时期,那五铢钱是越做越轻,到了董卓执政时期,劣质五铢达到了巅峰:一枚只有0.5克。含铜量不足0.1克。

至于蜀汉政权嘛。刘备那个死不要脸的也比董卓好不了多少。他刚刚进入益州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对麾下的士兵说,打下成都后,刘璋府库里的东西我不要了,全部给你们!结果等他接手益州后就成了个穷光蛋。于是他在刘巴的建议下发行值百五铢——一枚顶汉代五铢百枚用。其重量是多少呢?0.8克!这样的渣渣货币除了政府强制购买民间物资,抢老百姓的钱以外,那是完全不能正常流通的。

到了诸葛亮时期,蜀汉政府还是一度老老实实的去制作五铢钱的,一枚蜀汉五铢的重量也恢复到了东汉时期的3.5克左右。但由于诸葛亮并没有穿越者的地理知识,所以蜀汉一段时期以内,一直铜料不足。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蜀汉的五铢钱和曹魏的五铢钱比起来,体型小,厚度大(里面的铅锡加的多了,太脆,不把厚度搞大一些很容易就断了),铜币的颜色极为晦暗。而且随着后来陈袛执政,为了拿出大量的钱粮供应姜维北伐。蜀汉的五铢钱又开始减量,从3.5克一路下跌。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出现了0.2克的五铢钱……也因此曹魏和东吴都不接受蜀汉的五铢,搞得关彝在涪陵郡的时候,经常要动用外汇(曹魏五铢)去买东西。

现在关大司马又开金手指了嘛,提前把滇铜给弄了出来。蜀汉终于不再受缺铜之苦了。

“嗯,一个月产纯铜一千石,那就是两万七千公斤,折算成克就是两千七百万克。按汉代五铢的标准,每枚五铢用铜三克。光是这里的产量,每个月就可以铸币九百万枚。一年下来就是一亿零八百万。南中这边十几个矿,一年的产出大概能保障朝廷每年新铸币十亿钱。”

这个量不算小——他是每年新投入市场的钱。但也不算多——和关彝即将要做的北伐比起来,十亿钱?要不了多久就花光了。

不过,这差不多已经是这个时代滇铜产量的极限了。哎,慢慢来吧,北伐是最近几年的时期。但是滇铜的生产却是可以持续几百上千年啊。

“子明啊,现在你们的生计过得怎么样呢?”

“嘿嘿,劳大司马过问。草民们现在还是过得很不错的。”

“呐,你帮我算算账,究竟怎么个不错法?”

“是这样啊大司马。这紫铜呢,我们现在主要卖给糜家商号和射家商号。他们给的价格都是一样的。每石紫铜两千钱。此外还有铁、锡什么的。这个卖得便宜,一石也就七八百钱吧。总的算下来,我们这个矿里,每个月的收入大概是二百五十万钱上下。按照朝廷的规矩,我们要缴纳三成的矿税。实际拿到我们手上的是一百六十五万钱左右。我们这里北来人和本地人,一共两千四百个兄弟,每个人每个月平均分到手里的就是接近七百钱。七百钱啊!这些年朝廷实行三十税一和占田令,粮价已经降到了一百钱一石的水平。也就是说,我们的收入每月可以买粮七石!这样的收入,不光一个人可以活得很自在,而且供养一家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个话关彝信。蜀汉和以前曹魏的士兵,每年的俸禄也就是五千钱左右。粮价没有降下来之前,一年的收入也只够买入三十几石粮食。和现在一年的收入可以买八十几石粮那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

“子明啊,我听说你们雇佣本地人为你们挖矿,你们一个月才给人家一石粮食?”

“哪有!再怎么也不可能这么低。矿工是个体力活儿,一个月吃下去一石粮轻而易举。我们真要是给人家一石粮,那人家每个月除了吃饭就没得剩了!我们这里薪酬给得最低的,也是每个月两百钱!大司马,这个事情你可以问耿县长。他的人可是驻守在矿上,月月要清查我们的账目好收税的!这点我们可做不了假!”

第一九九章 真彩云之南(三)

哼哼,还好老子是穿越者啊。平均收入这个概念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可是门儿清!

毫无疑问,这些昔年曹魏的俘虏们,来了这里后全都成了黑心的资本家。他们每人的年收入,至少在一万钱以上!也就是现在的南中人口基数太小,而且朝廷实行了占田令后,每个成年男子必须要每年缴纳二十亩田地的赋税,由此把相当一部分壮劳力给捆在了土地上。不然话,这里的铜矿生产规模还会更大。

不过算了,说起来,老子才是最黑的那个。

根据前文的计算,一石纯铜可以铸造九千枚铜钱。而糜家和射家给铜矿的开价是每石两千钱。然后糜家和射家转手卖给国家的呢?是每石四千钱。再加上两千钱的纯铜售价里,还有三成是赋税。所以,每石纯铜,关彝赚的才是最大头!

所以,关彝根本没有追究这些陇西士兵压榨底层劳动人民的兴趣。

不过嘛。

“具体多少钱我不想细问了,但是我告诫你一点:这里你们雇佣的矿工都是自由民。自由民,来去自由。他们不想干了就得放他们走!非但如此,你还要尽力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我给你们定个规矩,每年,这里的土著矿工死亡人数不能超过十人。只要超过一个,我就杀你们的一个人来赔!你记住了?”

“喏!草民记住了。大司马训令,绝不敢违背。”

“很好。子明啊,你和你的兄弟们来到我大汉都快两年了。生活这些怎么样啊?还想不想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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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 真彩云之南(四)

据说在西元十八世纪,一位中国商人带着他的小毛驴从缅甸回国。当时他的货物已经不多了,为了让小毛驴背上的货物左右平衡,就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放入毛驴背上的货框做了配重石。到了家之后,自然就把配重石随手一扔……然后,石头摔开,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绿玉石。

由此,缅甸玉矿得以发现,并迅速的吸引了无数的采矿人。

全世界,只有大中华文化圈里,深受汉文化影响的国家和民族,才会对玉石感兴趣。在历史的本位面,中国国土上有四大玉石产区,分别出产和田玉、蓝田玉、独山玉和岫玉。在这四种玉石中,蓝田玉开发应用的时间最早(传国玉玺就是蓝田玉),但在张骞通西域后,和田玉作为一种颜色相对单纯、洁白剔透的软玉,迅速得到了中国上层社会的认可。其地位在中国的玉石文化中开始一枝独秀。不过由于这个时代,汉家儿郎正在进行你死我活的自残,所以汉族对西域的控制力极弱,相对的,和田玉的产量也极少。

具体到关彝这个时间点来说,魏晋之前,玉主要是用来做礼器用的。偶尔用来做装饰品,也只是为了显示佩戴者的身份不同。而从魏晋时代开始,中国的玉石开始作为佩戴品,并逐渐的从统治阶级慢慢的流入民间。所以,在这个时间段开采、售卖玉石是很有搞头的。

独树一帜的缅甸玉以及真正的翡翠、蓝宝石、红宝石,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发现、开发。如果在这个时代把他开采出来。嗯,这又是蜀汉新的拳头产品。

“躬行,我大汉历任庲降都督,数你祖父最受南中人敬爱。我们这一次一路行来,大家都看到了。一听说马镇南的嫡孙来了,沿途的所有寨子全都大开山门,用最崇高的礼节迎接、招待我们。所以,在南中七郡,你的血脉比本官的官职好用多了。因此,本官需要你长期驻守在这里,把这里建设成为大型的玉石之城。”

“请大司马放心!”马义根本没有去问关彝凭什么就说这里有大型的玉矿和宝石矿——关大司马的手指是带金属性的。他说哪里的地下有什么,那就一定有什么。这一点在蜀汉政府内部是有共识的。

“大司马,下官一定安心在此扎根。招徕本地的土著,挖掘此地的玉矿和宝石矿。这不光是为我大汉的国库挣钱,也是让这山区里始终不得温饱的百姓们挣一条金光大道的生路。这也是我这个马德信的孙子,必须要为南中百姓去做的!”

“很好。我回了成都后,会给你派一支小规模的军队来。以后这里实行军管。此外,待第一批玉矿出产后,我也会对国内的世家开放玉石的采买权。以后生产归我们,运输、销售全部归各世家。”

嘿嘿嘿,听到关彝这么说。马义、王颀甚至老阿等人都奸笑了起来:自家这位大司马这两年是把蜀汉国内的世家搞得欲仙欲死,高(防和谐)潮一波又一波:一旦要给世家一点好处,必然就有新的政策来割世家的肉——反之亦然。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按自家大司马所说,这是一个全新的玉种的话,毫无疑问,这将引起蜀汉所有世家的疯狂。不,引起三国整个上层社会的集体疯狂。到时候谁配合自家大司马的改革,谁就有采买权,不配合的就一边凉快去……

“这个地方。”关彝在舆图上敲了敲永昌郡的郡治不韦县:“这个地方非常重要。除了躬行要以此为基地兴办玉石产业链以外。孔硕(王颀)未来几年也是要以此为基地活动的。”

“呵呵呵,大司马,终于要用到在下了么?”

看着这位在历史的本位面,先是代表曹魏出航日本,宣布邪马台国是魏帝国的藩属。跟随毌丘俭追击高句丽王室上千里,一直打到今天的小兴安岭勒石记功的超级牛人。关彝的心情也十分的复杂。

“孔硕到我大汉这两年过得还好吧?”

“劳大司马关心,为我取来了全家家人。这两年王颀在成都生活得很好。只是一直没有具体的事情做,只能是按照大司马的命令去复兴学堂学习各种农学知识。虽说确实也让我大开眼界,但毕竟我就是个劳碌命,不适合成天坐在屋舍内啊。说实在的,这两年,什么都好,就是闲得全身都快生锈了。”

“哈哈哈~~孔硕马上就要忙起来哪。嗯,孔硕可还记得以前在复兴学堂上,本官讲到的杂交水稻?”

“记得!”

“嗯,我大汉成都平原上的稻种主要传自古蜀国,是籼稻。其优点是口感好、稻穗大、米粒自然也大。缺点则是不耐寒、也不耐旱,而且产量不高。而在牂牁郡为代表的南中稻系里呢,那是糯稻。口感更好,但产量更低。这两种主要稻种的优缺点都很一致,所以用这两种稻种杂交出来的新一代稻种,其实和老稻种比起来,优势并不明显。”

“孔硕请来看。”关彝的手指再次指向舆图:“不韦县的东西两侧都是南北走向的大江。东边的这一条,是沧水(上游是澜沧江,下游叫湄公河)。在不韦沿着河谷,由此向南行进,可以直达林邑、真腊等国。这些小国国贫民弱没啥好说的。本官现在对他们的土地也不感兴趣。但是他们那里有一稻种,是籼稻。口感很一般,但胜在产量高、耐旱,而且对种植的田地要求不高。所以孔硕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沿沧水南下,去寻找那边的优质稻种!”

关彝所说的优质稻种,就是历史本位面上赫赫有名的占城稻。这个稻种在五代时期进入中国,之后由北宋政府大力推广。将中国本土的稻种进行了极大幅度的改良。以成都平原为例,以前蜀汉时期成都平原的稻田顶天亩产十石。但在北宋时期引入占城稻以后,最高巅峰产值是一年两季,亩产一共三十石。

作为一个农学生,关彝早就习惯了现代社会水稻单季亩产三十石(800公斤)的数值。所以穿越过来后对普遍亩产五六石的现状极为不满。但以前他忙着准备应对曹魏的灭国之战,所以没时间去搞这些。而现在,他终于抽出手来了。

“如果孔硕能够取回这样的稻种,本官有信心把大汉国内的稻田面积扩大五成以上,而且亩产提高三倍以上!”

“嘶~~~”作为一个屡屡展现神奇的妖怪,在场的诸人并不怀疑关彝话语的真实性。所以他们听到这样的数据后,无一不被震惊到了。

“还有这里。”关彝给了这群家伙一点点的消化时间后,又把手指指向了不韦县的西侧。“不韦县的西侧这条大江,叫做怒江(下游叫萨尔温江),由此南下,可以直抵南洋(怒江的出海口在孟加拉湾)。怒江再往西,还有一条大江,叫做丽水(伊洛瓦底江),此江纵贯谌离(缅甸古称)全境。由此江南下到达出海口再西行。就可进入贵霜帝国。此国强大,佛教兴盛。这个且不去说他,关键是此国的稻种乃是普天之下最好的稻种,若是能带回大汉与各种稻种杂交……而且此国还有一种作物,唤作甘蔗。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能够让大汉全国百姓顿顿都能吃上甜味儿!”

“诸位,永远不要小看商路的力量,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天堑都是通途。四百年前,博望侯(张骞)通西域的时候,在大月氏看到了产自我益州的竹杖、丝绸。由此博望侯知道,我西南山区里面一定有一条可以走出群山的商路存在。这条商路在哪里?就在这里!”

看着已经陷入呆滞的众人,关彝拍了拍王颀的后背:“孔硕啊,躬行这边若是做得好,后世的史书将会记载道:马义者,翡翠玉开采第一人,君子之美,躬行成之。而你要是做的好呢,嗯,史书上就会这么记述了:王颀者,引入高产稻种,养育华夏万民!”

青史留名!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动员了。马义和王颀都双眼赤红的对着关彝重重叩首:“大司马,多谢为我等指出这样的明路。我等敢不殚精竭虑,继之以死!”

这一章,向袁大德鲁伊隆平公致敬!所谓无商不富,无工不强,无农不稳。我们这个国家能够在今天整体稳定,诸位能够安然的坐在家里而不是担心哪颗流弹要了自己的命,袁隆平院士居功至伟!

第二零一章 真彩云之南(五)

现在的时间是西元265年的十月底。关彝上位大司马到现在已经有20个月了。

按照关彝的计划是五年内{60个月}启动新的北伐。所以,现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产业布局已经开始调整,各项恢复生产,发展经济,增加人口、田地的各项政策也已经铺开。剩下的,就是注意保证各项政策的有力执行了。

马义和王颀的永昌开发计划。马义的玉石生产估计能够在自己北伐之前开始有产出吧。不过翡翠要想替代和田玉得到广泛的认可,这个需要的时间可就海了去了。至于王颀的稻种、甘蔗引进计划,没有三五年,那也是看不到多大效果的。

那关彝为什么还要派出两员得力大将长期的陷在那里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开发永昌郡,一方面是让南中的土著们有一条生发的路子。这人哪,一般来说除了那些基因里就有残暴因子的以外。普通人若是能够通过劳动就能吃饱喝足甚至丰衣足食的话,谁tm愿意为了某个野心家或者敌国{东吴}的挑逗就造反啊?

说起来,自从诸葛亮四十年前平定南中后,这里就成了蜀汉的大后方。四十年来,蜀汉从这里不停的抽血,各种矿产资源、粮食、青壮、牲畜,南中源源不断的供应着巴蜀。可是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南中这个地方并不富饶,你连着四十年不停的抽血,南中已经受不了了!

别的不说,张嶷阵亡之后,无当飞军就断了传承。这就是明证——南中人为了蜀汉的北伐牺牲了太多的青壮,不愿意再把自己的好儿郎送到北方去战死。南中已经越来越贫困,对蜀汉政府的不满越来越高,蜀汉对南中的剥削不得不减缓了一些……

所以,关彝近期对南中的目标就是:我给你们弄铜矿,弄玉矿,由此发展商路,带动民生……如此种种,只求你们不要乱。我的北伐,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南中。

这是近期目标,至于远期目标呢?当然就是几年后的稻种改良以及北伐成功,雍凉纳入版图后的土豆全面推开种植了——这就彻底缓解了粮食不足的问题——这是即将发威的小冰河期的最佳应对方法。当然,这是很遥远的东西——不拿下雍凉,大规模改良稻种和推广种植土豆,那纯属自己找死。

所以啊,还是要北伐成功,拿下雍凉。蜀汉才能摆脱生存危机啊。

十一月三日,关彝从永昌郡北返,到了建宁郡的味县。这里是南中都督霍弋的驻节地。

“呵呵呵,绍先公,一年多不见,看到您身体康健,晚辈不胜欢欣。”

“呵呵,托大司马的福,减免了南中一年的赋税,又把税率调低了一半。整个南中百姓都缓了一口气,由此以前每年秋收时的固定节目,比如抗税啊、抗捐、暴动啥的都没有了。东吴的怂恿也失去了效果。所以这一年多,老夫的日子过得舒服得很。倒是大司马,这一年多操劳国事,都开始生白发了!”

是的,复兴社的人全都是劳碌命。他们这群年轻人,现在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孙刚带头,几乎个个都有或多或少的白发了。

“没办法,国势艰难啊。现在晋国和东吴都在开始振作了,这两国的底子比我们雄厚得多。如果我们不加速发展,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国力被对方拉开得越来越多。小子还想着三年后再次北伐呢,要是国力差距比以前面对伪魏的时候还大,那可怎么办?”

“嘿嘿,子丰啊,你说这些话,不是又想给老夫分派事情吧?”

说起来,霍弋对关彝的感情很复杂。

这臭小子是真有本事,军事上,打出了蜀汉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就不说了。这主政国家一年多以来,原先民生调蔽的蜀汉上上下下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这一点,霍弋深感欣慰。

但是呢,这小子又是一个权臣。而且是那种性格极为强势的权臣。而且,他还开了蜀汉建国四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先例:重用益州人!这就是让身为刘禅的发小儿,同时又是荆州派仅存的军方大佬的霍弋觉得很不舒服的地方。

哎,先看看这臭小子能不能像他说的那样,下次北伐一定拿下雍凉,彻底解决益州派不满这个问题吧。如果不能的话,说不得,拼着不要复兴社的股份,我也要串联荆州派的盟友们,逼迫这个臭小子改变战略方向,向东吴的荆州下刀了。

“嗯,好叫绍先公知晓,彝前些时候在谷昌那边发了一道命令,接受以前的陇西降军和本地土著,本着志愿的原则,参军。”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子丰啊,南中之地,民风彪悍。确实有那么少量的不安分的人,希望能够到战场上去博取功名。但这些人绝对不多。光是这么招兵,招不到多少的。”

“这个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也要跟绍先公说一声。自十一年前荡寇将军殉国以来,无当飞军就断了传承。而前年的白水关奔袭,若无南中兵翻山越岭阻断敌军退路,我与绍先公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这无当飞军必须重新组建!”

“无当飞军的价值老夫当然知晓。但是,自丞相平定南中以来,四十年间,南中人役于王事的已经超过了三万人。三万人啊!子丰,你要知道,现在南中七郡,民册上的人口,即使加上那一万多陇西俘虏,一共也只有十二万!其中还有七万多是汉民!如果你又要在南中征兵,征少了无济于事,征多了恐怕南中又会不稳!”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绍先公应该知道,南中七郡,实际人口约莫将近七十万!这其中大部分人,都属于各个部族的头人,不在民册之上。”

“这又如何?老夫知道你有钱,前些年也找孟休明{孟琰}买了好几万人。可是那些人都是他去从别的寨子里抢来的,那些人都是没啥战斗力的。真正有战斗力的,还是各个豪酋的私兵。可是他们又怎么舍得把私兵拿出来给你?南中,我们汉人集中居住的地方还好。高山密林之处,其实还是如同乱世:一个寨子里的青壮少了,等待他们的就是灭亡。”

“嗯,绍先公说得有道理。其实,南中现在的情况,和小子以前在涪陵郡面对五溪蛮的时候很相似啊。这样吧,请绍先公抽点时间,陪我去见一下孟休明。”

很多对西南三省不太了解的人,往往潜意识的认为彝族这个民族主要就是四川的凉山州才有。这当然是很大的误解,其实,在云南的彝族人一点都不少,而且一样有自己的自治州{楚雄、红河}。

而在关彝所处的这个时代,孟获、孟琰都是夷人{彝族人}。

作为在诸葛亮时代,跟随诸葛亮北伐过的孟琰,此时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部族,是南中最强大的部族。拥有的私兵不下三千人。

但是,孟琰心里也很清楚:作为蜀汉政府和南中土著沟通交流的主要载体。孟家不能太弱,不然在南中土著里面说话就没有分量。但也绝不能太强,否则蜀汉政府就会睡不着觉。所以这些年来,孟琰始终精细的控制着自己部族的规模:总人口一万人左右,精壮三千人——当然,既然是精壮,那就全部都是孟琰的私兵。

“休明公,您和我家三叔都是老熟人了,所以做侄子的不说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可好?”

“哼,那个花关索在我们南中可是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你这个小崽子又想来跟我打什么秋风?”

“我三叔的债跟我有啥关系?休明公,小子三年后要北伐。准备重建一支一万人规模的无当飞军。”

“嚯!臭小子好大的口气。说吧,你想怎么办?”

“朝廷要在南中征兵,这次征兵呢,实行自愿原则。绝不要求两丁出一四丁出二什么。就两字:自愿。当然哪,我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收,还是要审核的。但只要被录用的,他的家人,或者他指定的某人,都可以得到一万钱和一百石粮食。”

“臭小子,我知道你有钱。你这个价格也肯定能够吸引到很多南中人的响应。但是你以为随便找个南中人就是无当飞军了吗?”

“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所以休明公,你的孟家。要给我一千精锐做教官!”

“哧~~凭什么?”

“两条。第一,你选一个像样点儿子或者孙子,进入我大司马府。年底我们复兴社的股份要重新分配,到时候我让他进入复兴社做股东。股权最低不低于一厘。第二,你给我足够的私兵,我允许你往牂牁郡吞并雍家、朱家的部族。嗯,你的部族上限,可以扩充到三万。”

“此话当真?”

“当真,不然我把绍先公拉上干嘛?是吧,绍先公?”

“哎,孟休明,你我是不担心,毕竟是跟过丞相的人。但你的儿孙辈……”

孟琰的儿孙辈?那有啥好担心的?我费心费力的把铜矿、玉矿设在这里都是为了啥?我还提前几年布局改良稻种又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提高这里的生产力,改变这里的生产关系么?最多二十年,南中广泛存在的部族制就会瓦解。到时候,自耕农经济一样会像巴蜀那样成为这里的主体经济。到时候哪个头人想反?他大可以来试试嘛!

“呵呵呵,绍先公放心。这南中啊,很快就要不一样咯!”

第二零二章 我们的目标(一)

西元265年(蜀汉炎兴三年)十二月,成都,大司马府。新一届的复兴社股东大会在此召开。

“诸位,以上就是复兴社涪陵分社的财务报告,总的来说,得益于最近一两年我大汉的百姓手中终于有了点余粮,舍得花钱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我复兴社的产品终于开始真正的走入千家万户。所以,去年涪陵分社这边的流水一共是二十三亿,利润是八亿!”

“哈哈哈哈~~伯玉辛苦了。”

“是啊,我们都在外边忙,就伯玉一个人看守基业。没想到还越做越大,利润率也越来越高!”

“就是,伯玉果然大才!”

“哪里,要不是诸位兄长出生入死保住了这个国家,陈璨现在都在洛阳做寓公了,哪里还能执掌一郡啊。”

“呵呵呵,伯玉不用过谦。”关彝听到陈璨的这份报告,也充满了惊喜,不过穿越者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涪陵郡的产业发展到今天,已经有九年了!按照宋代一千文为一贯,一贯值银一两这样的最基础货币比值来算。涪陵郡那边一年的利润也就是八十万两白银。这点数量,和很多穿越者前辈动不动就瞬间赚上几百上千万两白银比起来,那是弱爆了啊。

“那么,无双,你这边呢?”

“哎呀,诸位股东,我这梓潼分社就不好意思得很了。因为今年八月下旬兄长才允许我在梓潼新建生猪产业链。所以呢,今年的梓潼分社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呃,净亏六千万。”

“哈哈哈哈~~~简无双,你这个惫赖货。别是贪污了吧?”

“MD贪就贪吧,胆子忒小了,才六千万!简无双,我越来越瞧不起你了。”

“就是就是。简无双,你怕什么?兄长又不杀贪污犯。只是罚款而已。哎呀,这些年你的钱都扔到女人身上去了。罚不出多少,不过你的股权倒是很值钱的。”

看着手下的兄弟们一阵起哄,关彝也是一阵大笑:这一屋子人。至少炎兴元年前就加入复兴社的股东们,是真的不太在乎钱了。所以听到简单在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就砸下去这么高的成本,其实一点意见都没有。

抬手制止了大家的起哄,关彝对简单笑道:“明年,流水三个亿,利润一个亿。”

“嘶~~兄长这么小看我?没问题没问题的哪。”

“哼,做不到的话,我可就要换人了啊。”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因为关彝自己也知道,现在雍凉地区由于司马望参与进了酒业,胡奋参与进了盐业。那商路是非常畅通的。一个亿?真的是小目标啊。

不过,既然说到盐业和酒业。

“呵呵呵。”看到关彝的眼光转向自己,陈寿长身而起:“诸位,江阳分社这边,复兴盐业去年一共产盐一百万石。每石售价三百钱。所以这一块的流水是三亿,利润嘛,因为今年给盐工们都加了薪水,所以利润只有一亿。”

复兴盐业的利润率低不能怪陈寿。这主要是因为关彝的政策:压低盐价,让老百姓吃上便宜的自贡盐。而且自贡盐业存在的更大价值是作为复兴社枪兵的最大兵源地而存在。

“嗯,承祚,去年转运来的伪魏俘虏都还好吧?”问这话的是赵毅,他现在是巴西太守。对江阳的情况并不了解。

“劳国威过问,都还好。这里面乱子是出了不少,但都还可控。而且随着时间延长,有俘虏迎娶了本地的賨女后。寿有信心,三年内这些家伙都会是我大汉的良民。”

“嗯,那就好。毅的巴西郡,安置的都是以前伪魏的随军民夫。这管理起来要容易许多。今年都有好多人和本地的女子成亲了。”

“那就好啊,那就好啊。”回答完了赵毅的提问,陈寿一拍脑袋:“被你这么一打岔,都忘了说正事了。嗯,各位股东,江阳酒业这边呢,今年一共是消耗了粮食十五万石,生产出的高度酒一共是四万五千石!这一块的耗资,粮食成本、人力成本、工具损耗、运输费用啥的,一共是六千万。所以,江阳分社这一年,利润只有四千万。”

“呵呵呵,承祚过谦了。江阳分社的利润可不止这么点。”张遵站起身来:“你这边出了四万五千石高度酒,我这边就收了司马望那老匹夫四百五十万石粮食。哎,粮食太多了,最近一年,我和惠兴(何攀)就忙着修粮仓储备粮食了。哦,兄长,各位股东。这个事情小弟也要说明一下。由于晋国的粮食进入我汉中,需要翻越秦岭。这损耗还是不小的。说起来是四百五十万石粮食,但我们是在斜谷北口交接,所以今年一年,实际入库的只有四百一十五万石。”

“也算不错了。那么,我复兴社今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伯耀兄?”

“哎,糜家商号这一年,由于国家重新掌控了所有织工,以及百姓手里有了余钱。所以今年糜家商号的流水也达到了十五亿,其中的利润是两亿三千万。”

“那么,综上,我复兴社今年的总利润是九亿五千万。”

“我等谨为兄长贺!”

“呵呵呵,诸位辛苦。大家同贺。那么诸位,今年的分红,还是按照原有的比例分红吧。然后,我要说一下股权重置的事情。”

复兴社现在不再是蜗居涪陵、江阳两个地方了。他已经成长为完全可以掌控蜀汉整个经济的超级巨兽。在这种情况下,股权还是过分的集中在元从派手里就显得不合时宜:这是自己给自己找敌人——复兴社的经济能量越大,为之侧目的人就越多。如果这个时候再不释放出部分股权,实际上就是逼迫荆州、东州、益州三派联合起来组建新的派别:反复兴派!

作为穿越者,关彝当然知道,所谓朋友、敌人,其立场都是可以转化的。亘古不变的只有利益。更何况他现在是掌控蜀汉的大司马,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有包容的手段和宽广的胸怀。如此,才能团结更多的人在他身边。帮助他把控住这个国家,并且跟随他朝着北伐雍凉这个目标迈进。

因此,复兴社的股权,必须重新分配。这不光是股权的问题,也是扩大以关彝为首的蜀汉新兴政治集团基本盘的问题。

新的复兴社,其股权分配是这样的。

首先,是复兴社的董事长,关彝关子丰先生。手握着两成股份。

接下来是第二大股东,糜照糜伯耀,一成股份。

然后是张遵、赵毅、简单、孙刚四个原始股东。各有五厘股份。以上人员,全部都是元从派。一共掌控复兴社四成股份,基本保障了复兴社的性质不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接下来是陈寿、李密、马过、马杰、陈璨、霍在、句宁、孟琰等,各占两厘股份。

然后是廖化、宗预、张微(张翼之子)、蒋斌(蒋琬之子)、向充(向朗侄子)等荆州派大佬们,也是各占两厘股份。

最后是吴乔、来庆、射雕、郤正、吕雅、常忌、杜轸、李骧、诸葛京、马义、毛炅、杨稷、何攀、文立等荆州东州益州派的新生代们,各占一厘股份。

还有两成股份,关彝把它分成了三个部分。

其中的一半,也就是复兴社的一成股份,由关彝代管。这是复兴社的公益资金,特别是像如前宕渠郡太守李赏李叔封那样为了复兴社的事业为亡故的,其烈属的抚养经费,都要从这里出。

有五厘股份,是罗宪的。作为益州大族出身,而且现在身为益州人在军方的新兴代表,罗宪值这个价。罗宪这会儿远在永安防备东吴,无法亲身参会。但也派出了自己的独子罗袭参会,算是彻底表明了态度。

而最后的五厘股份,关彝给了大将军姜维。

当然,大将军现在又跑到武都郡去了,这会儿不在成都。所以,代表姜维参会的,是他的儿子姜素。嗯,这孩子现在还只有十五岁,关彝已经预订了他未来的冠礼主持人和表字赐予人的身份。

可以说,通过这次的股权调整,关彝实现了蜀汉政权内部政治资源最大范围的团结。从此之后,或许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还是存在着的。但是元从派基本上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复兴派!

第二零三章 我们的目标(二)

“诸位,你们当中,有荆州人,有益州人,还有雍州、并州、豫州、幽州……多个州域的人。以前大汉内部,各个州域的人彼此之间的烂账,我不说大家也清楚得很。但是入了我复兴社,过去的一切都得放下。在我复兴社,只有一种人:为了大汉之复兴而努力奋斗的人!”

“我等谨记大司马(兄长)训示。必以复兴大汉为终身之志。”

“嗯,愿与诸君共勉。好了,今天我复兴社的事情就暂时到这里。伯耀,请给大家说说咱们这个国家这一年的收支。”

“喏,诸位。耀先说一下景耀六年(263年,曹魏伐蜀当年)的数字。这一年,全国在册民户二十八万户,九十四万口,兵十万零两千。在册田地两千万亩。当年赋税,钱五亿八千万,粮食四百五十万。蜀锦外销补贴钱一亿三千万,粮食一百万石,盐铁获利十亿七千万。”

“接下来是炎兴三年,也就是今年。全国在册民户四十三万户,一百四十四万口。兵九万两千人。在册田地四千八百万亩。今年的赋税是,钱二十三亿,粮食九百六十万石。蜀锦外销补贴钱六亿,粮食两百三十五万石。盐矿的税收,铁矿铜矿等矿山收入以及钱息收入等,一共是八亿五千万。此外,还有江阳酒业为我大汉换来的四百五十万石粮食。综上,今年的收入一共是钱三十七亿五千万,粮食一千六百四十万石(与晋国同年收入比较,粮食收入是晋国的六成,钱的收入是晋国的两成多一些。但粮食之所以占比看起来还算好看,主要是因为有高度酒的生产和对东吴粮食的大量购进,总体来说,此时的蜀汉,国力大概是晋国的四分之一)。”

毫无疑问,关彝执政的这两年,成绩是非常明显的。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民册上人口,生生的上涨了五成。在册的田地更是直接翻了一倍多。所以,虽然关彝把蜀汉的田税从十五税一以及每亩加收十钱直接降到了三十税一。但政府实际的收入还是明显的上涨了。

“在支出了官员俸禄、皇室供养、军饷、战马养护、战船打造、工人工资等各种费用后。今年国库的实际收入是钱十亿零三百万。粮食一千万石。加上去年的盈余,目前国库内一共有钱四十五亿,粮食一千四百五十万石。”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蜀汉全国即使明年颗粒无收,关彝都能咬牙撑过去!

“我等谨为大司马贺!谨为大司农贺!”

“呵呵呵,同贺同贺。”

“诸位,在清楚了我们的家底后,接下来的三年,我们的工作该如何去做,就非常清楚了。嗯,诸位,除了常规工作以外,明年我们重点要做的事情有这么几件。”

“我等谨候大司马指示。”

“第一件事,继续强力清查户税!诸位,大汉在两年的时间里户口翻了这么多,一方面是两年前的新都、阳安关大战我们俘虏了近二十万的人口。这是一剂大补。另外就是抄了一些巨蠹的家,释放出了不少人口。还有就是认真的清查了一年的户税。在本官看来,我大汉的人口,短期内是不太可能有如此迅速的上升了,但无论如何,只要继续努力清查户税,即使每年只能增加个一两千人,但那也是人啊!本官现在对人口的渴望,完全可以从喉咙里伸出手来!”

张遵为首,在场的一众地方官齐齐起身:“我等谨遵兄长之命!”

“善,这第二件事呢。就是明年在梓潼和巴西对考成法和占田令展开试点。以后官员政绩如何,是否应该升迁或者降职,本官首先看的就是这个郡、这个县的人口是否增长,在册田地是否增加。当然,为了防止有些官员为了升职虚报人口田地,这必要的考核、巡查、暗访也是有的。这个事情,主要是茂通(常忌)和超宗(杜轸)负责。”

“我等领命!”

“这第三件事呢,就是蒙学建设的全面铺开。呵呵,行宗,本官这次可是给你准备了一百万石粮食哦。你那边的事情做的怎么样啊?”

“多谢大司马。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师资、教材均已准备妥当。只要大司马这边钱粮一到位,各地蒙学马上就可开工。”

“嘿嘿,钱粮的事情,你找叔龙(李骧)要。但是我跟你说啊,行宗,这十九所蒙学(涪陵、江阳、蜀郡之外十九郡每郡一所),修的好不好看是次要的,但房屋的质量一定要绝对安全。要是这里面出了问题,哼哼~~~”

“不劳大司马操心,我和叔龙已经主动向茂通那边报备了。十九所蒙学的修建,全程都有茂通的僚属对我等进行监控。”

“善,接下来我说第四件事情。扩军!”

自从两年前的那场大战打完之后,关彝小规模的补充了一部分蜀汉的兵力(主要是复兴社自己的军队)。现在,蜀汉全国上下排除各地主要起维持治安作用的郡兵之外,正规军队只有九万两千人。

机动兵团,司令官姜维。主要驻地:武都郡、阴平郡。三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七千人。

汉中兵团,司令官张遵。一万五千人。

永安军团,司令官罗宪。七千人。其中,水军两千人。

南中兵团,司令官霍弋,五千人。

羽林军团,司令官关索,一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三千人。

复兴军团,一共一万五千人。目前由关彝的十多个学生统帅,驻地以涪陵和江阳为主——主要是这里承接了最大数量的北方俘虏。

“诸位,现在已经十二月了,过两天就是炎兴四年了。本官计划,早,在炎兴五年。晚,不超过炎兴六年就要发动北伐。为了此次北伐的成功,我们必须出动至少十二万的兵力。在家里要留下至少三万兵力。所以,在明年,全国要把兵力恢复到丞相时候的巅峰,十五万!也就是说,明年,我们要增兵六万!”

关彝说出这话的时候,武将们还好,文官们可就人人皱眉:又要穷兵黩武吗?

关彝当然知道下面的人思想其实并不统一。但是作为穿越者,他怎么会犯穷兵黩武的错误呢?他可是非常清楚:蜀汉,这个时候仅仅是缓了一口气而已啊。

“仲英!”

“兄长请示下。”

“待会去找叔龙划钱划粮,另外承祚这边也给你准备了几千石的烧刀子。你的任务是,深入羌地,招揽羌人加入我军。粮食、金钱、美酒,我都可以支持你。但是你要记住两点,第一,不要整个部落的收买,而只是找这些部落购买他们的战俘,或者出钱邀请他们的精英勇士。第二,只要你看得上,而这些人又愿意跟你走,你一定要把这些人的家眷带到我大汉的内地来安置。一年时间,钱粮酒我给你敞开供应,你要还我一支强大的羌地骑兵!有没有问题?”

“额,小弟有两个请求。”

“讲!”

“第一,请兄长征辟大将军的侄子龙子晖,然后把他分派给我使唤。第二,兄长的意思小弟大概猜到几分,这羌人骑兵的来源,那是越杂越好!所以小弟计划除了在汶山郡以及晋国的凉州招募以外,也想到汉嘉郡去招募部分夷人,同时小弟还想进入西海(青海湖),去招募一部分蕃巴、藏巴人(藏族此时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民族)。”

“很好,你完全领会了为兄的意思,都依你。好好去做吧。”

那么,接下来。“孟明!”

“大司马,毛炅在此。”

“我这次去南中,已经和绍先公、休明公说好了。以休明公的一千私兵为骨干,重建一支一万人的无当飞军。你是云南人,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喏!请大司马放心,只要钱粮跟得上,属下尽可能的招揽那些深山中的土著下山,这样可以把因为征兵对民生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很好,都是聪明人啊。

“宁国!”

“大司马,属下杨稷听候命令。”

“江阳郡和涪陵郡,是我复兴社起家的地方。这些年,这两个地方的户口数也是大增。你去江阳,新编枪兵五千人。去涪陵,新编鸳鸯阵士兵五千人。此外,我已经和步家说好了,只要我们是自己拿钱粮招揽武陵郡、天门郡的五溪蛮下山,他们是不会对我们的征兵进行干涉的。这两个郡,你去给我征一万人来!”

“喏!大司马,我大汉现在钱粮不缺,招人应该不是难事。但是属下其实不通战阵之事……”

“呵呵呵,这个你放心,我有学生艾非、李翔等人,可以充任统帅。另外我的卫队长老阿已经七十多岁了,实在是不能上战场了,非但他不能上战场了,我的第一届卫队,那五十名无难老兵都该退下来了。这次都全部交给你,征兵、统筹、后勤保障都是你负责。训练,全部交给他们。这一次,我们有足够的训练时间,所以,要把他们按照虎步军或者无难军的标准进行训练!”

“属下领命!请大司马放心,一年之内,一定还大司马一支精锐!”

第二零四章 我们的目标(三)

“嗯。很好,这就解决了四万人了。接下来,由大司马府发出布告,以蜀郡、巴郡、巴西郡、广汉郡四郡为核心,按照三丁抽一的原则,征兵两万人。咦,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这是什么眼神?”

“嘿嘿嘿。”大家都尴尬的一笑,最后是诸葛京起身说道:“大司马,属下们一开始听说你要扩军六万都吓坏了。可是后来听您这么一安排,前面四万人基本都对我大汉民生没什么影响。我等以为后面两万人,也不用征调内地的汉民呢。”

我K啊,你们都在想什么啊?现在政府民册上的人口多了四十来万,我从里面征兵两万已经是很克制了好不好?再说了,异族军队多了好啊?到时候本民族武装力量少了这些异族军队可是要反噬的!算了,这会会场里就有其他民族的人,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总而言之,民族大团结万岁!

“三叔,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哦。”

“呵呵呵,好啊。在成都待久了,全身骨头都快酥了。”习惯性的不着调了一句后,关索认真的供拳领命:“请大司马放心,一年后的新羽林军团,绝不会像两年前那样。”

“那是当然,有三叔办理此事,我深具信心。嗯,贤侄,你就跟着我三叔去羽林历练吧。好好去做,不要堕了你父亲大汉第一将的威名!”

“请叔父放心,姜素定在羽林好好学习,以后也要为大汉的复兴尽力!”

“非止贤侄呢。三叔,这位,还有这位,都交给你了。”

关彝说的另外两位,就是张翼的儿子张微和罗宪的儿子罗袭。把两位益州派军头的儿子放到现在复兴系牢牢把控的羽林军团里任职,既是拉拢,也是人质。此乃政治斗争必须要做的事情。

“多谢大司马让我等出仕,请大司马放心,我等在羽林军中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大司马北伐时,我等愿做先锋!”

“呵呵呵呵,好啊。我就期待两位少将军到时候的表现了。好了,征兵的事情暂时说到这里,第五件事,修路。”

蜀道难啊,不好好的交通整治一下,关彝储备多少粮草都没用。

“在两山之间架设飞索运输的第一期实验已经完成。今年梓潼郡已经架设了三条索道,使用效果很不错。我的意思是,在山岭集中的地方,都要尽可能的架设飞索。同时加固栈道。以后人和马匹从栈道走,粮食兵器甲仗什么的就从空中走。如此,粮食的消耗至少可以减少一半!”

“这是一个耗资巨大的工程。鉴于国家这两年来粮食储备已经初具规模,所以,大司农,以后蜀锦外销后,就不必从东吴那边购置粮食进来了。我们现在是粮食多,现金少。这结构要稍稍的调整一下。”

“遵命。”

“嗯,全国架设飞索、加固栈道的事情,统筹一事由叔龙{李骧}负责。各地官员要积极配合。如果胆敢玩忽职守,导致工程进度迟滞的,超宗,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大司马请放心,我等必然将此事办好。”

“善!”拍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再次提振了一下后,关彝站起身来:“诸位,明年,炎兴四年。是决定我们将来的北伐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性一年。所以大家的担子都很重。最近,我是听到了一些不同的意见。有的人说,晋国刚刚完成禅代,急需稳定国内局势,因此短期内不会来犯我大汉,我们不如趁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还有的人说,既然伪魏已经不存在了,那我们北伐就没有讨伐篡逆的名义。而东吴那边新君上位之后又搞得朝野动荡,我们为何不顺江东下,拿回荆州……这些想法,都有道理。但是,本官不采纳!”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下面眼神复杂的众人,关彝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我大汉现在辟处益州一隅,其实一直都没有能够解决生存危机。和晋吴两国比起来,我国人口少,土地少,山地众多,治理成本高昂。国家发展的潜力远远比不上晋吴。如果三国都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其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我大汉最先灭亡。所以,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要打出去!”

“那么,既然要打出去,为什么不能先打荆州呢?东吴和晋国比起来,要弱得多是不是?可是,先不说我国在维持北方战线足够兵力的情况下能够抽出多少军队伐吴的问题。就算我们把荆州打下来了,我们守得住吗?那里可是四战之地,在我国的国力足够雄厚前,我们是无法同时维持两条乃是三条战线的!

但是很不幸,一旦我们拿下东吴的荆州,在荆州,我们会遭到晋国和吴国的两面夹击。汉中这边还要面对晋国的雍凉战区数万精兵。而且失去了荆州的东吴也必然会对我国展开强力报复,在南中尽力的给我们添麻烦。那时候,我们就会顾此失彼,一个不留神就是全面崩溃!”

“所以,要生存,必须打出去。而要打出去,唯一的方向,只能是雍凉!关彝希望大家好好的记住这一点。我复兴社,可以有多个声音。但是,只能有一个目标!三五年之内,这个目标,只能是雍凉!”

话说到这个份上,底下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兄长{大司马}高瞻远瞩,我等拜服。敢不为了北伐竭尽全力!”

哎,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说这个话的啊。罢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人杰,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也有自己的切身利益可以考虑。我tm虎躯一震,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完全效忠?那是魔幻片不是历史剧啊。

散会了,关彝把孙刚、陈璨、罗袭三人留了下来。

“我待会还要去东宫向太子汇报今日会议的情况。时间很紧,咱们长话短说。伯玉,步阐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起来,步骘的两个儿子,长子步协这个时候已经挂了。次子步阐步二爷果然如同历史本位面上那样,通过贿赂濮阳兴,成功的拿到了西陵督的职位。

可惜,好景不长。孙皓上台后,完全没有他以前那两位叔叔的温柔,直接以暴风骤雨之势夷灭了濮阳兴三族。而且马不停蹄的开始朝着昔年鲁王党的势力展开报复。

虽说孙皓、钟会用的是清查户税的名义。但这种事情,哪个政治人物还看不清楚吗?你要查户税,为什么不去查张家、陆家、鲁家,非要朝着全家、吴家{吴景}、吕家{吕岱}下手。你想干什么谁还不知道么?

朝廷里的靠山倒了,废太子孙和的儿子登上了皇位。而且这位皇帝明显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反而显得睚眦必报。这才上位不到两年啊,就急不可耐的对着鲁王党下手了——孝子,你为父报仇的心情也太急迫了一些吧。

{孙皓:你们要是来过一下朕幼年时那种生离死别,朝不保夕的生活,就能知道朕的心情了。}

在历史的本位面,孙皓上位的时候蜀汉已经灭亡了。所以当时的步阐没得选择,只能投靠晋国。但是这时候不一样啊,蜀汉还在,而且蜀汉的当家人还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啊!

“兄长,步仲思的意思是,若是吴帝再这么逼迫他们步家,他就准备把西陵献给我们大汉。可是问题就在这里,我大汉的巴东郡和他步家的西陵之间,还隔了一个建平郡啊。”

“这点不考虑,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拿下西陵,势必会引发和东吴的全面战争。那边那位新上位的皇帝可是个疯子,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

“小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小弟给步仲思的回信是让他安排自己的一个儿子到我大汉来做个后备。”

“呵呵呵,步仲思怎么说?”

“他说,若是我大汉没有接纳他的勇气。他就只有向晋国投降了。”

“这个嘛,哼哼,有陆幼节在,他也未必能顺利投降啊。定烈,你在巴郡的大船打造得如何了?”

“回兄长的话,巴郡这边新打造了三十艘楼船,一百艘艨艟。都按照你的设计,加装了拍杆和绞盘式投石机。有了这些东西,小弟有信心和东吴的水军斗上一斗。”

“哎,可惜孔硕被我留在了永昌郡。”深刻的感受到本方没有出色水军将领的遗憾后,关彝对着罗袭道:“子承,你父亲那边怎么说?”

“大司马,父亲说,三峡那边,夏季水流湍急,过夔门的时候,大船会被水流冲击得无法操控,要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江心中的礁石,注定是船毁人亡。而且,就算运气好冲出去了,要想回来也很麻烦:还是水流过急,没有大量纤夫拉扯,大船根本无法逆流而上。所以,如果大司马要想去接应步家的话,只能选择冬季的枯水期出兵。”

这个?我怎么知道孙皓具体在什么时间对步阐动手啊?哎,步二爷,你自求多福吧。如果你家皇帝是在夏天对你动手,我想救你都救不了啊。

第二零五章 群鸦的盛宴(一)

西陵,把控长江水道之咽喉。是长江上游和中游的分界点。无论政治、经济、军事,都是至为紧要的一点。

步家,深耕西陵三十年。是整个西陵的土皇帝。西陵周边的田地,步家占了七成以上。手下的庄园不计其数,掌控的人口不下十万。

数十年来,步家依靠东吴朝廷里全家的大力支持,一直稳坐西陵都督这一官位。全家倒台后,又迅速勾搭上了濮阳兴,继续保持自家对西陵的把控。然而,当濮阳兴倒台后,步家突然发现,自家在东吴的政治体系里,越来越孤立无援……

甘露二年(265年)年初,东吴朝廷发布命令,严查各地隐匿人口,严格落实户税相关规定。

3月,以吴郡钱塘为基地的吴家被开了第一刀。

这一家子的开创者是孙策孙权兄弟俩的舅舅吴景。早年孙策渡江开创基业,吴景鼎力相助。算是东吴政权的开国功臣之一。可惜,吴景后来死得早,两个孙子,一个吴安紧跟鲁王孙霸,一天到晚就找孙和的麻烦,后来孙权赐死孙霸的时候,附带的把他也给砍了。而另一个孙子吴簒就更惨,他好不容易躲过了南鲁党争,熬死了孙权。结果碰上了孙峻杀滕胤,他作为滕胤的女婿也跟着被砍。吴家就此衰败,彻底退出了东吴主流政坛。

不管怎么说,吴家是东吴的开国功臣。几代人积累下来那是家大业大。整个钱塘县有小一成的土地都是吴家的。而吴家现在的家主是吴景的曾孙子吴佳,官职不过一个县令。啧啧,家里那么有钱,又没有强大的力量去守护,你爹还是鲁王党,不搞你搞谁?

265年3月,尚书令钟会、解烦督沈莹带领解烦军一部突击钱塘,对吴家的佃户、农奴、家将进行了彻底的清查。十余天后得出结果如下:

钱塘吴氏,事发前向朝廷报备的自家田地是一万三千亩,报备的人口为一百三十五人。经仔细点查,吴家实有田地十五万四千余亩,家族成员为十八人,另有家将、门客、歌舞伎、侍女、家奴一共三千九百余人。依附于吴家土地,不在政府民册上的农奴为六千五百余人。合计,超过万人。累计历年偷税漏税达十七亿钱!

孙皓批示:责令吴家补交税款,并予以相应罚金。

钟会报告:吴家无法足额缴纳相关款项。

孙皓批示:抄家,吴家人流放广州。

应该说,当孙皓和钟会刚刚拿吴家开刀的时候,是引起了东吴广大世家不满的:隐匿人口和土地,这个事情全东吴的世家都在做。户税这个东西咱们这地方上百年都没认真执行过了。就你们两个王八蛋事情多。你们想干啥?

是,吴家是没落了。跟我们也没啥很铁的关系。但他毕竟是我们世家中的一员啊。你皇帝挑一只弱鸡来杀是不是对我们进行试探?看我们的反应?我们要是没反应你是不是就要大规模的真正的开始清查户税?好啊!那我们就拿点反应出来给你这个皇帝看看!

但是,还没等东吴的世家们相互串联集体发难,孙皓的下一个动作就让大家生不起气了。

在拿到吴家的家产后,孙皓立刻就近划了一万亩给解烦督沈莹,理由很简单:忠于王事,公忠体国。吴兴沈氏的家产一瞬间就上涨了两成有余。

这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其一,刀把子在朕手上哦,不要跳,谁跳杀谁。其二,听话的宝宝有糖吃。

如果说孙皓这么做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广大世家的不满,那么下一家的倒霉,反而彻底的让东吴大多数世家吃下了定心丸。

5月,钱塘县的另外一家土豪,全家,被周处带着人给抄了。

想当年,全家因为孙鲁班而权倾东吴朝廷一时。可惜孙权、孙峻死后,孙鲁班上无老爹保护,下无奸夫包庇。全家瞬时直线堕落。有的人被孙綝逼迫投降魏国,有的人被孙綝砍死。到了现在,全家当年钟鸣鼎食的兴旺已经远去,留在东吴的全家,只剩下了全琮的小儿子全吴这一脉。这全吴现在也仅仅是个尚书。面对皇帝的屠刀,全家毫无抵抗的能力。

全家被抄后,周处也得到了一万亩田地作为奖赏。

紧接着是6月,钟会再次出手,把吕家给抄了。

这个吕家的开创者乃是吕岱,作为淮泗派的代表,吕岱长寿的一生就是为不断为东吴开疆拓土的一生(开拓福建,从关羽手里挖走荆南三郡,底定交州)。可惜,在南鲁党争中,他也是鲁王的支持者。

吕家后来深耕交州,是交州的超级土豪。这一次钟会亲自带队远赴交州清查吕家的户税,那收获自然也是杠杠的。等到钟会回到建业,孙皓立刻封钟会为揭阳侯(县侯,封地在今天的汕头)。

到了这个点,东吴的世家们都自以为是的咂摸出味道来了。

皇帝陛下并不是真的要在全国清查户税,而是借着查户税的名义来清洗鲁王党的余孽。

所以,俺们当年是太子党的可以安心睡觉了。

不!等一等,不能睡!吴家、全家甚至吕家,当年或许都阔绰过,但现在早就已经没落了,这几家的味道,就跟鸡肋一般。而现在鲁王党的残余势力中,最强最富最让人垂涎三尺的,是西陵的步家啊!

没看到帮着皇帝陛下清洗鲁王党残余的那几个穷鬼都得了极大的封赏嘛!要是把和西蜀的复兴社合作,这些年富得流油的步家给拿下?!这画面太美,我TM都不敢去想!

于是,到了这一年的6月下旬,自以为看清楚形势了的东吴世家们,群起上书弹劾步阐的种种不法行为。要求皇帝陛下彻查步家的一切罪行。

可以说,从关彝怂恿钟会来到孙皓身边开始,东吴的历史就深刻的改变了。

在历史的本位面,孙皓虽然也是依靠以前南鲁党争里的太子党为基本盘,然后清洗其他势力。但是由于小时候过于悲呛的生活经历强烈的刺激了他,同时身边没有一个让他信服的人来引导。所以孙皓对东吴朝堂的清洗显得过于急躁和残暴。

由于过度的急躁和残暴,使得东吴世家,尤其是江东大族们对其进行了激烈的对抗。搞得孙皓一度想寻求与步阐(荆州帮)合作,来压制扬州帮。在历史的本位面,孙皓曾短暂的迁都武昌,就是明证。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钟会的指点和帮助,又有了关彝的改革在前。孙皓在东吴的种种为政措施,变得更有方法和技巧。在获得实际好处的同时,也没有过度的刺激到东吴世家,特别是没有引起吴郡、会稽郡的主要世家的反感。所以,这个时候的孙皓,不需要借助世镇荆州的步家来压制扬州的世家。

然后,步家就悲剧了。

步二爷虽然蠢,但并不是废物。吴家、全家、吕家……昔年鲁王党的战友们一个个的倒下了,下一个是谁他心里很清楚。作为鲁王党残余势力里唯一手里握有相当力量的家族。步家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

还是那句话,你不给我活路,我就不给你出路!

从这一年的6月开始,步二爷就开始积极的联络涪陵郡的陈璨:给你们家老大说一声,要不要西陵这个凼?我白送给你们。

坐镇复兴社老巢的陈璨,这个时候早就不是当年的傻白甜了。收到步阐的来信后马上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你在西陵竖起我大汉的旗帜,必然遭到东吴的讨伐。然后就是我大汉出兵帮你解围是吧?解围之后,你还是希望继续做西陵督吗?

步阐说,是的,我就喜欢做西陵督。我会为大汉效忠,为你们看好东大门。从此你们的巴东郡就成了内地。永安军团每年高昂的军费就可以省下了。

陈璨看到步阐这个态度马上就没有了兴趣:呃,兄弟,看在这么多年我们复兴社和你步家合作愉快的份上,你把其中的一个儿子送到我们大汉吧——你家那皇帝是个狠人。抄家完了迟早都是要夷三族的。为了你步家不至于绝后,你还是早作准备吧。

可是步阐在西陵做了这么久的土皇帝,怎么舍得放弃西陵呢?好吧,你蜀汉不敢出兵是吧?那我联系晋国就是了!

第二零六章 群鸦的盛宴(二)

西元265年的十二月,坐镇晋属荆州的最高长官,汝南王司马亮收到了步阐的请降书。

司马亮接到这封信件后不敢擅专,立即向洛阳城的皇帝侄儿汇报。而司马炎在接到报告后,马上兴高采烈的召集了自己的亲信们开会讨论。

“陛下,此事不可行。我国与东吴缔结盟约还不到半年,如果这个时候接纳步家的归降,毫无疑问要引得东吴与我绝交。”

首先站出来表示反对的,是车骑将军贾充。贾公闾先生以前一向以善于逢迎巴结领导著称,这个时候居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由此可见他的内心是多么的不想接招。

“呵呵呵,贾车骑什么时候也如此重视盟约了?如文皇帝(司马昭)所言,盟约存在的唯一价值不就是用来撕毁的么?正因为我国与东吴签订了盟约,所以这个时候接受西陵,才能算是出其不意啊!”

不用猜,说这话的肯定是镇军将军、临晋侯杨骏了。

现在晋国的中枢,已经隐隐有了党争的苗头。

这里面,尚书令裴秀、车骑将军贾充是一党。作为从司马昭的大将军府里一路走来的老人。这两位最看不起的就是杨骏了:我们帮着文皇帝纵横捭阖的时候,你丫在哪里啊?!怎么滴?以为你女婿当了皇帝就想对我们取而代之?再等十年吧!

而对于杨骏来说,他心里也看不起这两个人啊: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闻喜裴氏?河东贾氏?TM的都是些什么弱鸡家族啊?哪里比得上我们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呢?早年我因为是司马炎的老丈人,在他上位之前必须趴着。现在我女婿都是皇帝哪!你们还霸占着位置不放,你们才是罪该万死啊!

本朝太祖曾经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一个政治集团,哪里可能真正的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呢?内部的明争暗斗绝对不会少。很多时候,这些争斗是非常有必要性的:他会帮助大家都时刻提高警惕,不断的提高自己——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也。这一点,关彝的复兴社就做得很好:元从、荆州人、东州人、益州人,全都挤在复兴社里。要想获得董事长的首肯,那就努力的拿出成绩来呗,这是良性竞争。

但是陷入党争就不好了:事情对错不要紧,总之你反对的我一定支持。你支持的我一定反对。昔年东吴的南鲁党争就是如此,东吴也因此元气大伤。

“呵呵呵。临晋侯,这不是绝交不绝交的问题。问题在于,西陵,乃是四战之地。我们若是吞下了西陵,就会直面吴蜀两国的兵峰。到了那时候,谁去收拾残局?临晋侯你吗?”

毫无疑问,在钟会出奔后,晋国中央的这个小圈子里,最有军略的就是尚书令裴秀了。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接受下来了怎么守?

“哼!尚书令,这事还不简单。荆州军团集体南移不就好了嘛。多年以来,我大晋的荆州水师,只能是在汉江里面操练。这汉江的水域比起长江可要狭窄得多啊。长此以往,哪里能锻炼出真正的水军。若是能够拿下西陵,我大晋的荆州水军才能真正的进入长江!如此,才能为以后的灭吴打下基础!”

能够说出这番话的,当然不是杨骏了。弘农杨氏,家学渊源。虽然很不幸出了杨骏这样不知进退又优柔寡断的家伙。但毕竟底蕴在那里摆着,所以每一代杨氏子孙,肯定有非常优秀的人才。

现任中领军的杨珧,乃是杨骏的二弟。在历史的本位面,他提早的看到了本家在晋朝朝野权倾一时花团锦簇下的灭族危机。多次劝诫自己的大哥杨骏惜福收敛。对杨骏执政期间种种错误的举措尽力弥补。还一手提拔了西晋名将马隆……可惜,最后杨骏被贾南风夷灭三族的时候,他也跟着做了陪葬。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杨家还被裴秀和贾充压制着呢。所以这个时候,他当然是要帮助自己的大哥尽快上位。

“哦,文琚此言,甚是有理啊。”好了,司马炎的领导能力也不如他爹。在下属没有表达完意见之前,抢先发言了。

裴秀和贾充是什么?久经考验的超级政客。司马炎这话一出口,他们就明白了这位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哎,臭小子,你爹才死了不到一年啊。你就把他的话全忘了吗?“不要因为新朝建立,就忙着豁取军功以提升自己的威望。”这句话,你真的全忘了吗?

算了,我们不说话了好不好?到时候西陵拿下来了,你们就知道惹了多大的一个麻烦!

“那就传旨,让汝南王那边与步仲思加强联系,同时制定出兵接应的方案。”

“遵旨。”

于是,皮球转了一圈,现在回到了晋国的荆州军团身上。

现在晋国的荆州军团,其主要官员是这些人。

总司令官,汝南王、镇南大将军司马亮,坐镇新野。

前敌指挥官,扬烈将军王浑,坐镇襄阳。他的护军,是被关彝放回来的胡烈。

后勤指挥官,荆州刺史、安南将军、钜平侯羊祜,坐镇南阳。其参军是南阳本地人刘阜(此人的玄孙是魏晋八君子之一的刘惔)。

整个晋国荆州军团,263年之前是五万人。后来司马昭发动灭蜀战争,刘钦带走了一万。魏晋禅代此时也才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军团进行补强,所以此时的荆州军团,只有四万余人。

266年一月,接到洛阳命令的司马亮在新野召开了荆州军团高级官员的扩大会议。

“陛下已经下旨,西陵,乃是卡在我大晋荆州腹心的一把利刃。今日因为吴国内部的问题,出现了如此的良机。是万万不能放过的。所以,陛下的命令是,加强与步家的联络,同时荆州军团要动员起来,随时准备南下接受西陵。”

司马亮说出这些话之后,会场内其他的诸多荆州高级官员,人人都皱紧了眉头。

“大王,末将有下情容禀。”

“哦,叔子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大王,末将陪大王来此荆州上任已有五月了,对荆州的民政多少有了些了解。这荆州,现在的情况极不乐观,实在是不适合现在就擅动刀兵啊。”

“哦,叔子居然如此说,能否细讲?”

“诺。大王,我大晋辖下的荆州,去年汉江大水,淹没了良田十数万亩,今年汉江又有改道,沿途百姓流离失所(汉江早年是一条脾气很不好的江,一直到后来逐渐稳定,特别是与长江的交汇口逐渐融合成一个后,才促成了武汉这座城市的出现)。而且两三年前,刘太守抽调走了荆州最精锐的一万战兵,现在这些战兵全部滞留在长安未能归建。这些士兵的家属也极为不满。同时荆州战区由于多年未有大的战事,所以武库也较为空虚。真要打起仗来,库存的弓箭可能不够一旬的消耗!”

“是啊,大王。末将虽然久在荆州,对刚才叔子说的这些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末将还是要承认叔子说的有理。这汉江水患未能彻底根除前,我大晋的荆州民生始终无法稳定。并不能支持我荆州军团长期作战。”

“哎,寡人虽然不是亲民官,但是来了荆州这么些日子,多少还是听到一些下面的情况的。寡人也不认为这个时候接受步家的投降是好事。可是……”

下面的话是司马亮没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陛下刚刚登基,急需开疆拓土来展现他得国的正当性——特别是司马家在西蜀大败而归强行上位之后,这种迫切性就更为强烈了。

“哎,寡人的意思是,陛下的命令是要执行的。这样吧,玄冲(王浑)和玄武(胡烈)这边,整备军马。叔子这边,加强和步家的联络。钱粮啊,兵器甲仗啊,现在在长安的荆州兵归建什么的,寡人去洛阳给你们打官司!”

“多谢大王体谅我等。”

“不然,大家既然都在一起共事,当然要同舟共济。”

第二零七章 群鸦的盛宴(三)

时间进入了266年,晋、汉、吴三国都围绕着西陵开始打起了各自的算盘。

西陵的地理位置之重要已经无需再做强调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盘踞在西陵的步家。这一家子经营西陵三十多年了,积累的财富和实力相当惊人。这样一块鲜美的肥肉,理所当然的吸引了众多的乌鸦纷纷靠拢,就等着机会扑上去撕下最肥美的一块肉来。

266年1月,晋国开始为本方的荆州军团紧急拨付了三十万石粮食、一亿钱和两万副战甲等战略物资。同时命令现在在雍凉战区的原一万荆州军归建。

2月,吴帝孙皓发布圣旨,说西陵都督步阐,镇守西陵多年,忠勤王事,多有功勋。特提拔为绕帐督(亲卫队长),到建业任职。

步阐接到命令后,一边上书孙皓。说什么臣才德不足,不能担任此职务,请陛下收回陈命云云外。立即向北荆州的司马亮摊牌:西陵,要不要?要的话开个价出来。

3月,孙皓第二道征召的圣旨来到西陵,说小步啊,朕实在是非你不可啊,你就来吧!随同这道圣旨一起出发的,还有建业的五千无难军开始沿江而上。与此同时,镇军大将军陆抗受命进入江陵城,左大司马施绩开始召集东吴荆州兵团的众多武将聚会。

同样在3月,晋国给步阐的回复正式送达:西陵,我们要了!步阐同志能够幡然悔悟,脱离东吴这个邪恶的政权,反正到伟大光荣正确的大晋。这份功劳是极大的。现在正式任命步阐同志为大晋的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领交州牧,封宜都郡公。

4月,周处的无难军到了南郡的郡治江陵城与施绩、陆抗等人会合。同时东吴的荆州、扬州等地的地方官开始组织治下的民夫,将各种粮食、甲仗等物资向江陵城汇聚。

同月,晋国的荆州军团完成整备,开始向着襄阳集结。

5月,孙皓第三次发布征召令,这一封征召令的言辞就非常不客气了:来不来?不来就去死!

步阐回信:老子不来,你TM去死吧!

回信完毕后,步阐做了四件事。

第一,把自己哥哥步协的两个儿子步玑、步叡送到晋国充当人质。第二,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步庭、步环通过武陵郡送入蜀汉的涪陵郡。第三,召集本家所有的门客、家将、私兵、佃户全部进入西陵城。第四,发布檄文,大骂孙皓上台以来,陷害忠良,党同伐异,暴虐荒淫,残害手足之种种恶行。然后宣布:这样的君主怎么有资格治理国家?从现在开始,老子不伺候了。现在,降下吴国的旗号,竖起晋国的大旗!

266年5月30日,东吴的都督荆州诸军事,荆州牧、左大司马施绩在江陵城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出兵西陵的方略。

这个时候东吴掌控的荆州,一共是12个郡。荆南八郡暂且不提。荆北四郡从西向东依次是建平郡、宜都郡、南郡、江夏郡。这四个郡全部都被长江纵灌而过,如果说长江是一条线的话,那么这四个郡就是这条线上紧密排布的四颗珠子。

建平郡,紧邻蜀汉的巴东郡。是大巴山和武陵山的交汇地带。境内基本都是苍茫的群山。人口少、产出少,驻扎的士兵也极少。这里实际上是蜀汉和东吴的战略缓冲带,暂且略过。

宜都郡,其核心城市就是西陵。这里是长江三峡的出口,是长江上游与中游的交接处,战略地位至关重要。现在,步阐叛吴降晋之后,这里已经不属于东吴所有。

南郡,东汉时期荆州的核心大郡。后来被一分为三。现在的南郡,由于多年来宜都郡顶在了前面,所以这些年成了大后方。以前荆州的核心大城江陵城,已经无可避免的衰落了。其战略重要性、城墙坚固度乃至市区繁华度,都已经被西陵城赶超。

至于江夏郡,虽然在地理上和晋国的汝南郡有很长的接壤。但因为桐柏山、大别山的原因,江夏郡的威胁从来不会来自北面。而只会来自长江。在东吴同时控制住江夏郡的上下游之后,这里也成了大后方。

所以,简单的说就是:东吴将以南郡为基地,攻击宜都郡。

现在东吴的荆州军团大致战力如下:

国家驻军,三万人。其中水军一万。另有周处奉孙皓之命率领五千无难军支援。所以东吴国家军队是三万五千人。

左大司马施绩的私兵(仅限本次投入作战的私兵,下同)三千人。

镇军大将军陆抗的私兵,三千人。

鲁肃的遗腹子,昭武将军、武昌督鲁淑的私兵,五千人(鲁家的老巢在江夏郡,和老巢在江东的施绩、陆抗不一样。西陵的丢失对鲁家的影响极大。所以这一次鲁家是精锐全出。)

吕蒙第三子,孱陵侯、平西中郎将吕睦的私兵,三千人(和鲁家一样,当年跟随孙策南下的淮泗将领,南渡后由于无法与江东士族争锋,所以其老巢大都建在荆州、交州。吕家的孱陵县,紧邻的地方叫公安。吕蒙最辉煌的一战,其起点就是这里。)

另外还有新近被孙皓提拔的将军吾彦以及杂号将军左奕、蔡贡等人,各有私兵三五百人不等,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综上,本次东吴平叛的军事力量大约五万余人。

“诸位,昨天典校那边传来消息,前日步仲思已经在西陵城公开举起叛旗,根据陛下的命令,我军应该趁着晋国大军还未到来之时,尽快拿下西陵城。如何作战,诸位如有意见,还请不吝赐教。”

与蜀汉、魏、晋都不同,东吴这个国家有很多特立独行的地方。比如这个时代大部分国家都以右为尊,因为右手比左手更有力(比如刘备当汉中王的时候,拜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就是让张飞在马超之上)。而东吴却偏偏以左为尊。所以左大司马施绩,其实就是东吴的最高军衔所有者。

他的意见非常明确:我们要趁着晋国的支援到来之前,先把西陵拿下咯。这样一来,晋国看到无利可图,自然就会退走。

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我们只需要打败叛徒就行了。然后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大家的私兵也会损失很小的。

所以施绩的意见提出后,迅速的得到了鲁淑、吕睦等人的赞同。

还好,现在下面坐着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叫陆抗。

“大司马,末将有不同的想法。”

“哦?幼节有什么要说的?”

“大司马,诸位同僚。西陵城,乃是家父首建,之后步子山不断加固。这是一座内外两层,城高墙深的坚固大城。现在驻守在城里的,又全部都是步家的私兵。短期内战斗意志根本就不成问题。所以,这西陵城,短时间之内是拿不下来的。因此,末将的意见是,先征调五万以上的民夫,围绕着西陵的西、北、东三面筑墙。先把西陵给围起来。然后等待晋国的军队来到之后,我们依托这道围墙阻击晋军。待晋军退走后,西陵城内的士气必然因为外援断绝而彻底瓦解,那时候西陵城自然就可顺利拿下!”

“嗯,幼节的意思我懂了。”施绩摸了摸胡须之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可是,修筑围墙耗时耗力,万一我们的墙还没有修好,晋国的军队就到了呢?”

“大司马,晋国的军队不会来得那么快的。来得太快,就要面对锐气正盛的我军,到时候晋军必然损失惨重。这样做是划不来的。我要是晋国的统帅,就先坐看我军与西陵叛军厮杀,待得两败俱伤之后,再一举南下,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好吧,但是,若晋军攻打我军的围墙时,西陵城的叛军又杀出来了呢?那我军不是腹背受敌吗?”

“呵呵呵,大司马,步仲思这个人末将是很清楚的。贪婪短视,蠢笨胆小。这样的人,哪有勇气冲出城来呢?”

“嗯,诸位,对幼节的意见,你们怎么看?”

“大司马,末将鲁淑以为,幼节的方略,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过于寄希望于敌人的愚蠢。所以,末将还是认为,应该急攻西陵城。”

“大司马,末将也同意子湛的意见。应当立刻出兵急攻西陵城。”

“嗯,幼节说得很有道理。但本将还是决定,先率军急攻西陵城!”

“呃……陆抗遵命。”

第二零八章 群鸦的盛宴(四)

西元266年6月10日,东吴左大司马施绩率领五万军队将西陵城团团围住,然后迅速开始了攻打。

11日,东吴中央军在左奕、蔡贡、吾彦等人的率领下出阵。分别攻打西陵的西、北、东三门。然后很可耻的遭到了全面失败。

12日,鲁淑、吕睦、周处各自率军攻打。虽然无难军曾经一度攻上东侧城墙并占领了一段垛口。但在步家的家将及时调整兵力,特别是也拿出了同样是无难军的预备队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推下了城墙。无难督周处,身背十箭,当晚差点就挂了。

13日,恼羞成怒的施绩率领本家的私兵亲自出战,还是没能看到一丁点打破城池的希望。

14日,步家孱弱的水军居然发动了夜袭,从西陵城的南门(水门)偷偷潜出,将无数铺满了干柴的小舢板顺江放下,围聚在西陵城下游的东吴荆州水军一时疏散不及,因为焚烧、相互碰撞损失了十三条斗舰和三十多条艨艟。阵亡、烧伤、失踪的,大约将近一千人。

15日,西陵北门城楼。

这座城,陆逊修筑,步骘加固。现在,西陵外城城高十丈(23米),厚三丈有余。而内城更是高达十二丈。诚如陆抗所言,这样的城池,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强攻拿下来的。

虽说平日里各种不靠谱,但到了本家族生死存亡之际。步阐步仲思还是前所未有的坚挺了一把。从五月底他在西陵竖旗开始,他就把自己的寝室安放在了西陵的北门城楼上。

“家主,这几天的战损统计出来了,我家一共阵亡七百余人,伤六百余。弓箭滚木礌石消耗不足库存的半成。”

“哼,施公绪也不过如此。传令,死了的,每家发一千钱,伤了的,五百钱。另外所有登城防守的,每人一百钱!”

“喏!”

“另外,北边有消息了么?”

“这个,家主,现在我家被团团围困在这城池内,唯一能走通消息的,只有南门那边,可是现在南门那边出去后,要先绕道进入建平郡,然后翻越大巴山才能进入晋国的上庸郡。这消息交通起来,耗时可就太长了……呃,家主,我家最近的一拨使者是五天前出发的。就算一切顺利,这消息要传递到晋国的襄阳,起码也得20天以后了。”

“哎,罢了。我也是心急了。哼,这个关疯子,我以前那么跟他讨要飞鸽传讯之术,价钱都开到了一亿钱,可是这厮就是不给!你步老子只要挺过了这一难,以后少不得在商路上给你复兴社好看!”

正当步阐在西陵城楼上大骂关彝的时候,城外的吴军大帐内,也在进行战术检讨。

“哎,悔不听幼节之言,白白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大司马,我军只是初战受挫,只要坚持攻打下去,西陵必破!”

“不必说了,西陵果然不是短期内可以打下来的。现在我军转变战略。众将听令!”

“我等恭候大司马发令!”

“老夫立即行文荆州牧府,让他们立刻派遣五万民夫赶到西陵,开始围着西陵筑墙!此事,请子湛(鲁淑)全权负责。20日以前必须要开始动工!”

“属下领命!”

“在我军修筑围墙期间,最可忧虑的就是晋军此时南下。季仰(吕睦),请你率领你吕家的私兵,前出晋国的临洮县南侧,只需要监视对方就好。至少要让我军有三天以上的反应时间。”

“属下领命!”

“士则(吾彦)、伯光(左奕)、子上(蔡贡),尔等三人,各率五千兵马,驻守西陵三门之外。盯防西陵城内的步家私兵冲出。”

“我等领命!”

“嗯,幼节,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呃,大司马。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本地即将进入高温多雨的季节。所以施工方面,不需要用夯土为墙。应该多插树枝、荆条,然后直接倒上稀泥。之后若是老天保佑,连续来几天烈日当空,这围墙就成了!”

“善,还有吗?”

“我军的水军部队,应该大胆一点,分出一半,直接越过西陵的南门,到西陵的上游去驻扎。虽说现在马上进入雨季,三峡里面的洪流速度激增。但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应该还是无妨的。需知,我军现在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切断西陵城与外界的联系。所以……”

“善,既然我军打定了要长期围困西陵的主意。这隔绝西陵内外的消息就是必须要去做的。老夫这就发令,命令荆州水军第一部和第二部前移。幼节,还有吗?”

“呃,还有就是。请典校的兄弟们辛苦一些,尽可能的截杀晋国的进奏曹人员。晋国那边晚得到消息一天,我们的围墙就能多加固一天。”

“善,诸位都听清楚了吧。幼节的意见,就是老夫的意见。大家都各自散了去做事吧!”

“喏!”

……

施绩调整战略之后,迅速的给远在建业的孙皓起草了相关的报告。五天之后,这份报告迅速送达了孙皓的手中。

“右大司马,您看左大司马的这个方略……”

“陛下,左大司马调整的很是及时。丁奉虽然长期驻守淮南,对荆州的那边的情况并不太了解。但西陵坚城,绝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拿下的。”

“嗯,士季,你怎么看?”

“陛下,臣以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两点。一是陛下下旨,温言抚慰西陵前线的将士。并明确表示陛下您对此次平叛是极有耐心的。让他们大胆去干,不要急于一时。这第二嘛,既然此次平叛的行动已经无可避免的长期化了,那么建业这边军队和钱粮的支援都是必须的。”

“陛下,尚书令所言甚是精当,老臣附议!”

“陛下,臣陆凯(万彧)附议!”

“呵呵呵,士季果然是大才。哎,诸位,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朕登大宝之前,士季就曾断言。这陆幼节,将来就是朕的周公瑾啊!善,就按士季的意思去办。不过,这支援部队……右大司马,你有什么好人选么?”

“陛下,臣推荐右将军诸葛靓率军五千西上支援。”

所谓诸葛靓,乃是淮南三叛里,诸葛诞的小儿子。当年诸葛诞起兵讨伐司马昭,为了获取东吴的支持,把他送到建业充当人质。诸葛诞败亡后被夷灭三族。他就留在了东吴,延续了诸葛诞这一脉的香火。

“嗯,我记得右将军的表字也是仲思吧?善,让这个仲思去拿下另一个仲思,有意思。那么,谁给诸葛仲思担任副将?”

“陛下,老臣举荐前征掳将军孙贲之孙,现绕帐督孙震孙子威担任。此子年方二十,一身武艺真可堪比昔年的周幼平(周泰)。只是过于痴迷武勇,完全不懂战阵之道。这次去,好好的跟着仲思学学。说不得也是我大吴新一代的良将。哎,陆幼节这一次的表现,让老夫深切体会到长江前浪之感。这西蜀的世代交替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我大吴的世代交替再不开始,可就真的晚了。哦,陛下,老臣年纪大了,说话碎得很,还请陛下体谅……”

“呵呵呵,右大司马身体康健就是我大吴的福分啊。朕要依赖你的地方多着呢。嗯,那就拜孙子威为定西中郎将,让他跟随右将军前去西陵支援。”

“臣等遵旨!”

“各位,朕虽然登基以来,杀了不少人。抄了不少人的家。但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朕,绝不是乱杀一气的暴虐之人。只要各位臣工忠于王事,我等这段君臣之谊,又岂能没有善终呢?”

“不敢,我等皆愿誓死效忠陛下!”

第二零九章 群鸦的盛宴(五)

孙皓登基后,东吴政府以前各种懒散迟钝、执行不力的怪象得到了有力的纠正。266年的6月下旬孙皓做出支援西陵的决断后。7月5日,右将军诸葛靓就带着五千人的援军顺利出发了。

而另一边,虽然陆抗早有预见的提出要截杀对方的情报人员。但是晋国的进奏曹是何等机构?这是戏志才草创,郭嘉完善,贾诩将其大成的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情报机构。而且孙皓才登基一年多,对东吴的改造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在世家遍地的东吴,国家的统治仍然不够细密。所以,当步家的家将还在大巴山里艰苦绕道的时候,进奏曹的情报人员在7月中旬就已经的把西陵城的真实情报送到了汝南王司马亮的案头。

“各位,这就是十天前西陵城的情况。看起来,这些吴狗已经放弃了快速拿下西陵的念头。而且做起了应对我军南下的准备。”

“大王,这可真的不是好事啊。末将的意思,赶紧的组织军队南下吧!”

“不然,玄武不要着急。大王,末将的意思倒是可以坐看吴狗与西陵步家多厮杀一些时日。大王需知,现在已经是7月了,雨季已经来临。此时出兵,蚊虫肆虐,大军集结在一起,疫病多有发生。万一军中发生瘟疫,那我们……而且,这个季节,只要雨水稍多一些,汉江又要开始暴涨,这个时候出兵…..”

剩下的话王浑没说,但大家都懂了:五十年前,关羽不就是借助汉江的暴涨而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嘛。

“玄冲所言,实乃持重之言。寡人还是想再等等。嗯,玄冲,你久驻荆州。这荆州的雨季,一般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呢?”

“一般九月就差不多了。最长不会超过十月。之后就算有雨,雨量也不足以让汉江的水位发生明显的变化。”

“善,诸位,还有其他的意见没有?”

“呃,大王。根据进奏曹的报告。东吴那边的荆州军团算是倾巢而出了,其数量不下五万。而我方的荆州军,大约也只有这个数。但我们不能倾巢而出吧?别的不说,魏兴、上庸、新城三郡就必须保有一定数量的军队防备西蜀汉中郡的偷袭,所以……”

“嗯,季盛(刘阜)言之有理。正好,我们也需要将新定的方略向洛阳汇报。那就麻烦季盛亲自走一趟,既是汇报,也是求援。”

“下官领命,必带援军而还。”

很快的,刘阜带着司马亮的要求来到了洛阳。

对于大晋皇帝陛下来说,五叔你要延缓出兵的时间,这个没问题。朕也不希望收到一个实力无损的步家呢。而且,这个时候是七月嘛,都还没有秋收呢。正是一个国家库存钱粮最少的时候。而九月份呢,秋收差不多结束了,刚好又是一个国家最有钱的时候。所以,延缓两个月出兵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哪。

但是,你要求援军?这个,还真的有点让朕为难呢。

司马家三年前在巴蜀的大山里一次性的丢了将近十六万的军队。这样的损失,即便是强大的中原国家也伤筋动骨了,短短的三年间,其实晋国并没有缓过气来。

现在,晋国的总兵力大约四十五万左右。其中,洛阳中军恢复到了十五万,西北战区十一万,荆州战区五万,扬州战区八万,青徐战区被抽了个干净,只有五千人,幽并战区也明显被削弱,一共只有两万人。另外各郡郡兵等治安部队什么,加在一起也有个三五万人。

当然,这只是晋国中央政府掌控的兵力。由于司马家大封王爵和公爵,晋国的各个亲王、郡王麾下,其实还有数量不等的王国军队。三十多个王爷的军队加起来,应该也不少于十万。

但这些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时候是七月份,正是一个国家最穷的时候。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抽调中军出动不是不可以,钱呢?粮食呢?要知道,现在晋国政府自己掌控的人口只有四百多万了,差不多也是每十个农民养一个士兵了。这种比例,已经逼近这个时代生产力的极限了。

“哎,大致的情况就是如此。荆州方面要援军。可是朝廷这边……”

你爹早就跟了说了啊,休养生息!休养生息!可是你呢?才上位就想来个大军功!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是迫切需要军功篡位的权臣!有必要搞得那么急迫嘛!

“尚书令,朝廷这边一点钱粮都抽不出来么?怎么本官记得,今年抽查户税,朝廷可是获利颇丰啊。别的不说,本官的家里就因此释放了一万多农奴呢……”

“嘿嘿嘿,感谢临晋侯公忠体国,深明大义。这钱粮呢,虽说此时乃是七月,乃是府库最为空虚之时。但真要咬咬牙,拿个几百万石粮食和几亿钱还是拿的出来的。可是临晋侯您不看邸报吗?今年五六月间,幽州、冀州、青州三州全境以及并州一部遭遇蝗灾。一百多个县颗粒无收,七十余万受灾百姓嗷嗷待哺。北方的鲜卑、并州的匈奴由于草场干旱,牲畜大量饿死,也在蠢蠢欲动。幽州刺史卫伯玉已经多次来信告急。说是再不拿出大量粮食北运赈灾,恐怕会有不忍言之事。咳咳,临晋侯,您说这个时候,我这做尚书令的,该先顾哪头呢?”

“哼!陛下。臣以为,应该让太尉(司马望)抽调关中的粮食过来!最近两三年,关中那边的粮食大量外流进入西蜀。与其这么大规模的资敌,还不如将关中的余粮收缴到洛阳!”

“哈哈哈哈~~~临晋侯,您刚才说的我贾充可不敢苟同啊。最近一年,进奏曹派出大量的密谍前往关中,调查我国粮食外流和私盐泛滥的问题。结果呢?前后死了将近一千人。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整个关中的世家全都参与其中了!这个时候强迫他们把余粮全部往洛阳运?您是想拱手把雍凉之地送给那关子丰么?”

“这,这这,这些世家,有家无国,真真该死!杜元凯在长安,就不做点什么么?”

“哼,杜元凯?杜家自己就是关中大族,他能怎么办?没听到杜元凯自己说的么?吃了西蜀送来的自贡盐,他的璎病都在开始好转了。你能指望他?哎,明年新一轮的户税清查行动,我们尚书台是准备以关中为重点的。但,那是明年的事情。”

可以说,裴秀和贾充还真不是故意和杨骏抬杠。

历朝历代的中央政府,其权力的核心小圈子,都难以避免的出现地域化趋势。比如明朝的内阁,大多数时候是江南人占优势。而在司马晋呢,至少南渡之前,河南人、山西人才是主流。

这个时代的雍凉,放在后世主要就是陕西和甘肃,这两个地方的世家大族在晋国的中央政府里,还真的不成气候。和益州人不满蜀汉政府一样,其实雍凉的世家,也不是太喜欢洛阳的那个朝廷。

而雍凉又是面对蜀汉的前线。多年来由于两国战事频繁,导致雍凉的整体社会环境一直不太稳定——农业生产需要较长的周期,经常打仗怎么安心生产呢?而由于经常打仗,导致雍凉地区民风彪悍,这里的世家虽然力量不大,蓄养的私兵数量有限,但其实战斗力极为惊人。

所以,不管是曹魏也好,司马晋也罢。对这两个地区的统治,主要还是以怀柔、安抚为主。催逼得太急了,蜀汉下次北伐的时候我们群起响应就是了!

这也是为什么最近这两年雍凉那边一方面是粮食大量外流,一方面是私盐泛滥导致国家盐税断崖式下跌。如此夸张的情况下,晋国中央政府始终不肯动真格整治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了好了!尚书令、车骑将军,临晋侯也是为了国家好嘛!朕现在不想听到你们在那里争吵,朕想听到的是,如何在不要国家拿出大量钱粮的基础上,给五叔那边派出一支有力的援军!”

“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看着这两个倚老卖老的王八蛋,司马炎真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老爹以前就怎么能那么轻松的驾驭这两个人渣呢?哎,自己的这个老丈人也是个没用的,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够帮朕削弱这两个老家伙的权势呢?

突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响起:“陛下!臣有一法,可解陛下之急!”

第二一零章 群鸦的盛宴(六)

“陛下!臣有一法,可解陛下之急!”

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当然是弘农杨氏这一代的千里驹杨珧了。

“哦,文琚,有什么好办法?”嗯,还好,自己老丈人这边还是有管用的人啊。

“陛下,我大晋代魏后,以前魏国分封的诸多王国、侯国全部废除。这王国自然不必去说,诸曹早就已经集中在邺城居住了嘛。但是这些侯国呢,就有些问题了。尤其是昔年张隽乂、乐文谦、张文远、徐公明等人的子弟,全部被取消封国。这些人,武学传家,陡然之间失去封国,必然对我大晋不满。而且这些人分居各地,其居住地又以边境地带居多。若是各自为祸乡里也就罢了,怕就怕勾连异族……而现在,卫伯玉那边不是说北方草原大旱么?若是这些武勇传家的人与急于南下的异族联合……”

“嗯,所以文琚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莫不如把这些人都召集起来,赐予虚职和少许金钱。让他们组成联军南下支援汝南王。若是这些人都战死在西陵那是最好,若是真的获取了功劳,陛下也不必吝啬封侯之赏……”

“妙啊。这些人在魏国享受国家厚禄供养几十年,不知道积聚了多少财富。若是因为心怀不满而作乱,那还真是头疼。莫不如让他们带领自己的私兵去荆州前线。如此,朝廷不花费很多的粮食,这些隐患也能拔掉。善,就按文琚的意思办!”

……

散会了,离开议事殿有一段距离后,裴秀在一个角落拉住了贾充:“公闾,你刚才为什么要踩我的脚跟?”

“呵呵,杨文琚提出那条召集曹魏功臣后人南下西陵的意见后,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反对了哦!杨文琚确实比杨文长有本事不假,但还是太年轻!他就不想想,本来我大晋代魏,这些受了魏国恩养的家族就老大不痛快了,更何况现在还被移除了封国。以前这些家伙分散在全国各地,又被当地地方官监视,所以再有不满也没有什么办法。勾连异族?我呸!杨文琚也太小看了魏武皇帝这些大将的气节!可是,现在我们居然主动让他们聚在一起!这,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呵呵,季彦,那又如何呢?”

“你的意思是?”

“陛下还是太年轻,而且早年也和我们没什么特别的交情。所以呢,这个时候陛下信任皇后的娘家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那么,问题来了,季彦,你愿意就此退出朝堂回家终老么?”

“……我明白了。可是,这弄出乱子来了的话,受损的还是国家啊。哎,什么忠诚于大晋的空话我也不对你讲,但我们的家族真的是和大晋捆绑在一起的啊。”

“哼,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必须拥有对陛下决策足够的影响力。否则这大晋迟早会被陛下给折腾得不成样子!这次曹家旧将齐聚一堂,我贾充非但不会阻止,反而会给他们一些助力。只要他们把乱子搞大一点,陛下才会知道我们这些昔年大将军府老人的价值。哎,怕就怕,这些曹家旧将当了几十年米虫,就此彻底废了啊!”

“这个嘛,我倒是有点信心。你看西蜀开国元从的第三代,现在不也是很能干嘛。”

“哈哈,这倒也是。”

“不过公闾,我可要提醒你,事情做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真的动摇国本。”

“嗯,此事还请季彦放心。贾充有分寸的。”

……

西元266年的九月,因为杨珧的建议,原本曹魏旧将的子孙们,从天南地北聚集到了一起。

如果说把张郃张辽乐进徐晃这四个人都算同辈的话,那么这群世家子里面辈分最高的有两个人。

第一人,前曹魏车骑将军、壮侯张郃之子张雄。

张郃是曹魏五子良将里存活时间最长久的人。所以他的封地也最大。在街亭击败马谡后,魏明帝曹叡将其封邑扩大到四千三百户。按当时每户四五口人计算,张家的封地里,普通农民都超过两万人。

西元231年,张郃在木门谷战死。魏明帝除了让其长子张雄继承其鄚(mao)侯的爵位外,还封张郃剩下的四个成了年的儿子为列侯,封张郃未成年的小儿子为关内侯。

所以,张家的经济实力其实相当强大。虽说由于鄚侯侯国被取消了,但张家真正控制的农户其实早就上了万户。因此,这一次,张雄几兄弟一共是带了一千私兵南下西陵。

接下来的,当然就是曹魏前将军、刚侯张辽之子张虎。

和张郃去世后张雄并未在曹魏政权闯出名号不同,张辽去世后,张虎也曾经在曹魏的政治舞台上活跃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司马家掌权后,张虎也迅速的淡出了。

张辽是并州人,所以他的侯国是在晋阳。而并州,本来就是盛产战士的地方,所以这一次张虎和他的儿子张统,也是带了一千私兵前往西陵。

接下来的两个人,是威侯乐进的孙子乐肇和壮侯徐晃的孙子徐霸。

乐进的儿子叫乐綝,当年司马昭明明知道诸葛诞要反,偏偏就把乐綝派到寿春去做扬州刺史。诸葛诞扬旗,乐綝拒绝跟随,然后被诸葛诞斩首。乐肇就继承了乐綝的爵位。可惜,魏晋禅代,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徐晃的儿子叫徐盖,死得早。他死了后就是徐霸继承爵位。现在,阳平侯国也没有了。

这两家的力量就比前面两个姓张的要小得多了,各自只带了五百私兵。

这些人,以前天各一方,不通消息。现在骤然之间聚在了一起……是要斩鸡头烧黄纸然后复兴曹魏吗?

嗯,其实真实的情形是这样的。

“我等拜见陛下!陛下此时还记得我等,实乃我等之荣幸。我等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善,众卿只要忠于王事,在战场之上重树乃祖之威名,为国家建功立业。朕又何吝封侯之赏!”

“多谢陛下!臣等感激涕零,敢不继之以死!”

“嗯,众卿,现在西陵步家反正投我,正被东吴围攻。众卿可为先锋,击破吴军,解朕心头之忧!”

“喏!谨遵陛下之命!必以吴狗之酋首回报陛下!”

……

陛见完毕,各方的反应是这样的。

司马炎:嗯,这群曹氏旧将的后人还是挺知情识趣的嘛,态度很端正嘛。

杨骏:我顶陛下啊!陛下英明!

司马攸:这就对了啊皇兄,王者,要有包容一切之胸怀,方能吞吐天地。皇兄能够厚待这些人,那天下还有谁人不拜服于皇兄阶下呢?这就是仁者无敌啊!

司马炎:呵呵呵,文琚,做得好!

杨珧:陛下,这四家人才带来了三千私兵。数量还是少了点啊。莫不如,派牟乡壮侯(许褚)之孙许琮,率领中军两千人和其一起南下?

司马炎:可~~~。

私下里。

裴秀:公闾啊,这群曹魏旧将的子孙不简单啊。居然对陛下如此卑躬屈膝俯首帖耳。这不满之心,昭然若揭!

贾充:呵呵呵,就是要这样才好呢。不跟你说了,我得让我管控的进奏曹派出人手联系一下西蜀安插到洛阳的司闻曹的人员,哦,对了,东吴的典校那边也要联系一下。哎,事情好多啊。

是的,不要以为古代的情报战就很lo。其实和现代的情报战一样,三国的情报机构,很多时候都是相互斗争又偶有合作。比如这一次,由于进奏曹的有意为之,蜀汉和东吴都很快的收到了消息。

西元266年的9月下旬,得到了中央支援的晋国荆州军团一共五万三千余人(留了两千在魏兴郡防御蜀汉的汉中军团)全师南下西陵。

同时,身在成都的关彝和身在建业的钟会都收到了相关的消息。而在收到这份情报后,关彝和钟会说出了相同的话:

“哎,这么大一份礼,不收下来就真的对不起司马炎那个傻瓜了!”

第二一一章 群鸦的盛宴(七)

266年9月下旬,汉江流域的雨季彻底结束,蚊虫也明显的减少。洛阳的五千援军也已经抵达新野。晋国荆州军团终于开始南下救援西陵。

此时,距离东吴的荆州军团包围西陵城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对于西陵城内的步家来说,粮食什么的完全没有压力。但问题在于老是枯坐在城里,防守方的士气其实是下降得很快的。

士气这个东西真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后世很多战略游戏都有一个士气值的设定:如果出去行军打仗,士气值低了行动会迟缓不说,还会降攻降防。若是士气值降到零,那这支部队就会崩溃了。

必须要说的是,这种设定非常有道理。至少现在的步二爷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家兵们现在的状态比起三个月前刚刚起事的时候要差的远了。

再这么下去,这些以前俯首帖耳、极为恭顺的家将,未必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到了十月初三,整个西陵城的一万多步家私兵,两万多被步阐强迫登城防守的步家佃农,以及坐困在西陵城内的三万多老弱妇孺,全都被集体打了一阵鸡血!

“家主,现在我西陵城的城北十五里处杀声震天,想来是大晋的援军到了。属下的意思是,趁着现在家里的私兵士气大振,不如开了城门出去冲杀一番!”

“嗯?步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时候开城出击?先不说晋国那些王八蛋故意让我们在这孤城里坐困三个月以此消耗吴军的实力。现在他们才刚刚到,我们就冲出去?我也想让吴军消耗一下晋军的实力啊。这样,他们才能明白,我们在这里能顶住吴军三个月,是多么的有价值了!”

“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

当步阐心里还在打着小九九的时候,刚刚抵达西陵城外的晋军,已经对着东吴完成不久的简陋城墙开始了进攻。

由陆抗提议,鲁淑监工,在短短三个月内完成的这道城墙。由于要把本身就很大的西陵城给彻底包围起来,所以这墙的高度很有限,只有区区一丈多(二米五)。而且强度更是可怜:筑墙的时候是在雨季,不可能用传统的夯土筑墙法。所以这堵墙,更多的是以荆条木桩做骨架,直接往上面倒泥浆。远远的看上去,这堵墙简陋得不行。

但是,对于士兵数量比进攻方还要多的防守方来说,有了这道墙,足够了。

因为,这一年的七八九月,西陵一带的雨水真的不少啊。

汝南王司马亮亲王之尊,当然不会亲自上场,所以他只是远远的在襄阳坐镇。这一支晋军的统帅,乃是扬烈将军王浑王玄冲。

“将军,那木墙之外,是长达三里的滩涂,我军的投石机、箭塔什么的,进去就陷在泥地里,完全无法前行!”

“蠢!这木墙起码长达二十里,这里有滩涂,换个干燥点的地方不就行了吗?”

“呃,将军恕罪。属下等围着这滩涂走了一圈,除了以前的官道以外。就没有发现哪里有适合重型攻城器械前进的地方。而官道附近吴狗修筑的那段城墙是最高最坚固的。”

“哼,没有投石机和箭塔压阵,难道你们就不会攻城了吗?传令下去,选一段最低矮的城墙,步军布阵,强攻!”

“诺!”

随着王浑的严令,晋军在滩涂之外迅速的完成了列阵。然后弓箭兵在前,枪盾兵在后,缓慢而又整齐的踏进了西陵城外泥泞而又松软的滩涂之中。

“啪叽~~”第一个踏进这片滩涂的晋军弓箭兵把前脚踩进去之后就知道糟糕了。果然,当他把后脚也踩进去,然后想要把前脚从烂泥里提出来以便继续前进的时候,脚却不听使唤,半天没有拔出来。

他杵在那里没有前进没什么,但问题是这是军队啊。军官命令一下,后面的士兵也是要往前走的。然后就是后面一个士兵把他撞到了,再紧接着下一个士兵又把第二个士兵撞倒了。

“停!停下来!”晋军的荆州军,虽然其精锐程度比起当年的陇西军团要差了一些,但这点基本的常识还有的。第一线的中低级军官们迅速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全军停止前进!”“全军暂停!原地休息!”“将作营,砍伐大树,削制木板铺路!”

“呵呵呵,反应倒是很及时,可惜,我可不会给你们那么从容铺设木板的机会啊。”

在战场的另一边,刚刚从前线退回来的吕睦躲在简陋的木墙后面看到了晋军的动态后。轻轻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投石机,发动!”

“嚯~~~!!”

随着吕睦的下令,东吴这段战线后方的十余台投石机齐齐发动,巨大的滚石在强大的惯性驱使下腾空而起,然后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之后重重的落在了晋军的队伍之中。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在战场上空响起。原先还算整齐的队伍一瞬间就全部乱了。

“哈哈哈~~~晋贼,尔等也不过如此嘛。”作为吕蒙的幼子,吕睦这一年也有四十八岁了。不过虽说人到中年,但吕睦的战场经验其实并不算丰富——打山越增加各自庄园人口的好事,从来都是江东大族的专利。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淮泗狗了?而东吴中后期的主要将领,又大都是从山越那个新手村里刷出来的啊。

其实刚才那一轮石弹齐射,虽然场面看起来很壮观,但实际的效果微乎其微:中国古代一直到13世纪元朝攻打南宋的时候,才出现了配重式投石机(杠杆加滑轮的物理原理综合运用)。在此之前都是人力投石机(没有配重杆,用大量人力实现配重杆的功能)和杠杆式投石机(减少人力,但准头较差)。而现在吴军距离晋军差不多三里的啊,用杠杆式投石机能够投到晋军头上的,那简直是人品爆棚!绝大多数石弹其实是落在了那片滩涂里。

所以,自以为表现优异的吕睦,很快就遭到了后方施绩的呵斥:投什么石弹?是怕晋贼待会铺设木板的时候没有躲避本方弓箭的遮蔽物么?都给我停下,然后让他们铺设木板好了。进入弓箭射程之后就拼命的给我射箭——弓箭那么小,就算射不中落到烂泥地里,也不会成为对方的避难所。

于是,挨了训斥的吕睦接下来就消停了。

他这边消停了,晋军的动作可不慢。将作营迅速的砍到了大片的大树。然后飞快的削制成了无数的宽木板。然后晋军士兵飞快的开始在靠近本方的滩涂铺设木板。

“嘶~~~”虽说战场经验并不算丰富,但怎么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吕睦看到晋军铺设木板的方式,也忍不住一阵牙疼。

“他们不该是从他们的阵地铺设一条可以进军的路线就可以了吗?怎么在那么长的战线上全部平铺过来?哦?左大司马,你怎么到前线来了?西陵城那边不要紧么?”

“哼!步仲思那个废物,根本就没有勇气冲出来。老夫才懒得管他。倒是你,小五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晋军又不傻,怎么会铺设那么窄的一条通道?待会好排着队让你一个个的射死吗?老夫过来就是提醒你一句:看晋军这个工程,今日之内是不会发起进攻了。老夫来这里就是叮嘱你一句:晚上不要想着去夜袭,拆掉敌人的木板什么的。对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不可能对夜袭没有防备。”

“呃,末将原本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多谢大司马提醒。末将遵命!”

“嗯,但是你的人也要安排好夜间值守。对面的晋将若是聪明,在本方的木板没有铺设完备,后路不通畅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派人前来偷营。但一定会连夜铺设木板。你们要注意其进度,一旦进入弓箭射程,不管看见看不见,只管朝着有声音的地方漫射!”

“诺!末将领命。”

一夜无话。时间到了十月初四的辰时两刻。

借着晨光,一觉醒来的吕睦透过薄薄的雾气看清了战场的形势后,不由得再次吸了一口凉气。

另一边,晋军大营。有着一把如同关羽盛年时期飘逸大胡子的新一代美髯公羊祜羊叔子,已经披挂整齐威风凛凛的坐在了高头大马上。

“禀报安南将军,按照将军的用投石机抛投木板之法,我军昨夜连夜施工,已经完成宽一里,长三里的木板铺设。现在,我军面向敌人木墙的通路,已经全部打通!”

“善,诸君,奉扬烈将军之命,今日之战,由本将指挥。现在下令,全军突击!”

“嚯~~~!!!”

第二一二章 群鸦的盛宴(八)

随着羊祜的命令,晋军士兵齐齐发出一声喊。然后排出整齐的队列,开始朝着吴军的木墙缓慢的前进。

枪盾兵举盾在前,形成了几排虽然遮蔽不算太完善,但还算密集的盾阵。在这片盾阵之后,是七八排身背大量羽箭的弓箭手。弓箭手之后是大队的刀盾兵和短斧兵。这是晋国步兵的基本进攻模式。

看着晋军士兵稳定的推进,吕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弓箭手准备!准备~~~放!”

无数的羽箭腾空而起,然后又形成一片箭雨迅速的落下。这第一轮弓箭,大多数并未射中敌人。但是白色的羽箭落在黑色的滩涂地上,为防守方提供了很好的参照物。

“三百步!”“投石机,射击!”

“两百五十步!”“弓箭手,射击!”

“两百步!”“弓箭手,三轮急速射!”

“一百五十步!”“弓箭手,漫射两轮后后撤!”“枪盾兵前出!”“嚯!”

到底是家学渊源,虽说这是吕睦的第一场大战,但他仍然指挥得有条不紊。那边晋军在稳定的推进,这边他的命令也是又快又准。在不长的三里路上,由于吴军的指挥得当,晋军一路之上抛下了不少的尸体。

但是打仗嘛,哪能不死人?虽然一路之上敌军的石弹、羽箭准头都很高,给本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是晋军的阵列丝毫不见混乱。待得便步走到距离木墙只有五十步的地方,晋军指挥官刷的一下抽出指挥刀并狠狠前压,然后士兵们齐齐发出一声喊,对着吴军阵地发起了冲锋!

不足三米的木墙,并不能对晋军士兵造成多大的困扰,长枪一撑。或者同袍一个托举,就能够轻松的跃过。但是一旦跃过木墙,抑或刚刚还在半空中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往往是对方的一杆杆长枪。

“噗呲!”随着无数的长枪插入肉中,一阵阵闷响在阵地上响起。紧接着就是鲜血狂喷,四处的哀嚎。这,才是战场里本就应该就有的正常的声音和景色。

靠着第一批登墙士兵大量的战死,吴军的伏击暂时缓了一缓的时候,晋军的第二排士兵较为顺利的越过了木墙,开始了和吴军的正面厮杀。

“很好!攻上去了!弓箭手列阵,朝着吴狗木墙后约三十步的距离漫射,阻断吴狗对木墙的增援!”

“嚯!”

“真是精锐!”挥刀砍掉了一个晋军的枪盾兵,吕睦一个箭步登上木墙朝着外面匆匆一撇:“投石机,准备再射一轮!敲掉墙外三十步的敌军弓箭手”

可惜,命令是很对,但要执行起来真的很困难——杠杆式投石机,由于杠杆的长度是固定的,缺少滑轮来调节。所以其攻击范围往往是固定的。这个时候要重新调整攻击距离……

“嘿!”远远的看到后面本方的投石机队还在慌乱而又忙碌的把笨重的投石机往后面推动。吕睦摇了摇头,再次从木墙上跳了下来,挥刀又砍到了一个晋军士兵后,他再次大吼:吕家军,结盾阵!

吕氏私兵,乃是吕蒙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几十年下来,老一辈的士兵退出了,但新一代的士兵仍然接受的是吕蒙遗留的战阵之法。随着吕睦的命令,战场附近的一千多吕家私兵迅速的靠拢,然后铁质的圆盾套叠在一起,迅速的完成了盾阵的组合。

前方有东吴中央军的士兵依靠这木墙对晋军士兵进行截杀。而在中段有了盾阵之后,那些越过木墙的晋军士兵,也遭到了有力的阻击。而且有了盾阵的保护,东吴后方的支援部队也迅速的靠了上来,一时之间,防守方兵力的厚度达到了相当客观的程度。

渐渐的,晋军士兵被压到了木墙内侧,然后又慢慢的被推出了木墙。而随着东吴方面的投石机调整好了位置,再次开始发射石弹的时候,一开始还能为本方步兵提供远程支援的晋国弓箭兵,也被彻底压制住了。

“哎,这样打不行啊!”在后方督战的羊祜摇了摇头:“弓箭兵后撤一百步,射住阵脚。然后鸣金收兵!”

“诺!”

……

夜深了,晋军中军大帐灯火通明,王浑为首,晋国本次出征的高级军官全部济济一堂。

“扬烈将军,今日的战况就是如此。总的来说,我军由于和吴军隔了一道宽达三里的滩涂。所以投石机、攻城塔楼等重型攻城器械无法投入使用。我军不得已采用蚁附攻城的办法。那道木墙,越过倒是不难,但墙后的吴军,这一次应该是东吴各世家的私兵。只要家主不退,就决然死战。很是难缠。加之我军由于滩涂所限,一次能够投入进攻的兵力不足,所以一旦吴军顶住了我军的第一波进攻,我军的后续进攻就显得非常乏力……总之,今日是末将失败了,还请将军责罚。”

“嗯,叔子辛苦了,这不是你的问题。兵法有云,五则攻之,十则围之。我军兵力本来就不足对方,一时半会攻不下来也属正常。”

“多谢将军体谅。”

“那么接下来,本将准备调整一下部署。请各位将军一起参详一下。”

“我等请将军示下。”

“嗯,诸位。我军兵力其实不占优势,对面又有那么讨厌的一道滩涂。所以,本将的意思是,把兵力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兵力两万人,由本将请领。主要任务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攻打敌人的一点。第二部分呢,由子玉(许琮)率领,兵力主要就是洛阳的五千援军。你们的任务是运动到西陵东南十五里处的夷道城北岸。第三部分,玄武率领,兵力一万,你的任务是虚张声势,在各处滩涂铺设木板,迫使那些吴狗把防御的兵力铺得薄一些。第四部分,叔子领军,兵力也是一万。你的任务是率军南下,攻击敌军的江陵城!”

“妙啊!将军。根据进奏曹的报告,现在吴狗的荆州军团全师猬集在这西陵城下,这江陵城几乎就是空的。若是我等现在摆出南下江陵的姿态,则敌军必然分兵去救!”

“非止如此。将军先派出子玉埋伏在夷道北岸,若是敌军去救江陵,那里是必经之路啊!”

“善!玄冲将军果然是当世名将!”

“呵呵呵,咦,叔子,你在那里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想法?”

“呃,将军恕罪。羊祜是在想,敌军会不会……”

羊祜的本意是想说,敌人会不会完全置江陵于不顾,只是闷头攻打西陵。但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急匆匆跑进大帐的亲卫给打断了:“诸位将军,大事不好,吴狗夜袭!”

“啊?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在这深夜渡过那片滩涂?”

“他话休说,各位将军立刻回归本部。统御士兵不得惊慌,就地依靠营盘固守,若是敌军退走,也不得追击!紧要的是看好我军后方的粮草!”

“遵命!”

这天晚上的夜袭是陆抗率领的陆家私兵发动的。

和淮泗派将领的私兵精于阵战之道比起来,江东世家的士兵们显然更精于水战。而在水战之外的滩涂地形作战,陆家的私兵们也有自己的独门兵器——泥橇。

虽说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还不是很明确压力与压强的关系。但是古人的智商并不低——泥地陷脚是吧?那我用一块木板垫在脚下不就陷不下去了么?

但这仅仅是解决了陷脚的问题。那么如何在泥地里快速移动呢?好办,以这块木板为基础,在木板上加装一个竖立的木柄作为把手。然后人双手扶住把手,一只脚踏在木板上,一只脚朝着泥地的斜后方用力——这就是古代的泥地滑板啊。

正是靠着这样的工具,陆家的私兵迅速的越过了一片滩涂,绕到了晋军大营的侧后方。成功的发动了偷袭。

还好,王浑作为长期坐镇荆州的大将,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他迅速的发布了正确的指令。晋军大营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的稳定了下来。然后开始依托本方的营地,对偷袭的吴军展开了有力的反击。

“哎,敌将也不是泛泛之辈啊。”看着晋军的反击越来越有力,陆抗也是没有了打下去的心情:“我军现在点燃了敌军多少营帐?”

“回家主的话,我们点燃了晋军最南侧的七十多座营帐。但是家主,今晚刮的是西北风,所以这火势根本起不来。”

“呵呵呵,本将可没有诸葛孔明那样可以控制天气的本事。罢了,撤军吧。”

“诺!”

第二一三章 群鸦的盛宴(九)

十月初四,晋军展开对东吴围城军队的攻击。失败。

当晚,陆抗组织了夜袭。由于晋军应对得法,加之风向不对。也未能取得可观的成绩。

双方的统帅在初次试探**手后,都明白了对方不是易与之辈。开始以更慎重的态度来面对接下来的战事。

初五,晋军开始按照王浑的部署,分为四部,各自行事。

既然打定了以本方的机动来调动对方的主意,那么晋军对本方的军事行动就没有强调保密——怕的就是你不知道呢!我现在不在西陵打你了,我去打江陵了,那是你们吴狗荆州军团的老巢哦。你怕不怕?

“大司马,现在晋逆眼见攻打我等的围墙不下,就掉头去攻打江陵。江陵,乃是我等根基之所在,势所必救!所幸我军的水路始终通畅,晋逆靠两只脚是赶不过我们的。还请大司马派出一支军队,前往江陵镇守!”

“嗯……”东吴现在的最高武职施绩施公绪,这一年也已经六十五岁了。听到鲁淑急切的恳请,他下意识的就想派出一支军队前往江陵。但是多年征战的本能又让他觉得这里面藏着阴谋。

但是这阴谋到底是什么呢?就算是有阴谋,但那是江陵啊!

还好,这里有比他更聪明的人。

“幼节,对晋逆分兵的事情,你怎么看?”

“呵呵呵,大司马,诸位将军。陆抗就问大家一句:在晋逆没有拿到西陵的前提下,他们就是拿到了江陵又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西陵在上游,江陵在下游。西陵位于晋吴接壤之地,而江陵却在吴国腹心之地。不拿下西陵,光把江陵拿下有个屁用!那叫自寻死路!

“大司马,诸位将军。事情很清楚,此乃晋逆声东击西之计。打的就是放出风声,然后让我军自行分兵的主意。陆抗在这里想对诸位讲详细点:根据典校处发来的情报。表面上看起来我军的兵力和晋逆差不多。但实际上我军由于有一万水军,所以在步军上的兵力是少于晋逆的。而且我们的这道木墙,延绵近三十里。一旦我们分出一万以上的兵力南下。我们在防守上就会极为被动——我们防守的是一条线,敌人只需要攻击一个点啊!而且,若是我料想不差的话,敌人的军队根本就不会真正的去江陵,而是找一个地方埋伏起来准备伏击我们。所以,对于晋逆的机动,我军不必理会!”

“善,就按幼节的意见办!全军紧守防线,防备晋逆的偷袭。”

这一次,王浑和施绩的斗法,因为陆抗的插入,可耻的失败了。

当然了,调动敌人失败确实很遗憾。但是本方除了多耗费了一点钱粮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损失。看起来应该是可以接受的是不是?

其实,这一次行动,最大的失败就是:让曹魏旧将后人们的队伍离开了晋军主力单独行动!早就围聚过来的蜀汉司闻曹和东吴典校们,终于发现了这颗鸡蛋上的缝隙,迅速的开始了对这些旧将们的试探和寝反!

“在下大汉司闻令吕雅吕仲乐,拜见晋阳侯。”

“晋阳侯?”听到吕雅的称呼,张辽之子,曹魏二代中以勇猛著称的张虎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哎,魏晋禅代,家父传下来的封国已经被取消了。老夫表字孟啸,现在只是一介平民。所以,若是司闻令不嫌弃,我们互以表字称呼吧。”

“善,孟啸公,小子这次的来意,其实您很清楚吧?”

“呵呵,老夫虽然这辈子没做成什么大事。但早年好歹也是在官场待过的。所以,仲乐此来,不就是想替你家大司马招揽我等么?”

“呵呵,那看来孟啸公真是小看我家大司马了。”

“嗯?关子丰是什么意思?”

“我家大司马说,虽然贵朝的文皇帝篡汉确实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但武皇帝实乃吞吐天地的大英雄。比起司马家的种种龌龊,武皇帝光明磊落得多。所以,魏室不该亡。就算魏室要亡,也不该被司马家这种小人逼迫而亡。”

“哼!文皇帝乃是受汉孝献皇帝禅让,哪里大逆不道了?算了,这些且不去争辩了,你家大司马对我大魏的惋惜和善意老夫明白了。那么,他具体想要我们做什么?他又能给我们什么?”

“好吧,那在下直接点。我家大司马的要求是,第一,若本次晋军取西陵失败。孟啸公应该联合其他曹魏旧将,寻找机会,趁乱撤往西北。”

“西北?你是说新城、上庸、魏兴三郡?”

“然也。孟啸公。现在贵部在西陵,只要往西北转进六十余里,就可以进入新城郡。然后就是上庸、魏兴……上庸三郡,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兼之现在晋逆的守御力量并不算多。而且魏兴更与我大汉的汉中郡接壤。若是孟啸公等人撤退到那里,可以得到我大汉源源不断的接济。”

“嗯……你说的方案确实可行。但是老夫有两个疑问。”

“孟啸公请示下。”

“示下不敢当。老夫的困惑是,其一,我们去了魏兴,和你们蜀贼,抱歉,和你们大汉是什么关系?其二,若是晋逆来攻,你们家大司马能够给我们多少支援?”

“呵呵,这正是我家大司马要说的第二点。我家大司马建议,若是孟啸公等成功转进到魏兴郡。我大汉一次性提供两百万石粮食给孟啸公。如果贵方有需要,我们可以支援一支不超过三千人的军队。另外,还请孟啸公记住九个字。”

“哪九个字?”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嗯……有意思。受教了。”

“孟啸公,我家大司马在三年之内将发动我大汉立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北伐。到了那个时候,孟啸公再举起复兴大魏的旗帜。然后我家大司马席卷雍凉,东吴攻击襄阳,大魏袭取南阳……如此,晋逆的洛阳就将成为四战之地……”

“呵呵,你家大司马打的好算盘。若真能有那么一天,我大魏岂不是横亘在晋、吴之间?到时候不但替你们挡住了吴狗,还必须要对你们更加依赖?”

“这个嘛,就是见仁见智了。”

“哼,还请仲乐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成功消灭晋逆,那汉魏两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家大司马说,天无二日这个观念是错误的。我们夜间看到的点点繁星,其实很多都比太阳还要大,还要亮。只是因为距离我们太远,所以看起来很小罢了。因此,只要魏国以后离大汉足够远,汉、魏未必不能长久和平相处。”

“远?到底多远才是远?辽东吗?西域吗?”

“呵呵,在下倒是觉得,孟啸公现在考虑得太远了。”

“哼,好吧。那老夫还有两个问题。”

“请讲。”

“我们这些人,都是大魏的臣子。即便按照你家大司马的意思暂时不要扬旗。但我们迟早是要打出大魏旗号的。可是我们现在手里没有曹家的后人……另外,这些年你们在益州也看到了,司马家的残暴可真的不是说着玩的。我们这次出来,男丁倒是都出来了,可是女眷……哎,老夫从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你们大汉的司闻曹神出鬼没,这个事情……”

“呵呵呵,这个嘛。我们已经在开始着手进行了。实话实说,由于各位前辈以前分居各地,这居住在雍凉、并州、洛阳附近的还好。我大汉的司闻曹在这里地方有根基。但是黄河以北,我们司闻曹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这事还有东吴的典校也在参合。所以挺麻烦的。孟啸公,多的不敢说。雅只能说尽力而为。”

这个事情上吕雅说得不老实。因为这一次司闻曹出手,前所未有的得到了晋国进奏曹的协助。他们真正的麻烦其实只有一个:和东吴的典校竞争速度。

“好吧。老夫当年面对司马家的屠刀不敢勇敢的站出来,坐看大魏宗室被欺凌、屠杀……如果就此终老,实在是无颜去见父亲大人的。所以,这一次,难得晋逆犯傻,把我们大魏旧将聚拢在一起。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起事,那还真的是猪狗不如了!回去禀报你们大司马,其他几家,老夫尽力去劝说。但不管其他几家怎么想,老夫在西陵之战后一定向上庸一带转进!到时候还要劳烦仲乐多多照应!”

“多谢孟啸公。吕雅在魏兴郡翘首以盼!”

第二一四章 群鸦的盛宴(十)

对于贾充这样的阴谋家来说,一个东西如果有利用价值,那一定要让这份价值发挥到最大。既然打定了主意让这群曹魏旧将后人们闹事。那就要趁机让蜀汉和东吴也发生点摩擦。所以,他的一份情报同时卖给了双方。而无论是关彝还是钟会,收到这样的情报后都倾尽了全力。

当吕雅这个蜀汉大特务头子不惜亲身犯险,千里迢迢的从成都跑到西陵来劝说张虎的时候。东吴新任的大特务头子也亲自出动了。

“在下大吴典校正王诚王顺民,拜见鄚侯。”

鄚侯,是张郃生前的封号。他死了之后是其子张雄袭爵。现在的张雄,也是六十来岁的老人了。

对于蜀汉政权来说,建国四十多年来十几次北伐,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其实是西元228年的第一次北伐。那次北伐的终点,就是街亭的战败。赐予蜀汉这份最大苦果的,就是张郃。

非但如此,在张郃后期的戎马生涯中,他的官位也主要是由蜀汉将士的累累尸骨所铺就。当然,最后张郃也是死于蜀汉之手。

所以,于情于理,对于吕雅来说,他的第一访问对象都不会是张郃的后人。

而对于东吴来说呢,张八百那些年杀得江东小儿不敢夜啼。那真是被张辽打得好惨啊!所以,王诚的第一接触对象也绝对不会是张辽的后人。

“嗯?顺民?看典校正的容貌,应该不是我大汉人士吧?”

“鄚侯果然慧眼如炬。不错,在下原本是夷洲土著,幼年被大吴船队带到江东,并被赏赐给了当时的太子。如今已有三十五年了。”

“原来如此。老夫现在一介平民,就不要说什么鄚侯了吧。说起来都是耻辱啊。老夫表字伯阳,顺民,你我表字相称吧!”

“善!”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吕雅与张虎的接触差不多了。不过东吴这边开的条件是:一、西陵大战完结后,张雄要把这支队伍全部带到东吴的江夏郡。东吴拿出两个县的地盘对其安置。二、东吴承诺,典校处将竭尽全力找一位曹家的后人到江夏,然后封这位曹家后人为魏王。就此扬旗后,吸引忠于曹魏的势力前来投奔。三、吴帝国下面的魏王国,将永远是吴帝国的藩属。如果晋帝国发动对魏王国的战争,吴帝国需要提供保护。如果未来吴帝国一统天下,将至少拆分一个郡作为魏王国的封地。四、吴帝国的典校处承诺,尽可能的把几家的家人送到江夏。

十月初八的深夜,夷道城北,晋国曹魏旧将军营内。

托王浑的福,在离开了晋军大营后,原先还必须要做出姿态以避嫌疑的五子良将的后人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商讨大事了。

大帐之内,很是拥挤的坐了二十余人。为首的两人,一个是张虎,一个是张雄。

“诸位贤侄,蜀国那边的条件就是如此。比起刚才伯阳贤弟说的吴国的条件来呢,地盘需要我们自己去打!即便打下来了也要我们自己去守!何去何从,大家思量一下吧。”

这次会议,根本没有人问要不要反的问题——这TM是废话啊!祖坟都被人刨了还不反?!你是不是男人?!以前大家分居于晋国的腹地,势孤力弱也就罢了。现在难得晋逆的脑袋发晕,让大家聚在了一起,怎么可能不反呢?

不过,怎么反,这是一个大问题。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一步踏出去之后,就要一直在刀尖上跳舞了。

在一段较长时间的沉默后,一个声音响起。

“两位叔父,徐霸以为,当奔上庸。”

“哦?文伯为何有此言论?”

“两位叔父,诸位兄弟。观蜀吴两家之言。霸以为,蜀国的条件更有诚意,而且思虑深远。第一、上庸三郡,虽然要我们自取。但现在上庸三郡的兵力其实不足两千。若是晋逆在西陵战败,我等趁虚而入。当可将三郡拿下。就算拿不下三郡全部。这魏兴郡我们也一定能够拿下。这一郡乃至三郡之地,作为大魏复兴之基。岂不比蜗居在两县之地要好得多?

第二、这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真是深得我心。昔年魏武皇帝刚刚接到汉献帝,自任大将军,开府治事。结果袁绍表示不满后,武皇帝就赶紧将大将军的头衔让出。不重虚名,只重实务,乃是武皇帝能够成就如此功业的关键。如果我们去了江夏,拥戴武皇帝后人做了魏王。必然被晋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定会不断兴兵攻打。难得有休养生息的时间。而实力越来越弱的我们对东吴的依赖也会越来越紧。同时,由于江夏郡并不直面晋逆兵峰,晋逆发兵,首先东吴要受其冲。这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呢?东吴会不会觉得得不偿失?万一哪天就被东吴给卖了呢?需知在这一点上,东吴可没有西蜀靠得住啊。

第三、和江夏郡完全被东吴的南郡、蕲春郡所包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经过东吴允许不同。上庸三郡,背靠蜀国的汉中郡,可以得到蜀国的支援。面朝晋逆的南乡郡和南阳郡。若是我们实力不足也就罢了,若是经过几年生聚力量够了呢?我们要打出去,根本不需要经过西蜀的批准!而西蜀想卖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最后,这魏兴郡,这口彩实在是太好了!以上,就是徐霸的一点浅末之见,还请两位长辈,诸位兄弟指正!”

这边徐霸刚刚落座,那边乐肇就跳了起来:“文伯兄说得好啊!小弟拜服!两位叔父,各位兄长,乐肇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去江夏,地盘虽然小了点。但都是现成的。去上庸,要自己打,打不下来搞不好我们全都死在那里!所以,东吴的意思,就是把我们当成猪一样圈养起来。有用的话就继续养,没用的话就杀了吃掉抑或卖掉!而西蜀呢,是把我们当老虎看。老虎,自己找不到吃的,饿死不是活该吗?就凭这一点,我乐肇就高看关子丰一线了!诸位,我乐家的遭遇人所共知。司马家为了篡逆,生怕我父亲不满,故意派我父亲去扬州送死!而各位叔伯兄弟家呢?从高平陵之变后,纷纷被当成猪给圈养了起来。现在,连猪圈都不给我们了!我们当猪的时间还不够长吗?还想继续去东吴当猪吗?!”

“好!子引贤弟说得好!我张统今年不过三十二岁,我可不想在晋逆那里当了十几年的猪之后还要到东吴那边当猪!父亲,是时候下决断了!还请您带我们去上庸吧!”

可以说,乐肇的话,属于话糙理不糙的典型。这番话语,彻底的激发了这些五子良将后人们胸中那始终存在的热血。

看着下面双目通红的年轻人们,张虎抬头看了看张雄:老兄弟,四家人,三家都表态了。你们家的意思呢?

“两位贤侄说得都很有道理。但老夫心中还是有疑虑的。”

“不知伯阳有什么疑虑呢?”

“哎,昔年魏蜀两国算是打得最惨烈的。这双方的恩怨……好吧,老夫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听说当年被先父击败,导致身首异处的马谡之幼子,现在是西蜀权臣关子丰的第一亲信。”

“哈哈哈,伯阳啊。这你就真的无需多虑了。西蜀这方面可比东吴做得好得多。你看东吴那个新皇帝,上来之后就清洗鲁王党。这南鲁党争过去多少年了?这家伙还念念不忘。一点王者的气度都没有。而关子丰呢?钟会差点搞得他全军覆没,可他是怎么对钟会的?阳安关十几万俘虏,换我做统帅的话就学白起了,他又是怎么做的?当然,这关子丰是权臣,且不去说他。夏侯仲权(夏侯霸)呢?他的父亲可是死在西蜀手上啊!”

“……如此,小弟无异议。愿以兄长为首。西陵之战后奔上庸。”

“多谢贤弟信任。”

“兄长,小弟还有两个提议。”

“伯阳请讲。”

“其一,小弟继续与那夷洲人虚与委蛇,免得东吴的典校在转运我等家眷一事上捣蛋。其二,我等要起事,最最关键的,还得虎侯家的那小子支持!”

“嗯,这第一件事当然应该如此。老夫料想以钟士季的为人,即便我们的家眷被东吴的典校取到而我们有没有去江夏,他也不会为难我们的家人。这第二件事嘛,虎侯的儿子倒是个有忠义之心的,可惜被杀了。但这孙子到底怎么样,不是很清楚啊。”

可以说,曹魏的这些旧将,在司马家的天下里,待遇是不一样的。至少,许褚的牟乡侯这个爵位,晋国建立后,并没有被除封。而且许琮和钟会有杀父之仇,而西蜀和东吴这会儿又是盟友。站在许琮的立场,他没有背叛晋国的动机和理由啊。

但是,现在张虎他们就是在和许琮的两千中军一起行动啊。

正当两个老头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两位叔父,诸位兄弟,许琮求见!”

第二一五章 群鸦的盛宴(十一)

随着许琮的声音响起,大帐内的诸人全都紧张了起来。有年轻一点的,都不自觉的把手按到了自己的佩剑上。

到底是曾经在千军万马中厮杀过的猛将,张虎站起身来,双手轻轻的往下按了按后,语速平稳的答应了一声:“草民等恭迎牟乡侯。”

这话真是矫情了。虽说魏晋禅代,这四家的县侯爵位、封地全部没有了。但多少还是有个什么都尉啊、校尉的官职在身上的,距离“草民”这个阶层,他们还远得很呢。

“呵呵呵,叔父这样讲,可真是折煞小侄了。”随着这一声豪迈的大笑,一个铁塔搬的壮汉阔步走了进来:“哟呵,大家都在啊。我就说今晚想找子摄、子引兄弟喝酒怎么找不到人呢?嗯,两位叔父,诸位兄弟,大家今晚都在说什么啊?”

张虎和张雄对视一眼之后,张虎微微一笑:“子玉贤侄,你觉得我们聚在一起是说什么呢?”

“呵呵,既然叔父问起。那小侄也就直说了吧。刚才有随军的进奏曹来向我禀报。说是两位叔父分别在昨晚和今日下午接见了军外之人。又说你们今晚都在一起集会,呵呵呵……”

虽说贾充现在掌控进奏曹,但贾充不会傻到公开向全体进奏曹工作人员发令说你们要配合张虎等人的反叛吧。所以,非贾充嫡系的进奏曹人员还是非常敏锐的发现了张虎等人的问题。

“多的话小侄不说了。小侄现在全家家眷都在洛阳,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起事的。但小侄的祖上是魏武皇帝的忠臣,小侄生下来的时候也是大魏的臣子。所以,这个事情,小侄能够说的就是:在这支部队里,所有的事情小侄尽量压下来。到时候诸位叔伯兄弟要出走的时候,小侄尽量配合。言尽于此,小侄告退了!”

看着许琮的背影,张虎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哎,预事不密啊。还好这孙子至少保持了善意中立。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浑的命令下来了:全军后撤回西陵城北集中。

之后,从10月中旬开始,晋军尽可能的攻打吴军的木墙,这一双方都伤亡惨重的军事行动一直持续到了11月中旬。

而在另一边……蜀汉巴东郡的永安宫。关彝也是在10月中旬就赶到了这里。

此时的永安都督府内,人声鼎沸。关彝、霍在、孙刚、吕雅、句宁、罗宪等人济济一堂。正在商量着本方如何从步家这块肥肉上拉扯下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哎,现在都十月十八了吧?从今年的六月施公绪发兵西陵开始,都四个多月了啊。这些吴狗居然还在?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坚韧了呢?”

“大司马,西陵不一样啊。那是吴国的咽喉之地。没了西陵,长江中游再无险要可守啊。对于东吴这样的国家来说,西陵、浔阳、建业就是三处关系到本国生死的战略要地。除非他们自愿亡国,否则是绝不会放弃的。”

“哈!令则说得好。不过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晋国的王玄冲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吧?”

“根据我方司闻曹发来的情报,晋国的五万大军应该已经折损了五分之一。”

“哼,差不多了。我们也准备动手吧。去晚了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诸位请听令。”

“我等恭候大司马发令!”

“仲乐,你亲自去一趟汉中郡。让令行和惠兴起兵五千进驻黄金城,然后摆出一副我军要趁虚攻打魏兴郡的样子来。”

“属下领命。”

“嗯,你这次去,一定要把那个莽夫给我看好了。我们只是在黄金城做做样子,帮助张虎等人把刘钦不多的军队吸引过来。我们自己是不去爬什么南宫山的。你去了汉中,得帮我把张令行看紧了!不管魏兴郡那边打成什么样,都不许他越过黄金城进入魏兴郡。若是连刘钦都拿不下来,那这些五子良将的后人对我们就只有负担,而没有任何价值!”

“属下明白了,一定严格按照大司马的指示行事。”

“嗯,我算算时间……这样,现在是十月十八日。永安到汉中,飞鸽传书是三四天。你人过去要十五天左右。我让令行、惠兴先准备兵马。你去了之后就发动。声势搞得大一点。到时候我看晋军撤不撤!”

……

十一月十五日,西陵城北,晋军大营。

“诸位,昨夜汝南王那边发来急件。说是魏兴郡太守刘钦急报,西蜀汉中郡太守张遵张令行率军五千进驻黄金城,虎视我魏兴郡的南宫道。汝南王问我等能否抽调出一部分部队支援魏兴郡。”

王浑此话一出,帐内的多名领军将领都显得极为焦躁。

“嘿!蜀贼!这个时候见我魏兴郡守备力量虚弱,就想要来背盟么?”(关彝:说起你家好像没和东吴签订盟约一样)

“王将军,末将胡烈请战!请将军给我一支三千人的兵马,我这就星夜疾驰前往魏兴郡。定让蜀贼不得进入南宫道半步!”

“哎,几个月打下来,我军前后折损将近万人,如果这时候还要抽走军队……”

听着下面诸多将领乱哄哄的议论。王浑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这场战争不该打!这一点荆州军团上上下下都有共识。都是那个皇帝陛下瞎指挥。现在打成这幅模样了,本方损失惨重,一点好处没有捞到。而且至今都看不到击退吴军的希望啊!

那个西陵城里的步阐真是个废物。这一个月多来。晋军真的是下了死力气在攻打东吴的木墙啊。有好几次都破墙而入了。若是这时候西陵城的步家军开门杀出,两相夹击之下,吴军早就崩溃了!可是这步仲思就是稳坐在城里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啊?等老子退走了,你那西陵城能守多久?

“扬烈将军,末将羊祜有话要说。”

“嗯?叔子有什么要说的。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听叔子讲!”

“谢扬烈将军。诸位。西蜀出兵魏兴郡,其实意味着这么几个意思。第一,西蜀也对这西陵起了觊觎之心,准备来摘桃子了。第二,东吴对我军的大规模反攻即将到来。我军必须做好应对准备,并随时准备撤军!”

……

而在另一边,西陵城下,东吴军大营。

通过这次战争,已经完全树立起自己威信的陆抗正在侃侃而谈:“诸位,首先我们要明确第一条,西蜀绝不会对晋国的魏兴郡有半点兴趣。他们现在在黄金城搞出那么大的声势,只是为了逼迫晋军退兵。”

这个时代的魏兴郡就是后世陕西省的安康市。21世纪的安康市是陕西与川东北、重庆的交通枢纽。社会经济实力很不错。但在这个时代嘛…..

秦岭横亘南北,在苍莽的群山中有两块面积较大的盆地。一块是汉中盆地,一块就是安康盆地。而两者的大小呢?如果说汉中盆地是两根拇指般大小,那安康盆地就是一根小指头般大小。

因为是盆地,所以周围肯定都是大山了。因此,这个时代的魏兴郡,其实也是被苍莽的秦岭所包裹。关键是里面的那块平地面积极小,产出不大。

对于蜀汉来说,拿下魏兴郡比不拿下魏兴郡还要烦:拿下来了,就得在那里驻军。而那里的产出又供养不起一定数量的军队。还得不停的往里面砸钱。而这个时代汉中和魏兴可没有高速公路想通,粮食要从汉中运过去,一样得翻山越岭。这损耗就太大了。

而且,由于交通极为不便,就算魏兴郡被敌人掌控,敌人也不可能以此为基地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就算有进攻,只要黄金城还在,问题也是不大的。

所以,陆抗才会说:西蜀根本就没有趁虚拿下魏兴郡的念头。

那么,西蜀就真的那么好心,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就只是为了帮助东吴,促使晋军撤退吗?

这一点,东吴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那么,西蜀的那个关子丰在想什么呢?

“大司马,诸位将军。晋军一退,西陵城内守军的士气将迅速下降。我军最多再围上一个月,就能将西陵拿下。可这有个前提:西蜀不插手。如果步家在外援断绝,城内人心浮动的时候,突然接到西蜀来援的消息呢?”

第二一六章 群鸦的盛宴(十二)

西元266年十一月十六日,东吴对晋国军队展开了全线反击。

这次反击的力度很大,尤其是各家的私兵居然冲杀在了最前面。完全不是东吴平常的风格。

没得办法啊。晋吴在这座西陵城下已经厮杀了好几个月,彼此都是筋疲力尽。而这个时候关彝对西陵的觊觎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东吴非常急迫的想要把晋军赶走,然后让西陵城内守军的士气降到谷底。在关彝的手没有伸过来之前把西陵实实在在的抓到手里。

对于晋军来说,由于该死的猪队友步阐步二爷打死都不从西陵城里冲出来配合本方的攻击。所以本方的这场战役也算是彻底失败了。借着东吴的这次攻击,顺水推舟的战败撤军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不过嘛,既然是战败后撤军。这回了襄阳,就必然要有人为了本次战败而背锅。那谁去背锅呢?当然是你们这些五子良将的后人了哦。

所以,王浑很是干脆的下达了全军撤退,洛阳援军断后的决定。

“哼,这王玄冲,真是无耻之极!前些时日,不断驱赶我们各家的子弟去强攻吴狗的木墙。导致我们的三千子弟到了现在不足两千。这个时候居然还让我们断后?!就算加上子玉的部队,我们这一支军队一共也就三千多人啊!如何挡得住几万吴狗的撕咬?”

“哎,伯阳稍安勿躁。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大魏遗臣必须要经历的。所以,老夫这时候非常确信,哪怕西蜀的司闻曹、东吴的典校没有救出我们的家人。我们也必须要反了这晋逆!”

“嗨!孟啸兄。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我们这三千多人眼看就要被几万吴狗包围了啊!哦,我倒是不怕我们全军覆没。但是那天晚上大家不是说好了去上庸吗?这里投降了吴狗,我们可就真的要去江夏当猪了啊!”

“呵呵,这可未必啊!”张虎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对自己的儿子张统道:“把你祖父的大旗打起来!”

“诺!孩儿们,让这些吴狗再看看我张家八百勇士的大旗!”

由于长期驻守在曹魏西部战线,张郃这个名字对东吴的军民百姓来说没有什么震慑力。但是张辽这个名字,那就是东吴几十年的梦魇!

西元215年,曹操率领主力征讨张鲁。孙权趁着曹操西向,来取合肥。张辽在孙权军抵达合肥城下的当晚,率领八百勇士发动夜袭。东吴大将陈武被斩,宋谦、徐盛等被打得肝胆俱裂临阵逃走。差一点就冲到了孙权的大帐之前。

第二天,张辽率七千合肥守军出战孙权十万大军。张辽一往无前冲入敌阵,后续魏军将士人人奋勇。杀得东吴将士肝胆俱裂,引发东吴全军总崩!要不是周泰舍命护主,陆逊接应及时。说不得孙权那一仗就交代在合肥了。

此后,东吴的地面上,哪家小孩要是不乖,晚上大哭吵闹的话。父母用来恐吓小孩的话就是:再哭,再哭张辽就来了!

非止如此,东吴之后,南朝宋齐梁陈的老百姓吓小孩都是说张辽来了。这一习俗,也被当时已经和南朝频繁接触的日本所接受。现代社会里,日本人哄小孩子的一句常用语也是“辽来来”。由此可见,当年的那一仗,整个东吴真的是痛入骨髓。

即便是到了西元222年,张辽已经病得快要死了,一样把闻讯而来想要偷一把鸡的吕范拍成了猪头!

张辽这个名字,对于东吴,那就是凶残至极,却又无法击败的魔鬼!

所以,当张统打出“雁门张”以及“八百勇士”大旗的一瞬间。整个东吴军队的前进速度,齐齐的缓了一下。

“这就是机会!各位兄弟、贤侄。死中求活!冲击!”

随着张虎的命令,张雄、徐霸、乐肇、许琮等曹魏开国大将的后人们,仿佛齐齐先祖附体。身上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场。带着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对着数万吴军发动了逆袭!

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西陵周围的气温已经接近了0度。地面开始慢慢的变干变硬。尤其是吴军这会儿冲击的是以前晋军的大寨。这块地面可是非常平坦而且适合骑兵冲锋的。所以,张虎等人的骑兵,一下子就有了速度,迅速的扎进了东吴大军之中。

随着长枪的不断挥舞,战马的疯狂奔驰。东吴大军因为追击,本来就已经有些松散的阵型迅速的崩溃了。

“不行了!真的是张辽重生,这不是我们能够阻挡的!”

“是啊,我从小都是被张辽的名字吓大的。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全身发抖!”

“退兵!退兵!”

“救命啊!快跑啊!张辽来了!”

……

“哈哈哈哈~~~一群土鸡瓦狗!如此吴狗,焉能庇护我等。经此一战,更是让我深信,我等的未来,只能是在魏兴郡!”

虽说东吴的士兵们因为张辽的大旗而全身战栗。但是东吴的大将们当然不会被区区一面旗帜给迷惑。不过,这个时候东吴的主帅们其实也不想打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冲在最前面的,可是东吴各家的私兵啊!晋军没退当然要拼命,现在人家大部队明明已经退了。这殿后部队能吃下当然最好,若是需要耗费许多本家私兵的性命才能吃下的话。嗯,那还是快点摇头比较好。

于是,东吴鸣金收兵了。张虎等人终于顺利的撤出了战场。

“两位叔父,各位兄弟,琮只能送到这里了。但愿诸位此去魏兴真的能够复兴我大魏。琮在洛阳,当为诸位善祈善祷。”

“子玉高义,我等感激不尽。回了洛阳,还请隐忍待变。若魏武皇帝庇佑,我等终有再会之日。”

“诺!诸位若真能有重回洛阳的一天,许琮定是那打开城门之人!两位叔父,各位兄弟,后会有期!”

“子玉保重,后会有期!”

十一月二十日。在和东吴的追兵做了短暂接触后,许琮等人的部队后撤到了临沮县。然后张虎等人的私兵和许琮率领的洛阳中军小小的打了一场,许琮迅速向北败退。之后张虎等人率领残存的一千多私兵向着西北方向的新城郡出发了。

而在另一边,随着晋军的退走,西陵城内的士气开始急剧下降——因为城里的人都知道,在外援彻底断绝的情况下。西陵的陷落已经无可避免了。

“哎!我当初怎么就脑袋发晕,没有冲出去呢!这王玄冲也是个没用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可惜现在的后悔和埋怨都没什么用了。对于步家的私兵、家奴来说。当主家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是不会背叛主家的。但当主家已经十死无生的时候,那他们的想法就会很多。所以这个时候的步二爷,更多的是需要去考虑怎么安抚自己的手下。

十一月十七日,在击退晋军后的第二天,东吴的投石机们全部转移到了西陵城下。对着西陵城开始了漫天飞舞的射击。

投石机们投上来的并不是实弹,而是各种布告。这些布告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只诛步氏,余者不问!

十八日,步计向步阐禀报,城内有少许低级军官秘密集会。集会内容不得而知。

十九日,步家私兵中有一个部曲的士兵在其曲长的带领下想要偷开城门。被步家的无难军及时镇压。

二十日开始,陆陆续续有不少步家私兵趁着自己轮值的时候,趁着夜色从西陵城墙上依靠绳索坠城而下,出奔东吴军大营投降!

整个西陵城,已经人心惶惶,摇摇欲坠。

二十三日夜间,甚至出现了整段城墙的防守士兵,高达三百人的轮值士兵,集体越墙投降的事件。步阐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绝望了。

当天晚上,步阐把自己的所有妻妾全部诛杀。并且命令步计指挥步家最铁杆的心腹,在西陵城内到处铺设干草。

“哎,还好把两个儿子给送到了涪陵郡,不然我步家就要绝后了。哼!施公绪,孙皓!你们也别得意!西陵,我是不会这么交给你们的!这是我父兄三十多年的心血之所在,待到城破之时,我要这满城老少,都为我步家殉葬!”

第二一七章 群鸦的盛宴(十三)

“大吴建平郡太守盛曼拜见蜀朝大司马,敢问大司马如此兴师动众进入我大吴境内,意欲何为?”

十一月十六日,晋军北撤。一直紧密观察晋军动向的蜀汉司闻曹赶紧把这条消息十万火急的向本方报告。已经在巴东郡翘首以盼将近一月的关彝接到消息后,立即下令整个蜀汉的全部水军倾巢而出。

得益于最近几年蜀汉财政的好转,关彝给蜀汉本来孱弱的水军注资了不少,所以这一次蜀汉的水军整整出动了三十艘百石以上的楼船巨舰,一百五十艘以上的艨艟。至于小舢板之类的,更是无数。这一次顺江东下,整个蜀汉的水军将士前所未有的达到了五千人以上。

非止如此,在这支舰队的后面,更有高达两千艘大小不一的商船、货船。关大司马到底想干什么,昭然若揭!

如此大的舰队,早在集结的时候就引起了东吴建平郡太守盛曼的注意。待得关彝的舰队进入巫峡,正式进入吴国境内后。虽然明知讨不了好,但盛曼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登上了关彝的座舰。

“呵呵呵,盛太守。是这样的。敝国听闻贵国正在征讨西陵的步家。嗯,这个事情呢,是贵国的内政。汉吴两国作为盟友,敝国对贵国的这一行为绝对支持!您看,我们不是发动了汉中的大军威慑晋国的魏兴郡了么?也成功的调动了晋国的十万大军北撤。这个支持力度可是很大啊。但是呢,这西陵的步家啊,当年向我们大汉的复兴社租赁了十万青壮作为开辟荒田的劳力啊!这步家的生死当然是由贵国陛下一言而决。我作为外臣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哪。可是我们租赁给步家的那十万劳力,这个可得还给我们啊。所以,本官是去西陵接人的。嗯,汉吴两国的同盟,绝对牢不可破!这一点还请盛太守放心!”

听完关彝的满嘴胡言,盛曼内心只有一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司马,此事还有待商榷啊!要不这样,您先把贵军停驻在我建平郡。然后下官亲自乘快船去西陵向我家的左大司马禀报。如此,可以减少两国之间的误会。”

“诶,我与贵国的左大司马两情相悦,心心相印。绝对不会有什么误会的。嗯,盛太守,建平郡的情况本官是清楚的,比较贫瘠。估计您的座舰速度还比不上本官的座舰呢。这样,你和本官一起东下吧。呵呵呵,好好好,不要再说了,就这样说定了。嗯,左右,请盛太守下去休息。”

建平郡,不过是蜀汉和东吴的缓冲地带。整个郡内山峦叠嶂,人口稀少。所以东吴在这里根本没有多少常驻兵力。关彝软禁了建平郡的太守,建平郡那可怜兮兮的几条舢板也不敢多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划桨,想尽快早一点向下游的本方大军报告。

但是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关彝的大舰队呢。

十一月二十二日,关彝舰队的前锋已经出现在了西陵城上游三十余里的地方。事先驻扎在这里的东吴舰队已经能够用肉眼看到对方了。

此时这支东吴舰队的司令官,乃是东吴大将孙韶的儿子,现任东吴宗正孙奕的兄长,领军将军孙异。看到如此庞大的舰队出现在本方舰队的上游,也是惊诧莫名。

还好,孙异在这一代的孙吴宗室里还算是比较靠谱的。他迅速的把手下的两员大将留虑、朱琬叫了过来:“两位,这蜀贼果然贼性不改。现在我大吴和晋国打得筋疲力尽。他们就又想学当年大耳贼的故伎,趁着我方虚弱来摘桃子了!哼,可惜,这一次不是陆战而是水战。你们两位马上下去整顿舰队,做出战斗队形。本将先去蜀贼的舰队上见见他们主事的人。若是蜀贼一意孤行的话,你们一定要让那些益州的山猴子见见我们大吴水军的威力!”

留虑和朱琬二人,分别是留赞和朱桓的远房侄孙。早年留家和朱家在孙綝统治期间都过得很惨。这两个人都是因为孙异的庇护才能够存活。所以当听到孙异说出要去敌方舰队交涉的话后,两人齐齐下拜:“将军身负一军之望,岂可轻掷险地?我等皆愿代将军一行!”

“两位情意,孙异心领了。但是……”孙异抬头望了望宽阔的长江:“我大吴这次和晋国兵戎相见,如果现在又和蜀国打一场……所以,本将还是亲自去吧。两位将军请万勿以本将为念,本将出发后,马上摆出战斗队形封锁江面。只要蜀贼的水军敢进入我军的射程,你们只管直接放箭攻击!切切!”

“诺,定不负将军所托!将军保重!”

……

孙异的小船很轻,在他的催促下,船上的士兵奋力划桨,很快的就来到了蜀汉舰队的前方。

在听闻孙异自报姓名后,蜀汉的前锋部队非常有礼貌的把孙异带到了后方关彝的座舰上。

“大司马,吴蜀两国本为盟友。在三年前贵国处于危难之际时,本将也曾和后将军带兵不远千里前来支援。今日大司马率领如此众多的巨舰突入我大吴境内?意欲何为?背盟乎?连晋乎?”

“诶,孙将军这话就不对了。本将只是来讨要步家借我复兴社的十万劳工。绝对没有和东吴开战的想法。我们大汉和东吴是盟友嘛!哪,不是我们在汉中发兵威胁晋国的魏兴郡。晋军哪里会退得这么快呢?”

“十万劳工?!”孙异看着关彝笑意吟吟说出这句话的话时候,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来来:“大司马,现在步阐坐镇的西陵城里,撑死也就六七万人,哪里来的十万劳工?大司马是蜀朝栋梁,位高权重。其言行举止,乃是一国之表率!还请自重!”

“啊?!这怎么可以!嗯,一定是分散在西陵各处还没有收拢之故吧?这个,贵国可要负责到底啊!”

孙异看到关彝那副假得不能再假的惊讶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大司马,你说步家借了你十万劳工,可有证据?”

“证据啊?有的,有的。来人啊,笔墨伺候。”

很快船舱内的卫兵就拿来了纸笔,关彝就在孙异的注视下当场以步阐的名义写了一份借据:“诺,孙将军,这就是证据!”

看到如此无耻的行径,孙异已经气不起来了:“大司马这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大吴毁盟交战了么?”

“呵呵,这个嘛。毁盟是肯定不会的哪。至于交战?”关彝扯了扯自己的胡须:“昔年我家丞相去世的时候,贵国的大皇帝不也是派兵进入我国的巴东郡。然后两国士兵进行了一场真刀真枪的演习么?”

“哼!原来如此!那末将已经无话可说。大司马,末将告辞!”

“诶,兵凶战危的,孙将军乃是宗室,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还请在本官的座舰上稍微歇息一段时间吧。”

这边刚刚又把孙异给软禁之后,那边传令兵就过来了:“大司马,前方的罗都督发来消息。说是东吴水军已经在江面上一字排开,挡住了我军前进的路线。罗都督请示,还有三里路吴军的舰队就进入我军射程,如何行止,还请大司马示下!”

“传令给罗都督,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总之,命令他下,责任我扛!”

“诺!”

作为一个穿越者,关彝对古代水战的所有知识都来自于后世的电影电视剧。所以,这一次顺江东下,他非常知趣的把全军的统帅权交给了罗宪罗令则。虽说在历史本位面,罗宪并不以水战能力卓越而著称。但好歹人家担任巴东太守快十年了。而蜀汉的全部水军,基本上都在巴东啊。

不过,作为穿越者,他还是给蜀汉的水军新添置了不少家伙。

比如,仿照古罗马海军战舰上的装备,关彝给本方舰队中的楼船级大舰全部装备了绞盘式小型投石机。

“启禀都督,大司马再次传令,此战由都督全权负责,出了任何事情都是大司马负责!”

“子丰好气魄啊!敌舰是否进入我军射程?”

“启禀都督,吴狗的舰队离我方还有两里左右。马上就能进入射程!”

“嗯,今天这风向很好,西北风啊。传令,所有楼船前出,横向对敌。所有投石机装备火油弹!”

“诺!”

第二一八章 群鸦的盛宴(十四)

这个时代的战舰,一般而言,舰首是最为坚固的。而最孱弱的地方,往往是舰舯部。因此,这个时代的水战,若是双方指挥官不傻,大都是要尽量避免本方的舰舯直面对方的舰首。所以,这时候的水战模式,一般讲究的是舰首对敌,然后正面冲入敌阵。之后两舰交错,隔得远就是弓箭射击,隔得近就可以想办法跳帮作战。而如果真的进入跳帮作战环节,那么在起伏不定的船身上也能如履平地的东吴水军,自然就占有极大的优势。

所以,当东吴舰队的两位指挥官留虑和朱琬看到蜀汉的舰队在自己的上游缓缓转向,以舰舯部来面向自己的时候,不由得很是猖獗的哈哈大笑:以舰舯部来迎击自己的舰首?那待会我直接拿舰首撞击你的舰舯,不就可以分分钟把你送到大江里喂鱼了么?

可惜,这种笑容也就维持了一会。

随着罗宪的一声令下,三十艘完成转向的楼船,舰首和舰尾投石机弹仓里装载的火油罐腾空而起,拉出了六十道美丽的火焰。这些火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然后迅速的一头扎进了东吴的舰队群。

长江在出三峡之前,最宽的江面大约八百米左右,一般也就只有四五百米的宽度。出了三峡之后,江面陡然变宽,在西陵这一段,即使是冬季枯水期,其宽度也达到了上千米。

但是这个宽度,对于东吴庞大的舰队来说,还是太窄了。

所以,这个时候,东吴的舰队,密度很高。

然后,蜀汉水军这边的六十枚火油罐,全中!

“哐当!”陶制的火油罐以如此高的速度重重的撞击在东吴舰队的船体,当然一瞬间就四分五裂了。罐子里的火油在引线的助燃下,一下子就整体燃烧了起来。更要命的是,四处飞舞的火星,还在空中到处寻找新的燃烧目标。而且,这个时候刮的西北风啊!

“这怎么可能?!他们的船那么小,那上面的投石机怎么可能投得这么远?”

不能怪留虑和朱琬没见识。实在是这个时代中国的投石机还处于单纯的杠杆投石机状态。这样的投石机要想获得足够的射程,那体型必然是极大的。这种大型投石机在陆地上问题还不大,但却无法移植到船上:船小了,投石机太大,会导致船体重心升高,一不小心就倾覆了。而船要造那么大,这成本得多少?

整个东吴不是没有这样的巨舰,但是数量非常的有限。现在全都猬集在建业附近呢。

“呵呵呵,大司马提供的这种绞盘式投石机真是方便啊。”看着下游的东吴舰队已经多处起火。罗宪笑意盈盈的继续下令:“投石机再来一轮,然后我军所有楼船全体转向。以舰首对敌!”

“喏!”

终究还是要舰首对敌的。因为,即便是绞盘式投石机,限于船体,其形制也是有限的。这也决定了其射程不会太远。若是敌方不管不顾的继续冲上来,而本方的舰舯还暴露在前面的话,那是要出大事的。

“不要管后面船队的伤亡!已经起火的,全部向北岸集中,尽力冲上去坐滩。其他的舰船,奋力划桨,努力接近敌舰!尽快实现跳帮作战!”

“喏!”

看着下游的东吴舰队但凡还能动的船,纷纷从船舱里伸出划桨开始奋力划船的时候。罗宪微微一笑:“我们的楼船全部完成转向了吧?”

“回禀都督,已经全部完成。”

“善!命令,放出火艨艟!”

“喏!”

随着罗宪的命令,两百多条艨艟快船迅速的从三十艘楼船的缝隙之中涌了出来。这一类船,头部尖尖的,有着锋利的倒钩。船上的士兵们并不多,他们小心翼翼的船桨把船驾驶到本方楼船的前方后,就迅速的给自己的坐舰加了满帆,然后,依次的开始往艨艟后方系着的一只小舢板走去。最后一个下船的士兵临走的时候,打开了自己手里的火折子,随意的朝着船头一丢……

然后,留虑、朱琬等人的视线之中,就突兀的出现了两百多团巨大的火球。

看到这样的景象,留虑、朱琬等人再没见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就是传说中周郎火烧赤壁的桥段吗?

可惜,这时候东吴舰队位于下游,蜀汉的无人操控火船可以顺江而下。而且,这是大冬天,常见的风向是西北风。东吴的这一代又没有人可以和老天爷沟通,去借几天的东南风来用。所以蜀汉的火船可以挂了满帆以极高的速度顺江而下。而东吴这边却不得不把帆全部降下来,单纯的以人力划桨来实现船队的机动。

但是,面对如此巨大覆盖面的火船攻势,再怎么机动也没用了。随着一下又一下的碰撞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东吴的舰队,其前排的数十艘战舰全部被蜀汉放下来的艨艟给撞上了,之后就跟着迅速的燃烧了起来。

“哎,当初国家还是该趁着蜀贼虚弱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把巴东郡拿下啊。敌人从上游顺江而下,我们的水军要抵御起来,实在的太难了!”

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江面和本方已经彻底乱了阵型的舰队,留虑很不甘心的下达了撤军的指令。“传令,马上派出快船,向下游的左大司马汇报我军战败的消息,转告左大司马,我军暂且后退到西陵城南岸驻防。留下一部分小船,搜寻我军的落水者,尽力挽救吧。同时,派出使者给西蜀的指挥官,告诉他们,我军暂且东向,请不要为难我军的被俘将士。”

而这一边,罗宪也在下着相同的命令:“全军降帆,分为左右两军分别靠岸。之后派出小船,打捞东吴落水士兵,尽力救援!”

没得办法,关大司马现在对人口的渴求那是蜀汉全国上下人所共知的。为了一次性拿到西陵城内的六七万人口,大司马不惜亲身犯险,来到长江之上和东吴打水战。但是呢,汉吴两国比起晋国来,仍然是弱势的一方。所以,大家小打小闹是可以的,但这仇不能结得太深。这仗打完了,对方落水的士兵还是要尽力挽救的。这可是冬天啊,虽说长江绝大部分江段一年四季都不结冰,但在这么个时代得个感冒,可是很容易死人的!

施绩和陆抗接到留虑报告的时候,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情绪失控——关子丰这个奸商,从来无利不起早。从他命令蜀汉的汉中军团威胁晋国的魏兴郡开始,施绩和陆抗心里就清楚,西陵的事情他是一定会来插一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抗才命令荆州的水军全线西移。可惜,作战兵器的代差,以及水流、风向等全都不在本方这一边。导致本方的水军被迅速的击败了。

若是关彝的水军这次被东吴击败,关彝、罗宪等人必须得逃掉,东吴对他们可不会客气。但其他被俘的将士估计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东吴也希望蜀汉能稍微像点样子,不要动不动就来一次濒临亡国。只是施绩根本就不会给关彝任何机会,会自己把西陵吃得一干二净。而现在嘛……

嗯,作为牢不可破的汉吴联盟,兄弟之间偶尔切磋一下是无伤大雅的。切磋完了之后,就是双方的大佬出来吃茶谈判了。

很快的,在双方使者的往来奔走协商中。双方的最高指挥官,关彝和施绩,就在西陵西北方向的一个小亭子里坐在了一起。

第二一九章 群鸦的盛宴(十五)

到了施绩和关彝这种高度,两人之间的谈话就不必说那些什么道义啊、道德之类的面子话了。

所以双方坐下来之后,施绩第一句话就是:“子丰意欲何为?”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关彝也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人归汉,地属吴。”西陵城我是不要的,宜都郡、建平郡啥的我也没兴趣。但是西陵城内的所有人,我要全部运走。

施绩听到关彝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大吴诸多世家,出动私兵,奋力抵御晋国大军,伤亡惨重。子丰一句话就想把西陵城里的人全部带走?真是岂有此理!”

为什么这一次东吴的世家们肯出动精锐私兵老老实实的作战?不就是巴望着拿下西陵后分割步家那庞大的人力么?西陵城有什么意思?那是皇帝的。哪个世家敢要?

可是施绩说了这句话后,关彝干脆就不说话了。只是双手环抱在胸前,笑意盈盈的看着施绩。

那意思很明显:我不跟你废话。我就是要人。

“子丰是想背弃两国同盟,吴蜀两国全面开战么?”

“这个啊,也不是不可以啊。反正我们和晋国也是牵了盟约的。晋国那位皇帝现在看起来是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傻瓜。这次在西陵无功而返,若是我们大汉提出和他联合攻打贵国……”

“哼,那我们大吴也可以和晋国联合起来攻打你们!”

“哦,这个啊,公绪公,您认为三五年之内晋国的君臣有胆子再来攻打我大汉的汉中?”

说实话,得益于益州在地理上天然的蔽塞。虽说蜀汉要想打出去不容易,但要防守,还真的比较轻松。

汉中那边就不必说了。单说巴东郡这边。长江三峡的起始点是控制在蜀汉手里的。东吴的舰队要攻打蜀汉就必须逆流而上。在这样的地理条件下,只要蜀汉的军队不是太废,东吴是拿蜀汉没有多少办法的。

而东吴就不一样了。长江固然是天堑。但长江绵延数千里啊。一旦一点突破,千里天堑就有可能全面崩溃。若是现在身在长江上游的蜀汉与晋国结盟,那真的够东吴喝一壶的。

不过施绩心里很清楚,关彝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吴蜀两国,唇齿相依。短时期内,谁都离不开谁。

但是也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这家伙。谁让本方的水军被击败了呢?虽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投石机小型化装到了船上的,但施绩心里更清楚的是:在长江这样狭窄的内河航道里打水战。处于上游的蜀汉天然占据优势。以前是蜀汉的国力弱小,支撑北伐就已经力有不逮,根本无力维持一支有进攻能力的水军。可是现在……

长叹了一口气,施绩道:“我方典校的情报,现在西陵城里大约还有七万人。其中有两万是步家的私兵。这两万人,必须留在我大吴。毕竟,我家陛下的无难、解烦需要补充。我大吴各世家的私兵也需要补充。”

“可以。那剩下的五万人,我就笑纳了。”

“你!”施绩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子丰,我知道你们西蜀缺人,但为了区区五万人就这么兴师动众,甚至不惜破坏两国邦交。这值得么?”

怎么不值得呢?所以说你只是一个大将而我才是权臣啊!

对于关彝来说,这次出兵的意义很多,也很大。

第一,这是五万人啊!以炎兴前的蜀汉来说,五万人可是两三个下郡的人口总数了!这五万人每年产生的价值,可以为蜀汉多供养至少三千人的军队!而且,这五万人本身还要繁衍后代的啊。今年是五万人,明年呢?后年呢?

第二,关彝是权臣。权臣嘛,天然的敌人就多。哪怕他稀释复兴社的股权尽力团结大多数之后还是有很多敌人。在对内改革不断触碰国内世家大族底线的时候,是需要一点点对外战争的胜利来给自己增加点声望的嘛。而且,这次军事行动,其实也是在为一两年之后的北伐打底:吴狗们你们都给老子看好了,老子的水军现在是极有战斗力的。老子以后倾巢而出北伐的时候,你们最好配合我的军事行动。至不济也要保持善意中立,不要来扯我的后腿。要不然的话,哥的水军分分钟教你们做人!

第三,全天下都知道步家是复兴社的盟友。如果关彝在这个时候坐看步家灭亡而一点事情都不做的话。那他现在的盟友会怎么看他?哦,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他指示涪陵郡的陈璨接受了步阐的两个儿子。可是这点小事算个啥?真的是学曹操“汝妻子吾养之”么?

所以,除了拿到这五万人以外,关彝还有别的要求。

“除了这五万农户以外,步仲思是我复兴社多年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你家陛下杀掉。所以,步仲思我要带走!”

“不行!如此一来,汝置我家陛下的颜面于何地?”

就是要削你家陛下的面子啊。你们那新皇帝上位以来就没有消停过!这么搞下去不行啊!孙皓在东吴的威望太大了,对我们大汉来说并不是好事呢。

不过这话就真的不能直说了。所以关彝只能是另外起一个话头:“我不管步仲思之后是谁担任西陵督。但只要新任西陵督不毁约,我复兴社与历代西陵督签订的各种合约,都继续有效!”

“咯~!”六十多岁的施绩,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鸡被人抓住脖子一般,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复兴社与步家的合作差不多快十年了。谁不知道步家跟着复兴社赚了一个坛满钵满。尤其是牙膏和牙刷这种消耗品,其全国销售权就掌握在西陵督的手里,这是多大的一个利润点!

而且,现在的西陵督手里,还握着一个盐矿!

施绩已经很老了,在历史本位面,他也只活到了270年。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儿孙做打算了。

在关彝抛出这个大蛋糕之后,很快的,双方就达成了协议。

……

十一月二十四日,蜀汉的舰队终于来到了西陵城下。

刚刚杀完所有妻妾的步阐在看到关彝后,心情非常的复杂。

“子丰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

你这家伙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当然要你们三方都筋疲力尽之后才来摘桃子了哦。这可是我们大汉从先帝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啊。你的情商只要不欠费,不就应该心知肚明吗?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双膝一跪,抱着哥的大腿痛哭流涕说一些感激的话吗?

算了,就是因为你足够蠢,所以我才愿意救你啊。

“哎,仲思。彝也是没办法啊。长江三峡,水流湍急。不到冬季枯水期,我大汉的水军是冲不出来的。”

“哦,这倒也是。只是,若是子丰能够早来一天,我也就不用把所有的妻妾都给……”

“仲思节哀。我益州山清水秀,养育的女子,其身材容貌都是一顶一的。去了我大汉,以仲思之才,要寻找良配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哦,这样也好。呃,子丰,我去了西蜀,呃,不,去了大汉……”

“啊哈哈哈哈~~~仲思,咱们是什么关系啊。你去了我大汉,我还会亏待你吗?嗯,我大汉没有晋国的五等爵制。所以晋国给你的郡公我们没法给。但无论怎样,县侯是肯定跑不掉的嘛。而且,只要仲思愿意出来做事,这一郡之守是没有问题的。若是仲思想留在成都,光禄勋这样爵高事少的美差也是问题的哪。哈哈哈,你我是兄弟,我会亏待你么?”

哼哼哼,去了我们那里就由不得你哪。你只是我要竖起来的一块牌子。我真正在意的,是那五万农夫啊!

哎,东吴鲁王党的残余们,你们都看到了吧?东吴那位皇帝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哦。所以,你们还是追随步阐的脚步,都到我大汉来政治避难吧!

第二二零章 吾乃司闻曹(一)

西陵的步家彻底倒下了。在这具庞大的尸体上,三只巨大的乌鸦闻讯而来。结果,蜀汉来的最晚,拿到的东西最多。东吴投入最大,倒也保住了西陵这个极为重要的战略据点。就晋国属于净亏状态,非但如此,这亏损还将持续下去——上庸三郡迟早都是要乱起来的。

266年年底,关彝陪着步阐回了成都。在刘禅面前走了一遍过场后,步阐被拜为蜀汉的益州刺史——在蜀汉现在就益州一个州而且又有权臣开府的情况下。这个益州刺史就是虚得不能再虚的闲职。

当然,关彝做事情还是不太过分的。步阐到了成都后,关彝还咬牙在成都西北的大邑县划了一百顷土地给步家,并把步家的五万农奴划了一万给步阐。关彝在让刘禅封步阐为大邑侯的同时,也让步阐的两个儿子全部在大司马府出仕——在关大司马尽力压制世家大族的大环境下,这样的安排真的已经是关彝能够做到的极限。至于剩下的四万人,那就是落入蜀汉政府的民册上了。

安排好了这些,忙碌的大司马来不及喘口气,直接回了自己的家里找到了两个老婆。

当然,你不要想歪了。关彝找自己的两位夫人是谈工作。

“两位夫人,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大概就是如此。总的来说,我们得赶紧派出一支强有力的部队进入魏兴郡。帮助那群伪魏的余孽尽快在魏兴郡打开局面。”

“夫君,这个事情您给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说是什么意思呢?”穿越者家的家风一向民煮。但关大司马牢牢记住全尚的教训。并不会什么事情都给自己的两个老婆说。而这个时候他这么正式的跟两个老婆讲这些事情,那就只能说明一点:他有些事情不太好出面,需要两个老婆去做。

“呵呵,夫人聪慧。是这样的啊。我们大汉呢,其实在四十多年前也曾短暂掌控过上庸三郡一段时间。结果家祖丢了荆州后,上庸三郡也跟着丢了。这次我大汉再次出兵上庸三郡,那么领军的人,应该也是和上庸三郡有点牵扯的人呢。”

作为家学渊源的知性美女,谯蔷的智商比刘铃强多了。她眼睛稍稍的一转就反应了过来:“夫君的意思,是想妾身与公主一起去牙门将家里拜访?”

“正是如此,还要有劳二位夫人。”

谯蔷嘴里的牙门将,乃是刘备的义子,副军将军刘封的儿子刘林。

昔年大耳贼蜗居新野的时候,有了儿子刘禅。后来见到了高大挺拔、气力过人的寇封。一时之间搞ji的惯性发作,就收了寇封做义子,改名叫刘封。嗯,两个儿子,一个封,一个禅。大耳贼的野心,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显露无疑。

刘备当时收刘封为义子的行为是遭到了手下很多大将反对的。其中态度最鲜明的就是关羽。很多年以来,关羽也一直不鸟刘封(好吧,关二爷那脾气,其实是谁都不鸟)。总之,刘封和关羽的关系很不好。

西元219年,关羽围攻襄樊。因为兵力不足多次要求当时驻守在上庸的刘封出兵相助。刘封和孟达就是不出兵。哪怕是吕蒙袭取荆州,关羽从襄樊败退后还是不出兵。就在上庸坐看了关羽的败亡。

关羽败亡后,孟达降魏。刘封被击败,被迫丢弃上庸返回成都。刘备在诸葛亮的建议下,赐死了刘封——真实的原因当然是要为刘禅的接班扫清障碍。而明面的理由就是不救关羽。

刘封自杀后,其独子刘林当时年纪还很小。蜀汉政权又没有夷灭三族斩草除根的习惯。所以刘林就此存活了下来。当然了,失去了刘封的庇护,刘林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四十多年过去了,刘林都五十出头了,其在蜀汉的官位也不过一个牙门将。

当然,不要听起来牙门将这个职务很lo就小看了它。事实上在三国时代,牙门的意思是“关键的防御点”。没有一定武艺和强大近身战能力的人不可能担任牙门将的。至少在蜀汉这个政权里,当过牙门将的人都很厉害:王平、张嶷、赵广,以及现在的刘林。

总之,这个刘林还是有本事的。至少遗传了他父亲当年气力过人的优点,有着相当不俗的武艺。而且作为刘封的儿子,在蜀汉要把手重新伸回上庸三郡的时候,刘林确实是极为合适的领军人选。

但是,作为关羽的孙子,关彝是不好亲自出面去找刘林谈的。所以,只能是走夫人路线了。

“夫君的意思妾身懂了。请夫君放心,牙门将在大汉被冷藏了数十年,这个时候有机会出来做事,肯定是极为感激的。妾身和妹妹这就前去牙门将府,定让那刘林概然应命!”

“如此,就有劳两位夫人了。”

看着自己的两个老婆回到房间开始安排下人准备出行的事项,关彝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迅速的投入了新的工作。

“仲乐,你那边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蜀汉的情报头子吕雅这段时间也是累得不轻,东西南北来回往返了很多次:“回禀大司马,伪魏那几位良将的家人什么的倒是问题不大。属下刚刚收到的消息,离我大汉最近的晋阳那边,我司闻曹的人员已经接到了张虎的夫人。另外,张雄、乐肇、徐霸等人的家眷所在离我大汉稍微远了一点。但有晋国的进奏曹相助,应该问题也不大。”

“嗯,这几个人的家眷确实是没什么大碍的。那贾公闾既然想借此给杨家一个教训,在这方面肯定是要配合我们的。我的意思是,邺城那边进展如何?”

是的,对于贾充这种心狠手辣的政客来说,既然打定主意要给外戚杨家一个教训。那么除了把五子良将的后人有意识的放走之外,还要配合蜀汉和东吴的情报机构把这些人的家眷也放走。但是这种配合也仅限于此了。人家贾充可是把曹魏的皇帝都杀了一个的,贾家和司马家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为了给政敌使绊子配合一下敌人是可以的,但这里有个底线:曹魏绝对不能复兴!否则贾家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曹魏如何才能不会复兴呢?最基本的一条:这天下谁都知道,从高平陵政变之后,曹家的宗亲基本都被集中在邺城关押,就算是曹魏的末代皇帝曹奂被封为陈留王,但陈留王本人还是居住在邺城的。所以,只要曹魏的宗族没有从邺城跑出来。张虎等人就是在上庸三郡闹翻天都没事!

因此,贾充对蜀汉司闻曹、东吴典校搬运五子良将后人家属的事情是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还很配合。但是对两家情报机构转运曹操后人的事情,那绝对是严防死守,决不许出现半点纰漏。

可是站在关彝的角度来说,为了给强大的晋国增添足够的麻烦。这曹家能够扬旗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曹家要扬旗,你得找一个曹家的后人啊!

有人说,这个时代又没有照片,你随便叫个人出来说他是曹操的几世孙不就行了么?

这个还真的不行。一方面,站在蜀汉的角度来说,汉室正统既是一块招牌,也是一个极大的政治负担。在一统天下之前,蜀汉官方是绝对不能做出承认曹魏政权的举动来的。对于未来上庸三郡出现的曹魏力量,蜀汉政权也只能装作看不到而绝对不能公开支持,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做出自己找一个姓曹的来扶持这样的事情来。另一方面,对于曹魏的残余势力来说,他们也绝不会接受蜀汉随便找个姓曹的来担任他们的君主。

所以,蜀汉方面必须要偷偷的从邺城弄出一个姓曹的来,而且这个姓曹的以前地位还不能太低!一方面在血缘上不能和曹操隔得太远,比如曹德的后代就绝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另一方面则是,这个姓曹的,至少张虎、张雄两个老头子要认识!

这个难度就实在是太大了。

“你们选定了目标没有?”

“已经选定了三个目标。”

“哪三个?”

“第一个人选,伪魏楚王曹彪之子曹嘉。选择此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曹彪早年和王凌一起密谋反抗司马懿,事败后王凌被夷灭三族,曹彪被赐死。因为曹彪死得很早,所以曹嘉一系当时是被迁居到平原而不是邺城。相对来说,要把曹嘉带回来要容易一些。麻烦的则是此人和昔年的刘晔是一个类型的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好吧,刘晔明明在血缘上比刘备还靠近汉室皇帝。但就是一个劲的跪舔曹家。在曹丕篡汉的进程中上蹿下跳得一个欢腾。而这个曹嘉呢,明明和司马家有杀父之仇,却积极配合司马家篡魏,也是个没脸没皮的。

“这个不行啊,完全不用考虑了,下一个。”

“喏,第二人选,伪魏陈思王曹植之次子,原伪魏济北王曹志。此人和前面的那个曹嘉差不多。也是对司马家篡魏积极配合的,所以此人虽然现在在邺城,但司马家对其管控相对比较松……”

“不行!哎,魏武皇帝何等英雄,怎么子孙后代如此无耻?难道曹家除了一个曹髦,就没有一个有血性的了?下一个!”

“呃,那就只有伪魏任城威王曹彰之孙,原伪魏梁王曹悌了。此子性格颇似乃祖,一身武艺也是不俗。而且以前多次出席大朝会,张虎、张雄等人对其也很熟悉。”

“就是他了!你要知道,任城威王的妻子乃是东吴大将孙贲的女儿。这样的人,也容易为东吴所接受!”

“呃……”吕雅一脸苦相:“此人乃是司马家重点监控的对象。要把此人转运出来。我方不启用在邺城的那枚暗子绝无可能。可是大司马,那可是我大汉花了将近二十年才埋进去的暗子啊。”

“……启用吧!为了这个事情启用,值得!”

“……喏!属下领命!”

第二二一章 吾乃司闻曹(二)

西元267年的二月,冀州,邺城。

这座河北名城,在东汉强盛的时候就已经取代邯郸成为河北第一大城。到了东汉桓灵时期,其所在的魏郡更是成为仅次于颍川郡、南阳郡的天下第三大郡。黄巾乱起,乱世初开的时候。袁绍以此为基,虎视天下群雄。曹操拿下此地后,更是把它作为自己的老巢倾尽全力建设——中国古代城市基本布局方法之一,中轴线。即是曹操在改造邺城时第一次予以实施。这座城市,即便是魏明帝曹叡以举国之力打造洛阳的时候,仍然是被视为曹家的根基之所在。

可惜,高平陵之变后,这座城市渐渐的成了一座牢笼。这座超大型监狱里的犯人们,一般不是姓曹就是姓夏侯。而监狱长,往往是姓司马。

虽说如此,但今天的邺城仍然繁华——曹魏宗室和夏侯家的核心人物全都被圈养在这里。这些人虽然是犯人,但也有很多下人伺候的。而且司马家的统治者对曹家、夏侯家的这些人只是圈养和削减封爵封地。并没有把这些人一撸到底。所以这些人是有钱的。不光是有钱,还超级有闲。由此造成邺城有了一个极大的消费群体,并促进了邺城一种畸形的繁荣。

此时,在邺城城北的一座集市里,一片占地宽广的“邓记”店铺里,正是人声鼎沸,生意兴隆的样子。因为这里出售的是,是邺城难得一见的烧刀子、透瓶香、各种来自益州的果酒。不惟如此,邺城的老住户都知道,邓记不光是经营酒业。在另外几座集市里,邓记的产业涉及到了博戏、风月、餐饮等方方面面。

这家店铺的老板姓邓,名全,字国斌(书友德国兵本色出演)。据说乃是荆州义阳人,是先车骑将军邓艾的远亲。来这邺城开店已经有十六年了。

十六年间,这个家伙以一家杂货铺起步。通过种种的经营,逐渐的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而且邺城的老人都清楚,别看这位邓老板现在心宽体胖,对谁都是笑眯眯和和气气的。但在邓老板的发家之路上,好多竞争对手都莫名其妙的死亡抑或失踪了。所以,别看邓艾已经死了三年多了,但还是没人敢来招惹这位邓老板。

当然,邓全自己心里很明白,他确实是荆州义阳人。也确实是邓艾的远亲。但很遗憾,他从未去过义阳。因为,他出生在成都,他出生的时候,蜀汉已经失去了荆州。

确切的说,他是蜀汉先车骑将军邓芝邓伯苗的侄子!

西元249年,司马懿在卧床演戏多年后一朝奋起,发动高平陵之变。当时被斩杀的曹爽及其亲信的三族高达五千余人。曹魏宗室力量一蹶不振。之后司马家在把控曹魏朝堂的同时,又把曹魏的宗亲都集中到邺城进行圈养。就是在这个时候,时任蜀汉大将军的费祎和车骑将军邓芝商量后,下了一手闲棋:派出一位司闻使,到邺城布局。

邓芝和邓艾都是荆州义阳新野县人。双方本来就是亲戚。所以邓芝的侄儿真的是邓艾的远房侄子。而且由于邓芝和邓艾虽然份属同族,但当时邓家在新野已经是枝叶繁盛,几十房里谁家有几个儿子一般是搞不清楚的。所以,邓全很是顺利的进入了曹魏,在打出邓艾的招牌后,也得到了邓艾的默认——邓艾家也是需要有固定的自家商人为其赚钱的啊。

二月初五的清晨,邓记商号总铺的店面开门了。不少的客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这是邓记的日常。没什么好稀奇的。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一个身高六尺三寸,相貌非常普通的年轻人,戴着一顶步摇冠走进了邓记总铺。

所谓步摇冠,就是人戴的冠上面,还像大树的树枝一样分出去很多细小的分叉。人一走动,这些小分叉就轻微的摇动。这种冠,在当时的幽冀等地,很是常见,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这个年轻人的步摇冠有点特殊,因为他的冠上面,有足足四十六个分叉!和一般七八个分叉,至多不过十几个分叉的常见步摇冠比起来,这就太风(防和谐)骚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学好。这么多的分叉,走起路来不累吗?”

这个打扮新奇的年轻人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群的鄙视,施施然很是高冷的走到了店铺的柜台前,一开口就是一副标准的荆州义阳土话:“我乃邓松,故车骑将军府下,求见贵号掌柜。”

“哦,邓车骑家的人啊。”

“来自洛阳啊?怎么,洛阳的步摇冠已经进化到如此夸张的地步了吗?”

“嘿,这邓车骑都死了三年多了,怎么,邓家还想邓老板持续供养他们吗?”

“这个可难说啊,没听说朝廷已经把邓车骑的几个儿子都封侯了嘛?”

“嗨!现在天变哪。王爵公爵那么多,公爵之下还有郡侯,一个普通的侯爵真的不算啥呢。”

不理会吃瓜群众们自行的脑补,在通禀了名号之后,邓家商号当日值守的人员赶紧的上楼向自己的家主汇报。

很快,这位自称邓松的人,就得到了邓全的接见。

当看到邓松的时候,邓全原本混浊的眼神一下子冒出了精光。

当然,这抹光芒也就是短暂的一闪而过:“客人的这顶步摇冠,还真的有些新奇呢。这分叉有多少啊?”

“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六。”

“哦~~~为何是四十六呢?”

“我这做儿子的,母亲每增加一岁就在冠上加一分支,今年家母刚刚四十六岁,所以,就是四十六分支了。”

邓全的脸色飞快的变了又变:“令堂身体还好吧?”

“还好,三年多前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逝去了。幸好有名医出手,现在家母不光恢复了健康,而且身体更胜往昔。这几年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那就好啊,那就好啊。客人这次来,有什么要见教邓某的呢?”

“母亲说,邓掌柜虽然离开老家十八年了,但终究是邓家的人。所以希望邓掌柜能回老家看一看。”

“哎,想当年,我离家北上的时候。家中族老赠我一句话,叫做轻财果壮,当难不惑。回首往事,十八年来真是不容易啊。”

“确实如此。所以母亲说掌柜的乃是以少御多,殊方保业啊。”

这是杨戏的季汉辅臣赞里赞扬邓方的话,是当初邓全被派到邺城来之前,司闻曹长官给他的接头暗号。在这个知识传播极为困难的时代,能够迅速接上这句话的,毫无疑问是蜀汉派来的人。

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邓全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他“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客人请随我来。”

两人进了一间密室后,邓全神色严肃的对着邓松道:“司闻曹丙字一五九号邓全邓国斌。”

“司闻曹午字一三一号,黎启黎伯括。”(书友孝武伯提供)

接下来,双方仍然按照司闻曹的习惯,进行了暗号、切口、信物等繁复的对照。最终,双方都认可了对方的身份。

“家里有命令?”

“是的。”

“具体指示是?”

“曹魏余孽叛出魏国,经司闻令引导,我朝前将军和牙门将接应,已经成功在魏兴郡扎根。现在,这些曹魏余孽需要一个曹氏宗亲站出来竖旗。”

“司闻令是否指定了具体人选?”

“有的。前伪魏任城威王曹彰之孙,伪魏梁王曹悌!”

“嘶~~~!司闻令果然厉害。这确实是一个好人选。以邓某在邺城扎根十八年来的观察,这伪魏的不肖子孙中,也就这位曹悌还算是个有血性的人了。只是此人一直受到司马家的严密监视。要想把此人运到魏兴郡。啧啧……”

邓全在那里轻轻的摇头,但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黎启冷漠的眼神。

“抱歉,离家太久,都忘了家里的规矩了。请放心,此事我接下来了。请伯括放心。三日之内,定然给伯括一个方案。”

“善,三日后我们再联系。具体如何联系,由我来决定。”

“这是当然!家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伯括请慢走。”

第二二二章 吾乃司闻曹(三)

送走了黎启,邓国斌一下子瘫在了软椅上,全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

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整整十八年了。当年那个热血、矫健、单兵作战能力超强的少年,已经成了腆着小肚腩,浑身富态像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市侩商人。这些年来,他在这座城市娶妻、生子。家里的妻妾超过十人,子女也接近十人。如果按照黎启的要求跨出这一步。这些,很快都将化为乌有……

可是,少年时那熊熊燃烧的兴复汉室的理想,十八年了,其实自己的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火种留存的。三四年前,自己不也是私下组织了家将,到长安去打听那场大战的消息吗?若不是心里还有蜀汉,还有司闻曹,他作为一个差不多被国家遗忘了的间谍,又何必去做这种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危险事情?

更不要说刚到邺城的前几年,若不是司闻曹的兄弟们一次又一次的帮他清扫各种竞争对手,说不得,他早就已经被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而且,随着邓艾的阵亡,自己的这副家业,其实,已经有很多人都盯上了啊。要不是自己这些年和曹家的关系保持得比较好。司马家又不想在明面上催逼曹家过甚。自己恐怕也是会变得一无所有的吧?

所以,选择什么的是没有困难的。困难的是如何拟定相关计划,并确保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邓记商号作为邺城数得着的商号,有一项很重要的日常工作:每天给邺城宫城,也就是那座超级大监狱送水。

邺城位于漳水之南,在如今这个时代,城内的浅表地下水资源还是有一些的。但是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井水的味道不好,他们要喝的是邺城城西,漳水上游的活水。所以从袁绍时代起,就定下来规矩:政府指定一到两家商户,每天定期给宫城内运水。

以前这是个肥差:可以频繁的进出这个政权最高统治者的宫闱啊。哪怕根本就见不到什么高级官员。但是只要你每天能够进出这座宫城,就是在成功的发散一个信号:我是有大佬罩着的,不要打我的歪主意。

可是从十九年起,这就不是肥差了:给一群犯人送水算什么事呢?可以说,从那时候起,这个差事就没人愿意接了。

别人不接,我来接。我本来就是被司闻曹安排在这里和曹家的人打交道的啊。当年还满腔热血,充满幻想的邓国斌,在被官府安排到这项差事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推脱一番后,很是愉快的接了下来。

十三年了,邓记商号给邺城宫城这座大监狱送了十三年的水。宫城里很多曹家、夏侯家的人邓国斌都记熟了。到了今天,终于有了可以施展的机会。

三天后,邓国斌按照黎启的要求,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和黎启再次相会。

“整个计划大体就是如此。为兄进入邺城宫城送水,然后联系上曹家的人。让他们把曹悌装在为兄的空水车里运出来。然后第二天凌晨为兄的水车队出城取水的时候就把曹悌给送出城去。剩下的事情,就是黎兄弟的事了。”

“……嗯,如果真能如邓兄所言,倒是切实可行的。只是不知这里面的风险……”

“这里面的风险还是很多的。但为兄都有信心去逐一化解。但是为兄现在需要一到两件东西,能够让曹家的人相信为兄是真正的大汉司闻曹而不是晋国的进奏曹……”

“此事易尔。小弟来这里的时候司闻令就已经想到了。小弟这里有佩韘(she,扳指的古称)一枚。乃是昔年曹操赏赐给张辽的。上面雕刻有曹操的亲笔题词‘止啼’二字。乃是嘉奖张辽当年以八百壮士杀败东吴十万大军,使得江东小儿而张辽之名而不敢夜啼的壮举。另外还有一枚征西车骑的将军印。乃是昔年曹叡拜张郃为征西车骑将军时赐下。有了这两样东西,应该能让曹家的人相信你。此外,我这里还有张虎、张雄、乐肇、徐霸四人的亲笔信一封。”

“佩韘和印信给我吧,信件这次就不必了。现在邺城的看守是晋国赵王司马伦。这个兔崽子是个没本事的,唯独对曹家的看守特别严厉。在没有联系上可靠人员之前,信件什么的是绝不能带进宫城里去的。”

“善,那小弟就在城西等待兄长。呃,小弟也知道这种事情很难确定时间,但还是请兄长给我一个大致时期。”

“嗯,曹家现在最有智慧胆识的人就是东乡公主,此事若有她的参与,当可事半功倍。只是为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她。所以……”

“小弟明白了。小弟就在城外找地方隐蔽下来。等兄长的消息。”

“善,贤弟保重。”

“兄长保重,后会有期。”

…..

第二天,二月初九。卯时。

天空还是一片漆黑,但是邓记商号长达数十米的水车队已经在邺城的街头吱呀作响。沿途房舍中的居民们也听着水车的声音开始起床,准备一天的劳作。

“哟,邓掌柜。又是亲自押车啊。”

“呵呵,王军候,这宫里住的都是贵人嘛。在下可不敢怠慢,必须自己给盯着了。”

“嗨,也就你这样的厚道人才这样看吧。要我说呀,这些家伙,自己在宫城多打几口井不就完了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没搞清楚状况?什么喝的水和洗衣服用的水必须要分开……哼,非要死撑着面子干啥?”

“嘿,军候这话在下就不敢接了。在下只是个商人啊。”

“嗯嗯,失言失言了啊。邓掌柜,不好意思,按照大王的规矩……”

“搜身嘛,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来来来,我邓记的伙计们,安抚好骡马,然后都站好不要动。让王军候麾下的兄弟们快点做事。查完了我们,人家也好换班回家睡觉。”

十三年了,邺城看门的士兵换了好几批,邓记的伙计也换了一些。但邓国斌却是十三年风雨不避的坚持了下来。所以,这宫城的每一个守卫都和他很熟。守卫们什么时候上值,什么时候下班,他也记得很清楚。

“咦,邓掌柜,您手上的是什么?”

“这个啊,是佩韘。就是你们武将射箭的时候套在指头上防止被弓弦拉上的东西。不过我这个佩韘是玉做的。就是一个装饰品。不实用的哪。不过,戴在手上看起来很有格调,您觉得呢?”

“哦,原来如此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哎,我是个步兵,不擅长使用弓箭的哪。嗯,掌柜的,今儿怎么换了一枚印?”

“MB的家里孩子多,一天到晚都捣蛋。老子以前用来盖印的那枚印章不知道被几个臭小子给扔到哪里去了。这是我十几年前刚来邺城的时候用的。今儿拿出来应个急。”

“哦,这样啊。嗯,我这里是没问题了。还请邓掌柜等一等。”

“呼~~还好这家伙不出我所料是个文盲!”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邓国斌脸上仍然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知道知道,兄弟们忠于王事,我们做生意的必定尽力配合。”

“哎,不是忠于王事的问题。实在是当今天家人可是动不动就夷三族啊。我可不想来看个门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全家几十口人给搭进去。”

大着胆子对老熟人吐了下皇帝的槽后,王军候很快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于是马上闭口不言。而邓国斌这时候也不好接话,也只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其他士兵的搜查。

“启禀军候,甲队搜身完毕,整个运水队一共三十人,无一人身上有违禁夹带物品。”

“启禀军候,乙队搜查骡马完毕。整个队伍共计一百二十匹骡马。所有骡马的缰绳、马掌都已经细细查过,没有发现异常。”

“启禀军候,丙队搜查水车完毕。六十辆水车,八十个水桶和四十个粪桶。水桶里全部装满清水,无其他杂物。粪桶全空,无杂物。”

是的,这个时代可没有冲水马桶和下水道。整个邺城宫城里几千人的排泄物,都是需要每天由专人给运送出去的。承担这一铲屎官职能的,当然还是邓记。

“善,那就放行吧。”王军候轻轻的一摆手,邺城宫城的城门缓缓的打开了。

微不可查的缓了一口气,邓国斌乐呵呵的对着王军候拱了拱手:“军候,这就下值了吧?回去补个瞌睡,下午到我店里来。今天店里可有新口味的益州果酒哦。”

“哎呀,那感情好。好的,邓掌柜,咱们下午见!”

第二二三章 吾乃司闻曹(四)

邺城,作为这个时代河北第一雄城,其规模是极大的。连带的,这城市中心的宫城覆盖范围也是极大。别的不说,这宫城也是有瓮城的。

进入宫城的瓮城后,再一次在宫城的第二道门前接受了另一队晋军士兵的搜查。水车队继续前进,又过了一道门后,才算真正进入了宫城。

进了宫城就好多了,因为这里的守卫力量,主要就是曹魏自己的士兵。当然,这些士兵其实全都是当年跟随曹家历代皇帝的亲兵或者其后代,年龄普遍偏大不说,数量也极为有限。这战斗力什么的,是不能有多大指望的。

进入宫城后,邓国斌指挥水车队一分为二,接排泄物的后队去一边。他自己押着送清水的队伍去了另一边。

不是邓大掌柜吃不得苦,闻不得那味道。而是倒排泄物的那地方,恶臭满天,曹魏的贵人们根本不可能在那里出现嘛。

倒是交割清水那地方,是一片大广场,只要天气晴好,总是能够看到不少曹魏宗室的老人们在那里晨练什么五禽戏。

而且作为高级囚犯,虽说这些贵人们不能外出,但他们的奴仆是可以出去的——给主人买点非常规的东西什么。但奴才们办事有些时候总有些许不靠谱,所以偶尔也会有贵人直接来跟邓国斌搭话,让邓国斌给带一些东西进来。对于这些事情,晋国的看守们还是允许的。

其实,也就是因为穿越者改变了历史。在历史的本位面上,由于蜀汉灭亡,魏晋禅代,司马家已经彻底把控住了天下大势。所以司马炎登基后司马家对邺城的管控就比较松了,到了三国归晋,邺城这座大监狱就自动撤编了。

总之,这里面还是有漏洞可以钻的。

一路行来,邓国斌虽然微微佝偻着腰背,但一双眼睛却在不停的左右横扫。很快的,他就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

东乡公主曹绫。

这位据说遗传了曹操雄才大略和甄宓美貌容颜的女性,这一年已经六十一岁了。虽说已是花甲之年的老妪,但光看背影,仍然是一个苗条少女的样子。而正面呢,嗯,岁月并没有更多的偏爱她,脸上的皱纹什么的是不少的,但精致的五官以及曾经居于上位的经历,仍然让这位女性有着让人极为心悸的气场。

水车队的路线,是要穿过这片大广场,到广场外侧的一个角落里交割的。在看到曹绫之后,车队领头的邓国斌把头埋得更低,然后,他就不负众望的把车队的路线给带歪了——整个车队直接朝着正在晨练的曹魏宗室老人们那边压了过去。

“哎呀,罪过罪过!在下今日起得太早,头晕力乏,走错了方向,冲撞了贵人们,死罪死罪!”

眼看就要撞上这群曹魏宗室老人的时候,邓国斌好像突然睡醒了一般大叫了起来。成功的把这群正在做五禽戏的老人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当然,这宫城内的侍卫、宦官、宫女,不知道有多少是晋国司马家的眼线。别说这些下人,就是这群在做晨练的曹家宗室里,估计也有不少没脸没皮的在帮着司马家监视曹家那些有血性的后人吧!所以,虽然成功的让这群人把注意力给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但邓国斌还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把佩韘给亮出来——这群人可是识字的!非但识字,而且是非常清楚‘止啼’两个字的含义的。

还好,这时候曹绫主动走了过来。

“咦,这不是邓掌柜么?怎么今天这么不小心。”

“草民拜见东乡公主,呃,昨夜因为几个犬子闹得不像话,所以睡得晚了些。因此精力不济,冲撞了贵人们。还请公主大人大量,饶过在下这一次。”

“哎,老身乃是亡国之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我们这群人也不算什么贵人。所以,邓掌柜无罪,去吧。”

“喏,多谢公主体谅。”眼角的余光看到曹绫身后的那群老人已经开始转身,邓国斌赶紧的起身,双手平举,然后交叠在一起对着曹绫拱手为礼。当然,那枚佩韘上的‘止啼’二字,就单独的出现在了曹绫的眼前。

雅致而精美的双眼,黑睛中的瞳孔刹那间出现了一阵紧缩。但曹绫是何等人物,这样的失神也就是短暂的一瞬。

“邓掌柜走好。”

“在下告退。”

“对了邓掌柜,上次你送来的益州果酒味道很不错,老身很是喜欢。明日可否再送一些进来?直接送到陈留王的少府那边就好。”

“遵命。”

……

当天下午,邓国斌立即联系上了黎启,把那封书信给要了过来。

前文说过,曹魏的贵人们有的时候也是需要直接委托商家买进东西的。所以有了东乡公主这天早上的嘱托,邓国斌要想把书信带进去,就有了由头。

要把书信放入果酒壶里送进宫去,这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不过作为一名司闻使,邓国斌最强的技能其实不是单兵作战能力,而是改造工具的能力。这样的能力放到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工科男一枚。

在这个蜀汉没有被灭掉,司马家强行上位的时代里。司马家的不安全感其实是很强烈的,尤其是在得知张虎等人进入魏兴郡后更是加强了对邺城的监控——人家贾充又不傻。

可是,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识字率太低。司马家的狱卒们,基本都是文盲不说,对各种工具的认识也很不到位。一个小小的夹层酒瓶,他们根本就分辨不出来里面的奥妙。

很快的,曹绫和邓国斌的联系渠道就建立起来了。在邺城宫城内消息闭塞的曹绫,也终于明白现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如此,我曹家果然还是有忠臣的。不过这关子丰,也是枭雄之资啊。他这么扶持我曹家的忠臣,可是没安好心。”

站起身来反复的在房间里走了几次后,曹绫迅速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踏出这一步总算还有点希望,若是连这一步都不敢踏出去,我们还真是愧为太祖子孙!”

拿定了主意的曹绫很快就开始行动起来了。当然,这种行动是极为小心的:不知道到底有那些宫女宦官是奸细也就罢了。这十几年圈养下来,曹家的子孙里也有不少放弃了自己的立场和原则,开始争先恐后的做起了司马家的走狗!

对于关彝选定的曹悌这个人,曹绫也是很认同的。而她和曹悌的联系方式,前后一共也就两次。

第一次,在这一年的三月三日上巳节的时候,趁着曹家诸多亲戚都在。曹绫找了个机会挨这曹悌坐了一阵,把整个事情尽量简洁的跟曹悌讲清楚了。然后曹悌不动声色的当场表态:去,立即去!

第二次则是冒了点风险,在宫城里绕了点路,和曹悌假装偶遇。然后把出行日期和计划告诉了曹悌。

邓国斌和曹绫约定的日期是三月五日的早晨。

这一天一大早,邓国斌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他的水车队进入了宫城。

顺利的通过检查后,车队仍然分为两路,邓国斌还是跟着水车队去了广场的外侧。

这是整个邺城宫城的水房所在。

这一天的清晨,曹悌早就等在了水房附件的草丛里。

邓国斌面色不变的和水房的看守进行交接,趁着一辆辆水车被排空,然后开始缓慢掉头的当儿。邓国斌把水车拉到了曹悌藏身的地方,对着空气悄悄说了一句话:“草民见过大王。请大王委屈一下,藏身在水车下面的夹层里。”

是的,工科男邓国斌再一次的改造了水车,生生在水车的下方造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夹层。而且还通过涂料颜色的不同,成功的误导了旁人的视线,让人粗看一眼,根本就看不到这个夹层。

但是很可惜,邓国斌这边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可曹家这边却出了点意外。

一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邓国斌的宦官,这时候操着一副尖鸭嗓开始准备嚎叫。可是他刚刚一开口,他的身后就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他的胸膛前面就突兀的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剑尖。

“陛下?”

让邓国斌惊诧莫名的是,这个时候出手相助的,居然是曹魏最后一任皇帝,现在晋帝国的陈留王曹奂。

“哼,你们也太小看司马家的监控了。朕可是享受他们最严密监视长达好些年的人啊。你们这一个多月的串联,连朕都有所察觉了,更何况这些人?要不是朕帮你们遮掩,你们能活动到今天?”

面不改色的拔出长剑,曹奂威严的扫视了一遍水房里已经跪在地上的七八个下人,然后对着自己身后两名侍卫低吼道:“有敢出声者,杀!”

“喏!”

“哎,我曹家已经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啊,送个人出去都要蜀贼的人帮忙了。梁王,好好去做!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臣这么走了,您的安全?”

“放心,司马家还需要朕这块招牌。不会把朕怎么样的。快走吧,朕已经把你身边的几个宦官宫女全部杀了,但这些人肯定还有上线。因此最多能帮你遮掩一天。所以,快走,快走!去了魏兴郡,不管多大的苦难你都要熬过去。我曹家毕竟是英雄的后代,不是被人随意圈养的猪崽。梁王,不要负了朕和公主的厚望!”

“喏!臣一定竭尽全力为复兴大魏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保重,后会有期!”

第二二四章 吾乃司闻曹(五)

“国斌兄果然厉害!小弟佩服之至!”

“哎,贤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人我是带出来了。梁王,张虎他们绝对认识,而且还有曹奂的亲笔文书。但是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把这位大王给安全的送到魏兴郡去!”

“喏!兄长请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小弟和司闻曹其他兄弟们的事情了。”

黎启是邓国斌的联络人,但这么大的任务,司闻曹当然不会只派他一个人来。事实上,这次黎启带来的足足有三十人。全都是单兵作战能力超强的司闻曹外勤部队。

接下来的工作,当然是千里大逃亡——即使有了曹奂的帮助。但邺城宫城里内鬼那么多,这消息满不了多久的。

黎启等人制定的路线是这样的:先向北,从邯郸以西进入太行山。然后进入并州。之后穿越匈奴人聚居区,进入羌人的地盘。到了羌人的地盘就好办了。蜀汉从姜维执掌北伐开始,就非常注意团结、联络雍凉的羌人部落。在这里面,蜀汉司闻曹的关系网非常绵密。足够找到强有力的羌族部落,护送曹悌一行人进入汉中。

“大体路线就是如此。接下来我们就要跑起来了。兄长这身衣服可不适合远行。还请快快更衣。”

“不必了。”

“兄长?!”

“哎,贤弟,为兄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亲戚朋友故交不知凡几。我要是就这么走了,说不得不知有多少人会莫名其妙的掉了脑袋。”

“呃……兄长的家眷?”

“年长的两个儿子已经在早些时候就以进货的名义把他们派出去了。剩下的未成年的,已经顾不得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黎启也是无语。他哽咽的对着邓国斌深深一拜:“如此,启就在这里和兄长永别了。”

“嗯,临别之际,我有一物相求。”

“兄长请讲。只要小弟能办到的,绝无不允。”

“我大汉司闻曹的制服,你带了没有……”

……

曹家的子孙这个时候已经有太多的堕落之人。曹悌出逃不过三个时辰。镇守邺城的晋帝国赵王司马伦就得到了消息。

这位司马懿的小儿子,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先是受封琅琊郡王,之后转封赵王。在八王之乱中,他是非常重要的一王:搞出了废掉白痴皇帝,自己登基称帝的蠢事。开了晋国藩王武力篡位的先河,由此造成了晋室中央威望扫地的恶劣后果。

但在这个时代,由于琅琊郡是淮北前线的大后方,司马炎可不敢直接把他给封到那里去。所以他这次是直接受封赵王。

赵国的国都是邯郸,但由于这个位面,蜀汉没有灭亡,所以晋国对曹魏宗室的监控没有削减力度,因此他并没有去就国。而是继续留在邺城担任监狱长。

接到曹悌外逃的消息后,司马伦的反应并不慢。他立刻派出人手,封闭邺城四门,同时立刻发布八百里加急。除了向洛阳汇报情况外,还让东南西北邺城四周的所有郡县,派出郡兵,严查关卡。

做完了这些后,赵王殿下带着滔天怒火冲进了邺城宫城。

“曹奂!你这厮好大的狗胆!我皇兄如此厚待于你,你居然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真当我司马家不敢夷灭你三族吗?!”这个时候,怒气满槽的司马伦,完全忘掉了所谓的世家风度,什么不要直呼别人的姓名哪,什么要对曹家退位皇帝至少保持面子上的尊敬,这些东西,司马伦都顾不得了。

“啊?!赵王殿下,小王能够苟全性命,实在是受了陛下天大的厚恩啊。小王哪里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啊?这些事情,小王确实都不知情啊!”

这时候的曹奂,完全没有了清晨杀伐决断的英气。瞬间变化为一只满脸眼泪鼻涕的哈巴狗,抱着司马伦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赵王殿下,您想想啊。小王天天在这宫殿里,美女吃食都不缺,小王还有什么要求的呢?小王为什么要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去放了曹悌那个狂悖之徒呢?”

“哼!少在那里花言巧语!本王收到的消息是你亲自出手,杀了紧跟在曹悌身边的一个宦官!”

“啊?!赵王殿下,小王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敢杀人啊?这必是我曹家内部有人觊觎小王陈留王的王位,在殿下面前诬陷小王!”

“放屁!曹奂,你是听说张虎张雄他们在魏兴郡成功歼灭了刘钦的部队,并且打退了我四哥的荆州军。这心里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原来我大魏的旧将子孙们这么厉害?!好极了,也不枉朕这么卑贱的演出了。

虽说司马伦主动把最近的消息透露给曹奂听,就是想让曹奂的心防失守,但曹奂是何等人?当了那么多年的傀儡,整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这一身演技,早已和司马孚等影帝不遑多让了。

所以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曹奂面上的表情却是更为悲切了。

“呜呜呜,赵王殿下,若是小王真对大晋有二心,那小王为什么要让曹悌逃亡而不是小王自己逃亡呢?小王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曹悌那竖子将来真的成事,他就成了曹家大宗,而小王这当过魏国皇帝的却成了小宗。那时候,最想杀掉小王的,可就是曹悌啊!”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这宫城之中,如果没有内应,那曹悌如何能够逃走?陈留王!你要给本王一个交待!”

原本悲切的脸庞,这个时候更为悲伤了,但这种悲伤,可不是伪装:“一切都是曹绫那个贱婢搞出来的!她不光背叛了大晋,也背叛了小王,不,是抛弃了小王!”

与此同时,东乡公主曹绫的房间里。

两个服侍了曹绫将近二十年的老宫女,默默的在房梁上搭上了三匹白绫。

“哎,两位嬷嬷,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公主不要这么说,公主走了,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了。只是可恨看不到大魏复兴的那一天,可恨曹奂就这么把公主给出卖了!”

“咯咯咯……”六十来岁的东乡公主,这时候不由得掩口笑了起来,那一瞬间,仿若洛神再一次来到了人间。

“景明啊,以前我也是小看他了。明明他可以跟着邓国斌逃出去,但他就是不走。为什么呢?因为他走了,这邺城宫城内所有人,都难逃一个死字!只有他留下来,并且在司马家面前继续装成一条狗,我曹家这几百宗亲,才能够活下来呢!”

“可是他也不能把公主您给推出去啊!”

“咯咯咯……现在张虎他们在魏兴郡做得好大事情。这孝叔(曹悌)出走,司马家的怒火肯定是极大的。这时候,是需要一个有分量的曹家人的性命,才能稍稍缓缓他们即将落下的屠刀呢。可是我曹家现在辈分最长的,好像是我了吧。”

说完这句话,曹绫很是沉稳的走上了木凳,把头优雅的伸进了白绫围成的那个圈子里面:“太祖武皇帝在上,曹绫要来见您了。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大魏再兴!我曹家子孙,绝不甘于这被圈养的耻辱生活。我曹家子孙,永不为奴!”

……

邺城城西,漳水渡桥。

这里是邺城通往北方的一条主要交通干道的节点。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在平日的这个时间上,在这座桥上来往的人、车、马都极多。偶尔还会造成桥面交通拥堵。

可是今天,这座桥的两边倒是围满了人,可是桥面上,却只有一人!

一个身穿火红色战袍的人!

东汉已经灭亡了四十五年了。这个时间段,足够两代人出生、成长。所以,邺城的人,很多已经忘掉了大汉的颜色。

直到今天,一个身材已经明显发福的胖子,穿上了这身明显不合身的红色战袍。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这座桥面之上!

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响起,一队身穿白色战袍、黑色战甲的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晋为金德,尚白)。

看着这对士兵的临近,邓国斌笑意盈盈的抽出了朴刀:“吾乃大汉司闻曹麾下司闻使邓全邓国斌!晋贼,可敢上前一战!”

第二二五章 北伐的庙算(一)

当曹绫、邓国斌等人先后慷慨赴死的时候。一场规模较大的会议正在成都城内召开。

参会的人员,从皇帝、太子到大司马府主要人员,再到各地方大员,可以说囊括了整个蜀汉的上层人物。

这场会议的议题就一个:北伐!

这一年是西元267年,距离上次大战结束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年。按照关彝上台前“五年内再次发动北伐”的承诺。这一年,即使不发动北伐,至少也该把北伐的动议提出来了——毕竟,十几万大军、将近十万民夫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若不事先用几个月的时间做好充分的准备。是不可能说走就走的。

但老实说,以穿越者的本心,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北伐。

为什么呢?因为现在是267年。而史书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268至270年,关中、陇西持续三年每年都是大旱、蝗灾!

为什么关彝会把这点小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这持续三年的大旱灾,直接催生了凉州大叛乱。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西元268年至270年,关中、陇西持续大旱。这些地方的羌人、鲜卑人为了生存就开始频繁的劫掠汉人的粮食。一开始这种行为还是分散的、小规模的以及偷偷摸摸的——那年月的汉人强势得很。哪怕汉人内部打了将近一百年的内战,一样可以轻松的把任何一个异族按到地上随意摩擦。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异族虽然迫于生存的压力,但抢起汉人来还算比较克制(主要是怕)。

但好死不死的是当时的西晋政府派了胡烈去做凉州刺史。这位爷一味强势,只知道高压——人家是活不下去了才开抢的,纯粹的用武力压迫别人不准抢有个屁用?结果,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忍无可忍,率众造反。最终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凉州大叛乱。一段时期之内,整个凉州都彻底脱离了西晋的版图。胡烈、苏愉、牵弘、杨欣等诸多名臣宿将全部战死。后来西晋朝廷没得办法,被迫启用文鸯出兵,才第一次大败秃发树机能,叛乱的鲜卑、羌氐等部族先后二十余万人投降。但战局稍微一好转,文鸯就被迅速冷藏。于是秃发树机能又再次复起。一直到马隆出手,靠着三千五百精锐加扁箱车这种划时代武器,以无敌的姿态西进一千里,也杀了一千里,才把这次叛乱给镇压下去。而这,距离秃发树机能起兵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这场大叛乱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除了给东吴续命了十年之外,还导致自汉武帝以来,无数汉家英雄花了几百年时间才树立起来的对中原周边的异族威慑感明显减弱。最直白的说法是:如果说,陈胜吴广起义是给项羽刘邦暖场。张角三兄弟起义是给曹操、刘备、孙策等人暖场的话。那么秃发树机能就是在给刘渊、李特、石勒等人暖场了。

所以,熟悉这段历史的穿越者是真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北伐:北伐失败,关彝威望受损,搞不好就身死族灭。北伐成功了?嘿嘿,先不说晋国在关东的力量会不会倾巢而来的问题。光是那持续三年的旱灾加蝗灾就足以让他欲仙欲死。

可是,不北伐不行啊。

对外来说,关彝已经寄出高度酒这个大杀器这么多年了,照理说雍凉的异族应该极为贫困才对。他也一度寄希望于高度酒引起的关中粮荒可以促使雍凉大叛乱提早爆发。可是,高度酒这种大杀器,和天灾比起来,那真是弱爆了。虽说现阶段关中各世家大族的存粮已经降到了很低的水平。但在最近几年雍凉没有持续性大型天灾的情况下,雍凉叛乱何时爆发,还真的说不准。

而且,司马昭的眼光是很准的。他派出司马望镇守关中,派出胡奋出镇陇西。这两位,军略或许不算特别突出。但政治手腕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胡奋,此人作为胡烈的兄长。和一昧只知用强的胡烈不同。胡奋这个人,会打仗,更会治民。这些年他在徐州,把那里的民生管理得很好。来了凉州后,由于其本来就是紧邻凉州的安定郡人。其性格、生活习惯、处理问题的方式,都迅速的得到了附近鲜卑、羌族、氐人等异族的认同。只要这厮还在雍州刺史的位置上呆着,就算天灾来了,就算有零星叛乱。但估计也不会形成像历史本位面上那么大的规模。

再就是,由于穿越者改变了历史。这个时间点蜀汉还活着。只要蜀汉还活着,晋国的统治者不管多么混蛋,都不会对雍凉的异族催逼过甚……

而对内来说呢。首先,大将军姜维这一年已经六十五岁了。老头子迫切的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堂堂正正的回到天水,其北伐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而他和关彝的关系更多的是盟友而不是上下级,他这个念头一起,不是关彝一个命令就按得下去的。

本来按照大将军一贯的想法,现在国家的收入改善了这么多,户口增加了这么多。早就该发动二十万大军大举北伐了。所以关彝各种劝说、嬉皮笑脸的恳求甚至板起脸来和他争吵。拖了这么多年,姜维已经很给关彝面子了。再这么压制下去,姜维对关彝的观感很可能就认为他是又一个费祎了。

其次呢,现在蜀汉国内的常备军已经满员十五万了。对于国力仍然在三国之中吊车尾的蜀汉来说,如果不北伐,那维持这么多的常备军就没有任何意义。啊,不,意义还是有的——可惜全是负面的。

再次呢,这些年蜀汉国力的增长有目共睹。复兴社上上下下都憋着劲想要北伐——这对于关彝来说,算是作茧自缚吧。谁让他一天到晚都给自己的手下进行诸如什么不北伐就无法生存之类的洗脑呢?

所以,对外看不到凉州大叛乱的希望,对内渐渐的压制不住各类势力的期望。关彝这个权臣,也有一种渐渐控制不住局面的无力感!

那就北伐吧。说起来,我堂堂的穿越者,为什么要那么LO的期待敌方的叛乱呢?对内,政治已经差不多理顺了,民生恢复,户口增多,兵力充足,粮食储备丰硕,群山之间的飞索也架设得七七八八……我已经差不多做到极致了。难道不该趁着这一口气还在,赶紧的北伐吗?再说了,这次北伐可不是几个月乃至一年就能完满收工的啊。要是在北伐的过程中,敌人那边的叛乱就起来了呢?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样的会议。

“陛下,我大汉现在仍然局促于益州一隅,若不北伐拿下雍凉。我国家始终挣扎在生死线上。所以,为了大汉的长治久安,为了先帝兴复汉室的理想。臣恳请陛下允准,于炎兴五年兴兵北伐!”

“父皇,儿臣刘谌附议!”

“臣姜维附议!”

“臣等附议!”

别说现在重新变成了橡皮图章,就算以前实权在手的刘禅,面对太子、大司马、大将军以及一干重臣的统一意见,也是无法抗拒的。所以,这条意见很快的得到了通过。

接下来,当然是商议派出出使东吴的人选。

是的,蜀汉的国力到底还是不足,这次北伐想要成功。必须要东吴的有力配合。

说起来,自从去年在西陵和东吴那边小打了一场后。汉吴两国的邦交就降低到了冰点。但是大环境如此,绝交这种事情,只要两国统治者脑袋清醒,是绝不会去做的。

蜀汉出使东吴的使臣,先是邓芝,然后是费祎,宗预,樊建。现在前面两位就不必说,挂了很久了。宗预呢,终究是寿命到了那里,现在虽然还没死,但也就是还有一口气。至于樊建,啧啧,这枚绣花枕头还是算了吧——这次去可不是普通的邦交,而是要在两国关系处于冰点的时候,说服东吴举全国之兵配合蜀汉北伐的!

“大司马可有属意的人选?”

“呃……”脑袋里转了几个圈,关彝微微一笑:“还是请无双去吧。陛下可给无双加一个闲职,方便其出使。”

嗯,无双公子现在的名声已经是国际级的了。而且插科打诨最是擅长。所以这是最合适的。

“善,那就加梓潼太守鸿胪寺少丞衔,本月初动身,出使东吴。”

“遵旨。”

确定好了出使东吴的人选后,下一步,就是确定出兵方略了。

“陛下,臣与大将军、左车骑将军(张翼)等经过仔细协商后,一致同意,出兵十二万,分三路北伐!”

第二二六章 北伐的庙算(二)

蜀汉建国后四十多年的北伐,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诸葛亮的五次北伐。这五次北伐中,以第一次北伐最接近成功,第五次北伐最为悲壮。

诸葛亮的北伐战略目标是:拿下凉州,统治这里。缩小与曹魏的国力差距。然后再图雍州。

第二个阶段,则是姜维主持的北伐。姜维的北伐其攻击点比起诸葛亮来,就散乱得多。而且这个阶段的蜀汉北伐,不再执着于一城一地的争夺,更注重的是掳掠曹魏在陇西的人口。但不管怎么说,姜维北伐总体的大战略目标还是很清晰的:通过频繁的进攻,削弱曹魏在凉州,尤其是陇西的统治。使得曹魏不停的在陇西失血。最终不得已退出这里。而一旦曹魏退出了陇西,凉州自然就会脱离曹魏的统治(河西走廊是很狭窄的,陇西一丢,河西走廊的门户就没有了,凉州就会和中原失去联系)。那时候就是蜀汉的外交官们上场的时间了。

可以说,诸葛亮和姜维心里都很清楚,以蜀汉微弱的国力,是无法一口气吞掉雍凉两州的。先凉后雍,徐徐渐进。是蜀汉四十多年来北伐的基本方略。方法虽然不同,目标都是一致的。

而关彝这次的北伐呢?

在此之前,大家非常有必要来一堂地理课。

现在,请大家坐在一张比较空的桌子面前,并准备两支笔(最好是一只粗一只细)。

首先,请把那只比较粗的笔横着放到桌子上。

然后,再把那只比较细的笔竖着放到粗笔的上方。细笔的笔尾一侧紧贴着粗笔笔身的中间。

之后,调整一下细笔的角度,使细笔与粗笔形成的夹角,左侧是60度,右侧是120度。

好了,这就是一幅最简单的益北关中地形图。

这支粗笔,就是秦岭。粗笔的下方,秦岭之南,从您的右手侧数过来,依次是蜀汉的汉中郡、武都郡、阴平郡。

秦岭之北,分为三个部分。

那支细笔,就是陇山。他是关中平原和天水黄土丘陵的分界线。也是今天陕西省和甘肃省的界山。

在陇山的东侧,也就是你的右手侧,是关中平原,也就是本书里经常说到的雍州的核心区域。

陇山的西侧,也就是你的左手侧,是黄土丘陵,也就是本书里经常说到的凉州的关键节点——陇西。(所谓陇西,就是陇山之西。这里就是河西走廊的起点)。

因为有陇山的存在,所以曹魏也好,晋国也罢。其雍州和凉州在地理上是割裂的。彼此之间的交通非常的不方便。

所以,蜀汉的北伐,从来都是围绕着陇山来做文章。

因为蜀汉的国力弱小,无法一口气吃掉雍凉,所以蜀汉的北伐,主要都是从武都、阴平出发,进入陇西。

凉州产出比较少,供养不起大型军团。因此,曹魏或者晋国在凉州的常驻军是比较少——至少没有蜀汉主力兵团的数量多。因此,蜀汉北伐进入陇西后,往往能够在前期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当关中平原的魏晋主力部队进入陇西后,蜀汉的军力就会变成劣势。这时候的北伐往往就不得不终止。

那么问题来了,蜀汉翻越秦岭就极为困难了。陇山虽说比秦岭小了很多,但那也是一道主峰将近3000米的大山啊。哪里是那么好翻越的。魏晋的主力如何才能迅速投放到陇西呢?

这是因为,在陇山的中间部分,有一道适合大军通行的峡谷。只要这道峡谷在手,曹魏或者晋国就可以将关中平原乃至洛阳的主力部队快速的投放进陇西战场。以此形成对蜀汉的战略优势。

特别说明一下,这道峡谷呢。东边的起点叫秦川。西边的终点,叫,街亭。

骚年,你现在明白当初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时候,为什么马谡丢了街亭之后,蜀汉全军瞬间总崩的原因了吧?

西元228年,蜀汉丞相诸葛亮发动十万大军,对曹魏进行第一次北伐。当时诸葛亮的策略是:以赵云、邓芝为偏师,率军两万从汉中郡北面的斜谷北出关中,做出攻击长安西侧郿县的姿态以牵制住关中地区的曹真兵团。然后自己率领八万主力,出祁山,走陇山之西。一时间,陇西五郡,有三郡投降。如果诸葛亮再强攻下剩下两郡,那么整个陇山以西就将彻底归于蜀汉,吞并凉州的战略目标就将达成(陇西五郡一断,更西边的张掖、敦煌什么的就只能跟着投降。连带着曹魏的西域长史府也只有跟着投降)。如果这样的局面出现了,蜀汉后面的很多问题都可以得到彻底解决。(比如国力差距太大、荆州派和益州派的矛盾等)

还好(也许是叫不幸更贴切),曹魏朝堂的反应速度极快。

一方面,命令荆州军团司令官司马懿和右将军徐晃从荆州出发,进入安康盆地(上庸三郡)平定响应诸葛亮北伐的孟达。

另一方面,魏帝曹睿率领二十万中军御驾亲征,进入长安。

而最最关键的一招是,派出大将张郃,率领五万精锐中军,星夜兼程一路疾驰,过秦川,穿陇山,直抵街亭!

诸葛亮当然也看到了街亭这个关键的战略节点。所以从八万大军里分出了两万五千人给马谡,让他去守街亭……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如果当时马谡守住了街亭呢?

那魏国就尴尬了。因为他们要在没有街亭的情况下完成对陇西的兵力投放,要么去翻越陇山。要么就必须北行400余里,走到今天的宁夏境内,再南下400余里,才能把陇山给绕开……而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估计那时候诸葛亮都已经把陇西五郡全部拿下来了。而且,你要知道的是,从陈仓往北走,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入黄土高原。那上面的直线距离或许很短,但真要走起来是要人命的!(具体事例可以参看胡宗南当年在陕北高原尾追本朝太祖)

所以,如果蜀汉把街亭守住了,等到曹魏的大军绕道进入陇西后。诸葛亮已经把陇西五郡吃下来了。那时候诸葛亮就是主人,曹魏变成了客人。诸葛亮有陇西五郡的资源,而曹魏的后勤路线却无比艰难。于是双方的战略角色就此完成互换,那时候曹魏就会变得急于求战,而诸葛亮却可以耍乌龟流……总之,街亭不丢,凉州可得!

而马谡终究是丢了街亭。曹魏强大的国力,数十万的精锐战士,可以迅速的投入陇西了。而这个时候陇西五郡还有两个郡没有拿下来,新收三郡连官员都没配齐。更何况曹魏的后勤压力不大……蜀汉的北伐军除了全线撤退之外,没有任何选择。

蜀汉的第一次北伐,是蜀汉四十多年十几次北伐里,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当然也是最让人惋惜的一次。

之后诸葛亮的第二次北伐,是为了呼应孙权、陆逊对合肥的争夺。这次北伐是走的陈仓,结果碰上了郝昭那样的变态。当然,诸葛亮本来也没准备真打(第一次北伐是228年春天出兵,秋天败回。第二次是北伐是当年冬天。主要就是战略呼应,对盟友有个交待,不是想真打),所以陈仓围了二十多天拿不下来后就退回去了。

第三次北伐,严格来说不算向北,而是向西。拿下了阴平、武都两郡。大家只要认真的看完了上面的地理介绍就该知道,曹魏的关中地区,和阴平、武都二郡隔了一座陇山加一道秦岭。所以只要汉中没有在手里,这两个郡要想守住,需要花费的代价是极大的。战略放弃是最佳选择。

第四次北伐,刚刚接替曹真出任雍凉兵团总司令的司马懿志得意满,非要和诸葛亮打对攻。结果在兵力比对方多出一半的情况下被诸葛亮拍成了猪头。从此之后,司马家的兵法就从刀锋流变成了乌龟流。但那次北伐,蜀汉的国力终于不堪重负,诸葛亮第一次遇上了粮尽退兵的窘境。

第五次北伐,休养生息三年,积蓄了足够的粮草。并且深知自己时日无多的诸葛亮孤注一掷。率十万大军直接从汉中进入关中平原——什么先取凉州的战略都不管了,来吧,来一场决战!胜了我就一举拿下雍凉。败了蜀汉近乎灭亡!

这一仗,蜀汉一开始进军极为顺利,没费什么事儿就开到了五丈原。登高望远,都能看到长安的宫阙了。但司马懿就死死的卡在了这里。

不管诸葛亮在五丈原就地种植粮食,做出一副你不打败我我就不走的样子来也好。抑或诸葛亮送女装给他穿也罢。反正乌龟流神功大成的司马懿就是不接招。我就是坚守要塞不出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悲风五丈原……

诸葛亮之后,蒋琬威望不足,费祎是和平主义者。姜维不能彻底把控蜀汉的国政。所以从此之后,蜀汉再也没有发动过十万人规模的北伐。姜维的战略也只能从占领改变为松动……

那么,穿越者这一次主导的北伐,其战略究竟是如何呢?

第二二七章 北伐的庙算(三)

“排除各郡的少量郡兵之后,我大汉现有兵力为十五万两千人。今年年初,牙门将率领两千人进入了魏兴郡。在剩下的十五万人中,臣准备动用十二万人进行北伐。此外,待大军北上后,南中军团的八千人、永安军团的七千人以及羽林的一万五千人中,分别抽调三千、两千以及五千人,组成一万人的临时兵团。代替北上的汉中兵团,加强汉中各个谷口的防务!”

关彝这个权臣,当得没有司马昭歹毒,没有孙綝残忍,也比不上诸葛亮的霸道。作为一个穿越者,关彝的身段非常的柔软。在他看来,如果在面子上给皇帝足够的尊重可以让皇帝心情更舒畅的话,他一定愿意在各种场合给刘禅面子。

诸葛亮时代的北伐,从来都是递一张表完事。后来姜维的北伐也是有样学样。像今天这样,在北伐前,当着皇帝的面,彻底的做战略分析。刘老板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这也是头一遭。

指着大殿中央的巨型地形图,关彝继续解说道:“陛下、家上,经臣与大将军、左车骑将军多次协商。本次北伐,我大汉分三路进兵。”

“第一路,从汉中郡出发,走褒斜道,上五丈原,趋郿县!此路,臣亲自领兵,兵力四万。”

“嘶~~~大司马,这是丞相第五次北伐的路线么?当时丞相可是无功而返啊。为何不试试魏文长的子午谷奇谋?”

“呵呵呵,家上容禀。”关彝微笑着对刘谌拱拱手:“陛下,家上。当年魏文长的子午谷奇谋,是要突袭长安并将之拿下。这要寄希望敌人不能发现我军的突袭,不会提前派兵堵塞子午谷北口。其次要寄希望于长安守将胆怯逃跑。第三还要寄希望于敌军逃跑的时候犯蠢忘了烧毁存粮……这些东西,在当年丞相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虽说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存在一定可能。而现在,我大汉面对的是经年宿将司马望。上述三条,全都无法实现。所以,偷袭子午谷是靠不住的。臣的这一支军队,其主要目的还是起牵制作用。四万人,一定把晋国司马望的六万关中军团牢牢牵制住。不让他们向西增援胡奋等人。”

“太子不要着急,听大司马讲完。”

“喏,父皇。”

“多谢陛下。嗯,这第二路呢,从祁山大营出发,从洮阳走陇西,伺机寻找晋国的陇西军团决战并战而胜之。然后拿下陇西五郡!这一路的兵力是五万人,由大将军亲自领兵。”

“第三路,一开始也是从祁山大营出发。待我军拿下广魏郡后就立即分兵北上,直插,街亭!这一路的兵力是三万,由左车骑将军(张翼)领兵。”

基本上,这一次北伐的战略,就是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翻版。

“嗯,朕虽然不通军略,但也知道这是昔年丞相北伐的方略。那么,大司马,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饷准备齐全了吗?”

“多谢陛下关心,臣为本次北伐,准备了一千万石粮食、三十亿钱、十万匹战马、十万民夫以及十万匹驴骡。这些物资,是昔年丞相北伐时的五倍有余。而且现在国内北线的各座大山彼此之间的飞索已经架设完毕,粮秣的损耗应该也能减少许多。”

“善,那就这样吧。唯愿诸位臣工,此次北伐能一举成功。朕在成都也待了很久了。是时候去长安给长陵扫墓了。”

“臣等定然竭尽全力,必不负陛下之厚望!”

……

在刘禅那里是应付过去了,但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诸位,本次北伐的大体方略就是如此。细化一下呢是这样的。”

在成都的大司马府上,关彝坐在主位上侃侃而谈。而下方,则是姜维、张翼、廖化、宗预、关索等老人,罗宪、霍弋等独立于复兴社之外的大军头。糜照、张遵、赵毅、简单、孙刚、陈寿、李密、马过、马杰、陈璨、霍在、句宁、孟琰、吴乔、来庆、射雕、郤正、吕雅、常忌、杜轸、李骧、诸葛京、毛炅、杨稷、何攀、文立、张微、蒋斌、向充、罗袭、姜素等济济一堂的复兴社股东们。以及牵弘、田续、皇甫闿、王买等原曹魏降将。

终于,有那么一点点人才鼎盛的感觉了啊。

“先说这第一路,本将亲自领兵。兵力四万。其主要构成是枪兵一万人,弓弩兵五千人,骑兵一万人,虎步军一万人,鸳鸯阵兵五千人。配备的民夫呢,因为这一路路途最短,所以只抽调两万民夫搬运粮草应该是足够了。这一路,令行、国威、伯定、方伯(霍在)、仲全(蒋斌)、仲远(牵弘)、子连(田续)、孟导(皇甫闿)、子招(王买)、子承(罗袭)等,随我同行。”

“我等谨遵大司马号令!”

“嗯,本路的目标是牵制。要把司马望给牢牢的钉在长安。但我们也要紧密的关注陇西战场的动向。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分为两路,突袭潼关和青泥隘!”

潼关众所周知,是关中的东大门,拿下了这里,中原方向通往关中的通道就关闭了。而青泥隘呢,其实就是峣关。它是关中地区链接荆州南阳的关卡。这里关上后,晋国荆州兵团就无法进入关中。

所谓战争一旦开始,最大的课题就是如何结束。以蜀汉现在的国力,一口气吞下雍凉是可能的,但绝对没有一波流把晋国扫平的实力。所以关彝和姜维、张翼等老人反复商议后给这场战争制定了两个目标。

最低目标:拿下陇西,斩断晋国凉州、西域与本土的联系。之后吞下这里。蜀汉和晋国短时期内会以陇山、秦岭作为国界线。

最高目标:如果战事顺利,姜维兵团和张翼兵团很快就拿下了陇西,那么全军就集结于关中,把雍州也拿下。

但是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以蜀汉现在的国力,要进入中原腹地就是自己找死。

“接下来说大将军这一路,除了原大将军麾下的大将外,仲英、子晖、宣高(吴乔)、典伯(来庆)、伯玉(陈璨)也随同出征!这一路,是五万人。这五万人的构成是,骑兵两万,虎步军两万,车兵三千,盐工枪兵五千,弓弩兵两千。这一路的战线最长,而且骑兵最多,所以大司马府准备划拨五万民夫为其搬运粮草。”

“多谢大司马厚待!”

“大将军请坐,都是为国家办事,无所谓厚待。那么接下来,左车骑将军这一路是三万人,我家三叔、孟明(毛炅)、宁国(杨稷)也随同出征。这一路,是一万无当飞军、一万弓弩兵、五千虎步军以及五千突将队。车骑将军,这可是我大汉所有的突将队,这次全都交给你了啊。”

“多谢大司马信任,多谢大将军割爱。请两位上官放心,只要张翼能够拿下街亭,就必然能守住街亭。大将军花多少时间扫平陇西五郡,张翼就能守多久!”

“呵呵呵,岂敢过于劳累伯恭。伯恭放心,胡奋虽然也算良将,但观其以往的战例,比起邓士载差远了。姜维有信心迅速将其击溃!”

“呵呵呵,伯恭啊。”这时候站起来说话的是宗预:“大司马把盐矿卖给凉州世家这么多年,销售高度酒这么多年,再有梓潼郡开始出售各种复兴社特产之后。凉州、陇西的世家早就和我们联系紧密了。只要伯约能够在野战中对胡奋战而胜之,陇西五郡将很快倒戈的,这一次,绝不会出现丞相当年北伐时有敌人据城顽抗的局面。所以,你不会守太久的。”

“哈哈哈~~~所以老夫就是这点佩服大司马啊!决战还未打响,我军已经赢了大半!”

是的,关彝在炎兴元年的大战之后就开始针对关中地区布局,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该有些收获了。

所谓世家大族,都是一群没有节操的墙头草。现在,雍凉诸多的世家都和蜀汉有着紧密的经济联系,不少世家还在蜀汉有产业(盐矿)。若是蜀汉没有北伐也就罢了。一旦北伐,而且在野战中将晋国主力击败……哼哼哼……关大司马苦心布局多年,就是要让晋国的乌龟流战法至少在陇西无法频繁祭出:胡奋先生,你大可以龟缩在城池里。我大汉就去城池外的各个庄园和雍凉的世家搞联谊了。

就在大家都很高兴的时候,一个身影艰难的站了起来:“大司马,马过厚颜恳求与左车骑将军一起北上。”

“哎,终于还是开了口啊。”

看着马过这副极为难受的表情,关彝也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马谡的儿子,马过当然有街亭情节。在这次北伐里,既然关彝事先安排了一路强军去抢夺并坚守街亭。那么马过怎么会不想去呢?

可是,你走了,谁帮我看家呢?当年诸葛亮北伐的时候,可是有向宠、郭攸之、费祎、董允这些人把刘禅看得死死的啊。你走了,我找谁?

马过并非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但是这一股执念还是让他开了口。

罢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体谅下属的心情的。也好,趁此机会,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别看刘禅那个皇帝慈眉顺目的,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我可不会心存侥幸。

“呃,三叔……”

“好哪好哪,我知道你是啥意思。这样,我和改之换一换。我在家,改之去街亭。”

“呃,多谢三叔。”(多谢中领军)

“嗯,诸位,本次北伐,我和大将军、左车骑将军的意思是今年秋收之后发兵。在此之前,伯耀、令先等要提前把粮草、甲仗、战马、民夫等诸多事宜准备好。而仲乐这边呢,则要发动全体司闻曹,尽力对晋国的进奏曹展开情报遮蔽。”

关彝这句话说出口后,糜照、郤正等人还好说。吕雅则是一脸苦笑:“大司马,现在我大汉与晋国、东吴的商路交通极为频繁,这情报遮蔽,实在是有点难。属下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尽力去做。”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勾连晋吴两国的世家,导致了三国的人员往来比以前密集了无数倍。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吧。

“嗯,仲乐说的,我都明白。你尽力去做吧,不求能够完全遮蔽信息,至少要把我军出兵的具体日期给隐瞒下来。嗯,或许想点办法,误导一下对方也是可以的。”

“属下领命。”

“接下来宣布一下人事调整。”

地方方面,何攀接任汉中太守,文立接任巴西太守,张微接任涪陵太守、射雕接任梓潼太守。

中央方面,简单在出使东吴后,到大司马府担任留府长史。关索继续担任中领军。其余大司马府的诸位僚属,继续担任本职工作。

这些事情做完了之后,关彝拍了拍手:“诸位,今日除了孔硕和躬行还在南中之外,难得大家齐聚。所以我们一起来办一件大事!”

“敢问大司马?”

“呵呵呵,大将军的独子今年也十七岁了。这一次按大将军的要求,本将也要带他参加北伐。所以,今日提前给他把冠礼办了。本将可是早就说好了,素儿加冠,我是主持人。那么,今日诸位都是观礼嘉宾!”

“啊?哎哟,大将军,真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是真的,可是大司马也来得太突然了,我都没准备贺礼啊。”

“呵呵呵,姜维对这些都不看重的。只要大家都来观礼就好。”

很快的,会场被迅速的改造了一下。姜素在姜维满脸慈爱的目光中,盘起了头发,跪在了关彝的身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在依从《周礼》的冠礼祝祷词中,姜素依次被关彝加上了缁布冠、皮弁和爵弁。

“礼仪具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子纯,髦士攸宜,益之于假,永受保之。素者,无色也。素者,纯也。可取字曰‘子纯’。纯洁无暇矣。”

“多谢大司马赐字,姜素谨受之。”

“嗯,子纯。本官在此征辟你为大司马府兵备从事。跟随本官参加今年的北伐。愿你在战场上一展英姿,让晋国的敌人见识到大汉第一将独子的风采!”

第二二八章 入场的东吴

西元267年三月二十日,简单到达了东吴的首都建业。

然后,他被孙皓一直晾了十来天才得到接见。

这个待遇,他来之前就想到了。所以也懒得去计较。反而趁着这十来天的时间,和东吴的世家大族们相互唱和、饮宴。终于东吴官场上的舆论都开始对孙皓有意见了,孙皓才在钟会的劝说下接见了简单。

“哼!使者这次来,是来向我大吴认罪道歉呢还是摇尾乞怜呢?”

“呃,很遗憾的告诉陛下,两者都不是。”

“你家大司马不是很威风吗?当初我军在西陵打生打死,他到了最后偷偷摸摸的出来摘桃子。哼,他借着各种机缘巧合,偶尔打败了我大吴的水军一次。不是该很得意吗?怎么?他要北伐了,还是知道必须要我大吴的配合才能取得成功么?”

“啧啧啧,陛下。外臣此次来,是想奉献给陛下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哼!使者好大的口气。建功立业,朕只要需要,自会去取。何须你给?!”

“呵呵,陛下。外臣就把话拌碎了和您讲吧。没错,我大汉确实要准备在明年开春,秦岭北麓的积雪融化后发动北伐。如果贵国能够同时在淮南和荆州对晋国发动进攻,确实会给我大汉提供极大的助力。使得我大汉北伐成功的可能性大为上升。所以,从这点来讲,大汉需要贵国的配合和帮助。”

“但是站在贵国的角度来看。我大汉的此次北伐,难道不是贵国重振雄风的一次机会吗?以我家大司马的威名,本次北伐,必将得到晋国上下的高度重视。晋国的兵力大约会有三成都会倾注到关陇地区。贵国此时也发动北伐,是不是有更多的机会了呢?别的不说,所谓守江必守淮。单靠一条长江,建业是不够安全的。若是能够拿下淮北的合肥城。那时候大吴才是稳如泰山!”

“哼!贵使确实伶牙俐齿,名不虚传。可是朕为什么要和晋国死磕?只要贵国发动北伐,朕完全可以修书一封给晋皇。让他把合肥城交给我大吴。然后我大吴尽起二十万大军,一路攻略贵国的巴东,一路帮助晋国平定上庸的曹魏余孽。你说这样的条件晋皇会不会答应呢?”

“哦,原来陛下以前的名声都是假的啊。外臣以前听闻陛下乃是吴国数十年来最像长沙桓王的人。可是,孙伯符什么时候需要靠出卖盟约向敌人祈求利益了?”

“简无双,好胆!信不信朕今天就烹了你?!”

“哈哈哈哈,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亦五鼎烹。陛下要烹了我,外臣荣幸之至。只是陛下今天烹了外臣,明天我那大司马兄长可就会马上与晋皇联络,到时候汉晋两国一起攻吴了!”

“哼!来就来,难道朕还怕了你们不成?!”

哎,这年轻皇帝的急躁脾气又发作了。钟会在旁边听着孙皓和简单的对喷,也是一阵无奈:你是皇帝啊,怎么和对方一个臣子斤斤计较呢?

“陛下,使者远来辛苦。不如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正是如此啊,陛下。呼应北伐是大事,所以……”

“嗯,丞相和尚书令言之有理,那么今天就这样吧。”

夜深了,孙皓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孙皓、陆凯、万彧、钟会、丁奉等五人聚集在一起,商议蜀汉的提议。

“士季,以你之见,西蜀这次北伐能否成功呢?”

“陛下,能否成功臣不敢预判。但臣能肯定的是,关子丰现在在西蜀的威望和权柄,远超当年的蒋琬和费祎。所以,这次西蜀的北伐,其力度是极大的。发动的兵力应该不低于十万。”

“嗯,十万。呵呵,终究还是一个蕞尔小国啊。”勉强的装出一个轻蔑的神情对国力不如本方的蜀汉表示了藐视后。孙皓神色郑重的对着丁奉道:“右大司马,朕年幼失诂,书读的少。可是也听说好像西蜀的姜维这十几年来的九次北伐,很少有发动五万以上兵力的吧?”

“是的陛下。姜维的九次北伐,只有一次兵力超过了五万。”

“嘶~~~西蜀的士兵虽然少,这战力实在不可低估啊。右大司马,如果我大吴明年也起兵北伐,您认为我军的主攻方向在哪里?嗯,今天早上简无双那个竖子虽然狂悖无礼。但他说的那句‘守江必守淮’真是深得朕心。”

守江必守淮,在这个时代当然是穿越者词汇。意思是江南割据政权如果想要生存,必然不能单靠一条长江:千里长江,处处都是通途。一点突破,全线崩溃。所以必须要控制住长江以北的淮河流域。以此形成战略纵深。使得敌人即使突破了淮河防线,本方也有应对的时间和空间。

说起来,东吴和晋国有着极为绵长的边境线。在荆州,基本是以长江为分界线。而在扬州这边,东吴倾举国之力,在长江北岸设置了蕲春郡、庐江郡、广陵郡三郡。这三个郡的地域面积都不大,但东吴砸了大钱往里面扔,修筑了极多的城堡要塞,就是要在江北形成一道拱卫首都建业的陆上屏障。

所以,虽说这个时代的人第一次听到守江必守淮这句话很是震撼。但东吴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建国数十年来,一直都在努力打造江北的淮南防线。

可是东吴认识到了这一点,人家曹魏(晋国)也不傻。从曹操时代起,当魏吴两国的边境线渐渐趋于稳定的时候,曹操就命令司马朗、刘馥等人以淮河南岸的寿春为基地,不断的往南方修筑各种坚固的城堡。尽可能的把本方的势力伸展到长江北岸。

数十年来,曹魏和东吴的战争,至少扬州这一线,都是在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地区展开。一方想把国境线北移到淮河以利于本方的生存。一方想把国境线南移到长江以便为消灭对方奠定基础。

几十年打下来,双方算是基本平手。东吴虽然未能抵达淮河南岸,但在江北还是保住了一些地盘。为首都建起了屏障。曹魏呢,虽然未能抵达江北,但至少从寿春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南挪。最南边的合肥城塞,距离建业的距离,也就不到两百公里。

所以,东吴几十年来念兹在兹,都是要拿下合肥城塞:这座堡垒对东吴的生存威胁实在太大!

这也是关彝敢在西陵对东吴动手的根本原因之一:蜀汉至少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影响东吴的生存!

“陛下,老臣为大吴奋战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为大吴拿下合肥。只有拿下了这里,老夫晚上在建业才能安然入睡。所以,西蜀这次北伐,我大吴必须参与!老臣以为,应该让西蜀先发兵,待晋国的中军被吸引过去后,我大吴再发动二十万大军,从荆州、扬州对晋国发动进攻。其中,荆州那边只需要配置五万兵力,虚攻即可。扬州这边,十五万大军,一定要拿下合肥城!”

“陛下,臣陆凯启奏。陛下继位以来,我大吴之政风已经完全刷新。去年年底丞相府统计,国家掌控的民户比永安七年(孙休挂的那年)多出了三十万口。国库内的钱粮也是充盈。所以,我大吴完全应该趁着这次机会北伐!不说拿下寿春打到淮河。至少要拿下合肥!”

“嗯,尚书令的意思呢?”

“陛下,臣对右大司马和左丞相的意见深表赞同。”

“哎,你们说的朕都清楚。可是朕就是对西陵那口气始终不舒服啊!这个关子丰,亏朕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大英雄。结果还是和他们那个大耳贼一样,偷鸡摸狗的贼性不改!”

“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身为大吴皇帝,这点委屈还是没什么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说服西蜀使者,让他们先发兵……”

说这话的是右丞相万彧。他这话一开口,孙皓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哎,我的文彬兄。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乌程侯了。你跟他说话怎么能如此直白呢?嗯,不过你这傻乎乎的性格,比起那个陆敬风可要好对付多了。在陆敬风倒台之前,我可需要你顶在我前面呢。所以,这次就帮帮你吧。

“陛下,说到这口气顺不顺的问题,臣倒是有个提议。”

“哦,士季,你讲!”

“嗯,西蜀的北伐没有我们配合必然无比艰难。所以,虽然我大吴迫于天下大势不得不一起出兵。但终究是帮了西蜀的大忙。这西蜀无论如何得表示出一点诚意来。比如,去年年底在长江上,能够装在船上的小型投石机……”

“嗯?嗯!士季,你真是我的子房啊!善,只要西蜀答应交出这项技术。我大吴就于明年的春耕之后出兵!”

第二二九章 晋国的太子

西元267年的四月,晋国朝廷收到了关彝即将北伐的消息。这个消息的传来,说真的,让司马炎在头痛欲裂的同时,也大松了一口气。

无他,在此之前。晋国朝堂已经吵翻了天。群臣已经有了全面党争的苗头。要不是关彝即将北伐的消息传来,恰当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不知道还要被烦多久。

西元265年七月魏晋禅代。那时候的晋国是没有太子的。司马炎没有立,群臣也不在意——皇长子司马轨,即是长子,又是嫡子。而且为人聪慧,长得又漂亮,妥妥的太子人选。立不立都那么回事呗。

但是,这孩子在266年的8月死了……

司马轨的去世,一下子让晋国上下突然醒悟了过来:哎呀,我们这么一个大国,立国一年多了,居然还没有储君啊?搞快点搞快点,必须要立一个太子!

之所以这么急,主要的原因就是:司马炎的二儿子,也是嫡次子,那个叫司马衷的,是个智障。

以前司马轨在的时候大家并不觉得司马衷这个智障有什么碍眼的——你们司马家又不是没有精神病。但是现在不行了,司马轨死了后,无论是血缘嫡庶还是年龄齿序,只要按照礼法来。怎么都该司马衷做太子——可是,那位爷是个智障啊!

古代封建社会,乃是家天下。一个团队领头人的后代是否优秀,对于其手下人心的稳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老大你以后不在了,就是你儿子给我发工资。我不在了,我儿子、孙子还要在你家吃饭。要是你的继承人是个混蛋,那我的后半生,我子孙后代的幸福,全都没了保障!

所以,如果老大你要立那个智障做皇帝呢,那我们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其次的原因呢,就是司马轨死了之后。司马炎的其他有子女的嫔妃们都对太子那个位置有了想法。

虽说古代的皇帝如果专一于一个女人,那绝不是美德。相反,大臣们还要群起反对,鼓励皇帝多找女人多生儿子。但是具体到司马炎来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家伙超级好色!在历史本位面,由于三国归晋,天下一统。志得意满的司马炎大肆扩充后院,宫内的嫔妃达到了惊人的万人规模。就算是现在,由于穿越者的关系,晋国的国际环境比不上历史本位面,但晋国毕竟是当世第一大国。所以司马炎上位后不到三年,后院里的嫔妃就已经扩充到了五百人以上的规模。

一个女人扎堆的地方,必然是非多。在皇宫这种男性资源只有唯一的地方,谁都想拥有皇帝的专宠。所以晋国的宫廷里,各种宫斗撕逼层出不穷,不断的刷新下限。搞得皇后杨艳都不得不让自己的娘家尽快把妹妹杨芷弄进宫来,否则就挡不住下面嫔妃的各种明枪暗箭。

现在杨艳的嫡长子死了,嫡次子是个智障。嫡三子司马柬现在才四岁多不满五岁。而司马炎的小老婆审美人的儿子司马景呢,也是四岁多——而且审美人目前比杨艳更得司马炎的专宠。所以,有人就起了心思了。

“陛下,皇长子薨逝,臣等不胜悲哀。但此事一发,国家建储就显得极为必要。因此,臣等斗胆陛下早日定下太子人选,以安亿万臣民之心。”

尚书令裴秀这段话是没有问题的。国家都建立几年了,皇长子都挂了。这个时候确实是该定下皇太子了。不然以这时代的医疗水平以及陛下你的生活习惯,万一哪天你来个马上风,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呢?

但是立谁为太子,这个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杨骏、杨珧兄弟的立场一开始是一致的:必须是杨艳生的孩子!

但到底是司马衷还是司马柬呢?两兄弟的意见就不统一了:杨骏希望是司马衷,杨珧希望是司马柬。

裴秀、张华、任恺、和峤的意见也比较统一:司马柬、司马景都是可以的,反正不能是司马衷——国家的储君不能是智障。

而贾充、荀勖的意见也非常统一:智障好啊。以后智障当了皇帝,我们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

于是,曾经互为盟友的贾充和裴秀闹扮了!以前的政敌杨骏反而成了贾充的盟友。

贾充的意见非常有说服力:陛下,现在皇次子不管是年龄还是血缘,都是最有资格做太子的。如果不选他做太子而是选了其他皇子,那么规矩在哪里?没有了规矩,以后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觊觎太子的位置?只有严格按照礼法来确定太子,才能让那些本来就没有资格的人断了念想。

而裴秀这边的理由很简单:皇帝再怎么样也要有个中人之资吧?陛下不想大晋的江山万万年么?别的不说,看看曹魏吧,要不是曹芳上位的时候年纪太小,哪有你们家祖上什么事儿?那还是年纪小的正常人啊。您这可是智障儿童啊,就算陛下您长命百岁,二皇子可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就智商正常了吧?

司马炎这个人,司马昭对其评价是看起来很干练果断,其实优柔寡断。应该说这种评价没错。

在历史本位面,司马炎多次想废掉司马衷的太子之位,但多次中途停手。总而言之,他对家人的感情太过重视,根本就没有一个皇帝应该有的冷酷无情。

所以现在,他纠结,犹豫,很长时间都无法做出决定。

他这么一犹豫,晋帝国这个国家就惨了。

当年孙权在太子和鲁王之间游移不定的时间过长,导致南鲁党争越演越烈,整个东吴朝堂彻底分裂。他在晋帝国首任太子的问题上拖延的时间越久,晋帝国内部朝臣的分裂就会越大——再大下去,就是彻底的党争!

从这一年的八月开始,晋帝国的整个官僚阶层都因为立储的问题被卷了进来。连带着大佬们的主要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上面了。什么秋收啊,做好防备吴蜀入侵的工作啊,全都排到了后面。整个朝堂吵吵闹闹,热闹的不得了。

司马炎并不笨,他非常清楚这么游移不定对国家的伤害极大。但他就是下不了决心。

最后帮他下决心的是齐王司马攸。

说起来,这位司马炎的同母弟弟,乃是出继给司马师的。而司马师是谁?司马家权臣之路上承前启后的一位啊。对司马家的贡献极大!所以司马攸天然的就对司马炎的地位有威胁。晋国建国后,司马炎哪怕心里再不高兴,都要给这位亲弟弟挂一个总统中外诸军事的牌子给供起来。

可惜这位纯孝的孩子是个政治白痴:你说什么封地的产出足以过上优越的生活,坚决不领朝廷的俸禄,搞得其他诸多亲王非常尴尬也就罢了。你在封地上给自己的农奴制定三十税一这种低得离谱的税率,使得周边的不少其他亲王封地里的农奴甚至国家的自耕农纷纷涌入你的封地,也罢了。你居然不惜以亲王之尊跑到中军军营里去给那些大字不识的泥腿子讲仁义。你是嫌自己的身份不够敏感,嫌我对你的猜忌还不够多吗?

在立太子到底选谁的问题上,司马攸一开始不表态。后来看到贾充等人闹得实在不像话,就忍不住开了口:立司马柬。

咦?!你是想在最后做落锤之音么?好让柬儿以后对你感激涕零么?朕偏不!

西元267年元月,司马炎下旨:立自己的嫡次子,这一年刚刚八岁的司马衷为皇太子。

消息传出,预想之中的消停并没有到来。相反,绝大多数真心希望这个国家走向辉煌的臣子们全都被点爆了!雪片一般的奏章、上书一瞬间把在宫城内的司马炎给淹没了。

整整三个多月,不上朝吧,一天到晚在书房内打开奏章就是无数的臣子说陛下这么做是不把大晋江山放在心上。上朝吧,就是两派大臣互喷……整个国家,至少中央这一级政府,其运转都有了停滞的趋势。

终于,到了这一年的四月。进奏曹传来消息:西蜀关子丰很可能将于明年春耕结束后兴兵入寇。请陛下和朝堂诸公早作准备。在接到这个消息后,晋国朝廷才暂时停止了争吵,大家勉强的团结在一起,开始商议如何应对敌人的这次入侵。

第二三零章 晋国的应对(一)

从西元265年七月取代曹魏登上帝位以来,司马炎已经做了快两年的皇帝了。

两年来,司马炎可以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由于小冰河气候开始逐渐的显现,身处华夏北方的晋国,其广袤的国土上,一天到晚不是这里受灾就是那里歉收。朝堂之上,以前司马昭大将军府的老人和自己世子府里的新人斗得不亦乐乎。地方之下,各地实封的亲王和州郡的地方官各种扯皮。还有北方的鲜卑、匈奴、羌人纷纷要求内迁,然后还有前段时间的立储之争……

虽说这两年,随着占田令的推广和清查户税的逐渐落实。国家的收入较之魏晋禅代前有了明显的改善。但架不住晋国家大业大,收入多,支出也极多。两年了,晋国的国库存粮始终没有超过两千万石。这点存储量对于晋国来说,说杯水车薪当然不至于。但是距离高枕无忧的也实在遥远。

现在,自己登基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外敌入侵终于要来了,自己要靠谁来支撑这个国家,应对此次入侵呢?

裴秀算是个靠谱的,执政这一年多来,国家户口、收入都在缓慢的上升。虽说比起西蜀的恢复速度来慢了许多。但晋国毕竟是大国,里面的各种关系、利益牵扯比西蜀复杂了许多。裴秀能够做到这个样子,已经是很不错的。

贾充这个家伙呢?哼,不要以为朕年轻就看不清楚你在张虎等人这件事情上到底做了什么。你这家伙为了达到自己压制杨家的目的,居然在国家大事上作出这样的举动来。你的心胸就不能开阔点吗?

自己的老丈人呢?哎,现在看起来,真的有点靠不住啊。可是,不靠你又能靠谁呢?贾充就不必说了,就是裴秀,我也无法完全操控啊!

至于自己的弟弟齐王司马攸?哼!有朕在,你就做你的空头王爷去吧!

哎,父亲啊,当年你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陛下,西蜀入寇的消息确实无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我进奏曹起码损失了两枚暗子。其中一枚还是埋藏在西蜀大司马府里的一个低级官员,那可是我们花了近二十年时间才埋进去的……”

“哼!车骑将军,朕现在想问你,曹悌那个叛逆,你们找到了没有?”

少在那里跟朕表功,西蜀入寇又怎么了?西蜀那点微弱的国力还能一口气吞了我大晋不成。但是上庸三郡的事情就不一样了,你放跑了张虎等人的家人就算了。邺城那边跑出来一个曹氏宗亲才是大事!一旦曹悌到达上庸竖起魏国大旗。这对晋国根基造成的松动比什么东吴、西蜀可要强得多!

司马炎一提曹悌,贾充马上就焉了:“陛下恕罪,进奏曹只知道曹悌跟着西蜀的司闻曹人员进入了太行山。那里山高林密,我方没有及时跟上,所以……不过陛下放心,臣已经在并州、雍州发下海捕文书。那曹悌只要敢从太行山下来。臣定然……”

“哼!”愤怒的甩了甩袖子,司马炎理都不理贾充,对着裴秀问到:“尚书令,大将军的部队出发了吗?”

“回陛下的话,大将军的两万部队已经于昨日出发了。”

“哎,但愿大将军此去,能够涤荡上庸三郡吧。如此,就算曹悌跑到了西蜀,也无足轻重了。”

可以说,到底是将门虎子,张虎等人去了魏兴郡后,得到刘林的接济。粮饷不缺的曹魏旧将后人们干脆利落的干掉了魏兴郡太守刘钦。现在,整个魏兴郡已经完全脱离了晋国的掌控。张虎等人的兵锋已经侵入了上庸郡。

晋国荆州兵团在西陵遭遇了一场失败,这时候正忙着重整荆州防线。一时之间很难对上庸的困局作出有力回应。不得已,在裴秀的建议下,司马炎重新启用老将陈骞,让他率领两万中军南下上庸平叛。

不过陈骞在出发之前也跟司马炎说得很清楚:上庸那边,山峦起伏,后勤供应极为困难,粮食消耗也极大。所以,要平定上庸,陛下除了多给我准备粮食之外,在时间上也要有足够耐心。老臣尽量在一年之内把张虎等人彻底驱逐出上庸和魏兴——是的,只是驱逐,不是歼灭。谁让魏兴郡紧邻着蜀汉的汉中郡呢?

狗日的关子丰,一天到晚尽给朕添乱!魏兴没了,汉中东侧的威胁就全部解除了。这就够了啊,可你怎么还不满足。这个时候还要来侵犯我大晋?

说不得,再怎么不喜欢贾充,但这个时候还是离不开他。

“车骑将军,进奏曹那边除了听到蜀贼即将入寇的消息之外,还有什么具体的东西吗?”

“陛下恕罪。进奏曹只是从西蜀大规模的钱粮、战马、驴骡等运力牲畜的调动中发觉异常,对此尽力打探之后,同时结合东吴那边传来的情报,只知道西蜀将于明年春耕结束后发兵。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但以臣私下的判断来说,这关子丰手里的权力不输当年的诸葛孔明,所以他的这次入寇。其规模肯定比以前姜伯约的小打小闹要大得多!”

“嗯,尚书令,你觉得会有多少呢?”

“陛下,臣昨晚去了大司马的府上。大司马说,这次西蜀入寇。兵力不会少于十万。还请陛下千万慎重!”

“哎,国事艰难,这关子丰……”

“陛下。”

“嗯?尚书令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陛下,大司马说,胡玄威不是庸将,但现在陇西和凉州那边情况极为复杂,所以……”

晋国的大司马就是那位贪污受贿和司马望有得一比的石苞石仲荣。他的意思很明确:陛下,胡奋应付不了这种局面的。换我上吧!

可是对于司马炎这种人来说,除了自己家的亲戚,那可是谁都不愿意相信的啊。(胡奋是外戚)

再说了,现在长安那边已经有一个大贪污犯了,要是再派一个大贪污犯去……别看大晋国力天下第一,可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朕的意思是,伯父和玄威已经在雍凉驻扎了三年,对那里的情况都很熟悉了。所以,这个时候就不要临阵换将了。”

“呃……遵旨。”

“尚书令空了去大司马府上好好跟大司马解释一下。让他保养身体,朕要用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陛下体恤大臣,我等感激涕零。”

“嗯,桃符、尚书令,车骑将军、镇军将军、公曾(荀勖)、元褒(任恺)、茂先(张华)、长舆(和峤),文琚(杨珧)大家合计一下,对西蜀的这次入侵,应当如何准备?”

这九个人里,司马攸是个乖孩子,贾充不懂军事,杨骏更是啥都抓瞎。杨珧是有本事的,但在张虎等人这件事上出了大篓子,一时之间不好发言。至于荀勖、任恺、和峤什么的,更是从未和军事工作沾过边。所以,真正能提出意见的,只有裴秀和张华两个人。

“陛下,臣以为。首先应该下旨给征西和镇西两位将军。让他们收拢兵马,加强战备。”

“茂先此言是正理,请继续。”

“其次则是从洛阳、许昌的府库中抽调粮食,充实长安的库存。陛下,西蜀的入侵已经有很多次了。单纯西蜀的力量,臣倒不是特别担心。臣担心的是,雍凉这些年每隔一两年就有旱灾、歉收……这里的羌人、氐人、鲜卑人,都已经在开始蠢蠢欲动。若是明年西蜀入侵,刚好又碰上什么大灾。臣恐有不忍言之事。”

“嘶~~~茂先这个提醒得好。尚书令,现在长安府库那边有多少存粮?”

“回陛下,三百万石。其中两百五十万在长安城内,五十万在天水郡的郡治冀县。”

“那就再划拨两百万石过去吧。”

“遵旨。”

“嗯,茂先,还有吗?”

“陛下,臣纵观历年来西蜀入侵的战事记载。无论诸葛孔明还是姜伯约,其主政之后发动的第一次入侵,其规模和力度都是最大的。所以这一次关子丰的入侵万万不可小看。充实关中和陇西的兵力,并派出良将出镇,乃是应有之意。”

第二三一章 晋国的应对(二)

从263年的那场大败算起来,晋国也已经有了四年多的恢复时间。现在,晋国的军事力量大致分布如下:

关中军团:司令官司马望,驻地长安,兵力六万(重建)。

陇西军团:司令官胡奋,驻地冀县,兵力五万(重建)。

荆州军团:司令官司马亮,驻地南阳,兵力四万(战损)。

扬州军团:司令官司马伷,驻地寿春,兵力八万。

青徐军团:司令官司马骏,驻地下邳,兵力五万(新建)。

幽冀兵团:司令官卫灌,驻地蓟县,兵力五万(补强)。

并州军团:司令官司马泰(司马懿四弟,季达司马馗之子),驻地太原,兵力两万(新建)。

此外还有重新组建的洛阳中军十五万(其中,陈骞带走了两万)。全国常备兵力合计五十万。

“陛下,现在雍凉兵团一共有十一万大军,为了以防万一。臣建议,从洛阳中军里再抽调三万人对其补强。”

“可。但何人可以领兵呢?”

“呃……”这个可真的把张华给问到了。现在大晋朝廷里,最能打的肯定是石苞。但是刚才您已经说了不准用他。那难不成派司马孚去?那位老爷子能力倒是没问题。关键是请不动啊!

于是张华把眼光转向了裴秀。

裴秀也郁闷啊。大晋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要找一个大将还是不太难的。但关键是老板你们司马家的心胸一代比一代窄啊!看看现在大晋各个地方的军团司令官吧。胡奋、卫灌都和你们家有姻亲,剩下的全部都姓司马!我要是推荐一个其他姓氏的,在你那里根本就通不过啊。可是你们司马家,真的除了司马孚、司马望父子,就没有能打的了啊!

“呃,陛下,臣举荐安平王世子、侍中司马子魁领兵。”

司马子魁,就是司马孚的长子司马邕。在司马昭生命的最后时刻,曾经短暂的担任过曹魏帝国的中领军。在魏晋禅代的时期,成功的维持了中军的稳定。有力的保障了魏晋禅代的顺利进行。

但是司马炎上位之后,就马上翻脸不认人。把自己的老丈人加了一个镇军将军的头衔,想要把中军更紧密的抓在自己的手里。而司马邕呢,这位世子其实身体不是太好,对于司马炎的手腕,倒也落得清闲。所以很爽快的交出了权力。

所以裴秀这个建议很合司马炎的心意:三爷爷,你的长子出兵,你不指点两下说得过去吗?堂叔啊,这个,撤了你的职我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不,补偿来了嘛。

“善!尚书令此议,深得朕心。就这么办!”

“谢陛下。陛下,按照以前西蜀的进犯规律。蜀贼国小力弱,每次出兵,都喜欢拉上东吴一起出兵,所以……”

哎,心里很清楚,裴秀说得很对。但是国家这么多窟窿要去填补。这可怎么得了!

“嗯,尚书令说得很对。但是以朕对东吴的观感来看,这个国家,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四年前的那一仗,很能说明问题。”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

“传旨给四叔、五叔,让他们加强战备,提防东吴偷袭也就是了。另外,也给六叔和大将军去旨,必要的时候,六叔支援五叔(青徐军支援扬州军),大将军尽快平定上庸之乱,然后不忙率军回到洛阳。必要的时候支援荆州。”

“遵旨。”

……

当天夜里,朝廷准备让司马邕挂帅驰援雍凉的消息就传到了安平王府里。

“父亲,孩儿从未上过战场。这一次率领三万大军西征,还需要父亲多加指点。”

安平王司马孚,这一年已经八十七岁了。老影帝虽然在人前仍然处处以大魏遗臣自居。但现在是在家里,就没有必要那么伪装了。

“嗯,吾儿此次去,注意三件事。”

“请父亲示下。”

“第一,去了长安以后,不要以为子初是你的弟弟就对其颐指气使。子初虽说为人确实贪鄙了一点,但他的兵法韬略远在你之上。所以去了长安后,一切听他的指挥。”

“喏!孩儿记下了。请父亲放心。子初虽然是孩儿的弟弟,但现在已经出继大伯家。是长房嫡子。孩儿当以小宗侍奉大宗的态度对待他。”

“嗯,甚善。这第二呢,这次去了长安,你可以直接向子初请命,单独率领这三万中军,先开拔到街亭!”

“街亭?!”

“嗯。为父活了八十多岁,见过了曹孟德,刘玄德和诸葛孔明……三十多年前诸葛孔明第一次入寇,差点动摇了魏国的根基。要不是张隽乂拿下了街亭……这些年,西蜀国力越来越弱,根本就打不到街亭,所以街亭城塞已经完全废弃了。但是这关子丰不一样,我看他在西蜀的变法,应该能收到不小的成效。所以这一次西蜀的入寇,等闲不可小视。你这支援军进入雍凉后,就驻守在街亭。如此,不管是关中还是陇西出了问题,你都可以有效驰援。”

“遵命,孩儿去了长安后就和子初商议此事。一定按照父亲的意见办理。那么,还有第三件事……”

“嗯,你前两年做中领军做得很好。但是毕竟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所以必须要有人辅助。”

“这正是孩儿忧虑的事情,还请父亲示下,何人可辅?”

“嗯,为父建议你明日向陛下请旨,征调王戎王璿(xuan)冲,王濬(jun)王士治、周旨周子美三人随你出征。”

“呃,父亲。王璿冲孩儿很是熟悉。此人长袖善舞,善于安抚将士百姓。他若是能在孩儿军中,孩儿是不担心军队士气的。但是这王士治和周子美是何人?孩儿从未听说过啊。”

“王士治是徐景山的女婿。”

“啊?!父亲说的徐景山,可是以前魏国那位每到一地,必然使得当地百姓安居乐业的徐邈?”

“正是此人。如何,他相中的女婿不会差吧?”

“应该不会差吧。”

“呵呵,你不要小看了他。此人家中也是累世两千石高官。单就家世而言,比我司马家都要显贵。此人之所以名声不显,不过是没有那些所谓的名士,如那位火云邪神那样,故意的去伪装养望罢了。为父以前担任司州刺史的时候,他还是河东郡的小从事。从那时起为父就很关注他了。这人现在在荆州羊祜的手下担任参军,叔子也是对其才华赞不绝口。有了此人,你行军打仗、排兵布阵都完全不用操心了。”

“哦!好啊!那么父亲,最后的这位周旨周子美呢?”

“此人出身贫寒,所以升迁困难。为父以前出镇关中的时候他就是个牙门将了。但现在在杜预的手下还是一个牙门将。哼,周子美的才华,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牙门将就装得下的?嗯,此人要做类比的话,估计可比张文远吧!”

“啊?!父亲,多谢父亲。有了这三人。孩儿就可安心去雍凉上任了。”

过了一会儿。

假寐的司马孚睁开了眼睛:“你还有事?”

“呃……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还需要父亲指点。”

“你是想问,为什么齐王来我府上要我出面对陛下的太子人选做出建议,而老夫没有搭理他?”

“正是。父亲,衷儿我是很熟悉的。那痴呆真不是长大后就可以改变的。这样的人做储君,我大晋……”

“呵呵呵,这个大晋,是二兄仲达家的大晋,不是我们三房叔达家的大晋啊……所以,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不要参合进去。”

“父亲!”

“好了,为父乏了,你尽快联系杜元叹、羊叔子,让他们放人吧。来人啊,扶老夫回房。”

……

当司马孚凭着出仕六七十年,人脉遍天下的优势,给自己的长子随随便便就巴拉出三个优秀人物,使得司马邕忐忑不安的心灵得到极大慰藉的时候。晋国皇宫内,司马炎也在自己的皇后杨艳那里寻求安慰。

“哎,虽说这关子丰撕毁盟约悍然入寇,但因为其入寇。朕的耳朵最近终于可以消停一些了。”

司马炎的现任皇后杨艳,其父亲杨柄死得太早。她是在养父杨骏的家里长大。所以一直以来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格。对于这位皇帝的倾诉,杨艳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陛下,梓潼多谢陛下顾念旧情。只是衷儿他……梓潼看见陛下日夜操劳国事,只觉得这帝位有着太多的责任与辛劳。若是衷儿有朝一日……”

“皇后放心,朕岂不会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东宫既定,接下来就是给他找好的老师了。等西蜀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朕就把胡奋调到幽州去,然后把卫伯玉给调回来,做衷儿的太傅。此外,卫伯玉的女儿不是听说长得很漂亮,又知书达理么?到时候就让她来做朕的儿媳好了。”

“如此,梓潼也就放心了。”

第二三二章 北伐进行时(一)

西元267年九月底。在本国基本完成了这一年的秋收后,蜀汉大司马关彝非常低调的率兵北伐。

真的是非常低调,没有搞什么出师表,也没搞什么杀牛宰牲的祷告上天。各路大军静悄悄的分别向汉中、武都两郡集中。人财物都准备妥当后,就非常低调的出兵了。

他当着刘禅根本就没有提及出兵的具体时间,刘禅也非常聪明的没有问。然后他派简单出使东吴,在东吴朝堂上说本国准备明年春耕结束后出兵。那是把自己的盟友都给骗了。

“哼!晋国的进奏曹果然不简单,若不是这次北伐的种种机密我方提防得紧,都不知道敌人已经渗透进大司马府了。”

“呵呵呵,令行啊。这不正好,挖出了一个潜伏时间这么长的家伙。”

“嘿嘿嘿,说起来,兄长也很贼啊。居然故意欺骗东吴,借东吴那边的消息来误导晋国。”

“哼哼,东吴那边虽说孙元宗上位之后,确实有振作刷新的意思。但他上位的时间毕竟太短了。所以现在的东吴在情报网上处处是漏洞。为兄就是故意让东吴去误导晋国啊。如此,我们起码争取到了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咦,兄长。明年的春耕起码还有五个月才开始吧?”

“笨!人家晋国可能一开始也是按照明年三四月开打来准备的。但是我方只要一出褒斜道,傻子也知道被骗了。人家不会临时改变计划吗?”

“哦,也是啊。可是兄长,这样一来,东吴那边……”

“嗯,以那些吴狗的尿性,明年秋收后能动起来就不错了。但愿有了孙皓之后,那些乌龟们速度能快一点。不过没关系,为兄本来也没指望那些吴狗能起多大的作用。”

“呵呵呵,这点小弟倒是深表赞同。那么兄长,我们出了褒斜道,进入关中之后去哪里?”

“这个嘛。如果在褒斜道的北出口那边没什么阻碍的话,我们进入关中后就先去郿县。”

……

所谓褒斜道,乃是汉江的支流褒水和斜谷的合称。关彝的行军路线是,从汉中的乐城出发,沿着褒水的河谷逆流而上。之后进入褒水和武功水之间的斜谷继续前行。而斜谷在北面的出口,就是五丈原。

这一条路,在关中平原与益州内地交通的六条通道中,本来就是最为便捷的一条路。再加上至少在今年以前,由于高度酒的生意,司马望对蜀汉政府重新加固褒斜道的栈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褒斜道的路况条件是最好的。在放弃了通过子午谷突袭长安的计划后,关彝向关中进军,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这条路。

当然,既然这条路是最适合进兵的,那么敌人肯定也能看到这一点。所以,在关彝的计划中,在斜谷的出口处,应该是有敌人驻军的,估计要打一场。而且关彝也做好了久攻不能克的思想准备。

可是四万大军和两万民夫在褒斜道提心吊胆的走了九天,打先锋的赵毅非常兴奋的派了传令兵通报:斜谷出口处是有一座军寨,但守军不足五百人。前锋三千人的大队出现在其视线后,敌人已经迅速遁走。目前前锋部队全部进入五丈原并开始安营扎寨!

“嘶~~司马望不是庸将啊。怎么会这么大意?!不管了,全军加快行军速度,迅速进入五丈原,然后全部展开!”

“诺!”

那么,此时的司马望在干什么呢?哎,子初公这会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整个关中兵团六万人,听起来很多,但用起来就有些不够。

长安,毕竟是西汉帝国的帝都,是一座超级大城。如此巨型的城市,在它的周边安置三万军队已经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潼关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司马望派出征西将军府参军王韬率领一万人长期驻守在这里。

长安北部的抚夷护军部,是内迁的氐人、羌人、鲜卑人聚居的地方。这个地方不是设个军部就完了,肯定得有兵,而且是足够的兵力进行震慑。所以这里也是一万人。

此外就是峣关那里有三千人,子午谷、褒斜道等秦岭六道都要分兵把守。当然,司马望不是庸将,不会把剩下的七千人平均分配在各个谷口。最重要的斜谷谷口,一开初他布置的军队可是足足有五千人。

可是一方面是司马望出镇关中已经四年多了,关彝在益州一直很安静。另一方面则是:长安北部的北地郡,那些鲜卑人又开始不老实了!

东汉时代的北地郡,是一个地域面积极为辽阔的大郡。可是从黄巾之乱起,一方面是汉人忙着打内战,对边境地区的管理确实少了力度。另一方面则是小冰河气候越来越明显,北方的少数民族不断的开始内迁。所以到了曹魏中后期,原来幅员辽阔的北地郡,其地域面积已经缩水了七成!

而就是这剩下的三成里,汉民的人口比例仍然不占优势。在这里占据优势的,是鲜卑的秃发部。

所谓秃发,就是拓跋。这支部族后来建立了十六国之一的南凉。而与他们同源的拓跋部,后来建立了“终于没有堕落为第十七国”的北魏。

在关彝所处的这个时代,秃发部已经是一个人口繁盛,分支众多的大型鲜卑内迁部落。其游牧的范围,涉及到雍州、凉州乃至尚未纳入中原版图的青海等地。整个部族的人口不下十万。牲畜更是拥有数百万头。

可惜,在这天灾一日胜过一日的年头,家越大,当家的人就越痛苦。

由于不断的旱灾,导致草原面积减小,各类牲畜大量死亡。秃发部的生计最近这些年是越来越糟糕了。

对于游牧民族而言,什么行政区划、国家边界线啥的都是不存在的东西。他们的眼里,哪里有丰美的水草,哪里就是家园。既然北边的草原渐渐的消失,那么我们就南迁好了。

而南迁,自然就会逐渐的进入汉人聚居的核心区域。这是任何一个中原政权都不能容忍的。

西元267年8月,秃发部从北地郡北部开始南下,一路追逐水草,来到了北地郡南端的富平县。这就触及到了司马望的底线了。

司马望的治政水准还是不错的。从263年重新回到关中开始,他对雍凉的异族都是以怀柔安抚为主,也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至少短时间内雍凉的真空并没有引起这个地方各个异族部落的大叛乱。

但是这种怀柔是有底线的:以长安为核心的京兆郡,不允许有大规模的异族部落进入。而富平县在哪里?就在长安北边不远处。

“征西大将军,不是树机能不知道规矩,实在是天气越来越冷,雨水越来越少,儿郎们要生存,就只能南迁。树机能保证,只在今年的冬天在京兆郡北面过冬,那里有泾水和洛水,草原不会消失……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定带领部族回北地郡去。我们在京兆郡过冬期间,一定约束好部众,尽量不与你们晋人发生冲突。若是发生了冲突,我们一定把人交给你们大晋的官府……”

超过十万的大部族迁徙,当然不是普通的郡县兵可以阻拦的。所以司马望被迫收缩兵力,把撒在外面的部队都集中在长安以防万一,然后自己带着三万驻守在长安的野战军团北上北地郡,堪堪挡住了秃发部的南迁。

这个时代的汉人,在周边其他民族眼里还是庞大的、恐怖的巨兽。虽说迫于生存压力,他们在南迁的过程中并不听从晋国普通地方官员的告诫,但当司马望率领三万野战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的姿态一下子就放得极低。

“本官当然能够体谅你们的困难,可是看看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是长安啊!这是天下仅次于洛阳的重镇!不要说你们了,就连冒顿单于(匈奴最杰出的首领,调戏过吕后。其统治匈奴期间,西汉对其也只能忍辱负重)也不曾到过离长安这么近的地方!若是在本官手里让你们进了京兆,本官恐怕就要遗臭万年了。所以,秃发首领,要么你们退走。要么,大家打一场!”

打是肯定不可能的:这个时代的诸夏,无论魏晋还是蜀吴,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但是退也不能退:退回去整个部族全灭倒也不至于。但是大量牲畜冻死、饿死,部族力量遭到极大削弱也是肯定的。而在草原上,力量被削弱的部落,其生存的几率就会减少太多。

双方从九月初开始对峙,到了十月初,关彝进兵的消息传来。司马望却撑不住了。

西元267年十月初五,关彝率领的四万汉军突兀的出现在了关中平原上。与此同时,蜀汉大将军姜维、左车骑将军张翼率领的八万主力,也从祁山大营出发。转瞬之间就拿下了祁山脚下的天水郡西县。然后全军马不停蹄,飞速的扑向了上邽。自西元234年诸葛亮第五次北伐后,时隔三十三年,蜀汉再一次发动了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北伐!

第二三三章 北伐进行时(二)

在接到关彝入侵的消息后,司马望迅速的改变了策略:长安这边,可以给秃发部提供十万石粮食和三十万石干草,帮助秃发部渡过这个冬天。也允许秃发部这个冬天在富平县暂住。他司马望还可以私人送给秃发部的高层们一些烧刀子。但是作为代价,秃发部要给长安军团提供五千骑兵和一万匹战马。

秃发树机能作为这么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当然有着枭雄的潜质。他从司马望突然软化的态度中,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晋人突然变软,毫无疑问,是更南边的汉国又开始北伐了。”

“那么树机能,我们该怎么办呢?派出人手去找更南边的汉人?”

“不,且万能。我们现在离汉人远,离晋人近。部落里的干草又越来越少,暂时还需要晋人的支持。所以,我们还是要答应这个司马望的条件,派出骑兵。”

“我明白了。我们兵是要出的,但最后到底打谁,还要看战场上的形势如何来做判断是吧?”

“哈哈哈,且万能你真是我们秃发部的智者,我就是这样想的。那么这五千人就交给你带领可以么?”

“好!请交给我。我也想去看看南边的汉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好,我们就暂时停在这里,等晋人的粮食送过来之后,我们还是要发兵的。免得拿下晋人老是说我们言而无信。”

“呵呵呵,树机能,你怎么也学着那些晋人掉书袋了?”

……

司马望这边搞定了秃发部之后,又紧急派出使者,前往抚夷护军部拜访氐人的首领李慕。

“大体情况就是如此,征西大将军希望东羌猎将派出不少于一万人的部队,西进到北地郡。帮助我大晋监控秃发部。”

“请使者回禀征西大将军,李慕领命!”

“善!请李将军也不要担心,征西大将军做事最是讲究。所以是不会让李将军白跑这一趟的。十万石粮食,三十万石干草。帮助贵族渡过这个冬天。”

“哎,我们氐人受司马家的恩惠太多哪!真是让人不好意思,请使者转告征西大将军,氐人一定不让鲜卑蛮子南下半步!”

匈奴、鲜卑、氐、羌这四个紧邻中原,并且迫于生存压力有强烈内迁倾向的异族里(羯族现在还是匈奴的附庸,而且这个民族人口数量太少)。氐人的汉化程度最高,相对而言侵略性也最低,在四个异族里最为汉人所接受。所以司马望在要走了秃发部的一批精壮后,马上就要求氐人这边出手帮助牵制鲜卑人——子初公都六十好几的年纪了,可不会幼稚的认为单靠那点粮草就能彻底的安抚住秃发部。

十月初五,关彝进入关中平原。然后以雷霆般的速度于十月初六拿下了没有重兵防守的郿县。

初八,司马望得到消息并迅速和秃发部达成协议。十一日,司马望率军回到长安,立刻开始做作战准备。由于他一开始带领的三万部队本来就是处于武装待战状态,所以这个过程完成得很快。十三日,兵马粮草全部准备妥当后,司马望率领集中起来的五万大军从长安出发,向西直奔郿县所在的五丈原。十六日,司马望全军到达郿县。

而此时,距离关彝拿下郿县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在这十天里,关彝做了什么事呢?三件事:加固郿县城防,在郿县对面的渭水南岸修筑一座新城堡,派皇甫闿勾连关中大族。

郿县距离长安的距离大概是一百二十公里(直线距离),因为两个地方都处于关中平原之上,所以两地的实际距离和直线距离也差不了太多。总之,骑兵一旦跑起来,一天之内就可以完成直达。关彝的军团卡在了这里,就意味着一把刀尖顶在了长安的喉咙上,司马望的关中军团就此要被迫集中并且驻守在郿县与长安之间,完全动弹不得。

在出兵前关彝和姜维的计划中,关彝这一路很可能会被堵在斜谷出口处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一来司马望这边虽然也会被关彝牵制住大部分兵力,但也应该可以派出部分援军支援陇西的胡奋。所以姜维的心理预期是以八万人应对胡奋的七八万人。(胡奋的陇西军团只有五万人)。

然后姜维和胡奋在陇西周旋,而关彝这边则要尽量快的打破斜谷的防守,前出到郿县。拿下郿县后,司马望派出去支援胡奋的部队就必须尽快回防,那时候暴露在野外的晋国部队,自然就会由姜维来教育他们什么是这个时代最强野战指挥官的军略。

结果天佑大司马,他出现在斜谷出口处的时候子初公正在北地郡安抚秃发部。斜谷根本没有人防守。于是关彝当机立断,全军立刻前出到郿县。

郿县的守军不足五百,看到关彝这么大一支军队,当然是不战而走。关彝非常顺利的在战争初期就达成了预计中战争中段才有可能达成的目标。

拿下郿县后,关彝立即命令牵弘、赵毅各自率领五千骑兵外出。一路向东,展开骑兵警戒幕。一路向南,在皇甫闿的带领下,联络抑或说震慑那些安家在秦岭北麓与关中平原交界处的世家豪强们——这里是未来蜀汉军关彝支队的粮草供应通道,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老子先打招呼了,接下来的战争,你们肯支持我方最好,保持中立也完全可以接受。要是谁敢偷袭老子的粮道,我方的骑兵马上就来你们家,保证鸡犬不留!

在撒出骑兵后,关彝除了命令弩兵和鸳鸯阵兵不得卸甲加强战备之外。把剩下的两万部队连同第一批次随军的五千民夫分为两部:三分之一用水泥加固、加高郿县城墙。三分之二去渭水南岸正对着郿县县城的地方修建一座方圆只有十里的小城。

随着小冰河气候的发威,西汉初年在关中平原上随处可见的竹林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所以竹筋水泥墙什么的是完全不考虑了,但是现在的关大司马早就不是以前在涪陵郡的那个穷瘪三。手里钱粮多得很的大司马这一次直接上了铁丝做筋骨,外覆盖水泥的劣质版钢筋水泥墙。

说起来,中国的夯土建筑在这个时代早就到了极致。其建筑强度也不比现代社会的那些建筑物差。最直观的例子就是:秦代的直道,从公元前三世纪修筑完毕,一直到公元21世纪,两千多年的风吹雨打,直道上面始终不会长草!

但是夯土建筑和水泥建筑比起来最大的劣势就是:耗时过长,耗费人力过多。在司马望并非庸将,其反应速度绝对够快的情况下,若是没有水泥,关彝也不敢这么疯狂,在没有取得野战胜利的情况下就直接的把所有部队开入关中平原的腹地。

公元234年,蜀汉丞相诸葛亮抱着拼命的想法发动第五次北伐。出了斜谷进入五丈原后,面对司马懿的大军,也不敢再不顾一切的前进了——不歼灭对方的野战兵团就继续往前开进,粮道什么的就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下了啊。

而这一次关彝的北伐呢?苍天庇佑,居然让他如此顺利的进入了关中平原。虽说他现在手里的兵力不足当年诸葛亮的一半,但司马望的手里也没有当年司马懿的二十万大军啊。所以,胆子奇大的关彝这一次准备玩一把大的。

拿下渭水北岸的郿县,再在郿县的对岸修筑一座新城。两城之间用飞索进行链接。之后斜谷那边转运来的后续粮草直接进入新城就可以供应全军。渭水将不再对蜀汉军队的进退以及粮道造成困扰。此其一。

四万蜀汉大军钉在郿县,司马望全军不得西进,姜维兵团对胡奋兵团就形成了兵力优势——自姜大将军出道以来,还从没有哪个曹魏大将在兵力居于劣势的情况下将姜维战而胜之的。当代第一野战指挥官的名头可不是盖的。只要关彝钉在这里,凉州几乎唾手可得。此其二。

晋帝国终究是当世第一大国,迟早会派出大量的援军进入关中。然后由关中进入陇西。所谓大军未行,粮草先动。越是规模庞大的军队,对后勤的依赖就越高。按照一般情况,以往曹魏往陇西投放兵力和物资,一般是从长安出发,然后物资上船,沿着渭水西进到陈仓(陈仓之上的渭水,从陇山高海拔地区汹涌而来,水势较急,不利航运),之后才转下船北向秦川,走街亭,进入陇西。

现在,关彝就卡在渭水上。在没有高速公路的古代,舍弃水路走陆路,这需要消耗的成本和时间,那就多了太多!

关彝亲自坐镇郿县这个关键节点,一切的一切就是要为姜维拿下陇西五郡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第二三四章 北伐进行时(三)

十月十五日,司马望的前锋部队在距离郿县大约三十里处的地方遭遇了张遵率领的蜀汉骑兵。双方短暂接触后都各自后撤。然后,双方的主帅都接到了消息。

“这司马望也来得很快嘛。”

“是啊兄长,这老贼来得太快了!我们在渭南的那座新城还没有彻底完工呢。”

“嗯,我们本来也没预计到这么快就能抵达郿县。说起来也是我们赚了。只是我军若是在渭南没有一座坚固的堡垒,这粮道就始终不太安全。所以这渭南新城是一定要修筑好的。说不得,只有先和司马望的主力打一场了。”

“啊?好啊!兄长,先和这老贼打一场,若是能够干掉这老贼,我们就可以直接去长安了!”

“嗨,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啊。好了,传令下去,各军收拢,准备作战。命令仲全(蒋斌)率领五千鸳鸯阵士兵和三千弩兵守好郿城。方伯组织民夫加紧修筑渭南新城,如有必要,可以给本地百姓发放钱粮,让他们来帮助我们筑城。我们带剩下的三万两千人东出十里列阵,去会一会司马望那厮!”

“喏,小弟这就下去传令!”

……

十六日,关彝率领三万两千汉军在郿县以东十五里处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司马望率领的四万晋军。

曹魏当年对郿县的防务并不是很重视,连带着新生的晋国也不是很重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郿县的城廓是修在渭水北岸。国小力弱的蜀汉一方面本身粮食转运困难,一方面是养不起太多的骑兵。所以,蜀汉方面的军队在没有彻底击垮曹魏的关中军团以前,是不敢轻易跨过渭水北岸的。

但是现在关彝居然拿下了渭水北岸的郿县。虽然暂时还想不明白关彝为什么这么大胆。但毕竟关大司马有阳安关之围的超级大胜利垫底。所以司马望根本不会认为这是关彝犯了致命性的战略失误。他本能的认为关彝这么有恃无恐的渡过渭水,一定是有所依仗——对了!当年卫伯玉回来的时候就提过,关子丰似乎手里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可以快速的修筑大量坚硬的石墙。他要是在郿县南岸再筑一座城的话……

所以司马望这个时候完全抛弃了所谓的名士风度,在接到本方斥候传来的发现敌人大部队,而且距离只有五里路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拍马上前和关彝打招呼的兴致。马上命令全军开始披甲、布阵。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的话,现在大约是巳时三刻。”

“嗯,传令!李辅率领一万步兵在正前方列阵。荀恺率领三千弓箭兵前出,先射住阵脚,然后后撤入步兵兵阵之后。爰青彡(以后我就写爰青了)、句安率领一万骑兵到我军右侧三里外摆阵。伍巢、管定率领一万步兵在李辅阵后列阵。本将自领七千兵为本阵!”

“喏!”

随着司马望的传令,整个晋军开始迅速的行动起来。待得小半个时辰后,当关彝军便步走到司马望军视线之内时。晋军全体已经列阵完毕。

“呵呵,这个司马望,手下的兵还是很不错的嘛,居然这么快就列阵完毕了?嗯,阿木,对方本阵之外还有什么?”

“大司马,北方三里外,有大约一万左右的敌人。”

“哈哈哈,尘土飞扬,我都看见哪。还有吗?”

“目前还没有其他发现。”

“善,那就开始吧!难得司马家的人不学他们的祖上玩乌龟战法,不好好打一仗怎么行?传令兵!”

“我等听候大司马命令!”

“命令子招(王买)、子纯(姜素)率领两千弩兵前出,射住阵脚。然后令行、子承(罗袭)率领一万枪兵前出,与敌人接战!”

“命令国威、仲远率领一万骑兵北出列阵。随时应对对方的骑兵突袭!”

“本将亲自领一万虎步军为后应!就是这样了,去吧。”

“喏!”

随着关彝的命令,汉军开始迅速的变阵,然后开始朝着晋军的军阵前进!

双方的弓箭手、弩箭手在完成对射后开始后撤。然后,双方的第一阵士兵们,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

“滴!”数十个铜哨声近乎同时响起,然后各枪阵队官们同时开口:“向右刺!”无数个枪头整齐划一的刺出,晋军第一线的士兵们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惨叫。

司马望知道关彝很厉害,但到底怎么个厉害法,其实是没有具体认知的。

新都大战,整个邓艾军没有一个人跑回雍凉。所以邓艾军到底是怎么败的,晋国没有人清楚。在他们的推算里,大致的结论就是邓艾孤军深入,连续多场大战,战力损耗严重。最后在兵力居于劣势的情况下被关彝捡了便宜。

阳安关阻击战,那纯粹是关彝占据了地利。

所以,直到今天,司马望看到了蜀汉军的枪兵大阵之后才知道。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对面的那位年轻人。

此时晋军第一线的前敌指挥官李辅,也并非庸将。在见识了蜀汉军枪阵的厉害后,他非常迅速的下达了结盾阵,然后尽力防守的命令。但即便是这样,晋军第一线士兵仍然被打得连连后退。

双方的战斗从午时二刻开打,不到未时二刻,一万晋军前锋,其阵型已经在开始松散了。

“原来如此,邓士载倒也败得不冤。”作为经年老将,司马望虽说对本方第一阵的缓缓败退有些皱眉,但也不太惊慌:“传令,让爰青、句安出击!”

“喏!”

随着司马望的命令,整个战场的地面开始剧烈抖动了起来。这个时候无需关彝下令,赵毅和牵弘也开始率领蜀汉的骑兵朝着晋国的骑兵发起了冲锋。

但是,待得双方都进入对方的肉眼视距之内后,领头的爰青和句安就发现,对面的蜀军骑兵和本方骑兵有点不同。

是的,在拥有了足够的骑兵后,关彝对本方的马镫彻底解禁了!

既然马镫已经解禁了,那么以前骑兵们标配的骑枪也全都换装成了马刀。

马镫毫无疑问是骑兵革命性的装备。他的最大贡献主要有两点:第一,骑士在马上有了可以借力的地方。这样在攻击敌人的时候就可以使出全力而不用防止用力过大,一不小心自己就先落马的尴尬。其次就是,有了马镫,骑士的攻击范围不再局限于自己的正前方,其侧后方的攻击范围反而比正前方变得更为有利!

以前没有马镫,大家的攻击范围比较局限,所以长枪是最好的武器。而现在有了马镫,骑兵的攻击范围大范围的提升了,当然马刀就可以出场了——毕竟,骑兵最后成建制的大规模出现在战场的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所有列强的骑兵都已经是马刀骑兵了。

(呃,好像二战的时候波兰用成建制的骑兵冲击过德三的装甲兵……那才是成建制骑兵的绝唱吧?)

所以,当爰青、句安率领的骑兵开始将手里的长枪齐齐放平的时候,赵毅、牵弘率领的骑兵,却刷刷刷的齐齐抽出长长的马刀,然后把持刀的右手后举到肩背部,就这么直直的冲了上来。

双方合计两万名骑兵组成的战场,其宽度何等的宏大。在刹那间,当两军的战马狠狠的冲撞在一起的时候。无数的惨叫、马鸣、刀枪入骨的声音纷纷响起。

在冲入敌方骑兵大阵后,爰青、句安立刻感受到了对方马刀骑兵的威力。

当两马正面冲刺的时候,对方的骑兵其主要精力都放在躲避敌人枪头上,可是当本方骑兵在战马高速奔驰中与对方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对方的马刀就狠狠的劈下来了。

在双方完成了相互凿穿之后,爰青、句安扭转马头,粗粗的看了一下本方的阵列后已经是一阵胆寒:本方骑兵落马的并不多,甚至好像比对方的落马人数还要少一点。但是两位领兵大将心里非常清楚:本方现在还骑在马背上的战士,身上没有伤的恐怕相当的少!别的不说,爰青的左手都快要被砍断了,肩膀上的战甲被劈掉了一大块,露出了下面白森森的骨头。而句安的后背、右手上臂都被砍了一刀,虽然还没见到骨头,但也潺潺的大量鲜血外涌。

两位大将互相看了一眼后,很是默契的点了点头。然后再一次开始率领本方的骑兵冲锋!

“国威!待会为叔先冲,你带领本部人马朝北后撤至少二十丈!”

匆匆交待了这句话后,牵弘率领着本方一半的骑兵开始迎着晋军对冲。双方再一次迅速的碰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相互凿穿之后,晋军骑兵落马的比例以极快的速度增加了:冲一次,挨一两刀没有落马是可能的。冲两次挨三四刀呢?

好在爰青和句安早就对这种情况有了预判。当双方再一次完成相互凿穿,晋军骑兵重新回到东侧后。两员大将根本就不再回头,直接就带着剩下的骑兵朝着东方长安的方向开始撤退了!

但是,他们有了这样的预判,老于战阵的牵弘一样有预判啊。他的部队现在是又回到了西侧,可是赵毅的部队现在是在北侧啊。于是,当爰青、句安带着晋军骑兵从西向东开始撤退的时候,赵毅的骑兵从北侧强势插入,把晋军骑兵一下子斩为了两截!

第二三五章 北伐进行时(四)

作为降将,句安是活得非常小心谨慎的。所以,虽然本方部队被马刀骑兵打得很惨,而且此时还被赵毅的骑兵队把后卫部队给拦截下来了。但句安还是让爰青率领三千骑兵先行退走,自己带了另外三千骑兵朝着司马望的本阵靠拢——这一仗,自己这边的骑兵跨得太快,本方的侧翼马上就要暴露在敌人的骑兵刀锋之下了。如果他和爰青率领剩下的骑兵全部退走,待会司马望撤退起来会非常头疼。

若是自己这会不靠过去,待会不管司马望撤退能否成功,他都难逃一个死字。其区别无非是杀他的人是司马炎或者司马望本人罢了。

他靠过去了,爰青可不能靠过去。本方此次战败是难以避免的了,爰青的这支骑兵得提前跑到前面去,一方面是要派出人手给长安那边通报战况,让坐镇长安的杜预做好接应准备。本方也要在前面列阵等待司马望的败军好进行接应。另一方面则是如果能够将赵毅、牵弘等人的骑兵给带走那是最好不过。

可惜,赵毅早就不是刚上战场的菜鸟了。他对爰青和句安两部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非常专心的应对起了被截住的那部分晋国骑兵。只要他把晋国骑兵的后半部分给拖住一会,西侧的牵弘就围上来了。

双方的侧翼骑兵对决很快分出了胜负。而在双方的本阵呢?

虽然第一次碰上盐工枪阵,司马望的士兵们显得很不适应,渐渐的露出了败像。但无论如何,晋军士兵们打得很顽强,加之晋军本阵的兵力非常雄厚,一时之间,盐工枪阵虽然在前进,但进度非常的缓慢。

司马望在本方大阵的最后,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高台上远远眺望了一会就下来了。之后马上开始发布命令:

“命令李辅的部队分为两部,从第二阵的左右两侧绕开,然后退到本将阵后再次列阵。”

“命令伍巢、管定做好接战准备。”

“本阵分为两路迁移,分别转移到第二阵的左右两侧。然后左侧南向,右侧北向。”

“诺!”

随着司马望的命令,整个晋军本部开始缓缓的变阵。从最初的三个矩形阵,逐渐的变成了一个圆阵。

这个圆阵形成后,司马望再次下了一道命令:全军各部,严守阵型,缓缓向东转进!

而这个时候,赵毅、牵弘的骑兵才彻底解决掉了晋军拉下的那部分骑兵,从司马望本阵的侧翼绕了过来。

本次蜀汉和晋国投入战斗的骑兵,都不是身披重甲的重骑兵,是无法直接冲击敌阵中央战线的。其主要作用,就是突击敌阵的侧翼,或者说截杀敌人的骑兵,防止对方骑兵冲击本方的侧翼。

可惜,司马望很快的看出来本方骑兵的败像,提前开始命令本方变阵。待得赵毅、牵弘冲杀过来的时候。晋军的圆阵已成。而圆阵,就无所谓侧翼了。

华夏数千年历史,中原步兵和草原骑兵的交锋中,百分之九十都是中原步兵击败草原骑兵。靠的就是阵型的作用。现在面对着这支高达近三万人,而且结成了紧密阵型的晋军步兵,再加上旁边不远处还有句安的三千骑兵在附近游走支援。赵毅和牵弘一时之间颇有无从下嘴的无力感。

“嘿,这司马望果然不简单啊。”

在蜀汉大军的后方,关彝也站在一个人工搭建的高台上对全局进行着把控。看着司马望迅速的发现了本方的颓势,然后提早进行了变阵。关彝对此深表佩服。

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关彝深知一支部在行军打仗的诸多课题中,敌前撤退是最为困难的(后世花生米的部队就一直没学会怎么撤退),但是司马望的部队却做得井井有条。

哎,看来一战干掉晋国关中兵团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这样也好,郿县也好,渭南新城也罢,都是小城。几万人守起来人力很是充沛。更关键的是离本方的后勤线很近不说,也一样卡住了对方的后勤线。所以,在这里击退司马望的大军,确保两城能够修缮完毕也就足够了。若是在这里把司马望的主力军团击垮了,我是去长安呢还是去长安呢?在姜维、张翼没有靠过来之前就带着这四万人去了长安,那真的是悲剧啊。

不过虽然如此想,但关彝还是不介意多收割一些人头的。所以他也没有下停止前进的命令。然后蜀汉的枪兵继续攻击,骑兵在晋军的周围不停的发动奔射。而晋军除了结成圆阵死死抵抗并且缓缓后撤之外。被步兵保护在中央的弓箭兵、掷枪手也一样通过远程进攻对逼迫过紧的蜀汉军队进行杀伤。

双方从午时接战,申时司马望军变阵撤退,之后一路牵扯纠缠到酉时将近,天色转暗。方才互相脱离了接触。

“兄长,我军大胜!全军累计斩首六千余级,俘虏一千八百余人。哦,另外还缴获了两千多匹战马。”

“嗯,我军的伤亡如何?”

“骑兵那边阵亡九百余人,本阵这边四百多。此外还有八百多伤兵。”

“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俘虏里面有多少伤兵?”

“啊?”张遵听到关彝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愣了。这个粗人可没想到去统计这个。

还好,现在关彝的身边还有田续在。这位曹魏的降将在冲锋陷阵方面贪生怕死。但处理营务确是得心应手。在看到张遵被问到之后,他马上接口:“大司马,属下刚才去清点过了。一千八百三十七名俘虏,有一千五百多人都有伤在身。其中九百多人都是重伤。”

“嗯。”关彝起身,背着手走了一两步后对着田续道:“子连,派出使者去找司马望。让他派一支军队过来,把他的重伤员接回去。”

“啊?!兄长,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我军现在是客军。没伤的和轻伤的倒是可以抓来做苦力,重伤的怎么办?我养着啊?”

“当然不是养着了,全部砍了也好啊。干嘛要送回去?这些人虽说是重伤。但有的只要修养个几个月,骨头长好了还不是又可以上战场?”

“蠢!我军这次来不是打一把就走,而是要占领这里。杀俘虏?你是想以后每次作战,所有晋军士兵都抵抗到底么?你是想这里的百姓对我们恨之入骨么?把这些重伤员送回去,司马望必须派出民夫、大夫对其照顾不说,其他的晋军士兵不都看在眼里了吗?以后和我军作战,打不下去了就投降呗,反正我们不杀俘虏嘛!”

“哦哦,原来如此。”

“嗯,子连,就是如此,你安排人去执行吧!”

“诺!”

田续离开后,关彝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对着姜素微微一笑:“子纯,今日是你的初阵,感觉怎么样?”

“呃,有劳大司马过问。一切都还算好。唯一可惜的是属下在大阵深处,虽然也发射出去不少弩箭,但这到底有没有杀敌……”

“呵呵呵,那一定是有的了。”

和颜悦色的对姜素进行了鼓励后,关彝重新坐回了主位:“现在发布命令!”

“我等敬候大司马发令!”

“第一,全军回撤到郿县,之后抓紧修缮郿县城廓和渭南新城。第二,国威、仲远率领骑兵分别在郿县以东和渭南游走,展开警戒幕。”

“诺!”

“诸位,这一次北伐,我们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开局之顺利简直超乎想象。但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要保持冷静。我军现在的任务就是固守郿县,把晋国的关中军团死死的钉在这里。为大将军和左车骑将军平定陇西争取时间。在大将军和左车骑将军的主力没有进入关中之前,我们这三四万人或许可以打败敌人的关中军团,但在野战中绝对挡不住即将汹涌而来的洛阳中军。也无法防守城池范围过大的长安城。所以,以后大家要统一目标,不要再说什么趁着此时拿下长安的话。”

“我等谨遵大司马指令!”

“此外,我军的目标是要占领这里。所以这军纪就显得非常重要!五年前伪魏伐我,一路之上军纪相当的好。既然昔年伪魏都能做到,那我军当然就更应该做到。所以本将先把话说清楚,谁敢在驻守期间做出扰民害民的事情来的话,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诺!谨遵大司马之命!”

第二三六章 北伐进行时(六)

和汉军脱离接触后,司马望军一路东撤二十余里才停了下来开始收拢部队。

这场战斗对于晋国关中兵团上上下下的指挥官们来说,真的是打得相当的憋屈。

没道理啊,敌人就那么一杆长枪,翻来覆去的就是捅啊捅。就这样就把本方的精锐步兵打得连连后退。

至于骑兵就更不用说了,数十年下来,汉魏之间的野战,从来都是魏晋一方的骑兵占据优势啊。什么时候蜀贼的骑兵这么厉害了?

“大王,末将看得很清楚。蜀贼的骑兵在马鞍之下配了两个单边马镫,这样骑兵的双脚都有了支撑。如此就可以把以前用来保持身体平衡的力气全都用来杀敌!”

“非但如此啊,大王。有了这东西之后,骑手在马上能够做的动作其提升何止十倍!所以,这一仗,我军败得不冤!”

认真的听完两位骑将对马镫这一事物的描述后,司马望长叹了一口气:“哎,老夫记得,单边马镫这个东西,前汉的时候就有了吧?”

“回大王的话,确实如此。昔年汉武帝的十万铁骑,全都有单边马镫。”

“嘿!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单边马镫的作用主要是帮助骑手上马下马。这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我们就没想到在马背的两侧都弄上马镫,让骑手在马上的时候也有支撑点呢!”

“是啊,大王。属下等惭愧。”

“不怪,不怪你们。几百年了,都没人想到。哎,这个关子丰,真是个天才。”

长叹了一口气后,司马望又突然心情变好,抬头哈哈大笑起来。

“呃,大王为何发笑?”

“哈哈哈,我笑关子丰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有了个宝贝就急着拿出来显摆。嗯,没错,这一仗是我军输了,可是我军也只是花了几千人的代价就搞清楚了马镫的意义。啊,这种东西有了之后,骑兵的战力肯定是显著提升的。可是以西蜀和我大晋相差悬殊的国力比起来,大家的骑兵都装备了马镫后,谁获利更大呢?”

“原来如此,大王高见!”

“是啊,大王高瞻远瞩,关彝小儿将来定是死于我方的马镫骑兵之手!”

“呵呵呵~~~”抬手制止了下面一群人潮水般的马屁后,司马望抬起头对着荀恺道:“茂伯刚才在阵中,可曾看出蜀贼枪阵的奥妙?”

“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实乃精锐!”

“可有破阵之法?”

“嗯……”荀恺低头沉思了一会后无奈的抬头:“暂时未想到破解之法。大王恕罪。”

“哎,老夫其实退下来这一路都在想这枪阵的奇妙之处,但想来想去都觉得简单至极。但若真是这么简单吧,那破解之法却又想不出来,罢了,不想了。这些事情尽可交给洛阳那些人去想。”

“那么大王的意思是?”

“单靠我军的力量,现在无法独立面对关子丰战而胜之。而且蜀贼这一次入寇,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人。所以以我的猜想,姜伯约那个蜀贼定是去了陇西。但是关子丰又钉在这里,短时间内我军无法西进陇西支援,所以胡玄威那边,只能是让他自求多福了。”

“大王的意思是,我军回防长安,然后向洛阳求援?”

“然也,这一次蜀贼的入寇,其规模一定超过以前。所以不是我们雍凉军能够单独应对的。必须集全国之力才能将其打回去。茂伯,待会辛苦你一下,本将要给陛下写一封长信,之后由你亲自带人送到洛阳!必须要尽快送到陛下的案头,而且要陛下立刻派出援军,立刻!”

“诺!请大王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带领援军回来!”

……

关彝这边是九月二十五日从汉中出发,十月初五才进入关中平原。而姜维这边呢?由于有祁山大营在手,蜀汉的阴平、武都一线的防线明显的北移了不少。所以大将军在十月初一从祁山誓师,十月初三就拿下了祁山脚下的西县。然后姜维、张翼两军共八万人,一起涌向了上邽。

自从祁山大营在四年多以前被姜维趁虚拿下后,祁山脚下的西县就已经被胡奋战略放弃了。县城的百姓早就被胡奋全部迁走,驻留的守军平时也就一两百人:不求守城,只求能把消息传出来就好。因此西县的丢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上邽就不一样了,上邽的西面是天水郡的郡治冀县,东面是广魏郡的郡治临渭。所谓临渭,当然是沿着渭水修建的城市。如果这里丢了,渭水这条通道就彻底被堵死了。

当然,陇山之西的渭水水量小,落差大。原本也不利于航运。但是更关键的是,临渭一丢,广魏郡就再也没有了坚固的城防,临渭之北,晋军再也没有重兵集团防守。而街亭,就在临渭以北一百六十里处!

所以上邽必守!上邽不丢,姜维军进退都很困难。上邽被破后,胡奋军就会处处被动。

胡奋的陇西军团,全军一共五万人。胡奋在上邽城内放了整整一万人。驻守这里的大将,乃是邓艾的余部段灼。

段灼,字休然。凉州敦煌人。邓艾麾下部将。在绵竹大战中身负重伤被后送陇西养伤,就此逃过一劫。作为邓艾麾下的老将,他率领的这支部队里,有相当多的邓艾旧部。这些人,对姜维当然是切齿痛恨至极的。所以听到姜维再次入寇的消息,无需任何动员,士气自然爆棚到了极点。

然而,作为和姜维打老了仗的宿将,段灼非常清楚,凭着自己手里的一万人,守城是可以的。但要出城和姜维打野战则是万万不能。所以他一方面安抚本方士兵,向他们说明守城的必要,另一方面则是派出使者,向驻守在冀县的胡奋告急。

十月初五,姜维军抵达上邽城下。劝降不成后试着攻了一次城,没有成功。

不过姜维对此也并不着急。

“呵呵呵,此次北伐,有关子丰相助,短时间内我是不担心关中来的晋军了。所以,伯恭啊,你也不要着急,我们大可以在上邽城下歇息几日。”

“呵呵呵,伯约啊,你是想以上邽为饵,吸引胡奋的主力前来。趁此机会一战成功吧?”

“哎,真要是这样就好了。胡奋又不是王经那样的书呆子,怎么会看不明白这里的机巧。若我是胡奋,那就一边想办法通知城内的段灼笼城固守。一边派出使者向关中求援。”

“嘶,那该如何是好?伯约,虽说关子丰一定能把司马望给钉在长安,但是晋国在洛阳的中军可不是好打发的。我还要提前拿下街亭并完善城防,这要是上邽长时间拿不下来,胡奋又不率军前来决战,那我们……”

“哈哈哈哈~~~伯恭啊,我们北伐那么多次,上邽也来过好几次了。你说说,为什么我们以前就拿不下上邽呢?”

“这还用说。以前我们没有祁山大营在手,只能从下辩或者杳中出发。这兵粮一直都很紧张,根本不耐久战。所以包围一座坚城,对其长时间围困什么的,我们没法打。”

“然也,现在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解决了啊”

“光解决这个问题是不行的,这上邽城筑于精河岸边,城内的水井里河水源源不绝。根本不会像陇西其他县城那样缺水。即便长期围困,只要城内粮食足够,他们可以坚守很久。我们是耗不起这个时间的。”

“呵呵呵,伯恭啊,这一次,维就准备在这精河上做文章了。”

“哦?敢问大将军,计将安出?”

“伯恭你来看,上邽位于精河北岸,但是这里的地势却是南高北低,而上邽却又处于一个河湾处。如此地势,确实是让上邽城内的水井不会有缺水之虞。但若我在上邽上游修筑堤坝拦截精河河水,积蓄到一定程度后放开堤坝……”

“哎呀!大将军,真乃妙计!”

“哎,其实二十多年前我就想到怎么打破上邽城了。可惜,那时候限于手中兵力、粮草、民夫都不足。根本就无法实施这个极耗人力的大工程。”

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天佑大汉,降下子丰。在他的治理下,国家强盛已经远超丞相之时。这一次,我们前所未有的有八万大军,有用之不竭的粮食,还有随军的数万民夫。有了这么多资源的支持,我终于可以把我多年以来的各种想法付诸实施了!”

“善!大将军,张翼定然全力帮助大将军成事!”

第二三七章 北伐进行时(六)

晋国现任雍州刺史、镇西将军胡奋,早年一直在东线打滚。对西线的了解一般都是从邸报上面得知。

数十年下来,胡奋对蜀汉和姜维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思维惯性:

一、蜀汉国小力弱,无法同时在多条线路上进攻。所以要么陇西,要么关中。

二、既然现在姜维出现在了陇西,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七八万人。那么关中一定是平静的。

三、既然关中平静,那么我这边的策略就是寻找坚城固守,然后派出信使通知关中的司马望。之后整个雍凉军团完成合体。再与姜维进行野战。

四、还是蜀汉国小力弱,出兵越多,粮草就越是供应不上。这次姜维带了这么多人来,只要我坚守的时间足够长。说不定司马望的援军还没到,姜维就退走了。

总之一句话:你要围上邽你就去,我继续龟缩在冀城不理你。等过了大半个月,关中的援军到达,而你的粮食也应该开始有些紧张了。那时候,才是我出击的时刻。

可是胡奋这样的美梦并没有做多久。十月初八,上邽的段灼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你是说,姜维在精河的上游修筑水坝,准备对上邽城进行水攻?”

“是啊,镇西将军。那水坝离我上邽城又不远,我们在城头看得清清楚楚。”

“嘶,可是拦河筑坝,然后通过捣毁堤坝释放出的水流来冲垮城墙。这堤坝得修多高?那姜维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力?”

“这个属下就不是很清楚了。段将军派出属下来此,一是告诉镇西将军蜀贼的动向。其次就是希望将军能够尽快派出援军!”

“嗯,你从上邽城出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没有。蜀贼对上邽城内外交通并没有完全隔绝。只要不靠近其修筑水坝的工地,在上邽城内进出并不会受到为难。”

“啧啧,这个姜伯约,是摆明了要本将去上邽城外和他打野战啊!”

从十月初五接到姜维大举入侵开始,胡奋就紧急的召唤分散在各地的陇西军团向冀城靠拢。同时派出信使前往关中求援。可是这会才十月初八,派往关中的使者这会还在路上。而本方军团里,距离本部最远的,被派到安定郡平定当地羌人叛乱的文鸯部这会估计还没有接到回军的命令吧。

这蜀贼,来得太突然了!不是说好的明年春耕后才出兵么?这个时候出兵,天寒地冻的就不说了。那些随军的民夫可是不能参加明年的春耕了啊。你们这种又穷又小的国家,一年的春耕都不认真搞,是不想活了吗?

可是蜀汉的内政,也不需要他胡奋操心。这会儿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上邽之围。

“你先下去休息吧。本将需要好好想一想该任何应对姜伯约的这一招。”

“喏!属下在驿馆听候将军命令。”

挥退了段灼的使者,胡奋只觉得一阵脑门疼:“来人啊,去把玄思和季威请来。”

季威,就是文鸯的弟弟文虎。两兄弟命运坎坷,相互扶持。战斗的时候,文鸯负责冲阵,文虎负责统帅后续士兵呼应。所以,这位的武名虽然不及兄长,但实际上是很好的副将。

玄思呢,就是王昶的次子王深。其兄长就是现在晋帝国荆州军团的实际掌控者王浑王玄冲。作为次子,王深的军略不及其兄,但政略却要高出一大截。在历史的本位面,这位王深后来做到了西晋的冀州刺史。在这个位面,他跟随胡奋来到陇西后,在民政方面,帮助胡奋做了很多事情。有效的安抚住了这个地方蠢蠢欲动的异族们。

“两位,目前上邽前线的大体情况就是如此。目前我陇西军五万人,休然那里有一万人,冀城这边目前只聚拢了三万多人,还有将近一万余人,分别由次骞和世元(胡渊)率领在外平叛,估计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回来。我军现在该如何应对?还请两位不吝赐教。”

作为太原王氏的子弟,王深当然也是出身于世家大族。其阀历在在座三人中是最高的。但是太原王家的家教很好(王昶的代表作之一就是家戒),所以深知自己的军略并不擅长的王深,朝着文虎抬了抬手。

文家兄弟在洛阳做了多年的冷板凳,一身的傲气早就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看到王深朝自己抬手,文虎赶紧的站起身来,对着两人行了礼才开口道:“镇西将军、长史,末将以为,拦河筑坝,耗时长久。不是十天半个月之内可以完成的。而且现下已经是十月,精河的水量本来就小,进入冬季只会更小。所以就算姜维想要以水破城,至少也需要一个月以上。那时候,关中的援军怎么也该到了。所以,我军现在仍然以按兵不动为最佳。末将一点浅末愚见,请两位上官指正。”

“嗯,将军,深以为季威所言当是正理。此外,我们除了催促次骞和世元的部队赶快归建之外,还应该派出使者勾连羌人。最好是让他们派出部队前来支援。”

“说到这个,哎……”胡奋长叹了一口气:“玄思,你来陇西也有几年了。应该知道五年前邓士载伐蜀,征用了附近羌族部落的许多牛马。结果这些东西全都没有还回来不说,还丢了五千羌人青壮。虽说这些东西当初邓士载都是拿钱买了的。但是羌人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租出去的东西只收到了一次租金就全都没有了。”

“而且这些年,那马超的孙子,叫马杰的。和那个天水的叛逆叫龙宇的,天天都在附近的羌人部落里转悠。我只担心,羌人的心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

“呵呵呵,将军,这个倒不尽然。羌人嘛,不休文德,只重利益。不服教化,只重武力。我们在冀城的存粮不少,只要拿出足够的粮食,并且命令次骞回军的路上去拜访一下羌人大部,应该还是能找到不少援军的。”

“嗯,玄思说得有理。那么玄思有具体目标了么?”

“有的,而且是唯一的目标:现在游牧在陇西、西平、金城三郡的羌人大酋姚柯回!”

“姚柯回?不行!玄思,你当知道,这厮就是一头狡猾的豺狼!说起来,此僚担任部族首领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在以前的魏国和西蜀之间摇摆不定。两边的钱他都收,两边的忙他都帮。甚至是受了西蜀的钱还帮魏国打西蜀,又或者收了魏国的钱马上翻脸杀魏国的人……而且在这左右逢源的局面里,他不断借着魏、蜀的手消灭周边那些羌族部落。几十年下来,都已经拥众十余万了!此人狼子野心,一心想的都是建立独立的羌人国家。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不管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种人,毫无信义可言!真要是把援军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宁可让次骞去那些小部族,几十人、几百人,一点一点的聚沙成塔。”

“可是将军,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啊。就算征西大将军全师进入陇西,我们两家合兵一起,也没有在野战中将姜维战而胜之的十足把握啊。而且,五年前的伐蜀之战,姚柯回可是彻底亮明了态度,斩杀了西蜀派去的使者的。最不济的,我们必须要让那厮保持中立!”

“……哎,陇西这边是姚柯回,关中北边有秃发树机能,长安旁边有李慕,再往北还有匈奴右贤王刘猛……全都拥众十万以上。什么时候这些异族都变得强大了?那就麻烦玄思赶紧去一趟吧。嗯,虽说我们不指望那厮为我们真的效命,但言语上还是要大气一点的。否则让那厮看出了我们的窘境就不好了。”

“喏!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

“伯约,堤坝建设很顺利,有了子丰提供的水泥做成的预制板,我们很方便的就在精河上搭起了河坝。”

“善,接下来就是等待精河水位上涨到一定程度了。哎,可惜这是冬季,精河水量太小,看起来我们得等个七八天了。”

“呵呵呵,无妨。虽说我心里一直对街亭念念不忘,但这点时间还是耽搁得起的。倒是有一件事,伯约,你派出王承宗的长子去拜见姚柯回,嗯,我只想提醒你,姚柯回此人,狡猾如狐,万万不可轻信!”

“嗯!当年若不是姚柯回叛变,那陈泰早就成了我的阶下之囚。五年前伪魏寇边,这姚柯回更是彻底摆明立场与我大汉敌对。对这样的人,我怎么会相信呢?说不得,这个时候只是需要他保持中立就好。待得我们平定了雍凉,我可要好好和这厮算算这几十年来的恩怨!”

第二三八章 北伐进行时(七)

“什么?你是说蜀贼这次入寇是两路进犯?!而且义阳王还率先折了一阵,损失兵马七八千?你不会搞错了吧?”

“军国大事,属下岂敢欺瞒镇西将军。实情就是如此。所以义阳王说,短时间内他无法派出援兵给将军。还请将军以现有兵力竭力与蜀贼周旋。”

“那朝廷那边呢?”

“义阳王已经派出了使者疾驰洛阳。但截止属下回转之日,朝廷那边的使者还没有过来。”

无力的挥挥手,让使者退下后,胡奋颓然的坐倒在自己的软塌上。

此时已经是十月二十五日,距离姜维困住上邽已经足足有了二十天。

“哎,我真是昏了头了。西蜀这些年国力恢复得极快啊!别的不说,我胡家的食盐商队那可是每月都要从西蜀的武都郡穿过啊。那武都郡几乎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兴旺一日胜过一日的。这武都郡都这样了,整个西蜀的情况还用想吗?我为什么一开始会固执的认为蜀贼这次还是只能单路进犯呢?”

懊恼的再次长叹一口气,胡奋转头对着王深道:“玄思,那姚柯回还是不肯出兵吗?”

“那老贼一直装病,我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这老匹夫!病了就病了吧,我们送去的粮食却是笑嘻嘻的收了!”

“哼!待本将这次打退了姜维,一定转过头来把他们整个部族给屠了!”

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飘渺的威胁后,胡奋强打精神:“诸位,现在局势危若累卵。我们不管兵力是多么的不足,都必须出兵救援上邽了。但是在去上邽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请将军示下。”

“街亭!诸位,根据情报,蜀贼这次两路军队一共大约十二万,可谓是空国而来。但这点兵力和我大晋比起来还是多有不足。所以陇西这一路蜀贼的战略,一定是拿下上邽后急袭街亭。然后阻挡朝廷派往陇西的援军。因此,本将的安排是:现在集中在冀城的四万人,分为两路。一路去街亭,一路随本将去上邽寻找战机。”

王深等人互相眼神交换意见后,齐齐躬身:“将军安排妥当。”

“善,那么,就请季威率领五千步兵和五千骑兵疾驰街亭吧。哎,那个地方,自从当年张隽乂将其摧毁后就一直没有修缮过,季威去了那里,可是一点都不轻松。”

听到胡奋这样的话语,文虎也觉得一阵牙疼:“末将,尽力而为!”

“嗯,本将这一队,有两万骑兵和一万步兵。必将尽力和姜维周旋,尽可能的为季威修缮城堡争取时间。”

“多谢将军,如此,末将这就下去整队了。”

“呵呵呵,同去同去。我们也要早点去上邽了。算算时日,还有七八天姜维的堤坝就该可以使用了。”

……

就在胡奋终于下定决心出兵的五天前,十一月二十日,上邽城外。

“还是没有看到胡奋的大军么?”

“回禀大将军,前方斥候已经前出到冀城以南二十里处,仍然没有看到敌人大军南下的迹象。”

“嘿!这个胡玄冲,真是心如铁石啊。罢了,命令工兵营全部后撤,准备捣毁水坝吧。”

“诺!”

其实,说胡奋心如铁石还是冤枉他了。问题的关键在于,作为从未见过水泥的当代人,胡奋根本就不知道有了这个东西之后,姜维军要阻断一条宽度没有超过一百米的河流,其施工时间可以省下大半!

“都散开了散开了!”在水坝施工现场指挥的,是关彝的学生李翔。这小子现在满脑门的不痛快:说好的飞索架得好就升官呢?嗯,官是升了——工兵校尉。这算什么鬼?军人不提刀杀人,天天修桥铺路算军人?说好的这次北伐带我去关中找世家妹子呢?结果把我踢到陇西……

心里不停的碎碎念,但李翔的动作却不慢。随着他的指挥,河岸边的几百个工兵营士兵,用力的把巨大的绞盘不停的旋转,原先挡在精河上的最大两块预制板上端的绳索渐渐收紧。终于把两块预制板拖离了原位。

紧接着,工兵营的几个士兵灌下一碗姜汤后脱下衣服,猛的扎入水中。将绞盘上延伸出来的绳索挂在水下的又两块预制板顶端预设的铁环上…….如此反复两三次,整个水坝真正起阻挡作用的水泥预制板迅速的被全部移开。

在预制板的后面,是木条、泥浆组成的一层薄薄的水坝。没有了坚硬的水泥预制板挡在前面,这层水坝完全无法抵挡高达数十米水位的几百吨河水形成的巨大压力,在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这层水坝先是一个地方漏水,然后是多个地方漏水,最后,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水坝完全坍塌。积蓄了许久的河水,带着巨大的势能,犹如一头被关押许久终于可以肆意奔腾的巨龙,咆哮着朝着上邽城墙撞了过去!

这巨大的水流,在工兵营事先用水泥修筑的导引槽的引导下,以飞快的速度和极大的动能,狠狠的撞击在了上邽城的西侧城墙。其力量之足,在那么一瞬间,整个上邽城的西墙都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在上邽城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段灼,一个不小心,居然摔倒在了城墙上。

“将军小心!”

“将军,我等现在不如一起杀出,好歹拿几个蜀贼的脑袋垫背!”

“是啊,将军,我等并不怕死,还请将军带我等冲杀出去!”

“哎~~~”看着手下在如此绝境中依然战意盎然,段灼在欣慰的同时也觉得一阵惭愧:“诸位,不是我不带你们冲出去的问题。而是现在我们想冲也冲不出去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姜维对上邽的水攻,并不是单纯的在精河上修筑水坝,然后用这开闸后巨大的水能冲击城墙一下而已。

在水坝开闸之前,姜维已经命令随军的民夫齐齐动手,围着上邽城墙构筑了一圈的低矮堤坝。

这圈堤坝很矮,防水性更是完全不可靠。但有了这圈堤坝的存在,精河水在被引导到上邽城墙附近后,在剧烈冲刷城墙的同时,并不会迅速的退走,而是在这圈堤坝里短暂的停留了下来。虽说由于堤坝质量的关系,每天都有大量的水从这里漏掉,但剩下的水量,仍然足够把上邽城墙的地基泡个三五天。

这就够了。

这个时代的城墙,都是夯土城墙。夯土城墙本身并不怎么怕水(不然一下雨就垮怎么行)。但这有个要求:整个墙体的被水面积要比较均匀,同时大量被水后(比如下雨),水要被迅速的引走。

现在,由于城墙周围那低矮的堤坝存在,整个上邽城的城基全都被泡在了水里。不管这墙体当初修得多么紧密,在无物不润的水分子面前,要不了三五天,整个城基都会变得松软。同时,由于城基单方面被水,导致城基单方面膨胀,而上部的墙体却依然干燥……

到了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胡奋在冀城做下出兵决断的时候。上邽城的西侧城墙终于因为地基的松动而不堪重负,出现了部分的坍塌。

“差不多了,季任!”

“末将在。”

“你亲自去城东那边的堤坝,将其拆掉,引水重入精河。”

“诺!向充领命。”

“宣高、典伯。”

“末将在。”

“你二人率领虎步军前出,待得水流泄走后就逼近城墙挖掘城基。”

“诺!我等领命。”

“子诚!”

“末将在。”

“率领弩兵队前出,为宣高、典伯提供掩护。”

“来忠领命!”

随着姜维的一迭声命令,整个蜀汉军队都有序的行动了起来。

“姜伯约,吾恨不能生啖汝肉!”看着城下的水位渐渐降低,近万汉军拿着各种挖墙工具逼近上邽城墙的时候。段灼心里非常明白,这上邽城是丢定了。

在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姜维后,段灼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手下的校尉、军侯道:“诸位,此城被破在即。本来,以今日之形势,我们应该退下城墙进入城内和蜀贼进行巷战,必然能够给对方最大杀伤。可是现在城内除了我们,还有近万百姓。所以,本将决定,开门,冲杀出去。这一去,必死无疑,所以本将也不强求诸位跟本将一起冲杀出去。愿去的,下去整备军马。不愿去的,在城内维持好秩序,不要让城内的刁民趁此机会残民害民!待得本将战死后,你们就可以投降了!”

……

西元267年十月二十五日,上邽城破在即。守将段灼率领七千余守军冲出,全军战死!

上邽城随之陷落。张翼军就此开始向西北方向前进。

而此时的胡奋军,才刚刚从冀城开出。

第二三九章 洛阳和建业(一)

蜀汉的这次北伐,始于九月底。由关彝队最先发动。但是由于地理因素,当关彝十月初五才出现在关中平原上的时候,姜维已经于十月初三拿下了西县。

十月初六,胡奋得到姜维进犯的消息,向关中的司马望派出了信使。

初八,司马望接到关彝进入关中的消息,被迫和秃发树机能达成妥协。并且向洛阳发出报告。

十三日,胡奋的使者接近郿县。因为郿县已经被蜀汉军占领,被迫离开渭水绕道寻找司马望。十七日见到司马望,拿到回文。同时司马望再次向洛阳发送急报:蜀贼此次是分兵两路而来,总兵力前所未有的超过了十万!

十六日,司马望与关彝战于郿县,败北,损失兵马约七千人。再次向洛阳告急。

二十五日,上邽陷落。二十六日,胡奋在接到上邽落城的消息后,立刻将三万主力给缩了回去。同时连续派出几波使者向长安、洛阳告急!

战争已经开始了足足二十多天,那么,这个时候晋国朝廷在干什么呢?

司马望的第一份报告是在十一日抵达洛阳的。

军国大事,从来都高于帝国一切庶务。所以司马望的急报在进入洛阳不到半个时辰就摆到了司马炎的案头。

在看到关彝军数万人进入关中平原,而且司马望自行推断,蜀贼此次很可能是两路入侵后。司马炎也感到事关重大,难得的开了一个较大范围的会议。

所谓较大范围,就是除了裴秀、贾充、杨骏、杨珧等亲信之外,再加上了司马孚、石苞、何曾、荀顗等从司马懿时代开始就活跃于魏晋政坛的老人。

“陛下!这次西蜀乃是空国而来,其决心之大,远超昔年的葛贼。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前朝堂诸公,都被关子丰那个小贼给欺骗了!尔等总以为关子丰不会对其盟友撒谎,总以为西蜀国小力弱,舍不得一季春耕。因此自以为是的认为西蜀就算要入寇也是在春耕之后……总而言之,这一次西蜀入寇,我们万万大意不得!必须动员全国精锐,加以应对!”

在简单的阅览了司马望送来的奏报后,大司马石苞立即开了口。但是他的这段话,却让司马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从司马昭去世后接掌这个国家的统治权开始,司马炎上位已经两年多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是本能的不想用石苞、陈骞等老人。究其原因,一方面固然是想把兵权都集中在司马家手里,另一方面则是这做儿子的,也未尝不存了和自己的父亲别别苗头的想法:我做世子的时候身边的人才也不少啊。他们来负责这个国家的运转,也未尝就比何曾、荀顗等人做得差了。父亲,我终究是要超越您,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君主的。

可惜,这两年多下来,其成效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随着户税清查和占田令的铺开,这个国家确实在缓慢的复苏。但是复苏速度太慢,而政策执行的时间又太短。虽然已经看到了效果,但要获得较大的收益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在操持这一切的,其实还是当年司马昭的班底:裴秀、贾充。

而真正的,属于司马炎的班底的呢?和峤、张华在尚书台做得也不错,但那是在裴秀的领导之下。真要独当一面吧,家世和资历都还不够。而杨家人呢?算了吧,大将军陈骞去了上庸已经小半年了,来回的报告都是“一片糜烂”。而这,都是杨家的千里驹给搞出来的啊。

但不管怎么样,被一个自己祖父提拔起来,跟自己基本没啥关系的老头子教训,司马炎心里还是很不爽的。

“陛下,蜀贼此次进犯。其方略就是三十多年前葛贼第一次进犯时的方略。虽然洛阳这边至今没有接到陇西的战报,但老臣可以肯定。关中这一路只是偏师,陇西那边才是主力!蜀贼这一次进犯和三十多年比起来稍微有所不同的就是,蜀贼此时的国力比葛贼主政时更加雄厚,走关中的这一路偏师,兵力比以前的赵子龙那一路偏师多出了很多。所以敢于离开斜谷谷口,进入关中平原。但无论如何,蜀贼的国力比之我大晋仍是远远不足。所以他们的主要目标,必然是想吞掉陇西,由此占领凉州。因此,街亭!街亭!那是本场战役的关键!老臣请命,请陛下给老臣五万精兵,老臣愿效仿当年张隽乂之故事,立刻星夜驰援街亭!”

听完石苞的话,司马炎半天没开腔。

“陛下,大司马所言,句句金玉。臣裴秀附议!”

地图学家的军略是不差的,虽然没怎么上过战场。但当石苞说出这场战争其实就是昔年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翻版后,裴秀也马上就找到了这场战争的关键点所在。

“陛下,臣贾充附议!”

别看贾公闾为了给政敌杨家添堵做出了那么混账的事情,但贾家是真正的和司马家捆绑在一起的。若是凉州丢了,雍州会不会丢?雍州丢了,中原呢?中原丢了,司马家完蛋了,贾家也不一样完蛋?

所以,虽然贾充并不喜欢石苞,但这个时候也明确的表示对石苞的支持:毕竟,在大将军陈骞被陷在上庸之后,石苞已经是晋国朝堂里最能打的统帅了。

可是……

“朕记得,今年早些时候,在听到蜀贼即将来犯的消息时,尚书令是推荐安平王世子领兵支援关中吧?”

“陛下!”裴秀一听到司马炎这话就急了:“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的庙算和现在的局势有差距啊。所以臣以为……”

“诶,尚书令,现在陇西的确切消息还没有传来,此次蜀贼入侵,到底多大的规模还不清楚。所以,朕的意思,还是按照前议,命令安平王世子开始准备,尽快率领三万中军支援关中吧。”

“呃……遵旨。”

然而,就在司马邕这边开始准备出兵事宜的时候。二十一日,司马望的使者再次进入洛阳:“臣征西大将军司马望急报!死罪死罪!臣率军四万与蜀贼酋首关彝四万会战于郿县,敌寇猖獗,王师不幸败北!郿县已失,长安危急!万请陛下速速发兵支援!又!蜀贼此次出兵,其骑兵有一新装,曰双边马镫,骑兵有此物后,战力突飞猛进,还请陛下命令将作大匠大量制造,此乃军中之急需!”

接到这封报告的司马炎大惊,还没有来得及再次召开朝臣会议的时候,二十一日深夜,又一封加急报告进入了洛阳。

“臣镇西将军胡奋急报!死罪死罪!十月初三,敌酋姜维率军八万入寇陇西。西县已失,上邽被围。臣之兵力无力为其解围,泣血恳请朝廷、长安速速发兵支援!”

……

“十二万!十二万!区区一个蕞尔小国,居然能够出兵十二万!”

“陛下,现在不是惊叹敌人强大的时候。当今战局极为危险。上邽若失,广魏郡危矣!此郡虽说户口不多,出产也少,但关键是,街亭在此郡!”

“啊?!”早就不是地图盲的司马炎当然知道街亭的重要性,听到裴秀一说街亭即将不保,这一下子就慌了神:“尚书令,这可如何是好?!”

唉,十天前你要是听了石苞的话,直接动员五万中军,哪里有现在的事情?

“陛下,现在整个洛阳打点好行装的只有安平王世子准备带出的三万人。所以为今之计,也只有先让安平王世子带领这三万人急速出发。这三万人西进后,不要去长安,也不要去郿县,而是要尽快到达街亭!”

“准奏!茂先,马上拟旨,让邕伯立刻出发!”

看了一眼开始飞快磨墨的张华,裴秀又看了一眼贾充,得到贾充轻微示意后。裴秀一咬牙,朝着司马炎上前一步:“臣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不待见石仲荣,但毫无疑问,石仲荣是今日朝堂之上最具统帅大兵团作战经验的将领。当此国家有事之际,这样的良将,不应虚掷在朝中!”

“陛下,尚书令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臣贾充附议!”

“陛下,臣杨骏(杨珧)附议!”

应该说,虽然晋国朝堂已经有了党争的苗头,但也仅仅是苗头而已。当此国家真正碰上较大的麻烦时,大家还是想着劲往一处使,怎么样才能把事情办好。

“哎,那就宣石仲荣速速来此吧。”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第二四零章 洛阳与建业(二)

“哗啦”、“哗哗”……

晋国皇宫内的一间书房里,站了大约七八个人,这些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个铁青着脸看着一个老头儿表情严肃的翻阅近期前线送来的各种报告。

少顷,这位老人将最后一卷战报合上,然后闭目沉思了一会后,双眼在打开的那一刹那,露出了一丝精光:“陛下,大事危矣。若我大晋稍有应对不当,凉州就会彻底丢了。”

“啊?!大司马岂不是危言耸听?”

“臣岂敢在这种事情上和陛下开玩笑。陛下,结合子初和玄冲的报告。蜀贼的战略已经非常清晰,陛下请看……总而言之,蜀贼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至少要拿下陇西和凉州。为达此目的,这关子丰不惜以权臣之身,亲自来充当诱饵和第一道防线。只为给姜伯约拿下陇西争取时间。以老臣之见,上邽必不可保,广魏郡是丢定了。只求胡玄冲还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知道派出一支部队先去防守街亭。只是,那街亭已经三十多年没有防务了,就算胡玄冲派人去了……”

街亭确实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节点。但问题在于自从三十多年前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深入陇西五郡以来,蜀汉后面的十几次北伐从来没有越过上邽一线。所以街亭的防务早就近似于零了。因此石苞才说,就算派人去守也未必守得住。

魏晋禅代才刚刚过了两年,若是晋帝国这个新生的国家建立不到两年就把陇西五郡和凉州那么大一块地方给丢了,那这个国家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声望估计就要降到谷底了。所以听完石苞的解释,司马炎也急了:“大司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请大司马不吝赐教,朕无有不从!”

现在态度端正了?早干嘛去了?我和陈休渊早就借着和峤的嘴告诉过你,西线不可小看。篡位完成后就把我们派到西线去。结果呢?你始终都只信任你的亲戚。

长吸了一口气,石苞道:“陛下,现在战局态势极为恶劣。若臣所料不差的话,最多还有二十天,上邽陷落的报告就会进入洛阳。所以,我们要按照广魏全郡丢失,街亭失守,陇西与关中的联系被切断来进行准备。”

“请大司马接着讲。”

“昔年葛贼第一次进犯,陇西五郡丢了三郡。前魏明皇帝做了什么,陛下也做什么就是了。”

魏明帝曹叡当年做了什么?御驾亲征啊!直接率领洛阳全部中军奔赴长安。做出一副如果张郃没能拿下街亭,老子就算倾尽全国之后勤,绕道走陇山都要在陇西和诸葛亮死磕到底的样子来。这样的举动,一下子就振奋了军心民心,同时把刚刚有了点小心思的雍凉世家大族给彻底的稳住了。

可是,世易时移。曹叡当年可以这么做,司马炎却不大容易这么做。

首先是领导人本身胆气的差距。曹魏五代皇帝,曹叡是里面最杰出的一位(曹操不是皇帝)。而司马炎呢?好吧,就算把历史本位面里西晋东晋所有司马家的皇帝都算上,他也是不错的。但司马家的皇帝应该是历代国祚超过一百年的大王朝里,平均综合素质最低的了。总之,和曹叡比起来,他的军略、胆量差远了。听到石苞御驾亲征的建议,他本能的就不想去。

其次呢,曹叡那会儿,北方的少数民族比起这个时候弱得多。那时候也就鲜卑有个轲比能。可是同样的,曹魏的北方战线那时候有牵招、田豫。现在的晋国北方就一个卫灌。真要把洛阳最后的十万中军全都拉走,万一北方有事怎么办?

第三呢,曹叡的时候洛阳中央政府总体是能有效掌控全国的。曹丕虽说采纳了陈群的九品中正制,世家大族开始抬头。但也仅仅是开始抬头。那时候的曹魏治下的实际人口比今天的晋国少,但是政府掌控的户口比今天要多一些不说,曹魏当时还有大量的军屯。二十万大军啊,说走就走。这得多少库存钱粮做支撑?今天的晋国,府库里是有不少存粮,但一次把十三万中军全部撒出去,别说司马炎,裴秀的脑袋都大!

最后就是,曹叡时期风调雨顺,没那么多地方受灾需要赈济。而现在的晋国……

所以,御驾亲征什么的司马炎是没兴趣的。十三万中军倾巢而出,也是困难的。

“呃……大司马,现在蜀贼进犯,东吴很有可能,最迟在明年也会发兵呼应吧?这洛阳中军全部西进……”

“尚书令,东吴不是很有可能。是必定来犯。但是那些吴狗,哼!臣和他们打了几十年交道,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那些家伙,自保有余,进取严重不足。所以,以荆扬军团现有的兵力,足够守御!”

“……好吧,但是如今朝廷里的存粮,就算把在长安、冀城的库存算上,也已经不足一千五百万石……”

“什么?!”咋然听到裴秀说出这样的话,石苞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这怎么可能?”

不过石苞不是邓艾那样的政治白痴,他话一出口就迅速的醒悟到这话说得极为不妥:这么大的国家,库存降到如此低的程度。一方面确实是最近几年天灾不断。一方面也是亲王郡公封得太多。还有就是,嗯,他石苞在里面的贡献也不小。

司马炎的意思很明确,皇帝不表态其实就是以沉默的方式告诉石苞:朕不愿意御驾亲征。裴秀的意思也很清楚:朝廷现在一下子出动所有中军是不可能的。

然后石苞也不想说话了:我不想接招了。

“哎~~~国是艰难,还请大司马多体谅。这样吧,邕伯不是已经率领三万中军出发了么?朕请大司马再率五万中军前往关中支援义阳王如何?”

“呃,陛下,臣不敢保证什么,陇西和凉州那边,若是街亭不丢,臣定能让姜伯约无功而返。若是街亭丢了,那臣只能说尽力而为。但无论如何,有了这五万援军,关中是绝对无恙的。”

这话司马炎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到底司马炎的智商还是在线的,他非常的清楚:这个时候有的是年轻的世家子出来打包票,说什么陛下你给我三千人马,我分分钟把关彝和姜维的人头给你拿回来。但是这些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去相信?

“大司马好好去做吧。”很是抑郁的叹了一口气:“尚书令,给徐州的七叔去一道旨意,让他在今年之内,发青徐兵三万和五十万石粮草入洛阳。”

“臣领旨。”

又要从青徐军团抽人?想到这个裴秀就牙疼。作为整个帝国唯一没有边防任务的两州,青徐从来都是大后方。但也是被抽血抽得最狠的。别的不说,现在的青徐军团可是在今年才刚刚完成重建啊!别看有五万士兵,可那些士兵能不能把长枪端平行走都是问题!

但是不从青徐抽人又能怎么办呢?想到这个裴秀都是一阵头大:司马家实封亲王的策略确实保证了帝国内部不会有任何异姓权臣冒头,但也大大的降低了国家的执行力和动员力。而且作为一名学者,裴秀非常清楚,这样的分封制,一旦第一任皇帝去世之后,那些实封亲王之间的关系,他们与帝国中央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还两说呢!

哎,我想那么多干嘛?要是这次应对不好,这个国家有没有第二任皇帝都还不知道呢!

咦?我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蜀贼和东吴再怎么强还能威胁大晋的生存不成?我真的是想多了啊。

……

抛开神魂不舍的裴秀,另一边,吴帝国的首都,建业。

“哼!贵国就是这么对待盟友的吗?两国共同出兵,如此重要的大事上面都敢对盟友撒谎,让我国如何相信贵国的诚意!?”

“呵呵呵,陛下。这个事情呢,确实是敝国做得不对。但是也因为如此,敝国可是把晋逆的主力全都吸引到了西线啊。这样贵国的中线和东线要出兵不就更容易达成目的了么?敝国这么做,真的是为了盟友牺牲良多啊。”

西元267年十一月十五日,蜀汉的使者诸葛京抵达建业。其目的只有一个:催促东吴快点发兵,分担己方雍凉战场上的压力。

由于马过执意跟随北伐,简无双作为留府长史必须要在成都看好家,所以这次不能出使东吴了。这一次复兴社派出的是诸葛亮的次孙诸葛京。

这位诸葛家的人现在年龄还不到二十岁。才华什么的是有的,但还需要更多的磨炼。之所以派他出使,一方面是锻炼,另一方面是,不会被喷得太惨。

每个君主都不喜欢权臣。如果实在出现了权臣,那所有的君主都希望这个权臣是诸葛亮。所以,在诸葛亮得以善终后,其在魏(晋)、吴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有了后世“人臣典范”的苗头。也因为如此,虽然孙皓的脾气很差,但一听到是诸葛京来了,还是马上予以了高规格的接见。

这个事情对于诸葛京来说很简单:求见,说话,走人。因为蜀汉通过东吴达成战略欺骗,提前出兵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再怎么瞎嚷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在打发走了诸葛京之后,孙皓赶紧的召开重臣会议,商议如何应对。

“陛下,老臣的意思是,应该立刻命令部队集结。争取十二月出兵合肥!”

老将丁奉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所以其心情相当的急迫。但是……

“陛下,右大司马的意见臣有不同的看法。”

“哦?士季的意思是?”

“我们不必急着出兵,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明年春耕后再出兵。”

“尚书令不行啊,西蜀国小力弱,若是我国不出兵,晋逆的中军全线压过去,说不得西蜀就撤军了。他们一撤,我们还没出兵。到时候晋逆的中军又压到我们这边来了。”

“呵呵呵,右大司马,西蜀有关子丰执政,国力今非昔比。今日西蜀北伐的部队,绝不是昔年动不动就粮尽退兵的弱旅。所以会断定,半年之内,西蜀不会撤军。而且,陛下,那西蜀关子丰何等了得,将来迟早是我大吴的大敌,若是能够借着晋逆的手…….”

“……嗯,尚书令说得有道理。但是!两位丞相,右大司马,你们要提早行动起来。筹划各类出兵的准备。朕希望明年三月下旬,春耕结束后就立即发兵。再不要像五年前那样,整整四个月都不得寸进!”

“诺!臣等领旨!”

第二四一章 街亭争夺战(一)

十月十一日,洛阳第一次接到蜀汉北伐的报告。

二十二日,匆匆完成各项准备的司马邕率领三万中军从洛阳出发。

陇西这边。

二十五日,胡奋派出文虎率军一万人赶往街亭,自己也率领三万陇西军南下。同日,上邽城破,蜀汉方张翼率领三万人也开始向街亭前进。

而姜维的主力,在留下三千士兵和两千民夫留守上邽,保住这个北伐新据点的同时,也习惯性的向后方转运俘虏和百姓。之后全军主动北上,希望找到胡奋的主力,将其一举击溃。

“报~~~镇西将军,属下是上邽城内的进奏曹,特地前来禀报将军,上邽,丢了!”

“啊?!上邽城坚墙深,怎么这么快就丢了?”

“将军,那姜维动用了无数人力……而且蜀贼有一种东西,一开始是粉末,一旦沾水就变得坚硬无比。所以可以迅速拦断精河,水淹上邽……”

“嘿!”极为不甘的怪叫了一声后,胡奋稍稍想了一想:“速传玄思、次骞、世元前来!”

“诸位,现在战况就是如此。上邽丢了,我们再去上邽已经失去了意义。接下来我们这三万人何去何从,诸位有以教我?”

晋国这一次应对蜀汉的北伐,比起以前曹魏来说,真的差了太多。

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很多,比如祁山大营的丢失,导致本国失去了前沿据点和警报塔。蜀汉事先成功的战略欺骗以及北方少数民族的袭扰越来越强烈,严重牵扯雍凉军团的精力等。但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蜀汉的国力显著增强。

以前诸葛亮北伐,曹魏经常需要动用全国之力来应付(第一次和第五次)。而姜维的九次北伐,从来都是雍凉兵团单独就可以应对。而这一次,雍凉兵团十一万人在蜀汉十二万北伐军面前处处被动,连连吃瘪。没有洛阳中军的加入,雍凉兵团根本无法扭转战略的被动。

现在摆在胡奋面前的选择不多,就两条。

第一个选择:召回文虎的部队,四万人抱团,然后将冀城的粮食运走。全军西撤到金城(兰州)。拉长蜀汉后勤线的同时,保存住本方的有生力量。

这样做的好处是,本方这四万人始终保持了晋帝国在凉州的军事存在。凉州的世家大族、这片土地上的少数民族不会迅速的倒向蜀汉。同时这四万人对于姜维来说就如同芒刺在背,会牵制住姜维始终无法把主力开向关中支援关彝。

但是这样做的坏处就是:街亭必定丢失。洛阳和长安支援陇西的部队短时间内无法进入。本方在陇西或者凉州会成为一支孤军,稍不注意就是全军覆没。

所以就有了第二个选择:全军北上到街亭。守住这个陇西五郡的关键入口。等待朝廷的援军。

这么做的好处很明显:陇西的入口在手。只要朝廷的援军及时赶到。以汉晋两国的悬殊国力,姜维这八万人终究是不能抵抗铺天盖地而来的洛阳中军的。所以,就算陇西五郡暂时失守,无非损失几万人口而已。这里的地盘终究是能够拿回来的。这里的世家、少数民族各部落的首领都不傻。只要街亭不丢,对蜀汉虚以委蛇是完全可能的,但他们也不会迅速就摆明立场站到蜀汉那边去。

但是这么做也有明显的坏处:本方这支部队会被街亭这个战略要点给固定住。彻底失去机动性。摆明了会在街亭被姜维的大军给围住,若是朝廷的援军没有及时赶到,一个不小心又是全军覆没。

“叔父大人,小侄的意思是,我军退往金城为佳。需知我军这四万人,有两万人都是骑兵。剩下的两万人也人人都能骑马奔驰。而且本军的战马数量也足够多。我军的机动性,不是蜀贼能够比的。而且蜀贼的粮草再多,也需要翻越秦岭才能抵达。所以,我军只要保持机动,在外围远远的吊住蜀贼。蜀贼这八万大军就只能在陇西虚耗粮草,无法支援关中。就算是街亭丢了,朝廷的大军一时半会无法进入陇西,但是蜀贼在关中的那一路必然遭到朝廷重兵围剿。听说蜀贼那一路的酋首乃是关子丰,那可是蜀贼的大司马,若真的军情紧急,陇西的蜀贼焉敢不救?到了那时,就是我军反击之时!说不得,这一次蜀贼的十二万大军,一个都回不去呢!到了那时,叔父就可以成就灭蜀的大功了!”

“少将军好胆气!镇西将军,文鸯也赞同少将军的意见!我军只要能保持机动,丢了再多的地盘都不怕!毕竟蜀国的国力远不如我,我军无非就是艰难一时。终究会大获全胜的!”

“嗯~~~”作为武将,胡奋的选择当然也是倾向于第一种。但同时作为官僚,他又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玄思,你的意见呢?”

“嗯,玄威,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若是我们撤往金城,那么街亭也好,陇西也罢,是不是全都会丢?”

“然也!”

“嗯,以玄威和两位将军之能,那姜维想要全歼我们是不可能的。但是街亭丢了,朝廷的大军想要进入陇西,定然会困难得多。这时间一长,陇西和凉州的世家到底会持一个态度,这个就实在难说得很了。需知,这些年来,西蜀的盐路也就罢了,那透瓶香和烧刀子,可是惹得多少世家眼馋?这战事一起,义阳王那边的垄断肯定是没有了。若是蜀贼把这两种酒的销售权拿出来勾连世家?”

听到这里胡奋全身不自然的打了一个冷战:毫无疑问,陇西和凉州的世家们肯定是马上就去跪舔关彝了。而安定胡家不光是盐矿没有了,而且由于分不到酒业的羹,必将无可避免的衰落。

“玄思思虑得极是。还有吗?”

“嗯,还有。诸位,若是我们撤往金城,在与姜维的作战中全军覆没也就罢了。若是我们得以幸存,而朝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通了街亭,收复陇西之后……”

王深这话一出口,不光是胡奋,连文鸯全都都开始发抖了:若真是王深说的那种情况出现了。晋国中央肯定是要在战后追究责任的。按照司马家对自家亲戚爱得毫无道理的尿性。胡奋、胡渊两叔侄估计也就是个降职处理。这出来夷三族当替罪羊的,难道不该是文鸯吗?一个文鸯不够的话,不该是王深吗?

所以,王深的主意早就打定了:哪怕丢掉本方的机动性,也要去守街亭。否则就有灭族之祸!

而为了成功的把胡奋绕进去,王深才不得已说了那么多。

当然,话讲了不少,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这会儿四个人的意见已经统一了:马上回冀城,收拾粮草,然后北进街亭!

……

另一边,上邽城以北十五里处。

“车骑将军,为何下令全军降低速度?我军此时难道不该急速奔往街亭就地固守吗?”

看着一脸急切的马过,张翼微微一笑:“改之啊,你可是大司马的智囊啊。怎么这么简单的局面就没有看明白?”

“下官……”

“呵呵呵,改之,你说,今日之局。大将军最希望的是什么?最怕的是什么?”

“最希望,最怕……嗯,大将军当然最希望胡奋发傻,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一点。最怕的就是胡奋听说上邽陷落后就此率领主力远遁,避而不战。如此,我军就始终犹如芒刺在背,无法彻底底定陇西的同时,也无法进入关中支援大司马。”

“所以啊,以胡奋之能,必然看到了街亭的重要性。所以只要街亭不丢,他就会去保街亭。若是我们在他抵达街亭之前就把街亭拿下来了……”

“原来如此。那大将军为何还要兵出冀城?”

“哎,改之今日大失水准啊。改之,令尊之事,是我大汉数十年来极大的遗憾。但今日我大汉之国力远胜昔日,这北伐,是极有可能成功的。所以,改之还是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啊。”

“下官惭愧,下官失态了。还请车骑将军继续指教。”

“指教不敢当。嗯,其实也很简单。这第一嘛,大将军当然是要做出一副以为胡奋要率军西撤,拼命也要阻截胡奋西撤路线的姿态来。以此进一步驱赶胡奋去街亭。这第二嘛,哎,大将军离家已经快要四十年了啊。改之,这时候街亭在望,你的心情十分激动。而大将军呢?也不平静啊!”

第二四二章 街亭争夺战(二)

洒扫旧居、到祖祠扣头、拜祭先人坟茔。这是姜维在进入冀城后首先做的三件事。

从西元228年蜀汉第一次北伐失败,姜维跟随诸葛亮退往益州后。到这一年西元267年,三十九年后,姜维终于回来了。

虽然心情很激动,心里的感情也很复杂。但是姜维进入冀城后也就仅仅待了半天时间。连姜家的族老什么的一个都没见。

不是他孤傲,而是实在没时间。

十月二十五日,姜维的四万多主力做出一副朝着冀城西北机动,意图截断胡奋军向西北逃窜的姿态。

二十六日、二十七日两天,胡奋发了疯一般的把冀城内的存粮开始朝着东北街亭方向送出。

二十八日,姜维军由冀城西北转向东南,开始合围冀城。胡奋军这时候大概搬运出了三十万石粮食。在斥候队报告姜维开始转向后,胡奋等人再也不敢停留,匆匆的离开冀城向街亭开拔。

已经预感到这一次陇西战役结局不会太好的胡奋,难得的没有纵火焚城。在给姜维留下十七八万石粮食的同时,也让姜维的父老乡亲们免遭兵祸。

仗打到这里,其实双方都很清楚对方的想法了。

姜维的战略很明确:你胡奋要去街亭就随便去,我给你时间搬运粮草。你去街亭的路上我也只尾随不打击。但是,只要你向西走一步,我马上就扑上来。就算不能歼灭你,也要尽可能的多砍人头。

胡奋当然知道姜维的想法。但姜维的做法和他的本意其实是暗合的。所以他也乐得往街亭缓缓撤退——能多拖一天,朝廷的援军就更近一天。为了不刺激姜维发疯,他走的时候特别严肃军纪,冀城没有遭受到兵灾。

冀城距离街亭的直线距离约莫两百多公里,但陇西五郡整体的地理环境是黄土丘陵。所以在没有高速公路的古代,人、马走起来都特别的费事。二十五日最先从冀城出发奔往街亭的文虎队,一路上披星戴月的疾驰,也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才抵达了街亭。

到了街亭文虎就傻了眼。

“这,这这这……什么城墙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街亭,一听名字就是个小地方,这里是有村寨城镇的。而且由于地理位置处于陇西五郡的关键节点,来往人员不少。所以这个镇子很是兴旺繁华。但是坚固的城墙从来都是没有的——他始终处于陇西五郡的内地,除了三十九年前马谡率军来过一次,这里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敌国士兵的踪影。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马谡来到这里才觉得无法依靠城镇进行坚守,主动的上了山……

当然,今天的文虎肯定不会发傻去主动上山,但是看到这繁华兴盛却又毫无防御的小镇。文虎只觉得一阵阵的脑门疼。

“来人啊!”

“文将军,属下等听候命令。”

“将全军分为三队。一队下去驱散镇子里的百姓。就说战事将开,为了不被牵连。请他们在两个时辰之内收拾家中细软马上离开此地。过时不走的……嗯,杀是不会杀他们的。男丁统统就地征召为兵,女的全部发配为营妓!若是我军坚守时间过长,粮食不够的话。留下来的人将来就是第一批人脯!”

“喏!”

“第二队,也跟随第一队进城。拆除百姓家的房屋,用木板做支架,开始搭建木栏。同时在镇子里面划分出区域,人、粮、牲畜各自的存放地点都要规划好。方便镇西将军的大军到来后可以迅速入驻。尤其是镇子里的所有水井,一定得查探清楚,每日到底有多少出水量,可以供多少人饮用。”

“喏!”

“第三队,分为六个五百人队。向东南方展开威力警戒。防备蜀贼从临渭、清水一线对我军进行偷袭!”

“喏!”

分派完了差事,看着脚下曾经繁华却又安宁的小镇迅速的发出了杂乱的惨叫、嘶吼的声音。文虎长叹了一口气:二哥说他是为战场而生的人。可是我呢?我只不过是生在武将之家罢了,可却真的不喜欢这残酷的战争啊。

……

“报~~车骑将军。我军斥候已经打探到消息。晋军的前锋已经进了街亭小镇,正在驱赶镇内百姓,搭建木栏。”

“呵呵呵,光是木栏怎么能挡得住我们?无妨,他爱搭建就去搭建吧。倒是这主事的人,心有点善啊。居然不是裹挟百姓为劳力,而是把百姓赶走。嗯,敌方先锋大将是谁?”

“据说是文虎文季威。”

“啊,原来是文钦之子。罢了,这个且不去管他。嗯,孟明?”

“车骑将军,毛炅在此。”

“大将军那边如何了?”

“属下刚刚接到大将军的信使送来的急件,大将军说,他已经将五万主力分拆,宣高(吴乔)、典伯(来庆)率军一万,向西去拿下南安、陇西两郡。伯玉(陈璨)已经临时被任命为天水、广魏两郡太守,坐镇冀城。建设我军新的后勤供应地并开始建设天水的鸽站。大将军自己带了三万兵马,跟随胡奋的主力沿着长离水北上,已经到了显亲县。”

“嗯,算上信使的时间那么大将军今日至少是要到兴国县了。这样就距离街亭只有两日路程了。呵呵呵,那胡奋这个时候是想回去都不好回去了。如此的话……传令!”

“我等恭候车骑将军发令!”

“宁国、孟明,各自率领五千无当飞军前插!若是那文虎不是白痴的话,定然会派出一支数千人的支队向南展开警戒。你们的任务就是,绕到这支支队的后面。然后和本将的本队一起,将其先行吃掉!”

“喏!”

……

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一月。陇西战场的决战即将打响。可是从十月二十一日出发的司马邕队,现在在哪里呢?

不幸得很,这支部队现在才走到长安城下。这样的速度慢得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长安和洛阳,作为两汉帝都。这两座超级大城之间是有官道相连的。而且这里的官道是全国所有官道中质量最好,线路最直的官道。五年前钟会先是在洛阳誓师,之后三天不到就出现在长安率领大军开拔。

钟会当时是单骑前进,大部队、给养什么的是早就在长安集结了。速度理所当然应该快些。可是洛阳往北走不到三十里孟津渡,那里的黄河是可以航运的。沿着黄河一路向西,到了风陵渡还可以直接进入渭河。也就是说,就算司马邕这三万人要带上各种粮饷辎重,也是可以搞航运直达关中的。无论如何速度都不该这么慢。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这支军队的主帅司马邕,病了。

在历史本位面,老影帝司马孚整整活了九十二岁(272年去世)。他不光熬死了自己的继承人司马邕(270),还熬死了司马邕的嫡长子司马崇(271)。在这个时代,司马孚这一年八十七岁,而作为司马孚的长子,司马邕这一年也已经快七十岁了。

就算是司马邕什么事情都不干,他的阳寿也只剩下了两年多。现在让他这么一把年纪的人率领三万中军急行军,这身体可是真的扛不住啊!

按理,主帅病倒了换一个主帅也就是了。可是司马邕却不愿意:老影帝司马孚因为当了一辈子演员,很多晋国的事情不好直接插手。但是司马邕却没有这个负担。在他看来,本家由于那个影帝老爹,在新生的帝国里位置很是尴尬,权力太少。为了给安平王这一世系在未来的帝国中争取更多的权力,这个统帅大军出征的机会,他是不愿意轻易放手的。

所以,这个病老头在病倒之后严控消息的同时,也不得不降低了进军速度。

当然,就算他不降低行军速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在进入十一月后,姜维、张翼已经开始合拢街亭的包围了。

第二四三章 街亭争夺战(三)

“兄长一路西来辛苦了,只是,朝廷怎么只派了这么点兵?”

十一月初二,司马邕拖着病体进了长安城。司马望在城门外的公开场合倒是慷慨激昂的表示,有了朝廷精锐中军的支援,西蜀小寇定然不值一提。但是等两个司马进入征西大将军府中后,司马望不顾司马邕的气都没喘通顺,就烦躁的表示了不满。

“咳咳,咳咳,贤弟的意思是,三万兵少了?”

“当然是少了!兄长!”司马望很是郁闷的在大堂里急速往返行走了几圈后,来到司马邕近前小声的说道:“西蜀从来走的都是精兵路线,单兵战力强悍是一方面,其统帅的野战指挥能力其实一直都在我方之上。昔年魏国还在的时候,只有曹子丹(曹真)才能在野战中对西蜀以少胜多。邓士载和张儁乂可以在相同兵力的情况与蜀贼不分上下。除此之外,便是我们那位二伯了,在兵力比对方多一倍的情况下也只能固守。”

看着已经陷入呆傻的司马邕,司马望也觉得刚才说得有点过头:他们的二伯可是司马懿啊!这位现在可是被追尊为大晋高祖宣皇帝的。刚才那话是不是太实诚了?

但是不实诚不行啊。自己这位长兄别看都快七十岁了,好像对西蜀到底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很清楚呢。

“兄长,西蜀此次入寇的兵力已经探明。全军光是战兵就足足十二万!此乃刘备窃据帝号以来从未有过的战力集结!我方不集中二十万以上的兵力,根本无法对其在野战中战而胜之。别说那个打老了仗的姜维了,就说关子丰这个竖子吧。小弟前些时日和其见了一仗,那双边马镫且不去说他,只是个取巧之物,我方仿制极为便捷。但是那长枪兵阵,真是有先秦遗风的精锐,我方精锐完全不是其对手。小弟这些时日也试着编练本方的长枪兵阵,但却没有多大的效果。小弟这四五万关中兵,对上关子丰,也只能是采取守势而已。就算加上兄长的三万人,估计也是难克郿县的。”

(关彝:近代长枪兵哪里是这么好练的?我光是让我的士兵分清左右就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要做到一往无前除了严格训练,这思想、后勤待遇什么的也是一门大学问啊!)

“咳咳,呃……贤弟,为兄这三万人按照大司马的建议,是要直接去秦川,进入陇西协防街亭的。”

“这正是小弟要给兄长说的第二件事,现在关子丰卡在郿县。渭河的运输线已经断了。兄长要去秦川,就只能全走陆路。这其中的时间消耗,要比平时多出一倍有余。嗯,就算兄长今日走,大概也需要二十天以上。”

“啊?!可是昔年张儁乂从洛阳出兵到街亭,前后不过十日!”

你也知道那是张郃啊!你叫司马邕啊!就你这个身体,要是像张郃那样急行军,要不了三天就完蛋了。

看着不说话的司马望,司马邕这会已经很是慌乱了:早知道就直接说身体不好请求朝廷换帅了。二十天?就算司马邕再不怎么知兵也知道。二十天以后,胡奋军团在不在不好说,但街亭一定是没有了!以姜维现在的兵力,不是司马邕这三万人啃得动的!到时候街亭拿不下来,凉州和陇西五郡就丢了,这个责任他司马邕可背不起。

“贤弟,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这些后,司马邕眼泪都快下来了。

“哎,兄长啊,小弟有肺腑之言,还请兄长听完之后不要外传。”

“此事易尔。贤弟虽然出继到大伯房下,但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啊。贤弟但请明言!”

“兄长,前些时日胡奋报告说姜维大军围住了上邽,并在精河修筑堤坝准备水攻……算算日子,以小弟之见,现在胡奋报告上邽失陷的使者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上邽若失,在本方援兵未能及时赶到的情况下,胡奋的出路不过三条,要么困守冀城,要么西奔金城,要么去守街亭。”

“嗯,那贤弟以为胡奋会怎么做?”

“若是我领军的话,肯定是西奔金城……”

“所以街亭必然失陷?”

“正是如此。所以兄长的三万军若是这个时候前去……”

“那我就是代胡奋受过?”

“正是如此。所以小弟的建议是,兄长不要走得太急。正好渭河航运已断,兄长这个时候完全有理由慢慢走。小弟相信,一个月以内,街亭失守的消息必然传来。到时候自然就是胡奋的责任。”

“嗯,贤弟说得有理。可是贤弟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朝廷现在又开始动员了五万中军,这一次领兵大将乃是那个打铁的石仲荣。他最多五六天之后就会从洛阳出发。最迟不到半个月就会抵达长安。”

“这个倒也无妨,他的部队要追上兄长,起码是二十五六天以后了。小弟坚信,一个月之内,街亭必失。”

“呼~~贤弟啊,这么倒是把愚兄给摘出来了。可是陇西和凉州就丢了啊。”

“哼,这就是小弟要给兄长说的第二层意思。兄长,最近这些年,西北降雨越来越少,各个异族内迁的意向越来越强。国家若是这个时候丢弃凉州和陇西,光是喂饱这个地方的数十万各族百姓就足够把西蜀孱弱的国力给拖垮!更别说这些年关子丰大卖各种烈酒,这西北各个异族的存粮已经到了极限。若是明年再来一场大灾,西北的大型叛乱就会爆发。那时候,我看关子丰如何收场!”

“……原来如此。愚兄这些年虽然因为父亲的关系,对朝政关注较少。但也知道五六年以来,这凉州是年年都要朝廷的救济,加上转运路途中的损耗,这些年来累计花费的粮食,光是凉州和陇西都上千万石了吧……可是贤弟为什么不早点建议朝廷放弃凉州?”

“哎,兄长,我们那位侄儿皇帝可是把自己看得很高啊。一心一意想要尽快证明自己比子上要强。连西陵那种鸡肋都敢去抢……为此才催生出了曹魏旧将的集体反叛,搞得上庸三郡一片糜烂。我要是上书要求朝廷放弃凉州,他会怎么对我?”

可以说,司马望放弃凉州的想法,并不是在他这里开的先例。

在汉帝国肇建之时,凉州并不属于汉帝国的版图。它是汉武帝击败匈奴后才收进来的。四百年来,这个地方一方面是由于气候地理的原因,并不适合大规模农耕,由此导致这个地方的汉族人口始终形不成绝对优势。游牧民族在这里始终有足够的力量。

这个地方由于以上的特点,其产出是比较少的。也就是说,单是这里的赋税,其实中央政府赚不到多少。在汉帝国武力强盛的时候,凉州是汉帝国内地勾连西域的通道,只有西域在手,商业繁盛的前提下。凉州才比较有价值。

到了东汉中后期,国家力量衰弱,对西域的控制力近似于无,同时凉州的各种叛乱又此起彼伏。那个时候东汉朝廷里就有很多大臣表示:干脆我们不要这个破地方算求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要不是段颎为首的凉州三明精才绝艳、力挽狂澜。说不得,在黄巾起义爆发前凉州就已经脱离东汉中央政府的版图了。

所以,放弃凉州的声音,从来都在中原王朝的政府里有市场。而且,放弃既有领土的事情,在早年曹叡当政的时候就发生过:武都、阴平两郡不就丢给西蜀几十年了吗?也没看朝臣们有什么激动的表示啊。

所以司马望的意思很明确:现在这个战局,陇西难救!既然如此,那就趁此机会把陇西和凉州扔出去。这年头干旱一年胜过一年,异族的动向越来越危险。这些年晋国往里面贴钱越来越多,连这么一个大国都觉得不堪重负了。西蜀那个小身板扛得住?到时候必然出乱子,然后那时候我们再去拿回来好了。

应该说,这种战略也有一定的道理。至少关彝是不希望晋国采取这种策略的:这样一来,晋国可以全心全意防守关中地区。他要啃起来那是相当的难受。

但是目前,司马望至少是把司马邕给说动了。于是,接下来,胡奋就要悲剧了。

第二四四章 街亭争夺战(四)

十一月初二,就在司马邕进入长安城的时候。陇西这边,张翼支队麾下的毛炅、杨稷率领无当飞军先和文虎派出来侦查的小部队打了一仗。

在这一仗里,无当飞军善于翻山越岭、穿插敌后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文虎的支队整整三千人,在高低起伏的黄土丘陵中连连中伏,被打得很是狼狈。最后成功返回街亭的只有一千余人。

十一月初五,胡奋的主力抵达街亭。初六,姜维主力尾随而至。与此同时,张翼支队也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了街亭。

“现在朝廷的援军到哪里了?”

“属下十五天前在长安接到的消息是朝廷的援军即将从洛阳开出。”

“即将?”听到这话胡奋差点晕倒:“朝廷里的人在干什么?整个洛阳十五万中军,就没有一部分时刻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出发的么?军情如火啊!”

看着下面的人都不说话,胡奋烦躁的挥挥手:“我们最近派出去的使者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镇西将军。末将十月三十日来到街亭后就派出了使者,算算日程,这会儿还在路上。”

“哎,进奏曹早就通报朝廷说西蜀有一种飞鸽传讯之法。可是朝廷里的废物们居然说此乃谣传!要是我们真有这种方法,这战场上又怎么会如此反应迟钝,处处挨打?!罢了罢了,玄思,再派出十个使者,分两个批次往长安报急。我在这里最多只能守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朝廷的援军还不过来,街亭就没了!”

“诺!属下这就马上安排。”

“嗯,接下来,说一下这街亭的防务……”

“轰隆!轰隆!轰隆!”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如此嘈杂?”

“报~~~镇西将军,诸位上官。蜀贼开始攻寨了!敌人在街亭镇子旁边的两座小山上架起了投石机,对着我方营寨开始抛投火油弹!”

“啊?!”

…….

“甲号投石机配重完毕!”

“乙号完毕!”

“丙号……”

“都有了,发射!”

此时,在街亭小镇两旁的山头,数十台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机齐齐发出咆哮。巨大的势能带着同样巨大的火油弹腾空而起,然后又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的砸在晋军的营寨中。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晋军巨大的营盘已经到处都是规模不一的被火点。

“哎,改之。令尊当年真的是冤。”站在当年马谡立营的山头,张翼重重的拍了拍马过的肩膀:“昔年丞相北伐时我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吏。听到令尊丢了街亭的消息,那真是气愤填膺,对着你们马家说了很多过头话。可是今日看来,令尊当初如果不上山,那么就会遭遇如同今日胡奋同样的局面。哎,什么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这一切的苦衷,旁人是很难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的。”

马过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张翼支队其实比文虎支队更早到达街亭附近。但为了防止过早拿下街亭导致胡奋主力西窜,所以一直待在距离街亭四五里的地方不动。

当然,这四五天的时间里,张翼支队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其主要的工作就是打造配重式投石机的各种配件。待得胡奋主力进入街亭后,张翼队迅速的上山、组装,然后雷霆般的打击就落到了胡奋的头上。

西元234年,诸葛亮抱着拼命的决心第五次北伐。十万蜀汉军队驻扎在渭水南岸,和北岸的二十万魏军对峙。当时双方都脱离了坚固的城墙,各自依靠营寨进行防守。

这营寨的防御度比起城池来说弱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诸葛亮千方百计**司马懿出来和他野战,却从来都没有动过攻打魏军大营的念头——营寨再弱也有一定的防御能力是一方面。但最最关键的是:司马懿的兵力是诸葛亮的两倍。野战中,靠着指挥官高超的指挥技巧,以少胜多还有希望。但拿人家一半的人去强突别人的防御工事……古今中外,如此举动是不多的,成功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胡奋的思维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他的兵比姜维少那么多,就是找一座坚固的城池固守都相当吃力。更别说街亭这种没有城墙的城镇,只能是临时修建营寨做防御工事的地方了。

而且街亭所处的位置也很特殊。它的东侧就是陇山,周围一圈的黄土丘陵小山包。街亭就处于陇山和周边各个小山丘之间一块平地上——正是如此,才保证了街亭这里成为交通要道。

但是这样的地形,单纯的当道扎营是守不住的!

马谡当年上山扎营当然不对,但就算当道扎营,也不过是把失败的时间延迟几天而已。一句话:国力的差距决定了士兵的数量,防守方除非是占据了几年前关彝在阳安关那样的绝对地利,否则本方兵力的弱势终究会成为战争成败的关键。

现在,蜀汉的兵力接近胡奋兵力的两倍,又占据了地利,而且因为穿越者的原因,还提前拥有了滑轮和杠杆原理有机结合的配重式投石机——所以姜维、张翼等人根本就不怕胡奋进入街亭固守——你怎么可能守得住呢?

“事急矣!镇西将军,街亭完全无法守!趁着这会蜀军的合围尚未彻底完成,请将军早作决断,率领骑兵冲杀出去!末将愿为先锋,为将军杀开一条血路!”

“次骞之勇,吾深信之!”胡奋根本没有什么长考,立刻就同意了文鸯的提议:“可是,这杀出去,向何处去?”

“将军此时若向东突围,一来季威已经探明,街亭东南方有一支完整的蜀贼支队,早就在此等待多时。同时这支部队乃是南中人,善于穿山越岭。有这支部队挡路,我们就算突出重围进入陇山,也是难逃噩运。其次便是末将提请将军此刻再用世元的金城之议。”

“哎,早知道就不这么折腾了,这辛辛苦苦拉了这么多辎重来到街亭。结果一天不到就要抛弃所有辎重西撤……罢罢罢,玄思,立刻传令全军,尽可能携带干粮水囊,一刻之后,全军突围!”

胡奋这时候根本没有去责怪王深的意思,因为那没有实际意义。而王深呢,这时候当然是惭愧到了极点,所以各项命令下得又快又好。很快的,陇西军重新完成了集结。

“次骞,拜托了!”

“哈哈哈哈~~请将军放心!今日之我,更胜吕布!文鸯队,出击!”

“嚯~~~!”

文鸯队的出击路线事先并没有经过精确的计算——内外消息断绝,天晓得外面的蜀军是哪个大将的部队?反正本方的目标就是往西打,撞上任何蜀军都是一刀切下去。再说了,任何蜀将在文次骞面前,不都是一样么?

“晋军冲出来了?这么快?虎步军,快快列阵!连弩队,射击!”

文鸯冲杀出来后,正对面的乃是蜀汉老将刘敏的部队。虽然刘敏迅速的下达了相对正确的命令,但是他要面对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类!

在漫天飞舞的弩箭中,文鸯当先一马,手中的长枪和铁鞭急速舞动,根本没有任何一支弩箭能够射到他和他的战马身上。在他的身后,虽然有无数的晋军骑兵中箭落马,但是有感于主将始终冲锋在前,后续的晋军骑兵也仍旧前赴后继的冲杀了过来。

“弩兵队后撤!分左右两翼退到虎步军之后!”

“哈哈哈哈~~~射了我这么久,想走,没那么容易!”随着这一声长笑,原本已经奔驰得更快的战马不可思议的再次提高了速度,文鸯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了慌张撤退的弩兵队,长枪狠狠一扫,好几个蜀汉弩兵顿时身首异处。

“全军听令!不要首级,一往无前!”

“喏~~~!一往无前!”

撕开了蜀汉弩兵阵的序列,战马托着文鸯继续迅速向前。前方,汉军的虎步军刚刚完成列阵。所有盾牌已经紧密衔接,盾牌上方无数的枪头也已经放平,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上千个枪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哼!挡我者死!”随着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文鸯左手一提缰绳,胯下的战马高高跃起,直接跃到了盾阵之上。与此同时,右手的长枪变刺为削,三颗头颅不翼而飞,断裂的颈项处,血液冲天而起!

虎步军刚刚结成的第一道防线,破了一个口子。

但是文鸯根本就没有停留,待得战马落地之后,左手铁鞭逼退了贴近的几杆长枪后,继续催动战马朝着前方疾驰。而在他的身后,无数的晋国骑兵顺着自家主帅打开的缺口,勇猛的冲进了汉军的步兵大阵!

“嘶~~~昔年听说文次骞在淮南数十万大军中来回冲杀,吾还道有人附会了子龙将军的传说在其身上。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左右,速速结三重阵,挡住这厮。鸣号,向大将军求援!”

“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土鸡瓦狗!兄弟们,再说一遍,不要首级,一往无前!”

“嚯~~~!”

看着文鸯势不可挡的一路前突,距离本方的将旗越来越近,刘敏的亲卫们都慌了:“将军,敌将凶猛,难以抵挡,还请速速后撤。”

“混账话!我大汉有战死的将军,没有临阵脱逃的将军。嗯,说到这个,我知道如何迟滞这厮的速度了。”主意已定的刘敏站起身,朝着文鸯大吼道:“敌将可是文次骞,大汉扬威将军刘敏在此,可敢前来一战?”

“嘁~~~!老匹夫不就是想迟滞我的速度么?可是杀你,真的不用费太多时间!”随着一声轻蔑的嘁声,文鸯胯下的战马再次加速,飞速的向着刘敏奔来!

“结阵!保护参军!”刘敏的亲卫迅速的分为两部,一部悍不畏死的朝着文鸯冲杀,一部飞快的将刘敏围了起来。

可是!

一道兵刃突兀的从文鸯手中抛出,超高的速度甚至带起了一阵破空声。正是文鸯将左手中的铁鞭全力的掷出!

一瞬间,铁鞭正中刘敏的头部。然后刘敏的脑袋就如同一个西瓜般“嘣”的一声爆开了。

“谯郡文俶,斩杀蜀将刘敏!”

“万胜!万胜!!万胜!!!”

第二四五章 街亭争夺战(五)

“这个文次骞,果然名不虚传!”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际。蜀汉姜维军团的主力这次来了四万余人,全部摆开阵型后指挥官的视线里也装不下所有的部队。所以文鸯冲出来之后好一会了,姜维才接到报告。

花白的胡须轻轻抖动了下后姜维开口问到:“现在正面挡在文次骞前面的是哪一队?”

“是扬威将军的部队。”

“哦,那再后面就是虎威将军的部队了。传令兵!”

“请大将军下令!”

“给这两位将军发令,文次骞要冲就放他冲过去。我只要后面的晋军大队主力!”

“诺!”

“命令子诚、仲英两部,向着伯治的部队靠拢。本将再说一遍,文鸯可以放走,但是他身后的晋军大队要全部拦截下来!”

“诺!”

随着姜维的下令,蜀汉的军队开始迅速响应。很快的,陷入大阵的文鸯就感到自己前方的阻力开始明显的减小。

“嘿!居然冲杀得如此容易,这可比当初在淮南轻松多了。”从杀出街亭营寨,到透围而出,文鸯前后只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可是待得他笑意盈盈的回头一看:咦?!怎么跟着自己冲出来的只有二十余骑?

“次骞何在?!”

“文将军救我!”

汉军大阵里面,仍然是密不透风。胡奋等人跟在文鸯后面冲杀,一开始倒也比较顺利的前进。可是渐渐的就发现前方的文鸯队前进速度越来越快,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己这边倒是拼命的催马前进想要赶上,可是汉军士兵们面对文鸯纷纷退避,文鸯一过马上就再次合拢。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胡奋的视线里就失去了文鸯的踪影。

于是,绝望的胡奋等人也只有仰天大呼文鸯的名字了。

“嘿!这个姜伯约,居然只放我一个人出来,是看不起我么?”眼光扫了扫身后人人带伤的二十余骑士,文鸯咧嘴呵呵一笑:“各位兄弟,可否随我再杀进去?”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善!兄弟们跟我来!”调转马头,文鸯再一次扎进了汉军的大阵之中!

“这个文次骞,真是不知好歹!传令给子诚。让他的部队稍稍拉开距离,然后万箭齐发!”

“诺!”

“传令给季任,让他把车兵转移到后方,重新列阵!”

“诺!”

就在姜维这边继续发令的时候,文鸯已经迅速深入汉军阵中,再一次找到了胡奋。

“呜呜呜~~~次骞,今生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作为多次上过战场的大将,胡奋当然不会如此失态。这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当然是第一次深陷敌阵的王深了。

可惜对于这个瞎出主意,搞得本方莫名其妙乱折腾。从而导致本军战略态势无比恶劣的官僚,文鸯没有半点想搭理的意思。

“镇西将军,敌军围困越来越紧,还请将军紧跟末将,尽快冲出重围!”

“善!一切拜托次骞了。玄思,跟紧点。”

于是文鸯再次调转马头,重新开始朝着西面冲阵。

但是这一次冲阵就没有上一次那么轻松了。汉军的刀盾兵、长枪兵开始极有层次的配合起来。而且弩兵队也到达了长枪兵的身后,间或着朝着包围圈里的晋军进行漫射。

晋军的伤亡陡然之间开始迅速上升。

但所谓困兽犹斗,尤其是这群困兽还有一个威猛无匹的兽王带头冲杀。所以虽说汉军的战果开始显著上升,但晋军仍然在迅速的朝着汉军的西侧边缘地带靠拢。

“启禀大将军,镇西将军命我等来报,骑兵队已经全部收拢、列阵完毕。随时可以出战!”

“呵呵呵,善。传令,让虎步军把文次骞、胡玄威等人都放出去。尽可能的把后方晋军的步兵给我全部留下来。”

“诺!”

随着姜维的最新命令,汉军开始迅速响应。晋军的箭头迅速的穿破了汉军的围堵。文鸯、胡奋、王深等人终于杀出了重围。

“文将军是要抛弃我等吗?”

“文将军,不要丢下我们啊!”

看着文鸯护着自己的两位主帅远去,陷在阵中的晋军士兵大急,齐齐的开始朝着文鸯哀求。而文鸯呢?

“呼呼呼~~~”他现在的状况其实很不好。

当世吕布也是人啊!来回冲杀了一个多时辰,文鸯的身上也背了好几道弩箭。盔甲下面,也有好几处伤口潺潺的留着鲜血。但是在他双目匆匆扫视了本方冲出来的队伍之后,发现自己的弟弟文虎这会儿还没冲出来。于是文鸯迅速的再次调转了马头。

“镇西将军,前路已通。还请和监军速速西行。末将还要再次入阵,将世元和季威给带出来!”

“……次骞保重!后会有期!”

“哈哈哈哈~~~大丈夫生于此时,就是要在这样的战场上杀个痛快方能不负此生!将军保重,文俶去了!”

看着文鸯的背影,王深焦虑的对着胡奋道:“将军,我们这一路冲出来的只有三千余人,随身携带的干粮最多能支应两三天……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哎,我真是昏了头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仰天长叹一声后,胡奋意兴阑珊的举起马鞭朝着西边一指:“向西前进,越过长离川,去成纪县,看在那里能不能找到点给养。”

……

“镇西将军,有一队晋军骑兵冲出了我方步兵的包围圈,向西南方向逃窜去了。”

“嗯,本将都看到了。哎,这个文次骞,这时候还敢返身冲杀,真是……罢了,子晖!”

“将军,龙宇在此。”

“给你三千骑兵,一路追杀那队晋军。不一定要全歼,你持续追杀一天,能砍多少是多少。”

“末将领命!”

“嗯,剩下的弟兄,跟随本将,方向东南,要在本方步兵兄弟的正后方,再组一条防线!”

“嚯~~~!”

而此时在战场的中央,文鸯再次杀入汉军大阵后,费尽力气终于找到了文虎和胡渊,然后三人合兵一处,再次朝着西侧冲杀。

可是这时候距离晋军刚刚冲杀出来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三个多小时啊,汉军中机动力最差的车兵也已经布置到位了。

随着一通鼓响,晋军前方的蜀汉虎步军迅速的散开。文鸯等人的正前方出现了整齐的一列战车!

列阵完毕的蜀汉车兵,不是轻骑兵可以冲杀的。文鸯再也无法提起速度冲刺了。而骑兵一旦停下,那可就真的不如步兵了。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陷入重重包围的文鸯,这时候全身上下全都带伤,人、马都已经精疲力竭。所以看到对方的车兵大阵后,他也干脆不冲了。

“次骞兄,今日一战,于我数万大军中三进二出。这武名当在不久之后再次传颂天下!”

“呵呵呵,马仲英,这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口。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怎么?看我深陷绝境,是想劝降于我么?”

“然也。次骞兄,我家大将军,乃至大司马都深爱次骞兄之才。而且我家大司马昔年还说过,次骞兄的才能,绝不单单是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我家大司马说,次骞兄其实是有帅才的,只是限于身世,没有机会展现罢了。”

“嗯,这倒也是。这陇西军团若是我来带的话,打赢你们估计很难,但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此迅速的近乎全军覆没。”

“所以,次骞兄的意思……”

“嗯……司马家对我兄弟不算好,背叛他们也没啥。可是……我文俶先跟随父亲仕魏。之后兵败仕吴。然后再降司马昭仕晋。要是这次再降……昔年吕奉先三姓家奴的名声,就要被我盖过去了啊。”

“小弟不这么看。昔年令尊和毌丘俭起兵讨伐司马师,乃是魏国的忠臣。兵败后逃亡吴国,乃是为了将来恢复。所以不算仕吴。投降司马,是因为诸葛诞杀了令尊。为父报仇乃是天下至孝,这也不算什么。所以次骞兄从始至终都是魏臣。而今日魏国已亡,次骞兄加入大汉向篡逆魏国的晋国报仇,乃是真正的忠臣义士啊!”

“哼!你这厮伶牙俐齿,真是武人之耻!嗯,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我刚才好像杀了你们的一个老将,叫刘敏么?”

“呃……这个。”这个问题真的不是马杰这个小年轻能够回答的了。

“战阵之上,敌对双方当然要尽力厮杀。谁杀了谁都很正常。文次骞,你英雄一时,怎么对我大汉的印象如此不堪?我大汉是战场之下还要追究私怨的国家么?别的不说,我姜维就是降将。归降之前也杀了不少大汉的士兵,这三十九年来,谁又来找我姜维报仇了?”

“大将军亲口应承,文俶当然深信不疑。但是,胡镇西毕竟这些年待我不薄。所以……”文鸯低头沉思了一会后对着胡渊道:“世元,我准备投降了,你降不降?”

我怎么降啊?我父亲现在还在荆州担任护军呢。我胡家的根底虽说都在安定郡,这次估计也会被西蜀拿下。但是我胡家的核心成员几百人现在都还在洛阳里呢!

所以,年轻的胡渊只有坚定的摇头。

“善,大将军,仲英,胡镇西这些年对我兄弟二人很好。所以我不忍见到他的侄子因为不降而被斩杀。因此……”

“我大汉这些年因为盐矿商路的原因和胡家多有往来,并不愿意把事情做绝。所以,世元若是不肯降,尽可自行离去。”

“多谢大将军,如此,文俶愿降!”

第二四六章 街亭争夺战(六)

“世元要走,最好是往东,去雍州。”

“哦?这是为何?大将军仍然要对我伯父一行赶尽杀绝么?”

“呵呵,贵伯父的那支队伍被子晖追击,能够剩下多少人来姜维可是不太乐观的。而且军情如火,我哪有时间对贵伯父进行长时间的追击呢。我的意思是,羌人那边听到贵军大败的消息后……”

“……原来如此,姚柯回那狗贼!”胡渊此时还很年轻,但并不傻,经过姜维的提醒,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汉晋两国在陇西提早爆发了决战。晋国在陇西的军事存在近似于无。羌族的骑墙王姚柯回这下子又要再一次表明态度了。

羌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大体分为南北两支。北边的这一支对于周、秦、汉等中原王朝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到了东汉后半期,由于段颎平定羌族叛乱,北羌失去了统一的领袖,重新恢复为数十个分散的小部落。

立足于南安郡赤亭的姚氏,靠着历代首领的杰出才干。在韩遂、马腾、董卓、曹操、诸葛亮、司马懿、陈泰、姜维等诸多汉族豪杰中辗转腾挪,各种骑墙。在一次次躲过灭族之祸的同时,还趁着战乱不断的从魏、汉两国获取好处。同时不断的吞并附近的其他羌人部落。到了关彝这个时代,南安羌已经是陇西羌人中最为强大的部族了。

当然,这种强大对于现在的汉、晋两国来说还是不够看的。所以姚柯回一直以来对南北两个汉人国家都是虚以委蛇。这种局面一直到了西元263年,曹魏对蜀汉发动灭蜀之战的时候才得以改变。那个时候姚柯回认为蜀汉是亡定了,所以斩杀了蜀汉的使者,封闭对蜀汉的商路。交出部族里大量的牲畜和部分青壮给邓艾……

在历史本位面,这支南安羌后来取得了极大的成就:姚柯回的小儿子叫姚弋仲。他先依靠前赵的刘曜。前赵灭亡后顺利投靠到后赵石勒的麾下。深得石勒、石虎两代后赵君主的信任。在他的建议下,后赵不停的搬迁陇西、关中的汉人豪族进入中原,给羌人的崛起腾出了地盘。

姚弋仲很有布种天下的气魄,他的儿子很多,史书有明文记载的就有二十四人。其中有一子名姚襄,乃是十六国前期出名的猛将。还有一子叫姚苌,那是后秦帝国的建立者……

可惜,穿越者改变了历史。现在,汉军打回来了。非但如此,还如此迅速的取得了对晋国陇西军团决定性的胜利。这下子轮到姚柯回头疼了。

“消息都打探清楚了?确实是汉胜晋败?”

“是的,大人。晋人不光是败了,而且败得极惨。只有他们的镇西将军带着一千多人摆脱了汉人的追兵。”

“嘶~~~这个胡奋,比起邓艾真是差得太远了。嗯嗯,俄合马,那个汉国的使者,就是王嗣宗的长子,叫王泽的,走了么?”

“大人,那个王泽五天前就离开了啊。当时你说什么要再看看,再等等……”

“混蛋,我怎么知道晋人这么不经打。快点,派人出去追,把那位王公子给我追回来!啊不,是请回来!还有,立刻撒出我们的骑兵,四处拦截胡奋的残兵!我们赤亭羌人能不能渡过这道难关,就看我们能不能先于汉国人拿到那胡奋的首级了!”

“呃……大人,我要提醒你一句。那位胡奋可是晋国皇帝的姻亲,你要是杀了他,我们将来可就不好回头了。”

“哎,我要是不杀他,马上连回头的机会都不会有了!只有现在彻底表明立场,汉国人才不会为难我们!至于以后,哼,以后晋人能不能打回来都还是两说呢!”

“大人,五年前你也说汉国亡定了,于是我们杀了汉国的使者向魏国表示忠诚……”

“是啊,不应该啊,汉国当时应该被灭的啊!所以那位汉国的大司马比那个姜维还要惹不起。总之,这次听我的没错,我有直觉,晋国比以前的魏国差远了,他们这次退出陇西后,基本不可能回来了。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抱紧汉国的大腿才能生存下去。赶紧的,去执行命令吧!胡奋的人头,就是我们部族能否活下去的关键!”

“是,遵命!”

……

十七年前,姜维率兵出击陇西的时候,好不容易把曹魏新任雍州刺史陈泰给围在了铁笼山上。眼看魏国的陇西军团就要全军覆没。结果姚柯回认为若是姜维获胜就会导致其在陇西的势力独大,不利于自己骑墙。于是背盟突袭姜维的军队,导致姜维功败垂成。

所以,这么多年的交道打下来,姜维很清楚姚柯回是一个什么人。现在,蜀汉在陇西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姚柯回一定会急着向蜀汉表明态度。所以,胡奋那一千多残兵,自然会有姚柯回帮他收拾。而他本人,这个时候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毕竟,街亭是拿下来了,但也被打得不成样子。再说了,已方可以在街亭的头上仍火油弹,难道将来晋国的援军不可以吗?单纯的当道扎营是不行的。

“大将军,下官的想法是这样的。以陇山峡谷出口为起点,用水泥修筑一道向西凸出的弧形城墙,把整个街亭以及附件的山丘都遮蔽在这道城墙之内。如此,就算晋国有大军前来,也无法利用地利对付我军。”

“善,改之,这么做的话,人力需要多少,工期需要几何?”

拿下了街亭,状态重新恢复正常的马过这时候的头脑异常清醒。听到姜维的提问后迅速回答道:“城墙三丈高(接近七米),一丈厚,三万民夫,十五天。”

“善!民夫本将立即就开始调动。至于时间……嗯,伯恭,你说晋国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

“这个嘛,按理说我军进入陇西已经超过一月。就算大司马那边牵制住了司马望的主力,但晋国的洛阳中军收到消息马上出发的话,其实应该是十一月初就赶到的。末将本来还做好了这边攻街亭,那边在陇山峡谷内用无当飞军迟滞其前进的准备呢。可惜,末将来了这里这么多天,最远的斥候都要撒到秦川去了,还是一个晋军都没见到。”

“哎,这次北伐。子丰那边极为顺畅,轻轻松松就出了斜谷占据了郿县。我们这边呢,也是相当的顺利。陇西军团一战而全军覆灭,这种事情,就算是当年的洮西大捷都没有实现过啊。”

“呵呵呵,大将军,这不是好事么?”

“嗯,好是好,就是顺利得过了头。伯恭啊,你想想,本来按照我们三人在成都的筹划。十月这一个月,子丰那边的目标是占据斜谷出口,在出口处与司马望对峙。我们这边呢,当然是先拿下上邽。然后我和胡奋在陇西、南安甚至金城游斗。你呢,孤军远征去街亭。可是现在呢,我们近乎于彻底拿下陇西五郡了。而子丰的部队也深入了关中平原。这样一来就会造成一种可能:晋国暂时对陇西和凉州不闻不问,集中全部主力攻打郿县的子丰!”

“啊?!这可不好,那司马炎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有如此的见识?”

“呵呵呵,司马炎是很要脸的。但司马望这些人却未必要脸。所以,现在的战局看起来,子丰那边很危险。”

“那么大将军的意思是?”

“嗯,在此之前,我要先看看我军这次的损耗如何。季任,战果统计出来了么?”

“差不多了,大将军。还有点首尾没有完成,但不影响主要的数据。”

“那就汇报吧。”

“诺,大将军、车骑将军,各位将军。此战,我军共计斩首一万三千余级,俘虏两万一千余人。晋国的镇西将军胡奋率领三千多人突围逃走,我军的龙子晖正在追击,具体战果尚未知晓。”

“无妨,那些人迟早都会由姚柯回拿来给我的。我军的战损呢?”

“呃,排除龙子晖一部,我军此战阵亡三千五百余人,重伤暂时不能重返战场的两千二百余人。”

“龙子晖带走了三千人,如此就是将近九千人……嗯,伯恭,姜维有一厚颜之请。”

“不敢,大将军请示下。”

“我给伯恭留下两万人,待龙子晖的三千骑兵归建后也划入你的指挥。你要率领这两万三千人继续守在街亭。改之、宁国、孟明继续和你一起,就用这些战俘和我军的部分随军民夫,尽快修筑新的街亭关。嗯,这个名字不好听,就叫幼常关吧!”

“马过多谢大将军!!!”

“诺,大将军请放心,只要张翼在,不管晋国将来来多少援军,都休想通过这里进入陇西。”

“嗯,我对此深信不疑。伯恭,我本来就是陛下下旨任命的大汉凉州牧,所以我准备征辟伯玉(陈璨)为凉州别驾,由他带着宣高、典伯率军一万人驻守陇西。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支援你。”

“善,陈伯玉早年在涪陵郡也做得极好,有他坐镇陇西,陇西五郡乃至凉州,都可兵不血刃的全部拿下。”

“嗯,这样一来,我们的八万大军,排除战损后,还有四万余人,我要带着这四万人从这里去秦川,由此进入关中支援子丰!”

第二四七章 石苞的奋迅(一)

西元二六七年十一月初六,蜀汉大将军姜维与晋国镇西将军胡奋会战于街亭。胡奋大败,整个陇西军团近乎全军覆没。文鸯、文虎投降归汉,胡渊东奔关中,胡奋和王深带着残兵一千余人向金城转进。姜维留下张翼修筑新的幼常关以备万一,自己拣选了四万精锐进入陇山峡谷,准备通过秦川进入关中。

陇山的厚度虽然比不上秦岭,但山内的峡谷一样不好走。当初关彝走褒斜道穿越秦岭前后花了九天——这还是这些年对褒斜道的栈道进行了维修和加固的前提下。所以,姜维预计的是花费三天的时间穿越陇山。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十一月初七,姜维率军出发。

初八,还在陇山峡谷内的姜维接到前方斥候报告。一队数量极为庞大,粗略估计不下五万的晋军已经抢先占据了秦川!

这是晋国大司马石苞赶到了!

作为一员出身贫寒,完全靠不了祖上余荫,这一身官位全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经年老将,石苞的将略比起司马望、司马邕之流就要强得多了。

他在十月二十一日得到司马炎同意,可以率军五万支援雍凉战场。然后马上奔赴洛阳中军,直接找杨骏提出要求:你们这些家伙完全抛弃了昔日中军招之能来,来之能战的优良传统:居然大军开拔的命令发下来了,还要花十几天、几十天才能发动。这么搞还打个什么仗?别的废话不要多说了,马上给我点起两万骑兵,一人双马,带上三日干粮。马上出兵!你问补给怎么办?你傻了嘛?老夫这一路前行都是在本国土地上进兵,你问我补给怎么办?沿途所有郡县,地方官都给我提前准备好食物,做得不好的老夫直接一刀劈了也就是了!我管你这个县令或者太守是哪个世家子弟?这是国运之战,谁敢拖后腿,夷灭三族都不算啥事!

哦,对了,那个双边马镫,将作大匠那边打了多少副出来了?统统给我配上!

但是可惜,晋国中军经过四年多前的那一次惨败后,元气大伤。现在很多士兵都是新从各个地方征召来的。而且由于军事主官是个废物,所以虽然石苞一再催促,但就是这两万骑兵,还是拖到了二十九日才从洛阳出发。

石苞只用了四天时间,也就是十一月初三就赶到了长安城。

“下官见过义阳王,嗯?!安平王世子怎么在这里?”

“石公怎么来的这么快?家兄的部队昨日才刚刚抵达,尚未从城内开拔。听闻石公来了,当然是一起前来迎接。”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石苞差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右手本能的举起马鞭就想对着司马望招呼。总算他及时的想起来,现在世道变了,这姓司马的全都打不得。身体里那根弦总算是帮助他生生的把手给停在了半空。

“嘿!义阳王,你和安平王世子都姓司马啊!这是大晋的国姓啊!怎么好像老夫这个外姓人比你们还要急?”

“呵呵……”司马望尴尬的一笑:“石公,还请暂且下马歇息。晚上到我府上饮宴,我有心腹语与石公商议。”

“不必了!”坚定的朝着司马望推出一只手,然后石苞突然提高了嗓门:“杜元凯、王璿冲、王士治、周子美何在?”

随着石苞的咆哮,杜预、王戎、王濬、周旨等人赶紧越过两个司马出列下拜:“我等拜见大司马。”

“军情如火,老夫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尔等四人,立即着手整备前期抵达的三万洛阳中军开拔事宜。老夫在这里更换马匹之后先行一步,尔等的部队最多只能晚老夫的部队一天。若是倒是没有赶来,哼!老夫此行,陛下授予假节之权力,这两位王爷老夫没有办法。但是你们,老夫尽可将你们全部诛之!”

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的四人这时候根本就没有惶恐,反而很是高兴的再次拜倒:“喏!我等马上开始准备中军开拔事宜。”

说完了这些,石苞才翻身下马,把自己坐骑的缰绳交给了长安城门处的一个士兵:“马上去给老夫换马。告诉你的上官,老夫这支骑兵,人有两万,马有四万。两个时辰之内,完成全部换马,否则皆斩!”

“喏!”这真的时间就是生命了。在石苞的咆哮下,长安守军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看着两个面色不虞的司马,石苞长叹了一口气:“两位,现在还有点时间,找个地方,谈谈你们的想法吧。”

……

过了一会,在长安城楼一间偏僻隐秘的房间里,隐约的传来了一阵阵咆哮。

“两位,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想?若是如此干脆的放弃凉州和陇西,那么关中就会时刻遭到西、南两个方向的威胁。而且就算两位说的,凉州和陇西这些年十年九旱,朝廷负担日重,异族内迁压力越来越大……可是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到时候异族内迁的时候,是去触犯声威大振的西蜀呢,还是来和丢失了大量土地,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我们打交道?”

“那大司马要如何?”

“我刚才翻阅了陇西那边的战报。我的看法和两位不同。确实,从单纯军事的角度来讲,上邽失陷后,胡玄威最好的应对方法是去金城,拉长姜维补给线的同时,也以少量兵力牵制住蜀贼的主力。但是我料胡玄威不会如此。他一定会去街亭固守等待我们的援军。”

“啊?大司马,这是为何?明明走金城既安全又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为何他会去街亭那种死地?”

因为他和他的手下都不姓司马啊!你们这些司马家的人哪里能体会我们这些外姓人在这个政权下生活的苦恼。

当然,这话石苞不好开口明说,非但如此,连暗示都不太方便。

“哎,总之,两位,关中这边,那关子丰三四万人,到了郿县就是极限。只要守住长安,他是不敢东进的。所以,老夫还是先去支援胡玄威吧。嗯,安平世子身体不好,就暂时留在长安修养好了。老夫先行一步了,告辞!”

看着匆匆离去的石苞,司马邕倒是觉得没啥——相反,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轻松。但是司马望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子初,你说这家伙为啥这么勇于任事呢?”

“哼,他哪里是勇于任事。分明就是想借此重获兵权!兄长,我司马家自从代魏以来,把所有的兵权都收归进了家人的手里。这些外姓将领心里不满得很呢!也罢,就让这老匹夫去会会姜维吧。我们继续把长安城守好也就是了。”

“若是那老匹夫胜了呢?”

“呵呵,说实在的,虽然这老匹夫盛气凌人的样儿看得我都想出刀砍死他,但心里还是希望他胜利的。这大晋毕竟是我们司马家的嘛。不过兄长且放宽心,这老匹夫胜了,就会进入陇西重新接受陇西五郡,而关子丰也必然撤退。到时候我们自然就趁势收复失地,打一个追尾战,一样的大功跑不了。”

“若是他败了呢?”

“败了啊,那就意味着街亭失守了,陇西拿不回来了。这不就回到我们先前拟定的计划中了么?”

“原来如此。善,那我们就在长安坐观成败吧。”

……

十一月初三的下午,石苞率领两万骑兵从长安出发了,全军在长安西侧的官道上打着火把继续奔驰了一夜。

初四清晨,全军下马朝食。食毕,再次上马继续奔驰。这个时候,石苞遇到了文虎派出来的信使。

“呵呵呵,果然是要坚守街亭啊,如此,陇西尚有可为。全军继续前进!”

初四晚上,王戎等人率领的原三万洛阳中军赶上了石苞的部队。石苞的军力达到了五万人。

初八清晨,连续奔驰多日的石苞队抵达秦川!

第二四八章 石苞的奋迅(二)

抵达秦川,看到这里还没有蜀汉军队驻守,石苞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从东汉中期开始,中原王朝的中央政府里面,总是有着抛弃凉州的声音。之所以一百多年以来凉州始终没有被放弃,那当然是因为历代王朝的中央政府里,也有坚定的守御凉州派。

在这一代里,邓艾、石苞、陈骞都是坚定的守御凉州派。

作为早年在荆州、扬州两大战区都担任过司令官的石苞,当然也是有自己的班底的。但由于他已经被司马家的皇帝召回洛阳做高级寓公四年多了,而这一次又走得特别急。所以来不及征召自己以前的旧将。现在他的麾下的主要将领中,除了王戎等三人外(杜预因为身体原因是骑不得马的,所以不可能跟来),就只有次子石乔和六子石崇。(长子死的早,其他的要留在洛阳当人质)。

“我们从洛阳出来到现在有多少天了?”

“回大人的话,今天刚好是第十天。”

“十天?哎,我终究是不如张车骑啊。”

“大人何出此言?

“昔年张儁乂从洛阳出发,十天时间就穿越陇山抵达街亭,而我们现在同样花了十天,才刚刚抵达陇山山脚。而且,这一路行来,为父也深刻的感受到,有了这双边马镫,骑手在马上要轻松许多。而昔年张儁乂的五万骑兵可是没有马镫的……”

“张车骑之用兵,儿子们也是深感敬服的。不过父亲,昔年张车骑进军时,渭河可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拦腰截断。其路程可是比我们轻松了不少。所以,父亲这一路急进,虽然看起来比张车骑多花了三五天时间,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呵呵呵,齐奴儿你真会说话。”

后世鼎鼎大名的古代中国第一土豪石崇先生,这一年不过十八岁,还没有正式的加冠。不过不要以为人家年纪小,在后世主要是以奢侈享乐的形象出现就以为他是个没本事的。事实上,在历史的本位面,石崇在西晋做地方官的时候率领官军做盗匪抢劫来往商人、做朝官的时候斗这个斗那个——这些事情没有胆量和谋略是做不来的。所以,他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超级纨绔。

“嗯,弘祖,我方的前锋现在进入陇山峡谷了么?”

“半个时辰前周子美已经亲自带领三千人进入了峡谷。”

“善!这周子美真是一员良将,可恨那杜元凯,又是他们那些世家子的臭毛病发作,将其一直压制。这次若是周子美能有些许战功,为父一定要向朝廷举荐此人。”

“报~~~~”

正当父子三人在秦川县城的县衙后院歇息的时候,一个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何事?”

“启禀大司马,前军周将军的部队进入峡谷后不久遇上一人,自称其是荆州护军胡玄武的儿子胡渊胡世元。此人还说,我陇西军在街亭战败,近乎全军覆没!”

“嗯,此事除了周将军之外还有谁知晓?”

“呃……因为那自称胡世元的人一见到我军就大吼大叫,所以,知道的人应该不少。”

“哎,胡烈这个庸将,生了个白痴儿子!嗯,他有没有说街亭是何时失陷的?”

“说了,据说是在初六,也就是前天。”

“只有两天时间啊。嗯,还有机会!你速速回转,告诉周将军,第一,派人把那个胡世元给我带来。第二,立刻整军前进,深入峡谷进行查探!”

“诺!”

传令兵出门后,石乔忧心忡忡的对石苞道:“父亲,这街亭丢得也太快了吧?这胡世元会不会是姜维那边派来的奸细假扮的?”

“不然,胡玄威虽然比起胡玄武要强很多,但在姜维面前还是不够看。所以我认为这条消息是真的。只是好在现在蜀贼也才刚刚拿下街亭,我们还有搏一搏的机会。齐奴儿,替为父披甲。弘祖,赶紧去发令,我军主力分为两部,留下两万修缮、固守秦川县城,其余的人,跟随为父进入峡谷!”

“诺!”

……

而在另一边,姜维几乎是和石苞同时接到了斥候传来的消息。

“这石仲荣能和邓士载齐名,到底不简单啊。”由于石苞早年都是在和东吴打交道,所以姜维和石苞从未在战场上交过手。但这并不妨碍蜀汉和东吴的军事将领彼此交流各自对手的情报。所以,对上石苞后,姜维也无比的慎重起来。

“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展开,抢占有利地形!”

“诺!”

陇山和秦岭虽然都是在古代把通途变为天堑的巨大山脉,但两者的地理地貌是有很大不同的。

秦岭的山峰多、高、陡。陇山呢,也有险峻的山峰和陡峭的山坡,但总体说来,山势比秦岭还是缓和许多。所以,虽然因为陇山的存在,导致这个时代的辎重队无法翻山而过,但是和秦岭那种士兵都爬不上去的高山峻岭比起来,陇山的很多山坡都是可以攀爬的。

所以姜维的展开,其实就是长枪兵守住峡谷谷底的通道。无当飞军分为两部控制住左右两侧的山峰。

待得这一切完成之后不久,周旨带着三千洛阳中军匆匆赶到了。

远远的看了看敌人的布阵和军容后,周旨的反应非常干脆:“撤退!”

……

“大司马,蜀贼已经进入了峡谷,并且在峡谷内布阵。观其军容,粗莫不下三万。末将兵微将寡,不敢与其交战,还请大司马责罚。”

“呵呵呵,无妨。子美的应对无错。嗯,不下三万,就在峡谷内布阵而不退走……看来蜀贼那边正在修筑街亭的城防。时间紧迫啊!”

可惜,自己率领的这五万人有的疾驰了十天之久,有的也狂奔了五六天。所以这会儿真是人困马乏,战力什么的降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准。

“真不知道当年张儁乂是如何率军连续奔驰十天后马上展开作战还一鼓作气把街亭拿下来的。可惜我石苞晚生了四十年,不能为张车骑牵马……”

很不合时宜的感怀了一下前辈后,石苞打马上前,面不改色的迎着蜀汉军无数亮晶晶的箭头开口道:“大晋大司马石苞在此,敌军哪位大将领兵,请出来答话!”

“大汉大将军姜维,见过仲荣兄。”

“原来是姜伯约当面,石苞失礼了。”

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互相致意后,石苞先开了口:“伯约的本意,是想出秦川,然后进入关中。在关中平原上和关子丰南北呼应吧?”

“然也!”

“可是现在愚兄挡在这里,难道伯约有自信突破秦川?”

“呵呵呵,仲荣兄,你的本来目的难道不是穿越陇山去防守街亭么?可是现在姜维挡在这里,难道你有信心突破维的防守?”

两人彼此试探后都默契的一笑,然后双双扭转马头,各自回归本阵。

石苞这边很是沮丧:紧赶慢赶,终究是慢了几步。街亭丢了,陇西五郡和凉州极度危险。下面的战局该如何演变,石苞有点头疼。

但是还好,总算是堵住了秦川这一头。不然的话,要是姜维也进入了关中,以这厮出神入化的野战指挥能力,恐怕关中将会一片糜烂:别的不说,要是让姜维突入了抚夷护军部联系上了那里的异族,那就真的是危险至极了。

所以石苞回营后下达的命令是:全军退出峡谷,以秦川县城为中心,展开部队,就地固守。

而姜维这边呢,在惋惜之余,其实也有一丝难得的轻松。

未能从秦川突入关中,与关彝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当然很可惜。但其实真要突入关中的话,姜维是要冒很大风险的——离开了秦川,粮道就暴露在晋军骑兵的刀锋之下了。

而且,现在姜维的后面,街亭那边的问题也不少:两万多降军,单挑无敌的文鸯,都还没有处理好呢。自己这四万主力没走远的时候,那些降军当然不敢炸刺,但要是自己走了呢?

所以,出不去就出不去吧。正好在这里驻守十余天,然后自己后撤的时候把那些降兵全部带走,彻底的为张翼解决后顾之忧。

于是,汉晋两国的这场战争,在进入十一月中旬后,双方的战线开始稳定下来了。

第二四九章 关彝的日常(一)

从陇山峡谷内退回秦川县城后,石苞非常迅速的召开了一次战前会议。

“诸位,现在战局就是如此。本次西蜀入寇,毫无疑问他们的两路军队都取得了先手。”

“但是!”石苞故作轻松的挥挥手:“诸位也不要灰心丧气。十二年前,王经在洮西一次丢光了整个陇西军团。可是后来是什么情况?一年之后就是段谷之战,姜伯约被邓士载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所以,我方一时的失利,不算什么事儿。”

看着重新抬起头的诸多下属,石苞深吸了一口气:“诸位,接下来本官的打算有三点。”

“我等请大司马示下!”

“其一,我准备请士治率军两万,驻守秦川县城,把这个陇山的东大门给守好。”

“王濬领命,请大司马放心,末将定不让蜀贼从这里进入关中。”

“嗯,我对此深信不疑。那么其二,本官断定,姜维的主力会在峡谷里驻守大约半个月,待街亭那边的城防修筑完毕后就会退走。而本官也会在那个时候率领三万中军南下。嗯,想来那个时候洛阳那边剩下的三万中军怎么也该赶到长安了。然后再加上义阳王的四万多人,我们在长安附近就有了十万人以上的部队。这就对困守在郿县的蜀贼酋首关子丰的三万多人形成了绝对优势。本官会会同义阳王将此僚围困在郿县城内,迟早将之彻底消灭!”

“其三,在与关子丰对峙的同时,本官会上书洛阳朝廷,抽调并州、幽冀的可战之兵加入关中战局。待得将关子丰消灭之后,我们至少能聚集起十五万以上的部队。到时候就算街亭那边道路不通,我们绕道安定郡,也一样能重回陇西。所以,此战,我们虽然暂时失利。但两国的国力差距决定了,西蜀小寇虽然能跳梁一时,但终究难逃被戮灭之命运!”

散会了,周旨、王濬、王戎带着诸多中郎将、校尉等退了出去。石苞很是疲倦的躺在了座位上。

“父亲大人,您刚才的话没有说完吧?”

“哦?!齐奴儿,你觉得为父的方略有问题?”

“嗯,孩儿觉得,这方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个计划要能执行下去,必须要那司马望老匹夫的配合和陛下的信任。您认为……”

“哎,我儿看得准啊!”听到石崇点到了这个战略能否实施的关键,石苞也是觉得一阵无力。

现在的战局是蜀汉在陇西占据了绝对优势。但这个局面反过来说还有另外一种意思:晋国本来就强大的国力反而因为陇西的丢失可以把更多的力量集中在关中。而蜀汉本就薄弱的国力却要被陇西牵扯大量的精力。所以,别看蜀汉现在连着赢了几仗,但在战略态势上却呈现出一种后继无力的恶化状态。

所以石苞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并准备针对蜀汉的弱点进行战略调整。

但是,石苞最大的问题是:他姓石,不姓司马。

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关中地区吧。按职务来说,石苞是大司马,晋帝国最高武职。而司马望不过是征西大将军,所以按理说石苞可以指挥司马望。而按爵位来说呢,司马望是郡王,石苞是郡公……最让人无语的是,洛阳的司马炎居然没有明确的指示告诉双方谁听谁的。

“齐奴儿你说的很有点道理。所以,弘祖啊,你待会马上就走。去洛阳,找张茂先(张华),让他与裴季彦、贾公闾等人向陛下上书,把为父的意思转达上去。”

“喏!只是父亲,若是裴公、贾公上书的话,杨家……”

石乔一提到这个石苞就气不打一处来:“哎,尽人事安天命吧!为父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就算这次雍凉全部丢干净,为父也是看不到大晋灭亡的那一天的。不管了不管了,你尽力去做就是了。”

“喏!孩儿马上就出发。”

……

石苞制定了先消灭关彝,再转战陇西的战略。并派出自己的儿子返回洛阳尽力向皇帝兜售这套战略去了。那么,已经被晋国大司马盯上的蜀汉大司马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说起来,从十月初六进驻郿县开始算起,关彝在郿县已经驻留了一月之久。

这一个月里,关彝也就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趁着司马望的军队被自己击败,本方粮道暂时安全的情况下,疯狂的往着郿县县城和渭南新城运输粮食。到了十一月十日的时候,两座城池里已经塞满了将近一百万石粮食。正常情况下,足够关彝全军和随军民夫、战马等吃两年之久。

第二件事:加固城池。郿县县城的四面城墙全部用水泥加固后,司马望的第二次攻击迟迟不来,所以关彝干脆继续加固。现在郿县原本四四方方的城墙已经被他改造了成了一个多棱形的沃邦1型棱堡。而在渭河南岸的新城呢,原本关彝是准备修建一座方圆两三里的小城就行了。结果司马望给了他充足的时间,他干脆在这座小城的外面又加了三个瓮城。加完瓮城后看司马望还没有出兵的意思,他又把这座小城的四周加筑了许多菱形突出部。好吧,又是一座棱堡。

现在,渭南新城有了正式的名字:安国城。这是关彝用关兴的表字来命名的。除了纪念这具身体的父亲之外,穿越者也觉得这两个字的口彩很好。

除了一改古代中国方正城墙为西式棱堡外,关彝还发疯了的一般滥砍滥伐树木,在郿县和安国城上,大大小小的竖起了绞盘式投石机、配重石投石机等数百架各式投石机。

除了投石机以外,毕竟当年阳安关的窘境乃是复兴社的元老们人人都心存余悸的。所以张遵提议,众人赞成,大家又发了疯一般的往两座城池里面塞进去数以百万计的弓箭,以及各种滚石檑木等守城器械。

这种疯狂的守城准备工作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中下旬,虽然那个时候晋国的大军还没有围上来,但关彝不得不叫停了:再这么装下去,整个城池都要被塞满了。到时候敌人只需要随便投一颗火油弹进来,没有隔离区的两座城池不用敌人攻自己都要被烧光……

而第三件事呢,就是接客。

是的,接客。各种各样的客人。关彝都尽可能的一一接见。

比如,在十一月十五日这一天,关彝就接见了现任皇甫家家主皇甫晏的使者。

皇甫家祖籍安定郡朝那县(今宁夏彭阳)。这一家子历代都出良将,到了东汉末年更出了一位战神级的大将皇甫嵩。黄巾起义时,皇甫嵩是东汉政府军的总前敌指挥官,前后只花了八个月的时间就扫平黄巾军主力。事后被封为槐里侯。于是皇甫家后来就主要深耕于雍州的扶风郡。几十年下来,皇甫家在扶风郡早就是盘根错节,底蕴雄厚了。

具体到这个时代来说,皇甫闿不过是皇甫家的庶支,主支这一家的家主乃是皇甫晏。这位仁兄早年和王经交好,曹髦起事讨伐司马昭,王经因为不肯向司马昭通风报信被夷灭三族。皇甫晏顶着巨大的压力收敛了王经一家的遗骸并将其安葬。虽然因此遭到司马昭的嫉恨而被冷藏。但毕竟声望是刷出来了。

所以,司马昭去世后,他立即被重用。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蜀汉灭亡,魏晋禅代后,他就是晋帝国第一任益州刺史。

可惜,现在穿越者改变了历史,他的益州刺史是没有了。现在他的官职只是一个京兆郡功曹从事而已。

关彝从进入关中平原第一天开始,就派出皇甫闿勾连上了皇甫晏。但是以世家大族的尿性,战局没有明朗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表明立场的。所以,虽然关彝热情的邀请了皇甫晏多次,但人家就是不理他。

而今天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接到了姜维传来的战报:街亭已下,陇西到手!大将军在街亭那边的幼常关修筑完毕后就会立刻南下,然后走武都郡来关中和自己会师!

第二五零章 关彝的日常(二)

“在下皇甫宁,拜见大司马。”

“呃……敢问这位兄台表字如何称呼,与皇甫从事是什么关系?”

“有劳大司马过问,在下表字仲深。皇甫从事是在下的族兄。”

“原来如此。那么仲深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二十日了,晋军在陇西大败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

“均已知晓。”

“呵呵呵,那我这里刚刚收到的消息你们肯定不知道。那就是南安羌头人姚柯回,擒杀了晋国的镇西将军胡奋和监军王深。将其首级送给我了大汉,并向我大汉表示了臣服。我国尚书台的意思,是要任命姚柯回为西羌中郎将了。”

“嘶~~~”皇甫宁面上的表情稍稍有点惊讶。但也仅仅是稍稍有那么一点,很快的,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冷笑:“大司马,姚柯回那样的豺狼你们也敢养?也敢给他合并其他羌人部族的大义名分?”

噫!这个家伙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呵呵呵,好叫仲深知晓,尚书台的这份建议已经被我否决了。我非但不会给他官职,反而要追究昔年他杀害我大汉使者的责任。嗯,因为接下来我国和晋国即将在关中展开决战,所以我倒不会要杀了他泄愤。但是必要的骑兵和战马他得给我交出来!否则大不了我就此从郿县退走,也要大将军先率军屠了他们那一族!”

“原来如此,大司马果然高过贵国尚书令一筹。”

“呵呵呵,术业有专攻罢了。”

话说到这里,双方的谈兴都起来了。关彝索性直接开出了条件:“晋汉两国战事一起,我和子初公以前的协议自动作废。皇甫家其有意乎?”

皇甫宁的眼睛眨了眨,微微的笑道:“愿闻其详。”

这家伙很不错啊,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不过关彝对此反而更高兴了:皇甫家派出如此的良才前来勾连,这本身就是诚意的一种表现。更何况,和聪明人说话,那要省多少事啊。

“早年我复兴社还在创业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和西陵步家签订了独家供货协议。后来弄出了高度酒后,又和子初公签订了独家销售协议。这些年,物是人非,这些东西都无法坚持下去了。所以,我们复兴社准备推出大区总经销制。”

这个东西听起来很穿越,但其实两汉的商人早就玩过类似的概念。所以皇甫宁一点就透:“大司马的意思是,以后若是大汉拿下了雍州,那么复兴社的所有产品,其在雍州地域内的销售,都是由我皇甫家负责么?”

“嗯,目前仅限牙膏、牙刷、高度酒三项。延熙漆太容易仿制,这个且不去说他。果酒、景耀蜡、香皂这些,我们和糜家商号签订了独家销售协议,无法违反。至于本官拿下雍州后,肯定有新的产品开发出来,到时候皇甫家一样有雍州的销售权。”

“嗯,此事若能实现,不得不说,对我皇甫家的复兴真是极大的助力。那么大司马需要我皇甫家做些什么?”

“呵呵呵,我还没有说完。若是我军拿下雍州,皇甫家的人,不管是皇甫从事还是现在已经在我大汉军中的皇甫孟导,都至少是一郡太守。至于以后有什么发展,那就要看各自的造化了。另外,皇甫家也可以选择优秀子弟进入我幕府之中,比如仲深自己。”

“嗯……”听完关彝让皇甫家发财、升官乃至解决使者本人仕途的诸多优厚条件后,皇甫宁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更加忧虑了。

少顷,他抬起头,对着关彝道:“宁感谢大司马的坦诚。所以也坦然请问大司马,正所谓所得越多,需要付出的也肯定多。大司马如此优待我皇甫家,那么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嗯,是有一些事情需要贵家去做的。第一,若是在汉晋两国的这场战事中,我大汉在野战中击败了晋国在关中的主力,从而得以围困住长安城的时候。贵家要负责为我把长安城门打开。”

“请大司马接着讲后面的。”

“嗯,第二呢,我大汉底定雍凉之后,会废除这里的九品中正制,改以察举制。”

前一条,皇甫宁没什么反应:带路党而已,若是真有大汉军队围困住长安城的那一天。愿意做内应打开城门的世家保证多得很。皇甫家不答应,有的是其他世家愿意配合。但若是皇甫家不配合,以后自家的各种福利、特权那就全都没有了。所以,这一条其实不算啥。

但是第二条就问题大了。毕竟和九品中正制比起来,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察举制完全没有吸引力啊。

不过对于皇甫家来说呢,察举制,其实也不是不可接受。

就晋帝国整个国家来说,掌控这个政权的主要是司州和并州人,雍州人并不是主流。而在雍州本地内,占据优势的世家乃是张氏(张既)、韦氏(韦康)等,就连京兆杜家也要排在这两家之后。而皇甫家更在杜家之后。所以在历年雍州品第人物高低中,皇甫家顶天能捞到一个上下,大多数时间都是中上或者中中。

所以,以察举制替代九品中正制,皇甫家有抵触,但还不会像雍州顶级世家那样激烈反对。

也正是因为如此,关彝从来就没有去动过勾连张氏、韦氏等雍州大族的心思。

蜀汉坚持汉代制度,是有极大政治代价的。说起这个关彝也是一阵脑门儿疼。

但是呢,这个制度坚持下去虽然很头疼,但关彝作为穿越者,也知道这个察举制虽然问题一样很多。但至少在抑制世家大族膨胀方面,比九品中正制要好。所以,再苦再难,也要坚持。

哼,等老子的力量足够了,我就推广造纸术和印刷术,尽力推广启蒙教育。待得全民识字率达到5%的大关,我就推行科举制。到时候你们这些世家就等着哭吧!

“呃……在下在来大司马这里之前,家中族老也提到过此事。族老的意思是,若是将来大汉能够保证扶风郡的孝廉名额能始终都有皇甫家的份额。此事可以应承。”

“嗯,后汉制度,每郡二十万人每年一个孝廉名额。自黄巾以来,各郡人口大量减少,所以这样的制度是无法施行下去了。先帝在成都建国后,就定下了多郡联合举荐孝廉制度。基本上是每五万人可举一孝廉。就是不知扶风郡现在名册上的人口有多少?”

“不下十万。”

“善,那本官保证,有关彝在此职位上一天,皇甫家始终在扶风郡都有一个孝廉名额。只是,这个名额不能年年都姓皇甫。”

“呵呵呵,那是理所当然。我皇甫家的男子虽然很多,优秀的女子也是不少的。所以,我皇甫家的女婿们也自然不差。”

“那这一条就算成了。接下来本官说第三条。”

“请大司马示下。”

“想来仲深兄在扶风也知道,本官主政大汉这些年,在益州一直都是严查户税的。”

好吧,这又是侵犯世家大族利益的一个大事。绕不开的,与其遮遮掩掩不说明导致对方对自己的诚意失去信心,不如现在就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嗯,这个事情呢,我们都是知道的。不过大司马倒不必对此过于忧虑,因为晋国这些年也在开始清查户税。虽然其力度和公正程度都比不上大司马,但这圈子确实是一年套得比一年紧。此事,我皇甫家可以应下,但是……”

“但是?”

“在下来此之前,家里也预判到了此事。大司马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足见诚意。所以,此事我们可以应下,若大司马真有主掌雍州之日,要清查户税我皇甫家决然先做好表率。但是,还请大司马开恩,以后把凉州的各类销售权都交给我皇甫家。”

嘿!你们想得还真美啊!我把凉州的销售权都交给了你,拿什么去安抚凉州的世家?

“呵呵呵,仲深啊,在本将率兵北伐前,就和我国的大将军、车骑将军说好了,安定胡家的人,我们一个都不杀。你可知为何?”

“嗯,就如同大司马要立我皇甫家为雍州标杆一样。大司马也是想要立胡家为凉州标杆吧?”

“正是如此,仲深也该知道。陇西五郡,原本就属于凉州。只是因为汉魏两国的战争,所以才暂时归入雍州。如果将来本将平定了雍凉,陇西五郡当然会复归凉州。而安定郡,可是陇西五郡之一啊。”

看着沉默不语的皇甫宁,关彝微微一笑:“仲深不要太贪,我复兴社现有的商品,和雍凉平定后即将推出的东西比起来,真的不够看。”

“此话当真?”

“本官说话,从来都是极为坦诚的。”

“呵呵呵,好吧。此事略过。既然如此,那在下厚颜再向大司马提个要求。”

“嗯?”

“我皇甫家近年来人丁兴旺,家中待字闺中的女儿也不少。若将来大汉能够平定雍凉,则请大司马带头,纳我皇甫家的女儿为妾!而大司马麾下未成婚的大将们,则要安排一到两人,娶我皇甫家的女儿为正妻!”

第二五一章 关彝的日常(三)

心情复杂的送走了皇甫宁后,关彝很快的又接见了秃发鲜卑部的使者若罗拔。

“鲜卑秃发部大人树机能麾下,秃发若罗拔拜见汉国大司马。”

“呵呵,贵使所在的秃发部,好像给晋国的义阳王提供了五千骑兵吧?那么,这次贵使来我这里,有什么要说的呢?”

说起来,秃发部在拿到司马望给的粮食和干草后还是很老实的凑足了五千骑兵南下给司马望助阵。但是他们一南下,就接到了司马望被关彝战败的消息。所以,虽然司马望命令他们渡过渭水,袭扰汉军粮道,他们也确实的执行了——但只执行了一半:渭水是渡过了,但袭扰蜀汉的粮道这事情嘛,那就基本上是在应付了。

到了蜀汉抢占街亭的消息传来后,这支秃发骑兵的统帅且万能坐不住了。迅速的派出了秃发部第一猛将若罗拔偷偷进入了郿县。

“汉国大司马容禀,数十年来,不管是汉魏也好,现在的汉晋也罢。我们的智者且万能说,这些都是诸夏自己的事情,我们秃发部能够不参与就尽量不参与。但是最近几年来,北方草原持续大旱,没有诸夏的支援我们实在无法生存,所以不得已接受了晋国义阳王的馈赠。这种馈赠当然不是无偿的,所以……”

“哈哈哈哈~~~贵使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大汉能够拿出更多的馈赠,你们也愿意支持我们大汉么?”

“尊敬的大司马,草原上生活是很不容易的。”让关彝很遗憾的是,这位身高接近两米,手臂上的肌肉比好多人大腿都粗,一脸凶残的粗豪汉子,在听到他如此露骨的嘲讽后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仍然语速平缓,不卑不亢的回应道:“草原之上,有瘟疫,有白灾,有旱灾,更有各个部落之间相互攻伐、掠夺、兼并。一个不小心,今天还是一个上万人的大部落,明天可能就全部成为了另一个部落的奴隶。所以,为了生存下去,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

“嗯,贵使的话我听懂了。容我多问一句,那个且万能,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羌人吧?怎么成了你们鲜卑人的智者?”

“且万能以前是羌人,但他的部族已经和我们秃发部联合了。我们的大人树机能有草原般宽广的胸怀,不光接纳了他的部族,也根据他的才能给了他秃发部第二高的地位。”

哼!接纳?是吞并吧?不过我没有兴趣去追究这些事情。

“贵使今天来,是想问我,若是我大汉拿下雍凉,会怎么对待你们是吧?”

“是的,尊敬的大司马。我们秃发部是鲜卑最讲信义的部族,谁对我们最好,我们一定会向他奉上我们的忠诚!”

MB的把有奶便是娘说得如此义正言辞的,我还头一次见到呢。

“嗯,我想问一下贵使,你们对同为鲜卑的乞伏部怎么看?”

“乞伏杂种?!大司马,他们是和丁零人杂交的杂种,早就失去了鲜卑高贵的血液。不能算鲜卑人!”

关彝说的乞伏部,就是历史本位面上,十六国时期西秦国的建立者。在历史上,这一支鲜卑发源于贝加尔湖畔,和当地的丁零人杂居。之后逐渐南迁,是鲜卑诸部中,最早进入东汉属下雍凉二州的部族。

必须要说明的是,魏晋时期,由于汉人之间长期的内战,中原汉族政权控制区域在北方是大幅度缩水的。在并州,河套地区的朔方郡,吕布的故乡五原郡等,都已经脱离了洛阳朝廷的掌控。西河郡更是成了匈奴族的大本营。而在雍州,北地郡的地域面积也大幅度缩水。这些地方,都已经陆续的被鲜卑、匈奴等部族给填满了。

乞伏部现在的首领叫乞伏佑邻,这会儿刚刚打垮了鲜卑的另一个部族结鹿部,占据了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惹得其他鲜卑、羌乃至匈奴等部族一阵阵眼红。

但也仅仅是只能眼红:乞伏部现在光是拉壮年男丁都能拉出来五万人。在草原上这就是五万骑兵。周边诸部要是联合起来呢倒是可以战而胜之,但是草原诸部哪个不是各怀鬼胎一天到晚想着阴别人?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联合起来?

所以关彝的意思很清楚:你想要好处啊?我给你啊。等我把雍凉拿下来之后,我出兵帮你消灭乞伏部,然后你们秃发部挪到河套地区怎么样?那个地方的好,不需要我强调了吧?

果然,当关彝提出他的打算后,若罗拔的双眼在那一瞬间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但是很可惜,只是一瞬间而已。

“尊贵的大司马,您给秃发部指明了很好的一条路。但是很可惜,那条路太远了,我们秃发部的牧场一年比一年小,若是得不到诸夏的支持。恐怕活不到拿下河套的那一天。”

啧啧,真是不好忽悠啊。还好,我有终极大杀器。

拍了拍手,门外的侍卫端了一盆土豆苗和一盘煮熟了土豆进来。

“贵使先尝尝这个土豆,是我大汉独有的物种。”

……

“感觉怎么样?”

“味道很不错!很能果腹。”

“呵呵呵,如果我告诉贵使,这个东西的亩产能够达到50石以上,而且不挑地,只要有少量的水,就算是沙地也能种植。同时此物储存方便,牲畜也可以食用的话。贵使怎么看呢?”

“什么?!”听到这个的若罗拔再也不能淡定了:“若真是如此,请大司马赐下此物幼苗。我秃发部一定倾其所有为大司马奉上忠诚。”

哼!你当我是白痴么?我身为穿越者,虽然并没有什么狭隘的大汉族主义,但我非常清楚我是哪族人啊!我自己的同胞这个时代都没有解决温饱啊!

“呵呵呵,本官以大汉的国格起誓,刚才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字不实之处,关彝定不得好死!”

神色严肃的发完毒誓后,关彝把脸一板:“这个东西,在本官彻底拿下雍凉之前,是绝不会拿出来的!”

“你!”在非常愤怒了那么一瞬间之后,若罗拔非常迅速的恢复了理智:“请大司马示下,在接下来的战事中,需要我们怎么做?”

“很简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在郿县会遭到晋国数万乃至十万大军的围攻。不过本官早年在阳安关也遭遇过这种事情,所以就权当重温一下以前的感觉好了。但是!等晋国围城之师师老兵疲,不得不退兵,而本官又从城里杀出来的时候,你们要临阵倒戈!”

“嘶~~此事重大,我需要回到部族向树机能大人报告。”

“当然可以,如此,使者可以回去了。”

……

若罗拔还没有走出去的时候,门外的侍卫立刻大声通报:氐人李特,拜见大司马!

这当然是关彝故意的。而李特和若罗拔也只是稍微征了一下,之后居然互相以本民族的礼仪问候了对方。

看着李特也远超一米八的身高,关彝只觉得脑门、牙齿、乃至全身都疼!

在历史的本位面,西晋时期遇上了小冰河气候的巅峰,加上八王之乱把自身的力量内耗到了极致,从而导致大量的异族进入中原。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时代的异族真的是英雄能人辈出!真不知道是时代催生了英雄,还是英雄开创了时代。

具体到氐族这个民族来说,李家这一支从李慕开始就显得特别的出类拔萃。李慕有很多儿子,其中李特、李庠、李流三兄弟全都是人才。李特为人公平、有号召力,是天生的领袖。李庠则是优秀的军事统帅。李流呢?在历史本位面,何攀把他比作孟贲。孟贲是什么人?颜师古说:孟贲,古之勇士也,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豺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这就是个人战斗力极强的超级猛将啊!

所以这时候的关彝,和当年司马昭的心情是一样的:异族的人杰接二连三,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收拾一下心情,关彝笑呵呵的对着李特开了口:“玄休且勿生气,下人不知礼数,居然直呼了你的大名。本官先代他向你致歉!”

“大司马居然知道在下的表字?”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是穿越者啊。哎,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你们氐人是汉化最深的少数民族了。啊,不,在目前雍州的一些区域里,你们才是主体民族啊。

“呵呵呵,李家三玄,都是人杰。这一点,我在益州也是久仰大名了!”

“这,这真是让李特受宠若惊啊。大司马,你是第一个事先就知晓我们几兄弟表字的汉人高官。就凭这一点,李特对后面的谈话就深具信心了!”

第二五二章 凡事预则立(一)

关彝和李特的谈话时间非常短暂。

氐人现在的问题很简单:人口繁衍过多,原先曹魏和现在的晋帝国划给他们的地盘太小。渐渐的已经养活不了太多的族人。加之这些年北方干旱越来越严重,各种鲜卑、羌族部落都往着李家身边挤。所以李特向关彝提出的要求非常明确:我们这一支氐人现在有十万余人,咬咬牙可以抽出两万精壮。只要汉国大司马答应我们,在拿下雍州后给我们更多更好的地盘,我们就愿意倒戈。

李慕率领的这支氐人,是已经实现了农耕定居的,就凭这一点就和其他以游牧为主的异族不一样。而且这支氐人如前文所述,他们本来就生活在今日蜀汉境内的巴西郡,只是因为张鲁的原因才迁来关中。所以和其他还处于原始宗教体系里面的异族不同,他们的信仰比较高端:天师道。

简而言之,他们和汉人区别不大。把他们转移到蜀汉益州境内充实那里的人口,是完全可行的。

但是这也有两个问题:第一,回巴西郡是肯定不行的。一方面李慕他们这支粉张的氐人,和当年粉刘的氐人相互厮杀了太长时间,彼此之间的仇恨完全无法化解。另一方面则是,他们迁走后,原有的地盘要么纳入蜀汉中央政府,要么被句家、何家等氐人部族占领。所以,他们不能回巴西郡。

第二呢,则是这一支氐人被李家控制得太牢实了。十万人啊!两万精壮啊!这样的部族不拆散,直接放入益州去。别说他关彝了,蜀汉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睡不着觉吧。

“嗯,玄休啊,若是本官抵定雍凉后,把你们迁回益州,你们是否有故土难离之感?”

“回禀大司马,我们这一支氐人跟随张天师来到关中已经五十多年了,比如李特本人,就是生于斯,长于斯。这关中,就是李特的故乡。族里除了极少数的耄耋老人,也都是如此。因此,若要大规模的南迁,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北方干旱一日胜过一日,羌人、匈奴人、鲜卑人都在不断南下,关中迟早会陷入巨大的战乱之中。所以,若是能够南迁,虽然很难,但只要南迁的地方足够好,我们还是愿意的。”

“善,玄休请来看。”关彝起身,带着李特来到一幅蜀汉益州南部的地图前:“我大汉现在不算刚刚纳入的陇西四郡(安定郡还没有平定),实有二十二郡。最南部的三郡,从东到西分别是牂牁郡、兴古郡、永昌郡。此三郡,都属于地广人稀的不毛之地。有大量待开垦的农田。而且,牂牁郡有煤,兴古郡有锡,永昌郡有玉!”

永昌郡的玉矿已经说过了。而兴古郡的核心就是后世的云南省个旧市,这是闻名世界的锡都。那么牂牁郡呢?

中国的国土上,煤矿分布极不平衡,总体上是北多南少。而南中国最大的一条煤矿带,其核心区域,就在今天的贵州省。而蜀汉的牂牁郡,其地域范围基本上就和贵州省重合!

“玄休是明白人,所以我也说得直白些。你们李家这一部,人口数量太多,若是不分拆,就是到了我大汉境内我也无法安睡。所以,彝的意思是,你,玄序(李庠)、玄通(李流)三兄弟必须分家。然后各自统帅三四万人分居三郡。如此,大家互不猜疑,彼此都好。”

“呃……兹事体大。李特还需要回去和父亲和兄弟们好好商议一下。但无论结果如何,大司马的诚意我李特是感受到了。也请大司马放心,在接下来的关中大战中,我李家至少会对大司马保持善意中立。”

“嗯,这样的事情当然要慎重,玄休回去和令尊好好商量吧。呃,对了,玄休可认识齐万年?”

“万年叔父乃是我们氐人的大祭酒、智者,在我们氐人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李特当然认识。不知大司马……”

我当然对这个家伙感兴趣了啊。这厮的破坏力比你们李家大多了。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西元270年秃发树机能造反,持续了整整十年,到了279年马隆出山才镇压下去。接着西元294年,匈奴人郝散造反,被晋国政府军击杀后其弟弟郝度元于295年跟着造反。当时郝度元为了广泛发动关中各部族,急需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扛旗,推举的就是齐万年。

这一次造反持续的时间不长,虽然他们也曾在战场上斩杀了被钳制得很厉害的周处(就是本书里的无难督),但是当孟观出场后,齐万年连战连败,到了299年就被镇压下去了。

(附带说一句:名将孟观后来也死于八王之乱。西晋这个政权给亲王的权力过大,其他人才想要一展抱负就要依附各个亲王。而一旦这位亲王倒台,一大批他下面的家族跟着被族诛。就是因为如此,才让汉人的力量被削弱到了极致。给了异族崛起的机会。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的汉人强的很,只要内部不乱,随便哪个异族都是想怎么摩擦就怎么摩擦。司马家这个皇族可谓是中国数十个皇族中比较垃圾的皇族了。)

虽然和秃发树机能的造反比起来,齐万年的这一次起事其持续时间短很多,而且波及地域也不大。但对关中地区生产的危害却比前者大得多,几乎是毁灭性的。可以说,这一次反叛,直接造成了关中的荒芜,由此引出了很多历史事件(比如李特的部族因为关中被打得稀烂,没有饭吃,不得已南迁益州,最终建立了成汉政权)。

所以齐万年这厮的破坏力太大了,这个时候必须提前捏在手里。

“呵呵呵,玄休啊。本官其实也对天师道很感兴趣呢,你这次回去,能不能让齐万年大祭酒到我这里来给我传经解惑呢?”

“啊?!!大司马也是我天师道的信徒吗?哦,在下失言了。请大司马放心,李特回去后立即催促齐万年大祭酒马上动身前来郿县。”

当年曹操虽然给了张鲁很高的礼遇,也不限制天师道的传播。但是他本人是对天师道半点兴趣也没有。后来的司马家号称儒学传家,对道家的东西没有兴趣不说,还限制天师道的发展。至于魏晋世家这些年流行的玄学,嗯,是有一些道家的因子在里面。但是在这些世家看来:我们的玄学是高大上,你们的天师道是泥腿子才玩的!

所以,饶是李特再少年老成,听到关彝对天师道感兴趣后就无法淡定了。

“哼,我穿越前可是入了党的!我的信仰是共产主义啊!齐万年?分明就是邪教头子嘛。不来我这里就算了,若是来了,必然让他领教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李特很是欢快的走了。可是关彝还闲不下来。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位部族的代表等着接见呢。

南匈奴右贤王刘猛。

话说四百多年前,刘邦在白登山被匈奴打了一个灰头土脸。由此六七十年间,被迫采取和亲政策。靠刘氏宗族的女性来保护汉家江山的平安。那时候嫁到匈奴的女性,地位很低,过得也很悲惨。

后来汉武帝一朝奋起,冠军侯横空出世。轮到匈奴被拍得灰头土脸了——这时候刘家的血脉就高大上起来了。很多匈奴首领都以祖上曾经是刘家的女儿为荣。很多匈奴首领为了更好的融入汉人之中,都号称自己是刘家皇帝的外孙的子孙,干脆改姓了刘。

这位刘猛,就是其中的代表。

在历史的本位面,这位右贤王看到秃发树机能发动叛乱初期很成功,于是也忙着起兵响应。结果树机能在雍凉高歌猛进,他在并州一路败绩,最后被自己的手下出卖,用其头颅做了投名状。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野心和能力严重不符的蠢货!

他来找关彝的目的很简单:他愿意帮助关彝出战司马家,而且是现在就入局。但是关彝拿下雍凉后,他要做匈奴的单于。

听到这个要求关彝差点笑出了声。

说起来,匈奴人集体有一个共识:单于必须是栾缇家的直系后代才能做。比如东汉末年的于夫罗,曹魏时代的呼厨泉、现在的刘豹以及未来的刘渊,都是根红苗正的栾缇家后人。是可以做单于的。

(刘豹和刘渊在年龄上差距太大,接近八十岁。如果史书记载无误的话,刘豹存活的时间将超过一百岁。)

但是你刘猛是什么人?你爹是去卑啊!他虽然是羌渠单于的弟弟,却被分派为匈奴右部的首领。而匈奴右部是些什么人?铁弗人!在正宗的匈奴人看来,所谓铁弗人,就是匈奴和鲜卑的混血杂种。是低贱的。从你父亲担任右部首领开始,你们这一支就失去了登上匈奴单于大位的资格!

(铁弗人在后来也出了赫连勃勃这样的枭雄,建立了十六国之一的大夏。)

所以,对刘猛关彝就没什么耐心了。只是很虚伪的说:我现在还在雍州被堵着呢,什么时候能拿下雍州都不清楚。并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实在太遥远哪。所以右贤王你还是先回家歇着吧。我将来若是有机会进取并州呢,那肯定是需要你的帮助的。到时候你们的单于人选,是可以考虑的。毕竟我大汉已经册封你们匈奴单于一百多年哪,以后迟早都是要把这个传统给恢复起来的。

送走了刘猛,关彝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烦躁:“来人啊,去召集大家来议事厅开会!”

第二五三章 凡事预则立(二)

最近一个来月,虽然关彝军团和司马望军团总体上是属于静坐战争的状态。但双方小规模接触、战斗的事情也发生了不少。

这些战斗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蜀汉军队的粮食运输线来进行的。所以参战的双方,其兵种主要都是骑兵部队。

在这些战斗中,根据蜀汉方骑兵部队统帅牵弘、赵毅的报告,晋军的骑兵装备马镫的越来越多,从以前的枪骑兵专职为马刀骑兵的也越来越多。这战斗力当然也在缓慢的上升。对此,关彝也觉得很无奈:蜀汉以前全国上下就一万骑兵,这次扩军他把骑兵规模扩大到了三万五千人,其中参加北伐的就有三万人。没有马镫,他怎么能把骑兵规模扩大这么多?

但是马镫毕竟是太好模仿了。凭着晋国强大的国力,就算洛阳朝廷那边反应迟钝,司马望在长安这边的工匠可是拼了老命在打造马镫啊。

司马望的算盘很清楚:在本方没有得到朝廷大规模增援的前提下,我对你关彝在渭河两岸的城堡没有办法。但是你的粮道虽然不长,但终究是有一部暴露在关中平原之上的。我针对这一点做文章就是了。

所以,最近一个来月,蜀汉和晋国的骑兵之间百人级、千人级的战斗非常频繁。在战争中不断学习、适应的晋国骑兵其实力越来越强,蜀汉的战损比已经从以前的一比七八降低到了一比二三……安国城以南的粮道维护已经越来越吃力。这么下去,关彝非常清楚,要不了一个月,自己的粮道就要被切断了。

所以,他不得不对拥有为数不少骑兵的各个异族虚以委蛇。

虽然如此,但作为一个穿越者,关彝是非常清楚在历史本位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所以,虽说现在看起来,他在雍州的战略局势已经渐渐陷入被动,距离拿下雍州的目标越来越远。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先预做准备的——拿下雍州后,如何处理这里的民族关系。

“诸位,随着最近大将军彻底拿下陇西。不少雍州的世家和异族都坐不住了。刚才本官接连接待了诸多异族首领,他们的诉求大体是这样的……”

郿县议事厅内,张遵、句宁、霍在、蒋斌、田续、皇甫闿、王买、罗袭、姜素等人围聚一堂,安静的听着关彝讲述各家首领的要求和条件。

听完了秃发鲜卑、李氏氐人、匈奴右部的要求后,最为熟悉关中实际情况的皇甫闿先开了口:“大司马,这匈奴右部先不去说他。末将先说说这秃发部。这一支鲜卑人可是很难缠的,因为他们的首领是个做事情很公平的枭雄,在部族内有很高的威望。所以这一支,除了如大司马所言鼓动他们去河套之外,还需要对其进行分化瓦解。嗯,那个且万能,到底是羌人,应该能做点文章。”

这个发言,很一般。但是关彝没有料到的是,这已经是身边这群下属最有实质内容的发言了。

比如接下来在讨论李氏氐人的安置时,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表示,这一下子就给国内增添了十万人口。这么算下来,就算是本次北伐没能拿下雍州也是大赚特赚了。

关彝对此稍稍有点愕然,但很快就释然了:这个时代的人,对异族都极为自信,有着发自内心的优越感。根本没把异族当回事啊!这时候要是关彝把后世五胡入中原的事情讲出来,别看大家以前都把他的话奉为圭臬,但对将来北方汉人十不存一的情况,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我这算不算问道于盲呢?算了,不怪他们,毕竟他们不是穿越者。

接下来的会议,很自然的成了关彝的独角戏。

“诸位,现在大将军已经拿下陇西四郡,其主力虽然没能顺利的进入秦川,但就算南下绕道武都,也是在今年之内能够赶到的。到时候就是我大汉七八万主力和晋国十来万主力的决战。本将的意思是,大将军的主力暂时在陇西多停留一段时间,不要急着绕道武都进入关中。我准备就以这三万多兵马和这两座坚城与司马望等人多周旋一段时间。如此,虽然我们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被困在两座孤城里,但我们在彻底的抵定陇西的同时,还能进一步消耗晋国的军力和士气,为后面的决战打下基础!”

“兄长此言甚善,如此我们方有更多的时间消化陇西。”

“正是如此,至于说被困孤城,呵呵呵,这次我们的守备物资可是比在当年的阳安关充沛得多。司马望老儿不来则罢,来了必定使其头破血流!”

“大司马这个方略好,我们在这里坚守半年左右,晋国的关中兵团必定师老兵疲。而且那个时候,东吴也一定发兵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司马炎那家伙去救哪头!”

……

“嗯,所以我军下一步的方略已经定了,就是坚守在这里。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本官对最终拿下雍州是具备完全信心的。”

“我等也对此深具信心,对大司马的方略定然坚决执行。”

“善,诸位。若是能顺利拿下雍州,在彻底解决我大汉生存危机的同时,我们也会面临许多新的问题。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便是,如何和这里众多的异族接触。”

“诸位,我大汉内部也有不少异族,比如本官起家的涪陵郡,武陵山的五溪蛮人的数量,比当地的汉民还多。至于现在的南中七郡,也是异族比汉民多,但是我大汉总体来说和他们相处的还比较好是不是?但是本官要提醒诸位的是:雍凉的异族和益州的异族不一样。益州的异族虽然也经常有各种叛乱,但总体上,他们都是实现了农耕定居的。他们一旦发动叛乱,往往是跑不了的。所以除非是我大汉催收赋税、强征兵役闹得太不像话,益州的异族一般不会反叛。但是这里,雍州的异族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多都是游牧为主业,居无定所。他们要是反叛起来,打败他们是没问题的,但要歼灭他们,彻底平定叛乱,那就是个大问题!所以,如果我们拿下雍州后,还用和以前在益州和异族打交道的方法与这里的异族打交道,迟早是要出大事的。我希望诸位能够牢记这一点。”

正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还有一句老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中国几千年历史,南方的少数民族其侵略性要低得多。从来没有哪个中原王朝是亡于南方的少数民族的。这其中最根本的一点就是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

“如何和这里的异族打交道,是我们拿下雍州后必须面对的问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我军的局面逐渐打开以及东吴的入局,相信这里的异族会往郿县跑得越来越频繁。诸位要面对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本官先在这里定下三个方略,大家要严格按照这三条办事。”

“请大司马示下。”

“嗯,第一条,分化。诸位,这种分化分两种,一种是不要把异族看做一个整体。他们之间有羌人、氐人、匈奴人、鲜卑人。我们要用各种方法,引导这些异族之间彼此仇视,不能让他们团结起来。第二种就是针对每一个部族,尽可能的在后面的接触中,寻找、勾连各个部族里的野心家,鼓励他们从部族里独立出来单干。只要现在的各个大部族被分化成一万人以下的小部族,我们就可以将其编户,纳入传统汉民的管理体系。”

“第二条,腐蚀。诸位,北方的异族到底是以游牧为主。这样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他们的强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首领的英明。早年的冒顿单于在世时,强如高祖、吕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但是冒顿之后,匈奴单于一代不如一代,等到武帝奋起时,匈奴只有连战连败。桓灵之际,鲜卑出了了不起的大英雄檀石槐,他统一鲜卑各部,对我大汉的北方造成极大的威胁。但是此人一死,鲜卑立即分裂。所以在以后的接触中,诸位要放下身段,用温和的语言、各种金银玉器、各种美酒尽可能的腐蚀这些部族的首领。对那些热衷于美食华服的异族首领,我们要尽力扶持。对那些生活简朴、处事公正的异族首领,如有条件,要尽早的用各种手段予以消灭:比如,昔年的轲比能就是一代草原枭雄,继檀石槐之后他统一了中部和西部鲜卑。给曹魏的幽州、并州带来了极大的威胁。但是王雄派出刺客将其刺杀后,北方的鲜卑现在已经分裂成了数十个部落。这样的方式,必要时我们完全可以学嘛!”

“第三条,教化。我准备行文给行宗,让他在益州准备相关师资和教材。等到我们拿下雍州后,就在各地的异族开办蒙学。之后从这些异族蒙学里选拔人才到汉地生活、入仕。如此一来,异族中那些有志向的人就多了一个选择。而不是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率领部众打劫我们大汉……”

第二五四章 粮食的问题

时间来到西元267年的十二月。秦岭以北的关中地区各族百姓都惊恐的发现,十二月了,气温是越来越低,但是他们苦苦期盼的大雪却仍然没有降临。不要说大范围的大雪了,就是局部地区的小雪都没有!

任何有经验的老农都知道,明年,又是一个灾年。

十二月了,石苞并没有如同原计划那样离开秦川,然后和司马望合兵围困关彝于郿县,原因无他:姜维在街亭没有走。

这一仗打到现在,不管是北线的石苞,还是南线的司马望,都深刻的认识到,蜀汉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以前蜀汉北伐,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迅速的进行决战。因为他们的粮食极为有限,不耐消耗。所以一般都是魏国的大将找一个坚固的城池进行固守,然后坐看对方粮尽退兵。可是这一次呢?战争已经开打了两个月,不管是姜维还是关彝,都敢在坚固的城防里和本方进行对峙。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那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总之,姜维在街亭没走。石苞在秦川就不敢走。他不走,司马望在南线就无法彻底包围郿县。然后关彝仍然可以源源不绝的把汉中的粮食往着两座城池搬运。而关彝的城池每多一石粮食,就意味着以后对郿县的围攻将付出更多的本方将士生命!

“世元在街亭那边确实是见到了姜维吧?”

“是啊,大司马。末将曾经和姜维说过话,所以绝不会认错。五天前刚刚代表大司马去那边给姜维送礼,就是他亲自接见的。额,这是他的回礼……”

“不应该啊,这厮怎么还在街亭不走呢?别不是他本人在这里,然后他的军队先走了吧?”

“大司马,末将敢确定,他本人没走,他的军队也没有离开。”说这话的是石崇,这段时间他也多次跟着胡渊,以晋国大司马问候蜀国大将军的名义,多次前往街亭进行查探。

姜维对这明显的间谍行为并不在意,相反,他非常坦诚的向对方展示了本方的军容,以及新的幼常关。每次这两人来,姜维都带他们去观看本方的骑兵训练,甚至还带他们进行围猎等娱乐活动。

总之一句话:我在街亭,不走了,石苞,你怎么看?

石苞能怎么办?他麾下的王濬绝对是人才,但要王濬以两万人对抗姜维的六七万人,他还没放心到这个地步。所以,姜维不走,他也只能耗在这里。

但是耗在这里不行啊。司马望那边倒是有了原先配给石苞的三万洛阳中军的支援,可是司马望的兵力加上了秃发部的五千骑兵,现在也只有七万出头(潼关那一万是不能动的),这点兵力是不能够对郿县展开攻坚战的。而郿县的关彝不被消灭或赶走,晋国这边就不能集中兵力进入陇西。他们不能尽快进入陇西,蜀汉在陇西的统治就会越来越牢固。

说起来,最近这一个多月,最风光的就是吴乔、来庆了。在晋国的陇西军团全军覆灭后,他们这支万人支队,在陇西四郡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一个月之内,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南安、陇西以及凉州的金城郡。一路之上,无数的异族或主动,或被迫的交出了不少兵员加入这支部队,到了两人兵锋直指更西边的西平郡时,队伍规模已经扩大到了一万八千人。

吴来支队高歌猛进,在冀城坐镇的陈璨也没闲着。蜀汉第一次拿下了这么广大的地盘,多出了无数的官员名额。被挤压了数十年的益州人以及不怎么成器的荆州派、东州派后人们,一瞬间把陈璨的衙门给淹没了,个个都如同炎夏里的犬科动物一般,伸出猩红的舌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陈璨,希望能够分一个好官职。

作为前尚书令的儿子,陈璨早年过的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生活。其父亲去世后,他出知涪陵县,却除了一个宦官外,一个送行的都没有。现在,早年那种阿谀如潮的感觉又回来了。

经历过人情冷暖的陈璨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虽然他是复兴社的元老,和关大司马的私交也很不错。但在这个事情上,他主动放权,邀请了郤正和常忌前来冀城主持陇西、凉州官员的选派和任命。而他自己却去扛起了整个北伐兵团的后勤工作。

“叔和啊,现在冀城这边的库存有多少了?”

“回别驾的话,截止今天十二月一日,冀城粮库已经有了一百三十万石的粮食,六十万石干草。”

“嗯,街亭那边呢?”

“街亭那边路途较远,路况也不是很好。所以目前只有四十万石粮食和十五万石干草。”

“也不错了。大司马那边的数字你有没有?”

“呃,别驾,大司马那边的数字是十五天前的,是一百一十万石粮食,四十万石干草。”

“嗯,这就是二百八十万石粮食了啊。我们在汉中、武都的库存还有多少?”

“这个啊,属下查一查,哦,大司马,截止昨日收到的报告。目前武都库房还有三百万石粮食,汉中库房也有三百万石粮食。”

“也就是说,战事开打两个多月,我军消耗掉了一百二十万石粮食?怎么这么多?”

“呃,别驾容禀。这消耗掉的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呢,真正全军将士、随军民夫、战马、驮马等吃掉的大约只有六十万石。剩下的,大约有三十万石是在搬运过程中损耗掉的。这部分的损耗,随着秦岭山麓之间的飞索逐一架设,以及现阶段高强度的运粮工作减缓进度,是可以降下来的。嗯……还有三十万石,大司马在郿县那边招揽当地百姓修筑安国城,以及我们这边吴、来两位将军西进凉州,为了吸引更多的异族部落派出得力骑兵给送出去的……”

“也就是说,我军每月的消耗,人吃马嚼加上路途上的损耗以及一些额外的开支,目前算起来,一个月是六十万石?”

“是的。但是这种消耗会逐步的减小。若是大将军的主力仍然停驻在街亭,从下月起,大约会是五十万石的消耗。若是大将军的主力南下,应该可以降低到四十五万石之内。只是吴、来二位将军的那支部队,若是继续深入凉州,这消耗就会越来越大。”

“哎,兄长这次北伐首期预备了一千万石粮食,我们都以为足够多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啊。真不知道以前大将军北伐,带个几十万石粮食就出兵是怎么熬过来的。”

“呃……属下觉得,大将军以前因粮于敌的方略,我们也可以采用啊。”

“哈哈哈哈,叔和啊,你没看见到现在都十二月了,陇西一场雪都没有嘛?这种干冷的天气,可是杀不死地里面的蝗虫卵的。明年,这块地方,又是旱灾伴着蝗灾吧。我们除了供养这里的本国部队,还要做好赈济这些地方灾民的准备。非但如此,我前些时日接到兄长的信件,说是关中地区也没有降雪,明年估计那边也是个灾年。所以,我们的负担很重啊。”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赵廞,陈璨无奈的摇摇头:“给成都的简无双和糜伯耀去信。明年的春耕开始前,让他们想办法再弄五百万石粮食进入汉中和武都的库房。之后所有随军民夫全部归籍进入田间春耕。我们要做好用益州之力供养雍凉一到两年的物资准备。”

“诺!属下马上就去办。”

“另外,也去信给吴、来两位将军,把我们这里的情况说明一下。西平是本次战事西线的终点。拿下西平后就不能再往前面走了。更西边的张掖、敦煌什么的,去一封信告诫当地官员一下就足够了。”

“诺!”

目送赵廞离开后,陈璨沉思了一会,坐了下来,开始给关彝写信:“兄长见信如唔,今日我军之战局,虽已底定陇西,遥控凉州。然,因我大汉之国力仍显不足,故而弟操持全军后勤,颇有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之感。自战事开启以来,千万存粮,已消耗一成多矣……观今日陇西之局,明年之大灾似可预见。故而需提早布局。弟意,可否于明年在益州、陇西全面铺开土豆之种植?此举若行,良种外流当属必然,但却能解雍凉灾荒之困局。弟一点浅见,还请兄长指点……”

第二五五章 晋国的调整

从西元265年7月,代魏自立以来。司马炎登上晋国的皇位已经两年多了。两年多来,这个年轻人只感受到了满嘴的苦涩和如山的压力。

266年,他那聪慧、漂亮的嫡长子死了。同年年末,晋国在西陵战败,国家耗费了大把的钱粮什么都没得到不说。除了赔上上万士兵的性命之外,还让曹魏旧将的子孙把上庸三郡给搞了个稀巴烂。

267年,本国的户税清查刚刚取得了一点成绩,占田令也刚刚开始铺开,国家这一年的收入有了明显好转。结果西蜀那个关子丰悍然入寇,国家前前后后投进去十九万大军,然后就是胡奋丧师失地,陇西居然前所未有的被西蜀小寇给拿下了!

西蜀建国四十六年了,十几次入寇。除了早年战略性放弃阴平、武都两郡之外。曹魏从来没让西蜀讨到多大的便宜。结果,晋国第一次面对蜀汉的北伐,居然把陇西丢得如此干脆!

非但如此,早年汉魏大战,从来都是蜀汉一方首先粮食顶不住,求战不得后被迫撤兵。现在情势居然调转,那关子丰在郿县不停的搬运粮食进城,而关中的司马望却在叫唤洛阳中军进入关中的数量太多,长安粮库快要见底!

这,这真是奇耻大辱。这样的事情难道能够证明晋国替代曹魏是正确的吗?

这关子丰怎么就那么不消停呢?你怎么不多给朕几年时间呢?不是说好了十年之约的吗?只要你履行完十年之约,朕的大晋绝对不是今天这么捉襟见肘!

可惜,他管不了关彝。他能做的,只有召集自己的手下,商议如何收拾现在的局面。

267年十二月一日,洛阳,晋国皇宫。

“大将军那边还没能平定那些叛逆吗?”

烦躁的司马炎一上来就开问,但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现在的他都不敢主动去问陇西和关中的情况了。

“启禀陛下,大将军的战报是三日一报。最新战报是昨天的。大将军说,最近半月,他始终没能在秦岭的深山密林中找到那群叛逆的主力。所以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说起来,张虎等人算是无师自通的游击战大师了。他们从西陵撤退进入魏兴郡后,得到了刘林率领的两千蜀汉羽林军的帮助。更关键的是得到了汉中郡源源不断的粮草接济。在这个时代,有了粮食,就有了扩军的资本。所以他们用粮食吸引秦岭大山深处的氐人、汉人从军,很快的把队伍拉大到了三千人。

这样的兵力当然不是魏兴郡太守刘钦能够对付的。很快刘钦就战败身亡。张虎等人顺利的拿下了魏兴郡,并将兵锋伸入了上庸郡。

陈骞率军进入上庸后,张虎、张雄、刘林等人聚集了所有兵力五千余人和陈骞打了一仗,惨败。当场阵亡三千多人。之后他们学乖了,放弃了所有城池,专门在山地间和陈骞的中军进行游击作战。陈骞的奏报写得很清楚,自那场大战之后,他的部队单日斩首数量从来没有超过二十级。

相反,由于粮道、各地分散的营盘屡屡受到袭击。陈骞的部队其损失在逐渐的增大,士气也越来越低迷。

最后陈骞面对司马炎一日急过一日的催促也受不了,干脆在奏报上写明:臣才疏学浅,面对这些贼寇,只想到一个办法:请陛下派下大量钱粮和民夫,臣每到一个地方就修筑一个堡垒,最后各个堡垒形成网状,犹如绞索一般逐渐系紧,如此方能把这些叛逆给困死、剿灭。否则,您还是换别人来吧。

可是,这会儿关彝、姜维开始北伐了啊。洛阳中央哪有那么多余钱给你?所以绞索战术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呢,司马炎也没法换人:两年多了,他算是明白了,陈骞和石苞这两位老人,真的算是目前晋国最能打的将领了。所以,上庸三郡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局势总体是控制住了,但也牵扯住了晋国不少的兵力。

“哎~~~”听完张华的汇报,司马炎长叹了一口气:“那个曹悌,还没有找到吗?”

接这话的就是贾充了:“陛下,臣等无能。未能发现逆贼曹悌的踪迹。但臣敢保证,此獠此时肯定未出太行山,说不定,已经在太行山里饿死了!”

“车骑将军万万不能有此想法。命令进奏曹加派人手进山搜查,这等逆贼,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曹悌这个事情之所以弄成这样,不就是你们这些家伙争权夺利搞出来的吗?哎,可是现在看起来,杨家兄弟还真的靠不住啊。

稍稍的缓了一口气,司马炎又问裴秀道:“尚书令,前些时日,大司马的方案,你们尚书台都议好了吗?”

石苞的方案就是前文所述的两点:一、集中优势兵力先消灭关彝。石苞的意见是至少集中二十万大军。二、统一事权。关中现在到底谁说了算,老大你要给个明白话。

晋国在西北战区原有兵力十一万。一个多月下来,胡奋丢了五万,司马望丢了六千多。同时潼关的一万人不能动。所以只剩下了四万三千多人。之后洛阳中军陆陆续续的补了八万进去,再加上秃发部的五千骑兵和李氏氐人的一万步兵,现在晋国在关中的兵力实际已经达到了十三万八千多人(不含潼关守军)。

“启禀陛下,臣等在尚书台争议许久,未能形成统一意见。粗略来说,有三种方案,请陛下裁定。”

“讲!”

“诺,陛下,第一种方案,从幽州、并州各抽调一万人,同时从洛阳中军里抽调原来的青徐军两万人,原中军一万人,抽调南匈奴骑兵一万人,共计六万人进入关中。由此形成泰山压顶之势,迅速消灭占据郿县的关子丰一部,之后攻击敌人的汉中郡,迫使陇西的敌军退兵。这一套方案若要执行,朝廷需要准备三百万石的粮食和至少五亿钱。同时建议加大司马为平蜀大都督。”

“尚书令,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存粮啊?”

“回陛下,截止今年十一月,洛阳、邺城、下邳三大府库中,尚有粮食一千二百万石。”

“嗯,茂先先讲讲第二种方案吧。”

“诺,陛下,第二种方案,前期兵力要求与第一种方案一致。只是在兵粮方面要求达到五百万石粮食。在消灭关子丰后,关中军团分为两部,一部强攻街亭,一部绕道陇山。”

“啧……”很没有威仪的砸吧了一下嘴,司马炎在心里暗暗的把这套方案给否决了。“第三种方案呢?”

“第三种方案,不增兵,只需要朝廷再拨付关中两百万石粮食。加义阳王为平蜀大将军。以关中现有兵力,谨守各处要害。与蜀贼对耗……”

“是何言也!义阳王此议,是要朕放弃陇西,放弃凉州,放弃西域吗?义阳王到底是何等的居心!”听到这个方案,司马炎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朕乃是天命之子,大晋代魏,乃是天下万民衷心一致的选择。朕这样杰出的帝王,晋帝国这样伟大的国家,哪有立国两年就丢掉一个州的?!

老影帝司马孚此时也在朝堂上,听到裴秀的言语就知道要遭。果不其然,这个一直以来脾气还算过得去的侄孙难得的发飙了。

从内心来讲,司马孚认为司马望的建议是正确的:凉州那地方从来都是产出少,投入多。如果晋国借着这个机会丢弃凉州,就减少了一个慢性失血的地方。以中原雄厚的国力,只要慢慢恢复、调整几年,还是可以碾压手握益、凉二州的蜀汉嘛。

但是,这种议案,在政治上来说,绝对是不可取的。这一点,司马孚是很清楚的。

现在问题来了,司马望自以为自己是司马家的人,说话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提出了放弃凉州案。司马炎居然发飙了,还说司马望是何等居心。这个,作为司马望的亲爹,老影帝这时候再也顾不得多年来积累的形象,必须站出来给司马望洗地了。

“陛下,不知陛下近日来是否仔细阅览雍凉那边的奏报。今年雍凉二州,截止到十一月底,都没有下过一场雪。所以来年二州定有大灾。”

“那有如何?朕乃天子,代天抚育万民。雍州、凉州数十万百姓,皆是朕的子民。休说两州明年的灾情未必严重,就算是两州颗粒无收。朕也要把这副担子给扛起来。叔祖不必多言,朕意已决!茂先,拟旨!”

“诺,请陛下旨意!”

“昭,加大司马石苞为平蜀大都督、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命并州、冀州、洛阳中军分别抽调兵马支援关中。命五部匈奴抽调一万骑兵进入关中。以上部队连同现有关中部队,一律归大司马节制!这场仗,我大晋和西蜀小寇打到底!不消灭关、姜贼酋,不拿回陇西、凉州,朕誓不休兵!”

“遵旨!”

第二五六章 郿县防御战(一)

时间进入了268年,晋国从各地抽调的援军开始陆续的进入关中地区。到了这一年的一月下旬,整个关中,已经猬集了十九万八千余人(不含潼关守军)。

这么庞大的兵力,此时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北线是以秦川县城为核心的石苞军团,五万余人。南线则是以长安为核心的司马望、司马邕兵团,其兵力将近十五万人。

而此时在郿县的蜀汉关彝军团,仍然不满四万人。

在各项兵力全部调整到位后,石苞以平蜀大都督的身份给司马望两兄弟下了一道命令:马上包围郿县,然后开始攻打该城。第一次攻击必须在二月初十以前实现,否则军法从事!

其实不需要石苞下命令了,从最后一支援军幽州的骑兵到达之后,司马望就非常清楚:必须对郿县展开强攻了,不然,将近二十万的大军长时间陷在关中,先不说粮食供应问题,关键是关东地区长时间处于兵微将寡的局面也是非常危险的。他们那位侄儿皇帝可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

于是,西元268年的一月二十五日,司马望下达了长安军团全军出动的命令。

一月二十六日,在郿县的关彝接到了司马望全军出动的消息。

“嘿!总算是来了啊。我在这里等了三个多月,身上青苔都快长出来了。”

“不是吧,兄长。这关中可比我们成都那边干燥多了。你哪里长得出青苔?”

“哈哈哈哈~~~令行你怎么这么傻?好了,不说笑了,敲响聚将鼓,召集大家前来议事。”

“喏!”

很快的,随着聚将鼓的敲响,关彝军团这边除了牵弘、赵毅率领骑兵外出之外,剩下的将领都迅速的来到了郿县的县衙内。

“诸位,刚才接到司闻曹发来的情报,长安的司马望那只老乌龟,终于要露出他的头了。嗯……根据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收集的情报计算下来,这一次晋国的兵力应该在十四到十五万之间。其中晋人的部队有十二万上下,剩下的是鲜卑五千,氐人一万,匈奴一万。”

“哎呀!居然来了这么多,好啊!”

“就是,咱们终于有事情可以做了。”

看着下面喜色溢于颜表的诸人,关彝很是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右手抬起指向了田续:“子连,你可是我们这支部队的大管家,现在郿县和安国城里的情况如何,你先给大家报报家底儿。”

“喏,大司马,各位同僚。兵力方面,目前我方在渭河沿岸的两座城池内,共有战兵两万九千余人,此外还有仲远、国威二位将军的八千余人撒在外面没有回来。这两万九千战兵中,一万五千人在郿县,一万四千余人在安国城。此外,两城之中还有随军民夫三千余人。仲远、国威的部队带出去了一万三千匹战马,目前两城内还有战马三千五百余匹”

“粮食物资方面,截止昨日,两城内共有粮食一百三十万石,干草五十万石。另外按照大司马在一月前的特别叮嘱,属下特别要求汉中那边运了六十万石豆类入城。肉类方面,两城内有活的牛羊两千二百头,生猪一千两百口。而且按照大司马的特别指示,两城内各养了一千只鸡鸭。此外各类腊肉也有两万余石。然后是食盐,目前一共存储了八千石。最后是御寒的煤炭以及各类内服外用的药品……”

“守城战备物资方面,两城之间已经有十条飞索架设完毕。万石物资一日之内可以实现转运。截止到今日,弓箭累计库存八百万支,各类弓弩两万余架,其中床子弩等重弩三百余架。投石机方面,城墙上下各类投石机五百三十架,石弹已经储备了两万余枚。另有火油、滚石檑木等……”

“此外,我军除了在城外投石机射程之内的土地上竖立了无数的水泥桩妨碍敌人进军外,也把城内所有现存房屋的屋顶进行了水泥加固。同时各个物资储备区域全部拉出了防火带。即使敌人使用火攻,也不会造成城内大范围被火。”

“最后,此城内原有的一万余百姓,除了我军破城时逃走的三千余人外,剩下的七千余人我军已经将其连同十月初获得的那批俘虏全部转运到了汉中郡。目前城内除了战兵就只有本方的随军民夫。因此,末将敢拍着胸脯说一声,目前两城之内,绝对没有细作。也不会出现里应外合打开城内之类的事情。”

“善,子连辛苦了。”

“不敢,都是大司马指挥得当,各位同僚通力配合。”

作为昔年司马昭大将军府上的记室,田续曾经掌管着四五十万大军的物资调配。所以这么几万人的后勤物资调度,对他来说就跟玩儿一样。所以这人也是人才啊!就邓艾不会用人,好好的后勤专家被他当成冲锋陷阵的猛将使用,搞得田续苦不堪言的同时还留下了贪生怕死的坏名声。

收拾了一下心情,关彝拍拍手:“诸位,现在战局越来越明了了。本次北伐,我大汉已经拿下了陇西,对凉州的掌控也已经到了一定程度。而这时候晋国终于反应过来了:不拿下我们,他们无法进入陇西。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必将遭到敌人的大军围攻。”

“哈哈哈,兄长,总算有活儿干了啊。”

“是啊兄长,这次我们库存的弓箭虽然不算太多,但也足够敞开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是啊是啊,这次我们又要做磁石吸引敌人重兵来攻了。到时候倒要看看,司马望这老匹夫粮尽退兵的时候是多么狼狈。”

“哈哈哈哈,他能退兵?到时候被我们衔尾追杀的时候不跑快一点命都会没有的!”

复兴社从建立的那一天起,除了剿灭覃家堡那种山寨之外,此后的战斗,无一不是要面对强大的敌人。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关彝的团队早就形成了积极乐观的良好氛围。面对敌人四倍于己的兵力,在座的诸位,就没有一个感到紧张的。

待得大家互相说笑了一会儿后,关彝站起身来:“现在发布命令。”

“我等恭候大司马发令!”

“子连,传令给外面的国威、仲远。他们的骑兵就不要进城了,让他们带足干粮,在关中平原上展开游击。尽可能的袭扰、破坏敌人的粮道。必要时可是去长安城下逛一逛嘛,我看司马望敢不敢把长安那边的所有军队都开到我这里来。”

“喏!”

“嗯,孟导,待会会议结束后你立刻出城去仲远和国威那里,这次我军的骑兵在外游击,肯定会有不少伤病,这些人的安置,需要你们皇甫家的帮助。”

“喏!请大司马放心,有我皇甫家帮助我军骑兵进行引导,必不让司马望的骑兵主力能够对我军完成合围。”

很好,非常聪明。就是要你们这些地头蛇做带路党啊。

“嗯,孟导不必担心。晋国这次来的兵虽然多,但是鲜卑、氐人、匈奴人都不会认真作战。本官已经和他们的首领做了勾连,若是情势危急,你们在外面完全可以向这些异族借路突围。”

“喏!末将记下了。”

“善,接下来是两城防务人手安排。郿县这里,本官、伯定、方伯(霍在)、子连(田续)、子纯(姜素)驻守。安国城那边,令行、仲全(蒋斌)、子招(王买)、子承(罗袭)驻守。令行为主将,仲全为副将。”

“我等领命!”

“子连,给汉中的友军下令,让他们从即日起停止所有物资的输送,然后收缩兵力,做好汉中北线各个隘口的防务。”

“喏!”

“子纯。”

“末将在!”

“给你父亲写信,就说司马望大军即将对郿县二成完成合围,今日之后,很可能双方消息就会断绝。因此,你要在信上写清楚,就说本将这边的防务,半年之内绝对稳妥,一年时间也可以坚持。他的主力兵团来给本将解围的事情,具体如何操作请他自行决定。本官不做具体要求。只要在今年十二月结束之前完成解围就好。”

“喏!”

第二五七章 郿县防御战(二)

司马望出兵了,当然,现在其麾下可是接近十五万大军,不可能全部挤在一起。对于本次战事,他的兵力安排如下:

渭河北岸,距离郿县北门大约二十里处,司马望亲自率领三万洛阳中军(新兵为主)坐镇。这是本次长安兵团的大本营。

郿县和安国城以西五里,是李慕、李特父子率领的一万氐族兵跨渭河两岸扎营。对这一路部队的战斗力,司马望并不做过多的期待。但总体来说,在各个异族中,氐人相对比较值得信任,而且这次出的兵也比较多。所以司马望让李慕父子单独镇守一方,其主要任务不是攻城,而是要关闭关彝的信息传递渠道。

渭河以北,郿县以东五里处,是荀恺、李辅率领的五万大军,这是本次攻城的主力部队。其构成,主要以以前的关中兵团和并州援军为主。主要攻击目标,当然是关彝所在的郿县。

至于渭河南岸的安国城,司马望安排了爰青率军两万将其围困。这里暂时还不是本次作战的主攻点。

之后是秃发部的五千骑兵,仍然布置在渭河南岸,其任务是截断汉中和安国城之间的粮道。

句安率领一万骑兵,与南匈奴的一万骑兵合兵在一起,是本次作战的机动部队。现阶段主要任务一是保障粮道的通畅,其次是战场四周游走,彻底让关彝对外失去联络。

另有一万三千余人,由司马邕、杜预率领,坐镇长安。组织民夫进行兵粮运输、伤兵的转运救治等工作都由这支部队完成——杜预在历史本位面上可能是西晋最厉害的军事家。但至少是现在,他在军事方面的才华并没有被人发现:大脖子病限制了他的身体,在这个世风还没有完全糜烂掉的时代,武将作战还是要骑马的。而无法骑马的杜预至少这个时候并不被司马望等人认同。

以上部队,除了司马邕杜预支队外,全部于一月二十五日出发,然后在一月三十日各自到达相应位置。完成了对郿县二城的合围。

如果说,出兵的时候,看着前所未有的本军盛大的军容,司马望还颇有点志得意满的话。那么等他到了郿县、安国二城城下,围着两城的城墙转了一圈后,心里的那点得意,很快就化为了乌有。

这是郿县?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么高的城墙,就是长安也没有啊!

我知道关子丰有一种能够迅速筑墙的东西,本国进奏曹拼命打探,也只知道这东西是叫做水泥。掺水之后可以随意塑形而且干得很快,干了之后硬度极高。但是你关子丰也太可怕了吧?这么好的东西在你那里好像就是无限供应一般。除了把两座城池的墙体全部硬化之外,还在距离城墙三百步的距离开始,遍布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泥桩,如此一来,本军的攻城部队前进期间就非常的困难。

没得办法,司马望只好命令各军暂缓攻城,多一些时间去打造各类攻城器具。同时派出士兵去清理两城外面的水泥桩。

这一次守城,关大司马的懒病又发作了。在当前阶段,他根本就没有上城的心思,把郿县的所有防务全部交给了随军长史霍在。

这个时代,由于知识传播极其困难,所以很多人的成才之路,其根基都是家学渊源。而不巧的是,霍家人的专长就是守城。

……

二月初一,司马望全军落位。当日下午,荀恺就派出了一支三千余人的小部队前出到郿县东门之外,着手处理城门外的水泥桩。

晋军的少量军官,是当年在阳安关大战中投降后又被关彝给释放回来的。所以这些军官不是第一次见到水泥桩,也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家伙。

“启禀霍长史,敌军正在东门外沿着我们修建的障碍墙墙基进行挖掘。”

“嘿嘿,这些晋贼也学乖了啊。嗯,让他们去挖,等他们推进到离城墙二百五十步了再告诉我。”

“喏!”

于是,在霍在的命令下,城头上的蜀汉军安静的看着城下的晋军辛苦的挖墙基,然后艰难的将整个水泥桩敲碎,搬走,再把挖的大坑给填上。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耗力气的大工程。整个二月初一的下午,荀恺的先头部队也只把最外围的水泥桩清理了一小部分。

第二天,荀恺加派了两千人。一方面是人手的增加,另一方面是士兵们的搬砖技能逐渐熟练。所以工程进度明显的加快了。但是霍在仍然没有什么表示。

到了第三天,晋军进度最快的一支部队,进入了城墙前二百五十步的范围。

学着关彝的样子,很是舒爽的摇晃了一阵脖子后,霍在对着身边的亲兵问到:“投石机都准备好了吧?”

“回长史的话,整个东侧城墙上的十部投石机,以及城墙下面的五十部投石机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善,那就传令,各投石机部队,将投掷距离调整到城墙以东二百七十步距离,齐射三轮!”

“喏!霍长史有令。二百七十步,齐射!”

“遵命!东一号投石机,准备完毕!”

“东三十五、东五十号准备完毕!”

“东墙十号,准备完毕!”

“都有了,发射!”

随着这一声“发射”,城墙上下,无数的哐当声响起。六十台投石机的重锤狠狠落下,配重杆另一侧的弹袋被强制的甩到了半空。弹袋内的石弹由于强大的惯性,被迅速的抛投了出去。

城下,一个晋军士兵正在拿着大锤拼命的敲打着坚硬的水泥桩。大冬天里,他已经卸下了厚重的战袍和盔甲。精瘦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关中平原冬季寒冷的空气里。即便如此,他的额头上也满是豆大的汗珠。

用力的擦擦汗,右手一甩,正准备再次握住大锤开工的时候。他隐约的听到空中发出一阵阵的呼啸声。他疑惑的抬起头,想要去寻找那个声音来源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原先明亮的天空一下子变黑了。

然后,他就感到地面重重的震动了一下,那裸露的上半身,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多了一层黏糊糊,很是温热的液体。之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地上高高的弹起,迅速的朝前飞走了……

少顷,他的视线里就看到了一团红白相间的肉酱。肉酱里面,间或夹杂着一些铁质和布质的东西。这是?

很快的,他终于回过神来了。这团肉酱的位置,不就是刚才给他扶住铁钎,方便他的大锤工作的战友所在位置吗?

那么刚才那巨大的黑影是?

没等他过多的思考,有比他更快反应过来的晋军士兵已经开始声嘶力竭的嚎叫:“敌袭!投石机!”

这个士兵这个时候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了,然后他的身体根本不需要大脑发布命令,立刻本能的开始撒腿往着东面奔跑——虽然他暂时还想不明白敌人的投石机为什么能够打得这么远,但是毫无疑问的,这个时候一定要离对方的城墙越远越好!

刚刚没跑出几步,他的耳朵里就听到了在他这辈子中最残忍的声音:“装弹!准备第二轮齐射!”

虽然身体里再次涌出更多的力量,使得他的速度再次提升。可是人的双脚哪里比得上在空中直来直去的石弹呢?很快的,他就听到天空中又响起了那恐怖的呼啸声。然后,又是大地一阵震动。

这一次,他是亲眼看到了,一个离他七八步距离的同袍,被一颗跳起来的石弹从背部碾压,整个石弹先是滚到这位同袍的脚跟将其绊倒,然后顺势沿着他的后背滚了过去。整个大地上,就多了一滩竖长形的肉酱。

霍在这边还没有进行第三轮打击的时候,整支晋军已经全部崩溃了。

看着城下的晋军已经全部溃散,再也不像刚才那样有着密集阵型的时候,霍在意兴阑珊的摇了摇手:“传令,停止第三轮射击。”

第二五八章 郿县防御战(三)

投石机这种傻大粗的重武器,其命中率什么的是不能够有啥指望的。事实上,霍在的这两轮远程攻击,也就是第一轮打击的效果还不错。等到下面的晋军士兵分散开之后,收到的效果就很差了。

两轮、一百二十枚石弹,一共也就收割走了不到一百名晋军士兵的生命。从打磨石弹的效费比来说,用投石机打士兵,这是很亏本的买卖。

但是这一次的攻击,对于晋军士兵心理上的震慑是非常巨大的。最直观的效果就是:晋军士兵在后续清理水泥桩的工作中,其注意力严重的不集中。本来就不高的工作效率,更是降低到了一个很可怜的水平。

于是,从二月初开始的拆除城门外水泥桩的工作,不管各级主官如何催促,甚至不惜拿人头立威,但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了这个月要结束的时候,才勉强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然后……速度更慢了。因为,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弓箭的有效杀伤范围之内了。而弓箭的准头,可就要比投石机强得多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蜀汉郿县城墙上的士兵们人人都过足了打靶的瘾头,连带着各自的射术都明显提升了不少。

“大王,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多月了,城外的障碍还剩下四成没有清理干净。可是我军的士气却已经降到了极低的水准。”

“是啊,大王。说起来也怪不得儿郎们,大家辛苦了一个多月,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我军却阵亡两三千人,伤兵更是多于此数。这样的事情,任谁碰到都是如此吧。”

“就是,大王,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看着底下的大将们纷纷诉苦,司马望也觉得头疼欲裂:你们可以找我诉苦,我又去找谁诉苦啊?

远在洛阳的皇帝三天一问军情,结果十几次报告打上去,都是写的还在清理城外障碍。这样的表现,就算司马炎对所有姓司马的都非常关爱也不行了。最近半个月,司马炎的来信口气越来越不善,就差直接问司马望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了。

司马炎这边都已经这样了,远在秦川坐镇的目前晋帝国关中军团最高司令官石苞的态度当然就更加恶劣。石苞在信中公开表示,要是到了三月结束的时候,本方还没有摸到郿县城墙的话,说不得,现在一线将领就要全部解职了——他有节符,有这个权力。

“该死的打铁的贱胚!”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了一下石苞的卑贱出身后,司马望收拾下心情,抬起头对着李辅道:“地道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是的,作为一员经年老将,司马望可不会只是傻傻的在那里搬水泥桩。挖掘地道这个事情,从他来到郿县城下后就纳入了基本的攻城方略之中。

“大王恕罪,末将带着三千兄弟们辛苦了一月,但是进展极为缓慢。而且末将认为,至少在郿县这个地方,挖掘地道攻城,其成功的希望不大。”

“哦。”对于李辅的回答,司马望似乎并没有多生气。“给大家说说原因吧。”

“多谢大王。诸位,郿县此城位于渭河北岸,我等在这附近挖掘地道,最多下到地下十尺,地下水就会形成泉涌,根本无法前进。末将在这一个月之内,换了七八处地方挖掘,结果全都是一样。而且,这郿县乃是当年董卓用来养老的地方。所以这选址是极为讲究的。整个郿县的城基,大部分乃是位于渭河北岸的一块极大的岩石上,就算我们把地道里的水全部排干,挖到城基下面,也是无法可想的。这些年来,董卓败亡之后,郿县的城墙是没怎么加固过,但是在地下的城基可是仍然坚固无比的。更何况关子丰进了郿县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把郿县原本的城墙给包裹在层层叠叠的水泥墙里面了……所以,这地道一事,在末将看来,根本无法可想。”

李辅的这一席话,说得人人垂头丧气。司马望呢?他歪着身子趴在案几上,半天没出声。

城墙外面的障碍物清扫不干净,就无法派出成建制的部队大规模的攻城。地面上接近不了城墙,挖地道又挖不进去,那难不成从空中接近城墙?

可惜,司马望不是穿越者,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坐在城下和敌人对耗?反正对方的对外联系已经被封死了,只要在城下坐个一两年,对方迟早饿死对不对?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皇帝不允许,国家的财力不允许,现在各地空虚的防务也不允许!

“各位,本将做人,从来都是不为己甚。但是现在这局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现在下令!”

“我等恭候大王命令!”

“从明日起,各军齐齐发动,士兵五人一组,三人拆墙,两人举大盾或者木板加强防备。从明日起,各门的进度,以每日前进两步为限。做不到的,伍长杀士兵,什长杀伍长……将军杀校尉,本王杀将军。杀完了诸位将军,本王亲自去拆墙,大不了就是阵亡于此!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

“都听清楚了?”

“……我等谨遵大王之命!”

……

时间进入了三月,郿县和安国城的防守者们明显的感觉到,城下的晋国军队拆除水泥桩的效率明显提高了起来。虽说下面的晋军士兵们悍不畏死的拼命拆墙,让城楼上的蜀汉军队其战果较之前明显提升。但是毫无疑问的,晋军的战线一天比一天的接近了两城的城墙。

而此时的关大司马在干什么呢?

“呵呵呵,齐大祭酒,昨日夜观天象,可曾验证了本将所说?”

“……呃,若是按照大司马的理论,咱们生活的地方不是一块平地,而是一个球体的话。那么这轨道算下来,长庚和启明确实应该是同一颗星。”

“哈哈哈哈~~看吧,本将说的不错吧?”

“只是大司马,我们生活的这块大地如果是球体,而且还在不断旋转的话,那为何我们没有掉下去呢?”

“哦,这就涉及到引力的问题了。大祭酒,你看那月亮也是一个球体,太阳也是一个球体,都是高悬在半空中,为何就没有掉下来呢?”

“还请大司马不吝赐教……”

一个多月前,听闻关大司马对天师道感兴趣,齐万年匆匆的从北地郡赶到郿县。本来他是打得给关彝讲解天师道的大道,吸引其拜入太上老君门下的。结果关彝抛出日心说和地圆说后,齐万年反而被关彝给洗了脑。

从二月初司马望的军队到达郿县,进行围城开始,关彝就“好心”的提出:这会儿马上要打仗了,先生你是不是先出城暂闭一下?要不然万一城破,你死在乱军之中可就太可惜了。

结果被关彝抛出的知识深深吸引的齐万年大手一挥:我对大司马深具信心,就算司马望是绝世骁将,也不是这么短时间就能打破大司马把守的城池的。

于是这厮就留了下来,天天缠着关彝说天文。而关彝呢,反正被困在这座城里暂时也没有事情做,就把齐万年当成了清谈对象。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彼此看对方都还算顺眼。

“大司马学究天人,要是战死在这里,真的是可惜了。”

“咦?怎么?大祭酒认为我关彝必败?此城必破?”

“呵呵呵,以草民这些时日的观察,晋军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靠近了城墙,即将可以大规模攻城。但以大司马事先的准备,晋军短时间内是攻不下此城的。只是晋国到底国力雄厚,草民担心的是,若是司马望完全不顾士兵性命,纯粹的进行蚁附攻城。到时候大司马恐怕难以应对啊。”

“哦~~~大祭酒说的确实是个问题。”说真的,关彝不怕司马望跟他玩什么攻城塔楼、投石机、地道啥的高技术含量的攻城游戏。他怕的就是纯粹没有技术含量的蚁附攻城:“不过,虽然此战极为凶险,但谁让我大汉现在国小力弱呢。短时间呢,我们只能以劣势兵力和敌人厮杀,方能在乱世为我大汉找到一条活路啊。”

“哎,国家如此,各族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司马,草民和您一起相处月余,已经深信您会给我们氐人找到一条出路。所以,大司马可千万不要死在这里啊。”

“呵呵呵,大祭酒到底想说什么?”

“我已经和城西的李慕父子说好了。让他们紧守西侧通道。若事有不济,大司马可以从西门突围,只要进入我氐人的部队中,大司马就安全了。”

“哈哈哈哈~~~大祭酒的一片好意,本将心领了。只是啊,我大汉虽然号称继承汉室正统,可是谁都知道三国之中我们最弱。要以这样孱弱的国力达成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理想。必然要求我大汉每一个人都要舍生忘死。每一个官员都要身先士卒。以前丞相是这样,大将军是这样。今天,我关彝也只能是这样!所以,万年兄,我关彝要么在这里获胜,要么战死在这里。逃走?绝无可能的!”

第二五九章 郿县防御战(四)

西元268年三月三十日。围城的晋军在花了近两月的时间,并付出六千余人阵亡,八千余人各种带伤的惨重代价后,终于把郿县、安国两城外面的障碍墙基本清理干净,为大部队成建制的攻击做好了准备。

于是到了三十日这天,晋军上下齐齐出动,开始对着郿县县城的东、北、西三面城墙展开了全面攻击(郿县南城紧靠渭河,要攻打此墙必须先以水军进入渭河。但渭河的宽度不够,全程都在两座城池的弓箭有效杀伤范围之内,攻击郿县的南城和安国城的北城那是自杀)。

“嘿!嘿!嚯!”“呼!嘿!嚯!”

晋军这两个月并不是只忙着拆除障碍墙,他们在后方也打造了数量极多的,高大的投石机和攻城塔楼。此刻,在前方的障碍基本清除干净后,这些大家伙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一次进攻,晋军在郿县三门一共投入了七万兵力。一时之间,人影重重,旌旗招展。战鼓擂动之声,在半空之中互相碰撞交织,竟然使得行走其间的士兵们感到地面都有了一阵阵的晃动。

“启禀将军,敌方的投石机已经进入我方投石机射程!”

此刻,郿县北门城楼上,蜀汉方的守将乃是大将军姜维之子,年仅十八岁的姜素。在接到麾下士兵的报告后,他微微一笑:“总算是来了啊。传令,北墙八十台投石机,齐射!”

“诺!”

随着姜素的发令,郿县城头上的半空中突兀而又整齐划一的出现了八十颗明亮的火球,这些火球在空中前行时,又拉出了八十根乌黑的烟带。转瞬之间,这八十颗巨大的火球就重重的落在了城墙北面二百七十到三百步的地面,在使地面抛起大量土尘的同时,也发出巨大骇人的声响。

“第一轮齐射,击毁敌投石机一架,落入人群中三十五枚。近失弹二十三枚。其余石弹均偏离甚远。”

“根据上轮射击结果,调整配重重量,调整发射角度!”

“诺!”

“都有了,第二轮齐射,放!”

“嚯~~~!”

很快的,蜀汉的士兵们又迅速的完成了第二轮的投石机发射。这一轮的战果比起前一轮来就要好得多了。当八十枚石弹再次落地的时候,城楼上的姜素清楚的看到,对方那高大的投石机被直接命中了七架。而剩下的七十多枚石弹,也全部落入了密集的人群中,给对方的士兵以很大的杀伤。

“对方的投石机射程怎么这么远?”看着本方原本有序的阵型因为大量石弹的准确打击而开始逐渐的散乱,晋军北线的前敌指挥官爰青也是一阵无奈:“命令前军跑起来,用云梯,蚁附攻城!”

使用云梯蚁附攻城,是古代攻城作战中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种方式。但却又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这一天,爰青麾下整整有两万士兵。而在城楼上的姜素一方呢?仅仅只有三千人。

虽说城下的七十台投石机大都是随军民夫在操控,但排除一定数量的专职弓箭手后,真正用于厮杀的虎步兵其实只有两千余人。所以关彝才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蚁附攻城。

“启禀少将军,敌方步兵抬着云梯向我方城墙攻来,已经进入我方弓箭射程。”

“弓箭手,射击!”

无数的弓箭从城墙上射下,但也仅仅是稍稍的迟滞了一下无边无际人群的前进速度。

虽然有无数的同袍被弓箭命中,但白袍黑甲的晋军士兵依然在拼命的向前奔跑。一方面,确实是最近两月受够了蜀汉在城外设置的水泥桩的窝囊气。另一方面则是:后方一排排司马望派来的亲卫队,都一个个拿着巨大的斧头在督战呢!

近了!终于贴近这朝思暮想的城墙了。可是这城墙怎么有点不一样?

你说这城墙高达十仗也就罢了,毕竟给了你们太多的时间来修筑嘛,这点我们认了。可是这城墙怎么不是平整的一面墙壁,而是到处都有着不规则突起的多棱面呢?

……

李十三是徐州东海人,以前是个屯田兵。三年多前,因为阳安关大败,洛阳的中军减员严重。不得已再一次大量征召地方兵进入洛阳。李十三因为身高八尺有余,一手刀法也算过得去。所以被选中进入了中军。

这三年多来,他在洛阳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军饷比以前多了三倍有余不说,还不用承担任何赋税。不光他自己免税,他的媳妇儿、子女也全都免了算赋和口赋。可以说,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是他这二十多年人生里,最为惬意的时光。

因为对现在的生活极为珍惜,所以李十三在中军的训练场上非常的努力。三年下来,他已经是一名什长,手下管着九名弟兄了。

当李十三满怀期望的想着自己的职务能不能再往上升一升的时候,大好消息传来:西蜀小寇再次入侵,洛阳中军需要进入关中作战。这对于李十三来说,无异于就是升官发财的机会啊。

结果,从去年十二月底来到长安开始,三个月过去了,一仗都没有捞到。让李十三很是郁闷了一阵子。

今天!终于能够出场了!所以战事一开,李十三就特别的兴奋。他的步履飞快,带着自己的一什士兵,冲在了大军的最前面。

城上的汉军为了追求更大的杀伤,所以石弹也好,弓箭也罢,都是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招呼。也正因为如此,冲在大军最前方的李十三部没有遭到任何攻击。所以,当他的部队来到郿县城下的时候,十个人,都是全须全尾,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来到城下,紧张的扫视了一遍附近的城墙后,李十三大吼了一声:“在这里,这里的墙壁是平直的。王老栓、马大脸,把梯子竖起来!”

“好勒!”

李十三选择竖梯的地方,是一块突出的棱堡的斜侧面,和水平城墙上到处都是尖锐的突起比起来,这一块斜侧面显得特别的光滑。所以,李十三们自然的把登墙的地方选择在了这里。

同样长达十仗的云梯在几个士兵的合力工作下,迅速的立了起来。可是这云梯刚刚立了起来,李十三还没来的及踏上去,整个云梯就朝着斜后方滑了一大截!

“怎么回事?昨晚上跑了马么?连个梯子都扶不稳?”

“不是我们的问题!”那个叫做马大脸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什长:“问题在上面!”

“上面?”

“是啊,上面的垛墙那里有古怪,居然可以滑动!梯子靠上去,稍微一用力,梯子就开始往后面滑。你也知道,这梯子长达十仗,操弄起来本就很麻烦了。这顶部居然是滑动的,这叫我们怎么弄得稳!”

是的,关大司马这段时间被关在郿县没事做,就变着花样加固城防玩。他把所有城墙的垛口外侧面,都加装了钢质滑轮……

由于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加上当年董卓又把郿县城墙的地基打得特别牢靠。所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关彝就命令自己的士兵不断把城墙加高。结果,现在郿县的城墙高达十仗!(23.1米)

晋军要想蚁附攻城,当然必须把云梯造得超过十仗。而这么长的云梯,搬运起来,相关士兵的速度就是在龟爬,一路之上不少晋军士兵都被射死了。而就算是来到城下的晋军士兵,艰难的把云梯竖立起来后也感到要稳住云梯非常的吃力。

洛阳中军是有攻城战训练科目的。但是作为训练的城墙一般也就是四五丈高,这样的城墙,云梯竖起来后,一般不需要专门派人扶助梯子。就算需要,一般两个人也就够了。可是现在,没有四个人根本就扶不住。

而且无耻的大司马还在城墙的垛口处加了滚珠滑轮……

正当李十三等人还在为了找地方架好云梯而不停寻找地方的时候,随着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兵拥挤到城墙之下,城墙上的蜀汉弓箭手们,终于结束了远程漫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城墙之下。

第二六零章 郿县防御战(五)

“启禀陈军侯,少将军传来最新命令。弓箭队停止远程漫射,对准城下敌军进行攻击!”

“知道了!”

随着一声带着浓厚湘音的洛阳官话响起,一个身高八尺两寸有余,长相凶恶,右侧上肢的肌肉明显比左侧粗隆许多的高大汉子越众而出,探出脑袋飞快的朝着城墙下面扫了一眼后再次大吼道:“兄弟们,换弓为弩,朝着咱们的左下方进行漫射!”

“嚯~~~!”

陈剑,字兴国(书友爱看书的某人本色出演)。祖籍荆州衡阳。当年其父亲作为刘备麾下的低级军官进入益州,然后被迫留了下来娶妻生子。自出生后三十年来,陈剑秉持祖训,继续为了蜀汉而奋战之外,一天到晚念兹在兹的就是要早日打回荆州,打回衡阳去。

可惜,关大司马高高在上,听不到他的声音——即便听到了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军侯的愿望就更改国策。所以,陈剑再怎么渴望回归荆州,也只能先跟着关彝参加这一次北伐。

作为一名职业军官,陈剑的临阵指挥能力是很不错的。随着他的下令,他这一部的士兵们,非常迅速的更换了弩机,然后朝着左下方的晋军士兵开始射击。

而他们射击的地方,就是李十三等人忙着架设云梯的地方。

听着头顶上方传来“嗖嗖”的破空声,李十三当然知道敌人的弓箭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墙角。他马上按照以前在洛阳中军里得到的知识开始大吼起来:“弓箭!全部贴墙躲避!我方弓箭手,还射!”

应该说,这道命令下得相对正确——如果这段城墙不是棱堡的话。

中国古代的经典城墙,一般都是东南西北四段围成一个长方形或正方形。每一段城墙都是较为平直的。

在古代城池攻守战中,进攻一方只要贴近城墙,可以说距离登上城墙就成功了一大半——由于很长一段城墙都是平直的,城墙上的防守者要攻击墙根下的进攻者,要么用滚石檑木等有限的资源(太占体积,命中率也不高,致死率更低),要么防守者冒着生命危险把半个身子伸出垛墙去朝着正下方射箭。

所以,在听到弓箭的破空声之后,李十三本能的招呼自己的弟兄紧贴城墙——和城墙成0度,墙上的弓箭手就失去了角度。要射击自己,就必须把身体探出来——本方后面的弓箭手就有了机会。

可惜,郿县现在已经不是传统的中国城墙了——它现在是棱堡。

所谓棱堡,就是在原本平直的城墙外修建许多凸出的棱形建筑——可以是实心的单纯棱形,也可以是空心的塔楼。但不管是什么东西,这些凸出棱形建筑就变相的把原本平直的城墙变成了凹形。

现在问题来了,李十三等人紧贴着城墙,这段城墙正上方的弓箭手是拿他们没办法。但是人家也不需要去解决你啊。解决你的,是在右侧棱堡突出部上面的守军啊。

“嘿嘿嘿,这些晋贼怎么这么乖?一个个整齐的趴在城墙上把背部全露出来?都有了,朝着那队背朝我军的晋贼,齐射!”

“嚯!”

紧紧贴着城墙的李十三,紧张的用手按住自己的头盔,然后尽最大可能把头仰起朝着自己的正上方打探:没有檑木滚下来的样子嘛,很……好?

正当李十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背部一阵巨大的推力汹涌而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李十三本能的回过头一看:怎么回事,自己的背上居然插了一支羽箭!是后方的弓箭手友军误伤么?

可是不对啊,误伤的话,为什么自己身边这一排同袍全都背上插了羽箭,而且其中有的人还是后脑勺中箭,看上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正在思索的当口,又一支羽箭飞驰而来,狠狠的插进了李十三的后肩。这一次,他看清了,羽箭,来自自己的右上方。

“那里的敌军弓箭手如此大胆?敢集体的把身子探出来朝我射箭?”带着这样的疑惑,李十三艰难的转过身,把头高高的仰起,然后,连续的有三根羽箭直接命中了他的面门。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带着这样的疑问,李十三永久的闭上了眼睛。

…….

高高的城墙上有了滚珠,本来要想把云梯安置稳当就很困难了。可是敌军好像并不以此为满足,还把整个城墙修得奇形怪状。然后,靠近城墙的晋军士兵,不管贴住哪面城墙,都会受到至少两个方向甚至三个方向从身后的射击。这一天,晋军的攻城士兵们像李十三这样,带着无尽的疑惑悲惨战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渐渐的,郿县城墙下战死的晋军士兵的尸体出现了堆积,城墙底部附近的地面上也逐渐的形成了粗细不一的血流……十多万晋军士兵,因为憋闷了两个月而积聚起来的士气,在如此巨大的伤亡下,逐渐的瓦解,最终,崩溃了。

不管了,不管后方是不是有督战队了,后方攻城的士兵看到前排战友大量的战死,再也没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纷纷减缓了自己的脚步。聪明的士兵干脆向着战场的两侧,寻找那些还没有被彻底清理干净的水泥墙残桩,就此蹲在那里再也不愿起来。

“铛铛铛铛……”终于,鸣金收兵的信号传来了。听到这个声音的晋军士兵,个个如蒙大赦,大家飞快的转身,朝着后方奔跑而去。

……

“哎,我们是不是打得太狠了一点?今天北墙专门负责近战的兄弟们好像连刀都没有拔出来过吧?”

“哈哈哈,陈军侯,好像是这样的呢。你的环首刀今天也没有开张吧?”

“哼,是啊,这些晋贼太不经打了。”

看了一眼城墙下方堆积厚度超过一丈的晋军尸首,姜素抬头看了看才刚刚开始西向的太阳:“这才午时刚过啊,这晋贼真是太弱了。”摇了摇头后,他又大吼道:“来人啊,派出使者,坠城而下去晋军大营,让晋国大将派出人手来清理他们阵亡士兵的尸首。”

“喏!”

“命令守城各队,马上清点物资和人员战损,我要立即去向大司马汇报。”

“喏!”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姜素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席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其实这么半天下来,晋军的此次攻城让他连一丝紧张都没有。所以这会儿身体是不累的。他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的整理一下看到棱堡这防守威力巨大的堡垒后,在他内心造成的震撼。

当初关彝下令改造郿县的时候,他和罗袭、霍在等人都表示了不解。倒是张遵、赵毅等人坚决的执行了关彝的命令。现在看来,这些复兴社老人对关彝无条件的信任是有根据的啊。

今天这一场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而且敌军都没能登上城头,所以麾下士兵的统计速度非常快。这边姜素还没有展开思路,那边他的记室就已经站了过来:“禀报少将军,今日上午一战,我北城防务段累计射出石弹三百二十颗,弓箭一万三千余只,有十五人受伤,一人阵亡,均是由城墙下方袭来的弓箭造成。至于杀敌数量,这个还真的不好计算。但粗略统计,两千人的杀伤还是有的。”

“善,那本将就去向大司马汇报了。嗯,虽说晋贼暂时退走,但也要谨防敌军迅速再来,所以尔等定要恪尽职守!”

“喏,请少将军放心。”

……

快步的走到城中心的县衙,还没进入正堂,就听见一阵爽朗的大笑,嗯,看来今日其他两段城墙也是异常轻松啊。

果然,待得进入议事厅,经过和防守东城的霍在,防守西城的罗袭一对比,姜素发现,自己这段城墙伤亡人数居然是最大的。

最夸张的是罗袭防守的这一段城墙,由于这里负责主攻的氐人部队。所以待得他们进入弓箭射程,罗袭来了一轮齐射后,敌人就全部退走了!

“呵呵呵,很好,结合子纯的报告,那么我们今天一共是消耗了七百余颗石弹,两万五千支弓箭,二十多位兄弟受伤,两人阵亡。预判杀敌数量超过五千人?很好啊!”

“我等谨为大司马贺。”

“呵呵呵,同贺,同贺啊。”

看着笑意盈盈的关彝,姜素咬了咬牙,还是提出了一个令人扫兴的问题:“大司马,今日棱堡之威我等是确切的看到了。但是末将心中也有忧虑。”

“嗯,子纯是想问,若是敌人也把他们的城池修筑成棱堡,以后我们要想攻击也是千难万难吧?”

“正是如此,大司马。我们的敌人并不蠢,就比如说马镫吧,敌人只是见识了一次,一个多月后就普遍列装部队了。相比晋贼,我国民少兵寡,若是敌人也用棱堡对付我们……”

“子纯思虑得极是!”

所以说穿越者点科技树是要很讲究的。乱搞发明出来的话,很可能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但是这棱堡嘛……

“子纯,诸位,其实棱堡这个东西在防守上虽然确实较之以前的城墙有极大的改善,但他并不是万能的。单一的棱堡并不能形成绝对的防守优势。本将既然敢把它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自然就有攻克他的办法。哎,真希望司马望发傻,在这里把关中兵团的血全都流干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去围困长安了。到了那个时候,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将最新的攻城方法!”

“我等对大司马深具信心!愿跟随大司马早日打到长安城下!”

第二六一章 异样的春耕(一)

“大王,我军的战损结果统计出来了。今日一战,失踪和阵亡的加在一起一共是六千七百余人,轻重伤一万零三百余人。”

“哎,这就又是小两万人……加上前期移除障碍的一万余人。如此要塞,就算是有百万大军,又能如何?”

看着座下如此明显散播失败情绪的荀恺,司马望连斥责的力气都没有:他也满心都是绝望啊。

多棱要塞,比起平直城墙,攻城的难度提升了无数倍。直接强攻,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虽说司马家的人除了把自己家的亲戚当人外,其他人的性命并不当回事。但是士兵们阵亡多了,到底还是不会傻傻的听命去排队送死的。再说了,就算士兵们听话,但士兵死光了,司马家去哪里称王称霸?

所以,在找到可靠的攻城办法前,蚁附攻城是不能用了。

那么,其他的攻城方法呢?地道不行,投石机由于射程不如对方,也是不行的。断绝敌人水源?人家两座城就在渭河边上,如何断绝?

目前看起来,好像只有长期围困,把敌人饿死在城里了。

要把敌人饿死,首先需要保证一条:自己的粮食比敌人多。现在,关彝在城内有一百多万石粮食打底。足够三万多人吃上两年之久。而司马望这边呢?长安库房说起来有三百万石粮食。但是他要养的人比关彝多啊。

而且,他这三百万石粮食要养的,马上就不仅仅是这接近二十万的关中军团了。

……

西元268年四月,益州,成都,大司马府。

“启禀长史,这是昨天陛下的行程报告。”

“嗯,我看看。”从来以玩世不恭的面目在人间游走的简无双简大爷在这个时候的样子若是让不了解他的人看到了,一定特别的惊讶:全神贯注,极为认真和细致。

作为穿越者,关彝对刘禅根本不抱任何幻想。所以他对皇帝的监视,一点都没有放松。以前这一块工作是马过的日常,而现在,则是简单的日常。

“嗯?嗯~~!陛下昨日又接见了谯熙?本官记得,这是陛下最近三个月里第四次接见谯熙了吧?”

“是的,简长史。第一次是去年的十二月五日,当时只是谯熙普通的拜见,持续时间只有一息。第二次是……昨天是三个月内的第四次,持续时间约莫一刻钟。”

“都说了些什么?”

“陛下身边的宦官转述过来的记录在此。但是因为这宦官不识字,说的东西不太详实。而且这一次只有这一个宦官在陛下身边,无法互证。所以……”

“哼,这个家伙仗着是大司马的大舅哥,就以为本官拿他没办法了么?去,让郤从事发个调令,然后拿到尚书台让张二叔用印,直接把这家伙发配到安定郡去做县长。”

“诺!但是长史,下官要提醒您一下,现在安定郡还不在我大汉手里。”

“就是要这样啊!他谯熙不是很有本事么?在我大汉席卷陇西的大好局势下,他就不能来一个单骑下安定么?”

“下官明白了。稍后就去办理此事。”

“嗯。”再一次非常专注的审视了一遍刘禅的日常行踪报告后,简单抬起头:“朱提王那边有什么异常没有?”

“禀长史,这是刚刚送到的朱提王日常报告。由于路途原因,这份报告是十天前的。”

“哎,朱提和成都的鸽站还是不稳定么?”

“是的,十羽信鸽传递消息,一般只有两三羽才能抵达。有时甚至一羽都没有。乌蒙家的人猜测,可能是横断山区附近,猛禽太多,导致信鸽飞越过来要冒极大的风险。所以,还是人力传递可靠一些。”

“好吧。”对于朱提王的日常,简单就不是特别上心了。毕竟,从当年在成都不敢出阵,从而被全国军民鄙视的那一刻起,刘璿的政治生命可以说就已经终结了。

接下来简单又非常认真的审阅了皇室诸人的综合报告,这一番工作下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接近午时了。

抬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简单道:“你那边还有没有特别要报告的?”

“回禀长史,今日是没有的。”

“嗯,那就这样吧。先吃饭,然后本官要午休一会儿。下午未时的时候,叫令绪过来见我。”

“诺!下官告退!”

所谓令绪,乃是裴越的表字。而裴越,则是蜀汉前任光禄勋裴隽的长子。

裴隽和现在晋帝国的尚书令裴秀一样,出自闻喜裴氏。两人的关系是:裴隽的哥哥叫裴潜,裴潜的儿子叫裴秀。晋国的裴秀管蜀汉的裴隽叫叔父,叫裴越为堂弟。

话说这裴隽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因为其姐夫被任命为益州长史,就欢欢喜喜的跟着姐夫姐姐去益州玩。结果去了那里后遇上刘焉故意派出张鲁堵塞益州和关中的交通,这就回不去了。不得已留了下来。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蜀汉内部也有闻喜裴氏的存在。

(蜀汉内部还有河内司马氏的存在呢。早年因为刘焉的关系,东州派的第一代其实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精华。)

裴隽去世得早。其长子裴越先是担任蜀汉羽林军团的督军。后来关彝开府,整个东州派最先向复兴社靠拢,裴越就此进入大司马府,做了马过麾下专管农业的典农校尉。

“属下拜见简长史,不知长史相招,有何差事派下?”

“呵呵呵,令绪来了啊,坐,请坐。”简无双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超级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了,这讲究礼仪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让一直都放荡不羁惯了的他很不适应。

但是,工作要紧嘛。所以简无双还是难得的双腿并拢,端正的把屁股放到自己的双脚后跟上:“这次请令绪过来,就是想问一问,今年的春耕差不多结束了吧?”

“长史容禀,目前我大汉除了陇西四郡和凉州两郡外,原有的二十二郡中,武都、阴平、汶山三郡是以种植冬小麦为主,所以不存在春耕的问题。剩下十九郡,大规模的春耕已经全部结束。各地秧苗的培育已经开始。到了下月中下旬,就要开始插秧了。”

“善,今年预计南方十九郡的稻田面积能有多少?”

“呃……下官查阅一下……哦,南方十九郡,预计种植水稻的田地,今年是一千九百万亩,比去年增长了四百万亩。”

“增长这么多?是因为占田令么?”

“此乃其一,还有就是大司马在前年年底从东吴搬了五万人过来。其中有四万人进入国家民册,光是这四万人,新开垦的田地就不下一百万亩。”

“很好!如此算来,今年的七月间我们至少能有两千万石粮食税收,扣除各种俸禄后,再怎么也有八百万石粮食入库。”

“是的,只要今年不发生什么大的灾害,理论上应当是如此。”

“呵呵呵,我益州到底是天府之国,遍及全国的农业灾害在我益州可没那么多。嗯,今年刚刚开始铺开的土豆种植,有多少亩?”

“呃……长史恕罪。因为此物是刚刚向全国推广,所以不少农户心存疑虑。典农衙门虽然在司闻曹的配合下组织了多轮的实地劝说,但效果不是很好。而且这东西的种植居然和水稻育秧时间冲突,所以各地农户的精力也很有限……今年三、四月间,一共种植了三百万亩的土豆。”

“呵呵呵,这个东西在我益州稍微靠南的地方,那可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啊。也就是今年兄长的命令下得晚了一点,不然南中那边去年十月开种的话,现在都收获一季了……无妨,今年春天种下去,夏天收获的时候差不多水稻也该收了,到时候那些百姓就知道,大司马拿出来的这个东西,到底是如何的惊艳!”

“呵呵呵,下官也对此很是期待呢。这东西产量如何下官不知道,但下官知道的是,这东西不挑地,什么山区、沙地都能种。如果真如长史所言产量极高的话。最多明年,我大汉的耕地面积可以翻倍!”

“你会看到的。我家兄长说,大汉的耕地面积,即便只是现有的二十二郡,只要人力足够,就算开出一亿亩的耕地也不用奇怪。”

看了看嘴巴大得可以塞下鸡蛋的裴越,简单笑了笑,另外起了一个话题:“此次我国北伐,抽调了大约十万民夫,各地的春耕没有什么劳力不足的问题吧?”

“还好,大司马和大将军都是体恤百姓的人,到了今年的二月间,就放回了大量的随军民夫返乡。所以只是有的地方春耕的时间晚了一点,其他的倒是无碍。”

“那就好啊。嗯,对了,孔硕(王颀)那边你去看了没有?”

“下官本来计划今年二月那边开始培育秧苗的时候就过去,但王从事说现在都是秧苗,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叫下官今年七月收获前赶到就可以了。”

“嘿嘿嘿,这个王孔硕,还真是小孩子脾气。这宝贝还要藏起来么?哎,说起来,这土豆到底还是有很多不足的,本官以前曾经试着连续一个月把土豆当主粮,结果各种不舒服。所以这东西也就是能果腹用。真要我大汉人人都吃好饭,还要看孔硕那边的成绩啊!”

第二六二章 异样的春耕(二)

说起来,从西元265年的十月关彝把王颀忽悠在南中扎根开始,截止到今日,王颀已经在南中以及南中之南晃悠了两年多的时间了。

对于汉族这个早年侵略性极强,战斗力极其彪悍的凶残民族来说,哪里的土地适宜耕种,一般都是会收进来的。从黄河到长江,从长江到珠江,只要适合农耕,管你那块土地上有什么原住民,要么赶走,要么同化,之后大中华就开始在那里种地,从此之后,这里就是华夏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

在东亚大陆,中南半岛对于汉民族来说真的是个例外。

这里土地肥沃,河流众多,气候温暖湿润,一年至少可以种两季水稻,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种三季。但汉民族最多把手伸到中南半岛的北端,之后再往南走就是千难万难。

究其原因,一是路程远,二是环境差,三就是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主体民族京族是个战斗力也很彪悍的民族。至少在现代越南的史书上,抗击“北虏”并且大胜的记载比比皆是……

(中南半岛早期的历史缺乏可靠记述,比如柬埔寨这地方以前的文化人都是用一种树叶做文字载体,完全无法长时间保存。所以京族到底何时成为中南半岛优势民族还不好讲。)

两年半前,王颀被关彝那句青史留名忽悠得热血沸腾。关彝回转成都后不久他就组织了一支队伍顺着澜沧江南下。结果因为不熟悉水文地理,在汹涌的澜沧江里差点喂了鱼虾。随行一百余人的队伍,失踪,淹死了七十余人。

第二年,认真做了准备的王颀再次组织了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南下。这一次倒是到了澜沧江的下游,来到了水域面积无边无际的洞里萨湖附近。结果被这里的蚊虫叮咬后,三百余人集体打摆子(疟疾),大量的探险队员病死,而王颀本人也差点死在了那里。

这一次无功而返后,王颀痛定思痛,重新放下身段,向周边的南中土著学习各种在密林中生活的经验。关彝在成都也经常写信给予指导。到了西元267年,随着马义那边的玉石挖掘终于取得丰硕成果,越来越多的南中人前来投奔的时候。王颀在马义的帮助下,再一次组织起五百余人的探险队南下。

这一次南下非常顺利,一行人很快来到洞里萨湖。然后王颀终于发现:这洞里萨湖不过是湄公河暴涨的时候一个倒灌形成的天然的蓄洪场所。真正的湄公河其实是在另一个方向。然后他们又调转方向,继续朝着湄公河下游前进。最终在接近湄公河出海口的地方,看到了一大片稻田。

所谓占城稻,乃是占城地区(中南半岛南部)的人民,经历了上千年的选种育种才人工培育出来的优质稻种。所以在王颀这个时代,占城稻啥的是没有的。但是关彝和王颀需要的并不是已经培育成熟的占城稻,而是需要这里的,具备着和蜀汉内地的稻种有着明显差异的稻种。

蜀汉的稻种,口感好,产量低,不耐寒又不耐旱,精贵得很。而在关彝看来,在大家都吃不饱饭的时候伺候这样的稻种那纯属矫情。所以他的目标就是:口感无所谓,产量高就好,要是还耐旱就更好——至于耐寒,这个就不奢望了。那是以后在北海道去找到新的抗寒稻种后才能实现的事情。

而中南半岛的原始稻种,很能满足这样的需求。

所以这一次,王颀成功了。

时间来到西元268年的2月,回到永昌郡不韦县的王颀开始用新的稻种培育秧苗。到了这一年的三月,秧苗已经全部长成,他就开始试着插秧了。

“土地都丈量好了吧?”

“回王从事的话,都再三测量过了。全部都是难得的平整土地,一共是四亩。土质也全都是一样的。”

“善,那就开始吧。”王颀说完这句话,就开始脱外套、挽裤脚。

听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马义这下子坐不住了:“孔硕兄,您真的要下田插秧?”

“理当如此嘛,我等既然已经是复兴社的股东,当然要学习孙定烈,只要是自己分管的这一块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躬行前些日子不也是亲自下矿井挖矿么?”

“这不一样的,马义毕竟不到三十岁嘛。”

“呵呵,躬行是欺负我老?要不这样,咱们都下田去,看看谁插得好?”

“呃,好吧。左右,快来帮我卸甲。”

现在永昌郡官职最大的两位都做出下田插秧的架势了,剩下的什么永昌太守、不韦县长啥的该怎么做,还要教吗?

一群官员嘻嘻哈哈的提起裤脚下了田,不少人刚一下田干脆就栽倒在田里起不来了,看得王颀一阵火大:“去去去,都滚上田垄去。不要来给本官添乱。”

然后他转过头,看到在水田里站的稳稳的马义,总算是眉头舒展了一些:“躬行,开始吧。”

“善!”

然后两个人就真的像一个老农一般在水田里开始插秧了。

“孔硕兄,这四亩地你是如何安排的?”

“嗯,两亩新稻种,一亩成都平原的籼稻,一亩南中的糯稻。成都稻和南中稻我都是精挑细选的产量最高的稻种。成都稻这边,巅峰产值是一季每亩六石,南中稻是四石半。”

“兄长去交趾那边找到稻种的时候是七月份吧?有没有就地计算一下新稻种的亩产?”

“嘿!怎么可能。那个地方的土著凶残得紧,看到我们拨弄他们的稻田,个个拿着木耙、镰刀啥的就杀过来了。我们这边言语又不通,根本无法解释。所以抢割了大约两三分地的水稻就上船撤了。不过后来在船上我们估算了一下,新稻种一分地的产量大约是七升到八升的样子。”

“嘶,这么说,亩产八石?”

“难说。我看那些交趾的土著根本不懂什么叫精耕细作。这新稻在我的手上,我想冲击下亩产十石。”

“兄长大志向啊!小弟佩服!若是真能普遍实现亩产十石,那我大汉必将彻底摆脱缺粮之苦。”

“哎,但愿如此吧。说起来,贤弟你那边也不错啊。前些日子你送给我家夫人的翡翠套装我看到了,端的是晶莹剔透,让人极为迷恋。这可是将来我大汉新的财源啊。话说,你怎么还一直在存货?”

“没办法啊,大司马的意思是,翡翠玉也好,各种宝石也罢,都要在本次北伐彻底结束后才能公诸于世。不过小弟也能理解哪,雍凉那一块地面,不比我们益州简单多少,不,应该是更复杂。”

“嗯,为兄早年在陇西做太守,确实深有同感。世家、异族……都是很难处理的。再加上这些年雍凉总是旱灾并着蝗灾,都没有哪个年份算得上是丰年。”

“所以兄长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才是意义重大啊!这些年来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大汉要复兴,关键就两项,一,人口。二,粮食。至于其他的,不过是为了迅速增加这两项的数量所做的种种辅助罢了。”

“……躬行此言,可算是抓住了要害。我观大司马从涪陵起家以来的种种事迹,无一不是围绕着人口和粮食来做文章。”

“所以啊,对了,兄长,这些年你在交趾,那地方听你说起来除了山高林密,蚊虫肆掠,疫病多了点以外,可是河流纵横,气候温暖,非常适宜耕种啊。你说我大汉拿下雍凉之后,能不能掉头南顾呢?”

“嘶,这个啊。贤弟,这交趾呢,除了紧邻吴国的北端地界有类似于今日南中的酋长统帅外,更南的地方简直就是一片蒙昧。那洞里萨湖周围的土著倒是相当的温驯友好,真正沿湄公河两岸居住的土著,可是凶悍得紧。而且这地方到底是疫病太多,我们要想统治这里,需要耗费的力气可就太大了。在愚兄看来,这不是我们大汉现在的国力可以负担的。”

第二六三章 异样的春耕(三)

西元268年东吴的春耕,对于这块地方的老百姓来说,明显的感受到了不同。

不管是国家掌控的自耕农,还是在各大世家庄园内劳作的农奴,在这一年的二月,春寒料峭的时候。就被各级官员或管家催促着下了田。而且和以前国家对自耕农的春耕只组织、不监督的惯例比起来。在这一年,东吴以前普遍慵懒无为的地方官们,纷纷亲自来到田垄之间,催促着百姓们加快耕地速度,尽快的完成育秧、插秧的工作。

这样的举动,其实老百姓非常的反感。

古代农业生产,很大程度上是靠天吃饭。每年春天的温度、雨水、风向什么的,都决定着春耕开始的时间。所以每年春耕开始与结束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前后走展十几天也实属正常。哪有像你们这样用行政命令规定哪天开始耕地,哪天开始育秧的?

对于东吴底层的亲民官来说,他们也是一肚子苦水:我们这些基层官员虽说基本不亲自种地,但好歹天天看着大家种地的嘛。怎么会不知道春耕这玩意不能和老天爷对着干的道理呢?但是我们也没得办法啊!皇帝陛下可是下了死命令,三月十五日之前必须完成插秧,然后四月前各路大军的随军民夫要全部到位。四月十日前必须发兵——也就是说,既不能影响春耕。也不能影响随军民夫的抽调!

如果东吴现在还是景皇帝在位就好了——这是近段时间以来,所有东吴基层官员内心的共同念想。

可惜,孙休已经挂了很多年哪,他的几个儿子也全都死光了。所以大家也就只能是念想一下了。接下来,大家还是得鼓足精神拼命工作,以此来应对那位脾气不怎么好的皇帝。

三月二十日,建业皇宫。

“启奏陛下,根据各地地方官员上交的报告,各地春耕已经基本结束。可以进行军事动员了。”

“这么快?下面的官员们不会因为害怕朕追究他们的责任,强行驱使百姓,违反时令进行春耕吧?”

作为一个青少年时期苦过很多年的皇帝,孙皓并不是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相反,他可以说是东吴历代皇帝里最了解农业生产、最体恤百姓的了。可惜,到底是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又被赶出了朝堂。终究是对官僚这种生物认识不够深刻:他就不想想,你一道尽快完成春耕和随军民夫动员,完不成就要追责的命令下去。再加上你上位这些年那种雷厉风行,一言不合就抄家的脾气。哪个官员敢真正的按照农时来安排春耕?

当然,对于东吴的大臣们来说,现在他们对这位皇帝也是挺害怕的。所以他们也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说太多。

“陛下,个别郡县催逼百姓急了一点的事情是有的。但基本都契合农时。”

说这话的是右丞相万彧。这一年年初,左丞相陆凯陆敬风病倒了——陆丞相这一年都七十一了,看这个样子,这场病,他是扛不过去了。

“嗯,好吧。那么下一个议题,北伐。顺民?”

“诺,陛下,各位上官。去年十月初,西蜀出兵十二万北伐。目前典校收集并且确认的消息如下:一、西蜀此次北伐兵分两路。姜伯约走陇西,关子丰走关中。二、姜伯约那一路,已经全歼晋国陇西胡奋军团,胡奋、王深被羌人斩杀,文鸯兄弟降蜀。西蜀已经掌控住了街亭这个战略要点。晋国的大司马石苞被堵在秦川不得寸进。陇西四郡和凉州已经落入西蜀掌控。三、关子丰那一路,在拿下郿县后就一直驻守在那里。现在被晋军十五万大军团团围困住。不过按照最近的战况来看,除非郿县的粮食被吃干净,否则不会被晋军用武力攻陷。四、目前晋国在洛阳的中军只剩下了八万,而且其中三万是新兵或者刚刚从州郡抽出来的。五、晋国荆州军现在只有四万,另有一万多中军陷在上庸三郡。六、晋国扬州军现在仍有八万,但其后方的徐州军团已经近似于无。七、在西蜀的本次北伐中,水泥的应用非常广泛。郿县外墙的改造被证明对防守方极为有利。我国已经向西蜀提出获取水泥生产方法的要求,但被西蜀明确拒绝了。非但如此,连购买意向也被拒绝。八、现在晋国的合肥、寿春、襄阳等主要城池,都在仿效郿县进行外墙改造。但因为没有水泥,所以夯土筑墙的速度极慢。预计没有半年无法完工……下官汇报完毕。”

王诚讲完后,殿上众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钟会开口道:“顺民,明着拿不到水泥,暗着来呢?”

王诚一阵苦笑:“尚书令,已经探明水泥的主产地就是西蜀的涪陵郡。但是那里的工坊守卫及其严格。新任的涪陵太守张微,虽然理民的能力不如以前的陈伯玉,但在军略上颇得乃父真传。最近几个月,下官组织了典校、无难、解烦、绕帐的精锐通过武陵郡进入涪陵郡想要绑几个工匠出来,结果一进入涪陵郡地界就遭到各个山寨的蛮人盘问,稍不注意就遭到围剿……这些年,涪陵郡的民生已经被关子丰和陈伯玉做得极好了,当地的蛮族全都是涪陵郡的死忠……”

“原来如此,顺民辛苦了。”

“不敢,事情没有办好,还折损了不少精锐。王诚羞愧难当。”

“罢了。”到底是陪伴自己几十年的亲信,孙皓在这个事情并不准备追究什么:“水泥这些东西,终究是辅助之物。若是我大吴的军队野战能力出众,要不要它又有何妨。嗯,右大司马,说说你的方略吧。”

“诺,陛下,诸位同僚。本次我大吴的北伐,预计出动兵力一共是二十万。其中扬州方向十五万,荆州方向五万。另外配置十万随军民夫。这一次北伐,主攻方向当然是晋国的合肥城,拿下这里并有效防守住,是本次北伐的最低目标。如果战事顺利,扬州方向是继续北进,但无论如何,寿春是本次北伐东线的终点。而荆州方向,只是辅助进攻,所以拿下襄阳就是胜利!”

“嗯,右大司马本次北伐,预计持续时间多久?需要多少钱粮?”

“陛下,臣准备四月初出兵,十月底天气彻底转寒前收兵,一共持续半年。需要的粮食嘛,算上路途中搬运的损耗,扬州这边,至少需要两百万石粮食,荆州那边至少八十万石。至于钱,二十亿足够了。”

“呵呵呵,右大司马还真是体谅朕的难处啊。不过,朕怎么可能亏待自己的将士呢。这样吧,粮食,朕先给你准备五百万石,钱,三十亿!嗯,文彬,你那里没有问题吧?”

“呵呵呵,岂敢因为彧一人而耽误军国大事。陛下、右大司马请放心,国库撑得住!”

“如何,右大司马,这点军资可还满意?如果不够的话,朕从少府那边调拨更多的钱粮给你。”

“啊?!足够了,足够了!老臣多谢陛下!”

“右大司马不必如此,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嘛。哎,前些时日朕收到左大司马的来信,说是他身染重病,已经一个多月下不了床……国家现在还未解决生存危机,作为朝廷栋梁的大将们却一个个身体欠佳,朕这心里啊……右大司马此去,还请将惜身体。朕的耐心很好,半年打不下合肥就再打半年就是了!粮食五百万不够,就再从府库里调拨就是了。总之,大军在外,朕就把一切托付给右大司马了!”

“陛下!”已经感动得面目通红的丁奉双膝重重跪地:“老臣真的确信了!陛下就是桓王再生!得遇此等明主,老臣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请陛下放心,此次北伐,合肥必克!”

“善,朕在建业静候右大司马捷报!”

……

西元268年四月十日,东吴右大司马丁奉在江北的东关,新任的东吴上大将军陆抗在西陵,同时誓师北伐!

第二六四章 异样的春耕(四)

西元268年四月初五,洛阳皇宫。

从去年的十月初西蜀入寇以来,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

四十年前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是蜀汉以前所有北伐声势最大的一次,但其持续时间也只有半年吧。

现在,半年了,可是关子丰那个无耻背盟之徒还赖在郿县不肯走。收复陇西的日子也遥遥无期。算上胡奋丢掉的那五万人,晋国已经陆陆续续的投进去二十多万人了,还前所未有的借重了异族的军队——这么搞是要在后来付出代价的!

多年以来,异族之所以在诸夏国家的正规军面前不堪一击,主要的原因就是武器代差和军队无组织。要是让这些异族的军队在战争中弥补上了这两点,就算这一次大战胜利了,将来要想镇住这些异族,需要花费的力气可是成倍于以前!

晋国上下并不是看不到这个隐患,可是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石苞被姜维拖住不敢南下指挥,郿县城外的司马望一天到晚的叫苦,要钱,要粮食,要兵。可是国家的力量因为这场战争已经被催动到了极致!没看到洛阳与长安之间,搬运粮食的队伍绵延不绝么?抽调这么多的民夫随军,不要说关中了,就是洛阳这边的春耕也出了大问题!

“陛下,以上就是今年春耕情况的报告。总的来说,由于司州地方抽掉了三万民夫从军,导致河南尹的春耕受到了影响,翻耕的田地比去年少了一成多。而青徐两州由于大量屯田兵被抽调进关中和洛阳,翻耕土地更是少了三成。此外为了让南匈奴出兵,我们又在并州让出了十万亩土地给他们做牧场……综上,今年秋收的时候,国家的收入总体大概要少一成。”

“哎……”当了皇帝从未开心过的司马炎,这一年才三十二岁,可是两鬓都开始出现白发了:“现在国家粮食库存有多少啊?”

“回陛下,除去增拨给关中、荆州前后五百万石粮食之外,关东这边,洛阳、许昌的粮库还有四百万石存粮。邺城有一百五十万石。下邳有二百万石。加上其他各郡郡治所在的库存,一共是八百三十万石。”

“关中和荆州军团的存粮如果现在停止增加,他们能维持多久?”

“呃……光是供应军队,一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节约点两年都没问题。但是……”

“但是?”

“但是关中今年春天大旱,当地官员报告,今年关中春耕翻土的时候全是扬尘,种子播下去之后难生秧苗。估计关中今年秋天又要减收。”

“哎,外敌入侵,老天也不赏脸。这……”

下面的话司马炎不说了,做大臣的也没法接:按照天人感应学说,老天爷这么不给你面子,不就是说晋国这个国家他老人家不喜欢吗?

所以,必须再开一个新的话题。

但是书房里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身穿浅色官服的低级官员就匆匆的弯腰趋步而来:“陛下,琅琊王急报!”

听到这五个字的司马炎一个脚步不稳,差点就摔倒了。

琅琊王司马伷,这会儿坐镇寿春,是晋帝国的扬州兵团司令官,他的急报意味着什么,还用问吗?!

果然,打开奏表,一股焦虑不安的情绪就扑面而来:“臣伷急报陛下,三月二十日,东吴江北三郡突然涌入大量士兵。同时无数重车亦自江南登船,于江北卸下。扬州之进奏曹拼死打探,探明重车所载皆为粮草。我朝置于东吴朝堂之暗子亦已证实,东吴伪朝已经达成定议,将于四月十日出兵入寇!臣忝为镇南大将军,坐镇国家之东南,若吴寇来犯,定然奋战到底。然,扬州兵团,满员只有八万余人,后方青徐军团已经全部抽调,故而有后继无力之感。而据进奏曹消息,吴寇此次发兵不下二十万,如此事为实,则臣无半点胜算……恳请陛下早日调发中军来援,臣伷泣血叩首!”

虽然早有预感,不过内心多少存了一点希望。但是现在,希望破灭了。

说起来,汉、吴两国虽为同盟,但以前对曹魏作战的时候,很少有同时入场作战的。究其原因,蜀汉方面是国力弱小,经不起长期的消耗战。东吴方面则是世家太扯后腿。一般情况都是蜀汉这边都撤兵了,东吴方面还没有准备好。这样的时间差,足够曹魏中军打完这头再去按另一头。更不用说蜀汉方面自从诸葛亮去世后,国力迅速衰落,姜维的北伐基本都是雍凉兵团就可以挡住,极少惊动洛阳中军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蜀汉的持久力明显增强,东吴的执行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昔年诸葛亮和孙权一直梦寐以求的局面终于出现:双方同时投入重兵,让北方的中原政权顾此失彼!

“哎……”长叹了一口气,司马炎颓然的坐下:“都议一议吧,吴狗入侵,如何应对?”

短暂的沉默后,裴秀站了出来:“陛下,吴狗入侵,决然不会是扬州这一路。荆州那边也一样会有军情,想来奏报之日,就在最近几天。”

“嗯。”对这个问题大家都没有疑问,司马炎缓缓点头道:“尚书令请接着说下去。”

“谢陛下。陛下,荆州方面,虽然兵力较少,但是有玄冲(王浑)、叔子(羊祜)在。我料吴狗必无所作为。但为求稳妥,陛下可下旨在上庸的大将军,让他暂缓清剿魏逆余党,先率军后撤到南乡郡的筑阳。这个地方交通便利,既能锁住上庸三郡的出口,也能对襄阳及时进行支援。如此,可保襄阳无虞。而只要襄阳不丢,吴狗是不敢继续北进的。”

“准奏!茂先,立即给大将军拟旨。就按尚书令说的办。”

“遵旨!”

“尚书令,如此,荆州算是稳住了,但是扬州呢?朕虽然不知兵,但也清楚那里才是吴狗的主攻方向。”

“陛下所言精当。陛下,扬州的兵力虽然只有八万,但淮南一线,我大晋的坚城要塞可谓密布无数。吴狗的国力,顶天投入二十万人,就这点人,想要一个个要塞的敲下来再北进,是决然不够的。所以吴狗的方略无非是猬集重兵攻击合肥。我大晋现在西线尚未打开局面,故而在东线只能以防守为主。所以正好用合肥坚城,来消耗敌人的锐气。故而陛下只要一员善守之将坐镇合肥,当可高枕无忧!”

“尚书令可有人选?”

“有!平北将军,幽州刺史卫灌卫伯玉。此人虽然跟随钟会伐蜀大败而还。但战败之责主要不在其人,而且卫伯玉这些年在北境,恩威并施,使得北方的鲜卑始终不能对我大晋造成威胁。有此人坐镇合肥,只要粮食足够,可保合肥两年无虞!”

“善,茂先,立刻按照尚书令的意思再拟旨意。嗯,尚书令,请继续。”

“陛下,守城第一要务,就是不能单纯死守。要让守城将士心存希望。也就是说,固守的城池外面一定要有一支有力的援军时刻待命。比如玄冲守襄阳,旁边就有大将军的部队呼应。所以伯玉守合肥,陛下也应该派遣一员猛将,率领精锐骑兵驻扎在合肥旁边。如此,合肥守军的士气才会不坠,才能长期坚持。”

“善于统帅骑兵的猛将啊……尚书令可有人选?”

“有的。陛下,臣举荐东光孟观孟叔时领兵,此子虽然去年才刚刚加冠,但兵法韬略乃至武艺,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呵呵呵,孟家的虎子啊。此人朕也是知晓的。善,那就派他去吧。嗯,洛阳中军抽调一万骑兵给他应该够了吧?”

“足够了!”

“善!”刚才咋然一听到东吴即将入侵的消息,司马炎差点没哭出来。可是这会儿听裴秀这么一分析,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洛阳这边只需要投入一万援军就够了?

“呃……尚书令,洛阳这边真的只需要一万援军就够了?需知西蜀那边十二万人,我方前后投入兵力二十五六万,即便如此仍然让蜀贼嚣张一时。可这吴狗,到底是可以动员二十万以上兵力的国家,如此应对,会不会有些托大?”

“呵呵呵,陛下不必担心。蜀贼和吴狗完全不同。于蜀贼而言,不拿下雍凉,则迟早是坐困而亡。所以蜀贼入寇是为了求生存。而吴狗呢?其辖下地广人稀,那里的世家、大臣主要想的就是如何占据更多的土地和更多的人口。寇犯我大晋和抢占无主良田比起来,显然是后者要轻松得多。所以吴狗的入寇,更多的是东吴伪帝的个人意愿。这个问题不解决,不管东吴的伪帝多么励精图治,吴狗的战斗力都不值一提。所以陛下,即便吴狗来势汹汹,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忧。”

“善!那就按照尚书令的意见办吧。嗯,尚书令还有什么要说的?”

司马炎这句话出口后,裴秀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狠狠一咬牙:“陛下,臣请陛下明确权责。现在,关中有大司马和义阳王,虽然陛下明确指示大司马总掌关中,但现在大司马手下的直辖兵力却不足义阳王三分之一。此外荆州有大将军和汝南王。扬州那边,卫伯玉去了之后如何与琅琊王相处。这些,陛下都要早作决断!”

第二六五章 蝗灾如约至

“四个霸!”

“哼哼,四个霸有啥了不起的?四个王!”

“咦?今天看来是赢定了啊,四个皇!”

“方伯,你傻了吗?这把是子丰当大户啊。你怎么打我?”

“嗨!万年兄,安心哪。我手里就一张牌了,这里炸了,可以翻翻啊。嘿嘿嘿,子丰,按你说的,三番了哦。”

“切~!我手里没点东西怎么会抓大户?你没注意到牌桌上现在一张神都没有么?不好意思得很啊,两张神都在我手里。神炸!连牌。哈哈哈哈,四番,给钱给钱!”

“哎,完了完了,霍方伯,你是故意给你家大司马送钱吧?一张神都没现你也敢打四个皇?”

“哪有的事!万年兄,一百钱的底,这才几把啊?不算刚才那一把,我可是已经输了两千钱进去了啊!”

时间已经来到西元268年的五月中旬,在这一年的四月初司马望发动大军全面攻城一次后。晋军之后再也没有发动大的进攻。百无聊奈的关彝为了打发时间,同时也避免士气低迷,提前把“斗地主”这个大杀器给拿了出来。

当然了,既然是穿越者,那这个纸牌里什么J/Q/K/A啥的就没有了。在穿越者的纸牌里,J是将,颇、牧、起、翦。Q是美女,褒姒、西施、妲己、是霸主,齐桓、楚庄、晋文、是王者,尧、舜、禹、汤。2是皇帝,始皇、高祖、武帝、光武。再上面则是两张神牌:炎帝、黄帝。

嗯,是的,这副牌最小的数字是3。而且这种玩法也不叫斗地主。而是“杀大户”。

这个时代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匮乏了,所以关彝把这后世风靡全国的斗地主拿出来后,一时之间全军上下都迷恋上了这玩意,其威力之大,连事先早有心理准备的关彝也惊讶不已。最后搞得关彝不得不连下严令:当值军官、士兵严禁打牌,违者斩首。下值的也必须准点睡觉,不准熬夜打牌,违者重罚。并且派出姜素担任纠风官,真的杀掉几个人之后。这股全军杀大户的热潮才算规范了一些。

趁着洗牌的当儿,齐万年说道:“大司马这个博戏确实有意思,简单易上手,变化却是无穷,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别的不说,现在李家父子四人,没事就关在帐篷里玩这个。前天清晨我过去,看见他们又玩了一个通宵……”

是的,由于李慕父子率军负责“围堵”郿县的西侧通道。所以关彝原本预计的内外消息断绝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发生。现在他端坐在郿县城内,一样的可以和外面保持非常通畅的联系。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一般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都是齐万年来回口述,尽量避免随身携带信件罢了。

“嗯,说起来,东吴发兵已经有一阵子了吧?现在战况如何?”

“嘿嘿,你家司闻曹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前天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就把十天前的战报送来了。嗯,扬州那边,丁承渊已经把合肥围得水泄不通,开始了全面攻打。不过合肥毕竟是内外三重城墙的坚城,不是那么好拿下来的。至于荆州方面,陆幼节真是奇才,他居然没有率兵直扑襄阳,反而绕开襄阳北上筑阳,差一点点就把陈骞给关在上庸的群山里。”

“差一点点?”

“是啊,就差一点点,陈骞只比他早两个时辰进入筑阳县城。”

“哎,可惜了。不过也好,以晋国那位傻皇帝的性子,是信赖自家人远超过名臣猛将的。所以陈骞没有被关住,迟早会因为荆州战区的指挥权和司马亮发生矛盾。到时候陆幼节还是有机会的。”

“大司马说的倒也是。另外我这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要向大司马报告。”

“很重要?你这厮,既然你都知道很重要了,刚才为啥来了之后还说先玩几把?”

“哎,瘾头上来了嘛。你知道,为了防止司马望知道我们氐人和你们互通消息。这杀大户的博戏,我也只敢教给李慕父子。他们呢,又不敢外传……可是这玩意要三个人才能玩啊!”

“切,我当是何事。待会我教你玩梭哈。那玩意很多人都可以一起玩。好了,说正事。”

“好吧,嗯,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大司马您知道我们氐人呢,是分很多部族的。其中有一支符氏部族,长期生活在安定郡。他们昨天才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接应到曹魏梁王曹悌了。”

“哦,我大汉司闻曹的兄弟还剩多少?”

“大司马这句话,可是多少人愿意为您效死的根源所在啊。”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后,齐万年脸色一暗:“情况很不好,只剩下了七个兄弟。原先领头的黎启也死在了太行山上。”

“哎,为了这个傀儡,居然折了二十四个兄弟。不,是二十五个,邓兄弟也死得很壮烈啊!”

“求仁得仁而已。大司马不必过于介怀。好叫大司马得知,李家和符家关系不太好,所以说不得,齐某明日还要亲自往安定郡走一趟。到时候大司马可要调拨一队精锐给我以防意外。”

“是这个道理,方伯,此事你马上去安排一下。”

“诺。”

三个人这边刚刚敲定相关事宜,霍在还没来得及起身,姜素就跌跌撞撞,满脸惊恐的闯了进来:“叔父大人!请快快到城楼一观!”

“何事?晋军攻城了?”

“不是,是蝗……蝗虫!”

终于来了啊!西元268年,席卷关中的大蝗灾,如约而至!

四五月之交的时候,关中各地的农民惊恐的发现,自家的田地里,出现了无数的跳蝻。这一幕的出现,让那些有着丰富种田经验的老农们纷纷肝胆俱裂:此乃蝗虫之幼虫!如此高密度的跳蝻,不出一月,蝗灾必现!

果不其然,跳蝻在大量啃食即将成熟的冬小麦和还在生长的春小麦后,迅速完成多次蜕皮,最后振翅一飞!遮天蔽日的蝗灾就此出现!

于是,在这一年的五月,远在洛阳的司马炎的案头上,各种加急奏章差点就把皇帝陛下给淹没了。

“臣安定郡太守急报!五月七日,临泾城外爆发蝗灾!百万飞蝗,遮天蔽日,如狂风席卷沙丘,其声势若雷!蝗群落地之势,犹如漫天黄雪!临泾城南数万亩青色麦苗,瞬间变为黄色!至臣信使出发之日,临泾城外数万亩春小麦麦田,已全然不见!今年临泾城之春小麦,颗粒无收矣!又,蝗群已经南下,臣已通知南路各郡!”

“臣新平郡太守急报!五月八日,新平郡爆发蝗灾!飞蝗阵势长达三十余里,宽十余里,飞蝗临近,白昼变为黄昏。飞蝗密度极高,一旦落地,麦苗、树枝、道路均已不见……至属下信使出发之日,漆县县城外方圆二十里之麦田已然尽毁!飞蝗已振翅向南,臣已派出信使急报南路各郡!”

“臣冯翊郡太守急报!五月十日,飞蝗进入冯翊郡!毁坏麦田无数!飞蝗落地,满地草黄!五丈之外,各人彼此不能互辨!飞蝗在吾临晋城内降落,各家各户,灶台、床铺、案几,均为飞蝗铺满!全城军民,人心惶恐,惊叹、恐慌、哀嚎、拜伏者,此起彼伏!”

“臣抚夷护军校尉急报。飞蝗进入臣之辖境。所过之处,麦田、牧草尽皆不见。境内异族,人心惶惶。若无粮食赈济、大军弹压。臣恐有不忍言之事!”

“臣长安监军杜预急报……飞蝗啃食麦田,即将收割之冬小麦尽皆损毁。民心大沮!惶惶不知若何者不知凡几!悬梁自尽者有之!投水自尽者有之!臣之治内,原本民风淳朴之长安,抢劫、偷盗、杀戮案件频发!民心已然近乎崩溃矣……”

“臣京兆尹急报……麦田尽毁,粮价飞升!京兆之内,粮贩趁此囤积粮食,坐地涨价!自臣信使出发之日,本地粮价已从一月前之一百钱一石暴涨至四百八十钱一石!臣虽打开京兆府库平卖粮食,无奈百姓恐慌,争相抢购,臣难以为继矣!”

“臣征西大将军司马望急报!飞蝗铺天蔽日落入军营,啃食军粮。至臣发报之日,随军三十万石军粮,已然丢失大半!臣之所部,大半兵源来自关中。关中蝗灾,士兵皆心忧家中老幼妇孺。故而全军士气骤降!臣恳请陛下早日于洛阳发粮赈灾!稳定军心、民心!”

第二六六章 皇后的力量

蝗者,虫族之皇也。这小东西之所以能被中华的先祖冠以此名,当然是因为他对于农耕民族的杀伤力在虫族中属于至强。

强在哪里?不挑食。管你什么水稻小麦牧草乃至野菜,只要蝗群一过,一切都化为乌有。让受灾地区的人类、牲畜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东亚大陆这块最适宜农耕的土地上,当然也是各种农业灾害发生得最频繁的。对于蝗虫来说,中国全国各地都有。但要形成蝗灾,一般都是在中国北方。

究其原因,根源还在于雨水。

蝗虫一般喜欢在有一定水分,但又比较干燥,而且表面没有植被的土地上产卵。如果一个地方前一年的夏秋两季雨水偏少,江河湖泊水位下降,岸边形成大量的滩涂后。就会为蝗虫的大量繁殖提供极好的环境。

如果运气再差一点,头一年的冬天没有下雪或者雪水较少,导致土地里的蝗虫卵绝大多数安然过冬。那么到了春天,大量的跳蝻就会从土层下面汹涌而出。

如果运气还差一点,当年的春天雨水也较少,导致农作物的含水量较低的话。这对于跳蝻来说就是最好的食物。它们会迅速的完成变态生长,最后展翅一飞!遮天盖地,数以亿计的蝗群就此形成!

很遗憾,西元267年到268年关中地区的气候,简直就是给蝗虫准备的。条条符合!

这玩意儿会飞,吃完一地就去下一地,所以根本无法限制受灾范围。此时的百姓、官员也不清楚蝗灾发生的原因,更多的认为这是老天爷发怒,让蝗神派出他的子民们对其进行惩罚。所以灭杀蝗虫这个观念在此时也是没有的——再说了,蝗灾一旦形成,就是想灭也难。

因此,蝗灾出现,在这个时代,往往意味着一个地方的收成彻底归零。

而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史书上写得很清楚,268—270年,关中地区连续三年大旱。所谓旱极必蝗,旱灾之后往往伴随蝗灾。这直接导致了关中的异族大叛乱。

而在现在这个位面嘛……

司马炎颓然而没有形象的坐在皇宫大殿内的台阶上,头埋在双膝之上,双手抱着脑袋,全身不停的抽搐,间或的,还能听到一阵阵极为克制的微弱哭泣声。

大朝会已经散了,现在大殿角落里的几个宦官看到皇帝陛下这个样子在心有戚戚焉的同时也忍不住全身发抖:待会陛下清醒了,发现我们看到了他这幅模样,会不会要杀了我们灭口?

你说这些朝廷的大臣们怎么这么混账呢?吴、蜀入寇,关中大灾。国家都这么多事情了,你们怎么还尽给陛下添乱呢?

在刚才的大朝会上,针对关中地区爆发的蝗灾。裴秀、贾充一党,杨骏兄弟一党。双方又开撕了。裴、贾要求立即调拨粮食去关中赈灾,以此稳定军心民心。杨骏却说现在国家库存极少,如果抽调大量粮食进入关中,在秋收之前如果关东这边也出了问题无法应对。

裴秀说你不去赈灾总要解决问题吧。杨骏说简单啊,现在司马望手里的军粮高达三百万石,省着点吃足够二十万大军吃到明年。让他先拿一些出来赈济不就好了么?说什么蝗虫落入军营吃掉大半军粮,这话别人说我信,司马望说的就不能信!他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天晓得是不是又趁此机会贪墨了呢?

裴秀说你杨骏带过兵,上过战场没有?你裴老子我可是跟随景皇帝(司马师)、文皇帝先后两次出征淮南。军营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在有大灾的情况下居然削减军粮库存,你想过士兵们的感受没?军心都没有还怎么打仗?

杨骏说现在二十万大军枯坐于秦川和郿县城外,大半年了,战局一片糜烂。这样的兵哪里还有士气可言?反正静坐也消耗不了什么东西,不如拿出来赈济灾民。

贾充这时候忍不住出来帮腔,结果杨骏马上就另开话题:先不说关中的事情,曹悌的事情你都还没搞定呢。然后贾充立即反击回去,说曹悌这事情的根源还不是你家千里驹搞出来的。

这话一开口,双方就没办法正常的谈话了。很快各自大佬身下的小弟们纷纷站出来互撕,最后整个朝会完全无法正常进行下去。

终于,自登基以来,一改他老爹当年阴狠毒辣的统治风格,追求以王者的宽容来统治这个国家的司马炎忍不住发了脾气,直接把所有朝官全部赶出了朝堂。

“陛下,陛下。”

一阵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只温暖的柔荑同时紧紧的贴在了司马炎的背心。

总算大殿上的宦官们还不太傻,派人把杨艳给请过来了。

“皇后?”

“陛下,梓潼刚刚听人说陛下在朝堂上遇到了一些烦心事。梓潼并不太懂国事应该如何操持,但梓潼到底和陛下乃是结发。所以陛下有什么为难的,可以跟梓潼讲,都说出来了,就会好一些的。”

“皇后……呜呜呜……”九五之尊一样也是有感情的人。三十多岁的司马炎这几年来承受的压力,遇到的挫折实在是太多了。咂然听到杨艳如此的话语,一下子情绪失控,整个人都扑进了杨艳的怀里。一时间,整个朝堂大殿,哭声大作,撕心裂肺的感觉,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杨艳一边紧紧的抱住司马炎,一边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一个颜色。转瞬之间,整个朝堂大殿里,其他的人都迅速的退走了。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了这对夫妻二人。

“国势日艰,天灾人祸不断,吴蜀又不消停,朝臣还公然党争……朕这个皇帝,做得好不开心!朕有时候在想,上天真的不喜欢我大晋这个国家吗?真的不喜欢我司马家吗?”

“陛下慎言!你是大晋的开国之人,乃是受苍天庇佑的天之骄子。些许的磨难,不过是上天对你的考验而已。若是这点考验都承受不住,那上天才真的会不喜欢你呢。”

“可是……这些事情,每一件都难啊!”

“陛下,梓潼幼年时父母双亡。没有学到多少东西。所以对于国家大事真的不是太懂。但以梓潼看来,国也好,家也罢。当遇到事情的时候,思虑周全固然重要,但迅速采取行动才更为重要。”

“皇后的意思是?”

“陛下,梓潼虽然出身杨家,自小也深受养父养母的疼爱。但是梓潼在宫内所见所闻,都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当今之世,吴、蜀尚在,异族蠢蠢欲动。这并不是太平年月。所以,在这样的环境里,陛下应当信任、重用那些昔年跟随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一路劈波斩浪走过来的老臣!这些人,见多识广,而且能在当年那样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必然有自己独到的一面。这些东西,不是梓潼那几位养父、叔父短时间内可以具备的。”

“皇后这样的话,真是让朕感动莫名。只是这国库……”

“陛下,可以让各地亲王、世家支持国家,共度时艰。梓潼待会就去和养父、叔父们说,弘农杨家要带头响应。”

皇帝,孤家寡人,以一人统御天下,也不可避免的以一人对抗天下。如果说,谁是皇帝最可靠的同盟军,那只能是皇后。

昔年曹丕代汉,为汉家宗庙奋斗到最后一刻的,恰恰就是曹操的女儿——她是汉献帝的皇后。

所以,杨艳虽然出身弘扬杨家,但在国家处于危难的时刻,终于还是摆明了立场:坚定的站在皇帝这一边,其他的都顾不得了。

西元268年五月二十五日,洛阳,又一轮的大朝会。

司马炎首先发言,关中大灾,吴蜀入寇。朕寝食不能安。皇后杨艳,带头捐献所有珠宝首饰,折价一千三百万钱。

齐王司马攸马上代表宗室表态:国事艰难,各亲王、郡王与国同体,在此时此刻当然要挺身而出与国家共度时艰。齐王国向朝廷捐献粮食二十万石,无偿交出王国军队两千人。

宗室这边有了齐王带头,各亲王、郡王、县王什么,多多少少的都拿了粮食,交出了一定数量的军队。

世家这边,弘农杨氏带头,裴家、贾家跟上,也交出了一定的粮食。

最后合计下来,这一次全朝大募捐,一共收到三百二十余万石粮食和两万余人的军队。

这点东西对于诸多的亲王和世家来说,仍然属于九牛一毛。但无论如何,关中地区的赈灾粮是有了。

之后司马炎正式下令,征调司马望、司马亮、司马伷回朝。石苞、陈骞、卫灌,分别担任雍州、荆州、扬州三线司令官。

第二六七章 好日子到头

说个实在话,杨骏说司马望借口蝗灾贪污军粮,还真的是冤枉他了。人家到底姓司马啊,和平时期大捞特捞是有的,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司马望真的连这个觉悟都没有?

军粮是真的被蝗虫啃掉了一部分。

军队作战,为了以防万一,随军携带一个月左右的军粮乃是正常。司马望这次带了十多万人和几万匹战马出来,随军粮草高达三十万石。结果铺天盖地的蝗虫一来,十多万石的粮食就没有了。

非但如此,不光是在野外的司马望军被蝗虫啃了粮食,就是在长安城的粮库内的粮食,也被蝗虫啃掉了一部分。总算是长安的粮库好歹是有屋顶、墙壁的,所以损耗不是特别多。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杜预无法把粮食给运出去支援司马望。

一方面,是粮食一旦装车出发,就会吸引来数以亿记的蝗虫。路途之中的损耗肯定会增大许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

说起关中的老百姓,纠纠老秦啊。朴实、勤劳、勇敢、团结……以上优点在温饱能够保证的时候都能充分体现。一旦出现大的灾荒导致人都活不下去的时候,这些优点就会变成彪悍、凶猛、抱团。简而言之,要是在这个时候把大量粮食往城外运,长安城内外二十几万百姓保证马上把杜预的运粮队杀得渣都不剩。

非但如此,由于穿越者弄出高度酒已经好几年了,这些年来,无数关中世家大族为了逐利,都把库存的粮食大量的往益州搬。结果蝗灾一来,那真是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啊。所以长安城内粮食外运,不光是遭到百姓反对,连关中世家也是不允许的。

但是,杜预和司马望的焦虑到了这一年的六月初,就彻底的放下了。

洛阳朝廷以晋国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高速度从关东地区给关中输入了两百万石粮食。大量的粮车进入长安城的一刹那,整个长安城一瞬间就响起了“大晋万岁!”“吾皇万岁!”的高呼。

随同粮食而来,还有一道人事任免诏书。其内容便是让司马望回到洛阳,负责新扩编的中军的训练。连带的,安平王世子司马邕也一并召回。

在国家的危难时刻,司马炎到底是放弃了对自家亲戚的盲目信任。转而把国家的命运托付给了那些数十年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臣。

……

六月初七,秦川。

“士治,这里就拜托你了。经过大半年的修缮,特别是加筑了四个棱堡之后,秦川的防御应该是很坚固了。所以本将就只留给你两万兵马。总之,秦川这里就交给你了。”

“请大司马放心,休说听闻大司马南下后姜维也一定会率领主力退走。就算姜维不走全师来攻,王濬也有信心让姜维在此城之下碰得头破血流!”

“苞对此深信不疑!士治,我等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大司马保重,后会有期!”

石苞率领三万中军南下后不久,陇山的另一边,幼常关。

“伯恭、宁国、孟明,姜维这就出发了。陇西五郡和凉州这一次能否彻底纳入我大汉版图,一切就看三位的了。我大汉的国力终究不及晋贼,所以姜维要尽可能的集中部队去和子丰会师。这里只能给你们留下一万人,还请多多担待。”

“请大将军放心,一万人,进攻当然不足。但有此雄关,防守是绰绰有余了。”

“善,如此我等就南下了,此去关中,就是决战。诸位,后会有期!”

“大将军与大司马联手,定然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后会定然有期!”

……

当石苞和姜维都不约而同开始南下的时候,关彝正在郿县城内发豆芽。

话说在20世纪初期,日本和沙俄为了中国东北的控制权,打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日本的“军神”乃木西典为了尽快攻占沙俄在辽东半岛的重要据点旅顺,面对无数的机枪强行驱使麾下士兵发动万岁冲锋,结果整整两个师团,六万人全部死光光,还是没能攻下此城。

但是后来打着打着旅顺突然投降了。日本人进去一问,俄国人说围城太久,没有蔬菜瓜果吃,集体染上了坏血病,无法坚持战斗。结果日本人一打开俄国人在旅顺的仓库就哈哈大笑:到底是毛熊,傻得可以!仓库里这么多给战马准备的豆子,你们就不知道用来发豆芽吗?

说起来,关彝进入郿县已经大半年了,距离司马望重新包围此地也有了三个多月。早前储存的蔬菜瓜果啥的,要么吃掉了,要么坏掉了。还好关彝早就对这场守城战的长期性有着充分的认识,提前准备了大量的豆类。这才能够让蜀汉的士兵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足够的维生素C补充。

说起对被长期包围的准备,关彝考虑得足够周到。除了把占地儿不说还特别娇贵的骑兵全部撒出去之外。还提前在郿县两城准备了足量的鸡鸭。所以当蝗虫驾临的时候,司马望那边是焦头烂额,关彝这边却是毫发无损。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鸭粪鸡粪尽力摊薄一点,沙土什么的也不需要太多。主要是水分要时刻保证。”

“喏,请山长放心,这些都是早年您亲自教导过我们的,学生定然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好吧,那就这样了。你先忙,我出去了。”

“山长请走好。”

出得豆房,关彝对身边的姜素道:“最近一个月没有违反规定在非轮休期间打牌、熬夜打牌抑或聚众赌博的吧?”

“末将非常详细的巡视、查证过了。没有。”

“嗯,那就好。方伯,最近城内的士气怎么样?”

“大司马放心,士气虽然说不上高涨,但也算正常。将士们的情绪都非常稳定。”

“嗯,这就好啊。”

几个人正说着话,却看见前方齐万年在一群士兵的引导下迅速的走了过来。

“哎哟,万年兄,好久不见,想杀我也。嗯,事情办得怎么样?”

“你托我那件事情很顺利。曹悌已经被我们的人送进了汉中。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入魏兴郡。”

“善,万年兄辛苦了。”

如前文所述,曹魏到底是篡了汉,所以蜀汉对曹魏绝不可能有官方上的来往。因此曹悌这次前往魏兴郡,不可能来郿县见关彝。更不可能去成都见刘禅。蜀汉的官方人士,只能是行走于黑暗之中的司闻曹与其接触。

“这事举手之劳,且不去说他。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大事要跟你讲!”

“何事?有多大?要不要先来几把杀大户再说?”

“嘿!我现在可没那心情。子丰,晋国朝廷刚刚下发诸多昭命,其中和你相关的三条。其一,向关中输入两百万石粮食赈灾。”

“呵,挺好啊。这样我拿下关中后负担要少一些嘛。”

“其二,晋国三十余位王爷集体向国家奉献军队,累计两万余人,全部进入关中战区。”

“嘁~~~中军都不能耐我何,王国联军又如何?更何况这地方晋国到现在都没有解决事权统一的问题,我怕过谁来?”

“这正是我要讲的第三条。晋皇下令,司马望、司马邕回朝!关中事,由石苞统一负责。最近我收到的消息是,石苞已经从秦川启程南下了!”

“嘶~~~!”猛的吸了一口冷气后,关彝很是尴尬的拍拍脑袋:“哎,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守城战啊。方伯,敲聚将鼓,一个个都给我把精神打起来。大家轻松惬意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二六八章 决战的序幕(一)

虽然早在去年的十二月,洛阳朝廷就明确的下令,整个关中战场由石苞全权负责。但实际上这样的命令无法执行。

很简单,司马望到底是多次出任征西大将军坐镇关中的老人。整个关中军团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心腹。而石苞呢,人家以前主要是在扬州那边坐镇,班底什么的也都在扬州。所以,在司马望没有离开关中前,石苞非常聪明的没有从秦川南下。

再说了,虽然没有和关彝交过手,但这家伙到底是把自己的老兄弟邓艾给干掉了啊。所以,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去了长安被架空,另一方面则是有意的让司马望去撞郿县的坚墙——最好是撞个头破血流伤亡惨重,他石苞就正好去接手。

结果人家司马望也不笨,攻打了一次看不到破城的希望后就开始了城下静坐。

好在洛阳那边终于睡醒了,把前线的所有亲王都调了回去。石苞终于能够彻底掌控住关中军团了。

但正所谓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现在石苞手里捏着的部队可是整个晋帝国军事力量的四成多!

说起来,晋国对姜维和关彝算是非常给面子了。自从蜀汉的这次北伐开始,前后分四个批次投进了十六万的援军(含最后一个批次的亲王联军)。再加上以前关中兵团的四万多(不含潼关守军),现在石苞手上掌控的是超过二十万的超级大军团(前期攻城有损耗)。而人家东吴发动二十万大军北伐,晋国一共也就准备了十四万多军队参战而已。

要知道,在晋帝国的陇西军团全军覆没后,晋国的全部野战军已经不足五十万了啊。所以,在前所未有的掌控住如此巨大兵团的同时,石苞的压力也极为巨大。

六月十五日,石苞和两个儿子以及王戎、周旨等人回到长安城。稍事休整,等到晋国第四批次的两万援军到达后。立刻率军出发抵达郿县城下。

围着郿县和安国两城转了两三天之后,石苞于六月二十五日召集各族将领召开了军事会议。重新对郿县、安国两城的包围做了调整。

“诸位,承蒙陛下信任,让老夫全权负责此地战事。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老夫和诸位共事哪。还请诸位为了陛下,为了大晋,各自恪尽职守!”

“我等定然在大司马麾下为国家奉献忠诚。”

哼哼,本国的这些大将我是不担心的哪。但是你们这几个异族首领嘛……

“现在发布新的围城部署!”

“我等恭候大司马命令!”

“第一条,更改攻击重点。从今往后,我军的主攻点不在郿县,而在渭河南岸,蜀贼新修的那座所谓的安国城!”

“啊?!大司马?”

“怎么?李将军有意见?”

“末将不敢,只是以前我军的主要精力都是在渭河北岸的郿县。”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诸位,蜀贼的大本营是在南边,他们要进攻,需要的物资必须是渭河南岸运送过来,他们要逃跑,也必须先从北岸渡河到南岸。以前义阳王打的是逼退关子丰的主意:重点攻击北岸的郿县,让关子丰有退路。这样只要郿县露出一点点破城的苗头,关子丰就会退走。可是本将没那么好心,本将要的是把关子丰留在这里,将其擒获或者击杀。所以,渭河北岸的郿县本将没有任何兴趣。只要拿下了南岸的那座小城,北岸的郿县守军其士气定然崩溃,终究会不攻自破。”

“大司马高见,我等拜服。”

哼,真正拜服的有几个啊?不过这些石苞都不在意。

调整主攻方向,一方面是石苞和司马望的追求完全不同:司马望是希望把关彝给逼退了事。而石苞却是要将其擒杀。另一方面则是,郿县的城基是当年董卓千挑万选择定的,那是一块渭河北岸难得的坚硬地基,地道挖掘攻城根本就不可能。而渭河南岸可没有这样的地基。摆明了安国城比郿县好打嘛!

“下面发布新的部队部署方案。”

现在,整个石苞麾下,大约是二十二万多的部队。其中有两万跟随王濬在秦川,有一万余人跟随杜预在长安,还有一万人在潼关。所以郿县两城外的部队,有十八万五千人左右。

其中,秃发部骑兵五千人,李氏氐人一万,南匈奴骑兵一万人。真正的晋帝国国家军队有十六万人。

“且万能,刘猛!”

“我等在!”

“命令尔等率领各自麾下骑兵,寻找,追杀蜀贼在围城之前撒出的骑兵部队。听好了,一个蜀贼骑兵的首级可以来本将这里换一石粮食。不过若是被本将发现你们杀良冒功,哼哼,反正这关子丰被关在城里出不来,本将有的是多余兵力先灭了你们!”

“诺!大司马请放心,我们鲜卑(匈奴)的勇士还没有堕落到这个份上。”

“哼,但愿如此。李慕!”

“李慕在此,请大司马发令!”

“现在蝗灾仍未平息,各地盗贼蜂起。加之蜀贼的骑兵主力仍未被歼灭。所以长安到郿县,路途虽然不远,这粮道远远谈不上安全了。因此,你部的任务,就是保障长安、郿县之间的粮道。嗯,长安那边到郿县,军需官计算的路途损耗是百一。若是你们能够把损耗降低到百一以下,多出来的部分,都是你们的。不过,若是做不到的话,哼哼,一石一人头,到时候你们氐人就拿命来补偿吧!”

此人端的歹毒心肠,和以前那位“德高望重”的义阳王完全不同啊!

“李慕领命!”

“哼,善!接下来,李辅、句安、爰青。”

“末将在。”

“本将给你们每人五千人的部队。你们的任务是,南下,堵住褒斜道、子午谷、陈仓道三条通道。我料姜维将在不久从武都绕道而来,妄想进入关中支援关子丰。尔等去了三条谷口的出口处后,立即修缮当地城塞。本将对你们的要求是,姜维来犯,要么你们全军覆没,要么坚守到本将的援军赶到。若是本将援军未到你们就先退了,本将先杀你们,再请旨陛下夷灭尔等三族!都记下了?”

石苞这话让李辅等三人在这炎热的夏季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末将等……领命!”

“嗯,尔等也不要太担心。本将用兵,从来注重速度,也不会轻易丢下任何一个同袍。你们去了各个谷口,可以往峡谷里抛出斥候,尽可能留足预警时间。本将也保证,只要收到你们的报告,一定起大军前来支援。所以,一般情况下你们只需要坚守谷口两三天而已。”

呼~~原来如此啊。“末将等多谢大司马体恤。”

“嗯,接下来是郿县的包围。璿冲!”

“大司马,王戎在此。”

“本将给你五万军队和三万民夫,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末将明白。仿照陆抗围攻西陵的方法,围着郿县修筑矮墙。只要困住关子丰的出路就好。”

“正是如此!这么算下来,我们还有九万五千人。子美,茂伯。”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四万人,渡过渭河,分别攻打安国城的东、南二门。”

“大司马的意思是留出东门……”

“嗯。关子丰确实是人才,这棱堡的结构,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所以硬攻是很难攻下来的。不如留出东门,让城内的守军心怀侥幸。哼,关子丰当然是意志坚定的人物,可惜他再怎么得军心,也不可能让所有蜀贼都抛弃一切甘心为他奋战到底啊。”

“大司马高见,我等明白了。”

不,你们不明白。我根本就没指望通过硬攻把这两座城给拿下来。不过,这话可不能跟你们明说。

“诸位!”兵力分配完毕后,石苞总结道:“西蜀自诸葛亮去世后,国力日蹇。对我中原的威胁越来越小。结果那关子丰一朝奋起,居然迅速的成为了我大晋的心腹之患。此战,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本将只要关子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此子不在西蜀,蜀贼定然迅速衰落。到时候,无论是陇西凉州,抑或是益州,都会被我们轻松拿下!”

“我等谨遵大司马之命,大晋必胜!必胜!”

第二六九章 决战的序幕(二)

司马家能够掌控这个时代东亚第一强国,其根源在于司马懿。所以,虽然司马八达下面分支众多。但不管是哪一家,只要姓司马,其行事的方方面面,都深受司马懿的影响。

早年司马懿的用兵是极为华丽的。新城斩孟达,辽东夷公孙,都是长驱直入,迅若惊雷。打得很漂亮,战果也很辉煌。

但是后来面对诸葛亮,好几次被对方以不到自己一半的兵力打得灰头土脸、损兵折将后。司马懿的用兵就从刀锋流改成了乌龟流。连带着,司马孚、司马望这些司马家还算能打的家伙,全都是乌龟流。

所谓乌龟流,顾名思义,我钱比你多,粮食比你多,兵比你多,城池比你坚固。但我就是只杵在那里,绝不和你交战。最后等你粮食供不上了或者寿命撑不住了,被迫收兵。然后,我就赢了。

所以,只会乌龟流战法的司马望面对突入郿县的关彝,也只能是堪堪维持住战线,让关彝无法向长安前进。甚至司马望明知异族的心不齐,郿县和安国城有飞索相通……也没有完全的把这些漏洞给补上,打的就是耗走关彝的主意。

可是耗了大半年,关彝就是不走。他这里不走,晋军就无法大规模支援陇西。时间拖得越长,蜀汉在陇西和凉州的统治就越稳固啊。

现在,石苞终于彻底的掌控了关中兵团。晋军的战略也彻底的做出了改变。

六月二十六日,李慕的部队后撤到郿县以东,其原先的驻地由王戎的部队入驻。郿县里的关彝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同日,石苞率领周旨、荀恺等,和九万五千名晋军、五万民夫渡过渭河。把安国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二十七日,干旱了许久的关中大地难得的暴雨如注。石苞下令,全军加固营房。所有民夫上终南山伐木。

七月一日,连续被暴晒了三天的关中平原再一次尘土飞扬。石苞下令:攻城!

吸取了几个月前的教训,晋军这一次没有搞什么蚁附攻城。而是先在南门和西门外各推出了一百部投石机。

“呵呵,终于有事情做哪!不过这石仲荣是傻子么?明知道他们的投石机抛投距离比我们差那么多还敢来送死?”

在安国城枯坐了大半年的张遵,看到晋军把主攻方向转移到自己这边,一点紧张都没有。相反,还十分的兴奋。

“都有了,我方投石机,朝着对方的那些蠢笨家伙,齐射!”

“嚯~~~!”

这一天的上午,晋军的两百部投石机全部被汉军击毁。阵亡士兵倒是不多,只有七十多人。

接到报告的石苞一点都不生气:“明天再推两百部出去。随军民夫继续伐木,工匠继续拼命打造投石机!”

石苞当然知道蜀汉的投石机射程比本方远,他本来打的主意也不是靠这些投石机来攻破城墙——我就是拿投石机来消耗你的石弹。有本事你就继续投啊!

张遵虽说性子鲁莽了一点,但智商还是很高的。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敌人每天只推投石机出来,步兵却没有跟上。这就造成本方消耗的石弹不少,但是除了打烂几百部投石机之外,取得的人头数量极少。

“原来如此。这石仲荣真是大手笔啊。”

一枚石弹的打磨,其花费的人工比起搭建一座大型投石机,要廉价得多。以蜀汉方现在每十枚石弹就可以摧毁敌人一座投石机比起来,蜀汉方是净赚的。但是你要知道的是,现在蜀汉两城已经被死死围住,城内各种物资用一点就少一点。而石苞这边呢?终南山上的参天巨木,至少在这个年代,还是无穷无尽的。

更何况石弹这个东西那么占地方,不管是安国城还是郿县,都不可能储存太多。具体到张遵治下的安国城,也就四五千枚。几天打下来,上千枚的石弹已经不见了。而石苞的投石机呢?却可以玩玩虚虚实实的计策,一部分是真的投石机,一部分是单纯的木架子。反正我就一字排开了,你汉军砸不砸?不砸我就继续往前走,等到进入我的射程之后,我也是会投射石弹的!

“哼,这石仲荣真是无耻。罢了,放他们的投石机过来。离得近点,咱们的准头也高一些。”

随着张遵的这道命令,晋军的投石机终于第一次让汉军的城墙进入了本方的射程。

“嘿,嚯,嘿,嚯”十多个晋军士兵,吃力的牵拉着杠杆式投石机的炮梢。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炮梢给按到地面附近。然后又一群士兵吃力的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弹,费了不少劲才把它装进弹袋。

没得办法,这时代的投石机之所以没有大规模的使用并且成为攻城主武器,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这时代的人们还没有把杠杆原理和滑轮原理有机的结合起来。单纯的杠杆式投石机,效率、射程、威力比起发展完备的配重式投石机,真的要弱了太多。

“哐当!”杠杆式投石机到底也是投石机,在汉军给了它充分的准备时间后,晋军的投石机到底还是发射出了石弹。

“叮当!”一枚石弹高速的飞出,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安国城多棱面纯水泥墙上。结果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就迅速的被棱面给弹开了。

“哈哈哈哈~~~~”看到这样的结果,城墙上的张遵等人在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放声嘲笑:“石苞老儿,你家小爷就站在这里,你有种就继续来!小爷保证让你的投石机都至少有发射一枚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石苞老儿!有种再来!”

在不远处观战的石苞当然听到了,但人家老爷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张遵等人的嘲笑,根本不能让他产生一丁点的情绪波动:“投石机继续抛投,直到被敌方击毁为止。”

“诺!”

说完这话,石苞就从前线退走了,根本就不理会张遵等人后续的叫嚣。

“父亲大人,您是想用充沛的人力把对方的物资给消耗干净吗?”

说这话的,是石苞的小儿子石崇。对这个聪慧的小儿子,石苞是最为宠爱的。他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的都是石家自己的亲信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关子丰乃是人杰,他既然敢把自己置于孤城之中。这城内的物资肯定极为充沛。再说了,就算把对方的石弹什么的全部消耗干净了又如何?攻城,若不是对方的粮食没有了。终究是要蚁附攻城才能拿下来的。可是这棱堡,要蚁附攻城谈何容易?为父在这里做出如此大的声势,不过是为了替你兄长做掩护罢了。”

“哦,说起来,从渡过渭河之后我好几天都没看到二兄了。父亲是把他派去监督地道挖掘了吗?”

“嗯,我家的齐奴儿真是聪慧。为父的老班底在扬州,这关中呢,除了我带来的家将和你们两兄弟之外。就没有完全可以信赖的。这种隐秘的事情,当然只能交给你兄长亲自去办。”

“孩儿明白了。只是父亲,这地道攻城难道能够一战成功吗?”

“这个嘛,可就难说了。可是齐奴儿你要知道,咱们姓石,不姓司马。那司马望可以连续几个月都给陛下报告一样的东西。咱们父子就不可以。所以,必须得时刻给陛下希望,否则,为父迟早会被调回洛阳去的。”

“原来如此,孩儿受教了。”

……

时间来到了七月十五日。这半个月里,石苞不停的派出大量投石机前去送死。为了最大程度的节约石弹,张遵也尽可能的把对方的投石机放到较近的距离才开始攻击。半个月下来,石苞方面损失了真真假假上千部投石机,张遵方面的石弹也被耗掉了七成左右。与此同时,晋国的投石机也取得了一定的战果:至少安国城的西墙、南墙,各有一段平直的墙体,原本这段墙体上到处都是凸起的棱形水泥尖刺,但经过晋军舍生忘死的攻击,这些尖刺大多数都被敲掉了。

不唯这点成果。虽然半个月来晋军前后又付出了上千人的阵亡,但这士气却比以前枯坐于城下时高了太多。

“差不多了,传令,明日投入两百部攻城塔楼,投石机部队也尽力配合,南城、西城的八万人,同时出动,一起攻城!”

“诺!”

第二七零章 决战的序幕(三)

“前将军,这是大司马经飞索发来的最新指令。”

“哦,我那兄长真是个惫赖,老子这里被打了半个月了他才发命令过来。嗯,待我一观。”

关彝的命令很简单,就两条。一、把敌人放上来打。二、注意地道偷袭。

这一年是西元268年,关彝的这具身体不过三十五岁,和石苞比起来,小了将近一半。至于实际军事经验,那更是不如石苞的十分之一。

但是作为穿越者,尤其是来自21世纪那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穿越者。关彝在军事方面的认知其实比石苞丰富百倍都不止。所以两相比较,或许在临阵指挥上关彝仍然距离石苞极远,但说到守城战,关彝真的不怕石苞什么。

因为,古代战争里的城池攻防,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招而已:蚁附攻城、投石机轰击城墙、地道攻城、长期围困、勾连内应等。

有了棱堡,投石机又比对方领先一个时代,城内都是本国将士,粮草什么的也储备丰厚。所以,石苞唯一能做的,就是地道攻城而已。

而地道攻城怎么防备呢?古代中国的所有城墙其墙根处都是埋有大缸的,此其一。

其二,地道挖得越深,土层里的水汽就会更多的向地表扩散。在早上太阳刚刚爬上天空的时候,由下往上扩散的水汽会在地道的上方形成一道整齐的水汽带——这是明白的告诉防守者,我就是在这里挖地道啊。

而张遵需要做的,就是集中投石机火力,朝着这条水汽带所在的地方进行重点轰击就可以了。

而且安国城是有瓮城的,至不济,在两道城墙之间也向下挖掘一条地道就是了。

那么,除了防备地道之外,为什么关彝还是要求张遵冒点风险,把晋军放上城头来打呢?

这当然是因为晋军的数量太多了。如果不用守城战尽可能的消耗掉一些,将来就算姜维的主力到了,要解围的话也很困难。

“报~~前将军,城外的晋军正在大规模集结。看样子要大举攻城!”

“呵!来得好!击鼓,全军登城。今天我们不玩投石机了,把他们放上来打!”

……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越来越密集,晋军大营的气氛也越来越高涨。随着本次作战的前敌指挥官周旨刷的一下拉出佩剑,狠狠的一前压后,数万晋军将士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朝着安国城的城墙蜂拥而来!

“嘿!石苞老贼,这是想跟你家小爷拼命了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已经分不出队列的晋国大军。张遵扯了扯自己的胡须:哼哼,虽说兄长让我把敌人放上来打多杀伤一些,但这么密集的人群,不开上几炮就实在太对不起石仲荣了。

“都有了,传令!西、南二城所有投石机,先齐射两轮。第三轮时西城只让三成投石机开火,南城是五成!”

“喏!”

“轰,轰轰轰~~~”携带着巨大的势能重重的砸在密集人群中的石弹,给晋军士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基本上一枚石弹就要带走七八条生命。可是这点损失,相对于数万人的晋军部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两轮投石机齐射,一百多枚石弹,也不过是让晋军密集的乌黑人潮,在其中开了一些红色的鲜花而已。

“嘿!第三轮石弹居然比前两轮少了那么多。看来这半个月来我们已经把对方的石弹消耗得差不多了啊!”

虽然本方还未接近城墙就付出了好几百人的伤亡,但今天的晋军前敌指挥官周旨看到这样的场面却是兴奋异常:“传令!把攻城塔楼推出来!”

“喏!”

随着周旨的命令,晋军工匠最近这大半年打造的数百架高达十余仗的攻城塔楼,被缓缓的推进了战场。

“嘿!嚯!嘿!嚯!”巨大的塔楼,从地面到顶部高达二十多米,其重量高达数吨重。光是底部的木轮,其直径都达到了两米。每部塔楼下面,都有上百个士兵同时发力,才能推动其前进。不得不说,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最高效最强大的攻城武器了。

“嘿!这晋贼,真是下了血本啊。前些时日都没把这些东西推出来送死。传令,弓箭兵,对拿着云梯接近城墙的敌军尽力射杀。枪兵队,鸳鸯队,各自寻找队友归建。准备肉搏!”

“嚯~~~~!”

随着张遵有意识的减少了投石机的使用,晋军士兵,尤其是攻城塔楼,前所未有的靠近了安国城的城墙。

“甲、乙、丙三队登楼,丁队继续推进!”

“嚯!”随着晋军各塔楼领队军候的命令,原先每部塔楼后方上百人的推车士兵分为两部,大部分开始从底部进入塔楼,然后开始往上攀爬。一小部分士兵继续用力,把塔楼往着城墙方向努力推进。

“哐当~~~”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一部攻城塔楼成功的贴紧了城墙。

“诸葛连弩队,瞄准塔楼出口!”

在南城坐镇指挥的张遵刚刚发出这条指令,就听见又是一声“哐当”,对方塔楼那块厚厚的蒙皮木板重重的拍击在了本方城池的垛墙上,然后塔楼里身穿白袍黑甲的晋军士兵就一窝蜂的冲杀了出来。

“嗖嗖嗖~~~”“噗噗噗~~~~”

刚刚按照张遵的命令转移过来的蜀汉诸葛连弩手们,迅速的对着晋军士兵放出了大量的弩箭,被迫集中于一块木板上面的晋军士兵们大量的中箭,然后就是带着凄厉的哀嚎坠下了城墙。

“停止放箭!停止放箭!敌军还有很多没有出来!停止……”

诸葛连弩确实算是古代机关枪,但是这东西括机一松,十支弩箭很快就会发射完毕。再次装填也是需要相当时间的。而就是趁着这么一个当儿,塔楼上后续的晋军士兵一窝蜂的再次冲杀了出来。

终于,开仗这么久了,晋军士兵第一次踏上了安国城的城墙。

“来得好!”作为本段城墙的第一长官,张遵在这个时候当然要身先士卒。看到一个面相凶狠、身材魁梧的晋军士兵从链接塔楼与城墙的木板上高高跳起,手里的大刀朝着自己迅速接近的时候。他身体微微一倾,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对方的刀锋后。自己手里的环首刀迅速的一个劈砍,一只大腿就离开了主人的身体,飞舞在了半空。

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失去了一条大腿,重重的摔倒在城墙上的晋军士兵补了一刀,将其彻底了结后。张遵站起身来大吼:“长枪队,鸳鸯队,结阵!封锁敌军塔楼出口!”

“嚯~~~!”

越来越多的塔楼靠拢了城墙,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兵登上了城墙。但城墙上方的蜀汉士兵们,也开始逐渐的靠拢,根据兵种的不同结成了各自的阵型进行应对。

以盐工枪阵为主的小队,自然的排成了三排,紧紧的堵住了塔楼的出口,晋军士兵在木板上既要面对紧密的枪头无法迅速前进,又要接受棱堡侧面的弓箭射击。而以鸳鸯阵为主的小队,则是把晋军士兵放进城墙上来打,由于木板的宽度有限,一座塔楼里虽然有数百个士兵,但是一次最多只能有四五个士兵能够直接和鸳鸯阵士兵交战。在鸳鸯阵士兵的有效配合下,这些士兵迅速的被击杀。然后后续的四五个士兵又继续被击杀……

“哗啦~~~”再一次熟练的将一个贴近自己的敌军开膛破肚后,张遵毫不理会满脸的血浆、粪水:“投石机!算好射击角度。轰击敌军塔楼!”

随着张遵的这一道命令,沉寂许久的汉军投石机再次开始咆哮起来。

一开始,是偶尔命中一台,紧接这就是多台同时命中。随着蜀汉的投石机部队将角度和距离调整得越来越精确,晋军的攻城塔楼被迅速而大量的击中、垮塌。

“我方的攻城锤部队进展如何了?”

作为一员猛将,周旨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声势浩大的战场画面。但是若在这幅画里的红色部分,主要是本方士兵的鲜血铺就的话,那他也是不可能高兴起来的。

“启禀将军,敌军的棱堡确实有防守上的奇效。我方攻击城门的部队,即便进入门洞,仍然会被多个角度的弓箭甚至投石机攻击。现在南城的攻击城门部队已经全军覆没,西城那边也所剩无几!”

“嘿!这蜀贼真是狡诈。故意做出一副石弹所剩无几的样子来吸引我军投入主力。罢了,今日到此为止,鸣金,全军撤退!”

“喏!”

“铛铛铛铛~~~~”随着晋军的撤退信号发出,张遵在长出了一口大气的同时再次咆哮起来:“投石机全力发射!弓箭全力发射!”

“嚯~~~~!”

第二七一章 决战的序幕(四)

七月十六日这一天,晋军再一次发动了规模巨大的攻城。第一次有效的威胁到了汉军的城墙。

“前将军,我军的战损结果出来了。”

“念吧。”

“喏,今日一战,我军阵亡两百五十六人,重伤暂时不能重返战场的一百三十五人,轻伤三百三十五人。失踪(掉下城墙)二十一人。”

“哎,天气炎热,阵亡弟兄们的尸首是无法保存了。传令,把阵亡弟兄们的遗体清洗干净,然后集中火化、掩埋。火化前,把他们的头发给绞下来,按照姓名、籍贯什么的放好。此战结束后,我们要把他们的头发送回家乡去。”

“属下……遵命!”

“嗯,你去吧。先把前期事宜准备妥当。本将这里的事情交待完了后会亲自来给弟兄们的遗体点火。”

“喏!”

打发走了负责清点战损的军候,张遵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分管后勤的蒋斌道:“仲全叔,这一仗之后,我军的守城物资?”

“嗯,粮食、弓箭什么的完全不需要担心。虽说此战打到后来,晋军的投石机也进入了射程,对着我安国城发射了不少石弹,导致城内一些建筑损毁。但到底是有水泥做顶,所以这损失微乎其微。只是,经此一战,我军的石弹存量已经不足一百颗了…….这个,令行啊,是不是通过飞索从郿县那边调一些过来?”

“可以。不过我们其实也有其他方法补充石弹。”

“啊?你的意思是?”

“呵呵呵,我们只要有水泥、沙土,就可以自行制造石弹嘛。正好,兄长来信提醒我们注意敌军的地道偷袭。建议我们在瓮城内也开挖一条地道。这挖出来的沙土正好和水泥配合制作石弹。然后再打出去就是了!”

“原来如此。令行果然思虑深远。”

“哎,我算什么思虑深远啊,都是兄长提醒得及时。对了,子招(王买),你以前久在关中,熟悉这里的气候。你算算,明天会不会下雨呢?”

“回前将军,明天应该仍是艳阳高照。”

“善,明天清晨,我们一起登城,看看敌军是从哪里开挖地道,然后我们也在相应方向预挖地道好了。既然兄长说要我们想办法尽力杀伤敌人。那我就不准备提前轰击敌人的地道了。嗯,对了,子承。”

“前将军,罗袭在此。”

“劳烦你出城一趟,告诉石仲荣,明日我军允许他们派出不超过五百人的士兵前来我方城下搬运阵亡士兵的遗体。”

“遵命!”

……

另一边,石苞军营。

“启禀大司马,今日我军持续攻城一天,夜间各军归营后进行清点,有一万九千余人没有归队。”

“什么?这怎么可能?就算蜀贼的棱堡、投石机再厉害一些,也不可能收割走这么多人头吧?”

应该说,作为经年老将,石苞的战场经验是非常丰富的,直觉也相当的准确。他在城下观战了整整一天,在他看来,这一次战斗,本方战损个七八千是可以接受的。冒点头上个万也实属正常。但是接近两万人没有回营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一万九千余人肯定不是都阵亡了。比如受伤后暂时不能移动的,从城墙上摔下来一下子晕过去了的,但这些都不是非阵亡人员的大头。真正的大头是——逃兵。

没得办法啊,一方面是安国、郿县两城的棱堡结构修得极为变态,要打下来根本看不到希望。另一方面则是,现在肆虐关中的蝗灾根本就没有平息——在农业经验丰富的老人看来,这夏蝗如此的多,那么到了今年秋天,秋蝗的数量也一点都不会少。

对于那些家住在关中的士兵们来说,在如此天灾下,虽说军中各级军官都反复说明,朝廷从洛阳那边押解了大量粮食进入长安进行赈济。其中军属一定优先。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时代被抽出来当兵的,往往都是各个家庭的顶梁柱。他们要是不在家的话,家里的老弱妇孺该怎么活呢?真的指望朝廷的官员们一一的前往慰问赈济?

所以,平时待在军营中不准外出也就罢了,如此大规模的攻城。有经验的关中老兵们在战斗中都会有意识的惜命、装死。然后趁着夜色偷偷离开战场,想法设法回家去。

“大司马容禀,今日参战的部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中本地部队……”

“……原来如此。哎,石苞久镇淮南,那里要发生灾害都是水灾,从未遇见过蝗灾,今日是我失策了。多谢子美提醒,嗯,子美,给璿冲传令,让他从北岸调拨两万中军过来。我们这边把剩下的关中兵都给调过去。”

“遵命!”

“嗯,诸位,接下来说一说明天的进攻……”

“报~~~~大司马,贼营有使者前来。”

“哦?带上来。嗯,记住,把使者的双眼给蒙住!”

“喏!”

少顷,被蒙住双眼的罗袭只觉得眼前一阵明亮,紧接着,恢复了视力的双眼里就出现了一个面貌极为俊秀娇美,双眼却透着凶光的娘炮老头子。

这就是晋国的酋首石苞了吧?果然是石仲荣,娇无双啊。

虽然心里暗暗吐着槽,但到底是出身益州大族罗氏。罗袭在礼仪方面是没得挑剔的:“大汉大司马府步兵校尉罗袭罗子承,见过晋国诸位将军。”

“使者远来辛苦,本官乃是晋国大司马石苞。今日使者前来,那关子丰有什么要说的吗?”

“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家前将军说,天气炎热,尸体极易腐烂。为了避免两军将士的遗体成为虫蝇蛆虫的口粮,所以我家前将军提议,明日贵军可派出不超过五百人的部队,前往我军城下收敛本部阵亡将士的遗体。只要贵军的士兵在五百人以下,我军绝不干扰。”

“唔?前将军?贵国的前将军是张令行吧。怎么,关子丰不在渭南?”

“是的,我家大司马现在正在渭北的郿县高卧。”

“哼!竖子狂妄,老夫迟早要让他哭不出来。”

“呵呵,石大司马要达成此愿,还需多多努力。”

“哼,使者也是伶牙俐齿。本官问你,今日一战,贵军伤亡如何?”

“阵亡两百五十六人,伤四百七十人。失踪二十一人。”

“嘶~~~子承休要说大话来蒙骗老夫。”

“呵呵,石大司马,此乃罗袭的实话。信与不信,都是这么多。”

“哼!本官绝然不信。”

当然不能信了,真要信了的话,这仗简直就没法打了。

“子承是益州人?”

“呃,我罗家祖籍荆州襄阳。但我祖父那一辈就到了益州担任广汉太守,其时间比刘焉入蜀还要早。所以,我也算是益州人。”

“贵祖父莫非姓罗名蒙?”

“然也。”

“那令尊就是蜀中孔子门下的子贡,罗宪罗令则了?”

“呃,家父确实是罗令则。但谯门子贡的称呼,只是个笑话。大司马还是不要提了。”

说起来。罗宪是谯周的学生。谯周不是号称蜀中孔子么?既然是孔子,那其名下的弟子也当然是七十二贤转世了。比如,蜀汉现任巴西郡太守文立,就被比作颜回(道德第一)。而罗宪呢,则被比作子贡。

子贡是孔子的学生,也是孔子最大的赞助商。所以罗宪之所以能得到这个比喻,充分说明了罗家非常非常有钱。是益州的超级大户,经常赞助谯周的各种学术活动。

因此,石苞的下一句话就是:“久闻关子丰在蜀中抑制世家,残害忠良。罗家作为益州大姓,迫于时势无法反抗也就罢了。怎么还会跟着他北伐呢?”

“哈哈哈哈~~~”罗袭听到石苞的这句挑拨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石大司马,倘若是一位姓司马的或者姓王的来跟我讲这些也就罢了。大司马跟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一个人的出身就决定了他的立场,那石大司马不就是我家大司马的天然盟友吗?今日我们两军还在这里交什么战呢?”

说完这句话,罗袭脸色一肃:“今日之汉虽在三国中国力最弱,然之所以仍未亡者。皆因我们这个国家,总有那么一群傻子,一代又一代的坚持着那个理想:兴复汉室!罗袭虽然出身益州大族,但一样以此理想为毕生之抱负!”

第二七二章 决战的序幕(五)

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古代两军交战,互派使者除了相互交涉之外,也有借使者之名,行打探之实的意思在里面。而罗袭的这一次出使,很好的达成了间谍的作用。

“前将军,下官虽然被蒙着双眼进入晋军大营。但一路走过去,满耳朵听到的都是伤兵的呻吟和蝗虫的嗡嗡声。晋军大营内的士气,定然是极为低迷。”

是的,震动关中的蝗灾此时并没有减弱的趋势。而且随着散在的粮食、野草被啃光。蝗群越来越集中在有粮的区域。而此刻正在郿县附近作战的两支军队,自然成了蝗群重点光顾的地区。

关彝这边相对还好,虽说作为一个农学生,关彝穿越前只知道怎么使用农药而不知道如何制作农药。但毕竟是农学生,知道运用食物链来克制蝗虫。鸡鸭吃蝗虫相当的厉害就不多说了,关彝在这一年的春天就有意识的让汉中的后勤部队在输送干草的时候不要破坏附着在干草杆上的蜘蛛卵。所以现在郿县、安国两城里,除了鸡鸭吃得欢以外,蜘蛛也得到了极大的繁盛。

此外,关彝的士兵主要是来自益州。由于秦岭的遮蔽,关中的蝗群从来不会波及益州。所以益州的士兵对蝗虫并没有恐惧心理,而且汉军毕竟是坐困孤城,是失去了粮食来源的。这里的粮食吃一点就少一点。在到底是让蝗神的使者活下去还是自己活下去方面,汉军士兵的选择变得非常容易和坚定。

蝗虫虽然是低等生物,但只要是生物,求生就是本能。既然在汉军这边损失惨重,那么大家自然而然的向着晋军的营盘聚集。

蝗群聚集晋军大营,除了造成关中本地士兵士气低迷,军心散乱之外。即便是来自关东地区的晋军,也提不起精神对蝗虫进行扑杀。

究其原因,关中也好,华北平原也罢,都是自古以来的蝗灾高发区域。这里的百姓天然的对蝗群有一种恐惧心理。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蝗神的使者,是打不得杀不得的。再说了,晋军毕竟背靠富庶的关东八州,这里的粮食没有了,后方也是会源源不断送来的,所以,晋军大营的士兵虽然在石苞的严令下对蝗虫进行驱杀。但其实主要是以驱赶为主,扑杀什么的很少。

这就造成了晋军军营内每日的粮食损耗比起正常情况来起码高了一倍。

非但如此,除了随军粮草消耗过大外。由于蝗灾的肆虐,晋军的粮食转运途中的损耗,居然前所未有的比蜀汉还高!

关彝这边,由于米仓山的山谷间全部完成飞索铺设,秦岭南麓也完成了大半。所以以前成都的粮食运到陇西或关中要损耗七成半的高额比例已经下降到了两成多不足三成。而晋军这边呢?以前洛阳的粮食运到长安一般沿途只会损耗百分之五,长安到郿县最多百分之一。但是现在这一趟路程,由于飞蝗的不断聚集,其损耗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三成半!

负责在长安和郿县之间转运粮草的李慕部,在搬运了一次粮草后发现,虽然他们一路上顶着对蝗神巨大的恐惧拼命的扑杀蝗虫。但十五万石粮草,在三天的转运途中生生被蝗虫啃掉了一万七千多石。按照石苞事先给他们的损耗额度,他们这一万人就算全部把人头交出来也是赔不起的。

总算石苞还是没有完全较真,只是让李慕交了十颗人头出来就算了事。即便如此,李慕也表示,这活儿没法干了!

“大司马,我军派去收敛昨日阵亡士兵的队伍回来了。一共搬运回来八千二百具遗体,以及两千七百多名伤兵。伤兵们大多缺手断脚或者神志不清,基本是不可能再战了。”

“这么说起来,就是有七八千人做了逃兵咯?”

“呃……想来应该如此!”

“哼!去渭北把关中军的伍长、什长、军候什么的抽调一部分过来,然后让他们辨认遗体。之后根据总的阵亡失踪名单清点逃兵。查实一个,就让我们的骑兵去抄他们的家!”

“喏!”

看着匆匆离开大帐的低级军官,石崇对着石苞道:“父亲,这么做,会不会让我军的军心更加不稳?”

“哎,齐奴儿,这么做,当然会让军心更加不稳。可是不这么做,又会如何呢?”

“……呃,逃兵会更多。连带着关东的士兵也会军心涣散。”

“是啊,追杀逃兵,只是彻底失去关中兵的军心。中军和关东士兵的军心还是能保住的。不这么做,迟早都是全军崩溃。”

“可是父亲,如此一来,关中的民心也就不在我大晋了啊。”

“为父岂能不知。”石苞的双眼不断游走,确认大帐周围没有其他人后压低声音对着石崇说道:“国家不幸,摊上了这么个优柔寡断还重用亲戚的皇帝。若是在三年前魏晋刚刚禅代的时候他就把我或者陈休渊派来此地主持,这战局怎么会糜烂至此?别说三年了,就是在去年,收到西蜀入寇的消息后就马上用我,姜维能轻易拿下陇西?哎……现在陇西和凉州是彻底丢了,想要拿回来不知何年何月。我军唯一的生机就是在这里擒杀关子丰。虽说西蜀在权臣秉政的时候国家反而会很好,但他们的权臣从来都不能世袭。所以此子一死,西蜀必乱!到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可是父亲,现在……”

“是啊,蝗灾日益严重。夏蝗是快消停了,但要不了多久秋蝗只会更多。到时候关东那边也可能被波及。关中的民心也渐渐的远去,非但如此,连这里的世家也开始对我们离心…….所以,若是一个不好,我们不光会丢掉凉州和陇西。连关中也要丢!关中一丢,洛阳就成了边境,国家就此危矣!”

“所以再苦再难,父亲也要在这里坚持下去?”

“是的。昨日大规模攻城,算是对洛阳那个皇帝有了点交待。接下来我也只有学司马望,在郿县两城下面死死将关子丰围堵在里面。接下来局势的演变不外四种而已。”

“孩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嗯,其一,洛阳那位在裴季彦和贾公闾的劝说下咬牙坚持,不停的给关中这边输血。凭着国家比西蜀强大得多的国力,花上一两年时间,耗死关子丰。如此,关中无忧,西蜀内乱。”

“其二,国家往关中输血,关子丰粮食耗尽。姜伯约从汉中前来给关子丰解围。我军靠着近二十万的大军对其战而胜之。如此,非但关中无忧,陇西和凉州也可趁势拿回。搞得好的话,益州也顺手平定了。”

“其三,姜伯约来给关子丰解围,双方决战,我军战败。那关中就丢定了。但无论如何,潼关还是保得住的。潼关保住了,我们就留住了打回来的希望。”

“其四,洛阳那位皇帝心志不坚,关子丰还没饿死他就先撑不下去了。又或者东吴在东线和中线取得了极大的战果。皇帝被迫下旨让我们撤军。如果这种局面出现了,战力未损的西蜀是有余力全力进攻潼关的,潼关一丢,洛阳就成了边境,国家就必须迁都。到了那时候,我石家就该考虑换个主人了。”

“原来如此,那么父亲认为,那种局面出现的可能性最大呢?”

“嗯……为父以为……”

“报~~~急报!大司马,驻守在本部东面的管巢将军来报,蜀贼的骑兵队偷袭了我军从长安出发的粮队。十万石粮草,全部被烧毁!”

“啊?!”

…….

说起来,关彝事先把赵毅、牵弘、皇甫闿等人放出来很久了。

照理说,上万人的骑兵队,在一望无垠的关中平原上是很难隐藏自己痕迹的对不对?可惜,鲜卑人和匈奴人已经跟关彝眉来眼去很久了。而关中的二等世家大族们也对蜀汉入驻雍州后,本家家格的提升充满了期待。再加上李慕这一边本就对石苞一肚子的火。以上种种,终于让赵毅等人成功的突袭了一把氐人的运量部队。

这一仗打得很诡异:蜀汉骑兵和氐人步兵,双方的伤亡几乎为零。但氐人负责运输的十万石粮食就是全部被烧毁了。

石苞是多聪明的人啊?他亲自赶到事发现场观看了一阵后就觉得天旋地转:敌人的马蹄印那么多,肯定是相当大的一支骑兵部队。这么多的骑兵部队要在本方二十多万大军的围堵下成功袭击运粮队。没有外围警戒的异族放水可行么?这么大一支部队平时的补给呢?没有本地的世家支持可行么?这么大一支部队和本方近万运粮队厮杀,地面上连鲜血都见不到多少,说不是假打谁信呢?!

如此一番推论下来,石苞只觉得内心一片凄凉:完了!关中这地方,军心、民心、官心乃至人口基数庞大的异族,都已经开始朝着蜀汉一侧偏移了。

第二七三章 中线和东线(一)

石苞认清了形势,除了命令手下加紧挖掘地道以及加大力度清理逃兵外。不再主动对郿县和安国二成发动大规模进攻了。晋帝国的西线暂时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晋国的中线(荆州)和东线(扬州)却已是打得热火朝天。

按照吴帝孙皓的命令,西元268年的四月十日,吴国的荆州军团和扬州军团同时发兵北伐。扬州这边的统帅是老将丁奉。而荆州这边却是相对年轻的陆抗。

原因无他,施绩病倒了,起不了床。不得已临阵换将,上大将军陆抗接过了东吴荆州军团的指挥棒。

然后,东吴这边的指挥官一换,其战术风格马上变得惊艳起来。

按照孙皓的命令,四月十日陆抗从西陵发兵。率领四万吴军以极高的速度迅速北上,三日下临沮,十日下山都。到了四月二十三日,陆抗兵临南乡郡的筑阳县。只差一点点就把陈骞关在了山峦起伏的大巴山中。

以前东吴的北伐,至少荆州一线,都是以攻克襄阳为目标。结果陆抗对眼边的襄**本看都不看,直接绕城而过去抓筑阳。还好陈骞在接到司马炎的命令后就不顾一切的率领一万七千余中军全力西进,只比陆抗早两个时辰进入筑阳城。

筑阳这个地方,是江汉平原北侧和大巴山的交界处,如果陆抗先于陈骞拿下这里,陈骞就完了蛋了:上庸三郡,这个时代可是穷得叮当响的,根本支持不了陈骞那么大一支军队。筑阳一丢,陈骞就会丧失粮道。然后他的身后还有不缺粮食张虎、张雄等人,其结果注定是全军覆没。

“哎,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点。都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呵呵呵,没有拿下筑阳关住陈休渊固然可惜。但是换一个视角,没有拿下筑阳未必是坏事呢。”

“都督的意思?”

“士则(吾彦),我军这次急袭,随军带了多少粮草?”

“随军粮草,只够一月之用而已。本次北上,我们前后花了十三日。虽说中途打下两座县城有所补益,但现在军中粮草也不过二十来日的存量。”

“二十来日,嗯,足够了。”

“是啊,这些粮食足够支撑我军南返了。”

“南返?我为什么要南返?传令,全军立刻南进,确信敌人的斥候了解我军动态后立即转向汉水西岸,然后打造木筏渡过汉水。目标是汉水之东的蔡阳。”

“啊?!”

陆抗这道命令,不要说年轻的吾彦不理解,就算这支军队里老于战阵的鲁淑、吕睦等人也无法理解:我们轻军北上的目的是拿下筑阳,把陈骞给关在大巴山里。现在这个战略目标已经失败了,接下来要做的,难道不是老老实实的向南撤军,不说回到西陵,至少也要撤到襄阳以南,接上我军的粮道,然后在襄阳城下进行传统的攻击吗?

东吴的大将们不理解,但是刚刚进入筑阳城内冷汗都没擦干净的陈骞若是知道了陆抗的计划,一定非常的理解。

“呼~~~陆幼节这个竖子,差点就把老夫给关在大巴山里了,还好,还好。”

作为前曹魏司徒陈矫的儿子,陈骞在曹魏时代,先后在雍凉前线、扬州荆州前线与蜀汉、东吴作战,基本上胜多败少。中途也担任过很多地方的地方官,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良好的政绩。简而言之,这是一员文武双优的大将。

他比姜维年长一岁,这一年也六十七岁了。但正所谓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所以他在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后就马上开始下令。

“传令!立即派出斥候,紧盯陆幼节军队的行止。务必做到半日一报!”

“喏!”

“传令,命令襄阳的王玄冲(王浑)率领襄阳守军两万出城,向西北方向进军,能够先于陆抗军进入山都县最好,就算赶不上,也一定要他堵住陆抗的南归之路。跟他讲明,本将只需要他的两万人堵住陆抗三天。若是三日后本将没到,就算他把陆抗放跑了也没事。但若是没坚持到三天,本将一定请节钺斩了他!”

“喏!”

“传令,命令新野的羊叔子立即率领新野驻军一万人迅速南下,接到命令之日起算,五日之内要进驻邓县。若是办不到,军法从事!”

“喏!”

“再令!呃……不是命令,弘先(陈植,陈骞之孙),给南阳的汝南王去一封信,就说难得吴将发傻,全歼敌人荆州军团的战机已经出现。由于战机转瞬即逝,所以本将越过汝南王直接给羊叔子、王玄冲下了命令。暨越之处,还请他多多体谅。并向汝南王致意,战机难得,请他率领南阳的五千人也立即南下来与本将会师!”

“喏!”

“嗯,此事重大,你写好信本将用印后亲自走一趟吧。”

“遵命,祖父大人。”

至此,陈骞的战略完全展现出来了:以筑阳、山都、邓县三个县城为支点。整个晋国荆州军团的五万两千余人分别重兵驻守在三个支点。由此形成一个狭小的三角形。然后彻底的把陆抗的四万人包围在这个三角形里。到时候晋军有坚城依托,粮道也很通畅。而东吴则失去了粮道。如果这样的局面出现了,战局如何,还用说吗?

和蜀汉军队的单兵战斗力始终强于魏晋雍凉野战军不同,东吴的军队打水战当然很厉害,但是除了无难、解烦这样的精锐外,其他的野战部队在陆地上的战斗力是比不上魏晋的荆扬野战军的。在双方士兵大致相等情况下的战斗,如果吴军没有依托(比如城墙)的话,在旷野之中作战,东吴一般都是战败。

所以陈骞敢用四万七千人去包围对方的四万人(晋军还有司马亮的五千直属部队和五千水军未纳入,东吴则还有一万水军为纳入)。而如果陆抗真的傻傻闷头南下的话,当然会撞进陈骞为其布置的包围圈。

还好,这支军队的统帅叫陆抗。

他完全没有差一点点关住对方主将带来的沮丧,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主将的情绪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深刻的感染了全军上下。

四月二十三日,陆抗的军队转身南下。与此同时,陈骞派往襄阳的使者也迅速南下。

单骑突进的速度比几万人的转移到底快了许多,二十四日,接到命令的王浑立刻率领两万襄阳军西进,二十六日,王浑进入山都城。

二十四日,陈骞的军队开始南下。二十五日,羊祜的军队也迅速南下。

二十八日,晋军三路大军会师于山都城下……

“你们是说,都没看到吴狗的踪影?”

“是啊,大将军,末将二十六日进入山都后还怕是不是来晚了,进城后立即派出大量斥候往南打探。沿途乡长、亭长都说没有看到吴狗的大队经过。”

“大将军,末将从新野赶来,也未曾见到吴狗的军队。”

“咦?奇怪,这吴狗难道会飞不成?”

“报~~~大将军!诸位将军,急报!吴军,偷袭了蔡阳!”

“啊?!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讲来!”

“喏!大将军,吴军于二十三日南下后,于二十四日转向东进,二十五日从邓县以北十五里处越过,二十六日渡过汉水然后拿下了汉水东岸的蔡阳。”

“嘿~~~!这个陆幼节,真是胆大包天啊!嗯,不过,这一招确实来的漂亮,本将的包围圈一下子就被他给突破了。”

“大将军,现在不是称赞敌人的时候。吴狗东窜,我大晋的江夏郡危矣!”

“这个嘛,本将倒不这么认为。那陆幼节看起来绝不是庸将。他是不会去犯傻,从江夏郡回吴的!”

如前文所述,东吴的江夏郡和魏晋的江夏郡在地图上看起来有很长的交界线,但两国在荆州的争夺从来不在两个江夏郡之间展开。其主要原因就是两个江夏郡之间是大别山,大规模的军队和粮草辎重很难翻越。所以陈骞才说:陆抗想通过晋国的江夏郡翻越大别山回到吴国的江夏郡,是极为困难的。

“那么大将军以为,陆幼节撤往汉江东岸是什么意思呢?”

“他具体是什么想法本将还不太清楚。但是本将请诸位注意一点:东吴在荆州的水军远比我们强大。只要其水军进入汉江,那陆幼节在汉江两岸可谓是来去自如。所以,本将的意思是……”

“报~~~~!大将军,汝南王的命令!”

嘶~~~不是吧,这个漂亮王爷这时候来掺和什么啊?

第二七四章 中线和东线(二)

司马亮当然要来掺和了。别看以前在晋国和东吴争夺西陵的战争中这位王爷表现得很大度,很放权。但是一方面那是王浑事事请示汇报,汝南王心里很舒服。另一方面则是汝南王那一次放权并没有收到好结果:西陵损兵折将,上庸三郡反叛。所以从那一战之后,司马亮就已经开始注意抓权了。

陈骞作为晋帝国的大将军,在军职上比司马亮的镇南大将军高得多。但人家姓司马啊!

可以说,陈骞在筑阳的时候越过司马亮直接向王浑、羊祜下令是非常让司马亮不爽的。所以这位王爷这时候直接以王爵昭命的形式给陈骞下命令,就是要给陈骞一个下马威。

“哎,汝南王的意思是,让襄阳的胡玄武东出汉江畔,集中我荆州水军封锁汉江巷道,使其不得西返。至于我等,仍然合军一处,立即东进,对其进行追杀!”

“这…….大将军,末将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呵呵,叔子你想到什么了?”

“如大将军所言,东吴的水军强大,若是其进入汉江,则陆幼节是可以在汉江来去自如。我们可就进退两难了。”

“哎,我岂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罢了,先按王爷的方略执行吧。我们也一起向王爷上书,说明我们的意见。”

“哎,喏。”

……

而在此前一天。

拿下蔡阳城,整个后勤粮秣再次满格的东吴军队,此时士气极为高涨。

“传令,全军撤出蔡阳,西南方向进军!”

“嚯~~~!”

……

作为一个有统一天下志向的大国,无论魏还是晋,在荆州都是有水军的。但遗憾的是,由于始终在长江上无法对吴国的水军战而胜之,所以魏晋的荆州水军基本上都是以汉江流域为主要活动、训练区域,其规模也不是很大,全军上下大概五千余人。不过,若是在没有东吴水军的介入下,封锁汉江,拦住陆抗的西归之路,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的,是在没有东吴水军的介入下。

四月二十七日,陆抗率军从蔡阳城撤出。吴军并没有按照司马亮的预估向东南方的江夏郡前进,而是向着西南方向的汉江再次汹涌而来。

二十八日,陈骞率领王浑、羊祜等人和四万七千主力按照司马亮的命令从西向东奔向汉江。想在汉江的东岸寻找陆抗的军队进行会战。

二十九日,胡烈接到命令,立即从襄阳城出发,来到邓县,开始召集本国水军准备南下封锁汉江。

然而,在这个月的三十日,陆抗率领四万吴军主力以极高的速度强行军,在胡烈的水军还没来得及聚拢的情况下再次来到汉江边。然后迅速的从东向西渡过汉江,一举拿下了汉江边的邔(qi)县。

而此时,陈骞的部队刚刚在距离陆抗七十余里的地方,从西向东渡过汉江……

荆州战场的地形,其实和益北关中的地形有点像。在地理障碍方面也是一横加一竖。所不同的是,关中那边是秦岭和陇山。荆州这边是长江和汉江——横的是长江,竖的是汉江。

晋国下属的荆州,最重要的城池是三座。从北向南依次数下来,分别是宛城(紧靠洛阳,是洛阳的卫星城和荆州兵团的大后方)、新野(魏晋荆州的行政中心)、襄阳(抵御东吴的第一线军事重镇)。

这三座城市,全部都在汉江西岸。

所以,平时晋国的荆州兵团也基本都是驻扎在汉江西岸。

而现在,他们被陆抗成功的调动到了汉江东岸……

“都督果然妙算啊!现在,晋贼的主力被我们甩在了汉江东岸。如此,汉江西岸是一片空虚!”

“都督真乃天人也!现在,襄阳已经是一座空城了!我们大吴多年的愿望终于要达成了!”

“我等谨为都督贺!都督之兵法,我等敬佩不已!”

“是啊,都督在最初关住陈休渊的目的没有达成时,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我军的不利形势来调动敌军。我等真是拜服了!”

“呵呵呵,诸位。如果我说我一开始就没想关住陈休渊呢?”

“啊?!”

“典校那边,自从陛下的亲信王顺民主事后。其效率提高了不少。其实陈休渊那边从上庸退兵的速度本将一直都知晓的。本将是故意稍稍比他完了一点点到达筑阳。”

“都督的意思是,故意把我军主力放到一个看起来很危险的境地,然后让敌将以为有机会全歼我军。而敌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会不自觉的听从我军的调遣?”

“然也,我为什么要进筑阳?是,先进筑阳是能关住陈休渊,但与此同时我们自己也被订死在了那里。而且我们的粮道会被拉得极长,一不小心我们就会比陈休渊先饿死……诸位,我大吴在荆州和魏晋纠缠了数十年。魏晋想要我国的西陵,我们想要他们的襄阳。这两座城池都是汉江之西。所以这些年双方的战事也是一直在汉江之西展开。本将这十多年其实一直在想,为什么就不能在汉江之东做点文章呢?”

“原来如此,都督大才,我等拜服!”

“是啊,可笑那陈休渊,还枉称一代名将,原来是个草包!”

“哈哈哈~~~这下子那老匹夫在汉江东岸可是哭不出来咯!”

“诶。”轻轻的摆摆手,制止住麾下诸将对陈骞的嘲笑后陆抗道:“陈休渊绝非庸将,可惜现在荆州这一块他说了不算。”

“都督是说晋贼的那个草包王爷瞎指挥?”

“然也,如果不是司马亮在这里主持军务,我这番谋略,就算陈休渊暂时看不懂也不会入套这么深。”

可以说,这一番巧妙的作战,陆抗把方方面面都计算了进去。包括本方士兵野战能力不如晋军,同等兵力野战东吴基本会败这样的不利因素也利用了起来。终于成功诱导晋军统帅犯了致命性错误:在水军不如对方的情况下居然把主力调动到了主要城市不在的汉江东岸。

“现在发布命令!”

“我等恭候都督发令!”

“本将前些时日已经派出典校南下,命令集结在夏口的水军全部进入汉江。想来这个时候也快到邔县了。他们的任务是击败晋国的荆州水军,然后封锁汉江。尽可能迟滞陈休渊的主力回到汉江西岸的时间。”

是的,只能是迟滞而不是完全阻止,因为汉江越往上游走,水量就越小,同时江面也越窄。终究会有东吴的大型舰船进不去的地方(进去了很容易搁浅)。只要陈骞肯绕路,终究还是可以绕回来的。

“算算时间,我们这番调动,大概争取了十天以上的时间。现在我们距离晋国的襄阳只有五十余里。所以接下来,士则、季仰,你们率军随我急进,迅速拿下襄阳。子湛,本将给你五千人,你先南下拿下宜城县。把我军在陆上的粮道彻底打通。虽说本将对我方水军彻底战胜对方水军,从而掌控汉江水道深具信心。但陆上的粮道能够打通,也是多一个保障。”

“喏,请都督放心,末将定会迅速将宜城拿下。”

“善,接下来,全军北进,目标:襄阳!”

“嚯~~~~!”

在数万人的欢呼中,放佛要印证东吴新一代统帅的英明,在欢呼声还未停歇的时候。邔县城头的众人们,在汉江的下游,看到了无数高耸的桅杆。

东吴水军,如约而至。

……

西元268年五月三日,陆抗率军攻打襄阳。近乎于空城的襄阳半日陷落。这座东吴念兹在兹四十多年的军事重镇,第一次竖起了孙吴的大旗。

在此之前,五月二日。孙异、留虑、朱琬等人率领东吴荆州水军与胡烈统帅的晋国荆州水军进行会战,胡烈全军覆没,仅以身免。汉江控制权至此全归吴国。

而这个时候,陈骞的军队才刚刚气喘吁吁的进了蔡阳城……

作为在曹魏时代,东、中、西三线都干过,而且都干得不错的老将。陈骞的战绩总体良好,但绝对说不上惊艳。简而言之,他是稳重型的统帅,虽然没有什么急智或者神来之笔。但是极少犯错,对手很难抓到他的破绽。

所以,虽然迫于司马亮的命令,陈骞不得不率军东进。但一路上他和王浑、羊祜等人非常默契的把部队的速度压得极慢。

但是限于这个时代糟糕的通讯方式,这边他和司马亮用信件来回扯皮还没进入第二轮,那边陆抗就把襄阳给拿下来了。

“嘿!想我陈骞征战了大半辈子,临到快死了居然栽这么大个跟斗。这陆幼节真是可怕啊!”

这个时候再来说什么汝南王胡乱指挥啊,责任不在老夫之类的话是没有意义的。陈骞也没无聊到那个份上。在确认了陆抗的进军路线和襄阳失陷的结果后,他是只是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后,就迅速恢复了情绪。

“诸位,现在情势就是如此。虽说襄阳是丢了。但由此带来的好处是,这陆幼节也被襄阳给钉劳了。我们再也不用到处乱撞去搜寻他了。”

“呵呵……”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笑脸的,当然是前不久才接到消息,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阵亡在陇西的王浑:“大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立即渡过汉江西返?”

“哼,东吴水军已经北上,此时的汉江水面开阔处我军根本无法渡河。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北上,去湖阳县。然后从那里渡过比水,折返新野。”

“大将军的意思是,襄阳暂时不管了?”

“不管了,也管不了。不过我们也不比过于担心。襄阳到底是离长江太远了。我大晋现在在雍凉、扬州被牵扯了大量的军力,所以一时之间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给陆幼节施压。暂且就让他在那里得意一时吧。只要我们在雍凉、扬州能够获胜。洛阳的中军就可以转向压到荆州这边。那时候陆幼节就会自动退走。”

“原来如此,大将军高见。但是汝南王那边?”

“哼,本将本来是受陛下所托前来剿灭上庸的贼寇。荆州战局本来就和本将没有关系。本将出于公心前来支援,没想到却成就了陆幼节那竖子的名声……回到新野后,本将就率军进驻筑阳,防止张虎等人流窜南阳郡。”

这话嘛,就差公开骂娘了。但是陈骞这个时候不知道,再过一个多月,司马炎就会在杨艳的劝说下给予他掌控荆州战局的责任——兵力不增加,却要他把陆抗赶走。那个时候,他才有的头疼呢。

第二七五章 中线和东线(三)

陆抗进入了襄阳城,在取得了东吴数十年不能达成的巨大成功同时,也彻底的丧失了机动性。由此,晋、吴两国在荆州的战线反而安静了下来:吴军无力北进,晋军无力攻城。大家都只有在这里僵持着,等待着东西两条战线的结果。

而此时的东线战场,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哐当!”随着大锤狠狠的击打配重杆,投石机的炮捎托举着一枚巨大的石弹迅速跃起,巨大的惯性催动着石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尾带,然后重重的击落在城内一间房屋的屋顶上。这间原本就塌陷了半边屋顶的木屋悲哀的吱嘎一声,轰然之间化为了一片瓦砾。

蜀汉建国后四十多年的北伐,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诸葛亮的五次北伐。这五次北伐中,以第一次北伐最接近成功,第五次北伐最为悲壮。

诸葛亮的北伐战略目标是:拿下凉州,统治这里。缩小与曹魏的国力差距。然后再图雍州。

第二个阶段,则是姜维主持的北伐。姜维的北伐其攻击点比起诸葛亮来,就散乱得多。而且这个阶段的蜀汉北伐,不再执着于一城一地的争夺,更注重的是掳掠曹魏在陇西的人口。但不管怎么说,姜维北伐总体的大战略目标还是很清晰的:通过频繁的进攻,削弱曹魏在凉州,尤其是陇西的统治。使得曹魏不停的在陇西失血。最终不得已退出这里。而一旦曹魏退出了陇西,凉州自然就会脱离曹魏的统治(河西走廊是很狭窄的,陇西一丢,河西走廊的门户就没有了,凉州就会和中原失去联系)。那时候就是蜀汉的外交官们上场的时间了。

可以说,诸葛亮和姜维心里都很清楚,以蜀汉微弱的国力,是无法一口气吞掉雍凉两州的。先凉后雍,徐徐渐进。是蜀汉四十多年来北伐的基本方略。方法虽然不同,目标都是一致的。

而关彝这次的北伐呢?

在此之前,大家非常有必要来一堂地理课。

现在,请大家坐在一张比较空的桌子面前,并准备两支笔(最好是一只粗一只细)。

首先,请把那只比较粗的笔横着放到桌子上。

然后,再把那只比较细的笔竖着放到粗笔的上方。细笔的笔尾一侧紧贴着粗笔笔身的中间。

之后,调整一下细笔的角度,使细笔与粗笔形成的夹角,左侧是60度,右侧是120度。

好了,这就是一幅最简单的益北关中地形图。

这支粗笔,就是秦岭。粗笔的下方,秦岭之南,从您的右手侧数过来,依次是蜀汉的汉中郡、武都郡、阴平郡。

秦岭之北,分为三个部分。

那支细笔,就是陇山。他是关中平原和天水黄土丘陵的分界线。也是今天陕西省和甘肃省的界山。

在陇山的东侧,也就是你的右手侧,是关中平原,也就是本书里经常说到的雍州的核心区域。

陇山的西侧,也就是你的左手侧,是黄土丘陵,也就是本书里经常说到的凉州的关键节点——陇西。(所谓陇西,就是陇山之西。这里就是河西走廊的起点)。

因为有陇山的存在,所以曹魏也好,晋国也罢。其雍州和凉州在地理上是割裂的。彼此之间的交通非常的不方便。

所以,蜀汉的北伐,从来都是围绕着陇山来做文章。

因为蜀汉的国力弱小,无法一口气吃掉雍凉,所以蜀汉的北伐,主要都是从武都、阴平出发,进入陇西。

凉州产出比较少,供养不起大型军团。因此,曹魏或者晋国在凉州的常驻军是比较少——至少没有蜀汉主力兵团的数量多。因此,蜀汉北伐进入陇西后,往往能够在前期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当关中平原的魏晋主力部队进入陇西后,蜀汉的军力就会变成劣势。这时候的北伐往往就不得不终止。

那么问题来了,蜀汉翻越秦岭就极为困难了。陇山虽说比秦岭小了很多,但那也是一道主峰将近3000米的大山啊。哪里是那么好翻越的。魏晋的主力如何才能迅速投放到陇西呢?

这是因为,在陇山的中间部分,有一道适合大军通行的峡谷。只要这道峡谷在手,曹魏或者晋国就可以将关中平原乃至洛阳的主力部队快速的投放进陇西战场。以此形成对蜀汉的战略优势。

特别说明一下,这道峡谷呢。东边的起点叫秦川。西边的终点,叫,街亭。

骚年,你现在明白当初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时候,为什么马谡丢了街亭之后,蜀汉全军瞬间总崩的原因了吧?

西元228年,蜀汉丞相诸葛亮发动十万大军,对曹魏进行第一次北伐。当时诸葛亮的策略是:以赵云、邓芝为偏师,率军两万从汉中郡北面的斜谷北出关中,做出攻击长安西侧郿县的姿态以牵制住关中地区的曹真兵团。然后自己率领八万主力,出祁山,走陇山之西。一时间,陇西五郡,有三郡投降。如果诸葛亮再强攻下剩下两郡,那么整个陇山以西就将彻底归于蜀汉,吞并凉州的战略目标就将达成(陇西五郡一断,更西边的张掖、敦煌什么的就只能跟着投降。连带着曹魏的西域长史府也只有跟着投降)。如果这样的局面出现了,蜀汉后面的很多问题都可以得到彻底解决。(比如国力差距太大、荆州派和益州派的矛盾等)

还好(也许是叫不幸更贴切),曹魏朝堂的反应速度极快。

一方面,命令荆州军团司令官司马懿和右将军徐晃从荆州出发,进入安康盆地(上庸三郡)平定响应诸葛亮北伐的孟达。

另一方面,魏帝曹睿率领二十万中军御驾亲征,进入长安。

而最最关键的一招是,派出大将张郃,率领五万精锐中军,星夜兼程一路疾驰,过秦川,穿陇山,直抵街亭!

诸葛亮当然也看到了街亭这个关键的战略节点。所以从八万大军里分出了两万五千人给马谡,让他去守街亭……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如果当时马谡守住了街亭呢?

那魏国就尴尬了。因为他们要在没有街亭的情况下完成对陇西的兵力投放,要么去翻越陇山。要么就必须北行400余里,走到今天的宁夏境内,再南下400余里,才能把陇山给绕开……而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估计那时候诸葛亮都已经把陇西五郡全部拿下来了。而且,你要知道的是,从陈仓往北走,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入黄土高原。那上面的直线距离或许很短,但真要走起来是要人命的!(具体事例可以参看胡宗南当年在陕北高原尾追本朝太祖)

所以,如果蜀汉把街亭守住了,等到曹魏的大军绕道进入陇西后。诸葛亮已经把陇西五郡吃下来了。那时候诸葛亮就是主人,曹魏变成了客人。诸葛亮有陇西五郡的资源,而曹魏的后勤路线却无比艰难。于是双方的战略角色就此完成互换,那时候曹魏就会变得急于求战,而诸葛亮却可以耍乌龟流……总之,街亭不丢,凉州可得!

而马谡终究是丢了街亭。曹魏强大的国力,数十万的精锐战士,可以迅速的投入陇西了。而这个时候陇西五郡还有两个郡没有拿下来,新收三郡连官员都没配齐。更何况曹魏的后勤压力不大……蜀汉的北伐军除了全线撤退之外,没有任何选择。

蜀汉的第一次北伐,是蜀汉四十多年十几次北伐里,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当然也是最让人惋惜的一次。

之后诸葛亮的第二次北伐,是为了呼应孙权、陆逊对合肥的争夺。这次北伐是走的陈仓,结果碰上了郝昭那样的变态。当然,诸葛亮本来也没准备真打,所以陈仓围了二十多天拿不下来后就退回去了。

第三次北伐,严格来说不算向北,而是向西。拿下了阴平、武都两郡。大家只要认真的看完了上面的地理介绍就该知道,曹魏的关中地区,和阴平、武都二郡隔了一座陇山加一道秦岭。所以只要汉中没有在手里,这两个郡要想守住,需要花费的代价是极大的。战略放弃是最佳选择。

第四次北伐,刚刚接替曹真出任雍凉兵团总司令的司马懿志得意满,非要和诸葛亮打对攻。结果在兵力比对方多出一半的情况下被诸葛亮拍成了猪头。从此之后,司马家的兵法就从刀锋流变成了乌龟流。但那次北伐,蜀汉的国力终于不堪重负,诸葛亮第一次遇上了粮尽退兵的窘境。

第五次北伐,休养生息三年,积蓄了足够的粮草。并且深知自己时日无多的诸葛亮孤注一掷。率十万大军直接从汉中进入关中平原——什么先取凉州的战略都不管了,来吧,来一场决战!胜了我就一举拿下雍凉。败了蜀汉近乎灭亡!

这一仗,蜀汉一开始进军极为顺利,没费什么事儿就开到了五丈原。登高望远,都能看到长安的宫阙了。但司马懿就死死的卡在了这里。

不管诸葛亮在五丈原就地种植粮食,做出一副你不打败我我就不走的样子来也好。抑或诸葛亮送女装给他穿也罢。反正乌龟流神功大成的司马懿就是不接招。我就是坚守要塞不出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悲风五丈原……

诸葛亮之后,蒋琬威望不足,费祎是和平主义者。姜维不能彻底把控蜀汉的国政。所以从此之后,蜀汉再也没有发动过十万人规模的北伐。姜维的战略也只能从占领改变为松动……

那么,穿越者这一次主导的北伐,其战略究竟是如何呢?

第二七六章 关中大决战(一)

“咳咳……焦将军的身体……今日怎么样?”

“回蒋将军的话,焦将军今日早晨醒了一会,但高热又很快发作,所以……”

“哎,琅琊王在想什么啊?难道非要我们合肥三万守军全军覆没后才肯出手么?他们怎么能如此狠心?”

(司马伷:我都被调回朝廷了怎么还说我狠心?)

“将军,要末将说,我们不妨学学张特。”

所谓学张特,其本意是缓兵之计。但是这里的意思不是缓兵之计,而是真的要投降。

“嗯,人来齐了,很好。那么我就先献丑了。哦,对了,士载公,接下来小子要发动的战役有点狂妄,还请士载公为小子参谋参谋。”

邓艾很安静也很淡漠的看了关彝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好吧,你不理我,等我待会讲完了看你的下巴还在不在。”深吸了一口气,关彝拉开了主位后面的帘布。

这是一幅大型的有着浓厚穿越者风格的地形图。

“大约五百二十年前,秦、赵两国在今日并州的长平,爆发了决定两国,不,是决定七国命运的总决战。关于这场战役,太史公讲得很简略,只是说赵将赵括中了埋伏,四十万赵军被六十万秦军包围,最后弹尽粮绝突围失败。四十万赵军被坑杀……”

“在座诸位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小子就请问一句,六十万人怎么就能包围四十万人?怎么就能让四十万人冲不出去?”

“哼!竖子少在那里装模作样。这还用说,当然是要借用山川之势才能达成这样的目标。不然光凭人力,休说六十万,六百万都围不住四十万!”

“呵呵。士载公技痒难耐了啊。要不,你给小子讲讲,当年武安君是怎么借用山川之势的?”

这一点关彝非常确定邓艾答不出来:长平之战的整个战役还原,是20世纪后期天朝历史界、考古界的科研成果。除非邓艾穿过去再穿回来,否则是绝不知道的。(后面有作者说)

“呵呵,士载公答不上来啊。其实吧,这事说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你!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开这百年之谜。”

“嗯,时间紧迫,为了避免被人说我水字数,我简单点。诸位请看这幅舆图。这就是当年长平之战的地形还原图。这里的地形其实很简单:东西两侧是山脉,而且是那种坡度很陡难以攀爬的山脉。两侧山脉的中间是河谷。”

“在这场战争的初期,廉颇率领的赵军初战不利,没有守住西侧的山地,于是廉颇干脆让出了中间的河谷地带,直接率领赵军退守东侧的山地。而秦军的王龁又不傻,当然不会进入中间的河谷地带。于是双方就各自占据一侧山头,隔着河谷驻守。”

“后来赵国因为国力不如秦国,在长时期的消耗战中首先撑不下去了,迫切的需要来一场决战以结束这种慢性自杀。所以赵王选择了愿意出击作战的赵括替代廉颇。而秦国这边也悄悄换上了武安君白起统帅秦军。”

“赵括到任后,率领赵军冲进了河谷地带。白起指挥秦军诈败,将赵军主力引入了河谷的中央,使其远离了原本固守的阵地。然后白起派出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军队,袭击并占领了赵军原本的阵地。之后又派出二十万人分别堵住了河谷南北两侧狭窄的出口。如此!东西两侧的高山,就成了秦国的千万大军,帮助秦国围困住了赵国四十万大军!到了这个时候,长平之战,胜负已定。”

说完这句话,关彝用力的扯掉了长平地区的舆图,在这张舆图之下,是益北地形图。

“我欲仿效武安君,借我益州的山川之力,将敌酋钟会率领的主力,全部吞之!”

“壮哉!”

“善!请左将军为我等示下,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将其吞之?”

“诸位请看这张舆图,现在,大将军的主力约四万余人和钟会的十余万人在剑阁对峙。说起来,从八月底开始,钟会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剑阁枯坐了两个月了。伪魏的国力再怎么强大,这翻越秦岭和大巴山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都是非常吃力的……之所以还在剑阁赖着不走,无非就是寄希望于士载公偷袭成功或者惊动在剑阁的大将军。若是我等把士载公压到剑阁那地方叫钟会过来一观的话……”

“那钟会必定退兵!”

“嗯,是的。那么,他们会朝哪里退兵呢?”

“阳安关!”

“若是我们在钟会知道士载公兵败的消息前就抢先占领了阳安关呢?”

关彝说到这里的时候蜀汉方的将领全都是一脸喜色,不过没等他们高兴得太久,关彝自己补充了一句:“我要是钟会,若是阳安关被敌军占领,那我就率军西进,走白水关去桥头,然后返回祁山大营。”

“现在,大将军的主力被堵在剑阁,出不去。所以我军若想吞掉这十万人,就必须要分别从东西两侧绕道,在钟会退兵前抢先占据阳安关和白水关!”

“到了那时,这秦岭和大巴山就会变化为我大汉的千万雄师,为我们将伪魏的十万大军统统困住!”

没错,关彝的心就是这么大!他从来没想过用最简单的方法结束这场战争:最简单的方法是,把邓艾砍了,脑袋从剑阁丢出去。然后钟会自然退兵,他和姜维从剑阁冲出,打一个击溃战,运气好的话能拿到一万个脑袋。运气不好的话人家直接送他和姜维两万个、三万个脑袋(殿后部队)。剩下的七八万人在阳安关就地防守……这样的话蜀汉的亡国之祸是暂时躲过去了,但北线的三郡就彻底丢了。

将来老子还要主持北伐呢!这北伐基地都丢了怎么行?所以,不能打击溃战,只能打歼灭战。

“现在发布命令!”

全都激动得满面血红的蜀汉将领们,自刘谌以下,全都轰然站立:“我等静候左将军命令!”

“虎贲中郎督赵统!”

“末将在!”

“命汝率领三千剑阁骑兵归建。尔等要在剑阁以南三十里处停下,然后撒开警戒幕,防止任何盆地内部之人向剑阁外的钟会通风报信。同时你亲自去剑阁见大将军,将本将的战略告知大将军。请大将军想法设法,拖住钟会至少十五天!”

“遵命!”

“安南将军霍弋!”

“末将在!”

“南中兵团向来善于穿山越林,命汝率领五千南中兵和五千羽林军,再加一万民夫,带齐粮草,走江油,从景谷道抄袭桥头,然后南向拿下白水关。之后就地固守!”

不等霍弋领命,关彝又补充道:“景谷道以前是很难走,但是现在士载公刚刚把那里的路修了一遍,应该能够迅速进军了。”

“哈哈哈哈~~~如此还要多谢邓艾匹夫了。”嘲讽的朝着邓艾做了一躬后,霍弋转过头来:“老夫领命!请左将军放心,就是把脚板磨烂,老夫也一定在十五天之内赶到白水关!”

“嗯,老将军亲自率军,我对此深信不疑。对了,我派改之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他会给你惊喜的。”

“善,时间紧迫,老夫这就整军出发。”

“老将军且慢。”关彝转过头来对着刘谌拱了拱手:“殿下,马孟起之孙马杰马仲英此次从剑阁搬来援军,功勋卓著。可否请殿下临时授予官职?”

“理当如此。嗯,仲英,本王先表你为权镇西中郎将,待我们灭了钟会,回了成都再做实封。”

“多谢殿下。仲英,带领你新组建的部队,跟霍老将军一起西进吧。马家的战场,注定将会是在凉州!”

“领命!”

送走了霍弋、马杰后,关彝朝着十郡太守中还能动弹的五个太守拱了拱手:“各位太守,这次进军你们就不跟着去了。请你们合兵一处,先把新都大战的俘虏押回成都安置。然后到牛郫顺江而下去巴东。沿途在江阳和巴郡都有我复兴社为你们补充粮食给养。巴郡和巴西郡的剩余郡兵也开始向江州集结……我估计,这会儿东吴又要想做些偷鸡摸狗的动作了。”

“哼!这些吴狗!左将军放心,我等十郡郡兵经此一战,还有三千余人,到了江州得到巴郡、巴西郡郡兵的补充,可以恢复到五千人。去了巴东,当可协助罗太守抵御东吴的入侵!”

“多谢各位太守相助。关彝在这里也向大家保证。现在我们已经抓获了两万伪魏的民夫,剑阁那里打得顺利的话只会抓得更多。到时候你们的郡兵阵亡的,一个烈士换五个民夫。另外不管朝廷的抚恤有多少,我复兴社每人给一万钱的安家费!”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五位太守。关彝对着关索、张遵、赵毅、简单、孙刚等人微微一笑:“大家准备好了吧,接下来,大家下去整顿部队,清点粮草。两个时辰后,我复兴军还能动弹的,都要撒开脚丫子,朝着阳安关,奔跑前进!”

第二七七章 关中大决战(二)

“国斌兄果然厉害!小弟佩服之至!”

“哎,贤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人我是带出来了。梁王,张虎他们绝对认识,而且还有曹奂的亲笔文书。但是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把这位大王给安全的送到魏兴郡去!”

“喏!兄长请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小弟和司闻曹其他兄弟们的事情了。”

黎启是邓国斌的联络人,但这么大的任务,司闻曹当然不会只派他一个人来。事实上,这次黎启带来的足足有三十人。全都是单兵作战能力超强的司闻曹外勤部队。

接下来的工作,当然是千里大逃亡——即使有了曹奂的帮助。但邺城宫城里内鬼那么多,这消息满不了多久的。

黎启等人制定的路线是这样的:先向北,从邯郸以西进入太行山。然后进入并州。之后穿越匈奴人聚居区,进入羌人的地盘。到了羌人的地盘就好办了。蜀汉从姜维执掌北伐开始,就非常注意团结、联络雍凉的羌人部落。在这里面,蜀汉司闻曹的关系网非常绵密。足够找到强有力的羌族部落,护送曹悌一行人进入汉中。

“大体路线就是如此。接下来我们就要跑起来了。兄长这身衣服可不适合远行。还请快快更衣。”

“不必了。”

“兄长?!”

“哎,贤弟,为兄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亲戚朋友故交不知凡几。我要是就这么走了,说不得不知有多少人会莫名其妙的掉了脑袋。”

“呃……兄长的家眷?”

“年长的两个儿子已经在早些时候就以进货的名义把他们派出去了。剩下的未成年的,已经顾不得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黎启也是无语。他哽咽的对着邓国斌深深一拜:“如此,启就在这里和兄长永别了。”

“嗯,临别之际,我有一物相求。”

“兄长请讲。只要小弟能办到的,绝无不允。”

“我大汉司闻曹的制服,你带了没有……”

……

曹家的子孙这个时候已经有太多的堕落之人。曹悌出逃不过三个时辰。镇守邺城的晋帝国赵王司马伦就得到了消息。

这位司马懿的小儿子,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先是受封琅琊郡王,之后转封赵王。在八王之乱中,他是非常重要的一王:搞出了废掉白痴皇帝,自己登基称帝的蠢事。开了晋国藩王武力篡位的先河,由此造成了晋室中央威望扫地的恶劣后果。

但在这个时代,由于琅琊郡是淮北前线的大后方,司马炎可不敢直接把他给封到那里去。所以他这次是直接受封赵王。

赵国的国都是邯郸,但由于这个位面,蜀汉没有灭亡,所以晋国对曹魏宗室的监控没有削减力度,因此他并没有去就国。而是继续留在邺城担任监狱长。

接到曹悌外逃的消息后,司马伦的反应并不慢。他立刻派出人手,封闭邺城四门,同时立刻发布八百里加急。除了向洛阳汇报情况外,还让东南西北邺城四周的所有郡县,派出郡兵,严查关卡。

做完了这些后,赵王殿下带着滔天怒火冲进了邺城宫城。

“曹奂!你这厮好大的狗胆!我皇兄如此厚待于你,你居然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真当我司马家不敢夷灭你三族吗?!”这个时候,怒气满槽的司马伦,完全忘掉了所谓的世家风度,什么不要直呼别人的姓名哪,什么要对曹家退位皇帝至少保持面子上的尊敬,这些东西,司马伦都顾不得了。

“啊?!赵王殿下,小王能够苟全性命,实在是受了陛下天大的厚恩啊。小王哪里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啊?这些事情,小王确实都不知情啊!”

这时候的曹奂,完全没有了清晨杀伐决断的英气。瞬间变化为一只满脸眼泪鼻涕的哈巴狗,抱着司马伦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赵王殿下,您想想啊。小王天天在这宫殿里,美女吃食都不缺,小王还有什么要求的呢?小王为什么要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去放了曹悌那个狂悖之徒呢?”

“哼!少在那里花言巧语!本王收到的消息是你亲自出手,杀了紧跟在曹悌身边的一个宦官!”

“啊?!赵王殿下,小王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敢杀人啊?这必是我曹家内部有人觊觎小王陈留王的王位,在殿下面前诬陷小王!”

“放屁!曹奂,你是听说张虎张雄他们在魏兴郡成功歼灭了刘钦的部队,并且打退了我四哥的荆州军。这心里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原来我大魏的旧将子孙们这么厉害?!好极了,也不枉朕这么卑贱的演出了。

虽说司马伦主动把最近的消息透露给曹奂听,就是想让曹奂的心防失守,但曹奂是何等人?当了那么多年的傀儡,整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这一身演技,早已和司马孚等影帝不遑多让了。

所以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曹奂面上的表情却是更为悲切了。

“呜呜呜,赵王殿下,若是小王真对大晋有二心,那小王为什么要让曹悌逃亡而不是小王自己逃亡呢?小王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曹悌那竖子将来真的成事,他就成了曹家大宗,而小王这当过魏国皇帝的却成了小宗。那时候,最想杀掉小王的,可就是曹悌啊!”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这宫城之中,如果没有内应,那曹悌如何能够逃走?陈留王!你要给本王一个交待!”

原本悲切的脸庞,这个时候更为悲伤了,但这种悲伤,可不是伪装:“一切都是曹绫那个贱婢搞出来的!她不光背叛了大晋,也背叛了小王,不,是抛弃了小王!”

与此同时,东乡公主曹绫的房间里。

两个服侍了曹绫将近二十年的老宫女,默默的在房梁上搭上了三匹白绫。

“哎,两位嬷嬷,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公主不要这么说,公主走了,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了。只是可恨看不到大魏复兴的那一天,可恨曹奂就这么把公主给出卖了!”

“咯咯咯……”六十来岁的东乡公主,这时候不由得掩口笑了起来,那一瞬间,仿若洛神再一次来到了人间。

“景明啊,以前我也是小看他了。明明他可以跟着邓国斌逃出去,但他就是不走。为什么呢?因为他走了,这邺城宫城内所有人,都难逃一个死字!只有他留下来,并且在司马家面前继续装成一条狗,我曹家这几百宗亲,才能够活下来呢!”

“可是他也不能把公主您给推出去啊!”

“咯咯咯……现在张虎他们在魏兴郡做得好大事情。这孝叔(曹悌)出走,司马家的怒火肯定是极大的。这时候,是需要一个有分量的曹家人的性命,才能稍稍缓缓他们即将落下的屠刀呢。可是我曹家现在辈分最长的,好像是我了吧。”

说完这句话,曹绫很是沉稳的走上了木凳,把头优雅的伸进了白绫围成的那个圈子里面:“太祖武皇帝在上,曹绫要来见您了。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大魏再兴!我曹家子孙,绝不甘于这被圈养的耻辱生活。我曹家子孙,永不为奴!”

……

邺城城西,漳水渡桥。

这里是邺城通往北方的一条主要交通干道的节点。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在平日的这个时间上,在这座桥上来往的人、车、马都极多。偶尔还会造成桥面交通拥堵。

可是今天,这座桥的两边倒是围满了人,可是桥面上,却只有一人!

一个身穿火红色战袍的人!

东汉已经灭亡了四十五年了。这个时间段,足够两代人出生、成长。所以,邺城的人,很多已经忘掉了大汉的颜色。

直到今天,一个身材已经明显发福的胖子,穿上了这身明显不合身的红色战袍。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这座桥面之上!

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响起,一队身穿白色战袍、黑色战甲的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晋为金德,尚白)。

看着这对士兵的临近,邓国斌笑意盈盈的抽出了朴刀:“吾乃大汉司闻曹麾下司闻使邓全邓国斌!晋贼,可敢上前一战!”

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响起,一队身穿白色战袍、黑色战甲的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晋为金德,尚白)。

看着这对士兵的临近,邓国斌笑意盈盈的抽出了朴刀:“吾乃大汉司闻曹麾下司闻使邓全邓国斌!晋贼,可敢上前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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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 关中大决战(三)

“排除各郡的少量郡兵之后,我大汉现有兵力为十五万两千人。今年年初,牙门将率领两千人进入了魏兴郡。在剩下的十五万人中,臣准备动用十二万人进行北伐。此外,待大军北上后,南中军团的八千人、永安军团的七千人以及羽林的一万五千人中,分别抽调三千、两千以及五千人,组成一万人的临时兵团。代替北上的汉中兵团,加强汉中各个谷口的防务!”

关彝这个权臣,当得没有司马昭歹毒,没有孙綝残忍,也比不上诸葛亮的霸道。作为一个穿越者,关彝的身段非常的柔软。在他看来,如果在面子上给皇帝足够的尊重可以让皇帝心情更舒畅的话,他一定愿意在各种场合给刘禅面子。

诸葛亮时代的北伐,从来都是递一张表完事。后来姜维的北伐也是有样学样。像今天这样,在北伐前,当着皇帝的面,彻底的做战略分析。刘老板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这也是头一遭。

指着大殿中央的巨型地形图,关彝继续解说道:“陛下、家上,经臣与大将军、左车骑将军多次协商。本次北伐,我大汉分三路进兵。”

“第一路,从汉中郡出发,走褒斜道,上五丈原,趋郿县!此路,臣亲自领兵,兵力四万。”

“嘶~~~大司马,这是丞相第五次北伐的路线么?当时丞相可是无功而返啊。为何不试试魏文长的子午谷奇谋?”

“呵呵呵,家上容禀。”关彝微笑着对刘谌拱拱手:“陛下,家上。当年魏文长的子午谷奇谋,是要突袭长安并将之拿下。这要寄希望敌人不能发现我军的突袭,不会提前派兵堵塞子午谷北口。其次要寄希望于长安守将胆怯逃跑。第三还要寄希望于敌军逃跑的时候犯蠢忘了烧毁存粮……这些东西,在当年丞相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虽说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存在一定可能。而现在,我大汉面对的是经年宿将司马望。上述三条,全都无法实现。所以,偷袭子午谷是靠不住的。臣的这一支军队,其主要目的还是起牵制作用。四万人,一定把晋国司马望的六万关中军团牢牢牵制住。不让他们向西增援胡奋等人。”

“太子不要着急,听大司马讲完。”

“喏,父皇。”

“多谢陛下。嗯,这第二路呢,从祁山大营出发,从洮阳走陇西,伺机寻找晋国的陇西军团决战并战而胜之。然后拿下陇西五郡!这一路的兵力是五万人,由大将军亲自领兵。”

“第三路,一开始也是从祁山大营出发。待我军拿下广魏郡后就立即分兵北上,直插,街亭!这一路的兵力是三万,由左车骑将军(张翼)领兵。”

基本上,这一次北伐的战略,就是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翻版。

“嗯,朕虽然不通军略,但也知道这是昔年丞相北伐的方略。那么,大司马,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饷准备齐全了吗?”

“多谢陛下关心,臣为本次北伐,准备了一千万石粮食、三十亿钱、十万匹战马、十万民夫以及十万匹驴骡。这些物资,是昔年丞相北伐时的五倍有余。而且现在国内北线的各座大山彼此之间的飞索已经架设完毕,粮秣的损耗应该也能减少许多。”

“善,那就这样吧。唯愿诸位臣工,此次北伐能一举成功。朕在成都也待了很久了。是时候去长安给长陵扫墓了。”

“臣等定然竭尽全力,必不负陛下之厚望!”

……

在刘禅那里是应付过去了,但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诸位,本次北伐的大体方略就是如此。细化一下呢是这样的。”

在成都的大司马府上,关彝坐在主位上侃侃而谈。而下方,则是姜维、张翼、廖化、宗预、关索等老人,罗宪、霍弋等独立于复兴社之外的大军头。糜照、张遵、赵毅、简单、孙刚、陈寿、李密、马过、马杰、陈璨、霍在、句宁、孟琰、吴乔、来庆、射雕、郤正、吕雅、常忌、杜轸、李骧、诸葛京、毛炅、杨稷、何攀、文立、张微、蒋斌、向充、罗袭、姜素等济济一堂的复兴社股东们。以及牵弘、田续、皇甫闿、王买等原曹魏降将。

终于,有那么一点点人才鼎盛的感觉了啊。

“先说这第一路,本将亲自领兵。兵力四万。其主要构成是枪兵一万人,弓弩兵五千人,骑兵一万人,虎步军一万人,鸳鸯阵兵五千人。配备的民夫呢,因为这一路路途最短,所以只抽调两万民夫搬运粮草应该是足够了。这一路,令行、国威、伯定、方伯(霍在)、仲全(蒋斌)、仲远(牵弘)、子连(田续)、孟导(皇甫闿)、子招(王买)、子承(罗袭)等,随我同行。”

“我等谨遵大司马号令!”

“嗯,本路的目标是牵制。要把司马望给牢牢的钉在长安。但我们也要紧密的关注陇西战场的动向。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分为两路,突袭潼关和青泥隘!”

潼关众所周知,是关中的东大门,拿下了这里,中原方向通往关中的通道就关闭了。而青泥隘呢,其实就是峣关。它是关中地区链接荆州南阳的关卡。这里关上后,晋国荆州兵团就无法进入关中。

所谓战争一旦开始,最大的课题就是如何结束。以蜀汉现在的国力,一口气吞下雍凉是可能的,但绝对没有一波流把晋国扫平的实力。所以关彝和姜维、张翼等老人反复商议后给这场战争制定了两个目标。

最低目标:拿下陇西,斩断晋国凉州、西域与本土的联系。之后吞下这里。蜀汉和晋国短时期内会以陇山、秦岭作为国界线。

最高目标:如果战事顺利,姜维兵团和张翼兵团很快就拿下了陇西,那么全军就集结于关中,把雍州也拿下。

但是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以蜀汉现在的国力,要进入中原腹地就是自己找死。

“接下来说大将军这一路,除了原大将军麾下的大将外,仲英、子晖、宣高(吴乔)、典伯(来庆)、伯玉(陈璨)也随同出征!这一路,是五万人。这五万人的构成是,骑兵两万,虎步军两万,车兵三千,盐工枪兵五千,弓弩兵两千。这一路的战线最长,而且骑兵最多,所以大司马府准备划拨五万民夫为其搬运粮草。”

“多谢大司马厚待!”

“大将军请坐,都是为国家办事,无所谓厚待。那么接下来,左车骑将军这一路是三万人,我家三叔、孟明(毛炅)、宁国(杨稷)也随同出征。这一路,是一万无当飞军、一万弓弩兵、五千虎步军以及五千突将队。车骑将军,这可是我大汉所有的突将队,这次全都交给你了啊。”

“多谢大司马信任,多谢大将军割爱。请两位上官放心,只要张翼能够拿下街亭,就必然能守住街亭。大将军花多少时间扫平陇西五郡,张翼就能守多久!”

“呵呵呵,岂敢过于劳累伯恭。伯恭放心,胡奋虽然也算良将,但观其以往的战例,比起邓士载差远了。姜维有信心迅速将其击溃!”

“呵呵呵,伯恭啊。”这时候站起来说话的是宗预:“大司马把盐矿卖给凉州世家这么多年,销售高度酒这么多年,再有梓潼郡开始出售各种复兴社特产之后。凉州、陇西的世家早就和我们联系紧密了。只要伯约能够在野战中对胡奋战而胜之,陇西五郡将很快倒戈的,这一次,绝不会出现丞相当年北伐时有敌人据城顽抗的局面。所以,你不会守太久的。”

“哈哈哈~~~所以老夫就是这点佩服大司马啊!决战还未打响,我军已经赢了大半!”

是的,关彝在炎兴元年的大战之后就开始针对关中地区布局,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该有些收获了。

所谓世家大族,都是一群没有节操的墙头草。现在,雍凉诸多的世家都和蜀汉有着紧密的经济联系,不少世家还在蜀汉有产业(盐矿)。若是蜀汉没有北伐也就罢了。一旦北伐,而且在野战中将晋国主力击败……哼哼哼……关大司马苦心布局多年,就是要让晋国的乌龟流战法至少在陇西无法频繁祭出:胡奋先生,你大可以龟缩在城池里。我大汉就去城池外的各个庄园和雍凉的世家搞联谊了。

就在大家都很高兴的时候,一个身影艰难的站了起来:“大司马,马过厚颜恳求与左车骑将军一起北上。”

“哎,终于还是开了口啊。”

看着马过这副极为难受的表情,关彝也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马谡的儿子,马过当然有街亭情节。在这次北伐里,既然关彝事先安排了一路强军去抢夺并坚守街亭。那么马过怎么

第二七九章 关中大决战(四)

“刚才我在门外遇见了北地王。听说朝廷现在正在商议投降伪魏?本将就站在这里问一句,谁在说投降?谁敢说投降!”

随着关彝这一句极为霸气的质问,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声浪从外而内,汹涌而来!

“涪陵郡郡兵一万人,全师抵达成都勤王!大汉万岁!”

“江阳郡郡兵一万人,全师抵达成都勤王!大汉万岁!”

“南中兵团战兵五千人,全师抵达成都勤王!大汉万岁!”

“犍为郡……”

“汉嘉郡……”

“大汉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为穿越者,作为一个熟悉历史的穿越者。关彝早就对皇帝这种生物抛弃了一切幻想。作为迈出了私自扩招军队、无旨意私自调动军队这一底线的大臣,他和皇帝的关系已经永远无法调和。当他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他的结局不外两种:一、在接下来的汉魏战争中战死。二、做权臣。

他关彝又不是圣人,当然不想战死了哦。所以,就他主观的想法来说,当然是要做权臣。

要做权臣,就必须有一个非常弱势的君主。在没有亲口说出投降两个字之前的刘禅先生明显不符合这个要求:这位爷做皇帝都做了四十多年了,不管其治政水准多么糟糕。都已经让蜀汉全国的军民形成了一种惯性。若是继续让威望没有受损的刘禅留在皇位上,关彝就算打退了邓艾,迟早也是个被反攻清算的命。

所以,虽说他今天一大早就踏进了成都城,但他一直拖着时间点不进宫城。就是想要让刘禅自己做出投降的决定,让所有元从派、荆州派以及任何有血性的蜀汉子民都认清这厮的真面目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场——你现在是皇帝,不过等老爷我打完了仗,就不是你清算我而是我清算你了!

至于时间点为什么掐得那么准?第一,有张绍、糜照这样的自己人在朝堂上通过复兴社已经安插进宫城的侍卫传递消息。第二,关彝是穿越者:当北地王从皇宫里率先出来的时候,就是投降案已经确定的时候。这个时候进去,事半功倍!

跟随关彝进入成都的,复兴社的人自然不必说。大家都是捆在一根绳索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关彝怎么安排他们自然怎么做。而那些带兵多的一千,少的几百的他郡太守——哼哼,大家都是无旨意出兵,彼此大哥不说二哥。关彝作为带头无旨意出兵的,他的下场往往预示着这些人的下场。所以他们也自然唯关彝马首是瞻。

唯一麻烦的是霍弋霍绍先。

这位爷是刘备麾下头号防御专家霍峻的儿子,生于204年,比刘禅大三岁。今年虚岁刚刚六十。

霍峻在刘备当年攻灭刘璋的战争中,率领数百人守御葭萌关。面对刘璋军一万多人的多次进攻,葭萌关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动摇半分,最后霍峻还带着这几百人逆袭对方,把对方击溃了!由此,刘备在雒城和刘遁(刘璋之子)对峙的一年多时间里,后路始终无忧。这都是霍峻的功劳。

但是一年多高强度的守城生涯,拖垮了霍峻的身体。所以霍峻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那时候霍弋才13岁。

因为和刘禅年纪相仿,又是功臣之子。刘备把霍弋接进蜀汉宫廷,让他做了刘禅的玩伴。从此之后三十多年,直到霍弋被派往南中接替阎宇为止。他和刘禅都长期生活在一起(这话哪里不对呢?),君臣之间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虽说从诸葛亮时代起,霍弋就习惯了刘禅手中无权的状态,但不管怎么说,作为皇帝的发小,他的立场还是偏向刘禅的。

当曹魏大军进入汉中后不久,霍弋就多次上书刘禅,要求带领南中兵团北上。可是不知道刘禅脑袋是哪根筋不对,就是不让霍弋北上——或许在刘禅看来,有了巫师的预言,伪魏定然会灰飞烟灭吧。

霍弋虽然是刘禅的玩伴,但他不想做权臣。所以刘禅不让他北上,虽然他心里万分焦急,还是没有越出那一步。等到关索拿着关彝的亲笔信来找他,本就对刘禅非常关心的霍弋,终于还是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率领南中兵团全师北上了。

在进入成都的前一夜,关彝在关索的陪同下,和霍弋聊了很久。最终让霍弋答应进入成都后,一切行止以关彝为主。

然后,关彝终于在最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最正确的地点,说出了极为霸气的话语,装了一个很完美的逼。

可惜,关彝高兴了,刘老板却气坏了!

你想干啥啊?老子不是只给了你三千兵额嘛?怎么今天就钻出来两万了呢——别跟我提还有一万是江阳郡的。涪陵和江阳是什么关系朕很清楚!

你到底想干啥啊?没有朕的旨意就带着这么大一坨兵进入成都?成都负责守城的羽林都干嘛去了啊?

你TM来就来吧!为啥不早点来?不要说提前一天了。就是提前一个时辰也好啊!现在朕投降的话说了,投降的书信也盖章了!这脸面是丢尽了!在群臣面前的威望也彻底没有了!这时候你跳出来说不准降?咦?对了,刚刚盖了章的降表去哪里了?待会一定要收回来销毁掉!

你MB到底想干嘛啊?外面那么多人大吼什么大汉万岁!为什么不喊“吾皇万岁”呢!要知道,朕虽然是大汉皇帝,但大汉皇帝可以不是朕啊!而且刚刚朕才做出了终止大汉国运的决断,这时候你喊大汉万岁是啥意思啊?

还有还有,你到底要干嘛啊!你把刘湛那个逆子带回来干什么呢?他不是说要去自杀么?就赶紧的让他去啊!他现在回到这大殿之上,朕看着他总觉得特别危险啊!

霸气的扫视了全场一遍,特别是和刘禅对视了一阵,让刘禅心虚的将眼神躲开后。关彝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来到了谯周所在的案几前。

“小婿拜见外父大人。”

“哦,呵呵,子丰你来……”

“咚!!!”谯周还没接完话,关彝穿戴着铁质护指的拳头已经狠狠的砸在了谯周身前的案几上:“光禄大夫,听说你力主投降伪魏?!是这样的吗?嗯!”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简直就是魔兽!毫无疑问,在关彝散发出的强大杀气中,谯周非常的确信,如果这个时候他敢继续刚才的嚣张,关彝绝不介意马上抽出剑来捅他一个透心凉。

“呃……呃……子丰,这不刚才你没来嘛。”面对着野蛮不讲道理的军人,蜀中孔子,可耻的怂了。

“嗯。这才是我关彝的外父大人啊。大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多多担待。”

压制住了谯周,就是暂时压制了投降派的气势。然后关彝才转过身来对着刘禅大礼参拜:“陛下,臣汉寿亭侯、左将军、涪陵郡太守关彝,率军勤王。因为军情紧急,未能取得朝廷明发旨意,不得已擅自出兵,还请陛下恕罪!”

“汉寿亭侯请起,事急从权,爱卿急国家之所急,无罪!”

“谢陛下!陛下,臣从涪陵郡出发,一路之上各地太守均被臣要求一起进军勤王,千般罪责,只在臣一人!还请陛下下旨,安抚各郡太守!”

“爱卿此举已是无罪,各郡太守自然无罪。稍后就明发旨意。”

“陛下圣明!”

第二八零章 关中大决战(五)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曹髦走出宫门!否则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声嘶力竭,有若疯魔般咆哮的司马昭,贾充内心也是一阵惶恐:“诺!请大将军将司马家的死士和私兵交给充。充定不辱使命!”

“善,公闾,我司马家一门上千口的性命,就全部交给公闾了!”

……

紧赶慢赶,贾充率领的部队终于在洛阳皇宫的南门堵住了曹髦的队伍。

任何一个朝代,其首都的居民政治敏感性都是极强的。此刻,天已拂晓。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经开始出现。当路人们看到洛阳皇宫门口围堵了那么大一群军队,个个都心里一沉:皇宫要出大事了!

“陛下,还请速速回宫吧!莫要让臣下为难!”

“贾公闾,汝父贾梁道(贾逵)乃是历经我大魏三代帝王的老臣,对大魏最是忠心耿耿,汝不能学汝父为国尽忠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为虎作伥?看见邪恶不能挺身而出,不过是懦弱。看见邪恶还要去与邪恶为伍,那就是无耻!”

我也不想这样啊!我的老丈人是王凌的外孙,王凌讨伐司马懿失败被夷灭三族,要不是我甘愿去做司马家的狗,我的老丈人,我的老婆都要被杀头!我的女儿又嫁给了司马昭的儿子,若是司马昭倒台了,我也要跟着倒霉!你说!我能怎么样?若是你们曹家皇帝能始终牢牢把控住君权,我贾充怎么会不愿意做一个从一而终的大魏忠臣呢!这都是这个世道逼的呀!

“陛下,无论陛下说什么,贾充都不会后退一步。请陛下莫要再为难臣了吧!”

“哈哈哈哈哈~~~贾梁道,汝若在天有灵,就看看你的儿子做的好事吧!”仰天大笑之后,曹髦神色一束:“朕不会为难你的,你不退开没关系,就给朕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吧!召!全军前进!”

随着曹髦的命令,两百余魏宫仆僮们齐齐发出一声喊,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推进。

“朕乃天子,谁敢阻朕!有敢加朕一指者,灭三族!”

“你们都傻了吗?若是谁碰到陛下,都是夷灭三族的罪过!还不快快让开!”

谁都不傻,谁都知道这事没法参合。慢慢的,随着曹髦车队的前进,贾充率领的司马家私兵队也开始队形散乱了。

“事急矣!”太子舍人成济看着本方的队伍逐渐散乱,士兵开始逃窜,于是开口对贾充说道:“中护军,现在咱们怎么办?”

贾充咬了咬牙:“司马公平时养着你们,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下官明白了!”成济这个傻叉明显脑袋没有开窍,这智商连个小兵都不如,这家伙或许满脑子里想的就是富贵险中求吧。

随着“下官明白了”这五个字出口,成济操起手中长枪,对着奔驰而来的曹髦就是一枪。

“噗呲!”长枪非常顺利的刺入了曹髦的身体,但是成济惊讶的发现,对面的皇帝根本没有痛苦的表情,相反,曹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解脱、坦然的笑容……

“杀人哪!司马昭弑君哪!司马昭弑君哪!”好像事先都安排好了一样,当曹髦从战车上倒下的时候,他的两百多个仆僮齐齐发出一声喊,然后迅速的向四面八方逃散开去。边跑还大叫着“司马昭弑君”的话语。不一会,洛阳皇宫周围的人全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中计矣!这皇帝好狠啊!居然不惜自己的性命来给大将军下套!”事到如今,贾充哪里还不知道曹髦心里是如何打算:“左右听令!宫内仆僮挑拨君臣关系,罪莫大焉,与我尽诛之!”

没有了皇帝这面最强大的肉盾,司马家的私兵们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一时之间,整个洛阳皇宫的南门人头滚滚,血腥气冲天而起!

……

“唔~~~好轻松畅快的感觉。原来人死之后,灵魂离体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么?”

“咦?这会抱着朕的尸身在那里痛哭的老家伙是谁?哦,原来是司马懿那个老贼的弟弟司马孚啊。呵呵呵,这也是个老贼,还是比司马懿那个鹰视狼顾的老贼更可恶的老贼!你这老贼平日里装出一副维护我曹家,反对司马懿父子的伪善脸庞当真我看不出来么?不过就是做个司马家的备胎,万一司马家篡位不成功被夷灭三族时,你这一脉可以存续司马家的家名罢了。不然,你除了时不时假惺惺的呵斥一下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对我大魏皇帝不要太无礼,又真的实际做过什么了么?”

“啊~~~还有一个老家伙也跑来抱住了朕的尸身。这是……陈群的儿子陈泰。哼哼,陈家人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吧。看着司马家的步步紧逼,你们又做了什么呢?这些世家大族,全都是先家后国,只要不影响到家族的存续,国家和皇帝是谁你们根本就不关心……当年陈群推出九品中正制,文皇帝为了篡位居然答应了,真是不应该啊。”

“咦!怎么还有一个灵魂也在这里……你又是谁?”

“我乃大汉第四任汉寿亭侯,关彝关子丰。”

“关彝关子丰?啊,你是关云长的孙子么?朕生前很关注你啊。你要知道,朕最推崇的帝王就是中兴大夏的少康了!你这样以一己之力复兴关家的少年英雄,朕即便是远在洛阳,也是久闻其名了啊。不过……你的灵魂怎么也来到了这里?你也死了么?”

“呼~~~应该没有吧。好像这会我的肉身还在睡觉。只是突然之间心有所感,我的灵魂就来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嗯,你这复兴关家的少年英雄。朕要问你,朕今日之举,你是怎么看的?”

“非常英勇,非常壮烈!非常让人敬仰……但也非常无谋。”

“哈哈哈哈~~~无谋?关子丰,你知道什么。朕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啊。这是用朕的死,为我大魏续命啊。”

“嗯,我承认,你这么一死。司马家的篡位步伐会被延迟好几年。非但如此,原先预定的对我大汉的征伐也会延迟好几年。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激你。因为这让我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司马家从司马懿到司马师再到司马昭,有本事的人越来越少,你要中兴曹魏,只要消灭了司马昭就可以了。而要杀一个司马昭,方法多得很啊,为何要用这种英勇但愚蠢的方法?”

“消灭权臣方法多得很?”

“是啊,这千年历史长河中,消灭权臣,中兴国家做得最成功的就是北周武帝宇文邕了……嗯,后世的康麻子在这一点上也做得很不错。”

“原来还可以这样……咦,你怎么知道千年之后的事情?”

正当两个灵魂在那里交流的时候,半空中一个威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曹彦士,你还要在那里停留多久?!”

唔!这是谁?身穿着和朕一样的乌金鱼鳞甲,腰里挎着和朕一样的倚天剑,五短的身材确实不好看,花白的胡须也修整得不太整齐……但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藐视这个时代的威武绝伦的英雄气息……这个时代还有如此英武豪迈的人物?不,这是,这是……这是太祖武皇帝?!

“我是你的曾祖父曹操!”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一瞬间就变得非常慈祥:“孩子,你做得很好。现在,我承认你是我曹家优秀的子孙,无愧于曹这个伟大的姓氏。来吧,跟我来,让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征战!”

“呜,呜呜,呜呜呜~~~多谢曾祖。有曾祖这句话,曹髦虽死无憾!”

不怒自威的眼神转过来,对着关彝看了一眼:“你真是个异数。或许天命不绝汉吧!竖子,若真有汉室复兴的那一天,还请善待我曹家的子孙!”

关彝的灵魂被曹操瞪了一眼后,那强大的气场一瞬间差点让关彝的灵魂魂飞魄散。他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和曹操对视:“魏武一瞪之威竟至若斯,小子拜服了。请魏武皇帝放心,若他日真有复兴汉室的一天,曹家必能得到善待!”

……

“太守!兄长!您这是怎么了?快醒醒!醒醒!”

当关彝再次苏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围了一大屋子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跑到我的卧房里来了?”

“太守方才梦到了什么?怎么满头大汗,牙关紧咬,从床上滚到了门外?我等已经连续呼喊小半个时辰,太守都毫无反应?”

“这样啊,啊,刚才做了一个梦。被一个吞吐天地的大英雄给吓住了,呵呵呵,诸位,刚才我在梦里还看到,伪魏的权臣司马昭,弑君了!”

第二八一章 关中大决战(六)

景耀二年的复兴社年终总结大会是在江阳郡召开的。

和以前在涪陵郡的太守府里开会不一样,这一次复兴社的高层全部来到了汉安县西南五十里的那块盐碱地旁。

这块地方已经不再是荒凉的不毛之地,而是天车林立,人声鼎沸。一片繁华景象。

这个地方也不再是无名之地。它按照穿越者的记忆,有了一个一千多年后本就属于它的名字——自贡亭。

“嘶~~这就是子丰发明的卓筒井么?果然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如此,我大汉境内很多枯竭的盐井当可重新换发光彩啊!”

蜀汉第一大官商糜照糜伯耀,这时候满脸兴奋之情难以自抑:作为一个生意做到极致的超级商人,糜照盯着盐业这块蛋糕很久很久了。只是因为蜀汉政权从刘备开始就对盐铁看得太紧,糜家纵然经营百业,但也从来不敢朝盐铁伸手。这次托复兴社的福,糜家终于可以进军盐业了。这实在是可以在糜家宗祠里向糜竺老先生烧香汇报的大喜事。

“哈哈哈,糜奸商,怎么样?被吓到了吧?这卓筒井,以毛竹为盐井的井壁和通道,打到一定深度后,卤水自然向上喷出。现在这自贡亭里打得最深的盐井,已经有七十余丈。比起以前人工挖掘的宽口浅井,多出十倍有余……”

“哼~~~张令行,你少在哪里嘚瑟。要不是子丰,你能知道这里有卤水?你能知道这卓筒井之法?”

“这倒也是。可是为啥就偏让我碰上了呢?哈哈哈哈~~~怎么样,你羡慕吗?嫉妒吗?”

“好了,别显摆了。赶紧说正事。我们都是偷偷从涪陵郡跑出来的。把会开完了我们就得赶紧走。万一被朝廷的人发现了陛下心里会很不痛快的。”

“喏,兄长,请兄长示下。”

“我来问你,现在打了多少口井?每日出盐量是多少?”

“喏,兄长,各位股东。最近大半年,自贡亭这边一共打了三十五口盐井,其中有三十二口已经出卤。这三十二口盐井中,有二十九口伴生天然气。因为每月都有新的盐井出卤,所以这每日出卤量都是变化的。小弟这里最新的数据是前天的,嗯,前天的出卤量是一万八千石卤水。”

“这每日伴生的天然气用来熬盐够用么?卤水的出盐量是多少?”

“兄长,足够的!这伴生天然气不光熬盐够了,连整个自贡亭每日的生火煮饭都是够用的。卤水的出盐量嘛,兄长,我们这里的卤水真是质地绝佳的卤水啊,一石卤水,熬干之后一般可以得盐五升。比起我大汉其他盐场一石卤水只能得盐一升整整高了五倍!非但如此,这里的卤水熬干后,杂质极少,盐粒细软洁白,不需要任何提纯都是上好的精盐!”

这里是盐都嘛,卤水出盐量有百分之五实属正常。而且自贡出产的井盐,其氯化钠含量高达99%以上。剩下的1%里,也含有丰富的碘。可以说,如果全蜀汉的老百姓都能普遍的吃上自贡盐,什么“民有菜色”啊,比较常见的大脖子病(因为缺碘引起的甲亢),都会得到彻底的扭转。

“这么算下来,一天的产盐量就是900石,一个月就是27000石,一年就是……”糜照简单的心算之后情不自禁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三十二万四千石!”

可是关彝下面的话更让糜照崩溃!

“怎么才这么点,你这半年都在干什么!”

还没等糜照替张遵说情,张遵自己已经朝着关彝深鞠一躬:“兄长恕罪,这卓筒井虽然出盐量极大,但无奈它是窄口深井,要打到卤水层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目前自贡亭这边最深的一口井,打下去七十仗,整整耗时三个月,所以……”

“罢了,是为兄太着急了。现在朝廷的司盐校尉给咱们盐场的买价是多少?”

“说到这个,兄长,小弟也是一肚子的火啊。司盐校尉给我们的价钱是每石两百钱!”

“什么!他们怎么不去抢!子丰,你知不知道我糜家商号从这里进盐价钱是多少?每石八百钱!”

前面已经提到过了,蜀汉、东吴、曹魏三国的盐政都是全部专卖制:盐场归国家所有,生产、运输、销售全部为国家掌控。

而自贡亭的盐场因为关彝和刘禅的协议,实行的是就场专卖制:这里的盐场属于复兴社。盐生产出来后全部卖给国家。然后其他商人到这里向国家购买。

这个新制度的提出,确实遭到了蜀汉官僚体系尤其是司盐校尉的激烈反对,但在关彝表示可以公开卓筒井技术并且刘禅当着朝廷官员背书:只此一例,绝不再开后。这个新制度才勉强得到了执行。

但是谁都知道最大的暴利是垄断,以前蜀汉的司盐校尉全权把控了蜀汉食盐的生产、运输、销售。现在这份垄断破了一个大口子,你说人家怎么高兴得起来?所以司盐校尉府给自贡亭的盐定价极低!

实话实说,200钱一石这个价钱对于有伴生天然气熬盐的复兴社来说,并不是无利可图的。张遵就私下向关彝表示:扣除人工成本后,净利润可以达到100钱一石。最近这半年,自贡亭的食盐产量累计已经达到了七万石。复兴社光是这一块净利润就有七百万。

但是这里面有七成是刘禅的,一成是黄皓的。复兴社实际拿到手的只有一百四十万!

钱赚得少一点倒是小事。本来关彝打的就是藏兵于此的打算:只要这里的盐业生产能够替他养活一万以上的产业工人那就足够了。

真正让他火大的是,司盐校尉府以两百钱一石的价格收购了他的盐,转手却以八百钱卖给商人——商人也是要逐利的,而且还要加上运输、销售的成本——这样一来,最后自贡盐卖到老百姓手里的时候,差不多还是一千两百钱一石!这个价钱比东汉黄巾之乱前贵了三倍,比现在的曹魏贵了六分之一,比东吴贵了五分之一!

蜀汉的老百姓还是吃不起盐!民有菜色,满地大脖子的现状还是得不到改变!

这样对百姓的剥削到了极致的政权,难怪曹魏打来的时候,从益州世家到普通百姓都不想抵抗了!

“这样不行,如此民心将离我们越来越远!到时候伪魏打来的时候,谁会支持我们抵抗呢?”

可是这样的话关彝也只能对自己的伙伴说说——元从派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控蜀汉的政权啊。

“罢了,开会吧。快点开完了我们回去了。”

随着关彝的指示,马过开始了发言:“景耀二年,我复兴社涪陵郡这边的产业……累计流水一亿七千万……扣除新招工人农民的安家费、工人工钱、生产成本、复兴学堂等支出后,毛利有五千八百万。交赴给永安兵团四千万后,纯利是一千八百万。另外,由于我涪陵郡不用再向永安兵团输送粮食,所以今年额外省下了大约十万石粮食……”

“糜家商社今年的流水达到了六亿,净利润一亿,按照股权置换协议,要拨给复兴社三千万。”

“江阳郡这边的复兴盐业,扣除给陛下的股份后,获利一百四十万。三叔(关索)这半年从南中转运来三千余人,遵选择了一千壮丁安排入盐场做工,剩下的安置到汉安县开垦荒地。这些人的工钱什么的已经计入成本扣除,但从南中买人的钱我还欠着孟琰那厮。呃,这笔钱一共是两千两百万。”

“这笔钱赶紧的转给孟琰,他毕竟不是我们复兴社的人。这样算下来,整个复兴社今年的结余是三千三百万。”

“我等谨为兄长(太守)贺!”

“哎,别说这些!”关彝烦躁的挥挥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诸位,我的意见是,今年暂时不分红。这笔钱用来扩大明年的生产。明年,也就是景耀三年,涪陵郡这边的目标是吸纳一万人以上的五溪蛮下山,开垦二十万亩荒地。争取从景耀四年开始不再向外购买粮食……自贡亭这边的目标是,产盐量提升十倍!从业工人增长五倍!”

第二八二章 关中大决战(七)

“轰隆隆~~~”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的投石机越来越多的靠近晋军大寨并且进入了射程,然后朝着晋军中军大营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这样的攻击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上百部投石机往敌军盘踞的地方扔了大大小小几千枚石弹。整个战场的攻势看起来非常震撼和壮观。随着石弹的不断击打地面,以及对方大营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惨叫。外围的汉军士兵其士气也不断高涨。

然而,从关彝以下,众多的汉军军官有一个算一个,人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一方面,现在时间到了八月三日,想来槐里那边已经开打了——那里才是决定本场战役胜负的主战场。而本方这么大一支部队却被牵制在这里无法前进。另一方面则是,对方实在太沉得住气了。

你说你统帅高明、大将坚毅,无论我怎么轰击你都沉得住气我信。但是你整个大营里少说也有上万人吧?居然这么轰击了一天,投降的没有也就罢了,居然连一队忍不住长时间被轰击,自行冲杀出来的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纪律严明的精锐啊!而且是主将能够彻底掌控住的精锐!

而且这一天下来,我投的都是点燃了的石弹啊。砸进去这么多,居然始终无法形成席卷整个大营的大火……敌将坚守之心和事先的准备,想来是极为充分的。这个时候命令本方步兵杀进去,哎,我是最不喜欢打这种仗的了。

看着八月三日的太阳已经慢慢的升上了天空,再看看敌军的中军大营内所有高度超过两米的塔楼、箭楼均已被彻底摧毁。关彝长叹了一口气:进攻!

随着他的命令,汉军阵中战鼓齐鸣,张遵、霍在和蒋斌齐齐发一声喊,带着各自的部队分三个方向进入了晋军中军大营。

“将军,蜀贼终于进来了!”

“善,传令。全军从壕沟里起身,杀敌!”

“喏!”

可以说,周旨真的不是一员单纯的猛将。他居然创造性的在这个时代拿出了壕沟这里防守利器。三万晋军,正是躲藏在密布营内的壕沟里,才避免了较大的伤亡。

随着周旨的命令,晋军中军大帐内也是战鼓轰鸣,还活着的两万多晋军士兵齐齐起身,和汹涌而来的汉军士兵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从晋军大寨南边向北攻击的,是张遵的部队。按照关彝的部署,其打头的乃是来自涪陵郡的鸳鸯阵部队。而这支部队冲杀在最前面的,又是来自盘龙寨的毕兹卡们。而当年那位在涪陵县做力夫的盘大壮,就是这一支鸳鸯阵的队长——冲在最前面的盾牌手。

一个勇敢的晋军士兵手持环首刀大喊着扑了过来,盘大壮眉头微微挑了挑,然后双手举起大盾,正面迎着对方的大刀挡了过去。视角很大程度上被大盾遮挡了,但是盘大壮一点都不慌乱,因为他预料之中,大刀和大盾激烈碰撞的声音已经如约而至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然后下一个声音,自然就是对方的惨叫:自己身后的长枪手已经准确的捅在了敌人的身上。

放下大盾,迅速的抽出左侧身体悬挂的朴刀,精准的朝着已经倒地的敌人颈项处划过,一颗头颅就此离开了主人的身体。盘大壮看也不看那断裂处的喷泉,迅速的收拾起心神,把注意力转向了下一个敌人。

在他和身后的长枪手配合杀敌的时候,他的左手侧,另一个盾牌手也和左侧的长枪手配合,击杀了一个敌人。然后当他们再一次重组阵型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他们最不喜欢的声音:“甲兵抱盾!乙兵挡竹!丙丁杀敌!”

这是昔年新都大战的时候,王颀临时想出来破解鸳鸯阵的办法。很血腥,但确实有效。虽说现在王颀本人已经成了汉臣,但他想出来的这个方法却随着晋国进奏曹牺牲了大量情报人员,成功的访问到了当年新都大战的生还者(被宗预安置在各亭种田的降兵),而在晋军上下广为人知。

很快的,盘大壮就感受到盾前一个巨大的推力传来,毫无疑问,自己的大盾被敌军的一个士兵给抱住了。

但是这个推力刚刚产生,盘大壮就听到了对面一声惨叫。他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扯了扯:“就你们找到破解方法,我们就没有防破解的准备吗?昔年关将军比较穷,给我们的盾牌都是木盾,藤牌。现在可全都是铁盾啊。铁盾不说,盾牌的正面和边缘,全都是尖刺啊!”

但是对方的这个士兵确实勇悍,虽然双手和胸膛被盾牌上的尖刺刺得鲜血淋漓,但还是悍不畏死的朝前用力,想要把盘大壮给扑倒。

而且这个士兵明显接受过破阵训练,他扑在大盾上的时候,头部非常有意识的隐藏在盾牌的边缘之下。这样,盘大壮后方的长枪手就无法对其进行攻击。

“咦!?怎么这个盾牌的中间有条缝?”

把头埋得很低的晋军士兵,其视线里刚刚发现自己紧紧抱着的盾牌中间居然有一条裂缝。在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刀刃迅速的从这道裂缝了刺了出来,这道锋刃是如此的尖利,以致于他坚硬的头骨也只是稍稍抵达了一下就被破开了。

“哼!这么多年了,我们鸳鸯阵士兵的也是要提升单兵战斗力的。再用老方法对付我们,可就不起作用了。”

熟练的从对方的头部抽出刀,眼光在刀刃上沾染的红白相间的脑浆上一闪而过。盘大壮迅速的看了看自己的左侧,发现自己的战友也将对方抱盾的士兵解决掉之后。和对方默契的点了点头,双方再次靠拢,然后带着自己身后的长枪手、狼筅手等战友,继续向着敌阵深处杀去。

随着进入敌军大营越深,盘大壮刚才的轻松情绪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焦躁和无力。

一方面,是对方士兵的疯狂与勇悍,他们这一队鸳鸯阵,进入敌军大营一刻钟都不到,已经斩杀了二十多个晋军士兵了。即便如此,还是有更多的晋军士兵蜂拥而来。鸳鸯阵虽然配合精妙,但到底不是无敌的。他们这一队十一人,现在已经阵亡一人,受伤一人。

阵亡的是一名出枪后被敌人紧紧抓住枪杆,然后居然被对方发力扯出了阵型的长枪手。而受伤的则是弓箭手,被对方临死前扔出的环首刀劈到。虽说这点伤亡对本方这个鸳鸯阵的战斗力影响不大。但敌人的士气高涨,打得极为勇敢。哪里像是被抛弃的殿后部队?分明就是先锋军嘛!

另一方面则是,越往敌人大寨深处走,地形就越是凌乱。大寨内部,除了本方投掷进来的石弹外,各种帐篷的密集度也极高。这些东西后面都能给予敌军有效遮蔽,然后方便对方在转角处突然跳出杀敌。盘大壮亲眼看见,就是刚才那颗石弹的后方,一个晋军士兵突然滚出,一刀就砍断了两个虎步军战友的腿——在这样的场合,那就是废掉了本方两个宝贵的战力啊。

“变阵!变鸳鸯阵为三才阵。两个三才阵左右互相遮蔽,轮流前进!”做统帅的,只能是在战略上为本方的军队创造有利局面。到了具体战斗的时候,再高的统帅也需要依靠中低级军官的临场指挥。

蜀汉军之所以能多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有一大批老于战阵,临场指挥经验丰富的低级军官。而这样的传统,也被深深的根植于复兴系的军队当中。

所以,当看到战场的地貌后,几百个鸳鸯阵的队长,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拆分本阵的决定。

“怎么回事?都一个多时辰了,本将的大旗才前进了十丈?这个速度,如何能在今天之内结束战斗?”

“前将军,敌军抵抗顽强,我军推进极为缓慢!”

“嘿!这晋军的将领不错嘛,居然能够让麾下所有士兵全力死战。传令,去后方调一千民夫来。让他们也披甲,然后紧跟我方战兵,清扫战场上的障碍物,为我方枪兵的前进理出一条通道来。”

“喏!”

……

“周将军,我方将士伤亡惨重,多个营内据点已经失守。”

“传令下去,我军后路已断,唯有依靠这大寨方有一线生机。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天快黑了,接下来就安全了。告诉兄弟们,过了今天,再守一天,本将就率领他们突围!”

“喏!”

从这天早上汉军步入晋军大寨,惨烈的厮杀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虽然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到底有鸳鸯阵做前锋,所以整个战线还是在稳步的推进。现在,周旨麾下的晋军控制的营盘,至少已经缩水了一半。

抬头看了看天,关彝转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大司马,现在是酉时三刻!”

“天快黑了啊,可是今晚若是鸣金收兵,我军辛苦清扫出来的进军通道可就全没有了。”想到这里关彝再无疑虑:“传令!后方预备队顶上,全军不准休息,夜战!”

“喏!夜战!”

第二八三章 关中大决战(八)

夜战,是大多数古代军队统帅最不喜欢的战斗——由于通讯手段的有限,在黑夜里的战斗,往往会导致指挥官对本方的部队失去有效的掌控。战场上不可控的因素会无限增多。

但是对于关彝来说,这会儿已经是八月三日的晚上了,槐里那边的战事估计已经开打。粗略算起来,石苞那边的部队起码超过十万,而姜维呢?能够投入战斗的大约只有六万吧(少量战损,子午谷粮道守卫、监视长安杜预的部队)。虽说姜大将军出道以来从来都是以少胜多,但是,那到底是洛阳中军啊!没看他现在这边,对方都已经陷入绝境了还打得如此顽强。

而且本方士兵今天打了一天,后方民夫好不容易才清理出部分通道,若是就这么退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当日,最能让关彝下定决心打夜战的,还是因为蜀汉的军官团整体的素质和经验。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边。

听闻对面蜀汉士兵闹哄哄的声音以及看见远处成千上万支火把的点燃,周旨的眼神先是凝重,然后是绝望,最后是彻底的轻松。

“嘿!那关子丰真有勇气啊,居然敢打夜战!”说完了这句话,周旨转身对石乔道:“抱歉了,弘祖。大司马要我在这里至少坚守三天。但是看来快则今晚,慢则明晨,这寨子就要破了。”

“哦?子美这话怎么说?”

“虽说今日白天我军步步败退。但实际上我军的密度也越来越大。所以按照常理,若是这关子丰夜间退兵,我趁着晚上重新安排防务。至少可以再拖关子丰两天。但敌军的民夫白天一直在后面清扫战场,晚上其战兵还要夜战。所以最多到了明日清晨,敌军的枪兵甚至骑兵就可以直插中军大帐。而我方全是步兵,又一直没有找到应对敌人枪兵大阵的方法,所以说……”

“死中求活如何?”

“弘祖的意思是,趁着夜间乱局,偷袭关子丰所在?”

“然也!子美,今日白天我军将士从新搭了一座塔楼,我在上面看了一会儿。虽然没多久敌人的投石机就开始重新抛投,我也不得不退了下来。但我已经根据敌人旗帜的响应方向,基本确定了关子丰的位置。”

“哈哈哈~~~弘祖好谋略!如此,本将亲自率领三千精锐,突袭关子丰!”

“同去同去,不成功,便成仁!”

“善!能与弘祖同生共死,周旨不胜荣幸!”

……

时间进入了亥时(晚上九点),即便是盛夏的太阳也早已落山了。天空中再也没有了余晖。

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哨子响,吃过饭,稍稍休息了一阵的汉军士兵,齐齐的点燃了火把。

“出击!”

“嚯~~~!”

无数的战鼓在静谧的夜空中再次激荡,数万名不同阵营的将士,拼命的张大嘴,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再一次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启禀周将军,我军突袭部队已经全部整队完毕!”

此刻,在晋军大营最核心的深处,一样的火光通明。全身披挂的周旨和石乔,双眼灼灼的审阅着下方这支三千人组成的精锐。

“诸位将士,你们有的是去年就到了这里,有的是今年来到这里。几个月下来,我们被这关子丰折腾得够惨,你们也有不少的袍泽死于此僚之手!今夜,我军大寨将破,唯一的生机就是突袭敌酋之所在。只要斩了那关子丰,蜀贼必乱。那时,我们方有一线生机!”

轻轻的喘了一口气:“这一次突袭,实乃九死一生。若不保定必死无疑的决心,我们决然不能成功。诸位将士,我周旨能信赖你们的忠诚么?能依靠你们的武勇么?”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善!全军出发!”

“喏~~~!”

……

汉晋双方厮杀了一天,这各自的战损到底多少,双方的指挥官都没能拿到准确的数字。但无论如何,要想在战死的蜀汉士兵身上扒拉一两百套火红色战袍和战甲,对于这个时候的晋军来说还是不太难的。而周旨的军队,就以两百身披汉军战甲的精锐打头,后方两千八百余人全部不打火把,接着远处微弱的光亮,趁夜色正浓,开始了对蜀汉军的偷袭。

此时的战场,由于夜幕的降临变得更加混乱了。除了汉军的鸳鸯阵士兵外,双方所有的建制全部打乱。而即便是鸳鸯阵士兵,在这黑夜中维持人数最少的三才阵都极为吃力,完整的鸳鸯阵什么的,也是摆不出来了。

双方士兵此时的厮杀,更多的是依靠各自身上战袍的颜色(红与白)进行简单的辨认,然后就迅速的进行生死搏斗。

“等老子平定了雍凉,一定要进行军制改革,至少要把军衔给弄出来。如此在建制混乱的时候,士兵自然向身边最近的军官靠拢,几个军官之间军衔最高的自动进行指挥。哪里会像今晚这样混乱呢?”在后方一座新搭建的塔楼上,看着前方汉军和晋军士兵都各自为阵,只有极少数汉军士兵在低级军官的招呼下结成团队应战的局面后。关彝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叔父大人!”

“何事?”

“我本阵前方,蒋将军的将旗!”

随着姜素的指尖,关彝的目光移动到正东,却看见在自己本阵正前方蒋斌的将旗居然在往后退!

“怎么回事?子招,速速前去查探!”

“诺!”

“子续、子纯,随我下塔。传令所有本阵士兵,列阵!准备战斗!”

“喏!”

按照关彝事先的安排,蒋斌率领一支部队从西往东进攻。在今天白天的战斗中,他的部队是推进速度最慢的,和南路的张遵,北路的句宁比起来,起码少推进了几百米。作为一员年纪比张遵等大了十多岁的中年将领,面对这样的战果对比,他脸上是挂不住的。所以晚上他把自己的指挥位置往前靠了不少。

结果,从西边过来的周旨队在混过了不少乱战的蜀汉士兵后,避无可避的遇上了蒋斌的亲卫队。

作为文武双全,战场经验丰富的大将。蒋斌敏锐的发现了对方和本方士兵的不同。然后命令本方亲卫高声喝问。结果看到突袭失败的周旨立刻下达了强攻的命令。

一方是蓄谋已久,一方是突然被袭。一方是全军十里挑一的三千精锐,一方是大队人马全部撒出,只剩下三百人的亲卫队。所以这一场遭遇战一打起来,汉军便止不住的连连后退。

“好啊,晋将好胆色,居然敢深入我军进行偷袭。左右,速速摇动大旗,向后方的大司马示警!”

“喏,将军。敌人势大,我们绝然死战到底,但还请您……”

“嘿!我蒋斌怎么会做这种事?”哗的一声抽出佩剑:“兄弟们,死战不退!”

“嚯~~~死战不退!”

随着蒋斌的高呼,汉军士兵的士气陡然上升,人人都勇敢的面对着十倍于己的敌人,展开了英勇的奋战。

然而,到底是力量差距过于悬殊,很快的,蒋斌的三百人就被周旨队彻底淹没了。

“哗啦”,狠狠的朝着旗杆砍了一刀,蒋斌的将旗倒下了。就着火光看清楚了对方的旗号后,周旨举刀高叫:“大晋牙门将军周旨,阵斩蜀将蒋斌!”

“万胜!万胜!万胜!”

“兄弟们,继续前进,拿下关彝的人头!”

“嚯~~~!”

虽然是数万人呐喊厮杀的战场,但这数千人齐齐高呼万胜的声音,还是顿时吸引了这个战场上相当一部分士兵的注意力。尤其是蒋斌麾下的各级军官和士兵们,在回头看到本方大将的将旗不再后,都不由得心里一沉!手里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缓上了一拍。

但是,这点情绪上的小波动很快就被一股更热烈的情绪所替代。因为他们的眼中迅速的出现了一杆更大的大旗,大旗旁边挂着的那串灯笼清晰的照亮了旗帜上的大字:汉大司马蒋!

第二八四章 关中大决战(九)

复兴学堂现在有一千二百名学生。

以民族来分,汉族占了七百人,武陵山各蛮寨占了五百人。以性别来分,男孩子九百人,女孩子三百人。

九百个男孩子,年纪小的十一二岁,年纪大的十五六岁,四年之后,大多数都能上战场了。如果他们能够在未来的那一场国运之战中生存下来,他们就是关彝以后在蜀汉军政两界的根基。

三百个女孩子,战地救护什么的是要学习的。但关彝穿越前并不是医生,对医疗知识的了解也只是达到“百度医生”的级别。所以他能教给这些孩子的,其实非常有限。在关彝的计划里,这三百个女孩子其实是那九百个男孩子成长的催化剂——接下来,这些孩子要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训练整整三年,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如果全都是男性的话,那是绝对要出问题的。

对于一个男性来说,假如他自己一身本领,那么在正常情况下,他对那些目不识丁的蠢笨女性除了生理上的需求外是不会有其他任何想法的。作为穿越者的学生,复兴学堂的学子其见识迟早都会冠绝这个时代。这里的男学生以后会突兀的发现:要想找一个灵魂伴侣,唯一的选择就是在自己的女同学里面找。而高达3比1的男女比例,足够让这些男孩子拼命了的要把自己变得更优异。

关彝带进大山的,除了这一千二百名学生之外,还有自己的家将一百人,复兴社雇佣的仆役一百人,此外还有七十名军事教官以及以上各类人等的家眷。合计将近两千人。

这七十名军事教官中,有五十名是马过花了极大的价钱从步家手里买来的东吴无难军。

虽说是无难军,但步家本身并不缺钱,所以即便马过开出了极高的价钱,步家也只是把年龄超过五十岁的五十名无难老兵卖给了马过。不过这对于关彝来说反而很高兴:我又不指望区区五十名老兵在日后几万、几十万人厮杀的战场上能起多大作用,我是用他们做教官的啊。这些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其丰富的战场经验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剩下的二十名教官,其实全都是赵家的家将——他们都是骑兵!

蜀汉的西部紧邻西羌,并不缺马。实际上东吴的战马都要从蜀汉购买。无奈蜀汉国力有限,养不起太多的骑兵。所以蜀汉的军事指挥官虽然明知在关中平原和陇西高原上与曹魏进行战斗,骑兵的作用非常重要。但仍然不得不用步兵去对抗曹魏成群结队的骑兵——这是蜀汉建国三十多年来,只打出一次歼灭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关彝手里有钱了,所以他也准备小规模的建立自己的骑兵部队了。

要训练骑兵,这训练的场地就必须要有一定的要求。这就要说说关彝选定的地方了。

在这个时代的涪陵县、汉平县之间,是一大片的无人区。无数的山头叠嶂起伏,都没有名字。但作为后世的旅游爱好者,关彝清楚的知道,这里有一座在后世名气极大的山峰:仙女山。

后世的重庆市武隆区仙女山风景区,是国内著名的高山草原景区——海拔两千多米的山顶,居然是平的。是一望无际的高山草原。是天然的养马、训练骑兵的基地。而且由于这里的海拔很高,其温度也远低于四川盆地——一年四季的气温,除了大气内的湿润度偏高以外,反而和北方的关陇地区相似。这简直就是最好的模拟战场。

所以,不选这里选哪里呢。

“呼~~~居然在如此崇山峻岭之中修筑了这么多砖瓦房,改之辛苦了。”

“呵呵呵,当不得太守称赞,从今年二月太守出发去巴东郡算起,整整四个月,过要是还做不好这点事情,那真的是无能了。”

“嗯,这步兵、骑兵的教官在哪里,还请改之替我请来。”

步兵教官,当然以无难军为主。为首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干瘪老头。不过有廖勇这样的示范在前,关彝现在绝不会犯以貌取人的错误。

“先生不远千里来我这涪陵郡,先生辛苦了,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不敢当君候先生之名。小老儿来到这涪陵郡,俸禄极高不说,吃得也极好。小老儿的妻子、儿孙都说几十年了,从未像最近一两月这样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说起来,小老儿才是承仰了君候的大恩……哦,小老儿年纪大了,嘴碎得很。回君候的话,小老儿以前在步家的时候姓步,编号七十九,所以叫步七九。呃,现在嘛,君候还未赐下关姓和编号,所以……”

“先生不必过谦,本官一直都认为,人若是有选择,没必要去用别人的姓氏。先生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多谢君候宽宏。小老儿是山越人,就叫阿达木。若是君候允准,小老儿还是恢复原名吧。”

“可以,呃,这个……老阿啊,本官这些孩子怎么样?”

说到这个,阿达木这个因为见过了太多生死,一直都是漠然的眼睛里闪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君候,这些孩子很好,个个都根骨强健,比我大吴……呃,君候见谅,单以身体素质而论,比东吴的无难新兵好得多。若是能严加训练并且保证膳食标准不降低,三五年之内,小老儿还君候一支超过无难的精锐!”

哼哼,那是当然了。这个年代的普通农家孩子,有哪个能像我的这些学生一样,天天猪肉敞开了吃,还有专门的轻质碳酸钙片进行骨骼强化。

“本官给你三年时间培养、训练他们。男孩子都要按照无难军的标准训练,女孩子嘛,有基本的自保之力就行了。”

“呃,君候,女孩子也要训练吗?”

当然要训练了,这些女孩子以后就是战地护士,有了她们,士兵们的士气就会高涨,受了伤的士兵存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大增——能够重回战场的伤兵,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啊。

“当然要训练,不过毕竟是女孩子,老阿你可以嘴上严厉点,但手上轻一点。”

“小老儿晓得了。请君候放心。”

“嗯,本官还有两点要对你说明。”

“请君候示下。”

“第一,这些孩子每天至少要留出两个时辰跟随本官学习。剩下的时间才能交给你。但无论如何,你要保证他们每天四个时辰的睡眠。”

“呃……一天就十二个时辰,君候留给小老儿的时间不足一半。好吧,小老儿应下了。”

“嗯,第二点是,这些孩子不是普通的士兵,你要按照军候的标准训练他们。除了个人的战技之外,你要教给他们统御士兵的能力。”

“喏,这点请君候放心,便是君候不说,小老儿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能读书识字的人,做个小兵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就拜托老阿了,你回去和你的兄弟们说清楚,本官对人最是宽厚,只要认真为本官做事,本官绝不吝啬赏赐!”

“多谢君候,也请君候放心。我等打了大半辈子的仗,第一次碰上君候这样的厚道人,敢不为君候效死力乎?”

“善,对了,这是你的同僚赵锤,教官队里,你是正,他是副。嗯,他是这些孩子的骑兵教官。这些孩子还是要训练一下骑术的,具体训练时间如何分配,你们商量一下。”

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时辰学文化,四个时辰睡觉,一天三顿饭至少得丢出去半个多时辰。剩下的五个多时辰还要分给骑兵教官。阿达木只觉得内心有点发苦:“见过赵兄弟,不知赵兄弟觉得这骑术训练一天需要多少时间啊。”

“呵呵呵,老阿啊!”赵锤伸出满手老茧的大手用力的拍了拍阿达木:“不要慌不要慌,现在这山顶上只有六百匹战马,锤的意思是,这人可以少休息,马可不能不休息啊。所以,每天你让两百个孩子到我这里来训练就可以了。正好六天一轮换,怎么样?”

“呼~~~”阿达木松了一大口气:“多谢赵兄弟体谅。要不然小老儿还真的怕有负君候所托。就依赵兄弟。”

第二八五章 关中大决战(十)

这一次北伐,姜维从阴平郡的沓中出发,绕过曹魏的祁山大营,直扑洮阳。邓艾率领雍州军主力与姜维战于侯和,不胜。于是邓艾率领魏军退入洮阳城,依城固收。

以前蜀汉和曹魏作战,不管曹魏在野战方面被打得有多惨,始终都有终极一招:乌龟流——蜀汉国小力弱,经不起长期消耗。同时蜀道艰难,转运粮食极为不便。所以如果野战不能获胜,曹魏的将领只要找一座坚城往里面一躲,剩下的就可以坐看诸葛亮或姜维粮尽退兵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姜维为了这一次北伐已经整整修养了四年,四年来除了要蜀汉朝廷努力转运粮食到北线外,姜维也在沓中这个地方开展屯田,加上还有穿越者的帮助。所以这一次姜维本身就做好了打消耗战的准备。因此,邓艾这次被围困在洮阳城里整整三个月不得动弹,如果再这么静坐下去,粮食先吃光的反而会是邓艾。而洮阳一破,陇西就近在眼前……

但是……在这一年的十月,后方成都的蜀汉朝堂上,却掀起了针对姜维的惊涛骇浪。

卫将军、尚书仆射、参尚书事诸葛瞻起头,尚书令樊建、尚书仆射庞宏、右大将军阎宇、光禄大夫谯周……同时上书皇帝刘禅,弹劾大将军姜维累年北伐,虚耗国力。要求皇帝陛下撤掉姜维大将军、凉州刺史的职务,更换他为益州刺史,让他以后就留在成都。

这一波浪潮来得太过突然,而且势头太猛——无论荆州派、益州派、东州派,几乎全员参与。刘禅惊愕的发现,原来蜀汉国内对年复一年的北伐已经到了集体反感深恶痛绝的程度。

如此巨大的压力,连黄皓都顶不住了。而且他也不喜欢一直都不鸟自己的姜维。所以在这个时候黄皓抛弃了当年他对陈袛的承诺,也跳出来踩了姜维一脚:陛下,姜维已经是众叛亲离,何苦还要死死保他?不如就按臣子们的意思办呗。至于姜维之后谁来抵御伪魏?不是还有右大将军阎宇吗?咱们把那个“右”字去掉了不就好了么?

终于,刘禅也顶不住举国一致的反战之声。最终下了让姜维撤军的圣旨。

一个人,为了一个目标奋斗了几十年,眼看就要成功了。这时候却突然被身后的队友偷袭,导致功败垂成。姜维的心情当然可想而知。

回到成都的姜维气势汹汹的去见了刘禅,非常不理智的开口要刘禅杀掉黄皓以正视听——陛下,我现在很生气。你要给我一个交待!这样吧,不是黄皓要让他养的那条狗,阎宇,来替换我么?麻烦你把黄皓给做了!让大家停了这个念想。

黄皓那么好的狗,刘禅怎么舍得杀?不过刘家皇帝对臣子一般不会当面杠,所以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一个阉人,有多大本事可以祸乱朝纲?大将军你想多了。

这就是皇帝表态了:反对你的人我一个都不处理,我对你的态度是怎么样,你懂了吧?

姜维又不是政治白痴,当然懂了。于是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军权我是不交的。既然你们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到阴平郡的沓中继续屯田去!

蜀汉最精锐的机动兵团毕竟在姜维手里已经十来年了,从上到下的将领都是坚定的北伐派。所以蜀汉政府这时候还不能对姜维催逼过甚,于是政客们就用上了软刀子,先后把姜维麾下的参军柳隐、部将傅俭、蒋舒等人抽调到汉中任职。在成都政客们的计划里,下一步还要逐渐的把机动兵团的军官们挨个轮换——中低级军官都换了,你一个司令官还能有效掌控部队吗?

可惜,司马昭这个时候出手了。

西元263年正月的一天,清晨,曹魏大将军司马昭起床了。

侍女很快为他递上了牙膏、牙刷和盥洗桶。司马昭开始轻车熟路的准备刷牙。

可是!突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胸口发紧,整个心脏像被一条绳子给死死缠住一般。他大口的喘气,希望能让这种频死的感觉尽快过去,可是自己的身体却不听从大脑的命令。渐渐的,他只觉得头晕乏力,然后,他的挣扎终于化为无用,双眼一瞪,刹那间昏死了过去。

待得过了好半晌,他再次悠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自己原配夫人王元姬担忧却又坦然的双眼。

“子上,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最近半年的第三次了。”

司马昭在王元姬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双眼滴溜溜的一转,房间里除了王元姬,还有自己的长子司马炎。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无妨,寿命快到了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元姬听到司马昭这句话倒是很淡然的点了点头,可是二十七岁的司马炎却一下子惊恐到了极点:“父亲!”

司马昭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住了司马炎的话后对着王元姬道:“桃符呢,去把他叫过来。”

所谓桃符,是指司马昭和王元姬的次子司马攸。这一年才十五岁,还没有加冠。这个孩子的性格和他那坚毅果断的长兄完全不同——知书达理,性格温婉,聪慧好学,平易近人。从小就深得司马家的长辈们喜爱。

“孩儿拜见叔父、叔母、兄长。”

没错,司马攸就是管司马昭叫叔父——司马昭的长兄司马师没有孩子。所以司马攸是过继给了司马师的。这过继的手续一旦完成,司马攸就只能管司马师叫爸爸,管司马昭叫叔叔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司马炎现在还没有爵位,而小他12岁的司马攸却有了县候的爵位——舞阳侯。这是司马懿的爵位,由司马师继承,之后又传到了司马攸的身上。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为父要说的是,刚才那种胸口憋闷,突然晕倒的事情,自去年七月开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非但如此,为父最近这些时日,经常头痛欲裂,苦不堪言。总而言之,为父在这个世上的时间不多了……”

“父亲!”“叔父!”

“不要说话,听我讲完。”司马昭再次阻止了两个儿子的话语后继续说道:“我司马家从你们的祖父杀掉曹爽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要么代魏成功,要么满门抄斩。两者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而要代魏,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军功。而这军功,就必须要灭吴或者灭蜀,才算是拿得出手,才能作为我司马家晋公封王的依凭,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可是东吴有大江之险,西蜀有重险之固。数十年来,曹真、曹爽还有你们的祖父,包括为父,都在西蜀的面前栽了跟头。夏侯尚、曹休在东吴面前也撞得头破血流……为父本来是想再多等几年,看能不能打一个小胜仗,先把公爵拿到手。然后再继续和其他世家大族搞好关系,希望能够顺理成章的封王……只要王爵到手,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可惜……可惜为父的寿命不多了,等不了那么久。我司马家掌控这魏国大权已经有两代三人了,不能再让这种权臣把持朝政的局面维系到第三代……时间越长,最终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们只能冒点风险,去伐蜀或者伐吴了。”

“若是本次出兵,能够灭掉蜀或者吴其中的一国,封公封王都是理所当然。若是大败而回……你们想想当年曹爽在兴势之战中被王子均击败,回到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还能有什么事?战争失败的曹爽威望尽失,不久后就有了高平陵政变,曹爽被夷灭三族。想到这个,司马炎和司马攸都忍不住全身发抖。

“为父将尽最大的努力,在生前就把该干的事情替你们办完。尽量不让你们的手上沾血。但若是这次伐蜀或者伐吴失败了,又或者在征伐过程中为父就先病亡了……你们…….”说到这里司马昭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司马家就只有靠你们兄弟俩保护了!那时候,你们也只有大开杀戒了!”

第二八六章 关中大决战(十一)

这一天的清晨,两万余人的呐喊,把冬日里的江州城提前惊醒了。满城江州军民,全都抱着震撼和惊诧的心情,纷纷登上江州城头,居高临下的目睹了涪陵郡舰队的雄壮军姿。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舰队啊。大大小小上千只舰船整齐的排列在江面之上,宽阔的长江差点就被堵塞。数千只巨大的桅杆、上万只整齐的船桨统一竖立。静默而又坚定的等待着他们的统帅!

“贤弟……你这军容……为何如此壮观……”

“呵呵呵,兄长,小弟在涪陵郡深耕七年,为的就是今日!还请兄长开了城门,让小弟出去。”

内心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关彝坑惨了的马承,这时候反倒淡定下来了。如果说昨天晚上他还想着让关彝的舰队晚上偷偷从江州通过,他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么今天看到涪陵军这样的军容,他的所有犹豫都没有了——如此军容,统帅亲自来给你打声招呼是尊重你。就是不给你打招呼,要硬闯又怎样?是你能拦得住的么?

“来人啊,江州城四门齐开,送左将军登船!”

“诺!”

马承给足了关彝面子,在他的安排下,数百江州兵齐齐列队,从城门一直排到码头。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关彝登上了涪陵郡舰队的旗舰。

“改之,国威……辛苦了。”

“左将军为我等开辟通道才是真辛苦了。”

“呵呵呵,”关彝扭头看了看江州城:“也没费什么功夫。无非就是六百万的买路钱罢了。”

一个大臣为了挽救国家的危亡,要向同朝为官的另一个大臣上交买路钱。这话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滑稽。不过复兴社诸人都对此没有任何反应——都踏出这一步了,大家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这些细节都无所谓了。

“我军这次带了多少物资?”

“回禀左将军。本次我涪陵郡倾巢而出。在西陵步家的支援下,共计大小舰船一千二百艘,战兵一万人,民夫一万人。另有军侯以上军官三百五十二人,战地护士二十人……随军粮草三十万石,钱两亿。”

“善,传令,各舰整队,出发!”

“诺!传令,左将军已登舰!全军整队出发!”

“万胜!万胜!!万胜!!!”

就在庞大的涪陵郡舰队在长江上开始整队的时候,一艘小快船飞快的向关彝的旗舰靠拢。少顷,一个传令兵攀附而上:“报~~~启禀左将军,宕渠郡太守李叔封,率宕渠郡兵五百人前来汇合,请求跟随我军入成都勤王!”

“让他跟上!”

“诺!”

“报~~~启禀左将军,巴西郡太守刘干,派出部将率领巴西郡郡兵一千人前来汇合。请求跟随我军一起勤王!”

“让他跟上吧。”

“诺!”

“报~~~巴西氐人首领何通、李丹率领氐族士兵五百人前来汇合,请求跟随我军一起勤王!”

“同意,让其船队入列!”

“诺!”

可以说,关彝事先已经做足了功课,除了巴东郡的主力事先已经被抽调走之外,剩下的巴四郡,除了巴郡本身之外,其他三郡,都已经对关彝的勤王之举群起响应——这是复兴社这些年商业力量的总体现。

“报~~~巴郡太守马承求见。”

随着这一声报告,关彝等人都相视一笑:搞了这么大场合出来,不就是等着你马承吗?还好你知情识趣的上来了,要不然,哼哼……

“哎呀,贤弟,巴五郡勤王,怎能少得了我巴郡呢?”随着一声叫喊,马承手脚麻利的摆脱了缆绳,飞快的来到关彝的身旁,然后朝着自己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一指:“贤弟,此乃承的次子马杰,今年刚刚加冠。此子颇有乃祖之风,在军略武艺上胜我极多。今日我马家出三百西凉铁骑和五百巴郡郡兵,由此子率领,跟随贤弟西进勤王!还请贤弟万万不要推辞!”

“能得马家西凉铁骑相助,此去破贼必矣!岂敢推辞,实乃不胜荣幸之至啊!”

你这个家伙当机立断得快啊,而且也够狠!一旦下定决心,就敢往里面砸血本。这马承,真的有枭雄的潜质啊。

一个隆眉大眼,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的年轻人向前一步:“末将马杰,字仲英。受父亲之命,跟随君候西进勤王。得蒙君候不弃,愿在君候麾下建立功勋!重树我马家威名!”

嗯?这个年轻人,身材健硕,蜂腰猿臂。一看就是武艺上的好手啊。而且这孩子是次子,眼神也很清澈。明显马家就是把他当纯粹的武将来培养的。并没有沾染上太多的市侩……很好,又是一个蜀汉官三代里的优秀年轻人啊。

“呵呵呵,能得仲英之助。关彝三生有幸。此去成都,必有恶战,到时候请让关彝惊叹少将军的武勇吧!”

“诺!请君候放心!马杰必不负先祖之名!”

待到马杰起身,站到关彝的身后后,马承眼睛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舍之色。但他还是迅速的调整了情绪,对着关彝深深的一拱手:“国家、家人,一切都拜托君候了。愿君候此去,挽救国家危亡,重振关家威名!”

“必不负斄乡侯所托!”

目送着马承下船后,关彝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用力向西一压:“全军前进!”

“嚯~~~”

十一月十一日,关彝的舰队抵达江阳郡汉安县。

“兄长,张遵率队在此等候多时了!”

“哈哈哈哈哈,令行,好久不见。这些年身子更健壮了。嗯,你带了多少兵马?多少粮饷?”

“托伯耀的福,糜家船队全数抵达汉安港。现在江阳军共计大小船只七百余艘,长枪兵一万人,民夫一万人,随军护士二十人,各级军官两百二十五人,粮饷这边准备了十万石。钱,小弟倒是装得多,整整五亿!”

“善!此去成都,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闲话休说,命令你的船队整队吧。叙旧的话我们在路上说。”

“军情如火,这是当然。”

“通告全军,江阳军一万人,加入我涪陵军,随我等一起北上成都勤王!”

“万胜!万胜!!万胜!!!”

十一月十五日,庞大的船队停靠在犍为郡的牛郫县。然后近五万人的大部队集体登岸——这里距离成都还有两天的路程。

军队在不停的前进,而听到消息带领士兵前来汇合的各地郡守也是延绵不绝。

“前方可是汉寿亭侯关子丰所在?在下犍为郡太守马秉,率领犍为郡兵一千人,愿附君候之尾骥,随君候北上成都勤王!”

“在下正是关彝。马太守精忠报国,关某敬佩至致。还请马太守率军到我军后方整队!”

“遵命!”

“下官东广汉郡太守……”

“下官汉嘉郡太守…….”

“多谢各位太守深情厚谊,关某感激不尽!还请率队至我军后方整队!”

“我等遵君候之命!”

关彝这一次高调至极,搞出的阵仗实在是太大。越来越多的蜀汉地方镇守开始率领本郡郡兵向着关彝汇齐——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蜀汉政府一直坚持荆州人第一的好处了,或许益州土著们正兴高采烈的给邓艾、钟会做着带路党。而荆州派出身的各郡太守们,只要有人勇敢的站出来带头,他们还是本能的依附了过来——这个国家里,最不希望蜀汉亡国的,恐怕元从派都还要排在荆州派之后!

遥远的南面数千个声音齐齐响起:“南中都督霍弋致意汉寿亭侯!南中军五千人北上勤王!”

“终于来了!”其他各郡的郡兵什么的,加入关彝的队伍只是壮个声势,这支骁勇善战的南中军团,才是关彝翘首以盼的。

“霍绍先在哪里?请让关彝致以最高敬意!”

至此,关彝自发掀起的勤王风潮,已经得到蜀汉绝大多数地方太守和军团司令官的响应。蜀汉,自诸葛亮去世之后,再一次发动了彻底的全国动员!

第二八七章 关中大决战(十二)

最近这一个多月,涪陵郡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感受到自家的太守身上发生了那么一点变化。

并不是工作更努力之类的——自家这位关太守一直都很努力工作的。而是和以前比起来,现在的关太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忱。做起事情来更加的不要命了。

或许是夫人有了身孕吧。下属们最后终于达成了共识。

因为涪陵郡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差,所以在得知谯蔷有了身孕后,关彝就派人把她送回成都了。可以想象,黄老夫人等关家的长辈了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多么的激动。

关太守身体里的两个灵魂都没有从一而终的觉悟,所以在把自家的媳妇儿送走之后。关彝也曾经幻想过是不是要到附近的五溪蛮寨体察一下民情,顺便把个蛮妹什么的。可是最后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真的只是幻想。

关太守最近这段时间已经要忙得飞起来了。

随着最近一年多的高速发展,涪陵县周围的油桐树果实已经被采摘殆尽。关彝不得不把桐油的生产基地搬到了汉复县东南部的一个山窝里——在21世纪,那里才是中国最大的桐油出产地。

涪陵县周围的大型野兽已经近乎绝迹,赵毅已经率领重新恢复到两百人规模的捕猎队去了东边的汉葭县。

因为生猪饲养的规模越来越大,在生猪饲养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香皂、蜡烛、甘油生产的量也越来越多。一方面需要更多的人手,一方面也需要更多的地皮。现在,孙刚主管的圈舍生猪存栏量已经达到了三千多头。每月都能有三百头以上的生猪出栏。由此带来的是复兴社的工坊每月香皂产量都能上万,蜡烛更是稳定在月产五万支以上。而且由于生猪存栏量的增加,涪陵郡对外部粮食的缺口也越来越大。糜家商队的商船使用频率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程度——然后,糜家商号下面的造船厂也需要增加工人,商船队也需要增加更多的水手。

而最让关彝挂念的土豆种植,也迎来了彻底的局面扭转:今年的九月种下去的土豆苗达到了整整20万株,占地面积达到整整350亩。把关彝事先准备的两座山头全部给占满了。而到了冬季来临之时,收获的秋土豆将会足足有两万石……关彝准备在未来的两三年里,每年扩张一座山头,直到把土豆的产量稳定在十万石左右——这样就不用大量的从外面购入高粱等粮食喂猪了。

到处都在叫差人,每天都有新的蛮族村寨的人跑到涪陵县城来讨生活。每天都会出现很多新情况……整个涪陵郡现在就是一片混乱之中又到处都是勃勃生气。

这些事情的具体操作当然不需要关太守亲力亲为,以马过为首的幕僚们把工作做得很好。但毕竟这是穿越者在一个农耕社会里建立起的现代化产业链,所以很多事情还得需要关彝亲自来掌舵、把关、协调、拍板。光是这些,就已经够关太守累的了。

可是关太守现在身上还有一个职务:复兴学堂山长。

简单童鞋虽然好色如命,但办事情还是靠谱的。关彝当初让他买五百个五溪蛮的小孩子,他只花了两个月就全部办妥了——三百个男孩,两百个女孩。个个都身体健康,眼神清明。

在接到这五百个孩子后,关太守又在涪陵郡发布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命令:《兴办义务学堂令》。

在这道命令里,关太守表示,现在涪陵郡的产业发展得很好,郡守府有了点余钱,所以要给广大的郡民朋友们办点福利:政府开办一所学堂——复兴学堂。凡是父母在郡政府的民册上的,年龄在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汉人子弟。都可以来复兴学堂参加考试。通过考试的就算是复兴学堂的学生了。在学堂学习期间,学费全免,郡政府提供住宿和一日三餐。

这道命令一出,涪陵郡一片骚然:教育是华夏这片大地上的所有民族都无比重视的事情。以前涪陵郡的老百姓们吃不饱饭,根本就不会考虑子女的教育问题——就算是免费的也不行,十来岁的孩子已经是家里非常重要的劳动力了。而现在呢?在政府民册上每年为国家缴纳赋税的汉民们感激淋涕自不必说,整个涪陵郡有无数的五溪蛮寨都派出头人到郡政府请愿:只要政府拨给土地,他们愿意被纳入大汉民册,为大汉缴纳赋税,服兵役!

土地这个东西有,但是耕地确实很有限啊。所以这个是不能提供给你们的。再说了,别看复兴社在开始稳定的赚钱了,但是这收入并不是无限的——至少是目前,我们没有哪个能力,也不可能在涪陵郡普及义务教育的。

所以到了最后,关彝也只招收了七百名汉族少年,加上事先买来的五百蛮族少年,一共是一千二百人。马过给复兴学堂造的预算是每年米面一万石,肉类一千五百石。这点东西的价值,大概占了目前复兴社每年流水的十分之一。

即便如此,这种待遇也远超大汉很多下郡的普通百姓了。在尚书台接到关彝的报告后,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当时诸葛瞻就在尚书台里非常失态的表示,关子丰为了扬名,已经吹牛吹得丧心病狂。还说什么这次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云云。

结果等到尚书台派出的调查专员满脸呆滞的回到成都。蜀汉的朝堂上,摔碎了一地的下巴。

“原来我们以前用五十万钱去买这些东西的生产技术确实是严重低估了这些东西的价值啊。”

“想不到这些东西的暴利居然如斯……”

很快,朝堂上又有了一种新的声音:既然这些东西的利润是如此的高,那么朝廷应该将其收归国有。然后用这笔收入来补贴军费。

这个意见一出,整个元从派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迅速的跳了起来:怎么的?我们元从后人们去涪陵郡搞了点东西出来,赚了点钱有错了?有本事你们自己也去搞啊!孩子们赚了钱,没有闷声发大财,而是拿出来为民谋福利。结果居然被你们盯上了。做好事做得没个下场,以后谁TM还敢做事?真当我们元从后人好欺负啊?老子的祖上陪先帝当乞丐的时候,你爸都还只是一个细胞呢!董龚袭你这个魏延余党给老子听好了,尚书台只要真敢出这样的命令,老子就敢发动羽林军屠了你全家!

一时之间,皇宫、尚书台还有羽林军中都被搞得鸡犬不宁。这个时候蜀汉的官僚们才发现:别看元从们死得早,这些年元从后人们好像都只是高官厚爵不掌实权。人家可是有底蕴的。真惹毛了,大不了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听说人家张皇后都对皇帝陛下拍了桌子嘛。

最后,尚书台出了两道命令:

一、涪陵郡因为经济社会的发展,已经摆脱了在大汉各郡GDP排名倒数前五的处境。所以,涪陵郡以后不再是下郡而是上郡。涪陵郡郡守的工资由八百石涨到两千石,各级属员的工资参照上郡同级公务员的工资发放。(附:涪陵郡公务员的新工资继续由涪陵郡自己承担。)

二、由于涪陵郡的GDP迅速增长。为了支持大汉统一全国的正义事业。所以从景耀二年起,涪陵郡上缴给国库的钱粮不再根据涪陵郡民册上的人口、耕地计算。以后由涪陵郡和巴东郡全权承担永安军团的所有开销。巴郡、巴西郡、宕渠郡的钱粮以后转运成都和汉中……

关彝收到这道命令的时候,很温柔的说了一句:MLGB。

第二八八章 关中大决战(十三)

炎兴元年十月初三,成都,蜀汉朝廷的大朝会。

和一个月以前比起来,今天蜀汉朝堂的大朝会,气氛有很大的不同。

一个月以前,九月初的时候。当阴平郡陷落、武都郡陷落,特别是阳安关陷落的消息传来。整个蜀汉朝堂上简直是一片死寂——益州派是心里乐开了花又不好表达,东州派是无可无不可懒得表达,而荆州派和元从派那可真的是心里比死了老娘还要难受啊!

当然,最难受的就是刘禅刘老板了。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朕诚心诚意的祈祷上天,上天不也是说伪魏要么不来,来则大败么?怎么现在丧师失地的成了我大汉了呢?

于是,在整个九月份里,刘老板变成了双面人:在朝堂上,刘老板是勤政的楷模,一天到晚都催促着自己手下的大臣们计算兵马钱粮,把老得都快病死的宗预请出来去出使东吴,命令目前蜀汉后方战斗力最强的永安兵团向成都移动……而另一方面,在后宫里,刘老板则是前所未见的暴君。后宫的宫女和宦官,一不小心就要被刘老板毒打,这一个月下来,宫里被打死的宫女和宦官,居然超过了五个——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蜀汉建国四十多年来后宫工作人员非正常死亡人数的总和。

可是,随着钟会的军队被姜维死死的堵在剑阁,一个多月不得寸进。原本惊慌失措的蜀汉朝堂又慢慢的平稳了下来:益州派内心极度失望,但面子上还得装出“天佑我大汉”的表情来。东州派当然是继续无可无不可。而先前最为慌乱的荆州派,完全忘记了一个月前他们的丑态,再一次变得趾高气扬起来——这种嚣张的态度,在昨天达到了顶峰——因为现在荆州派里,最有实权的,而且是根红苗正的荆州籍最高军事长官,右大将军阎宇,带着八千永安兵,进城了!

“臣右大将军阎宇,奉陛下之命,率领永安军入成都以备贼寇。昨日,八千永安军已经全部抵达成都,并在城北扎营完毕。臣特入宫,告知陛下!”

“善,右大将军辛苦了。嗯,右大将军对今日之战局,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有的,陛下!”

我们的关彝童鞋已经离开大家的视线很久了——没得办法啊,他倒是多次主动请战,可是在刘老板的心里,关彝这个家伙是需要注意提防的,而且关彝新训练的那三千人,在刘老板眼里,也确实没有打上价钱。别说他关彝了,没看见南中都督霍弋的请战申请都让刘老板给压下来了嘛。

非但如此,刘老板还特别致信关彝:阎宇同志率领永安军团的主力到成都了,现在巴东郡那边就只有罗宪的两千人。这东吴嘛,别看是盟友,其实比伪魏还要坏。所以你的三千兵马,可以先运动到枳县(乌江与长江交汇处,现在的重庆市涪陵区)。一旦东吴那边对巴东郡有想法,你就赶紧的沿江东下去支援罗宪!所以,你的人就不要到成都来了。

(老大!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啊!别以为伪魏现在被堵在剑阁咱们就安全了啊!哎,算了,你不是穿越者,看不到这些我不怪你。我去找阎宇吧,这场战争的胜败其实关键点不在景谷道,而在江油!)

“有的,陛下!”

“哦?右大将军有什么高见?”

“陛下,现在大将军率领两位车骑将军堵在剑阁,伪魏的主力不得寸进。可是我们也要提防敌人从剑阁的东西两面展开。这东面是大巴山,还算问题不大。可西面的邛崃山是南北走向,有很多峡谷可以直通盆地。而这些峡谷的出口,几乎都在江油。因此,臣请陛下允许,让臣率领八千永安军进入江油驻扎!”

阎宇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他的军队经过枳县的时候关彝来到他的船舱和他说的一席话。

“右大将军此去成都,当有一番作为。”

“哎~~~子丰啊,若是本将此去有所作为的话,那还真的不是大汉之福了。因为,那意味着剑阁被突破了。”

“呵呵呵,伪魏十八万大军泰山压顶,若真是剑阁被突破了,右大将军凭着这八千永安军,是无可作为的。关彝所说的,是这里!江油!”

“江油?”

“正是江油。以右大将军之能,必然能看出,伪魏要想突破大将军主力镇守的剑阁,那是绝不可能的。而敌酋若想进入盆地,就必须将军队东西向展开,寻找新的通道。”

“嗯,子丰说的有理,请继续。”

“先来说东面,彝认为钟会不会将主力向东面展开。因为,剑阁的东面是东西向的大巴山。他要把军队展开,恐怕要一直展开到东吴,才能重新绕回来。”

“这是当然,大巴山的险峻不比秦岭差多少,而且这四十多年来,由于先帝和丞相有意识的阻绝大巴山交通,整个大巴山脉,连条像样的栈道都没有。如此说来,西面呢?”

“西面按理说也比较安全。因为剑阁以西几百里内都荒无人烟。在这里行进,根本找不到补给。只要伪魏的统帅不发疯,断然不会走这条道。”

“呵呵呵,子丰后面要说的话本将知道了。这一次伪魏犯我,竖子钟会因为蒋舒那个叛徒拿了大功。这经年老将邓艾心里可是极不甘心的,所以一定会发疯是吧?”

“右大将军光凭这一点,就胜过大将军太多!”

“诶,子丰,不要拍马屁,说正事!”

我可不是拍你的马屁啊。你的军事才能可能比起姜维差了太多,但是在权术斗争方面姜维给你提鞋都不配!就比如刚才你说的邓艾的心理,姜维那个政治白痴就绝不会想到。

“正如右大将军所说,邓艾是肯定会发疯的。而剑阁的西面,是邛崃山脉。这道山脉可不是东西走向横亘在我们与伪魏之间。他是南北走向的。其北端在剑阁西北,南端在江油!虽然一路之上荒无人烟,路途极为险峻。但毕竟是有峡谷可以通行的。”

“所以,如果敌人的统帅为了求取战功,做军事冒险。那么不管他从邛崃山脉的哪条峡谷走过来,其出口都在江油?”

“正是如此。右大将军试想一下,如果是邓艾领兵走邛崃山脉的景谷道——六七百里荒无人烟的险峻山地走下来。这军队还有多少战斗力?而此时右大将军率领永安精锐在江油以逸待劳,待得邓艾来到后将其一举成擒的话……”

……

“所以陛下,大将军现在的主力在剑阁,臣的军队去了那里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江油这边则需要先做准备以备万一。因此,臣请命,率领永安军团去江油驻守。补上这最后一块疏漏!”

“呃……”好吧,其实刘老板完全不懂军事,不,应该说目前蜀汉朝堂之上除了阎宇,就没有一个人懂军事。

“呃……卫将军的意见呢?”得,刘禅居然问起了诸葛瞻——他爹会打仗他就会打仗么?

“呃……陛下,右大将军。其实大将军在最近给成都的奏章里也提到了江油防御的重要性。据说也是关子丰的提议。本来大将军的意思是派董太守(董厥)率兵三千人驻守在江油。可现在朝廷里面事情多,我等忙不过来,就把董太守留在尚书台帮忙。现在江油那里是江油县长马邈和董太守的长子董明董崇亮率军三千人镇守。如果右大将军的八千人也去那里,会不会太多了?需知,江油距离剑阁两百多里。把如此数目的军队安放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如果剑阁出了问题,这一万多的部队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那卫将军的意思是?”

“陛下,臣的意思是,江油那里继续由马邈和董明率领三千人镇守。成都这边,臣率领一万羽林,汇合右大将军的八千永安军。入驻涪城。涪城,地处交通要冲,无论是北面的剑阁还是西北的江油,都有官道相通。不管哪个方向出了问题,都可以迅速响应!”

“嗯,卫将军此言,甚合朕意。”

“陛……”真是成也官僚,败也官僚。因为阎宇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所以关彝和他沟通起来比和姜维沟通要容易得多。至少阎宇比姜维更容易接受邓艾发动军事冒险的可能。但也正是因为阎宇是个官僚,所以当皇帝和诸葛瞻都表示不采纳他的意见时,他无法坚持到底。

关于2018年的更新说明

首先,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作者君在此恭祝各位书友在今天把所有的烦恼和不开心全部丢下。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事顺意!

我们这本书,从2017年7月31日在起点发布,到今天刚好五个月。成绩呢,不算好,但也不算差。虽说不能和起点的诸多大神、老鸟相比。但本书无论人气、点击、推荐票什么的,都始终能够排在历史类秦汉三国类的前十五,对这样的成绩,我个人表示完全可以接受。

取得这样的成绩,离不开各位书友的大力支持,在此,谨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2018年,作者君有一件大事要去办:考职称。

可能很多朋友都知道了,作者君是医生,而且是公立医院里的医生。在我们这个行当,职称高低和医术水平并没有绝对的关系。但是职称这个东西,决定了我们现在的工资、奖金、职务、学术地位以及退休后的养老金高低。若是作者君退休后还想继续发挥余热的话,职称高低也决定了我的返聘薪水。

所以,2018年,作者君主要的精力都是去考职称(五月考试)。在那之前,我只能保证每天一更。在考试结束之后,如果本书还没有完本的话(我预计的大纲里,现在只写了一半)。我会恢复为每天两更的。

当然,明天是元旦,无论如何不会一更的。明天,是三更!除了常规更新时间外,加更是在下午三点左右。

再次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这五个月来,有你们的支持和陪伴,真的很好!谢谢大家!

第二八九章 关中大决战(十四)

十一月二十七日卯时两刻(清晨六点),在一阵阵的军号声中,刚刚安静了两个时辰的新都城又集体的活了过来。

庖厨们已经提前忙了大半个时辰,浓郁的猪大骨汤里混杂着大量的生姜,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冬日里,散发出一阵阵的热浪和辛辣的味道。

卯时三刻,复兴军的两万主力已经全部用膳完毕,然后开始出城列队。

“报~~~启禀左将军,前方羽林军来报。已经发现伪魏斥候队。距离新都北门十五里。”

“知道了,命令羽林军徐徐后退五里。命令复兴军加速出城。嗯,伯耀,你的弩兵支队还未完成用膳么?”

听到关彝的质问,糜照也是一阵无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现在就是这十郡杂牌的统帅呢。

糜照也不找理由,躬身一喏道:“末将这就亲自去整队。”

“哎~~~”看着糜照匆匆走下城楼的身影,关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握剑柄的手指已经变得发青——完全的暴露了他的紧张。

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三叔……”

“紧张么?”

“呵呵,怎么可能不紧张呢。只是,我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嗯,没事。当年三叔的初阵也是这样。虽然那时候是站在孟获那厮的叛军中迎战丞相的军队,就算被俘了也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上阵之前也怕的要死。”

“呵呵呵,侄儿知道这个事情。哎,侄儿倒不是怕死。只是……需要牵挂的东西太多了。”

“嗯,你要这样想。若是我们现在就在陇西荒原上和邓艾作战,那简直就是十死无生。但是现在嘛,环境所迫,邓艾必须和我们硬对硬的来一场。他的谋略所能发挥的作用,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呵呵呵,三叔,你真的不会安慰人。罢了……”关彝说到这里挥挥手,转过头大叫道:“卫兵!牵本将的马来!”

走到城墙下,骑上马承特意送给他的一匹全身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关彝转过头来对着刘谌道:“还请殿下登城,待会请殿下看儿郎们杀敌!”

与此同时,北面不远处邓艾军中。

“征西将军,我军斥候队已经发现蜀军。蜀军好像是分为两部,前一部已经列阵完毕,看其装束和旗号,应该是蜀贼的羽林军,但不知为什么,该部正在缓缓后退。而蜀军后一部似乎正在列阵!”

“好像?似乎?”

听到邓艾不满的口气,斥候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将军恕罪,大雾弥漫,又有敌军实行战场遮蔽,我军的斥候实在难以观察清楚。”

“这么说敌军大概有多少也不清楚了?”

“将军恕罪!”

“罢了,再探吧。”

让斥候退下后,邓艾扫视了一遍身边的诸将:“据成都的消息,这关子丰带了两万人勤王。主要的构成是种田的农夫和盐井的矿工?”

“回禀征西将军,确实如此。”已经对邓艾心怀不满的马邈,虽然再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还是不得不低声回答。

“哼!乌合之众。纵然人数再多又有何用。嗯,我军用膳已经结束了吧?”

“全军用膳已毕。”

“善,传令,全军慢步前进五里,然后开始列阵!”

随着双方主将的发令,汉魏两军的主力部队纷纷展开了阵型。

辰时刚到(早上七点),复兴军列阵完毕。

“传令!全军在接到新的命令前,可以在各自战位上席地而坐进行休息。但绝不可久坐。避免身体被冻僵!”

辰时一刻,邓艾军完成列阵。与此同时,先前出发的蜀汉方一万羽林军开始分为两部分,朝着复兴军军阵的左右两侧撤退。

虽然这时候两军都已列阵完毕,可是双方却无法开战。没得办法,这是隆冬时节,太阳出来的晚不说,成都平原上冬季的雾气都很大,在太阳爬到一定高度,雾气消散之前。战场上的能见度其实很低。

但是,所谓能见度低只是对于人类的眼睛而言。有些生物明显并不受这样天气的限制。

“阿木,对方大概有多少军队?”

“回禀将军,兴哥在天空上盘旋了二十来圈,敌军的主力兵团应该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

“主力兵团?”

“是的将军,兴哥刚才还在我军西侧大约十五里处盘旋了三圈。您知道的,五圈以下兴哥的估算都是很准的。所以在我军西侧应该还有三千左右的敌军。”

“呵呵呵,邓艾老贼,你果然不简单啊。兵比我少那么多还敢分兵。国威!”

“末将在!”

“为兄带来的一千两百副马镫都发下去了吧?”

“已经全部发放了,每匹战马都配备了马镫。”

“很好,刚才阿木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为兄估计那里就是邓老贼隐藏的骑兵。把你的骑兵队往西侧摆十里。如果敌人的伏兵从西侧杀出来,替为兄挡住他们!”

“喏!”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爬升得更快,到了辰时将尽时,冬日里不太耀眼的阳光也开始发挥起了威力。刚才还笼罩了整个战场的大雾很快的消散不见。双方的军队都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关彝这边看到邓艾的军队时感觉还不是很特别,而邓艾等人看到关彝的军队时,魏军的高级军官齐齐喷了一口老血!

“这……这怎么可能?蜀贼怎么有这么多我大魏的制式铠甲?”

“这……这是哪个王八蛋偷卖国家重器?!”

不能怪魏军的高级军官们如此吃惊,因为这种场面实在是太刺激了。

在东汉还存在的时候,汉军的制式铠甲是侧襟式,也就是整个铠甲掀开来是平的,人穿戴的时候是从身体的侧面开始裹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战甲,只有前胸后背和肩膀有防护,其他地方都是空的。

曹魏的铠甲较之东汉的铠甲有了进化,改侧襟式为套衣式,也就是穿的时候从头往下套。这样的战甲除了前胸后背和肩膀有防护外,腰部、大腿都有了防护。

多年以来,一方面蜀汉号称是汉朝的继承者,一方面蜀汉确实国力贫弱。所以蜀汉军队的铠甲一直都是侧襟式——成本低得多。这一点,和蜀汉交战多年的魏军高级军官乃至经年老兵都是门清的。可是今天他们看到的,却全是身着统一的套衣式的蜀汉军队——除了魏军的铠甲是黑色,汉军的铠甲是红色外。双方的铠甲一模一样,连活舌带的样式都是一样的!

毫无疑问,这不可能是蜀汉自己生产的。只能是来自本方的某个大军区。

“待邓某打完这一仗,一定要把官司打到晋公面前!到时候不管是谁,本将都要一刀劈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后,邓艾发令道:“弓箭兵前出,射住阵脚!”

“哼!传令糜伯耀,弩兵队前出,对射!”

天空中的太阳再一次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此时,巳时已到,双方的战事终于开打!

曹魏的弓箭兵很厉害,在前两轮对射中,由郡兵组成的蜀汉弩兵队吃了不小的亏。从未有过战阵经验的弩兵们看着身边中箭哀嚎的战友也很是出现了一阵慌乱。不过还好,这一支五千人的队伍里,关彝除了派出糜照统帅外,还硬生生的塞进去十郡太守!换句话说,这支军队的高级干部比例极高!

终于,在各郡太守的呵斥、鼓励下,蜀汉的弩兵队稳住了阵脚。

拉弓、放箭,是一个很费体力的活儿。弓箭手全力拉弓,连续四五次之后手臂就开始酸麻,不自觉的就会降低频率。而弩兵显然不存在这个问题。而且诸葛连弩的输出量又极大。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曹魏的弓箭兵渐渐的被压制住了。

看着本方的弓箭兵倒地的越来越多,敌方有不少的弩箭都射到了后方的步兵方阵前方。邓艾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以枪盾兵为锋头,刀盾兵为两翼,短斧兵为中坚。全军呈锋矢阵,前进!”

看着邓艾军开始缓慢的变阵,关彝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还好,面对这样的绝世名将,勉强占了一个先手。

根据姜维的提点,野战之中,如果敌方因各种原因被迫远距离冲锋,那就说明本方占了先手:可以根据对方的阵型来设置相应的阵型应对。

“传令,左右军呈弧形向中央战线靠拢。我军,以鹤翼阵应敌!”

第二九零章 关中大决战(十五)

从关统的空棺材出殡到三月孝期期满,大约80来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可把关仪给忙坏了。

搭建自己的幕府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以前关仪和廖化还认为关家没落了这么久,愿意追随的人可能不多。所以预期中大约有个三五个人就可以满足了。谁知道阴差阳错——皇帝要树立年轻人奋发向上的标杆。荆州派要以此洗刷元从派与荆州派子弟不务实事,空享爵禄的恶名。东州派、益州派希望这是荆州派和元从派让出高官厚禄的开始。所以难得的蜀汉各方势力都对关仪出知外郡乐见其成。因此,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关仪的幕府一下子人满为患。

从桃园三结义开始,关张两家已经有了七十年的交情。所以当张绍把张遵拉到关仪面前的时候。关仪不管心里再不爽也得挤出一副笑脸,说一番兄弟齐心,可以断金的场面话。原本计划由廖化派出军方资深老将担任涪陵郡都尉的计划理所当然的被打断了。

关家和赵家的交情与张家比起来,是稍微浅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仅仅是浅了一点点而已。所以当赵毅被赵统、赵广两兄弟牵来的时候。关仪又得挤出笑容,说一番多谢两位叔父关爱,有国威(赵毅的字)兄弟的帮衬,涪陵郡不足治也什么的废话。然后,原本计划找大将军姜维索要一位后勤文官担任的都官从事的职位,给了刚刚二十岁(虚岁)的赵毅。

简家的人一向以不靠谱著称。当年简雍在世的时候,除非诸葛亮在场,否则不管什么场合,简宪和都是坐没坐像,站没站像。现在这一特性明显的被简家的子孙发扬光大了。看着一副懒洋洋混不吝的简单简无双童鞋。关仪泪流满面的把劝农从事这一封建社会最重要的职位给了他。

此外还有孙乾的孙子孙刚孙定烈。这个家伙别看表字这么威猛,可是一看那惨白得吓人的皮肤就知道这是典型的废材。好吧好吧,你就做哥的主薄吧。

所以说裙带关系要不得啊。你看你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什么实际经验都没有。就靠着自己的祖上余荫。就把老子手里的警备区司令、人事局局长、发展与生产委员会主任和办公室主任这四个最重要的位置全霸占了!

老子不是去种田以便为逆推曹魏做准备的!老子是外出避难!你们懂什么?一大堆公子哥一窝蜂的挤过来,真当是出去郊游啊?

除了上面一堆公子哥,其实真正做事的人才还是有的。

陈袛秉承刘禅的旨意,为关仪准备人才。治政能力其实很高的陈袛向关仪推荐了尚书郎李密。就是后世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创作者。这位爷可是后来西晋的名臣。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关仪让他做了督邮从事(检察院院长)。

廖化作为关家后代的守护人,自然不可能落后。派了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家将廖勇。这位爷今年六十五岁。去年在段谷那么惨烈的地方都挣扎着出来了。关仪聘请他为太守府兵曹从事(武装部部长)。

大将军姜维对关家其实是非常愧疚的。所以这一次也忍痛的把自己夹带里的人物给推荐了过来。当关仪拿到这份名帖的时候可是真的吓坏了。因为这个人叫陈寿!

好吧,《三国志》的作者。那就做个记室吧(秘书长)。

这么算下来,已经有了七人小班底了。但是,在关仪的拼图里,还差一个人。

再说一遍,这位爷现在还是满脑袋外出避祸的想法。完全没有挽救国家危亡的高尚情操。但这并不妨碍他想把涪陵郡搞好——于公来说,把涪陵郡搞好一点,以后西晋统一后,自己也有入朝为官的资本。于私来说,这个地方搞好了,自己也可以存点私房钱。

蜀汉时代的涪陵郡可不是今天的重庆市涪陵区。事实上在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的地名都有转移(1)。蜀汉时代的涪陵郡,下辖涪陵、丹兴、汉平、万宁、汉复五个县。郡治在涪陵(今重庆市彭水县)。其地域范围,大致相当于重庆直辖前,原四川省的黔江地区。

这个地方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衡量一个地方好不好,最基本的一个评价因素就是:这个地方有没有足够平坦、适合发展农业的耕地。

很遗憾,涪陵郡所有的地域,都处于武陵山山脉之中。平地还是有的,但是极少。

在中国的南方地区,主要种植主食作物是水稻。而中国南方有很多地方都不是平原。为了种植水稻,中国的古代先民们创造性的依山为田。开辟出了大量的梯田。

还是很遗憾,涪陵郡连大规模造梯田的条件都没有。

因为,这地方的山脉一是来得很陡,很多山脉都如同刀劈斧砍般的笔直——这样近乎90度的坡度是无法营造梯田的。还有就是,这里是喀斯特地形的集中地。土层薄弱,下面的岩石都是石灰岩,蓄不住水。就算费尽千辛万苦把梯田给弄出来了,要不了多久水都全部从地下漏走。还是种不了水稻。

好吧,这地方的大山基本都是中空的,溶洞倒是多得很,在后世是很有名的旅游胜地。

但是这个时代关仪不可能去发展旅游经济吧。

而且,这地方还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现在蜀汉政府把这个地方的少数民族统称为五溪蛮。但是作为穿越者的关仪知道,这个地方的民族有土家族、苗族、白族等多个民族。而且由于这个地方的耕地极为有限,为了争夺不多的生存资源。这里的汉民和土著居民的关系非常紧张。

那为啥关仪会选择这里呢?

第一,当然是足够偏僻离成都足够远。安全。

第二,这里和吴国接壤,但是由于交通的限制,先不说两个弱国现在面对强大的曹魏都要抱在一起互相壮胆。两国即使发生军事冲突也不会以这里为主战场——那是巴东郡的事情。但是军事通行受限并不妨碍一般的个人或小型商队进出。万一将来庞会跑到这里来追杀自己——那是很有可能的。大不了老子跑吴国去。还是为了安全。

第三,这里表面上看起来很贫瘠。但在后世,是国内著名的高山土豆产区。老子有能力扭转这里食物不足的窘迫。

最后,很关键的一点。这个地方表面上看起来崇山峻岭交通不便,但实际上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交通比成都平原还方便:因为这里有一条贯穿涪陵郡全郡的大河——乌江。涪陵郡不足三万的在册人口,其实主要都是沿着乌江两岸的河谷居住。只要掌控住乌江。这个地方治理其实很容易。而且一旦有了产出,要外销赚钱其实也很容易。

而要掌控乌江,就需要蜀汉另一个显赫家族的帮助。

糜家。

蜀汉的水军总体比较弱小。非但比不上东吴,甚至比不上曹魏。有限的战船99%都配属在永安都督的帐下——永安都督常驻巴东郡,那里的长江三峡是防备东吴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除了蜀汉政府的水军外,只有糜家有一支成规模的船队。这几十年来,糜家顶着官方背景,在蜀地采集物资,之后船队顺江而下。货物畅销于吴魏,之后又在西陵将吴魏的特产装船,逆流而上返销成都。赚得那是一个坛满钵满。关仪如果在涪陵郡搞了点什么特产出来要想卖出去挣钱,最需要的就是糜家船队。

可惜,糜家只是关统出殡那天家主亲自来过。其他时候就完全不见人。现在大家拼命往他的幕府里塞人的时候,糜家居然一点响动都没有。

“哎,没得办法。山不来就我。只有我去就山了。倒也不必让糜家现在就派人入幕。总要先结个善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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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国历史上,很多地方地名多有变迁。经常出现儿子变老子,老子变儿子的趣事。

仅以四川、重庆地区的三个地名变迁举例:

广汉:东汉时代的广汉郡,郡治在广汉县。刘焉入蜀后,将广汉郡的郡治迁到雒城。后来,雒城的名字就变成了广汉。而原先的广汉县就改了个新名字叫射洪县。

涪陵:涪陵者,因乌江古称涪水,巴国王陵多葬于此而得名。东晋十六国时期,成汉与东晋在涪陵郡这块地方反复争夺。东晋失去了涪陵县。不得已在自己掌控的枳县重新设立了新的涪陵郡。于是,后来枳县的名字变成了涪陵。而原先的涪陵县就有了新的名字:彭水县。

自贡:原本是没有这个地名的。因为富顺县和荣县交界的地方产盐。随着盐业的兴盛,两县交界的地方反而比两个县城还要繁荣兴盛。民国时期就在这里设市。叫啥子名字呢?刚好这里有两口非常出名的盐井:自流井和贡井。于是这个新的省辖市就叫自贡。富顺和荣县反而成了自贡市的市辖县。这就是著名的儿子变老子,老子变儿子。

第二九一章 关中大决战(十六)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这两句诗,看起来是在写景,但在汉末三国时代,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知道,这是西汉才女卓文君的《白头吟》前两句。

《白头吟》是卓文君跟着司马相如私奔后,司马相如男人通病发作,又在外面养小蜜被卓文君知道后,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一首诗。其大概意思是:爱情应该像山上雪、云间月那样纯洁无暇。但我听说你出轨了,所以我就要来和你决裂。当年老娘丢下家人跟着你私奔,以为找了个如意郎君。谁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男人应该以情意为重,对对方忠贞不二。你就继续浪吧,真实的感情一旦没有了可就永远弥补不回来哪!

据说这首诗效果很不错,司马相如看完之后马上跑回家跪了搓衣板……这首诗后来也成了不少女文青用来教育花心男的鸡汤文:你们看你们看,司马相如那样的大才子都如此听老婆的话,你怎么可以不听我的话呢?

(不过,鸡汤文一般都是有毒的。其实问题的关键是当时司马相如还没有发达,吃的是卓文君的软饭(这厮用大老婆的钱养小老婆,真是yin贼典范)。所以卓文君一说分手司马相如马上低头。后来相如哥当了大官,找了无数小老婆,卓大妈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是换了一个环境,这首诗经刘铃之手写给关仪后,那意思就完全变了:我本来是喜欢你的,结果你居然另外讨了老婆。讨了老婆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到涪陵郡那么偏僻的地方去。现在有人要父皇把我嫁给他的儿子。你不珍惜吧?以后永远没有机会了。

所以谯蔷看到这封信后会非常非常的不高兴:怎么滴,你这厮在和老娘结婚前还和自己的嫂子勾搭上了?

我TM这个冤啊!也是自己作死,干嘛说什么夫妻一体,我的信件你随便拆这样的装13啊!这公主妹也是花痴,我不就是偷瞄了你几眼,露了上半身给你看了下么。你还赖上我了啊?

“夫人!天地良心,我和嫂嫂绝无苟且之事!”

“咯咯咯,妾身没说什么呀,夫君为何急着解释?”

所以说成都妹子就是这点不好,明明一肚子邪火,居然能端得住不发作出来,让男人哄也不是,闹也不是(1)。

于是,走投无路的关仪只好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和公主妹的点点滴滴全都向眼镜娘交待了。

“嗯~~~那……那位公主的胸比……比姎的如何?”听说关仪最开初被公主妹的凶器所吸引,谯蔷不自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然后又伸手摸了摸。

这,这这,这女人的思维真是跳脱啊!这不是在说清白不清白的问题么?怎么又扯到胸上面来了。“不知道,我又没摸过……嘶~~~哎呀!”

“想什么呢?难道你还真想摸一摸不成!”掐腰眼,好像是所有女人无师自通的本能。

“不敢不敢,为夫已经有夫人了,不会再做他想。嘿嘿嘿。”

“哼,夫君,妾身也跟你说清楚。姎不是善妒之人,若是夫君有需要,妾身也不反对夫君纳妾。只是这公主嘛,夫君就不要做什么念想了。公主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那是那是,从为夫见到夫人第一面开始,为夫就从来没有想过那位公主了。为夫这就回信,就说董家公子实乃良配……”

“哼!董龚袭那个废物儿子也是良配的话,成都街头随便牵头猪出来也是良配了。”

“哦,嗯!你跟董家公子很熟?怎么回事?老实交待!”

“呃,这不是以前相亲见过一次面么。”

“哦,忘了,你相过很多次亲,经验丰富。嘶!!哎呀!!夫人,你再这样,为夫要用棒槌收拾你了啊!”

“哼,谁怕?”

好吧,又是一阵云雨,不得不省略三千字。

云收雾散后,谯蔷正色道:“董龚袭的儿子叫董明,字崇亮。今年二十六岁了。此人身体羸弱到了不像话的地步。姎与他见面的时候,虽说那天他脸上抹了很厚的金粉,但看得出来,气色很不好。说话久了都要喘上一阵。后来姎私下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此人在府内养了数百名歌姬,白日宣因,夜夜笙歌……”

崇亮?拍马屁要不要这么直白?还有,这哥们真有勇气啊。是要体会铁柱磨成针的快感吗?哎,穿越前读史书,看到南朝的士族子弟身体羸弱,骑不得马,走不动路还以为是夸张。谁想到现在的士族子弟都堕落如斯了。还好还好,至少现在这股风气在蜀汉还不是主流。

“所以,虽然姎对你这个嫂嫂很不高兴。但也不忍心让她跳入火坑。”

“嗯,夫人是大善人,这样,为夫回信上就把董明这个废材的情况如实说明就好。何去何从让那位公主自己去判定吧。”

“善。”

夫妻两人闹了这么一出,一时之间都没有了睡意。谯蔷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夫君,今夜为何回来得如此之晚,可是郡务有些棘手?”

“嗯,郡务方面倒是没什么大事。今日主要是谈了一下淮南诸葛诞的扬旗。”

“哦,原来是此事啊。大将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再次要求北伐的吧。那夫君认为诸葛诞能成事么?”

大汉的社会风气并不保守,对女子的歧视也不严重。女子参政论政的事情虽然不常见,但也绝不稀罕。更何况关仪是穿越者,对女性是发自内心的平等心态。所以谯蔷问起政务上的事情,关仪一点抵触的情绪都没有。很是畅快的就把今天在议事厅上的分析再次给自己的老婆捋了一遍。

“哎呀,如果像夫君所言,那大汉岂不是在十年之内有亡国之祸?”

“呃,亡不亡国倒不一定。但是面对伪魏的倾国之兵那是肯定的。”

“那,那那,陛下和朝堂上的大臣们知道吗?父亲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连我们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分析得出来,陛下他们会分析不出来?事实上,先车骑邓将军(邓芝)在世的时候就明确的说过,司马家夯实权力基础后就会攻伐我国或东吴,求取战功以做篡逆之资。所以陛下他们是知道的。再说了,就算陛下他们不知道,今晚的议事内容,令伯(李密)会向尚书令汇报,承祚(陈寿)会向大将军汇报。他们不也就都知道了嘛?”

“那父亲还作《仇国伦》?这不是……”

你那父亲就是个投降派啊!巴不得蜀汉早亡呢。实在是当初小爷找不到老婆,你又年纪大了找不到老公。不然我们根本走不到一起嘛。

看到关仪沉默不语,谯蔷很是慌乱的问道:“夫君,父亲是不是想……”

关仪轻轻的将手指按在谯蔷的嘴上:“夫人,人各有志,不管外父大人和我那三个大舅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为夫是不愿见到大汉亡国的。”

“那夫君自请外放涪陵郡,是要避祸还是另有他念?”

当然是避祸了!不过在自己的媳妇面前可不能说这么没出息的话。说不得,又得装13了。

“那夫君自请外放涪陵郡,是要避祸还是另有他念?”

当然是避祸了!不过在自己的媳妇面前可不能说这么没出息的话。说不得,又得装13了。

第二九二章 晋国有新锐(一)

“呵呵呵呵呵,伯耀兄远道而来,弟未曾迎接。恕罪恕罪。兄长一行,一路都还顺利吧?”

“无妨无妨,兄接到贤弟的书信就准备立即乘船过来,不过因为成都那边有批货物迟迟没有交货,所以晚了许久。讨饶的应该是愚兄才是。不过,这乌江水道啊。”

“嗯?怎么了?”

“贤弟,这涪陵郡以前产出稀少,愚兄从前是没有来过的。这是第一次走乌江水道。这江面嘛,虽然比起长江是要狭窄不少,不过比岷江、嘉陵江什么的也差不多。可是这水里的暗礁啊,稍微多了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啊。怎么?兄长这次来有船触礁了?”

“然也,不过还好,只有一艘五百石的大船。愚兄已经让五百石以上的大船全部退出乌江水道,到枳县码头投靠等待了。”

“嗯,这点倒是弟思虑不周了。那百石船应该无妨吧?”

“听我家老船工的意见,只要靠近航道中央行驶,百石船完全无妨。算啦,这些事情不说哪。贤弟在信里不是说有好东西给愚兄看么?快点拿出来给愚兄长长眼。”

“都是俺们山里人瞎鼓捣出来的一些土货,兄长请。”

“请。”

首先给糜照看的,是最近这两个多月捕猎队的劳动成果。虎皮、熊皮、狼皮、鹿皮等各种皮货。虎骨、熊胆、鹿茸等各种药材。还有熊掌这样的高级食材,以及各种动物鞭等。

“这些东西品质都不错,价钱也好商量。不过量实在太少,最多三船就可以装完。”

兄弟,你耍我呢,大哥我一分钟几十万上下,你把我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卖这些东西?我糜氏商业集团一个小部门经理就可以处理了啊。

“岂敢用这些东西浪费兄长的时间。这些只是添头。兄长请看这个。”

待得关仪详细的给糜照展示了桐油的各种功效后,糜照不能淡定了:“此物成本几何,一月能够出货多少?”

关仪眼睛一转:“敢问兄长,现在大汉上好的漆料一石值钱几何?”

漆树和油桐树,都是古代中国的重要经济作物。不同的是,古人对漆树认识、应用得较早。之所以出现这种差别,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漆树的种子可以食用。是油菜花传入中国以前,一种重要的食用植物油。而油桐树的种子(果实)则是不能食用的。现代研究普遍认为,桐油的广泛使用,起码要到宋代才开始。

但是漆树取漆如同橡胶树割胶一般,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而且树木成材较油桐慢不说,单颗树的出漆量比起单颗油桐的出油量要少很多。

所以,漆的价格非常昂贵。从来都是贵族专用的东西,无法大规模普及。而木材制作的家具、锅碗瓢盆什么的,不刷上一层漆,那是用不了多久的。因此,至少在这个时代,关仪看到的蜀汉老百姓家里,木质家具极少,炊具什么的也以陶器居多。

“嗯,贤弟啊,漆这样贵重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以‘石’为计量单位的啊。我大汉和东吴都有为数不少的漆树种植,价钱相对便宜,目前成都的市价是三千钱一斗。伪魏那边可以种植漆树的地方比较少,但用量又比我大汉和东吴大,所以价格昂贵。一般是五千钱一斗。”

听完糜照的介绍,关仪全身都在发抖!汉制,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斛通石。也就是说,如果桐油也按这个价钱来卖的话,现在那个简陋的油坊一个月的产出就值30~50万钱!光是这个就碾压涪陵郡全年的税收!扣去一点人力成本之后,这利润……

暴利!能够让人发狂的暴利!

还好,毕竟穿越前是处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夸张的事情都见过。这点刺激还能受得了。所以关仪很快的冷静了下来。他也很清楚,这个桐油生意毕竟还有后续的商人转运、落地交易税、加工、销售等等各种成本的支出。而且这种新的涂料要取代漆料,还得打价格战什么的——卖贵了桐油也无法走入寻常百姓家,量走不起来,生产再多也是无用。所以实际利润不可能有那么大。

“贤弟,还没告诉愚兄,这桐油成本如何,产量如何?”

“兄长,在说这个事情之前,还请兄长先看一个东西。”

“汝这厮……也罢,什么东西,快点拿来我看。唔~~~复兴股份商社章程……”

作为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商人,糜照翻看这份章程的时候,毫无疑问被穿越者弄出来的含有大量现代股份有限公司相关概念的东西给震惊了。而这还是一个从来没机会掌控一家大公司的农n代自己瞎鼓捣出来的。

“精彩!精彩啊!”糜照顿时把刚才索问桐油成本的心思抛到了九天之外:“为贤弟制作这份章程的大贤在哪里?愚兄要请他出任我糜家商号的大掌柜!不,还可以给干股!”

看着微笑不语的关仪,糜照愣了愣神:“贤弟,不会是你吧?”

“让兄长见笑了,正是愚弟的拙作。”

“……你……你……”

“如何,兄长也看明白了吧。这个复兴社还有一成股份。实话实说,就是给兄长预留的。”

“善!愚兄认了这一股。说吧,贤弟想要愚兄出多少钱入股?”

“不要钱,但我要兄长拿糜家商号的三成股份来换。”

“这……贤弟这口开得有些大。”

“大么?不算大啊。”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关仪已经非常清楚糜家的底细了。

这家蜀汉最大的官商,虽然旗下的酒店、秦楼楚馆、杂货店,方方面面都有涉猎。但其主要业务很简单,就是将蜀锦卖到魏、吴两国。再从魏、吴两国购回大量的粮食。

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简单,但是对蜀汉政权来说,糜家的存在极为重要。事关国家生死存亡。

蜀锦,不过是蚕桑织就。但因为样式精美,世人喜爱。所以价格极高。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决敌之资,唯养锦尔。”也就是说,军费全靠蜀锦赚!

蜀汉官方掌控的人口较少,除成都平原外,国境内大多数地方都是山地,所以粮食产量一直不高。为了维持比例极高的常备军和数量庞大的官僚体系(蜀汉的官员数量比曹魏、东吴都要多),需要大量从魏、吴两国购进粮食。而粮食在这个时代又是不折不扣的战略物资。所以要大量的采购粮食,必须拿出让对方权贵无法拒绝的东西。而蜀汉上下,拿得出手的只有蜀锦。

糜家作为蜀汉的官商,一直承担着卖出蜀锦,赚来钱粮养国养军的重任。所以,别看糜家商号每年蜀锦的单项流水上亿,但真的落到糜家自己手里其实也就一两千万:赚得太多了,国家拿到的就少了。惹毛了国家,取消你糜家的蜀锦专卖权,换一家官商也就是了。

而且,随着这些年蜀汉内部的世家大族开始成长发力,国家能够掌控的自耕农越来越少。导致蜀汉政府对糜家的压迫越来越紧,糜家的利润越来越薄。以关仪的估算,现在的糜家,每年的净利润大概也就一千万上下。三成股份,一年分红也就三百万钱。这点小钱,他根本就看不上。

他看上的,是糜家经营多年的物流渠道。商业社会,物流才是王道!还有就是糜家商号到处设置的分号:这是大汉最大的情报网。最后,他要通过股权互换来彻底跟糜家实现利益捆绑。

“呵呵呵,兄长不要认为小弟太贪。小弟来跟您讲讲这桐油的成本……”

第二九三章 晋国有新锐(二)

“接下来是分红。综上,我复兴社本年度的盈利是三千八百万以上。这笔红利该怎么分配呢,各位股东都说说吧。嗯,伯玉,你是最新加入的股东,你先说。”

刚刚接受了关彝、糜照放出的一共半分股份的陈璨起身,对着大家拱了拱手:“太守、各位同僚。今日之会,璨只有两个字:震撼!谁能想到,在这大汉的偏僻小郡,各位长辈、各位兄长做出了如此大的事业。璨,深感拜服。”

深深一鞠躬后,陈璨接着道:“至于分红,呵呵,承蒙太守和伯耀兄不弃,吸纳我加入复兴社。璨已经深感荣幸了。所以,这今年的分红,璨就不要了,全部投入大盘,做明年的启动资金。璨深信,在太守的领导下,我复兴社定会一年比一年壮大!三五年以后,今日这点分红,那就是个笑话!”

“伯玉说得好啊!兄长,我张家承蒙先帝和陛下厚爱,在成都算是田地比较多了,可是若真按今年的红利分下来,我张遵拿到的和我家一年的流水都差不多了。这么多钱我拿来干嘛?在这涪陵,吃的穿得都有,有钱也没地方花啊。我还是和伯玉一个意思,今年就不分红了,全部投入大盘!”

“伯玉和令行的意思,也是密的意思。太守,各位同僚,李密幼时家贫,一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多钱。这钱突然多了起来,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花。而且各位同僚,太守率领我等创建这复兴社,其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以此为基石来复兴大汉啊!今年我们不过是在汉复县小打了一场,就花了上千万的钱,若是将来和伪魏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呢?那得花多少钱?所以密的意思是,今年的分红自然是不要了,今后三五年的分红密也不要了。全部继续投入复兴社,愿太守继续带领我们,为复兴大汉积蓄力量!”

“我等附议,愿太守带领我们,积蓄力量,复兴大汉!”

“关彝能与各位共事,三生有幸!”关彝起身,对着众人行了一圈礼后郑重的说到:“人若无理想,则与行尸走肉无异。我大汉虽然现在偏处益州一隅,但整个国家仍然比伪魏、东吴充满朝气,就是因为我们还能坚持兴复汉室的理想。但是!但是人若光谈理想而忽视钱财这些俗物,则理想必不能持久。所以,这红利,还是要分的。”

双手轻按,压住了大家的发言后关彝继续说到:“这三千多万红利,至少有两千万是粮食,这个暂时就不动了,作为明年本郡各级官员、复兴社雇工的俸禄储备。剩下的一千八百万,一千万大家分红,剩下的八百万,给复兴社的雇工追发年终奖。诸位以为如何?”

“善!兄长高见!”

“善!我等附议!”

“好,各位,我复兴社的事情今天就谈到这儿,下面开始谈郡务。改之。”

“喏,太守、各位同僚,延熙二十年初,太守和各位上任的时候,全郡民册上的户口是四千八百零五户,两万零八百二十五口。全郡在册耕地135650亩。截止景耀元年十一月,全郡民册上的户口是六千三百五十一户,三万一千七十三口!在册耕地十五万零二十一亩!近两年的时间,涪陵郡口数上升五成!耕地增加一成半!”

在涪陵郡这片武陵山区,在关彝把土豆拿出来大规模推广前,耕地的增长速度也就是这样了。事实上关彝心里很清楚,从明年开始,全郡的耕地增长速度每年能够有半成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涪陵郡的产业本来就不是以农耕为主。经过关彝近两年的努力,涪陵郡已经形成了以生猪生产为核心,由此衍生出的多种手工业生产的初级轻工业体系。在这样的一个体系里,只要能够从外面源源不断的买进粮食,耕地面积的多少,并不是关彝关心的事情。

关彝关心的,是人口!

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涪陵郡的人口增加了50%以上,这里面除了自然增长之外,主要就是毕兹卡部落的内附和孟兹黑部落的降服。但是这样的增长速度和关彝将来要做的事情比起来,还是太慢!

要在将来挽救蜀汉的亡国之祸,关彝,或者说复兴社至少要有两万私兵!要养兵,钱可以去挣,粮食可以去买,但是人口基数就摆在那里,你总不可能搞全民皆兵吧?

而且,他们的头上还顶着蜀汉朝廷啊,真要在这个地方种田养兵,恐怕等不到曹魏来灭蜀汉,蜀汉中央政府就先把他们给灭了。

“嗯,今年一年,涪陵郡的户口和耕地都极大增长,关彝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我等亦得幸跟随太守。”

“接下来,我想谈一谈本郡的防务,勇伯。”

“诺,太守,诸位同僚。在今年九月的汉复大战前,我涪陵郡一共是五百名商社护卫加一百五十名郡兵。汉复一战打下来,一百五十名郡兵倒是无损。但是五百商社护卫,阵亡二百四十三人,重伤后不能再入伍的有八十五人。所以,现在商社的护卫不足两百人。”

“诸位,现在咱们也算是家大业大,别的不说,刚刚收进来做苦力的孟兹黑俘虏都有近两千人。如果不扩充我们商社的护卫,那说不定哪天那些孟兹黑人就要起来造反了!”

其实关彝说的这句话不尽不实:孟兹黑的俘虏们来到涪陵后,关彝他们只用了三招:先把头人们挑出来让底层的奴隶杀掉,再给剩下的人来一顿猪肉拌饭。并承诺会派出人手去把这些人的家眷接来——然后这群孟兹黑就比汉人还汉人了。

可是,在座的这些人谁会嫌自家手里的兵少?

“兄长说的有理,这商社护卫必须尽快扩充。”

“国威说的有理,我等附议。”

“嗯,勇伯、令行,你们做个预算出来。明年上半年,我们要把商社护卫扩充到一千人的规模。这兵源嘛,首先考虑本郡的汉民,其次是去年就下山的毕兹卡,最后是刚刚收服的孟兹黑。”

“诺!请太守放心。”

“诸位,根据朝廷的指令,我涪陵郡从明年开始,就要和巴东郡一起,单独负责永安兵团的日常开销。所以等明年过完年后,本官就要先去巴东郡拜会右将军并且商定我涪陵郡明年上缴钱粮的额度。然后再回成都述职。本官不在涪陵郡期间,郡务以承祚为主,兵事以勇伯为主。还请诸位继续恪尽职守。”

“我等谨遵太守之令!”

……

夜深了,太守府的后院还亮着灯。

谯蔷已经回到成都好几个月了,关太守现在是个单身汉。所以,他直接把关索和马过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三叔,侄儿想请你去一趟南中。”

“嗯?你是想找孟家买人么?”

“是的,涪陵郡的人口基数实在太小,不从外面买人进来,三五年之后,我们绝对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抵抗伪魏的灭国之战。”

“善,现在南中的大酋长乃是孟琰,我跟他交情很好。价钱好商量。不过孟家控制的人口大概也只有一万人左右,他也不可能卖很多给我们啊。”

“人口不够就去抢啊!南中再往南,就是扶余、真腊这些弱鸡。五千钱或者五十石粮食一个人,他有多少我买多少!”

“钱粮咱们倒是不缺,只要复兴社如同今年一般兴旺,明年我们的流水起码上亿。可是这么多人,你拉来了放哪儿?土豆那个东西如你所言,暂时不能推广。这涪陵郡可以种植水稻和小麦的地皮,就那么多,扩不出去了啊。”

“我这次回成都,会去给张令行请功,然后让他爹和皇后出出力气,把他安排到巴西郡去。那里本来就是他们家祖宗长期镇守的地方嘛。巴西郡的巴氐人不少,而且那里的大巴山虽说也很险峻,但至少可以开辟梯田。”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这样一来,我可能就有两三年回不来了。这豆粉厂的事情……”

“无妨,我把国威调回来看守。顺便让他跟着勇伯练兵。”

“好!”

“改之。”

“太守请吩咐。”

“明年开春后你就去西陵,找步家买人、买装备。不过你要注意一点,三叔那边买来的,是人口基数,男女老幼,只要能种地、做工,都可以买。你要买的,是战士!最好是无难军!”

第二九四章 晋国有新锐(三)

十一月二十八日的晚上,关彝在深度睡眠中被句宁叫醒。原来,是霍弋亲自压着邓艾、师纂等人回到了新都城。

随着霍弋、赵统等人的归来,关彝再次敲响了聚将鼓。复兴军这边还能走动的主要将领们,纷纷来到了新都城北门城口。

“左将军!老夫幸不辱命!这匹夫就是本次进犯我大汉的敌酋邓艾!如何处置,还请左将军示下!”

哦?这就是邓艾?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头儿嘛。不过这眼神……还真是犀利啊。

关彝想了想,对着邓艾微微一笑:“士可杀不可辱,先给士载公松绑。嗯,这位是师纂师子经吧?松绑,都松绑。另外,去把士载公的公子,还有伪魏的其他俘虏、降将都请过来。”

然后。关彝请刘谌做了右侧第一张案几,自己坐到左侧。之后蜀汉的将领们依次入座,很快就把城楼内大厅的左右两侧坐满了。

至于曹魏的俘虏们,则被安排在了下首。

“大王、各位长辈、各位同僚。昨日一战,大家都辛苦了。可惜关彝只能给大家不到一天的休息时间。因为在这场会议后,大家又要忙起来了!”

是的,昨日的新都大战,只不过是这场由复兴社主导的反击战之开始——关彝的目标,还有钟会囤聚在剑阁的十二三万人!借用五十年前魏延的话来说就是:“十万偏师?吞之!”

一个人若是提前知道了七年后会发生什么,然后一有空闲就想着七年后自己该怎么应对。那么,他想到的方法一定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而现在,关彝是真的想把钟会那十几万人给吞掉!

“嗯,人来齐了,很好。那么我就先献丑了。哦,对了,士载公,接下来小子要发动的战役有点狂妄,还请士载公为小子参谋参谋。”

邓艾很安静也很淡漠的看了关彝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好吧,你不理我,等我待会讲完了看你的下巴还在不在。”深吸了一口气,关彝拉开了主位后面的帘布。

这是一幅大型的有着浓厚穿越者风格的地形图。

“大约五百二十年前,秦、赵两国在今日并州的长平,爆发了决定两国,不,是决定七国命运的总决战。关于这场战役,太史公讲得很简略,只是说赵将赵括中了埋伏,四十万赵军被六十万秦军包围,最后弹尽粮绝突围失败。四十万赵军被坑杀……”

“在座诸位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小子就请问一句,六十万人怎么就能包围四十万人?怎么就能让四十万人冲不出去?”

“哼!竖子少在那里装模作样。这还用说,当然是要借用山川之势才能达成这样的目标。不然光凭人力,休说六十万,六百万都围不住四十万!”

“呵呵。士载公技痒难耐了啊。要不,你给小子讲讲,当年武安君是怎么借用山川之势的?”

这一点关彝非常确定邓艾答不出来:长平之战的整个战役还原,是20世纪后期天朝历史界、考古界的科研成果。除非邓艾穿过去再穿回来,否则是绝不知道的。(后面有作者说)

“呵呵,士载公答不上来啊。其实吧,这事说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你!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开这百年之谜。”

“嗯,时间紧迫,为了避免被人说我水字数,我简单点。诸位请看这幅舆图。这就是当年长平之战的地形还原图。这里的地形其实很简单:东西两侧是山脉,而且是那种坡度很陡难以攀爬的山脉。两侧山脉的中间是河谷。”

“在这场战争的初期,廉颇率领的赵军初战不利,没有守住西侧的山地,于是廉颇干脆让出了中间的河谷地带,直接率领赵军退守东侧的山地。而秦军的王龁又不傻,当然不会进入中间的河谷地带。于是双方就各自占据一侧山头,隔着河谷驻守。”

“后来赵国因为国力不如秦国,在长时期的消耗战中首先撑不下去了,迫切的需要来一场决战以结束这种慢性自杀。所以赵王选择了愿意出击作战的赵括替代廉颇。而秦国这边也悄悄换上了武安君白起统帅秦军。”

“赵括到任后,率领赵军冲进了河谷地带。白起指挥秦军诈败,将赵军主力引入了河谷的中央,使其远离了原本固守的阵地。然后白起派出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军队,袭击并占领了赵军原本的阵地。之后又派出二十万人分别堵住了河谷南北两侧狭窄的出口。如此!东西两侧的高山,就成了秦国的千万大军,帮助秦国围困住了赵国四十万大军!到了这个时候,长平之战,胜负已定。”

说完这句话,关彝用力的扯掉了长平地区的舆图,在这张舆图之下,是益北地形图。

“我欲仿效武安君,借我益州的山川之力,将敌酋钟会率领的主力,全部吞之!”

“壮哉!”

“善!请左将军为我等示下,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将其吞之?”

“诸位请看这张舆图,现在,大将军的主力约四万余人和钟会的十余万人在剑阁对峙。说起来,从八月底开始,钟会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剑阁枯坐了两个月了。伪魏的国力再怎么强大,这翻越秦岭和大巴山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都是非常吃力的……之所以还在剑阁赖着不走,无非就是寄希望于士载公偷袭成功或者惊动在剑阁的大将军。若是我等把士载公压到剑阁那地方叫钟会过来一观的话……”

“那钟会必定退兵!”

“嗯,是的。那么,他们会朝哪里退兵呢?”

“阳安关!”

“若是我们在钟会知道士载公兵败的消息前就抢先占领了阳安关呢?”

关彝说到这里的时候蜀汉方的将领全都是一脸喜色,不过没等他们高兴得太久,关彝自己补充了一句:“我要是钟会,若是阳安关被敌军占领,那我就率军西进,走白水关去桥头,然后返回祁山大营。”

“现在,大将军的主力被堵在剑阁,出不去。所以我军若想吞掉这十万人,就必须要分别从东西两侧绕道,在钟会退兵前抢先占据阳安关和白水关!”

“到了那时,这秦岭和大巴山就会变化为我大汉的千万雄师,为我们将伪魏的十万大军统统困住!”

没错,关彝的心就是这么大!他从来没想过用最简单的方法结束这场战争:最简单的方法是,把邓艾砍了,脑袋从剑阁丢出去。然后钟会自然退兵,他和姜维从剑阁冲出,打一个击溃战,运气好的话能拿到一万个脑袋。运气不好的话人家直接送他和姜维两万个、三万个脑袋(殿后部队)。剩下的七八万人在阳安关就地防守……这样的话蜀汉的亡国之祸是暂时躲过去了,但北线的三郡就彻底丢了。

将来老子还要主持北伐呢!这北伐基地都丢了怎么行?所以,不能打击溃战,只能打歼灭战。

“现在发布命令!”

全都激动得满面血红的蜀汉将领们,自刘谌以下,全都轰然站立:“我等静候左将军命令!”

“虎贲中郎督赵统!”

“末将在!”

“命汝率领三千剑阁骑兵归建。尔等要在剑阁以南三十里处停下,然后撒开警戒幕,防止任何盆地内部之人向剑阁外的钟会通风报信。同时你亲自去剑阁见大将军,将本将的战略告知大将军。请大将军想法设法,拖住钟会至少十五天!”

“遵命!”

“安南将军霍弋!”

“末将在!”

“南中兵团向来善于穿山越林,命汝率领五千南中兵和五千羽林军,再加一万民夫,带齐粮草,走江油,从景谷道抄袭桥头,然后南向拿下白水关。之后就地固守!”

不等霍弋领命,关彝又补充道:“景谷道以前是很难走,但是现在士载公刚刚把那里的路修了一遍,应该能够迅速进军了。”

“哈哈哈哈~~~如此还要多谢邓艾匹夫了。”嘲讽的朝着邓艾做了一躬后,霍弋转过头来:“老夫领命!请左将军放心,就是把脚板磨烂,老夫也一定在十五天之内赶到白水关!”

第二九五章 晋国有新锐(四)

“启禀都督,目前潼关城内共有五万战兵,长期随军的民夫、工匠三千五百人,贾车骑带来的民夫有七千人。原有蓄养以及贾车骑带来的战马,现在合计共三万匹。关内目前存粮二十五万石。”

“城防方面,面对关西方向有两套瓮城,也就是说,朝西侧一面,潼关有三道城墙。这三道城墙,一道是前汉事情魏武皇帝修建。一道是魏朝时期,魏明帝修建。一道是末将今年新建。新建这一道在最外层,仿效的是蜀贼的棱堡结构。潼关,南侧是秦岭,北面是黄河。所以关城的每一道当道城墙长度都不算长。最长的一段,是末将新修的第三道城墙,也不过四丈(9.24米)。另外还有延伸至秦岭山麓上的城墙十五丈。至于城墙高度,由于当年魏武皇帝修建的城墙只有六丈,所以后续的两道城墙都只有六丈。”

“守城物资方面,弓箭百万支,投石机城头原有三部。接到朝廷送来在扬州战场缴获的东吴投石机图纸后,本城工匠正在积极仿制。若是再有十天半月,应该能有实物做出……”

“善!”听完王韬的介绍,马隆一下子心里就有底了:“诸位,国家遭此大败,一下子丢了雍凉。这伤害有多大,本将不想再多说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潼关,为国家保障洛阳安全的同时,也为将来反攻雍凉留一线希望。”

“报~~~都督、车骑将军、各位将军。前方斥候来报。蜀贼的兵马离我潼关还有不足二十里。”

“蜀贼有多少兵马?何人领兵?”

“观其规模,人数大约两万。领兵之人应该是蜀贼的伪大将军姜维。”

“嘿嘿嘿,居然是这个老匹夫。传令!马上把贾车骑、杜长史在关卡上的旗号全部取下。嗯,本将的旗帜估计没有做吧?”

“都督恕罪,尚未开始制作。”

“哈哈哈,无妨,找一面空白大旗,手绘一下就行。赶紧的,马上执行!”

“诺!”

看着传令兵匆匆离去,贾充和杜预都微微一笑,然后贾充开口道:“孝兴此意,是要示弱于敌么?”

“车骑将军高见。下官位卑名浅,和享誉天下数十年的贾车骑以及在长安逼退姜贼的杜将军比起来是大大不如的。姜贼到底是征战了数十年的经年老将,下官就想用这样的方法,先让其大意。然后无论攻守,应该都能够以此寻找到机会。不过下官初来,就撤下两位的旗号,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宽待。”

“哈哈哈哈,无妨。只要能杀杀这老贼的锐气,孝兴怎么做都是可以的。嗯,孝兴啊,既然陛下的旨意是让本官接到命令后就立刻回转洛阳,那本官这就走了。军情紧急,就不要送了。”

“多谢车骑将军体谅。”

贾充在这个时候走人是非常聪明的。司马炎已经明确命令他不要留在潼关干扰马隆的指挥,那他还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风险就太大了:战胜了没他好处,战败了他要负连带责任。那他还在这里干嘛?

“哎,咱们这位皇帝,似乎在逐渐开窍了啊?果然,战争抑或说挫折,是最能让一个人成长的了。”

带着这样的情绪,贾充飞快的离开了潼关。而马隆则带着一众手下登上了潼关的第三道城墙(从东向西数第三道。反之则是第一道)。

马隆这边刚刚登上城头,那边姜维的大军已经到了。

遥遥看见潼关城楼上人影重重,姜维当然知道突袭的可能性是完全没有了。不过这也是在预料之中,所以姜维并没有什么沮丧。相反,在潼关城头上的诸多大旗里,他看见那面最大最高的统帅旗后差点笑出了声。

这是一面什么样的大旗啊?嗯,旗是很大,连旗杆算起来都有一丈了。旗帜本身没有问题:白底金边,晋国的传统色。但是旗帜中间那个“马”字,根本就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直接拿毛笔写上去,哦,画上去的。而且还是墨迹都没干就急匆匆的往旗杆上套。搞得白色底色的旗面上到处都是污渍。

“本将乃是大汉大将军姜维姜伯约,城楼上何人主事,出来答话!”

城楼上先是隐约的传来诸如“放下弓箭”之类的号令,然后一个中气十足却又夹杂着一点慌乱的声音响起:“本将,呃,在下大晋潼关守备马隆马孝兴,见过姜老将军。”

马隆马孝兴?哪里来的弱鸡?听都没听过。

(蜀汉司闻曹:怪我咯?可是我们获取晋国主要军事将领的情报都来不及,怎么会关注一个区区的公安厅长?而且还是兖州这种几十年都没有打过仗的内地州公安厅厅长?)

“恕我姜维久在益州,孤陋寡闻。未知马将军是哪里人?来此之前身居何职?”

“不敢。在下乃是东平平陆人士。早年一直在兖州任职。幸得我国尚书令推荐,使我来此潼关。”说完这句话后,马隆得意的一笑:“哈哈哈,姜老将军,你到底晚来了一步!本将不过早你一个时辰抵达此地。虽然时间尚短,但只要本将来到这里,潼关,就是你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哧~~~”真是一个愚蠢、狂妄的傻缺啊。摇摇头,暗暗耻笑了马隆一番后,姜维重新抬头:“晋国在关中大败,损兵折将二十五万。当此之时,汉兴晋亡,已是天下大势!马将军何不认清形势,开关投降?”

“是何言也!想我马隆,原先不过是兖州的武猛从事,得尚书令赏识,让我镇守国家要害之地,岂可轻易言降?姜老将军,马隆敬你是沙场前辈,所以才与你说上几句。若是老将军再做癫狂之言,休怪马隆用弓箭伺候你了!”

回归本阵后,姜维对赵统笑笑:“现在晋国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若是那杜元凯在此,我倒要慎重一点。可是没想到晋皇居然听信裴秀那样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推荐,派了一个根本不知兵的人来镇守潼关。罢了罢了,就让老夫来教这厮如何做人吧。”

“呵呵呵,大将军,接下来我们如何做?”

“先派人上山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另外,那马隆年轻气盛,又是第一次上战场。这种人,要么胆怯,要么莽撞。所以,最近几天晚上我们要注意对方来偷营。”

“知道了,末将这就传令下去。”

……

而在另一边,潼关关城内。

“诸位,马隆以前在兖州也着重研究姜贼的生平和战例。此人在军略上确实称得上是当代大家。但却有两个很大的弱点。其一,胆大!爱冒险!其二,若有大胜,则易骄狂。昔年他在洮水大战中击败魏国雍州刺史王经,斩首三万级后就志得意满,不思返回益州休养生息,反而赖在凉州不走。同时邓车骑那时候刚刚被派到陇西,声名不显,他就无视邓车骑的种种部署。结果终于导致段谷之败。今日我在城墙上故意示弱于他,就是要让他轻敌。”

“都督方才在城墙上做得很好,若是事先不知道都督示弱以敌的庙算,就连我等都要对都督心生鄙视了。既然如此,都督,我们今晚去偷营么?”

“呵呵呵,偷营是要去偷的,但绝不是现在。本将一定要努力给姜贼留下一个胆怯不敢战的印象后再去偷营。传令下去,全军上下紧闭关门,也不许在关城上对蜀贼进行挑衅。”

“诺!”

“再令,召集工匠,连夜按照洛阳送来的图纸打造新式的投石机!”

“诺!”

第二九六章 晋国有新锐(五)

“启禀大司马,郿县、茂陵、渭河北岸等地的俘虏已经统计完毕,无伤或轻伤的,有六万三千余人。重伤无法恢复劳力的,有一万两千余人。”

咦!居然有七万五千左右的俘虏?算上三万多逃亡的关中兵,这就意味着蜀汉在关中这边击杀的晋军士兵居然达到了十万多?啊,不,是居然只有十万?

站在功利的角度来说,这晋军剩下来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但是以长远的眼光来看,这些人都是汉之子民。当然是越多越好。

可是现在是蝗灾啊!夏蝗刚刚肆虐完毕,秋蝗马上就要来了。

“哎~~~这重伤的,十天后还能不死的,大概有多少?”

“过找我军的医官统计了下,大约还能剩下八千余人。基本上都是断手断脚,从军不可能,耕田也基本不可能。”

“这样吧,这些人,统一安排到安定郡去。我已经行文陈伯玉,让他在那边划一块地出来修建新的工坊。工坊旁边还要修建一个军马场。这些人都放到那里面去做工吧。若是还安置不下的,本官带头,我大汉上下官员的门房人员,统统换成这批人。”

“妙哉,如此,剩下的那六万多降兵的心一下子就归我大汉了。”

“呵呵呵,只能是稍安其心罢了。毕竟这些人的家眷还在关东呢。嗯,改之,说到这六万多降兵,你可有安置他们的去处?”

“呃……大司马,炎兴二年我们安置了十几万的战俘进入我大汉内地。炎兴四年,又安置了步家的五万家奴。炎兴五年,大将军在陇西大胜,又安置两万多降兵进入益州。接下来按照大司马的意思,还要安置十万氐人…….我大汉到底是小国寡民,如果再把这批人充实进去……不过不把这批人放到益州,又放到哪里去呢?”

“是啊。所以我准备让这些人继续当兵。”

“啊?大司马,这些人如您所言,大多都是关东兵,其家眷也都在关东。让他们直接进入我大汉的部队…….”

“呵呵呵,我准备让他们去凉州。”

“凉州?”

“嗯,我让仲英担任征西将军,以我大汉的一万骑兵为主,加上部分鲜卑、羌人的骑兵。带着这六万多降兵去西平郡。那个地方,汉人在当地的比例不足五成,粮食产量又多有不足。他们去了那里,只能紧紧依附于我大汉才能生存。”

“然后呢?我们不可能长期长距离的给这么多人输送粮食吧?”

“那是当然。我准备的粮食最多能供养雍凉两地百姓一年。一年后若是没有其他生发,大家都要饿死。所以他们在那里安定下来后,接下来仲英的任务就是淘裁羸弱,精选青壮。然后西进!”

“西进?大司马的意思是再开西域?”

“是啊,虽说曹魏、晋国都在西域设置有长史府。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我大汉自武帝之后就始终能够对西域保持影响和统治,现在这个传统也该恢复起来了。短期内我也不求从西域捞到多少好处,先期给我解决这小十万人口的后勤供应就好。”

“属下不太看好,但无论如何,这是安置这批降兵最好的方法了。”

“哎,安置降兵,不过是关中这团乱麻里的第一个线头。后面的事情还多得很哦。”

关彝说完这句话,很是疲倦的坐了下来,端起身前的水杯,向马过也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马过浅浅一笑,也坐了下来准备缓口气的时候。赵毅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了。

“兄长,潼关的消息传来了,大将军和家父在那里未能成功袭取关城。大将军已经命令全军安营扎寨,准备好攻城器具后再行攻打。”

“哎~~~”这个臭老头儿!固执得不得了!你的心意我完全明白,也很感激。但是,真的没这个必要啊。算了算了,以你爱惜士兵性命的一惯美德,打不下来后自然会退兵的。

“嗯,国威,给你父亲捎句话,让他转告大将军。那杜元凯虽然祖籍京兆,但从他祖父杜畿开始,杜家就深耕河东郡。主要田产庄园都在河东。加之此人又是司马懿的女婿。所以劝降什么的,对那杜元凯是没用的……嗯?国威,你那是什么表情?”

“兄长?谁跟你说潼关守将是杜元凯了?”

“咦?不是杜元凯?那是谁?嘿嘿,莫非司马炎御驾亲征了不成?”

“呵呵,非也。是一个走了晋国尚书令裴秀门路的无耻之徒,好像叫什么马隆马孝兴的”

“什么?!!!”听到这句话,关彝端在手里的水杯都飞起来了。杯里的沸水飞溅在他夏季薄薄的单衣上,把他烫的哇哇大叫。

当然,关大司马好歹是死人堆里挣扎过几回的,被人砍得也不少。这点烫伤其实不算个啥。主要是赵毅带来的消息太震撼了。

马隆啊!那是马隆啊!

“兄长(大司马)何故如此失态?”

可是这时候的关彝已经完全不想搭理这两个懵逼了:“来人啊!笔墨伺候!”

“大将军钧鉴,惊闻潼关守将更换。新任之将乃东平马孝兴。此人虽至今籍籍无名,但实乃天下奇才!彝以其军略,绝不在邓士载之下!大将军万万谨慎以对。切切!”

飞舞龙蛇的写完信:“国威,马上单骑去潼关。务必亲手把此信交给大将军!告诉大将军,马隆乃不世出之良将,决不可小觑!马上走,快快快!”

复兴社的老人,一直都是对关彝有盲从心理的。所以看到关彝如此失态,赵毅也吓坏了。接过信后也不多言,一溜烟的小跑离开了。而马过也满脸焦虑:“大司马,若那马孝兴真的如您所言,那大将军……哎,关中初定,我们是经不起任何失败的。”

“是啊!改之,现在长安城内我军有多少人陆续赶到了?”

“呃,今日清晨令行率领枪兵押运俘虏刚刚进城。”

“善,改之马上去叫令行调集五千长枪兵,立刻赶往潼关!告诉令行,若是到了潼关,大将军那边没什么问题就不要急着靠上去。就地在华阴附近驻守。若是大将军败了,那就在华阴附近列阵,接应大将军的败兵。”

“诺!”

……

关彝接到赵毅的报告是八月九日,距离姜维抵达潼关已经过去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姜维一边让士兵打造攻城器具,一边也叮嘱麾下将领注意敌军的夜袭。

可是两天了,马隆在潼关关墙上坐看姜维军打造攻城器具,一点表示都没有。

八月十日的凌晨,当赵毅还在朝着潼关奋力奔驰的时候。马隆在潼关城内悄悄的叫来了关内将领:“诸位,敌军的防备已然松懈。各位马上下去整备兵马,今夜,就是阵斩姜维老贼之时!”

第二九七章 晋国有新锐(六)

虽然嘴上说着今晚要去袭取姜维的人头,但马隆心里很清楚: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要实现,那真的是需要极大的运气。

无他,新官上任的马都督这两天除了在城墙上默默的观看姜维军打造攻城器具外,也有了时间充分的了解了他现在手里的这五万部队。

在没有单兵通讯器材和夜视仪的古代,夜战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要求都极高。除了大将意志坚定,指挥能力出众外。士兵的素质也必须要达到一定标准。

潼关之内,指挥官马隆的能力当然毋庸置疑。但是这五万守军嘛……

先说三万从青徐屯田兵抽调而来,挂着洛阳中军名号的新兵蛋子。这些人守城还算过得去,真要拉出去打野战,能够看懂纷繁负杂的令旗指挥信号就不错了。夜战?恐怕就是一哄而散吧!

还有一万潼关的驻守军。这倒是一支由关中兵团老兵组成的劲旅。可再精锐的野战军,老是屯驻在一个地方,而且还是屯驻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商路极其繁盛的潼关。这支野战军的战斗力早就堕落到一个极低的水准了。非但如此,这支部队里现在充满了各种兵痞、老兵游子——吃拿卡要欺压百姓极为擅长,但身体里那点血勇之气已经被消灭干净了。

唯一靠得住的,只要以前司马昭时期洛阳十五万老中军里的一万人。

这是最后一万老中军了。

“都督,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蜀贼那边少说也是两三万人。您就带三千人出击?是不是太少了点?”

“不必了,诸位,国家遭此大难,以前的精锐一扫而空。我要是把这一万老兵全带出去。潼关上缺少了有力劲卒带领新兵作战是一方面。关键在于,这一万老兵,是以后国家恢复兵力的种子,我可不能一下子把这些种子给弄没了。再说了,潼关这块地方,南边是秦岭,北边是黄河。就是一条狭窄的沿岸通道。兵多了也展不开。”

“原来如此,都督高义。我等在此恭候都督凯旋。”

“善,各位,待会隆会率领三千精锐坠城而下。预计突击时间为两个时辰。到时候你们把第一道城门打开,在第二道城墙上挂满绳索。只要蜀贼敢追击,哼哼!”

“谨遵都督之命!”

时间来到西元268年八月初十的丑时三刻。马隆率领着晋军三千精锐利用绳索从潼关城上坠城而下。

而此时的汉军大营内呢?

“今夜的暗哨都撒出去了吧?”

“来将军放心,都已经撒出。”

“嗯,辛苦兄弟们一下,明天就可以攻城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熬更守夜了。”

“哈哈哈,来将军,没事的。不辛苦不辛苦。”

“嗯,潼关这地方实在是太窄,明日投石机最多也就能一字摆开十部左右吧。不过也足够……嗯?!什么声音?”

“报~~~来将军,敌军夜袭!已经杀入前寨!”

“什么?我军的暗哨都是在干什么?敌军都进寨了,怎么一点警迅都没有发出?”

说起来,也是汉军这边本身的问题了。

姜维军八月八日的夜间是撒出了上百哨兵的。但是到了八月九日就减少了数量——一方面是对马隆的轻视,另一方面是这块地方的沿岸平地就那么一点,撒多了也没用。

然而,汉军到底是客军,而且也是骄兵。这两天晚上,他们的哨兵潜伏的地方居然就没换过。早就被熟悉这里的潼关老兵给一一发现了。

但是来忠是什么人?跟随姜维北伐十几年的大将了。虽然被敌人突袭进了大寨,但也毫不慌乱:“传令,敲响锣鼓,通报全军。前寨将士,暂且各自为战!”

“诺!”

命令很正确,可是执行效果却极差。因为,这时候的汉军,一方面是大胜后志得意满,一方面是这时候的季夏气候仍然酷热难耐。所以,他们在营帐中睡觉,居然是卸了甲的!

而且这支汉军从去年秋天开始北伐,整整征战了近一年。到了这时候身体的承受力早就到了极限。如果说八月八日这天晚上还绷着一根弦的话,到了十日这天晚上,那就是彻底放松,睡得很沉了!

所以,虽然来忠下达了各自为战的命令,也很快的敲响了锣鼓。但前寨的士兵反应极慢不说,后寨的响应也极为缓慢——前寨都睡着了后寨还没睡吗?

所以马隆的突袭队进入汉军前寨后居然没有遭遇到有效的抵抗。

“嘿!果然是师老兵疲的一群骄兵。都有了,全军以什为单位,各自散开,有人杀人,有帐点火。听到铙钹一响,无论身在何处,身前有何战果,都要迅速撤退!”

“诺!”

“善,都散开吧!兄弟们,一往无前!”

“嚯~~~!”

随着马隆的命令,汉军前寨一瞬间就冒出了点点火光,然后这些星星之火逐渐扩散、联合,不到一刻钟,整个汉军前寨就已经是红亮一片。

作为一个征战了四十年的老将,姜维的战场神经是极为敏锐的。虽说这天晚上他也卸甲上床睡觉。但是来忠那边的锣鼓一响,他就马上惊醒。

“大将军,敌军偷营!”

“知道了,左右,快来帮我披甲!”

在两个亲卫的帮助下迅速披上战甲的姜维一出营门,映入其眼帘,就是一片亮丽的火海和滚滚的浓烟。

“完了!前寨的攻城器械,全都完了!”

“大将军!”

“伯治?现在战况如何?”

“大将军,末将也是刚刚起身,先赶到你这里来了。所以……”

“无妨!来人啊,把本将的将旗打出来。人人高举火把,呼喊同伴到本将身边集中!”

“诺!”

咋然遭到夜袭的汉军确实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但是这支军队虽然是师老兵疲的骄兵,但也是打老了仗的精锐。所以在前期的慌乱之后,各级军官就开始占了出来,就近招呼身边的士兵向着自己靠拢,然后对马隆的部队展开反击。

“嘿!果然是精锐!”明显的感受到敌军的反击越来越有组织,,马隆也觉得棘手了。

“我军已经将敌人的攻城器械全部点燃了吧?”

“已经全部点燃!”

“善,那就敲响……”

“都督!您看!”

“嗯?嘿!这老匹夫居然敢竖起大旗往前冲?不会一会你就真的对不起你的勇气了。左右,叫周围的兄弟们向我们靠拢,我们去击杀姜贼!”

“嚯~~~!”

其实不用马隆的命令了,他这次带出来的到底是精锐中的精锐。各级晋军指挥官在看到姜维的大旗后,纷纷自觉的开始率领手下的士兵向着姜维的大旗靠拢。

一路行来,不断的有汉军士兵看到姜维的旗号。从后寨到前寨这一里多的路程了,姜维已经收拢了上千的士兵。也先后击杀了上百名晋军士兵。但是当他走到前寨之后,却陡然觉得前方的助力突然增大了许多。

借着朦胧的火光,他看到自己的前方一杆长枪左右挥舞,前后突刺。身边的汉军士兵在其手下竟无一合之将。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在这样一个时刻起了爱才之心。

“大汉大将军姜维在此,前方晋将是何人?还请通名!”

“哈哈哈,吾乃马隆马孝兴!姜伯约,你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还不是被我偷袭一把!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哈哈哈哈~~~”

“竖子狂妄!”姜维身旁的赵统听到这话极为愤怒,当先挺枪而上。

“咦,枪法很是精妙,但却少了一股犀利的味道。”稳稳的接下赵统的长枪后,马隆居然还有余里对赵统的枪法做出评价。

但是,也就是这样了。到底汉军的人数比晋军要多得多,在马隆被赵统拖住后,晋军已经失去了斩杀姜维的所有可能。非但如此,如果不及时后退,在外围的汉军彻底围上来之后,这一队晋军可就要成为瓮中之鳖了。

虚晃一枪逼开赵统后,马隆的身形迅速后退:“敲响铙钹,全军后退!”

“诺!”

“姜伯约,有胆子的就跟着我进入潼关!”说完这话,马隆转过身去,长枪再次挥舞,居然很是轻松的杀出了一条通道,率领大部晋军安然退走了。

“传令全军,扑灭余火,各自归建。不得追击!”

“大将军?马隆那厮如此无礼,为何不让我们追击?”

“哼,此子虽然狂悖无礼,但到底是个有本事的。此时若是我料想不差的话,潼关城内定有埋伏。罢了,今晚之事到此为止。明日天明后联系大司马,让他派出长枪兵来接管此地。我们撤回长安!”

第二九八章 异族的未来(一)

马隆的夜袭战,是汉晋这一场大战里多次的战斗中,晋军战损唯一小于汉军的一战。

事后双方统计,晋军这边折损了七百多人,而汉军则接近两千。

但也就是如此了。到底是麾下新兵太多,马隆无力穿透整个汉军大寨。而且随着张遵的援兵到来,蜀汉也稳定住了战线。

之后马过组织的三万民夫齐齐涌到华阴县,开始在华山脚下修建新的华**城。对蜀汉这样的举动,马隆也无能为力。

汉晋的这一场大战,在持续了十个月后,总算画上了句号。

……

八月二十日,在华**城前方的水泥障碍桩基本成形,确认晋军无法再次突袭后,姜维率军撤回了长安。

“哎,悔不听子丰之言,有此大败,维真是……”

“呵呵呵,大将军。这一仗败了其实也不算啥。相反,我倒是觉得,呃,也有一定的好处。”

“嗯?嗯!这倒也是。茂陵大胜后,我军上下包括老夫都有一股浮躁气息,认为晋贼不过如此。有此一败,正好让大家清醒清醒。”

“然也。大将军,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议题要讨论,还请大将军不辞辛劳,为我压阵。”

“哦?子丰是想先解决这里的世家还是异族?”

“世家到底是家业都在这里,而且多年来因为盐业、酒业早就和我们牵扯不清,要集体反叛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我准备今天先解决异族的问题。”

“善,都有哪些部族来了啊?”

“多了去了,氐人有李氏和苻氏,羌人有南安羌、烧当羌、参狼羌……鲜卑有秃发部、拓跋部、结鹿部、慕容部…….”

“慕容部?我记得他们是在幽州那边活动吧?怎么也来了?”

“是的,是我特别邀请的。当然也没幽州这么远,而且也不是全部。他们这会儿有一支正在以前的五原郡附近游牧,本来我还想邀请段部和宇文部,可惜这两部都在幽州,实在是太远了……非但如此,在并州活动的匈奴五部都派出了代表。”

“啊,我明白了。子丰果然深谋远虑。”

“不敢,一点微末道行,还需要大将军时时提点。”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长安城原先司马望的府邸,这里已经被临时征用为大司马府了。

进了大厅,数十位穿着各异,发型各有特点的异族首领齐齐起身:“我等拜见大汉大司马、大将军。”

“呵呵呵,好好,大家都请入座。”

笑意盈盈的关彝和慈眉善目的姜维到了主座的位置,互相谦让一番后,关彝还是坐上了唯一的主座。

“诸位能够响应关某的邀请,来此聚会,足感盛情。今日之会,其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我大汉入主雍凉之后。诸位的部族如何与我大汉相处。”

老实说,现在开这个会,关彝是不太情愿的:蜀汉此时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贤者时间。在这个时候开这个会,很多时候他对这些异族强硬不起来。

但是不开不行啊。关中的蝗灾还在肆掠。以前晋国的统治还存在的时候他没什么压力,而现在蜀汉成了这里的统治者,其任务已经从征服改为了治理。而要治理,不把饿得嗷嗷叫的异族先安排好了,抗灾、恢复生产什么的,就是一句空话。

“首先,李氏氐人这一部十万人,我早已和玄休有了约定。李氏族人全部南迁到我大汉的永昌郡、兴古郡、牂牁郡。我大汉在成都的尚书台已经在这三郡给李家划好了土地。每郡各是良田五万亩,荒山荒地三百万亩。按照战前我与玄休约定的细则,李家搬迁过去之后,五年不征税。第六年至第十年,按当年大汉赋税政策的一半缴纳。第十一年起,与汉民无异。同时,允许李家在三郡划定的区域内开矿。”

“本官同时征辟玄休(李特)、玄序(李痒)、玄通(李流)进入大司马府担任从事。此三人之任命为特例,在李家开始为我大汉缴纳赋税之前,此三人之外,不得有任何人出仕我大汉。在其开始为我大汉缴税之后,李家三部可以参加当地的孝廉、茂才选拔。可以出仕我大汉。”

可以说,一直以定居农耕为主要生产生活方式的李氏氐人这一部,是最好安置的。他们不抗拒汉化,愿意接受汉家政府的征税。只要能保证他们安心农耕就好。而且关彝给了李家三兄弟极大的特权和优待:一靠过来就直接进入大司马府就不说了。关键是每家几百万亩的荒山野岭,其分配权掌握在这三兄弟手里啊。

所以,普通部众不抗拒,首领的特权得到保障。李家是最快向关彝表示了忠诚的部族。

“李慕代表十万李氏氐人衷心感谢大司马的厚待!必将永久效忠于大司马和大司马的子孙!”

“诶,李将军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从此之后,我等皆是汉臣,都是为大汉效忠。”

“不然,大司马是大汉中兴的唯一依仗,李家向大司马效忠,就是向大汉效忠!”

哼!懒得理会你这个马屁精,因为你拍得实在不高明。

李慕在那里对着关彝高唱赞歌的时候,姜维双目微闭,似乎进入了睡眠状态。而堂下其他的异族首领们呢?哎,李家和我们不一样啊。人家上百年下来都是以农耕为主,搬迁到益州南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而我们呢?我们的儿郎们只会骑马放牧啊!种田?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李家的待遇我们不必羡慕,也无法跟着学。

“接下来说一说各位留在雍凉的部族。”关彝这话一出口,堂下的异族首领们个个不自觉的把胸膛挺了挺,就是姜维也睁开了眼睛。

“首先说明一点,李家的搬迁,我大汉提供了十万石粮食。为了公平起见,今天参会的其他十七个部族,下个月的时候,每个部族都可以领走十万石粮食。运输的事情你们自己负责,以后万一需要我大汉继续救济、支援,也请统一到长安来领粮食。大汉不承担运输。”

关彝刚刚说出每个部族送十万粮食的时候,诸多部族首领人人面露喜色。等听到需要自己负责运输的时候,各个部族的首领看向其他部族首领时,那眼神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哼哼,等到后面搬运粮食的时候,你们是去抢别人呢还是被别人抢呢?

“另外,今年到底是旱灾连带着蝗灾。草原上牧草极少,牛羊也极瘦。所以这十万石粮食对大一点的部族难免有杯水车薪之感。在此本将也给大家提供一些生发的门路。”

“第一条,羊毛、羊绒、羊皮。我大汉进行收购。具体价格是,一石羊毛五十钱,一石羊绒十万钱。至于羊皮,这个当然得根据品相和大小来定价。”说完这话后关彝右手一指:“这一位,乃是我大汉暂定的雍州别驾马过马改之。具体事宜,待会你们下来和他谈。”

在中国的羊种得到改良之前,古代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们既蓄养绵羊,也蓄养山羊。羊毛,当然主要是来自绵羊。而羊绒,则是来自山羊。

中国本土的绵羊,来源于西亚地区。是典型的粗毛羊。这种羊的肉质在诸多绵羊品种里算是较好的,但其羊毛并不适合做衣服,只能用来编织地毯或者毛毯。所以也叫做地毯羊。关彝的打算是在安定郡找一块地方设立地毯生产工坊,然后把地毯卖到三国的权贵家中去。

当然,草原上那么多的绵羊,以前的羊毛都是无用之品,现在咂然听到可以换钱,草原上的异族们肯定疯了一般把山高般的羊毛往安定郡送。而地毯终究是只能卖给权贵的,这市场容量其实非常有限。所以,他还准备把这粗羊毛用来编制毛毯,提供给三国的中上层百姓御寒。

而羊皮呢?中国的滩羊皮可是号称世界第一羊皮啊。用来做皮衫行不行?

至于羊绒嘛,呵呵,辽东羊的羊绒可是号称软黄金啊!这样的羊绒编织出来的衣服,一件卖十万钱估计都便宜了。所以,这个是非常值得期待的暴利!

第二九九章 异族的未来(二)

“这羊毛、羊绒、羊皮的定价,本官刚才只是说了一个大概。具体品相不同,价格肯定有所浮动。具体的定价标准,待会会后自有我大汉从成都赶来的织工和你们详细说明。总之一句话,大汉会在将来与你们设立两个互市。安定那边主要是羊市,其他的物资,则全部在长安交易。”

虽然关彝已经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量,但还是没能压住下面闹哄哄的异族首领们。无他,这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

对于草原诸部来说,羊皮可以御寒自然不必多说,但汉人也从未如此大规模的收购羊皮啊。而羊毛和羊绒呢?那玩意以前都是无用之物好不好?现在居然可以卖钱?!而且羊毛倒也罢了,那羊绒居然可以卖那么多钱?虽说羊绒的产量肯定比羊毛少很多很多,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草原诸部是干什么的啊。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以后多养山羊不就好了么?

嘿!什么时候只能提供肉食,却会极度损害草原的羊类这么管钱了?(羊吃草会扯出草的根茎吃掉。牛马则只吃根茎之上的部分。过度放羊往往会导致草原退化。)

嗯,回了部族后要大量的养羊了……可是要大规模养羊,就需要比以前更频繁的迁徙草场。而要迁徙草场……

如果说一开始十七个部族首领之前相互约定,彼此同气连枝,一起向汉人施压以便得到更大的好处的话。那么现在……哼哼,彼此都把对方当做了猎物和竞争对手。

看着下面闹哄哄的异族首领,关彝也不着急。反而对着自己身旁坐着的姜维举起了茶杯。两个人乐呵呵的自顾喝茶去了。

过了好一会,回过神来的异族首领们安静下来了。关彝才好整以暇的继续开口到道:“除了安定的羊市之外,本官在长安还会设立牛市、马市。价格嘛,没有定价,你们按照老规矩自己和市场里的商人握拳定价。另外,由于今年的特殊灾情,所以本将今年还会在长安设立一个蝗市。”

“蝗市?”

“然也,本官出钱收购蝗虫、跳蝻、蝗虫卵。一石飞蝗,晒干了的,一千钱。湿的,一百钱。跳蝻一石,干的一千钱,湿的五十钱。蝗虫卵嘛,嗯,这个搜集起来比较麻烦,一石三千钱!”

“呃,尊敬的汉国大司马,蝗虫可以捕杀吗?那是蝗神的使者啊。”

“哼!本官在郿县不知道杀了多少。也没见蝗神把本官怎么样啊?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别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蝗神了,就算有又怎么样?不过是个虫神而已。我人类聚天地之精华而生,乃是万物之灵。哪个邪神敢戕害我辈,直接一刀砍死!”

“大司马好气魄,我等记下了。回去之后,定然让儿郎们齐齐发动,捕捉蝗虫、跳蝻,挖掘虫卵。”

“善,诸位,蝗虫会飞,所以要想杜绝蝗灾。光是一个地方做得好是不够的。他需要整个雍凉各郡各县的各族百姓一起努力。所以,还请各位回去后对族内部民严加督促。嗯,反正关中今年是绝收定了,所以今年的秋蝗倒也无所谓了。若是明年再有蝗灾,那,本官可是要追究从哪里发源的。而发源地要是荒山野岭也就罢了,如果那块地上却有部族活动的话,呵呵……”原先一直笑意吟吟的关彝突然脸色一变:“那这个部族就没有生存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

“我家大司马的意思,就是老夫的意思。”刚才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姜维,这时候喝了一口茶,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这两个家伙可是把晋国二十万大军都埋葬了的杀神啊。他们说的话,对于习惯服从于力量的异族首领们来说,这震慑力绝对的足够。

于是大家纷纷表态,请大司马和大将军放心,回去了一定认真执行大司马的命令——再说了,在这个时候,拿蝗虫换钱,有了钱就可以买粮食,又有什么不好呢?

哦,至于说到用钱购买粮食,这关中现在的粮价……

仿佛早就看穿了诸多异族首领的疑虑,关彝不等他们反问,就紧接着说道:“本官保证,今年雍凉的粮价,不会超过两百钱每石。干草的价格,不会超过六十钱每石。”

“呼~~~~”不要以为草原枭雄大字不识一个就不会算账,其实这些家伙全是人精。在听到关彝的话后,人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这些家伙刚刚出了一口气,关彝马上就让他们紧张起来了:“诸位,刚才说了这么多,全是本官给你们的好处。接下来,是本官要你们做的。”

“请大司马示下!”

“嗯,第一条,限定放牧范围。来人啊,抬舆图上来。”

对着巨大的舆图,关彝起身,抽出腰间的长剑,在地图上虚拟的画了一条线:“诸位,这条线以北,你们放牧也好,互相猎杀劫掠也罢。我大汉一律听之任之。”

这第一条线以南,其实就是雍凉两州以前魏晋能够有效掌控的地方。这条线的北方,早就沦为了各游牧民族的牧场。这时候的蜀汉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关彝这会儿完全没有宣扬大汉天威的想法——等以后老子实力强大了,这条线就可以不存在了。

接着,关彝在冯翊郡的临晋、北地郡的泥阳、新平郡的漆县乃至安定郡的临泾又划了一条线:“这条线,本官暂且叫它双临线。气温越来越低,雨水越来越少,北方的草原逐渐萎缩。这些情况本官并不是不知道。所以,准许你们在部族生存艰难的时候越过第一条线,进入我汉人聚居区沿着泾河、洛水等河流放牧。但是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在第一线以南双临线以北这个区域内放牧,你们得遵守一些东西。”

当关彝说出允许各个部族南下,沿着泾河、洛水放牧的时候。各个异族首领无一不眼中放出精光:方才说的什么羊毛啊,牛马啊,其实都有点空——草原都没有了,这些东西从哪里来?大家齐齐到长安来,不就是想着南下放牧么?

所以,在关彝划出这条线后,大家齐齐低头:“请大司马示下。”

“嗯,第一,在这个区域内放牧。难免会和我汉民发生交集。你们的部民若和汉民发生冲突,一律交给当地县衙,由大汉委派的当地县长、县令等判决是非曲直。当然了,为了防止你们说我大汉偏袒汉人,当地县衙审案的时候,你们部族的头领可以在现场旁听并提出意见。若是对县长的判决有异议的,可以向郡守提出申诉。郡守判案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旁听。不过郡守的判决是为终审判决!无论服不服,都给我先执行。本官和大将军事务繁多,不可能事事躬亲,但我们会派出督邮,巡行各郡县。对各郡守的判决仍然不服的,可以在事后向督邮提出申诉。此条,你们可有异议?”

十七个部族,几十个大小首领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没有吭声。

“嗯,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善,本官接着说第二条,在这个区域内放牧的。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大汉不想管。但是你们记住一条:彼此之间的征伐不能损坏我汉人的财物、耕地。如果有犯了这一条的,以后他就不要越过第一线了!此条,你们可有异议?”

“呃,大司马容禀。”

“嗯?秃发首领?请讲。”

“大司马,若是两个部族为了争夺牧场而发生争斗,一个部族托庇于当地大汉的县令或者郡守呢?”

“本官刚才已经说了,我大汉对你们彼此之间的争斗没有兴趣。只要不损害我汉人的利益就好。所以,你说的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大司马,原谅树机能一再冒犯。若是一个部族争夺牧场失败,而这个部族的首领为了躲避胜者的追杀单骑逃入了汉人的县城或者家里呢?”

树机能这话一出,好几个弱势的鲜卑、氐人部族首领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边境线之南,双临线之北这一块地盘不算小。但是这里早就有着数量不小的汉人沿河耕种。能够留出来给这些游牧部族放牧的沿河草原数量是极为有限的。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为了蓄养更多的牛羊向汉人换钱买粮。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草原诸部之间的兼并仇杀其残酷性和频繁度将会急剧的上升。

而秃发树机能刚才的话说得很明白了:我们秃发部足够强大,谁敢跟老子抢地盘,老子先灭了他!非但要灭他的部族,还要杀尽他们的头领。

“嗯,秃发首领这个意见很好,斩草要除根嘛。”笑呵呵的帮着树机能添了一把火后,关彝开口道:“本官还有第三条没有说。双临线以北,不管逃到哪里,当地官员都不得收留。汉民自己收留的,追杀者可以要求当地汉民交出人来。若是汉民不肯交出,可以要求当地县长、郡守派人来督促汉民交人。还是不肯交的,由当地汉官负责对当地汉民镇压!”

这话一出口,树机能很是满意了。秃发部也好,其他几个较为强大的部族首领也罢,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顾盼自雄:你们这些弱鸡都给老子看好了。回去之后快点向本大人归附吧。要不然,哼哼!

可惜,作为穿越者,关彝怎么会犯让异族强者恒强的错误呢?

“第四条,诸位的部族若是生存艰难,也可以越过双临线继续南下。”

“啊?!”

“不过,一旦越过双临线,就意味着要接受我大汉的征税,服从我大汉的编户。成为我大汉的子民。当然,我大汉对自己的子民将绝对的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

第三零零章 异族的未来(三)

关彝的意思很清楚:我就是要运用各种手腕加速你们之间的内部厮杀。从此之后,大汉对于草原诸部只会做一个仲裁者和收容者,而不是去做一个参与者。对于草原上相对弱小的部族来说,你们以后万一生存不下去了还可以全体内附。这种内附的代价是,整个部族会被完全拆散。而不是像以前魏晋那样整体搬入汉地。

应该说,这种处置对于各个部族的首领来说是很难接受的:谁愿意丢弃在部族作威作福的地位,去汉地当一个小老百姓啊?但是一旦越过双临线就视为汉民的政策,对于草原诸部里的普通牧民来说,那就极为具有吸引力了。

所以啊,我不是不给你们生存的机会,也划出了一定的地盘让你们放牧。虽说这地盘是比较小,需要你们互相厮杀去争取。但我也给失败者留了生存的机会呀。

我也不是不给你们发财的机会。养羊,多蓄牛马,总会发财的。所以,别TM的一天到晚没事就想着抢劫汉人——真当老子的刀砍得了晋人,砍不了你们?

当然,有些东西我还可以给你们。

“除以上诸条以外,本官还给大家两个生发的门路。”

“我等恭请大司马示下。”

“其一,本官会在明年,在长安开办新的蒙学。这蒙学的学子呢,一方面是我大汉阵亡将士的遗孤。一方面由各个部族自行选派幼童参加。嗯,明年是第一年开办,年龄要求是六到十岁之间。名额嘛,每个部族下限是两人,上限暂定十人。具体事宜,我大汉的劝学从事诸葛行宗正在赶来长安的路上,到时候他来和诸位细谈。诸位这次回了部族后,就可以先期在部族里选定人员了。”

教育,是这个时代的稀缺资源。汉人百姓的子弟想求学而往往不可得。更别说草原上的牧民了。所以,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些部族首领会不会接招的问题。

当然,限定名额,一方面是要把有限的资源向汉人自己倾斜。另一方面则是,关彝在有意识的引诱各个部族的首领把自己的儿子送来汉地念书。

草原的首领之位继承,血缘只是基础。起决定作用的是拳头。毫无疑问,对于那些强大的草原部族来说,他们的首领往往不会把心目中第一顺位的继承人送到长安来念书。但是由于名额有限,他们也会把这有限的名额用到自己的其他儿子身上——那么问题就来了,有了强大的(相对于草原诸部而言)汉室支持的接受过汉化的首领之子回到自己的部落后,面对自己那些大字不识一个,浑身一股腥膻气的土鳖兄弟们,会是怎样一个态度呢?

再说一遍,能够在生存环境如此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下来的部族首领,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就算现在想不明白关彝的险恶用心,回去之后细细商量,都是能够琢磨出味道来的。但是……他们有拒绝的余地么?

阴谋是见不得光的,一旦别人想清楚了就没用了。而关彝在这个会场上说的所有的东西,全都是阳谋:老子就是算计你,你能不接招?

不能不接招啊。如果不派出自己的子弟加入汉学。短期内,羊毛生意啥的肯定会遭到区别对待。中期内,各族为了抢夺牧场而展开厮杀时,汉室的态度肯定有倾斜。长期来看,他族子弟学成归来后,会帮助自己的邻居迅速走向强大…….所以,必须接招。而且必须满额接招!

“其二,本官准备在明年,向西域进军。呵呵呵,西域是个好地方啊。基本上终年无雨,沙漠中的绿洲全靠雪山的雪水滋润。所以那个地方完全没有旱灾的问题。想当年北匈奴西迁后,就是在那里重新恢复了元气。所以,诸位首领回去后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派出一定数量的人马,跟随我大汉远征西域。这西域打下来了,牧场的分配,当然是根据各位首领贡献的兵力多少来排序的。”

西域,终究是太远了。对于这个时代的草原诸部来说,他们或许有兴趣,但真要说把整个部族的命运都压上去,嗯,大多数还是摇头比较快一点。

所以关彝很快的就给他们抛出了一个近期的目标:“除了西域,近期我大汉还有一个作战目标。乞伏部。”

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的部族首领全都站起了身:“大司马,此话当真?”

“呵呵呵,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笑呵呵的说完这句话,关彝站起身来:“乞伏部自以为占据了河套草原,没有生存危机,居然敢无视我大汉的善意。本官这次召集雍凉两州的诸位首领聚会,他们竟然敢不来参会?真当我大汉刚刚打完一场大战就不能再战了么?河套那个地方,原本就是我大汉的朔方郡。所以,在远征西域以前,本将会先把那个地方给拿回来!到时候,乞伏部的战俘和牲畜全部发卖。而分配份额以及草场的重新划分,当然还是和各位部族派出的兵马数量息息相关。”

这话一出口,马上无数的部族首领就站起身来。

“大司马,乞伏部与我结鹿部有累世之仇!若大司马发兵,我结鹿部全族男女老少三万人,可以为大司马前驱!”

“哼哼,结鹿甘基,你这老家伙少在那里说大话。你那部族能有三万?还男女老少一起上阵?能骑上马的精壮有三千就不错了!大司马,我秃发部愿出一万精骑随大司马北上征伐乞伏部!”

“呵呵呵,什么时候我拓跋的别支也敢这么嚣张了?大司马,我拓跋部虽然主要游牧在并州以北,但其实我们离河套很近!只要大司马要征伐河套,我拓跋部一定竭尽全力为大司马献上我们的忠诚!”

“尊贵的汉国大司马,虽然我慕容部主要是在幽州放牧。但我们感于大司马的英明,也愿为大司马奉献部族里所有的勇士!”

所谓黄河百害,唯利一套。河套平原的富庶真不是盖的。即便在这个小冰期,他也没有什么旱灾、蝗灾来骚扰。长期以来,他都是草原诸部极为觊觎的膏腴之地。

要不是盘踞在这里的乞伏部实力过于强大,说不得周边诸部早就嗷嗷的扑上去了。

现在好了,有刚刚消灭了二十万晋军的大汉牵头,各个部族还不踊跃参加?

至于乞伏部有没有真的收到大汉的邀请?我管他们去死?!

“呵呵呵,此事本将已经在策划中了。嗯,至于出兵的多少嘛,这个,你们要和本次出兵的统帅谈。”

“敢问大司马,这次出兵,大汉是何人领兵?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吗?”

你们有没有搞错?虽说乞伏部现在有二十余万众,有五万可以骑马作战的男人。但那所谓的精骑不过就是些牧民罢了,值得姜维出手?

“来人啊,请文次骞和皇甫仲深!”

随着关彝的传召,全身披挂整齐的文鸯以及刚刚被征辟入大司马府的皇甫宁精神抖擞的进入了大堂。

“诸位,这是本将新任命的平北将军文鸯文次骞,这一位是本将刚刚征辟的鸿胪从事皇甫宁皇甫仲深。本次我大汉出骑兵一万北征。至于你们出多少人,战后战利品、草场如何分配。都由文将军和皇甫从事具体安排。”

看着周围的异族首领们对自己投来的极为热切的目光,文鸯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三十年了,终于有个识货的老板了!

“诸位,出兵的事情很简单。把你们部族里最勇猛的战士推举出来与我文某人单挑。撑得住十个回合的,其代表的部族可以出兵一千。二十个回合的,两千。以此类推。若是能将文某战而胜之的,出兵数量与我大汉一样,一万!不过文某把丑话说在前头,文某只会杀人,不会比武。所以,单挑中被文某杀掉的,那就只能是说一声抱歉了!”

第三零一章 战后的余波(一)

西元268年八月十七日,成都,南北大道交汇的十字路口。

“诸位,这就是我们司闻曹在十五天前从长安前线带回的战报。总之,由于句将军的反正,我大汉的精锐在大将军的带领下,前所未有的突破了子午谷。成功的绕到了敌军主力兵团的背后。虽说由于敌将杜预反应及时,应对得当。大将军未能拿下长安。但我大汉追求多年的双方主力野外决战的机会终于出现了,哼哼哼,打野战,我大汉怕过谁来?!只要我们在野战中获胜。雍凉就一举拿下了!”

“这位司闻使说得好!在下八个月来每次都来听战报。可以说,除了段谷之战外,我大汉打野战,从未有过一败!”

“是啊是啊,在下也坚持来听了七个月了。经各位司闻使解说,在下对我大汉子弟兵的野战之能深具信心。至于段谷,那不过是昔年大将军轻视了邓艾而已……再来一场的话,胜败尤未可知也。”

从关彝和姜维出兵北伐开始。吕雅按照关彝的命令,派出司闻使在蜀汉内地的各个县城的中心位置都展开了战情通报。这样的通报每半个月一次,主要就是公开宣讲蜀汉的这次北伐。间或夹杂着一些蜀汉以前北伐的故事等。

在将近十个月的时间里,来听的人越来越多,其战报的传播也越来越广。整个蜀汉全国上下一百多万在籍百姓,第一次对本国的北伐有了全面而直观的认识。第一次对本国数十年来那群坚持兴复汉室的傻瓜有了深刻的了解。第一次对自己身处的这个“汉”有了极大的认同。

“嘿!这就等着关中大决战了。那石苞老贼定然不是大将军的对手!”

“是啊是啊,别忘了我们的大司马还在他背后呢。要是他和大将军激战正酣的时候,我们的大司马……”

“哼哼,就凭那老贼,面对我们的大将军,能撑到大司马出手?说不得大司马一觉醒来,长安就已经到手了。”

就在众多吃瓜群众展开各种YY的时候,三个身背红色彩旗的骑兵驱动着胯下战马以极高的速度奔跑了过来。

“捷报!大捷!炎兴五年八月初四,大司马与大将军联手在茂陵与贼酋石苞决战!得世宗武皇帝庇佑,我军大胜!长安,光复矣!雍凉,光复矣!”

“大汉万岁!”

“大汉万岁!”

“酒馆在哪里?今夜不醉不归!”

“同去同去!为大将军贺!为大司马贺!为我大汉贺!”

这三位信使的到来,犹如平静的湖面被砸下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一阵阵涟漪中。整座成都城,都迅速的陷入了一种痴狂的欢乐气氛之中。

……

“臣大司马彝、大将军维……平北将军俶等叩首陛下。炎兴五年,王师再次北伐。幸赖列祖列宗庇佑,各军将士忠勤王事,各方豪杰踊跃归附……王师一克陇西,再下凉州,三取长安……贼军狼奔豕突,贼将非败即亡。至炎兴六年八月,雍凉已尽光复矣。汉室之复兴,至此业已杳然在望……关中,千里沃野,强秦以此为基,遂横扫六合,鞭挞宇内。长安,帝业之都,前汉定鼎于此,遂长有天下,四海宾服。加之关中百姓不见汉旗久矣,不闻汉歌亦多时矣。升斗小民,欲见陛下之御撵,犹如久旱之禾苗渴盼甘露矣。虽然,潼关未下,长安实乃边境,但臣等已于华阴再筑新关,加之贼军二十万皆已全歼,贼已破胆。故长安实乃固若金汤耳。况岂不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乎?故臣等斗胆议于陛下,请迁都长安,昭告世人,汉归矣!”

西元268年八月下旬,在初步定下针对异族的方略后,关彝和姜维等人联名向刘禅起草了一份奏章,议题只有一个:迁都。

大司马这会在蜀汉内部的声誉已经远超诸葛丞相了。但是雍凉这两州呢,各族首领,各世家大族是认大司马的。但普通老百姓不认啊。所以,还得刘老板亲自出马来关中晃悠一圈。才能真正的让关中的老百姓归心。

再说了,以后大司马这位权臣就要在关中常驻了,不把皇帝带在身边怎么行?

作为权臣,关彝的姿态一向摆的很低。但是呢,你要是以为他的姿态低就可以不听他的,呵呵,一定会有无数的大臣出来劝说你听他的。那语气会一次比一次重。所以,这封关彝和姜维的联名奏章,并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而当关彝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前面大半年基本都很安静的成都政坛,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

……

九月初一,子时。

成都是没有夜市的,就算是那些勾栏瓦肆到了这个点也差不多偃旗息鼓了。所以当高逢的坐车在这个时候从西向东横穿成都城时,车轮在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变得特别突兀。

高逢,是蜀汉前右将军、玄乡侯高翔(就是街亭之战中在马谡后面防守列柳城那位)的儿子。高翔死后,高逢袭爵。这时候除了乡侯爵位之外,也是尚书台的尚书之一。

高家祖籍扬州富春,算是东吴皇室老乡。早年高家的先祖跟随刘焉进入益州并且扎根。到了高逢这会,已经是第三代了。

所以,高家是东州派。

“哎,这个时候太子见召,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啊。”长叹了一口气,高逢把头靠在车窗附近,心情有些忐忑。

虽说高家是东州派,但总的来说,高家在东州派里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家族。其存在感一直都很低。

雍凉入手,整个蜀汉朝堂的利益将重新分配。这一点高逢当然知道。可是他也清楚以今日高家的能力,要想入局参加分配方案的制定是绝对不可能的——跟在其他几个东州大佬家族后面,吃点汤汤水水,其实他也很满意的。

可是这时候太子居然召唤他去府上,而且是深夜时分。这真是让人感到疑惑又忐忑啊。

车里的主人在思考着最近朝堂上的种种变化,车外的马夫继续催动驽马前进。一会儿,一片白色进入了高逢的视野。

这是一座门脸很大的府邸,一看就是一位达官贵人的家宅。而这座府邸现在门口的凉亭、匾额什么的,全都是一片白色。和最近成都城内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很不相符。

“且停一下。”

“家主有何吩咐?”

“这里是哪里?哪位过世了?”

“回禀家主,这里是宗府。镇军大将军(宗预)于昨日夜间过世了。”

“原来是宗德艳啊。呵呵,宗德艳也走了么?果然是乐极生悲啊。”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自茂陵大捷的消息传来的当天,躺在病床上的廖化听到这消息后,在病床上大笑三声,又大叫三声“好!好!好!”之后顿时气绝。而这位宗德艳,是最近荆州派丧失的第二位大佬了。

“知道了,继续往前走吧。”

“诺。”

马车继续前行,在转过一个弯角后,新出现的一座府邸门前,却是完全另一番景象。

如山的竹筒堆积在门外的凉亭内,大部分都有被火烤而炸裂的痕迹(爆竹的本来面目)。毫无疑问,这一家子人最近都高兴得要疯了。

“且停,这一家又是哪家府邸啊?”

“回禀家主,此乃奉车都尉府上。”

“嘁~~!你家老爷我一天到晚公务繁忙,哪里记得清这是哪个奉车都尉。”

“呃,家主,这家姓法。”

“哦,原来是翼侯的府邸呀。”

翼侯,是法正的谥号。这是刘备给的,取的乃是朕之辅翼的意思。作为帮助刘备获取汉中,并且成功进位汉中王的最大功臣,法正当得起这个称号。

法正死得早,刘备还没称帝就挂了。刘备在世的时候呢,对他的儿子法邈很是关照,还未成年就赐爵关内侯。可惜没多久刘备也挂了。之后法家就有点凄惨了。

诸葛亮不喜欢法正,因为法正抢了他在刘备面前的专宠。至于东州派和益州派?哼哼,要问他们最讨厌的人,第一是张松,第二是孟达,第三就是法正了。

所以法正的儿子法邈在蜀汉政权内混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当过一任下郡太守。现在只有一个奉车都尉的虚衔和关内侯的爵位。其存在感一直极弱。

可是这会儿法家为啥这么高兴?天天没事烧竹筒玩?

高逢略微一想,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坏了!我说为什么像我们高家这样的家族居然也能让太子深夜召唤了呢。原来,这所谓的东州派,因为雍凉的入手,已经趋于瓦解了啊!”

法正祖籍哪里?雍州的扶风啊!雍凉归于蜀汉之后,法家就不再是客居于益州,一天到晚被益州派各种鄙视的东州派了。法家将以征服者和胜利者的身份回到祖籍所在地,成为新兴的雍州大佬!

非止法家,还有孟家、射家这些祖籍雍州的东州派骨干们,全都因此而可以回归祖籍。另外吴家、裴家等东州大佬们,其祖籍虽然不在雍凉却在河南。而毫无疑问,拿下了雍凉的蜀汉,进攻河南也是不太遥远的事情了。这些人,都不算东州派了。

东州派,作为蜀汉政权原有的三大派系之一,因为雍凉的纳入,顷刻之间已经是土崩瓦解了。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刘谌才会召见高逢吧。因为高家祖籍扬州——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蜀汉最后才会去考虑征伐的地方。

“原来老爷我现在成了东州派大佬了!”很是自嘲的摇头苦笑后,高逢抬首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整个派系都已经瓦解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哪里还有入场的资格呢?这时候去,不过是出于对我们的尊重,通报一声结果罢了吧!”

第三零二章 战后的余波(二)

“下官高逢,拜见太子殿下,拜见诸位上官。”

果然不出高逢所料,等他去了太子府上,发现太子、张绍、罗宪、霍弋、简单、孙刚、关索等朝堂地方巨头,以及从前线返回的霍在、罗袭等人,已经齐聚一堂了。而且看他们疲惫的神情,想来是已经商讨、争辩许久了。

“我果然就是个来听结果的。”看到这个场景,高逢不自觉的再次自嘲一笑。

雍凉到手,益州独大或者益州孤撑大汉的局面被彻底改变了。大势的剧烈变化,必然带来利益的重新分配和朝堂的重新洗牌。

虽说关彝努力的通过复兴社股份的稀释而尽最大可能的团结一批人。但是复兴社现在也就装下了几十个家族而已。从总体而言,以前蜀汉的政治生态里的四大派系,仍然还是存在的。

这四大派系里,元从或者说复兴系毫无疑问再次拥有了获取更多官位和实权的资本。而东州派已经趋于瓦解。至于剩下的两派……

对于益州籍士人们来说,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拿下了雍凉,这个寄生殖民政权终于不用只在益州这一根大腿上吸血了。但是,在剥削会明显减轻的同时,益州对于大汉的重要性,也将无可避免的削弱。

用现在已经在家闲居的谯周的话来说就是:这几十年下来,随着荆州派、东州派老人们的逐一凋零,益州人在朝堂上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虽然很多官位都是有名无实的虚衔,但这么发展下去,随着荆州派、东州派的青黄不接。益州人迟早会拿到大汉朝堂上的实权。到时候的蜀汉,不管统治者再怎么不乐意,也会变成又一个东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大汉拿下了雍凉。益州人苦苦熬了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摘桃子了,结果!整个政权突然可以不用依赖益州人了。

而荆州派呢?呵呵,由于人才的青黄不接,关大司马早就不怎么待见他们了。但是以前大司马为了维持蜀汉政权不至于彻底世家化,所以还得捏着鼻子给荆州派足够的权势。但是现在呢?荆州派若是再不能提供足够的、高质量的人才。毫无疑问,他们的地位将会持续弱化。

可是失去了荆襄大地的持续供养,荆州派哪里就突然能拿出那么多的人才来呢?而且按照大司马的国策,就算拿下了雍凉。短期内大汉的主攻方向也不是荆州啊。

不光他们不高兴,皇室其实也不怎么高兴。

原因当然就更简单了:你关彝已经是大司马开府录尚书事了,已经是县侯了。现在你却立下了远超诸葛丞相的功绩。该怎么封赏呢?封公吗?这一步一旦跨出,曹操、司马昭的阴影就将无可避免的遮蔽住大汉的天空啊。

对,作为刘姓皇族,我们是最希望大汉这个政权能够兴盛的。可是这有一个前提:这个政权得姓刘啊!但这么发展下去,这个政权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姓关了!

所以,别看关彝和姜维拿下了雍凉,为蜀汉彻底解决了生存危机。但对于利益即将受损的三大派系来说,他们还真的不怎么高兴。至于皇室,恐怕是惶恐多于兴奋了。

所以对于关彝来说,北伐成功的喜悦也就维持了一小会。如果他在接下来的利益分配和人事调整中没有做到最好。北伐的成功或许就是他身死族灭的起点——蜀汉政权现有的各大派系可能会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结成反关联盟。

所以,在关彝进入长安后不久,他就派出了霍在和罗袭两人赶回成都。之后霍弋、罗宪、孙刚等人也进入成都。加上朝廷里的复兴系骨干们,大家一起在太子府里闭门商议了许久。

首先,霍在和罗袭代表关彝明确表态:我没有封公的想法,也没有进位丞相的打算。大司马这个位置我现在坐着很舒服。所以朝廷里的各路官员也都得给老子闭嘴,不要上奏章说什么大司马功劳巨大,应该封公爵以嘉赏这样的废话。说了我也不接招。

可以说,关彝的这个表态在让皇室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也有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如何对关彝进行封赏?

有功不赏是不行的!关彝的身后可不是一个人啊。这次北伐,蜀汉前后投入兵力十三万,动员民夫超过十万。关彝得不到封赏,那下面的人怎么办?都不封赏吗?那以后谁还愿意给朝廷做事?

所以当太子刘谌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霍在和罗袭表示:大司马的意思是,重实际,轻虚名。并且趁此机会,新推出一项政策。

关彝这时候的脑袋还很清醒。而姜维呢,在达成多年夙愿之后,只觉得人生已经圆满,所求也不太多。而这次北伐的另一名统帅张翼呢,别忘了,他是益州人在军界的第一大佬。雍凉入手,益州在蜀汉内部的地位将明显下降。所以这时候张翼所求的是稳住整个益州的利益。其个人所求也不是太多。

所以,在三大统帅都统一了意见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具体来说,本次北伐主要将领的封赏如下:

关彝,大司马,开府,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解良侯的县侯爵位不动,但实封户数由八百户直接涨到两千户。另外其长子关复,被封为第五任汉寿亭侯,实封户数三百户。

姜维,大将军,太子太傅,平尚书事。平襄侯的爵位不变,增加其户数至两千户。其子姜素,被封为当阳亭侯(姜维以前的爵位),实封三百户。

这两个人的封赏定了,基本上本次北伐所有将士的封赏也都定了。

蜀汉以前因为国土狭小,财政紧张。所以所谓的县侯乡侯亭侯什么的都是虚爵,是没有实际土地和民户的。而这一次爵位制度的改革,就是对此做出一点点的改变。

当然,这时候的天下十五州,蜀汉也只有其中三州。所以彻底的实封土地也是不可能的。好在这年头,总体来说是地广人稀,只要你愿意去开垦荒地——只要给政府交上一定的金钱,买下这块地就可以了。

而这里封赏的户数也不是说国家直接从民册上划拨多少民户给你。而是国家给你多少户的名额。在这个名额之内,你可以不缴纳户税、人头税等。这才是对有功之臣最切合实际的封赏。

在关彝看来,清查户税,削弱世家,把世家隐匿的人口还原到国家民册上的工作是要持续做下去的。但这种挖世家祖坟的事情,不能一味的强硬。除了用各种手工业品、矿业等转移世家的注意力和资金外。也需要给世家一定的出路——现成的世家就不说了,就关彝下面的将领们,哪个又不想成为世家?随着他们权势的膨胀,等他们的庄园也开始大量隐匿人口后,还会像今天这样听自己的话吗?

所以,我干脆直接定个规矩:你有军功,有功劳。好,我就给你多少免税名额。你有了这个免税名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招揽普通百姓或者流民进入你的庄园成为你的佃户,在定量之内的佃户还是免税的。至于你没有军功没有其他功劳却拥有那么多佃户的?对不起,请缴纳户税和人头税。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彻底的把功臣阶级和普通世家给割裂开来。避免了这两个群体的合流。

以后一个人想要发家,其主要过程就是:学习、出仕、立功、获得名额、发家。至于像以前那样勾结官府,欺压侵吞国家自耕农的事情。哼哼,首先功臣阶级都要反对。

当然,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功臣阶级拿到免税名额,建立起自己的庄园和家门后,必然的追求更多的佃户和更多的庄园土地。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单纯的依靠军功还是显得太慢。而且功臣阶级的子孙未必个个成器。所以难免也会堕落成今天的世家……但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而很多年以后,关彝当然还有新的方法来加以引导。

于是,在这个政策之下,本次北伐的将领们,或多或少的都拿到了一定的免税名额。马杰、牵弘、田续以及归降后多次阵斩敌将的文鸯等人,则除了官位之外,也获得了亭侯的爵位。

最后的普通士兵和民夫。阵亡的,有子女的子女免税,无子女的准许其兄弟一人免税。残疾的,本人终身免税,国家每年予以一千钱的补贴。其他的士兵和民夫,按照具体功劳的大小,分别给予钱财、免税或者升职等待遇。

第三零三章 战后的余波(三)

总体而言,蜀汉朝堂的诸多官员基本保持了原位。

接下来,是地方官员职位的角力。

当年阳安关大捷后,关彝虽然背负着挽救国家社稷于危难之间的巨大声望。但那时候复兴社到底是根基太浅,而且蜀汉原来的三大派系都还存在着相当的实力。所以关彝在那时候不得不做出了妥协:比如,默许了罗宪、霍弋这两个在复兴系之外的军头的存在。

现在情势完全不同了。大司马前些年在国内夯实内政,百姓民生得到极大改善,声望是扎扎实实的树起来了。大司马之外,蜀汉最有实力的军头姜维呢,这时候已经完全人生圆满,对帮助他实现毕生理想的关彝充满了感激。而罗、霍两家呢?先不说这两家现在已经是复兴社的股东,每年分红已经是赚得坛满钵满的问题。更为关键的是,这两家的继承人已经成了关彝的铁杆!

所以,这一次,关彝将不再允许独立于复兴社之外的军事集团存在了。而罗宪、霍弋也提不起反抗的兴趣。

除了永安军团和南中军团的司令官要换上复兴社的人之外,需要大家一起协商的还有一个重头戏:各个地方的主官。

首先是雍凉二州的刺史人选。毫无疑问,作为对益州支撑蜀汉政权四十多年的补偿,这两州中至少一州的刺史,得是益州人!

按照关彝的意思,最好这两州的刺史都是益州人。但是当霍在把这个意见提出来之后,遭到了霍弋等人的强烈反对。最后经过反复磋商,大家总算是达成妥协:雍州刺史,柳隐柳休然。

事后关彝在知道这群人的商量结果后也是无可奈何的笑了。

没错,柳隐是益州人,又是坚定的北伐派(荆州派能接受)。阳安关大战后还成了太子的老师(皇室能接受)。其本人功劳够大,能力也足。是难得的多方都认可的人选。但是你要看看人家的年纪啊!七十八岁了!

接下来是凉州刺史。这个位置毫无疑问还是得留给荆州人。但是人才凋零的荆州派选来选去,不得已把董厥给推了出来——董厥年轻的时候在诸葛亮的丞相府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后来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尚书令。这能力是没什么问题的。有问题的还是年纪:这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啊。

至于益州刺史,现在的步阐步仲思肯定是不能继续担任了:从此之后益州就是整个蜀汉政权的大后方。益州刺史的责任就是维持稳定,给雍凉提供钱粮、兵器甲仗、士兵壮丁。这样的工作,步二爷怎么做得了?

而且,作为这次刚刚纳入蜀汉版图的雍凉二州而言。他们那里世家和百姓的情绪也是需要照顾到的。

所以,这益州刺史的人选是关彝亲自定下的,根本就不允许其他人发表意见:皇甫晏。

至于步仲思,让他来长安做个光禄大夫陪太子聊天吧。

敲定了三州刺史后。接下来是几个军团的司令官人选。

首先,虽然罗宪在历史本位面守御永安打出了极漂亮的成绩。但到底他在永安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无论关彝还是刘谌,抑或罗宪本人,都不愿意继续让其在永安任职了。

所以,罗宪被拜为卫将军,进入中央。永安都督的位置则是交给了现在的巴郡太守,复兴社的元老孙刚孙定烈。

南中军团,霍弋的年纪也大了。而且看着关彝这次北伐胜利后也没有提出封公的要求,加之因为自己儿子的关系,霍家早就和关彝绑定在了一起。霍弋也就熄了抑制关彝的意思,主动的急流勇退了。

新任的南中都督,是刚刚在那里取得了巨大声望的王颀王孔硕。

羽林军团暂时是在成都,但以后是要搬到长安去的。但即便如此,这么大一个益州,在成都平原这种膏腴之地留下一支机动兵力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关彝思来想去,把它交给了牵弘。

毫无疑问,这两位降将,在蜀汉内部毫无跟脚。除了紧紧的依附关彝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之后是三州别驾。

陈寿担任益州别驾,李密担任雍州别驾。除了协助刺史管理当地民政之外,其主要的工作是继续掌控住复兴社在这两个州的产业。

而凉州别驾,当然是陈袛之子,陈璨陈伯玉——如此,三州的实际政务,其实还是牢牢的掌控在复兴社之手。

基本上,关彝通过隐忍(以他现在的功劳,他是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出任丞相并且封公的),放弃虚名等方式。在实际操作中实现了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

“嗯,以上就是朝廷对封赏和各地官员最新的安排,高尚书可有异议?”

我能有什么异议啊?我就是一个来听结果的。总算你们还尊重人,知道事先让我们晓得这些分配。不要直接在大朝会上宣布出来,那是多么的打脸啊。

“呵呵。”看着面部表情极为尴尬的高逢,刘谌微微一笑:“好让高尚书知晓,朝廷现在新增两州十七郡,加上益州原有的二十二郡。这里面有许多太守的位置都需要动一动。这三十九郡中,有五郡太守,需要交给以高尚书为主的诸位朝官。还请高尚书不要推辞。”

原来我残存的东州派,就只有这点价值了啊。不过,也算不错了。

“多谢殿下,臣岂敢推辞。请殿下放心,臣不管被分到哪个郡,都一定在那里为大汉做好牧守一方的本职。同时,臣回去之后,也会知会雷家、张家等家主,在朝堂之上,决然配合殿下和诸位上官的决定。”

“呵呵呵,如此,孤就多谢高尚书了。”

……

西元268年,九月五日,成都皇宫,大朝会。

“陛下,自先帝肇建基业四十八载以来,我大汉十数次北伐,至此终于拿下雍凉。汉室之复兴,已见曙光矣。臣等谨为陛下贺!”

“我等为陛下贺!”

“呵呵呵,诸位爱卿免礼,同贺,同贺。”

在一阵过场般的互相道贺后,刘谌出列:“儿臣启奏父皇,王师北伐获胜,诸多将士埋骨沙场。这些将士的抚恤,需要早日定下并发放。另外生还将士的封赏,也需要早日定下方案并迅速执行。”

“呵呵呵,太子可以提案?”

“儿臣斗胆做出了一个基本方案,还请父皇审阅。”

这个方案当然就是刘谌和各方代表一起弄出来的东西。作为已经人老成精的刘禅,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在认真的看完了这整套方案后,刘禅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提出封公,任命丞相或者相国的要求啊。”

“太子思虑周到,可行。”

“谢父皇。父皇,雍凉新入,还需要酌选操行、能力均为可靠的官员出镇这些地方。同时,雍凉也有大才,应该吸纳这些人才,为我大汉效力。”

“善,太子可有预案?”

“已经做好预案,请父皇审阅。”

“可。”

这些过场都走完之后,尚书令樊建出列。

“陛下,大司马、大将军等联名上奏,请求将行在迁往长安,并定都于长安。此议可行否?臣等伏启陛下圣断。”

“朕,乃刘氏后人,高祖苗裔。长安光复,理当前往长安拜祭长陵等先祖陵寝并迁都于长安。此议可行。然,迁都乃是事关国本的大事,还需要诸位臣工先拿出一个稳妥的方案来。嗯,尚书令,此事就交给你们尚书台来办吧。”

“臣樊建领旨。请陛下定下期限。”

“半年筹备,半年迁徙。一年之内,朕要到长安遏陵。”

“诺,臣明白了,必不负陛下所托。”

至此,在九月初五的大朝会上,刘禅作为橡皮图章,对这一整套利益的重新分配方案做了背书。于是关彝在基本稳定了蜀汉国内政局的同时,最大程度的把兵权和政权都抓到了自己的手里。大司马对这个国家的掌控,前所未有的牢固而全面。

第三零四章 战后的余波(四)

“呜呜呜~~~”阴暗的晋国太庙主殿里,司马炎带着司马衷、司马柬、司马景等皇子,跪在司马家的先人灵位前,压抑而低微的轻轻抽泣。

这已经是司马炎连续三十天带领能够独立行走的皇子们来到这里了。

魏蜀吴三国的创始人出身都不算什么高贵,家世都有些弱。所以其宗庙制度也不太完善。到了晋这一代,河内司马家到底是家世渊源,源流清晰。所以晋之宗庙,现在供奉着六尊灵位(等到这一朝的真正开创者司马炎驾崩入庙后,晋之七庙就齐全了)。

汉征西将军司马钧、汉豫章太守司马量、汉京兆尹司马防、晋宣帝司马懿、晋景帝司马师、晋文帝司马昭。三昭三穆,六个巨大的灵牌,无言的倾听着司马炎的哭诉。

“呜呜呜~~~先人筚路蓝缕,历尽艰险,终于使得天命归晋。然,不孝子孙司马炎,开国不足四年,竟使祖宗之基业毁损近半!真是,真是愧对先人啊!”

这一次汉、吴两国同时北伐。晋国在扬州虽然获得大胜,但其在合肥的守军也死伤惨重。荆州这边虽然部队折损不大,但襄阳重镇却是丢了。但吴国在扬州惨败,襄阳终究是不能单独持久坚守的。所以,吴国吐出襄阳是迟早的事情,损失的无非是襄阳附近的几万百姓——还可以接受。

但是雍凉这边的打击就实在是太大了啊。二十多万大军,那么多名臣良将,全都折戟沙场。雍凉二州十七郡,以及两州民册上的七十多万口,全都没有了!

前些时日,虽然惊闻茂陵大败,本方在关中的大军近乎全军覆没的噩耗。但司马炎反而以更勤奋的工作态度来面对这一场战事。而到了八月十三日,马隆发来报告,说是蜀贼已经从潼关城下推走后。司马炎的精神一下子就全跨了。

然后,他就天天的跑到太庙这里来哭泣、请罪。

“父皇,国家虽然遭遇劫难,但正是如此,才需要加倍振作。而这些,都要靠父皇带领全国臣民去实现。所以,还请父皇暂熄哀痛,收拾心情。带领我们振兴大晋!”

能说出这番话的,当然不是太子司马衷。而是司马炎和杨艳的第三个儿子,司马柬。

“呵呵呵,皇儿说的好啊。”伸出手,摸了摸司马柬的头。然后又看了一眼目光仍然呆傻,嘴角还留着口水的司马衷。司马炎微微一笑,另一只手紧紧的在大袖里握了握。

这一个月来,司马炎并不是光在太庙里哭泣了。相反,他想了很多很多。也确实想明白了一些问题。

“吱呀”声中,太庙的大门从内而外打开了。司马炎轻轻的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待得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对着身边的宦官道:“传旨,招安平王、齐王、尚书令、车骑将军、张尚书、杨尚书到御书房觐见。”

“遵旨。”

看着一个小黄门匆匆离开后,司马炎回过头来,对着自己这位满脸呆萌的次子看了好半晌,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来啊,送太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回宫休息。”

“遵旨。”

最后,他伸出右手,对着司马柬道:“皇儿,随为父来。”

“喏,父皇。”

两父子牵着手,慢悠悠的来到书房。司马孚、司马攸、裴秀、贾充、张华、杨珧等六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牵着司马柬的手坐上主位,并让司马柬在其下方也坐下后。司马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诸人吓得不轻。

“朕意已决,明日昭告天下,更换储君,立柬儿为太子。”

在场的六人中,司马孚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复了正常。倒是司马攸开了口:“皇兄?”

“朕一开始是想差了。”这个时候的司马炎,完全没有刚才在太庙里的小女儿姿态。相反,此时的他,面容之上满是坚毅。

“朕以前想,吴蜀两国,淖尔之邦,在朕的有生之年是一定能够将其平定的。到时候天下一统,就算衷儿的能力稍稍差一些,做个太平天子也是没什么大碍的。但是现在看来,呵呵……”自嘲的一笑后,司马炎道:“在朕的有生之年,没有看到大晋灭亡就已经是很幸运了吧。”

“陛下慎言!我国虽然遭遇大败,但论其底蕴和实力,吴蜀两国,仍然不能单独对上我国战而胜之。”

“叔祖这话说得很对。但是朕也想通了,就算吴蜀灭不掉我们,但我们要想灭掉他们一统天下,没有数十年积累,恐怕也难以成功。而且我大晋遭逢如此大败,重要的是如何收拾人心。所以,衷儿是不适合做太子了。”

应该说,在如何收拾空前绝后的惨败上,司马炎这个切入点是找得极准的:换太子。

在不能换皇帝的情况下,换太子,真是统治者振作刷新的最强信号和表示了。而且司马家的现任太子是出了名的智障,这种太子在太平年月并没有什么,但是在当前局势下,如果司马衷还是太子的话。恐怕诸多世家大族都会对晋国这个政权的未来感到悲观和失望。

因此,换太子,就是明确的向全国发出信号:大晋要振作,大晋的未来还有希望!

这是大败之后收拾人心的第一步。在场的诸人都是人精,稍稍一思索,就明白了里面的关窍。

所以,在司马炎稍稍做出解释后,六个人都表示了同意或者默认。

“接下来朕要说说各个边境地区守将的人选。首先,朕认为,吴蜀经过此番大战,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再次进犯的可能。所以,当前各个边境地区应该是安稳的。但我大晋遭此大败,三五年内也无力发动反击。所以接下来的几年,即便吴蜀对我大晋挑衅,我们也只能以防守为主。”

看着坐在主位上说话都不打忒的皇帝,下面的六个人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陌生的感觉。

果然,挫折是使人成长的最佳食粮啊。

“先说幽州,这里的鲜卑诸部,如慕容、段、宇文、拓跋等,已经越来越强了。朕需要一人去那里以强硬的姿态加以震慑。朕意,让孟叔时去担任幽州刺史,镇北将军,护鲜卑中郎将。”

接着,司马炎根本没有一点和其他人商量的意思,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接下来是并州,那里的匈奴也不是善类。而且那个地方已经和蜀贼刚刚拿下的冯翊郡接壤了。所以也得有能征善战同时又善于治政的大将镇守。朕看那个王士治很不错,孤军撤退,居然还撤回来了。就是他了。朕让他担任并州刺史,镇西将军。护匈奴中郎将。”

“然后是司州,司州的命门在潼关。这一次马孝兴在潼关做得很不错。朕意,让他还是做安西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加司隶校尉,封东平侯。继续为大晋镇守潼关。”

“再次是荆州。大将军到底是老了,让他回来致仕吧。荆州的问题在于汉江总是泛滥,民生总是不能安稳。所以荆州的治理,民政高于军政。朕意,让羊叔子担任镇南将军,荆州刺史。全权负责荆州事宜。”

“最后是扬州。呵呵呵,吴狗终究还是吴狗,就让卫伯玉继续在那里坐镇吧!”

随着司马炎的出口成宪,晋国在丢掉雍凉后,重新组建的五个地方军团的司令官就这么定下来了。

司马孚等六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这是非常正确的安排。是当前局势下最佳的选择。

“在前些时候,朕接到了马将军的一封信。看了马将军的信,朕才知道,朕就是个瞎子,明明有着绝世名将不用,偏偏要重用亲戚。若是此人一开始就有足够的权柄,关、姜贼酋如何能够跳梁一时!”

第三零五章 战后的余波(五)

作为早年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义举,从而导致自己被冷藏了十几年的马隆来说。他的政治智商是很高的。如果不是司马炎亲自向他要求,他是不会主动给皇帝陛下写信的。

在太庙里悔罪的一个月里,司马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干。除了自己深刻的检讨反省之外,他也以非常诚恳的态度向马隆、杜预、卫灌、陈骞、羊祜、孟观等一线指挥官征求意见。正是因为有效综合了各大前线指挥官的意见,司马炎才真正的对本次失败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在这些人的报告里。马隆和杜预的报告明显的引起了司马炎的兴趣。

马隆的报告并不长:陛下,潼关这边的战局已经稳定下来了。臣无力反攻蜀贼新建的华**城。但蜀贼也无法突破臣的防守。目前潼关这里说起来有五万大军,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么多,有一万人就足够了。剩下的您都可以拿回去。附带多说一句,这四万人的战斗力真的很糟糕,陛下应该更换中军将领,重整中军。

至于新的中军司令官,臣在潼关和杜元凯多次长谈,对此人的军略极为佩服。认为此人的才华远远在臣之上。这是难得一见的帅才,以前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大家当成后勤文官使用真的是浪费了。所以,臣虽然位卑言轻,但为了国家的复兴,为了中军的重新强大。郑重向陛下推荐杜元凯来重建中军。

因为有在潼关逆袭姜维,打出唯一有利于本方的交换比打底。现在这会儿司马炎是极为喜爱马隆的。结果马隆在信里居然如此的推崇杜预。这就引起了司马炎的兴趣。然后皇帝陛下就给杜预下了命题作文:试言雍凉战败之根源。

杜预的这篇专题报告写得极好。

杜预明确的告诉司马炎。本次雍凉战败,分为外因、内因两个大板块。外因里面有蜀汉国力的增强、天时、异族、地理环境、吴国的牵制等分析。内因里有中军的堕落、人事的混乱、兵力分配失误、战场的临时因素等。

简单的来说,根本的原因两条,一是蜀汉确实比以前强大了许多。二是本国的应对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失误。最后杜预表示,这一次战败,有偶然因素,也有必然因素。但总体而言,偶然多余必然: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正视蜀汉已经变得强大的现实。基于这个现实出发在雍凉布防的话,这场战争不会打成这个样子。

这份报告如果是交给关彝来看,那关彝一定觉得杜武库大失水准。但是换了司马炎的角度来说,这份报告就让人看着很舒服了。

原来我们只是被蜀贼偷了一把而已嘛,是偶然嘛。只要我们大晋一朝奋起,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杜预不是看不到这次战争真正的问题,但他为了上位,有些话是没法讲明白的。

“诸位爱卿,这杜元凯的报告你们都看了吧?觉得怎么样?”

不等六人发声,司马炎就斩钉截铁的开口道:“杜元凯实乃大才,朕意,待更换太子的事情办完之后。就任命其为太子少傅兼中领军。教导太子的同时,由其负责重建洛阳中军。”

“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今天这皇帝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啊。我们这时候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不要招惹他。

“善,尚书令,我大晋失去雍凉之后,现在国家民册上还有多少人口?多少粮田?”

“启奏陛下,我大晋在泰始二年(本书中是266年)的时候在册人口三百三十五万,在籍田地将九千万亩左右。经泰始三年、四年的清查户税、推广占田制等。在泰始四年八月以前,实有在册人口四百零五万,在籍田地一亿两千三百万亩。八月之后,雍凉彻底丢失。关东八州,账面上的人口是三百三十万,在籍田地八千九百万亩。今年的收入是两千万石粮食和一百三十亿钱。由于今年齐王带头,各家宗室和勋贵响应,都不找朝廷索要俸禄。加之失去关中之后,朝廷不用再往里面赈灾。所以今年的秋收彻底完成后,即使算上本次大战阵亡将士的抚恤……府库内应该能有一千二百万石粮食和四十亿钱的留存。”

现在,掌控着关东八州(司、豫、兖、徐、青、并、冀、幽)的晋国仍然是底蕴最为雄厚,实力最强的一国。国家账面上的人口超过三百万,每年能够从农民身上拿到超过两千万石的粮食和一百亿以上的金钱。

接下来是拿下了雍凉的蜀汉。目前蜀汉的益州在册人口超过一百五十万,在拿下雍凉之后,账面上直接上涨了七十五万。到达了二百二十五万。而且以关大司马世家公敌的属性,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在这个基础再变个五六十万甚至上百万出来都不是问题。

最后是东吴。严格来说,此时东吴账面上的人口比蜀汉还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二百三十万。但是东吴这个国家的潜力嘛……

总之,三国实力中,晋国仍然最强。但无论如何,这种强大已经被极大的削弱了。晋国已经失去了以前曹魏那样以一国同时应对南方两国还游刃有余的力量

可以说,在蜀汉拿下雍凉之后,这三国鼎立的局面才算是名符其实了。

“哎,国家立国不到五年,就遭遇如此惨痛的战败……朕真是……”再一次长叹了一口气后,司马炎对着下面的六人道:“朕以为,接下来我大晋必须要振作,要振作,无非就是富国强兵。要富国强兵,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把每一分的力气都抓到国家的手里!”

这话嘛,就差直接说拿世家开刀了。当然,司马炎也不是白痴,在当前晋国惨败的情况下,关东八州仍然保持了平稳。不就是因为关东世家讨厌坚持汉代制度的蜀汉吗?如果本国这时候血腥对待关东世族,恐怕不需要汉、吴来打。自己就要垮了。

所以司马炎下面还有一句话:“文皇帝昔年开创五等爵制,就是要给天下世家定一个规矩。你是什么爵位,就配享多少的土地和免税人口。所以,一个世家要想发展壮大,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投效国家,经国家认可,提升爵位,从而把家业做大。对这样的家族,无论是万户还是十万户,朕都认!但是对于那些私自侵吞国家民户,用各种非法手段隐匿人口的世家。朕,就不会客气了!”

一句话,我封的才是合法的。凡是我没有认可的,统统都不合法。而我在封赏方面是不会吝啬的。我需要的只是你们的忠诚。所以,大家还是要向我司马家,向大晋效忠啊。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臣下去之后立即就开始着手制定清查户税的新方案。泰始五年(269年),臣努力让国家掌控的民户上涨半成。”

“善,尚书令忠于王事,朕心甚慰。不过说到泰始这个年号,朕觉得,可以更换了。”

“更改年号,乃是振作刷新之必然,臣等无异议。但不知陛下中意何等年号?是否需要群臣商议?”

“不必了,明年,改元建武元年吧。”

“……臣等遵旨。”

“嗯,诸位,卫伯玉前些时候来信与朕。说是吴国虽然新败,但仍然有不少余力。而蜀贼拿下雍凉后,吴国伪帝心必不能安。所以,伯玉问朕是否有联系吴国与其结盟的可能?此事,诸位商议一下,尽快定下出使吴国的人选。”

第三零六章 战后的余波(六)

“启禀都督,我军已经收复阜陵县。”

“嗯,晋军没有阻拦?抑或是已经自行退走?”

“都督神算,晋军确实是自行退走。我军进入阜陵并未发生战斗。”

“呵呵呵,这个卫伯玉,果然也是个知兵的。当年在我幕府里,还是小看他了呢。传令,拿下阜陵后我军停止西进。这收复失地的事情,到此就要暂停了。”

“诺!”

看着传令兵匆匆离去,钟邕忍不住问道:“叔父大人,这卫伯玉既然在收缩防线,为什么我们不把本方的战线往西、往北再拓展一点儿?”

“呵呵呵,邕儿啊。那卫伯玉要把扬州兵团的部分兵力抽调进洛阳帮助司马炎小儿重建中军。所以不得不放弃本次大战以来所获得的我方城塞。但是我们在合肥大败后,也是兵力严重不足啊。所以这个时候,需要双方的统帅彼此之间形成默契。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各取所需就好。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前线将领贪得无厌,惹得两国再起大战……不要说为叔和卫伯玉不能忍。就是建业和洛阳的那两位陛下都不能忍!”

“两位陛下都不想再打了吗?这么说起来,叔父大人,吴晋是要结盟了么?”

“然也。卫伯玉前些时候已经来信向为叔试探过了。他说西蜀在拿下雍凉之后,昔年强秦之势已成。吴、晋若不联手。迟早都是像关东六国那样被逐一消灭!”

“叔父大人对此怎么看?”

“情况没有卫伯玉说得那么严重。但西蜀的国力至此超过大吴已是不争的事实。建业的那位陛下现在心里的想法有些转变了。如果为叔所料不差的话,晋吴结盟,当是大势所趋。”

“可若是晋吴结盟,扬州这里就没什么战事了。叔父刚刚接任江北都督……”

“呵呵呵,这样也好。和卫伯玉做邻居,很多时候他会对为叔的志向进行配合的。说到掌控好江北,为叔让你去调查的事情弄清楚了么?当初到底是哪家的私兵让出了防线,导致丁老将军全军总崩?”

……

“顺民,这一次战败的根源找到了么?到底是哪家私兵让出了防线?”

同样的问题,建业皇宫,孙皓也是紧抓不放的。

东吴建国几十年来孜孜以求的合肥城塞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拿下来了。若是拿下这座东吴建国以来就一直反复攻打却始终没能拿下的据点。再加上荆州那边拿下了东吴建国以来从未拿下的襄阳。那毫无疑问,孙皓在东吴的威望将超过孙权,成为整个东吴真正的说一不二的至尊。到了那个时候,孙皓就可以用更大的魄力进行国内的改革了。

所以,面对这样的局面,孙皓怎么会不穷追猛打,怎么会不刨根问底?

“陛下,典校为此反复奔走了一个多月了。基本可以确认的是两支军队让开了防线。”

“嗯。哪两支?”

“一是桓胜的军队。当夜按照丁大司马的安排,他的军队是我军南方大寨西侧的第一道防线。这支军队有三千人。其中桓家私兵有五百人,国家军队两千五百人。据臣后来走访当时军中的军侯、什长等低级军官,他们都表示那天晚上突然之间晋军就冲了进来。哨兵什么的完全没有发出任何预警。典校的推论是,桓家的私兵把我方的哨兵都偷偷解决了,以此给了孟观抵近我方大营的机会。”

“桓胜?桓彝的儿子么?”

“然也。陛下,这支桓氏乃是长沙桓氏。长沙桓氏始于桓阶,此人先是武烈皇帝(孙坚)的僚属。武烈皇帝被刘表袭杀后便留在了荆州。之后曹孟德取荆州,桓家大多数成员都出仕曹孟德。只有桓彝一人从荆州来到扬州出仕大皇帝。”

“哼,这是这些多子弟的世家一惯的做法。分开押宝嘛。到底是看好曹孟德多于大皇帝,只派了一个弃子入仕我大吴。”

“呃……陛下,这桓彝还是对大吴忠诚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孙綝给……”

“哼!父亲忠诚于大吴,结果却生了一个贪生怕死,吃里扒外的儿子!且不去说他。桓家在那一晚的作用就是确保晋国的骑兵能够贴近我方大寨是吧?但是单单如此是不能引发我军总崩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虞家的私兵。当夜丁大司马安排虞家的虞汜率领虞家士兵两千人驻扎在桓胜的后方。据臣所走访了解,当时在场的不少低级军官和士兵都表示,在桓胜的部队遭遇突袭后不到一刻钟时间,虞家的阵地上就起了大火,而且到处都是‘晋军来袭’的呼喊。由此导致我方军心大乱……”

“哼哼,会稽虞氏,好,好得很啊。”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后,孙皓转过身来:“文彬,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这虞翻当年有十多个儿子,现在全都在我大吴出仕吧?”

“是的陛下。当年虞仲翔说话口无遮拦,触犯大皇帝,被流放到交州。后来大皇帝有悔意,派人寻找虞仲翔。但虞仲翔当时已经去世了。所以大皇帝厚待此人的子孙,虞仲翔十一子,全部在我大吴出仕。官职最高者为名号将军,最低者为县长。也有担任廷尉、黄门侍郎等中枢官职的。”

“呵呵呵,真是好大一家子人啊。可是若以为人太多朕就下不去手可就大错特错了!”

笑呵呵的说完这句杀气腾腾的话,孙皓回过头来对王诚道:“士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士季昨天给臣来了一封长信。现在我军在江北的失地已经收复得差不多了。整个过程中与晋军交战的次数没超过五次,双方伤亡人员均未超过一千人。士季说,现在晋国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们急着抽调部分还有野战能力的扬州兵团精锐回到洛阳,以此为基础重新组建洛阳中军。所以,三五年之内,江北不会有什么危险。”

王诚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上面的孙皓脸色却越来越不耐烦。要不是看在对方在自己微末之时忠心耿耿的份上,孙皓都想骂娘了。

“顺民,晋国的反应不要讲了,陛下的意思是,现在士季,嗯,有没有把军队全部抓住!”

“啊?哦,陛下恕罪。经文彬这么一提醒,士季的信里是提到过这么一句话:‘各级军官重新任命完毕,各家私兵出身的低级军官已经全部放逐。’”

“这就行了!文彬,朕想,当年我们进入建业时定下的三步计划。现在是该开始第二步了。”

“嗯。鲁王党随着步家的覆灭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是该清洗会稽大族了。”

“嗯,虞、魏、孔、谢,会稽四姓。这一次,要全部一扫而空。如此,国家的户口至少增长五六十万不说,在册良田怕不多出上千万。”

“陛下,借着虞氏通敌的由头,要掀起大狱,剿灭会稽世家是可以的。但在此之前,有三件事陛下要先做好。”

“嗯,第一件是和晋国结盟对吧?”

“然也,陛下。西蜀强秦之势已成。在北方,占据高地,居高临下俯视中原。在南方,占据长江上游,若其国力足够雄厚,其水军顺流而下对我大吴威胁极大。所以,必须与晋国结盟。”

“哎,真是……没想到我大吴还在为了一个合肥城塞苦苦作战而不得的时候。西蜀都已经不声不响的……罢了,这事必须去办。不过两国同盟的事情,洛阳那位应该比朕还着急。所以,朕就在建业等着他的使者吧。嗯,文彬,第二件事情,是要先和吴郡的世家打好招呼么?”

“然也。会稽虞魏孔谢,吴郡顾陆朱张。这八大姓乃是国家稳定的两块基石。陛下要动其中一块,必须要稳住另一块。”

“此事朕已经在着手进行了,朕的女儿嫁给幼节的次子,幼节的女儿嫁给顾谦,顾家的女儿嫁给朕的幼弟……倒是文彬说还有一件事?”

“是的,陛下。上大将军已经多次来信,要求从襄阳退兵……”

“哎,朕何尝不知,扬州这一路失败后,荆州那边襄阳孤城是不能长期留在手中的。可是……”

“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襄阳,远离长江。纵然我方水军能够在汉江中对晋国水军战而胜之继续维持粮道。但襄阳孤城一座,远离本土。长期把大军搁置在那里,真的是得不偿失啊。我们老是扣着襄阳不走,这晋吴同盟无从谈起。若是将来两国战事一开,晋国绕开襄阳直接去取西陵该当如何?若是将来西蜀与我交战,西陵这边危在旦夕,我军荆州兵团主力却被陷在襄阳又该如何?我大吴与晋国结盟后,西陵的战略地位将无限拔高。所以,放弃襄阳,重守西陵,才是符合我大吴利益的。”

“……文彬啊,有时候你这人真是直得让朕难受。罢了,襄阳那边的百姓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吧?”

“陆幼节十天前来信说,襄阳城内的七万余百姓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江陵。”

“善,那就等着晋国那位派出使者吧。到时候朕就做个顺水人情,把襄阳还给他们。”

第三零七章 关中的复苏(一)

吴、晋两国因为蜀汉的强大而迅速接近的事情,关彝远在长安也是能够听到一些风声的。但是对于这样的局面,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为了不让吴晋结盟,他就弱化自己,自切三寸吧?

话说回来,这两个国家就算结盟了,短期两三年之内都有自己国内的一大摊子事情要去解决。暂时是不可能同时向本国发兵的。

所以,这又是一个三国和时间赛跑的比赛。谁在这一轮比赛中获胜,谁就能掌控其余两国的生死。

对于蜀汉来说,不,现在再叫蜀汉已经不合适了。对于季汉来说,如何有效的维持并进一步开发关中平原,就是迅速提升本国实力的关键点所在。

时间已经来到西元268年的十月,目前的关中存在着几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首先是关中平原上的蝗灾虽然由于气温的降低已经趋于平息。但地下的蝗卵可是无数。若是处理不好,来年又是蝗灾,又是颗粒无收。

其次是根据穿越者的记忆,明年关中这地方又是大旱。

第三是目前关中平原上散在着数万逃兵和数十万嗷嗷待哺的灾民。前段时日这块地盘还属于晋国的时候,洛阳那边往这里注入了数百万石粮食。到了这会儿灾民的手里或多或少还有一点余粮。但马上就是冬天了,天寒地冻之下,作为恒温动物,人类需要更多的食物来维持自身的机能。对于食物的需求会变得更多。这部分人若不能尽快的安抚好,关中马上就要陷入动乱之中。

第四则是大量的降兵、伤兵,本方阵亡将士的抚恤,普通伤兵、残疾士兵的安置等。拿过刀把子,有过一定组织生活经验的人比起普通的农民来说更危险。这部分不安置好,整个关中乃至雍凉都要发生大乱。一个处理不好,季汉吃进去的东西全部都得吐出来。

“现在长安的库房有多少粮食了?”

“回禀大司马,经过后方组织大量民夫不间断运输,目前长安库房内,除了分发给各个部族的一百八十万石粮食以外,还有两百万石存粮。”

在去年的北伐开始前,关彝做的预算是一千万石粮食和三十亿钱。十个月的大战打下来,人吃马嚼加上路途上的损耗,五百万石的粮食生生不见了。剩下的五百万石粮食,小部分送到陇西五郡和凉州交给那边的陈璨分配。余下的大部分都集中到了长安:整整三百八十万石粮食。

“你的意思是说,原先我们存放在汉中的一千万石粮食已经全部搬空了?”

“是的,大司马。”

“嗯,那现在汉中的库房里有多少存粮?哦,本将太着急了。一个一个问题来,第一,益州的秋收这时候已经结束了吧?今年益州入库多少粮食?”

回答关彝问题的,是大司马府留府长史麾下的典农校尉裴越。闻喜裴氏作为超级世家,是不会轻易对某一别支的遗落子弟贾以颜色的。所以以前的裴越根本就和闻喜裴氏没有联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雍凉再次竖起大汉的旗帜,闻喜裴氏前所未见的派出了好几拨族老、年轻子弟前来拜访裴越。搞得裴越因为接待这些人次数过多差点上了司闻曹的黑名单。

作为一个干练的官员,裴越非常清楚他在闻喜裴氏中地位的提升,其根源来自哪里。所以裴氏来访的人越多,他对待本职工作的态度就越为端正和认真——终究有一天,老子会以征服者和胜利者的身份驾临裴氏宗祠,那时候,裴氏的大宗就是我这一支!

“回禀大司马,炎兴六年,整个益州22郡在册民户四十六万户,一百五十一万口。在册田地五千九百万亩。今年的赋税是,钱二十八亿,粮食一千四百五十万石。蜀锦外销补贴钱十亿,粮食两百万石。盐矿的税收,铁矿铜矿等矿山收入以及钱息收入等,一共是十亿九千万。在支出了官员俸禄、皇室供养、军饷、战马养护、战船打造、工人工资等各种费用并且预留了今年战事的抚恤钱粮后。今年国库的实际收入是钱十五亿零七百万。粮食九百万石。”

这笔收入,比起炎兴三年的时候,耕地面积增加了,人口增加了。但是结余却少了。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季汉的军队数量增加了许多,平时的军饷、战马的饲养、民夫的征调等吃掉了大量的结余。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关中大战持续时间过长,导致以前蜀汉每年可以获得几百万石粮食的高度酒生意受到极大的影响。

“嗯,本官记得,炎兴三年的时候,益州的粮税是九百六十万石吧?今年居然多出了将近五百万石?”

“大司马容禀,由于我大汉现在实行的是三十税一这一极低的税率。所以虽然益州这些年新增的耕地很多,但通过收取田税增加粮食收入其实是很少的。这多出的五百万石,真正的稻子增加极为有限,只有一百五十万石。剩下的三百五十万石,主要是来自土豆。当然,土豆的实际产量远远不止这么一点,主要是根据大司马以前在涪陵郡定的规矩,同等重量的土豆粉要减半折算……”

“辛苦了。土豆的种植面积今年不算多吧?”

“呃,确实极为有限。主要是从未大规模种植过,大多数民户对此心存疑虑。不过经过今年的丰收后,各地农户已经极为踊跃。相信在来年的种植上,其面积还可扩大三到五倍!”

“善,那些改良豆种,防止豆种退化的方法都传下去了吧?”

“各郡典农官召集各县县长进行传授,各县县长亲自到各亭传授。此项工作在益州已经全部完成。各地督邮对此的汇报也充分证实了各地官员确实是下到了田间地头。”

“大善!”说到这里关彝发自内心的感激诸葛亮、蒋琬、费祎等人。要不是他们给自己留下了一支干练高效的公务员队伍,再好的政策,再牛的金手指,缺乏有效的执行。一样也是要抓瞎的。

“那么,孔硕那边的新稻?”

“大司马,诸位上官。这个就是下官要详细汇报的了。王都督那里的新稻,于今年3月插秧种植了两亩。邻近土地还各种植了一亩成都稻和一亩南中稻。同样的施肥,同样的驱赶飞鸟…….今年八月收割。成都稻亩产六石,南中稻亩产四石五斗,新稻亩产九石三斗!”

“善!大善!”听到这个消息,关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了。不光是他,在场的诸多季汉官员,无一不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整整增加了五成的产量啊!虽说这都是试验田的产量,真正的推广开来后其亩产量肯定要下降。但无论如何,作为长期把稻、麦作为主食的中国来说,稻种的改良,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都是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

“很好!孔硕辛苦了!本官要给他向陛下请功!这样的功劳,封侯也是绰绰有余!嗯,令绪,此新稻种的推广工作做得怎么样?”

“回禀大司马,今年秋收的结果出来后,南中当地各族百姓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癫狂和喜悦,下官当时在现场,也是心有余悸啊。王都督当时差点就被大家给扒光了…….哦,下官跑题了。总之,这新稻的亩产量摆在这里,其推广在南中完全没有问题。大司马府典农校尉处也调取了一斗新稻回成都,准备明年在成都附近种植新稻。”

“善!有了示范在前,百姓自然就会跟上。哎,本官不在成都的这大半年,你们做得很好,辛苦了!”

“不敢,都是大司马和大将军以及诸位将军在前方为我们挡住并且战胜了敌人。下官们在后方才能安然工作。”

“这些话就不说了,令绪啊,听了你的介绍,本官心里有底了。来人啊,传令!命令益州在今年最后的两个月内,再往关中搬运五百万石粮食!”

第三零八章 关中的复苏(二)

一个国家新打下一块地盘,无论这块地盘上的问题有多少。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社会恢复稳定。而要恢复社会稳定,最起码的一条:让这里的人有吃的,即便吃不饱,至少也要饿不死。所以,归根结底一条:粮食。

现在,长安的库房里重新装满了三百八十万石粮食,其中的一百八十万石是暂时用来安抚诸多异族的。剩下的两百万石加上益州即将运来的五百万石,关彝手里再次有了七百万石粮食。这就是他稳定并且让关中复苏的资本。

这七百万石粮食是什么概念呢?

雍凉二州十七郡,在这一年的旱灾蝗灾中,主要是雍州十郡和凉州的金城、武威两郡受灾。在这十二郡的民册上,登记在册的人口一共是六十五万。

汉制,一石约合27公斤。在严重缺乏肉类、油脂、高蛋白副食的那个时代。基本上一石粮食能够保证一个精壮男子在一个月内吃个七八成饱(行军打仗时消耗量会倍增)。所以,单从这个上面来计算的话,七百万石粮食,可以供养受灾十二郡的六十五万百姓十个月都还有余。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数值,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因为,政府民册上的人口数量,绝对远远小于这块土地上的实际人口。

东汉末年的有识之士在形容当时的世家大族时用得最多的两个词语就是“跨州连郡、闭门成市”。到了魏晋时期,由于曹家和司马家都需要士族阶层的支持以谋朝篡位,所以对士族给予了更多的特权。由此导致这个时代的士族比东汉末年更加强大。所以,在这个时代,各个世家大族庄园里的农奴仆役什么的加起来,未必就比政府民册上的人口少。

而由于蜀汉多年来实行粮食换高度酒的战略,雍凉世家的粮食库存也是极少的。在遭受大范围蝗灾后,各个世家的粮库里也所剩粮食不多,他们庄园里大量的农奴仆役没得饭吃,一样会造成关中不稳。

看看这里二流世家中排列前茅的皇甫家吧。关彝找这家借粮食,皇甫家倾其所有也才拿出来十六万石。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皇甫家的窘境就能看到,关中世家的余粮真的不多了。

关中平原是一块非常适合农耕的土地,世家大族有极强的扩张欲望。加之这些年来战乱、异族南迁、自然灾害等导致这里的社会并不稳定。所以这里的自耕农往往生存很困难。这就造成这里的世家其庄园内的佃农、农奴数量极为惊人。关彝保守估计,这里最顶级的张家、韦家等家族的庄园里,就算没有十万,估计也差得不太远。

这些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吃不饱一样会作乱的——杀完了世家一样要造政府的反。说不得,世家会故意鼓动他们造反……

所以,归根结底一句话:这七百万石粮食撑不到十个月。季汉政府要想一个稳定的关中,还得寄希望于明年的春小麦丰收以及土豆种植的全面铺开。

西元268年十月初一,在暂时安抚好了这里的异族,安置好了降兵,以及勉强给雍凉十七郡凑齐了太守、县长后。关彝在长安召集诸多官员集会,其主题就是如何恢复关中的生产,稳定关中的秩序。

“大司马、大将军,诸位上官。我大汉现有的余粮已经开始全部北运。留府长史那边制定的预算是五百八十万石。其中有八十万石是计划中运输途中的损耗。实际能够入库长安的,大约是五百万石,加上原先的库存两百万石……经过周密计算,这批粮食,大概能够撑到明年的五六月份。但是,由于旱灾、蝗灾、战事的影响。今年关中的冬小麦种植近乎于零。所以,明年五六月间,即使风调雨顺,关中也不会有太多的收获。若是没有其他的生发,明年五六月间,关中就要断粮了。”

在座的诸人,无论文武,自姜维以下,听到裴越的计算后,个个都面色凝重。

“大司马,可否继续向东吴买粮?”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刚刚赶到长安的雍州刺史柳隐。他起了这个话头后,关彝为首,复兴社诸多精于经济的元老们纷纷摇头。

“好叫柳刺史得知,根据我大汉司闻曹最新的情报。晋国在丢失雍凉后已经迅速的和东吴接近。而由于我大汉拿下雍凉,东吴对我国的态度也有了变化,所以……”

“这……裴从事,真的毫无办法可想?”

“呃,柳刺史,倒也不是毫无办法可想。我大汉的汉中、武都、阴平、汶山四郡,都以种植冬小麦为主。其收割期是在五月下旬。若是赶得紧一点,可以再支援关中这边大约二十万石粮食。成都平原那边,二三月种植土豆,大约七月能够收获。应该可以支援一百万石……总之,下官的典农衙门和大司农府辗转腾挪,可以让关中撑到下次秋收。但若是明年关中再有灾荒……”

中国的小麦种植,基本以长城为界。以北种植春小麦,每年三四月播种,七月下旬收获。春小麦抗寒、耐旱、生长周期短。但是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其为人类提供的能量比起冬小麦来就差得远了。

长城以南,秦岭淮河以北,是广袤的冬小麦种植区。每年的九十月份播种,第二年五月底六月初收获。和春小麦比起来,冬小麦娇气,生长周期长,但是口感好得多不说,富含的营养也要多得多。

自张骞通西域后,小麦在中国北方逐渐成为优势粮食作物。而关中平原上虽然还有面积不少的黍米、稷米等种植。但总体而言,到了三国末期,其粮食种植,是以冬小麦为主的。

所以裴越的意思很清楚:我们农业部门费尽全力,也只能撑到明年的七八月份。也就是春小麦的成熟期。因此,今年的冬小麦没有种下去就算了,但明年开春后一定要紧急播种一季春小麦,否则关中就要出现饥荒。

可是,现在关中这个情况真的能够种植春小麦吗?

看着下面面露苦涩的官员们,关彝长叹了一口气:“关于关中恢复生产,大家有什么好的意见没有?”

“大司马。老夫虽然从小家境优渥,远离农事。但到底今年都七十七岁了,所以对于天时还是能够说道上一二的。”新任雍州刺史柳隐面色发紧:“关中这地方,今年从八月初下过几场大雨后,到现在滴雨未下。说不得,明年又是一个灾年。”

“是啊,大司马,近十年以来,关中干旱越发明显。明年的收成,还真的不好说……”

“而且我大汉近期还要对河套用兵,这兵粮的消耗也不会少啊。要不对河套的战事先缓一缓?”

“不可不可,河套不拿下来,这关中附近的异族往哪里安置?又要我大汉养起来吗?我们哪里有这么多粮食?”

看着下面吵吵嚷嚷的官员,关彝轻轻的咳了咳。

“好吧,诸位的意见我都听见了。基本上……”无奈的笑了笑后,关彝说道:“基本上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那么,本官就来说一下本官的打算吧。”

第三零九章 关中的复苏(三)

“首先,本将要说的是,在暂时安抚住了异族之后。我们要做的第一项工作是,扩军!”

啊?现在咱们不是粮食不够吗?这会儿要想的不是怎么尽量减少支出,扩大收入吗?怎么还扩军?

“诸位,在我大汉本次北伐前,在排除少量郡县兵后,我大汉实有兵力十五万二千余人。牙门将先期带了两千人进入魏兴郡支援曹魏余党,近一年折腾下来,这两千人只剩下了七八百人。这个先不去说他。就说这十五万主力吧,我们这次北伐先后投入了十三万大军。多场大战打下来,阵亡、重伤的接近六万余人。剩下的七万人中,目前整个陇西和凉州七郡一共才一万,兵力薄弱到了极点。而这关中呢,虽说目前有六万人,但是我们马上要派出一万人压着五六万晋国俘虏去西平,次骞还要率领一万人去取河套……更可虑的是,现在整个益州具备野战能力的部队只剩下了两万……在我大汉拿下雍凉后,吴狗对我们的态度已经有了改变。益州的防御如此空虚,若是不尽快调整。说不得,彝之祖父的旧事难道又在益州上演一次?”

关彝这话一出口,下面的众人全都情不自禁的点头:当年刘备率领主力进入益州打刘璋。关羽的兵力本来就极为有限——他还发动北伐。导致荆州的防御近似于无。由此成就了吕蒙的威名。

而现在的益州,真的有点像当年的荆州啊。

“所以,诸位,我们的粮食若是没有新的生发,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不可能撑到明年七八月间的。且不说按照本将的推论,明年关中注定又是个灾年,就算明年风调雨顺,明年的春小麦能够丰收。但我们若不找到新的粮源,等不到丰收关中就要乱了……若是那时候关中乱了,而益州却因为防御空虚陷入战乱。呵呵,我等皆要做亡国之臣了。”

这一段话,说得大家无不冷汗涔涔。众人齐齐俯首:“我等思虑不周,请大司马为我等示下方略。”

“嗯,诸位,请听令!”

“我等恭候大司马发令!”

“第一条,征兵。在关中这个地方,新征三万兵。兵源以以前的关中籍贯的晋国士兵为主。告诉他们,凡是应征入伍的,一次发安家费十石粮食或者两千钱。入伍士兵的军属子女,全部搬迁到秦岭以南居住,由国家分配田地。炎兴七年免税,八年半税。”

“妙啊!大司马。征召以前晋国的逃兵,一方面减少了关中动乱的根源,一方面这些人还不用太多时间训练,来了就可以直接作战。搬迁这些人的家属到益州,进一步充实了益州的人口不说,另一方面还减少了关中这边吃饭的嘴……下官算算,起码少了十万张嘴啊!”

“非止如此啊,这些人带着家眷到了益州,就会对益州产生归属感。到时候若是吴狗入侵……”

“对啊,这个时候关中是饥荒啊,安家费什么的只要一丁点粮食就能吸引到大量的兵源。比起以前至少五十石的安家费不知道要便宜多少……”

“大司马高见,我等拜服。”

“呵呵呵,这不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么?”笑呵呵的打断了部分下属的马屁,关彝继续说道:“这三万兵,两万留在关中,一万派驻到益州。留在关中的两万,其家属子女搬迁到汉中、武都、阴平三郡安置。反正这三郡荒地多得很。让他们去慢慢开垦。派驻到益州的那一万,其家属什么的,主要安置在巴五郡。此事,子连负责操办。今年最后两个月,你要负责把这事的首尾全部办完。”

“诺,田续领命。”

“善,接下来是兵力微调。此次大战,以南中人为主要兵源的无当飞军发挥的作用不算很大。这不怪他们,主要是这里的地形不适合他们的特点。几年之后,我军就算要发动大的战事,其战场也会以北方为主。所以,无当飞军留在这里有些浪费。待关中新兵征召完毕并且部署到位后,一万无当飞军,全部南返南中,加强那里的防御,防止吴狗在南中挑事。必要的时候,这支部队也可以进入交州,给吴狗找点事情做。”

“哈哈哈哈~~~大司马此言甚是!”

“如此,益州的兵力就重新补充到了四万。吾意,南中放一万五千人,永安放一万五千人,成都放一万人。另外,再在自贡亭和涪陵郡各征召五千人做预备队。如此,益州有五万人镇守,吴狗即便起倾国之兵来犯,短时间内也不能奈我何。此事,待关中新兵征召完毕后,由改之负责调度。”

“诺,马过领命!”

“接下来是关中这边的防务。征兵完成,无当飞军南移后,雍凉这边还剩下八万人。吾意,峣关那边放三千人,华阴城一万人,冯翊郡的蒲板津放一万人。这三个地方,就是我大汉雍州防御晋国入侵的第一道防线。只要这三个地方不丢,晋国就不能深入雍州对我大汉进行侵犯。此三地的守将嘛,呃,大将军,车骑将军,您二位可有人选?”

听到关彝的发问,姜维和张翼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齐齐起身:“我等皆无异议,一应安排,请大司马示下。”

“彝多谢两位前辈信任。如此,令行去守华阴,孟导去守冯翊,子招去守峣关。”

“张遵(皇甫闿、王买)领命。”

“善,接下来整个雍凉还有五万七千人。这部分人,典伯、宣高有一万人常驻陇西,本将不准备动了。另外再让仲英率领一万人,压着剩下的六七万晋国俘虏去凉州的西平郡。先在那里驻扎下来,利用当地的绿洲进行耕种。益州这边的土豆也要靠这些人尽快在整个凉州铺开种植。待得本将解决了河套问题和关中的粮食生产问题,有了余力之后,就要以这一批人为基础,再次扩军,远征西域。”

“大司马?”

“仲英有什么要说的?”

“末将打仗倒是不怕的,但要组织这么多人进行生产耕种……所以,还请大司马为末将派下一员干吏。”

“唔,这个啊。这样吧,我派宁国(杨稷)和你一起去吧。”

“多谢大司马,有宁国相助,西平定可成为大汉新的粮仓。”

“善,这么一算来,还有三万七千人。这支部队,有一部分要进入成都,充实成都兵团。而成都那边的羽林,也要派出等额部队进入长安。总之,这部分部队,人是会变的,但数量基本就维持在这个上就好。这支部队,是短时期内雍凉的机动力量,哪里有事就派到哪里。而这第一个任务嘛,当然就是征伐河套。次骞,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启禀大司马,末将近两月来已经和各个部族做好了联系。每个部族出多少兵马、粮食,何人负责统兵,相互之间如何沟通联络。都已经安排妥当。只待大司马一声令下就可出兵。”

“善,那你就尽快就出兵吧。先说好了,这会儿粮食紧张,本将只能拨给你二十万石粮食。你要是在半年内不能结束此次战事的话,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哈哈哈,请大司马放心,那乞伏部虽说有二三十万口,五万青壮。但在文俶看来,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嗯,我对次骞深具信心。不过次骞你听好了,这次征伐河套,除了给这些异族找个放牧的地方,让他们少南下骚扰我大汉之外。你还有三件事情要去做,呵呵,你可能猜到?”

“呃,第一件当然是在战后的草场分配中尽量挑拨离间,让这些异族形不成合力。第二件应当是在河套地方筑城,重建朔方郡。这第三件,末将愚钝,请大司马示下。”

“那里的牛羊!这乞伏部人口二三十万,圈养的牛羊怕不下百万?本将已经命令江阳那边紧急运送三十万石食盐到长安。你打下河套后,把那里的牛羊尽可能的给我弄回来。这是缓解关中粮荒的第一个进项!”

是的,在关彝看来,这个时代的人之所以粮食消耗比现代人大得多,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副食的不足。若是能够有大量的肉类来给关中的百姓补充能量,毫无疑问,粮食的消耗就会减缓许多。

当然了,这个时候是灾年。人没有吃的,牲畜能吃的也少。所以百万牛羊,大半都是要宰杀后做成腊肉的。这就要靠自贡那边提供大量的食盐了。

“末将明白了,定不负大司马所托。为我大汉在雍州的粮荒提供足量的肉食。”

“善!诸位。如此一来,若是顺利的话,我大汉的兵力就将恢复到十三万左右。虽说看起来兵饷支出这一块会增加很多。但我们借着征兵缓解了即将爆发的大规模动乱。而且只有在有了足够兵力的前提下,我们已经拿到的才能守住。我们即将去获取的,才有足够的力量去保障!”

第三一零章 关中的复苏(四)

“接下来,才是重新恢复关中的生产。诸位,由于今年的战事以及旱灾、蝗灾,到现在十月份了,关中五郡以及陇西五郡都没有开始种植小麦。所以,我们只有在明年开春后种植一季春小麦。而且只有这一季春小麦能获得丰收,整个雍凉的粮荒才能彻底缓解。”

“大司马所言极是。”

“但是要达成这个目标,必须要根除旱灾、蝗灾的影响。毕竟,从今年秋天的雨水情况以及现在的气候来看,明年的天时应该也不怎么友好……”

因为诸葛亮的关系,蜀汉的官员个个都偏重实务。加之蜀汉的北伐长期缺兵少粮,所以蜀汉的官员也几乎人人都对农业生产有一定的了解。按照大家的经验以及本地老农的诉说来看,明年的关中,多半还是个灾年。

“先来说蝗灾吧。改之,长安的蝗市现在运行得如何了?”

“启禀大司马,长安蝗市开张近两月,累计收入蝗虫十万三千余石,跳蝻九万余石,虫卵一万八千三百余石。当然,属下刚才列举的数据,全部都是干重。另外需要说明的是,随着天气逐渐转凉,蝗市里各部异族、各地百姓送来的蝗虫和跳蝻已经近似于无。不过虫卵的量应该还会持续增长。”

“善。把这些东西全部打成粉末,一部分送到梓潼去。本官已经行文我复兴社在梓潼的生产基地今年提早开始多饲养鸡鸭。这些粉末送到后,可以充作鸡鸭的部分饲料。另一部分掺进麦粉中,以后赈济粮可以发这个。”

“喏。”

“明年开春后,让梓潼郡那边至少要给关中提供三万只以上的鸡鸭。另外,我们前几个月在郿县那里的蜘蛛,都开始产卵了吧?”

“已经大量产卵。属下已经命令专人把这些蜘蛛卵附着的秸秆保护起来。只等明年天气稍稍转暖就开始分发到关中各地的田间地头。”

“善,诸位。挖掘蝗虫卵,多准备鸡鸭、蜘蛛,都只是未雨绸缪,对蝗灾提前有个应对。但若是明年还是旱灾,地里长不出粮食的话,那这些事情都是没有什么大用的。关键的关键,还是如何减少明年的旱情对生产的影响。嗯,休然公,你是雍州刺史,你这雍州十郡下面各县的主官都安排妥当了么?”

“回禀大司马,十郡太守、六十三县县长均已全部到位。太守均是来自益州的成都朝堂或者益州原本的郡太守转任。六十三县县长有四十县是益州官员转任,二十三县是本地贤良出任。县下各亭的亭长也已经基本配备到位,全部都是我大汉本次大战后因伤退役的老兵。”

“善,诸位。本官的意思,在今年的最后两个月以及明年的前两个月,共四个月的时间里,重新疏浚关中的各条沟渠!”

所谓关中平原,其实是一块被秦岭、陇山、黄土高原所包裹的狭长河谷盆地。在这块盆地里,平原、台原、谷地诸多地形错综复杂。

关中的水源,主要分为三大部分。

第一部分,是渭河。渭河从陇山汹涌而来,进入关中平原后水面变宽,流速变缓。横穿整个关中平原。是关中最大的水源。关中平原其实就是渭河中下游的河谷盆地。

第二部分,是来自秦岭之上,由南向北流淌的诸多河流。比如武功水、骆谷水、芒水、涝水等。

第三部分,则来自黄土高原,由北向南流淌的河流。最大的一条当然是泾河。此外还有汧水、漆水、洛河等。

需要说明的是,后面两个部分的诸多河流,其最终基本上都是汇入渭河。可以说,整个关中水系,也基本可以简称为渭河水系。

说了这么多,其实画张图就更直观:先在白纸中央划一条横向直线(渭河),然后在这条直线的上下两边各划几条竖向直线(南北诸多河流)。这就是最简单的关中天然水系。

在这天然的水系中,毫无疑问,渭河沿岸的土地是基本不会因为干旱而苦恼的。可问题在于,一方面渭河沿河的土地和整个关中平原比起来占比极低,另一方面是:其他地方的旱灾会引发蝗灾。蝗灾一起,渭河沿岸的土地上,庄稼长得再好也是白搭。

而且关中的水源中,来自于秦岭的河流还好——这个时代的秦岭植被保存非常完好。来自秦岭的河流水流量充沛,含沙量也比较低。但是来自黄土高原的河流就不太好了:含沙量偏大不说,水量大的时候容易形成洪涝,水量小的时候又容易断流。

最后,到底是处于中国的西北地区。这块地方的降雨量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充足。所以,关中地区的灌溉系统,如果不加以人工改造,纯粹运用天然水系进行灌溉,剩下的就是靠天吃饭的话。所谓的关中千里沃野,是产不出多少粮食的。

但是,关中这个地方,是秦帝国和西汉帝国的肇业根基。两朝的统治者对这里的农业生产都极为重视。两朝都花了极大的力气对这里的天然水系进行改造。

如何改造呢?修渠。

秦代倾举国之力,修筑了大名鼎鼎的郑国渠。所谓郑国渠,其主要作用就是把洛水和泾河链接了起来。

前文所述,关中虽然有诸多的河流,但除了渭河是东西流向以外,其他的河流都是南北流向。在自然条件下,这些河流除非最终都汇入渭河,否则彼此之间是不会产生联系的。而黄土高原上南来的河流含沙量又偏大,无法直接利用起来耕种。这就造成远离渭河北岸的地区,虽然两边都有河流,但就是无法有效利用这里的水源进行耕种。

而郑国渠呢,是东西走向,起于洛水,止于泾河。在渭河以北,提前的把洛水和泾河给链接了起来。而且关中这块地方,是南北高,中间低。现在郑国渠挂在渭河以北,由于地势的原因。郑国渠里的水流可以依靠地势自然的向南漫灌。于是,郑国渠以南,渭河以北,洛水以东,泾河以西的这一块地方,就从水源匮乏的盐碱地一下子变成了水旱从人的千里沃野。

史书记载,郑国渠建成之后,秦国一下子多了一百一十万亩的可耕良田,每年从这块新增良田上能收获近五百万石粮食。当时秦国全国的人口也就六百余万。也就是说,光是一条郑国渠,就能让秦国的全体百姓多出近一个月的口粮!

所以后来的西汉定都长安后,也大力修建关中的水利系统。其主要方法也是开渠。开渠的主要目的和郑国渠也是一样:通过各种新的沟渠,把关中南北走向的各条河流,在它们汇入渭河之前就提前链接起来。同时通过建设沟渠的地理环境不同,变郑国渠的漫灌为浇灌……然后沟渠经过的地方,就会从缺水的干旱土地变成水旱从人的沃野之土。

整个西汉两百余年,关中修建了很多新渠,并且把各类新渠按照灌溉、运输等做了分类。形成了强大的水利网。从而保证了关中的强大。

西汉后来被新莽所篡,再到后来刘秀建立东汉,国家的政治中心转移到洛阳后。关中诸多的水利工程不可避免的缺少了维护。到了后来董卓、李傕、郭汜、韩遂、马超等先后控制长安,关中反复被战火摧残后,这里的水利工程大多都处于荒废状态了。

待到曹操彻底赶走马超,重新将关中纳入治下后,派出了张既担任雍州刺史。张既在位的时候,倾尽全力修复了部分郑国渠,并疏浚了部分白渠——但到底这时候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都在洛阳和邺城。而在刘备拿下汉中后,关中又成了经常受到蜀汉骚扰的边境地带。所以,曹魏也好,晋国也罢,对这里的投入真的极为有限。因此,关中的水利,始终没有重现西汉时期的盛况。

现在,关彝来了。

“本官认为,在当前局势下,百姓虽然手里因为前些时日晋国的救济还有点余粮。但是他们都知道这点余粮撑不到来年收获,甚至撑不过这个冬天。所以,百姓心里是惶恐的。若是我们单纯的、不断发放粮食救济百姓,呵呵,需知人心永远不足,这样的方法其实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本官认为,应该趁着冬天将至,农民普遍空闲的时候,组织全关中的百姓,集中疏浚、重修关中的各条沟渠。在修建过程中,按照百姓的出工量,发放粮食给百姓作为酬劳。这样的方法,叫做以工代赈!”

第三一一章 关中的复苏(五)

雍州,京兆郡,池阳县,黄屿亭。

此时已是西元268年的十月初八,关中这个时候的气温已经有些不太友好了。但是,到了辰时的时候,亭里面家家户户的烟囱里,还是飘起了阵阵的炊烟。

吱呀一声,一扇农家小院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面相朴实,骨架高大的汉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的个头真的不小,估摸着大约有八尺高(185cm)。这时候虽说身上没有什么肉,但是行走之间,双臂挥动极为有力。下肢的步伐也非常的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汉子走到房门前的院坝里,双手平举,反复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后,抬头呆呆的看向了天。

“娃他大,又在哪里发啥呆呢?还不赶紧上屋顶看看那些虫卵干透了莫有?一天到晚的就是发呆,家里人都要饿死了。就巴望着这点虫卵去换粮食呢!”

“晓得了。”被自家婆姨一阵训斥,那汉子也不发火,很是顺从的三步并两步爬上了自家屋顶。

双手轻轻的插进簸箕里晾晒着的虫卵感受了一下湿度:嗯,应该是差不多了。

想到此节,这汉子再也不迟疑。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整个簸箕都抬了起来,然后一手举着簸箕,一手扶着梯子,迅速的从屋顶了下来了。

“你这老汉怎么这么大胆?一个人就敢举着簸箕下梯子?摔下了咋办?摔死了你我不心疼,这些干虫卵被摔不见了咋办?拿你去换粮食啊?”

又被媳妇训斥了,但这汉子也不生气,在把簸箕交出去之后,他看着自己的媳妇,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傻傻的发笑。

“哎,这傻子!”婆姨接过簸箕,很是无奈的飞了一个白眼给自己的丈夫。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虫卵:“嗯,都干透了,今儿应该是个大晴天,待会让太阳再晒晒。下午你去把它交给亭长。我估摸着,应该能有一百多钱。”

“知道了。”

“拿到钱后,赶紧去县城一趟,我听隔壁的赵家嫂子说,昨天他们家那老汉去县城买粮,县衙标的是一百五十钱一石。”

“嗯,知道了。”

“诶!你这个憨大!别就一口一个知道了。我跟你说啊,家里今天早上过后,米缸里就还有三升面粉,两升小米。你那两个憨娃这阵子特别能吃,若是你不买回新的米面,最多三五天,家里就要断炊了!”

“哦,放心。我会把粮食背回来的。”

“嗯,路上小心一点。待会我问问李家嫂子,看他们家今天去县城买粮不?到时候你和李家兄弟一起搭个伴。我听说,我们亭附近也有抢粮的贼人了。”

“哼!”一开始还老实木讷的汉子听到自己的婆姨说到这个问题后,刚才还淡淡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傲然起来:“这些贼子抢别的亭额不管,若是来咱们亭。哼,我的刀还没生锈呢!”

“别逞能!亭子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从营里回来的。有啥好嚷嚷的!”

“就是啊,你看我们亭,六个从营里回来的。谁出去做贼了?蜀贼,啊不,汉国的大司马心肠好,是个大大的好官。在这样的年份居然高价收购蝗虫、虫卵。粮食也不准各家粮店自己卖而是集中在县衙统一卖。这粮价也从未超过一百五十钱一石……只要肯辛苦翻地,就饿不死!为什么不老实捉虫却去做贼?今天多捉一点虫,家里人吃得饱不说,明年还少受点灾。这么好的事情不去做,偏要去做贼!也是就没碰上额,不然,真当额以前杀的都不是人了?”

“别说了!这虫卵,是越挖越少了。就算你明天背一石粮食回来,家里再去挖些树皮啥的,也难撑到明年秋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哈,额还说明年秋天的事情做个什?明年开春后,种子都没有了!”

“这又有啥?汉国的大司马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就算大司马不管我们,我们还可以去附近张家的庄园投靠嘛。我这一身力气武艺,不管是做他的家将还是给他家耕地,我不相信他不要!好了,你去看看锅里的馍馍是不是好了。”

“嗯。”婆娘听了自己丈夫的话,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进屋子的时候,脚步不自觉的轻盈了少许,光看背影,都有点挠手弄姿的风(防和谐)骚感。

但是紧接着,画风一变。

“你们两个憨娃,还在睡还在睡!赶紧的起来!吃了馍,就给老娘下地里挖虫卵去!今天不挖到半个簸箕,晚上不准吃饭!”

看着屋子里面一阵鸡飞狗跳,院子里站着的汉子一点进去阻止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似乎很是享受这种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温暖。

就在此时。

“当~~当~~~当~~~~”

村口平坝上的那口破钟响了起来。这声音是如此的具有穿透力,在这初冬的早晨,迅速的响彻了整个黄屿亭。亭子里的农户们,纷纷从屋子里出来,向着村口眺望。

进去打孩子玩的那婆姨也一脸慌张的从屋子里出来了,到了院子后,她本能的站在了汉子的身旁:“出嘛事了?”

“不知道。那口钟,只有亭长才能去敲。想来是有大事要宣布了。你在家看好那一簸箕虫卵,我去村口看看。”

“诶,去吧。哦,等等,把馍带上,路上吃完了啊,别让其他家的人知道额们家还有小米儿!”

“嗯,知道了。”

那汉子到底是身高达到八尺的巨汉,虽说由于长期营养的缺乏,身上的肌肉萎缩显得一副空骨架很是寒碜。但毕竟腿长,所以他很快的就从自家院落赶到了村口。

到了村口一看,果然是新来不久的本亭亭长在敲钟。

亭长身高大约只有七尺(162cm),正在敲钟的右手肌肉寸寸隆起,给人的感觉极为苍劲有力。而左手那边的衣袖,却是空空荡荡。初冬的冷风刮来,空衣袖随风飘舞,显得有些违和。

虽说单手敲钟的亭长显得有些滑稽,但这汉子却一点小看他的意思也没有。

作为关中军里的逃兵,汉子非常清楚,这位亭长的右手如此粗壮有力,毫无疑问,在这位亭长的左手被战阵之上的敌人砍断之前,亭长应该是一名蜀国的长枪兵。而长枪兵,这汉子一回想起当初在战场上面对的一往无前的长枪兵,心里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关中地面的老百姓,其组织性是极强的。所以这钟没有敲多久,家家户户都派出了代表来到了村口。

“嗯,李家、赵家、王家,还有最先到这里的北宫家。很好,大家都来齐了啊。来齐了,那就说正事!”

这位亭长说到这里,仅有的右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朝着南方微微一拱:“奉我大汉大司马关子丰令,向尔等宣布朝廷新的规定。第一条,朝廷征兵,兵额三万。以粗通武艺者优先,有愿意从军的,待会在本亭这里报名,之后去县城参加选拨。选上的,一次给安家费两千钱或者十石粮食。其家属子女,由朝廷出资,搬迁到汉中等地安置!”

“第二条,朝廷下令,重修关中各渠。我黄屿亭的劳力,主要是和附近各亭的劳力一起,重新疏浚郑国渠。大司马慈悲,定下规矩。参加疏浚各渠的百姓,壮年男子每日劳资十钱,壮年女子八钱,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少年男子,每日五钱!另外在出工期间,工地上包早晚两食!”

“第三条,雍州刺史柳休然令。朝廷既然已经通过征兵、修渠等各种方式给大家找了一口饭吃,再出来抢劫别人就说不过去了。所以从即日起,柳使君已经派出多路精锐开始剿杀贼寇。本亭知道,我们这个亭的兄弟姐妹们都是好样的。宁肯老老实实的去挖虫卵换粮,也没有一个出去抢劫的。但本亭也知道,你们之中有的人是和那些劫匪有来往的。本亭也拜托你们去跟那些人说一声,虫卵日渐减少,靠虫卵换粮无法持久的情况。朝廷不是不知道。但现在,朝廷不是给大家想办法了么?所以,赶紧收手!本亭在战阵之上被砍掉了一只手,还不是一样要土里刨食,那些好脚好手的大好男儿却去做贼,真是羞也不羞!”

说完这些话,这位亭长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各位兄弟姐妹,你们都知道,本亭是巴郡人,因为残疾了,被我家大司马安排到这里做了亭长。一个多月来,本亭自问做得还是不错的,别的不说,蝗虫这一块上,本亭从来没有跟你们缺斤少两。倒是你们交来的蝗虫、虫卵里有的混杂了不少沙土。本亭也都认了。为了这个,本亭没少被上官责骂。今年的考功注定是个下品。可是本亭不在乎!因为本亭自己也做过农户,知道受了灾的辛苦!所以,只要能够让亭里的兄弟姐妹们日子好过一点,本亭自己受点委屈是没什么的……好了,废话说了那么多,就问大家一句,谁愿意从军?谁愿意去疏浚郑国渠?”

少顷,一支长长的手臂举起:“在下北宫雄,愿意从军!”

第三一二章 关中的复苏(六)

“你这个老汉!怎的如此独断?这么大的事情,不跟额商量一下,就自己报名了?你和亭里的几个兄弟好不容易从营里逃回来,这才不到两个月,你就又不自在了?”

“你这个婆姨懂个什?我这一身武艺,怎么能成天在土里刨食?再说了,我这一参军,你们娘三就能到益州去分地。益州啊,以前听营里的校尉说,那是天府之国,从不缺水。在那里分地,不怕旱,不怕蝗虫,可不比在这里十年九灾的好?”

“额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是,这兵荒马乱的,你要是有个好歹……”

“怕个什?我们北宫家,以前在湟中。因为老祖宗起事,流落到这里。我爷,我爹,还有我,不都是给这里的征西将军当了一辈子兵么?谁又战死了?这年月,能杀死我们北宫家的爷们儿,那就没有!”

“你还说,你还说!我们的大郎就是你不在家的时候被别人打死的!你还说没人能杀掉北宫家的人!你们的老祖宗,那个叫北宫伯玉的,还不是被人杀掉了!还害得你们这一支流落到这个地儿……”

话说到这里,北宫雄高昂的情绪也不由得缓了缓。他长叹了一口气:“娃他娘,大郎和别人争抢粮食,被人打死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晋国的赈济来得太晚……我从营里逃回来,一半是因为要保护其他五个逃回来的本地兄弟,一半也是为了你们娘三能继续活下去。可是回来这两个多月我认真的想过了。若不是关大司马心存慈悲,给我们找了很多生发。面对如此大灾,就算我回来和你们在一起,又能怎么样?要在这个世道活得安稳,终究还是需要有地位啊。”

“可是……”他两手一摊:“我们北宫家的人从来不是以诗书传家,世家那一套我们想学也学不来。要想出人头地,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从军,靠着我们北宫家的家传刀法,为后人闯一条路子出来。而且……”说到这里,男人的手轻轻的搂住了自己婆姨的腰:“我看这汉国的官风,比晋国乃至魏国都要好得多。别的不说,就说这新来的亭长吧。做事公平,为人仗义,我可从未见到这么好的亭长。由此可见,汉国的军中,应该不会像以前魏国、晋国那样的一切讲家世,小兵基本永无出头之日的恶政。”

“嗯。”被自家汉子搂住腰的婆姨,这时候人已经有点软了:“可是你走了,这个家……”

“我问过亭长了,在汉国,以前由于军属比例极高,所以国家极为优待军属。益州,巴五郡那边,新去的军属每家可以分到二十亩水浇地,明年免税,后年半税。至于劳力嘛,呵呵,二郎出生的时候呛了羊水,身体一直不好也就罢了。咱们的三郎可是天赋异禀啊。三郎今年不过六岁,身高都快有五尺三寸了。这力气也大得很……有他在,我家不缺劳力!”

“哼,三郎那个憨娃啊!力气是大,可是吃得也是真多,而且人都呆呆的。要我说,你当初干嘛给他起名叫纯呢?叫蠢才对!”

“诶,有你做娘的这么说自己的儿子么?三郎是性情单纯,不是蠢。再说了,就是蠢,不也是你生出来的?”

“哼!是老娘生的,但也不知道是哪个贱坯在老娘身上留得种!”

“就是我了,怎么,你不服?要不要再留一个……”

夫妻二人的对话到了这里,下面的东西自然就只有省略数千字了。

一夜运动,第二天,下午,池阳县城,县衙之外。

虽说已经过了午时,可是这时候的县衙外来来往往的人更多了。无他,大家都住在县城外嘛,上午那半天,多半都是用来赶路的。下午时分,才是干正事的时候。

“诶诶诶~~~别挤,都站好了!说你呢!就是你!站好了!还瞪?再瞪本官罚你到队尾去重新排队如何?”

新任的池阳县长乃是蜀汉军原来在安国城的一位军侯,陈剑。就是那位立志打回故乡的荆州子弟——没得办法,蜀汉那么小的身板,陡然拿下这么大一块地方。各级官员都极缺。所以政府这边也只有向着军队伸手,把一些低级军官抓来应急。

“都听好了!买粮食的,站左边。应征民夫修渠的,站中间。应征入伍当兵的,站右边!”

到底是生在益州,长在益州。虽然自诩为荆州人的陈剑一直对故乡念念不忘,可身上早就沾染上了只分左右,不辨东西的毛病。他在那里左右什么了半天,这队列还是完全无法成行。

“MB的,这群龟儿子怎么这么傻?左右都分不清楚?”看着乱糟糟的衙门口,陈剑的邪火一浪高过一浪。要不是本次出任地方官前,关彝给他们训话,一再告诫他们对雍凉百姓要客气一点的话。说不得,陈县长这会都想用鞭子抽人了。

“各位老汉听好了。买粮食的站东面,入伍当兵的站西面,剩下就是修渠的,站中间!都按秩序来,大家都排队,那就么麻哒!”

随着一个八尺大汉的大吼,然后这个大汉身旁的其他几个大汉也跟着开吼。百姓们迅速搞清楚了方位,关中人组织性强的特点一下子表现出来,很快的,整个衙门都开始变得有序了。

“呼~~~原来这里不兴讲左右。”擦擦头上的冷汗,陈剑提起官袍的下摆走了下来:“多谢各位壮士了,本官姓陈,是此县的县长。不知壮士们怎么称呼?来此地是要从军还是修渠?”

“草民等见过县尊。我等准备先买粮,然后再来应征入伍。”

“善,不过本官建议你们先去应征。若是选上了,拿了安家费,一起去买粮岂不是更好?”

“这倒也是。多谢县尊指点。”

“呵呵呵,哪里哪里,实不相瞒,本官也是行伍出身,看几位壮士这身行止,应该也是提过刀杀过人的吧?”

“不敢隐瞒县尊,我等以前皆是在大晋,啊不,在贼营效力过。只是今年关中大灾,为了家人,不得已……”

“呵呵呵,无妨无妨。我大汉就是需要你们这样有情有义的好汉。嗯,且随本官来吧。”

……

这个年头的征兵体检,比起后世当然简单许多。主要就是看肢体是否健全,视力和听力呢也要在一定基准线之上——不然上了战场看不清旗号听不清鼓声,就不知道进退。之后则是平底足的不要——不适合强行军。体味太过浓厚的不要——在帐篷里要熏死其他同袍么?

满足了以上要求,基本上就可以当兵了。当然,在这些基本条件之上,也有更高级的科目:比如武艺、箭术、骑术、力量等各项的展示等——这不是在选兵,而是在选拔低级军官了。

随着这一套征兵流程逐渐的走了下来,陈剑的双眼就越发的闪亮:这几个汉子,其他的就不说。单是这个北宫雄,真的是块宝啊!弓马娴熟,一口大刀也耍得极为漂亮。最后举石担虽然成绩不佳,但作为从军十几年的职业军官,陈剑非常清楚:这是这汉子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只要进了军营,吃饱了饭。这就是个人武力值爆棚的猛将兄啊!

“格老子的,这家伙要是吃饱了,我在他手里恐怕走不过五个回合。哎,也不知这厮面对文将军的时候,能够撑上多久?”

陈剑的思绪正魂游天外呢,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给拉回了现实。

“咦?文将军?您怎么到了这里?”

这个文将军可不是文次骞,而是他的弟弟文虎文季威。文虎跟随文鸯降汉后,也获得了一个杂号将军的头衔。

“见过陈县长,本将此次奉平北将军令,巡行京兆附近各县,看各县新征招的士兵里有没有好苗子。若是有的话,此次征伐河套就要带上了。陈县长,你这里有好兵吗?”

说起来也是文鸯自己作,当初他说各个部族的出兵份额多少由单挑决定。结果十七家部族里有十三家部族派出的代表都被他一刀两断——这么做确实极大的震慑了诸多异族,但是也造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很多部族想出兵却无法出兵……

虽然文鸯到了后来面对剩下四家部族的代表明显放水了,而且也做出了一定的妥协:被本将一刀两断的部族,一家可以出五百。但即便这样算下来,十七家部族出兵数量也被限制在了一万三千人。算上关彝开始答应给他的一万,总共才两万三。

文鸯虽说以武勇闻名,但他并不蠢。所以面对这种局面,他赶紧的去找了关彝:“大司马,这样子不行啊。你得再给我加点兵。”

可是现在关中差的就是兵嘛。所以关彝也很爽快的回答:“可以加兵,但现有的部队一个不准动了。你自己去京兆附近开始征兵的县城看看,有合适的直接拉走吧。”

于是,文虎作为文鸯的万年副将,就被一脚踢到了这里。

第三一三章 关中的复苏(七)

“这么说,你一下子就拉了五千多人跟你去河套?”

“是的,大司马。末将也没想到这关中的兵源是如此之好。要不是粮草受限,末将想,直接拉上一万人出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关中的兵源当然是极好的,但关键是前段时间的逃兵多。不管是原先的关中兵还是籍贯属于关中的洛阳中军,都是不错的士兵,唯一可惜的是他们大将和皇帝太废。这样吧,你再补充一点人,凑个整数,三万人去河套吧。”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如此,短期内就能够发兵。”

“嗯,这个你觉得时间合适就好。总之,冬季发兵,乞伏部的牛羊都已经入圈,无法迁移,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挨打。而且冬天路硬,无论骑兵奔驰还是后续粮队的跟进都很方便。若是时间再拖久一点,天气转暖,路面解冻,泥浆翻涌……那就真的糟糕了。”

“末将知道了,请大司马放心,决然在十一月以前出发。”

“嗯,你是这次征伐的统帅,本将不会对你过多掣肘。一切以你自己的意思为准。本将只要一个东西,肉,大量的肉!不如此,关中撑不到明年秋收。”

“末将领命,定然会送回大量的肉类缓解关中的粮荒。”

“善,嗯,这次下去征兵,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啊?”

“啊,说到这个。大司马,这次末将的弟弟在池阳县是捡到宝了。当地有位壮士,复姓北宫,单名一个雄字。其人身高八尺,武艺精熟。末将昨日与其较量一番,嘿嘿,不比仲英差多少!”

文鸯在下面手舞足蹈的介绍北宫雄,可关彝的心思完全被勾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次骞啊,这个北宫雄有没有儿子啊?”

“咦?大司马怎么知道他有儿子?嗯,这北宫雄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前些时候跟人抢粮,被一群流贼打死了。次子从小体弱多病,算个半废。倒是这第三子,据他说乃是肚量超大的憨娃。那天季威想把他直接带回长安做末将的亲卫,他居然不乐意。追问原因,他说他家那三郎肚量超大,不赶快把粮食搬回去,家里就要饿死人了。哈哈哈哈~~~”

啊,大名鼎鼎的西晋第一强兵,北宫纯,北宫三郎啊!应该就是你了!

“那个,次骞,你的意思是要让北宫雄做你的亲卫?”

“大司马要干什么?”听到关彝玩味的话语,文鸯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司马,这北宫雄以前是关中兵,在诸多关中老兵中颇有威望。末将看中他的不光是其武艺,也看重这一点。有了他随军,末将要统御这些以前晋国的逃兵,可就事半功倍了。”

看到关彝仍然意味深长的微笑,文鸯更急了:“大司马,您身边可是有伯定给您做亲卫长啊。这个人,您就别跟末将抢了吧?”

“次骞想到哪里去了。本官不要北宫雄。本官要他的儿子,嗯,就是他们家的三郎。”

“大司马,你想干啥?”

“没什么啊?本官的家眷刚刚抵达长安,我的长子关复,今年都快十岁了,还缺个玩伴。就让那北宫雄的三郎来给复儿做个伴当吧。”

“哦,原来大司马是要抬举这一家子啊。善,如此北宫雄当会彻底对我大汉归心。此事末将立刻就去办。”

“嗯,去吧。辛苦次骞了。”

目送着文鸯远去后,刚才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赵毅站起身来:“兄长,毅的长子今年也快四岁了…….”

哎,我TM……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这么搞下去,我们复兴社岂不是又成了彼此盘根错节的新门阀?

“国威啊,你儿子年龄太小了,先把蒙学上了再说吧。嗯,为兄的次子关辉,明年五岁,待得长安的蒙学建立起来后就要进学。到时候就让他们一起吧。”

“多谢兄长。”

哎,真的很无奈啊。不行,这样下去心情不好,得换个话题。

“子连啊,现在征兵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非常顺利。征兵令发出后,雍州东五郡(不含陇西)就有五万多人应征,而且兵源素质极高,基本上来了之后稍稍训练一下就可以拉上战场。有鉴于此,末将已经给陇西五郡的太守发出命令,只给他们五千人的名额,剩下的两万五千人,全部在雍州东五郡征齐。”

“善,休然公,你那边呢?”

“启禀大司马,疏浚沟渠,以工代赈的命令发下去之后。关中百姓踊跃应征。截止到今日,老夫收到下面各郡县的报告,说是有二十余万百姓要求参加沟渠疏浚。”

“善,改之,命令成都那边再运点钱过来。我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晋国的五铢从关中地面给驱逐出去!”

“喏,属下稍候就去办理此事。”

“嗯,还有一件事,行宗已经从成都启程了吧?”

“属下今天上午接到的消息,行宗已经于十天前从成都出发,向建业方向去了。只是大司马,您这次的方略,其实国内还是有不少人心存疑虑的。”

“呵呵,怎么,他们以为我主动向孙皓那厮送上新稻种和土豆苗是在资敌?”

“这个倒也不至于。毕竟谁都知道,一旦新稻和土豆在大汉全境全部铺开。良种外流是绝对难以避免的。”

“就是嘛,与其到时候东吴的典校偷偷盗取良种回国。不如我们现在就大大方方的给他们的送去。在重申盟约的同时,也趁此机会找孙皓要点粮食回来。哎,本官现在对粮食是极度的渴求啊!”

“这个不光大司马急,我大汉上下的官员都急。所以行宗出发之前就发出豪言,孙皓若不给他两百万石粮食,他就把带去的新稻种和土豆苗全给生吞了!”

“呵呵呵,诸位。其实呢,这新稻种也好,土豆苗也罢。对于东吴来说,其用处真的比不上我们大汉。毕竟,人家那地方好啊,到处都是良田湖泊。东吴的问题不是粮食产量不足的问题,而是人力不足导致大量的滩涂沼泽无法开发成良田。所以,就算我们送去新稻和土豆,只要东吴国内的国策不改变,国家掌控的人口不增长,他们是不能从新稻种、土豆苗上面得到什么好处的。相反,东吴的那些蠹虫在拿到新稻种和土豆苗后,会对人口的渴望更大,侵吞起国家人口来会更加的不择手段。”

“原来如此,大司马高见!我等拜服。”

“嗯,诸位,现在看起来,关中的秩序即将恢复。只要我们把沟渠疏浚工作做到实处,同时继续搜寻虫卵。来年关中的春小麦种植,定然会获得丰收。若是诸葛行宗那边一切顺利,再有两百万石粮食输入关中的话,那关中,乃至整个雍凉的复苏,就指日可待了!”

咦?我说了这么一大通高屋建瓴的话,你们怎么不拜服一下?

回过神来的关彝往下面一看,哎哟,我的两位夫人,你们怎么到议事厅来了?

“下官等见过两位夫人。”

“诸位叔叔伯伯,妾身等失礼了。诸位正在商讨国家大事,我等妇道人家照理无论如何都不该进来打扰。可是诸位,你们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啊?哎哟!”

“嗯?对啊!”

“哈哈哈~~今日是大司马纳如夫人的大喜日子啊。”

“罪过罪过,我等在这里拿一些俗事纠缠大司马,都忘了大司马今日乃是有大事要办的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哎哟,还有三刻钟就要行礼了。赶紧的撤吧,我家离这里有些远,不知道回去取贺礼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两位夫人一到,下面的文武顿时卷堂大散。关彝也只能是报以一阵苦笑。

哎,说起来封建社会就是好啊,大老婆赶紧着给自己找小老婆,这样的日子真是舒坦呢。

“呵呵,两位夫人,为夫平日里太忙。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两位夫人帮忙操办,辛苦了。”

“哪里,夫君纳皇甫使君的小妹为妾,乃是为了安雍凉世家之心。这是私事,也是大汉的公事。夫君才是真的辛苦了。”

是的,关彝新的小妾乃是皇甫晏的亲妹妹,这一年才十六岁……而且,虽然说是小妾,但皇甫家的家格到底是尊贵的。所以关彝也承诺,一切的礼仪都按娶妻的标准来办。

得益于谯蔷和刘铃事先周密的安排,整个大司马府迅速的张灯结彩起来。关彝在两位夫人的帮助下,换上了吉服,走出了府邸,向着皇甫家的家宅,出发了。

第三一四章 河套征伐战(一)

西元268年十月二十三日,文鸯率领三万大军向长安西北方向的河套地区出发了。

这是一支纯粹由骑兵组成的队伍。表面上看是三万骑兵,其实是三万骑士、六万多匹战马,两万随军民夫和工匠,以及一万多匹驽马。三万骑士里,汉军占了一万七,其余十七家异族部落总共凑了一万三。

这是一支将星云集的豪华之师。

汉军这边,统帅文鸯就不说了,当世单挑王子嘛。接下来还有氐人的青年英雄李庠,羌人后裔、北宫三郎的父亲北宫雄这两位个人武力超群的猛将。此外还有文虎、皇甫宁等将领随军。

异族这边呢,那就更不得了了——一大群皇帝、天王!

当然,这都是历史本位面上,他们的后人在建立了诸多小国后追封的。

比如说,拓跋部首领的儿子拓跋绰,现在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在以后,就被北魏政权追尊为大魏平皇帝。又比如南安羌的首领姚柯回,那是后秦政权追封的。还有苻氏氐人的首领蒲怀归,也被前秦政权追封。另外慕容部、匈奴右部的首领等,都在后世被追封为皇帝、天王什么的……

不过,现在这些“追封皇帝”所在的部族,其力量,至少是在雍凉的力量,比起秃发部都差得远了。虽然在历史本位面上秃发树机能没有被追封为皇帝。但毫无疑问,这个时候的十七家异族里,最强的是秃发部。

(秃发部首领秃发乌孤后来建立了十六国政权里的南凉政权。但查不到是否追封了秃发树机能。)

这一次出兵,秃发部的兵力是仅次于汉军的三千人。

“且万能,这段时间的强行军下来,你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嗯,汉人是真的强。至少比以前的晋人强。”

“你是说他们的士兵?”

“不,士兵其实都差不了多少。我是说他们的将官。这文次骞本来就是晋将,这个且不去说他。我的意思是,汉人的中下层军官,真的很强。不管是管十个人的什长,还是管五百人的军侯,都能兢兢业业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此,统兵大将才能对这一万多人如臂使指。这一点,是以前的晋人比不了的。”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你说我们秃发部吧,真要发个狠,弄个三万骑兵出来也是可以的。但是兵一多,就没法有效指挥了。等到一开战,大家就只能一拥而上。赢了还好说,要是战事焦灼,我想抽调富余兵力去补处于劣势的局部都做不到。所以我们秃发部只能打顺风仗,一旦战局陷入焦灼,就只能指望对手比我们还差了。”

“所以啊,树机能,明年长安的蒙学,我们部族还是应该多派儿郎去参加的。”

“嗯,虽然我知道汉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但我还是会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派过去的。”

“咦?你把两个儿子都派过去?我还以为你会只把拔罗给派过去呢。两个儿子都去了,你就不怕被汉人扣押为人质吗?嗯,就像匈奴的刘渊和拓跋部的沙漠汗那样,魏国的人质当完了继续当晋国的人质?”

“呵呵呵,其实啊,且万能,他们在汉地停留的时间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学点本事嘛,不然我们秃发部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是顶峰了。再想壮大,还是得学习汉人的知识。”

“这倒也是,可是树机能,你想把秃发部强大到何种程度呢?”

“呵呵呵,且万能,我们能强大到何种程度,很多时候不取决于我们。而在于汉人衰弱到什么程度。”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但是,现在的汉人有英雄啊。那个姜维且不去说他,到底很老了嘛。但是这个关彝……”

“哼!这个人,确实很厉害。但他不姓刘啊!我琢磨着,等汉人迁都长安后,我们一起去拜见那个汉国的皇帝……”

“嗯,你说得很对。不过这一切都得我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表现出一定的实力才会引起那个汉国皇帝的兴趣。树机能,你说,这一次打乞伏部,我们能赢么?”

“赢面很大。毕竟汉军的战斗力在行军中已经表现了出来。你不是说他们比晋人还强么?再说了,就算输了也没啥。现在的草原,已经不是当年冒顿单于或者檀石槐大汗在位时的一统局面了。现在的草原上,那么多部族,彼此都相互牵制、算计。汉人就算输了,缩回长安也就是了。乞伏部难道还敢追击到长安不成?河套的基业他们还要不要了?”

“嘿,你说乞伏部到底有没有收到汉国大司马的邀请啊?乞伏佑邻那个老货真的那么傻,收到了大司马的邀请敢真的不来?”

“呵呵,且万能,你怎么还执着于这个?这个邀请收到没有,拒绝与否,重要么?汉人不是有句话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他们占了那么好的地方?而且是一个部族把前套、后套、西套全部占完了。就凭这一点,他们就该死!”

与此同时,被树机能斥责为贪得无厌的乞伏部,一场部族会议也在召开。

这个部族,乃是部分鲜卑人与丁零人(也叫高车)杂居后形成的大部族。在檀石槐去世,鲜卑分裂后。这支部族一路南迁,不断的兼并其他小部族。之后赶走了结鹿部,占据了西北地区最为肥美的河套平原。

在历史的本位面,这个部族后来建立了十六国之一的西秦。这个国家虽然存续时间不长,但却以恩将仇报和内部残杀而闻名。(有兴趣的朋友可自行百度乞伏炽磐,这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枭雄。成语叱咤风云就是因为他而第一次见于史书。)

此时,坐在大帐上首的是首领乞伏佑邻。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精壮男子。在其下方,则是他的儿子乞伏结权以及诸多的族老。

“大人,现在儿郎们已经打探清楚了。汉国的军队已经开出了长安,向着我们这里来了。领兵的大将叫文鸯,据说是汉人里最能打的猛将。其兵力有三万人。我们该如何应对?”

“哼!无耻的汉人,不邀请我们参会也就罢了。还污蔑是我们拒不参会!父汗先后派出三批使者请求参会,全部在路上被汉人的骑兵截杀。这时候又以我们不参会为名派兵攻打!不就是看上了我们这块好牧场么?父汗,诸位,以结权的意思,既然汉人想打,那我们就跟他们好好的打一场!”

“结权说得好!汉人如此算计我们,一定要跟他们打一场!”

“是啊,那个文鸯,就算是汉人里最能打的又怎么样?我们乞伏部的勇士那么多,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把他给比下去!”

听着自己的儿子和部下们在下面发泄虚火,乞伏佑邻只觉得一阵苦涩。

少顷,他抬起头:“乞伏则科,我们的牛羊都入圈了么?”

“全部入圈了。都集中在了西套的贺兰山脚下。有贺兰神山的遮挡,冬季的寒风无法伤害到我们的牛羊。请大人放心!”

“哎,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啊。算了,这个不怪你,是我还心存侥幸,低估了汉国那个大司马的恶毒之心。”

乞伏佑邻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口,他的儿子结权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父汗,你的意思是,我们集中在一起,会被汉人一网打尽么?这战事未开,你怎么就能说这样的话?汉人这次来的不过三万人,而且其中还有结鹿、秃发这样的杂兵凑数。我乞伏部所有的男儿集结起来,能够纵马奔驰的不下五万。我们怕什么?”

哎,我的傻儿子诶。打仗要是靠数人数就定输赢的话,那现在汉国那位大司马就是躲在益州瑟瑟发抖而不是派出大军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则科,我最忠诚的勇士,你能为我执行一项命令么?”

“请大人示下,则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

“嗯,你待会马上点起五万只羊,一万匹马,一万头牛以及一万部众,向北,去前套。我的孙子利那也跟你一起走!”

第三一五章 河套征伐战(二)

黄河的流淌轨迹,在北中国的大地上基本呈一个“几”字形状。而所谓河套平原,就是“几”里的一撇和一横交界的那一块区域。

这块地方,西面是贺兰山,北面是阴山,东南两面是黄土高原。所谓河套平原,其实是一块黄河沿岸的河谷平原。

贺兰山和阴山挡住了西北方的风沙和寒冷,东南方的黄土高原又死死的钳制住了黄河,使这一段的黄河循规蹈矩的安静流淌而不是像中下游那样泛滥成灾。加之这一段的黄河水量充沛、含沙量极小。如此种种,使得河套地区成了一块丰饶的肥美之地。

具体来说,河套平原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河套平原就是阴山南部,“几”字里那一横前面半截。在现代,这一块地方的核心城市叫做巴彦淖尔。此地乃是全国畜牧产品出口第一大市。

广义的河套平原,除了巴彦淖尔这一块自灌区(后套)之外,还包括银川平原(西套)和土默川平原(前套)。

银川平原一听名字就知道在哪儿。而土默川平原呢?这块地方在现代有两个著名的城市:包头、呼和浩特。

在土默川平原的黄河对岸,还有另一个著名城市:鄂尔多斯。

简单的说,大河套这一块地方,真是独得天地之钟爱的风水宝地。除了平缓的地形、丰沛的河水、温暖的气候,在三国时代极为适合放牧乃至农耕之外。这块地方的地下,还有着在这个时代近乎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煤炭、硫磺、铁矿、芒硝、天然气、页岩油……好吧,最后一个在这个时代是开采不出来的。

作为农学生,关彝在穿越前对西北农业的核心区域是有一定了解的。以前他迫于生存蜗居在益州也就罢了,现在他都住在长安了。怎么会不对这么一块肥美的地盘流口水呢?

而这个乞伏部呢,现在就盘踞在整个大河套地区。夏天,他们就去前套和后套放牧,冬天就南迁到贺兰山脚下的银川平原放牧。三个套子他们全都用上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管你什么乞伏部还是其他什么部,来不来参会都无所谓。盘踞在这里就是罪无可赦!

“兄长,最前方的沮渠部派人来报,我们即将进入大汉以前的北地郡的富平县。”

之所以文虎在这里说得如此的绕口,其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东汉在强盛时期的北地郡和魏晋的北地郡比起来,幅员范围差得实在是太远。

总之,从黄巾之乱起,中原的汉族政权就渐渐的失去了对河套地区的掌控。以前的那些县城要么废弃,要么被异族攻占。所以文鸯的军队出了长安后不足十五日,斥候队报告方位就只能使用东汉以前的旧地名了——因为近一百年的时间,汉人都没有返回过这里。当然不可能给这些地方取上新地名。

那么,东汉时期的富平县距离秃发部现在过冬的集宿地有多远呢?

答案是大约一百二十里。

“前方的斥候能否确认,乞伏部是否还集中在贺兰山下的西套?”

“斥候的报告是贺兰山下的西套平原上,帐篷绵延四十余里。帐篷之间处处可见圈舍。圈舍之中满是牛羊。帐篷与圈舍之间,频繁有大量的人员进出。”

“嗯,那就应该无错了。乞伏部有没有什么城防工事?”

“有的,不过基本都是栅栏、鹿角。最高的不足两丈(4.6米),最矮的不足一丈。成段的城墙什么的都是没有的。”

“嗯,我军的渡口选好了地方没有?”

“已经选定。”

“善!季威,击鼓,让各个部族的领兵大将来我帐内议事!”

“诺!”

因为在之前的单挑比赛中很是威风了一把,所以文鸯现在在崇尚力量的草原诸部中有极高的威望。因此,聚将鼓一响,不到一刻钟,十七家部族的首领或者领兵大将就全都赶到了文鸯的大帐。

“诸位,前方斥候已经将乞伏部的部署全部探明。总的来说,因为冬天的原因,乞伏部面对我方大军,无法迁移躲避。只能是把部族所有的力量都盘踞在一处进行顽抗。这对于我军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这好处嘛,当然在于我军可以一战成功,不用到处搜索敌军。而坏处则是在于,敌军现在在黄河西岸,而我们在东岸。为了打击敌人,我们必须渡河。但是为了防止敌人在战败后渡河逃窜,我们又必须在兵力少于对方的情况下进行分兵。”

河套之美,谁都垂涎三尺。但为什么这么多部族一直都拿独占三套的乞伏部没有办法?不就是乞伏部的强大么?现在有汉家军队带头,那真是人人奋勇。

所以,文鸯话音一落,各部首领都纷纷起身,表示愿意跟随汉军主力渡河,与乞伏部作战。

闹哄哄的会场让文鸯很是不爽,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的往下压了压,整个大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本将的意思,由季威率军三千,先不渡河,直接沿着黄河北上,越过乞伏部的宿营地后,寻找河流结冰较少的地方渡河。然后绕到他们的后边埋伏。”

“末将领命。”

“本将还需要一支两千人的骑兵,也不要渡河,直接到乞伏部宿营地的对岸埋伏。呵呵,有哪几位首领愿意担当此任啊?”

这话一出口,谁都不愿意接招了。

因为此时乃是十一月初,黄河的最北端(几字形的那一横)倒是开始陆陆续续的结冰了。但是西套(银川平原)这里由于贺兰山的阻挡,气温还没有彻底降到零度以下,所以这一段黄河虽然河水里也有了少量的冰渣,但距离全河封冻还早得很。因此,就算乞伏部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失败、逃跑,基本上也不会泅渡黄河。所以,留在河对岸基本就跟战功无缘。而与战功无缘的话,在接下来的草场分配中……

“呵呵,谁都不愿主动站出来,那就只有抽签了。”

……

另一边。

“大人,我们散出去的斥候已经在一百多里外发现了汉军的踪迹!”

“很好,传令下去。所有的部民全部进入栅栏之内。各分部首领要严格约束自己手下的部民,严禁自行杀出!”

“是!”

“父汗,我们就这么等着汉人上来围攻我们?”

“那么,结权,你想怎么办?”

“难道不该召集起部落里所有的勇士,在草原上和汉人堂堂正正的杀上一场吗?”

“呵呵呵,结权啊。你是以后要统领整个草原的人。有时候脑袋里面得多装一些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关中今年发生了蝗灾,整个关中上百万张嘴都没有吃的么?”

“知道啊,但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汉国和晋国刚刚打完大战,按照汉人一贯的德性,这么大的战事结束后应该有很长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但是汉国的大司马却立即派人来攻打我们。说白了,不就是想要我们这里百多万头牛马去解决饥荒么?”

“这是什么道理?从来都是我们鲜卑人没吃的了去抢汉人。怎么汉人没吃的了反而来抢我们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敌人是缺粮的。坚持不了多久。我们依靠栅栏防守,敌人就只能一步一步的和我们慢慢磨。在大寨里,我们除了青壮,其他所有的部民也会成为可靠的战力。这样一来,不管这些汉军有多强,都不可能在短期内战胜我们。只要时间拖得足够久,汉人就不得不撤退!只要我们撑过了这个冬天,到了春天我们就转场,而且那时候其他的部族也要转场。到时候汉人就难以聚集起这么多部族一起来攻打我们!而那时候汉人反而要下田春耕,我们就能反过来袭扰汉人了!”

“原来如此,父汗果然是我们部落的智者。”

“好好学着吧,我希望,以后你能统治这整片草原。”

第三一六章 河套征伐战(三)

“你是说,乞伏部没有在草原上摆阵,而是紧缩在栅栏里防守?”

“是的,文将军。我方斥候已经压近到敌方大寨门外三十步,才被敌人的弓箭逼退。”

“这乞伏佑邻是傻的吗?就凭这个栅栏居然敢玩防守?罢了,是本将想多了。”

说完这句话的文鸯很快收拾了情绪:“传令,全军抵近敌军大寨南侧十里处安营。我军安营之时,全军战兵不得下马,时刻提防敌人偷袭。”

“诺!”

十一月七日,文鸯的军队抵达乞伏部冬营地,乞伏部坚守营盘不出。文鸯下令汉军和异族联军也安营扎寨。然后……

“李校尉,你的工兵营要多久才能打好十部以上的投石机?”

当年在仙女山学堂吊车尾的李翔,这时候也二十多岁了。虽然头顶上挂着校尉头衔,但一直都是满脑门的不开心。这厮仗着自己是关彝学生的身份找关彝闹了好几次,希望能够转到战兵行列。但都被关彝无情的拒绝了。

用关彝的话说就是:工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不比战兵差。好好去做,一样可以做出大成绩!

这不,现在又是工兵队出彩的时候了。

“启禀平北将军,末将这次带了五百工匠随军。打造投石机是不难的,难的是这附近都是草原,缺乏大树。说不得,末将得带人进入贺兰山去搬运木材。因此,前后大约需要十天左右。”

“善,那你速速带人去伐木。需要本将派人保护么?”

“当然,末将的部下都是匠人嘛。另外,文将军,在末将进山期间,还请指派人员,用水泥调制石弹。”

“嗯,这个不用你提醒,本将知道的。”

可以说,由于穿越者的金手指,使得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发生了一定改变。以前数量占优势的一方占据营盘,就能让数量劣势一方无计可施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所以,乞伏佑邻依靠大营盘进行固守的方略,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而且和当初周旨在郿县城外的营盘只有军人不一样。乞伏部的营盘里现在除了壮丁之外,还有二十多万的老弱妇孺,还有上百万的牛羊。这根本就不是军营,而是一个超大号的生活区。

当然,这不能说人家傻,谁让这时代信息渠道很闭塞呢。再说了,对于乞伏佑邻来说,如果直接出去打野战,败了就一切不必多说,就算胜了估计也是惨胜。而在草原之上,部族的精壮少了,就算汉军不来第二次征伐,乞伏部也是守不住这块地方的。

所以,依靠营盘固守,利用营盘里的人畜来消耗敌人不多的兵力。是乞伏佑邻唯一的选择。

可惜,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配重式投石机……

十一月十七日,完成投石机打造的汉军将重武器一字摆开,只轰击了两轮,整个乞伏部的营盘就彻底的乱了。

“嘿!我怎么不知道,汉人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对于一个纵横都超过四十里的超级大营盘来说,几十颗石弹落下造成的伤害其实是微乎其微。但要命就要命在这里不是军营,里面的人完全没有纪律性。看着惊慌失措到处大吼乱叫的女人,在圈舍里躁狂不安的牲畜,乃至不少穿戴整齐自行跨上战马准备冲锋的青壮。乞伏佑邻只觉得满心的绝望。

而且和汉人的城市有城墙包裹,只要把城门一关,城里的百姓再慌乱都无法乱串不同。这乞伏部的营盘不过是用栅栏围起来的。可以说处处都是漏洞。乞伏佑邻深信,随着汉军石弹投掷的深入,要不了多久,很多部众就要卷堂大散了。

“哎,我失算了。传令,吹响号角,让勇士们都朝着大帐集中,整队完毕后就冲出去!”

“早该如此了!来人啊,吹响号角!”

……

听到对面的大帐里号角连连,文鸯的嘴角扯起一个幅度:“传令兵!”

“请将军发令!”

“命令,秃发部、拓跋部、慕容部、沮渠部、铁弗部、南安羌、烧当羌……等诸部骑兵前移列阵。应对敌人的第一波冲锋!告诉他们的首领,本将要他们至少厮杀半个时辰才能撤退。若是时间不到就先退了,本将马上联合乞伏部对这十三个部族进行诛杀!另外,撤退的时候,必须从我军骑兵大阵的两翼撤退。有敢冲撞我军阵型的,一律杀无赦!”

“诺!”

“传令,我军骑兵在这些异族骑兵后面组成第二道阵线。本将居中,玄序(李庠)居左,子阳(北宫雄)居右!”

“诺!”

下完两道命令后,文鸯转过头:“仲深先生,且请留在后阵,看文俶破敌。”

“呵呵呵,将军果然如同大司马所言,非止猛将,实乃帅才也。此战,破敌必矣!”

南边是文鸯排兵布阵,北边是乞伏部召集士兵准备拼死一搏。而夹在中间的诸多异族联军,那个难受啊!

“汉人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让我们冲在前面?”

“就是啊,我们的士兵那么少,怎么能挡住对方半个时辰?”

“秃发首领,这里你部族的兵最多,你拿个办法出来!”

我?我能拿什么办法出来?

“树机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前插,抵近乞伏部的营盘。这样虽然我们会受到弓箭的袭扰,但乞伏部的骑兵缺少了距离,冲不起来不说。也缺少宽度,展不开队形,只能排着队来送死!”

“好!且万能你说得好!大家都听到了,赶紧前插!”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儿郎们,跟我来!”

“嚯~~~!”

随着秃发部带头,其他十几个部族纷纷跟上。然后迅速的与冲出寨门的乞伏部先头部队绞杀在了一起。

双方都是为了生存而战,这战场上的惨烈程度比起汉魏、汉晋的大战居然还要强上了几分。一时之间,骨箭嘀鸣,弯刀飞舞,鲜血四溅,断臂横飞……

一开始,乞伏部的先头骑兵集结起来的人数不多,所以秃发部等应付起来还感觉游刃有余。但是随着乞伏部后续的青壮男子越来越多的投入战场,异族联军渐渐的感到了吃力。

“平北将军!请发发善心,让儿郎们都退下来歇一歇吧!我们保证,只要大汉军队撑到半个时辰,我们一定再次上阵!您是不知道,那些乞伏杂种就像疯了一般冲出来,刀看上去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们的伤亡真的极为惨重啊。”

“使者马上回去告诉你们的首领,本将不要你们的伤亡数字。本将只要你们撑住半个时辰。时辰一到,本将会立即发出信号让你们撤退!”

“平北将军!”

“嗯?!使者这是不想活了么?”

到底是先前单挑里面大杀四方的杀神,文鸯的话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十三个异族部落联军,虽然伤亡及其惨重,但仍然老老实实的打了半个时辰。

看到异族联军卖力奋战,文鸯也没有在时间上太苛求他们:毕竟,这十三家部族还是不能全灭的,不然大汉的声誉就没有了。

所以,半个时辰一到,后方的汉军就准时敲钲。听到信号,秃发部等联军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迅速的如同潮水般向着汉军阵列的两侧退走。

“结权,赶紧招呼部众们重新列阵,不要追击。”

“不,父汗,就是要在这时候驱赶这些败兵去冲击汉军!儿郎们,跟着我!”

“嚯~~~!”

年轻人是勇敢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迎接乞伏部骑兵的,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汉军骑兵。以及无数的骑弩。

“放箭!”

无数的弩箭急射而出,冲杀在最前面的乞伏结权顿时成了集火目标,一瞬间全身就插满了数十只弩箭,还在马背上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收弓,抽刀,突击!”

“嚯~~~!”

第三一七章 河套征伐战(四)

少当家的被乱箭射死,不少部落的勇士嗷嗷叫着要冲上去给乞伏结权报仇。但是身后的大寨又在吹号要求大家不要出击……一下子,整个乞伏部的骑兵队们进退失据,变得混乱起来。

“哼,到底是一群牧民而已。今日之我!”

“更胜吕布~~~!”

“哈哈哈~~~就是如此!兄弟们,冲锋!”

“嚯~~~!”

一万四千汉军骑兵摆开了一个极大的攻击面。在中路的文鸯率先发动冲锋后,两侧的李庠和北宫雄也率领各自的骑兵,开始了冲锋。

三个个人武力值极高的猛将做箭头,身后训练有序、装备精良、老于战阵的一万多汉家男儿齐齐跟上。这样的战斗,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悬念。

在汉家的暴击下,已经惨烈厮杀了半个时辰的乞伏部骑兵纷纷落马。尤其是文鸯、李庠、北宫雄这三个杀神。在他们的面前,无一合之将都是轻的。经常都是半个身躯被劈砍掉或者整个人被挑到了空中。如此的景象,渐渐的压倒了乞伏部骑兵们的勇气……先是一个调头,接着是几百、成千、上万的骑兵调头。乞伏部的骑兵们抵抗了大约只有一刻钟,就崩溃了。

看着漫山遍野的逃兵,到处撕心裂肺哭喊的妇孺。文鸯完全没有了杀戮的兴趣:“太弱了,实在是无趣得紧。传令兵。”

“请将军示下。”

“去把那群弱鸡叫上来,让他们去追杀逃兵。我军各部,以曲为单位,搜寻、照看好营盘里的各个圈舍,尽量不要让牛羊马匹到处乱跑。”

“诺!”

……

正如秃发树机能自己所说的那样,此时的游牧民族牧民骑兵,缺乏组织,不耐攻坚。但是,到底是在草原上这种残酷的环境中生长,所以勇气什么的是不缺的,打顺风仗更是一顶一的厉害。在乞伏部数十万人都失去组织和有效抵抗的时候。这十三家异族联军,哪怕因为前段时间的厮杀只剩下了六七千人,但一样可以驱赶着数万乞伏部的青壮无法抬头。

而且,汉军骑兵在追杀中看到老弱妇孺或许会下意识的收一下刀,而这些异族联军嘛。呵呵……

渐渐的,战场的杀戮变成了杀戮的战场。无数的平民在毫无抵抗中,绝望的惨死在规格不一,样式各异的马刀之下……

“将军,这些蛮夷做得是不是太过了?我们要不要管一管?”

说这话的,是关彝的学生李翔。说起来,他小时候也是在武陵大山里挣扎求活,生存环境也是极为恶劣。但是再怎么恶劣,各个寨子之间再怎么互相厮杀。一般也是只杀青壮,对老弱妇孺极少动手啊。

“呵呵呵,李校尉,怎么管?管不过来的。”接话的不是文鸯,而是另一个李庠:“我们这一支氐人虽然主要从事农耕,但几十年下来也和这些游牧民经常打交道。草原之上,缺的不是人,而是草场。这河套打下来之后,各个部族是要把本部落迁徙到这里来放牧的。留这么多人干什么?”

“嗯,玄序说得好。这些事情,与我们无关。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只要这些牛羊。本将出兵的时候,大司马也只强调了这里的牛羊要输入关中缓解饥荒,可没跟本将说要这里的人口。”

“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乞伏部里应该是有汉民的……来啊,派出斥候,跟随各个异族首领。用汉话招呼,就说双手抱头跪地者免死!”

“诺!”

西元268年十一月十七日,文鸯军一战而下乞伏部冬季宿营地。

战斗的时间很短,但杀戮的时间却很长。以秃发部为首的异族联军们,一开始是在宿营地里集中在一起进行追杀。后来随着乞伏部的牧民们骑上骏马四散逃跑,联军里的各个部族也自发的分成多个小分队进行追杀。这样惨烈的杀戮,一直持续到了十一月二十日。各支部队才回到了原先的宿营地重新集合。

在这次杀戮中,文鸯原先埋下的两枚闲棋都有着极大的收获。北路的文虎拦下了四处逃窜的乞伏部牧民中最大的一支,到底是没有杀俘的习惯。所以这一支两万余人的队伍,在向文虎投降后,居然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而最大的惊喜来自在黄河东岸埋伏的结鹿部等四个小部落。他们居然抓住了乘坐羊皮筏子渡过黄河逃难的乞伏佑邻。

……

“平北将军,下官幸不辱命,所有物资、牲畜、俘虏已经全部统计完毕。”

战事结束了很久,但这么多的物资要清点,那可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文鸯把这堆事情一股脑的甩给了皇甫宁:不然大司马派你一个文官跟着我们来干啥?不就是做这么的么。

然后从十一月二十日起,皇甫宁带着他的幕僚,统帅着民夫里面脑袋还算聪慧,能够识数的几百人,以及部分乞伏部没有被砍死的牧奴一直忙活了七天。总算拿出了一个大概的物资清单。

“善,仲深先生辛苦了。”看着皇甫宁一双血红的眼睛,文鸯温和的笑了笑,亲自给他端了一碗热汤。

可是,不光皇甫宁的眼睛是红的,现在大帐内坐着的所有异族首领们,这会儿眼睛都是血红的呢。

“咳咳。诸位上官,诸位首领。下面通报一下这次作战的缴获。首先的牲畜,共计牛十三万三千头,马十七万五千匹,羊一百二十五万八千只。因为人手实在有限,牲畜数量又太多,所以千以下的数字,下官就没有去深究了。”

“然后是人,下官亲自审问了乞伏佑邻等该部首领,呵呵,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个部族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战前,应该是不少于二十五万的。这次我们清点出来的,大约十八万五千余人。其中,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一万四千余人,十岁以下的小孩两万七千余人。剩下的青壮中,女子十二万三千余人,男子两万一千余人。另外,下官也已经查明,在我们来此之前,乞伏部就已经分出一万人向北迁移了。带走了大约六七万牲畜。还有,到底整个营区太大,虽说各路首领分开追击,但难免有少量走脱的。总之一番折算下来,此次的斩首不少于五万人。”

“接下来是其他物资,计有粮食二十万石,各种金银器皿以及铜钱等折算下来大约值五铢三百万钱。以上,就是本次作战的总体收益。”

“支出方面,我联军共计阵亡九千七百余人,战马损失近万匹。其中汉军阵亡三千余人(比实际数字翻了几倍),战马死亡、受伤无法使用的有两千三百余匹。另外,由于联军一路行来的所有后勤物资都是我汉军提供,目前二十万石粮食,已经消耗了一半。下官汇报完毕。请平北将军示下。”

“善!仲深辛苦了。诸位,接下来咱们就来分东西吧。”

文鸯这话一出口,整个大帐内都响起了粗细不一的深呼吸。

“首先要分的是地盘。河套三套,我大汉只要一套,剩下的两套,给你们放牧。”

“敢问文将军,大汉要哪一套?剩下两套上草场的分配又是如何?”

“本将此次出征前我家大司马已经明确指示,我大汉要前套(土默川平原,包头、呼和浩特以及黄河对岸的鄂尔多斯)。后套和西套都给你们。”

所谓后套,就是巴彦淖尔,那里是中国西北最好的牧场。但是对于擅长农耕种植的汉人来说,这块地方虽然好,在这个时代拿来耕种却是有些浪费了:没有抗寒的水稻稻种,只能种植春小麦。加上距离长安又太远,来回运输啥的折腾下来,收益未必比得上放牧。

而西套,则是银川平原。这个地方的好自然不用多说。但是这块地方由于受贺兰山的庇护,冬季的气温很多时候也在零度以上。所以这里是这个时代,各个游牧部落最中意的越冬之地。所以关彝也不准备现在就把这里给收进来——他还巴望着这么多异族为了争夺冬季草场大打出手呢。

所以,暂时拿到后套就可以了。有了这里,就是在游牧区嵌入了一颗钉子。

“接下来,是前套和西套两块地方草场的分配。本将的意思,前套春夏放牧,西套用来过冬。所以,这两块地方,本将都将其分成了十七个小块。”

第三一八章 河套征伐战(五)

整个河套平原的面积大约四万五千平方公里。季汉划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万多,当然不会平均分成三十四分,而是按照十七家部落出兵多少进行了一个粗略的划分。

但是这种划分既然出自季汉政府之手,当然就是包藏了祸心的。比如,最大的那一块草场,其位置远离黄河(水源)。而紧靠黄河的,却又是七八块被割得凌乱的小草场。而且草场之间缺乏明显的地理分界线,这就为以后草场相邻地区的争端埋下了极多的隐患。

“诸位,这三十四块草场呢,其挑选顺序当然按照出兵多少来排序,唯一的例外是结鹿部,他们毕竟抓到了乞伏部的首领嘛……所以,这排序呢,秃发第一,南安羌第二,结鹿部第三……每个部族在后套挑一块,在西套挑一块。嗯,本将要说明一下。本将知道,这里有很多头领,你们的部族现在经常放牧的地方其实离这河套很远。这河套虽大,但一下子分成了几十分,整支部族全部搬迁过来吧也不太现实。所以,待会草场分给大家后,有不需要的,可以向其他部族发卖,我大汉绝不干涉!当然哪,你们也可以卖给我们大汉,价钱都好商量……”

我TM是日了狗还是被狗日了才会卖草场啊?这三十四块草场,再小的方圆也不下两三百平方公里吧?这么一块地方,怎么也能容纳上万的部众吧?整个部落搬过来有点拥挤,我派个分支过来不行么?老子那么多儿子,等老子死了后不都是要分草场和牲畜、部众什么的么?所以卖草场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是败家啊。

可是你汉国政府为什么又说草场可以发卖?这不是鼓励大家互相搞事情吗?

不等诸多异族首领吐槽完毕,文鸯已经开始点名了:“树机能首领、且万能首领,请代表秃发部挑选草场吧。”

对照着这个舆图,秃发树机能一阵纠结:毫无疑问,后套和西套这两幅舆图里,都有一块方圆不下一千平方公里的超级草场。可是,这两块草场确是离水源最远的!

不光如此,这两块草场虽然面积最大,但形状却最为狭长——和多个其他的板块接壤。将来少不了各种麻烦……

然而,就算是这样,秃发树机能也没有犹豫太久,还是选了最大的一块。

接下来是南安羌的首领姚柯回。

对于已经实现半游牧半农耕,而且游牧区域主要在陇西和青海等地的南安羌来说。这次出兵,倒不是垂涎乞伏部的地盘。而是姚柯回自己深切的知道,季汉上下诸多官员是多么的想把自己这个反复无常的异族首领给生吞活剥。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但凡关彝或者姜维有什么召唤,这家伙一定是跑得飞快!

到宁夏这边来挂一块飞地,这真的不是姚柯回的本意。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必须得拿啊!而且还得拿小的。拿了之后自己还得亲自来这里坐牢,然后把部族的本部交给自己的儿子什么的。否则的话,今天的乞伏部就是明天的南安羌。

所以,姚柯回虽然排在第二位,却选择了一块最小的草场。惹得周围其他眼巴巴看着他的异族首领们纷纷窃喜不已。

排在第三位的是走了狗屎运,抓到乞伏佑邻的结鹿部首领结鹿甘基。这家伙心思也很灵泛:选了两块最边缘的小草场——各位大佬,我们结鹿部是个小部落,就是打酱油的存在。所以以后大家争夺草场,请千万把我们忽略掉……

接下来的草场选择程序进行得波澜不惊。每个部族的首领都选择了符合本部族具体情况的草场。那种本族弱小还要去选大草场或者占据水源地的,一个都没有。

“嘿嘿嘿,这些异族首领个个都是人精啊。看来以后迟早都得把你们依次消灭掉。”和皇甫宁对视一眼后,文鸯清了清嗓子:“草场分完了,接下来分战利品。先说人,嗯,首先是四千多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老弱,有没有那位首领要啊?”

几十颗脑袋全都摇头。

“都没人要啊?哎,我大汉也不要啊。那就,待会麻烦那位首领,派人去把这些都杀了吧!”

如果是关彝本人在这里,或许是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的。穿越者虽然穿过来很多年了,但到底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对放下武器毫无抵抗能力的人进行屠杀,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然而,现在这个时代和现代社会,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将老弱尽屠之这句话,文鸯说得自然。在场的诸多汉将、异族首领也觉得是理所当然。而且说了之后马上就有姚柯回、结鹿甘基等部族首领领命。大家也只是暗暗觉得这两个拍马屁拍得忒快,而不是觉得他们没人性。

没人性的,是当今这个世道!

“善,接下来是两万七千名十岁以下的小孩。在分配之前,本将先说明两件事情。”

“请平北将军示下。”

“第一,我大汉本次出兵占了联军的五成多近六成,虽然作战的时候伤亡只占了三成。但毕竟出兵最多。所以地盘的分配,我大汉只要三分之一也就罢了,但战利品的分配,我大汉要五成!诸位有无异议?”

看着沉默不语的诸多异族首领,文鸯冷笑了一声:“看来大家都无异议了?多谢!那么本将接着说第二条:奉大司马令,乞伏部有汉人奴隶的,无论老弱病残,幼儿妇女,一律迁回汉地安置。本将和皇甫先生细细的查过了,刚才说的那四千多老弱里,一个汉人都没有。嗯,也是啊,草原生活艰难,汉人沦为奴隶后怎么可能活到五十岁以上呢。但是这两万七千多孩童里,经查,有两千三百多汉家孩童。这些人,本将全部都要了!”

“呃,平北将军容禀。”

“嗯?树机能首领有什么要说的么?”

“待会战利品的分配,是先把汉人划出来之后大汉再分五成呢还是把汉人算进去一起按五成分走?”

“哈哈哈,我大汉不会如此亏待自己的盟友的。后面的战利品分配,全部都是集中计算。”

“那我等无异议。”

“善,好,接下来说这两万多孩童。我大汉虽然按刚才定的规矩可以分一万多,但我们只要这两千多汉家孩童。其他的,请大家随意。”

说到这里,各个异族的首领就有些犹豫了。

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在草原上算不上什么劳力,相反,还得投入相当多的食物给这些孩子。所以各家部族也不是太踊跃。基本上,八岁以下的孩子就没人要了。

没人要,他们的命运如何,还用说吗?

孩子分完后,就是女人。这就完全不同了!

十二万三千中青年妇女,其中大约有八千多汉族女子。除了这些汉族女子之外,文鸯也用满了比例:这六万多女子带回去,给本方的残军、单身狗什么的一人发一个。让他们多生养孩子!再过二十年,这就是新的税源和兵源!

季汉这么想,草原诸部当然也是这么想,所以,在分割妇女这一块,十七家部族的首领就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矜持。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是拔刀相向。

面对这样的场面,文鸯和皇甫宁来出来阻止一下的念头都没有。

总算十七家首领这时候都还知道克制,所以虽然彼此多有不满。但也最终达成了相互的妥协。

然后是两万来青壮,在一样被季汉分走一半后,剩下的一半也激起了各个部族的争夺。但有刚才分女子的比例在前,大家分男子的速度反而加快了许多。

到了最后,牛羊的分配也就更快了。唯一有点差别的是,文鸯按照关彝的指示,分走了牛羊里的六成,多出的部分,季汉用马匹补充给了各家异族——没得办法,现在关中缺的是粮食。马这种不好吃又娇贵的牲畜拿多了没什么用。季汉现在的国力也不允许蓄养太多的战马。

最后是钱粮。在这一块上,文鸯严格按照关彝的指示:金银器皿铜钱啥的大汉一个子儿都不要。但是那二十万石粮食我们全要了。没得办法,大汉现在缺粮到了极点。我要是带一堆钱而不带粮食回去,我家大司马会砍了我的。

分赃大会到此结束了,虽说大家多少都有些小遗憾。但是不管怎么说,草场到手了,牲畜也到手了,人口,特别是生育机器的女人也多了不少。总体而言,大家都对大汉主持的这次抢劫,啊不,正义的征伐,非常的满意!

第三一九章 诡异的建业(一)

西元268年十一月,当北方的文鸯为了关中百姓的肉食,顶着寒风征伐河套的时候。季汉的典学从事诸葛京,也为了关中百姓的米食,再一次来到了建业。

由于地处南方,加之水量极为充沛。所以长江下游从来没有封冻一说。因此,诸葛京这次出使建业,一样是从简阳乘船顺江而下,全程都是走的水路。

正是冬季,长江在这个季节非常的友好,所以诸葛京一路行来基本没有舟车劳顿之苦。

但是到了这段旅程的最后一截,也就是诸葛京的座船驶入建业水域的时候,整支船队上下一百多人,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站上船头,举目眺望,大家很快就发现了血腥气的来源。

“从事,应该就是那里了。嚯~~~好多人在那里排着队砍头!”

“嗯?哼,吴狗又不知道抄了哪家的三族,把我们的船只靠近一些。”

“诺!”

所谓使者,本来就是明面上的间谍,所以诸葛京这道命令一下,季汉方的水手们迅速响应。很快就抵近了长江南岸。于是,整个人间地狱的惨状清晰的展现在了一行人面前。

这是一幅如何惨烈的画卷啊。

整个岸边,非常拥挤的占满了人。上千名看守的士兵,几百多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数十名官员……稍远一点的岸边,还有上万的看热闹的百姓。以及数千名背捆着双手,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双目空洞、神情麻木的候斩之人。

“行刑!”

“咔擦!”

“叮咚!”

“扑通!”

随着监斩官一声口令,一百多把缳首大刀齐齐落下,一百多个头颅一下子掉入长江,发出一阵阵诡异的叮咚声。之后同等数量的断裂颈项处迅速喷涌出高度不等的血泉。然后刽子手一脚踢出,失去了头颅的身体扑通一下就滑入了长江……

“下一批!”

“诺!带下一批!”

然后,这队数千人之多的候斩之人队列,又麻木的开始往前稍稍的涌动了一点。又是一百多个人被压进刑场,被刽子手们按在了地上……

看到这样的场景,诸葛京只觉得呼吸急促,双目发热。这时候一个小浪涌来,船只轻微的摇摆了一下。诸葛京竟然忘了去抓船边的扶手,差一点就掉下船去了。

“从事,从事,您还好吧?”

“无妨。哎,吴狗真是造孽啊。”说完这句话,诸葛亮再也没有忍住,双目间不由自主的掉下了热泪。

“从事您这是?那被行刑的人里可有您的旧识?要不我们齐声喊一下刀下留人?”

“不必,那些人本官一个都不认识。只是看到如此场景,忍不住想到昔年元逊伯父(诸葛恪)一家被诛三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今天这个惨状……想到此节,实在忍不住悲从中来。”

“原来如此。哎,说起来还是我们大汉好啊!先帝建国至今四十八年,只有一次诛灭三族的事情发生,而且还是杨仪那个罪人自作主张。”

“就是!昔年大司马打完阳安关大战回到成都,我等都以为大司马要夷灭诸多叛国贼的三族,结果大司马只诛首恶,不问其他。当时我等还私下说大司马心慈手软,做不成大事。今天看到如此惨状,哎,还是生活在大汉好啊。”

“正是如此。在下孤陋寡闻,但也知道这吴狗已经发生了好多次诛灭三族的事情了。这先例一开,后面想收都收不住。现在回过头来看大司马当年的举措,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岂止是吴狗,昔年的伪魏不也是这样吗?也就是司马家现在已经篡逆上位了,不然,还不知道又要夷灭多少人的三族呢。”

季汉这边把船靠近刑场聊起了天,那边东吴的人也迅速反应过来了。很快的,两只小船搭载着十多名吴国士兵,迅速的逼近了季汉的船队。

“前方挂着蜀朝旗帜的船只,船上坐的是何人?来此作甚?”

“有劳过问,此船上坐的乃是大汉大司马府典学从事诸葛京诸葛行宗一行。来尔吴国拜见贵国陛下。此事我方已经先行向贵国尚书台报备!”

“原来是蜀朝高官。诸葛从事,此地乃是刑场,还请不要在此久留,速速离去!”

“有劳提醒,我们这就驾船离开。”

双方对答完毕后,东吴的两艘小船仍然没有离去,相反,两只小船迅速的贴近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把诸葛京等人的三只座船夹在了中间。

看着东吴小船上的士兵熟练而精细的操控船只,诸葛京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动:“这些吴狗,果然善于驾驶舟船。”

“嘿嘿~~”船上的船长一边命令手下的水手转舵,另一边对着诸葛京笑道:“从事,我们大汉的水军这些年练得也不差啊。而且我们是在上游啊。到时候……”

“呵呵,这些事情还有些遥远了。暂时我们的主要对手还是晋国。至于这些吴狗,哼,晋国一灭,就算孙家皇帝再怎么想顽抗,江东这些世家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卖他们的。”

到底是已经进入了建业水域,所以诸葛京等人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前边的瞭望手就已经发出信号:抵达建业港口。

由于前尚书令钟会此时已经身为江北都督,长期驻扎在长江北岸,无法兼顾建业这边繁重的政务。所以此时的东吴尚书令换人了——张悌张巨先。

这位在历史本位面上乃是东吴政权的最后一任丞相。在西晋灭吴战役中,为孙皓战斗到了最后。是一个有能力有节操的良臣。

此人幼年时深受当时的东吴太傅诸葛恪赏识。而且身为襄阳人,也倍受当时坐镇江陵的陆逊看好。因此此人成年后官位哗哗的上窜。后来陆逊因为支持太子被孙权逼死,不久后诸葛恪又被孙峻夷灭三族,他的仕途也只有停滞不前。不过好在没多久孙峻、孙綝先后倒台。到了孙皓继位后,重用以前的南宫党。身为南宫党领袖陆逊、诸葛恪赏识提拔的张悌,其官运自然再次看涨。所以,当钟会去了江北后,孙皓就把他提到了尚书令这个极为关键的职位上。

这一次是季汉纳入雍凉,国力极大增强后第一次派出正式使节出访东吴。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背汉盟晋,但这时候的季汉到底是国力显著增强。所以,诸葛京的来访,得到了东吴上下的重视,除了尚书令张悌亲自出迎之外,还有右将军诸葛靓,钱塘侯孙德(孙皓之弟)等人。

诸葛京下得船来,双方一番唱和后。诸葛京有意起了话头:“诸位,京刚才在建业西门外一处水域经过时,看到那里人头滚滚,血气冲天。不知……”

这话一出口,张悌和孙德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还是诸葛靓,到底是诸葛京的亲戚长辈,接下了话茬:“行宗啊,这个事情呢,是我大吴的内政,你就不要多问了。”

“当然,贵国内政,京肯定不会参合的。只是京这次出使,受我家大司马重托。要与贵国重申盟约。刚才那场面,应当是大案吧?如此大案,难道不该向盟友做一下通报吗?”

“确实是大案。”接话的是张悌:“罪人虞汜,跟随丁大司马北伐。在战事紧急之际,故意放开防线,导致我大吴围攻合肥的大军功亏一篑。陛下震怒,在查明事情原委后,下旨夷灭虞家三族。”

“哦~~~,原来如此。”

第三二零章 诡异的建业(二)

虽说在白天的公开场合,诸葛靓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诸葛京的追问,反而是张悌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是到了晚上……

“小侄拜见叔父大人。”

“行宗免礼,哎,想当年,为叔在建业听到思远阵亡,只觉得一阵悲凉。心说难道我琅琊诸葛家就只剩下为叔这一脉了吗?还好还好。汉终不灭,蜀地诸葛家又再次复起了。”

“叔父所言,小侄感同身受。今日来建业途中,看到虞家被夷灭三族的景象,想起当年元逊伯父一家被夷灭三族,哎……”

“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我诸葛家虽然饱受乱世之苦,但终究会有一支会重振琅琊诸葛的威名。以今日之大势,蜀地诸葛家挑起这副担子乃是当仁不让!行宗且勉之!”

“唯!必当以此为志。”

“善,行宗,建业这边那个岛夷的手下无孔不入,为叔不能在这使馆待得太久。所以长话短说吧。”

“诺,请叔父示下。”

“今夜为叔来此,有三件事给你通报。其一,吴、全、吕等家族的余党希望大汉大司马在稳定关中后,抽调出一部分兵力进入交州。他们在那里定然鼎力协助。”

所谓吴、全、吕等家族,当然就是昔年鲁王党的残余。这些人在政坛上失势,在经济上被孙皓抄家。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家族主要成员逃的逃、死的死,余脉一部现在全都被流放到了交州。以前季汉只有益州一州,为了生存必须把所有力量都放在雍凉北伐上的时候他们没有什么想法。但是现在嘛——你孙皓要跟我们过不去,我们也不让你好过!我们要学习昔年的张松孟达法正等人,把交州献给大汉!

“呃,叔父大人,此事涉及到我大汉国策的转变。兹事体大,不是小侄一个小小的从事就可以直接答复的。小侄回国后会亲自向大司马进行汇报。另外,小侄在这里可以拍胸脯保证,这些家族的成员,如果在交州也被逼迫得过不下去了,可以直接到我大汉的南中寻求避难。我大汉决然提供保护!”

“呵呵呵,行宗,你居然敢不经请示就许下如此诺言。看来你家大司马对你很不错啊。”

“不敢,都是沾了祖父的光。因为祖父的原因,我家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司马都会答应的。再说了,吴、全、吕家也是有人才的嘛。我大汉最近刚刚拿下雍凉,为了给新拿下的地盘配置官员,几乎把朝廷里所有的郎官都抽干净了。这些家族的成员去了我大汉,对我大汉是极好的补益。大司马不会不接受的。”

“这倒也是。好,为叔会把你的话转述给这几家的现任家主的。接下来为叔说第二件事。虞家这次整个家族被夷灭三族……会稽魏、孔、谢、留、钟离等家的家主也通过为叔向大汉致意,希望大汉能够收留他们家族的一到两名子弟。”

前文所述,所谓夷灭三族,是指一个人的父族、母族、妻族。而毫无疑问,作为同为会稽大姓的魏、孔、谢、留、钟离等家族来说,虞家被夷灭三族,他们自然也损失惨重:虞家十一兄弟,其正妻基本都是来自上面这几个家族。虞家被夷三族,十一兄弟的正妻当然难逃一死。关键是这些正妻的亲兄弟也全都要跟着死!

可以想见,魏、孔、谢、留、钟离等家族的不少男丁,那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就被砍了脑袋。你说他们冤不冤?而这些家族剩下的人又会是如何的愤怒与慌张?

“等等,叔父大人刚才是说,不是虞汜一人被夷三族。而是虞家十一兄弟全部被夷三族?”

“然也,不然会稽诸豪门反应如何会如此剧烈?”

“哎,叔父大人,此事,以小侄之见。恐怕是孙皓有意为之吧。”

“有意为之?你是说,孙皓是故意的去招惹会稽大姓?”

“正是如此。小侄在本次出使前,本国的司闻令吕仲乐、留府长史简无双都曾和小侄分析过吴国的朝局。在他们看来,合肥惨败后,孙皓肯定要借此在国内掀起大狱,借机打击一批世家,使皇室更有效的掌控这个国家。简无双说,要么是用吴郡世家打击会稽世家,要么反之。而且,孙皓会故意的多杀人、乱杀人,让败北的那一派世家忙着派出子弟到我大汉留个香火。由此他才能名正言顺的背弃汉吴联盟,从而与晋国结盟。说不定,叔父大人今日来此,也是在孙皓等人的预计之中。”

“原来如此,哎,我等身在局中,看得远不如贤侄真切啊!那么?”

“哼,吴国现在遭此大败,又准备对会稽世家动刀。短时间内是不想也不敢招惹我大汉的。但我大汉。”说到这里诸葛京一脸傲然:“我大汉已然今非昔比,就算吴国以后要背盟。只要孙皓能给我家大司马一到两年的时间,便是背盟,我大汉以一敌二又有何惧?”

“那么?”

“是的,会稽诸家要派出子弟到我大汉出仕,我大汉接了便是。不过叔父大人回去之后要和魏、孔、谢、留、钟离等诸家家主说清楚。孙皓的屠刀已然启动,迟早会砍到他们身上来。所以,要派人去大汉的话,最好派出优秀的,可以承载家族复兴希望的子弟!另外,小侄的座船毕竟空间有限,带不走太多的人。如果他们真的下定了决心,可以到武陵郡寻求当地毕兹卡、孟滋黑诸部落的接应。这些年来,随着我涪陵郡产业的扩大。吴国的武陵郡,其真正的武陵山区地方,早就被我大汉实际控制了。小侄待会给叔父准备一些空白关防文件,只要有这个,进入武陵山之后就彻底安全了。那里的部族会把他们转移到涪陵郡的。”

“为叔晓得了。”

“善,叔父大人还有一事?还请继续示下。”

“呵呵,你应该也猜到了。晋国使臣昨日也到了建业。是张华张茂先领队。”

“呵呵呵,晋国,吴晋联盟……无妨,小侄这次来,表面上是要重宣两国盟好。其实就是来做一笔一锤子买卖。”

“善,既然如此,那为叔就……”

“叔父大人,请听小侄一言。”

“行宗请讲。”

“孙皓心狠手辣,钟会万彧王诚沈莹周处等皆为其鹰犬。叔父大人今日来跟我说到这么多家家族都和你联系,希望通过你联络上我大汉……所以叔父大人应该是早就被他们盯上了。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就是为了以后背叛盟约找个借口,同时有更多的理由继续追杀会稽大族。所以,叔父大人的处境实在是不太安全。我诸葛家的人不多了,还请叔父大人早作打算!”

“哎,为叔以前或许不知,但今夜听行宗一席话,如何不知道自己已经危若累卵……再说了,为叔的父亲死于司马家之手。为叔念兹在兹就是向司马家复仇。而现在看来,只有大汉才有消灭晋国的能力和志向。所以,为叔在合适的时候,会出奔大汉的。”

“善,小侄在大汉翘首以盼!非止小侄,均叔祖(诸葛均)、显侄(诸葛乔之孙诸葛显)都希望叔父能够平安!”

…….

从后面送走了诸葛靓,回到馆驿后,季汉这边的随从们围了过来:“从事,听说晋贼的使者也到了建业?我们要不要……”

“呵呵呵,怎么,你们想学班定远?可惜啊,班定远斩杀匈奴使者逼迫鄯善弃匈投汉是因为匈奴本来就对鄯善不信任。而今日因为我大汉的强大,吴晋结盟乃是大势所趋。就算我们袭杀晋国使团成功,也只能起拖延作用而不能彻底扭转局势。所以,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诺!”

“诸位,我们这次来,归根结底是为了粮食!有了粮食,关中能够渡过这道难关,我大汉就是天下独强!所以,晋吴结盟?何所惧哉?”

第三二一章 诡异的建业(三)

“外臣张华,拜见吴国陛下。”

第二天,东吴朝廷大朝会,孙皓有意识的把张华觐见的顺序排在了诸葛京的前面。

“呵呵呵,茂先来了啊。上次一别后,朕甚为思念。不知家中高堂身体是否康健?”

“劳陛下过问,外臣感激不尽。家严家慈身体都还算康健。”

“如此就好啊,那么茂先,你这次来,有什么要教朕的吗?”

“陛下天资聪颖,乃是吴国数十年难得一见的英主。张华才疏学浅,岂敢教导陛下。外臣此次来,是带来了我家陛下的善意。”

“哦?晋国陛下有什么见教呢?”

“我家陛下言,今日之世,实如当年之战国。西蜀已成强秦之势。我大晋约与昔年韩赵魏齐燕五国同。而大吴之处境,好比昔年之楚国。”

“呵呵呵,这个类比有些牵强啊。怎么?茂先是想学苏秦,游说朕参加合纵吗?”

“外臣刚才已经说了,陛下乃是英主。其意志之坚定,性格之刚毅,外臣与我家陛下在北方也是佩服不已的。所以外臣并不准备游说陛下。只是天下大势已经如此,陛下如仍与西蜀结盟,有我大晋在,陛下当然能够高卧。若是我大晋不在了,陛下之大吴还能独存否?”

“茂先这话说得不对啊。若是大晋不在了,按照昔年我大吴大皇帝与西蜀诸葛丞相的约定,青、徐、豫、幽四州归吴。并、兖、司、冀归蜀。所以,那时候的大吴怎么是楚国呢?”

“哈哈哈哈~~~~陛下。此事外臣早有耳闻。外臣还听过一个故事。昔年贵国大皇帝对西蜀车骑将军邓伯苗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而邓伯苗答曰:‘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者也,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此言昭昭,陛下以为然否?”

张华这段话,说得孙皓很是一阵无语。沉默许久后,孙皓终于对这段谁先问价谁就落到下风的试探表示了认输:“晋皇有何策予朕?”

“我国陛下有国书在此,请陛下拔冗一览。”

司马炎的信件里,其大多数文字都是在给孙皓分析局势,说得都和张华差不多。最核心最实在的东西其实只有三条:第一,合肥城塞晋国负责将其捣毁,晋国扬州兵团后撤防线一百里。吴国可以把防线推进到合肥附近,但不得在合肥城塞原址或其附近修筑新城。第二,吴国将襄阳城还给晋国。襄阳以南,西陵以北,双方互不派野战军入驻。第三,吴晋结盟。共同针对西蜀。若将来两国灭蜀成功,晋国拿雍凉,吴国拿益州。

可以说,由于蜀汉华丽的变身为季汉,在占据了极大地利的同时,也彻底解决了本国益州派逐渐强大,整个政权日益世家化的危险。而且在有了新一代权臣掌控国家的情况下,整个季汉政府的执行力、动员力都已经临驾于晋吴两国之上。只要等季汉把雍凉的生产一恢复,说不得,晋吴两国都会有相当大的危险。

因此,晋吴结盟,是天下大势逼迫着两国必须结盟。这个联盟要瓦解的唯一办法就是季汉自身的弱化……

虽然如此,但晋吴两国若是从曹魏时代算起,就已经相互征战了许多年。两国之间也存在很多的矛盾。这些东西不解决,两国的结盟是无法成行的。而司马炎给出的条件,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孙皓的软肋。

你那建业是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城市,你不就是因为合肥城塞的存在而一直寝食难安么?我把它拆了怎么样?

你孙皓不是一心想着收拾江东的世家好重振国家实力么?我们双方在边境各自裁减军队如何?

如此,你能睡好觉,能把部队抽回去防止世家作乱。我呢,也可以把中线和东线的精锐抽调回洛阳,重组中军的同时,加强对西线的防御。这样一来,大家都好嘛。

孙皓把国书一看完,整个心里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好在这家伙这时候总算是做了好几年皇帝了,不是以前刚上位时候的愣头青。只见他很是沉稳的点了点头:“晋国陛下的意思,朕确切的收到了。兹事体大,还请茂先先回驿馆休息,朕与丞相等朝廷重臣商议后会尽快给茂先一个答复的。”

“外臣领命,如此,外臣告退。”

……

张华出殿后,诸葛京迅速的被领了进来。

“呵呵呵,行宗这次来,贵国大司马有什么要见教于朕的吗?”

“陛下言重了。我国大司马不过一臣子,哪有资格见教陛下。外臣此次来,带来了我国陛下的善意。”——别给我们董事长挖坑啊!这会儿他的烦心事够多了。

“哦,贵国陛下?什么时候贵国陛下也能发声了?”

“陛下,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若是陛下执意如此,那外臣也就无话可说了。”

哎,连续两场斗嘴,都输了啊。看来朕这口才还真的要多练练:“善,行宗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诺。陛下,外臣此次来,代表我国陛下向贵国提一个要求,赠送两件东西,通报一件事情。”

“请一一道来。”

“诺,陛下。这第一件事呢,我国刚刚拿下雍凉。关中今年是旱灾、蝗灾加兵祸。所以整个关中极度缺粮。我国陛下的意思,是请陛下看在汉吴两国四十多年盟友的份上,支援我大汉一把。在明年二月之前,支援我大汉两百万石粮食。如果陛下愿行此善举,我大汉三年后归还这笔粮食,年息一成半!”

说到这个的时候,诸葛京也是一阵牙疼:以前孙休在位的时候多好啊。国家对地方的世家控制力近似于无。若是今天的东吴还是十年前的东吴,老子何必在朝堂之上找你孙皓啊?直接跟步二爷说一声,两百万粮食?步二爷心情好,直接送都有可能!

可是现在真的不行了。步家倒了,接替步家执掌西陵的施家,其家主施绩又快病死了。现在东吴荆州的实际掌控者乃是陆抗——这是孙皓的姻亲。而随着鲁王党的彻底完蛋,现在荆州地面的中坚家族又都是淮泗派——这是孙家最铁杆的支持力量。所以,现在的东吴皇室对国家的掌控力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很多。大宗粮食输入,孙皓不点头,那就真的不好办!

虽然心里一阵悲叹,但诸葛京的嘴却没有停:“为了显示蔽国对贵国的善意,并再一次重申两国盟好。我国若是能得到贵国支援的粮食,愿意向贵国输出汉豆和汉稻两项新良种!好教陛下和各位吴国大臣知晓,汉豆乃是我国大司马花了十多年时间精心选育的豆类,亩产至少五十石!汉稻……”

“行宗且慢!你刚才说,那个汉豆,亩产五十石?还是至少?”

“外臣在这种场合怎么敢期满陛下。是的,亩产五十石,是最少产量!最多的,不下百石。不过外臣也要明确告知陛下,此物含水量比稻米要高得多。大约是稻米的五倍吧。所以,实际干重应该没有这么多。但是!此物不挑地方,在山区、沙地也能种植。我国因为此物,三年之内,可以把全国耕地面积翻上一倍!”

看着已经陷入呆傻状态的东吴君臣,诸葛京微微一笑:“外臣接着说汉稻。此物乃是我国新任南中都督王颀王孔硕花了五年时间才培植出来的新稻种,其亩产量,比我蜀中最好的稻子至少多三成有余!”

所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话在温饱不能完全解决的古代中国就更是至理名言。所以当诸葛京报出这些数据的时候,孙皓为首,东吴君臣全都情不自禁的开始发抖。

可是诸葛京根本不给这些家伙思考反应的机会,仍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陛下,我国在拿下雍凉的战斗中,出身于南中地区的一万无当飞军在争夺街亭的战斗中,翻山越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但是北方的气候到底是过于严寒,而且树林偏少。所以无当飞军留在北方着实不太合适。因此我国大司马已经下令,一万无当飞军全部解甲归田,齐齐返回南中。此事,将在最近两月内完成。我国陛下和大司马都说,此乃普通的军事调动,汉吴两国毕竟结盟数十年了,请吴国不要因此而产生误会!”

第三二二章 诡异的建业(四)

作为一个自以为节操满满的穿越者,关彝并没有想到去给土豆和新稻更改名字——再说了,这两种东西在穿越者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世上还有更好更高产的作物呢。但是这两种新作物实在是太过逆天,所以季汉内部官员自发的给他们取上汉豆、汉稻的新名。这场自下而上的取名,迅速的得到了季汉上下的认同。所以,汉豆、汉稻的名称,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国书之上。

在东吴的大朝会上,咋然一听汉豆、汉稻的产量,以及汉豆对土地的广泛适应性。着实的把东吴君臣吓了一跳。听说季汉愿意输出这两种高产作物的当时,也确实让东吴上下觉得这两样东西卖两百万石粮食不算贵——关大司马的国际声誉已经是负数级别了。说什么借了归还的话,大家也就是当个笑话来听而已。

但是下得朝堂之后,大家一琢磨,才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我大吴自有国情在此,这汉豆、汉稻啥的,对我大吴的意义比起西蜀来,其实没有那么巨大嘛。

东吴皇宫后殿,御书房内,孙皓、万彧、张悌、王诚、孙德、孙谦、孙震、王诚等人围聚一堂,对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展开商议。

说起来,这时候孙皓身边的核心圈子,比起他刚刚上位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左右大司马,一死一病,且不用说了。左丞相陆凯现在也长期卧床,只比死人多一口气。钟会去了江北担任都督,是建业的屏障。原无难督周处被派到会稽当了太守。原解烦督沈莹出任丹阳太守。此三人出镇地方后,至少建业周围这一圈,都有力的掌控在了孙皓的手中。

现在,万彧虽然还是右丞相,但其实就是独相,皇帝之下第一人。张悌这个尚书令比起钟会来,其实际权力就小了很多,是真正的秘书长。而新任的无难督孙德,解烦督孙谦,都是孙皓的亲弟弟。加上以前就以孙氏宗室当世个人战力第一闻名的绕帐督孙震以及孙皓的伴当,情报头子王诚。可以说,孙皓对这个国家的掌控也在明显的增强。

但是现在这个班子和以前孙皓刚上位时的核心班子比起来,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靠谱的军事统帅。

“陛下,今日朝堂之上诸葛行宗说的汉豆、汉稻应该是真的。典校今年九月就曾发来情报,说是西蜀南中有新稻种,产量超过旧稻种许多。”

“嗯,这种事情,诸葛行宗敢在我大吴的大朝会上当着那么多官员说出来,应该不会作假。只是朕下来思索了一会后,觉得这新稻种也好,豆种也罢,其实对我大吴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皇兄的意思是?”

“呵呵呵,诸位,我大吴和西蜀不一样。西蜀在拿下雍凉以前,整个益州,也就汉中盆地和成都平原适合耕种,其他的地方,多以丘陵和山地为主。这所谓的汉豆,如果真的如诸葛行宗所言,高产、不挑地的话。那么对于西蜀来说,确实是意义极大。而且以汉中盆地、成都平原有限的耕地,种植产量更高的新稻种,也确实能极大的增幅西蜀的国力。但是我大吴呢?我大吴缺的不是耕地啊,是人!”

可以说,孙皓虽然在朝堂上短暂的被诸葛京震了一下,但下来一想就回过味了: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的东吴,湖泊众多,水网纵横。到处都是可以耕种的良田。东吴从立国开始,就是粮食出口大国——土豆、新稻,对于东吴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有当然更好,没有也没啥大不了的。

东吴的问题在于世家过于强大,掌控了过多的人口。导致国家的动员力和执行力受到很大的削弱。为了维持广袤疆土上的国家各级政权和庞大的军队,国家又不得不对本就掌控有限的自耕农加重剥削,导致这一部分自耕农负担极重——这反过来又为世家的庞大提供了有利条件。

“文彬,查抄虞家的事情是你全权负责,如何?虞家的农奴过得比我大吴的自耕农要好吧?”

“哎,陛下,虽然臣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上,查抄下来,虞家的农奴整体的身体状况,比我大吴的自耕农要好很多。别的不说,我们这次查抄虞家,将虞家下属的十五万佃农农奴转隶为国家编户后,这些家伙全都唉声叹气,个个都心怀不满。”

“所以啊,这两样东西,对西蜀来说是救命的。对我大吴来说,还真的不算啥。”

“那陛下的意思是不要这两样的东西,也不给西蜀粮食了?”

“当然不是,要肯定是要的。虽说西蜀把这两种东西广泛种植后,其良种外流是肯定的。顺民的典校也能迅速的把这些东西都取回来一些。但是这样做,种子的数量就太少了。我大吴拿来后还需要好几年来育种,真正的全国推广,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所以,诸葛京这次带来的东西还是要的。毕竟,亩产提高后,我大吴百姓的日子多少还是能好过一点的。”

“那陛下真的要出粮食给西蜀?陛下,需知西蜀现在拿下雍凉,国力已经在我大吴之上了。也就是现在碰到了天灾,不然不会如此窘迫。若是借着我们的粮食,西蜀缓过了这口气……”

“呵呵呵,朕就是要让西蜀缓过这口气。”

“陛下的意思是?”

“西蜀强秦之势虽成,但也只有一个大概的雏形。一个应对不好,他们吃进去的全都会吐出来。若是那样的话,晋国又会一家独大。到时候,极度削弱的西蜀就不再是晋国的心腹之患。我们反而会成为晋国的头等目标。而且,经过这一年的北伐以及前年的西陵之战,朕算是明白了。我大吴缺马,骑兵一直都很孱弱。在北方的战事上一直都很吃亏。而西蜀又占据长江上游,使得我大吴的长江防线极不完整。如果西蜀没能挺过这一口气,被迫收缩回益州。那么,不管是晋国把我们当做主要对手也好,抑或晋国仍然要坚持先灭西蜀再灭我们也罢。都对我大吴极为不利。”

“原来如此,陛下高见!”当万彧等人还在傻乎乎的云山雾里不知所谓的时候,张悌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嗯。”赞赏的看了张悌一眼,孙皓继续说道:“朕最近非常认真的反思了我大吴立国数十年来的各项征伐。总的来说,朕以为,当年周郎的拿下益州,全具长江的战略,才是最符合我大吴的战略。但要拿下益州,就应该让西蜀缓过这口气。如此,晋国才会真正的与我们结盟,并对我们进入益州乐见其成并积极配合。而西蜀缓过这口气后,可以预见的数十年内,也会把晋国作为主要目标。到时候,我大吴就有机可乘了!”

至此,孙皓的战略已经非常清楚了:一、晋国这时候为啥要和我们结盟?不就是西蜀强大了吗?若是西蜀再次弱小,晋国肯定又把我们当敌人。二、我们吴国直接北伐荆州、徐州什么的这么多年了,就没成功过。为什么不换一个方向,重新把周瑜当年的方略捡起来,去拿益州呢?三、要拿益州,肯定需要西蜀握有雍凉。这样一来,西蜀的力量会分散,而且其主要精力都在应付晋国。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四、若是我们拿下益州,而西蜀保有雍凉。那就是最美的战略局面了。

“还有,刚才诸葛京最后一段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陛下,这是对我大吴的威胁!这匹夫甚是无礼!”

“呵呵呵,国家之争,无谓礼节。朕对这个不看重。但是诸葛京这威胁倒是实打实的。文彬,交州的叛乱现在还未彻底平息吧?”

“臣惶恐,大的战事是没有的,小规模的叛乱仍有不少。”

可以说,交州的叛乱从东吴建国一直持续到其灭亡。究其原因,还是一个:东吴要这里的土著变成国家的自耕农或者世家的农奴,而这里的土著不干……这样的局面,其叛乱当然永远不会停止。

“所以啊,我们这时候给西蜀粮食,能够迅速的获得大量的良种,又能帮助西蜀缓过这口气,让西蜀为我们吸引住晋国的注意力。如此在吴晋结盟的过程中,晋国才会更多的让利给我们。而西蜀拿了我们的粮食,短时间内交州叛乱的那些土著将不会得到西蜀的帮助。所以,这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高见,臣等拜服!”

第三二三章 大司马一家(一)

时间进入了十二月,关中大地上,诸多百姓、官员苦苦期盼的大雪,终于来了一场。

是的,今年的关中大地,入冬已经许久,终于来了一场雪。严格来说,虽然也不算真正大雪,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是最近三年,关中地区所下的,落到地面没有消融,能够把大地短暂而整体的变成白色的第一场雪了。这预示着明年的年景,虽然肯定不是一个丰年,但至少不会比今年还差。

对于在南方生活了几十年的谯蔷、刘玲等人来说。这一场并不算太大的雪,已经让她们感到极为新奇。两个妇人兴致来了后,当然就是呼朋唤友,叫上各家官员的家眷一起出门赏雪。而这时候我们的大司马也因为文鸯送来的第一批肉食到货而心情放松许多。所以这一天关彝也停了手里的工作,带着马过等一众幕僚陪着各自的媳妇孩子出门赏雪。

“夫君,那里有支梅花,去给妾身折来。”

“遵命,夫人……哎呀!为夫好心给你折梅,你怎么搓雪球砸我?”

“咯咯咯~~~这里还有哦。”

“噫!玲儿你怎么也学这恶妇?哎呀,你们都学坏了!”

看着谯蔷和刘玲很是自然而畅快的不停的从地上抓起雪块,搓成球,肆无忌惮的朝着关彝身上砸。站在旁边的,关彝新纳的如夫人皇甫嫣眼中,既是震惊,也是羡慕。

在饱受雪弹攻击下,关彝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一支梅花给折了下来,然后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为夫幸不辱命。”

“这样哪算完啊?修枝,把花插我头上。”

“你这婆娘怎么这么麻烦啊?这天寒地冻的,为夫又没带小刀在身上……”

“你修不修?不修我去找那边的改之帮我。”

“别别别,人家改之也要陪家人的嘛。修,马上就修。”

看着谯蔷把关彝当奴仆使唤,皇甫嫣眼里的惊诧怎么都掩饰不住了:这是先后屠灭了魏晋四十万大军,在民间传说里动不动来句“宝贝请转身”就万里取人头的大汉大司马?怎么在家里的地位连个普通的仆役都不如?

“妹妹不必如此惊讶,夫君在朝堂上当然是权重一时的大司马,但是回了家里,那真是最好相处的人了。”

出言解惑的,当然就是刘禅的女儿,大汉的公主刘玲了。听闻刘玲出声,皇甫嫣赶紧的做了一揖:“多谢夫人指点。”

“诶。”刘玲听到这话,赶紧的近身拉住了皇甫嫣:“妹妹,虽说你表面上身份是妾室,但是我们这个家,都没有谁把你真的当做妾室呢。我不是早和谯姐姐跟你说过了么,进了这个家,我们都以姐妹相称。”

“诺,妹妹谢过姐姐了。”

“嗯,我说。”看了一眼远处和谯蔷打闹的关彝,刘玲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神情:“那个,夫君还没有和你圆房吧?”

皇甫嫣的脸一下子变得嫣红:“尚未……夫君说妾身年纪还太小,过早做这样的事情对身体伤害很大。”

“嗯,我要告诉你的是,他说的都是真的,都是为了你好。绝不是看不上你。”

“嗯,妾身一开始也以为是夫君看不上姎,但后来还是能明白夫君的一片苦心。”

“所以啊,夫君是很疼爱你的。你也别太拘束,放开些。你才十六岁啊!正是该天真浪漫的年纪呢。”

这边刘玲在开导皇甫嫣,那边谯蔷又开始给关彝出难题了:“夫君,此情此景,难道不该作诗一首吗?”

“啊?夫人,你们谯家诗书传家,作诗跟吃饭一样简单。但是为夫家,额,从祖父那一代开始,就不擅长啊!”

“不管,不管,作诗作诗。”

“就是,夫君请作诗一首。”

“咯咯咯,妾身还未见过夫君展示文采呢,请作诗一首。”

“额,好吧。”看着三个女人已经迅速的结成了统一战线,关彝很是爽快的举手投降了,再说了,我堂堂穿越者,作诗,真的不要太简单:“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

“好诗!”

“嗯,五言诗虽然只是小道,但这首诗的意境真的极佳。”

“可是夫君,这根本不应景啊?”

“啊?作诗就作诗,还要应景干啥?”

“不行,完全不应景,重来!”

“额,好吧,重来。咳咳。这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

“这也可以?”

当然可以了,文抄公哪里是这么好做的。还好老子醒悟得快,及时打住。不然把太祖的这阕词给拿出来,人家还不坐实了我有不臣之心啊。而且,什么秦皇汉武还好说,唐宗宋祖是个什么鬼?编不下去啊。

不行,得转移话题。

“夫人,大兄在安定那边还好吧?”

“大兄前些时日从临径县来了家信。说是在那里做县长很是辛苦。当地缺水,缺粮,百姓凶悍不服教化。过往的异族又很多,经常有各种不合理的要求。信里信外其实就一个意思,希望大司马能够高抬贵手,把他派回益州去。”

果然,到底是出身谯家,虽说因为政治立场原因,关彝和谯家的关系很不好。但终究血浓于水,谯蔷还是很顾念家中亲人的。

“呵呵呵,夫人收到信多久了?怎么不跟为夫讲?”

“有大约十来天了吧。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如何能够劳烦夫君?再说了,我那三个哥哥我还不知道?引经论道喋喋不休,真要做上实事,恐怕就一样也难成。依妾身看,不光大兄,就连二兄、三兄也要让他们下到最底层去做实事。”

“夫人这个建议好。只不过为夫听说外父大人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所以暂时还是让那两位兄长在成都服侍大人吧。”

和谯蔷说了几句后,关彝又把话头转向刘玲:“甘陵王前些时候你去见了吧?他对皇宫的修缮有什么要求么?”

关彝所说的甘陵王,就是刘备的儿子刘永。此人以前是蜀汉政权的鲁王,西元二二九年,孙权和诸葛亮在地图上预先把曹魏的地盘给分了。因为鲁地在青州,理论上是未来吴国的领土。所以他又于二三零年改封为甘陵王。

在政治上,蜀汉的藩王就是个空头王爷,完全没有实权。加之刘永又不喜欢黄皓,于是黄皓多次在刘禅面前中伤刘永。导致刘永曾经十几年都见不到刘禅一次。

当然,这样的人,正义感是有的。所以他和刘谌的关系还不错。在安平悼王刘理去世后,作为刘氏皇族除刘禅外辈分最高者,很多刘谌不方便出面的地方,都是他出面负责交涉。

“皇叔去看了以前前汉的皇宫。对皇宫的规模、造型都很是满意。但到底是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需要修缮一下。所以皇叔说了,把房子漏了的地方补一下就好,新建宫殿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

“嗯,那就好。哎,为夫手里这些时日钱不太趁手啊。”

“妾身知道的哪。实在不行,我们家出资补偿国库如何?反正我和谯姐姐也花不了多少钱。”

“呵呵呵,这个可不行啊。用私人的钱补贴国库,那不是让更多的人认为为夫有不臣之心?再说了,为夫这个复兴社社首出钱补贴国库,哪其他股东要不要也出钱?像令行、国威这样的老股东还好说。那些新加入的股东心里会怎么想?说不得,以后只能是把商税再往上调高一点,变相的支援国库。但是,直接补贴国库,是不行的。”

“夫君思虑周全,是妾身想差了。嗯,夫君,请听妾身一句话,不管夫君心里有什么打算,妾身都是要追随到底的。”

“没错,妹妹这话,也是妾身要说的。妾身也一样会追随夫君到底。”

“哎,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第三二四章 大司马一家(二)

在短暂的享受了一会左拥右抱的福利后,关彝抽出手来,拉住了在旁边满脸羡慕的皇甫嫣:“你家兄长也来信了么?他去了益州都还好么?”

在这个化妆品还处于起步阶段的时代,不管世家的女儿如何保养,但受限于当地的气候和空气湿度。关中地区的妹子其皮肤和四川盆地的妹子比起来,那肯定是要差上许多的。但是皇甫嫣和谯嫱、刘玲比起来最大的优势却在于年龄。

对于男人这种生物来说,或许三十岁以前还比较花心。有的喜欢萝莉,有的喜欢御姐。但一般过了三十岁,就会变得非常专一:永远只喜欢年轻漂亮的。

所以对于皇甫嫣,关彝是很喜欢的。只不过限于穿越者在以前社会里形成的固有观念,暂时下不去手罢了——再说了,萝莉养成的快感,这是难得的体验啊。

被关老头子拉住葇荑的皇甫嫣一下子就红了满脸,嗫嚅的答道:“兄长确实来信了,说到了成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都江堰视察。在信里很是称赞了一番都江堰的奇思妙想。还说成都那边到了这个季节都是一片翠绿……真是难以想象呢。成都的冬天不下雪也就罢了,树叶都不凋零吗?”

“呵呵呵,成都那边,有落叶树,也有常绿树。所以一年四季,总是能看到绿色的。你想不想去看一下?”

咋然听到关彝这么问,皇甫嫣很是惊诧的睁大了眼睛。在得到旁边两个御姐鼓励的眼神后,还是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为夫的祖母、两位母亲因为年龄大了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个冬天就没让她们到关中来过。但是一家人嘛,不在一起怎么叫一家人呢。明年开春后,她们应该就要启程了。你要不要现在就过去和她们在一起住一段时间?顺便看看冬天的益州和关中有什么区别?嗯,也和你兄长聚一聚?”

没有哪个新媳妇刚刚嫁过来的时候不会想见家里人的。所以听到关彝的话,皇甫嫣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三个媳妇,关彝长舒了一口气:“檀奴、安奴、三郎,都过来,雪地里跑了大半天,累也不累?来亭子里吃点东西。”

这个时代的汉人世家或者官僚阶层,在自己的子女成年赐字之前,都会给孩子取一个小名。而且当时的风俗是取得越贱越好。当然了,作为穿越者,给自己的孩子取小名,便是奉行一惯的拿来主义:檀奴乃是大名鼎鼎的美男子潘安的小名。够贱,但是够好听。

(潘安这时候已经二十一岁,现在是贾充的幕僚。)

“拜见父亲(义父)、母亲(义母)、姨娘。”

是的,关大司马的养成癖着实不轻。北宫纯,这位历史本位面上的西晋第一强兵,这时候被他收进府中,做了自己长子关复的伴当不说,还直接把他收了做自己的义子。

“来来来,都坐,都坐。”在关彝的招呼下,一家子在一个亭子里围坐起来。自有下人送上屏风之类的物事遮挡住外面的寒风。然后关彝让人拿上来一个小铜炉,点燃了炭火,做起了小火锅。

“三郎,最近这段时间都还住的习惯吧?”

“挺好,顿顿都能吃饱,而且顿顿都是美味!”

“哧~~你这个大肚汉,不要一天光想着吃。东西吃了还得锻炼,不然身材就要走样了。”

“义父大人,孩儿有锻炼啊。伯定伯父教我们三兄弟的招式,每天都是我最先练熟呢。”

这个话关彝听了觉得很正常——未来的第一强兵嘛,天赋在此。没啥好奇怪的。但是作为关复的生母,谯嫱就不太高兴了:“檀奴儿,三郎说的是真的么?”

“嗯,三郎确实在武学上有极高的天赋。孩儿不是三郎的对手。”

“你怎么这样?你可比三郎大四岁啊!”

“诶,夫人。”微微一笑,伸手制止了谯嫱的呵斥,关彝对着关复和蔼的说道:“你这孩子和为父一样,在武学上都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苗子。但是呢,我们关家的祖上毕竟是大汉第一将。所以,你还是要认真学习,不要堕了我们关家的威名。嗯,天赋不足,后天补。勤能补拙嘛。”

“诺,请大人放心,孩儿一定努力练习。”

“嗯,你伯定叔父也跟为父讲过,你还是很勤奋的。为父对你这一点很是欢喜。”

其实,句宁这样的实诚人说话是很直白的:大司马,大公子在武学上只是中人之资。虽然很是勤奋,但以末将来看,注定不会有多大成就。莫不如在其他方面投入更多的精力较好。

不过小孩子嘛,要多鼓励而不能一味坦诚。所以关彝能做的也只是稍微加以引导。

“檀奴儿,在成都这几年蒙学念下来,都学了些什么?”

“啊,三百千已经学完了。家上说,我关家先祖最喜读《春秋》。所以三百千学完后,家上就安排老师让我先修《春秋》。”

“呵呵呵,善,可能看懂?”

“呃,一开始大部分是看不懂的。只是还好,家上还赐下《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几本书互证,大多最后都能明白一些道理。”

“嗯,当代世家,大多家传主修一经。而《春秋》,虽说云长先祖喜读,为父也认为这本书里有微言大义,更有我华夏上千年来的风骨所在。但为父更喜欢《管子》、《荀子》。”

“父亲说好,一定是有道理的。那两本书里讲了什么?”

“嗯,如果说《春秋》告诉你的是人之善恶,国之兴亡。那么这两本书就是告诉你,人为何有善恶,国为何有兴亡。我大汉的诸葛丞相,以前是最喜欢读这两本书的。”

“原来如此,还请父亲以后为孩儿解惑。”

“当然,为父看起来是要在长安待上好几年了。这些时日,只要你不上学,为父会尽可能的抽时间出来陪你读书。”

“上学?父亲大人还要我继续去念蒙学吗?”

“呵~~怎么,你不想去蒙学念书了?”

“倒不是不想念书,主要是蒙学里教的东西都太简单了。孩儿从入学那天开始就不知道考功上第二名是啥滋味。再在蒙学念下去,孩儿难以提高不说,还影响其他同学的信心。”

“为父的意思不是让你去继续念蒙学。今年冬天,关中动员了这么多民夫疏浚沟渠。可是哪里有那么多沟渠给他们开工呢?所以为父趁着这会民夫的价钱便宜,也新建了不少其他东西。比如城中心的皇宫,除了修缮一下之外。也该陛下新搭建了几个阙楼和露台……还有就是为父新建了两所学院。”

“学院?”

“嗯,所谓蒙学,不过是开蒙的初级学堂。”说到这里关彝伸出一只手,很是疼爱的抚摸了一下一直依偎在自己膝下的次子关辉:“这长安当然也要新建蒙学,但那是你弟弟明年要入学的地方。你呢,为父倒是想问问你,新建的两所学院,龙首原学院和五丈原学院,你想去哪一家?”

“这两家学院有什么不同吗?”

“有的,龙首原学院主要以教育培养国家官吏为主。文学、算学、经学是重点。武学是要学的,但在该学院的地位很次要。而五丈原学院则是以培养国家军队的中下级军官为主,主要是训练个人武艺、行兵打仗、工程维修、辎重运输、战马饲养等。文、算、经也要学。但都比较简单。”

有汉四百年,其文武分工都不是特别的明显。很多汉代名臣上马是名将,下马是良吏。这样的格局,当然有很多好处:比如,文武对立不严重。什么文贵武贱的问题也极少存在。但是相应的问题也不少:文武兼备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有偏长的。长期如此,往往会导致一个地方的发展变得极不平衡。而且,一个地方的文武大事都由一人掌控的话,这往往在中央政府势弱的时候成为分裂割据的温床。

而且,关大司马是穿越者,他掌控的国家以后在管理上会越来越精细。官员职务角色上如果从培养阶段起就没有明确的分工,最终会导致他的政令逐渐的失去通畅。

所以,文武必须分治。

“孩儿请问,这两所学院的山长?”

“都是为父。不过为父事务繁多,分身乏术。不可能长期待在两所学院。所以龙首原那边实际负责人是马改之,五丈原那里是大将军。”

“那孩儿可否先去五丈原学院待上一两年,然后再转到龙首原深造?”

“哈哈哈哈~~~三位夫人,这孩子真是咱们关家的千里驹啊!”

第三二五章 都是墙头草(一)

愉快的亲子游只持续了半天就结束了。关彝的工作虽然主要是拍板、定下方向,极少从事具体工作。但到底是总理一国的人,光是一些需要他拍板的事情,就足够他忙得脚不沾地了。

下午,回到自己的府邸后,马过马上送来了最新的各类报告。

“唔?孙元宗居然答应给我们粮食?”

“是的,两百万石,行宗还没有出发,这些粮食就已经装船了。”

“嗯,看来孙元宗是希望我们能在雍凉站稳脚跟,然后晋国就会视我大汉为心腹大患,将主要力量压在我大汉身上。之后,无论是攻益州还是继续北伐都能减轻不少难度。”

“正是如此,而且以属下愚见,大司马,恐怕吴国的目光盯上了我们的益州。”

“呵呵呵,无妨,让他来。说起来,我们暂时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东征。接下来的时间又是一轮新的备战。我大汉一直缺一个出海口,他敢对益州动手,我就去抓他的交州。”

“正当如此。”

“嗯,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两百万石粮食,我们在雍凉的粮荒算是彻底度过去了。改之,还有什么事?”

“有事,有大事,很蹊跷。”

“哦?”

“羽林军左都督马承马遗泽在十天前暴病身亡!”

“什么?!”

关彝北伐前,留下来看家的人不少。但其中最重要的不过五个。

第一是留府长史简单,管政务。第二是大司农糜照,管复兴社的运转。第三是关索,掌羽林。在关索之下,分别由马承(马超之子)和马秉(马良之子)各统领一部分羽林监控宫廷。

可是现在马承居然死了!

“我记得遗泽今年不过四十六岁吧?平时身体很是康健啊。怎么会?仵作去验过尸没有?是不是他杀?”

“怪就怪在这里,仵作验尸后给出的报告是中碳毒而亡(冬天闭门烧炭取暖,一氧化碳中毒),如果真是这样,虽然可惜,但也确实无奈。所以当时简无双也没有启用飞鸽传书急报遗泽的死讯。但是在出席遗泽葬礼的时候,无双感觉到马家家人的表情很是可疑。于是准备重新去把仵作叫来核对,可是现在简无双在成都找不到那个出报告的仵作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飞鸽传书给简无双,再找新的仵作去验尸!”

“这个,大司马,这会遗泽的头七都过了,应该是入土了。”

“嘶~~~这样啊。”关彝拉扯着胡须长考了许久后呵呵呵的笑了。

“大司马为何发笑?”

“哼,看来我们那位陛下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啊。也是,丞相有先帝遗命,蒋大司马、费大将军有丞相遗命。就我这个权臣是自封的。而且在此之前陛下已经尝过大权独揽的味道了……加上我们离开成都的时间又太久……”

“大司马的意思,是陛下出手暗害了遗泽?”

“哼,陛下现在身边大多都是我们的人,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我来问你,简无双对此事起疑是因为出席葬礼的时候觉得马家人的表情不对是吧?哪些人表情不对?”

“无双说,遗泽的正妻还有长子,虽说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但无双自己是死过长辈的。那种哭和内心悲伤亲人去世的哭,很不一样。”

“原来如此。好毒的妇人,好毒的儿子啊!”

“哦~~~属下明白了。”

马过明白了什么呢?那就是马承的正妻和长子有没有杀死马承的动机。

马承的长子叫马恒,字伯盈。不光是长子,而且是嫡子。在正常情况下,马恒将是妥妥的第三代斄乡候。

但是因为穿越者的原因,情况发生了变化。在关彝当年率领复兴军路过江州的时候,作为一种投机,马承让自己的次子马杰上了关彝的船——当时的马承其实是不看好关彝的,所以只肯派出次子而不是嫡长子。

结果大出人所料,关彝在新都一战功成,马杰在这场战役里立下大功。在得到关彝高度信任的同时,也让马家和复兴社彻底的捆绑在了一起。

在斄乡候爵位之外,马杰自己凭借战功开创了新的爵位。而且因为战功,合法的拿到了五百人的免税名额。不光如此,复兴社现在每年的分红多则十亿,少则数亿。马家的股份虽然少,但每年也有几百上千万的分红——而这些分红,都是马杰的。

当然,作为比较纯粹的武将,马杰对这些股份分红没什么概念。至今也没有说要分家。所以这庞大的财产,都是马承在负责打理。

对于马承来说,虽然当初是因为不看好关彝而没有把嫡长子推出去,但庶次子也是自己的儿子嘛。现在次子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还连带的让自己的官位也往上涨,马家终于回到了大汉权力的中心场。那么马家将来的希望毫无疑问要着落在马杰的身上。那么,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家族的兴旺发达远远胜过个体的感受。因此,马承自然而然把马家所有的资源投放到了马杰的身上……

你说,若你是马恒,你的感受是什么呢?

现在马杰是亭侯,马承是乡候。若是这个时候马承病亡,那么继承马承斄乡候爵位的马恒还可以压马杰一头,还能抢到马家家主的位置。从而用家主的身份控制住马杰身后那庞大的红利。但若是马杰再取得战功,成了县侯呢?估计马承就会改立夫人,让马杰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吧?

事实上,马承改立马杰为继承人的念头已经非常明显了。这让身为嫡长子的马恒及其正妻非常的不安。

而若是这个时候,身为皇帝的刘禅发现了其中的关窍,隐晦的向马恒伸出手呢?

“哼哼,咱们这位陛下真是厉害啊。这么盯防都让他找到了空子。”

“呵呵呵,大司马,千日防贼,终究是防不住的嘛。”

“嗯,这倒也是。如此,改之,你给无双去信。让马恒继承斄乡候的爵位,这个羽林左部也交给马恒统帅。迁都的时候,让羽林左部跟着到长安与这边的野战军进行置换。”

“……属下明白了。我大汉的国力已经显著增强,处理这些事情的方法,确实也该改变一下了。”

马过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三国鼎立以来,魏蜀吴三国在处理政治危机的对策上,有很大的不同。

对于国力强大的曹魏来说,如果政敌有向自己发动进攻的可能,那么皇帝或者权臣总是耐心的让对手完成准备,正式发动。如此,虽然各种政变、叛乱看起来声势浩大,对于执政者来说却可以做到除恶务尽。而且在舆论上也能占尽上风。

比如淮南三叛,司马家就是要故意给对方创造条件方便政敌发动。如此,平叛之后,忠于曹家的势力又会被割掉一大茬。

而蜀汉的身板太小,经不起折腾。所以他们处理政治危机从来不会让危机爆发。而是在爆发前,只是有一些苗头的时候就提前出手干预。

比如刘备杀彭羕,诸葛亮废李严、废廖立、废来敏。都是在对方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巨大有实质性伤害的时候就预防性处置——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防患于未然。但其实隐患极大:干掉拔尖的,不过是暂时镇压。根子不除,终究还是要出事的。

所以,这一次关彝决定给刘禅来一记狠的——我低姿态是我有修养,我不夷灭他人三族是我仁慈。但我是权臣啊!

“大司马,那么仲英那边如何说?”

“刚才的事情都是咱们的推测,都没有真凭实据嘛。这样,你亲自走一趟西平,把我们的分析告诉仲英。若是他想追究这件事,那么他回了成都后可以去找简无双,必要的时候偷偷的开馆验尸。切记,是偷偷的。”

“属下明白了。想来仲英是会配合大司马的。”

第三二六章 都是墙头草(二)

“大司马,除了上述事务之外,还有一个人,一直嚷嚷着见你一见,这都三个多月了,你是不是?”

“哦?还有这样的人?改之先不忙说,我来猜一猜。嗯,可是那齐万年?不对,这家伙上次见我要求我大汉立天师教为国教被我明确拒绝后就生气的跑到益州找范长生去了。难不成是刘猛?可是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呀,他的单于称号我迟早都会给他的嘛。哎,猜不出来了。”

“呵呵呵,大司马一天到晚事务繁忙,想不起来是正常的。就是石苞的次子,石乔石弘祖。”

“哦~~~是这个家伙啊。嗯,说起来从郿县城下将其俘虏算起,这家伙被咱们关了快四个月了吧?”

“还有三天满四个月。这几个月,此人在长安的大狱里吃饱了睡,睡足了吃。除此之外便是高呼要见大司马。”

“哼,一个俘虏还敢这么高调……嗯,改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此时乃是酉时刚至。”

“善,我还有一点时间,那就让他来吧。”

说起来,石苞的这位二公子,在长安的监狱里吃牢饭已经很久了。关彝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不是大司马傲娇,而是这段时间确实是太忙了,像石乔这样不是特别重要的俘虏,都差点给忘掉了。

也就是这会儿距离下一项行程还有一点时间,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见一见吧。

“罪将石乔,拜见大汉大司马。”

“呵呵呵,弘祖兄免礼。哎呀,彝最近俗事太多,怠慢了弘祖兄,还请不要见怪。”

“不敢,罪将乃是俘虏。能够得大司马开恩,苟全性命于此,已是侥幸之至。岂敢奢求太多。”

“嗯。”接过马过递上来的一封文书,关彝展开之后对石乔道:“好叫弘祖知晓,洛阳那边对令尊及令弟的处置下来了。令尊丧师失地,罪莫大焉。但晋国那位伪帝在圣旨里说,此次战败,责任主要在他自己,各个臣子虽然有过错,但不是最主要的。而且令尊为了国家还把自己最年长的儿子留下断后以至于阵亡。所以,其罪难恕,其情可悯。最后的结果是免去令尊大司马的职务,降郡公为县侯。嗯……这处罚不算轻,但不管如何,贵家人的性命都是保住了。只是,弘祖可就……”

听到关彝的通报,石乔脸上也是一阵苦涩:“大司马,从当初家父留下石乔断后开始,乔就知道家父心里想的是什么。若是此次大败,石家没有人阵亡的话,恐怕家父回去了自己就要被杀头。所以,对这样的结局,石乔早就心里有准备了。”

“嗯,世家面对这样的局面,当然想着是先保住家族。个人的感受和处境都是非常次要的……如此,弘祖现在有什么打算?”

“呵呵呵,正如大司马所言,在家族危难的时候,父亲想的当然是如何保住石家。乔现在已经成了弃子,但乔对有朝一日,重新以石乔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充满了信心。”

石乔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我现在不想死,所以如果关大司马你宽容的话,我可以以另一种身份为您效力。我现在留在这里,除了为我父亲减罪博取同情之外,也是为我石家未来的存续而押宝啊。我对大司马您是深具信心的,对大汉最终消灭晋国成为天下唯一的帝国也是深具信心的。到了那时候,我就可以恢复石乔本来的姓名,光明正大的回到石家宗祠,继任石家的家主!从这一点来说,我和大司马您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大司马,收下我吧,忠诚方面完全不是问题。而且我毕竟是石家人嘛,对晋国上下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我为您效力,不会白吃您的饭,对您也是有用的啊。

应该说,石乔的这一段话对关彝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穿越者虽然对历史上著名人物有了解,但也仅限著名人物。而且随着穿越者深切的改变了历史,以前很多知识都已经无用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关彝确实也很需要一个熟悉了解晋国内部情况的人在自己的身边提醒。

“呵呵呵,善!那么弘祖啊,可想好了新的名姓、表字?”

“隐姓埋名,到底是耻辱。所以,若是关大司马不嫌弃,在下就叫关一吧?”

这马屁拍的!话说这家伙在历史本位面上不是故意装吊,差点把石苞给坑死了吗?怎么这会如此没有下限?果然,环境和挫折对一个人的成长,真的有很大的影响啊。

“呃……弘祖,如此,那就委屈你了。”

“不敢,能暂时跟大司马一个姓,是关一的荣幸。”

“善,那么……改之,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吧?”

“已经准备妥当,各路世家,各路商人都已经全部聚齐。”

“那就过去吧,嗯,弘祖,你也跟本官一起来。呃……来的也有晋国的世家和商人,所以,改之,给他弄个面具。”

……

作为穿越者,关彝以前住过的房子最大也就百来个平米。所以穿越过来后,对有几进院子的住宅一直都很满意。因此也从来不在房屋的华美奢侈上去多考虑什么。这样的风格,也暗合了季汉向来一以贯之的国策。

但是今天的大司马府却是个例外。

此时的大司马府第一进院子里的天井里,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虽然是在寒冷的冬日,坐在露天的院子里,但是大家都不觉得冷,相反,有不少人还脱去了厚厚的外套,不停的拿出帻巾擦汗。

当石乔跟着关彝走到这个院子里时候,粗粗一分辨,就吓了一大跳。

无他,熟人太多了。

作为跟随石苞在关中地区驻扎了小半年的石二公子,前些时候也是偶尔会和关中的世家子弟进行应酬唱和的。所以,石乔走出来之后,马上就在人群里找到了雍州韦氏、张氏、皇甫氏的代表。

非但如此,作为以前晋国名义上最高军事长官的第一顺序继承人。石乔早年也是长期在洛阳各种高档场所出入的,其人脉也是相当广阔。在略微定神之后,他又在人群里分辨出了更多的熟人。

颍川陈氏、荀氏、郭氏,河内裴氏、卫氏,河南吴氏、杨氏、庾氏,青徐王氏,河北辛氏……怎么大晋关东八州的诸多世家都有代表在此?

其实,除了上面这些人以外,还有荆州的施氏、鲁氏、吕氏,扬州的顾氏、陆氏、朱氏、张氏,陇西的胡氏,凉州的黄氏、索氏、庞氏……基本上,各个地方上排的上号的世家豪强,全都派出了代表。

而且,在这些汉族传统世家豪强代表之外,还有着金发碧眼或者肤色黝黑的异域之人!

“尊敬的,伟大的,高尚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得上天诸神庇佑与宠爱,正直无私、仁爱百姓的大汉大司马,您最谦卑的仆人库尔善向您致敬!你再一次复兴了大汉,让汉朝的荣光再一次点亮整个西域。您的大名犹如前朝的班定远那样,在西域已经广为传播。得到您的召唤后,我们西域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我,您的仆人,不远千山万水来到长安,只求能匍匐在您的脚下,亲吻您的脚趾。”

关彝等人刚刚进场,这边汉人的代表们纷纷起身鞠躬行礼,但那边异族的代表们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若不是关彝身边的句宁等卫士怒目而视,说不得,有些家伙真的要扑上来**趾了。

“呵呵呵,诸位远来辛苦哪。因为路途的原因,有些朋友一月前就到了长安,有些是刚刚到,还有一些尚在路上。但不管怎样,诸位能响应我关彝的号召来此聚会,本官足感盛情!”

是的,从拿下长安开始,关彝就琢磨着如何与这里的世家打交道——你们手里捏着那么多人力资源是不行的,尽可能的要给我交出来。但是呢,光要你们交人不给你们其他的生发,你们又要跟我捣蛋。所幸,趁着这个机会,把全国的主要世家都聚在一起开个会吧。

作为一个坚持汉代制度,坚持抑制世家大族人口规模,切实保护自耕农的政权。这个时代的世家就没有一个不讨厌季汉的。但是讨厌归讨厌,可谁让关大司马总是能拿出好东西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呢?因此,这些家伙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关彝手指头一勾,这些家伙就巴巴的靠来了。

“今天请诸位来,其实不是汉国大司马和大家谈事情。而是复兴社的社首和大家谈生意!诸位,请随关某进翡翠殿详谈!”

第三二七章 都是墙头草(三)

所谓“翡翠殿”,外观上看起来,不过是大司马府里一排很普通平常的房屋,但是当各家代表跟随关彝走进屋里的时候,无一不亮瞎了双眼。

正所谓百宝镜轮金翡翠,五云丝网玉蜘蛛。此时已经到了酉时两刻(下午六点),冬季的太阳早就西沉,天色已经变得黯淡。刚好到了上灯时间。

在关彝不计成本,投入无数的顶级牛油大蜡的灼灼光芒照耀下,数间大屋里,无数的,各种各样造型的翡翠玉,无一不换发出美轮美奂的光辉和碧绿的色彩!

在第一间大屋,也是就所谓“翡翠殿”的入口处,一尊高八尺的,纯翡翠雕塑的刘备像蔚然耸立。接下来,还有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等季汉名臣武将的雕像依次排列。

不等众人的下巴掉在地上还来不及捡起。关彝和马过脚步不停,后面的句宁等人不停的催促。大家恋恋不舍的跟着关彝走进了第二间房屋。在这件房子里,玉冠、玉镯、发簪、坠饰以及各种红宝石、蓝宝石为主的饰品,无一不让屋内诸家代表的双眼里,个个都出现了金钱纹。

第三间房屋一打开,扑鼻的酒香冲天而起。各种桶装、瓶装、袋装酒各自较劲,散发出或刺鼻、或辛辣、或花香的各种味道。若不是句宁等护卫在后面跟着,说不得,有些腹内酒虫较大之人,就要不顾礼仪的先饮为快了。

第四间,众人的双脚踩上去之后,无一不赶到极度诧异:怎么如此的柔软却又极有质感?而整个屋子的墙壁上,挂都又是什么东西呢?啊,这上面的图案是如此的清晰,人物、器械都栩栩如生。好像,有一副图上面,是在讲赤壁大战?嗯,没错,这幅图编织得很明显,图案上双方都是操舟作战,一方的统帅金冠红袍、三缕长须。一方的统帅白衣飘飘,羽扇纶巾。不就是魏太祖和周郎么?

另外,屋子里怎么还有一排架子?这上面的东西是什么?看形状大小,好像是衣服。但是这衣服怎么没有衣衽和系带?啊,这个衣服是从头上笼进身体里去的么?真是新鲜,还有这样的衣服外型啊。哎哟,用手一摸,柔软,温暖……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轻薄啊。毫无疑问,若是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大家就不用在这个天气里裹上数层深衣,进而显得自己臃肿不堪了。

第五间,却是各种日杂用品,桐油、蜡烛、骨瓷、香皂、牙膏牙刷……嗯,这些都是汉国的复兴社早就有了的东西。但是,这一叠叠厚厚的白纸是什么意思?等等!这白纸摸上去怎么如此结实?轻轻的搓揉之后居然没有破损?

进入第六间房后,终于没有各种新奇的物品了。可是,一大群人居然不知道如何落座。

无他,这一间房屋里,完全没有原先常见的低矮案几,相反,所有的案几都前所未见的高大。而在这些高大案几的后面,似乎还有一把什么东西?

到了这个环境里,一开始还不住惊叹,甚至跪伏膜拜的一些西域胡人们乐了:这不就是我们西域那边的座椅吗?好啊好啊,终于不用学汉人跪坐了。哎,那种跪坐,若是不从小锻炼的话,一次下来哪个不是腿麻膝肿啊。

“来来来,诸位,请按案几前的州域、姓氏入座。今日之会,要谈的都是一些俗物,而且谈的时间不会短。彝已经为大家准备了吃食,待会咱们边吃边谈。所以咱们不必像平时正坐那么辛苦。请入座,都随意一点。”

汉族各世家代表,惶惶然的跟着关彝和马过的样子,轻轻的把屁股朝着案几后面的椅子坐了下去。嗯?椅子上铺了一层什么?软软的,很舒服。待得这些人把屁股完全放下,然后把先前绷直的双腿缓缓放松,再把背部轻轻靠在椅子靠背上的时候。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看着屋内的诸人,从惊讶到试探,再到迅速的适应,关彝缓缓的点了点头:历史本位面上,兴起于西域的胡坐在传入中原后能够迅速的取代汉人传承了上千年的正坐,不是没有原因的。

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屋内众人都坐定之后,关彝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诸位,经过刚才那几间屋子走马观花般的观赏,本官请诸位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想来大家都很清楚了。是的,我复兴社的所有商品,都需要大家的合作,帮我们经销到世界各地!而前面五间屋子里,就是我复兴社准备拿出来和大家合作的商品。”

“前面头两间屋子,是翡翠玉、红宝石、绿宝石。这些东西,本官敢保证,目前所有的货源都控制在我复兴社的手中。其品质,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有别于和田玉的一种硬玉,晶莹剔透,雕塑性极强。玉料品种繁重,大小不一,只要工匠技术过硬,可以做出各种五花八门的饰品。”

“第三间屋子,是酒。我复兴社早年卖果酒,后来又卖烧刀子、透瓶香等酒劲特别大的酒。近些年来,我们的匠人经过不断的实验,做出了十二个级别的酒。从低到高排列,级别越高,酒劲越大!另外,通过不断的改良,我们的各种酒,口感越来越好,口味越来越多!”

“第四间屋子,是地毯、毛毯、毛衣。嗯,本官提示大家一下,这会儿大家坐着的,就是我复兴社的匠人们编织出来的毛毯。此物的作用,除了夜里睡觉的时候御寒保暖,铺垫在家中地板上提升房屋档次之外。还能编织成各种精美的图案,作为挂毯挂在墙上。呵呵,当然,我汉家自古以来都以山水画装饰墙壁,但是挂毯画也是另有一番风味嘛。”

“第五间屋子里的东西,大家大多数都见识过,本官就不再多说了。这里要特别说一下的是这纸张。经过我复兴社匠人们改良工艺,现在的新纸,其成本极大的降低,而质量却明显的提升。而且我们还在研制新的,厚的、薄而韧的各种不同功能的纸张。”

“而这间屋子里,其实除了让大家坐得更舒服之外。也是一种新家具的推广。当然,家具这个东西,再怎么新奇,只要各家的能工巧匠看上一眼,大多能够复制。但是本官敢向各位保证,我复兴社的家具,绝对各种稀奇古怪的造型是出来得最快最全的。”

“诸位,我复兴社起家的时候,有一些商品和益州的糜家、原先荆州的步家、当时坐镇雍州的子初公签过独家供货协议。但是这些协议,随着时移世易,很多协议都无法执行了。现在,除了第五间屋子里的东西,其荆益扬交四州的经销权全部独家签给糜家之外。剩下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和在场的诸位合作!”

长长的说完这一段话,关彝也觉得有些接不上气,他轻轻的朝着马过递了一个眼神,然后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好整以暇起来。

马过会意,迅速接上话头道:“诸位,我复兴社与大家的合作方式有多种,但最最基本的一种就是区域经销权。这所谓区域经销权,按照州、郡两级划分。举个例子来说,假如我马某人资金雄厚,在接下来的竞价中,拿下了复兴社刚才展示的所有商品在雍州的经销权。呵呵,那诸位想要找到货源在雍州贩卖,就只能是找我马某人而不能去找复兴社了。”

“各位,为了避免复兴社的合作伙伴内部竞争,导致大家的利益受损,所以我们的区域经销权在同一级别区域内是排他性的。也就是说,一个州或者一个郡的经销权,只会卖给一家而不是多家。另外,考虑到复兴社的货物利润都极大,这区域经销权的价格当然也极高。所以,待会诸位在竞价的时候,可以只买一个郡的经销权,甚至只买一种货物在一个郡的经销权。”

“最后还要跟大家提一下蜀锦的问题。诸位都知道,以前蜀锦销售都是我大汉的糜家商号独家销售。这么做,其实成本很高。所以这一次,受糜大司农的委托,蜀锦也加入经销权的销售之中。当然,其销售权仅限关中八州和荆扬交三州。雍凉益三州的经销权仍然是糜家独占。”

端着茶杯,看着下面无数的眼睛都露出的贪婪的精光,关彝心中冷笑不止:世家大族们果然都是墙头草,只要利益足够,什么君臣纲常,忠孝节义,都是一个屁!

说起来,自己那位同龄对手司马炎先生已经很努力了:在雍凉惨败之后,主动收回了司马家各地亲王的实权,把地方上的军政大权释放给各地的世家大族。连石苞这样的家伙,其板子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拉拢的力度不可谓不大了。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老子这里商业利益一捆绑,这些世家马上倒戈倒不至于。但是将来两国大战,在中间搞投机的、两头下注的,只怕是源源不绝吧?

第三二八章 西方的情报(一)

地区总经销权这个概念,对于汉末三国时代的杰出商人们来说并不陌生。所以关彝稍加解释后,在场的诸人立刻就明白了里面的关窍。而他们稍微再一细想,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利润后,无一不激动得全身发抖。

面对如潮般涌来的人群,关彝轻轻的推出一只手:“诸位,具体经销权的发卖,本官已经委托改之全权负责。所以,待会请大家边吃饭,边和改之慢慢谈。本官还有要事,就先失陪了。”

跟着关彝走出翡翠殿的,还有七个高目隆鼻、肤色各异的异域之人。而刚才以及其肉麻的语言像关彝献媚的库尔善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西域的商人世家,库尔善家族早年也是阔过的:在王莽篡汉之前,丝绸之路畅通的时候。库尔善家族作为中间商,把西汉的丝绸、茶叶、瓷器、大黄、竹器、漆器等输入中西亚。把中西亚的羊毛制品、钻石、和田玉等奢侈品输入西汉。赚得那是一个坛满钵满。若不是王莽那个傻叉上台后在国内乱搞,导致民不聊生烽烟四起,无力抵抗北匈奴对西域的侵袭。进而使得丝绸之路中断的话,库尔善家或许还会持续辉煌下去吧。

可惜,如果永远不会是如果。丝绸之路中断数十年,库尔善家家道中落。从规模极大的坐贾退化成了在刀口上挣饭吃的行商。到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西域诸国商界已经形成了新的生态圈,库尔善家族的行商生意虽然做得有声有色,但就是无法进入西域商界的上层。

这一年的九月底,拉着一队骆驼来到敦煌经商的库尔善,看到了关彝在敦煌县衙外张贴的告示:征召熟悉西域、贵霜帝国、萨珊波斯情况的商人到长安应聘,应聘成功后将成为大汉复兴社的西域专用商户。库尔善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大的机遇,因此当机立断,根本就没有回家和家族中人商量,直接带着自己的驼队径直的来到了长安。

马祖说,只要有足够的利润,资本家可以去干任何事情。在关彝的告示中闻到商机的西域商人是极多的,聪明人和有决断力的人也不止库尔善一个。根据马过向关彝的报告,截止十一月下旬,涌入长安的西域商人达到了一百余户一千二百多人。

这么多家商户,关彝当然不会全部接见,而是进行了初选。这初选其实很简单(对于穿越者而言),问题只有三个:一、请试述贵霜帝国历史。二、请列举萨珊波斯以西诸国概况。三、贵霜帝国之东南是何种情形,请试述之……

然后,一百多家商户,迅速的萎缩成了七家商户——这还是关彝降低了标准,只要三题中有一题言之有物就算合格后,才找到这七家行商。

而在这七家行商中,唯有库尔善对三道题都进行了详细的论述。虽说站在穿越者的角度,仍然感到这些回答漏洞百出,但所谓矮子里面拔高子。这样的人才,自然的引起了关彝的注意。

“来来来,大家都坐。嗯,都饿了吧?来啊,把吃食都传上来,大家边吃边谈。这个,酒就少喝一点,来果酒吧!”

“尊贵的大司马,您最忠诚的仆人库尔善,早年也走过很多国家。但是,你的仆人诚恳的向您汇报,这汉家的食物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而能够得到您的赐宴,是库尔善一生最大的荣幸。”

还没开始吃饭呢,这家伙就又开始献媚了。

看着台阶下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一个明显发福的小肚腩,脸上的横肉把眼珠子都挤在一个狭小深凹里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关彝一点鄙夷或者轻视的想法都没有。

作为现代社会的穿越者,关彝深知,在这个时代经商,尤其是在西域、贵霜、萨珊等诸多大小国家穿行十多年还活得好好的人。就是要这种没脸没皮的节操才能存活下来啊。

这一点,关彝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他虽然穿过来十几年了,身上还是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书卷气。若是让他在这个时代做行商,估计坟上的荒草都有几尺高了——啊不,那里会有坟呢?在这个时代,暴尸荒野才是最大的可能吧。

“哈哈哈~~好了好了,库尔善,你说我华夏的食物是天下第一美味本官是深信不疑的。但若是跟我一起吃饭就是一生最大的荣幸,哼哼,我是不信的。”

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住了库尔善的解释。关彝举起酒杯,朝其他的几家商户示意:“大家先满饮此杯,诸君,饮胜!”

“大司马请,饮胜!”

“本官这人,说话做事喜欢爽快。所以咱们有什么事情都直说。刚才那几间房屋里的东西,都可以交给你们贩卖。但是其销售地域仅限于阳关、玉门关以西。你们可有异议?”

当然是没有异议了,这个时代敢做行商的,都是人精。他们再傻也不会想着去和大汉各地的地头蛇世家豪强们争夺市场。

“为了保证大家足够的利益,本官建议,你们七家结盟,成立一个商会。以后你们在我复兴社拿货的价钱应该统一,给我大汉政府的商税比例也应统一。至于销售,呵呵呵,西域此时于本官还是太遥远了,本官就没什么要说的了。这一条,你们可有异议?”

“尊贵的大司马,您实在是太厚道,太仁慈了!”

说起来,这七家商人最怕的就是关彝要他们像其他世家那样进行经销权竞价——这样的话成本就无限的提高了。而七家统一进价,毫无疑问,大家可以结盟,统一进行压价。

可是关彝才不怕这些家伙统一压价呢:现在季汉掌控了雍凉,东吴、晋国都无法直接与西域发生联系。复兴社的大多数商品又独一无二……你们压价?我呸!现在是卖方市场懂不懂?

“本官也知道,这地毯啊、挂毯什么的你们是没什么兴趣的。这果酒呢,和西域的葡萄酒比起来也不占优势。所以购买货物什么的,本官也都随你们的意。而且,本官也向你们承诺,你们在大汉的商税,只交一次起运税:即,你们在哪里买货,就按照当时当地货价的五分之一向当地的衙门上税。除此之外,本官保证,在玉门关、阳关以东,绝不会有第二次征税。而且,本官接下来还会派出征西将军打通商路,清剿马匪,保障商路的安全……但是,本官也有几点要求,需要你们去做。”

所谓得到越多,付出必然也多。关彝如此厚道而贴心的关怀这些商人,这些商人对于关彝的要求,也必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请大司马示下,您的仁慈和宽厚,已经让您的仆人们无比感激。只要是您的要求,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的为您做到!”

“善,这第一条,本官要你们保证,绝不把贵霜、萨珊波斯等国的各类毛织品发入中原贩卖,你们可能做到?”

说到这里关彝也是有些无奈:要给草原上的各族找到一门生发的门路,让他们渐渐的磨灭身上的狼性。这羊毛产业必须搞起来。但是呢,中国本土的羊种在没有改良以前,其毛织品确实不具备多大的竞争力。所以,也只能搞贸易封锁了。

作为商人,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建立一个黄金三角贸易圈,至不济也要有一条黄金贸易线。即:把甲地的东西买进后,可以高价卖给乙地。乙地的东西可以高价卖给甲地或丙地。如此,两头或多头都不会走空,在极大节约成本的同时,也能极大的创造出利润。

在这个农耕时代,中国的老百姓本来就是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消费能力是极为低下的。但为了御寒,从本来不多的铜板里省出一些购买毛毯还是可能的,但是大司马居然要我们不要把毛织品运进中原?那我们拿什么卖给中原的老百姓?钻石?羊脂玉?这不现实嘛。

可是,再怎么不满,还得答应。因为,光是复兴社这边提供的货物,只要运回西域,那就是绝大的暴利啊。

所以,七家商户在短暂的眼神交流后,迅速的齐齐躬身:“我等谨遵大司马的命令!”

“善,接下来说第二条,本官需要大量的棉花。越多越好!”

说到这里关彝也很无奈:棉花的原产地,印度、阿拉伯、非洲、美洲。而亚非的棉花全都是粗绒棉,品质极低。真正的棉花良种,这个时候只有美洲才有。

好吧,美洲,短时间内是别指望了。还是先把粗绒棉引进之后再说吧。至少有我这个穿越者在此,棉花进入中国后,应该能够迅速的成为汉人的主要衣服成分,而不是先当了几百年的观赏植物,然后一直到了南宋末年才开始被认识到其纺织的价值。

说起来,中国的古人真的苦啊。葛布、麻布穿了那么多年。这些东西要套多少层才能渡过寒冷的冬天啊?有钱人达官贵人们还可以用木棉做成棉被取暖,普通百姓呢?那就真的只有靠发抖取暖了。

第三二九章 西方的情报(二)

“尊敬的大司马,您有要求,我们一定会去认真的办理。至于价钱,请放心,一定会让你满意。”

“善,只要你们让本官满意。本官也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哼,你们这些奸商,价钱不知道有多黑。不过我最多也就前两年吃一点亏,然后有了足够的种子后,我就在国内全面铺开棉花种植。到时候棉纺织业又会成为复兴社新的拳头产品——那才是真正的能够走进千家万户的超级大杀器。

“接下来本官说第三条,书籍。贵霜和萨珊的书籍本官兴趣不是很大。本官需要罗马、希腊的书籍。比如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乌尔比安、帕比尼安、保罗、盖尤斯、莫迪司蒂努斯等大家的著作。这些大家的书籍,只要是本官这里不曾收录的。一本书可以换十匹顶级的蜀锦。”

当关彝说出古希腊三大哲学家,古罗马五大法学家的名字时,库尔善等人不约而同的起立,深深的拜伏了下去。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大汉大司马啊,您的智慧或许只有永远不曾熄灭的圣火才能比拟。你刚才说的八位贤者,您卑微的仆人也只听说过一两位而已。没想到您远在汉土,却对罗马如此熟稔。我们一定尊崇您的意志,竭尽全力为你搜罗各种书籍。”

“善,接下来本官说第四条,人!本官虽然知道罗马帝国的存在,但是不认识拉丁文。所以你们光把书带回来本官也没什么用处。因此,你们还得给本官购买罗马那边识字的奴隶。罗马太远就找萨珊买,萨珊买不到就找贵霜买。总之,一定要给本官买到认识拉丁文的人。若是你们能够邀请到贵霜、萨珊、罗马的学者。只要他的学识得到本官的认同。那么,这位学者有多重,本官给你们同等重量的黄金!”

此言一出,库尔善等人崇拜而畏惧的眼神里,又增添了一层狂热。

华夏这块地理环境,西、北大漠,东面大海,南面雨林,西南高原雪山……实在是太闭塞了。封闭的地理环境加上周边一群文化弱鸡族群,导致了华夏的文明在自我发展出极高水准的同时,也相应的缺乏同等次文明的交流、促进与相互应证。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改变,在这个时代或许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越到后面,所谓的酱缸文化的特点就会越发明显。

在关彝的计划中,待得关中的生产恢复,整个国内局势彻底稳定后。他就要组织人手在诸葛亮制定的《蜀科》基础上重新修订《季汉律》。若是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希腊罗马精华的营养,应该能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有着极大的补益。

既谋一时,也谋万世,这是一个穿越者的责任!

“接下来本官说第五条,嗯,此条不是要你们从西边买东西来卖给本官。而是要你们把我大汉的书籍带到西边去。先翻译成你们的文字,然后由当地学者翻译成贵霜、萨珊、罗马的文字。此事,本官短期内无法知道你们是否用心办事,但凭你们的良心了!”

“请尊贵的大司马放心,您的仆人一定忠诚的执行您的命令。我库尔善会拿出从大汉获取利润的十分之一,在龟兹国设立译书馆。专门负责翻译东西两地的书籍。一定要帮助大司马,把大汉的光辉传播到欧罗巴!”

“很好!诸位,我大汉终究是要重返西域的。到时候这一条你们做得好不好,本官自然会知晓。那么,最后一条,这个不是新规定,而是两百多年前前汉的规定。但本官在这里要重申一下:不准携带桑蚕出关!不准拐带、帮助织锦、烧瓷匠人出关!若有违反,当场将其商队全部诛杀!若是当时事成,事后被我大汉知晓的,不管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大汉的追杀将如影随形!诸位,昔年破胡侯曾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但请诸位牢记心头,勿谓言之不预也!”

“我等岂敢冒犯大汉天威,定然遵循大司马的指令。绝不触犯此条。”

哼哼,那可不见得啊。丝绸,不过桑蚕织就,陶瓷,更是泥土烧成。其成本何其低廉,其利润又是如此之大。若说哪个商人不想把这两件东西的生产技术掌控在自己手里,那一定是在撒谎!

这七家行商,现在看起来当然是商人中的中下层。但是可以预见的将来,得到大汉多种独门商品的加持,这些家伙只要不在路上死于非命,迟早会成为超级商人。而在这个时代,商人的财富膨胀到一定程度后,自然的会吸引权贵的注意——要么卖身投靠,官商勾结。要么被权贵陷害破家,无外如此。

若是这些家伙后来发家后,与当地的王公贵族勾连在一起呢?当地的王公贵族利欲熏心铤而走险呢?所以,这种事情不得不防啊。

正所谓丑话先说在前头,省的这些家伙以后控诉自己说话不算话。

杀气腾腾的说完上面那段话后,关彝面色陡然一变,再一次举起了酒杯:“诸位,只要你们能给本官带来我大汉需要的东西,我复兴社这边的货源绝对优先满足你们。大家迟早都会成为中西亚一顶一的大商人。来,七位未来的商界霸主,饮胜!”

“多谢大司马,饮胜!”

“接下来,谁来告诉本官,现在的西域是个什么情况?以前魏晋的西域长史府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

“尊贵的大司马。”这次站起来的终于不是毫无节操的库尔善了。“这个问题,请让您最卑微的仆人阿齐兹向您解说吧。”

“呵呵呵,请讲。”

“西域现在有五十五国,各国大小不一,强弱分明。其中最强者四国,鄯善、于阗、疏勒、龟兹。此四国者,治下百姓约莫五六万至七八万人。能够动员三千至五千的兵力。”

汉代人说的西域,大概是现代社会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以南疆为主)。在关彝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这里由于水源的利用率低下,所以人口什么的,真的非常有限。

敦煌县城往西走不远,就是阳关和玉门关两道关卡。其中阳关在南,玉门关在北。出阳关,往西南走不远,就是鄯善,过了鄯善再往西南走,到塔里木盆地的南部底端处,就是于阗。过了于阗沿着塔里木盆地边缘往西北走,是疏勒。过了疏勒,继续沿着天山脚下往东北走,就是龟兹。过了龟兹再往东南走,那就回到了大汉掌控的玉门关。

简而言之,在西域这一块一年到头几乎没啥降雨的地方,只有绿洲才会有人常驻。而绿洲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有雪山雪水的滋润。

整个塔里木盆地,被昆仑山、阿尔泰山、天山所环抱。塔里木盆地的内陆是干旱的,但是在盆地与各条山脉交接的地方,由于雪水的滋润,存在着大大小小的绿洲。这些盆地边缘的绿洲,就是西域诸国立国的根本。

当然,雪山的雪水、地下水什么的其走势总体稳定。但也偶尔有变化。而水源一旦变化,以前的绿洲很可能变成荒漠,那在这个绿洲上立国的国家,往往就不得不迁移或者灭亡。

有毁灭,自然会有新生。水源走势的变化,也会造成荒漠成为绿洲。因此,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西域这块土地上,沿着塔里木盆地周边一圈,星星点点的布下了或三十多,或五十多个国家。

水源的多少,往往决定了这个所谓的国家能够养活多少人。而无论水源多少,这里的水资源是极为有限的。因此,就算这里最强大的国家,其国民数量也很难超过十万。

现在,整个西域虽号称五十五国,但这所谓的国,其实符合汉字“国”的古典意义:一城便是一国。

在这大小林立的五十五国里,最强者四国,鄯善、于阗、疏勒、龟兹。就好像东南西北四大霸主一般,各自占据塔里木盆地的一个角落称王称霸。但是这种霸主其实也和春秋时代古典意义的霸主一样:小国只需要向霸主表示臣服和上贡,有战事的时候跟随盟主出战。除此以外,仍然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因此,按照效费比来看,在这个时代,直接占领并统治西域,实在是一份得不偿失的买卖。

第三三零章 西方的情报(三)

“那个,阿齐兹,现在晋国的西域长史府运行得怎么样?”

“回大司马的话,应该不算好吧。他们现在龟缩在以前楼兰故城附近,屯垦了大约一千余亩的土地。整个长史府大约只有三四百人。”

在西汉国力强盛的时候,长安政府在西域设置了都护府。新莽篡汉,国内大乱,由此导致汉家政权从西域撤出。之后东汉建立,班超扭转乾坤,使得汉家再次于西域建立都护府。但是东汉的国力比之西汉实在是差得太远,所以东汉的都护府建立不久又再度撤销。

到了西元123年,班超的孙子班勇再次底定西域。而此时的东汉政府已经陷入外戚与宦官轮流厮杀、世家大族不断做大的困窘局面。因此,东汉不再设都护府,而是设立了长史府——从行政级别上来说,都护府是州级,长史府是郡级。简而言之,东汉不再尝试从总体上控制西域数十国,而是努力在西域保留一个汉人的据点,仅此而已。

即便如此,这个西域长史府从西元123年起到189年黄巾起义短短的六十六年间,也经历了三通三绝的反复。直到后来曹操彻底击败马超后,才再次派人开通西域。

但当时的曹魏,其主要的精力是应对南方汉、吴两国的挑战。所以对于西域,也保持了东汉后期的政策:设长史府,在西域这块地方,有一个汉人的据点或前哨站就好。等咱们汉人以后强大了,这个据点就是恢复整个西域的基础。

而这个前哨站是在哪里呢?玉门关出去后,往西北走不到八百里,古罗布泊的东北边缘的楼兰故地。

所谓楼兰,就是鄯善国以前的名称。如前文所述,塔里木盆地周边的水源是在稳定之中有所变化的。以前的罗布泊水源丰富,楼兰古国因此而兴盛。后来罗布泊逐渐萎缩,楼兰国整体向西南搬迁,在新的绿洲之地重新安定下来,国名也更改为鄯善。而得不到中央政府有力支持的汉家勇士们,在这个时候只好去把人家遗弃了的楼兰古城捡起来,以此为中心,挂出西域长史府的牌子。向整个西域宣示汉人的存在。

这是何等的无奈,这又是何等的悲壮。

在后世的考古发掘中,楼兰古城一地出土了大量的魏晋时期的木简。上面的内容几乎全都是如何耕种,如何收获,如何有效利用水源……由此可见,那个时代的西域长史府是切实存在的。但是其主要功能已经不是汉家在西域的统治机构。而是汉人的一个前哨据点,一个屯垦基地。

“嗯,三四百人。呵呵呵,那么,本官可以想见,西域诸国若是有了什么纷争,应该是不会去长史府请求公道的吧?”

“呃……大司马明见万里。”

这时候的西域对于鄯善、于阗这些国家来说,正是大好的时光啊。北匈奴已经向着东北远去,他们将在乌克兰的黑土地上重新恢复元气。再过一百多年,他们的首领阿提拉将率领他们,作为上帝之鞭鞭挞整个欧洲。而以前同样很强大的月氏人也到南边印度河流域建立了贵霜帝国。西边的萨珊波斯忙着和东罗马帝国作战,东边的汉人也在内战。夹在中间的西域诸国居然没人去找他们的麻烦。于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像鄯善、于阗这些治下人口不足十万,鼻屎一样大的国家,居然也敢称霸了。

“力不如人,当然不能获得相应的尊重。那么,西域诸国有没有谁敢要求西域长史府向他们缴纳赋税的?”

“这个倒是没有的。长史府虽然很弱,但毕竟是汉家的代表。再说了……”阿齐兹抬头看了看关彝,觉得关彝并不是那种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后继续说道:“几百人种植的小地方,其出产极为有限。犯不着为了那么一点东西,就去背上招惹汉人的名声。”

“哎,看来后面这条,才是真实的原因吧。”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关彝的心里也有些悲凉:“没想到我大汉在西域,也只剩下一块招牌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关彝继续发问:“西域之西,就是萨珊了吧?那个国家现在怎么样?”

“尊贵的大司马,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接着站起来的,是一个皮肤白皙,深目隆鼻,碧绿眼珠的高大汉子:“您的仆人代伊,本来就是埃兰人。只是因为家族惹到了萨珊一位贵人,不得不长期居住在疏勒。”

看到关彝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代伊赶紧的继续说了下去:“萨珊很强大。其控制的地盘虽然比不上大汉,但也远远比整个西域都大。国君号称万王之王,掌管圣火。其国国民不下五百万,士兵不下二十万。在八年前与罗马的战争中,萨珊俘虏了罗马皇帝,并使其成为奴仆……”

嗯,这个时代的萨珊波斯,还处在一个上升期。他们和罗马帝国的互撕还会持续很久。罗马一个皇帝被俘虏不算个啥,在后面,还有一位杰出的皇帝战死沙场呢。

总之,这个国家暂时只能与之交好,不能去招惹。

“那么,贵霜呢?”

“尊贵的大司马,您的仆人库尔善熟悉那里的情况。”刚才被别人抢了发言权的库尔善,这个时候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贵霜帝国,其国有口五百多万,可以动员二十万以上的士兵。其兵有轻骑,有象兵。但是其国内族裔众多,善于征战的只是顶层的月氏人。其底层的达罗比荼人卑微而服从。最近这些年,贵霜与西北邻国萨珊的征战,基本都是失败。而在其东南,又有笈多的兴起对其构成了挑战。虽然暂时还能压制住笈多,但是以您的仆人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来看,贵霜的颓亡已经不可逆转。”

哎呀,印度那个地方真的是好啊,那里的土著真的非常容易被征服。只是那里的文化环境也实在是太夸张,不管是哪个征服者进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软化成一滩烂泥。

不过呢,笈多要真正的取代贵霜,按照历史本位面的发展来看,至少还得一百多年的水磨工夫。

“嗯,库尔善,你在贵霜和笈多行走,可曾见识过那里的佛教?”

“当然见过,尊贵的大司马,您对佛教有兴趣?”

“呵呵呵,库尔善,你是佛教徒吗?”

“嘿嘿,当然不是。您的仆人信奉的是金灿灿的金币,追求的是今世就要创立大功业。对今世行善,来世享福的佛教是不感兴趣的。大司马,您需要我为您带来笈多那边的高僧吗?”

“不必了。”

在仔细的听取了诸多商人的介绍后,关彝大致的对西域以及西域以西的情况有了底。

虽然后世的新疆自治区,是西北五省区中第一个实现粮食自给的省份,其农业生产即便在这个时代也是大有可为。但是现在汉家内地本就存在人口严重不足,大量土地没有有效耕种的问题。所以,切实掌控西域,迁徙大量人口到那里进行农耕,在这个时代,纯属脑残行为。

这个时代的西域,对于关彝来说,它就是一条单纯的交通线。大汉需要在这块地方保持一定的军事存在,保证这里的商路畅通就足够了。

至于这块土地上驻军的费用,当然是要军屯结合,同时向西域诸国吸血,以此保证驻屯军自给自足。

西域这条商路保持了通畅,那么西亚、欧洲的诸多良马马种、小麦良种、油菜花种子…….以及大量的金币将会源源不断的输入大汉。切实的提高大汉国力的同时,也能提早改善大汉的民生。

当然,关彝更看重的,是要为这个时代的汉人,在其思想上打开新的领域。把古希腊、罗马的文化精华尽早的引入华夏。使得这块土地上的本土哲学能够汲取到新的营养,从而换发出新的面貌。由此引导这个国家在未来走向更高的顶点。

当然,文化交流的大门一旦打开。必然有穿越者希望、喜欢的进来(西方古典哲学、经典法学)。也有穿越者不太感兴趣或者抵触的东西进来。比如印度半岛的佛教(其实已经在这个时代的汉地有所流行)、萨珊的祆教(拜火教)、罗马的基督教……还好,这个时代还没有星月教。

不过,我大华夏自有国情在此。托周公和先秦诸子的福,礼之一字已经深入华夏民族之骨髓。祖先崇拜、家族认同才永远是华夏的价值主流。

所以,我在这里担心什么呢?历史早已经证明,任何宗教进入中国,都必须要做出相应改变才能在这个国家上生存。便是后世那些享誉世界的商业巨头进入中国,还不是一样要跟着卖稀饭油条?

“诸位,本官已经下定决心。汉家之军队,最迟不超过后年就要进入西域。到了那个时候,西域的商路一定会彻底打通。而你们,可谓是比你们的同行先行一步。我希望,你们好好去做本官交待的事情,只要本官满意,也一定会让你们满意!”

第三三一章 世家的方向(一)

“大司马,经过昨夜一整夜的磋商、竞价。各地经销权已经拍卖出去了。各家第一期交来的保证金,不下三十亿。”

“呵呵呵,很好,如此,国库将再度充盈。”

说起来,一场雍凉大战,把关彝积攒了五年的家底花了个底朝天。不惟粮食,在发了本次大战的抚恤后,钱也没有多少了。现在这三十亿到手,真真的解了燃眉之急。

“另外,下官已经和各家商定,明年一月一日起开始供货。供货地点统一集中在长安、朝那、成都、永安四个地方。所有货物不论在哪里出货,出货价都是一样。商税我大汉只收一次起运税,值五抽一。”

“可,改之辛苦了。”

“呵呵呵,大司马昨夜应对那几个异域奸商,不也一样辛苦。”

“哈哈哈~~这个倒也不见得。嗯,改之,他们都准备好了么?”

“因为今天的关系,所以昨夜雍凉地区的经销权是最先发卖的,因此他们昨夜至少睡了两个时辰。”

“善,那就先朝食,然后让他们来我这里。”

“喏!”

关彝和马过嘴里的他们,指的是雍凉的世家们。

从八月份季汉的军队进入长安,雍凉的战事基本平息开始算起。近四个月的时间,关彝一直忙着安抚异族,抚恤本方士兵,安排降兵去向,赈济百姓等。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去做——对雍凉本地的世家摊牌。

摊牌的内容其实主要只有两点:其一,世家子弟如何出仕——察举制将再次回归,九品中正制要滚蛋。其二,户税的切实清查——必然的许多世家会面临削减麾下佃户农奴的问题。

当然,作为穿越者,关彝知道改革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若是不给这些家伙找到新的出路,季汉想推行察举制和户税清查不是不可以——必然会遭到极力的反对和反抗。季汉当然可以用手中的刀强制推行下去,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一旦晋国或吴国进攻,整个季汉内部到处都是带路党——以前荆州派、东州派作为客居士人,为了压制益州派会支持季汉的各项制度。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荆州派人才断档,东州派已经瓦解,益州派有了新的盟友——雍凉世家。若是强行推动改革,不要说雍凉,益州都要乱。

更不要说现在成都的那位皇帝已经在开始有小动作了。若是所有的世家都不满意关彝,反而主动向皇帝靠拢呢?皇帝为了拿回实权干脆把季汉政权世家化以求得到世家的支持进而诛杀关彝呢?

权臣,每天都是在钢丝上跳舞啊。

因此,关彝推出区域经销权发卖,就是要给各地世家一个极大的甜头:至少一个郡的商品专卖权啊,你们必然因此赚得坛满钵满。那么,这边赚够了钱,那边是不是让点利益出来呢?

当然,以关大司马奸诈的个性,在这里面肯定是塞了私货进去的:改良的纸张这次作为商品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在众多的新奇商品中并不显得突兀。过一段时间,等大家适应了这个东西。而我这边的局势掌控得更稳当之后,我就推出印刷术……慢慢来,世家这颗毒瘤,终究我要将其彻底铲除。

用过朝食,一夜未眠的关彝闭眼假寐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强打精神的进入了议事厅。

“呵呵呵,诸位都来了啊,大家辛苦了。”

“不敢当,大司马辛苦。”——说这话的,纯属客气,根本原因是不熟。比如金城郡的麴氏、敦煌索氏、酒泉黄氏、武威贾氏、天水姜、任、阎、赵四大姓等。

(这些凉州大族单个的力量比起中原世家差得极远,但胜在够团结。在历史本位面,前凉政权就是因为这些世家的集体支持才得以支撑许久。)

“呵呵呵,只要大司马见招,我们岂敢不来呢。”——这话,有点火药味。基本上都是有过节或者不满季汉政权的,以前雍凉的顶级世家。比如京兆的韦氏、张氏,安定的胡氏。

“哪里辛苦啊,大司马刚刚让我等发了一笔横财。这时候来见大司马,定然是好事啊!”——能如此捧哏的,也就只有皇甫家了。

众人坐定后,关彝开口问了一个问题:“敢问诸位,作为家主、族长,你们孜孜以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大,但又直指人心。所以整个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关某看来,其实无非四个字:‘长盛不衰’。诸位以为然否?”

“……大司马所言,确为至理。”

“然而,世间万物,有生有死,有荣有枯。长盛不衰的国家,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好像,也没有。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譬如皇甫家,因皇甫义真而兴盛至极。却又因为皇甫义真在朝堂的失败而衰落。在座诸家,你们的家族,也都起起伏伏的过了很多年。谁敢说,自己的家族长盛不衰?”

这话真的是说到在座诸人的心里去了。武威贾氏因贾诩而兴盛,现在已经彻底靠边站了。金城麴氏的麴义当年全歼白马义从,何等声威?现在也堕落成了一个小豪族。至于京兆的张氏,虽然现在还在京兆数一数二,但也仅仅限于京兆,比起张既在世时,威压整个雍凉并在洛阳朝廷呼风唤雨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以说,现在雍凉的世家,家家都有过鼎盛,但现在家家都存在难以维持的困境。

“如何才能长盛不衰呢?在本官看来,物质是基础,人才是关键。所谓物质,就是钱、粮。有了足够的钱粮,才能保障家族的子弟从小就能彻底脱离生产,一心求学习武,然后才能出仕。在朝廷获得高官显职后,用权力反哺家族,从而推动家族走向新的高峰。数百年来,诸位的先祖,诸位,都是这么做的。你们拼命的兼并土地,隐瞒人口。就是为了掌控足够多的生产资料,从而生产出更多的钱粮。以此来维持家族的现状,以此培养家族新一代的人才,从而获得更大更好的发展。诸位,关彝说得可对?”

许久的沉默后,一声长叹。张殷张子盛作为雍凉世家中最强大世家的家主(韦家家主现在在洛阳)接下了关彝的提问:“大司马开诚布公,所言句句打动张殷肺腑。纵观各地世家,有的横征暴敛,有的诗书传家,有的惺惺作伪,有的忧国忧民。但无论何种,其本质都是一样的。但,为何此路收效甚微甚至适得其反?还请大司马继续为我等解惑。”

“关某之家祖,昔年不过是个平民。关家兴盛,至今不过数十年。所以,解惑什么的不敢当。关某就说说自己的感想吧。”

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关彝伸出一个指头:“在关某看来,世家要发展无可厚非,国家也需要一定数量的世家来维持政权稳定。但是这里有个度。这个度是什么呢?最简单的就是,国家掌控的人口和钱粮,不能低于世家掌控人口钱粮之总和。超过这条线,君王必不能安。或引导诸多世家内斗,或利用武夫暴力解决,总之,必削弱诸多世家方能心安。”

“诸位,今日之东吴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诸位在雍凉,或许也曾经极为羡慕荆扬的世家吧?他们是真正的做到了跨州连郡、闭门成市的超级世家。其子弟也基本把控了东吴朝堂。有的世家甚至蓄养了不下数万的私兵……可是现在呢?关某刚刚收到诸葛行宗的报告。会稽虞氏,十一个儿子被集体夷灭三族,几千人排着队在长江岸边被杀头……昔年的虞家是不是你们羡慕、学习的对象?可是现在呢?这么大一个家族,说没有就没有了?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虞家倒下的时候,东吴其他世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没有,他们都在等着吞下虞家留下的土地和农奴!关某在这里说句极不好听的话,若是关某拿你们在座的某一家开刀,夷灭其三族。在杀人之前公开表示,这个家族被夷灭之后,他们剩下的土地和人口,朝廷吃大头,剩下的各家吃小头。诸位扪心自问,你们会不会站出来保护那个将要被夷灭的家族?”

“说完东吴,关某再来说晋国。无可否认,晋国的九品中正制比起我大汉的察举制来,更让你们喜欢,因为你们的子弟可以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做官嘛。可是,这官真的是这么好做的吗?”

第三三二章 世家的方向(二)

“本官也非常清楚,当今之世,各地世家之所以如此不待见我大汉,主要就是因为我大汉坚持两汉以来的察举制。之所以如此讨厌察举制,根本原因就是察举制虽然留的缝隙很小,但到底还是给平民子弟留了那么一点点缝隙。和九品中正制对寒门彻底封杀的格局比起来,确实让你们的利益有可能受损。”

前文所述,九品中正制,乃是各郡、各州的大州正对本地的士子进行评定,按照才能、品德、家世等多方面因素综合评分。最后分为上上至下下九个品级。一般来说,上上这个品级是空的(那是预留给圣人的,谁又敢说自己是圣人呢)。中下以下就和官位无缘。在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五个品级中,谁能被评定为上中、上下,其家世起决定作用。

而士子出仕前的品级评定,几乎决定了这名士子以后一生的仕途。

换而言之,在九品中正制下,谁能做官,做多大的官,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一切。

而汉代的察举制则不同。其后备官员的遴选一样靠举荐。其举荐的主要人员一开初是各郡的太守——把没有出仕的士子举荐给朝廷,叫做举孝廉。

孝廉被举荐出来后,要统一到朝廷进行考核。通过考核后,要在朝廷内充任郎官等低级官吏至少一年。这一年,是皇帝和朝廷重臣亲自对其进行进一步考察。之后,根据朝廷的需要和这个人才的表现,再授予相应的朝官或地方官职务。

在孝廉这一制度之外,察举制还有很多补充。比如,举茂才。

茂才,原称秀才。东汉建立后,避刘秀的名讳而改名。和举孝廉比起来,茂才不是郡太守推举本郡未出仕的士子。而是由州刺史或者州牧举荐本州内,已经出仕,但是品级仍比较低的优秀官员。得到举荐的优秀官员,一旦被朝廷认可,其仕途就会进入高速发展通道——这是非常合理的制度补充。因为现实生活中,在实习期表现一般,导致起点太低,但在实际工作中却慢慢赶了上来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时任益州牧的诸葛亮举荐蒋琬为茂才)

除了举茂才,察举制内还有博学鸿儒、明法、明经等人才举荐专科。这是在朝廷有特殊岗位需求后专开的录取特科。人才被地方举荐上来后,一样要进行考核。并专科专用。

总体而言,察举制的问题一样不少。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举荐人的权力太大——得不到郡太守的举荐,成不了孝廉,你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举茂才等后续科目了。而且在东汉的后期,察举制一样被各地的世家大族掌控,出现了很多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的奇葩废物、道德败类。而且因为察举制导致郡守权力过重,各地士子为了出仕竭尽全力巴结郡守。一旦得到郡守举荐,即便出仕后也必须以这位郡守的门生故吏自居并终生听命——乱世刚开时,袁绍袁术两兄弟为什么起步那么快?不就是老袁家四世三公,有很多袁家人都当过郡太守,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么?

其次,不少平民士子为了获得出仕资格,不得不各种表演——比如,被关彝冠以“火云邪神”的王祥。由此导致伪君子充斥在官场之中。整个官风逐渐败坏。

但无论如何,察举制比起九品中正制来是对中央政府和平民子弟有利的。

对于中央政府来说,所有刚刚出仕的士子其起步官位都是郎官,这就让皇帝(权臣)有了近距离观察并培养感情的机会。这些士子的下一站是哪里,皇帝(权臣)拥有极大的控制权。而且,虽说人才举荐权在郡太守手里,导致太守权力过大。可是太守是谁任命的?中央啊!太守权力的大小,本来就是中央威望的体现啊。

对于平民士子来说,察举制从未明确表示根据人的出身、家庭高贵来对人才进行分类。而且一旦成为孝廉,不管你家如何富贵或贫贱,其起点都是一样的。虽然从小就诗书礼仪、兵法武学各种学习的豪门弟子,和一边劳作一边学习的平民士子比起来,天然的占据优势。但无论如何,察举制都给平民士子留下了那么一点点机会。

而九品中正制,代表的是超级世家的意志。连那么一点点机会都不肯给平民士子留下。

“诸位,和九品中正制比起来,察举制其实只是给寒门留了那么一丁点的缝隙而已。说句实话,在座诸位的家中,多少都有几百上千藏书,可是一般的寒门子弟呢?有十本就顶天了。他们的子弟就算是和贵家子弟站在一起竞争,只要你们的子弟不是太废,他们是争不过的!可以说,察举制,基本就不影响你们的子弟出仕。可是,为什么你们就那么讨厌察举制呢?”

“各位,请好好想想。这九品中正制如果继续运转下去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对于顶级世家的子弟来说,既然躺着都能做高官,那为何还要努力?长此以往,各家的子弟是不是会越来越废物?这一点,在雍凉这一块经常战乱的土地上或许还不明显。但是关东八州呢?那里的官宦子弟过的是什么生活?出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你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吧?”

“如果九品中正制继续运转,对于寒门世子来说,反正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有一个好结果。那为什么他还要努力呢?莫如得过且过算了——这些人,可都是国家的低级吏员,是直接和百姓打交道的。他们都是这样的想法了,能指望他们把百姓安抚好?而对于平民子弟中确实天赋异禀的人来说,他们一身本领,终究不甘心平庸一世,那么怎么办?当然就只能起来造反!”

“而且,如果我大汉不来雍凉,雍凉这地方继续实行九品中正制,在座的诸位,你们的家族当真就能安然无恙?司马家掌控朝堂已经有二十来年了,雍凉的世家是不是逐渐的边缘化?你们现在在雍凉还能呼风唤雨一时,在整个朝堂上呢?为何会如此?这是因为,九品中正制归根结底是最利于超级世家的制度。普通的世家一样会因为这个永远的失去上升的机会!一旦现在掌控朝堂的河南、河内世家势力膨胀到一定程度。或者是我大汉被消灭,雍凉成为内地之后。他们不会向雍凉伸手么?到时候你们又有什么力量抵抗?”

“所以,关某认为,察举制,适当的给下层留一线上升的通道。对大家是有好处的。对于朝廷来说,可以掌控更多官员。对于你们来说,一方面保留了从地方世家上升为全国级别世家的希望,一方面,来自下层人才的竞争,也能够让你们的子弟保持危机感,从而不会彻底的废掉。而对于下层的士子来说,只要还有一丝上升的通道,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去造反?哎,造反都不算啥。本官最怕的就是他们的满腹经纶得不到施展,而去勾连异族啊!”

“所以,本官明确的告诉你们。从明年一月开始,废除雍凉地区的九品中正制,从新实行察举制!本官在这里送两句话给各位。其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其二,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适当的给平民子弟一个机会,让他们成为新的世家。会使得原有的世家群体保持危机感,振奋努力不致堕落的同时也能让世家这个整体有新的血液进入。同时,在让寒门成为新的世家的同时,也为现在的普通世家发展成超级世家保留了机会和可能。诸位,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三三章 世家的方向(三)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饶是关彝身体还算康健也有点累了。他粗粗的喘了一口气,端起茶碗自顾自的饮用起来。只剩下下面的各家代表坐在那里发呆。

老实说,对于季汉拿下雍凉这一结果,张、韦、胡等雍凉一流世家是极不满意的。而以皇甫为首的二流家族们则心情比较复杂。但不管不满也好,复杂也罢。雍凉的政局即将改换游戏规则已经是既成事实,各家家主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事实。

当然,认了这个事实不等于接受。各家家主其实心里想的东西都一样:如果关彝的政策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说不得,他们就会采取各种方式进行抵制——不派士子出仕、政府清查户税时各种顽抗,抑或出仕官员各种懒政甚至故意残民害民激起民变等。

而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要么连接刘禅,想办法把关彝搞下去。要么勾连晋国那边,期待司马家来再次解放他们。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关彝居然如此的光棍,干脆把他们召集起来,开诚布公的把那些大家心里明白,但又不约而同心照不宣的东西摆上了台面,敞亮的说了出来。

老实说,他们的内心是有所震动的,也同意关彝说得有道理。也认为如果按照关彝所言,适当的引入竞争,对各家各族都有好处。但是!他们还是不愿意!

这很正常,这就是知易行难的典型表现。就好像现代社会,谁都知道要保持身材,就要首先管住自己的嘴。可是当朋友们叫嚷着今晚出去撸一串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控制得住自己呢?

连嘴都管不住,更何况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人集体转变观念?

关彝当然不会这么幼稚,以为自己苦口婆心的一顿劝说就能让这群家伙幡然醒悟。

所以,他在稍微休息了一会后,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刚才说了察举制与九品中正制,接下来关某要说说户税。关某知道,在适合农耕的地方,人和土地是一切的根本,你们那么反对察举制,不就是想垄断仕途,然后利用权力来保护、获取更多的人口和土地么?因此,你们反对清查户税,关某表示理解。”

“当然,关某说理解,但却无法接受。因为关某是这个国家的大司马,录尚书事。若是不严查户税,国家的粮饷从哪里来?兵源从哪里来?所以,明年二月,雍凉的春耕开始后,关某会派出大量的士兵挨家挨户进行清查。”

“毫无疑问,关某如此做,诸位定会心怀不满。可是诸位仔细想想吧?汉不查户税?晋就不查了么?伪帝司马炎现在重申五等爵制,可不是像他父亲那样,给大家一个抢占国家自耕农的名义。而是要根据爵位等级来收缴各家的人口。便是世家大族过得最滋润的吴国,那里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不就是因为那里的世家手里的人口太多了么?”

“因此,清查户税,不是我大汉一家的事情。晋、吴都在做。相对而言,我大汉还稍微温和一些……若是诸位以为关某不像吴国的孙元宗那样喜欢杀人,哼哼,关某不介意夷灭几家三族来给你们看一看。今天在座的一些家主、族长,你们这些日子和关东频繁往来信件,更有甚者把我大汉的兵力调动、疏浚沟渠、以工代赈的情报事无巨细的往洛阳汇报。真当我关某一点都不知道么?呵呵,可是我为什么不阻止?嗯,一来这些东西没什么价值,伪帝知道也就知道了。有些东西他想学都学不来。二来,若是以后你们密谋串联针对关某,关某要杀你们,也有极好的借口啊!”

话说到这里,整个会场的气氛陡然为之一变,有些胆小的世家族长,居然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哎,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九品中正制这种完全保障世家利益的制度下。连战乱不止的雍凉大地上的世家都堕落成这样了。若是整个民族的权贵和精英阶层继续这么堕落下去,挡得住人杰辈出的异族才怪!”

长叹了一口气,关彝再次开口道:“诸位,刚才说的话呢,关某并不想去把他弄成现实。只要在明年开始,你们能够配合关某推行察举制和清查户税,我们之间的相处,定然会是极为愉快的。”

“不敢,我等定然配合大司马对雍凉之地进行革新。”一半是关彝讲得确实有道理,一半是形势比人强。所以这会儿各家家主都齐齐的俯下身去,对关彝表示了臣服。

“呵呵,话虽如此,但关某知道大家心里是不高兴的。下面的话不是关彝这个人跟你们掏心窝子。而是大汉的大司马对你们讲话。”

“我等恭请大司马示下。”

“第一,今年剩下的最后二十来天,各郡推选督邮。本官的意思是,现在的太守啊、县长什么的在其任期内只要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就还是以稳定为主。但是以后,各地的行政主官都不得使用本地人士。而各郡的督邮,必须由本地士人担任。督邮,以前是代表刺史或郡守巡行各县,清查贪污不法。现在本官准备给督邮加上一条:帷幄上奏权。即,督邮可以监督同级的太守或刺史。有直接向大汉大司马府、尚书台上书的权力。如此,可以稍稍保证在接下来的察举制实行中,各郡的举孝廉工作相对公正。”

这话一出口,开始还心里各种不满的世家代表顿时人人笑开了眼:屁的公正。督邮对太守有监督权,太守不怕吗?那么督邮要一个孝廉名额,岂不是很简单?而各郡督邮明确由本地人担任,那不就是我们家出人吗?如此,举孝廉也有保障了。

这些家伙在笑,关彝心里也在笑:督邮是有监督权,可是交上来的报告执行不执行还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了,就算太守给督邮面子,举荐当地世家子为孝廉。可是这些家伙全都要来长安过我这一关嘛。

这是打完板子给颗糖的套路,算是关彝在察举制上对当地世家的一个妥协。

“那么本官接着说第二条。待明年的户税清查结束后,各家可以自行确认家中佃农、奴仆的数量。之后按此缴纳户税和人头税。清查户税行动,每三年进行一次。”

这话说完,各个世家就更高兴了:关彝这话的意思分三层来理解。第一,明年清查出来多少都没关系,季汉政府不会依据他们以前在晋国各级政府里面登记的人数来追缴他们偷税漏税的欠款。第二,各家可以自行计算,看在季汉现有等级户税的政策下,保留多少佃户可以实现利益最大化。而不是超过以往政府登记的人口会被政府全部收走。第三,三年一查就意味着,一旦查过一次户税后,后面的三年可以拼命扩张人口。

他们在笑,关彝也在笑:大汉毕竟刚刚拿下这里,怎么可以用晋国的数据收大汉的税呢?至于三年一查?哼,有我堂堂穿越者在此,三年之间,普通自耕农的生活肯定比各个世家庄园里的佃农活得舒服,到时候你们怎么扩大庄园?隐匿更多的人口?

“诸位,昨夜你们竞拍雍凉的销售权,其成交价,至少比关东八州和东吴三州的便宜了五成以上,在这一点上,关某可是很关照你们了。按照我复兴社一贯的盈利来看,拿下一个郡专卖权的,一年下来得利怕不下千万?这笔利润,若是种田的话,不知道要多少土地和农奴才能给你们挣来?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这个权力啊。毕竟,这区域专卖权,不是买了就管一辈子,而是三年一换啊。”

“咯咯~!”大司马这话一出口,下面还在窃喜的世家们纷纷如同被捉住嗓子的鸡一样,短暂的发生一声异响后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嗯,还有啊。昨夜关某和七个异域的商人谈了一晚上。方知今日之西域实乃无主之地。一个七八万人口的城邦,居然也敢称王称霸?若是诸位家主好好把握这专卖权,借此积累一定财富后。自行组织一队垦荒团进入西域……统一西域不好说,但占下千里江山,做个十万百姓的王还不是轻而易举……”

端起茶杯,仰头喝完杯盏里最后一点茶水后。关彝重重的把茶杯一放:“好话歹话,话已说尽,散会!”

第三三四章 世家的方向(四)

从昨天下午酉时开始,一直到今天的午时之后。整整十个时辰,这群世家大族的家主们中途也就睡了一两个时辰。所以等到关彝宣布散会,大家从大司马府里走出来的时候,无一不感到全身心的疲惫。

走到长安的大街上,被街上的冷风一吹,大家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然后各家家主不约而同的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了张家的家主张殷张子盛。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雍凉世家,先别说以前大家的先祖很多都是张既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按察举制的规则来讲,大家都是张家的门生故吏。就说现在吧,也是张、韦两家实力最强,庄园最大、农奴最多。现在韦熊韦少康去了洛阳,大家自然要看着张家了。

张殷明显的感受到了诸多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大家都看着他,关彝还不是重点关注着他。毫无疑问,以他对这位大司马的了解。待得明年开春后,张家肯定是第一家被清查户税的人家:关大司马做事,从来就不是柿子捡软的捏。而是要抓就抓魁首。魁首拿住了,下面的自然就都听话了。

“诸位,殷一夜未眠,现在着实疲乏得很。所以这会儿就先失陪了。改日若是有暇,我等再聚吧。”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一阵失望:没有说具体哪天张某做东这一类的话。就说明张殷是不准备出来挑这个头了。如此,各个世家何去何从,就无法相互勾连,只能是各扫门前雪了。

“如此,张公请走好。”

“张公,在下回客栈暂且休息一下,明日就要回敦煌了。若是有暇,下次来长安的时候,一定登门听取张公教诲。”

“教诲不敢当,诸位,告辞。”

“告辞、告辞。”

心事重重的上了马,张殷轻轻的挥动马鞭。胯下坐骑迅速奔驰起来,很快的就把张殷驮回了自家的府邸。

“恭迎家主回府。”

“敲钟,让二房到十七房里辈分最长的,一刻钟之内到宗祠门口聚齐。”

“诺!”

“等等。”

“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前令保留,追加一条,让十六房辈分最长者,以及各房第五代全部、第六代里年龄在五岁以上者,一刻钟之内到宗祠门口聚齐。”

“诺!”

下人接了命令迅速的去办事了。张殷的径直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在知会了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后。其长子匆匆的出门去招呼长房的相关人员。而他则心事重重的率先来到宗祠门外。

冬日的寒风里,张殷在深衣下面套了一件昨晚马过送给自己的羊绒衫,只觉得无比的暖和。而这份暖和,让他的决心更加的坚定。

京兆张氏,以曹魏名臣张既为第一代算下来,到了张殷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张殷再往下的第五代,大多都是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到了即将出仕的时候。而第六代呢,大多都还是婴儿,只有极个别的孩子在五岁以上。

但是无论如何,张家现在包括张殷这一房在内,已经分出了整整十七房。各房嫡庶张姓子弟加在一起,怕不下有两三百人。若是以这两三百人为核心,加上这些人的妻子、小妾、奴仆、婢女以及歌女、舞女、烧火做饭洗衣服等等。整个张府内部,怕不下有两三千人。所以,京兆张家,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家族聚会,只能是敲钟为号。

起点各种穿越文里,小门小户的,各种妯娌、姑嫂、婆媳的撕逼已经是层出不穷了。像张家这样的超级大户里,因为利益牵扯实在太多,所以撕逼只会更加厉害和没有下限。因此,张家这一大家子,虽说还没有分家。但是各房之间的勾心斗角也是频繁至极。故而平时大家基本上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说是一家人,其实彼此之间往来极少。

但是敲钟就不一样了,这是整个家族都有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因此,张府中心的大钟一响,不到一刻钟,各房的相关人员大多都来到了宗祠外的小广场上。

到底是大家族,虽然平时来往不多。但既然难得的在祭祖之外的时间聚在一起,难免的要互相打招呼。而中国人的特点又是亲戚之间哪怕互相再大矛盾,一般面子上都是极为热情。所以一时之间,各种大人、贤侄、乖孙什么的声音此起彼伏,再加上一些个顽童的哭闹嬉戏等,把个祠堂外的小广场弄得一阵阵人声鼎沸。

“铛铛铛~~~”一阵尖锐的敲钲声响起,众人齐齐回头,看见自家的家主这会儿正面色不善的瞪着大家。于是赶紧的停止了相互之间的问候,齐齐的躬身为礼:“拜见家主。”

“诸位叔伯兄弟免礼。今日召集大家来此,是有大事要和大家通报。嗯?十三郎怎么没有来?”

“回禀家主,十三郎前日进入终南山打猎去了,家主召集得太紧,实在来不及通知。”

“大冬天的打什么猎?又去掏熊瞎子的窝了吧?这竖子自持身上有些蛮力,便如此一再犯险,终究要出了事才知道冬眠的大熊不是那么好惹的……罢了,不等他了。现在开始议事。”

“请家主示下。”

“昨日在大司马府与关大司马、马长史等大汉高官商量了一夜。总算有了个结果。诸位,从明年开始,复兴社的翡翠、宝石、烈酒、毛毯……十余种物品,其在京兆郡的销售,全部由我张氏负责。”

待得张殷详细的讲解了区域经销权的概念后,参会众人中老于世事者无一不是喜形于色!

“家主,这个好啊!如此一来,我家的收入在明年起码要翻倍!”

“八兄心也忒小了吧?以弟之见,既然整个京兆的货源都在我们手里,那价格还不是我们定?京兆这么多权贵,将来汉国迁都到长安后更是满城王侯。这利润,呵呵呵……”

“家主,这郡内各县的商铺,由几房的人派出人手负责,还需要早点定下。大家也好早做准备!”

“是啊,这么大一件事情,长房的人手可能不够啊。我们各房也应该派出得力子弟进行襄助。”

“就你看出这一点了?家主今日召集五代里的年轻人齐聚,不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么?”

“哈哈哈~~~正是如此啊。哎,如此,我家旁边,那韦家的三百亩沿河良田,是不是该找机会去买过来呢…….”

“铛铛铛~~~”听着这群家伙在那里无限YY,张殷的心里就更加的认定关彝说的话有道理了:再不改变,张家迟早衰败!

钲铂一响,大家迅速的安静了下来,个个满眼献媚而又贪婪的看着张殷。那热情而充满铜臭味的气息,差点就把张殷给熏吐了。

“好叫你们知晓,这区域经销权,我张家并不是顶级。我们并没有资格直接找复兴社拿货。事实上,在整个雍州范围之内,我们都要找皇甫家拿货!”

“啊?凭什么?”

“皇甫家那种衰落家族也敢骑到我们的头上,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啊,郡县的销售网络,还不是要靠我张家以前的商路,凭什么要白白的让皇甫家吃一截走?”

看着下面的一群蠢货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张殷也懒得解释:“皇甫家除了有整个雍州的专卖权以外,在京兆旁边的扶风郡也有专卖权。所以,我家在京兆的价格不能定得太高。否则是争不过皇甫家的。因此,这利润,不可能有你们想象得大。”

“家主,这,这这这岂有此理!”

“就是啊,家主。皇甫家不就是汉国在征伐雍凉的时候做了内应么?如此无耻的家族,居然敢骑到我们头上!”

你们也知道人家当初看的准,提前入场投机成功了啊?人家现在就是关彝立的标杆!短时间内我们根本招惹不起!

“铛铛铛~~~,肃静!宗祠门外,祖先面前。怎么如此不成体统。”很是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了一口气,张殷继续道:“我还有几件事情宣布一下。”

“请家主明示。”

“今日上午,大司马已经和我们雍凉的各大家族讲明白了。明年,雍凉改九品中正制为察举制!”

“啊?”

“关子丰这个小贼,好胆!”

“倒行逆施的匹夫,不得好死!”

“铛~~~~都给老夫闭嘴!”

说起来,张殷这一年不过三十多岁,距离老夫这个称谓还远得很。但是这会儿也是急怒攻心,口不择言了。

看到家主前所未有的暴怒了,下面各房的人全都迅速的熄了声响。

“再说一次,宗祠门外,祖宗面前。再有打断本家主话语者,行家法,宗谱除名!”

“家主请息怒,请家主示下。”

“哼!告诉你们,明年,不光是要改九品中正制为察举制。大司马也说得很明白。明年二月开始,雍凉全境清查户税!”

“啊~~~!”

骚动还是有的,但到底是没有人出声抗议了。

“嗯。”满意的点点头,张殷道:“这里面的关窍很多,晚上我会和族老、各房掌事的慢慢细讲。今天叫你们来这里,就是三句话:其一,复兴社的各项商品,要好好经营。这是我张家以后还能不能有此庞大家业的根本!关大司马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大英雄,这样的英雄,终究不会困居于三州之地。所以我们只要把这里的事情做得让大司马满意,以后就会有更多的区域专卖权。其二,我张家,必须上下一致,对大司马即将开始的改革全力配合!有敢阻扰抗拒的,就是要祸害我张家的罪人。这种人,不用大司马动手,我会亲自执行家法将之杖毙!其三,明年,我张家的五代子孙要积极参加孝廉选拨。龙首原和五丈原那两所学院要尽可能派人进去。而六代子孙则要积极进入长安蒙学念书!”

第三三五章 杜武库点兵(一)

时间来到了西元二六九年。

在这一年,晋国改元了。新的年号叫建武。在这一年的元旦,洛阳城中心的晨钟在敲响后不久,又响起了沉闷而急促的鼓声。

“陛下口谕,今年元旦在北校场点兵!朝内两千石以上官员,及其子弟,当于午时之前抵达北校场观礼!”

“陛下口谕,午时在北校场点兵!各官及其子弟应准时前往观礼……”

战鼓擂动,声震九天。各路精骑在全城四处呼喊。各家大佬的门房在听到消息后,纷纷忙不迭的向后院禀报。

“家主,陛下口谕……”

“知道了,来人,给老爷披甲。去通知浚儿,让他赶紧到前厅来。北校场离这里可不近。”

“诺!”

尚书令、巨鹿郡公裴府。裴秀在接到门房的报告后,立刻吩咐仆人给自己披甲——元旦啊,按照以前的规矩,应该是两千石以上朝臣到皇宫外面向皇帝祝贺新年,然后皇帝回赐一点小东西。之后大家开开心心回家过年的。结果今年居然是点兵!陛下的振作刷新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裴秀非常配合的穿起了盔甲——哎,这甲胄真的好重啊。

“启禀家主,小的找不到少主。”

“什么?这是元旦啊!这么一大早出去干什么?”

“呃……”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我裴秀又不是石仲荣动不动就杀人。怎么了?”

“启禀家主,少主昨夜守岁后深夜外出,至今未归。”

“混账东西!一定又是跟那几个狐朋狗友出去清谈了!去找,赶紧去找!首选是石家,若是石家没有就去荀家、王家、潘家……哎,多派人手,各家同时去找!”

“诺!”

“哎,这个孩子。一天到晚怎么痴迷文学、清谈。现在这个世道,是能容得下这些东西的吗?”

且不说裴秀在那里徒发感慨。裴府的下人们得了家主的命令,赶紧的到处寻找自家的少主。

而不唯是裴家这时候措手不及,便是其他诸多朝官的府邸里,在接到这道突兀的命令后,也是各种鸡飞狗跳。

建威将军、安丰亭侯,王戎王璿冲府邸。

“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吼吼吼吼~~~~”一个在大冬天里赤身裸体,却全身通红,不住往外散发着热浪的青年男子,面色怪异,举止张狂的在整个王府内到处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王府的下人们及其紧张的注视着此人的举动。在预判出此人的前进路线后,赶紧的把路线上的各种障碍物给移开。若是此人朝着门柱、墙壁附近奔去的话,说不得,只有侍女用自己的身躯去做肉垫了。

“家主什么时候服的散?”

“一刻钟前。”

“如此说来,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行散完毕。可是陛下的口谕……”

“哎,没得办法,家主这个样子,就是去了也是被陛下呵斥。我们也只好把牛车什么的准备好。家主何时清醒,何时出发吧。”

“善,也只好如此了。”

与此同时,乐陵侯府。

这里以前叫乐陵郡公府。其主人是石苞。关中大败,石苞的爵位被削减,于是这里成了侯府。

虽然如此,但作为敢把盔甲大批量卖给敌国的大贪官,石家的钱是决然不少的。石府内的歌姬美婢也以及其顺从、予取予求而闻名洛阳高干子弟圈。因此,虽然这里的主人已经淡出权力中心,但这里仍然是衙内们聚会的首选。

此刻虽然已经过了辰时,冬季的太阳也已经高悬在空中,整个天色已经大亮。但是石府的一座偏厅里,却仍然是灯火辉煌。不惟如此,除了各种牛油大蜡、上好的景耀蜡烧的劈啪作响外。这间屋子里居然还点了不少香。

“呼~~~哎,这烧刀子到底还是太烈,比起透瓶香差了一丝醇厚。”

“荀茂伯,少在那里挑剔了。关中打了一年,这烈酒的货源就断了一年。这么点烧刀子,还是老子我潜进家父的床底才偷出来的。要不是你们说今天是元旦,老子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嘁~~~齐奴儿你这表字都还没有的竖子,给谁当老子呢?”

“老子今年二十,年内必加冠!哦,对了啊,到时候在座的诸位全都得来观礼。”

“嘿嘿嘿,你要是能搞来透瓶香我们就来!”

哼,说这话的家伙,要么家世太低,要么家中长辈的口风极严:难道你们还不知道今年开始蜀贼又要开始发卖各种酒类了么?而且是区域专卖。这洛阳朝廷里,稍微有点势力的家族前些时候不都是派了得力子弟去长安了么?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石崇的神智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一点说破。

“哎,什么时候才有透瓶香啊,再这么下去,难不成又要靠五石散?”

“是呢是呢,新酒断货,五石散又开始畅销了。那些个前些时间不知道躲到哪里的方士又钻了出来四处兜售。”

“哎,五石散服了之后确实更能让人彻底放空。但是吃过一次后身体其他反应也大。比起这新酒,还是差了不少。”

“然也然也,嗯,安仁,最近可有称颂新酒的文章啊?”

这里的安仁,当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美男子,潘岳潘安仁,后世人称檀郎的潘安了。此人除了长得帅以外,文采也是当世一顶一的。在历史本位面和后来东吴灭亡后入晋出仕的陆机有“潘江陆海”的并称。

但是,有人在这个场合问潘安最近有没有写酒的佳作,那不是在为潘安扬名,而是在嘲讽他:这年头,由于货源断绝,高门大户都喝不到新酒。你潘安一个普通士族家庭的孩子,现在不过是寄居在贾充麾下做个幕僚,怎么能喝到新酒呢?喝不到新酒,怎么写得出来文章呢——臭不要脸的破落户,这里是真正的高干子弟聚会,你个酸腐文人来凑什么热闹?关键是TM的还长得那么帅!石家出来陪酒的美婢,全都在偷眼看你。这实在是让人火大!

虽然从后世的观点来看,这个潘安从头到尾就没搞清楚官场是个什么东西,多次沉浮不定斯文扫地不说,最后还赔上了全家的性命。但是现在这么明显的鄙视和嘲讽,他还是听得出来的。美男子顿时感到一阵羞恼。可是碍于自己的地位实在太低,又不好开口怼回去。

“好了好了,安仁是我请来的。”这时候出来打圆场的,乃是裴秀正在派人到处寻找的裴家长子裴浚。托裴秀的福,此人现在身上有着散骑常侍这样清贵的官职,除了荀恺荀茂伯这位快要三十岁却不要脸的挤在这里装嫩的大叔外,在这群十几二十岁的公子哥里,他的官职是最高的。

“诸位,刚才也休息过了,我们继续昨晚的议题吧。”

“伯通这话才是正理。你们这些俗人,天天讲酒有什么意思。来人啊,把案几什么的都清理一下,然后你们都退下吧!”

石家现在情势很不妙,所以石崇按照石苞的意思,拼命的拉拢、结好各家权贵子弟。在贾充先生的嗣孙贾谧连个细胞都还不是的现在。也只有裴秀的长子裴浚最有讨好的价值了。

石府的下人声名在外不是没有理由的。很快的,整个聚会的场所都清理了出来。各种极度消耗氧气的蜡烛也熄灭了。短暂的开窗透气过程中,外界的寒风吹拂进来,使得昏昏欲睡的诸人都精神一振!

“善,那么我们接着昨夜的谈端。所谓圣人有情无性和圣人有性无情之论。昨夜暂停前,安仁的谈锋甚健,这会儿,还请…….呃,小侄拜见石世伯。”

“诸位贤侄免礼,刚才老夫接到陛下口谕,要求朝廷两千石以上……及各家子弟到北校场阅兵。想来各家家主都在寻找你们。赶紧的回家更衣吧!可不要迟到!”

第三三六章 杜武库点兵(二)

“咚咚咚~~~嘿!咚咚咚~~~嚯!”

巳时三刻,方圆不下一千顷的北校场上,一万中军已经齐出。在校场内按照马、步、弓等军种,摆开了整齐的队形。

“臣杜预,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杜卿免礼。”

这边杜预拜完了皇帝、太子。那边太子也赶紧躬身:“学生拜见老师。”

“殿下请起。”

双方见礼已毕,司马炎在点将台上居高临下俯瞰了一阵下面队列分明、纹丝不动的万余士兵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短短两个多个月,这些新招的士兵已经有些样子了。杜卿辛苦。”

“臣愧不敢当。若不是陛下纵横捭阖,使得东吴与我国结盟。从而能够抽调大量荆、扬老兵进入洛阳。这些新兵短时间内还是不值一提的。”

“哪里,都是杜卿训练有功。”

说起来,在经历了关中的惨败后,晋国的野战军团在最近几个月能够迅速重建并恢复建制,杜预确实功不可没。

现在的晋国,其野战兵团的规模极大的缩小了。根据裴秀、贾充、杜预等人的周密计算,结合国家现有的财力、人力等,晋国常备军被控制在了二十万左右。

这二十万里,荆州军、扬州军都被缩减到了三万。幽冀军团一万,并州军团两万,潼关一万。洛阳中军重新恢复到了十万。

在这里有些特殊的是,根据杜预、羊祜的建议,晋国在青州、徐州、兖州、豫州这些纯粹的内地州内,再次组织部分农民进行屯田:这次的屯田就不像以前曹操那样近乎于实行余粮收集制的屯田了。政府从农民手里拿走的比其他自耕农还要相对少一些,而且屯田期间政府还提供各种保护以及疏浚水利工程等。但是既然享受了如此多的好处,当然就要付出代价:农闲时节要军训,战时就补充各地战兵,其实说白了就是预备役。

这个政策已经在尚书台得到通过,并且责成相关州郡的官员开始落实。但要真正见到成效,估计还得三五年之后。按照杜预的计划,这一部分预备役,短期起码要达到五万以上才算合格,若是时间再长一点,比如十年以上的话,那就至少能够达到十万以上。

除此之外,晋国那么多亲王、郡王、县王,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军队。这些军队的数量合在一起应该不下五万。但是质量就参差不齐了:有野心或者说忧国忧民的藩王把自己王国军队的每一个士兵都当成军官来培养。混吃等死的藩王则是把自己的士兵养成了乞丐……

接下来就是各个州郡的地方兵,各郡大约三五百不等。这些士兵的作用更类似于后世的警察而不是军队。所以战斗力什么的虽然强于一般百姓,但真要对上季汉精锐的野战军,那是难以抵挡的。

总体而言,到底是底子雄厚。这时候的晋国只是优势减小,但单独对上汉、吴任何一国。仍然还是有优势。

在台上很是带着顾盼自雄的姿态观看了一阵下方士兵整齐的军容,脑子里短暂YY了一下靠着这队虎狼之师吊打关彝的美好画卷后。司马炎把目光投向了点将台下方临时搭建的观礼台——那里是司马炎预定的朝廷大臣及其子弟观看士兵操演的地方。

观礼台搭建得很是巨大:洛阳啊,满地王侯公卿。两千石以上的官员不说多如牛毛,但也绝对不少。若是加上他们的子弟,怕不下一两千人?

然而,此时巨大的观礼台上,稀稀拉拉的大约有几十个人头。这样的情形,一瞬间就让司马炎出离愤怒了。

“左右!怎么回事?你们是满城传达朕的口谕了吧?”

“陛下,臣等岂敢不按陛下旨意行事?陛下卯时三刻下旨。辰时不到各路精骑就从宫门出发,沿途来回传达陛下口谕不下五次。陛下您往远处看?洛阳城里普通的百姓听到消息后过来看热闹的,都把校场边缘占满了。如此可知,臣等确实是用心办了事的。”

“那,那里是怎么回事?怎么来的人如此之少?”

“这个,臣等不知。”

哎哟我的陛下诶,那些个大臣这会儿搞不好还在家中高卧呢。我们又不敢砸门去催他们赶紧过来,我们也很无奈啊。

“去!马上去观礼台做登记。看哪些家没有来!朕要从重处罚!”

“遵旨!”

“陛下还请息怒。想来是事发突然,各级上官准备起来花了不少时间。”这时候最惶恐的就是杜预了:我的陛下诶,您的帝王心术也实在是上涨得太快了吧?您这样做,不是逼着我做孤臣吗?虽然我作为中央军司令官,理所当然该做孤臣。可是我也是太子的老师啊!以后我还要辅保太子登位呢,要是我没有党羽和朋友,怎么有足够的力量去做这些事情呢?

“哼!这群废物,文恬武嬉都到这种程度了么?现在的洛阳可是成了边境!要是哪天蜀贼的军队开到城下,朕擂鼓要各家大臣前来护驾的时候,恐怕是蜀贼的关子丰先到朕的面前吧!”

“陛下所言,臣不敢与闻。”

“启奏陛下,臣等刚才在观礼台已经做了登记。目前到达校场的,共计十三家亲王、大臣。”

“都是哪十三家,说!”

“遵旨,回禀陛下。已经到达的是齐王及其王世子、安平王及其王孙、大将军(陈骞)及其长子、侄子,车骑将军(贾充)、乐陵侯及其诸子……”

“看看!看看!别的人朕就不说了。看看咱们大晋宗室的最年长者,朕的皇叔祖安平王,今年都九十岁了!前不久才刚刚死了世子。可是今日一擂鼓,就迅速赶到!不要说叔祖了,就连从不精于战阵的贾车骑都能及时赶到!如此,那些迟到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可讲?”

说起来,贾充贾车骑也是因祸得福了。

他以前的正妻是李氏,温婉贤淑,品德高尚。夫妻二人感情极好,在一起生了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其中长女嫁给了齐王司马攸)

可惜好景不长,李氏的父亲,曹魏重臣李丰与张缉、夏侯玄等人合谋准备诛杀司马师。事泄,李丰被杀,李氏被流放乐浪。然后贾充不知道脑袋发了什么神经,居然续弦了一位叫郭槐的女士。

这位郭女士的父亲叫郭配,伯父叫郭淮。因为父伯都很有权势,所以郭女士为人极其的强势。进入贾府不久,就以乳母勾引家主为名,把贾充两个儿子的奶妈给杀掉了。然后贾充的两个儿子也在不久之后莫名身亡……

所以,贾充先生这会儿虽然五十多岁了,却是没有儿子的。没有儿子,自然就不可能像裴秀那样,明明老子都打扮好了很久了,却只能无奈的坐在家里等儿子回家换衣服。因此,贾车骑这一次就没有迟到了。

(附带说一句,贾先生和郭女士还是有爱情结晶的。长女就是赫赫有名的乱国女魔头贾南风女士。他们的次女叫贾午,贾午的夫家姓韩,他们的儿子后来过继给没有后人的贾充,成为鲁郡公府的继承人。这就是后世金谷二十四友的总扛把子贾谧。)

此时的贾充虽然早早的坐在了观礼台上,但心里却是极为焦躁:无他,贾车骑不懂军事。今天是阅兵啊,阅兵完了肯定有奏对。这会儿自己那位知兵的盟友裴秀却迟迟不来,到时候万一皇帝发问,谁来给自己挡箭呢?

第三三七章 杜武库点兵(三)

此时此刻,被贾车骑念叨的大晋尚书令、巨鹿郡公裴秀在哪里呢?

在路上。准确的说,裴家的车队此时才刚刚出了洛阳北门,距离北校场还有大约二十余里。

而且,更悲催的是,这会儿还TM堵车了。

话说五石散这玩意,现代历史学家大致可以肯定的,有史可查的第一个服用的人,叫做何晏。

此人乃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孙子。其父亲死得早,母亲带着他本来生活得很苦。幸运的是这位生了孩子的少妇被曹操这位人(防和谐)妻爱好者给遇见了。然后何晏就成为了曹操的养子。从此过上了衣食不缺、无法无天的衙内生活。

这厮服用五石散是出了名的,关键是他自己服用不说,还到处推广。他身份高,权力大,本身学术水平又极好。妥妥的名士一个。这名士一示范,大家就都跟着吃。然后,五石散在整个魏晋高层就逐渐风行起来了。

五石散,其主要成分众说纷纭,但总的来说应该有硫磺、石钟乳、磁铁这些东西在里面。这些东西现代的中医也在用,但从来没有哪个中医敢把这些东西大剂量的混合在一起给人吃的。

这玩意吃下去之后是什么反应呢?发(防和谐)骚、发琅、幻觉、狂躁、兴奋……极度兴奋之后当然是极度的疲倦。除此之外,还有非常严重的后遗症:皮肤菲薄、骨头变脆、肌肉萎缩等等等等。

所以魏晋时代对美男子的审美和现代社会比较一致不是没有原因的:要皮肤白,最好是面无血色。要身体瘦弱,最好是一根竹竿,穿上衣服大袖飘飘。说话要清脆,最好是比女人的声音还娇嫩……没得办法,大家都在吃五石散。吃多了全都成了一副鬼样。

现在洛阳北门之外,就是一群鬼在忙着赴皇帝的约。由于这群鬼们身体实在太差,所以基本骑不得马。而且由于他们骨头太脆不耐颠簸,所以不可避免的把自己坐的车都加重了不少——然后,加重了的车,马就拉不动了(礼法规定,天子的马车才能用六匹马拉。不是说车重了我加马就行的)。有限的马匹拉不动,那就只有用牛来拉车了哦。

牛这种动物,力气大,吃苦耐劳,身体远没有马娇气。但要说速度和灵性,那就比马差得太远。当大家伙都赶着各式各样的牛车在同一时间段从洛阳北门汹涌而出的时候,各种擦挂、撞击就难以避免。然后,在这古代社会的官道上,居然前所未有的堵车了……

“哎,竖子!都怪你!今天是元旦啊,居然不在家中安坐,跑到石家去清谈。看看、看看,这下好了吧?我家定然不能准时赶到了。到时候陛下震怒,一个不小心削了为父的职位是小。免了你的嗣位……哎,为父怎么这么倒霉,生了你这个犬子!”

到底是闻喜大族,家教甚好。所以裴秀骂得再难听,裴浚也不敢吭声。可是他不吭声,旁边的那位却要过来凑热闹。

“诶诶诶,我说,裴……啊,郡公啊。你着什么急啊?您看看,这一路……上,大家都堵在这里。陛下仁厚,不会怎么样的。吼吼吼……”

“王璿冲!你又服散了吧?这会没有行散完毕就强行登车!搞不好要出大事!”

“哎,我何尝不知。但是陛下见招得太急了。哇~~~!”说到这里王戎再也没有忍住,一口黑血冲口而出,直接喷到了裴秀的车窗上。

“不好!”作为长期服用五石散的老鸟,裴秀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散毒开始发作的迹象:“王家的人,你们的家主散毒发作。不要去校场了,赶紧回转!老夫去了校场,会替贵家主向陛下解释的。”

“多谢裴公!”得到这句话的王家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开始鞭打牛头转向。于是,官道上堵得更狠了……

此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午时一刻。

一个近侍匆匆的走到司马炎身旁:“陛下,已经查明,洛阳北门外牛车比集,车轴相互牵扯,已经无法前行。诸多王侯上官大都堵在了那里。臣已经派出部分中军士兵前往进行疏导。但无论如何,一个时辰之内他们是赶不过来的。”

“这群匹夫!”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已经捏得发紫。但到底下面站着这么多的士兵,司马炎还是强制忍耐下了这口气:“杜卿,不等了,开始吧。”

“遵旨。”

令旗摆动,原先在一个多时辰里站的纹丝不动的上万士兵仿佛齐齐活了过来。他们整齐划一的按照一定的队列进入校场中心,然后如同一人般的半跪行礼:“拜见大晋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上万铁血男儿齐声发出的阳刚之音,让司马炎原本憋闷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他轻轻的一甩衣袖,自然有二而四、四而八……直至六十四个近卫齐声大吼:“平身~~~”

“谢陛下!”君臣答礼完毕,这一万士兵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往校场边缘。然后令旗再变:“第一阵,长枪兵!”

“嚯~~~!”

随着杜预令旗变化,点将台上更多、更大的令旗开始舞动。原先退到场边的士兵中,约莫两千人的方队高举三米长的长枪,再一次整齐的进入场内。随着“滴”的一声铜哨响起,枪阵中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向右刺!”

“呼嗨~~~!”

……

“呵呵呵,杜卿,这就是我国仿效蜀贼建立的长枪兵阵?看起来很是精锐嘛。”

“微臣惭愧。陛下,臣这几个月来多方走访,并且和孝兴(马隆)、乐陵侯、义阳王等多番交流。发现这长枪兵阵若要成型其实很简单,若要达到蜀贼的精锐程度实在是极难。”

“哦?这是为何?”

“首先难在队列难以保持。要成枪阵,先要分清左右。光是这个就要花费海量时间。之后是令行禁止,整齐划一。这个,实在是难上加难……”

“朕看这枪阵很整齐嘛。”

“陛下,这是在没有敌人时的操演。有了敌人进攻就完全不同了。陛下请看。”

随着杜预的令旗再次挥动,在校场的另一边,开进了一队约莫也是两千人的刀盾兵。当然,到底是演练,长枪兵的枪头是木头,刀盾兵手里拿的也是木刀。

两军对阵的时候,长枪兵阵还井然有序,反而是刀盾兵那边显得比较凌乱。但是等到双方接战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一开始不少刀盾兵都被刺中从而退出战场,但是当少量刀盾兵近身的时候,长枪兵的阵型就无法维持了——部分枪兵想用自己的长枪格挡对面来的木刀,部分枪兵想以攻代守。更多的则是面对敌人的攻击而不知所措,枪兵阵的节奏迅速被带乱了。

“陛下,这就是长枪兵阵尚不能大用的原因所在。要想做到千人如一,令行禁止。而且在实战中做到斧刃加身而不动如山,除了日日操练,用水磨工夫形成士兵的本能之外,别无他法。”

“呵呵呵,无妨。”虽然心里很失望,但司马炎已经不是几年前刚上位的愣头青了。他清楚的知道,杜预所言是正确的。而且在训练中尽量靠近实战情况进行操演,仅此一点,就比以前杨骏统领中军时要好得多!

“杜卿放心去做,朕有的是耐心。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三年。实在不行,就拜托贾车骑的进奏曹去蜀贼的地盘上绑几个枪阵老兵回来嘛。”

“臣多谢陛下体恤。”

这边厢司马炎和杜预做出一副君臣相得的样子,那边石苞和贾充、陈骞等人也在交流。

“哎,这尚书令怎么还没到啊?不应该啊。”

“呵呵呵,贾公,单是裴公一人肯定是准时的。可惜他要带上伯通啊。这伯通贤侄昨晚和今晨都还在我家和犬子清谈呢。”

“啊?嗨!这竖子。咦,不对,那你们父子怎么能及时赶到?”

“呵呵呵,贾公,我石苞出身卑贱,可不比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我石家的孩子都是会骑马奔驰的。”

“啊?原来如此!哎,伯通也和季彦一样,频繁服用五石散,导致身娇体软,无法骑马奔驰。但是季彦不一样啊,充和季彦相交数十年,季彦吃第一枚五石散的时候还是充和他一起吃的呢。那时候季彦都四十多岁了。这五石散啊,药性太烈,起吃的年纪越小,对身体伤害越大!”

“正是如此,所以我陈家的子孙都不准吃这个。”这时候插话进来的,正是晋大将军,刚刚从荆州前线返回的陈骞。

第三三八章 杜武库点兵(四)

“娇无双,你是在关中和蜀贼的枪兵交过手的,看杜元凯的长枪兵,感觉如何?”

到底是多年的老同事,面对陈骞拿自己的女人脸说事,石苞也不恼:“现在当然不堪一战,但毫无疑问,杜元凯的方向是正确的。义阳王,你说呢?”

晋国另一个大贪污犯司马望这一年突然之间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了。在冬日的寒风中,他完全没有顾忌到汉人不把裘衣穿在最外面的传统,整个身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不少皮裘。即便如此,这时候站在高高的观礼台上,仍然忍不住瑟瑟发抖。

面对石苞的发问,司马望混浊的眼珠精光短暂一现,缓缓的点了点头:“石公说得有理,假以时日,这队枪兵当能够与蜀贼对抗。”说完这句话,司马望萧索的一笑:“如诸位所见,望已经是将死之人。将来的事情,我是看不到了。所以啊,各位贤侄,未来的事情,就要多靠在座的诸位了啊。至于那些现在马都不能骑的败类们,呵呵,到时候蜀贼打来的时候,不拖你们的后腿就不错哪。”

说起来,晋国的名将们也就是这两代人了。司马望、石苞、陈骞等人都已经垂垂老矣,相对年轻点的杜预、马隆、羊祜、王濬等人也都四五十岁了。真正二十多岁就已经出头的现在也就孟观一人。

至于现在洛阳的年轻人们,也就现场的几个还能骑马吧。其他的么,你以为人人都是杜元凯,坐着牛车就能打胜仗啊?

所以司马望一句话顿时说得人人扫兴,个个都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台上的闲聊迅速中止了,台下的操演还在继续进行。

随着校场内一阵密集的蹄声,步兵已经退走。一队骑兵开了进来。

“陛下,这是微臣新编的骑兵。所有骑兵本人至少身高七尺五寸。胯下战马全部从幽州草原调入,肩高不低于六尺五寸。所有战马全部配备马镫。”

“善,不过朕听说蜀贼的骑兵在配备了马镫后就舍弃了长枪改用马刀了。但朕看杜卿的骑兵怎么还有长枪?”

“呵呵呵,陛下目力过人。是这样的,陛下。经过臣最近几个月的观察发现,若是轻骑兵互相厮杀,马刀的效果更好。但若是要用骑兵破阵,首选还是长枪。而且现在这支骑兵的长枪是做了改装的,在枪柄的中间部分做了削减。如此,骑兵的长枪一旦刺入目标后,会自动折断。这样就不会损伤到骑兵本身。而骑兵在舍弃掉后柄后,可以立刻抽出马刀做近身战!”

仿佛是要应证杜预所言。此时校场上的一百余骑兵,高举长枪,排成一条整齐的攻击线,齐齐催动胯下战马,迅速的靠近校场另一端树立的百余个草人。然后骑兵们发出一声喊,整齐划一的刺出长枪。之后就听到“卡擦”一声,一百余杆长枪几乎同时断裂,而枪尖却整齐的留在了草人的体内。

不惟如此,当战马继续前进的时候,马上的骑士迅速的抽出马刀,背身朝着刚刚落在自己身后的草人砍了过去。少顷,一百余个草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刀痕。更有极个别的草人,被整齐的切掉了脑袋。

“好!”此时稀稀拉拉的观礼台上,司马望、石苞、陈骞等人,齐齐发出一声叫好。只有他们这种老于战阵的大将,才会明白人马交错那一瞬间,要准确而迅速的砍掉对方的脑袋,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听到观礼台发出来的响动,司马炎的心情略微好了一点:“杜卿,待会把那几个砍掉草人脑袋的勇士叫上来,朕要亲自嘉奖。”

“臣遵旨,多谢陛下体恤将士。”

到底是耗资巨大的兵种,所以骑兵的展示是小规模而迅速的。在骑兵退场后,紧接而来的是远程兵种:弓兵和弩兵。

“陛下,我大晋以前的远程射击,主要是靠弓箭兵。但西蜀与我们不同,主要是弩兵。”

“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陛下,弓兵射程远,弓箭的箭道是弯曲的,两军交战时,步兵在前,弓兵可以继续配合射击。这些都是弓兵的优势。而弩兵威力强,持续射击时间长,输出量大。两者各有优劣吧。但最为可虑的是,培养一个弩手需要的时间比培养一个弓手要少得多。所以,在目前中军重建,急需形成战力的情况下。臣给弓弩的配比是三七开,弓兵三成,弩兵七成。”

“呵呵呵,朕不知兵。具体如何,杜卿自己判断吧。不过朕以为,什么事情,到时候实战检验一番不就好了么?”

“陛下此言却为至理。臣有意的削减了幽冀兵团的常备兵数量,就是准备洛阳新军有个大致模样后,就分批次的拉到北境去找那里的鲜卑人练手。如此,在实战中不断的完善。为最终讨灭蜀贼而做好准备。”

“大善!杜卿放心,国家虽然遭此大劫。但钱粮什么的,朕一定不会短了你一粒。好好去做,希望在不远的将来,此虎狼之师能为我大晋一统天下!”

“臣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这边在上演君臣相得的传统画卷,那边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军队参与疏导交通后。各家王公大臣们,总算是陆陆续续的赶到了校场。

此时,已经是申时三刻,距离司马炎要求的午时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

冷冷的看了一眼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的观礼台。司马炎嘴角稍稍扯了扯:“左右,传旨。”

“请陛下旨意。”

“一、刚才在操演中表现优异的,带上台来,朕要亲自嘉奖。二、这里的嘉奖结束后,士兵归营,告诉大家,今日一天辛苦了。今晚的吃食,加肉,加酒。所需钱粮,从朕的少府出。三、嘉奖结束后,午时前赶到这里的十三家大臣,可以回去了。其他的人,统统原地留下!”

“遵旨。”

司马炎的旨意很快就得到了执行,那些被引上点将台得到皇帝接见的将士,个个激动得全身发抖,人人都近乎于咆哮般的在司马炎面前表达了自己的忠诚。而被这些同袍的待遇刺激得双目血红的其他士兵,在心潮澎湃的时候听到万岁爷居然自掏腰包请大家喝酒吃肉的时候,全都不顾自己身上背负着重重的甲胄,个个双膝跪地,激动的大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士兵们热情澎湃的去喝酒吃肉了,只留下迟到的王公大臣们在冬日的冷风中,在高耸的观礼台上,瑟瑟发抖。

这个时代,普通小民一天基本上是吃两顿。但权贵们早就开始了一日三餐制。所以士兵们这个时候去吃饭是正好,而王公大臣们这时候就惨了:中午那顿没吃啊!

俗语云:饥寒交迫。在这样的冬季里肚子里没东西,那是无论身上穿多少都没用的。

点将台上,自然有庖厨送上热气腾腾的吃食伺候司马炎父子和杜预等中军将领。而旁边的观礼台上,一众王公大臣真的体验到了许久没有,不,或许是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的饥寒交迫之酸爽。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东西,又有下人送上热水洗手。啰啰嗦嗦搞完这些后,已经是酉时都快过了一半,太阳开始西沉了。

“把那群迟到的,叫到校场附近的议事厅。哎,罢了,多弄几个火盆吧。不然那些老家伙还好,那些公子哥,怕不是要冻死几个。”

应该说,自己的大臣及其子女是个什么鬼样,其实司马炎心里是清楚的。以前我大晋天下独强的时候司马炎对这个事情不怎么在意:名士风度嘛。但是到了今天,他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对此觉得厌恶。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观礼台上的王公大臣们进到议事厅的时候,一些人完全不顾礼仪风度的飞快奔向了火盆,还有一些人呢,走都走不动了,是中军的士兵给背下来的!

“诸位臣工,朕如闻,数月前蜀贼贼酋关子丰、姜伯约给他们的伪帝上书要求迁都的时候。曾说过一句‘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这句话,朕以为,说得极好!诸位,今日之洛阳,已经不再是天下之中,而是成了边境!

不是没有大臣向朕上书建议迁都。可是朕以为,既然连刘禅那样的昏君都能到长安亲守边境,那朕怎么能弃洛阳而走呢?所以,前些时日的迁都之议,朕全部留中,就是这个意思。希望大家以后都不要再提迁都了。

既然我大晋不迁都,那洛阳就是边境。边境就要有边境的样子。至少,枕戈待旦是要有的,国家有事,闻招即至是要做到的。

今日之事,乃朕有意为之。就是要看看诸位臣工是否有这样的忧患意识。其结果,哎,真是让朕失望透顶!其他的事情就不说了,今日迟到的,罚俸一年。缺席的,削爵一等!之后这样的紧急召集,朕将随时行之!有再犯的,罪加一等!尔等可都记下了?”

面色青灰的群臣面对这样的局面还能说什么呢?“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嗯,朕在这里也给大家通报一个决定。从今年开始,两千石以上官员的子弟,尤其是嫡长子,都必须到中军任职!跟随中军士兵进行训练。此事,由杜卿具体负责!杜卿,这个事情你放心,哪家敢不配合的,朕来收拾他们。各家子弟来了之后各种顽劣的,你该打就打,该杀就杀!出了任何事,朕给你兜着!”

第三三九章 国家的未来(一)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华夏各地从南到北,陆续迎来了西元269年的春耕。

整个季汉,从二月下旬开始,一直到三月初。南中的王颀,成都的刘谌,长安的关彝以及凉州的董厥。都先后亲自下田进行耕种。

这一年,按照关大司马的说法,是农业翻身年。要彻底突破整个季汉粮食库存始终不能稳定在千万石的瓶颈。

这一年,整个益州适合水稻生长的地方都铺开了新稻种植。雍凉则是全民发动,补种一季春小麦。此外,在三州的丘陵山区,则是广泛的进行土豆的播种。

这一年,益州的春耕面积,前所未有的突破了八千万亩。而雍凉的春耕面积,也达到了惊人的四千万亩。若是这一年没有碰到大的农业灾害。可以预见,今年的秋天,将是季汉所有粮仓都会爆满的季节。

当然,人力有时而穷。在整个季汉不过二百二十万人口的当下,排除一定比例的官吏、职业军人、老弱病残幼之外。真正的适合下地耕种的中青年男女,也不过大约一百五六十万人左右。如此算下来,人均耕地面积达到恐怖的七十五亩。即便是把各个世家大族控制的,不在国家民册上登记的人口算进来,其人均耕地面积,也超过了五十亩。

这对于一个以山区丘陵地形为主的国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之所以有这个奇迹,除了土豆在山地广泛种植,极大的扩大了耕地面积。以及政府组织得力,百姓辛勤劳作之外。还有两个很重要的因素。

其一,蓄力不足问题的彻底缓解。

季汉的土地上,无论关中、汉中、成都甚至南中,都有大量的适合牛耕的土地。以前限于种种原因,导致蓄力不足,很多土地只能人耕。人耕的面积小不说,耕地的深度也远远不足,进而导致秧苗长势不好,影响收成。

而自从文次骞去年从河套转了一圈回来后。整个季汉就突然不缺耕牛了!这就相当于给大汉的民册上凭空增加了数十万劳力。

其二,耕种方式的改良。

作为农学生,关大司马怎么会不知道发源于唐代的曲辕犁在农耕史上是多么的重要呢?以前季汉偏居益州一地,耕地面积极为有限不说,蓄力、人力也非常有限。那个时候把曲辕犁技术拿出来,只会让季汉的国力被其他两国甩得更远。而现在嘛,当然可以放心的把这项革命性的工具给拿出来了。

汉代的犁是直辕犁,这玩意耕地时回头转弯不够灵活,起土费力,效率不很高。对于带动它的牲畜来说,套上直辕犁简直就是接受极大的酷刑。而曲辕犁呢,操作时犁身可以摆动,富有机动性,便于深耕,而且轻巧柔便,利于回旋。这些优点不光节省了蓄力,让牲畜能够服役更长的时间。而且因为转向灵活,所以在很多小块的水田里也能辗转腾挪。这一点,关中平原上感觉还不太明显。但在益州山区里,就有不知道多少以前纯粹靠人力耕种的土地实现了蓄耕。

“吁~~嘿!哈~~吁~~~”

西元二六九年三月初一,季汉在长安的各大高官齐齐下田耕作。而跟随关彝的随员们,看到自家大司马熟练的操纵着曲辕犁,和耕牛的互动也极为圆润的时候。无一不齐齐惊掉了下巴。

“大司马辛苦了,下官这边已经备好了热水。还请赶紧沐浴更衣。春寒料峭,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啊。本官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亲自下田耕种了。今日重新操回老本行,只觉得心里极为愉悦。”

新任的长安县令,乃是季汉前尚书令陈祗的次子,现任凉州别驾陈璨的二弟陈裕。他乍然一听关彝这么说,不禁一阵子恍惚:大司马下过地?难不成是在涪陵郡的时候?可也没听兄长说过啊。

不理会陈裕的迷惑,关彝赤着脚从田里上坎,然后对旁边的吕雅道:“仲乐从魏兴郡来,曹悌曹孝叔那边的春耕进行得如何?”

“极好。魏兴、上庸、新城三郡九成九以上的土地都是山区。适宜稻麦种植的区域极小。这次下官从成都运了一万石汉豆过去。三郡的耕种面积一下子就翻了五倍!预估从今年秋天起,我们就不用往这三郡输入粮食了。”

“甚善,这么多年,老是让我们输入粮食,他们又拿不出东西来换。总是这么下去是不行的。对了,那曹孝叔对本官前些时日否决了他称王的提议,可有什么不满?”

是的,在汉晋吴三国大战期间,由于晋军主力被汉、吴两国牵制。原先蜗居在魏兴等地的曹魏残余势力得到了较大的发展。现在,他们已经切实掌控了魏兴、上庸、新城三郡的全部以及南乡郡的个别县城,手里捏住了近十个县城和两三万人口。于是曹孝叔和张虎、张雄等一干人心思就活泛起来了:要不,咱们称王吧?就叫魏王如何?不然的话,咱们这支部队连个名号都没有,老这么下去不是事啊。

于是这群家伙就通过刘林向关彝转达了这层意思。结果遭到了关彝非常坚决的反对——你称王随便,但是我大汉刚刚完成新一轮征兵和兵力部署。这边关中的粮荒都还没彻底解决……总之,你一称魏王,司马炎肯定要发疯。到时候他来打你的时候,我是没精力来管你的。

“回禀大司马,不满肯定是不满的。下官也对曹孝叔、张虎、张雄等人说了。若是曹家继续蛰伏,那么受创极重的司马家也就对魏兴三郡的曹家装着看不到。若是贸然称王,司马家一定会举大军进行征伐。而现下不同于往日。吴、晋已经结盟,若是晋国出兵,吴国多半也会出兵相助。而我大汉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实在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呵呵呵,那些五子良将的孙辈们倒是嚷嚷着不要我大汉的帮助也能让晋军有来无回。不过张虎、张雄等人可不是傻瓜。所以,虽有不满,但终究是勉强压制住了。”

“嗯,仲乐下次去魏兴的时候可以跟他们讲清楚。今年秋天若是我大汉秋收顺利,他曹孝叔要称王就称王吧。”

“……大司马的意思,是想提前给晋国找点事情做?”

“嗯,前些时日你的下属不是发来报告称司马炎在校场点兵么?哼,我怎么会让他按部就班的慢慢练兵?就是要在边境地区不停的给他找点事情做,打乱他的节奏啊。”

“原来如此,大司马的庙算越发精湛了。”

“哈哈哈~~仲乐你什么时候也会拍马屁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本官现在脚下的土地,是大汉最近的未来。而我们马上要去的地方,则是我大汉千年的未来!”

说话间,关彝已经来到一块较干燥的田坎上,之后随便找了个水槽,用水瓢冲了下脚。之后麻利的擦干,穿靴,上马。而吕雅也紧跟着上了一匹马,跟着关彝往者北方前进。

两人奔驰了一小会,一大群人马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吕雅抬首一望,呵,甘陵王刘永、大将军姜维、车骑将军张翼、卫将军罗宪、雍州刺史柳隐、右将军赵毅等一大众季汉高官都骑在战马上等着呢。

“抱歉抱歉,本来说是下田做做样子,结果下去之后耕上瘾了。耽误了时间,让诸位久等了。”

“呵呵呵,无妨无妨。本王也是刚到。说起来,这下田耕种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待会等这边的事情完了。本王还要再找一块田去劳作一下。”

“哈哈哈哈~~说起来老夫到得最早。那便是耕田耕得最少的了?”

“诶,柳使君在我们这里面年纪最大嘛。好了,闲话少说。改之,接下来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诺,王爷,大司马,诸位上官。诸位今日接下来的行程如下:巳时,在长安城内的长安蒙学参加开学典礼。未时,在龙首原参加龙首原学院的开学典礼。之后马上启程向五丈原奔驰。在后天上午,参加五丈原学院的开学典礼。”

“听到没有?接下来可要来回折腾几百里哦。哪位老先生身体受不了的赶紧退出,本官绝不嘲笑你。”

“哼!大司马休要取笑我等。岂不闻我大汉老当益壮的老将出了名的多?今日白天也就罢了。晚上,大司马可敢与我柳隐比一比夜间飞驰的骑术?”

“哈哈哈~~~柳使君见招,关彝岂敢不应承。诸位,请!”

“大司马请!”

第三四零章 国家的未来(二)

“学生拜见山长。”

“免礼,婉儿,这位是甘陵王。甘陵王,这位是长安蒙学的山长,下官以前在涪陵郡的学生,徐婉儿。”

“呵呵呵,本王知道。枪兵大阵的总统领艾非之妻嘛。以前成都的蒙学,也是她在负责。本王还被太子拉着,去成都蒙学讲过几次课呢。”

长安城外以北不远处就是龙首原。关彝把以培养文官为主的学院定在了这里,同时也让长安蒙学紧邻龙首原学院落户。主要原因就是这里距离现在的长安城中心很近,自己以后过来视察方便不说。而且这里的烟火气极浓,能够让这所学校的士子更好的对社会民生有所了解。

“嗯,婉儿,给我们说说这所蒙学的情况吧。”

“喏,大王、山长、诸位上官,长安蒙学今年一共招收了一千三百名学童。根据其年龄和学识程度,暂时编为两个年级和四十个班级。其中我汉家子弟一千二百零五人,异族选送子弟九十五人。”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汉人在周边异族心目中是极为强大的。所以关彝当初要他们派出部落内的适龄儿童参加长安蒙学,这些异族的首领们并不抗拒。之所以人数没有超过一百人,最根本的一条是:汉家儿童入学是免费的。而这些异族儿童入学则要收费,在草原诸部刚刚获得新的草场,还没有从去年的那场大灾中缓过气来的当下。各家异族也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粮来供养更多的孩子入学。

不是没有季汉的官员表示我们没必要去跟异族们计较这点学费。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嘛。要把我大汉的文化广为传播,收取的异族子弟不该越多越好吗?

可是在关彝看来,在本族的学童都只有极小比例能够入学的时候,把有限的教育资源拿去无限供应异族子弟,那才真的是在犯罪!简而言之,吸纳极少异族子弟入学是民族政策的需要,而不是真的要去教化整个异族——环境不改变,生产生活方式不改变,学再多汉家文化也不会改变他们的狼性。哦,不,改变是有的:狼学到了知识,破坏力只会更大。

“婉儿啊,这些异族子弟都是和我汉家学童混编的吧?”

“属下按照马长史的命令,把这些异族子弟全部混编入各个班级。一年级三十五个班,全部都有异族子弟。不过这些孩子绝大部分都不会说汉话。所以虽然学籍、宿舍、床位什么的是和汉童混合在一起。但在目前的教学上,他们还需要单独进行汉话学习。以属下的估计,一年之后,他们可以和下一个年级的汉童一起学习汉字。”

“善,来,诸位,咱们边走边谈。婉儿,一次招收了这么多学生,这师资有什么困难没有?”

“还好。我们毕竟在益州全境办了那么多年的蒙学。几年时间积累下来,愿意到蒙学任教的先生是越来越多。来了长安,又有张家、韦家、皇甫家主动派出不少子弟进入蒙学任教。现在整个蒙学一共有六十一位先生和二十名因伤退役的老兵。学校各种科目都能够充分开展。”

“呵呵呵,改之,听到了没有?这么多学生,这么多先生。你的后勤供应可得跟上哦。”

“哎,大司马,下官可不是劝学或者典学从事啊。实在是行宗还没有到长安,我帮他临时管起这一摊子事情罢了。不过请大王,诸位上官放心。下官给这里制定的预算是每年十万石粮食和一亿钱。便是这里以后的学生再多两三倍,也是堪堪够用的。”

“善!还有,这边的教材虽说大多数都是为师编写的。但哪个年级学什么,你具体是怎么安排的?”

“回山长的话,学生是这么计划的。一年级,开字学、算学、体能三门课。字学的教材是《百家姓》和《千字文》,算学嘛,要求不高,会做正整数范围内的加减法就好。体育呢,其实主要就是一个队列训练,剩下的就是让这些顽童好好的玩。”

“二年级,字学学《三字经》,不光要能背,还要大概懂字句里讲的意思。算学则是正整数范围的乘除法。体育除了队列外,要开始加入团体性对抗的游戏。”

“三年级,学《诗经》。算学上引入小数、分数概念。体育课时间减少,加入乐学和画学。四年级,以山长编纂的《古文观止》为教材,教导学生写诗、写文。算学上引入负数概念,同时加入珠算培训。另外这一学年开始,加入‘自然’课程。按照山长编纂的《三百个为什么》对学生进行启蒙。乐学和画学纳入选修科目。学生有兴趣而且老师认为有天分,在正常教学之外自行安排时间学习。五年级,学习山长编纂的《诸子百家概论》,算学上展开几何知识的初步教育。除自然外,加‘国史’科目。简单介绍我华夏自三皇五帝以来的历史……以上内容,每月有月考,每年有年考。连续三月月考不合格的,留级。年考不合格的,第一年留级,第二年开除!”

“呵呵呵,大王,您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很好,安排得极为精当。本王很满意,那个,以后学生学到国史的时候,本王可以来授课。”

“呵呵呵,那就先谢过大王了。嗯,大将军,您有什么话要说?”

“那个,子丰啊。维觉得,怎么三年级之后体育的时间减少了那么多?以我之见,三年级可以加枪阵,四年级加骑术,五年级学军旗号令……”

“这个,大将军。我们这蒙学可是有异族的孩子啊。怎么能教他们这些?”

“嗨~~!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嘛。”

说起来,由于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五胡乱华的历史,所以在季汉的高官中,对异族戒备最深,忌惮最深的居然是关彝!

“呃……大将军,我大汉建国数十年来,由于一直没有解决生存危机。加之自丞相以来就倡导实用的管荀之学。所以总体说来,我大汉的世家子弟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骑不了马,拉不开弓的世家子还是不多的。但是您听弘祖说过晋国的世家子是什么样子的吗?您又听步仲思说过吴国的世家子是什么样子吗?总而言之,我汉家子弟这些年,有些颓废……而现在草原上虽然是群雄割据,暂时还没有哪个部族能够威胁到我诸夏。但是他们的首领,真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啊!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姚柯回吧?虽说我大汉上下对其恨得咬牙切齿,但不得不承认,这厮是个枭雄!”

“……子丰言之有理。”

“所以啊,我大汉现在还未完成天下的统一,而草原诸部的枭雄们却层出不穷。因此,不能教给那些异族子弟我大汉的军事知识。事实上,这些异族子弟最多也只能在蒙学里念五年书。想去龙首原或者五丈原?好啊,那他以后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子丰的意思是?”

“蒙学里的东西,只是一个基础。真要说有什么很大的用处,呵呵,那是没有多少的。但是呢,这毕竟是我汉家文化的一颗种子。这些异族子弟经历了五到六年乃至更多时间的蒙学教育下来,其身上肯定和没有这些经历的异族有了明显的不同。这些人若是回到草原之上,肯定会想着改变。但是学了这些东西回去,要改变是可以,但成效嘛,呵呵呵……”

“原来如此……子丰高见。”

哎,我哪里有什么高见啊。民族问题,从来都是历代中原政权需要面对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呀。

接下来的时间,就进入套路时间了:刘永和关彝等人作为国家领导人来到了小朋友们中间,和大家亲切交谈,友好交流……然后,一群人又迅速离开,来到了与长安蒙学一墙之隔的龙首原学院。

第三四一章 国家的未来(三)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虽说东林党这个祸国殃民的政治团体对汉民族有很大的罪责。但毫无疑问,这幅对联是极好的。所以穿越者当然发扬拿来主义,把这幅对联作为了龙首原学院校门外的门联。

龙首原学院,是以培养国家中高级官吏为目的的国家行政学院。其山长,自然是关彝。

当然,关大司马一天到晚忙的要死,不可能真正的长期待在这里办学。所以,这里的实际负责人是马过,其头衔,是龙首原学院祭酒。

在关彝的计划里,以后季汉完成迁都后,简无双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司马府留府长史,协助其处理国政。而马过则是在暗处,为其掌控一些阴影下的力量。

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劳力很便宜,只要给他们吃饱饭就会感恩戴德。所以马过在具体负责这座学院的构建时,很是花了不少心思。整个学院内气势恢宏的建筑很是不少。

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从风雨家国门联处开始,一直到学校的另一端后门,整条大道的两侧,每隔一丈,必各有一座石质人物全身雕塑巍然矗立。

“大王,请让下官为您介绍。按照大司马的蓝本,下官从门口开始摆放我华夏先贤的人物塑像。这第一对,右侧是黄帝,左侧是炎帝。第二对,右侧是尧,左侧是舜。第三对则是禹和汤……”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把成汤摆在夏禹的面前,他们二位不有空就打架么?”

一行人说说笑笑,慢慢的来到了一座有着明显穿越者风格的穹顶建筑物门外。

“诸位,这里就是整个龙首原学院的主要室内聚会场所。若是把场地周围的斜坡式椅子全部装满,可以容纳大约三千人参会。”

“哦?本王久闻这水泥可以随意塑形,成形之后会坚硬无比。没想到居然能够浇筑出这么长的大梁。改之啊,这学院现在有多少学生啊?”

“回大王,第一期,宁缺毋滥,只招收了六十人。”

“啊?怎么这么少?”

“呵呵呵,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关彝对着刘永拱拱手:“甘陵王,这学院乃是新事物,又是第一年招生。很多东西都需要慢慢的探索。在实践中逐步完善。所以一开始这规模不宜太大。当然,因为是第一年招生,前段时间大家又都很忙,所以这生源、师资也有些不足。这就进一步压缩了学校的规模。”

“生源、师资不足?”

“正是如此。大王,这家学院,是为国家培养高级官员而举办的。其生源主要是各个郡县已经出仕的,并在其岗位上干出了一定成绩的优秀青年吏员。因为我大汉刚刚将雍凉纳入,现在各地都极缺官员。而且为了雍凉益三州的平衡,不能抽调过多的益州士子进入学院。因此,这生源是极为有限的。同时,这里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我大汉朝堂上两千石以上的高官。在我大汉还没有正式迁都长安之前,成都那边才是朝廷的核心所在。因此,这师资也是不足的。不过,臣一开始就是想的就是要把这家学院办好、办大。因此,这所学院的教学楼、宿舍楼、会议厅等,都是按照三千人的规模置办的。”

“原来如此。哎,真是希望这里的人气能够迅速的提高啊。”

“大王放心,这毕竟是刚刚开始嘛。以后,除了优秀的青年吏员外,龙首原学院也会从各地蒙学招收优秀毕业生。也会举办短期的培训班,比如针对各地举荐的孝廉、茂才等进行短期培训……最多三五年,这里恐怕就会接踵摩肩,挥汗成雨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这座跟现代大学篮球馆差不多格局的建筑物内,学院第一批六十名学生早就站齐了队伍在此等待了。等到刘永等人一入内,六十名学员齐齐躬身:“我等拜见甘陵王,拜见大司马、大将军……”

“甘陵王……”

“诶,本王就是代表陛下来看看诸位学子。这里的山长是子丰你呀。”

“如此,臣暨越了。”

在刘永知趣的退后一步后,关彝径直的走到了前台。

“各位同学,欢迎进入大汉龙首原学院成为她的第一期学员。本官是大汉大司马关彝关子丰,也是这所学院的第一任山长。在未来的五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里,本官将和你们在这里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众所周知,这所学院里培养的是未来大汉的各级官员。在这一点上,它和以前包容并蓄的齐国稷下学宫不一样,也和重在探讨经学的大汉太学不一样。它的重点,在于实用!在于如何使得在这里学习的诸位,能够真正的明白何为国,何为民。如何才能使得国富民强!正所谓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便是好猫。在这里,不管你是出身世家大族,抑或寒门之家。只要将来你们出去做官,能够让你治下的百姓人人安居乐业,同时还能够让国家给你定下的赋税足额缴纳。那你便是一个好官!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所以诸位在这里,将集中的学习政治经济学、文学、经学、算学、史学、哲学等多门学科。不学史,你连自己是哪族人都不清楚,如何能够为我族做事?不学文,你连公文都应付不下来,如何保持上下政令畅通?不学算法,你们就会在日常公务中被下面的小吏给蒙蔽甚至操纵……除此之外,本山长在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你们还要在这些学科之外,重点学两门课程。其一,军学。其二,格物之学。

无论先秦,抑或两汉。其各级官员,文职与武职相互转化,同一官员上马治军,下马理民的实例屡见不鲜。但是真正在文武两道上都取得极大成就的,其数量其实极为稀少,无一不是天纵之才。或许在座诸位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物。但是各位其实心里也明白,这样的人物,是真正的万众挑一。因此,本官认为,天才若是有当然最好,若是没有,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官员专业化。明确其专长,让他以后长期负责擅长的一面才是对百姓的负责。

你们也知道,这所学院主要培养的是文官,也就是管理民政的官员。但是,你们一样要对军事上的学问进行学习。唯一如此,将来你们才能更好与驻地的武官沟通,才能在国家有战事的时候更好的为军队服务,才能在需要的时候,也能够上马治军。说句最难听的话,若是你们一个个都不练习一点体术、骑术,若是战事一起,万一想跑却又骑不得马,那便是连跑都跑不了!”

“哈哈哈哈~~~”

“山长,我等不会跑的,我们要力挽狂澜!”

“善,我对大家深具信心。接下来本官说一下格物之学。所谓格物,便是穷究事物的本源。日升日落,月盈月亏是何原因?春夏秋冬四季循环,白昼黑夜交替出现是为什么?还有诸如花开花落、人之繁衍等等。皆是要去格的。而格出来的东西,必将能更好的促进国家和民生的发展……我华夏自夏禹开始,历朝历代,便只重经验积累而不重理论总结与创新,这格物之学,便是要把这一切进行扭转……”

关彝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下面的学子们多少是有一点茫然的。这样的情绪,他也很快感受到了。对此,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华夏数千年来不乏能工巧匠,也不缺大科学家。但是能工巧匠的社会地位都及其卑贱,而大科学家呢?呵呵,他们首先是士大夫,搞科学发明是他们的副业啊。

可以说,华夏这个民族固然优点极多,但缺点也一点都不少。不如,这个民族至少在近代以前,很少注重理论的总结并把总结出来的理论应用到指导实践中去。从而导致中华文明说起来上下五千年,但却总是在一治一乱中反复低水平循环……

穿越者来到这个时代,前期为了生存没有余力来改善这一切也就罢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再不做出一些实际的事情来弥补,那就真的是枉为穿越者了。

“总而言之,在未来的日子里。本官希望你们能够勤奋学习,认真思考。正如那门联里说的那样,在这个学校里的学子,当然是以天下为己任。必须要有极强的责任感和极高的自豪感!非如此,不能为我大汉治天下!”

“学生谨遵山长之命!”

“善,最后,本山长要特别提点大家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诸位以后若是能顺利毕业,都是要出去做官的人。做官了,有权了,必然要受到不少的诱惑。若是你们自己把持不住心魔,被人拖下了水。那你们以后做事,就再也难以保证公平公正!长期以往,必然的政令无法畅通,百姓会越来越不满意。到了那个时候,必然会有督邮或者其他官员乃至本官亲自来收拾你!你们都知道本官收拾贪官污吏的方法和决心。所以,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在西边的五丈原学院,他们的门联是‘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斯门’,本官也把这句话送给你们。升官是要升的,合理的俸禄也该有。但是,若是利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或者家人逐利,呵呵,本官一定让你们后悔降生到这个世上!可都记下来么?”

“唯!不敢或忘!”

“善,今日之会,到此结束,解散!”

第三四二章 国家的未来(四)

从讲台上下来后,关彝带着甘陵王等人去拜访了两位龙首原学院的专职教师。

一位乃是大名鼎鼎的皇甫谧。这位爷乃是中医学界尊称的“针灸鼻祖”。其医术在这个华佗、张仲景已经逝去的时代,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

作为皇甫嵩的曾孙,皇甫谧当然是世家子弟。万幸的是他乃世家子弟中的另类:对当官没兴趣,就喜欢医学、文学。所以司马炎即位后屡次征召他做官他不接受。而关彝只是在一封信件里稍稍描述了一下牛痘预防天花的理念后,皇甫谧就心甘情愿的来到了长安,并给龙首原学院签了十年的卖身契。

而另一位,如果你不是数学专业的人,不知道他不奇怪。若是数学专业的学子,那么他的名字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九章算术注》、《海岛算经》的作者,中国古代数学体系的奠基人,刘徽。

通分、约分、四则运算、开方、开方产生无理数、线性方程组、各类不规则几何图形求面积的方法、球体面积公式、重差术、割圆法求圆周率等等等等,都是由其首创或者由其将之归纳为理论……

而数学,乃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数学家,关彝当然要将其纳入麾下。

和皇甫谧身为世家子,温饱无虞的情况下专研医学、文学不一样。刘徽是平民,生活过得很苦。所以,对于刘徽的邀请倒是比皇甫谧省事了不少:司闻曹带着关彝的信件,承诺高薪聘请且无限资金支持其做科学试验后,刘徽就欣然而至了。

“大王,诸位,这一位便是皇甫静安先生。在彝看来,静安先生乃是当世第一医家。”

中国,作为一个官本位社会。从来都是官员属于人上人,在官员之下,教师乃是第二受尊重的职业。至于医师嘛……

后世元代医学大家朱丹溪,乃是对中医理论有着开创性贡献的超级大家。明人为其做传是怎么说的呢?在《丹溪翁传》里,作者戴良虽然以极多的笔墨介绍丹溪翁医术通神。但最后一段话还是暴露了中国的士大夫对医师这个行业的鄙视:朱丹溪这个人啊,年轻的时候学过儒家经典的,所以严格来说他和我们是一类人。大家千万不要因为他是一个医师而瞧不起他啊。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不是官,你就是……

所以,当关彝介绍皇甫谧是一名医师的时候,刘永并不是特别的热情。

“静安不光医术通神,其家格也极为高贵。乃是皇甫义真的嫡脉曾孙。”

“哎哟,原来是我大汉战神皇甫义真之后。难怪医术通神啊!”

“不敢,什么医术通神这样的话,在下可受不起。倒是大司马给在下提出的那个预防天花的思路,才真的是让人赞叹不已!”

“什么?子丰?你有办法预防天花?”

当然有了,虽然在历史本位面,琴纳医师研究、推广牛痘法经历了千辛万苦。但是这里面的科技含量并不高。只要搞清楚了理论,要将其复制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在汉末三国时代,由于战争导致人口减少其实是有限的。真正的,最大的凶手其实是病魔。具体一点来说,便是瘟疫(传染病)。

翻开这一时期的史书,大疫、满城死绝等记录历历在目。

因为医疗技术和防疫观念的落后。古代的瘟疫造成的损害和现代的流行性疾病不可同日而语。2003年的非典,相信现代人都有深刻的记忆,那个时候全国的恐慌气氛异常浓厚。北京、广东、香港等重灾区简直如同炼狱。最终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数据是:全世界共计发病8422例,死亡919人。而在公元1232年,金朝即将被灭亡的前夕,开封城里发生瘟疫,当时的史书是怎么说的:诸门出死者九十余万人,贫不能葬者不在是数。也就是说,仅仅是开封一个城市,死亡人数远超百万!差不多整个城市死光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金朝再也没有能力抵抗蒙古的进攻。最终灭亡。

所以,在古代社会,各类烈性传染病才是人口增长最大的敌人!

作为穿越者,关彝当然知道如何解决牛痘种植的问题。非但如此,好歹关彝念过一些基本的生物学知识。知道解决传染病的最佳方法不在于治疗,而在于预防。

如何预防呢?不同的疾病预防方法不同。而对于病毒导致的各类传染病来说,提前给没有患病的人注射疫苗,便是最为经济而且有效的做法。

还是那句话:以前蜀汉最弱,广泛推广各类防疫方法是在自寻死路。很多科技树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敢去点。在拿下雍凉后,关彝除了解锁土豆、新稻、曲辕犁等农业科技点之外。在医学上点开的第一个技能便是牛痘预防天花。

“呵呵,大王,目前只是有了一点眉目。还需要进行一些人体试验来验证这一推论是否正确。”

“诶,这有何难,本王做主了,甘陵王府内的家奴,你们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能真正的预防天花,便是把本王府里的家奴都死光了,本王也毫无怨言……”

这话,怎么听起来很悲哀呢?好吧,这个时代,上位者对于普通人的看法,大约也就和看蝼蚁差不多吧……

“臣多谢大王厚待。不过王府的家奴也是汉人,所以臣就不准备用这些人了。前些时日,平北将军在前套剿灭了乞伏部的余孽,送来了大约五百名战俘。臣和静安先生就准备用这些人做试验了。”

“呵呵呵,善!哎呀,真是让人惊喜啊!若是天花能够预防,那我大汉每年的人口起码能增长半成吧!静安先生,此事本王一切拜托您了,没说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在下多谢甘陵王!此事也需要大司马继续予以指导。”

“呵呵呵,指导不敢当,共同研究,互证吧!”

介绍完了皇甫谧和他近期要开展的课题,关彝微微转身,对着刘徽一指:“大王,诸位,此乃青州东莱人,刘徽刘子懿。子懿先生是当世第一数学大家,其在数学上的造诣,以臣看来,不输张平子(张衡)。”

“哦?”

真的是除了一声“哦”就没话说了。对于刘永这样的闲散王爷来说,数学是个什么鬼啊?张衡当然是鼎鼎大名的,但是在刘永等人的心目中,地动仪啥的就是个摆设。张衡值得尊重的还是人家的汉赋写得好。而关彝这里介绍的却是刘徽的数学水平不输张衡。这个,张衡的数学水平有多高呢?寡人不知道啊。

“徽不过是个平民,岂敢与张公并列。大司马折煞在下了。”

“呵呵呵,子懿先生切莫自谦。”不是说知识分子都很傲气的吗?怎么这个刘徽反而有些自卑呢。“这个,子懿先生啊,前些时日彝和您提到过的三角函数,你可有什么心得?”

“大司马!”一提到学术问题,刘徽的神态马上变得生动起来:“大司马真是天人,竟然提出了这样前所未见的理论。有了这个东西,以前很多只能凭借经验进行的构造就将变得有迹可循!在下有信心,半年之内对其进行完善,之后便可按照大司马所说的,将其用于实践,指导生产!”

数学,自然科学之基础。三角函数,是数学这门庞大的学科里比较基础的东西。但即便如此,有了它,测绘学、建筑学、制图学乃至未来的大航海导航,才有最基本的理论科学依据。

“大王,各位同僚。数学这个东西呢,包含的内容很多,与我们的实际生活乃至国家大政也息息相关。最简单的,若无数学,房屋无法建造,皇室气度就无法显现。没有数学,土地无法测量,税收无从谈起。没有数学,舆图比例失真,无法指导行军打仗……以此为基,发展出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等。便是我大汉未来千年兴旺的保证。而这一切的奠基者,都在子懿先生的肩膀上啊。”

听完关彝的解释,原先对刘徽不太重视的诸人瞬间改变了态度,大家连连对着刘徽拱手,搞得一直卑贱惯了的刘徽很不适应。

“数学、医学,这两门自然科学里重中之重的学科,我算是找到这个时代最好的带头人了。只是要真正的收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啊。也罢,种子播下去,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收拾了心情,关彝对着大家道:“诸位,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接下来赶紧吃饭,然后我们去五丈原!”

第三四三章 五原的商路(一)

西元二六九年三月,黄河北岸,后世被称为土默川平原的无垠草原上。冬季的白雪已经融尽,略带寒意的春风中,整个草原一片嫩绿。在这一片草海中,偶尔夹杂着片状的白色、棕色乃至黑色,那是一队队的牛羊,正在不同民族的牧民驱赶下,懒洋洋的吃着新鲜的嫩草。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生什么土耳扈特部东归的故事,这一块土地也不叫土默川平原。在前不久,这块土地被广泛的称作前套。而现在,它恢复了更为古老的名字。

在东汉中前期,这里叫做五原郡。乃是飞将吕布的故乡。所以季汉拿下这里后,当然恢复了这里以前的名称。这一块土地,也成为了季汉的第四十个郡。皇甫宁成为这个重生的五原郡的太守,而文鸯则被拜为护鲜卑中郎将,暂时也率军屯驻在这里。

“驾~~~驾~~~吁~~~”

密集的闷雷声在草原上响起,散在于各处的牧民们纷纷抬起头,略带着一点慌乱,并警惕的寻找声音的来源。待得他们看清那一面火红的汉字大旗以及另一面文字旗后。他们眼中的慌乱和警惕倒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敬畏。

在这一队骑兵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不久,很快的,另一个方向也跑来了一队骑兵。除了汉字大旗外,还有一面北宫的旗号。

“哈哈哈哈~~~如何,子阳,这一次赛马又是本将赢了!”

“呵呵呵,那可不见得啊。次骞将军,我们事先说好的,最先到的不算,要以整队中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人为全队的到达时间。嗯,末将这一队,全队应到一百人,实到一百人。将军这一队,怎么看都没有一百人吧?”

“咦?”听北宫雄这么一说,文鸯这才扭头回去看自己的队伍。一看不打紧,果然至少少了二十骑。

“怎么回事?才一百里的急行军,怎么就掉队这么多?嗯?季威呢?怎么他也掉队了?”

“将军容禀,刚才我们奔驰过来的时候,路边有一人想拦截我们的队伍。将军的马太快,直接跑过去了。在最后压阵的季威将军看到了,就去处理此事去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嗯,全军下马,搭个简单的帐篷出来大家歇一歇。奶砖带了吧?熬点奶茶出来喝!分出一队人,把马匹也牵到河边去喝水。”

“诺!”

手下的人各自散去办事了,文鸯朝着来的方向远远的望了一下,暂时没有看到文虎等人的踪迹后也不去管了。待得简易帐篷搭建好了之后,他把北宫雄叫了进来:“子阳,一路奔驰过来,可曾发现草丛中有没有跳蝻?”

“末将一路都很注意此事。这一百多里奔驰过来,跳蝻肯定是有的,但基本都是零散分布。如关中蝗灾前那种密集的跳蝻群,那是一个都没有看到。”

“善,本将这边跑过来也是如此。不过,虽说河套这边极少发生蝗灾,但这里去年的降雪也偏少,所以我们还是得提高警惕。”

“此乃理所当然。将军,末将是关中人啊,对蝗灾可是记忆犹新。说到这个,我们是不是发文给长安,让他们给我们多配置一些鸡鸭?”

“哎,这个就不要想了。草原太大,再多的鸡鸭也是无用。再说了,有大司马那道命令悬在空中,这个天,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各地官员、首领都拼了命的打报告要求长安调配更多鸡鸭到他们那个地方。咱们这个五原郡,距离长安算是极远了。怎么可能嘛?”

文鸯说的那道大司马令,乃是关彝在去年年底发布的灭蝗令中的一部分:冬去春来之时,各地地方官、异族首领要仔细搜寻辖区内跳蝻的数量和集中地。一旦发现有密集的跳蝻群,要马上组织人手进行绞杀并上报长安政府。没有报告或者绞杀不力的,到了夏天如果再次爆发蝗灾。地方官,斩首!异族,灭族!

所以这个时间点,是整个雍凉的官员和异族首领们最为忙碌的时候。文鸯和北宫雄说是在比试骑兵的速度,其实也是在大范围的巡查辖区内草原上跳蝻的生长情况。

不过还好,有了去年冬天整个雍凉上百万百姓齐齐翻地挖虫卵的活动。到了这一年的春天,各地的跳蝻数量都还在安全线之内。

两人说着事情,喝着奶茶,没过多久,文虎带着一个穿着裘衣的壮汉进了帐篷。

“季威,你是怎么了?咦,这人好生面熟,你是……”

“在下有机密事向文将军禀报,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是以前洛阳中军的许琮许子玉。啧啧啧,你一个牟乡侯爷,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居然到了我这五原郡。怎么,你是来为司马炎那厮做说客的吗?这种事情,你们许家可不擅长啊!”

看到文鸯当着北宫雄和帐内十几位汉军将校肆无忌惮的揭穿了自己的身份。许琮也一下子光棍了起来:“哎,次骞啊,我也知道我不擅长做说客啊。可是洛阳那位皇帝就派我来了。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么?”

“哈哈哈~~五原这边道路崎岖,环境艰苦。异族极多不说,马贼什么的本将也还没来得及清剿干净。所以真要派个伶牙俐齿之人来游说文某,恐怕都不会活着来到文某面前。从这一点来说,你家皇帝选的人完全没错。嗯,司马炎有什么话要对文某说的?”

“次骞爽快,我这人也不会饶舌。呐,晋国皇帝亲笔书信在此,你自己看吧!”

司马炎的信里其实意思也很简单:街亭之战大败不是你文家兄弟的责任,我听返回洛阳的胡渊说,你为了胡奋等人确实奋战到了最后。所以,你在走投无路之际投降敌人属于情有可原的。朕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你在洛阳的房产、侍妾、奴仆什么的,朕都没有去动,反而派人给你保护起来了。

现在听说你不得关子丰那个狗贼的信任,把你发配到边塞之地牧羊。这是糟践勇士啊!朕听到这个消息,觉得非常痛心。以将军的才能,那是良将、名帅之流啊,怎么能够在草原上做个马倌呢?这关子丰到底还是只信任他们复兴社的人啊。你在那里被歧视,真是可惜了。

所以,回来吧,朕的勇士。朕会好好重用你的。多的不说,只要兄弟你回来,一个名号将军是跑不掉。你要在洛阳享受花花世界可以,朕一定不吝钱财赏赐。要想去边境建功立业,朕又怎么会可惜方面之任呢……

“哼哼……”文家兄弟乃是武将世家,虽说也受了多年的教育。但要看完司马炎这篇骈文体为主的书信也花了不少时间。待得全篇读懂后,一刻钟的时间都过去了。

“哎,子玉啊,说起来,当初文俶和季威刚刚跟随司马昭那厮回到洛阳的时候,人人都对我们兄弟二人冷眼相待,只有子玉主动接纳我们。这份恩情,文俶一直铭记在心。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得,只有委屈下子玉了。”

“怎么,要杀了我向关子丰证明忠诚?”

“我文俶怎么会是这种人?子阳,你陪着子玉,拿着信件,去黄河南岸皇甫太守处做个报备。然后就可以让子玉回去了。嗯,也请皇甫太守给他弄个通关文牒,回去的时候直接走潼关吧。从草原上过来,还是太过于危险了。”

“如此,就多谢次骞了。”

北宫雄拉着许琮出去了,帐内原先的十几个将校也知趣的退了出去。文虎稍稍一犹豫,还是开了口:“兄长?”

“怎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回洛阳去?”

“当然不是了!弟在大汉这边过得很愉快,才不想回洛阳去受气呢。弟的意思是,就这么把许琮放回去,大司马知道了会不会心里有其他的想法?”

“哈哈哈哈~~~季威啊,不要小看大司马的心胸啊。我与大司马……”说到这里文鸯微微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虽然交往不多,但我能够感受到,大司马是信任我的。我也愿意为大司马效忠,这一点,相信大司马也是感受到了的。”

“呃……好吧。只是兄长啊,现在皇甫太守那边可是一大群关东的世家围着他。这时候把许琮派过去,要是让他知道了…….”

“就是要让他去看啊!这个许琮的祖父乃是许褚,父亲是许仪。你以为他真的是晋国的忠臣啊?”

第三四四章 五原的商路(二)

文鸯现在所处的这块土地,正是后世的包头。而包头的对岸,便是鄂尔多斯。在现代社会里,这两个城市的人均GDP可以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发达国家和地区媲美。究其原因,当然是老天无比的厚爱这里,给这里预设了无数的,各种各样的宝贵资源。

在汉末三国时代,这里有难得的适合放牧的土地是一方面。在目前能够利用起来的矿产资源中,包头有铁,是北方白云鄂博铁矿的中心地带。鄂尔多斯有煤,只要开采技术足够,这里的煤矿近乎于无限。

这两个地方还有一种极其昂贵的矿产:稀土。这类号称“工业黄金”的矿产,其成分复杂,作用广泛。但若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他的作用就好像后世各种魔幻类游戏里的辅助魔法——金属有了他的加入会变得强度更高。电线有了他的加入传导性更强。陶瓷有了他可以发展出智能陶瓷,玻璃有了他可以发展出各类特种玻璃……

这里还有储量极大的天然气,有一定的石油,还有蒸汽时代以前手工业生产最大的动力——水力(黄河)……总之,这里有发展工业所需要具备的绝大多数物资。

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关彝当然要充分的利用起来。

在他的规划里,包头提供铁矿,鄂尔多斯提供煤炭,新生的五原郡将是季汉未来最大的铁器用品生产基地。同时这里还将是稀土实验中心——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终究是有限的,而且穿越者点科技树还要考虑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承受能力。所以将稀土里的各类成分有效分离并做出理论统计,关彝估计自己的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但这并不妨碍大汉的匠人们,在不断的生产实践中单纯靠经验去总结,哪种稀土矿加入铁器、陶瓷之后,可以有效的改善产品的性能。

(当然,这里的天然气暂时还是不要想了:和四川盆地的浅层天然气比起来,这里的天然气埋藏的深度要高得多,由此导致这里的天然气即使开采出来,其含硫量和含水量都极高。完全无法直接利用。而脱硫和脱水的工艺,作为一个农学生,关彝并不懂。他也只能是提出一个概念,期待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们能够找到提纯天然气的方法。)

而皇甫宁作为五原郡的太守,其主要的使命,就是来建设这个关大司马规划中的钢铁之城。

西元269年的一月,皇甫宁走马上任,关彝给他的支援是:迁徙内地一万户汉民(其中匠人含量极高)到五原郡实边。同时把这一次他和文鸯征伐秃发部获得的全部男性俘虏和部分女性俘虏交给了他。现在,皇甫太守的五原郡,从地域面积来说是极其广袤的。其治下的人口也堪堪有五万余人。

最近这两个多月,皇甫宁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派出各类人员搜寻煤矿、铁矿。划定草场组织部分民众放牧——光有矿产不行的,在目前的交通条件下,从内地调拨粮食损耗太大,本地能够解决一部分就是一部分。

除此之外,由于关大司马明确告诉皇甫宁,短期内他没有多余的钱粮来支持五原郡。故而皇甫宁还得想办法为五原郡的发展募集资金。

所以,当北宫雄压着许琮渡过黄河找到皇甫宁的时候,看到是这么一幅场景。

“来啊,诸位,下面这块原石,高七尺,重八十余石。为了把它从南中运到这里,一路之上不知道压坏了多少栈道。此石的顶部已经冒绿,而且单从冒绿这一点来看,水种是极好的。至于下面有没有东西,有多少,那是很值得一赌的!好了,废话不多说,起价五百万,诸位可以叫价了!”

“六百万!”

“八百万!”

“一千万!”

……

“两千万!”

“诸位,两千万第一次!第二次!还有没有人叫价?两千万第……”

“两千五百万!”

“好!那边兖州的朋友叫到了两千五百万!两千五百万第一次……”

看着如此沸反盈天的热烈场景,许琮一下子就呆住了。在茫然的看了半晌仍然没看出名堂之后,他放弃了思考:“子阳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呵呵呵,赌石啊!在玉料切开之前就竞价买下。然后再切开看里面有多少玉料。一般来说,这原石的价格肯定比完全打开的玉料要便宜得多。若是切开之后里面有大量的玉料,那就赚翻了。若是玉料极少或者完全没有,那当然就是血本无归了。”

“哦,原来如此。琮在洛阳也听说你们西蜀,啊不,你们汉国有了一种新的玉种,号为翡翠玉。流入洛阳之后,整个洛阳的贵人们都极为喜欢……原来这翡翠玉是从石头里开采出来的啊。”

“呵呵呵,可不是所有的石头里都有翡翠的。赌的就是一个心跳嘛。怎么,子玉在洛阳只是听说却没有见过吗?”

“呵呵,我许家是魏武皇帝的亲信出身。在这晋国能够保留爵位就不错了。许多生发我们是参合不进去的。不要说翡翠了,便是透瓶香,我也是不敢敞开了喝的。”

“哈哈哈哈~~~此事无妨。待会等子玉见过了太守,在下陪子玉去喝个痛快!”

“如此就多谢子阳了。”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那块巨大的翡翠原石最终以两千五百万的价格被一个兖州来的商人买入。而在这位商人完成购买手续后,旁边的其他商人们纷纷叫嚷起来:“高会首,切了吧?”

“是啊,这么大一块原石,若是拉回洛阳去赌石,肯定出价极高。但再高也不会超过五千万了。但正因为他太大,所以拉回洛阳的成本也极高啊。”

“是啊是啊,高会首,切了吧!我等也心痒难耐啊!”

现在在这里聚集的,都是关东八州的商人们。他们在五原郡,既购买翡翠原料,也购买原石——买原石回去当然是由自己身后的家主组织各家权贵来进行赌石,这是多么刺激的东西啊。

他们买原石,但他们自己也赌石。毕竟,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刺激了。别的不说,季汉才开始向关东八州供应翡翠玉不到三个月,各种“水头”、“种”、“石皮”等术语已经在这些商人嘴里熟稔得很了。

“好!如各位同道所言,这石头实在太大了,拉回去成本太高。老夫就在这里当场切了!来啊,大锯伺候!”

随着高姓商人的发话,场边五原郡的工作人员迅速的上来了几位。都是膀大腰圆的有力之士,有的拿着大锯,有的拿着钻头、钎子、大锤……

到底是花了两千五百万的巨款才拿下的这块原石。高姓商人到了此时,刚才竞价的疯狂已经完全散去。他面色凝重的围着这块原石转了好几圈,嘴角上的胡须都快扯光了。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右手一抬,场边的工作人员飞快的为其递上了炭笔。他靠近巨石,在石头外层粗粗的画上几条黑线:“几位匠师,从这里下锯,向着这个方向切下去。可明白了?”

“当不得贵人匠师称呼。我等明白了。”

“善,那就开始吧。若是出水较好,说不得,几位匠师都有一份赏金。”

“好嘞!贵人您就瞧着吧。”

话音一落,大锯与石皮的摩擦声响起。整个屋子里,不要说早就沉迷其中的诸多商人,便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北宫雄和许琮,也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来回拉动的锯子。

“出水了!出水了!”

“哎哟!这水相好啊!”

“老高,别锯了,三千万,转卖给我吧?”

“我出三千两百万……”

“哈哈哈哈~~~几位师傅,停!”

“怎么?老高你又要拉回洛阳去了?”

“然也,这么大块原石,顶部冒绿,中间刚才切开的这点也冒绿。拉回洛阳去赌石,呵呵呵~~~”

……

“怎么这样呢?这家伙做事忒不爽快,怎么不一刀切下去见个真章呢?这真是让人心里难受得不得了啊!”

“哈哈哈,怎么样?子玉,难免深陷其中吧?”

“哎,人嘛,天性好赌嘛。”

“所以啊,我家大司马早就定下规矩。我大汉的公职人员不得参加赌石,别说赌石了,就是一般的牌九都不准参加。违反被查实的,抄家,免职。再由督邮对其任内的公务进行细查……”

“嘿!然后你们就把这种玩法推入洛阳,使得晋国上下官员、世家对此沉迷其中?”

第三四五章 五原的商路(三)

吵吵嚷嚷却又让人极度刺激的赌石结束了,皇甫宁让这群或兴奋庆幸,或颓废不已的豪商们到另一个厅房去吃东西。自己朝着北宫雄走了过来。

“子阳,抱歉啊。刚才实在是走不开。我看你也不是很急,所以没有上来招呼你。怠慢了。”

“哪里,太守为了我五原郡各项工程的启动筹措资金,不惜自降身份和一群商贾搅和在一起,那才真的是委屈了。”

“哈哈哈哈~~这个还真不觉得委屈。以前我皇甫家蜗居扶风郡的时候,宁就是做这个的。再说了,我大汉上下,从大司马到大司农,哪个会排斥这些呢?嗯,对了,子阳有什么事?”

“呵呵,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抓到一个间谍。”

“哦~~~”

待得北宫雄讲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皇甫宁很是轻松的笑了起来:“离间离间,要有间隙才能离啊。岂能离无缝之君臣?我家大司马与文将军算得上是彼此交心,文将军怎么会因为晋皇的一封书信便动摇?再说了,就说牟乡侯自己吧,恐怕对做这个奸细也是没什么兴趣的吧?”

“嘿嘿,皇甫太守见事果然精细。”

“嗯,此事我已知晓。会向大司马如实禀报的。请子阳给次骞转告一下,请他放心。至于牟乡侯,通关文牒没有问题的,我马上就派人去办。稍后君候便可以回去了。”

“多谢皇甫太守,在下表字子玉,太守还是以表字相称吧。”

“那如此宁就不客气了,在下表字仲深。子玉也不用叫我什么太守哪。嗯,子玉先不忙走,且随我来看看下一场。”

“下一场?”

许琮并不是一个很聪慧的人。因此来到皇甫宁这边后,在刚才的赌石大会上,心里已经产生了不少疑惑。但正因为这些疑惑,所以皇甫宁让他留下,他也心甘情愿的留下了。

旁边的北宫雄稍微的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表示异议。于是,三人很快的朝着刚才那一大群商人休息的议事厅走了过去。

“呵呵呵,诸位,刚才赌石只是一个小节目,偶尔娱乐一下。不管赚了赔了都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接下来咱们说正事吧。”

“哈哈哈哈,请太守示下。”

“嗯,诸位来到这里,其实原因都是一个。去年年底,诸位的家主或者家中掌事之人来我长安,与我大司马定下了区域经销权协议。今年一月起,这份协议就生效了。可是由于商路被堵,不得已需要绕道草原。因此大司马从善如流,把关东八州的货物交易地定在了五原郡。”

皇甫宁说的商路被堵,主要是因为司马炎的命令。

关中与关东八州的交通,主要是两条路线。其一,过华山,穿潼关,直接进入中原腹地。这条路,无论陆路还是水路,都非常的便捷。其二,从关中的冯翊郡渡过黄河,走蒲坂津,进入并州。这条路,除了并州的商人外,紧邻并州的冀州、幽州商人也愿意选择。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司马炎给潼关守备马隆和并州刺史王濬下了严令:从西边来的商队,根据其货物的种类,分别征收重税。具体来说便是羊毛毯、羊绒衫、香皂、蜡烛这一类事关民生的东西,行什伍税(50%的商税。)翡翠玉、蜀锦这样的奢侈品,征收百分之百。至于季汉还有一个超级大宗的物品:食盐。那是征收百分之三百的重税。

应该说,相比其前些年晋国政府的反应来说。这一次洛阳的速度是极快的:元旦货物从长安起运,一月中旬这些东西出现在洛阳。到了二月底,相关重税政策就已经出台并开始执行。这时候晋国有些偏远的地区,比如辽东什么的,其第一批次的货物还没有运到呢!

没得办法啊,此时的晋国还是一个传统的中央集权制下的农业为主的国家。盐税是国家财政的一项非常重要的支撑。以前荆州、雍凉这些边境地区私盐泛滥也就罢了。现在随着季汉和关东世家区域经销权的签订,自贡亭无与伦比的食盐大量涌入中原市场,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晋国的盐税和去年同期相比直接腰斩。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盐税这个占国家收入五分之一的税种就快要归零了!

不惟如此,由于翡翠玉的大量涌入,以前因为西域暂时失联,和田玉原料来源极少导致的本国玉石市场近乎萎靡的境况得以彻底扭转。于是整个晋国上下,都发了疯一般的追逐玉石。各种赌石专场也到处开设。整个国家大量的金钱都涌入了这个市场。由此导致晋国的官员们发了疯一般的贪污受贿……

所以,再不对此加以处理,国家的经济就要崩溃了。

但是呢,彻底的关闭锁国是不可能的:这会刺激走私的泛滥。同时由于各大世家为了找关彝买专卖权也投进去不少本钱。直接闭关各地世家甚至亲王们都不答应。所以,司马炎和裴秀、贾充等人商量后,也只有采取变相的闭关:重税一征,成本无限上升。至少,季汉来的食盐会比晋国本地的官卖食盐还要贵上一两倍。谁傻了才会去继续从季汉那边买盐过来卖。

谁都不傻,但谁都是逐利的。所以,不少关东世家就开始琢磨着开辟一条新的商路。

现在汉晋两国的首都比邻而居,双方都在黄河上布下了水军。除此之外,潼关的马隆和并州的王濬都不是那种贪财好利的人。因此,以前传统的两条商路算是废了。那么,新的商路在哪里呢?

当关东的世家们纷纷派出人手向关彝诉苦的时候,关彝却开心得差点把脸给笑烂了:我正愁五原郡那边地势过于偏远,人气太低,要发展起来需要投入太多本钱呢。这司马炎就给自己来了个神助攻!

于是关大司马大手一挥:你们都去五原郡找皇甫太守吧,他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诸位,由于洛阳的伪帝从中作梗,以前的商路废了。这新的商路,当然还得从五原郡这边想办法。本官的意思是,以后的货物起运地就定在我五原郡。各位来这里取货后,直接装船走黄河,然后在以前大汉的云中郡沙陵古城处转入荒干河,这样就可以直抵以前大汉并州的雁门郡。”

“皇甫太守,这条路线当然是极好的,一路水运嘛。但是到了雁门,下了船之后怎么办呢?需知这个时候的雁门郡,已经不在晋国的控制范围之内了啊。”

“呵呵呵,这就是本官要细讲的。到了雁门郡之后呢,就由在那里放牧的拓跋部负责护送你们。到时候不管你们是要南下穿过长城进入并州,还是继续向东走幽州。都是非常安全的。”

“哦?那拓跋部居然如此心善,会来护送我们?”

“笨!这当然是皇甫太守打了招呼嘛。”

“对啊,前些时候不是听说拓跋部也在河套那边分到了两块牧场嘛。”

“就是就是,如此说来,老夫回了洛阳得带点礼物去看看在洛阳做人质的沙漠汗了。”

“千万别,没听汉国大司马说过嘛,闷声发大财啊!”

“然也然也,在下草率了。”

……

“呵呵呵,还要跟大家说明的是,由于现在幽州东北有慕容部,所以即便是要继续把货物送到辽东,然后走海路南下青州、徐州。其安全也是有保障的。只是慕容部在辽东还面临宇文、段部的竞争。所以比起雁门这边,还是稍微有一些变数的。”

“这个嘛,请皇甫太守放心。我们阳家在辽东还是有些门道的。宇文也好,段部也罢,都能说的上话。咦!太守刚才说的走海路真是个好法子啊,如此,青徐两州的货运成本也会降低很多!”

“呵呵呵,诸位,这个,各地部族给大家做护卫,加上货物从长安运到五原的损耗。所以,这起运税……”

皇甫宁这话一出口,在座的商人们脸色都变了一下。但大家很快又镇定了下来:“请太守示下,需要加多少?”

“我家大司马说,大家经商不容易。所得利润大部头都要交给各家家主,自己手里剩下了的本来就不多。所以,在以前的三成基础上,加个半成也就是了。”

半成的话一说,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此事合理,我等无异议。”

“善,诸位,接下来说一下我们的交易物品。这个,买我复兴社的东西,魏五铢当然是可以的。建武以前的晋五铢也可以。但是我们也发现,今年晋国改元后新铸的这批五铢,质量明显下降,重量减轻了不少。所以,以后的交易,建武后的晋五铢,我们不收了!”

没得办法啊。司马炎和杜预要建新军,还要逐步推动、扩大预备役。这需要的钱粮是一个极大的数目。在实行占田令,是的关东的百姓拼了老命去开垦五十亩田地后,再加农税就是对百姓催逼过甚了。

没得办法,只好学刘备在货币质量上做文章了。

但是他的对手是关彝啊,司马炎的这项动作在关彝看来,仍然属于神助攻……

“啊?!可是皇甫太守,现在晋国那边,魏五铢和建武前的晋五铢,一旦进入国库后就不会再流通出来。所以市面上的钱,建武五铢的比例会越来越大……”

“这个嘛,本官也没办法啊。不过呢,各位,我大汉准备在长安和五原郡之间再修一条直道。同时开发这里的铁矿和煤矿,需要大量的人手。所以,你们完全可以劝说你们的家主,把各个庄园里多余的人口卖给我们嘛。我家大司马说了,卖给我大汉的人口,一次性超过五百人的,百万钱以下的商品,全部免税!”

第三四六章 一路向西行(一)

“叮当~~叮当~~~”

驼铃悠扬。

在荒凉的戈壁上,一队多达百余头骆驼的驼队,正缓慢却又稳健的,朝着西方前进。

这是关彝新签的季汉御用商人库尔善的驼队。整个驼队,除了一百零五头双峰驼外,还有十匹战马,三十名战士,以及二十名库尔善商会的伙计。

沙漠之舟,骆驼。主要分为双峰驼和单峰驼。前者适合负重,后者是西亚北非一些国家骆驼骑兵的主要坐骑。作为商人,库尔善的商队里,当然全部都是双峰驼。

一头健康的双峰驼,最大负重可以达到400余斤。其极限是托着如此重量的货物,持续前进四天,每天可以走五十公里。当然,库尔善这一次的目标是遥远的西域之西,他必须要极度的爱惜自己的这一队骆驼。因此,现在商队里每头骆驼身上,平均负重只有两百余斤。一百零五头骆驼,加上二十名商会伙计身上自行携带的金钱什么的,总的负重也就十一吨左右。

在这十一吨物资里,水、食物、金币大约占了十分之一还多一点。剩下的,是四千匹蜀锦,和极少量的骨瓷。

没得办法,陆上丝绸之路虽然闻名遐迩,但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对于西域的商人们来说,为了求得利润的最大化,从汉土购买东西到西部去卖,最好的东西当然还是丝绸。

陶瓷这种东西太重,占体积,易碎。从来都不是陆上运输的首选。加上季汉目前的瓷器生产水平总体而言不及东吴。若不是骨瓷有不易摔坏的特质,库尔善估计也是不会考虑运输的。

走在商队的最中央,库尔善脸上被夹着粗大砂砾的冷风吹打着,可是心头却是一阵火热。

这一次他库尔善家族是真的下了血本了。一百多头骆驼,是现在整个家族所有骆驼的三分之二!三十名武士,也不是那些临时雇佣来的大路货,而是家族多年的积累。不光武艺出众,关键是跟脚清楚,忠诚度高。而这支驼队承载的货物,在汉地购买时花费的资金,差不多把整个家族的流动资金都抽干了。

家族下了血本,关彝也没有亏待他。整整四千匹蜀锦啊!每匹蜀锦只收了他二十枚金币倒是小事,关键是这量!四千匹蜀锦,一次性购入。这样充沛的货源,整个西域已经上百年没有见到过了。说不得,这蜀锦,只要运到鄯善以西,每匹蜀锦至少能卖五十枚金币。若是运到萨珊波斯甚至罗马……啧啧啧,几百上千都是轻而易举吧。这么一趟走回来,库尔善家族的资产将瞬间暴涨数十倍!到了那个时候,我可就要雇佣更多的刀客,向把持西域商界的那些黑心商人们发起挑战了。

正当库尔善沉迷于美好憧憬的时候,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戈壁滩上,密集的马蹄声往往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更多的时候是催命符。所以,马蹄声一起,库尔善商队的武士们纷纷抽刀,十个骑术最精湛的武士飞快的翻身上马。剩下商会的伙计们也熟稔的开始组织骆驼结为了一个圆阵。

远方的沙陇上,出现了一面火红的旗帜。看到这面旗帜,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大汉阳关守备、屯骑校尉邓松致意诸位商家。翻过这道沙陇,便是阳关。按大司马令,所有商队出关前必须接受检查。请管事的出来答话!”

这位邓松,乃是牺牲在邺城的季汉司闻使邓全邓国斌的长子。此人与其弟弟辗转千里来到长安,经吕雅的搭桥拜见了关彝。对于这样的烈士之子,关彝当然充分尊重了他们的意见:你们想做什么?我一定尽量满足。

然后这位邓松就主动请缨,来到这阳关担任守备。而关彝看来,阳关这边短时间内受到的军事压力不会太大,更多的是要和商人打交道。这位从小就跟着父亲经商的年轻人,熟悉商人的一切。既不会瞧不起商人,也清楚商人各种伎俩。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因此也就满足了邓松的请求。

“噢~~~原来是英勇无匹,忠诚果烈的邓国斌大英雄之子。你谦卑的朋友库尔善向您致意。愿您父亲的英魂在圣火中得到永生。”

“嘿~~~你这家伙打探消息倒是灵通。连我父亲的事情都知晓。嗯,就凭这一点,我就看好你!好了,招呼打完,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包裹全部打开,兄弟们都给我仔细搜查!”

“请邓将军随意,我库尔善作为大司马最忠诚的仆人,绝对不会携带桑蚕出关。”

“罢了罢了,我还只是个校尉,不是什么将军。就说这个校尉,要不是家父死得壮烈,我也不可能有这个位置。正因为如此,我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都被大汉上下关注着。所以,我是绝对认真,绝对不留私情的。”

“当然当然,我们都是大司马的臣仆。都要认真的为大司马办事。”

一百余名骑兵的检查是非常细致,但又很是快捷的。一个多时辰后,整个检查结束了。

“很好,这一次完全没有违禁物品。放行吧!”

“喏!”

“嗯,老库啊,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给我看的?”

“啊?哦,对了。在下从长安出发的时候,大司马叫我转交一封信给您。”

“哼,你这商队走得实在太慢。朝廷的邸报一个月以前就到本将这里了。你说你这人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是我提醒你,你都忘了这事了。”

是库尔善忘了这事吗?当然不是了。根本的原因是,关彝跟库尔善说的很清楚:你这次拿了我这么多蜀锦,光是在西域卖就实在是太可惜了。走远一点吧,去萨珊,去罗马。在赚到高利润的同时,顺便把罗马的书籍和学者给我带回来。考虑到你去一趟实在太远,而且来往路途中各方势力太多。我派人跟你一起走一趟吧。我会让他们在阳关等着你的。

可是在库尔善这个奸商看来,钱是要赚的,货物也是可以运到萨珊和罗马的。罗马的学者和书籍也是应该尽可能的给大司马带回来的。但是带着季汉的官员走一路是什么意思呢?若是以前,一百多年前的大汉官员也就罢了。现在这个大汉,从大司马以下,那个复兴社什么的,人人都会经商啊。这么一路走下来,他们自己熟悉了商路怎么办?你要知道的是,当初班超派出甘英出使罗马,就是无数的商家前辈拼命阻拦,各种坑蒙拐骗甚至威胁才没有让甘英渡过海峡。大汉和罗马才没有发生直接的官方联系啊。

因此,在刚才的检查中,库尔善故意的忘掉了关彝的安排。

可惜,关大司马是什么人?怎么会允许你忘掉呢?

“哈哈哈哈~~~老库你好!本将是大汉龙骧将军龙宇龙子晖。奉我家大司马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本将这次带了三百骑兵,十名大汉成都太学的学者跟你一起出使西域、萨珊、贵霜和罗马。这一位,可是我大汉复兴社的元老李密李令伯。还有这一位,是你的老熟人,埃兰人代伊……这一路之上,有本将保卫你们商队的安全,你可以放心的赚钱了!”

看着笑呵呵,自来熟的龙宇。库尔善只觉得一阵无奈:“哎~~~容我在心里说上那么一句MMP好么?”

第三四七章 一路向西行(二)

西元二六九年,五月,西域戈壁中。

所谓“早穿棉袄午穿纱”。沙漠气候昼夜温差是极大的。在这个六月的正午时分,沙漠里热浪蒸腾,稍微远一点距离的人物,看上去都统一的出现了扭曲。

“呼~~~”仰头大喝了一口皮囊里的清水,龙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老库啊,现在距离鄯善还有多远啊?”

库尔善还没有回答,地面却开始轻微的抖动。龙宇嘴角微微一扯:“上马,列阵!”

训练有素的汉军骑兵和库尔善商会的私兵们迅速上马,并纷纷将最趁手的武艺拿在了手中。其余的人,包括李密等,都迅速的开始招呼驼队结阵。

这样的行动,一路行来的大半个月里,几乎每天都要上演。有时候是虚惊一场,有时候是真的有马匪出没。总算是靠着这一队人马数量极多,而且装备又明显精良。一路西来,倒也没什么不开眼的蠡贼敢真的来开抢。

这一路行来,库尔善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一次自己带的货物实在是太多太贵重了。多股马匪都盯上了自己。若不是龙宇这一队骑兵的震慑,说不得,这时候他已经成了黄沙中的一捧枯骨了。

所以龙宇等人刚刚加入时产生的愤懑和不满已经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庆幸和感激。

远方的沙陇上,出现了一队骑兵。和以前龙宇他们多次碰到的马匪不一样,这一队骑兵,明显的甲胄鲜明,而且旗号、仪仗也相当的多。

“呵呵?看来是有哪个国家的正规军来了呢?老库,这是哪个小国的骑兵?”

“龙将军,这不是小国啊。这是西域四大霸主之一,西域东部最强的国家,鄯善国的骑兵。”

“嘁~~~鼻屎一样大的国家,也敢称霸主。”虽然嘴里碎碎念,但行动上龙宇可没这么狂妄:“都有了,暂松了弓弦,千万不要引发冲突。待本将前去会一会来人。”

这边汉军放下了手里的弓箭,那边鄯善的骑兵们也在主官的命令下低垂了刀枪——由于丝绸之路已经衰败了很多年,所以这年月的马匪穷得很。看这队红袍红甲,旌旗招展的队伍,明显的不是马贼啊。

只是可惜,大汉的骑兵已经有大约一百年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纵横驰骋了。所以,年轻的鄯善骑兵队长看着这一片火红的旌旗,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个国家的军队。

“东边的客人,你们即将进入鄯善国都地界。请问你们来自哪里?来本国行商还是途径?又准备去往哪里?”

听完库尔善的翻译,龙宇在马背上坐直了躯体,中气十足的大声回应道:“本将乃大汉大司马麾下,龙骧将军龙宇龙子晖。奉我家大司马令,率队出使罗马!途径贵国宝地,只是需要暂且歇脚,补充饮水食物。绝无任何歹意,请贵军不要紧张!”

“你说什么?大汉?天啊!你这个骗子!大汉现在还存在吗?”

鄯善或者楼兰这个国家,是西域诸国中与中原政权打交道最多的。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地理因素:阳关一出去,第一个主要的西域国家就是他。无论是以前的西汉与匈奴,东汉与北匈奴,彼此在西域的争夺,鄯善或者楼兰都是双方必须拿下的立足点。

也因为如此,在西域诸国中,鄯善也是最早接到中原信息的地方。

汉晋大战,雍凉易手的消息。其实早在去年的年底就随着零星的小商队传到了鄯善王那里。但是作为西域四霸之一,鄯善国已经舒服了太久。他们本能的以为,刚刚拿下雍凉的汉国还来不及对西域投入过多的精力。所以他们对于这个事情也没有当回事。在鄯善王看来,以后若是汉国真的派人来了,他就表面上服个软,然后正好借此机会派人去长安朝贡……

至于说向西域其他国家通报这个消息的念头,鄯善王是一点都没有啊。至于自己的属下,这个事情很重要吗?需要通报吗?

然后,这鄯善的骑兵队长就吼出了这么一句“大汉还存在吗”。

听到这话,龙宇愣了,在后面听到翻译转述的李密也愣了。

“嘿!都有了,马刀入鞘,冲锋!”

“唔?你们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汉军的动作已经不需要翻译了:你说我大汉不存在是吧?那我就让你感受到他的存在好了!

装备了马镫和马刀,而且经历了多场生死大战磨炼的汉军精锐骑兵,其战斗力当然不是安乐了上百年的鄯善骑兵可以比拟的。只是一个照面,这一队五十余人的鄯善骑兵就纷纷被击落马下。

“这位将军,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哼,来啊,把他们都绑起来。你,前头带路,我们要去见你们的王。”

……

“哎呀,尊贵的大汉使者,小国寡民,没有见识,还请不要和他们一般计较。”

两个多时辰后,龙宇的队伍来到了鄯善城下。在库尔善进城简单的交涉后不久。整个鄯善城城门大开,鄯善王率领国内的主要达官贵人们倾巢而出。一见面,就把姿态放得极低。

没得办法啊,谁让西域诸国里,就鄯善离中原最近呢?惹恼了中原的大汉,或许其他在西域腹地的国家还因为距离太远,大汉要追究起来很是麻烦。但你鄯善嘛,只要主政者决心够坚定,灭你的国那是轻而易举啊!

所以,两汉以来,傅介子杀了楼兰王,强迫楼兰更改国名为鄯善。班超在鄯善的地盘上杀了匈奴使节。鄯善又能怎样?敢吭声么?

再说了,就算隔得远又如何?没听说过“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么?

这个时代的汉人仍然是骄傲而强大的。特别是他们现在的首领,更是来自一个华夏重新崛起的时代。一样的充满了民族自豪感。所以,在这一次出发的时候,关彝就特别交待龙宇:对于西域诸国,在不刺激得对方发疯的前提下,怎么强硬怎么来。要明确的告诉这些国家:昔日强大的大汉,又要回来了。

“本官乃大汉鸿胪寺丞李密。奉我大汉大司马之命,出使罗马。路过贵国,希望贵国能够为我们提供食物、饮水。当然,我大汉绝不会让贵国为难。该有的花费,我大汉绝不吝啬一分。”

“哦~~~苍天庇佑!大汉又再一次复兴了吗?小王听说,在小王的爷爷主政此地时,大汉被一个姓曹的权臣篡逆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鄯善全国无不失声痛哭。从那时起,敝国上下,无一不每日祈祷……”

“王爷且请稍待,这个,本官现在饥渴难耐,可否让本官及其随员先找个地方歇息?”

“哦哦哦~~~对对对。请大鸿胪进城。敝国已经在王城之内安排好了酒宴。”

宴会之上,宾主之间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交流之后。鄯善的王宫贵人们总算是清楚了现在的大汉是怎么一回事。然后众人又对战无不胜的大司马一阵歌功颂德。

当李密说到复兴社的各种商品时,整个鄯善的贵人们眼中无一不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那个,大鸿胪,其实我鄯善几百年来都对大汉极为忠诚。所以,以后西域这边的商路,大汉尽可放心的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让大汉的商品充斥整个西域。”

“呵呵。”满心鄙夷的喝了一口酒,李密笑嘻嘻的开了口:“本官从阳关出来,不到二十天的行程,路途之中居然遇到了七八起马匪。总算是我们这是使团,兵马还是有一些。所以这些马匪不敢造次。但若是马匪没有清剿干净就大开商路,呵呵呵……需知,我大汉的商品种类很多,产量也极大。其中的利润也很丰厚。可是若安全没有保证……”

“呃……这个,大鸿胪。马匪什么的肯定是有一些的。敝国也竭尽全力的在进行清剿。但是茫茫戈壁,要想将其全歼,真的很难啊。”

“这个嘛,本官很能理解啊。所以呢,我国大司马已经派出我们英勇善战的征西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在西平郡屯田。待得今年秋收之后,征西将军将会亲自率军进入西域清剿马匪。到时候还请忠诚于大汉的鄯善王多加支持啊。”

“啊?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

“嗯?!”

“啊哈哈哈~~敝国的意思是,些许马匪,何必劳动大汉天军出马呢?敝国愿意一力承当。”

“壮哉斯言!大王,这就是本官接着要和你商议的。大王也知道,西域的商路其实有南北两条。本官这次走的是南路。一路过来觉得情况不是太好。不过呢,只要你这边能够清剿马匪,以后保障交通要道通畅,本官是很乐意向我国大司马进言,把主要的商路定在你这边的。”

“啊?!大鸿胪,您真是太厚爱敝国了啊。小王在这里向您保证,您从罗马回来的时候,从阳关开始,一直到敝国这里的商路一定安全、通畅的。”

“如此,本官就先预祝大王剿匪顺利了,来,饮胜!”

第三四八章 一路向西行(三)

夜深了,鄯善王宫内一间密室里,仍然灯火通明。

“王上,臣刚才奉命接待汉国大臣的属下,对他们多方打探。现已探明,大汉的余脉,确实从蜗居一隅的局面变成了掌控关中。现在这个汉国,掌控的土地大约是以前汉朝强盛时的四分之一。其治下人口目前有两三百万,可以动员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另外,在敦煌以东的西平,这个汉国确实有数万人在那里屯田。屯田的都是上次汉国与晋国大战胜利后抓到的晋国降兵。这几万人的统帅,是一个叫马杰的将军。据闻这位将军的先祖在汉国有战神的称谓。其本人也非常的厉害……”

“哎,即便是只有四分之一个大汉,也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啊。那么多人在西平,要是全部压过来,可怎么得了啊。”

此时的西域诸国,很多国家的人都没有姓氏。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国姓的问题。

具体到鄯善这个国家来说,中国的史书说他们是周朝东楼公的后裔。按照这个观点,这个国家的王族应该姓姬。可惜,人家鄯善人并不承认自己是西周后裔:我们是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的雅利安人种啊。怎么就成了西周后裔呢?

这一任的鄯善国王叫达罗,其首相叫屠蘼。下面两个将军,一个叫魏绮,一个叫摩纳。公允的讲,这几位的见识、能力在当前的西域诸国中算是不错的。可惜,这块土地上一个国家的兴盛与否,起决定作用的是水源的走向和水量的大小。就目前鄯善占据的这一线水源来讲,无论这个国家的君臣怎么努力,整个鄯善,全国上下也就四五万人口,能够动员不超过三千人的军队而已。

所以,虽然今天的交流中,李密和龙宇都显得有些嚣张无礼,但越是这样,整个鄯善上下都没有想要反抗甚至截杀汉家使团的念头。

“现在汉国重新复起,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是要重开西域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国应该怎样应对,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呢?”

“王上,以臣之见。现在的汉国虽然有了一点兴盛的势头。但也仅仅是势头。他们现在主要的精力还是要面对更东边晋国、吴国两个大国的挑战。所以,现在的汉国不可能在我们这里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府。他们所求的,就真的如那位李鸿胪而言,是一条商路而已。”

“嗯,屠蘼你说得很有道理,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这商路光从我们这里过,这好处是有限的。”

“王上是想收税吗?”

“想当然是想了,可是我们能收税吗?”

说起来这也是小国的悲哀了:人口数量太少,市场容量微乎其微。以季汉的生产能力,最多一周的产量就能把整个鄯善的市场填满。这点容量,从关彝以下到普通的商人,都不会把鄯善当回事。

同样因为是小国,国土面积虽然不小,但大多数都是戈壁荒漠。真正适合农耕的土地也就是那么一点。因此,整个鄯善也没有什么特产。如此一来,未来商路繁盛后,如果不能和大汉达成一定的税收协议。鄯善最多就是一个歇脚点,赚点餐饮、旅馆费。

所以,达罗期望的,是能够和季汉达成协议,收取各路商品的过路费。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房间里。

“令伯兄,今天的宴会上,你怎么没有说让他们收税的话题呢?”

“呵呵呵,子晖啊。为什么要我先提呢?我大汉虽然还未恢复昔年全盛的力量。但比起西域诸国来要强大的多。哪有强国、大国主动让弱国、小国来收钱的道理?”

“可是我们出发的时候大司马也交待过了,一定要在西域找一个或多个国家,建立商税联盟。由此确保丝路的安全与稳定。”

“哈哈哈哈~~~这就要看鄯善的君臣脑袋里是不是有点东西了。若是他们连这个形势都看不明白。为兄为什么要找他们合作呢?往前走,不是还有其他国家么?如果于阗、疏勒这些所谓的霸主也蠢笨如猪的话,那我们花点时间和力气,扶持一个小国起来称霸也是可以的嘛。嗯,这舆图上显示,出了鄯善往西走,就是且末、精绝等小国嘛。我就不信了,西域五十五国,一个聪明人都没有。”

事实上,聪明人是有的。而且根本不需要四处去寻找。

第二天的宴会上,大家喝了一点酒,气氛烘托出来了之后。鄯善王达罗离开了主座,径直的来到李密的席前跪下了。

“哎呀,大王如此行径,真真折煞本官了。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啊。”

“请大鸿胪开恩,为我鄯善数万国民找一条生路吧?”

“这个,贵国在西域不是称雄一方吗?我大汉也从未有过觊觎贵国领土百姓的想法。这个生路什么的,真是让本官困惑不已啊。”

“大鸿胪,大汉复兴,丝路重开。是整个西域了不得的大事。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整个西域的商业将重新繁盛。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是我鄯善国小民寡,土地贫瘠,没有什么特别的出产。若是仅仅成为一个过道,那么长期以往,我鄯善的国势不会得到很大的增长。而有些小国的国力却会显著的增强。如此一来,我鄯善将面临诸多的报复,全国上下,数万百姓的性命就将不保……”

西域,由于汉人、匈奴人、月氏人近一百年来都没有介入这里。其内部已经形成了新的平衡。现在大汉回来了,而且是带着极为强大的商业力量,以及未来很可能投入的更为强大的军事力量回归。西域现在的平衡就将彻底打破。平衡一旦打破,利益首先受到损失的,必然是在现阶段这个平衡中获得了最大利益的西域四大霸主。

如果季汉没有足够的利益来安抚这四个霸主,那么未来的西域丝路,这四个霸主就是最大的阻碍和敌人——是,大汉是强大,可是你终究是损害了我们的利益啊,就不允许我们垂死挣扎一番么?

可是关彝现在哪有时间和精力真正的派出大军来对西域进行征服啊?

再说了,一个地方如果自己不能有效管理。那就应该交给有能力的国家或者人去代管。这样的国家和人,数量当然不能是单个,但也一定不要太多。现成的西域四大强国就是很好的备选。

“呵呵呵,原来大王是担心这个啊。本官只能说,大王多虑了。这样吧,能否请大王派出使者,通传西域其他几个大国。本官有一些事情要和他们进行通报。对以后商路的维持,我大汉也有一些想法需要大家的配合。”

……

西元二六九年八月,李密在于阗代表季汉会盟西域四大强国。在这次会盟中,季汉与西域四大强国达成了丝路通商协定。

协定规定:从即日起,季汉与西域诸国之间的经商,与西域之西的经商。在西域范围内的商路安全,有四大国全权负责。如有商人在西域被抢劫、截杀的。事发在哪个强国的国土或势力范围之内的,由该国进行赔偿。

当然,四大国既然提供了商路的安全保障,那么收取一定的费用也是理所当然的。由于各类货物的价值在不同的地方可谓天壤之别。所以,这保护费的收取,不按货物本身收取,而是按照骆驼或者马匹的数量收取。具体来说,一头骆驼,穿行一个强国的势力范围,收取一枚金币。一匹马,收取一个银币。

如果有商人要在四大强国的势力范围内将商队里的货物卖出,由各国自行征税,税率多少由各国自行确定。

另外,四大强国也明确表明态度并签署文书:欢迎大汉在适当的时候,重新在西域设置都护府。都护府驻节地点方面,除四大强国国都之外的任何地点均可由大汉自行选择、确定。

……

“属下李密、龙宇顿首大司马……如此,西域四大国之利益可保。四国为维持其国势,必为商路之安全不遗余力。其余诸多小国,自有四大国对其进行弹压。我大汉不必与此等小国逐一纠缠,省力省时可谓多矣。如此,西域商路当可大体通畅,国家当可因此而受益……截止发信之日,下官等已经身在疏勒。再往西行,便是萨珊。下官等定不辱使命,于萨珊、罗马等地宣扬我大汉天威。并以早日完成大司马之嘱托为念!”

第三四九章 一路向西行(四)

出了疏勒,继续向西行走数百里。越过葱岭之后,中原王朝定义的西域便已经到了身后。在葱岭脚下找到阿姆河,沿着河流继续向西北方向走,穿过粟特人放牧的土地后。西元二六九年十一月里的一天,李密一行终于在自己的视线中看到了一大群拱形屋顶的建筑。

“大鸿胪,这就是波斯人的建筑特点。此地叫木鹿城,以前曾经是贵霜帝国的领地。但是现在已经被波斯人占据了。”

“呵呵呵,看来这波斯人不光占了人家的土地,还强迫人家改学自己的文化呢。这样的国家,端的不能小视了。”

李密的这支队伍,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远远不止三四百人了。他一路行来,西域各国都竭尽讨好之能事,到了一国之后吃好住好玩好是一方面。走的时候,各国王公或十几,或几十的赠送护卫。到了进入波斯领土的时候,他和库尔善的队伍,已经是拥有五百骑兵,两百仆役,上千头骆驼的庞大使团队了。

如此庞大的队伍,突兀的出现在一座异国城镇的边缘。当然引起了这座城市里军民的注意。这边李密和库尔善的对话还没结束,那边木鹿城里已经是警钟长鸣,城墙上迅速的出现了憧憧的人影。

“反应如此迅速,真乃精锐也。老库啊,这萨珊波斯的军队都是如此精良吗?”

“呃……这个在下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这波斯国西面和罗马多年交战,东面也要压制贵霜,北面还要经受一些游牧部落的袭扰。可谓是时时刻刻都活在战斗中。因此……”

“本官明白了。四战之地,必然时刻枕戈待旦。”

两人说着话,山脚下已经有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锁子甲,腰挎弯刀,须发浓密,黑发碧眼的骑士奔驰而来了。

“做好戒备,但严禁先行动武。”不用李密招呼,龙宇已经主动的开始约束自己的队伍——这是大国,而且是方兴未艾的大国。在这样的国家面前,不卑不亢就可以了。若是还要一昧逞强,那纯属脑袋有毛病。

“客人从哪里来?有何事?”

库尔善不愧是游走过多个国家的超级行商,飞快而又准确的进行了翻译。而李密则微微一笑:“我乃大汉使节,奉我国皇帝陛下和大司马之命,特来拜访贵国沙中沙。”

(沙,在古波斯语中是‘王’的意思。沙中沙,就是众王之王。)

“大汉?”前来询问的骑兵队长听到这个名号明显的愣了一下:“好像听说过这个国家,但到底是在哪里,不太清楚啊。”

“贾拉里队长,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个国家。要不,我们先回城去问问麻葛?”

“嗯,拉辛你这个提议很好。”贾拉里说完这话,转头对着李密大吼道:“请贵客在原地稍待,我去请城内的麻葛前来与你说话。”

“呵呵呵,这位将军速去速回!”

两边说完话。贾拉里飞快的骑马回城了。其他的波斯骑兵虽然没有下马,但也没有更加的逼近,非但如此,连弯刀什么的也都插进了刀鞘。

既然对方也在极力避免擦枪走火,那么本方也就更没有紧张的必要了。在得到李密的示意后,汉军骑兵们干脆齐齐的下了马。

“哎呀,老库啊,这波斯骑兵的战马真是漂亮啊!当初你在长安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家大司马提这个事情呢?”

“哎哟,我的龙将军。这波斯骑兵的战马都宝贵的很,是严禁外流的。我一个小行商,哪有能力把这里的种马给带出来啊?再说了,就算我带出来了,没有强力的保护,这些马在西域都会被抢光。根本到不了大汉啊。”

“原来如此,不过这一次本将既然来了,那是怎么都要带上几十匹种马回去的。是吧,令伯?”

“呵呵呵,此事稍后我们见机行事吧。嗯,老库,这麻葛是个什么东西?”

“哎哟,我的大鸿胪,慎言!”一阵慌乱之后,库尔善反应过来了:这些波斯人又听不懂汉话,怕个什么呢?

“大鸿胪,整个波斯,都崇拜圣火。波斯上下都认为,火是阿胡拉马兹达(波斯神话里的造物主,其拼写和标志都跟某岛国的某汽车品牌差不多)的儿子,是造物主手中最高力量的象征……在萨珊波斯的王庭所在,据说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那是由沙中沙亲自掌管。在波斯全国各地的城市里,都有圣火堂的存在,而各地掌管圣火的人,就是麻葛。他们是各个城市的精神领袖,同时也是各个城市知识最渊博的智者。大鸿胪待会见他们的麻葛时,千万要表示尊重。”

“嘁~~~这世界各地的宗教真是千奇百怪啊。”

以前的益州是有道教、天师教的,而且还一度兴盛。到了长安之后,李密还短暂的接触过佛教。因此对于宗教,他并不陌生。但是中国的任何宗教,从来都无法凌驾于王权之上,各地的僧侣道士在中国的社会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所以这波斯,一个城市最有威望和智慧的,居然是个神棍。这一点是李密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山下再一次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却是先前离开的贾拉里陪着两位身穿长袍的麻葛跑来了。

“客人,这是我们木鹿城的萨拉海麻葛和拉巴迪麻葛。”

“大汉鸿胪寺丞李密,见过两位麻葛。”虽说刚才还满脸不屑,但这会儿李密的动作却是非常有礼貌的。

“客人真的是来自大汉?”

“当然,本官从大汉的长安出发,历经八个月才穿过西域,翻越葱岭,来到了这里。就是要执行我国皇帝陛下和大司马的指令,拜访贵国的沙中沙。”

“嗯,头上有冠,头发用发簪固定,衣服右衽……真的是一百多年前汉人使者的模样。哦,阿胡拉马兹达,您的光辉是如此的耀眼,使得汉人再一次来到我国,向我们的沙中沙和圣火朝拜吗!”

说起来,此时的萨珊波斯,才刚刚开国不久。在此之前,这片土地上的国家,西方叫帕提亚帝国,汉朝人则是称之为安息帝国。

有史可查的,汉帝国与中西亚发生官方联系,应该是在公元前115年。之后在公元87年,安息帝国送给汉朝狮子作为礼物。

而在西元97年,抵定西域,但却已垂垂老矣的班超非常想知道西域之西、传说中富庶文明不下大汉的大秦(罗马)是什么样子。于是派遣部将甘英向西出使大秦。甘英西行到伊朗高原、两河流域,非常顺利的见到了当时安息帝国的沙中沙(安息帝国并不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而是一个松散的邦联制帝国。帝国境内,有许多半独立的王国、私人领地。这也是安息、萨珊最高统治者自称沙中沙的由来)。

但是安息帝国作为夹在大汉和罗马中间的国家,是最不愿意两个世界顶级文明发生直接联系的。因此从政府到商界,都对意欲前往罗马的甘英各种欺诈哄骗,最终导致甘英在波斯湾折返。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虽然汉朝与这块土地隔得很远。但两地的官方往来是有的,而且不止一次。因此,在袄教这种在当地有着极高政治地位,由此使得其知识传承比较完备的宗教里。这里的宗教人士是知道汉帝国的存在的。

“麻葛既然知道本官是汉人,可能看看这个东西?”

“这是?”

“这是我大汉大司马的亲笔书信,以及我国陛下的国书。本官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贵国的沙中沙商议。”

“非常抱歉,尊贵的客人,我们不认识你们的文字。但是你们这么大的队伍,加上您的气度。我们相信你们是大汉的正式使者,愿意向我们的沙中沙禀报!”

“呵呵呵~~如此,就有劳两位麻葛了。”

第三五零章 一路向西行(五)

“大汉鸿胪寺丞李密,拜见波斯沙中沙陛下。”

“啊,汉使免礼。时隔一百多年,波斯这块土地上又迎来了东方强大汉帝国的使者,真是可喜可贺!”

此时萨珊波斯的君主,乃是这个王朝的第二代帝王:沙普尔一世。这一位帝王,在历史上乃是有着颇多争议的。

简单的来说,这位帝王和后来我大清的那位乾隆皇帝有些类似:能力是有的,也确实做出了一定的成绩。但也做错了不少事或者有不少失败。本来这些都没啥:人嘛,有成功有失败才是人生啊。但是这位沙普尔一世和乾隆一样,好大喜功,喜欢粉饰太平。对自己成功的地方全国吹嘘,对自己的失败却讳莫如深。

现在是西元269年的年底,在九年前,这位君王在艾德萨战役中大胜罗马,俘虏了当时的罗马皇帝,一度打到了地中海沿岸,威胁到了罗马帝国掌控下的埃及。

但也同样是九年前,这位君王志得意满回师的时候,却被叙利亚的土著帕拉米尔人击败。被迫签订盟约,承认了帕拉米尔的独立。

但是现在九年过去了,至少在萨珊的整个中东部地区,李密等人一路行来的时候,却只听到伟大的沙普尔一世俘虏了罗马皇帝——这件事都印在新版的钱币上了嘛,全国上下想不知道都难!而有关帕拉米尔的事情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在凸显出这个帝王好大喜功,粉饰太平的同时。也充分的说明:至少在这个时候,萨珊王室对于这个国家的掌控还是很有力度的。

当然了,这个国家此时才立国几十年,沙普尔一世不过是这个王朝的第二代皇帝。在未来,他还有将近四百年的国运呢。此时的萨珊,还处在一个上升期。

宾主双方见礼已毕,坐定之后。沙普尔一世开口道:“尊敬的李,昨晚我咨询我的顾问,才发现汉国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与波斯互通使节了。这一百多年发生了什么?您能向我简单的说明一下么?”

“固所愿也,不敢辞。尊敬的沙中沙,之所以大汉的使者迟到了一百多年,是因为我们在忙着平叛……”

于是李密开始从黄巾之乱开始讲起,然后讲曹丕篡汉,司马氏政变,司马昭伐蜀,关彝挽天顷,再到蜀汉北伐成功,再次打通西域……

他本来就是文学大家,又亲身经历了故事中大半的历史。因此在这里娓娓道来,说的那是跌宕起伏。加上库尔善多年四处行商,伶牙俐齿,翻译得也很有水准。于是整整大半天下来,沙普尔作为一个古稀老人,居然完全忘记了疲惫,听得浑然入迷。

“原来如此!原来东方大地上还有如此精彩的故事,如此伟大的英雄!嗯,你们大汉的那位诸葛首相,那位关元帅,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呃,李使者不要生气,本王也认为,那位魏国的实际开创者曹首相,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大英雄。”

“呵呵呵,沙中沙不必在意。虽然曹家篡汉,罪莫大焉。但我们大汉上下也必须承认,曹孟德确实是一位大英雄。”

“贵使的心胸,真是犹如大海般开阔。那么,尊敬的李,如您所言,现在的大汉,在他的东方,还有两个叛逆的国家需要征服。在这个时刻,您的关元帅派您到我们波斯来,是有什么要求呢?”

“呵呵呵,我家大司马言,沙中沙您的父亲,以一介小领主的身份起兵,经过多年奋战,再次统一安息帝国之故地。这样的功业,不亚于我们大汉的世祖光武皇帝。据闻,在这个过程中,您当年作为阿尔达尔希一世的长子和得力助手,为这个国家的建立立下了最大的功劳。如今,这个国家在您的带领下,正在走向远超安息帝国往日成就的辉煌。这样伟大的国家,有很多值得我们大汉学习的地方。所以,我家大司马对敝人此次出使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请沙中沙赐下贵国的历史书籍,让我们大汉的士子百姓都能知道贵父子伟大的英雄事迹!”

“哈哈哈哈哈~~~”沙普尔听完库尔善的翻译,只觉得心情无比的畅快,全身上下都浸透了一股舒坦:“贵使谦虚了。您家关元帅在国家即将灭亡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全歼入侵之敌。保全了这个国家的事迹。也是值得我们波斯人学习的。他的勇敢和智慧,一定是受到了马兹达的恩赐和祝福……嗯,贵使刚才说的完全没有问题,本王立即吩咐宫内的史官清点我国史书,抄写两份,不,抄写五份送给使者。让使者带回大汉去。”

“多谢沙中沙!我国大司马还曾言,以前我国的主要战场是在大汉故土的西部。那里山峦起伏,起主要作用的是步兵。在未来的五到十年内,我们将向东部的两个叛逆开战。那里是一望无垠的平原,需要强大的骑兵。而我国的马种普遍矮小,一般肩高不足六尺,体重不足七百斤。虽然极为吃苦耐劳,但却冲刺乏力……所以,为了后来我们平叛的顺利,我们迫切希望能够从贵国引入高大、强力的马种……”

“这个嘛……”刚刚心情还极好的沙普尔马上就不高兴了——他虽然已经很老了,有一点老年人常见的好面子的毛病。但国之重器,不轻易假人的原则,还是能记得很牢的。

不等沙普尔开口拒绝,李密微微一笑:“我家大司马说过,他对沙中沙是极为敬仰的。所以这一次敝人出使贵国,受我家大司马嘱托,为沙中沙带来了可以帮助贵国彻底击败罗马的利器!”

“哦?!”

“请沙中沙下令殿前卫士,放我的几个随从持物进殿。”

“可。”

少顷,龙宇带头,几个汉军士兵各自拿着一些物件走入了大殿。

李密也站起身来,走到龙宇身边,伸手一指龙宇手里的马鞍:“尊敬的沙中沙,这是我家大司马天才的发明。马镫!有了这个东西,骑士在马背上双脚就有了受力之处。在下一路行来,发现贵国马种都极为高大雄健,贵国的骑兵即便全身披挂甲胄,甚至连战马都披挂了甲胄,一样可以短时间高速冲刺。但是没有马镫,贵国的骑兵在高速冲刺之后容易落马,即便不落马,在马上能做的动作也极为有限。而有了这个东西后……”

这边李密还没有说完,那边沙普尔已经急不可耐的从王座上站起,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他完全不顾身边侍卫的提醒,根本不考虑这么靠近龙宇,万一龙宇有什么小心思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此时的他,双眼差点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萨珊的主要对手,西罗马,东贵霜。附带的还要面对北方里海南岸、阿拉伯地区的一些游牧部落。这些对手里,最大最强的,当然是罗马!

而罗马的步兵方阵,啧啧啧,是个人都知道有多强。

萨珊的步兵和罗马的步兵比起来完全是个渣。之所以在战场上和罗马互有胜负,萨珊的主要优势就在于骑兵。

但是轻骑兵面对严整有序的罗马步兵方阵,往往不知道怎么下嘴。重骑兵呢,破阵是可以的,但是伤亡实在太大。以至于驾驭重骑兵的骑士,很多时候成了一次性用品。

也正是因为如此,萨珊对罗马的主动进攻,往往需要五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发动一次:物资的积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重骑兵的培养和训练。

所以这个马镫对于萨珊来说,意义之重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沙普尔是真正的马上君王,在接触到马镫实物后。他马上高声大吼:“来啊!把我的马中沙牵过来!本王要亲自试验!”

骑上战马,脚踩上马镫后。沙普尔迅速的感受到了马镫的好处。他在马上豪迈的大笑了起来:“有此物相助,便是再擒一个罗马皇帝,又有何难?!尊敬的李,你们的关元帅真是一个天才!这样的人物,在我们波斯,我愿意拿一个省来换!”

“呵呵呵,沙中沙豪气!只是不知道一个省值多少匹贵国战马?”

“唔?哈哈哈哈~~~李使者还真是你们关元帅的忠实下属啊。好吧,既然贵国把如此重要的军国利器交给了我们,那本王在种马上面再犹豫也就说不过去了。我给你们,五千……不,三千匹大马!公母各半!如何?”

“多谢沙中沙!”

第三五一章 一路向西行(六)

马镫这个东西,贵在思路。真要说技术含量,其实极低,非常利于模仿。

在历史的本位面上,十六国时期马镫出现后,不到一百年,欧洲就出现了马镫。所以,对这个东西搞技术保密那就是妄想——有本事你的骑兵不用马镫出去打仗。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它没有彻底流传开的时候,爽快的拿出来做人情呢。

这不,良马马种不就到手了么。

此时波斯的战马,其马种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来自中亚地区,大概相当于现在的阿克哈塔克马。这种马,外表看起来并不大,那是因为其肌肉极为结实,显得很干瘦。其实它是很高大的,肩高平均差不多155~157cm(蒙古马一般是120~135cm)。其耐力极强,力气大。既可以用来做重骑兵坐骑,也可以和本地马匹杂交后做挽马。

还有一种来自两河流域之西南的沙漠地区。这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阿拉伯马。此马肩高大约142~153cm,高智商,高速度,是极佳的轻骑兵坐骑。

非止如此,由于遗传基因的强大和稳定。阿拉伯马是后世世界各国用来保持马种稳定的调节器。没有阿拉伯马的加入,就算大汉一时半会儿得到了诸如汗血宝马这样的马种,要不了多久也会退化。

再说了,现在的大宛国已经不存在了。在今天土库曼斯坦的地界上,当然有游牧民族在放牧,也有野生的汗血马。可是这些游牧民族可以像国家那样彼此之间打交道吗?可以一次性提供数千匹种马吗?

可以想象,若是几年后,第一批大汉本土培育的大马成年,大汉的骑兵们骑着这样的高头大马进入华北平原。居高临下的俯视晋国骑兵的时候,那场面,啧啧啧…….

“多谢沙中沙陛下,如此,外臣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大半。为了表示对您的慷慨表示最高的敬意。我家大司马还有礼物送上。”

“哦?”

“尊贵的沙中沙,这是我大汉出产的新纸,此物用来做书写的载体。方便,轻捷,廉价。而且可以保存很久。”

好吧,这个时代的波斯,其文字的载体还是羊皮纸。其成本显得有些昂贵。如此昂贵的文字载体,是极不利于知识的传播的。而当知识被固定在一个很狭窄的圈子掌控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发展,很快就会遇到瓶颈。

作为杰出的帝王,沙普尔非常清楚当他和他的后人不得不把所有的官吏选拔固定在贵族阶层会发生什么。所以,当他了解到一张白纸的生产成本连十分之一个铜板都不到的时候,彻底的震撼了。

“尊敬的李,这种,这种新纸的生产技术,可否转让给我国?我愿意用一万匹战马来换!”

“很抱歉,我的沙中沙,这种生产技术外臣并不懂。这一次出使,由于是一百多年来大汉第一次向西派出使者。所以本次出使,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打通道路。因此这一路过来,我们的使团里,除了极少数的像我这样的使节外,其他的都是战士。”——就是要用这些东西吊住你啊,不然马镫给了你,你下来了脑袋清醒了,不履约怎么办?还有啊,你也不要指望我们这支使团里有人给你提供这项技术。我们这队人,全都只会杀人,不会造纸!

“呃,好吧。我要给贵国的关元帅写信。待得你们回转的时候,我会派出精锐的骑兵护送你们,并派出一队使团去长安拜访你们的关元帅……”

“呵呵呵,敝国对贵国的使团,一定是倒履相迎。”

接下来,李密还代表关彝向沙普尔送上了香皂、蜀锦、骨瓷等大汉特产。这些东西,沙普尔虽然也很喜欢。但到底是醉心于开疆拓土的帝王,这些东西他看过之后,也只是礼貌的表示了感谢,并且表示会拿去给自己的后妃们使用。再也没有了刚才马镫和白纸出现时,表现出来的震撼和失态。

“尊敬的沙中沙,这几套书籍,是我国的史书《史记》、《汉书》和外臣的同僚陈寿尚未全部完成的部分《三国志》。这里面,详尽的记录了我国的历史和历代的英雄事迹。”

听完库尔善的翻译后,沙普尔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他大声的招呼了几位侍者来到自己的身旁,让这些侍者给自己重新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叫过一直在自己身旁旁听的两个儿子:霍尔木兹、巴拉赫姆。让这两位王子,以半跪的礼仪,向李密接过了大汉的史书。

这样的礼节,着实让李密、龙宇等人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时之间,李密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会造纸’这样的话了。

“谨慎、谨慎,如大司马所言,外交如战场,比战场更加耗费心力。”

看到李密只是拱手为礼,没有其他的表示。沙普尔的眼中一闪而逝的出现了一点点失望。

但这样的失望也只是一瞬间。总体而言,今天波斯得到的东西很多,也很实用。这说明大汉对波斯的友好。

所以,他很快的调整了情绪:“哎呀,不知不觉都谈了一天了。阿拉达,传令设宴,我要好好的款待大汉的使者!”

接下来的十几天,整个波斯王庭都以极大的热情对李密等人进行招待。李密也和萨珊负责管理商业的大臣对以后两国的通商,商税的抽取、商路的维护等进行了会谈并达成了相关的约定。

到底是两个当世都排的上号的大国,彼此之间又有一百多年没有正式的官方来往。所以波斯人特别想在汉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国家的富强,这对李密一行的招待,真是热情得不得了。别的不说,至少李密和龙宇等使团高层的房间里,每个晚上的侍女,那就没有重样的。

“哎,此间乐,差点不思长安矣。”

好吧,由于关彝的缘故,乐不思蜀这个成语估计是不会出现了。但是这个意思,很多人都能够体会。

“呵呵呵,怎么,对着波斯少女的温柔难以割舍了么?”

“嗨!令伯啊,你是不知道啊。这波斯的少女,丰乳肥臀,身材火辣。而且在床上很放得开,各种姿势花样百出……和我大汉的女儿家,完全是两种味道。啧啧……”

“哼,逢场作戏,这是难免。实在舍不得,到时候带几个回去不就得了。”

“这个不好,我自己带了回去,是不是还要给马将军带?给马将军带了,是不是要给大司马带?给大司马带了,哼,就凭大司马那惧内的熊样,那几位夫人还不拿刀砍死我?罢了罢了,反正以后商路通了之后,让老库他们来这边买就是了。”

“这倒也是。近几日,我和这萨珊波斯的王公大臣们多次唱和。试探着问了一下,他们对把本族的男女卖到异国他乡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一点,和我们的大司马听到把汉人卖给异族就要跳起来杀人可是截然不同。”

“嗯嗯,这就是我们的大司马关爱百姓的表现啊。话说,令伯,这几天下来,你对着波斯的政务怎么看?”

“你也关心这个?呵呵呵,此国的情形,颇有些前汉初年的味道。封国与郡县并行,国君并不能彻底有效的掌控全国。只能是以不断的征战来加强各邦国之间的协调。并在战争中把中央的权力逐步的渗透进各个邦国。”

“原来如此。嗯,在下近段时间倒是和他们的许多将军、勇士们切磋了几场。这里的军人都极为勇敢,个人武艺方面,花哨的东西极少,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招。但是极为实用。至于军队整体嘛,骑兵确实很强,但是步兵,嘿嘿,不能当我大汉长枪阵一击。”

“是这样么……哎,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此国距离我大汉实在太远,要对此国动手,怎么也得排在我大汉灭掉晋、吴之后了。现在么,当然是要保证商路通畅了。别说,这波斯的金币、银币,币值很高,用起来很是方便。比起我大汉那边,富商出行,动不动就要拿马车、牛车运钱不知道方便多少。这次回去后,我也准备向大司马进言,改革我大汉的币制。”

两个人正说着闲散话的时候。一个季汉使团的士兵匆匆的走了过来。他抵近两人身旁后,悄悄的说了一句话:“两位上官,赵从事那边有消息传来。你们吩咐的事情,他已经办妥了。”

第三五二章 一路向西行(七)

“什么,尊使准备离开?怎么这么快?可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哪里,外臣此行还有其他的任务。正是因为沙中沙陛下您招待得太好了。所以我们才恋栈不去。但是无论如何却是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误了归期,我家大司马可是会对我们进行严惩。”

“唔,好吧。不能和大汉的贤者、勇士们更多的交流,真是太可惜了。嗯,刚才尊使说您还有其他的任务?”

“是的,沙中沙陛下,奉我国大司马之命,外臣还需要继续向西,拜访罗马帝国。”

此言一出,刚才气氛还很热烈的波斯王宫大殿内,一下子就冷了场。沙普尔和诸多王公大臣们一开始笑意盈盈的脸庞,仿佛受到一股强大的意志操控,居然统一的变了脸色。

这样的情况,实属正常。就好像四百多年前,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匈奴人不愿意让张骞通过自己的领地去联络大月氏一样。换在今天,若是波斯想要越过季汉,去和晋、吴结交,估计关彝也是不太乐意的吧。

“尊使何必要去罗马?那是一个野蛮、无耻、荒淫、邪恶的国度。而且要去罗马,必须渡海。海面上有各种巨兽不说,还经常挂起飓风,若是迷失了航路,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陆地上了。”

“呵呵……”老匹夫,这点你可骗不了我,我在本次出使前,可是被我家大司马紧急召唤到长安,恶补了足足半个月的西亚地理知识的。去罗马哪里需要渡海了?我又不是要去罗马城,此行我最多也就是到拜占庭而已嘛。再说了,就算是要走海路更便捷。我家大司马可是说了,在巴勒斯坦上船,直接沿着地中海东岸走就可以直达。这地中海,被陆地包裹,就算有风浪又有多大?

“呵呵……沙中沙陛下,外臣是关大司马的下属。长官有命,下属哪怕必死无疑也要坚决的去执行。您作为君主,难道不也是如此要求您的臣下的么?”

“这……”

“好叫沙中沙陛下知晓,我大汉现在的东边,还有两个体量巨大的叛逆需要讨伐。这一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将近五十年,估计在百年之内,我们都看不到这场战争的终结。而外臣从我大汉的首都长安出发,走了整整九个月才来到贵国……所以,我国对贵国与罗马的征战没有半点想要参合的意思。外臣只是根据我家大司马的命令,一路向西,看看与我大汉同在这个世界上的主要国家。然后彼此通商,加强交流。仅此而已。再说了,若是罗马要和我大汉通商,这商路还不是从贵国的地盘上过?”

“好吧,贵使坚持要去罗马,我们波斯不会阻拦。但是我们与罗马是世仇,所以这护送……”

“我们在贵国已经叨扰了大家太久,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所以不敢再劳烦沙中沙和诸位了。”

“哎,好吧,摆宴,欢送我们尊贵的客人!”

……

波斯帝国,农耕与游牧并重。所以这个国家,无论是以前的阿契美尼德王朝,还是安息帝国,及至今日之萨珊。君主的驻地都是流动的。因此,波斯帝国有着固有的两都或者多首都制度。

具体到萨珊而言,在这个国家四百多年的历史中,苏萨、泰西封、波西斯、巴比伦等,都做过萨珊的首都。

此时乃是西元269年的十二月下旬,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所以此时的沙普尔是驻节在萨珊的冬都——泰西封。这个城市也是位于两河流域。距离今日之巴格达不过三十余公里。

从泰西封出来,向着西北方向前进,越过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叙利亚高原,直到地中海东岸的安条克。到了那里,才算真正的进入罗马人的有效统治范围。

“呼~~~”走出城门,龙宇长舒了一口气:“令伯,这沙普尔老小子还是很痛快嘛。居然这么爽快的就放我们出来了。我还以为要扭扭捏捏好几天呢。”

“嗯。如此爽快,可不是好事。”

“怎么?他敢派兵来追杀?嘿嘿,那就不好了。刚才这老小子自己可是很豪爽的把承诺给我们的东西全都给了呢。呐呐,三千匹大马啊!我刚才都仔仔细细的去看了。确实有一千多匹公马,全都没骟过。这时候他派人来追杀我们的话,那敢情好,这么多好马,到时候我率军留下断后,你们骑着大马逃走便是。”

“这位陛下乃是枭雄,虽然年纪大了有点昏聩。但我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很注重脸面的人。所以,他是不会直接派出国家的军队来对我们进行追杀的。”

“这么说,是要派出官兵假扮马匪咯?不对,推到马匪身上可不好。这个国家怎么可能会有敢对我们如此庞大使团下手的马匪?只要我们这支队伍走脱一人,他就要承受我家大司马无边的怒火。还有啊,那造纸术他还想不想要了?他对香皂、瓷器、丝绸没兴趣,可是那些王公大臣们却喜欢得不得了啊。所以……”

“所以最大的可能,他会鼓动某个蠢笨如猪的诸侯来抢劫我们。嗯,也不一定要把我们全部杀掉,在紧要关头他还可以派出一支部队来救援我们。然后,我们去不成罗马还得对他感恩戴德。他呢,借着给我们出气的名气剿灭那个诸侯,如此,中央直辖的领地和人口又多一些……”

“哎呀,这么复杂啊。哎,我懒得去想这些。总之呢,要打仗,我来就是。嗯,别说,这波斯的椰枣是真的不错,住了十几天,我都爱上这玩意了。”

这一次,季汉给波斯的礼物,在关彝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波斯看来那就是极为贵重了。所以,作为自诩为当世大国统治者,而且极爱面子的沙普尔,在给予李密等人回礼的时候也显得很大方:波斯地毯、藏红花、绿松石、椰枣、鱼子酱等,送了一大把。至于像开心果这样的零嘴,那是季汉使团上下每一个身上都有一包。

这么多东西,加上三千匹高头大马。整个李密使团一下子变得极为臃肿,其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而这慢下来的使团,在有些人眼里,那就是猎物了。

李密使团出发后不久,泰西封,波斯王宫。

“沙米尔,派出轻骑兵,绕过汉国的使团,去帕尔米拉,给扎努比亚那个荡妇支个信,嗯,不要说这是汉家使团。就说这是一支商队,里面有无数的丝绸和瓷器,还有三千匹战马。”

所谓帕尔米拉,乃是叙利亚沙漠中一座繁华的绿洲城市。由于地理位置极为关键,从波斯往罗马的商路上,这里是必经之地。所以此地商业极为繁盛。

这座城市原本是罗马的附属。西元260年,沙普尔击败罗马军团,帕尔米拉趁机独立。这个国家的首领乌辛那趁着沙普尔志得意满回师的时候,趁机偷袭并战胜了沙普尔,逼迫沙普尔承认帕尔米拉的独立。

在这不久,乌辛那被刺客刺杀身亡。他的王后,在中东史上号称美丽不输克里奥帕特拉七世的扎努比亚掌管了这个城市国家的大权。并将其推向了历史的最顶峰。

(这个城市国家也就存活到了西元273年,罗马在恢复元气后再次东征,首先就拿这个国家开刀。在如此关键地理通道位置上的小国,怎么可能在两个大国之中独立生存呢?)

“父王,您这是要借那个荡妇的手剿杀这支使团吗?”

“呵呵呵,霍尔木兹,你说错了。汉国有很多我们需要的东西。最近几天,我读他们的史书,也知道了这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所以,剿杀这个词不准确。用阻拦或许更精当一些。”

“啊,我明白了。父王,那个荡妇最近这些年拼命修筑城防以准备应对未来我们或者罗马的攻击,因此手里很缺钱。咂然听到这么大一支商队从她的地面上经过,必然会伸手。如果我们在汉人使团被截杀了一部分,却又没有全灭的时候出手相助…….”

“是的,这样的话,汉人使团就必须回转。而且对我们没有任何怨言。哼!汉人使者虽然说他们近期的主要目标是讨伐更东边的两个叛逆,可是我们隔得这么远,我怎么知道那两个叛逆国家是不是真的存在呢?再说了,虽然罗马比我们更需要汉人的货物,两国达成商贸协议后,照理通过我国的商人应该更多。但是我知道罗马有一句老话:‘条条大路通罗马’。如果罗马和汉国有需要,他们是完全可以新开辟一条彻底绕开我们领土的商路的……所以,千万不能心存侥幸。一定不能让汉人和罗马人发生直接联系。”

“我明白了,父王。请派一支骑兵给我,我一定完美的达成这次任务。”

“好,霍尔木兹,你是这个帝国的继承人。这一次,就让大家看看你的本事!”

第三五三章 一路向西行(八)

西元270年元旦,帕尔米拉城,王宫。

“尊贵的女王陛下,我们的斥候在王城以南八十里处的沙漠中发现了一支规模极为庞大的商队。粗略观察,有接近两百头骆驼,骆驼的背上全部装满了货物。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三千匹闪米特马。”

沙普尔和霍尔木兹当然不是傻乎乎的直接以国家公函的形式去知会帕拉米尔的统治者扎努比亚出来抢劫。事实上,中东地区各家王公贵族彼此盘根错节。波斯帝国在帕拉米尔城内,当然有自己的代理人。通过代理人站在为这个城邦国家利益考虑的角度说出这番话来,当然更能让这位女王相信。

而且这位代理人说的话也不尽不实:库尔善的驼队即便是在西域、泰西封因为其他货物的加入,现在也没有两百头骆驼的满载了:作为最大货物的蜀锦,在泰西封送了一部分给沙普尔,更是以每匹蜀锦五百枚金币的价格卖了大半。其他骨瓷、西域特产什么的也清空了不少……事实上,现在库尔善的驼队,即便是把沙普尔送的那些东西全部加上,也只有大约四十头骆驼的满载量而已。

不过,这一切本来就是要阻止李密的使节团队去罗马。货物量不足,谁在乎呢?

“哦?消息确实吗?如此庞大的商队,是来自哪里?不会是哪个国家的外交使团吧?”

“呃,这个嘛,女王陛下。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在沙漠里跟了他们好几天了。发现里面有埃兰人。”

埃兰,以前是一个古文明国家,现在是萨珊帝国境内的一个省份。萨珊的夏都苏萨便是在埃兰境内。这位帕尔米拉的王公闪烁其词的说里面有埃兰人,其实就是想误导这位女王:这些是波斯商人,杀了就杀了呗。

可惜,能够在如此乱世中替代亡夫掌控一方的女中豪杰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虽然此时的扎努比亚因为城防问题经费紧缺,对大额金钱极为渴望。可是她的脑袋依然很清醒。

“传令,吹号,召集我们的骑兵。”

“遵命,我的陛下!”

帕尔米拉是一个城市国家,但此时的这个城市国家正赶上来一个好时代:波斯的王者垂垂老矣,罗马帝国的十年危机还没有结束。因此这个时候的帕尔米拉,根本没人来管他。扩张得极快,城市内积聚了相当多的人口和财富。所以,号角吹响后不久,两千名骆驼骑兵就已经集结完毕。

骆驼这种生物,平时走路慢腾腾的,但真要奔驰起来,速度也是很客观的。不到一个时辰,这支骆驼骑兵队就出现在了李密使团的面前。

在这支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之前,熟悉沙漠情况的库尔善等人就已经向李密预警。所以,当扎努比亚的骑兵队也看到李密队的时候。汉军这边已经完成了布阵。

“西域各国勇士,列步兵阵!汉家骑士,在步兵阵右侧列阵!商会人员及其他人等,看好驼队、马队。来呀!把我大汉的旗帜打出来!”

龙宇声嘶竭力的招呼各族士兵列阵。而李密则是一脸沉重的看着远处这前所未见的骆驼骑兵队。

“子晖,这骆驼比马高大得多,待会若真是打起来,怎么打?”

“哼,能怎么打。唯死战而已!不过令伯啊,待会真要打起来了,还请一定先走啊。到时候我可没功夫来照顾你。”

“我又不是那些书呆子,当然知道你和我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活着回去。否则就辜负了大司马的重托。不过呢,以我看来,今天这一仗未必打得起来。”

“咦?这是为何?”

“呵呵呵,因为对方的骑兵也停下来了啊。哎,我最怕的就是对方一言不合的就冲杀上来。现在对方也停了下来,看来是想谈一谈了。善,只要肯谈,那就有希望了。老库,准备一下,我要去对方那边看看。”

李密和龙宇在一边商议,那边扎努比亚却充满了疑惑。

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完全超出了普通商队的合理范畴。而且这支队伍居然在一瞬间就摆好了阵势不说,还打出了如此多,如此整齐的旗帜。毫无疑问,这根本就不是商队,而是一支国家的武装力量。

可是,这是哪个国家的军队呢?这种形式独特的方形大旗,跟这片土地上普遍的三角旗都不一样。而且这方形大旗上的那个图案是什么东西?是文字吗?完全不认识!

“戒备!弓箭手,举弓!”

旁边侍卫长的怒吼打断了扎努比亚的思绪,她把视线从远方的大旗收回到近处的时候,才发现有两匹骏马,驮着两个人正在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奔驰。

“让我们的勇士把弓箭放下,对方只是来了两个人,没必要如此紧张。”

“大汉鸿胪寺丞李密,致意阁下!这里是大汉出使罗马帝国的使团。与罗马第六军团军团长弗拉维约定在此碰头。敢问阁下是哪国的朋友?怎么称呼?”

虽然库尔善的波斯语已经是越来越熟练,翻译的技巧也越来越高。但李密的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大,而且完全不同于此地波斯、罗马人装束的汉家衣冠等外在形象的冲击。还是让对方愣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

“汉~~”极不标准的发出这个音节后,扎努比亚收拾了一下心神,对自己的侍卫长点了点头。然后侍卫长驱动骆驼微微前出:“这是叙利亚的统治者,埃及的征服者,帕尔米拉城的守护者,帕尔米拉王国的王太后、女王、摄政王,扎努比亚陛下。”

哪里来的土酋?头衔这么多?不就是一个城邦的诸侯么?在我大汉,顶天也就是个县侯的水准罢了。心里暗暗的吐槽了一下后李密再次在马背上欠身:“大汉李密,见过女王陛下。”

“汉~~~汉国是什么?在哪里?”

“我大汉在贵国的极东之地,幅员万里,生民亿兆。历史悠久,文明昌盛!由贵国向东一万五千里,便是波斯帝国之东端。由此再向东一万五千里,便是我大汉之首都长安。自长安再向东一万五千里,是另一片大海。我大汉之疆域,便是长安之西一万五千里,并长安之东一万五千里。”

一万五千里,一万里,五千里……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城邦国家的君主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请问使者,从这里到泰西封有多远?”

“嗯……不到八百里。”

“原来如此。本王暂且相信使者的话。可否请使者下马,到后面喝一点东西,和我讲一讲东方的事情。”

“荣幸之至。不过在此之前,请女王陛下容我回队安抚一下我的伙伴。”

“可以,本王也会约束我们的人。”

回到汉军大阵之后,李密叫来龙宇:“没想到波斯人居然找他们的死对头帕尔米拉对我们出手,更没想到帕尔米拉这个土酋居然是个女人当家。我暂时稳住了她,先去陪她聊聊天。你约束好大家,加强戒备。必要的时候,不要管我的生死。”

“哎哟,居然是女主当家。那个,令伯,这女王姿色如何?年龄几许?要不要,啧啧啧……”

“扯淡!我先过去了。对了,叫下面的人给我选两匹,不,五匹蜀锦,十支牙膏、十支牙刷、二十块香皂,一套骨瓷来。”

“嚯嚯嚯~~~看来这女王姿色不错啊。知道了知道了。马上给你办妥。”

在丝绸这样的大杀器,尤其是丝绸中的极品蜀锦的面前,任何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在李密拿出“敬献”给女王陛下的礼物后。双方的气氛一下子就融洽起来了。

“尊敬的李,你带来的礼物真是让人惊叹。由此可以想象汉国的富饶。你能不能留下来,指导我们这里的匠人编织这个蜀锦?”

“呵呵呵,女王陛下说笑了。在下乃是一介官员。根本不懂织锦,所以便是留了下来,对陛下也是无用。”

“你的队伍里有匠人吗?如果有,请转卖给我。无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很抱歉,陛下。我的这支队伍是使团,只有战士和官员。没有匠人。”

“哎,实不相瞒,我们的国家此刻正处在危难之中。西边的罗马和东边的波斯为了争夺小亚细亚,反复的进行征战。处于中间的,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几十年来反复的被战争摧残,失去了尊严、自由、乃至生命。我的丈夫,为了这里的人民挺身而出,却被卑鄙的刺客刺杀身亡。我不得已接过这副重担。但我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小国,一旦两边的大国恢复了力量,很快就将不复存在。所以,我们急需有提升国家力量的来源。尊敬的李,您走过了几万里的土地,一定见多识广。您能帮助我么?”

“对陛下的遭遇,本人深表同情,但是很抱歉,我只是一个使臣。我的主君给我的命令是与波斯、罗马建立联系。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不能做,也无法做。”

“好吧。尊敬的李,今天这件事情呢,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波斯的那个老流氓想要利用我。我本来明白事情经过后,是不愿意被他利用的。但是,看到你给我的东西后,我真的很想把你们全部拿下呢。”

“怎么,女王陛下想要我们商队里所有的货物?”

“是的,我们的国家在不远的将来肯定是遭遇到罗马或者波斯的侵略。在此之前,我需要大量的战士并尽可能完善城防。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

“呵呵呵,那女王陛下可以试一试,看看我大汉男儿的刀锋是否锋利。”

这话一出口,李密从跪坐状态起身,很是无畏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位女王。

看到李密起身,扎努比亚也跟着起身。然后,李密就尴尬了——他比人家起码矮了五公分。

“咯咯咯~~~李,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呢。”

第三五四章 一路向西行(九)

浅言笑兮,容颜倾兮。

当这位皮肤白皙,黑发碧眼,五官精致,却又因为身居高位,有着极强气场的女王,在此时做出小女儿态的时候。李密的心神有那么一短暂的失神。

作为过来人,扎努比亚不知道经受过多少如此的眼神洗礼。看到李密的失态,笑的更迷人了:“怎么样,李,带着你的朋友,一起留下来。我已经打下了埃及。若是在未来能够抵挡住罗马的进攻,我就把安条克封给你。让你做公爵。”

可惜,这位女王根本就不了解李密,也不了解汉人。她的诱惑,只是让李密一瞬间就回复了心神。

“是何言也!密受大司马拔擢,屡次委以重任。其中之恩义,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今日若是因区区一公爵之位便舍弃父母之邦,信重之人。休说愧对当年在涪陵郡一起同甘共苦的创业之情,便是我家宗祠,恐怕也不准我入内了!此话休要再言!陛下,要么让我等继续西行,要么先斩吾头。然后我其他汉家男儿,誓死奋战到底!”

“咯咯咯,李,不要生气啊。嗯,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请坐,请坐。我不会杀你的,你的东西,若是不愿意卖给我,我也不抢。我们聊聊天好么?你走过那么多地方,可否告诉我,一个夹在两个大国中间的小国,如何才能生存?”

“呼~~~”美人再次发笑,真的让人很难生气。

“女王陛下所言,密粗浅的听了一会后,觉得贵国今日之处境,大约与我国七百多年前,晋楚争霸时期,夹在晋、楚中间的郑、卫、宋等国的形势有些相似。”

“哦?那这些国家是怎么应对的呢?请李给我讲讲。嗯,你们赶紧去搭个帐篷。不要让李晒到了。”

“呃……好吧。”

这边李密开始给扎努比亚讲课了,那边龙宇等人就郁闷了——这是在沙漠里呀,头顶着个太阳,很热的。但是又不敢搭帐篷或者下马休息什么的——天晓得会不会打起来?

龙宇这边郁闷,在更远的地方,霍尔木兹也很郁闷。

我是万王之王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啊!我也不年轻了啊!我带着这么一队人,远远的跟着你们走了这么久。一路上既不能跟丢了你们,也不能让你们发现,兄弟我容易么?好不容易你们双方碰在一起了,那就赶紧的开打啊!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出来当好人,然后大家又可以愉快的回到泰西封去喝酒享乐了嘛。你说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没有打起来反而聊上了?

……

“大体情况就是如此。总的来说,小国夹在大国中间,最紧要的一条就是随风摇摆。晋楚争霸持续了一百余年,那些想独立自主的小国都亡国了。过分坚定的站在晋国或者楚国一边的小国要么亡国,要么屡次遭到对方的重点打击。只有那些晋强则从晋,楚强则随楚的国家,才在这一百余年中存活了下来。”

“我明白了。李,你说的很有意思。但是,若是为了生存,就要放弃尊严的左右讨好。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好吧,女王陛下。你的意志和品格外臣非常敬佩。那么,容外臣再多说一句,我家大司马常说,‘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若是在不得已需要和大国沙场相见的时候,请女王陛下能记起这两句话。”

“嗯……咦?什么声音?”

遥远的西边,突兀的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在军号之下,还有着密集而整齐的鼓声也穿透了无数的沙丘,传到了这边众人的耳朵之中。

“这声音,是罗马人!”

放佛似要印证扎努比亚所言。很快的,远方最近的一个沙陇上,就先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飞鹰图像。然后这只飞鹰逐渐的长高,露出了鹰身下的权杖——这是所有罗马军团的标配,鹰帜。

随着鹰帜的出现,更多的旗杆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军团旗、大队旗、中队旗、百人队旗,层层叠叠,整齐而又肃穆。

终于,军号暂时停歇,鼓声却越来越清晰。无数沙沙的脚步声沉稳而又坚定的传来。沙陇上方,先是出现了以红色为主,杂以少许其他颜色的盔缨,紧接着便是大名鼎鼎的罗马一体式头盔,头盔的正下方,是无数个面无表情却又极为坚毅的面容。在这些面容之下,是标志性的罗马步兵条状甲……

“这是,这是罗马第六军团!看旗帜,是整个第六军团全都到了!勇士们,准备作战!”

不唯扎努比亚惊恐,便是更远处的霍尔木兹也吓得不轻:怎么可能,如此大的整个军团,居然深入到了这么深的地方。

你要知道的是,在马略进行军事改革后,罗马一个军团的数量是整整六千人。在战场上,波斯也好,帕尔米拉也罢,没有两万人,是吃不下来这样的军团的。

李密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严整的步兵方阵,也有那么一段时间被镇住了。但当扎努比亚开始招呼自己的士兵准备作战的时候,他马上醒悟了过来:“女王陛下勿慌,这支军团是来接应我们使团的。不是来和贵国交战的。”

“什么?李!你真的一开始就和罗马人有了联系?”

扎努比亚说这话的时候,对面的罗马第六军团已经完成列阵。很快的,在步兵方阵里面跑出来三骑。一个头戴一体化头盔,头盔背上有长长的红色盔缨,正面的甲胄上也有很多五花八门的装饰花纹。一个是典型的波斯人穿着。一个却是纯粹的汉家衣冠。

“罗马帝国,第六军团军团长弗拉维,奉帝国骑兵总司令,鲁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奥勒良之命。前来迎接大汉帝国的使者。请大汉帝国的李密正使出来答话!”

“女王陛下,很抱歉,外臣必须要离开了。”

“好吧,真是可惜,不能和李多聊一会儿。如果有可能的话,李从罗马回来的时候,欢迎到帕米拉尔城来做客。”

“深感荣幸,如有机会,一定来见识一下女王治下的国家是如何繁盛。”

“快去吧。哎,李,你真的很厉害,居然让罗马出动一个军团来迎接你。你要知道,罗马人那么大一个国家,从来没有超过三十个军团。”

“多谢女王提醒!”

上马,回头再次看了扎努比亚一眼,李密越众而出,也不回到汉军本队,直接奔向了从罗马军团里跑出来的三人:“在下就是本次大汉出使罗马的正使李密,感谢贵国不远千里前来接应。”

作为穿越者,关彝非常清楚两点:其一,波斯的统治者绝不是像今天好莱坞电影里丑化的那样狂妄自大贪婪残暴。相反,在***文化统治这块土地前。波斯人创造出了辉煌灿烂而又独具特色的文明。这里的人民聪慧勤劳,这里的统治者一样不乏聪明睿智、心胸广阔的豪杰。所以,和波斯建立官方联系,并由波斯官方出面确保商路的安全稳定,是可行的。

其二,正因为这里的统治者是睿智的,所以他们绝不愿意大汉与罗马建立直接官方联系。在这一点上,根本不用心存侥幸。因此,在这支使团里,除了明面上的李密、龙宇、库尔善等人之外。他还安插进去了两枚暗子:赵廞、代伊。

在木鹿城和波斯官方联系上之后。李密等人跟着波斯人去了泰西封。而赵廞则在代伊的帮助下,两个人横穿了波斯的领土,历尽艰险联系上了地中海沿岸的罗马人势力。然后高效的罗马人迅速把这一消息向拜占庭报告。此时在拜占庭坐镇的帝国骑兵总司令奥勒良立刻拍板:我们必须与大汉帝国建立直接的官方联系。出动一个军团,冒险深入叙利亚,去把汉国的使团接过来!

“令伯,幸不辱命!”

“叔和,辛苦了!”

“哈哈哈哈,不辛苦不辛苦,这代伊本来就是波斯人嘛。我们一路穿行,也就是赶路累了点,其他倒没什么。呃……就是刚刚被罗马人遇到的时候被绑得很惨,来,令伯,我跟你介绍,这一位便是有着铁壁之称的罗马第六军团现任军团长,弗拉维将军。”

第三五五章 一路向西行(十)

军号齐鸣,万鼓同响。鲜花漫天飞舞,彩带遮天蔽日。

西元270年二月十五日,罗马帝国骑兵总司令奥勒良,在拜占庭为李密一行举行了盛大的入城式。

无数市民走上街头,争相观看这来自三万里之外异域国度的使者。当李密等人在弗拉维的引领下接近城门的时候,如林的手臂齐齐挥动,对李密等人表示了极大的热情与欢迎。

在无数的欢呼声中,龙宇骑在新换的高头大马上顾盼自雄,而李密则锁紧了眉头。

“怎么了?令伯,如此仪仗,哎呀,便是在我大汉也不曾多见啊!你看,路边那么多美女,好多都是金发碧眼,哎,比起波斯的女子,又是另一番风味。说不得,晚上,哈哈哈哈~~~”

“哎~~~”看着兴奋不已的龙宇,再看看自己周围,几乎所有的使团人员全都情绪极为高昂的样子。李密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叔和,你是说,今日主持这仪式的。不是他们的皇帝,首相,也不是这比提尼亚行省的总督,而是他们帝国的骑兵总司令?”

“然也。令伯,有什么不对吗?需知这罗马帝国的首都在罗马城,据说离这拜占庭有上千里之远。他们的皇帝、首相什么的,不太可能来这里啊。”

“呵呵,是我多虑了。”——我在担心什么啊,不就是皇帝没实权或者不能有效控制下面的军人嘛。我们家还不是一样,我们对这样的局面不是早就甘之如饴了么?现在怎么就这么一惊一乍的呢。

说起来,李密他们这个时候抵达拜占庭,可谓来得不巧,也可谓来得极巧。

说不巧,是因为在西元260年,罗马帝国和萨珊波斯在艾德萨大战。罗马战败,皇帝瓦列里安被沙普尔一世俘虏。整个罗马帝国陷入了混乱和分裂。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十年之久。在罗马史上,这段历史被称为十年危机。

在这十年里,罗马在西北失去了不列颠尼亚,高卢地区(法兰西)独立。西南方面,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将军自立为帝与罗马城内的皇帝展开内战。在北面,哥德人趁机入侵,罗马丢掉了多瑙河流域的控制权不说,还一度让哥德人的兵峰抵达了罗马城北面不远处。在东方,亚美利尼行省丢给了波斯,叙利亚行省上有了帕尔米拉的独立。以西奈半岛为核心的阿拉伯行省和帝国的谷仓埃及行省多次受到帕尔米拉王国的侵袭和洗劫。曾经在图拉真大帝时代,把地中海包裹成内湖的帝国,此时能够有效掌控的地盘,只剩下了亚平宁半岛、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的一部分。

非止如此,现任皇帝克劳狄二世虽然在268年决定性的击败了入侵的哥特人,保卫了罗马城。但是这位皇帝的身体很不好,现在已经病倒了。帝国各地手握重兵的将领,人人都有小心思。罗马的号令已经不能在罗马城之外有效执行……整个帝国现在已经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说极巧,那是因为按照历史的发展。现在掌控以拜占庭为核心的小亚细亚半岛这位军阀:鲁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奥勒良。将会是接下来罗马军阀大决战的最终胜利者。他将在一两个月后,在克劳狄二世去世后,在士兵们的拥护下,推翻元老院的决定,否决克劳狄二世的弟弟昆提卢斯成为皇帝的现实,自立为罗马帝国皇帝。然后,这位皇帝将使用铁腕手段,重新将分崩离析的罗马帝国合而为一!而最终,他也获得了元老院授予的“世界重建者”这一称号。

“罗马的公民们!我,鲁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奥勒良,向你们隆重介绍,来自三万里之外的强大国度,丝绸与瓷器的起源地,大汉,向帝国派来的使者!李密!赵廞!龙宇!”

号角再次吹响,如林的手臂再次高举,鲜花再次从头顶喷洒而下。数万民众声嘶竭力的呐喊和欢呼。李密等人笑意盈盈的走上台阶。在拜占庭的凯旋柱下,对着奥勒良和数万欢呼的民众拱手为礼。

“罗马的公民们,众所周知,大汉出产精美的丝绸和瓷器。但是由于可恶的波斯人阻断了商路,我们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到大量的丝绸和瓷器了。今天,大汉的使者冲破了千难万险,在我们罗马英勇的第六军团接应下。我们的敌人终于不能阻挡东方和西方,两个最伟大国家的相会!今天,东方最伟大国家的使者,终于有史以来第一次踏上了西方最伟大国家的土地!他们来到了拜占庭,来到了我,鲁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奥勒良的面前。这是我个人无上的光荣!也是我们在场每一个人的光荣!光荣属于拜占庭,光荣属于大汉,光荣属于罗马~~!”

“光荣属于罗马~~!”

“罗马万岁!”

“奥勒良凯撒!”

“奥勒良奥古斯都!”

作为汉人,凯撒、奥古斯都这两个词汇代表什么意思,李密他们一开始并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们从中听出不一样的味道:刚刚有人把这两个词汇加在奥勒良身上的时候,这声音是极小的——由此可见人数并不多。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些人带头,盲从而又兴奋的民众们居然开始渐渐的跟着也叫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凯撒、奥古斯都这两个词汇已经是声震九天了。

“呵呵呵,叔和,看来这位大将军对那皇位有想法啊。”

“嘿嘿嘿,令伯,历朝历代,古今中外,好像这样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套路。”

他们两个在那里窃窃私语,奥勒良则极为享受的走上前台,接受万众的欢呼:罗马帝国渴望与大汉发生官方联系已经很久了,直到今天才在他奥勒良的定夺下得以实现。以后,罗马元老院的那群老家伙应该就今天这个事情给他上什么称号呢?东方的开拓者?丝绸保护者?

(罗马对于有功勋的皇帝和将军,都有上固定称号的习惯。而且不是只上一个,是无数个称号的叠加——当然,你得有本事挣得到。这位奥勒良皇帝挂掉的时候,其名字后面的称号相当的多。)

“尊敬的大汉帝国使者,请向我们的公民介绍一下大汉吧?”

“谨受命。”

对着奥勒良拱了拱手,李密对着代伊拍了拍肩膀:“老代,拜托了啊。”

“请李大官放心。”

清了清嗓子,李密站到了台阶中央,朝着数万市民深深的弯腰拱手。

在一阵短暂而强烈的欢呼后,整个广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罗马的公民们!我,大汉帝国鸿胪寺丞李密,受我国皇帝陛下和关大司马的委托出使贵国。或许是两个国家过于伟大,诸神不愿意两个如此伟大的国家过早相遇。所以,在这一路上给我们设下了重重险阻。但是,伟大的罗马在不停的召唤,促使我们勇敢前进。我们花了十个月,走过三万里路程,终于到达了这里。这是我们无上的光荣!”

“光荣属于大汉!”

“光荣属于李密!”

“李密!西方世界的开拓者!”

“谢谢,谢谢诸位。今天,我们终于踏上罗马帝国的土地,进入了拜占庭这个伟大的城市。一路之上所见所闻,都让我们无比震惊和敬佩!恢弘的建筑,整洁的街道,英勇无匹的战士,聪慧而热情的公民。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在稍后的时间里,去积极的探索、了解这个国家,这个城市了!”

“哈哈哈哈~~~亲爱的李,欢迎来我家做客!”

“李!我的丈夫今天不在家!”

“谢谢,非常感谢!诸位,我们来自遥远的大汉。我们的祖国,在鼎盛时期,拥有幅员数万里的领土和不下一万万的人口。从第一代皇帝算起,到现在第二十八代皇帝在位,已经建国整整四百七十二年了!在这四百多年里,他强大过,分裂过,短暂的被叛逆击倒过。但他一次次的挺了过来,到现在,依然顽强而光荣的矗立在世界的东方!”

“光荣属于大汉!”

“罗马的公民们,我们这次不远万里而来。受我国大司马的嘱托,为大家带来了丝绸、瓷器、香皂,也为大家带来了我国的史书!还为大家带来了能够提升骑兵战力的装备!我们真诚的希望,大汉、罗马,这两个站在文明世界巅峰的国家。从此以后,常来常往,携手合作。共同把这世界变得更加完美!”

第三五六章 一路向西行(十一)

盛大的入城式之后,当然是拜占庭这边的实权派人士和李密等人的细谈。

奥勒良一坐下之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尊敬的李,刚才你说为我们带来了可以提升骑兵战斗力的装备?”

“是的,奥大将军,这是马镫,有了他,骑士在马背上的威力倍增。”

……

“非常感谢!非常感激!可是,尊敬的李,你从波斯那边过来,是否也把马镫交给了他们?”

“当然,大将军,这东西只是一个思路问题,仿造并不难。我们的骑兵一路行来,都是用的它,要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

“……呃,好吧,可是李,你要知道。我们罗马和波斯是敌国,两国的战争里,敌人之所以能够和我们抗衡,主要就是他们的骑兵更加优良。你把马镫给了他们……”

“呵呵呵,大将军,在下并不这么想。相反,按照我家大司马的说法。马镫的出现,对于以前骑兵占优势的一方,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哦?这话怎么说?”

“大将军您想啊。没有马镫,培养一个熟练的骑兵,没有十年,至少也要五年吧。但是有了马镫之后呢?大约只需要一到两年就可以了。没有马镫的时候,治下游牧民族很多的波斯当然可以直接抽调很多从小就骑马的勇士来直接组成骑兵,而贵国却需要花极长的时间和极大的代价去慢慢培养骑兵。但是有了马镫之后,波斯骑兵的来源、数量、培养速度都没有改变,而贵国骑兵培养的速度却加快了好几倍。您说,这东西出现之后,对以农耕为主的国家是好还是坏呢?”

“嗯……使者的话很有道理。好吧,这个事情不说了。再次表示对大汉的感激和感谢。”

“多谢奥大将军的宽宏和体谅。”

“那么,尊敬的李,可以和我们讲讲大汉的历史和现在吗?”

“诚如遵命!”

……

“原来如此,果然,越是伟大的国家,越要经受更多的磨难。如李所言,贵国的关凯撒,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英雄。”

“关凯撒……”算了,称呼什么就懒得去计较了:“那么,奥大将军,可否也请派人给我们讲解一下贵国的历史和现状呢?”

“当然,这是对朋友起码的礼仪。”

大汉和罗马,都是两个历史极为悠久的国度。这么两国历史互怼下来,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当天晚上,拜占庭的驿馆里。

“原来这罗马帝国也和我大汉一样,叛逆四起,陷入了内战。如此一来,我们已经没有去罗马城的必要了。”

“是啊,只是我观这奥大将军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说不得,现任的罗马皇帝一旦驾崩,估计这位就会自立吧。”

“那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内战中,这位奥大将军能不能笑到最后?”

“呵呵呵,我看这位奥大将军为人豪爽却又不失精细,野心毕露却又不嚣张跋扈。而且这段时间我们和罗马的普通士兵、百姓接触,发现军心民心都对这位大将军极为拥护。虽说不知道更西边那几位罗马将军的本事,但单就这位将军来看,下官很是看好啊。”

“叔和说得有道理。不过即便是这位大将军在接下来的逐鹿中失败了也无妨。罗马离我们实在太远了,罗马本身也太大了。在你我有生之年,我大汉只能和其交往,而不会与之争斗。所以,管他什么凹将军,凸将军。谁控制了这个国家的东部,我们就和谁打交道就是了。”

“咦?子晖这话说得有水平啊!”

第二天,双方的会谈继续。

“尊敬的李,非常抱歉的通知您。由于北方的汪达尔人入侵。我必须要率军北上作战。今天,各个军团开始准备物资。最迟明天就要开拔。所以,我只有一天的时间和你们商谈。”

“善,奥大将军,那我们直接一点吧。按我家大司马的习惯,我们先说我们能给你们提供什么,然后再说我们需要什么。”

“好,请讲。”

“我们这次来,有随行的商人,带来了大量的丝绸和瓷器,这些东西,在波斯卖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希望能够允许我们在拜占庭发卖。至于价格,随行就市就行。”

“可以,但不管卖了多少,要按照什一税抽取商税。”

“当然。那么在下接着说第二条,奉我国大司马命,向奥大将军,诸位军团将军、行省总督送上丝绸、陶瓷、香皂、白纸等礼物。”

“非常感谢,感谢关凯撒的慷慨。”

“呃……丝绸和陶瓷就不用多说了。我特别说明一下香皂、白纸这两样东西……”

然后当然又是一片震惊和一阵鸡飞狗跳。奥勒良等人一样的渴望能够得到白纸的生产技术。对于这一点,李密等人当然是敬谢不敏。只是保证:如果商路通畅,白纸一样可以作为商品长期供应罗马。

“第三条,我国大司马说,虽然大汉的文明在东方一枝独秀。但正因为如此,我国文明的进步显得非常艰难。所以,和贵国的长期交流是非常有必要的。因此,如果贵国同意,在下一次我国使节出访贵国时,我们将派出五十到一百名青少年,到贵国学习、生活。”

“哦!亲爱的李,这一点非常有建设性。罗马也需要派出同样的使团,带领同样数量的青少年到大汉去学习。”

你这家伙是想派人来偷学造纸术和丝织术吧?不过你来了就知道,这两个部门的管控是多严。

“可以,我们非常欢迎罗马的青年才俊到我国学习、交流。”

“好,迪比尼斯总督,这个事情请你负责。务必要选择聪慧、意志坚定的青少年出行。”

“遵命,总司令官大人。”

“嗯,尊敬的李,请您继续。”

“第四条,我们为贵国提供本国的各个时代的史书,提供我华夏诸贤的思想汇编。”

“非常感谢!我们也非常需要!但是李,还请留下出色的学者在我们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如此我们才能准确的将其翻译出来。”

“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接下来我们需要贵国做的事情,想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哦?”奥勒良玩味的一笑:“敝国有什么能为伟大的大汉效劳呢?请讲。”

“第一条,我国已经和波斯达成通商协定。持有我国大司马府签发的御用商人团队,在波斯境内只要按照一定比例缴纳商税并且遵守该国法律,将会得到保护。我们希望也能和贵国达成类似协定。”

“可以!理所当然!而且,如果贵国的商人足够勇敢,我们可以另外开辟两条绕开波斯人的商路。”

奥勒良说的另外两条商路,一条是从现在萨珊波斯的北面绕开波斯领土:从西域的葱岭翻出来后,不南下,直接向西北走咸海,穿过花剌子模,横渡里海,再穿过高加索地区,进入黑海。进入黑海自然就是进入了罗马人的统治范围。

这条路对于大汉来说,要保证商路的安全,需要把势力扩张到巴尔喀什湖以西。对于罗马来说,需要把势力深入高加索地区。这一点,对于两个国家来说都存在极大的困难。

而另一条路,自然就是海路了。这个,对于季汉这个还没有出海口的国家来说,也是远景。

“奥大将军所说的新商路,于我国而言尚有困难,我们愿意派出队伍去对新商路进行探索。但在新商路安全稳定之前,我们不得不通过波斯与贵国进行贸易。”

“……好吧,那么,请贵使说第二条。”

“第二条,我们需要贵国的各类书籍。尤其是各类哲学家、法学家书籍,以及贵国的史书。”

“哈哈哈哈~~~我算明白为什么贵使说你们要在我们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了。没有问题!拜占庭的图书馆虽然藏书比不上罗马和亚历山大,但也有近万册图书。我做主了,你们可以随意翻阅,抄录!”

“感谢大将军的慷慨。第三条,我们这次来,为贵国带来了大豆、梨子、李子、桃、黍米、小蒜、葱、韭菜等大汉本土产的农作物种子,我们也想从贵国引入油菜花、芹菜、萝卜、亚麻、芦笋、菠菜、苹果(红苹果,中国是青苹果原产地)、樱桃等农作物。以此互通有无,改善两国百姓的饮食。”

作为农学生,农作物的迁徙传播历史是要学习的。关彝很清楚,在21世纪,世界主要粮食作物和蔬菜水果大约300多种,其中欧洲原产50多种,美洲原产30多种,中国-东亚原产70多种,南亚次大陆原产50多种.剩下近100种都是来自西亚和地中海东岸地区,比如埃及,小亚细亚,波斯,两河流域这一弧形地区,所以这一地区也被称为肥沃新月地带,成为人类最早孕育和发展文明的地区。美洲现在确实没法去,但是肥沃新月地带的各类良种,这一次一定要在罗马和波斯给找齐了!

至于印度半岛的良种,呵呵,那是南中都督王颀等人的工作了。

“呃……这个嘛。尊敬的李,我只会打仗,不懂农业。不过请放心,我原则上支持双方特有农作物的交换。具体事宜,待会我请比提尼亚行省主管农业的官员和你们详谈。”

“非常感谢奥大将军,那么在下说第四条,我们大汉的大司马诚挚的邀请罗马的学者到大汉讲学。”

“这个,我不反对,也不支持。只要这位学者自愿,同时他所知所学不涉及本国的军事机密,我们可以放行。”

“非常感谢您的开明。奥大将军,在下的上司也就只给在下安排了这几条任务。不过鉴于我们还要在贵国停留相当长一段时间。所以在下临时增加一条要求?”

“请讲。”

“我身边这位龙将军,是我国军方有一定指挥经验的骑兵军官。如果方便的话,这次大将军北上平叛,可否带上他一起?”

“哈哈哈哈哈~~~当然可以!龙!我非常乐意接受你的帮助!”

第三五七章 刑不上大夫(一)

在现代社会,假如一个男子对女子有好感。那么一般情况下他首先要做的不是直冲冲的去表白,而是要想办法拿到对方的手机号或者其他联系方式,之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的去撩……不惟如此,现代社会之间,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更是充满了各种试探和耐心的比较。

但是在汉末三国时代,国与国之间的交往,那就必须要简单而直接。

汉、晋、吴三国的交往相对来说还好一点,双方使者来回一趟不过一两个月。而汉与波斯,来回起码超过一年。和罗马,来回一不小心就是两年。这样的距离,如果双方还要互相试探,比试耐心。或者给上级打报告再来谈什么的……那就不要指望做成事了。

而且这年月的道路条件和医疗条件,与现代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头疼脑热可没抗生素可以吃,腹泻拉肚子也没有医院给你输液。总之,在这个时代的长途旅行,真的是在拿生命做赌注。

所以,李密和波斯、罗马当权者的会谈都非常的干脆。而波斯和罗马除了对李密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外,在外务会谈中,只要不是涉及到本国核心利益的东西,也答应得非常爽快。

当然了,答应是答应得很爽快,但是书籍的准备、翻译,农作物种子的搜集、罗马使团人员的准备等。都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所以,短时间内李密等人是无法回到长安了。而在大汉的土地上,现在又是一副怎样的情形呢?

时间倒回到西元269年五月,李密等人从阳关出发后两个多月。

暮春时节,整个雍凉地区,上至关彝,下至普通百姓。个个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老天爷并没有给穿越者多大的面子,今年的三四月间,还是如同去年那般滴雨未下。然后大司马府那边发了疯似的下了多道严令,其核心内容就两条:浇灌救灾、严查跳蝻。

严查跳蝻就不必多说,各地官员在辖区内反复巡查,发现有聚集的跳蝻群立即集中人力进行捕杀。而浇灌救灾呢?大家都辛苦一点吧,别等老天爷发慈悲了。国家在去年冬天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增加了各种沟渠的密度。但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保证家家户户出门就有水渠啊。所以啊,大家辛苦一点,走个七里八里的,在最近的水渠里肩挑背扛的取来水,对地里的庄稼进行浇灌。能救多少是多少。

在这农业救灾的活动里,各级政府官员的工作量是很大的:总有刁民一心为己,为了自己田里的庄稼,去悄悄的私自挖沟引水到自己的田里。至于这沟渠下游几百户上千人的庄稼,他才懒得管呢。总有村匪恶霸欺压良民,用拳头威逼街坊邻居先抢救他的庄稼。至于耽误了农时导致别人饿肚子,他才懒得管呢。也总有极少数懒癌深度患者,面对政府的号召就是不听,只是拿着一把蒲扇中气十足的在田间地头大骂贼老天不下雨……

以上种种行为,都是需要政府官员们去管理,去纠正的。两个多月下来,雍凉各地的基层官员,九成九都累得脱了形。

不止是基层官员类,便是各郡、雍凉二州的刺史府,乃至大司马府的官员们都累。就关彝本人来说,单单三月这一个月,他已经走遍了关中京兆、扶风、冯翊三郡的所有下辖县。亲自下马去担水浇灌庄稼的作秀之举,也起码有个七八回了。

总体而言,由于以前蜀汉政权各级官员都比较倾向于实干,而雍凉本地的世家子弟由于生存环境的问题,还没有像洛阳那些世家子那样彻底的糜烂。加上现在雍凉各县下面最基层的亭长基本上都是以前蜀汉政权的退役老兵担任。所以,这一次农业抗旱救灾运动,大致是严格按照关大司马的要求在有序进行的。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下官拜见大司马。”

“咦?茂通,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下官今年四月初三从成都出发的。”

“四月初三从成都出发?现在都五月十二了。你怎么走了那么久?哦,你可是在雍凉各地走了一圈?”

常忌常茂通现在的职位是大司马府督邮从事。在关彝作为事实上的国务总理的当下,常忌这个头衔其实就相当于总检察长。作为穿越者,关彝对于司法权独立和检察权独立是非常认同的。所以平时很少给常忌安排具体工作。因此常从事的日常行踪,如果关彝不特别关注,并不太清楚。

看着笑意盈盈的关彝,黑着脸的常忌叹了一口气,对着关彝深深一鞠:“敢问大司马,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大司马以为然否?”

看着常忌这么郑重的神态,加上又突兀的来上这么一句。关彝的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句话,若是戴圣的原意,则是无错的。若是按当下一些流行的观点,则是谬论。”

所谓“刑不上大夫”,在《礼记》的原意是:贵族犯了罪,该抓就抓,该杀就杀,但是呢,到底是贵族,还是给你留面子。所以,肢体类的刑罚尽量不用。你作为贵族,到底是有廉耻的是吧?你犯了罪,自裁就是了。这里的“刑”,单单指的是肉刑(断手、刖鼻什么的)。

而“礼不下庶人”呢,是指“礼”的践行,需要强大的物质基础支撑。比如老爹死了要服丧三年,你家要是没有无数的奴隶给你种田,你敢服丧三年?这样的礼,一般的平民是无法践行的。所以,对于礼的要求,仅限于士大夫们遵守。为了生存不断劳作的普通人,就不要用礼去苛求他们了。

应该说,这两句话都不算错。

但是呢,总有达官贵人或者不学无术,或者故意曲解。把这话的意思解释成了:官员士大夫不受任何处罚,平民百姓没有任何权利。这当然就是极大的谬论了。

“下官所说的,正是后一种。”

“那当然是极大的谬论,哪个官员敢宣扬此种观点,可立即治罪!嗯?茂通,可有官员敢这么说?你直接拿下便是!”

“我大汉官吏,总是秉承丞相遗训。倒还不至于有哪个悖逆之人敢公开宣扬此等观点。下官只是要明白大司马是不是还记得这一条罢了。”

“嗯?茂通这话的意思?怎么?关某有亲戚犯事了么?是何人?犯了何事?”

话到这里,常忌也不遮掩了,他双膝跪地,大礼参拜:“下官督邮从事常忌,弹劾临泾县长谯熙,懒政无为、压制同僚。歧视异族,激起民变。勾连当地豪强,欺压普通良民。此人罪莫大焉,下官已经亲至临泾县将之抓捕至此,请大司马秉公处罚!”

听完常忌的话,关彝心里有些火大。

关家人丁稀薄,现在成年的男人就两个。从这方面来讲,不管谯家因为政见的原因和关家的关系如何不好。但毕竟关系就在这里,对于关家来说,谯家是非常重要的。关家上下,包括关彝本人在内,其实内心里都期盼谯家能够出人才,多出人才。帮助关家稳定朝堂。

可是现在好了,谯周因为当初在成都朝堂上表现过于抢眼而被迫致仕。现在谯家唯一一个出仕的还捅了一个大篓子常忌的能力关彝是非常信任的。什么冤假错案的几率极小。

另一方面来说,关彝对常忌也很生气:你这厮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来跟我说什么礼记干嘛啊?是想先拿言语拿捏住我,然后逼迫我秉公办理么?我关某人是这么不堪吗?我以前做的种种,都是徇私枉法的吗?

可是常忌下一句话就让他生不起气了:“大司马,下官还要弹劾临泾县县丞张晖张幼朝中饱私囊,鱼肉乡民。弹劾安定郡太守常勖常修业怠于政务,对下情失察。相关犯官和安定郡、临泾县的书吏、佐员以及相关异族首领等,下官已经全部带到长安。请大司马亲自审查。”

张晖,乃是关中大族张家家主张殷的弟弟。而常勖呢,是常忌的堂哥。好家伙,这个常阎王果然不愧是三国时代的海瑞啊。犯到他手里的,管你是谁,一律抓捕。

“嗯,抓了这么多人,看来是大案了。茂通,你这督邮从事的权限,本官不会干涉的。但既然是如此大案,本官当然也会重视。这样吧,来人啊,通知甘陵王、大将军、车骑将军、雍州刺史、京兆太守、长安县令、张家家主等。三日后,在长安县衙审理此案,上述人员以及本官,全部参加!”

第三五八章 刑不上大夫(二)

“带犯官谯熙!”

三日后,长安县衙。常忌高坐主位,关彝等一众季汉高官分坐两边旁听。所谓的谯熙案,正式开庭审理。

这三天里,关彝虽说回家后就通报了此事给自己的家眷。但无论谯嫱也好,刘玲也罢,都没有对此表示出很过激的反应。反而是谯嫱还安慰关彝,说关彝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一定要秉公办理此案,不要因此寒了大家的心。若是自己的兄长真的罪无可赦,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得不说,自己的妻子这样的表态,反而让关彝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压力。

在两个衙役的押送下,谯熙被带进了县衙。嗯,衣服很干净,头套也很整洁。看得出来,在长安县衙的监狱里,陈裕还是给了他优待的。

“啪~!犯官谯熙,你可知罪?!”

“本官无罪!常茂通,你这卖直邀名的酷吏!为了你的名声而不择手段!诸位,今日常茂通为了邀名便拿本官这样的大司马妻舅下手,若是此事得逞,下一步岂不会拿在座诸位下手?警之!”

“哼,谯伯和。先纠正你一个口误。本官乃大司马府从事,年俸两千石。你乃下县县长,年俸两百石。见了本官,你要自称下官!”

“哼!如此上官,下官不服!”

“呵呵呵,本官会让你服气的。”暂时压制住了谯熙的势头后,常忌再把惊堂木一拍:“本官问你,去岁关中大旱,大司马下令,各县动员百姓搜集蝗虫、跳蝻、虫卵换粮。此令你可知道,在你县是否执行?”

“此令下官当然知道,也认真执行了。”

“执行了?哼哼,那本官问你。从去年九月关中初定开始,一直到今年一月,关中大范围降雪,挖掘虫卵基本停工为止。你这临泾县,一共收到多少蝗虫及其虫卵?一共发出去多少粮食?”

“……此事,下官已经责成有司负责。具体数字……不清楚。”

谯熙这话一出,旁听的刘永、姜维、张翼等人,人人长叹了一口气,微不可查的开始摇头。

但是常忌这时候反而不生气了:“那你这个县衙里,谁清楚?”

“……此事,下官交给县丞张幼朝了。”

“来呀!带犯官张晖。”

被带进来的张晖,衣服也很是光鲜整洁,关彝微不可查的瞟了长安县令陈裕一眼:这小子,很会做人啊。

“犯官张晖,你可知罪?”

“下官无罪!”

“呵呵呵,本官问你,你这临泾县一个冬天,上交了多少蝗虫、虫卵。从安定郡太守府领了多少钱粮?”

“呃……此事繁琐,而且时隔许久。下官记不清了。”

“呵呵呵,没关系。你记不清,本官可查得很清楚。炎兴六年的冬天。你临泾县交给安定郡太守府的,是一百七十五石蝗虫,一百石跳蝻和三十五石虫卵。这些都是干重。按照大司马府的灭蝗令里的定价,应该从安定太守府领取三十八万钱。你们临泾县没有领钱,而是领的粮食,大约是三千两百石左右。”

“对啊!常从事,我临泾在去年的蝗灾中全县受灾。整个县的耕地颗粒无收。下官要钱来干什么?发给百姓了百姓还要到处去买粮。不如我们县衙统一买粮,如此路途中的损耗也要小得多。对百姓也是善政啊!不光本县,其他周边诸县,也是如此啊。”

“~~!犯官张晖,你还好意思说?!三千两百石粮食啊!大司马府给各县制定的路途损耗额度是百分之二。但你临泾县本身就是郡治所在,所以不存在损耗。但是这么点粮食,你让你治下的百姓如何渡过这个冬天?你临泾县的人口可是有汉民三千七百余人,冬季在临泾县北部放牧的异族有两个小部落,也有口两千余人。三千二百石粮食,你让这五六千人吃一个冬天?你刚才也说了你临泾全县颗粒无收是吧?你给本官算算账,五六千人怎么靠三千二百石粮食熬过冬天?本官给你列举你周边几县的数据吧。你南边的,新平郡的鹑弧县,有口五千七百余人,加上在那里过冬的异族。实有人口八千三百余人,他们领了多少粮食回去?两万一千石!便是如此,他们一个冬天下来,还是有两百多人冻饿而死!你东边的安定郡西川县,治下各族人口跟你差不多,有五千八百余人。他们拉了多少粮食回去?一万九千八百多石!结果一个冬天下来,冻饿而死的有一百九十多人。你那个县,才这么点粮食拉回去,你说会死多少人?”

“这个……本县县民只采集到了这么一点蝗虫、虫卵。下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郡守府虚增账目,盗取国家粮食吧?”

“哈哈哈哈~~~”常忌不怒反笑:“好!张晖,本官问你,去年冬天,你那临泾县冻饿而死多少人?”

“……”

“说啊!怎么不说了?”

“一千两百五十六人。”

“啊?”听到这个数字,在旁边的谯熙一下子跳了起来:“张……县丞,死了这么多人?为何不报知本官?”

“哼!”不理会惊讶的谯熙,常忌双眼死死的盯着张晖:“犯官张晖,这些人真的死了吗?真的全都死了吗?”

“……”

“通过本官前些时日的微服私访,你临泾县这个冬天实际死亡人数大约是三十五人。单看这个数字,比起周边诸县都要好得多。但是!经过去年一个冬天,你县名册的人口确实少了一千两百五十六人!除了真正冻饿而死的之外,其他的大部分都进了你张晖的庄园!张晖,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常从事,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么?本县确实是蝗灾的重灾区,但是蝗虫会飞啊。他们不在本县停留,本县如何才能获取足够的虫体和虫卵呢?搜集数量不足,下官又不忍做假账欺瞒上官。这领回来的粮食自然不足。粮食不足,为了不让大量县民冻饿而死,自然只有下官的庄园勉为其难的接受那些灾民的投靠了。”

“混账!简直就是放屁!”说完这话常忌起身,对着刘永、关彝拱了拱手表示歉意,然后回过头道:“蝗虫确实会飞,所以这成虫、跳蝻量太少本官不和你计较。但是你那临泾县,乃是安定郡郡治所在。平日开耕田地,来往放牧的异族都是最多的。在安定诸县中,植被被破坏得最多。照理蝗虫产卵量你那里应该是最多的。怎么才这么点?”

“这个,或许是本县百姓都慵懒刁钻吧。”

“你~~~你这匹夫还要顽抗到何时?来啊,带安丰亭亭长和侯射亭亭长。”

随着常忌的呼喊,两个衣衫不整的汉子一瘸一拐的进了大堂。这两位大约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一个少了一条腿,一个虽然双腿健全,但其中的一只膝盖明显的变了形。总之,都是残疾人。

“两位如何称呼,给堂上诸位上官自我介绍一下。”

“诺!诸位上官,草民黄定,祖籍荆州义阳。家祖随先帝入益州,后来战死在夷陵。家父随大将军北伐,战死在段谷。在下后来随大司马北伐,在县郊外被晋贼砍断了右脚。不得已退役。受大司马厚待,让在下担任安定郡临泾县安丰亭亭长一职。”

“诸位上官,草民柳明,祖籍益州蜀郡。草民随车骑将军北伐,在街亭一战中被敌人的大锤敲坏了膝盖。不得已退役。受大司马厚待,担任临泾县侯射亭亭长。”

“两位壮士,你们给诸位上官讲讲,这个临泾县衙是怎么对待你们的?”

“诺!诸位上官。临泾县之事,是我二人翻山越岭找到常从事进行举报的。主要的问题便在于,临泾县衙以各种理由,拒收我们两亭上交的虫卵。诸位上官,我们都是为国效力之人,知道国家拿出粮食赈济灾民极不容易。所以对虫卵质量的把控是极为严格的。我们送到县衙的虫卵,绝对是干燥,而且含沙量极小的。但是临泾县衙就是以各种理由拒收!要么就是说含水量太高,要么就是嫌弃我们的虫卵有沙粒。这,这虫卵本就是从沙土中挖出来的,不管怎么淘洗,有一两颗沙粒在所难免嘛!实在不行,你收下我们的虫卵,可以在重量上给我们打折嘛!可是临泾县衙就是拒收!”

第三五九章 刑不上大夫(三)

“非但如此,临泾县衙不光拒收虫卵。在我等忍无可忍敲响县衙门外的大鼓后,县长居然都不肯出来一见,反而是衙役们出来用棍棒驱赶我等。诸位上官,我等皆是为国效命的老兵,如何受得这种气。所有有几个亭长就和衙役们动了手,结果被抓了。我和黄老弟不是怕事,而是觉得这里有问题,一定要让上官知道。所以忍气吞声的偷偷溜走,就是为了今日!”

这边柳明还没说完,那边旁听席上已经是卡拉两声连响。却是姜维和张翼两个老头齐齐的把新式座椅的扶手给扳断了。张翼更是面色潮红的站起身来,一瞬间就冲到张晖面前狠狠的踹了一脚:“匹夫!好胆!竟敢如此对待为国效命的勇士!欺本将的刀不利乎?”

“呯~~!放肆,公堂之上,岂可乱动私刑!车骑将军,请退场!”

“哼!匹夫,待会少不得给你好看!”仍然处于愤怒状态的张翼尚未完全丧失理智,也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多有不妥。匆匆的朝着堂上诸人一拱手便匆匆离开了。

“两位亭长,接下来你们去了哪里?”

“回禀上官,我们后来立刻转到太守府求见常太守。”

“带犯官常勖!”

接着被带上来的常勖,一上堂也是对着常忌大骂:“常茂通,你这奸猾刻薄的酷吏!为了名声居然连自己的兄长都敢构陷!怕不是以后入不得宗祠!”

“哼,常勖,你与本官的关系是在家里。在这公堂之上,便只有公事。本官问你,你可认得这两位?”

“本官一天到晚事务繁多,怎么可能一一记下所有人?”

“认不认得?”

“不认识!”

“善,两位亭长,你们敲太守府的鼓,太守是否接见?”

“没有!”

“那你们敲鼓后发生了什么?”

“启禀诸位上官,我等敲鼓后。太守府的郡兵们倒是很快就出来接待了,也立刻向里面通传了。但不久就回来告诉我等说,太守此时还在府中高卧,尚未起床。太守让我们明日再来。”

“那你们第二天去了么?”

说到这里两个亭长惨然一笑:“诸位上官,我们还没从太守府走远,就看到远处临泾县的衙役们追了过来。如何还敢第二天再去?说不得,只有立刻逃出临泾县城。直接奔汉中而来了。”

“去汉中为何?”

“汉中有我等以前的同袍在军中任曲长,就是得了他的接应,我们才迅速的联系上了常从事。”

“犯官常勖,这个事情是不是有?如实招来!”

常勖的脸色一阵变换,但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确有此事,当日是冬季,天寒地冻的。本官当日又患了风寒,难以起床。所以让他们明日再来。但本官绝对没有给临泾县衙通风报信……”

“呯~~!犯官常勖、犯官谯熙。诸葛丞相、关大司马三令五申,各衙门必立大鼓。鼓声一响,只要主官还在官衙之内,只要不是病得要死了,都必须立刻起身,开门迎案。尔等是怎么做的?尔等可知罪?”

“……常勖知罪。”

“谯熙不服!那日下官根本不在衙内,便是敲鼓,又如何得以知晓?”

“哼!你当然不在衙门内!本官在临泾私下走访半月,当地百姓都说你一天到晚游山玩水,与当地世家子弟互相唱和。几乎从不到县衙办公,把一切事务都交给县丞处理。你何时又在县衙了?”

“这……”

“哼!你二人的事情暂且说到这里。待会还有其他罪责要追究。张晖,你可知罪?”

“下官……下官为了国家的资财不至于虚掷才严把标准,何罪之有?当然,在这过程中,稍稍严苛了一点,但这是小节……”

可以说,张晖的手段,乃是古往今来,世家大族们常用的手段——越是国家遭逢危难,越是百姓遭遇灾荒。就越是世家大族扩张的极好时机。

关中大灾,颗粒无收。一开始司马炎朝这里输入了赈灾粮。季汉掌控了这里后又实行虫卵换粮政策。这些政策,从客观上来讲,对世家大族是极为不利的——百姓有了吃的,就不会卖田求取苟活,更不会卖身到世家大族的庄园进行投靠。如此一来,千载难逢的扩张机会就要溜走了!

所以,趁着谯熙对处理庶政极不耐烦也极不擅长的机会。张晖通过表面上的阿谀奉承,获取了谯熙的信任。成功的窃取了县内的各项大权。然后通过种种手段,逼迫县内的百姓们活不下去。之后张家的庄园,自然就能出来做好人——呐,不是我要扩张啊,是我不扩张这些百姓就活不下去啊。

整个过程,没有贪污受贿,没有做假账。只有一个执法过严的瑕疵。在事实上来讲,常忌说张晖中饱私囊,鱼肉乡民是没有错的。但是在法理上,证据不足!

“哼哼,犯官张晖,事到如今你还要顽抗。本官问你,临泾县民见你不收虫卵,要翻山越岭把虫卵背到附件的邻县缴纳,你是如何做的?”

“当然是要派衙役阻拦了。不能让他们去欺骗邻县的官吏嘛。”

“百姓愤怒,和衙役起了冲突你又是怎么做的?”

“为节约公帑,各县衙役人数偏少。逼不得已时,下官派出了庄园里的奴仆帮助衙役维持秩序。”

“然后呢?”

“然后,这些刁民就都回去了。”

“哼,果然是奸猾无耻之尤!来啊,带证人王三。”

“草民王三,拜见各位上官。”

“王三,你是哪里人?做什么营生?”

“草民是临泾县安丰亭本地人士,以种田为生。在今年以前,草民家中有田二十余亩,家中有草民、家母、妻、子,共四人。”

“你们的虫卵被县衙拒收,亭长被迫遁逃之后,你们亭发生了什么?”

“回禀诸位上官,因为虫卵被拒收。亭里没有粮食。为了不被饿死,亭里的精壮便在亭长的儿子带领下背着虫卵去隔壁的县,想着那边能不能收。结果我们一行人十余个汉子,在路上遭到了张家庄园的壮丁伏击。当场被打死七个,连亭长的儿子,才十六岁啊,也被打死了。草民当时头上挨了一棒,滚下了土丘。醒来之后就悄悄回到t亭子里藏了起来。然后一直到常从事到本亭来私访……”

“呵呵呵。”看着身子开始发抖的张晖,常忌残忍的一笑:“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吧?你是不是想说这是本官找来陷害你的刁民?要不要本官带你去临泾县那片埋了七个人的土丘看一看?要不要让这位王三到你的庄园里去指认一下你的那些恶奴?要不要本官把那些现在被迫加入你庄园的灾民们一个个的请上公堂来?”

看着已经瘫软一团的张晖,常忌啪的一声再拍了一下惊堂木:“炎兴六年,临泾县衙变相拒收灾民虫卵,相关官员虚张国家赈济灾民之策,行逼迫灾民卖身为奴一案暂告一段落。来啊,让这些犯官签字画押!接下来,审理今年春耕之时,临泾县、安定郡春耕不实,清查剿灭跳蝻不力一案。”

随着这一系列案子里最核心的人物,张晖的精神防线被击垮。接下来的案子审理起来顺利了很多。但越是这样,旁听的诸人就越是心惊和愤怒。

临泾春耕,长安发来的耕牛全部进了张家的庄园。普通百姓一头都没有分到。

曲辕犁技术,没有组织各亭亭长来县衙集中学习。

跳蝻聚集清查工作,临泾县完全没有开展。安定郡太守府同时也懒政无为,整个安定郡各县的春耕、曲辕犁技术推广和跳蝻清查,全靠各县县长的良心和责任感。

不唯如此,临泾县衙在收取虫卵的过程中确实的存在贪污行为:对汉民的虫卵百般刁难,对异族交来的虫卵除了百般刁难之外,还压价收购。

同时,在今年的春耕中,在临泾县放牧的沮渠部多次向临泾县衙、安定太守府示警。表示在一些植被稀疏的地方,有跳蝻群在开始集结。但郡、县两级政府反应极为迟钝。

安定太守常勖和临泾县长谯熙也不仅仅只有怠政懒政的问题。他们多次接受当地世家(主要是张晖)赠送的财物、仆役和侍女。经查,累计金额已经接近三百万……

“综上,督邮从事衙门对以上诸多犯官的处理建议为:临泾县丞张晖,斩首,抄家。其麾下犯事之恶奴,手中有人命的,一并斩首。其庄园内所有土地、仆役,全部划入国家名册。临泾县长谯熙,受贿,懒政无为,撤职,抄家,并处罚金一百万钱。安定太守常勖,受贿,怠政懒政,撤职,抄家,处罚金两百万钱!诸位上官,可有异议?”

甘陵王刘永长叹一口气:“从事处罚公平,无异议。大司马觉得如何?嗯,大司马?”

关彝呆呆的看着房屋的屋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待得刘永等人连续呼唤后,他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茂通处理得极好。本官无异议。在此基础上,追加三道命令吧。其一,几位被关押、殴打的亭长,以及被杀害的义民,还有相关的证人等。由督邮从事衙门根据其情节,制定抚恤或者奖励,相关款项从大司马府走。其二,将此案全程写入邸报,明发全国。要求全国三州四十郡内,每亭都要组织宣讲。其三,各州,各郡,各县官员。以此为戒,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严格推行灭蝗令中的各项规定,严格执行户税的清查工作。如有类似事件,加重处罚!”

第三六零章 刑不上大夫(四)

初夏时节,关中的空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燥热起来。长安城外,灞桥附近柳林的柳条虽然一如既往的稀稀拉拉,但仍然挂在树枝上的,却也已经变得一片深绿。

长安已经是季汉法定的首都,所以进出的官员将士极多。因此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灞水岸边,平日里来来往往送行的人不少。但是在今日此时,整个灞桥上行人却是极少。

究其原因,当日是这里短暂的被一群侍卫给戒严了。

“大兄不要过于懊悔,这次的罚金妹妹已经帮你全部缴清了,请不要有什么负担。经此一堑,大兄回了成都暂且静心读书一段时间。顺带在父亲身旁好好尽孝。几位兄长的仕途,妹妹会时刻放在心上的。”

“哎,小妹啊。当年父亲就说我们兄弟三人比你差之甚远。为兄开始是极不服气的。现在看来,为兄真是蠢笨如猪啊。”

“妹妹到底是女儿身,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一切所思所想,当然会以关家的利益为首。而父亲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将来谯家到底如何,还是要靠三位兄长的。所以还请兄长切莫心灰意冷,一定要振作。”

“嗯。对了小妹,若是为兄这一次真的和那个张晖狼狈为奸,犯下大罪的话……”

“小妹一开始就对夫君说过。该杀就杀。若是大兄真的犯下重罪,小妹是不会为你求情的。因为求了也没用……”

“呵呵……还好还好。”

“妹妹虽然对夫君说要秉公办理,但对大兄的品德还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妹妹一开始就不怕大兄犯下死罪。”

“哎,虽说如此。但为兄到底还是接受了下面的人的贿赂。也因此不自觉的被别人给架空了。”

“呵呵呵,大兄。子丰在家里教导复儿读《五蠹》的时候就说,任你官清似水,也难敌他吏滑如油。各级主官,都是外地人。去了那里,没个一年半载连当地的方言都听不懂。所以不得不倚仗当地的土豪、世家提供的副手帮助。便是那些清廉如水的清官都很难不被下面的吏员架空。更何况像大兄这样平时没有经历过实际政务就直接出任一县之长的?”

“……哎。所以啊,我大汉的察举制也好,魏晋的九品中正制也罢。各地士子一出仕就任郡县长官。怕是除了少数天赋异禀之辈外,大多数的郡县,其实权都是被当地的吏员给掌控了吧?”

“呵呵呵,大兄开窍了呢。”

“这不是开窍不开窍的问题。为兄通过此事,却是想明白了很多道理。许多时候朝廷的想法是好的,各级官员也愿意执行,但是这吏员……”

“嗯,小妹也跟夫君说过此事。夫君说,现在的蒙学还未到收获的时候。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吧。小妹,为兄这就出发了。老是待在这里,让其他人过桥不方便,时间久了,那个常阎王恐怕连你都要弹劾了。”

“咯咯咯,大兄说的是。那个常阎王夫君都怕。”说到这里谯嫱走到桥边折了一支柳枝:“大兄保重。”

“小妹保重。”

兄妹两人挥手作别,谯嫱朝着长安城方向走了一小会,谯熙又催马赶了回来。

“大兄这是要?”

“小妹。”谯熙的脸难得的羞红了起来:“还请回去给那关子丰说一句。雍凉这边的官员,其官风比我们益州差了太多。若是不严加管控,我益州这边来的各级主官,难免会像愚兄这样栽跟头。”

说完这句话,谯熙立刻返身,催动胯下战马迅速的向南而去了。

“咯咯咯,还真是的,四十多岁的人了,说句肺腑之言居然如此的难为情。”

返回长安府邸的路上,谯嫱一改刚才面对谯熙时故作轻松的神情,两道弯眉情不自禁的皱在了一起。

穿越者家的家风向来随意,没有这个时代那么多的规矩。加之谯嫱本来便是聪慧不下于男儿的女强人。因此这个国家现在存在的诸多问题,或许她没有关彝看得透彻、深远。但并不代表她完全不清楚。

谯熙临走前说的那段话,她的内心是深以为然的。

季汉以前蜗居在益州的时候,一方面是要极尽可能的把每一分国力都用来北伐。一方面,执政的荆州派天然的被东州派、益州派用极为挑剔的眼光监督着。所以,整个蜀汉上下,贪官污吏肯定有,但总体而言,蜀汉的公务员队伍是三国之中最高效、最廉洁的。

非但如此,由于以前军费开支比例过大。所以财政紧张的蜀汉除了重税刮地皮之外。对自己的官员也很刻薄:王侯全部是虚爵不说。便是普通官员的工资也要打折:郡太守的年俸是分等级的。最少的差不多跟县令一个级别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方面是雍凉入手,荆州、益州、东州三派矛盾极大缓解——监督减轻了。另一方面是国家对老百姓的搜刮没有那么残酷了。这老百姓手里有了余钱,就可以在国家正式税收之外巧立名目搜刮了——以前蜀汉的老百姓时时刻刻挣扎在生死线上,你想搜刮都难啊。这是季汉官员内部环境的改变。

另一方面,以前的雍凉地区,属于魏晋管辖。这里是边境,常年关东地区朝这里注入大量钱粮。这过境的钱粮太多,伸手的人也多。再加上几十年来,雍凉世家在魏晋朝堂上逐渐失势。这政治上失去了上升空间,当然就只有靠经济来弥补。所以,雍凉地区以前的官风,很不好。

现在季汉政权一方面为了牢固的掌控雍凉,一方面是要对多年来支持北伐的原蜀汉各派系官员筹功。所以必须把雍凉地区各郡县的官位向以前蜀汉各派系的官员倾斜。这就造成一个巨大的问题:以前苦哈哈的蜀汉官员,咋然去了雍凉,被当地的官吏一教……能够坚持原则的大概就是少数了。更多的,则是半推半就,随波逐流甚至勇猛精进吧?

官风这东西,要保持廉洁高效不知道要多少人多少年日积月累。但要堕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谯嫱心事重重的回到大司马府。却看到关彝正拿着毛笔咬牙切齿的写字。

看到自己的夫君这幅表情,谯嫱噗呲一下子就笑开了:别人都以为关子丰无所不能。只有她和刘玲这样的亲近人才知道,关大司马的一笔字,跟狗啃的没啥区别。

“咦?夫人回来哪。大兄已经送走了么?没对为夫有什么愤懑吧?”

“愤懑是没有的,大兄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倒是大兄说到一件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大兄也认识到这一点了。正好,为夫刚刚起草完了一份政令,夫人来帮我看看。”

顺着关彝的手指,谯嫱凑过脑袋一看:成立廉政公署令!

“原来夫君早就……”

“嗯,夫人,你也知道。现在雍凉新纳入,这官风比起以前的益州差得太多。为夫早就想好好整顿一下了。但是前些时日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没有空来做此事……还有就是缺少一个契机。所以,大兄这个事情,其实就是一个机会。”

“咯咯咯,夫君,妾身其实在私下里也听说过。关大司马面厚心黑,最擅长把不利的事情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嘁~~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夫君的吗?”

“那夫君是要给这个廉政公署极大的权限吗?”

“当然,独立的检察权啊。这权限一放出去,便是为夫也无法操控了。不过为政者不要妄想事事都操控在自己手里,那样的话终究是顾此失彼,只能勉强维持平衡罢了。”

“检察权……那廉政公署查出来问题官员,谁来处罚呢?”

“夫人问得好。这个事情当然要交给专门的法院来裁定。”

“法院?这是什么东西?”

“大概跟以前的廷尉差不多吧。不过为夫的想法是,等令伯他们从罗马回来了,为夫先借用希腊罗马文明的精髓,修订新的《大汉律》。然后以《大汉律》为基础,成立法院。到时候,司法权也要独立。到了那个时候,刑不上大夫这句话,可能从里到外都要过时了。”

第三六一章 廉者当自警

对于执政者而言,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单凭一时兴起。所作所为,一定需要一个契机。

举例来说,就关彝这样的穿越者,虽然不是法学专业的。但他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他的法律理念在现代社会可能是中下水平。但是比起古希腊古罗马的法学家们来说,未必就差到哪里去了。既然如此,他想在华夏传统文明中注入一些希腊罗马文明的先进理念,自己直接上不行么?

可以是可以的。但是这样做,效果很差,因为大家都会心存疑惑甚至抵触。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全民反对。

如果李密的庞大使团带着罗马、波斯的使节和书籍回来了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哦,原来世界上还真的有不存在皇帝的国家啊。原来世界上还有不依靠种田放牧就能很富裕的国家啊。原来世界上还有文明不输于我们的国家啊……然后关大司马再想做什么事情,推动起来就事半功倍了。非止如此,在这个过程中,关大司马想加一些私货进去,还不是更轻松。

雍凉的官风比起益州差的太远的问题。关彝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大司马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太守。这么几个月各个郡县的跑了下来,各地的本土官员是个什么样其实大司马心里很清楚。但是清楚归清楚,却不能下重手:一方面是雍凉地区这大半年最重要的主题是安定。另一方面则是缺乏一个契机:若是没有谯熙、张晖这事就直接成立廉政公署。雍凉地方的官员肯定老大不满意:怎么,歧视我们北方人?而以前益州地区的官员也肯定不满意:怎么,以前大家苦哈哈的时候你们不搞这个,现在日子稍微宽松一点了就这么搞,是看不得我们过得好是不是?

但是现在有了谯熙案就不同了。大司马的大舅子都被一撸到底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本地世家子弟架空县长,把国家的惠民之策甩到一边,利用天灾形成更大的人祸,从而扩大自己的庄园。这样的性质恶劣不恶劣?难道不该严管嘛?不该建立一个新的部门来严查吗?

不是没有人对成立权限极大的廉政公署提出反对意见。但是在谯熙案的面前,一切的反对都化为了齑粉。

也不是没有人对关彝把此案通过邸报的形式对全民公开表示质疑:刁民们要是知道了此事还不对政府丧失信心?晋吴这样的敌国知道了此事还不拿此事大做文章污蔑我大汉官贪吏奸?

可是这样的反对在关彝看来,都是扯淡:你们真的以为老百姓是白痴么?你不公报此事,这样类似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么?老百姓就不会感受到么?倒是公报了,让老百姓知道:“哦,原来政府是反对这一类事情的。以后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去向廉署举报。”这样一来才能更好的杜绝类似事情的发生嘛。

至于晋吴拿这个事情诋毁季汉?一样的道理:晋吴的老百姓又不傻。他们看到这样的东西后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季汉对这样的事情坚决镇压而本国的官府却不闻不问甚至乐见其成?

正如黄巾起事之前,东汉社会一首流传极广的歌谣里传唱的那样:“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不要因为这个时代的识字率不高,信息交换不发达就以为老百姓是傻叉。有那种想法的人,自己不受报应他的子孙也迟早要受报应。

总而言之,借着谯熙案的东风。关大司马内心一直想弄的廉署,是成立起来了。

随着西元269年六月,大司马府《成立廉政公署令》发布后。季汉的官场乃至全国百姓,都被廉署的巨大权利和优厚待遇给亮瞎了眼。

该机构分为四级。第一级即廉政公署,直接隶属于大司马本人。首席长官称大廉使,直接对大司马本人负责。年薪为货真价实的万石。除非渎职或身体原因无法承担工作,其任期为终身。

大廉使之下,设执行丞、预防丞和接引丞三个部门。顾名思义,分别掌管调查取证、预防教育和接待举报。

州有州廉使,与州刺史同级。年俸比万石,其任命由廉政公署垂直任命,不受州刺史管辖。

郡由郡廉使,县有县廉使。均与同郡太守、县令敌体。各级廉使之下,都有自己的直属吏员。

各级廉使衙门的资金支持,直接由大司马府按照当年实际收入,按照一定比例划拨。如此,则保证了廉署的人事权、财权相对独立。而任何一个在体制内混过的人都知道:这两项权力独立了,那这个部门基本也就横行无忌了。

“茂通啊,如何,我可是顶着天大的压力给你争取了足够方便的权利了哦。”

关彝说顶着天大的压力真的不是在矫情:大司马虽然在季汉内部一手遮天。但一样有反对派的存在。别的不说,成都那位皇帝心里打的小九九就多着呢。在这个时候高举反贪大旗,不知道有多少以前游移不定的官员会下定决心向皇帝陛下靠拢:陛下诶,大司马居然如此怀疑我们的操守,实在是太过分了。还请陛下大展龙威,把关子丰这个疯子夷灭三族吧。如此,我们这些正人君子就可以不受监督的为您服务了!

“大司马,下官感激不尽!也请大司马放心,有了廉署,大汉上下绝对清廉或许做不到,但总体廉洁,乃至官风政风超过丞相主政时期,下官是深具信心的。”

“嗯,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廉署其实只有检察权而没有裁定、执行权。”

“下官已经注意到了。下官也认为这样挺好。不然廉署的权力实在过大,这会造成廉署自身的腐败。”

“是的。本官前些时候收到令伯从疏勒发回来的信件。他们此时若是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到了萨珊。想来明年下半年就会回转了。到时候我会重修大汉律。然后成立新的部门,把司法权也独立出来。”

“下官明白了。现阶段,廉署查出问题后还是需要由当地的县衙、太守府、刺史府进行裁定、执行。在这其中必然会有很多弊端。但是这些弊端,必将是令伯回来后,大司马重修大汉律的利器。”

“哈哈哈哈~~茂通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就是要廉署和现在的各级行政机构不断扯皮,本官才有将司法权独立出来的可能。只是这一年半载,你要多受些委屈了。”

“无妨,这是下官愿意接受的。只是这廉使衙门的人手?”

“嗯,我会从现在朝廷里的郎官、司闻曹里的司闻使以及以前司盐校尉府裁掉的人员中,抽调足额的人员给你充实廉使各级衙门。郎官大多年轻,年轻则充满理想,敢想敢做。司闻曹的人打探消息取证是一把好手。而司盐校尉府的人嘛,呵呵,他们以前多少都和贪墨有关,对贪官的一切手段都极为熟悉。有了他们的加入,茂通的工作当可事半功倍!”

“大司马的安排非常精当!呃,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廉署新成,还请大司马如龙首原、五丈原两所学院那般,为廉署的门联题字。”

“……唔~~门联就不题了。我给廉署写六个字吧。可以把他做到每一个廉使衙门的照壁上去。”

“请大司马示下。”

关彝让人取来笔墨,很是认真的写上了“公开、公平、公正”六个大字。

“茂通,廉洁二字要做到。首先就是要公开。把一切的事情都摆到阳光之下。这一点,要从廉署自身做起。”

“……大司马,下官明白了。待廉署人员到位后。首先从下官开始,人人公开自己的私人财产和家庭关系。财产数额每年都要更新。此外,所有案件,在保护举报人的前提下,尽可能全部公开。”

“甚善,正是如此。有了公开,才能公平、公正。三公做到了,廉署的工作质量就有了保证。不过,要公开自己的私人财产,呵呵,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

“那没得办法,既然要做廉使,自己都不廉,如何去要求别人?下官会对准备加入廉署衙门的人说清楚,不愿意或不如实申报个人财产的。一律不得入廉署。宁可廉署人手暂时不足,也决不让降低这个标准。唯有让廉署的人时时刻刻被所有人监督,廉署的人才能时时自警!”

第三六二章 汉都归长安

西元269年七月十五日。长安西郊。

时值盛夏,烈日当空。加之这一年的关中地区仍然是持续的大旱,已经整整三个月滴雨未下。所以干燥的空气中,连知了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然而,就是在如此酷热干旱的时日里。刘永、关彝带头,姜维、张翼、罗宪、霍弋等诸多季汉军方高官,全都披挂整齐,严肃的站在长安西门外三十里处的官道上,静静的等待着。

不唯如此,在这些高官的身后,除了来忠、赵统、向充等中生代之外,赵毅、马过、霍在、姜素等年轻将领,以及季汉目前在雍凉的大小官员,全部都穿戴整齐,按着顺序,在关彝等人的身后站的规规矩矩。

在这些季汉官员的身后,是一大群肤色面貌各异,衣冠也各有特点的人群。

东吴派出的以孙皓之弟孙德为首的使团、秃发部为首的在雍凉活动的十几个部族。鄯善、于阗、疏勒、龟兹等四国为首的西域五十五国使节……全部都神色严肃的聚集于此。

在这些人之外,无数的士兵面朝田垄,背朝路面,极其警惕的观察着田地里人头涌动的百姓。若是谁敢在这个时候做出让人不安的举动,说不得,这如同标枪一样站立的战士。将毫无犹豫的对其展开扑杀。

路面之中,更有上百名提前到达的宦官,在各级黄门的带领下,不停的用清水扑洒路面。使得这一截的路面始终保持了湿润……

太阳慢慢的升高,时间慢慢的来到了午时。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来了!”顿时引得无数一开始已经有些萎靡的人群,齐齐的伸长了脖子,向着西边的官道上凝望。

一杆巨大的火红汉旗首先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之后是无数的旗帜和仪仗接二连三的出现。待得六匹白马牵动的御撵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时。一人带头,无数人跟随,成千上万的人如同浪卷一般纷纷跪了下去。

“臣等恭迎陛下,还都长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员、百姓乃至异族、西域诸国使节,无一例外全部跪拜了下去。成千上万低伏的人群中,只有一队打着明黄色旗帜的人昂然站立,显得特别的突兀。

这当然是孙吴的代表。他们此时虽然心里极为震撼,但仍然骄傲的只是对着御撵之中的刘禅拱手为礼。

从大群百姓开始下跪开始,刘禅御撵上的帷幔就已经全部打开了。所以此时高高在上的刘禅当然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东吴使团。对这样的情景,他的嘴角也只是轻微的扯了扯,然后站起身来,衣袖轻轻一挥。自有无数的侍卫齐声大呼:“陛下旨意,众卿及各百姓免礼。”

“谢陛下!”

“有旨意,命甘陵王、大司马、大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御前答话!”

“臣等遵旨。”

说起来很奇怪,从去年的六月雍凉大体底定开始,一年的时间里。整个雍凉都是一群军人在治理。在成都的什么尚书令、尚书仆射等传统高级文官,几乎一个都没有被抽调到长安去。

即便如此,关大司马和他的伙伴们,仍然完成了抵御蝗灾、旱灾,分配降兵、安抚流民、赈济灾民,威压异族、稳定世家、恢复生产等诸多事宜。非止完成了,而且完成得极好。整个雍凉的秩序迅速恢复,即便是在今年仍然大旱的情况下,整个雍凉仍然保持了稳定。

这说明了什么?以关大司马为核心的班底,不光会打仗,也会治国。而且和以前关大司马在涪陵郡举步维艰发展七年,面对邓艾钟会仍然有些勉强比起来。关彝执掌蜀汉国政后不到五年就让益州重新焕发生机并一举北伐雍凉成功。一年时间就让雍凉稳定并迅速发展……概而言之,关彝也好,以他为核心的复兴社也罢。能力越来越强,掌握的资源越来越多……这样的一个集团彻底成型,如何不让刘禅心惊肉跳?

所以刘禅才开始试着做了一点点小动作。还好,这点小动作没有被关彝发现。

现在来了长安,双方再一次要直接交手了……

“诸位,北伐收复雍凉,大汉能够还都长安。诸位居功至伟,辛苦了。”

“不敢,都是秉承丞相遗志。总算有生之年没有辜负丞相所托。”

回答刘禅这句话的,是姜维。老头子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他在这里的一句话,算是彻底的和刘禅表明了态度:我们北伐跟你无关啊!我只是因为丞相的情谊才坚持北伐的,可不是因为你!

“呯!”听到姜维这话,刘禅只觉得自己瞬间天旋地转——这关子丰就这样了,怎么你姜维也学着这样呢?

可是他就不想想,当年姜维第九次北伐,是谁在邓艾即将败亡的时候背叛了姜维,下旨让他撤军的?当年司马昭伐蜀,是谁在姜维还顶在剑阁的时候就下令投降的?你都背叛姜维两次了,加上关彝帮助他达成了人生理想,你认为他会站在哪一边呢?

“呵呵呵,丞相遗愿达成,朕也深感欣慰啊。如此,请众卿前面引路,我们进城吧。”

“陛下,此时不应进城。”说这话的是车骑将军张翼。

“是啊,陛下,臣罗宪也认为此时不应进城。”

怎么回事?连益州的两个大军头也开始和朕唱反调了?你们表明态度也实在太早了吧?

“呵呵呵,那诸位爱卿觉得朕该往何处去呢?回成都?”

“陛下应该先往长陵拜祭高皇帝,宣告大汉还都长安。之后若有时间,再往霸陵拜祭文皇帝。之后再入长安,方是妥当。”这时候关彝终于发话了。而且说得很有道理,至少在这一点上刘禅无法反驳。

是刘禅真的很傻,不知道长安附近埋着自己的先祖吗?当然不是。这其实是政治意义上的争夺而已。

刘禅的意思是:我先进长安,再去长陵。是先帝王而后再子孙。关彝等人的意思是:你先去长陵再进长安,是先子孙再帝王——你能做皇帝,不是因为你本人,而是因为你是刘氏子孙。至于刘氏子孙里是不是非得你在这个皇位上做着,那一切都可以商量。

这是军方所有大佬在这个问题上的一次集体摊牌。而这样的摊牌,居然也得到了甘陵王刘永的赞同。

“是啊,皇兄,汉家子孙数十年不入长安。当此之时,应该先遏陵,再进城。做弟弟的虽然已经来长安小半年了,但刚来长安的时候,也是先到长陵、霸陵祭拜后才敢入城的。我刘氏子孙,人人皆当如此。”

“啊~~~善,确应如此!那就传旨,摆驾长陵!”

长陵,乃是汉高祖刘邦和高后吕雉的合葬墓。按照汉代的礼法,皇帝和皇后死后,帝后合葬同茔不同陵。帝陵一般要比后陵高大得多。但是长陵是唯一的例外:帝陵与后陵完全等高,同等大小——西汉王朝的开创者从来都不是刘邦一人,而是真正的夫妻店。

至于霸陵,乃是汉文帝刘恒的陵寝。和西汉其他帝王的陵寝一般是平地起陵,有一个巨大的封土堆不同。霸陵是开山为陵。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节省人工和资金。

作为汉帝国的第一代皇帝,刘邦的长陵在西汉诸帝王陵寝中以矮小著称。加上刘恒的霸陵开山为陵。非常具体而形象的表现出西汉立国之初的窘境:国家经济崩溃,生民流离失所。在这样的基础上,数代帝王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筚路蓝缕、前赴后继。终于建立起雄极一时的大汉帝国。

大汉的帝位,是光荣,是权利,也是极大的责任。

“不孝子孙刘禅叩拜高皇帝,汉四百二十二年,逆臣曹丕篡位,神州蒙尘……孝文皇帝之子,中山靖王讳胜之后名备者,于次年在成都称帝,昭续汉统,暂居益州一隅。自此凡四十八年,益州上下,无不以兴复汉室为念。四十八年间,累计兴兵北伐十有七次。役于王事之忠臣良将不知凡几……终于汉四百七十年光复雍凉,克定关中。祖宗兴业之地,再树汉家旗帜。不孝子孙刘禅在此禀报,汉归长安矣!汉都再定长安矣!”

第三六三章 闲子变重子

“大吴皇帝致意蜀朝皇帝,恭贺蜀朝克定雍凉,迁都长安。吴蜀作为多年盟友,我家陛下命外臣向蜀朝陛下奉上葛、麻千匹,白瓷十套,玉璧一对谨表恭贺之意。”

长安城内,新翻修的皇宫大殿上,季汉君臣听着孙德的话语,个个眉头紧皱,一阵子不爽。

季汉还都长安,乃是全国上下的大事。按照中国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名分的传统,当然不能静悄悄的还都完事。所以,季汉上下为了还都下了大力气:雍凉异族、益州异族里稍微排的上号的部落首领纷纷亲至,刚刚恢复联系的西域诸国也派出了王子、首相这样的贵重人物前来致贺。

当然,这些部族、小国比起晋、吴两个当世大国来说都微不足道。在晋国怎么都不可能派出使者前来恭贺的当下。吴国的使者肯定位居所有外邦使者的第一位。

然后问题就来了:当年蜀汉国力弱小,对孙权称帝承认了。对东吴称呼自己为蜀朝也默认了。现在呢,人家孙德作为季汉邦交国里的第一大国,第一个发言,一口一个蜀朝,你叫后面的那些西域小国代表和异族首领怎么看?

“吴使刚才所言大谬!我大汉已经光复雍凉,还都长安。不再偏居于益州一隅。如何还能再称蜀朝?”

“敢问这位上官是?”

“本官大汉尚书令樊建!”

“哦,原来是诸葛元逊所言,雅量高致的樊长元啊。久仰久仰。只是尚书令,两国往来之称呼,乃是数十年来约定俗成。在下在得到我国陛下明确指示前,实在难以改口。”

“哼,汉吴两国相交数十年,我大汉的国书上从来没有自称蜀朝,你吴国历任陛下,又何尝反对了?”

“确实不反对你们自称,但我们也从未叫过你们大汉啊。”

“你!使者今日所言,就不怕损害两国邦交么?”什么雅量高致的话,听起来是称赞,但是结合当年的实际情况。这是孙德对樊建的极大羞辱。所以这会儿樊建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火气。

(昔年樊建替代宗预出使东吴,孙权问诸葛恪樊建比宗预如何。诸葛恪的评价是:才识不及,雅性过之。)

“哈哈哈~~怎么?尚书令这是以为贵国拿下了雍凉,力量变强,就要胁迫盟友了么?这样做,恐怕有损各国观瞻吧。”

“你~~~!”

“呵呵呵,尚书令且请归班。”

不行了,再让樊建这么闹下去,下面的那么多异族首领、西域小国的使者都在看笑话呢。

叫住了樊建,关彝微笑着慢慢的走到了孙德面前。用极低的声音对着孙德说道:“你知道我表字子丰,却经常被人叫做疯子。待会你要是不改口,我保证你和你的使团全都走不出长安。非止如此,我一定叫你尝尝被割了三千六百刀还死不了的酷刑。别以为你是孙皓的弟弟就认定我不敢动你。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这话,关彝转过身来对着刘禅参拜:“陛下,东吴致贺已毕,还请陛下颁下旨意。”

“东吴?”关彝这么叫吴国,这孙德居然没有反对?看到这样的情况,刘禅心里也有点谱了:“善,请使者回去转告东吴陛下,贵国致贺,朕心甚慰。愿吴皇莫忘两国先辈盟约之情。”

“外臣多谢大汉皇帝陛下,再次致贺大汉还都长安。”

有了东吴使者的改口,后面的程序就非常轻松了。大家一口一个大汉的叫着,直让季汉的君臣们极大的满足:终于不用关起门来自己叫大汉了啊。

……

夜深了,刘禅寝宫。

虽说已经六十二岁了。但公嗣先生有生之年第一次来到长安,怎么也要享用下关中妹子吧?再说了,一到长安不玩女人却在密室里召集大臣议事,你还让不让关大司马睡觉了?

所以,虽说这一天在朝廷上当了很久的吉祥物。着实有些累了。但刘禅还是在一个宫女的身上鞠躬尽瘁之后才慢慢的踱步到了自己的房间。

“儿臣拜见父皇。”

“嗯,恂儿啊。居然让你假扮宦官服饰在宫内行走,真是委屈你了。”

“不然,只要能让我汉室社稷不至倾颓,便是真要孩儿做个宦官又何妨?”

所谓恂儿,乃是刘禅的第六子刘恂。

说起来,刘禅先生七个儿子。前面四个都是温良谦恭让,一般的谦谦君子。到了第五子刘谌这里,性格开始发生变化。刘谌是刚勇果烈。而这第六子刘恂嘛,在历史的本位面上,他继承了刘禅的安乐公爵位之后,被评价为“荒淫暴虐”。

但是,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刘禅也很清楚,只有这个儿子才有胆气和关彝对着干。其他的谦谦君子们是不敢动的。

“父皇,这两天儿臣已经悄悄的查探过了这寝宫。所有的墙壁都是实心的,不可能中间藏人。屋顶的大梁儿臣也亲自爬上去看过,也是没有中空的。”

“善。我儿今晚就在宫内歇息一晚。明日随着水车队出去。明日为父会下旨,让你代表为父去慰问那些雍凉的异族。你要耐心一点,慢慢的对那些首领进行试探。若是有人对关彝匹夫表现出不满,你方能稍稍透露一些消息给他。”

“儿臣明白了。”

“嗯,这宫内的侍卫,马恒统领的部分已经慢慢的换成了我们的自己人。但是那马秉掌管的部分,还是暂时不能去动。你要在接下来的时日里,接触那些雍凉的世家大族,若是能有对关彝不满的。朕会找机会让他们的子弟进入宫中担任侍卫。关彝匹夫为了益州的稳定,把关索留在了成都,这是他最大的失误!光是一个马秉,可就好对付得多了。”

“诺!”

“哎,恂儿啊。这关彝呢,确实在大汉处于危亡之中挽救了大汉。但是其所作所为,太过跋扈。而且其立下的功劳,是实在是太大……长此以往,这大汉就快要不姓刘了!为父已经六十有二,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那一天了。可是你们怎么办?但你那几个兄长,要么怯弱而逆来顺受,要么蠢笨如猪居然全心全意配合关彝的一切动作。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刘家子孙。为父也只能靠你了。好好去做,若事成,太子位,舍你其谁?”

……

另一边,关彝府邸。

“末将马杰,拜见大司马。”

“呵呵呵,仲英在西平屯田,辛苦了。国家能够迅速稳定雍凉并开通西域,仲英居功至伟啊。”

“哪里,些许小事,当不得大司马如此称赞。”

“不然,西平屯田,安置好了降兵,帮助关中恢复稳定不说。那么七八万人在西平屯驻。就如一柄利剑时刻高悬在空中。如此,西域的那些小国才不敢对我大汉的商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而且,西平那地方到处都是草原,这可是未来我大汉新的马场和新的骑兵来源地啊。”

“末将明白了。定然在西平努力练兵。待得大司马召唤,末将会率领至少五万骑兵前来长安供大司马驱驰。”

“善,我对此深具信心。对了,今年年初次骞平定河套,俘虏了几万妇女。我让他把其中的大部分都送到了西平。现在那边的降兵们都有媳妇了吧?”

“大多都已婚配完毕。有的女子都有身孕了。”

“哈哈哈哈~~~好极好极!若是人口繁衍过多,西平一地粮食不足的话,就鼓动这些降兵朝着南安羌放牧、耕作的土地移动。哼哼,姚柯回那狗贼以为本将这么久了不动他就是原谅他了?实在是太过天真!”

“诺,马杰定然逼迫南安羌起事,然后将之全部剿灭!”

“哈哈哈哈~~~知我者仲英也!”

说完了公事,马杰神情一肃。双膝对着关彝跪了下来。

“大司马!还请大司马为马杰主持公道!”

“怎么,仲英这次回成都,真的弄清楚了?”

“马杰得简长史之助,在回到成都后,悄悄打开了先父的坟茔。先父尸骨的后颅,有明显的凹陷。确系他杀无疑!”

“哎,遗泽是因我而死啊。”

“不然,先父是因马杰而死!可恨那马恒,枉为长子,居然为了家产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

“仲英放心。此事我知道了。我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只是这时间,可能稍微有点长。”

“马杰今年不过二十七岁,有的是时间。对大司马也深具信心。只是有一个请求,将来若是大司马要处理此事时,将那马恒交由末将手刃之!”

“可,此事我现在这里答应仲英了。”

第三六四章 金色的麦浪

九月,关中大地上一片金黄。

这一年春天紧急播种的春小麦,终于成熟了。

大司马府下令:季汉全体官员,在整个春小麦的收割期,至少要拿出一个休沐日下田割麦!

此令一出,以前蜀汉的官员们虽然嘴里多少有些碎碎念,但基本还是不抗拒。而以前魏晋时期遗留下来的官员们,人人都叫苦连天。纷纷表示难以接受。

可惜,现在大司马在大汉说一不二,难以接受还是要接受。你没看见大司马已经亲自下田了么?不要说大司马了,便是太子也亲自下田了。

“家上怎么也来了?下官说的是所有官员,家上您可是君上啊。”

“呵呵呵,大司马,以前孤读《孟子》,看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一句时,虽然心有感触,但也仅仅只有感触。六年前经历了那场亡国危机后方才真正体会了这句话的深意。想来大司马也是因为那一年的事情,才会在今日要求大汉所有官员下田割麦吧?”

呵呵,这个嘛,是因为我穿越的那个年代,人人喜欢作秀啊。

不过呢,官员若是连秀都不作了,那这个国家真的快不行了。

“大司马,孤来到长安后,在关中到处走了走。感触很多啊。”

“家上请讲。”

“别的不说,便是雍凉的官风吧,真是比益州差了太远。所以大司马以前制定的《考成法》实在是高瞻远瞩。现在刚刚成立的廉政公署也极有必要。至于说到割麦一事,以前益州的官员,现在来了关中,听闻大司马的命令后立刻就下田去了。到了田边虽然也笑话百出,但怎么也是亲自动手去割麦了的。那些雍凉本地的世家子弟呢?迫于大司马的严令倒是都到了田边。可是他们到了田边干什么呢?幕天席地,饮酒作乐。是出来秋游来了!孤一路巡查过来,发现了的,当场就驱使他们下田去。可是他们下田去了不到一刻钟,麦子没割几株,全都瘫在田里起不来了!”

呵呵,那是你还没见识过关东的世家子呢。让他们下田?恐怕当场死上几个摆给你看!

“所以啊,家上,这就是九品中正制实行多年带来的弊端啊。”

“正是如此。孤以前在益州的时候也想过,我大汉进入雍凉后是否还需要坚持察举制。现在看来,不光是要坚持,还要改良,还要廉署严查察举制里的弊端。”

“家上所言甚是。”

“大司马,孤在成都看得很明白。无大司马,大汉早就亡了。无大司马,北伐不能成功。无大司马,雍凉不能安……”

“家上这话说得臣有些惶恐。”

“大司马。”刘谌双目紧紧的盯着关彝:“孤以前只是个闲散王爷,从来没有被作为一代君王进行培养。所以那些帝王心术孤真的不会。非止不会,也极不喜。所以孤说话从来都喜欢讲真话。在孤这里,确实有一些人嘀咕,说大司马立下如此大功,难免功高震主。长期以往,这大汉到底姓什么可就难说。可是在孤看来,兴复汉室比什么都重要。总不能为了不让臣子立下大功,就不要兴复汉室了吧?”

呃……其实,后世这样的皇帝真的很多啊。

“再说了,大司马要做事,手里怎么能没有权柄呢?所以,大司马要揽权,只要能把事情做好,孤是没有意见的。些许流言蜚语,请大司马不要在意!”

“家上的意思,臣明白了。”

“嗯……孤到底姓刘,陛下到底是君父。所以,孤只能说到这里了。接下来,秋收之后孤就准备去凉州游历了,若是有可能,也许会去西域走一走,看一看。”

“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家上到处走走看看,才是真正的在为将来接掌这个国家做准备。这可比什么帝王心术的学习实用多了。”

……

晚上,大司马府。

关彝坐在主位上,下面依次是糜照、简单、马过、赵毅。

复兴社的元老们大多分镇各地,目前在长安中枢的,只有这些人了。这四个人里,糜照管钱,简单管民,马过管情报,赵毅掌军。财权、行政权、军权和情报四大块在手。关大司马自然安如磐石。

哦,对了,还有一个侍卫长句宁。可是这些阴谋诡计的事情,他就不要参加了。反正必要的时候,关彝指哪儿,他往哪里冲就是了。

“今天上午在麦田里,太子跟我讲的就是这些。看来太子也收到了风声啊。”

“呵呵,到底是储君嘛。肯定有家族在太子身上押宝。慢慢的,太子身边也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过,太子身边的力量应该极小,因为我们都没有完全的察觉到。”

“所以啊,连太子都收到风声了。我们那位陛下,所托非人啊。”

“呵呵呵,那位新兴王最近很不得了呢,在异族的营地里上蹿下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搞事么?”

大家表情轻松的说笑了一会后,关彝轻轻的拍了拍手:“伯耀,益州那边今年的秋收怎么样?”

“极好。耕牛和曲辕犁推广之后,单人劳作面积明显提高。土豆广泛种植后,大多都是高产。新稻今年推广了数百万亩,亩产也提高了两到三成。不过具体数字什么的,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统计。”

“善,改之,雍凉这边呢?”

“目前关中的春小麦刚刚开始收割,具体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以长安附近的麦田来看,到底是旱灾影响,其平均亩产肯定比前年要少。但得益于耕牛和耕具的改良,也不会少得太多。”

“嗯,两位大概给我估算一个数字吧。今年的收获,在扣掉俸禄、军粮、种子储备之后,入库的能不能超过两千万石。”

糜照和马过对视一眼后,双双拱手:“大司马,库存粮食决然能超过两千万石。钱不下七十亿。”

“很好,简无双,你这边今年以及明年秋收前有什么大动作没有?”

“呵呵呵,这就要看兄长舍得拿多少钱粮出来了。若是钱粮足够的话,留府长史这边,预计的大工程有:一、新建十七所蒙学,覆盖京兆郡之外的其他雍凉十七郡。二、动工修建长安到五原郡的直道。三,在陇山各处山脉架设飞索。四、疏浚渭河在陇山之中的河道,看能不能实现长安直航上邽。五、把秦岭六道全部实现水泥硬化。方便益州和雍凉的联系。六、修建长安到秦川的水泥路,改善我大汉与西域的交通……”

“嘿嘿。”听完简无双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关彝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国威呢,你那边有什么新的项目?”

“兄长,鉴于今年秋收后我大汉财政的彻底好转。军方希望能够扩军。大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以及令行等,都向末将表明了这个意思。”

“嗯,他们想扩军多少?”

“兄长,得益于晋国俘虏的完全安置,以及今年春天清查户税的顺利。小弟在改之兄那边看到的数据是,目前我大汉雍凉益三州的在册人口以及上升到二百五十三万。大将军等的意思是,知道兄长近期没有东征的打算,所以也不必一口气扩军到二十万。能够先扩两万,把常备军数量增加到十五万?需知吴国现在的人口还不如我大汉,其常备军数量也在二十万以上啊。”

“甚善,大将军终于知道体恤民力了。”在自己的战友面前微微的吐槽了一句姜维后。关彝说道:“这样吧,简无双,你那六条。第一、二、五三条执行。其余三条暂缓。你尽快做个预案出来。然后交给伯耀审核。”

“呃,好吧。”

“国威你这边呢,扩军之事暂缓。”

“兄长?”

“听我说完。”

“诺,请兄长示下。”

“诸位,现在陛下对我等越来越难以忍耐。是要准备对我动手了。我呢,也希望陛下能够动一次手,如此可以安静好些年。因此,国威,你在长安要把羽林给我控制牢实了!扩军的事情,不要牵扯你的精力。”

“遵命!”

“各位,我再说一次。若是我有篡汉的打算,当初阳安关大捷回到成都后就会直接要求陛下退位,而不是更换太子。所以,我的志向只是向丞相学习,掌控国政,兴复汉室而已。因此,陛下要对我动手,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是反击的力度要控制好。不要搞得皇室的威望全都没有了。”

“我等领命。”

“嗯,除了长安这边的事情之外,我准备在今年以及明年做三件大事。”

“请兄长(大司马)示下。”

“第一当然是推动廉署的完善,树立廉署的权威。第二是鼓励生育。鉴于今年国家财政好转。所以如果明年的秋收也能维持今年水准的话,我想把二十岁以下男子、十六岁以下女子的算赋和口赋给取消了。改以征收晚婚税。”

“晚婚税?”

“嗯,这算是学习当年高皇帝的陈法吧。男子过了二十岁,女子过了十六岁还未婚的。除了正常征收算赋和口赋之外,另外加征一倍的算赋口赋。此外,女子生育两个孩子的,国家不奖励。从第三个孩子开始,每多一个,国家每年多发五石粮食。”

“嗯,兄长一方面减少人头税,一方面又给多子女家庭补充粮食。肯定能够刺激百姓愿意生养孩子。只是要看到效果,估计是在二十年之后了。”

“哈哈哈,然也,或许那时候我大汉已经一统全国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我都从令伯的书信中知道,大汉十五州可不代表整个天下啊。”

“兄长此言甚是有理。那么第三件大事呢?”

“呵呵呵,我准备给司马炎找点事情做。而且,说不得,孙皓那个家伙也会参合进来。”

第三六五章 曹魏再扬旗

西元二六九年九月,洛阳皇宫,御书房。

晋国的关东八州,除了幽州北部几个郡和平州(辽东)之外,其余各地都是种植的冬小麦,其收获的季节乃是六月下旬。所以当关彝等人还只能估算出一个秋收的大致数字的时候。这边晋国的秋粮绝大部分已经登记造册入库了。

“陛下,经过尚书台统计。建武元年,我大晋累计收税耕地为一亿零三十万亩,实际开垦耕地为一亿一百五十五万亩。其收入在减去各级王爵、公侯伯子男爵以及各级官员、士兵的俸禄后。实际入库的盈余是两千三百万石粮食和一百八十亿钱。”

“……嗯,季彦啊,这一百八十亿是建武新钱还是以前的魏五铢啊?”

“呃,是建武新钱。折算成以前的魏五铢,大约是七十亿。”

“什么?季彦,你是不是算错了?去年我国在关西战败的时候,国家收入都不下一百三十亿钱,今年就算失去雍凉,顶天减少两成,这,这……怎么直接减半?”

“陛下恕罪。雍凉丢失,以前雍凉的七十多万口的人头税是没有了。这笔钱,大约是占两成。剩下的两成多,主要是私盐泛滥,走私盛行。国家的盐税已经不足去年的五分之一……此外,除了私盐以外,蜀贼那边还有各种日用商品、奢侈器物等通过走私入境。百姓的余钱、世家的大量资金,都大量外流。由此导致国家商税也跟着腰斩。而且大量铜钱入蜀,导致国家铜钱库存急剧减少……至少这减少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几大铜矿每年新铸币的数量。”

“这……朕已经下旨马孝兴和王士治严查走私了啊。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陛下,臣以前给您汇报过的。”这时候出来答话的是贾充:“私盐和各种商品一开始来自并州和潼关,后来则是来自北方草原。想来是蜀贼更换了商路。”

“有这个事情?朕当时怎么批复的?”

“陛下让臣行为孟叔时在幽州严查走私。”

“孟叔时怎么办事的?!”

“陛下,这个还真怪不得孟叔时。草原上的鲜卑人,都拿了蜀贼的好处,想尽办法帮助各家贩子走私。孟叔时一方面要严查走私,一方面又不敢对鲜卑诸部催逼太急,导致鲜卑各部起事。所以……”

“哎!说来说去,都是一群吃里扒外的内贼!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国家的大义丢在一边!”

愤愤然的骂了一句,司马炎自己也知道:逐利。贪得无厌乃是世家本能。在区域经销权这一慨念已经牢牢捆住了各州各郡的大小世家后,他又怎么能真正的和全体世家开战?

不过还好,粮食这个东西蜀贼好像已经实现自给自足了?没见到大宗粮食被搬走。

(关彝:哼哼,因为马隆和王濬这两个王八蛋品德高尚,软硬不吃。商路被迫绕行了一大圈,运送粮食成本太高哪。等长安到五原的直道修通了,我就要关东的世家拿粮食来换高度酒。到时候……)

“哎,国家现在这么点收入,要是真有个什么大事,还是有捉襟见肘之感啊。各位,有什么能增加国家收入的办法吗?”

怎么增?严查户税?可是这查户税已经搞过好几轮了,好搞的已经搞下去了,剩下的全是根深蒂固的硬茬子。谁敢去动他们?

减少亲王俸禄和封地?这些家伙被收了兵权正极大的不满呢。再去动他们的经济利益,真以为他们姓司马就不会起来造反?

增税?没看见国内自耕农实际开垦亩数和国家收税亩数基本差不多吗?这说明了什么?为了完成国家成年男子按五十亩田地收税的目标。各地百姓玩了命的耕地,民力已经被压榨到了极点了!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增税,就是在催生下一个陈胜吴广!

“陛下,当今之际。还是只有在土地上想办法。”

“哦?季彦,有何良策?”

“司闻曹那边已经从西蜀获取了曲辕犁的全套资料。尚书台这边组织人试验过了,确实能极大改善耕地效率。另外,司闻曹也偷取了蜀贼的汉豆和汉稻的种子。可以试着推广。”

“嗯,这事朕也听说过,可行。不过汉豆汉稻的称呼着实可恶,还是叫晋豆、晋稻吧。”

“臣遵旨。”

“另外,朕虽然不知农事,但也知道司闻曹从蜀贼那边取回来的豆种、稻种数量有限。如此培植起来缓不济急。听说吴狗在南边也在大范围推广新稻种,倒是可以向他们索要一些。”

“陛下圣明!”

我哪里圣明啊,刚才这话不就是你裴秀说了一半故意不说,好衬托我么?你这老贼才是越来越精明了。说起来,我大晋是在北方啊,有多少地方适合种稻啊?朕本来是希望你们能提出限制世家的方案,结果你们就用这些旁枝末节来糊弄朕。真当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么?

可是司马炎虽然明白,但也没办法说破:按照阶级斗争理论来讲,司马晋的统治基础是世家大族而不是自耕农啊!

“今天就到这里吧,诸位卿家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陛下,我等告……”

“报~~~陛下!急报!”

“嗯?何事?”

“逆贼曹悌,在上庸称王了!”

……

“大魏景元九年九月初五,戊子朔。大魏太祖武皇帝曾孙曹悌,晋阳侯张虎、鄚侯张雄、阳平侯徐霸、广昌亭侯乐肇等,告各州刺史、郡守、各将军、校尉并县令、军侯、诸百姓:

‘故新昌侯司马炎,慢辱天地,悖道逆礼。其祖孙三代,皆微末之良家子。故舞阳侯司马懿者,幸得太祖简拔,遂得供职朝堂。之后高祖、烈祖赏赐不绝,屡加重用。懿之子孙,或侯或君。自古君待臣之厚,闻所未闻矣!然,司马家惘顾君恩,不思尽忠报效。但为狼子野心,一心谋朝篡位。自高平陵起,杀戮忠良,剪除异己。洛河之水,常为司马家而赤之!先有沧髯老贼司马懿者,斩杀宗室,威逼君上。又有暴虐荒淫之司马师者,残杀发妻,肆意废立!更有猖獗而丧心病狂如司马昭者,手刃皇帝,天下骇然!至狂狈之司马炎者,逼迫今上,篡夺其位。司马家祖孙四人者,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众庶,震怒上帝。反戾饰文,以为祥瑞。戏弄神祗,歌颂祸殃。忠臣义士,或逐或杀。无耻小人,加官进爵。其颠倒黑白,荣辱反置者。司马氏诚开天辟地第一无耻之尤也!

其篡位以来,对内暴虐,残民害民不知凡几。对外一以言之,丧师失地尔。一战败于西陵,二战败于襄阳,三战败于街亭,四战败于长安。荆州折半,雍凉尽丧。百姓哀嚎于野,士兵暴尸于外……其无能鼠辈之名,非司马家名不符实乎?

曹悌者,大魏太祖武皇帝嫡脉,先任城威王讳章者嫡孙。奋曹氏诸世之余烈,得友邦及忠臣义士之襄助。遂在大魏景元九年九月初五,于魏兴郡即魏王位!拜张虎为前将军,张雄为右将军,徐霸为左将军,乐肇为后将军。更有名臣后裔,魏家虎贲数十万集结于此。誓必斩杀叛逆,屠尽司马,方可解乾坤于倒悬!

今大魏再兴。已有魏兴三郡。数十万虎贲,皆忠义之精锐,以此击贼,势如破竹!晋之苟延残喘,颓亡之势。实乃显现。今我大魏,威命四布,宣风中岳。兴灭继绝,封定关东,遵太祖之旧制,修烈祖之遗德。有不从命,武军平之。然后还师振旅,橐弓卧鼓。申命百姓,各安其所,庶无负子之责!’”

……

“哇~~~!”听着裴秀抑扬顿挫的读着曹悌的檄文,听着曹悌把司马家的丑事掀了个底儿掉。司马炎只觉得羞怒攻心,在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后,一下子昏了过去。

这段檄文写得我肝肠寸断~~~~~~写历史文真的是又穷又作!

第三六六章 不得不出兵(一)

曹魏余脉在魏兴郡扬旗,对于晋国中央来说,是没得选择的:必须出兵将其镇压!

晋吴两国,都不是穿越者执政的季汉。两国的统治者从内心深处都不认为普通百姓是国家的倚仗,也认识不到泥腿子们的力量。所以,当关彝力排众议,在六年前借着查处贪官的契机,派出司闻使在季汉各个主要县城展开宣讲,把国内外大事进行通报的时候。两国统治者都对其举动报以鄙视和嘲笑:到底是枣贩子出身的下贱胚,完全不懂礼法。居然妄想跟泥腿子讲道理。

可是现在这种局面下,司马炎才明白,这宣讲,其实是有好处的。

对于关彝来说,由于实行大规模宣讲,所以季汉全国的舆论权不属于世家,而是属于大司马府。就这次曹魏扬旗事件,关彝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向雍凉益三州百姓承认:是,以前曹魏篡了汉,现在我们却支持曹魏的余脉称王。为什么呢,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晋国,能够威胁我们大汉生存的也只有晋国。谁能给晋国添麻烦,我们就支持谁。要不然,等着晋国积聚好了力量来消灭我们么?晋国消灭了大汉,你们这些老百姓有什么好?三十税一的政策变为五十亩征税上限,未成年人的算赋口赋要加收,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要来欺压你们,九品中正制回归,你们将永世为奴……所以啊,我们不能让晋国消灭我们,我们要不断给晋国找麻烦。

这么一套宣传坚持不懈的四五年搞下来,至少益州的老百姓们早就对大司马府有了盲从心理。而晋国则被彻底妖魔化了。所以,这一次季汉政府一改以前把曹魏描述为十恶不赦的篡逆贼子的风向,反而公开的第一个承认了魏王国。季汉的百姓们一点都不觉得难以接受。

至于季汉政府内部,肯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员,或者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还是大骂关彝毫无原则毫无底线。不过他们的声音,谁关心?又有多少人能听得见?

但是同样的问题到了晋国,那就完全不同了。

晋国的百姓们只是负责耕田缴税,保障老爷们醉生梦死的牲畜而已。他们又听不懂人话,发不出人言。所以也不会对任何事情发表意见。

能够称之为人的,只能是晋国的士大夫们。

而晋国的士大夫分三种。

其一,没事吃吃五石散,闲了就清谈。说起来,当年李密出使洛阳,大谈了一阵“贵无论”。此时的清谈名士们,清一色的偏向贵无——不讲实务,讲实务的都是贱人。所以啊,曹魏扬旗不扬旗关我们屁事?俗!还是来选选今天清谈的话题吧。

其二,张口忠孝,闭口节义的伪君子。这些人在听到曹魏扬旗后是喊打喊杀声最大的。

其三,实用主义者。裴秀、贾充、杜预、马隆等人都是。在这些人看来,曹悌称不称王,也只能盘踞在上庸三郡。因为那里群山起伏,所以曹悌不称王晋国要剿灭也很难。同样因为那里地瘠民贫,曹悌称王了他也打不出来。所以,最好是别理他——国家在雍凉大败才刚刚过去一年,我们还有很多正事要去办呢!

而这群实用主义者,现在掌控了晋帝国的行政权、财权、军权乃至情报权。所以,虽然那群伪君子们叫嚷的声音很大,但单要压制这群家伙,还是不太难的。

可惜,晋国和很多王朝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的宗室力量非常强大!

前年和去年那场大战,因为司马望钝兵不前贻误战机,因为司马亮胡乱指挥导致襄阳失守。所以那时候司马炎一口气把所有坐镇地方的亲王全部召回,宗室们没敢吭声:那时候他们也怕万一在战场上到处失败,晋国一下子就这么灭了怎么办。

但是现在时间过去了一年,拥有大量地盘和人口的宗室们不满意了:怎么回事啊,这个国家到底是姓司马还是姓牛啊?我们这些风姿绰约,才华横溢的宗室们怎么能长期靠边站呢?

这次曹魏扬旗事件消息一传开,宗室们,尤其是宗室里的年轻人们,全都兴奋起来了:出兵!讨平叛逆!既是身为司马家的一员必须要尽的责任,也是抓兵拿权的好时机!

赵王司马伦为首,义阳王、汝南王、平原王、琅琊王等等,数十位亲王集体上书,要求朝廷发动大军讨伐叛逆,非如此不能显示晋帝国之正朔。如此强大的压力,轻而易举的摧毁了裴秀等人想把这件事压下来的一切努力。

所以,在紧接着召开的大朝会上,根本没有讨论要不要出兵的问题。

“陛下,叛逆曹悌从邺城潜逃,乃是臣监管不严。故而臣深感责任重大,愿意戴罪立功。请陛下给臣五千兵马,臣去上庸将那叛逆擒来,交由陛下发落!”

作为司马懿的小儿子,司马伦从小不需要像他的哥哥那样为了将来支撑司马家而背负太多责任。加之他成长的时候司马懿的健康已经完全垮了,根本没多少精力来教育他。所以这位赵王爷的性格一直都非常轻佻。这一次,居然以自己办事不力为借口,直接找自己的侄儿要统帅权了。

“赵王且住口。”自己的这位九叔是个什么样,登基以来连受挫折的司马炎其实心里是很清楚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个叔叔做统帅。但是呢,宗室渴望重掌兵权的要求他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这个时候他罕见的对着司马攸开了口。

“齐王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次出兵,何人适合统兵?齐王可有人选?”

“陛下,魏逆扬旗,乃是影响国本的大事。臣愿亲自统兵前往。”

“诶,齐王在洛阳协助朕处理国事,朕片刻离不得齐王。所以齐王亲自挂帅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哎,自己这位哥哥看来还是对自己深具戒心啊。可是除了自己,这司马家还有谁适合统兵呢?

司马孚么?老人家已经九十高龄了,这会就天天窝在家里等死,朝都上不了。司马望么?这位近些年身体也是极为不好的,这会儿站在朝堂上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怎么上阵?

可是除了这两位,司马家就真的没有能打的了啊!相对而言,司马攸对自己倒是信心多一些:我深知自己不善兵事,若是我来领兵,我就找一个大将做副手,然后给他做好后勤保障就行。我去的话,总比那些自视甚高其实毫不知兵,专权瞎指挥的愚蠢王爷要好吧!

但是,司马攸心里也很清楚:第一,宗室要重新拿权的反弹是如此的强烈,再加上这次平叛是所谓的国本之争。所以统帅这个人选无论如何得姓司马。第二,司马炎同样也不肯派赵王司马伦。这个时候让自己出来推荐人选,其实就是让自己去得罪司马伦的。

长叹了一口气,司马攸对着司马炎躬身:“启奏陛下,臣举荐汝阴王司马骏担任讨逆统帅。”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立刻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汝阴王司马骏,乃是司马懿第七子。这位王爷的母亲是司马懿的宠妾伏夫人。他小时候是个神童,开慧极早。长大后因为司马家已经掌控了曹魏大权,所以他身上的职务也很多。也兼任过不少军职。但是这些军职基本上都是内地州郡的虚衔,概而言之,他没上过真正的战场。

其实呢,主要是穿越者改变了历史。这位司马骏在历史本位面还是有一定军功的:秃发鲜卑叛乱,第一次被镇压下去,是文鸯出手。而在文鸯身后为其遮风挡雨的,就是这位司马骏。在唐代修的《晋书》里,房玄龄把西晋宗室一阵狂批,只认可了三个人,其中就有司马骏。

总而言之,这位王爷名声极好,只是欠缺实际经验。所以大家对司马攸的这个推荐,有些游移不定。

“呵呵呵,齐王总是能为朕分忧啊。如此,七叔,可能担当此任?”

“臣愿为陛下效力,赴上庸讨伐叛逆。只是臣多年来虽然担任过不少武职,但从未真正上过战场。所以还请陛下拔下一位经年老将,为臣参赞谋划。”

“嗯,七叔这点说得好。那么,诸位臣工,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第三六七章 不得不出兵(二)

“如汝阴王所请,众卿以为,哪位将军可以辅助汝阴王率兵平叛啊?”

皇帝发话了,诸多世家大族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在这个三国并立的时代,此时的人们绝对没有文贵武贱的想法。相反,军功是升官发财最大的捷径。

因为宗室力量的集体反扑,这次平叛的统帅权毫无疑问要移交给宗室。但是宗室这群废物们也推选不出来真正领兵打仗的名将。所以,看起来这位汝阴王也只是一个挂名统帅而已。那么,这时候把自己家族的得力子孙推荐上去。打赢了,升官发财。输了,有宗室背锅。极好啊,极好!

“臣贾充,举荐护军将军荀恺随汝阴王出征。荀茂伯自加冠以来,先后参加伐蜀之役和关中之战,精于骑射,熟悉行伍。加之家学渊源,可谓文武双优。有此人陪同汝阴王出征,当可事半功倍。”

荀恺,就是那位家世牛得不行的世家子。荀家现在当家的乃是荀異和荀勖,这两位都是贾充在政坛上的盟友。在贾充先生的两位儿子都被郭女士给变相害死的情况下,推荐自己盟友的子弟上位,是最佳选择。

可是,这位荀恺确实是战场经验丰富。但,这些经验,全都是战败后如何在友军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成功逃脱啊……

再说了,你贾充推荐颍川荀家。其他地方就没有世家子弟了么?

“臣杨骏举荐折冲将军杨肇。秀初乃前中领军杨暨长子,家学渊源。早年更在文皇帝幕中担任参军。有此人辅助,汝阴王定能无往而不利。”

嗯,颍川荀氏一个,弘农杨氏一个。司马炎坐在主位上,只觉得一阵无力。

“善,这两位均可辅助汝阴王。但是,朕观蜀贼之统兵大将,真是代代皆有人才。而我大晋二十来岁便可独挡一面的,目前只有孟叔时一人。是我大晋人才不如蜀贼乎?朕不以为然。”

哎哟,我的陛下诶。这人的能力,除了天赋之外,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学习、沉淀的啊。那孟观孟叔时算是因缘际会,怎么您还用年轻人用上瘾了不成?

“臣张华举荐率更令刘弘。若论家学渊源,叔和乃是前扬州刺史刘馥之孙,镇北将军刘靖之子。幼年时与其父长期镇守幽州北疆,弓马娴熟,武艺出众。当可为征伐先锋!”

“臣司隶校尉石鉴举荐府下书丞苟晞。此子年方十八岁,尚未加冠。虽然年幼,但臣与之共事,深喜其才,此次出征,陛下若要锻炼年轻人,莫不如让此子随同汝阴王从军。”

可以说,到底还是坐拥这个时代开发得最好的关东八州。晋国的底蕴至少现在的季汉还是不能比的。荀恺和杨肇虽然能力不算很强,但领兵作战,坚决执行主将的命令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刘弘和苟晞,在历史本位面,前一位在西晋中期坐镇荆州,把荆州治理得很好。东晋后来能够在南方立脚,刘弘可以说为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于后一位,呵呵,屠伯的名头可是赫赫威名啊。

“诏,逆贼曹悌,不思朝廷厚待恩养,反行悖逆之举。不平不足以泄民愤,不足以正视听……加汝阴王骏为讨逆大都督,荀恺为荡寇将军,杨肇为绥靖将军,刘弘为骁骑校尉,苟晞为骑都尉。一并出兵,讨伐叛逆。”

“臣等遵旨。”

领兵大将的人选确定了,接下来就是讨论出多少兵,造多少预算了。

“杜卿,现在洛阳中军里,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啊?”

“陛下,现在洛阳十万中军,组建完成后到现在时间还不足一年。若要动用中军,臣建议抽调两万人出兵。其中荆扬地区的老兵一万,新征的新兵一万。另外陛下可以发函给镇南将军羊叔子,从现在的荆州军里抽调一万。如此,有三万兵进入上庸平叛,应该是足够了。”

“三万兵?是不是少了点?呃,大将军,你曾经在上庸剿匪,你的意见?”

大将军陈骞越众而出:“陛下,上庸三郡那个地方,平地极少,山峦起伏不定,树林茂密。如此地形,一方面叛逆的兵力不会太多,若无蜀贼相助,不会超过五千人。另一方面,在这个地方作战,大兵团进去了其实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相反,去的人越多,粮食供应反而愈发困难。因此,臣以为,三万人是足够了。”

“嗯,大将军所言有理。那么,钱粮……尚书令?”

“陛下,此时国家刚刚秋收,粮饷充足。臣可先为汝阴王准备三十万石粮食和两亿钱的军费。如有需要,继续追加也当无碍。”

“善,那便如此吧。对了,安仁来了吗?你也写一篇檄文。给朕好好痛骂曹悌那个狼心狗肺的叛逆。”

“臣潘岳领旨。”

散朝了,大家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

首先要做的,是潘安帅哥写文章。

这文章要分两篇来写。第一篇是以现在的陈留王曹奂的名义痛骂曹悌,至于曹奂怎么想,谁在乎?然后第二篇才是以晋帝国的名义发表镇压宣言。

当然,文章这是舆论攻势,真正见真章的还是军队。所以接下来司马骏在会齐了自己的将领后,全都到了杜预那里。

“汝阴王,臣这边的兵源请放心,一万经年老兵,都是在扬州荆州和吴狗真刀真枪的厮杀过的。需知这种老兵,现在国家一共也不超过七万,中军这边更是只有三万。”

“如此多谢少傅了。小王第一次率兵征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少傅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臣真的还有点小建议。”

“哦?”

“兵这边臣会为大王安排妥当,大王可以把茂伯、骁骑校尉留在这里,和臣一起选兵。但是武库那边,还要请大王不辞辛劳,亲自进入武库进行点选。嗯,秀初跟大王一起去的话,当可事半功倍!”

“少傅的意思是?啊,小王懂了。多谢提醒。”

……

另一边,司马炎的御书房。

“陛下,此次出兵平叛,我们可以向建业那边发出邀请,请他们也在西陵出兵对我进行呼应。”

“嗯?季彦啊,孙皓那个竖子有胆量公开表明立场?朕听说,前些日子西蜀迁都长安,孙皓的那个弟弟孙德,在长安被关子丰胁迫,居然在公开场合称呼西蜀为大汉,丢尽了吴国的脸面啊。”

“陛下,可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孙皓的反应也很剧烈啊。那孙德是他的亲弟弟啊,居然所有爵位一撸到底,直接废为庶人!这其实就是表明了立场。而且,曹悌那点人马,若无关子丰同意,怎么敢称王?现在我国出兵讨伐,关子丰定然会派兵支援。如此,蜀贼本就不多的兵力就会被牵扯住很大一部分。这时候吴国就有机可乘了。需知我国因为走私泛滥,商税盐税受损很多。在这方面,吴国只比我们更为严重。”

可以说,因为季汉太多独一无二的商品,各地的世家虽然对季汉的各项政治制度不满,但却无法抵抗关大司马的诱惑。是真正的心里在痛骂关疯子,身体却在配合大司马的各种**。

晋国这边相对还好一点:现在汉晋交接的地区,本身就是地理意义上,华夏一级阶梯和二级阶梯交接的部分。可以直通的道路极为有限,因此清查走私晋国还算能收到一些效果。而汉吴交界的地方呢,那就到处都是漏洞,加上东吴世家的尿性。可以说,季汉对东吴的商品倾销,其对东吴国家财政的打击,比对晋国的伤害要高得多。

“原来如此,善,那就麻烦茂先再出使一趟建业。这吴狗老是夹在我们和蜀贼中间左右逢源,这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是时候让其彻底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第三六八章 不得不出兵(三)

“汝阴王请止步!”

“让开!本王要见陛下!”

“大王,虽然您是宗室,但也不能拿着兵器去见陛下啊。”

“混账东西,这些所谓的兵器就是要给陛下看的!你让不让?不让本王一枪捅死你!”

“大王捅死一个下人没什么,但是手持兵器冲撞陛下……”

“哼!本王这次非要冲撞陛下又如何,苟晞,给我将这厮捅死!陛下追究起来,本王给你担着!”

“诺!”

“大王不可啊!”

“大王饶命啊!”

正当皇宫御书房外面一片乱糟糟的时候,司马炎和裴秀、张华等人在里面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集体出来了。

“住手!”

看到苟晞这个愣头青真的准备拿长枪去捅拦阻的宦官时,裴秀、张华都齐齐的发生喝止:皇帝书房门外死个人,流一大滩子血算什么事?

“七叔,你怎么如此无礼?”饶是司马炎一贯好脾气,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干什么?你想刺杀朕么?

“哐当~~~~”

司马骏,这位在历史本位面号称西晋宗室最可称道者,以前都是以一副温和的面孔行走于世。但是在今天,这位亲王双眼赤红,鼻翼和嘴唇不住的煽动,看得出来,已经是极为愤怒了。

“陛下!臣受命领兵南下讨平叛逆,刚才亲自去武库查阅武器。结果当值官员居然用如此器械糊弄臣!如此器械,如何有脸交给士兵使用?如何能指望士兵用这样的武器打胜仗?”

随着司马骏的怒吼,司马炎面色凝重的朝着被扔在地上的兵器看去:锈迹斑斑的枪头,已经开始腐朽的弓身,还有手柄紮线已经散开成为一团乱麻的大刀……他算是明白这位一贯温文尔雅的七叔为啥会暴走了。

“呼~~~”深呼吸几下,勉强按捺住自己情绪的司马炎转过头来:“季彦,武库的事情是谁在负责?”

“典军将军杨嚣。”

所谓杨嚣,乃是那位卖弄才华、参与曹操立储之争,进而被曹操杀掉的杨修的儿子。按辈分算起来,杨嚣是现在司马炎的老丈人杨骏的堂侄。

粮库、武库这一类的仓库,里面的贪腐是极为普遍的。早年蜀汉国小力弱,为了把每一份力量都集中起来北伐,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对仓库管理制定了极为严苛的制度。其中有一条就是:仓库失火等同贪污。在关彝上位之后,也把这一条给坚持了下来。

这种规定非常没道理:哦,我辛辛苦苦恪尽职守的看守仓库,结果一不小心失了火就成了贪污犯?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可是没办法啊。不这么做,仓库的管理员们往往会或主动,或迫于上官的压力而中饱私囊。等到贪污数目太大,无法隐藏的时候。往往就是一把大火:这是失火,最多算看守失职。而不是贪污啊。

而家大业大的魏晋,对仓库的管理就没有这么不人道了。所以嘛……

说起来也是杨嚣倒霉:武库里面以次充好,各种亏空什么的是有的。但若是司马骏亮明身份,直接以亲王之尊去找杨嚣拿东西,杨嚣肯定会亲自接待并且把武库里比较好的武器拿出来。但是坏就坏在这位亲王平时低调惯了,即便在得了杜预的提醒后,还是没有亮明身份。只是派了苟晞拿着出兵的圣旨去联系武库的官员。而苟屠伯虽然在历史本位面上杀得人头滚滚,但现在他只有十八岁啊。

所以,武库的值守官员看见一个半大小子来办事,那真是高兴坏了:正愁前段时间的亏空不知道从哪里去整补呢。你这个小年轻来办事,不糊弄你糊弄谁?

可惜,苟晞年纪虽小,但能够得到石鉴的赏识,那就说明他不是一般人。再说了,你这武器的品相也实在是过于惊人。真当我苟晞是傻的啊?

“陛下,臣请旨,对武库里的装备进行彻查!诚如陛下所言,如今洛阳乃是边境。若是蜀贼杀到,需要将士们挺身而出时,难道让他们用这样的武器去保卫洛阳?”

在历史的本位面,由于秃发树机能的叛乱愈演愈烈。司马炎派出马隆西征。马隆出征前去武库要兵器,也遭到相关人员的为难,拿各种劣质武器糊弄马隆。那时司马炎并没有处分武库的人,而是下了一道旨意:让马隆的士兵自行挑选武器。算是把这件事情给摆平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那时候马隆的士兵只有三千五百人,武库那么大,再怎么贪腐,要从中拣选优质武器满足这点人的需求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司马骏的部队是三万人啊。还有就是:现在的洛阳是边境!

所以,这时候的司马炎真是出离愤怒了:“传旨,让典军将军杨嚣跑步进殿来见朕!”

结果,杨嚣还没有到,杨骏先赶来了。

“陛下,武库之事,当另有隐情,还请陛下屏退左右,容臣细细分说。”

“哼!如此大事,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临晋侯,有什么要单独跟朕讲?就在这里讲!”

“臣……无话可说。”

我的陛下诶,洛阳武库乃是大晋最大的武库。这里的军队整整十万人,平时训练完毕后要把兵器交回武库。其他的地方都是野战军,武器大多是跟着士兵走的。所以,各家权贵,各路将门,想在武器上贪腐生发,只会把主意打在武库上来啊!从这里面分润利润的宗室、世家不知道多少,我怎么敢在这种公开的场合把这些讲出来?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就在君臣僵持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杨嚣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臣典军将军杨嚣拜见陛下,死罪死罪!还请陛下宽宏,给臣一个机会,定然让汝阴王满意而归!”

“哼!本王当然要为这次出征的士兵们拿到足够精良的武器方才罢休!但你要是以为光是如此本王就会满意那就是小看本王了!本王已经奏请陛下,对武库的事情进行严查!”

“大王容禀啊。臣接掌武库四年有余,这四年来,国家大小战事不断,武器损耗极为严重。加之近一年来,十万中军训练强度极大,武器折损率居高不下,下官也是难啊!”

“哼!本王当然知道这些年国家战事频繁,有时还有战败之事。那是连人带武器都丢了。但是国家的士兵或多或少,国家配给武库的工匠可没少!每年拨付的生铁、熟铁、木材,那是不减反增!每年拨付给武库制作武器的资金,最近四年可是足足涨了一倍!”

司马骏在说着这段话的时候,杨骏的帽子都快飞起来了:“你这厮,是处心积虑的针对我杨家来的吧?不然怎么搞得那么清楚?对了,武库的分润,你这家伙一直装清高,从来不掺和。哼!虚伪!

“陛下,汝阴王说的不全是事实。在武库的账册内,可……”

“好了,都给朕闭嘴!”

说到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炎其实已经很清楚了。让他觉得异常难过的不是武库的贪腐——大晋的官风一直都不算好,这点他是清楚的。让他真正觉得难受的是,这位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从来不掺和各类政治斗争的七叔,这时候居然也向杨家开炮了。

可是我的七叔啊,这是要打仗啊。你这个时候来搞政争真的合适么?还有啊,杨家再怎么不堪,但作为外戚,杨家是维持朝局平衡的不可或缺的力量。真要是把杨家弄垮了,朕这个皇帝晚上怎么睡得好觉?

“此事,请典军将军尽可能拨付优质武器给七叔。一定要让七叔满意。”

“臣遵旨。”

“至于武库的清查,当然要进行。但是现在重要的是要快速的出兵。去年关中大战,要不是中军拖沓,贻误战机,战局发展怎会如此。众卿,国家多事,要度过时艰。还需要众卿精诚合作。凡事,都要分一个轻重缓急啊。”

“陛下教训得是,臣等记下了。”

“哎,那就如此吧。七叔,还请快些准备吧。争取半个月内出兵。这都九月下旬了,朕听大将军说,再有两三个月,上庸那边就要开始降雪。真到那时,再要从山外进去可就太难了。”

“臣遵旨,决然在半月内出兵,一月内进入上庸。”

第三六九章 不得不出兵(四)

武库的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压了下去——不压不行,这里面的盖子掀开后整个晋国朝廷都会地动山摇。而现在国家这么困难,还要来场地震怎么得了?

作为以前不怎么管事的闲散亲王,司马骏其实并不是针对杨家。他不过是就事论事。至于为什么他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知道武库那么多事情,呵呵,这里面当然有贾车骑的功劳。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吏治的事情以后慢慢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兵!

所以司马骏再大的意见也没辙,只好拉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去组织出兵的事情了。好在最近这一年,武库虽然在杨家的手里。但是军队的训练是杜预在负责,所以这时候的洛阳中军响应很快。九月下旬朝廷下旨发兵上庸,十月十日,司马骏就带着两万洛阳中军出发了。

当然,按照晋国朝堂事先的谋划,这一次出兵,可不光是晋国自己的事情。

……

十月十五日,东吴,建业。

“外臣张华拜见吴国陛下。”

“呵呵呵,茂先终于来啦,这大半年不见,朕思念得紧呢。”

“外臣多谢陛下挂念。在洛阳这段时间,外臣也一直记挂着陛下。看到陛下身体康健,外臣也不胜欢喜。”

“那么,茂先这次来,又有什么要教朕的呢?”

“岂敢教导陛下。陛下,曹魏余孽在上庸称王,我国已经派出大军进剿。然而,众所周知,这曹魏余孽之所以能在上庸那个地方存在,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蜀贼的支持。所以可以预见,我国出兵后,蜀贼也会发兵上庸或者我国的其他战略要地。因此,我国需要贵国的帮助。请贵国出兵,在蜀贼的边境地区对其进行牵制。”

“……嗯,茂先的意思,朕完全明白了。只是兹事体大,朕需要和重臣们商议后再做决定。茂先可在驿馆稍事歇息。”

“外臣领命。”

送走了张华,孙皓转回了后殿,屏风后面涌出了钟会、万彧、陆抗、王诚等人。

其实,东吴等着晋国开口已经很久了。

在曹悌的檄文广发天下的时候,远在荆州的陆抗就给孙皓写了一封信,其大意就是如果晋国发兵上庸,那么本国最好也趁着长江这个时候进入枯水期,本国舰队逆流而上相对方便的时机。向蜀国的巴东郡进军,力争拿下巴东郡,进而通过乌江航道拿下复兴社的老巢涪陵郡。

不光是荆州军方要求打仗,就连更南边的交州苍梧太守陶璜、交州刺史薛珝等人也上表要求趁着晋国发兵的机会,从交州出兵,袭取蜀贼的南中。

非止如此,在檄文传到建业后,作为独相,掌管一国国政的万彧,居然也强烈要求出兵。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最近这些年,季汉的商业侵略对吴国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各类常用商品大量涌入,导致老百姓本就极为有限的铜板进一步减少。自贡盐不再限产后,整个东吴交州、扬州等沿海地带还好。广大的内陆地区,几乎都被自贡盐一统。由此导致吴国的盐税减少得比晋国还厉害。玉石、红蓝宝石、地毯等奢侈品的涌入,更是让许多世家和季汉的勾连越来越紧密。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时代的政治家们或许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他们也清楚的看到,本国的经济在迅速的被蜀国给捆绑,长此下去,对吴国的伤害是极大的。

对于吴国的上层来说,有的才不管国家的生死呢,反正钱到自己包里就好。至于在这个赚钱的过程中,是本国政府亏了,敌国拿了大头什么的。关我屁事?

而另外一部分或许是真的忧心国家的人,或许是野心勃勃的人。他们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各类日用品是涪陵郡出产的。玉石宝石什么的是南中出产的。我们把这两个地方拿下来不是更好么?更不用说南中的铜矿现在开发得极好。若是能够掌控这里……啧啧啧。

而作为一个性格刚烈的君主,孙皓任命的官员,大多数都是后一种人。所以,这一次东吴的文武意见高度一致:出兵!向蜀贼宣战!

“陛下,典校已经查的很清楚,晋国这次是真的出兵了。根据晋国朝廷的庙算,这一次晋国出动的兵力足足三万。”

“哼,曹悌都把司马炎的祖宗三代给骂尽了,这种情况还不出兵,那他这个皇帝就别当了。嗯,晋国的事情不多说了,我们呢?如何出兵?幼节,士季?”

“陛下,荆州军现在一共有五万。末将的意思是,等晋国的军队通过南乡郡,与曹悌的军队开始交锋后,我荆州军五万人,齐齐向蜀国的巴东郡进发。”

“陛下,臣这边的扬州军目前一共有六万。臣的意思是,发两万人逆流而上去荆州。如此幼节全师而出后,荆州的防务不至空虚。再发两万南下,支援交州刺史薛珝。”

“士季的意思是,我国同时攻击蜀国的巴东和南中?”

“然也,陛下。蜀贼拿下雍凉后,其版图变成了南北极长,东西略窄的条形。现在晋国集结重兵屯驻于潼关和并州,蜀贼不得不配置相当的兵力进行防守。加之蜀贼迁都长安已经完成。所以,蜀贼的益州现在的兵力应该极为有限。我国若是只攻击一处,蜀贼可以将其在益州的兵力集中于一点进行防守。加上巴东在我荆州之上游,蜀贼的南中郡,其地势又比我大吴的交州要高许多。若是让蜀贼集兵一处,借以地利。我国要进兵就会显得很困难。只有两点齐攻,使得蜀贼首尾难顾。如此当可全线突破。”

“嗯,士季说的很有道理。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先攻一点,让蜀贼把重兵集结到那里之后再攻另一点?”

“不可。”

“哦?这是为何?”

“陛下,若先攻一路,蜀贼定然集中兵力防守一处。那么,在这一路我军多半就要无功而返,这对解决我国盐税腰斩,铜钱大量流失的局面没有根本好处。此其一。我国现在与晋国结盟后,北方的压力明显缓解。有足够的兵力同时对两个地点展开全面进攻,此其二。无论巴东还是南中,道路崎岖,运输不便。每个地方最多可以派出五、六万兵力,多了之后粮食供应不上。此其三。所以,我国根本没有必要只攻一路。”

“嗯,幼节,你觉得呢?”

“士季说得有理。陛下,我国有能力同时进攻两点,完全没必要虚攻一路。”

我的陛下诶,站在全局的角度来说,先虚攻一路是对的。可是哪一路承担虚攻呢?多半是荆州这一路吧?因为南中那边现在开发得如火如荼,加之又离长安最远,蜀国要支援起来最是困难。所以,荆州虚攻,交州捡便宜是最可能的。可是这样做了,我这个荆州牧如何向我下面的将士们交代呢?

想来这位钟士季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吧。很好,你的善意我收到了。

“嗯,既然幼节和士季的意见都一致,那就这么办吧。荆州这边,当然是幼节领兵。交州那边,这个薛珝到底行不行啊?要不,士季你走一趟?”

“臣愿担当此任。只是江北的防务到底是重中之重。虽说晋国不太可能这个时候背盟,但还是不能把帝都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道德上面。因此,若臣去交州,请陛下先定下新任江北都督的人选。”

(哼,老子才开始对江北的渗透,怎么舍得这个时候走?)

“唔,士季说得也有道理。那,幼节,你对交州的主帅人选可有什么推荐?”

“额……臣以为,薛珝在交州的时间很长了。对手下的部队、将士都很熟悉。前些时日平定交州叛乱也干得不错。在这大战将起的时候贸然换帅?这个……”

“好吧。那就还是让薛珝挂帅吧。如此,文彬,钱粮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哦。”

“请陛下放心,一月之内,钱粮全部到位。绝不耽误诸位将军出兵的日期。”

“善!那关子丰拿下雍凉后好不得意,这一次,朕就偷袭他的后院,让他重温一下当年关云长的遭遇!”

第三七零章 我要打两个

在做出让曹悌称王并且本国予以承认的决定后,关彝心里非常清楚:晋国必然对上庸三郡动手。

这当然是他故意的。

关东八州的底蕴远比现在手里只有雍凉益三州的季汉强得多。虽然晋国由于这样那样的问题,其种田速度比穿越者执政的季汉要慢一些。但是人家底蕴到底摆在那里,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闷头发展的话,三五年之后,等关彝有了东征的力量时。晋国也会恢复得相当不错。那个时候东征的难度就会成倍提升。

所以,不能让对手有条不紊的发展,必须要打乱其节奏。

这就有了让曹悌公然称王,从而刺激晋国出兵的动作。

当然,以那个“魏王国”现在就两三万人口,三四千士兵的力量,是肯定挡不住晋国的大军的——以前没称王的时候是流寇,所有城池都可以不守,全军钻到深山老林打游击。现在称王了,别的不说,至少魏兴郡的西城县(今陕西省安康市)是要守的吧?再说了,不搞出一个绞肉机来,光靠游击战能干掉多少晋国士兵呢?

“令则,魏兴郡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这一仗,应该很是辛苦。若事不可为,还请千万不要勉强。西城与汉中的鸽站已经设立一年有余,反复试验数百次,很是稳妥。所以如果真的撑不住了,请一定赶紧飞鸽传书,到时候我请大将军引兵来援。”

“哈哈哈哈~~大司马请放心。只要粮食足够,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罗宪守不住的城池。”

“嗯,我对令则深具信心。粮食的问题请放心,我把今年汉中盆地所有的收成全部拨付给你。一共是八十万石粮食和三亿钱。此外,弓弩箭矢、火油等也都敞开了供应。”

“善,有了这些东西,大司马要我守多久,我就守多久。”

是的,在关于支援曹悌的领兵大将人选上,穿越者选择了罗宪。

姜维、张翼等老将不是没有提出异议,像姜维这种好战分子更是兴致勃勃的表示:魏兴郡这一战虽然是以防守反击为主,但以他姜大将军之能,在运动中不断进行反击岂不是比困守孤城消磨敌军锐气更有美感?

结果这些请战都被关彝以“区区小城,偏僻之地,无需劳动老将军出马”的理由给挡回去了。

除了魏兴郡要提前派出援兵之外,益州的防务也是需要加强的。毕竟东吴的尿性,整个季汉上下都是非常清醒的。

现在季汉全国常备兵力十三万,益州有五万,雍凉八万。雍凉的八万常备军中,马杰在西平领兵一万掌控凉州。吴乔、来庆领兵一万坐镇陇西五郡。文鸯领一万坐镇五原。皇甫闿有一万镇守冯翊郡。张遵领兵一万镇守长安的门户华阴县。王买领兵三千坐镇荆州与关中的要道峣关。实际上在长安附近的机动兵力只有两万七千人。

罗宪这次去魏兴郡支援曹悌,带走了七千人。关彝是怎么都不敢再削弱长安附近的机动兵团了。所以,对于支援益州的部队,唯一能抽调的就是吴乔、来庆在陇西五郡的那一万人马。

“哎,我本来还说争取一两年之内把南安羌给抹掉呢。算哪,无双,给仲英去信。在宣高和典伯的兵力归位之前,不要去刺激姚柯回那厮。这个时候雍凉内部不能乱。”

“好,知道了。”

“如此,益州就有六万人了,结合地利、人和,应该可以挡住东吴的攻击。如果他们有胆子攻过来的话。”

“怎么了?兄长,你还对吴狗的节操抱有希望?”

“啊?哈哈哈哈,你说得也是。有机可乘的情况下,居然不背盟偷袭盟友,那就不是吴狗了。”

“所以啊,吴狗一定会来。说起来,兄长,我对我大汉士兵的战斗力是绝对有信心的。只是这大将……”

“你是对定烈没信心?”

“我对定烈的品行和操守是绝对有信心的,但是这领兵作战,实在不是定烈所长。”

“好吧,那你说派谁去永安坐镇?”

“嘶~~这个还真的问到我了。这样吧,把玄序(李庠)派到定烈身边去,做个参谋。玄通(李流)去南中,替孔硕(王颀)冲锋陷阵。兄长觉得如何?”

“善,就做如此安排吧。这一次,我大汉再次以一对二,但是这一次,我关家人,绝不会再重蹈覆辙!我大汉既然以统一天下为己任,就必须要有与晋吴同时为敌的勇气!”

……

九月初五。成都。

“仲远啊,我那侄儿要给司马炎找点麻烦,然后我们就有事情做了。”

“嗯?我看看。哦,好啊好啊,要打仗了。哎,一天到晚在成都这样的温柔乡里泡着,骨头都要酥了。”

“哼,打仗这事当然好,但若是打输了就不好了。”

“嘿嘿,关维之,怕什么啊?呐,现在我国的主力确实都在雍凉,但是益州这边的兵也不少啊。我们又不是要冲出去攻城略地,而是依托地利之便御敌于国门之外罢了。要我说,大司马还是谨慎了一些,干嘛要把陇西的一万人调回来啊?我们这点人马,足够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样,成都这边的一万人暂时不动。免得汶山、汉嘉那边出了事反应过不来。你去自贡亭,点五千枪兵,到永安去帮助定烈防守。”

“好,那你呢?去南中?”

“呵呵呵,南中的局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很多。我啊,我去涪陵郡。”

“怎么,你以为陆抗那家伙不打永安,直接走涪陵郡?可是涪陵郡那边山高林密的,根本就不适合大军前进啊。”

“涪陵郡确实不好走,可是永安也不好打啊。孙定烈坐镇永安这么些年,永安的防御简直就是滴水不漏。吴狗哪有这么好的牙口啃下来?所以必然想打涪陵郡的主意。”

“嗯,确有这种可能。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吴狗不来涪陵郡,你也会从涪陵郡出兵吧?”

“哈哈哈哈~~知我者牵仲远也。我复兴社在涪陵郡深耕十年有余,整个武陵山脉,所有寨子现在哪个还不听涪陵郡招呼?我要反攻东吴的武陵郡,简直易如反掌!”

“好,你厉害。可是我们都走了,成都这边谁来守?别跟我说皇甫晏啊。这位可真的不怎么样。”

“这点我深知。不用担心,我已经给子丰写了信,让他把霍绍先派回来坐镇。”

“善,如此安排就万无一失了。那我明日就往自贡亭去了。关维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翌日,南中,建宁郡,味县,南中都督府。

王颀坐于主位,马义、毛炅、孟琰、李慕、李流等分居两侧。

“诸位,长安那边的方略已定,晋国肯定要对上庸三郡下手。大司马也来信提醒本督,要谨防吴狗从交州侵袭南中。以本督看来,吴狗入侵,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所以,我南中七郡也要准备起来。”

“我等恭候都督发令!”

“诸位,我南中七郡,与吴狗接壤的是牂牁郡和兴古郡。这牂牁郡,山峦起伏,阴雨连绵。若是敌军真要从牂牁郡来,本督做梦都要笑醒。但是呢,敌军的主帅虽然尚不知道是谁,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蠢,所以,牂牁郡这边,不可能有敌情。”

王颀的这段分析,可不是托大。而是实情如此:这个时代的牂牁郡基本和现代的贵州省差不多。而贵州,至少在上个世纪的最后几年,都还有着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描述。这块喀斯特地形的集中地,在这个时代的交通,真的会让领兵大将绝望。

“因此,敌人若来,必从兴古郡来。而要进犯我兴古郡,兵少的话本督会将其吞掉,而若是敌人兵多,则必须沿着元水进军,否则就无法维系大部队的兵粮。”

所谓元水,在现代的称呼是红河。此河发源于季汉云南郡(今大理市),横穿整个南中,然后注入东吴的交趾郡(今越南河内)形成红河三角洲,最终在北部湾入海。可以说,在这个连盘山公路都没有的时代,有水运的地方,自然是大军进击的通道。

“所以,本督的布置是,放开兴古郡南端元江两岸的西随、进乘两县。然后让敌人沿着元江来到贲古(今云南个旧)。之后伏兵出击,把元江航运截断,全歼这支吴军。”

“呃……”

“躬行有什么话要说?”

“都督,大司马的命令是御敌于国门之外。”

“呵呵,本督已就此事和大司马沟通过了。汉中、永安背后便是大汉腹地,当然要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是我们南中不同,只要南中人心向大汉,处处都是南中。再说了,大司马还责成本督尽快打通和贵霜的联系。但是我们这边向西走过去却是笈多。而笈多一直不准我们的使团向贵霜通行。本督渴望一个出海口已经很久了。”

“大司马同意了?”

“大司马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事宜都让本督便宜从事。只是大司马给本督划了一条底线:贲县的锡矿挖掘刚刚有了点出产,不能被破坏。所以最好不要放弃贲县。不然的话,本将一定后撤更远,那样打起来才更痛快呢!”

第三七一章 现在二对二

“小王曹悌,拜见大汉卫将军。”

“哎呀,大王折煞外臣了。您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对外臣如此行礼?”

“哎,说起来,都是小王一时任性,忘了当初大司马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谆谆教诲。急不可耐的称了魏王。结果引来晋逆的大举进犯。还连带卫将军来此受累。小王,真是惭愧至极。”

嘿嘿,如果说今年上半年我大汉不愿意你称王的话,这个时候真的需要你称王,吸引晋国把力量耗费在这秦岭与大巴山环抱的山地中啊。当然,这一点,你们肯定也看明白了。只是现在摆出这样的姿态,我也不说破就是了。

双方见礼已毕,曹悌等人把罗宪引入西城内刚刚粉饰一新,用来充作魏王宫的太守府内。一番推让后,曹悌坐了主位。

“敢问卫将军,这次大汉派来了多少援军?”

“七千人。另有八十万石粮食和三亿钱。弓箭火油等守城物资无数。”

“这钱粮倒是很充足了,只是这援军,恨少啊。”

“大王觉得这点援军少?我倒是觉得有些多了呢。”

“啊?”到底是曹家四代子孙里较为优秀之人,曹悌稍微转了转眼睛后就反应过来了:“看来卫将军胸有韬略了,敢问卫将军,如何破敌?”

“外臣来此之时,我国大司马、大将军已经给外臣指示了方略。正要向大王禀报。请大王发令,让门外外臣的侍卫们把舆图搬进来。”

“可。”

等自己的侍卫在王府的大厅内摆好了立体舆图后,罗宪站起身来对着曹悌拜了一下:“大王,诸位魏国将军,请看舆图。现在,魏国由西北向东南,掌控着魏兴、上庸、新城三郡以及附近南乡郡的一部分。看起来地盘不小,但请恕我实话实说,这些地方的人口实在是太少,而且过于分散,治理起来成本极高。”

曹悌等人都缓缓的点头。

“在三四年前,两位张将军带着一千多忠臣义士进入这里。并在我大汉牙门将的支援下站稳了脚跟。之后虽然晋国派出陈休渊领兵来犯,但不久就碰上汉晋大战,晋国的主要力量都投入了关中。对陈休渊的支援极为有限。更何况后来吴国攻击荆州,陈休渊的兵力还不得不撤走。

但是今日之局不同以往,大汉现在暂时无力发动大规模的东征,只能是在边境上牵制住晋国的少量部队。所以晋国这次来犯,是有足够的兵力和物资保障的。

更可虑的是,根据我大汉司闻曹的情报,这一次晋国来犯,也拉拢了吴国一起出兵。虽然魏国的上庸、新城两郡与吴国的西陵之间隔了一道大巴山,但是若吴国真的派出三五千人的小部队从南边翻山而来呢?

所以,以前那种四处游击的方法,不太适用于这一次的应对。”

罗宪说完,张虎、张雄等经年老将都情不自禁的捻须点头。

“我家大司马和大将军对魏国这次作战的建议是:把目前三郡散在的数万百姓,全部集中到西城城内。之后所有兵力分为两部,一部囤积于西城之内固守,一部在外游走,袭扰敌军的运输线。

诸位请看,这魏兴三郡内,除了西城附近有一块较大的盆地外,其他的都是山峦起伏,交通极为不便。这样的地形,敌人进军会非常困难,反之,我军一支规模不大的部队要隐藏起来却是非常方便。

之后诸位再请看舆图,晋国要侵犯魏兴三郡,一般是以南乡郡的筑阳县为物资囤积地。这里紧邻汉水。而汉水在两山之间蜿蜒曲折,从筑阳出发,逆流而上,可以直抵西城乃至汉中。所以,只要我们把百姓、士兵都集中在西城。那么晋国的进军路线就几乎是一定的:从筑阳出发,沿着汉水两岸进军。”

“如此,我们先前开出城的那一支部队,就可以围绕着汉水想办法,偷袭、骚扰敌人的后勤线。”

“孟啸将军说得对。诸位,筑阳到西城,汉水绵延超过六百里。如此长的距离,晋军不可能处处设防。只要漏出一点破绽,那么我们就烧毁他们的粮船。这样的事情多了,晋军要么撤退,要么派出更多的士兵守卫粮道。若是前者,便是我们反击的机会。若是后者,那晋军的攻城力量便不足。而我西城城内粮秣足可支撑三年之久。到时候晋军坐困城下,师老兵疲,一样难逃覆灭之局!”

总的来说,罗宪的战略就是:第一、我把东部几个县城的人口全部集中到西端的西城,战略上大踏步撤退,实际是无限拉长你的后勤补给线。第二、集中力量于西城,树一个灯塔让你来攻。你不是要扫平叛逆么?我就在这里,你来不来呢?第三,你要是来西城,不可避免的会把后勤线拉长。而后勤线拉长之后的战局就会朝着本方有利的方向变化了。

由于魏兴三郡介于秦岭与大巴山移行处。各种山峦起伏。在这个时代,大军的后勤只能仰仗汉水。而汉水这条河流的上游,其宽度和长江中下游比起来是很有限的。到时候晋国的粮船从汉水上走,汉魏的士兵站在岸边来一轮火箭齐射就足以把对方的粮船全部点燃。

可以说,不管是魏兴三郡,还是永安,还是南中,季汉若要从这里发动进攻,其本身的后勤会因为这里的地势变得苦不堪言。但若只是单纯的想要防守,那这里的地理环境就变得极为有利。这样的地利,乃是关彝等人面对晋吴两个大国同时进攻的底气之所在。

“令则这个方略,老夫是赞同的。”张虎开口后,张雄、徐霸、乐肇等人也跟着点头。四方将军都点头了,曹悌自然也认可了。

“只是如此一来,我军就要分为两部。谁来守城?谁在外游击?”

“呵呵呵,宪善于守城,加之初来乍到,对魏兴三郡的地理完全不熟悉。所以,宪的意思是,我率七千援军守城,诸位将军率本部兵马出城游击。”

这个安排很合理,但是很不合情。

说起来,姓曹的和姓刘的上一次携手合作,还要倒推到西元198年(下邳,白门楼)。到现在都七十多年了。七十多年来,除了最近几年外,其他时间姓曹的和姓刘的都是打生打死啊!虽说现在迫于形势,汉魏又一次携手了,可是形势归形势,感情归感情啊。

哦,你让我们把魏兴三郡所有的人口都集中在西城,又把我们自己的部队全部赶出城外。万一我们出去了,你就把这两三万人口全部拉到汉中去怎么办?别跟我说什么不可能,你家大司马看到人口二字就流口水,现在全天下谁还不知道吗?

但是呢,这个方案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方案了。所以,张虎等人全都沉默以对。

“呵呵呵呵~~~善!卫将军这个方略是极好的。那就如此执行吧!前将军等诸位将军快些发布命令下去,把各地的百姓都集中到西城来。同时把卫将军带来的粮食运输一部分出去,预先安置在几个隐秘的补给点。之后你们就率军出城吧。”

“大王?!”

“诸位。”刚才一直在罗宪面前低姿态以对的曹悌站起身来:“若无关大司马,曹悌现在还在邺城那座牢笼里面对司马家的逆贼卑躬屈膝呢。若无大汉前些时候,在本国大举北伐的情况仍然咬牙对我大魏进行支援,我们在魏兴三郡早就不能立足了。寡人也知道,汉魏交战数十年,彼此之间难以信任。但是请诸位想想,若是大汉这个时候真对大魏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直接不理我们不就行了么?所以,卫将军刚才的方略,寡人决定完全按此执行!”

“臣等谨遵大王之命!”

“果然,诚如我家大司马所言,曹家子孙,都不愧是英雄的子孙。不过也请大王和诸位将军放心。我家大司马已经提前抽调了吴乔、来庆两位将军,率领陇西军一万向着汉中移动。并会驻扎在黄金城。大王万金之躯,既不能跟随张将军等在外游击。也不应陷入西城这座注定要被围攻许久的孤城。所以,还请大王移驾到我大汉的黄金城,在那里坐看我等破敌!”

“令则此言,甚是有理。请大王移驾黄金城。”

“呵呵,卫将军,你这话有点小看小王了呢。”笑意盈盈的对着罗宪拱了拱手:“寡人早年在邺城关得太久,弓马什么的一点都不会。所以就不出城给诸位将军添乱了。只是寡人既然称了魏王,那就不能负了这曹氏之姓,不能负了大魏这国号。寡人就在西城,等着晋逆来攻!”

“大王,不可啊。兵凶战危,若是您有个万一……”

“这个嘛,托太祖庇佑,寡人来到这西城后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那就劳烦卫将军派人把这两个孩子和孩子的母亲送到汉中吧。”

“大王放心,只要大汉还在,必然护得两位王子安稳。”

“这不就结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劝了。诸位将军,汉魏征战数十年,彼此都死了不少英雄好汉,一时之间,要彼此坦诚合作确实很难。但是两国的先祖都曾有过合作呀,不说太祖与大汉的昭烈帝,便是太祖与关大司马的祖父,也是有一段很深厚的情谊在呢。想当年,太祖与昭烈帝携手,吕布束手。太祖与壮繆侯携手,颜良文丑皆伏诛。寡人已经听闻,此次除了晋逆,吴狗也要出兵。呵呵呵,司马家算什么东西?孙吴除了一个孙策,又算什么东西?昔年太祖对昭烈帝曾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今日我等便让晋逆和吴狗好好看看,汉魏两家英雄的后代再次携手,如何大破晋吴!”

第三七二章 西城攻防战(一)

十月二十三日,北荆州,南乡郡,筑阳县。

“末将胡烈拜见汝阴王。”

“玄武免礼。”

“谢大王。大王,由于西陵的陆抗近期频繁调兵,所以镇南将军(羊祜)坐镇襄阳无法离开,不能前来此地拜见。还请大王见谅。”

“无妨,虽说此次我大晋出兵,需要吴狗的配合。但天晓得这群疯狗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应有的戒备还是有的。”

“末将多谢大王宽宏。”

“呵呵,我们不说这些了。玄武,这次你北上与本王会师,带了多少兵马?多少物资?”

“末将按照洛阳的指令,带了一万荆州军来和大王会师。此外,叔子还让末将带了两千民夫搬运粮草,一千工匠随同大王一起进军。”

“两千人搬运粮草?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大王,应当不会少了。此次上庸平叛,朝廷一共就只派了三万兵马,此其一。其二,从筑阳开始,一直到西城乃至汉中,都有汉水流过,我军的兵粮、兵器、各类物资可以全程水运。所以,叔子让末将转告大王,现在重要的不是民夫多少,而是如何保障水运的通畅。”

“嗯,此事本王在洛阳,得大将军教诲已是很清楚了。本王的意思是,北军不习水性,不能操舟。所以这输送、护卫粮草的事情,就都交给玄武好不好?”

天啊,谁说这位王爷最是宽厚的?一见面就把这种干好了看不到丁点成绩,出点事情就特别显眼的苦差交给了我?而且貌似说得极有道理,我完全无法反对?

“诺,谨受命。”

“嗯,如此,本王可就把后背交给玄武哪。”终于安排好了此前最让司马骏忧虑的后勤事宜,此时的汝阴王也心情大好:“传令全军,今日休息一天,晚上杀猪宰羊,明日进军上庸郡!”

“嚯~~~!”

……

第二天,司马骏全军从筑阳出发,沿着汉水逆流而上。

“玄武啊,本王听说,三十多年前,蜀贼的前任大司马,叫蒋公琰的,曾经制定过一个战略。说是从汉中上船,沿着汉水一路攻占上庸三郡,然后袭取荆州?”

“确有此事,因为当年诸葛亮五次入侵都铩羽而归,而且翻越秦岭转运兵粮实在是太过艰难,所以蜀贼当年有此议。不过顺流而下,进攻倒是方便了,可要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当年蜀贼也就是想想,根本不敢实施。而且汉水到了下游,水量剧增,水道也变得极为繁复。若是不熟悉当地水情,根本无法作战。”

“嗯,此事我也听说了。据说叔子主政荆州这段时间,其主要工作就是治理汉水?”

“是的,大王。汉水下游十年九灾。不把汉水治理好,荆州百姓根本无法安心耕作。他们一天到晚想的就是逃到东吴掌控的南荆州去。所以不把汉水治理好,我北荆州就得不到大治。百姓若不能安定,北荆州的一切,诸如养兵、战备、进攻敌国等,都无从谈起。”

“善,但愿汉水早日驯服,北荆州能够变得安居乐业。”

在刚刚启程的前两日,司马骏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经常拉着胡烈聊这聊那。但是随着晋军船队的深入,自司马骏以下,所有将领,连带普通的小兵,其面色都变得越来越不好看。

无他,因为一路行来,不要说敌人了,便是一个普通百姓都没有见到。在汉水及其支流旁边立城的四五个县城,全都成了空城。

……

十一月五日。魏兴郡,木兰塞。

“大王,我等沿着汉水的支流赭水一路南下抵达上庸县,那里也是一座空城。人、粮皆无不说。城外的麦田也全部被烧毁。”

“大王,斥候前出人员回报,据此木兰塞以西一百二十里的西城县,倒是旌旗招展,人影重重。”

“嘿!总算是知道这上庸三郡里还是有活人的了……看来曹贼是把所有兵力全都集中在西城想要笼城对抗我方大军啊。你们可曾探明西城有多少人马驻守?”

“大王恕罪,我等还未抵近西城城墙就遭到弓弩劲射,所以……”

“罢了,你们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多谢大王宽宏。”

挥退了斥候,司马骏面色阴沉的召集随军大将们集会。

“诸位,本王不知兵,但是这么明显的局势也是看得明白的。曹贼兵力不足,不能与我大军正面野战。所以只能集中力量龟缩一处。而之所以放弃汉水沿途诸多县城而固守西城一城,无非是想拉长我们的补给线,好从中下手罢了。”

“大王高见!末将等拜服。”

“诶,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如此简单的计谋,差不多的人都能看破。但是看破归看破,如何应对才是关键,诸位有以教我?”

所谓的阴谋都是见不得光的,因为见光了就失效了。而阳谋就不一样了:你看破了又如何?大势如此,你就是明知道是坑也得往里面跳。

对于司马骏来说,本次出征,如何才算是胜利呢?拿到曹悌的脑袋是最完美的。至不济,拿到张虎、张雄这些在如今的晋国朝堂里仍然有着大量人脉的经年老将的脑袋也是不错的。但若是一仗不打,直接接手上庸、新城两郡,然后发报告说:经过我军奋勇作战,成功收复上庸、新城两郡。敌人龟缩在魏兴郡瑟瑟发抖可不可以呢?可以,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中原的世家更加的鄙视司马皇族。世家离心离德严重了,晋国还能存在么?

再说了,现在上庸、新城两郡真要说一个人都没有倒不至于。但至少政府民册上的人口是全部被集中到了西城。如果不拿下西城,光把上庸、新城的地盘占了。没有百姓提供粮食、赋税,这两个地方如何守卫呢?从荆州迁移人口填充这里?那要是以后蜀贼在西边挑起大战,这里的重兵被迫迁出。西城的曹魏余孽又杀出来了怎么办?

所以,没得选择。明知道敌人要干什么,却只有往坑里跳。

“如此,中军继续前进,荆州军注意守护粮道。”

“谨遵大王之命。”

十一月十日,曹悌率领两万洛阳中军来到了西城城下。

一方面,水泥是目前季汉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另一方面,前年关彝在郿县把城堡修得太狠,导致无论司马望还是石苞,大规模攻城一次之后就不肯再攻。由此导致晋军主力在郿县这个关彝预计的血肉磨盘里没有损失多少,并进一步导致姜维在茂陵的决战差点功亏一篑。所以这一次,西城的城墙,并没有水泥硬化。不过是按照郿县的外型,在城墙的四周用夯土将其棱堡化。

看着熟悉的夯土城墙而不是传说中灰白的石头城墙,司马骏等人无一不松了一口气。

对着苟晞点点头,苟晞越众而出:“城上何人主事?出来答话?”

一阵盔甲碰撞的声响之后,一个声音响起:“魏王曹悌在此,晋逆是何人领兵,报上名来!”

“大胆叛逆,大晋汝阴王在此,贼子竟敢僭称魏王?殊不知魏天命已终,禅让于晋乎?”

“住口!何得如此无耻之言!”

……

城上城下,双方很是为所谓的正统对骂了一阵后,都觉得没有啥意思。然后各自都不再言语了:用嘴说不清的事情,那就用拳头来说话吧。

可是,这西城看起来防御很是完备嘛。真的是两万人都能啃下来的么?

“大王,末将今日在城下观望了许久。城上旌旗招展就不说了,关键是东南西北四门上,人数都很不少。所以,若要蚁附攻城,恐怕……”

“嗯,逆贼毕竟是把上庸三郡所有的百姓都集中到了城内嘛。而且说不得,蜀贼那边极可能也往城里派出了援军。秀初(杨肇),你这边需要多少时间打造好投石机等攻城器械?”

“禀大王,逆贼把西城周边的树林全部砍伐焚烧干净了。末将估算了一下,从营地附近到最近的树林伐木,来回起码三十里地。所以,大概需要一旬左右的时间,才能打造出足够的攻城器械。”

“无妨,本王已经了解到,汉水冬季是不会封冻的。只要汉水在手,我军的后勤可保无虞。所以秀初你这边努力做事就是了。我们这次带来的兵力有限,能够少一点伤亡总是好的。”

“末将多谢大王体谅。请大王放心,十日之内,至少攻城器械这边,绝不会拖累全军。”

“善,诸位,那么接下来,就是择一要地,安下营寨了。此事本王不太懂,所以,茂伯,此事就拜托你了。”

“请大王放心,末将一定办妥此事。”

而另一边,西城城内。

“卫将军,晋逆开始扎营了,他们何时会攻城呢?”

“外末将今日在城墙上观望了一下,这支军队的人数大约两三万左右。这点人数,是不可能蚁附攻城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花费大量时间去打造攻城器械。估算起来,要大规模攻城,起码是十天以后了。”

“哦,那我们的守备?”

“呵呵呵,大王放心。两三万人就想攻下我罗宪镇守的城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第三七三章 西城攻防战(二)

十一月二十日,完成了各项准备的晋军开始对西城发动攻击。

得益于配重式投石机技术的扩散,这一次晋国的投石机终于不是笨重而且射程极短的单纯杠杆式投石机了。在杨肇的指挥下,三十余台配重式投石机一字排开,随着指挥官一声号令,三十枚石弹腾空而起,呼啸的奔向了西城。

“轰轰~~”巨大的势能带动着石弹狠狠撞击城墙,在发出低沉而巨大的声响时,站在被撞击城墙附近位置的士兵们,其脚下也一阵虚晃。

看了看虽然极为紧张,但仍然站在城墙边上的曹悌,罗宪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我方投石机,还击!”

投石机这个东西,精准打击率是靠不住的。对于晋军来说,他们轰击的目标足够大,所以命中率极高。而对于城墙上防守的汉军来说,用投石机打投石机,这命中率就真的有点惨不忍睹了。

不过,汉军的投石机毕竟是设置在城墙之上,其射程比晋军要远得多。所以双方各有优势,在最初阶段,算是打了一个平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投石机不断的校正坐标,打得是越来越准。渐渐的,晋军的投石机陆陆续续的被摧毁了不少。

“转移!转移!把投石机往前推,底近对方的城门进行轰击!攻城塔楼,前进!”

“投石机,转移方向,对准敌方攻城塔楼。换火油弹,换火油弹!”

城上城下,双方指挥官都根据战场的情况,迅速的调整着应对方略。但无论如何,两万人进攻七千人防守的城池,而且这座城池里至少还有四五千精壮一起协防的时候,进攻方人力不足的缺陷很快就暴露了出来。

“哈哈哈~~敌将虽然指挥得法,可到底麾下兵力太少!今日之战,真是让人有意兴阑珊之感。”

“卫将军为何有此语啊?”

“呵呵呵,大王请看,从今日辰时三刻敌军攻城开始,我西城就始终是东门遭遇攻击。其他三门基本没有什么响动。这说明敌将的兵力严重不足,无法全面攻打。只能重点攻击一侧。可是即便如此,敌将仍然没有命令其麾下士兵蚁附攻城。反而是不断的用投石机、塔楼前来试探。不知大王注意到没有,我们的投石机击毁敌军塔楼之后,塔楼上连一个跳下来的人都没有,说明这些塔楼是空的……”

“哦,如此说来,逆贼今日根本就没想认真攻城?”

“倒也不完全是。这是试探。如果我们反击无力的话,敌军的士兵很快就会冲过来的。总之,今日敌军是在试探我们的防守力度,但也暴露了敌军兵力不足的事实。若是外末将料想不差的话,今日不到午时,敌军就会收兵了。”

似乎是要应证罗宪的推断似的,城下的晋军营地发出一阵阵敲钲声,晋军上下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如潮水般迅速退走了。

“大王,今日上午的攻城,我军共计损毁投石机二十三部,攻城塔楼六部。阵亡三十五人,受伤一百二十三人。”

“嗯,秀初,本王按照你的意思,今日虚攻了一下西城,从逆贼的反应来看,你的判断如何?嗯,诸位也都来一起参详参详。”

“大王,从今日城上逆贼的还击来看。逆贼的守军人数应当不下五千人,城墙修得极为牢固,而且守城物资应该非常齐备。”

“嗯,然后呢?”

“这……大王,请恕末将直言,如此坚城,不是我们这两万战兵就能轻易攻下来的。为今之计,最好是向洛阳请求援兵。”

“援兵啊……”司马骏微微摇了摇头:“我们刚到西城城下,才打了一仗,就向洛阳请求援兵。此事,不妥。”

“如果暂时不能请求援军,那就只有先将此城围困起来。然后多派人手伐木打造攻城器械,不断消耗敌军的守城物资。然后,待得城内敌军士气低落之时,便可大举攻城。”

“嗯……茂伯、叔和、骑都尉,你们觉得如何?”

“大王,秀初所言,句句切合实际。末将等附议。”

“好吧,那便如此安排吧。叔和,给陛下写信,汇报这里的情况。嗯,就说我等已经将逆贼围困于西城这一座孤城之中,怎奈逆贼冥顽不灵,加之西城城高墙深。短期内难以将其拿下便是。”

“末将明白了,稍后初稿完成后交大王过目。”

“善,骑都尉,本王把这次带来的两千骑兵全都交给你。你要配合胡玄武,切实保护好我军的粮道。”

“请大王放心,末将率骑兵,在汉水两岸跟着粮船行进,定保粮道无虞。”

“善,茂伯,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呵呵呵,大王还说自己不知兵?如此安排,极为妥当。末将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哈哈,能得茂伯的称赞,可见确实无恙了。那大家便散了吧,各行其是。”

“领命!”

……

第二天晚上的深夜,子时。

司马骏昨天白天的攻城,晚上多少因此有些兴奋,失眠了。今天白天呢,作为有风度的亲王,又不好过多贪睡,所以勉强起床强撑了一天。到了晚上,夜幕刚刚降临不久,他就匆匆的就寝了。

在深层的睡眠中,他却在梦中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待得醒转过来的时候,却是自己的侍卫在使劲的摇晃自己。

“殿下,快醒醒,醒醒!”

“怎么了?”

“曹贼袭营了!”

“啊?!”

在侍卫的帮助下,司马骏慌慌张张的披挂整齐,出得大帐一看,整个营地前方,靠近西城城门的前寨,已经是一片冲天的火光。

是的,对于罗宪来说,关彝以前那种枯守孤城的做法保险是保险了,但是极度缺乏美感。所以到了这一天晚上,他率领两千精锐,直接坠城而下,成功的对晋军大营进行了袭击。

和司马骏一样,晋军来此已经枯坐了十来天了。昨天是第一次攻城,所以晚上都有点兴奋。大部分将士的睡眠质量都较差。在勉强撑过了白天后,到了晚上,大家都睡得极沉。

非止如此,由于来到西城城下已经十来天了,晋军夜间的暗哨位置其实已经被城墙上的汉军估摸得差不多。因此,罗宪的这次夜袭,成功的在晋军大营的前寨点起了大火。

“前军就地反击!中军全部出帐,各伍长点名,人齐后直接支援前寨!后寨士兵,不得出营!披挂整齐后离开帐篷,在中军与后寨之间建立防线!”

在司马骏出了帐篷不久,就听到荀恺声嘶力竭的大吼。到底是在多场大战里滚出来的,此时荀恺的应对,算是最为得当的了。

“你们几个,都去给荡寇将军帮忙。”

“殿下您的安全?”

“无妨,你们走后,本王马上就去后寨暂避。”

“诺,属下等领命!”

司马骏非常聪明的支持了荀恺的布置,非止如此,现在在前寨坐镇的刘弘也迅速的组织起了反击。

“噫!敌将是个有本事的!反击来得这么快。传令,全军分为三队,交替掩护,逐次撤退!”

“诺!”

罗宪的袭营来得快也去得快。给晋军造成的实际损失也不大。事后统计,这次夜袭,晋军阵亡士兵只有三百余人,因为是前寨遇袭,所以被烧毁的帐篷里除了一些士兵的随身物品外,粮食什么的损失也是微乎其微。

但是这次袭营,对晋军心理上的打击是极大的:哎哟,这些家伙不是只知道困守孤城的弱鸡嘛。而是一个不提防,就会暴起咬你一口的疯狗啊。

所以到了天色大亮,晋军重整营务完毕之后。司马骏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全军后撤十里重新扎寨。

但是,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晋军的新营寨还没有搭建完毕呢,那边三名骑兵已经纵马飞奔而至:“启禀大王,我军的粮船在汉水上遇袭,大半都被烧毁!”

第三七四章 西城攻防战(三)

万年护军胡烈,最近几年真的很背。

想当年胡玄武威风凛凛的拿下阳安关,为司马昭的伐蜀之役拿下首功。结果一转眼就在同一个地方成了阶下之囚。被调到荆州了吧,又在司马亮的瞎指挥下莫名其妙的丢了襄阳……非止如此,等他回过神来。啊?怎么我那兄长被羌人取了脑袋不说,连老家安定也丢了?

这次被羊祜派出来支援司马骏,一开始他还想着凭自己经年宿将的身份,怎么也能捞上一个主攻。结果被安排了一个押粮官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明明那边司马骏已经派出苟晞率领骑兵前来支援,眼看第二天就可以和苟晞合兵一处了,结果就在今天,他的粮船果然不出所料的遇到了袭击。

说起来,经历过多次失败的胡烈已经很谨慎了。这一次运粮,乃是从荆州地方来的五万石粮食。为了防止被敌人一锅端,他非常小心的动用了一百条粮船,每条船上只装有五百石粮食。更多的吨位,他拿来装了士兵。

非止如此,一旦粮船即将航行到河岸比较平坦的地段前,他都会让船上的士兵先下船一部分,在平坦的河滩上先行列阵进行警戒。待得船队再次驶入两岸都是山丘的地段后再让士兵重新登船。

可以说,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最好。

可是,敌人根本就不按规矩出牌啊。

十一月二十日,杨县以西,木兰塞以东。这一段汉江,主要是在大山之中穿行。河流蜿蜒曲折,河面也因为两岸山势的压迫而收窄。因此河水流动速度加快,对于逆流而上的粮船来说,这一段的行程是最为困难的。

所以,到了这一段的时候,不光随船的民夫,便是部分船上的士兵,也要到船舱底部努力的划桨,否则粮船便会不进则退。对此局面,胡烈一边命令部分士兵去船舱帮助划桨,一边命令部分士兵下船:减轻船只重量的同时,继续在岸边加强警戒。

然后,敌袭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敌人根本就没有上船抢粮的打算,也没有预料中的抵近江边用弓箭射击。而是隔得老远就开始用投石机招呼:对,就是用投石机朝着江里招呼。而且投石机用的全是火油弹!

“哎,骑都尉,老夫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匆匆而来的苟晞,老将胡烈满脸愧色:“当时的情况,只听见一声绑子响,半山腰上的不少树木一下子就断了,然后就露出了树木隐蔽下的投石机。那火油弹的密集程度啊,哎……老夫事先派出的兵爬上半山腰的时候,贼人非但没有撤走,反而借助地势进行了居高临下的射杀。等老夫把对岸的兵和船舱里的兵派出去的时候,贼人已经全部撤走了……”

“哼,这必是贼子早就预备好了的伏击地点。”看着起伏不定的山丘,以及山丘上茂密的植被,苟晞也觉得满嘴发苦:“我的汝阴王诶,你给我骑兵能有什么用啊?”

“哎,现在贼子熟悉地理,这数百里粮道,有了投石机之助,可谓到处都是贼子可以攻击的地点,这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这个嘛,将军容禀,末将倒觉得不一定。”

“哦?骑都尉想到什么了?”

“胡将军,听你的描述,贼子只是单纯的在半山腰上发射火油弹,完全没有下来抢粮的意思?而且等你的后续部队集结起来后,虽然还有少量粮船未被引燃,但贼子还是迅速退走了?”

“正是如此。”

“嗯,由此可以推断。其一,贼子不缺粮。其二,贼子的兵力不足。”

“骑都尉后生可畏。那么从这两条可以推导出什么呢?”

“呵呵,将军这是在考校我呢。那么我就说说我的想法,请将军指正。”

“指正不敢当,骑都尉真是少年有才,老夫洗耳恭听。”

“胡将军,贼子不缺粮的原因,当然不是他们自己种粮。而是事先就从西城那边带了一部分粮食出来。而且,若是末将所料不差的话,贼子肯定有好几处粮食的埋藏点。按一个士兵既要背负粮食,又要携带刀具、工具甚至部分投石机的关键部件来算。一个士兵身上最多能背负三到五天的粮食。所以他们的攻击点和粮食的埋藏点,肯定隔得不会太远,有了一个暴露的攻击点,末将只要肯花时间,就能找到他们的一个或者多个粮食埋藏点。而敌人暴露的攻击点越多,其粮食埋藏点暴露的可能就越高。一旦其粮食埋藏点暴露,呵呵,这支在外面流动作战的贼军,定可不攻自破!”

“骑都尉分析得有道理。只是虽然如此,但是你看此地山峦起伏,植被茂密,便是贼子只能在一到两天的路程内机动,也是不好找的啊。”

“将军,正是因为此地植被茂密才好找啊。需知人要在此地穿行,怎么可能不披荆斩棘留下痕迹?若是得汝阴王令,从南乡郡等靠近秦岭的州郡调集一些善于跟踪的猎户前来,岂不事半功倍?”

“真是……骑都尉确实有大才。哎,骑都尉放心,待会老夫就向汝阴王起草请罪表,但老夫也会把你的分析都写进去。一切行止,都请汝阴王定夺。”

“末将多谢将军关爱。”

“诶,提携后进乃是美德。骑都尉若是不嫌弃,让老夫先为你取个表字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辞。”

“嗯,晞者,拂晓也。旭日东升,大道将行。便字‘道将’吧。”

“苟晞多谢胡将军赐字!”

……

“诸位,这是骑都尉,不,现在他有表字了,哎,本王怎么就没想起给他起表字呢。如此才俊,居然让胡玄武这老货给抢了先。罢了罢了,说正事,大家对道将的分析怎么看?”

啧啧,你都说了如此才俊了,叫我们怎么说?不过呢,这个分析真的很有道理呢。

“大王,我等认为可行。”

“善,那就从荆州军里划拨三千人,从我们这里划拨两千人给道将指挥,由其全权负责绞杀贼子。嗯,一开始是本王想当然了,这次把骑兵全部收回,然后让道将统帅步兵剿贼。”

“诺,属下等稍候便去安排。”

……

“臣骏顿首陛下,十月初十,王师南下平叛。赖吾皇天威,逆贼望风遁逃。王师一路高歌猛进,先后收复新城、上庸两郡。现逆贼龟缩于西城一隅,灭亡之日已在不远。然,西城城高墙深,贼众集于一地。一时之间急切难下。又有少量悍贼,于汉水两岸袭扰我军粮船。故而战事当不能在短期内善了,臣已命……臣既受命讨贼,必恪尽职守,定斩贼酋曹悌者首级而还。”

十二月月初,司马骏的表章送到了洛阳。司马炎立即召集裴秀、贾充、杜预、杨骏等人议事。

“众卿,看完汝阴王的报告,有什么看法?”

我们能有什么看法?什么收复新城、上庸两郡?斩首呢?一个斩首都没有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两郡是敌人主动放弃了的呗。现在战局明显得很嘛:我军没能占到任何便宜不说,这粮道也受到了威胁。

“陛下,现在的局势很清楚。贼子集中在一城后,汝阴王的两万战兵就显得数量有些不足了。若是朝廷不加派援军的话,至少在西城,汝阴王的部队无法强攻,只能将之围困。只是这时间长了的话,粮道确实不太安全。而且,也难说有什么变数。”

“嗯,粮道维护的问题,这个苟道将的方法不错。臣觉得可以采纳。”

“杜卿,你觉得可以加派援军么?”

“陛下,援军可以加派。只是臣要提醒陛下的是,按照陛下上个月的旨意,为了牵制蜀贼在雍州的部队,现在我国在并州、潼关的部队都已经开始徉动。要派援军,就只能从洛阳中军和荆州军里抽调。但是洛阳中军现在的八万人里,有六万人的训练时间都不足一年。臣担心把这些人送上战场,可能死伤会比较惨重。”

对于司马炎来说,他出生的时候司马家已经是曹魏的高官了,一直以来,由于祖辈、父辈的庇护,他完全没有先辈们在行伍中打滚的经历,连真正的战场都没上过。所以士兵的生命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

但是最近这些年,这个数字的变动那是触目惊心啊。所以,再怎么不接地气,再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回事,他这个皇帝也不能随意的挥霍洛阳中军了。

所以,杜预这么一说,他马上就熄了加派中军的想法。

“那么荆州军呢?”

“陛下,荆州军现在全员三万,已经派出一万支援汝阴王了。现在东吴的动向不明,若是再抽调荆州军……”

“哼!这些吴狗,不会又想背盟吧?”

这个,真的难说啊。事实上,不管是曹魏还是司马晋,从皇帝到官员,都更喜欢和季汉打交道:简单明了嘛。这个东吴啊,真的是让人琢磨不定啊。

“陛下,臣建议,让汝阴王先把西城围起来。然后加紧剿灭山林中的贼子,维护粮道安全。同时密切注意东吴的动向。臣的进奏曹发来消息,说是东吴的扬州军团先后抽调出大量兵力前往荆州、交州。若是东吴真的按照盟约对蜀贼动手,则我们可以从荆州乃至扬州抽调兵力支援汝阴王。”

“车骑将军之言,实乃老陈谋国之论。善,那便如此给汝阴王回信吧。嗯,那个苟道将很不错,我大晋优秀的年轻人还是不少的嘛。这样,杜卿可以重点关注一下他。若是在接下来的剿灭贼人的战斗中表现不错,就加他为骁骑中郎将好了。”

“臣等遵旨!”

“茂先,准备笔墨,朕要给吴国的伪帝写信。两国盟约还要不要坚持了?他再不出兵,朕就要翻脸了。”

第三七五章 永安乌龟流(一)

国家如人,人有性格,国家亦如此。

不管是以前的蜀汉还是现在的季汉,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杂音,但从上到下的主流都是一群理想主义者为了实现理想而拼命实干。

司马晋虽然比起曹魏来,其效率、政风、战斗力都差了一大截。但总的来说,在司马炎没挂掉之前,基本还算靠谱。

而东吴这个国家呢?

首鼠两端,干大事而惜身,贪小利而忘命。这是已经开始糜烂的江东世家大族总体的尿性,在政权不得已江东化的东吴,这样的国家属性,不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君主就能够彻底改变的。

本来按照孙皓等人的计划,吴国是要在十一月中下旬发兵的。结果到了十二月了,不管荆州还是交州,都没办法出动。

究其原因,当然是东吴的世家们拖后腿。

荆州这边,陆抗麾下有五万人,钟会又支援了两万。但是这七万人里,国家的军队只有五万人左右,剩下的两万全是各个世家的私兵。这些私兵里,原先在荆州地方的世家还好说。陆家、吕家、鲁家等家族私兵基本是枕戈待旦,随时能战。但是扬州这边来的世家兵嘛,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非止荆州,交州的情况更糟糕。这边的司令官薛珝的能力比陆抗差了一大截不说,关键是这会薛珝还生病了,根本没有多少精力来管事。你说你身体不好就休息,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比如苍梧太守陶璜,就是非常有能力的大将。可是这位薛珝把控着权力不肯放手,自己做不了事,也不准别人做事。由此导致即便钟会已经把扬州援军派到交趾了,整个交州军团还是无法行动。

面对这样的情况,在建业的孙皓当然非常愤怒,连下严旨催促。加上北边晋国确实在并州、潼关展开徉动,牵扯了季汉大量的兵力。同时上庸那边晋国也和曹魏打起来了,而且据说进展顺利,拿下了上庸三郡里的两个郡。这时候东吴的世家们才开始着急了:我们一开始是想着让晋国先动手帮我们吸引蜀贼的注意力。可是晋国的进展也太快了吧?一不小心这曹魏刚刚扬旗就又要被灭了?若是魏晋息兵,晋国缩了回去,蜀贼抽出手来,我们那个时候才扑上去,岂不是找打吗?所以,还是赶紧的,趁着蜀贼被牵制得厉害,我们发挥以前大皇帝时候的优良传统,赶紧去偷一把鸡啊。

终于,在西元269年的十二月十五日,陆抗在西陵出兵了。

这个时间段的长江正处于枯水期,完全没有夏季时肆意咆哮的狰狞面目,除了江面下偶尔的暗礁比较让人讨厌以外,总体是非常友好的。所以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日,陆抗的大军就越过了建平郡,进入了季汉的巴东郡。

在进入巴东郡,越过江面最为狭窄的巫峡,进入水势稍微平缓一点的瞿塘峡后。陆抗命令全军停了下来。

“都督这是何意?”

“我军在西陵准备的时间过长,鉴于蜀贼司闻曹的能力,此时的永安城定然有了防备。想单纯的偷袭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们在这里稍事休息,然后看能不能寻找机会把永安城里的守军给引出来。”

陆抗说这话的时候,荆州军团的诸多大将如张政、吕睦、鲁淑等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扬州这边来的将领就不是很服气了。其中的顾礼仗着自己是陆抗的亲戚,公然的呛声:“幼节,陛下给我们的指令是拿下永安,再入涪陵。我大吴此次出兵整整六万(还有一万留守西陵防备晋国背盟)。蜀贼在永安能有多少兵马?便是有所准备又能如何?况且蜀贼上下,也就姜维、关彝两个算是能打的。其他的将领都如土鸡瓦狗一般……我大军一至,直接碾压不就好了么?”

“呵呵呵,季逊切莫小看永安的蜀贼。关子丰在这里可是布置一万五千兵马,其中水军就有一万。而他们的大将乃是蜀贼复兴社的元老孙刚孙定烈。此人在复兴社中虽然声名不显,但本督深知此人沉稳坚毅却又小心谨慎。有此人坐镇,永安的防务定然极为完备。不是单靠兵多就可以取胜的。”

“不然,孙定烈此人我也是知道的。善于养猪我是承认的,但要领兵打仗,哈哈哈哈~~~”

说得好像你顾礼就真的领兵打过仗的一样。

虽然心里暗暗鄙视,但陆抗和陆逊的性格一脉相承:当同僚不相信自己话的时候,陆家人绝不硬顶。相反,他会让你按照你原先的想法去做,直到碰得头破血流后,灰溜溜的回来认错。

所以,这时候的陆抗也笑眯眯的对顾礼说道:“既然季逊这么想,那好,本督给你一百五十艘斗舰,三百艘楼船,六百艨艟,合计两万兵马。季逊可为我军先锋,首先对永安发起攻击。如此可好?”

“大善!请幼节放心,稍候必有捷报!”

有捷报才有鬼了。不过,虽说我拨付给你的肯定是各家私兵为主的军队,但这到底是两万人啊。损失太惨就不好看了。所以,在顾礼乐呵呵的下去整军后不久,陆抗也叫过来了一位面貌方正,颌下三缕长须,一看就极为威严的大将:“子众,你也去准备一下,领一万武昌军,在后接应。”

“末将领命!”

这位子众,便是东吴大将张政。在历史的本位面,羊祜与陆抗先后病死。西晋和东吴在荆州的军事主官先后更换为杜预和张政。面对张政主持的荆州防线,即便是杜武库也感到无从下嘴。最后只好用反间计,让孙皓自己撤下了张政。

所以,有这位接应,在陆抗看来,本方或许会有小败,但不会损失惨重。如此一来,扬州的援军就会变得服从指挥。

用小败来换取全军指挥高度统一,以前的陆逊也好,现在的陆抗也罢,都会觉得很值。

可是,陆抗这一次完全低估了孙刚的反应。

十二月二十日,顾礼与陆抗分兵,然后领了两万人前去袭取永安。

到底是世家子弟,顾礼还是有点脑子的。他把船队的前进速度控制得很好。在整支船队出现在永安城视线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夜幕充当了很好的掩护色——没错,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船只在晚上都是找地方停下不走的,可是我们是谁?天下第一的大吴水军啊!当年赤壁大破曹满就是夜战!因此夜航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孙刚在长江水道里密布了各种浮标。这些浮标到了晚上都是要点燃火油的:在平时,这些浮标就如同现代社会里标识内河暗礁的灯船一样,为夜间航行的船只指出危险。到了战时,由于大量战船驶入,破浪而行的大船形成了由江心传导到江边的波浪。这就使得江中的浮标猛烈摇晃。由此浮标一下子成了哨兵:敌人来了!

当顾礼的船队驶入永安水道,使得水道里的诸多浮标接二连三猛烈摇晃之后。只听一声哨响,原先黑沉沉一片的上游江面,突然之间就明亮了起来。

季汉永安水军的全部战舰,早就摆在了长江水道里,而且全部是舰舯部横向对敌。

随着战船上一通鼓响,无数个火球从季汉水军战舰上腾空而起,在纯黑色的夜空中拉出了极为明亮的弧线——季汉水军的将士们根本不管下游方向黑乎乎的看不清楚的现状。只管发了疯一般的开始盲射!

盲射的命中率虽然极低,但到底是有命中的。随着东吴第一艘战舰被命中,然后火势蔓延开来之后。整个东吴舰队在火光的映衬下,已经无所遁形。

“传令!放出火船!”

“诺!放出火船!”

随着季汉一艘巨大的斗舰上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横亘在江面上的季汉水军,朝着下游瞬间就放出了一百多条小火船。

这种火船,构建极为简单,船头的防护完全没有。但是整个船身中间确有一面极大的帆,船身上装满了各种干草、火油不说。船头上更是伸出一根尖尖的倒钩。这种船只,乃是内河水战中,身处上游的一方,面对下游一方天然的优势。

火船放出一段距离后,船上不多的水手最后一次调整了风帆的角度,使其速度达到最大。然后点燃了船上的干草,之后迅速的跳入了水里。

“火船来袭!注意避让!”

“艨艟前插,挡住火船!”

“火船集中在江心,舰队分散,向两岸方向转移躲避!”

东吴水军到底是打老了水仗的,看到这种架势,各级指挥官迅速下达了最为正确的命令。

可惜,命令正确与否,也要看时代的发展和地理环境的变化啊。

随着东吴船队开始转向,特别是船队中的主力战舰都从江心位置分别向两岸转移后。又是一声哨响。在原本高耸的两岸绝壁上,居然也从天而降了无数的火球!

“投石机!蜀贼居然在两岸的山崖上装了投石机!”

第三七六章 永安乌龟流(二)

“末将损兵折将,罪莫大焉。伏请都督责罚。”

昨天不是没大没小的叫着‘幼节’么?这会知道叫都督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顾礼,陆抗心里极为恼怒。无他,这次的损失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长江在四川境内,从宜宾这个地方接纳了岷江后,江面宽度一般在600到800米之间。过了永安,江面迅速缩小。在瞿塘峡,江面大约400到500米。巫峡最窄,平均不到200米。到了西陵峡又慢慢的放宽。一直到出了宜昌,江面一下子变得极度宽阔。可以达到数千米。

配重式投石机,在抛射超过100斤左右的物体时。一般射程大约200到300米左右。由于瞿塘峡两岸山势较陡,所以永安守军在岸上的投石机并不能沿着江岸设置,而是距离江岸有相当一段距离。所以,永安守军的投石机并不能完全覆盖整个江面。

因此,在这天晚上的第一次交战中,永安水军指挥官杨宗就是先用火船逼迫东吴水军朝两岸靠拢,然后再用岸边的投石机进行打击:配重式投石机抛射的石弹可比船上安装的绞盘式投石机重得多。若是那艘木船不幸被击中,那就是真正的‘一发入魂’。

二十一日的整个晚上,东吴被击沉了大小船只上百艘。损失士兵将近三千人。虽说这三千人里肯定会有一些人泅渡到了岸上。但是这是冬天啊,长江的水温只有几度。在这样的江水里泡了大半夜,就算不被蜀贼给抓了,也会感冒的吧?这个时代的感冒可不是小病,搞得不好直接摧毁一支军队都有可能!

所以看着顾礼,陆抗真想一刀捅死这厮。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想想罢了。陆家与顾家,同为吴郡大族,彼此之间关系之复杂,便是两个当事人都不能完全的说清楚。别的不说,这个叫顾礼的王八蛋,他的弟弟叫顾谦的,前些时候才娶了自己的女儿啊!

所以,也只有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罪将顾礼,损兵折将,有损国威。着暂停一切职务,到后队负责押运粮草。”

“多谢都督不杀之恩。”

挥挥手,让这个家伙滚蛋之后。陆抗招过张政:“子众,昨晚的战况到底怎么回事?”

“都督,末将也不是很清楚。末将原先估摸着离季逊的船队十里路,到时候万一季逊战败要接应也来得及。没想到季逊实在是败得太快了。等到末将看到他们的时候,只觉得数百艘船只杂乱无章的一窝蜂的涌来,差点就把末将的船队给冲散了。”

“这个竖子!罢了,整队,本督亲自去观望一番。”

到底是第一水军,到底是这个时代最强水战统帅。在陆抗的指挥下,东吴水军迅速完成了队形重整,上千艘船只,浩浩荡荡的逆流而上,很快就来到了永安城下游七八里处。

待得永安城进入陆抗的视线后,整个东吴船队上下,个个都吸了一口冷气。

两岸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上,稍微平缓一点的地方就有一部投石机,每部投石机附近都有大约二十余名士兵看守。远方上游处,数百艘季汉水军的战船一字横排,完全封锁了江面。这些战船身后,是已经被反复修筑,成了又一个超级水泥棱堡的永安城。非止如此,在长江北岸的永安城对岸,也有一个较小的,但是非常纯粹的棱堡耸立。而更为夸张的是,在季汉舰队的正后方,两个城堡之间,居然还有三条巨大的锁链横在江心之中。

要不要这么变态啊?!

看完了季汉军的布防,绕是陆抗,也近乎于绝望。

但是名将之所以是名将,除了会排兵布阵,计谋百出之外。坚忍不拔之意志也是一个必备的素质。所以,陆抗并没有想要退兵的意思。

“传令,先派出一只小船,打上白旗,去汉军那边传话,本将邀请蜀朝的永安督孙定烈出来答话。”

可是这艘小船吱吱呀呀的摇着撸划出去没多久就被季汉派出的小船给挡回来了。

“都督,蜀贼说,要打就打,不打就……呃,不打就滚。哪那么多废话要说。”

“嘿~~!这个孙定烈!”再是家学渊源,这会儿陆抗也生气了。但是良将绝不因怒兴兵,所以陆抗稍稍错愕了一下后就下达了命令:“全军后撤到建平郡的巫县,暂且在那里修整。”

“诺!”

……

另一边,季汉永安都督府。

“孙定烈,看吧看吧,吴狗居然就这么退走了!我就跟你说过,别把防守弄得那么严实,这样做,敌人看不到希望,打都不来打。如此,我们的战功在哪里?”

“呵呵,仲远啊,你从成都千里来援,刚甚为感激。只是兄长给我的命令就是守好永安,不得让吴狗深入益州腹地一步。我也只以此为目标,其他的,没有想过啊。”

“这会想不迟啊。要不我们先诈败,然后诱敌深入?你不是在永安的上游也安排了投石机的么?要我说,你就不该在峡口两岸那么早的把投石机给暴露了。”

“呵呵呵……”挠了挠已经花白的头发,三十多岁的孙刚憨憨的笑了笑:“我孙刚,以前在成都的时候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到了涪陵也只是当了七年的猪倌,兄长们领兵出去打仗,我一般都是在家里留守。所以我这人啊,在军略上,那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兄长之所以用我做永安督,不过是看中我做事谨慎、小心而已。仲远兄,那陆幼节是什么人?连陈骞那样的名将都被其耍得团团转,我孙刚如何敢与他斗智?做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我的能力有多少。我也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事。我在这里,不求给敌人重创,只求守好益州的东大门,不让吴狗入境就可以了。”

“哎,好吧好吧。我牵弘真是倒霉啊。怎么到哪里都捞不到像样的战功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情节的发展有点滑稽。

陆抗就像一个一心想要勾引孙刚的风尘女子般,用尽各种手段**孙刚出兵。

什么船队进攻,稍稍接触就诈败啊,派出人手攀爬悬崖攻击投石机啊,在巫山县和永安宫之间稍微平坦的岸边登陆做出陆路攻击的态势啊,夜间吴军船队内部突然起火啊…….等等等等。但是孙刚根本理都不理:反正就是一条线,你来攻击我,就还击。你败走,我绝对不追。反正我就杵在这里,你想继续往上游走,就必须先彻底打败我。

这厮完全把当年司马懿用来对付诸葛亮的那一套用到了极致。

而且陆抗比诸葛亮还惨的是,这个孙定烈完全没有世家子的风度。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他完全不遵守。总之你的船靠近我的阵地后就攻击。如此一来,陆抗连给孙刚送女人衣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在东吴军内部给孙刚上了诸如乌龟、王八之类的雅号。

“啊~~~!”再好的脾气,再深厚的家族底蕴,都无法帮助陆抗掩饰内心的愤怒了。在西元270年一月十五日的一个深夜,东吴舰队最核心处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后,陆抗敲响了聚将鼓。

“诸君,本将实在没有想到,这孙定烈居然如此怯懦!无耻!卑鄙!这永安守军不进入峡口内和我军交战,我军就无法突破峡口。长期坐困在这里,军粮什么的还好说,但是这士气可就真的堪忧了。所以,必须要另找出路。”

“都督有何良策?”

“吾意,分兵。一部分留在这里,牵制蜀贼的永安军。另一部分顺江而下,从洞庭湖进入灃水。然后沿着灃水逆流而上到武陵郡的迁陵县。”

“都督的意思是,偷袭蜀贼的涪陵郡?”

“然也,蜀贼的兵力大多集中在雍凉,在永安的守军,经过这近一个月的交手,本将推算应该不下两万。所以,涪陵郡的守军应该不会太多。再说了,这次陛下命我等伐蜀,本来就是拿下永安后沿着乌江攻取涪陵郡。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本将就换条路走好了。”

“都督此意甚好。只是何人留守此地?都督去取涪陵郡,又要带多少兵马?”

“从这里到迁陵,基本都有水路相通。但是过了迁陵后便是武陵山脉,那里的道理完全无法供应大军通行。本督的意思,一万战兵,再加两万民夫运输军粮。至于这里的留守,孙将军,可能代陆某在此坐镇?”

“孙异领命!”

“善,等本督取了涪陵,再沿着乌江杀出。到时候本督要好好看看这个孙乌龟的脸上有多精彩!”

第三七七章 处处是南中(一)

西元二七零年一月,在孙皓的一再严令催促下。东吴交州刺史薛珝抱病出兵。

他的父亲是东吴名臣、当世大儒薛琮。当年中原大乱,诸多世家纷纷南下或者北上避乱。这薛琮算是避得比较远的:直接跑到了交州。由此奠定了薛家在交州的基础。东吴立国以来,薛家深耕交州。在交州的影响力,其实不下昔年荆州的步家。

东吴的交州,由于这个国家的世家老是想把这里的自由民变成国家的自耕农或者自家庄园的农奴。因此这块地方的所谓叛乱总是此起彼伏。也因为如此,虽然交州兵团的兵力一般只有两万,但这两万人的战斗力,其实相当不错。

这一次出兵,除了交州兵团两万人集体发动之外,还有钟会派来的两万扬州兵,其领兵大将是孙皓新进提拔起来的吾彦,钟会的侄子钟邕以及孙皓特别派出的孙谦、沈莹率领的五千解烦军。全军合计兵力四万五千人。

“世英啊,这蜀贼的南中有多少人马呢?我们为何要沿着元水进军而不走牂牁郡呢?”

“嗯,据说蜀贼的南中有十万大军,哈哈,骗你的。根据我们的情报,蜀贼在南中以前有五千人,拿下雍凉后又把一万无当飞军派回来驻守。所以一共是一万五千人。至于为何要走元水不走牂牁,那当然是敌军主力全部聚集在牂牁郡,哈哈,骗你的。牂牁郡那边群山起伏不说,以前和我大吴眉来眼去的雍家、朱家都被孟家给灭了。只有沿着元水走,才能节省兵粮的损耗啊。”

“世英,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本官和你多年相处,知道你说话总是如此,可人家季和刚从建业来你就和人家如此说话。殊为无礼!”

“无妨无妨,薛使君不必在意。世英这说话的方式,很有意思。”

所谓世英,乃是当下这个交州兵团第一大将陶璜的表字。他的父亲陶基也曾担任过东吴的交州刺史,因此陶家在交州也是极有跟脚的大世家。具体到陶璜这个人而言,他有武艺军略,也有治民理政的本事。在历史本位面,东吴灭亡后陶璜仕晋,长期镇守交州。陶家就是西晋时期交州土皇帝。

对于这支军队的统帅薛珝而言,他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兵南中:身体真的病得不轻。可是皇帝一再催促,他也只有勉力而行——不亲自领兵,把部队交给陶璜的话。等到打了胜仗,陶璜就要上位了!现在薛家还依靠薛珝的权势勉强压住陶家是交州第一世家,可若是让陶璜上位了呢?所以薛珝为了自己的家族在交州长盛不衰,真的是在拿自己的老命在拼。

至于战败?怎么可能呢?作为南中的邻居,薛珝非常清楚,南中现在就只有一万五千士兵,由于蜀朝其他地方都被本方和晋国的军队牵制得厉害,这南中基本不可能有什么援军。虽说无当飞军善于山地作战,可是自己麾下的交州兵战斗力真的一点都不弱。因此战败这个选项,薛珝从来没有考虑过。

那就拖着病体强行吧。只要这一仗打胜了,老夫就算是病死了,但至少薛家在交州的地位是保住了。

270年元旦,吴军在交趾郡会齐。之后利用元水的便利,迅速北上。到了一月十五日,就已经到达了交趾郡和季汉兴古郡的交界处(今越南老街)。

“启禀薛使君,前方斥候来报。蜀贼兴古郡临近我方的西随与进乘两县,没有任何守军。我方斥候最远前出到进乘西北二十里处,没有发现敌军踪影。”

“哦?两县县城内百姓是否也全部迁走?”

“回使君的话,两县县城内各有大约七八百名百姓。都是老弱病残。经斥候询问,说是这里的蜀贼守军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撤离。走前还捣毁了城墙,迁走了大部分百姓。这些留下来的,全都是故土难离不愿走,蜀贼也没有过分勉强。”

“哼!老弱病残当然不用过分勉强了。丢了一点都不可惜。这个王孔硕也是个狠人啊。传令,斥候前出到敌军的贲古县附近查探!我就不信了,那里的锡矿刚刚有了点产出,那王孔硕舍得一并丢掉。”

“诺!”

斥候接到命令匆匆离去了,薛珝想了想,还是把孙谦等人请来商议。

“诸位,蜀贼的方略应该很清楚了。由于其兵力不足,所以打的是大步后退,拉长我方补给线,分散我军优势兵力的主意。如何应对,诸位有以教我?”

孙谦、吾彦、钟邕、沈莹等人听完薛珝的分析后轻轻点头,然后就不发一语了:我们是客军诶,现在的扬州军也好,解烦军也罢。最大的问题不是战斗,而是如何应对这都一月份了,却还络绎不绝的蚊虫以及这始终潮湿闷热的天气!还好这还是一月哦,要是七八月进兵,还没见到敌人,本方的士兵就要因为疟疾等各种疾病先躺倒一大半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薛珝指了指陶璜:“世英,你来说说?”

“嘿嘿!看来敌军听闻我大吴王师的威名,已经彻底放弃兴古郡了。哈哈,骗你的,诸位上官,若是末将所料不差的话,敌人定然在贲古县严阵以待。”

“嗯,若是蜀贼真把贲古作为决战之地本官倒是放心了。左右进乘离贲古不过六十余里。如此,本官的意思是,请永安侯(孙谦)、士则(吾彦)、季和(钟邕)率领两万扬州军分别驻守西随、进乘两县。在让将士们休养身体,适应此地气候的同时,也看守好我军粮道。本官与世英、子规(交州大将修则,修家也是交州大族)、子光(沈莹)率两万五千兵北进到贲古县与蜀贼作战。”

听到这样的安排,孙谦等人很不高兴:怎么?老子千里迢迢的从建业过来,你连战功都不肯给我们一点?

可是没得办法啊。一方面孙皓极为强势,对世家狠,对自己的宗室亲戚更狠。孙谦这个皇弟可不像晋国那些亲王在地方官员面前敢炸刺。另一方面则是,两万扬州兵里,因为身体不适,蚊虫叮咬什么导致生病的真的不少,确实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所以,心里再怎么不满,孙谦等人还是只有低头认是。

“善,多谢永安侯高义。如此,全军前进到西随、进乘两县稍事休息,然后交州军与解烦军继续向贲古县前进。”

……

另一边,贲古县。

“你是说,那薛珝分兵了?而且居然派出重兵防守西随、进乘两县?”

“正是如此。下官的斥候队、当地的百姓均已证实此事。”

“嘶~~这薛道衡也不是个白痴嘛。是本将轻敌了。”

“都督,现在不是称赞敌人的时候。敌军的两万五千人最多后日便可到达我贲古县城下,请派末将为先锋,先杀一杀敌人的锐气!”

“呵呵呵,玄通莫急。”安抚住战意昂扬的李流,王颀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大厅内反复走了几圈后,他猛然转过身来:“诸位,本督的意思是,先在贲古县与那薛道衡打上一仗,然后我军败退,放弃贲古县。”

“啊?都督,大司马严令不得放弃贲古县啊!”

“无妨,大司马也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督既然坐镇南中,当然对此地的战局有全权把控之责。”

“这个,都督,是不是向大司马请示一下?”

“呵呵,躬行,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长安南中,相隔数千里,若是事事都要向大司马请示汇报,这仗也不用打了。此事不要多说了,先按本督的命令执行,出了任何事,都是本督一人的责任。”

马义、李慕、李流等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后,无可奈何的低头应诺了。

一月二十日,薛珝的交州兵团抵达贲古县城下,季汉南中军团与其短暂接触后迅速败退,把贲古县丢给了吴军。

“嘿!这个王孔硕,真的够狠啊。居然连贲古都敢故意丢给本官。”

“薛使君的意思是,敌军是故意败退的?”

“呵呵呵,子光啊,今日一战,解烦军打得极好。果然不愧是我大吴战力最强的军队。”

“不敢当使君称赞,还请使君为我等解惑。”

“呵呵,解惑不敢当。子光啊,今日一战,这南中军的战力如何?”

“很强!单兵战力与交州军不分伯仲,相互配合尤有胜之。”

“然也。所以我军虽然数量比对方多了一万,但若真是拼死一战,我军就算获胜,也只能是惨胜。怎么可能会赢得如此轻松。嗯,若是本官所料不差的话,双方这一次战斗,相互斩首都不超过五百级吧?”

“虽未拿到具体报告,但想来是差不了多少的。所以,敌军这是诈败?”

“然也。这王孔硕还是觉得贲古离我大吴的本土太近了,没有彻底拉长我军粮道,没有把我军优势兵力彻底分散。所以,他又大踏步撤退了。”

“原来如此,那我军应当如何应对呢?追下去?”

“呵呵呵,这么拙劣的计谋,我怎么会上当。不走了不走了,来人啊,张贴告示出去,让那些南中土著都来这贲古县。本官聘用他们开采锡矿。我们就是要告诉那自以为是的王孔硕,本官就在这里不走了!”

第三七八章 处处是南中(二)

作为以前曹魏的玄莬太守,王颀早年跟随毌丘俭东征高句丽,杀得高句丽王室狼狈逃窜上千里。其声名之盛,搞得现代棒子的历史学叫兽们非要篡改本国史书,说王颀当年征讨高句丽,被高句丽的英雄给杀掉了云云……(如果不是毌丘俭后来搞了个寿春三叛,名气实在太大不好改。估计他们就会说毌丘俭也被他们的先人打死了吧。)

这样一位见过了大场面的经年大将,面对区区四万五千吴军的进犯,其想法就和孙刚完全不一样了——他想要的是吞掉对方全部,然后趁着吴国交州空虚进行反杀,不说拿下全部交州,至少要拿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两越对峙时期的北越部分)。由此获得梦寐以求的出海口,从而完成关彝交待的与贵霜建立联系的任务。

要想吞掉这支吴军,按照王颀的初步方略便是诱敌深入,待得敌人距离本土足够远了,便收网将其全歼。

但是关彝在长安并不完全了解王颀的心意:大司马现在位置不同了,首先考虑的是稳定。在季汉第一次面对晋吴两国联手进攻的时候,虽然嘴上吼得厉害,但关彝的实际目标只是击退而不是歼灭。所以给王颀划了一条线:退可以,别退太多啊。

接到关彝的命令,王颀在感到无奈的同时,也心存了侥幸:但愿对方的统帅是头猪吧。若是听说我把主力全都集中在贲古,敌人会不会不要后路全师而来呢?

可惜,薛珝不是笨蛋。作为在南方的茂密丛林里打滚多年的老将,薛珝非常清楚南中密林里,处处都没有大路,但也处处都是通途。若是自己全师进攻贲古,万一被王颀的无当飞军绕过山林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呢?

所以,薛珝留下了整整两万扬州军看守自己的后路。这就让王颀的初步计划落了空。

然后王颀毅然决定:违反关彝的方略,全军继续大踏步后撤。把贲古县以及刚刚有点出产的锡矿也让出来。

但是薛珝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在进驻贲古县后,他就命令全军停止前进了:我取你三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真当我傻,还要分兵在深山老林里来追你啊?做梦吧!现在难题交给你了:你丢了三个县城加一个大矿,肯定在你的上司那里交不了差。怎么办呢?要不咱们攻守异位,你攻我受?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难受的就是王颀了。虽说季汉的南中,东吴的交州,这里的城墙由于地理和社会发展因素等原因,总体而言非常的低矮。但那好歹也是城墙啊。而且王颀手里的兵力只有薛珝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都督,这可怎么办?现在薛道衡那个老贼居然龟缩在贲古县不动了!”

“呵呵呵,这薛道衡还是有点本事嘛。可惜,大势如此,很多时候由不得他。来人啊。”

“请都督示下!”

“派出使者,去交州,告诉那些鲁王党、会稽党残余,他们也该动起来了!”

“诺!”

东吴的交州,其地域范围大约是现代社会的福建、江西南部,广东、广西全境以及越南的北部。在汉末三国时代,这个地方尚未得到有效开发。森林密布,蚊虫肆虐,乃是历朝历代发配罪犯的流放之地。

因为如此,所以此时东吴的交州,集中了大量建业朝堂政争的失败者。其中以吴景的曾孙吴佳、全琮的小儿子全吴、吕岱的孙子吕翔等三人为主要代表。

非止如此,由于孙皓对会稽虞氏挥动屠刀,灭了虞氏十一兄弟的全部三族。由此导致会稽世家也对孙皓心生恐惧。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孙吴皇室的屠刀,会稽世家也在诸葛靓的穿针引线下开始派出子弟在交州、荆州等靠近季汉的州郡布局。就当前的局势下,会稽世家中魏、孔、谢、留、钟离等家都在交州储备了一定的力量。

这些人,有家族底蕴,自己又有知识。加上身负家仇族恨,完全没有建业的世家子那副颓废样。所以在他们来到交州不久,就迅速的在被流放地附近的土著中树立了威望,各自都有了大小不等的影响力。

现在,季汉南中都督王颀的命令终于到了:大家努力,让交州乱起来!交州乱了,我大汉就来取交州至少三郡。到时候你们就是这三郡的超级世家!就算我们没能取到三郡或者守不住,你们也可以全部搬迁到大汉去。安全、尊严、未来的发展,我大汉一定予以保障!

“诸位,王都督的方略便是如此。现在薛道衡把交州所有战兵全部带进了南中。此时的交州无比空虚,诸位起事,定可奏功!”

王颀派出的使者,乃是步阐的长子步庭,此人现在在南中担任朱提太守。这次王颀特别把他叫了过来,就是要在东吴鲁王党残余人员面前现身说法。

这样做的效果很好。

看着昔年同为鲁王党的战友,现在已经在季汉担任了一郡之守,而自己这边却在交州这个地方惶惶不可终日,全吴等人的心思早就动了。

“如步兄所言,起事当是必然。只是我等能够发动的力量极为有限。若是薛道衡听说我等起事后,全师而回,我等皆为齑粉矣!”

“嗯,诸位手里现在大约有多少人马?”

“我家现有家将六十人,能够号召周边三个越人部落,大约能凑出七八百壮丁。”

“我家有家将三十五人,能够动员三百多壮丁……”

诸多落魄世家东拼西凑,大概能够凑出私兵两三百人,怂恿附近的越人出动三四千人的样子。

“足够了!”听完各家报数,步庭长出了一口气:“诸位,你们只是要趁着交州空虚攻占一些城池,但王都督并没有要求你们守住。先不说薛道衡听说交州有事后能不能顺利撤回。便是全师而回,你们往大山里一躲不就完了?至于以后,我大汉是会对诸位负责的。到时候诸位完全可以只带领自己的部众,潜行到我南中来嘛。别的不说,兄弟的朱提郡,可是有大量的良田等着分给诸位开垦呢。”

听完步庭的煽动后,众人沉默了一会。人群里面最年轻的吴佳站起身来奋力的一推桌子:“诸位长辈,诸位兄长!想我吴家先祖,乃是最先跟随长沙桓王渡江创业的老臣之一。可是数十年来,我家是如何被孙家对待的?父亲死于孙权老贼之手,叔父死于孙綝之手,而仅有的一点家业,那孙皓匹夫也不能容我保有。诸位,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吴佳今日决然响应王都督之号令,在交州起兵!”

“壮哉斯言!我等之先祖,为孙氏呕心沥血,然孙氏待我等却如猪狗!平日迫于大势苟活于世也就罢了,今日之良机若不抓住!真是枉为先人子孙!我也不要大汉为我等提供什么保证。只求今日能以我等之血,坏了孙氏在交州的根基,如此,虽死也可坦然面对先祖矣!”

“说得好!今日便让孙皓那匹夫看看我等的气魄!”

……

西元270年二月初,当薛珝等人还在贲古县与王颀等季汉大将对峙的时候。鲁王党的残余势力,在会稽世家的隐秘支持下,于交趾郡举兵了。

第三七九章 处处是南中(三)

“哎!我真是昏了头了!居然没想到那群竖子竟敢叛乱。”

二月初十,在王颀等人有意的放纵下,交趾叛乱的消息传到了薛珝这里。

作为长期镇守交州的老将,薛珝非常清楚,交州的土著与东吴政府的矛盾非常深。整个交州可谓处处干柴。鲁王党余孽的力量其实并不大,不管是自己这支军队回去还是等建业那边再加派军队,要将其平定都不难。但恼火就恼火在,若是不能尽快把这次小规模的叛乱给镇压下去。交州地方的其他土著大部落会深受鼓舞,然后就会群起叛乱。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交州的局面就彻底糜烂了。

所以,没得选择。必须回师平叛。而且要快!

但是要回师平叛的话,先不说敌前撤军是任何一位统帅都觉得头疼的问题,关键在于:派多少军队回去?难得的敌将发昏放弃了贲古县,这么大一个锡矿才刚刚到手。放弃了的话,下次再想拿回来有没有机会?

再说了,现在建业那位动不动就夷灭大臣三族的皇帝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本来孙皓给薛珝的指令是袭取南中。结果你刚开了一个好头就马上退回去平叛?你是怎么做事的?

“诸位,交州叛乱,该如何应对,请诸位有以教我?”

贲古县城内,本来就病恹恹的薛珝这会儿精神更萎靡了。而堂下从后方两县赶来开会的孙谦等人更是面色古怪。

“使君,当今之计,我军只有分兵。”

“哦,子规的意思是分一部分兵力回师平叛吗?”

“然也,使君,永安侯,诸位上官。吴佳等人本就是流放之人,能够有多少家丁?所以若是使君信任,请拨给末将五千精锐,末将沿着元水顺利而下,半月之内就可将其平定。”

“子规壮哉!诸位,有无异议?”

“呵呵,子规此去,定可荡平嚣小,手刃贼酋。哈哈,骗你的,诸位,若是陶某所料不差的话,此时我军的前方,已经没有了蜀贼的军队。相反,他们已经运动到了贲古与西随两县之间,就等着我军分兵后撤呢。”

“陶世英,都什么时候,还在那里没个正形!嗯,你说王孔硕此时已经运动到了我军身后,可有凭据?”

“没有,但若是末将领兵,一定会这么做。”被薛珝呵斥了的陶璜,收起了一惯玩世不恭的面孔,神色严肃的走到舆图前:“诸位请看,在贲古县的西边,最近的一个县城是在四百里开外。沿途全是深山老林。这王孔硕干嘛要在这些地方固守?守住这片大山有什么意义?但是他又不能脱离我军太远,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无当飞军善于穿山越岭的优势,穿插到我军的后方。毫无疑问,吴佳等人在交趾叛乱,肯定是受了王孔硕的指令。就是要逼迫我军回师,他好在半道上截杀!”

“哈哈哈哈~~~本将来交州前,家叔一再在某面前称赞世英,说世英智谋百出,机变无双。可是今日看来,世英有失水准啊。诸位,假如像世英所言,王孔硕把军队运动到我军贲古县后方。那他的部队岂不是恰好在贲古、西随、进乘三线之间,被我军三面包围?哪个统帅会犯这种错误?”

“季和所言,在一般情况下是正确的。但是在我交州和这南中就不一样。这里全是深山老林,到处都无路,但也到处都是路。我军这四万五千人就算知道敌人已经进入三县之间,也不一定能找到,找到了也拦不住!若是末将来统帅蜀军,一定会这么做。”

“这……”

“好了好了,世英,你说我军分兵回师可能会被截击,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使君,我交州前些年涉及全州的叛乱刚刚平息,各地豪酋其实心里是对我大吴极为不服的。交州的汉民经过多年战乱,还没有缓过气来。交州的土著当下生活也很困难……可以说,在我交州内部极为不稳的情况下全师出兵南中,在根本上就是错误的。现在交趾叛乱,正是纠正这个错误的机会。所以末将建议,全军后撤!”

陶璜的话,薛珝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他没办法执行。因为,交州兵团全师进攻南中,是孙皓的意思啊。

“哎,世英啊,有些事情,等你以后坐在本官的位置上就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了。诸位,现在不必多言了。子规,本官给你一万兵马,你马上带着他们从元水顺流而下,回交趾平叛!”

“诺!”

“永安侯,刚才世英说的敌人运动到我军后方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所以待会你们回去的时候,最好是跟着子规的大部队走。”

“善。”

……

二月初十的中午,修则带领一万交州军从贲古县城里开出,来到元水边上后,全军登船,开始朝着交趾进发。

元水不比长江,由于水面狭窄,水深也不够。所以在这个时代的夜间是不能通航的。因此,这支船队在行驶了一个下午后,在一处地势较为平缓的浅滩处停了下来。修则命令部分士兵上岸,设立营垒警戒。

此时已经是酉时已至,冬季的太阳下山得极早。按修则的估算,本军还需要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完成营垒布置,那个时候,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

这当然是最危险的时候,这当然也是王颀出手的时候。

一支羽箭从岸边的树林里突兀的飞了过来,少顷,无数带着白色尾迹的羽箭纷纷从墨绿色的原始森林中腾空而起。在夕阳艳丽的红光中,犹如无数只白鹭齐齐从高空朝着水中俯冲。

“敌袭!”

“列阵!”

“点燃狼烟,向三城示警!”

交州军的各级军官迅速的下达了最为正确的指令。但是这时候的交州军正处在最为虚弱的时候:一部分士兵在搭建营垒,一部分士兵在河岸稍远的地方警戒,一部分的士兵还在船上控制舟船。

而在两岸的密林深处,随着一声呐喊,无数身披皮甲,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树叶伪装的汉军已经从树林里的各个角落杀了出来。

“不要建制,各自为战!只求杀敌!”

“迅速抵近河岸,朝着水中的敌船发射火箭!”

“嚯~~~!”

随着汉军指挥官的命令,季汉的士兵们纷纷奋勇前进,此时的汉军,什么伍、什、曲之类的编制全部乱了。反正对方只要头上没有树叶花环啥的,统统一刀劈过去。

按理,交州军作为多年在丛林里作战的军队,其战斗力并不弱。但惨就惨在此时的交州军是割裂成几个部分的。而且由于太阳逐渐西沉,光线越来越暗,旗号指挥什么的已经变得极为不便。高级军官们对部队的掌控已经变得微不可计,更多的只能是各级中下级军官带领身边的士兵各自为战。

王颀的军队一共一万五千人,他在元水东岸只放了三千人起牵制作用,而西岸这边则是整整一万两千人发动雷霆一击:反正从河水的任何一侧抵近岸边发射火箭,都可以达到全歼对方的目的。而交州军则因为诸多原因无法迅速调整部队配置。如此一来,交州军在元水西岸的部队,被打得连连后退,很快季汉的军队就逼近了河岸。

“弓箭手上前,朝着河里的敌船发射火箭!”

“嚯~~~!”

“这蜀贼的军队怎么如此之多?他们就不预留一部分军队在外围拦截我方的援军吗?”

元水之中,本方最高大的战舰之上。看着本方战力不俗的士兵因为人数处于劣势被打得节节败退。修则在声嘶力竭的命令部队调动,而应旗的部队却越来越少的时候,干脆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但他在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场局势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季汉这次进攻,投入的兵力绝对不下一万。这就意味着南中军团全师而来。

南中兵都在这里了,那外围就没有警戒部队。这个时候只要本方在外边的三个县城的三万多军队知道了这里的情况然后齐齐派出援军?

“来人啊!”

“请将军示下!”

“天色已晚,你们不要指望下面的部队应旗了。都下去,逐一的传令。第一,蜀贼这是孤注一掷,只要我们坚持一晚,我方援军来了之后就可把蜀贼全歼!第二,除了继续点燃狼烟之外,组织我方弓箭手,向敌军背后的森林也发射火箭!我要让我方的其他部队都看到这里的情况,到时候,本将倒要看看王颀老儿如何应对!”

第三八零章 处处是南中(四)

修则的船队从贲古县开出来其实不多两个多时辰,这点时间,也只走了四十余里——这是航道的距离,其实王颀袭击修则的地点,距离贲古县的直线距离只有十多里。

在修则遇袭,第一时间就点燃狼烟后,贲古县也好,后方的西随、进乘两县全都发现了异常。

由于钟邕和孙谦此时就在修则队中,因此在后方的两万扬州军。此时是吾彦在负责统帅。

在看到狼烟后,吾彦迅速的做出了安排:距离事发地较近的进乘县八千多扬州军(因病有减员),由其亲自率领,马上向西北前进。西随县的九千多扬州军,也立刻出城,在元水的两岸清理出一片空地出来,然后在空地上列阵,随时准备接应上游撤下来的友军。

而另一边,贲古县城内。

“真是被世英说中了,蜀贼果然要趁机袭击我军的部队。还请子光不辞辛劳,率领五千解烦军立刻出城,去给子规解围。”

“请使君放心,下官这就……”

“不可!”

“世英,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使君,丹阳守,若是下官猜测没错的话,此刻在贲古县与子规遇袭地点之间,肯定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部队在等着我们。解烦军虽然单兵战力突出,但在这树木丛生的南中,其实力发挥不出来多少。所以还请使君下令,全军一万五千人齐齐转进!”

“是何言也?本官当然知道那王孔硕肯定在外面留了一支部队牵制我们的支援。可是这数量绝对不会太多。你要知道蜀贼整个南中军团也就一万五千人,他们逼得子规连发数道狼烟求援,那投入进攻的兵力一定不少。还要分出部分兵力防备南边的士则,留在我们这边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人。以五千解烦之能,将之突破轻而易举。”

“使君,这里是南中啊!是蜀贼轻徭薄赋数年,各种矿产层出不穷,汉稻、汉豆实现高产,民生得到极大改善的南中啊!他不是我们那叛乱纷起、百姓困苦的交州啊!只要王孔硕……”

“报~~~诸位上官,刚才我军点起狼烟的地方,此时已经火红一片!”

“事急矣,他话休说,子光,还请速行。若是本官料得不错,在南边的士则看到如此情形,也会发兵北上。如此一来,我军刚好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将王孔硕全歼!”

“领命!”

看着匆匆离开的沈莹,陶璜是真的急了:“使君,请赶快收拾行装,然后命令剩下的一万交州军全军跟在子光的部队后面南下!”

“世英,你到底要说什么?”

“下官智谋短浅,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说句不好听的,以我等在交州的所作所为,若是蜀贼侵袭交州,我等当然无法号召交州土著群起响应我等。但是这王孔硕可以做到的!只要他振臂一呼,所有南中部族,都愿意为其所驱驰!所以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万五千蜀贼的南中兵团。我们一旦踏进南中,就时时刻刻的要面对所有南中人的敌意!”

“这……”

“使君!下官就是刚才看到狼烟后才突然想明白的。还好我军目前只是进入兴古郡不足一百里,此时急退还有一线生机!”

……

就在陶璜和薛珝分析南中与交州不同的时候。吾彦率领的扬州军,在离开进乘县城后不久,就被一支部队挡住了去路。

“来者可是吾士则?大汉安南将军李慕在此等候多时了!”

以李氏氐人为主,另外集结了南中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部落壮丁,这支部队的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余人。

虽然人数不少,但真要说整体战斗力,其实比起扬州军还是多有不及的。但问题是,现在是晚上,黑灯瞎火的。扬州军军令明确,建制完整的优势发挥不出来。这时候双方遭遇,更多的是考验双方的单兵战斗力。

当然,东吴的扬州军作为拱卫本国首都的精锐部队,其单兵战斗力也是不差的。但又有问题来了:现在这里是山高林密的南中。咋然从已经开发得有了一定规模的长江流域来到这近乎于原生态的南中。扬州军因病减员的数量都已经不少了,就算这时候提着刀跟着出来的八千多战兵里,也未必都是人人健康。而更糟糕的是,他们要在这陌生的地形,这漆黑的夜晚,和一天到晚都是在这个环境里生活的当地人进行夜战!

随着李慕在黑暗中大吼了这么一声后。无数的箭矢从黑漆漆的树林里飞射而来。此时为了加速行军,全军高举火把,呈一字长蛇阵的东吴扬州军,顿时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竖盾!列阵!紧守官道!弓箭兵,火箭还射,把贼子从树林里逼出来!”

吾彦声嘶力竭的下达命令,他的亲卫们也竭力传达主帅的命令。可是八千多人的队伍,沿着官道拉长成一条线,这得有多长?在敌人弓箭的集火射击下,大量的士兵自动的熄灭了手中的火把。如此一来,旗号传达命令已经变得不可行。整个扬州军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各自为战。

“吼~~~儿郎们,随我杀敌!”

“嚯~~!”

随着李流的一声咆哮,部分氐人士兵跟随着自己勇猛的少主,决然的冲进了一队吴军的阵列中……

与此同时。贲古县城外三里处。

当沈莹率领五千精锐的解烦军离开了县城外的空地,进入一片森林中后,也不出意料的遭到了袭击。

“老夫大汉御史中丞孟琰在此!吴狗留下命来!”

你要知道的是,由于各种矿业肥了南中大部分土酋,商路的兴盛以及汉稻汉豆的推广惠及整个南中百姓。所以此时王颀在南中的威望,乃是历代庲佭(南中)都督最高的。真的就如陶璜所言:王颀振臂一呼,整个南中都要群起响应!而这一次面对东吴入侵,王颀的实际兵力不是一万五千人,而是整整五万有余!

薛珝等人不是笨蛋,但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官僚,根本不接地气。哪里会想到今日此刻,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按照王颀事先的预想,是想通过大踏步撤退把东吴的这支四万多人的部队全部引入南中腹地加以全歼。可是薛珝不配合,他也只好勉为其难,以吃掉大部分为主要目标了。

在今晚的三处战场,季汉的一万五千正规军主要是在三个县城的中间截杀修则的部队。力争一晚上解决战斗后随时支援其他两点。李慕这边以氐人为主的部队,其主要目标是拦住东吴的援军,至少要延迟其进军速度。保证王颀在全歼修则队之前不受干扰。所以这一队人马,除了李家的一万氐人精壮外,只有五千多其他部落的壮丁补充。

而孟琰这边就不同了。他本来就是替代孟获的位置,是新一代的南中豪酋首领。关彝当初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拿出无当飞军的教练,还特许他扩张实力。所以此时孟琰本部就有一万精壮,再加上三十多个较大的南中部落、村寨的壮丁。这一晚孟琰队的人数居然接近两万!

气候不适应,地形不适应,人数对比又过于悬殊。绕是解烦军再怎么精锐,也难以抵抗了。

很快的,解烦军就被打得节节后退,最后被迫向着贲古县城后退。

临近城门的时候,在陶璜的劝说下,薛珝终于下定决心,带着一万交州兵全军出城了。

“哎,世英,果然被你说中了!”

“使君,现在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此时蜀贼的兵力由于我军其他部队的牵制还分散在各个战场,前面这队人虽然人数不少,但战力较之无当飞军还差得远……所以我军与解烦合兵一处,还有突围的机会!”

“善!世英,全军现在由你指挥!请一定把尽量多的交州男儿带回去!”

“多谢使君!”匆匆的对薛珝一拱手,陶璜一提手中长枪:“儿郎们,后路已绝,若要求生,只能一往无前!跟本将杀啊!”

“嚯~~~一往无前!”

……

在这个混乱的夜晚,围绕着贲古、进乘、西随三县围成的这个三角形里,汉吴两军八九万人在三处战场惨烈厮杀了一晚。待得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东吴这边最先出发的修则队已经基本覆灭,修则战死,孙谦、钟邕都成了俘虏。

薛珝这边,在陶璜、沈莹率领士兵拼死冲击下,孟琰没能把他们全部留下来,大约有七千多吴军逃脱了。但是陶璜也不敢再向元水方向前进。而是选择率军进入了东北方向的一座深山。虽说南中处处无路,也处处都是通途。但这七千多人从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里能够活出来多少,那就要看天意了。

情况最好的是吾彦这边。毕竟这支吴军并没有被包围。所以在鏖战了一夜,看到远方原本火光一片的友军战场已经变得极为安静后。吾彦也放弃了救援,率领剩下的四千多吴军缓缓退走。

“都督,南北两处的部队都已向我靠拢,具体战果还需要时间清理。”

“嗯,传令。待御史中丞的队伍到来后,让他的人留下清点战果,押运俘虏。我军继续前进,与安南将军汇合后。沿着元水南下,本督要去取交趾!”

“诺!”

第三八一章 进击的关索(一)

“咕咕咕~咕”,“咯咯咯~咯”。

武陵山脉,茂密的丛林里,各种鸟叫声此起彼伏,在这个乍暖还寒、雪水都没融化干净的二月里,显得非常的不真实。

“寨主,山那边的兄弟传信过来了,吴狗大约三千人,离我们还有二十里山路。”

“不要你讲那么大声,刚才的鸟叫我都听到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一个满脸皱纹,浑身上下涂得花花绿绿的老头,神色严肃的抬首向着远方的山头张望——此人正是当年关彝担任涪陵郡太守时,接触的第一个毕兹卡人山寨的寨主,田黄连。

作为第一个依附涪陵太守府的五溪蛮山寨。田家寨的寨民是分享涪陵郡发展红利最早的一批毕兹卡人之一。现在田家寨早就离开了荒僻的山头,全体搬到了涪陵县城附近居住。寨子里的男女老少,有的从军,有的进入涪陵郡的各个作坊做工,有的自己开了客栈酒店……在寨民们普遍富裕,多年来寨子里再也没有冻饿而死的事情发生的同时。整个寨子里依靠血缘聚拢起来的宗族体系,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崩溃。

田黄连心里很清楚,自己大概就是这个田家寨最后一任寨主了。他死了以后,缺少了长辈维系的寨子,会彻底的分家。以前的寨民们会完全的融入涪陵郡的汉民之中。成为大汉数百万普通百姓中的一员。

对于这样的局面,田黄连心态倒是放得很开:不管田家寨还在不在,只要寨民们不虞温饱就行了。看看以前的李家寨吧,当寨主的为了自己的私利,强迫所有进城打工的寨民上交工钱不说,还顽固的按照以前山寨的规矩,控制寨民的婚姻,在内部进行私刑……最后被在城里见了世面的年轻寨民们集体扑杀。整个李家寨分崩离析不说,还彼此结下仇怨,这又是何苦呢?

不过,虽然心态放得很开,但是当关三太爷回到涪陵郡,发出吴狗可能来袭的消息后。田黄连还是发了脾气。

得益于季汉司闻曹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宣讲,以及这些年涪陵郡始终都是商品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客人极多的原因。田黄连早就不是当年把一块腐败的烂肉还当宝的土鳖了。在他看来,当今天下三分,汉晋吴三国里,让毕兹卡人吃饱穿暖的大汉当然是最好的。剩下的两个垃圾国家里,晋国虽然是主要敌人,但比起世家扩张无度,经常出兵攻打土著,捕捉土著壮丁成为自己家奴的东吴来说,都要好上一万倍!

虽然田家寨即将不复存在,但寨民们现在都有了营生不说,而且还都是自由人。谁TM犯贱愿意去东吴的世家庄园里做农奴?

所以田黄连再一次发出了寨主令,而以往散居于各地的寨民们也前所未有的迅速予以了响应。

不唯田家寨,整个武陵山脉里,因为涪陵郡的生猪产业链和水泥生产而因此受益的所有寨子,全都发出了相似的指令:全寨动员!保卫涪陵郡!

整个武陵山脉,毕兹卡、孟滋黑、凛卡等寨子,大小两三百座。少的出四五十,多的出两三百。最后聚拢了一算,整整三万七千多人。再加上涪陵郡本身的五千鸳鸯阵兵以及关索临时组织起来的涪陵郡各工坊的汉族工人,就组成了一只不下五万的大军!

当然,人数是足够了。但是这战斗力就不太靠谱。关索现在的问题和王颀在南中其实是一样的:除了手里的五千鸳鸯阵兵可以和吴军扛正面以外,其他的壮丁,让他们依托地利袭扰一下敌人,射个黑箭是可以的。但真要拉出山林在平地上进行会战。那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陆抗不来进攻,关索也不敢打出去。但当陆抗因为永安乌龟阵无处下嘴,想绕道涪陵郡的时候,关三太爷就要露出自己的獠牙了。

……

“启禀上大将军,前面的丛林里,应该有埋伏。”

“嗯,本将知道了。这么密集而失真的鸟叫,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陆抗的进军,向导什么的也是有不少的。因为世道的变化,导致自己在山寨内特权受损的原五溪蛮高层也是要分类别的。虽然大多数如田黄连一般,对这样的变化持惋惜加支持态度。但也有不少人,对此抱有极端仇视的态度:寨民们以前吃不饱饭经常冻饿而死关我什么事?你们怎么能够为了吃饱饭就去舔汉人的卵而不肯老老实实的在寨子里受苦受穷呢?

所以这群人,自然对大汉强烈不满。当东吴的军队行进到武陵山区后,这些人就自发的来到了吴军军前要求报效。而在谨慎的审查了一番后,陆抗把这些人分散到了自己的部队里。

在这些土著的引导下,陆抗军进入武陵山脉核心区不久就发现:偷袭的计划彻底破产了。本军已经处于武陵山土著全天候的监视当中。

这种监视非常讨厌,因为武陵山地形的特殊性,这里到处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各种大小不一的溶洞。对方的小股部队想要隐藏非常方便。从二月初进入武陵山脉以来,十来天了,吴军连一个舌头都没有抓到不说。反而损失了一些分散出去侦查的小分队。

虽说对方联络时发出声音往往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是这个时候的武陵山其积雪才刚刚开始融化,山林里面的空气湿度极大。所以用火箭引燃草丛逼迫对方斥候现身的办法根本无法使用。再说了,这武陵山可是南北走向的山脉,这里的风向可不像秦岭那样的山脉有着一定的季节性。在这样的大山里把山火点燃了,万一风向突然一变,那不是自己烧自己?

所以,陆抗也只有把本军分为三队,适当的拉开一定的距离,好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这里距离蜀贼汉复县桐油厂房还有多远?”

“回上大将军的话,还有三个山头,大约五十里山路。”

“五十里,山路……”陆抗沉吟了一会,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就是说,今天天黑之前是到不了的了?”

“是的。”

“嗯……传令兵!”

“请上大将军示下。”

“命令前军加快速度,在今日天黑之前务必要再前进三十里以上。命令中军、后军提速,缩小与我前军的距离。前后不得超过十里。”

“遵命!”

看着匆匆离去的传令兵,吕睦皱了皱眉:“都督,您的意思是?”

“偷袭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我们的目标应该改为攻击蜀贼复兴社的一个重要据点,然后吸引蜀贼在涪陵郡的主力前来决战。在这大山里走了十来天我算是明白了,这涪陵郡果然不愧是复兴社的老巢,这里的土著十之八九都被复兴社动员起来了。在如此环境下作战,我们能够全师而退就已经不错了。不过呢,若是我们能把蜀贼在涪陵郡的主力给歼灭掉,那么这里的土著不管是多么的不甘愿,也是不敢单独出来和我们作对的。”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

“嗯,传令下去,今晚敌人极有可能前来夜袭。夜间扎营的时候一定要砍出防火带,多派暗哨。”

“诺!”

……

在这武陵山区里作战,情报方面,关索是完胜陆抗的。所以当天上午陆抗缩小三队的间距,当天下午黄昏的时候关索就接到了相关报告。

“中领军,陆幼节是想在汉复县逼我与其决战啊。要不趁着今晚他们还没到桐油厂房,我们去劫营怎么样?”

“嘿嘿,我虽然在领兵打仗上不如陆幼节,但也能想到今晚吴狗的防备肯定前所未有的严密。今晚若去劫营,定然会遭到伏击。”

“那该如何?需知敌人再往前走,桐油厂可就不保了。”

“那又如何?”

“啊?”

“呵呵呵,子邈(张翼之子张微)啊,这复兴社在涪陵郡的所有产业,都是我那侄儿带着大家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对这些东西的感情,我不比你少半点。只是,我们的主力这时候确实都在雍凉,这里的兵马确实不足。所以,若是不放弃一些东西,是很难最终获得胜利的……桐油厂,给他!来人啊,传令,让桐油厂的卫队、工人、附近的义民们全部撤退!”

第三八二章 进击的关索(二)

“启禀上大将军,我军前锋已经进入蜀贼在汉复县的桐油厂,里面空无一人。”

“哦?桐油厂内布置如何?是否有大量桐油散放?”

“我等仔细查探过了,确有少量桐油留存,但估计不足三石。”

“嗯,看来蜀贼是早就放弃这里了。这关维之也是个放得下的人啊。传令,前锋部队仔细清理桐油厂房,务必要保证厂房及其周围没有引火之物。”

“诺!”

“再令,前军本队原地稍事休息,待前锋部队清理出安全区域后,前军部队今晚在桐油厂房附近安营。”

“诺!”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在忐忑不安中休息了一晚的陆抗等人终于等来了日出。

非止如此,张政率领的中军也已经赶了上来。

“上大将军,下一步我军行止如何?”

“这个嘛……”陆抗说起来也有点牙疼,本军已经深入涪陵郡十来天了,可是敌方的主力也好,成建制的小股部队也罢,那是一个也没见到啊。虽说本方这次负责后勤的民夫整整是战兵的三倍。但是民夫也要吃饭啊。随着本方后勤线的延长,这粮食供应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了。

“那个,向头领,你说的复兴社的水泥厂离这里还有多远?”

“回上大将军的话,从此地出发,往西北方向走一百三十里山路便是复兴社的水泥厂。”

“嘶~那岂不是又有三五天的路程。”听完向导的解说,陆抗牙疼了一下,但是转念又想到永安那边变态的乌龟壳。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季仰,去整顿前军,准备出发。”

“上大将军真的要去袭取蜀贼的水泥厂?”

“嗯,诸位,这桐油厂虽然规模很大,但这项技术并不是蜀贼独有。所以便是放弃了对蜀贼影响也不大。但是水泥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蜀贼事先得到消息要毁掉水泥厂撤退。但整个生产基地,难免留下痕迹,只要我军能够到达那里进行仔细勘察,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如此,我军若是能掌握这一技术,便是没有交战便退兵,也是足够大的功劳了。事实上,以我之见,关维之根本担不起水泥生产技术外泄的后果。只要我们离那里足够近,敌人一定会和我们决战!只要决战获胜,涪陵郡就落入我手了。”

“末将明白了,马上就去整顿部队。”

“嗯,子众啊。这次我们去的地方是蜀贼真正的禁脔,所以你的中军这次要离我更近。你的部队用过朝食后也跟上来吧。”

“诺,将军放心,定然紧跟在将军身后三里之内。”

“善。”说完这句话,陆抗又看了看桐油厂所在的这块地方:“此地,乃是群山之中难得的平地。周围的树木也早就被蜀贼砍伐干净了。因此这视界也很好,不怕被人偷袭。传令给后军的子湛(鲁淑)。他的后军就以此为基地扎营驻守。后面的粮食也运一部分到此地来集中!”

“诺!”

随着陆抗的命令,整个东吴军队高效的运动了起来。到了第二天,鲁淑的后军来到这里的时候,陆抗、吕睦、张政等人率领的主力已经向北走出了五十多里。

……

“哎,露出如此破绽,终于让这陆幼节的部队拉开了足够长的距离啊。”

“中领军,现在吴狗的后军确实是离其本队很远了,我们要集中兵力将其歼灭倒也不难。可是水泥厂那边……”

“呵呵呵,子邈啊,你做这涪陵郡太守也有好几年了,可曾去过水泥厂现场看过?”

“当然去过,下官是亲自走完了水泥生产的每个环节并且全部实际操作过的。”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水泥厂那边的地形。”

“啊~~下官明白了。”

到了这一天晚上的深夜,关索率领五千鸳鸯阵兵悄悄的靠近了原桐油厂房,现在东吴的后勤基地。

吴军营房东南面一里多地方,是一座小山丘,到了这里,汉军全部停了下来。然后部分士兵齐齐动手,先是在起伏不平的山路上铺设滚木,然后把上百个大木箱子吃力的沿着滚木铺设的轨道逐渐的拉了上来。

“长枪手出列!”

随着关索的低声喝令,近千名鸳鸯阵兵里的长枪手站了出来,他们仿效盐工枪阵的同袍那样,排成了一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实心长枪阵。

这个枪阵摆好以后,又有一部分士兵拉开了刚才费力拉上来的箱子。然后一百多个士兵举着火把朝着木箱子里一点!

然后,在这寂静的夜空中,突兀的响起了嘶厉的野猪的咆哮!

这一百多个箱子里,装的全部都是武陵山脉里很常见的野猪!

这些野猪被汉军及其附近的土著抓捕来之后,就在其尾部包裹上了重重的火油。这时候火把伸进木箱往里面一捅,所有野猪的尾巴全都点燃了。

与此同时,一部分士兵迅速的拉开了木箱子的前半截。所有的野猪一瞬间全都从各自所在的箱子里飞了出来。

一方面开口的地方是山丘前方的旷野,一方面是后面上千把长枪紧密列阵。所以这时候狂怒的野猪群除了极少数的转身扑到长枪阵上被乱枪捅死之外,绝大部分的野猪都顺着山势朝着吴军驻守的营盘狂奔而去。

“敌袭!”

“弓箭手!朝着火光明亮处漫射!”

当山丘顶部的野猪群发出第一声嘶吼的时候,山下的吴军值守人员就已经警觉。在看到一百余道明亮的火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朝着本方营寨靠近的时候,驻守在寨墙上的弓箭手也迅速的开始了漫射。

可惜,野猪这种生物,在暴怒状态下,速度是极快的,如此的漫射,命中率极低。再说了,便是命中了又如何?以野猪的体型,身上插个几十支羽箭,几乎不影响它们的速度。

短短的十数个呼吸间,上百头野猪齐齐冲到了吴军的寨垒前。看是坚固的吴军营寨,轰然间被撞破了数十个大洞。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冲在最前面的野猪在以极高的速度撞上寨墙后,一部分颈项被巨大的应力折断,当场倒毙。然后仍有部分野猪在进入营寨后继续往前猪突。

这是东吴后军的营寨,但一天多以前,这里还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桐油生产基地。

桐油的燃点大约400摄氏度,闪点却只有200度。而普通火焰的温度是多少呢?根据燃烧物质的种类不同,一般是在300到400度之间。

这个桐油生产的地方,是处于武陵山脉的一个小盆地里。出于安全考虑,这个地方对明火的控制是极严的。在这块小盆地的周围,方圆一里多地的树木、草丛是全部被砍掉清理干净了的。就是害怕空气中桐油分子密度过高,一旦一个不小心有了明火,整个厂房很容易就要燃起来。

所以,当剩下的数十头野猪带着明晃晃的火尾巴冲入吴军大寨后,得空气中浓郁的桐油分子之助。野猪所过之处,吴军的营寨、库房就迅速的猛烈燃烧了起来。

非止如此,事实上关索要求桐油厂的工人、卫队撤退的时候。这里仍然有大量的成品桐油没有被转移。而这些桐油,全部都被埋在了地下。

终于,随着地面温度的上升,地下的桐油开始有了反应。而到了后半夜,随着一声巨响,整个东吴的营盘突然之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

“哎,不知道这营寨里有多少吴狗,又有几个大将?你关老子我为了迅速拿下这群家伙,可是投进去好几百石桐油啊……”

第三八三章 进击的关索(三)

二月十八日,关索行火猪阵,一举歼灭东吴的后军两千余人并随军民夫五千人,吴军主将鲁淑阵亡。

“赶紧给田黄连等人传令,让他们聚集至少两万义民,去拦截吴狗的后续部队。”

“诺!”

“回来。”

“中领军还有什么吩咐?”

“给田黄连他们说清楚,按照前些日子斥候的报告以及今天战场上的估算,吴狗的后续部队最多还有一千战兵,剩下的都是随军民夫。若是我两万武陵山义民连这点敌人都拿不下来,那本将就要好好考虑一下继续把这些产业留在涪陵郡有没有意义了。”

“领命!”

看着匆匆离开的斥候,张微带着及其崇拜的眼神望向关索:“中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不自觉的身上打了一个冷战后关索道:“哎,以前我们在涪陵郡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故意的去点燃这么多的桐油。所以我实在没想到这玩意大规模燃烧起来后是这么威猛的火势。这下好了,陆幼节才走出去五六十里,看到这里的火光,是一定会全师返回的。说不得,我们会有一场苦战。”

在汉末三国这个时代,由于没有各种灯光照明。所以到了夜晚,若是没有月光的话,整个世界都是如墨般漆黑一片。也正因为如此,一旦一个地方点亮火光,那么这一点光亮在夜空中就会传得极远。

更不要说数百石桐油先后被引燃,数千人被烤熟,整个天空都被彻底映红的今晚了。

虽然季汉上下总体对东吴的将帅怀着一种鄙视。但这种鄙视不包括陆抗。因此,关索也好,张微也罢,都不会奢望陆抗发傻,看到这里的动静后分兵而来查探。相反,他一定会率领七千人的主力全师而来。

“哎,我本来以为水泥厂那边的地形北高南低,在那里以居高临下之势拦截,当可事半功倍。只是现在,罢了……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了。不过也好,打仗嘛,怎么能总是依靠计谋。传令下去,我军五千主力,在敌人回军的大道正面摆阵迎敌。其他附近的两万义民,在大道两旁的山林中树旗以做疑兵。待得双方厮杀陷入焦灼的时候,一并杀出将其全歼!听说吴狗前军里有个大将叫吕睦?是吕蒙狗贼的儿子?本将要拿吕家子孙的心肝祭奠亡父大人!”

“遵命!”

……

不出关索所料,在看到南方的天空被映得通红一片后,陆抗立即下达了全军回转的命令。

但是出乎关索意料的是,陆抗并没有循着原路返回进入他设计好的口袋阵。相反,在向导的带领下,他率领部队直接进入了另一座大山之中。

武陵山脉,处处都没有路,但也处处都是路。所以陆抗这么一拐,直接让关索的口袋阵落了空。

“嘶~~这陆幼节怎么就不配合本将乖乖受死呢!这厮也真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几千人的后军,几万民夫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两天之后,在大道上苦等陆抗不来的关索等人,终于接到了武陵山原住民的通报。而这个时候,陆抗已经距离关索超过一百里了。

“中领军,敌军丧失了一切辎重,在群山之中穿行又不会得到任何山寨的支持。所以这粮食什么的能够支持几天?张微请命,率军追击!”

“嗯……”花了一点时间思考后的关索抬起头,望了望眼中一样苍茫无涯的群山,然后摇了摇头。

“中领军!”

“追不上了,双方现在距离超过一百里,这可是山路啊。最少也得走两天。就算大家不眠不休的追了上去,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我若是陆抗,完全可以在确定对方不停追击的时候提前修整一天,然后以逸待劳。”

“那我们就这么放他们走掉?”

“呵呵呵,子邈啊,你刚才自己也说了啊。他们后勤辎重全都没有了啊。随身携带的粮食,顶多能支撑五六天。这点粮食限制了陆幼节的机动能力。所以,我们不用去追击他们。因为,无论他们在群山里怎么爬涉,其目的地都只有一个:武陵郡的迁陵县。我们只需要去那里等着他们就好。”

“原来如此。中领军高见。”

“说不上什么高见哪,只是对方队伍那个吕家小子的人头,本将真的很想要啊。来人啊,传令!本地义民继续追杀吴狗的后续运粮部队。抓到的俘虏捆绑好了统一往涪陵县送。到时候我涪陵郡太守府出钱向义民们购买俘虏。价钱一定让大家满意。我军主力,稍事休整后,备好粮食,向东南方的迁陵县前进!”

“诺!”

就在关索改变战略目标,率领主力主动向东吴境内反攻的时候。陆抗的军队却在关索队的西南方一百里开外的大山中艰难前进着。

从两天前看到自己身后的天空一片红染时开始,陆抗就知道这一仗没得打了。只有进入涪陵郡才知道,这里的民心对季汉政府的归附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若是本方主力急匆匆的原路返回救援后军,毫无疑问,本方部队必然会遭到数万蛮族壮丁的围攻。

所以,他当机立断,马上率领部队进入大山。向正南方向转进。

“上大将军,我们现在这个方向,可是离迁陵县越来越远了啊。”

“无妨,我们不去迁陵。去舞阳县。在那里获得补给后,沿着沅水北撤。”

“去舞阳?”张政稍稍一愣后就反应了过来:“上大将军的意思是,敌将会去迁陵等着我们么?”

“然也!我军粮食不足,就算取最近的道路,沿途不受袭扰,走出这大山回到迁陵,也肯定是疲惫不堪饥饿至极。那时候敌军在迁陵附近设伏,我军定然全军覆没。只有不向东,继续向南,我军才有一线生机。”

“末将明白了。只是此去舞阳,沿途至少十五天,我军的粮食?”

“把全军的粮食都收缴上来,统一分配。务必做到官兵一致。子众,这个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告诉各级军官,这个时候如果不和士兵一起忍饥挨饿,士兵们完全可以先杀掉我们再向蜀贼投降。到时候谁都走不出这大山!”

“末将领命!”

“嗯,季仰,我给你两千人,你把他们分成十队,轮流前插打猎!本将知道,在这大山之中,到处都是依附蜀贼的暴民。如此规模的小队单独行动非常危险。但是没得办法,我军几千人在一起行动,安全是安全了,可附近的野兽也全都跑光了,我军将得不到任何补给。所以,也只有辛苦你了。”

“末将领命,请上大将军放心。定然竭尽全力为我军补充更多的食物。”

……

随着陆抗的调动,关索想要围歼东吴剩余部队的构想再次落空了。但是季汉这一次也不是一无所获。

除了一次歼灭吴军两千余人外,在后续的山林追捕中,陆陆续续汉军的成绩单上又多了七八百斩首和两万三千多的俘虏。到了这一年的三月初一,关索率军来到东吴武陵郡的迁陵城下。只有几十个郡县兵守卫的迁陵城不战而降。这座武陵山脉的东大门至此易手。季汉拥有了直接俯瞰东吴荆州腹地的战略高地。

三月七日,陆抗率军艰难的走出武陵山区,进入了舞阳县。进入县城的时候,全军只剩下了四千多人。

“臣抗顿首陛下,死罪死罪!臣受命攻取西蜀之永安、涪陵两郡。永安贼酋坚守不出,臣无计可施之下转攻涪陵郡。却不料当地土著,顽劣不服王化,竟悉数附贼与王师作战……臣经此次作战,感触颇深。千里武陵山脉,近十万土著,九成以上依附蜀贼。王师于本国之武陵郡作战。亦有深处敌国,处处皆敌之感。如此,我国之国策当有改弦更张之急,若不然,臣恐有不忍言之事也。”

第三八四章 西城之反击(一)

“铿哐~”配重石重重落下,炮捎高高扬起。巨大的势能托举着一块巨石以极高的速度在半空中飞速前进。一刹那间,这块石头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之上,发出沉闷而又巨大的声响。

这是西元二七零年三月下旬的一天,距离西城遭到重兵围攻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这一年的一月下旬,在得到东吴荆州兵团全师西进,扬州军团分兵南下的确切消息后。司马炎在诸多宗室的一再要求下,不顾裴秀、贾充等人的反对。再次对围攻西城的晋军进行加码。先后抽调了一万荆州军、一万扬州军和一万中军进入魏兴三郡。到了这一年的三月中旬,所有援军全部到位。司马骏的手里拥有了六万大军,终于具备了对西城实施强攻的能力。

“杀啊~~”

在本方投石机的攻击完成了两轮,并且遭到城墙上的投石机越来越精准的打击后。负责攻城的晋军前敌指挥官杨肇抽出佩剑往前一指,数万晋军齐声呐喊,或推动攻城塔楼,或携带云梯,开始快速的向着西城的四门奔跑。

“晋逆又上来了!弓箭手!”

“嚯~~!”

激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五天。罗宪在这五天里,平均每天休息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如此高强度的守城战坚持到这里,他也有些吃不住了。

“哎,西城这块地方,乃是魏兴三郡里难得的面积较大的平地,以此城为中心,统御魏兴三郡当然极好。可是若以此城来防守,真的有点吃亏啊。”

由于西城地处平坦的安康盆地核心,所以周边地势平坦。对于攻城方来说,只要兵力足够,完全可以四门齐攻。

司马骏这边有六万左右的兵力。在交给胡烈、苟晞一万人去追剿张虎等人后在西城城下还有五万。按照刘弘的建议,晋军的攻击是四门齐攻。虽然这样做极大的分散了兵力,但是也造成西城内的七千守军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城守军的体力迅速的下降,负责带兵攻城的杨肇明显的感受到,最近一两天,西城守军的反击力度比起前两天,至少在声势上要弱了不少。

“嘿!叔和的这个疲兵之法真的有效,虽然前两天我军的伤亡大了一点,但末将深信,只要坚持下去。到了第十天,双方的战损就会逐渐的持平。”

晋军大营内,各级主将坐在司马骏身下,对这几天的攻城情况进行总结。虽然晋军这五天只有两次攻上城头的记录,但总体而言,大家还是比较乐观的。

“善,只是本王想问一下,最近五天持续攻城,我军的伤亡如何啊?”

“这个……”荀恺稍稍一犹豫,还是站起身来:“启禀大王,五天攻城,累计阵亡五千三百余人,重伤不能重返战场的两千余人,轻伤七千余人,失踪三百余人。”

“什么?”虽说作为世家子,司马骏一样不会把平民的性命放在心上。但是这些士兵不一样啊,从洛阳出发的时候,杜元凯千叮咛万嘱咐:这些老兵是国家武力的种子,少一个都让人可惜。这些新兵才训练了一年,刚刚有了点精锐的样子,这时候若是没了,我又得从头训练新人……所以大王啊,您得注意伤亡!

“大王,虽然这几天伤亡惨重了一些。但毫无疑问,胜负的天平已经渐渐的朝着我们倾斜。这个时候,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只要我们坚持如此强度的四门攻打再有五天,魏逆的颓势将无可避免。此时,就看谁更有耐心,谁更能坚持到最后一口气!如果在此时放弃,前些天牺牲的那些将士才是白死了!”

“……哎,好吧。只是随军医官一定要尽力救治伤员,能保住一个就是一个。”

“大王体恤将士,我等敢不从命。”

“嗯,你们也不要给本王戴高帽,这里的伤亡太大了。便是拿下曹悌的人头,回去了陛下和少傅也不会放过本王的。罢了,此事暂且放下,话说,玄武和道将那边怎么样了?”

“大王。最近这两个月,我军的粮道基本能维持稳定。有一些批次的粮船遭遇敌袭受损的情况是有的。但总体而言,预计中的粮食至少能够到达西城城下八成半以上。”

应该说,在后勤线战场,胡烈和苟晞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虽然双方这两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战斗,但双方千人以上规模的战斗却极少,彼此之间的斩首一次也不过是一两级,顶天数十级的数量。但是苟晞追踪敌迹、主动出击的方法,确实给张虎等人的游击造成了很大的限制。几个月下来,整整六万晋军的粮道总体而言是安全稳定的。这就是苟晞的胜利。

“嗯,对了,进奏曹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蜀贼汉中郡那边有没有新的援军?”

“属下昨日刚刚和进奏曹的人确认过。蜀贼汉中郡的黄金城确实有一支数千人的部队驻守,但是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哼,本王虽然不知兵,但也知道蜀贼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以西城为磨盘,耗干我大晋和魏逆的有生力量,之后他们好来摘桃子么?果然蜀贼从大耳贼到诸葛村夫到这个关子丰,都是一丘之貉!”

“哈哈哈,大王,蜀贼虽然自以为得计。可是这个时候再不出手,我们就要把西城给拿下来了。末将说句大话,虽说麾下儿郎们很是努力的射杀西城出来的各种飞禽,但是夜间飞出来的东西确实难以保证完全射杀。所以这西城的消息传递我们并不敢保证完全封锁。但就是如此,蜀贼在汉中的军队这个时候都还没动。那要么是西城的守将太过自信,要么是汉中的蜀贼太过胆怯!总之,此时蜀贼的军队还没有动的话,就算他们明日全军开出,到了这西城也是太晚了。”

“哈哈哈哈~~善,如此说来,只要粮道保持稳定,我军定然能攻下西城。诸位努力!若真能拿下曹悌这个贼子的首级,本王回了洛阳,亲自为诸位索要封赏,一定让诸位满意!”

“敢不为大晋竭诚奉献!”

……

与此同时,西城城内。

“启禀魏王、卫将军,今日一战,我军阵亡三百五十三人,重伤两百八十五人。轻伤六百零三人。失踪六人。此外,登城助守的民夫伤亡也超过了五百。”

“嘶~今日的伤亡,差点是昨日伤亡的两倍了!”说这话的不是罗宪,而是曹悌。而罗宪此时也是眉头紧皱,很是苦恼。

“晋军兵力充足,分为八队,四门不断攻打。导致我军士兵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时间拖得越久,我军的伤亡就会越大。”

“卫将军,晋逆怎么会有这么多兵?小王近几日在城上四门都走了一圈,粗略估算下来,怕是不下五万。这么多兵,他们的粮道是怎么维持的?前将军他们在外边,是不是遭遇到了不测?”

“大王且请宽心,几个月了,晋军并没有把张将军等几位将军本人或者首级拿到城下夸耀。这就说明几位将军至少现在还是性命无虞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一定的麻烦,对晋军粮道的袭扰不是特别成功。”

“那……”

我实在是没想到西城这个地方的地形这么有利于进攻方啊。看来以前在大司马面前夸下的海口还是有些大了。

长叹了一口气,罗宪对曹悌道:“大王放心,以外臣之见,即便晋军继续维持如此高强度的攻城,我军还是可以以同样强度的防御坚守至少五天以上。在那之后,如果晋军还能如此不顾伤亡的攻城,我军的损失肯定会加大,但至少还能坚持十天以上。”

“这么说起来,也就是十五天。那十五天之后呢?”

“呵呵呵,大王,我大汉在黄金城可是有一支大军啊。说起来,这个时候,有些人应该也到了那里了。来人啊,传鸽舍的舍人进来!”

……

三月二十八日,深夜,汉中,黄金城。

“报~~两位将军,西城飞鸽传书!”

“咦?居然这么快就发信过来了?我还以为起码要等到五月呢。”

“呵呵呵,看来令则在西城那边也是遭遇到了苦战啊。也好,早点出兵,早就打完回陇西。我可是念着姚柯回的狗头很久了。”

按照关彝的命令,率领一万陇西军团来到汉中的东大门黄金城驻守已经将近三月的吴乔、来庆两人相视一笑,齐齐起身进了一间密室。

“大将军,卫将军发来急件。要求我们最迟不晚于十日后在西城外围展开攻击。”

随着吴乔、来庆的声音,黑暗的密室内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正是悄悄从长安潜来此地的姜维。

“呵,我就说嘛。罗令则还是过于自信了一点。西城那样坐落于平原上的城池可不是永安那样一边靠山,一边临江的城池。守御起来是很吃力的。嗯,两位,老夫先前让你们办的事情,都做好了吧?”

“岂敢耽误大将军的命令。一万陇西军团,分为二十个批次逐次向魏兴郡的大山里渗透。近两个月,已经撒出去了十六个批次八千人。黄金城这边已经只剩下两千人。”

“善,我黄金城这边必然有晋国的进奏曹时刻打探。唯有如此,才能出其不意。不过令则既然已经来信求救,那么这两千人就不要晚上悄悄的潜出了。这样吧,打出车骑将军张伯恭的旗号,两千人一起向东开进!”

“诺!”

第三八五章 西城之反击(二)

“晋逆又上来了!”

“兄弟们,抽刀。近战!”

时间来到四月初三,距离西城被全面攻打已经过去了十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晋军士兵攻上城墙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垛口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汉军士兵要将其反推下去需要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

可是,原先一直愁眉不展的罗宪,其表情却越来越轻松。

“从城内的预备队抽调三百人,支援西墙的兄弟。”

“诺!”

“从北墙那边抽调两百人,支援东墙!”

“诺!”

此时的罗宪,在城中心新建的一座高高的瞭望台上坐镇,视野内囊括了东南西北四门。他及时根据战场的变化不断调配人手,把城内有限的兵力运用到了极致。

“卫将军,你又从北墙抽出人来。若是小王没有记错的话,此时北墙的守军已经不足五百了。若是这个时候晋逆在北墙的攻击……”

“呵呵呵,大王放心,北墙那里的攻击只是佯攻。留个五百人足够了。”

“这是为何?”

“因为敌人的兵力也开始不足了啊。”

看着这位眼神茫然的魏王,罗宪微微一笑:“大王,这攻城守城,虽说有了新的投石机和新的防御棱堡。但要获胜,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士兵。也就是人,这一点,大王以为然否?”

“然也。”

“西城攻防,十日前晋逆第一次攻击时,大约出动了四、五万兵马,四门齐攻。我方有七千守军加四千民夫应对。所以那一次的攻击,虽然声势最为浩大,但我方防御起来并不吃力。”

“卫将军请继续。”

“后来晋逆发挥兵力较多的优势,让部队分批攻城。因为晋逆兵力较多,即便分批攻城,我军守御四门,一样不得不将大部分兵力安排上阵。几天下来,我军士兵疲惫不堪,守御起城墙来渐渐感到了吃力。但是,无论如何,城墙攻防,伤亡惨重的往往是攻城的一方。所以十天下来,虽然我军陆续减员两千多人,民夫也折损近半。但是晋逆的士兵阵亡的,受伤的,怕是也不下两万之数。如此一来,晋逆剩下的兵力已经无法维持以前的四门同时高强度攻打了。”

“所以晋逆现在的攻城,不得已拿几段城墙佯攻,牵制我方部分兵力。为主攻的那一段城墙创造机会?”

“大王明见万里。事实上,在来这西城之前,外臣在我家大司马面前还是托大了。如西城这样地处平原,四门都可被随时攻打的城池,以七千人进行守御是不足的。若是晋逆此次有十万大军进行攻城,恐怕外臣最多能守五六天而已。”

“呃……卫将军,小王请问。您怎么能看得出来哪路是佯攻,哪路是主攻呢?”

“呵呵呵,大王,这就是用兵之妙了。很多时候就是一个直觉的问题。这个问题外臣无法给大王一个详细的回答。待得大王以后经历的战事多了,不断学习、总结。迟早就会培养出这样的感觉的。”

城上的人是越来越轻松了,可是城下的人心情却是越来越糟糕。

“大王,截止到今日,全军累计伤亡已经超过两万三千人。剩下的士兵也多有发病的迹象。”

“什么?!发病?”

“是的,大王。随军医官说,春季已至,我军士兵的军服还是冬装。因此穿冬装的往往一动便是大汗淋漓。而没有合适的春装,脱掉冬装后又容易着凉。因此……”

“混账!管武库的那个杨嚣是不想活了吧?他就不怕本王回了洛阳诛灭他的三族吗?”

“呃……大王。此事还真不能怪武库那边。春装什么的,末将两月前就已经通报洛阳让武库发来。但是在路上,刚好是装春装的船只被贼子烧毁了大部分。末将已经再次行文洛阳,只是新的春装还没有到。”

“哎~~~待会本王亲自写信给陛下。让洛阳尽快把换季的服装给运来。此外还要朝廷那边加派医官和药品。”

“大王体恤,将士之福。”

“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这战局,本王虽不知兵但也看出来了。逆贼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我军也渐渐有了无力之感。”

“正是如此,大王。我军付出了如此代价,终于把逆贼逼到了最后。此时就看大家谁会先撑不住。因此,末将建议,请大王向朝廷写信,再请援兵!也不要多,只要再有两万援兵,西城必破!”

“……国家现在一共也只有二十万常备军啊。打个西城都要投入八万人么?也罢,若是不增兵,以前的付出全都白费了。来人啊,笔墨伺候,本王现在就写信。”

“报~~~大王!诸位将军!前方进奏曹急报!”

“何事?”

“蜀贼从汉中出兵了。三月二十九日,蜀贼约莫两千人从黄金城东进。观其旗号,乃是伪车骑将军张翼!”

“终于来了么?嗯?三月二十九日?可是现在都四月初三了!”

“大王恕罪,山路崎岖,加之蜀贼的斥候、司闻曹都在对我们进行拦截,因此这消息送得慢了些。”

司马骏烦躁的挥挥手,让斥候退下后对众人开口道:“战事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刻,蜀贼果然要来插一脚了。诸位,如之奈何?”

麾下众人互相看了看后,刘弘拱手道:“大王,这贼酋张翼,末将观其用兵,向来是谨慎有余,机变不足。所以想来敌军距离我方大营起码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但也正因为是如此谨慎的大将领兵,所以末将以为,这一次蜀贼的援兵不会只有两千人。”

“那叔和以为,蜀贼这一次有多少兵马?”

这个?我怎么知道啊?

但是这个问题他很快就不需要纠结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晋军营地的西南侧和西北侧,同时敲响了铜钲。

“敌袭!敌袭!备战!”

听闻这样的声音,在中军大帐商议的诸人迅速的走出帐篷。举目远望之下,只见本军驻守的盆地,其边缘附近的大山上,旌旗招展,人影憧憧。就算敌人是在虚张声势,可是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无论如何,敌军的数量至少在一万人以上!

非止如此,山上的敌人打出的旗号,根本不是什么车骑将军张,而是汉大将军姜!

“居然是姜伯约亲至!居然是姜伯约亲至……”

现在晋军遇袭,其境遇非常的不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晋军来到西城城下的时间太长了。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这里的晋军唯一的进攻方向就是西城。所以晋军营寨的防御一直都是内紧外松:对西城那一边箭楼密布,寨墙都是用夯土简单加固。而另外一侧,面对盆地后的群山方向,却只是简单的扎了木栏,连鹿角拒马什么的都没有安装。

而且由于几个月来驻扎在这里的晋军从来都是主动进攻,除了罗宪曾经带人出来袭营之外,其他方向没有遭到任何进攻。随着近期兵力逐渐不足,晋军统帅们把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紧邻西城的前寨。而后寨几乎全是随军民夫和辎重。

“怎么可能?怎会如此?那姜伯约怎么可能带领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靠近我方大营这么近?!”

话虽如此说,其实姜维队现在的状况也很不好:为了在进奏曹的探子那里隐秘行踪。汉军是分成了数十个小队分别前进而来,到得早的支队随身携带的粮食早就吃光了,后续部队的粮袋也已经干瘪。最后的两千人为了赶速度,更是抛弃一切辎重轻装前进,急行军五天后来到这里,全军上下已经没有一日之粮!

非止如此,此时汉军的编制是全乱了的。此时虽然大家从山上冲下来的时候声势看起来惊人。但只要晋军的后寨能够抵挡上那么一两个时辰,自己不被汉军冲乱。那么有组织打无组织,胜败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轻军突袭,以乱打乱,为了获胜干冒全军覆没的风险。这种仗,果然是姜维一惯的风格。

“全军不要乱!贼军并不算太多!”

“后寨人员全部从营寨边缘撤到中军,中军士兵就地组织、结阵!”

“前军第一至第八校后转!”

虽然此时的司马骏已经面如土色,惶惶不知所以。但是晋军的其他军官还是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可惜,反应是迅速的,相关指令也很正确。但问题在于执行。

此时的晋军队伍里,荆州军、扬州军、洛阳中军,彼此磨合时间并不太长。尤其是洛阳中军,各地里来的新兵数量太多,导致队伍里很多时候语言都不相通(以前洛阳中军传承有序的时候,会洛阳官话的老兵是占了绝大多数,少数新兵只需要跟着老兵行动即可)。这样的队伍,一开始围住敌方城池,慢慢组织好了再行动是没问题的。但是现在?

很快的,姜维麾下的军队以乱打乱,已经突破了后寨,向着中军挺近。而此时晋军后寨里的大量民夫和部分新兵却乱哄哄的冲击。

“混蛋!都让他们从营寨两侧进入中军了,来人啊,传令!敢冲撞我中军阵列者,无论敌我,一律射杀!”

可是这边的传令兵还没有来得及答应,晋军营寨的另一个方向却又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呼喊。

被围困了几个月之久的罗宪,居然在第一时间就率军冲杀出来了!

第三八六章 局面的反转(一)

时间进入西元270年的四月,整个关中平原,果然如史书所记载的那样,连续第三年大旱。

对于这样的局面,关中的百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慌乱:最近一百年来,关中地区的旱灾那是频繁出现。连续三年都大旱确实极端了一点,但就算自己没见过,可以前父辈、祖辈什么的都是碰到过的。和以前政府只是简单的发放赈灾粮或者根本不闻不问比起来。现在掌控关中的季汉政府已经做得很好了。

对于实际掌控季汉国政的大司马府来说,面对第三年的大旱,也没什么好惊慌的:前年是最窘迫的,去年情况就好了很多。至于今年,呵呵,这一年全国三州的土豆产量更多,新稻推广面积更大不说。雍凉二州大部分区域可是种植的冬小麦啊!这东西的收获面积哪怕和去年紧急补种的春小麦一样多,也能够养活更多的人。

所以,大旱是有的,但旱灾这个东西,却仅限于局部少量郡县。总之,今年的收成是有保证的。

不过嘛,关大司马现在手里的权势简直滔天,这就自然让季汉政府内从上到下有了一批羡慕嫉妒恨的反对党。而大司马上位以来,完全没有曹魏、孙吴那几个权臣那样的凶残,很少杀人。所以,在有些人或明或暗的挑动下,有些官员就在朝堂上对着关彝发难了。

四月初十,长安,大朝会。

“陛下旨意,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尚书右选郎王佑有本奏!”

王佑的父亲是王甫。这个王甫,先是跟随刘璋,后来归降刘备,被刘备派到荆州辅佐关羽。关羽被孙家斩首后又逃回成都跟随刘备东征,最后在猇亭阵亡。王家作为广汉大族,是少有的忠于刘氏的益州世家之一。而且王家和关家也极有渊源,因此这位老先生出来开第一炮,确实可见对方是煞费苦心。

“右选郎有何事啊?”

“臣弹劾大司马关子丰利欲熏心,为了区区上庸三郡,不惜背弃我大汉多年来坚持的立国原则,承认逆贼子孙曹悌的魏王之位。弹劾大司马妄启边衅,断绝与我大汉结盟多年吴国之友谊。以致于我大汉与晋吴两国同时兵戎相见。进而危及社稷!”

坐在皇位上软软的半躺着,做出一副昏昏欲睡表情的刘禅,这时候微微张了张他那浮肿的眼皮:“大司马,你有什么说的吗?”

对刘禅的询问,关彝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开什么玩笑?右选郎这个职位确实很重要,但到底也是个不足千石的中级官员。这样官员的质询关彝都要亲自作答的话,大司马一天还做不做正事了?

“右选郎此言大谬!”关彝这边站出来的是司闻令吕雅:“陛下,诸位上官。臣掌管司闻曹,对各国情报比较熟悉。据臣了解到的情况,今年一月,吴狗偷袭我巴东郡永安宫。同月,交州的吴狗发兵我南中的兴古郡。这两起行动,吴狗事先没有跟我大汉有任何交涉,战前连文书来往都没有。这到底是谁妄启边衅?总不成为了维护多年盟友关系,那盟友对我大汉动手,我大汉将士连还击都不行吧?”

“至于说承认曹悌的魏王之位,乃是陛下亲自用了玉玺盖印的。右选郎此言,岂不是说连陛下也要被你弹劾?”

“这……”

这老匹夫,真是昏了头了,居然被对方抓住这么大个漏洞。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朕的玉玺使用权真的不在朕的手里啊。这个关子丰,完全跟以前的诸葛村夫一个样。直接用掌玺官就控制了朕的玉玺。

“臣光禄郎中主事李旦启奏陛下,关中连续三年大旱,百姓民不聊生。主持赈灾的大司马府应当为此担责。同时,上天持续降下大灾,朝廷是否应有重臣为此负责?”

如果说刚才王佑的发言对于关彝来说还能忍的话。这位李旦的话那就完全不能忍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关彝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王八蛋:事情是不做的,实际工作能力更是近似于无。就是一张嘴到处开炮。

具体到这三年的关中大旱来说,不管关彝和他的手下们付出多少努力,也只能是保证大部分百姓的生计。饿死的,因为田亩减产不得已投身世家庄园的,这些情况总是有的。

这个李旦的发言,已经有了一点后世明末腐儒的味道:你做了多少工作我不管,只要不是绝对完美,那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不是荒唐嘛?一个人要想不犯错,那就只能是不做事。做的事情越多,自然出错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种风气一旦抬头,必须绝不留情的残酷镇压下去。绝不能让这种人吃到任何甜头。否则,以后整个国家还有谁肯做事?还有谁能做事?

所以,关彝隐蔽的朝身后的手下摆摆手,自己站了出来。

“敢问李主事,你可知最近两年来,大司马府为了赈灾发了多少粮食出去?”

“呃……下官不是负责此事的官员,当然不知。但是……”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嗯!”

从关彝亲自站出来开始,李旦的双脚就开始发抖:这位大司马确实不喜欢杀人。但到底这些年这么多战功在那里摆着。简而言之,威望是足够的。所以,他的气场足够强大。

怎么这样啊?我不过一个六百石的中低级官员,用得着你这样的万石高官亲自来怼嘛?

“你不知道大司马府发了多少赈济粮是吧?那你知不知道大司马府这些年为了抗旱新修了多少里的水渠?这些水渠新增灌溉的田地有多少亩?知不知道为了预防蝗灾,这些年大司马府累计收了多少跳蝻、虫卵…….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站出来质问本官?是谁给你的胆子?!嗯!”

很是霸气的扫视了一遍朝堂君臣后,关彝朗声说道:“本官赖陛下信任,出任大司马,开府,录尚书事,掌管一国国政。这样的工作,事务繁多,有所纰漏在所难免。所以本官并不反对各位同僚对本官做得不对的地方提出指正。但是你们也要搞清楚一点,大司马府上上下下几千官员,为了这个国家那是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这些人的辛勤付出,本官决不允许一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凭着一副空口白牙就能随意污蔑和诋毁!所以,要提意见,可以,拿出支撑数据来!拿出真凭实据来!像今天这样想当然的胡乱开口,本官绝不能容忍!”

“说到这里。”关彝转过身来对着李旦微微一笑:“李主事不是说我大汉雍凉二州连续三年大旱,朝廷需要重臣为此担责。嗯,先不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之类的老话。便是要担责,像本官这样只会做事却拙于言语的人是不太好意思去跟上天沟通的。倒是像李主事这样空口白牙,满口雌黄的人挺合适的。要不,我们把你给烧成一道青烟,让你上天向天神说说好话,让他降下甘霖来?”

“呃……大司马说笑了,下官其实笨嘴笨舌,实在是不能担此重任。再说了,刚才大司马说得很有道理,这天地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便是祷告上天,估计也是无用的。”

“呵呵。”很是厌恶的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李旦,关彝转过身来:“茂通,此人出仕公职期间,是否廉洁奉公,你要好好查一查。家里有没有什么隐户,也要好好的查一查。”

“诺!下官领命。”

“本官在这里再强调一次,自孝闵皇帝(刘协,献帝是曹魏给的谥号)被迫禅位以来,我大汉为了复兴,自先帝、丞相开始,讲求的就是实干。要实干,难免做错事,得罪人。难免被那些什么事情都不做,自然什么错都不会犯的闲人说风凉话。对这些人,先帝是什么态度呢?‘芳兰生门,不得不锄!’。这句话,丞相践行之。本官,亦践行之!惟其如此,方能保证我大汉的官风中有一股实干的正气!惟其如此,才能保证汉室的安全与真正的复兴!”

粗粗的喘了一口气。关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皇帝、诸多大臣都不再言语。一时之间朝会冷了场。关彝也觉得有点尴尬:“那个,诸位大臣,还有什么要奏报陛下的,请继续。”

MB的你在朝堂上公开的要求廉政公署对某一个官员进行定向反腐,我们还敢说什么啊?

“好吧,你们都没什么事了吧?那本官这里还有几份军情需要通报一下。”

第三八七章 局面的反转(二)

“南中太守王颀奏报,炎兴八年(西元270年)二月初十,王师与东吴之交州军展开会战。得南中各寨寨主、广大义民相助。当晚一夜鏖战,共计斩首东吴八千三百余级,俘虏东吴士兵一万五千余人。阵斩东吴大将修则,俘虏东吴伪帝之弟孙谦,东吴江北都督钟会之侄钟邕等人。东吴交州刺史薛珝等人率领七千余人趁乱突围……外围的吴军,在吾彦的率领下约有一万三千余人走脱。

当日一战,我军战兵累计战死两千五百余人,受伤三千余人。助战的各寨土著和义民累计阵亡三千八百余人,受伤五千余人。入侵我大汉南中之吴军,至此已经不复存在!南中,安矣。”

关彝念完这段战报,整个季汉朝堂内,大司马府这边的属员还好。其他机构的官员们人人面色都显得有些古怪。

南中长安,相隔数千里。加之地形崎岖,消息传递困难。所以南中到长安的奏报,往返超过两个月是正常的。但是,那是往返一次啊!王颀的单面奏报,你关彝早在一个月前就拿到手了吧?这还是人的速度,要是算上飞鸽传书,恐怕速度更快!

可是你居然一直藏着不拿出来。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不等朝堂诸人说话,关彝一抖手,又翻出来一张战报:“南中太守王颀奏报,炎兴八年二月十三日,王师追击东吴败军进入交州。得交州义士吴佳、全吴、吕翔等人之协助,连续三战击败吾彦统帅的吴军,累计斩首七千余级。三月初五,王师已经全取东吴之交趾郡。交趾之南,九真、日南两郡太守已经递交降书。王师正在交趾北部,原前汉修建的雍鸡关(今友谊关)处加固关卡,准备应对东吴可能的二次进犯。”

(吐个槽:谁把赫赫凶名的镇南关给改成了友谊关啊?)

听闻本方在南中的兵团,不但打退了敌人的大军进犯,还成功进攻到敌人的地盘,一刀切下了三个郡的消息。季汉朝堂之上的官员们,绝大多数都满脸红光,个个显得兴奋异常。

关彝也不等这些家伙发话,自顾自的念了下去:“另,我大汉在南中的司闻曹得到消息,二月十日退入深山的那支吴军,已经从我大汉兴古郡的东侧辗转到了东吴的郁林郡。不过七千余人只走出来了不到四千人。交州刺史薛珝在路途中也已经病发身亡了。”

“王都督威武!”

“大汉威武!”

关彝念完南中的战报后,朝堂之上,一些当值的年轻郎官们已经按耐不住,急切切的跳了起来,喊出了各种各样的口号。

“肃静!诸君,切莫君前失仪。”

朝堂上的宦官声嘶力竭的大吼,加上关彝微笑着把双手轻轻往下压了压,总算是让这群热血的年轻人安静了下来。

抖抖袖子,关彝又从宽大的官袍里摸出一份奏表:“大汉中领军关索奏报。炎兴八年二月十八日,王师得武陵义民相助,于汉复县桐油厂行火猪阵,大破进犯之东吴,敌将鲁淑阵亡。敌酋陆抗仓皇逃窜,我军乘胜追击。已经反攻入东吴荆州之武陵郡。现在,我军已经拿下迁陵县,并在此地加固防守。武陵山之东大门,已彻底在我大汉之手矣。涪陵郡这一仗,我军大战一次,小战数百次,累计斩首吴军四千余级,俘虏随军民夫两万余人。据荆州之我司闻曹奏报,回到荆州舞阳县的吴军,最终数量不到两千人。总之,经此一战,东吴再也休想偷袭我大汉之涪陵郡……”

当这份战报诵读完毕后,不惟那些年轻的郎官,更多的季汉官员们也准备从座位上跳起来欢呼。可是当他们看到关彝又从袖子里摸出来新的一卷奏表后,居然齐齐的强制忍耐了下来。

“三月二十日,大汉永安都督孙刚奏报,近两月以来,永安战线无战事。东吴之水军始终停驻在巫山县。嗯,按照本官的看法,这陆幼节在涪陵郡大败之后,东吴在巫山县集结的水军终究是要退走的。总而言之,东吴趁着我大汉的主力转移到雍凉,想要偷袭我们益州的两路大军,全都可耻的失败了!”

“哈哈哈哈~~吴狗到底是吴狗,只会偷鸡摸狗!”

“哼!我大汉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怎么可能会重蹈覆辙!看吧,这下子损兵折将不说,还丧师失地!哎呀,我是真想看看建业那位伪帝现在的表情啊。”

“咦?王伯山,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东吴偷袭,我大汉在益州难免损失惨重,务必要谨慎以对么?怎么这会儿?”

“嗨!这不是担心我大汉又在勃兴的阶段遭到重创嘛。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哎,是啊,想当年,先帝在汉中堂堂正正的击败了曹孟德。壮缪侯在荆州水淹七军。我军当时的声威、势力都发展到了顶峰。若是持续下去,或许早就一统天下,完成兴复汉室的理想了。若不是吴狗背盟偷袭……”

“是啊!现今我大汉拿下雍凉,稳定了关中。再次有了兴盛的迹象,这吴狗又再次背盟偷袭……还好这一次大司马和诸位都督应对得当,吴狗大败而回。哼!这么点教训是不够的,等我大汉腾出手来,一定要把孙家的祖坟给全刨咯!”

稍稍的让朝堂上的诸多大臣抒发了一阵感慨,关彝从官袍的一个小兜里摸出了一张体积极小的纸条。

“刚刚接到的西城飞鸽传书。”关彝此话一出口,整个朝堂一下子变得极为寂静,就算刚才一直在皇位上很是淡然的刘禅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头部微微前倾,做出了倾听的架势。

“大将军奏报,四月初三,王师与晋贼在西城展开决战。贼军败绩,现已全师退出魏兴三郡!”

“大汉威武!”

“王师无敌于天下!”

“大汉万岁!”

整个季汉朝堂,这个时候彻底沸腾了。饶是如樊建、庞宏这样老成持重的大臣,在此刻也不禁直接从坐席上跳了起来。而在大殿边上担任记录、后勤服务的郎官们,除了大吼大叫之外,性格外向跳脱的,干脆就把头上的官帽脱了下来,直接甩上了空中。

这样的举动,即便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宦官也不再出言喝止,反而也纷纷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整个季汉上下,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把东吴当做可敬可畏的对手——除了偷袭,东吴哪里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战力?

但是魏晋就不同了。这是数十年来能够给蜀汉或者季汉带来死亡威胁的最大对手。只有击退了晋军,这场战争才算真正的获得了胜利。

当然,因为信鸽载重极为有限,所以姜维在信里能够表达的信息不多。在西城的那场战斗里,姜维、罗宪里外夹击,晋军一开始确实乱了阵脚。但是在后来得到迅速回转的胡烈、苟晞的支援后。晋军虽然最终败退,但却是有序的败退,始终没有发生全军总崩。所以,姜维等人连续十几天追击下来,哪怕后来还得到了张虎等人的支援,最终的战果也不过是斩首七千余级,俘虏士兵及民夫一万余人。

加上晋军前期的损失,这一次,晋国又丢了三万三千多士兵和七千多民夫。

这点损失,对于已经丢掉了雍凉二州的晋国来说,也算是伤筋动骨了——特别是三万三千多士兵里,除了一万多老兵之外,剩下的两万多士兵,也是有了一年以上训练的。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司马炎和杜预等人痛彻心扉。

而且,由于没能镇压下扬旗的曹魏,反而被对方打了一个损失惨重。这司马晋的声望和正统性,呵呵呵……

“诸位,肃静,切莫一再君前失仪。”

“呵呵呵,老怀大慰啊!”

“是啊,听大司马读战报,真如畅饮琼浆玉露一般!”

“正是如此,所以,君前失仪,罚俸什么的,老夫认了。”

“哈哈哈哈哈~~~”

看着朝中大臣彼此取笑一番后,关彝也微笑着转过头对着刘禅一拱手:“陛下,吴晋结盟,齐攻我大汉。幸赖祖宗庇佑,各军将士奋勇,百姓踊跃支持相助。我大汉已经获得此次战役的全胜。臣谨为陛下贺!”

“臣等谨为陛下贺!”

“善,众卿,晋贼猖獗,东吴无耻。然,在我大汉天威之前,实乃不堪一击之齑粉矣。还望诸位臣工继续努力,整军备伍,择其良机平晋灭吴,使我大汉真正定鼎天下!”

第三八八章 局面的反转(三)

夜深了,大司马府议事厅却仍然灯火辉煌。

“今日朝会最后,陛下居然主动提议东征,看来所图不小啊。”

所谓所图不小,当然不是刘禅大帝此时有混一宇内的雄心壮志,而是希望关彝能够再次长时间的离开朝廷中枢,他好更方便的上下其手,为将来的政变做好准备。

“大司马,虽然陛下此言乃是出于另一层考虑。但不得不说,就属下掌握到的情况来看。由于我大汉此次面对晋吴两国的合力进攻仍然显得游刃有余,朝野上下,多少都有一些盲目乐观的情绪。立即东征的呼声,估计在不久之后就会在朝堂上响起。”

说这话的是司闻令吕雅,作为掌管情报、舆情的官员,他说的这番话,着实让关彝有点头疼。

表面上看起来,没错,面对晋吴两国的进攻,季汉在没有动用主力的情况下在四个战场都取得了胜利。可是这四个地方都是有极强的特殊性的——比如南中和涪陵郡,这是季汉政府或者说复兴社最得人心的地方,在这两个地方打防守战,当然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自己这边。但要是从这里出去进攻呢?那可就真的难说了。没看见王颀那样的好战分子在拿下了苍梧郡之后就忙不迭的修筑关卡,不愿再向北前进一步了么?

晋吴两国,此时还是有着相当的力量。进攻,在特定环境下或许有所不足,但是防守仍然绰绰有余。

而季汉本身来说呢,今年不太可能有旱灾,但旱情却是一点都不轻松。而且此时的季汉力量储备仍然有些不足。至少在这个时候,关彝没有想着要扩军的事情。军都没扩,就季汉现在十几万人马,如何大举东征?

非止如此,季汉内部也有着相当大的隐患的。

按照关彝的想法,最好是这次晋吴联合进攻期间,皇帝耐不住寂寞,惹事儿。关中的一些较大的,有野心的异族部落,耐不住寂寞,惹事儿。一些利益受损的世家大族也趁此机会发难。等这些家伙冒头后,他把这些东西全清理一番,内部比较清爽之后。再心无旁骛的准备东征事宜。那样才有事半功倍的成效。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皇帝、异族、世家,在这长达将近半年的战事里居然全都安静得很。这就让他很郁闷了:别人不闹,他不好开刀啊。

“哎,仲乐啊,树机能、姚柯回这些家伙这段时间都真的很安静?”

“然也。大司马,属下的司闻曹全力监控这些异族首领。可是这几个月下来,别说相互串联或者实际举动了。就是来往的使者也次数极少。”

“……看来,虽然那新兴王上蹿下跳很是显眼。但我们的陛下可是很沉得住气啊。”

关彝说完这句话,却也没有什么很惊讶的地方:作为一个穿越前对这段历史有很强兴趣的人来说。关彝很清楚,刘禅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这样的人,那真是不动则已,动则必然早就有了把握。

所以,还得继续其他的工作,继续露出破绽给这位聪慧却又谨慎的皇帝。

“诸位,各地战局到此差不多已经明确了。接下来就是如何与晋吴两国沟通,三方彻底罢兵息战的事情了。”

关彝新开了这个话题后,厅内众人都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晋吴两国,晋国相对比较容易:司马家这一次损失的只是人而没有土地。虽然没有镇压下扬旗的曹魏,导致其在政治上失分很多。但政治意义这个东西,你重视他,他就是everything,你无视他,他就是nothing。而且此次作战后,司马家必然有一个总结、重新聚集力量的过程。所以,晋国这边,大可置之不理。

比较麻烦的是东吴。

这一次东吴的损失是最惨重的。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三个半郡的地盘。这样的损失,别说现在性格刚烈的孙皓了。便是以前温吞水的孙休估计也抹不开这个面子,不会就这么认怂了吧。

经此一战,季汉的强大势必给两国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晋国和吴国彼此之间的小心思会少了很多。两国同盟肯定是进一步深化。因此,吴国是有条件抽调出更多的部队来对季汉进行二次进攻的。

当然,以永安的防御,以及涪陵郡、南中的民心所向。季汉并不怕东吴的二次进攻。但问题的关键是,现在季汉新拿了三个半郡的地盘。而且交州南三郡可是有着季汉上下梦寐以求的出海口……关彝现在想的是,如何与东吴达成和平协定,把这三个半郡的地盘给好好的消化掉。

所以,大司马这会是真的不想打了。

厅堂之上,众人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后。马过抬起头来:“大司马,属下倒是有个主意。”

“嗯,改之有何妙计?”

“大司马,诸位同僚。孙皓此人,表面上看起来性格刚烈,其实乃是色厉内荏。因此,下官以为,当如此如此……”

“哈哈哈,善,那边这样安排吧。行宗,还得麻烦你再走一趟建业了。”

“诺,下官领命!”

……

另一边,洛阳。

司马骏战败的消息传回后,洛阳朝野一片哗然。待得大家稍稍回过神之后,宗室、世家,群起上书,要求国家再次派出大军二次进剿的声音喧嚣尘上。

谁都知道,国家经此一败,刚刚恢复了的一点实力又损耗不少。着实是不好再次出兵了。上庸三郡那个穷地方,以前洛阳政府捏在手里的时候,从那上面拿到的赋税在减去那里的官员俸禄后就近似于无。何苦还要往那里继续投入那么多本钱进去呢?

但谁都不傻:对曹魏余孽的镇压,是政治上绝对正确的事情。这时候发出这样的怒吼,那是官场之上必须的事情。更不用说像贾充这样和司马家实现完全捆绑,永远无法下车的大臣了。

说实话,上庸战败,最郁闷的不是司马炎,而是贾充啊。

曹魏刚刚扬旗的时候,贾充对这个事情还无可无不可。但当上庸战败的消息传令,贾车骑已经吓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所以,贾车骑这会的态度已经和裴秀等人完全不同了:陛下,我们必须再次出兵!其他什么地方都可以不管,但是一定不能让曹家人翻身啊!

可惜,司马炎不傻。他是真的不想打了。

但做皇帝的不想打,却又无法主动开口说不打了。因此,在这一天的大朝会上,面对满朝文武的一片喊打声,他无奈的把目光投向了司马攸。

“皇兄你看我干嘛?又想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出来给你背锅?”虽说司马攸算是很有公心的人了。但也没有大公无私到这个地步:他只要一开口说不打,司马炎一定顺水推舟的说不打了。但是这么一来,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可是这会儿司马炎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把他逼得极为无奈。

非止司马炎看着他,裴秀、杜预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他:齐王殿下,快点出来说不打了吧。不然国家刚刚恢复的一点元气,又要被浪费掉了呀。我们毕竟不姓司马,背不起这个责任。您却可以啊!

“陛下,对于是否再次发兵,臣年幼无知,不敢置喙。不过我司马家尚有前辈在世,为何不垂询一下安平王的意见呢?”

到底是遗传了母亲王元姬的优秀基因,被逼到墙角的司马攸灵光乍现,成功的把锅甩给了司马孚。

好吧,司马孚现在都九十多岁了,只比死人多一口气。而且人家还是影界终身成就奖获得者:装了一辈子的曹魏忠臣啊。你问他的意见,他说什么还用猜吗?

司马攸这话一出口,不管是司马炎也好,杜预、裴秀也罢,人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便是刚才那些喊打喊杀以表忠心的大臣们,也都迅速的偃旗息鼓了。

恰如关彝所料,司马家这边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所以当司马攸抬出司马孚后,晋国上下暂时对上庸没了什么念想。汉晋之间短暂的和平到来了。

至于孙吴嘛。西元270年五月,诸葛京再次出使建业,给孙皓挖了好大一个坑。

第三八九章 局面的反转(四)

西元270年五月二十五日,诸葛京到达了东吴首都建业。

然后,不出所料的又被冷遇了一段时间。

对于这样的待遇,诸葛京倒是甘之如饴:季汉与东吴之间吵吵闹闹几十年,彼此之间官员、世家的联系都很频繁。你孙皓不见我,好啊,我勾兑你的手下去!

早在昔年做乌程侯的时候,孙皓其实就是关彝的粉。登上帝位后,方方面面都在不自觉的模仿关彝的做法。而在真刀真枪的和季汉打了两三场后,孙皓虽然嘴上仍然对季汉各种鄙视,但是内心深处,却是对关彝的忌惮更深了。

本方在荆州、交州的战败。说真的,如果说交州战败还可以有主帅病重神志不清瞎指挥,本方援军不适应那里的气候之类的借口的话。那荆州方向的战败,真的是让人感到绝望。

因此在这场战事里,陆抗的指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虽说鲁淑被火猪阵击杀是个意外,但根据钟会等人的分析来看,就算没有火猪阵。本方在万众一心的涪陵郡作战,也是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的。而且要不是陆抗当机立断率军南向,搞不好这支荆州军就会全军覆没。

东吴的兵制自有其特点:国家的军队和世族的私兵都相当有规模。别看这次损失了好几万人马,若是真要发狠,再凑个二十万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的。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整个国家恐怕都要地动山摇。

所以,再次发动大规模的军队对荆州武陵郡、交州南三郡进行二次进攻不是不可以,但这么做的代价确实太大。

在诸葛京刚刚到达建业的时候,孙皓正满怀愤懑的在处理此次战败的诸多人员。

荆州方向,陆抗虽然是自己的姻亲,但到底是战败了。降职!张政、吕睦乃至停留在永安附近毫无寸进的孙异等人等一律降职。唯一幸免的只有阵亡的鲁淑。由于那天晚上桐油厂的低配版蘑菇弹威力实在太大,鲁淑尸骨无存。孙皓只能派人为其修建了衣冠冢。并为其冠上美谥。

交州方向,薛珝指挥失当,但念其病亡于军中,因此不追究其家人。但封赏、荫及子孙的官职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在那天晚上的战斗中,在外围打不开局面,在后续的战斗不能保住交州南三郡的吾彦背了最大的锅:一撸到底,直接废为庶民。让其到荆州陆抗麾下从军。

唯一加官进爵的是陶璜。他被任命为新的大吴交州刺史。孙皓让其稳定住北交州后伺机反攻南交州。

至于那些在交州发动叛乱的流放世家子们,全部被缺席审判为夷灭三族。

可以说,这样的处理很不孙皓。因为,居然没有一个大将真正的人头落地。即便是背锅最惨的吾彦。聪明人一眼就可以看明白,这是孙皓对吾彦的保护。

没得办法啊,宗室、吴郡世家、军队,乃是孙皓统治的最强三根支柱。鲁王党、会稽世家什么的当然可以刻薄一点。但是对于自身统治最根本的地方,孙皓也只能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但正因为如此,孙皓才一肚子的邪火发不出来。所以这会儿他的脾气上来了,直接把诸葛京做了冷处理。

可是这种冷处理终究是不能太久的。因为孙皓自己的弟弟,他越来越依赖的钟会的侄儿,这时候都还在季汉的手里呢。

因此,虽然拖了一些时间,但到了六月初的时候,孙皓还是不得不在大朝会上接见了诸葛京。

“外臣诸葛京,拜见吴国皇帝陛下。”

“哼,蜀使来我建业,是要对贵国无故入侵我交州、荆州做出解释的么?”

“哈哈哈哈~~陛下,您乃一国之君。怎么说如此的言语?交州、荆州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谁先不顾多年盟约,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动手。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么?”

“哼,那使者今天来,到底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其一,我国陛下和大司马让外臣问陛下一句话,汉吴联盟是否还需要坚持?贵国不顾多年盟友情谊,直接发动十万以上大军对我大汉的永安、涪陵、兴古三郡发动攻击。是否不想再维系两国盟约?如果确实不想了,还请陛下以国书的形式致意我国陛下。毕竟,汉吴同盟,乃是昔年大皇帝和我国丞相共同签署的。便是要作废,也应有书面的东西。

其二,本次两国交战,我国虽然战而胜之并反攻入贵国境内。但那只是属于不得已而为之。我国并不想和贵国这位多年的盟友彻底断绝关系。因此,只要贵国做出一定姿态,我国可以考虑退出部分新纳入的土地。”

如果说,在诸葛京说第一条的时候,东吴君臣,特别是孙皓还有一种“大不了老子掀了桌子不玩了”的冲动。当诸葛京说出第二条的时候,整个东吴朝堂上下,全都偃旗息鼓,不想做出激怒诸葛京的任何举动了。

作为这一次战败的东吴来说。交州南三郡其实只是面子问题,真要说痛彻心扉还是不至于:交州,本来就是荒僻之地,专门用来流放政争失败者用的。整个交州,也就是珠江三角洲一带有一定程度的开发罢了。至于交州南部的那三个郡。当地的土著极为顽劣,总是不肯老老实实的进入各大庄园做农奴。东吴每年从那里获取的税收,用来支付平叛的军费都不太够。所以,真要说不要脸了,交州南三郡丢了就丢了吧。

但是荆州的武陵郡就不一样了:武陵郡本身是大山环抱,产出极少。但是武陵郡以东,就是沃野千里的湖广平原。武陵郡被季汉握在手里,意味着战略高地被敌国掌握。整个湖广平原存在被敌人一股而下的可能。

所以,对于东吴来说,二次征伐虽然很困难,无法像第一次那样全线开战。但若是真要打的话,武陵郡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但是对于季汉来说,交州南三郡拥有着季汉上下梦寐以求的出海口。而且按照复兴社的超强整合能力,要让南三郡的土著归心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南三郡就比一个武陵郡要重要多了。

而且,在关大司马的构想里,季汉未来一统天下的战役。肯定是先灭晋,然后再考虑灭吴。而要灭吴,也肯定是沿着长江一线进行战斗。所以,武陵郡在不在手里,其实都无所谓。

正因为如此,所以汉吴两国才有谈判的余地。

“呃……呵呵呵……行宗啊,这一次两国冲突呢。主要是各地的主政官员自作主张。当然,朕也是因为听信了一些不实的消息。所以做出了过激的举动。吴蜀两国之盟约,已经有了四十多年。朕是真心的希望,这份盟约能够持续百年,成为世间典范的。”

“外臣对这份盟约的期待,大致是和陛下一样的。”

双方令人作呕的轻轻把第一条揭过去之后。诸葛京清了清嗓子:“陛下,诸位吴国大臣。既然两国都有维系盟约的想法,那么两国仍然还是盟友。因此,敝国愿意主动放还永安侯、钟将军等贵国官员。并且我家大司马还会下令,命令我国的中领军率军彻底退出贵国的武陵郡。”

这样的条件不可谓不厚道。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东吴君臣心里都很清楚。如此优厚的条件,蜀国要求的东西一定也不少。

“善,贵国大司马果然是宽厚待人,对盟友那是没得话说了。那么,贵国大司马有什么需要敝国做的呢?”

“呵呵呵,我国大司马和中领军都说,昔年,吕蒙自作主张偷袭我大汉的荆州。导致壮繆侯兵败身亡。作为关家子弟,对此深恨之。这一次,吕蒙之子吕睦居然又自作主张对我大汉的涪陵郡进行偷袭。看来吕家子是留不得的。所以,要我大汉履行上述义务,我国只需要贵国交出吕睦及其吕家子孙即可!”

“这……!”

诸葛京这么一说,整个东吴朝堂彻底混乱了。

这样的条件当然不能答应了!如果答应如此条件,以后哪个大臣还敢给国家尽心尽力的办事?可是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呵斥诸葛京:孙谦这位孙皓的亲弟弟就不用说了。还有一个钟邕捏在蜀贼的手里啊。这位钟会钟都督可是独身主义者,这钟邕就相当于钟会的亲儿子啊!这时候站出来呵斥诸葛京,得罪了皇帝怎么办?得罪了钟会又怎么办?

孙皓看了一眼下面的钟会。钟会会意,站了出来:“行宗,刚才我家陛下才夸关大司马为人宽厚。怎么这变化如此之快呢?如果我国答应了贵国如此条件。那我国就要分崩离析了。”

“呵呵呵,如果此条贵国不答应,那敝国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然,诸葛京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季汉现在并不想和东吴发生持续的长时间的全面冲突。这不符合关彝先晋后吴的战略。而且拿到武陵郡又如何?这地方交通极为不便。出产也少。又不可能成为以后征伐吴国的战略基地。拿在手里真有鸡肋之感。还不如拿出来换好处呢。

所以诸葛京刚才说的那个条件,也就是恶心一下东吴君臣,吓吓那些对季汉持有顽固敌对态度的世家罢了。

所以,在大朝会之后,诸葛京和钟会私下的会谈里,双方最终达成了一致:季汉方面,交还东吴高级军官,退出武陵郡。东吴方面,交出交州流放世家在荆扬二州的其他旁支成员,让诸葛靓这位东吴右将军带领全家安然离开建业,去长安任职。同时,东吴还要向季汉转交五十条大型海船……

至此,这场持续了半年之久的三国或者说四国大战暂时告一段落。新的,更大的风暴,进入了酝酿期。

第三九零章 未来的大将

“启禀曲长,我方斥候于一刻钟前,在距离我方东南三里处,发现了敌方的踪影。”

“哦?有多少人?马匹是否还齐备?朝哪个方向去了。”

“大约二十人,全都骑着马。继续往着东南方向去了。”

“嗯,看来那张十三郎还是发现了我们的埋伏。这个就不好了。传令,收拢各处部队,向本官这里会齐。然后进行追击。”

“喏!”

这是西元270年的十二月,雍州,五丈原附近。

自去年的三月,大汉五丈原军官学校开校以来,关复和北宫纯进入这座学校学习已经一年半之久了。

作为大汉的军官学校,这里的学制是五年。按照关彝和姜维、张翼等老将商量的结果。在这里,第一年是纯粹的军事理论课加骑术、剑术、弓术等基本武艺的初级课程。第二年开始,就要加入野外实践课程了。

而现在,这群灰头土脸、衣服多有污渍的年轻人,就是五丈原学院派出来野外实践的二年级学生们。

所谓实践,其实就是走出校门进行拉练。当然,为了在拉练中增加一定对抗性。所以这一次率队出来的张翼把学生们分成了两组。

一组是五十人加一百匹马,主要的工作就是四处游击。一组则是两百人加十匹马,其主要目标当然是“截杀”这队“入侵”大汉腹地的“游牧骑兵”。

双方的领头人,骑兵组这边是京兆张氏第四代的张盛。在张家这一辈里,张殷是老大,他则是排行十三。因此有一个十三郎的诨名。

这家伙完全有别于张家其他子弟,不喜欢读书,反而对武事很感兴趣。早年在家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上终南山打猎。所以五丈原学院开学后,他就主动到了这里报名。到底是世家子弟,其文学水平虽然在家族中算是垫底的存在,但也远胜本次入学的很多季汉军中的低级军官。加之其本身的武艺、骑术都很不错。因此得以顺利入学。进学之后,因为文武资质都很不错,家里又超级有钱,为人很是四海。因此得到了同学们的普遍认可。这次野外对抗,他主动的扮演起了反派的角色。

步兵组这边的统帅,却不是关彝的长子关复了。大公子现在也就十一岁多一些,身体完全没有长开。军事理论课、战棋推演课倒是在同年级二百多名学生中排名中等,但体术方面就完全是吊车尾的存在。这样的学渣在信奉实力至上的军队里,当然不可能让大家心服口服。所以这步兵组的统帅不是关复,而是霍弋的孙子,霍在的儿子霍彪。

至于大公子关复和他的伴当北宫纯,不过是这支步兵队里很普通的两名学员而已。

随着霍彪的命令,整个步兵组开始迅速的集结。这样的命令对于其他学员来说或许还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还是小孩子的关复来说,就真的有点辛苦了。

“大公子,要不你来骑我的马吧?”

如果说关羽、霍峻算是同辈的话,霍彪和关复都是第四代,也是同辈。但是谁让关家人生孩子都比较晚呢。所以这一年,霍彪已经二十三岁,足足大了关复一轮。

作为霍在的儿子,霍彪是很清楚关复的身份的。事实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整个五丈原学院的所有学员都对关复的身份门儿清:其一,关家的遗传基因太强大,从关羽开始,祖孙几代人都长得很像。其二,这种培养未来高级军官的军校,居然收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而且这个小孩子还带着一个年纪更小的伴当。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因此,从关复入学以来,整个学院上下都对其极为优待——这不是关彝的几道命令就能扭转过来的。

本来按照大公子自己的心思,这五丈原学院就是来镀镀金,建立一下人脉。之后就转学到龙首原去的:到底是身体没发育完全,这时候跟着主要是成年人的同学们进行军校教育还是太早了一点。

但是进校之后,以前在成都蒙学从来都是万众瞩目的超级学霸一下子成了吊车尾。关复的心气就上来了:不走了!本公子一定要把这五年给上满了。现在身体瘦小成绩不好不要紧,终究在毕业前,我会成为你们仰望的存在!

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当然不能接受任何的优待和施舍。所以,关复很是干脆的拒绝了霍彪的好意。

“多谢曲长关心,属下只是普通一兵,在本支队伍中不能骑马。还请曲长收回成命。”

“哎~~”轻轻叹了一口气,霍彪也不再说什么。然后他的手轻轻一挥,整支队伍就高速的移动了起来。

出来拉练已经足足十二天了,脚底的血泡早就破了一次。现在足底的血痂上又开始有了新的血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可是关复仍然咬紧牙关,拼命的追赶着自己的队友。

一支有力的大手适时的托举在了关复的腋下,到底是让他感到了一阵轻松。

“唔,三郎,多谢了。”

“哪里的话,大公子。俺是你的伴当,当然得照顾好你。”

“呵,都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关家除了我和辉弟,你就是真正的关家三郎。什么伴当不伴当的。”

“嘿嘿嘿~~~”

说起来,北宫纯年纪比关复要小一些,这一年还不满九岁。但是天赋就是天赋。八岁多的北宫纯,身高早就超过了关复不说。便是如此成年人都觉得有些辛苦的拉练行军,这臭小子居然也跟着扛过来了!

扛过来了不说,这会儿居然还有余力来扶着关复追上大队。

“大公子,你说我们这次能抓住十三郎那个花花公子吗?”

“难说。十三郎狡诈如狐,好几次都从我们组成的缝隙里逃了出去。我们这位霍兄长啊,和随军长史(霍在)一样,长于防守,但是机变不足。他的布置,过于方正,很好猜测。对于机动力远超我军的敌军来说,很好对付啊。”

“禁声!我的大公子。行军作战途中,下级不准妄议上级的决断。此乃学院军规第三章第十五条写得很明白的。犯者领十军棍。”

“啊?哎,还是三郎你最是朴实了。嗯,你这样的人,以后出去了,一定是一方良将。”

“嘿嘿,托大公子吉言。大公子,说到这个,三年半之后,你还是要去龙首原吗?”

“呃,应该是吧。怎么?你不想去?”

“我这人根本读不进去书,你不也是知道的嘛?那些战术理论课啥的,考试的时候要不是你给我抄,我肯定都是得零蛋。”

“哈哈哈,那倒也是。不过你抄我答案的事情,其实教官们都是知道的。不过是觉得你年纪小,以前又不识字,根本不计较罢了。嗯,此事我知道了。但是你到时候去哪里呢?从军?需知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啊。”

“十二岁又怎样?理论课我北宫纯确实是全年级倒数第一。但是若论武艺、体术,学院里又有多少人能胜过我?待得再过几年我身体更长开了一些,哼哼,整个学院都不会有我的对手了。哎呀,大将军、卫将军他们这一次在西城打得好漂亮啊。真想参与其中啊。”

“呵呵,漂亮?可是在战术研讨课上。车骑将军可是把大将军的这次作战狠批了一顿。说我军明明可以稳胜,但大将军为了追求更大的战果,不惜把全军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这样的举措,及不可取。”

“这个我倒是不太赞成。打仗嘛,除了获胜,还要大胜啊。我大汉的国力现在仍然不及晋国。要在将来消灭晋国,除了积累国力之外,就是要不断的追求大胜啊。小胜有什么意思呢?”

“唔?三郎,见地不错啊!”

“嘿嘿,哪里是我的见地。这不都是义父教的嘛。义父以前不是跟我们三兄弟说过么。在本国国力不如敌国的时候,为了追求更大的战果,冒点风险是值得的。但若是本国国力远超敌国的时候,打仗就要求稳了。所以,大将军的做法至少在现在是正确的。”

“嗯,对,父亲是讲过这样的话。难得三郎记得这么牢。”关复说到这里,很是愉快的用力拍了拍北宫纯的肩膀,但很快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轻嘶。

“大公子,怎么了?”

“无妨,你那盔甲上有倒刺。刚好碰到了我手掌以前的伤口。”

“怎么?前些时候帮附近的百姓收割麦子被镰刀割伤的口子还没好么?”

“帮助百姓割麦都几个月了,怎么会没好。这个伤口是前段时间急行军的时候摔了一跤,手着地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棱角割开的。没事,都是小伤。哎,三郎啊,为兄这幅身体,注定是与良将无缘了。倒是三郎,以后注定是我大汉新的大军统帅。三郎且勉之!”

两个半大小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勉强跟上了队伍。但是突然之间,前方传来了霍彪的声音:“全军止步!列阵!”

随着霍彪的命令,步兵组已经集结起来的一百多名学员迅速的结成了一个圆阵。

在这个圆阵列成不久,前方的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支一样风尘仆仆满脸污垢的骑兵。

“哈哈哈,十三郎,本将还到处在找你,你却主动钻出来了。怎么?没有给养想要狗急跳墙了么?”

“我呸!霍子采,本次对抗教官设定的四个补给点,已经被我敲掉了三个。你可是足足有两百人的队伍啊,这么推演下去,先没有给养的是你吧!这次我来,不是跟你作战的。是来传令的,奉车骑将军令,本次对抗提前结束了。”

“哦?你这厮一向诡计多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诈我?”

“你这厮……”张盛很是郁闷的锤了锤胸口:“本次对抗我方占据极大优势啊。再坚持两三天你就完蛋了。这时候终止对抗,是老子吃了大亏好不?算啦算啦,来,这是车骑将军的手令。鸿胪寺丞李令伯带着波斯、罗马、帕尔米拉三国使团已经进入我雍州地界。大司马让龙首原和五丈原学院的全体学员,在三日后齐聚长安,对三国使团的来访进行观礼!”

第三九一章 文明的交汇(一)

“属下李密、赵廞、龙宇,幸不辱命!此行西去故乡两万里,往返十八月。终归故土矣!”

“令伯、叔和、子晖,诸位将士,你们辛苦了!你们都是我大汉的英雄!你们实现了定远侯终其一生都未实现的理想!你们的壮举,必然彪炳史册,为我大汉万代所传颂!”

西元二七零年十二月十六日,李密率领出使西方的使团返回长安。与之同行的,还有罗马、波斯、帕尔米拉三国的使团。整个队伍,粗略算来,不下七千余人。而关彝在接到消息后,大司马府上下官员倾巢而出,加上大汉尚书台等各级高官也都齐齐前来迎接。整个会见的场面,及其隆重而热烈。

这支庞大的队伍里,除了西方三大强国的使节、护卫、学者以及约定派出的少年留学生之外。还有着各种各样奇特的动物:狮子、犀牛、大象、欧洲野牛、各种颜色各异的鸟类、小型猫科动物等等。这些华夏并不常见或者从未见过的物种,在长长的官道上被十数万百姓围观,引起了阵阵的惊叹。

“子采,你看那波斯使团。那些骑士胯下的战马,真是雄健至极啊!骑士的身躯都那么高大了,还全身披挂。就这样,这战马本身也都还披了甲!这样的战马,要是我大汉有个十万匹,不,只要一万匹,我能把晋国的骑兵揍得谁都不认识。”

“嗯,虽说这些骑士、战马的披挂一定是接近长安的时候才有意挂上去的。但就这么短的路程,披挂这么多东西,我大汉却是很难找出这样的大马啊。”

“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据说这波斯离我大汉上万里。这么远把马骑着过来,难不成还要骑着回去不成?都是我们的了。”

“哼,我算看明白了。十三郎,你完全不像张家这种豪门世家的种,反而像个强盗!”

这边霍彪和十三郎在品评波斯的战马,那边关复和北宫纯却是盯上了罗马人的步兵。

“嘶~~这步兵方阵,怕不下五百人吧?居然如此整齐划一。步伐一致也就罢了,连手臂的挥动幅度都差不了太多。真是,真是精锐啊!”

“是啊,大公子。若是将来我能率领如此精锐之士东进中原。哼,晋国那些中军,还不都成了土鸡瓦狗。”

百姓们在看热闹,对从未见过的人种,从未见过的服装,从未见过的各类动物啧啧称奇。士子们则是对各国使团的装备、军容品头论足。而就在热烈而嘈杂的气氛中,关彝在李密等人的引见下,与三国使团的负责人进行了初步的接触。

“诸位使节辛苦了。本官已经在长安南郊为诸位新建了使馆。一应物事和相关人员都已经准备妥当。诸位可以先到使馆去休息。四日之后,我大汉将举行大朝会,到时候本官为诸位使者引见我国陛下。”

“尊敬的关首相,波斯使团听从您的吩咐。”

“尊敬的关摄政王,帕尔米拉使团感谢您的慷慨。”

“尊敬的关奥古斯都,罗马使团服从您的指示。”

听着龙宇强忍着笑意翻译过来的话,关彝也是一阵哭笑不得。他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密:你这家伙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啊?

对于关彝投来的眼神,李密很是西方范儿的耸了耸肩膀。这个动作直接把关彝给看乐了:谁说士大夫们都是顽固不化的死硬分子?这李密才出去多久啊。

一阵各级官员互相见礼后,自有鸿胪寺的官员来引着三国使团朝着南边去了。关彝笑意盈盈的目送使节们远去后,面色恢复了正常:“令伯、叔和、子晖,还请再辛苦一阵。先随我等去大司马府对此行进行汇报。”

“理当如此。”

小半个时辰后,大司马府,关彝、马过、霍在、糜照、简单、赵毅等人齐至。

“大司马,诸位上官。本次出使,使团人员包含下官等一共是三百一十三人。在西域期间得到各友邦馈赠,翻越葱岭时使团扩大到七百余人。一路往返,由于使团本身规模庞大,倒是没有遇上什么像样马匪、强盗。但层出不穷的小蠡贼还是有不少。零星的冲突也是有的。这方面,使团前后一共折损了十八人。另外,由于路途过于遥远,出使时间过长。沿途中多有水土不服染病不起者……总之,本次出使的汉家三百一十三人,此次回到长安的,只有二百三十二人。”

“嗯,诸位辛苦了。”

“此乃我等之职责,虽有人员折损,但比之战场上的诸多将士,却是幸运多了。诸位上官,物资方面,那库尔善的商队倒是赚了坛满钵满。但使团本身携带的物品主要是赠送各国高官……总之,此行把亡于路途人员的抚恤算上,一共耗费两亿一千余万钱。相关账本下官等已经做好,随时可以迎接督邮从事衙门的审查。”

“哈哈哈,令伯啊,现在没有督邮从事衙门了。有的,只是廉政公署。嗯,这个稍后再说,下面你给我们说说本次出使的收获吧。”

“喏,本次出使。我大汉成功的与西域诸国、萨珊波斯帝国、帕尔米拉王国、罗马帝国建立起了直接的联系。虽然其中多有波折,但总算和这些国家全都签订了通商条约。各国都承诺,在本国地界内对商队进行保护,确保商路畅通。同时确定了各国境内的商税比例。虽说在实际执行中,肯定会有偏差。但总是有了一个总的规矩。在此基础上,在实际执行中,可以不断的进行修改、完善。总之,大司马所言的重开丝绸之路,至此是有了眉目了。”

“甚善,只要丝绸之路能够持续。我大汉的金钱收入当会源源不绝。令伯,请继续。”

“喏。除了签订商约之外,按照大司马的吩咐,使团向三国政府奉送了马镫等战略发明,丝绸、香皂、骨瓷、书籍等礼物,也无偿给予了三国我大汉本土出产的各类物种。三国也根据自身情况进行了相应的回礼。

由于三国之间彼此的关系都不太好。所以三国在给予回礼时多有相互攀比的心理在,因此,这回礼还是比较丰富的。”

李密说这话的时候,马过等人感受还不是很明显。但关彝却是深知,这三国的关系哪里是不太好,根本就是很糟糕嘛。说起来,李密能够携带三国使团走这么长一段路,在路上三国使团居然没有打起来。就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李密等人的统筹、交际能力是多么强。也能看出汉家儿郎这一路,尤其是回程的时候,是多么的劳累。

“本次三国使团来我大汉,波斯赠送我大汉战马三千匹,罗马比照波斯规模一样赠送三千匹。帕尔米拉因为在备战,加之国力确实比其他两国有所差距,因此只赠送了一千匹。这七千匹战马,据是肩高超过六尺的大马。比我大汉本土的普通战马至少高了一尺。无论力量、速度乃至外型。都颇有可观之处。当然,由于路途实在遥远,因此一路之上,总有战马倒毙。成功进入我大汉境内的,只有五千余匹战马。下官除了带着一百余匹大马进入长安赠送给大司马等上官之外。其余的战马已经在路过西平的时候全部交给了仲英。让它们在西平草原就地修养、繁殖。此举乃是下官自作主张,还请大司马和诸位上官恕罪。”

“呵呵呵,令伯做得很对。理当如此嘛。只是这战马养殖的问题,还需要仲英那里加强。”

“多谢大司马宽宏。大司马刚才问到的问题,正是下官要说的。本次出使,下官发现罗马、波斯乃至帕尔米拉,都有公开的人口买卖市场。所以下官在那里买了三百名有放牧、养殖经验的牧奴。这次带回来后也一起放在西平了。”

“很好,令伯请继续。”

“喏,本次三国来访使团,除了赠送的战马外,也都在各自领内搜罗了一些当地特有的动物、特产献给我国陛下。另外,使团随行人员中,还有一些各国的学者。具体来说,罗马有三十余人,波斯二十余人,帕尔米拉五人。除了学者以外,各国还派出了留学少年团。罗马五十人,波斯五十人,帕尔米拉十五人,留学人员的平均年轻大约十二岁左右。

本次出使,下官等带回了三国的史书和各类律法、科技类书籍。由于三国的文字载体主要是羊皮纸。所以就重量而言确实有些可观,达到了七百余石。除了书籍之外,下官等还带回了原产于波斯、帕尔米拉、罗马等地的农作物种子共计七十余种……”

“很好!令伯、叔和、子晖,你们辛苦了。诸位,令伯他们这一行的意义,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本官的意思,在四日的大朝会上,在各国使节陛见结束后。本官要向陛下请旨,为三位封侯。除了三位使团主官以外,本次出使的将士,无论生还的还是亡于路途的,都应大力的封赏!如此,才能激励我汉家儿郎,在未来的数十年内,有着勇于开拓未知领域的激情!”

第三九二章 文明的交汇(二)

“罗马帝国皇帝奥勒良特使雷奥纳多,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波斯帝国万王之王沙普尔一世特使马达维基亚,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帕尔米拉女王扎努比亚特使奥马尔,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西元270年十月二十日,罗马、波斯、帕尔米拉三国的官方使者,同时拜见了大汉帝国的现任皇帝刘禅。

普天同庆,万国来朝。这样的场景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梦寐以求的。更何况这是三个国力不输当前之大汉的当世大国的使者,而不是前些时候一城就号称一国的弱鸡们。因此,此时的刘禅也是笑意盈盈,精神状态显得极为兴奋。

“诸位使者有礼了,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朕听鸿胪寺丞的介绍,知道三国离我大汉距离甚远。但更清楚的是,三国的国力也都极为强盛,这样的国家做我大汉的朋友。我大汉当然感到十分光荣。来人啊,给三位使者赐座。”

汉初,在萧何等人的竭力争取下。大臣在皇帝面前是比较有尊严的。可以‘坐而论道’。季汉此时依然遵循前汉的传统,大朝会的时候,有资格在大殿上议事的高官,都有自己的座位。不过自从穿越者拿出了凳子之后,以前的那种跪坐已经取消了,大家都坐上了舒服的凳子。因此,此时三国使者入座后,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接下来的议程就进入了流水化作业:三国使者依次向刘禅递交国书,敬献礼物。刘禅也非常得体的赐下回礼。双方的第一个流程进行得很顺利。

作为穿越者主政的国家,季汉在回礼方面并没有给出太多的东西。关彝可没有隋炀帝那种好大喜功,为了面子不要里子的毛病:人家使者从凉州开始一路行来,深入本国腹地数千里,你这个国家到底怎么样谁还不知道么?一个劲的粉饰太平,在回礼上装大方,除了被人暗地里把你当傻叉之外,你能得到什么呢?

双方回礼完毕后。三国使者互相看了看对方后,齐齐的又站了出来。

“尊敬的陛下……”

三种不同的语言同时响起,把大殿上的诸多大臣都逗笑了。

关彝微笑着站起身来:“三位使者,若要向我国陛下奏事,还请依次进行。”

在各自的翻译完成转述后,罗马的使者雷奥纳多抢先发言道:“尊贵的奥古斯都,我们罗马,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唯一的可以和大汉相提并论的国家。按照大国优先的原则,当然应该是我们先发言。”

“嘿!你们罗马强大?不知道现在在我们沙中沙陛下的马房里担任马奴的贵国前任皇帝是不是认同呢?”

“哼,两国交战,一时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贵国的沙普尔陛下,还不是被帕尔米拉这样的国家给击败了。那么,按照贵使的逻辑,你们波斯是不是应该排在帕尔米拉之后发言呢?”

“那是帕尔米拉人无耻的偷袭,不能算数的。”

“那我们还是按照国力强弱来定顺序吧?”

“可以!若论国力,当然是我们波斯最强!所以应该我们最先发言!”

三个肤色各异的使者就这么在大殿上吵了起来。而季汉的君臣们则是听着旁边的翻译不停的转述,只觉得大开了眼界。

外交场合的顺序,涉及到国格,不能不争。这一点季汉君臣们是很理解的:汉吴两国的外交,彼此之间的试探、争斗也是不少的。但是不管怎样,华夏各国的外交,至少在场面上,基本上是维持了一个斗而不破的形式。比起这三国使者直接开怼,那简直是文明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三国贵使,请不要吵了。本官建议,你们不如抽签决定发言顺序吧。”

“奥古斯都(首相、摄政王)所言,我表示认同。”

结果一轮抽签下来,还是罗马排序第一。

雷奥纳多示威性的朝着另两位使者笑了笑,然后对着刘禅躬身行礼:“尊敬的陛下,我国奥勒良陛下在前不久已经平定了国内大部分的叛乱,在罗马城正式登上罗马皇帝宝座。我国陛下诚挚的邀请,大汉再次派出使团,正式访问罗马。”

唔,这是要我大汉为其得位的合法性呐喊助威啊,不过这个没什么的。

刘禅稳稳的点了点头:“可。此事,由大司马全权负责安排。”

“臣关彝领旨。”

“多谢皇帝陛下,多谢奥古斯都。陛下,本使这次不远万里来到大汉,除了与大汉签订商贸协定,交流双方各自特产之外。遵循我国奥勒良陛下的命令,还需要完成以下几件事情。”

“请贵使一一道来。”

“第一,完善学术交流。本使这次带领的罗马使团内,有学者三十人,贵族少年五十人。这些学者,希望能够留在大汉三到五年的时间,与贵国的学者进行交流、相互印证。本国的少年,希望能够在大汉最好的学校进行学习,如有可能,陛下可以安排他们出仕贵国。”

“此条朕准了。嗯,大司马,朕的意思,学者交流就请皇甫先生和刘先生负责。少年入学的事情,就由长安蒙学负责。若是将来这里面有优秀的学生,也可以进入龙首原和五丈原学院就读。如何?”

“陛下圣明,臣无异议。”

“多谢陛下和奥古斯都,那么本使说第二条。我国使团这次有护卫一千人。奥勒良陛下的意思是,在今年年初平定汪达尔人的入侵中,贵国的龙将军表现极其出色。由此可知,贵国的军事战略一定有其独到之处。因此,敝国希望,留下三个成建制的百人队,跟随贵国的士兵一起训练。必要时,也可以参加和贵国叛逆的作战。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敝国军事上的独到之处,也一定不会藏私。”

雷奥纳多此话一出,整个季汉朝堂上的君臣都有点蒙。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关彝这个穿越者。毕竟,在现代社会,军事交流什么的其实是很普遍的事情。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极大的——大汉和罗马彼此之间要发生你死我活的兼并战争?这个起码得一千年之后了。

所以,军事交流,完全没问题啊。

在关彝轻轻点头后,张翼等人纷纷反应过来,全都表示了同意。军方的大佬们都一致表态了,刘禅自然也就从善如流了。

“第三条,敝国非常需要贵国的白纸、香皂、丝绸、瓷器等物品。但是鉴于丝绸之路实在太过遥远,而且陆上运输运量有限。而我国对此类物品的需求量又极大。因此,特别恳请皇帝陛下恩准我们使团的随队工匠,进入以上四类物资的生产工坊跟师学习。我们愿意付出贵国提出的任何代价!”

虽然手里并没有实权,但就算是刘禅,也非常清楚这些东西对于今天的季汉意味着什么。虽然内心一直都对关彝有着很危险的想法,但阿斗先生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族人。

所以,对这一点,刘禅坚定的说了不:“贵使这条要求,朕不能答应。”

看着非常失望的雷奥纳多,以及旁边一样很失望的其他两位使者。关彝微微一笑:“好叫三位使者知晓,近期我大汉刚刚拿下一处出海良港。我国已经开始着手开创海上丝绸之路。所以,运量这个问题,快则一年,慢则两年,就能够彻底解决。若是一切顺利,也许那个时候各位使者还没有来得及回国呢。”

“哦,好吧,但愿奥古斯都所言,我能够很快的就看到。”

接下来,波斯、帕尔米拉两国,也提出了和罗马差不多的要求。最后的结果是,三国的学者共五十五人留在了大汉,求学的贵族少年一共是一百一十五人。而三国留下来做军事交流的军官和士兵,则是六百人。

东西方最顶尖的几个国家,其文明的交汇,终于因为穿越者的原因,提前上千年,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

第三九三章 文明的交汇(三)

“尊敬的陛下、奥古斯都,诸位大汉的贤良。敝人是罗马帝国埃及行省亚历山大图书馆的马修斯。今天,受关奥古斯都的委托,由我来为大家简单的介绍罗马这个国家的历史。敝人在拜占庭认识了李密外交官后,就努力的学习贵国的语言。但是时间到底是太短了,所以,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翻译的帮助。”

在汉末三国这样一个时代,由于交通手段的限制。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是非常困难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旦有了交流的机会,参与交流的双方乃至多方,都会迸发出极大的热情。所以,在二十日的大朝会后,二十一日,龙首原学院的大讲堂里,就开始了三国学者对本国历史的讲授。

这一天,原先设计的可以容纳千人的大讲堂前所未有的人满为患。季汉朝堂上但凡能够抽出时间来的宗室、高官,龙首原、五丈原学院的教授、学者以及全部学生,再加上一些长安城内或附近的世家大族代表。把整个大讲堂坐了一个水泄不通。

“……以上,就是我罗马的王政时代。之后,我们罗马人不再需要王的统治,改由公民大会选举执政官进行治理。由此,我们罗马进入了共和国时代。”

东西方文明,说到自己的起源时,往往都有一点神话传说的味道。所以,当马修斯说到罗马的起源,罗慕罗斯和列莫斯的母亲被战神上了导致怀孕,在被其叔祖丢弃后被一只母狼养大什么的。堂下的汉人们并不觉得有啥荒谬的:翻开史记,华夏的祖先们吃了鸟蛋怀孕,踩上巨人的足印怀孕的,屡见不鲜嘛。还不用说这么远的,就说咱们这大汉朝的太祖高皇帝吧,不也是号称他老娘被龙给嘿咻了才怀上的么?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下面的听众们发生了分化。

世家大族:哦哦,对,要是那个王做得太不像话,大家确实可以一拥而上把他赶走,我们自己选举代理人治理这个国家嘛。而且那个公民大会和元老院什么的,很有意思嘛。要不我们以后也搞一个?

皇帝:简直是荒谬!君主不像话你们赶走他虽然大逆不道。但我华夏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这点还是可以忍的。但是你们赶走一个不像话的,应该换一个人去当王啊。怎么就能彻底的不要王,自己搞一个执政官什么的呢?

“……正如敝人刚才讲到的,随着我们罗马疆土的不断扩大,以前的执政官体系越来越不适应这个国家的现状。各地离心倾向越来越大,国家多次陷入内乱。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长时间的对国家进行独裁统治。所以,帝国就应运而生了。”

正当世家和皇帝因为共和国的那段历史各自有了小心思的时候。马修斯却讲到了共和国后期的危机,以及罗马不得已再次转向帝国体制。并公开的表明了政治强人长时间独裁的好处。这一下子,世家和皇帝的心情却是来了一个彻底的反转。

但是皇帝的心情并没有好太多。因为,罗马帝国的皇位,并不完全都是子承父业。更多的时候,是皇帝故意培养权臣,并让权臣接任自己的皇位。而且,两者之间近乎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这不是摆明了说关子丰可以接任皇帝嘛!果然,这个关子丰真是包藏祸心啊!

“……由于我国皇帝瓦勒良陛下在艾德萨战役中战败被俘,帝位传承失去了秩序。所以在整整十年的时间里,帝国陷入了分裂和内战。直到奥勒良陛下横空出世,才逐渐的平定了国家的内乱,并把分裂的国家重归于一统。也就是在奥勒良陛下即将登上帝国皇位的时候,大汉的使节来到了我们罗马的拜占庭。见到了那时候还是帝国骑兵总司令的奥勒良陛下。所以,这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一段神奇的命运……诸位,敝人刚才尽可能简明扼要的为大家介绍了敝国的历史。由于时间关系,说得极为笼统。这一次我们使团为大家带来了五套我国的史书,目前正在联合贵国的学者进行翻译、书写。如果大家以后有兴趣,可以和我们一起进行深度的研讨……”

罗马的历史,如果从罗慕罗斯称王开始算起,那就相当于中国的东周初年。千年的历史,无论讲得怎么简洁,需要耗费的时间也是极多的。所以,待得马修斯粗略的把罗马史拉完后。天色已经转暗,马过已经命令学院的后勤人员在大讲堂里点亮了无数的蜡烛。

虽然夜色愈浓,但第一次接触到不下于大汉本身的高等级文明。在场的听众们其热情却是完全没有消减半点。待得主持人关彝表示大家可以对讲者提问后,无数的手臂顿时林立而起。

“呵呵,陛下也举手了呢。请陛下首先发问。”

“嗯,马先生,朕有一问,贵国在那所谓的共和国后期,因为中央政府乏力导致各地离心。由此导致你们不得不主动选择了皇帝。可是朕听了下来,便是你们选择了皇帝,但贵国皇帝好像也不怎么开心啊。那元老院什么的,对皇帝的掣肘实在是太大。很多时候,明明皇帝的决策是正确的,但却因为元老院的原因导致很多机会溜走。这个,你们就没有想过撤销元老院吗?”

“尊贵的陛下,您的这个问题我们罗马也有人提出过。敝国国内的学者也对此多有争论,但最终主流的意见还是认为元老院需要保留。他是对君王权力的一个制衡。虽然在强势而优秀的君主面前,元老院发挥的作用极小。但无论无何,不能让皇帝有彻底的独裁权力。否则这个国家迟早陷入王政时代的荒唐与混乱。”

这段话一出,有人起哄,有人鼓掌。当然,这掌声持续的时间极短。

“呵呵呵,下一个问题。嗯,车骑将军?”

“马先生,老夫大汉车骑将军张翼。刚才听你讲了那个布匿战争。老夫有两问,其一,汉尼拔此人贵国史书如何评价?其二,第三次布匿战争前,你们提出迦太基根本无法答应的条件。是否有故意逼迫对方开战之嫌?”

“嗯,汉尼拔在我国的史书上是伟大的、神奇的统帅。在军事上地位不亚于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和凯撒。但他同时也是我们罗马在共和国时期最凶残、最危险的敌人。但不管汉尼拔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迦太基的一个军团统帅而不是一个国家的执政者。仅此一条,就注定了他的失败。也正是因为他的教训,所以我国的强力军人在掌控军队后,都必然的要豁取相应的政治权力。可以说,汉尼拔的失败,在某种意义上促进了我国帝国体制的诞生。

至于将军您提到的逼迫迦太基开战的问题。毫无疑问,一个有潜力的国家,又紧邻我们罗马。我们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发展壮大的机会。一定要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

“……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呃,陛下,大司马,我国的军校,在以后,应该找人整理曹孟德、司马仲达、张儁乂等人的用兵思想。指挥艺术这个东西,只要有用,不必看人。毕竟,我们也不能容忍晋吴两国长期在我大汉身边存在。总而言之,老夫今日获益匪浅。”

“呵呵呵,车骑将军言之有理。五丈原学院有了这样的想法,尽管去做便是了。那么,下一位,嗯,伯治叔父?”

“马先生,在下大汉虎威将军赵统。在下想问的是,贵国说起来千年历史,也更换了很多王朝。这国号怎么就一直没有改?非但如此,首都也未曾迁徙?”

“啊,赵将军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也是敝人研究贵国历史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没错,我罗马先后经历了王政时代、共和国时期,现在处于帝国时代。但是我国的国号始终叫罗马。首都也始终在罗马城。可是我倒想反问诸位了,为什么换一个王朝就必须要更改国号呢?为什么新的王朝总是要销毁掉前一个王朝留下的辉煌呢?我罗马建国千年,人民还是罗马人和拉丁人为主体,文化还是一脉相承。所以我们认为没有更改国号和首都的必要!倒是贵国,贵国的历史比我国还长,其文化也是一脉相承。所以敝人也搞不懂,这国号换来换去有什么意思呢?”

第三九四章 文明的交汇(四)

历史这个东西,只要讲的人水平足够,屁大点事情可以讲上很久。但同样的,几千年的事情也可以一言以概之。总的来说,第一天交流,马修斯讲得很好,已经成功的让与会众人的脑中刮起了从未有过的风暴。

第二天,萨珊波斯的学者阿尔达班主讲波斯历史。

单说萨珊的历史,到现在不过四十多年。但是既然马修斯讲罗马都讲了一千年,那么阿尔达班自然不甘示弱。他把波斯的历史上推到了公元前559年居鲁士二世建立的阿契美尼德王朝。讲阿契美尼德王朝,那就必然要讲居鲁士大帝如何从一个小领主发家,战胜了当时三个看起来不可能击败的对手:米底、吕底亚、巴比伦。既然讲到这三个国家,那么,好吧,这得从两河文明的发源开始讲起了。

波斯人的语言艺术是极高的。虽然这一次讲的历史整整上下两千年,加之中东、西亚这块地方的民族多如天上繁星,其兴盛衰亡的速度极快,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到了极点。但在阿尔达班巧妙的组织下,加上关彝有意识的送上了西亚、中东的平面地形图。所以这一天参会的众人,倒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是他这么一讲之后,到了第三天,帕尔米拉的赛义德登场的时候就有点尴尬了:你们都讲了这么多,老子讲啥呢?你要知道的是,帕尔米拉这次**的时间,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年啊!

于是赛义德一发狠,干脆从埃及文明的起源开始讲,讲了之后再讲爱琴海文明。间或还把特洛伊的故事细讲了一遍。虽说真正的帕尔米拉的历史不过一刻钟就讲完了,但无论如何,总算是也把讲课的时间拖了整整一天。而且,似乎这么讲下来,效果还很不错。至少后来的课后提问,大家都对法老的金字塔,雅典的商业,斯巴达的军国主义以及特洛伊城的结局非常的感兴趣。

据说一个社会里,只有个人的人文素质远超平均水准的人才会对历史产生兴趣。而能够对外国历史产生兴趣的,那只能是对本国历史的研究有了一定心得的人。

至少在这三天听课的人来说,都是大汉的顶尖阶层。他们自然具备这样的条件,因此,三天的授课下来。引起的反响是非常明显而且及其热烈的。

“精彩啊!老夫一直以为春秋时代诸子闪耀就是历史中最为精彩的时代了。没想到和诸子同一时代的西方,也有如此多的圣贤,留下了如此多不朽的学说。”

“是啊,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多不同类型的政体、国体。还有主要依靠商业而立国的强大国家。”

“原来世界是如此之大!亏我们还一直局限在大汉十五州这块区域内。嗨!等不及了,下官待会就去向大司马请命,三国使团回国的时候,下官要主动跟随这三国使团西行,去做那访问学者。”

“壮哉!我辈男儿生于此时,正当如此。只是可惜,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在史书上超过李令伯了。”

“嗯,令伯开拓极西之地,其功绩已经超越了博望侯和定远侯。将来斑斑青史,自有他的一席之地。不过要说我们这辈子都无法超过李令伯倒也过于武断了。若是我们在后续诸国的交流中,把华夏的文明传播到西方三国并取得成绩呢?那时候,不光华夏史书留名,便是其他三国史书上也要有我们的名字啊。”

“嘶~~~此言壮哉!”

“壮哉!愿与君共勉!”

“岂止共勉,可同行矣!”

“同去同去,我等明日一起去向大司马请命!”

长安的高官、士子们在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后,或陷入了沉思,或已经激情澎湃。然而此时,在遥远的西平,马杰和他的弟兄们却和从西亚辗转而来的牧奴们陷入了一场看起来需要耗时极久的比赛之中。

所谓西平郡,其核心区域就是现代青海省的省会西宁市。此地位于湟水形成的一块青藏高原上极为难得的盆地上。其自然条件比起周边的平坦高原要好得多。水源充足,地势平坦,又有大山遮护,既能放牧,又可农耕。所以在当前的生产力水平下。这块地方,就是汉人向青藏高原伸出的一个触角。

季汉平定雍凉后,关彝派马杰率领一万汉军压着六万多晋军俘虏来到这里屯田。同时也把这里建设成了季汉最大的战马饲养基地。

两三年来,马杰率领这支高达七万多人的部队,在这块河谷盆地开拓出了六十余万亩青稞田。把附近两百多万亩的草原纳入了有效统治范围。在这片广大的草原上养育了近十万匹战马。其战马存栏数量,占到了季汉全国所有战马数量的八成以上。

所以,李密在把波斯、罗马等地的大马带回来之后,除了留下极少数的马匹上贡给皇室和朝内高官外,其他的近五千匹大马,全部都留在了这里。

跟着留在这里的,还有三百多从遥远的西亚带回来的牧奴。

作为流行管荀之学的季汉,上下官员都明白一个道理:奴隶的生产积极性是很差的。所以一般来说,即便是世家庄园内的农奴,家主们也极少把农奴的产出全部拿走。而是按照比例和农奴分成。如此,双方都能得到好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李密在买下这些牧奴后就明确的表示:你们到了大汉之后就不再是奴隶了。而是我大汉在西平牧场的工作人员。一样有**的人格,一样有薪水。一样可以自由的娶妻生子。你们的孩子也不会是奴隶。若是马养得好,马将军的赏赐也绝对少不了。

如此一来,整个牧奴队伍就迸发了极大的热情。在东返的旅途中,连大汉本身的使团都有人因病去世。但满怀希望和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这群牧奴,却越走越精神,别说去世了,逃跑的,掉队的,一个都没有。

到达西平后,马杰先是让这群人敞开吃了一顿美食,然后直接预支了三个月的薪水。于是这群牧奴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并迅速的积极投入了工作。

然后,问题就来了。

“马将军,您这样养马的方法是不对的。如果按照这样的方法,我大汉的马匹将会越来越矮小,血统将越来越不纯正。”

“嗯?!他说什么?翻译来了吗?”

“将军,他说他叫昆塔,以前是萨珊波斯埃兰行省一位亲王家的马倌。后来这位亲王被波斯的沙中沙消灭,他的一切随从都被发卖为奴隶,于是来到了我们这里……”

“他刚才说什么?本将的养马方式不对?哪里不对了?让他说清楚!我马家虽然不是专门养马的,但对这一行绝对是大汉顶尖的!”

“马将军,我来到这里三天了,走遍了草原上每一个角落。发现这里的公马居然全都没有阉割。这样是不行的!必须要趁着冬天来临,伤口不容易感染的这个季节,把整个马场九成九以上的公马全部阉掉!”

“你说什么?你真的以前当过马倌?别是来骗本将的吧?公马阉了那么多,如何才能让这马场里数万匹母马都怀孕?”

“一匹公马在一个春天里足够让几百上千匹母马怀孕。所以留下极少的公马,仍然足够让这个马场上所有的母马怀孕。但母马一旦怀孕,在一年之内都不能再次受孕。所以,必须阉割掉绝大多数的公马。”

不知道是哪本穿越文乱讲,说中国的马匹一代不如一代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中国有阉割公马的习惯。由此导致中国马的基因越来越差。这种错误的观点影响力还不小,导致大多数人说到阉马都很不爽。

其实,这是很大的误解。

中国马种越来越差的原因不是因为阉马。相反,恰恰是不阉马。

马这种生物,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可以开始交配或受孕。母马受孕后,怀胎时长11到12个月。一般一次只产一胎。这种过程,一直持续到25~30岁左右。也就是说,一匹母马,终其一生,若是完全不出意外,也就能产下20多匹小马。

在这个过程中,公马的基因至为关键!

大规模的阉割公马,并不是不管不顾的一刀切。而是把那些个头矮小、耐力不足、本种族血统特征不明显的公马给阉割掉。只留下最强壮的公马的做zhong马:一句话,弱者没有繁殖权,其基因没有传下去的必要。

然后下一代小马出生后,再优中选优,把相对弱小的继续阉割,把基因强大的作为下一代zhong马继续繁殖。如此,一代代下来,马的优良基因才能保证传承有序。

中国的战马饲养,在平时是不注意阉割的。由此导致不良基因也能够得到遗传。(野生的公马为了繁殖权是要决斗的,而养马场里公马的数量就过于密集了,较弱的公马总有可乘之机。再说了,在专业的zhong马培育人员看来,决斗胜利的公马其基因未必就是最好。)而母马在受孕期间是不接受其他公马的。所以,不把那些较弱的公马阉割掉,优秀的基因传承就成了一个低概率事件。

“尊敬的马将军,在下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是您这样养马真的是不对的。不如这样,我们在牧场内划定一块特定的区域。这块区域内的公马由我们负责选择性阉割。到了明年年底,新生的小马出生后,我们各取一千匹小马比一比,看谁的小马更为高大!”

“好!这个赌约,本将应下了。”

第三九五章 向大海进军

同样是在西元270年十二月,当长安因为西方三国使者的到来,诸多权贵和士子在思想上打开了新的领域,掀起头脑风暴的同时。在遥远的南疆,这里的汉家儿郎们也将要走向一个全新的领域。

在拿下交州南部三郡后,季汉政府当然也在这里设置了自己的交州刺史部。第一任交州刺史,便是王颀王孔硕。

说起来,王颀以前在南中,虽然只是个南中都督,但下面着实管着七个郡。而这个交州刺史,却只有三个郡。这样的职务变动,其实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但是,这样的安排,是王颀本人的强烈要求,也是关彝维持自己复兴社整体稳定的需要:王颀在南中的威望实在太高了。而且这里和复兴社的老巢涪陵郡不同。在涪陵郡,虽然任何一个复兴社元老都可以调动起涪陵郡的十万土著。但毫无疑问,这种调动必须有关彝的认可,否则就办不成。而在南中,嗯,大家当然知道关大司马,但真要说威望,别说王颀了,就连现在新任的南中都督马义都比他高。

所以,这样的职务调动是必须的。权臣其实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君主,而且由于权臣位置的尴尬,他比一般的君主还要多疑。这一点,不是简单的一个穿越者心胸宽广就能改变的。

而且关彝也知道,在历史的本位面,由于王颀出身并非世家大族而且政治站队老是出现错误。所以别看他跟着毌丘俭灭了高句丽,跟着邓艾灭了蜀汉。但终王颀一生,永远都只是一个郡太守。这一次,把王颀放到季汉现在仅有的四个州刺史的位置上,也不算亏待他了。

王颀出任交州刺史后,做了三件事。

第一,把吴佳等东吴鲁王党的残余安排到南中去做郡太守。既酬谢了对方的功劳,也清空了交州南三郡的世家(陶家和薛家在交趾郡的势力当然是要主动进行打击的。)

第二,以红河为主要倚仗,全面疏通南中到交趾郡的交通:河道里的暗礁能清除的清除,不能清除的要排查标记。河水沿岸的县城要兴建港口。港口与城市之间要新建官道链接……以上种种,是一个超级大工程。需要的劳动力是极为惊人的。而王颀对应募而来的交趾、日南、九真三郡的土著们给了极为丰厚的待遇。一下子就抓住了当地土著的心。

不过对于应募而来的土著们来说,王刺史给的工钱虽然很厚道,但有一点不太好。他发给大家的酬劳,全部都是铜钱,一粒粮食都没有。这样大家还得拿着铜钱翻山越岭去东吴控制下的北交州买粮食。不过呢,虽然很麻烦,但到底是手里有钱了,只要肯老实的卖力气,这温饱问题还是得到了解决。光是这一点,大家就有足够的理由拥护大汉在这里的统治了。

可是对于王颀来说,不发铜钱不行啊。由于季汉的外贸始终处于入超状态,而且云南铜矿的产量越来越高。现在季汉上下头疼的不是去哪里找到足够的铜来改善本国货币质量低劣的问题。而是如何把这些多出来的钱给花出去:再这么发展下去,随着陆上丝绸之路的兴盛,这种入超金额会更大。为了币值稳定,再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关大司马就只有准备向西周学习,大量铸造铜质礼器了。

所以,现在的季汉上下,不唯交州,便是涪陵、南中、雍凉等地,都开始了大规模的各种公共工程建设。而对工人薪水的发放,也一改以前一半粮食一半铜钱的规矩,直接全额发放铜钱。

这么一来的后果,便是季汉境内的粮价开始上升。从以前的每石一百二十钱左右上升到了一百五十钱,而且按照这个趋势,还有继续上涨的可能。

粮价上涨,本国农民当然受益。农民有钱后,复兴社的各种商品当然就会卖得更好。与此同时,由于粮价的上升,导致普通粮食和肉食的差价缩小。兜里有钱的普通官员和工人们也琢磨着在自己的饭桌上添上几道肉食。而政府的钱多了以后,常备军的餐桌上肉类供应只会更多。由此,和汉民比邻而居的游牧部落也得以受益。汉家儿郎的身体素质也得到了有效保障和进一步提高的可能……所以,适当的货币贬值,对促进经济整体发展是有利的。

而且中国的老百姓多聪明啊:国内粮价上涨这么多,那我们干嘛还要在国内买粮?于是,大粮商、小商贩以及居住在汉晋、汉吴边境的普通百姓们,纷纷以各种手段进入晋、吴两国内买粮。

这其实就是在吸两国的血。两国的有识之士并不是看不到这一点。可是看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呢?晋国的情况还稍微好一点,只是北方的幽州存在较大的漏洞。而东吴嘛,那简直就是个筛子啊。

总之,由于王颀在南交州大兴建设,本地土著有钱后纷纷向北交州购买粮食。由此在让北交州病态的繁荣以外,东吴内部的大量粮食乃至人口都源源不绝的朝着南交州开始流失。

除开清除世家方便政令畅通,大兴土木以利土著之外。王颀在交州最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开海路。

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就是现代越南的北部地区。这块地方,确实自古以来都是华夏的领土。但这块地方,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而且在农耕时代,这里的产出也极少。所以,历代中原王朝在这里维持统治,其实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以历史本位面的明代为例。朱棣平定安南并在这里驻军。每年能够从这里获取的赋税是多少呢?最多的一年不足七万两。而这里的驻军每年花费的军费是多少呢?每年三百万两。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明政府的统治策略出了问题(比如强行改土归流),激起安南土著的普遍反抗。但无论如何,如此悬殊的进出账,任何一个管财务的大臣都会建议放弃了事。

所以,不管关彝再怎么有雄心壮志,未来的大汉执政者再怎么心有不甘。只要这里的收支达不到平衡或者变为正数,这块地方,迟早会被中原统治者放弃。

如何改善这里的产出呢?农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海贸。

在拿下这块地盘后,王颀除了在雉鸡关加固关隘防备东吴的来袭外,也按照关彝的指示,花了极大的力气在红河的出海口处疏浚淤泥,修筑新的港口。待得这一年的十月,东吴答应的海船交割完毕后,王颀就开始着手率队南下探索航路。

不过这一年的孔硕公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素质大不如前。所以这一次领军南下的,是以前的涪陵郡太守,张翼之子张微。其副手,则是南中的耿腾以及东吴这边的全吴。

“如此,一切就拜托子邈了。”

“请王使君放心。微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大司马和使君交待的任务。”

张微率领的船队,一共是五十艘大海船和一百多膄内河船。船上堆满了丝绸、陶瓷、香皂等各种货物。整个船队有战兵一千人,水手两千余人。

这支船队的航线是:根据关大司马手绘的东南亚和印度半岛地图,先沿着中南半岛的海岸线南行。到了马六甲海峡后向西。再沿着中南半岛的西侧海岸线北上,之后到达印度半岛。与统治那里的笈多王朝建立直接的官方联系。之后转到印度半岛西部,与那里的贵霜帝国建立联系。

真要是一切顺利,找到贵霜的话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此时的贵霜已经被萨珊波斯给打成了狗,但由于笈多的威胁日益强大,所以贵霜现在不但不敢找萨珊复仇,反而以萨珊为宗主国,依靠萨珊的帮助来对抗笈多。所以,只要到了贵霜,要在海上和波斯建立联系就非常容易了。如此,海上丝绸之路便是开通成功了。这样一来,货物量受限的问题,就将得到极大的缓解。而大汉出口的商品,也就从完全依赖丝绸,变为陶瓷、丝绸并举。

当然,这一切都是关彝的设想。具体的实施还需要手下的人去勇敢的开拓。

作为当年代表曹魏横渡大海去到日本列岛,宣布邪马台国为曹魏附属王国的王颀来说。他和普通的士大夫并不一样。他是真的认同关彝发展海路的思想的。所以这一次,他也在这支船队里下了重注。

“祖父大人,孙儿这就去了。不找到贵霜,孙儿绝不生还!”

“善!弥儿好好去做。我大汉的男儿,除了能够开拓西疆数万里之外,也能斩开南洋的数万里海涛!”

第三九六章 扭头向东顾

西元271年的四月,在率领部队帮助魏国的魏兴三郡完成春耕后,姜维和罗宪率领所有的汉军退回了长安和陇西。

“子丰,今年春天的雨水不少呢。看起来今年应该是个丰年。”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快十五年了,和姜维打的交道也不少。大司马深知这位大将军从来都不会主动关心民生。所以这时候姜维居然谈起了农事。关彝心里马上就有了准备。

果然,下一句就是:“不如在今年开始扩编军队,然后明年进行东征吧!”

“嗯,大将军觉得,若是今年丰收的话,我大汉的库房里会多出多少钱粮呢?”

“呃……此事,自然应该是由糜伯耀和简无双负责。老夫怎么会知道呢?”

“呵呵,这样吧,大将军。今年的春耕差不多结束了。百姓这时候也比较闲。不如找个时间,彝和大将军率领一队小规模的人马,全国巡查一番。秋收前后赶回。到了那时,我们再来商议扩军、东征的事情如何?”

“嗯……也好。说起来,我们拿下雍凉后就一直在忙。老夫还没有来得及去定军山向丞相汇报汉室还于旧都的喜讯呢!”

“大将军此言甚是有理。那彝就命人开始准备了。三日后出行如何?我们先去郿县,然后入汉中,再去定军山。”

“甚善,那老夫也要先做些准备了。子丰,先就此别过。”

“大将军慢走。”

送走了姜维,关彝立即吩咐手下召集自己的核心幕僚们开会。

“刚才大将军跟我说的大体就是这个意思。本官仔细思量了一阵后,觉得在未来两到三年内东征是可行的,而且是必要的。”

关彝开了头之后,座下的糜照、马过、简单、霍在、赵毅等都陷入了沉思。

少顷,简单抬起头:“兄长,东征的事情,现在确实可以开始考虑了。自我大汉拿下雍凉以来,近三年的时间里,国家的总人口已经上涨到了二百八十余万。若是加上关陇、涪陵、南中、汶山等地那些已经离不开我大汉的土著,实际掌控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百万。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东吴,和晋国非常接近了。而且由于关中、益州的水利都修建得差不多了。便是抽调大量精壮从军,剩下的妇孺也是能够保证粮食产量不会减少太多……以此为基,便是临时征兵到三十万,一两年的时间里,也不会对国家造成多大的负担。”

“非但如此。”大司农糜照起身:“子丰,近些年来,我大汉的商路极为繁盛。对晋吴两国资金、粮食以及人口的吸纳也极为顺畅。大司农府做了一个测算,若是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今年复兴社的利润将前所未有的超过三十亿,国家的商税也会突破五十亿。”

“是啊,大司马。我大汉钱粮已经充沛。而且民心也是在我大汉一方。最近三年,尤其是从今年年初开始,我国与晋吴接壤的地方,有越来越多的两国百姓越境进入我国请求入册。”

“非止如此,兄长。由于去年我国面对晋吴的同时进攻仍然取得大胜。现在军队的心气也是很高的。所以,此时开始筹备东征,正当时也!”

看着自己的手下们纷纷发言,关彝的胸中也不可自抑的涌动出一股强烈的自豪。

这个国家,从阳安关大战后,自己全面主政开始。已经整整八年了。八年来,这个国家的形势就四个字:蒸蒸日上。

国家掌控的人口不断上涨,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高产的作物迅速得到推广。整个国家的数百万人口,至少八成以上不虞温饱。

商业繁盛,税收丰沛。国家现在焦虑的是怎么有效的花钱,而不是去琢磨如何用劣质货币收刮民脂民膏。

虽然坚持以自耕农为国家之本,对世家大族进行了强有力的抑制。但是一方面是民心的绝对归附。另一方面,复兴社也通过新的商业利益对世家实现了捆绑。世家虽然嘴里碎碎念,但真要说不顾一切的想要和季汉政府掀桌子,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自八年前的阳安关大战以来,虽然历次战争多有损失。但是整个季汉从未经历过成建制部队被整体消灭的大败,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老兵和经验日益丰富的低级军官们最大程度的保留了下来。所以现在季汉的军队虽然不足十三万,但只要政府下定决心扩军。便是一下子扩充到三十万,部队的战斗力也不会下降太多。而且,关键的关键是,现在季汉的军队面对晋吴两国有着极大的心理优势。

巴蜀之地,休养生息了八年,当地的百姓早已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并正在变得越来越富庶。

南中,汉稻和汉豆已经解决了当地的温饱。各种矿业方兴未艾。而且由于中央政府已经有多年没有往这里高强度的抽血。这里的元气已经恢复。

雍凉,水利设施修筑完善,三年大旱已经安然渡过。当地异族也得到了生发机会。无论汉、羌、鲜卑……各族百姓民生都已有效改善。

交州,虽说刚刚纳入,但是以今日季汉之强大,要想把这里发展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这个国家的吏治虽然距离穿越者的理想状态还有极长的距离。但是毫无疑问,其治政水准和官吏的清廉程度,已经远超晋吴两国。这个国家的朝堂之内,虽然还有着这样那样的派系,彼此的争斗间或有之。但是以关彝为核心的复兴社,已经实现了国内政治力量的最大团结。换而言之,他的政治生态是三国之中最好的!

不惟如此,教育、医学、科技、文化,都在不约而同的迅速进步。整个国家的勃兴之姿,任是谁都看得分明。官员们普遍对国家有了自豪感,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效命的国家定鼎天下。百姓们也都对国家有了认同感,愿意为这个国家出力!

所以,此时开始筹备东征,正其时也!

而且,东征这个事情,非止可行。也极有必要。

说他必要,一方面当然是姜维今年已经六十九岁了。在这样缺医少药的一个时代,不知道老头子还能活多久。虽然老头子有着诸如大胜之后容易骄傲,用兵极为胆大冒险等诸多毛病。但必须承认,老头子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战术指挥官,没有之一。在的时候发动东征,只要姜维及其原机动兵团的老将们还能身体健康的出征。关彝身上的担子要轻松许多。

另一方面,罗马、波斯等国大型使团的到来。虽然开拓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视野。但他们带来的新思想却一下子涌入太多。不可避免的造成了这个时代的精英们出现了短暂的思想混乱。越是在这个时候,国家越要找一件事情,把全国的精力都集中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缓冲新思想给国家带来的冲击,最后方能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实现真正的西学中用。而要集中全国上下的精力,还有什么比战争更有效吗?

所以,东征,可行!必行!

“甚善,诸位,你们的发言,给我极大的信心。这样吧,我和大将军约好了,三日后开始巡查全国各地。预计时间五到六个月。今年秋收结束前后返回长安。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不跟我出行的,就可以先把工作做起来了。伯耀这边,要计算钱粮。改之这边,要把舆论风口慢慢转向。国威你呢,可以开始做扩军的方案了。”

“喏,我等谨受命。”

“诸位,这一次东征,我和大将军的目标是一致的。力争一口气灭掉晋国,晋若亡,则吴必不能独存……说起来,从黄巾之乱,国家不能有效掌控地方开始。这个乱世已经持续了将近一百年。近百年了,无数英雄豪杰为了终结这个乱世殚精竭虑。我等何其有幸,将会让这个乱世在我们的手中得以终结!”

“我等得幸跟随大司马,必将尽力协助大司马,终结这一乱世。”

第三九七章 政变的前奏

“你是说,大司马和大将军都要出京?”

“正是如此,陛下。这是大司马和大将军递交到尚书台的文书。还请陛下核准。”

“嗯,巡查全国,这是正事。朕当然准了。这个,只是大司马和大将军出京吗?还有没有其他重臣也要出京的?”

“尚书台这边,准备派出尚书仆射庞子伟跟随大司马等出京。此外朝内各个衙门都会派出副职一起出京巡查。此行队伍光是千石以上官员便有三十七人。若是加上随从、护卫什么的,当不在千人以下。”

“善,如此,就请令先用印吧。”

虽说是权臣,但礼数什么的关彝还是做得很足的。比如这次出京,虽然只是到刘禅那里走个流程。但是该交的申请还是要交。至于刘老板会不会同意,呵呵,你说呢?

郤正郤令先,既是大司马府的都官从事。也是皇宫里的掌玺官。所谓“令先用印”就是让郤正在关彝、姜维的申请上盖上皇帝的玉玺。这个流程走完,关彝等人的出行才在程序上合法。

送走了樊建和郤正等人,刘禅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在挥退了身边的宦官和侍女后,一个身影从寝宫角落的阴影处出现:“臣羽林左部督马恒拜见陛下。”

“伯盈辛苦了。关子丰、姜伯约等人要大规模出巡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臣已知晓。”

“嗯,若是朕所料不差的话,这次出巡结束后。这两个家伙回来就要开始准备东征晋国的事情了。到了那时候,说不定朝廷的人员就会发生剧烈变动。朕以前的安排就会瞬间化为乌有。所以,朕决定了,立刻发动!”

“臣明白了。只是这具体的方略……”

“现在若是要发动,伯盈这边能够发动多少兵马?”

“……臣有亲信家将两百余人。这些人都是臣加冠之后就跟随在身边。与臣的荣辱早就已是一体,因此可以绝对放心。臣执掌羽林左部督近两年,拉拢了其中大约七成军侯以上军官……若要起事,至少可以发动七百人。”

季汉的羽林以前是一个庞大的军团。总数不下三万人。但是因为当年在绵竹关的糟糕表现,在阳安关大战后遭到了关彝的强制裁减和更换。

现在,季汉在长安附近的常备兵力大约两万五千人左右(西城一战有折损)。其中羽林军有五千人,分为左、中、右三部,分别由马恒、句宁、马秉三人统帅。三部人马按照十日一轮换的规矩轮流进入皇宫内值守。非值守部队则是退到长安以西的羽林军大寨驻扎。

长安附近另外有两万人是季汉目前仅有的机动兵力。其构成比较复杂,一部分是以前姜维麾下常年北伐的老兵,一部分是关彝复兴军的精华,还有一部分是拿下关中后新招收的部分当地人。这支部队现在是由赵毅统帅,驻扎在长安城外的南北两侧。由于这支部队的人员构成已经完全被打乱,所以现在这支部队连姜维都不能单独号令。能够指挥这支部队的,除了关彝、赵毅之外,也只有关彝外出后代行大司马职权的留府长史简单简无双。

“哎,七百人,恨少啊。伯盈和持正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

所谓持正,就是马良的儿子马秉。此人在当年的新都大战中表现得极为英勇,所以战后被安排进了中央,掌管一部分羽林。在诸葛瞻、阎宇阵亡,胡济、廖化、宗预等先后病故,霍弋退居二线后。这已经是荆州派不多的手里直接掌控着军队的大员了。他现在的职务是羽林右部督,和马恒一样,手里掌控三分之一的羽林。在羽林中部督句宁绝不可能背叛关彝的前提下,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臣试探过此人几次。但这厮就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没有明确的赞同,也没有明确的反对。”

“哼,这匹夫!罢了,以朕观此人之言行,却是个没有担当的。若是我等发动,此人多半会按兵不动以观成败。”

“陛下圣明,臣也是如此想的。”

“事已急,朕却是不得不动了。伯盈啊,朕也给你交个底。这大汉上下,还是有不少忠臣义士的。除了你的七百人外,这长安城内,朕还可以动用大约三千人左右的各家家将。”

“嗯……三千七百人,猝然发动,掌控长安城是足够了。可是,陛下,虽然臣很不想承认,但关子丰可不是曹爽那样的废物。便是我们掌控了长安城,他在城外只要听到消息。是决然不会束手就擒的。需知,现在大汉上下各个地方的都督,可都是那复兴社的所谓股东啊。”

“这一点朕当然考虑到了,掌控长安城只是第一步。哼,朕以前以为珣儿虽然顽劣,但也是个有胆略的。结果胆子倒是有了,可惜做事实在太过轻佻。若不是朕还有其他的儿子……关于关子丰,伯盈不必担心。他这次出了长安城,就不要想着生还此地了。你的任务,就是为朕牢实的控制住长安城!”

“臣明白了!”

作为一国之君,刘禅已经做了四十八年皇帝。在这些年月里,由于诸葛亮等权臣的存在,所以他切实有效掌控这个国家的年头其实只有短短的十年。

但是刘禅对于诸葛亮的感情,和对于关彝的感情,那是完全不同的!

造成这样的局面,原因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就三条:其一,诸葛亮比刘禅大二十六岁,一般情况诸葛亮肯定死在刘禅前面。所以刘禅可以慢慢熬。而关彝呢?他比刘禅小二十六岁……

其二,诸葛亮虽然在蜀汉国内执行的是以隆礼重法为主的管荀主义。但他本人却是深受儒家君臣纲常的限制。而关彝呢?没看到那些罗马的学者都讲了些什么吗?他不要脸的娶了寡嫂,你还真以为是两情相悦啊(关彝:真的就是两情相悦,很简单的说法就是我的眼神确定了,她就是我想啃的人)?分明就是看中刘玲的公主身份嘛!

其三,诸葛亮挂掉之前,刘禅从未掌握过真正的实权。权力的味道到底是什么,诸葛亮时期刘禅是不知道的。而关彝做了权臣后,刘禅却从掌握实权一下子又退了回去。这权力的味道是如此的甘美,任何人只要尝过了,都舍不得撒手啊!

所以,虽然这厮挽救了这个国家。虽然他带领这个国家完成了建国以来历代名臣大将都未能实现的目标,彻底解决了这个国家的生存危机。但是,这个家伙必须去死!

在刘禅的计划里。马恒的主要任务就是突袭起事,迅速掌控长安城。

要掌控长安城,首先要拿下马秉、句宁、赵毅三人。只要这三人在手,长安附近的军队将无法行动。

其次则是要拿下大司马府,这里有关彝最为核心的幕僚班底,还有关家所有的家眷。这批人掌控在手后,长安城内的各方势力即使不会加入皇帝这边,也会陷入观望等待状态。

如此,长安城到手。长安城切实掌控之后,就可以发布命令,让雍州附近的文鸯、张遵、皇甫闿、王买等地方领兵大将回朝。之后取消其职务,收回兵权。

另一方面,则是要对关彝等人实行rou体消灭。这个事情,当然要交给秃发鲜卑和南安羌了……

第三九八章 异族的准备

“你是说,昨天下午陛下曾经短暂的屏退了所有宦官和侍女?”

“是的,简长史。”

“嗯,本官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

打发走了复兴社悄悄安排在宫内的暗子,简单转过头来:“改之,这是近一个月来的第几次了?”

“七次。”

“哼,看来我们那位陛下是越来越急不可耐了啊。这个,我记得最近一旬在宫内值守的是那位马伯盈吧?”

“正是。据过的那位堂兄私下里的暗示,这位马伯盈曾经主动找他喝过几次酒,话里话外都有试探之意。”

“嘿嘿……改之啊,你说我们那位陛下如果真要对兄长动手,应该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呢?”

“这个嘛,想来也没有什么新的东西。无非是在长安城内控制住我等,在城外找人对大司马进行突袭而已。”

“哎,这位陛下啊,可真是的。这三国使团是走了,可是人家还有许多学者、留学少年什么的没有走呢。他就这个时候急不可耐的动手。把他自己的脸丢到几万里之外是小事,关键是我大汉也很丢脸啊!”

“我倒不以为然。其实西方三国的观念和我们很不一样。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王。对于我国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反而很不解。所以趁着这个事情,让局面彻底明朗化。反而会让三国高看我等一眼。”

“唔……是这个道理啊。好吧,我们也开始准备吧。首先要做的是,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兄长。”

此时的关彝人还在长安,按照他的计划,是第二天出行。在接到简单和马过的报告后,他稍稍思索了一会就微笑了起来:“一切照旧,按原计划出发。”

……

西元271年的四月十五日,关彝、姜维、庞宏三人为首,带着两百余各级官员,以及五百名侍卫,还有西方三国的部分学者以及少量三国士兵约两百余人,离开长安,向着西边的郿县出发了。

“大将军,这波斯的大马如何啊?”

“善!大善!如果我国有三万匹这样的大马,由此组建一支重骑兵。待得我们进入中原的时候,任何野战老夫都可摧枯拉朽!”

“哈哈哈,大将军,到底是路途过于遥远。令伯等人拼尽全力也只带回了五千余匹大马。这其中母马只有不到三千匹。要三万匹这样的战马?要不我们再整军备武几年?”

“子丰,你少来。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今年已经六十九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还是抓紧时间东征吧。你呢,老实说,治国老夫自愧不如,打仗嘛,就显得非常呆板。所以,趁着老夫这会儿还能动,帮你把一些难办的事情都办完。如此,老夫也可坦然的去那边面对丞相了。”

“彝的叔祖廖元俭活了九十多岁,大将军应该不会比他少的。”很是空洞的安慰了姜维一句后,关彝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大将军多年来的提携、支持之情。关彝铭感于心。只是这东征,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发动啊。”

“嗯?”眉头微微一皱,姜维轻轻抖动缰绳,离关彝很是贴近的低声问道:“怎么,陛下要动了么?”

“然也。”

“哼!要不是看在丞相的面上,老夫早就……”轻轻的嘶吼了一句后,姜维马上转换了话题:“太子现在在哪里?”

“十天前彝收到的情报。说是太子在一个月前到了龟兹。在昨天收到陛下这边的动向后,彝已经派出精骑前往西域寻找太子。”

“嗯,人手派多一点,把太子保护起来。”

“这点大将军不必担心。必能安然保护太子回归长安。”

“嗯,子丰啊,太子虽然在这个事情上故意置身事外两不相帮。但你要知道的是,他到底是姓刘啊。和陛下到底是父子关系。所以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大将军放心,关彝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太子如此做,关彝是非常感激的。”

“嗯,老夫从丞相第一次北伐投效大汉开始,迄今也已经四十三年了。这么多年下来,老夫其实已经接受了大汉这个国家,最适合的体制便是国君拱手,大臣治国。因此,老夫对子丰你把持国政,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彝确实感受到了大将军的诚意。这些年来,为了统一军政,彝的大司马府把各地军团拆分重组,大将军一点都没有掣肘不说,还压制住军中的经年老将不来给大司马府添乱。关彝足感盛情。”

“别说那些没用的。”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国家的君主也要认同这一点。以前的陛下虽然不太认同,但他足够聪慧,所以这套制度还是执行了很多年。现在呢?更可虑的是,我们的这位太子,若是将来登基,以其表现出来的性格,那可是位英主。”

“哎……这不也是没办法么。”关彝苦笑了一声:“大将军,当初若是不扶持太子上位,国家内部首先就要乱。那些荆州派肯定要先和我复兴社开战,可是那时候邓士载距离成都不足一百里。我能怎么办?只能是先求团结,再说其他了。”

“是啊,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长叹了一口气后,姜维微微一笑:“子丰啊,你这次没安好心啊。你明知道陛下要对你动手,居然还措串老夫跟你一起出来巡查全国。要是一个不小心,老夫也要跟着你被杀掉的。”

“哈哈哈哈~~大将军不是说我打仗呆板么?这次我们这么小一支部队,就看大将军如何打出惊艳的战绩了!”

……

四月二十五日,安定郡,高平亭附近。秃发鲜卑部所在的草场。

“树机能,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嗯,且万能,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汉家皇帝的想法,对那关大司马动手!”

“此事,若是成了当然不必多说。可若是失败了……”

“且万能,这关大司马是个英雄。可惜他是汉家的英雄,不是我鲜卑人的英雄。你看吧,这大汉进入雍凉才几年啊,又是开拓商路,又是发展毛织品,又是购买肉类。最近那个叫刘徽的,居然还准备推广青贮饲料……再这么搞几年下去,儿郎们就要挥不动刀枪了!好吧,以上种种,你可以说打击的只是我树机能个人的野心。可是看看他们后来做了什么事?各地的汉官不断的用各种方法吸引我们的部民脱离我们进入双临线以南成为汉民。在草场和水源的争夺中,一昧的偏袒那些小部落。还不停的吸引幽州的慕容部、并州的拓跋部往我们这边发展……想我秃发部,当年在大汉进入雍凉的时候,乃是雍州最强大的鲜卑,可是现在呢?更别说那些在长安蒙学被洗了脑的小辈们。放假了回了部族开口就是知乎者也,偏偏这些家伙还最受部族里的姑娘们追捧……总之,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位大司马给干掉,待得大汉平定了晋吴,我等将再无机会。秃发鲜卑也终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好吧。你说服我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按照那位皇帝陛下的情报。关子丰和姜伯约在定军山祭拜了诸葛丞相后会回转进入陇西,那里是姚柯回那个老贼的地盘。我们就在那里动手。到时候这罪名让那些羌人去背!”

“……姚柯回那老贼都已经成精了。他会那么傻去做这样的事情?”

“呵呵呵,姚柯回当然是不会这么傻。可是现在他在西套坐牢啊。南安羌那边掌事的乃是他的弟弟姚平同。那是一个满脑子肌肉的蠢货。”

“这倒也是。可是,南安羌现在的地盘,夹在大汉西平军团和陇西军团之间。他们敢动?”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动啊,南安羌在昔年司马昭五路攻汉的时候彻底得罪了大汉。虽说这些年表现得很恭顺。可是大汉上下都对他们看不顺眼呢。这些年来,尤其是去年大汉打退晋吴两国的联合攻击,陇西军团归位之后。两大军团对南安羌草场、耕地侵夺已经是肆无忌惮了。若是姚柯回主事,倒会继续隐忍。可是这姚平同嘛……而且,我已经掌握切实的消息,这次关子丰的随行人员,只有五百士兵。我们两家联手的话,在不引起大汉注意的情况下,怎么也能悄悄的集中起五千骑兵。十倍击之,最多也就是半天的事情。那时候大汉的陇西军团和西平军团就算收到消息又能如何?且万能,你也应当看出来了。这大汉的所谓复兴社,是没有第二强人的。关子丰之下,山头林立。若是关子丰突然死了,他的儿子又才只有十二岁。到时候复兴社顿时土崩瓦解。那时候各派山头都忙着争权夺利,哪里会有心思来找我们复仇呢?说不得,那时候有些人还会忙着讨好我们,要求我们出兵帮他打仗呢。”

“嗯……树机能思虑深远。我没有其他的疑惑了。”

“那就这样吧。你去把若罗拔召回来。这一次,我们出动三千骑兵。务必要一举击杀关子丰和姜伯约!”

第三九九章 如此之政变(一)

“丞相,这么多年了,你在那边过得可好?是否能够抬头挺胸、毫无愧色的面对先帝呢?愚钝如弟子姜维,自丞相不禄后二十多年,一直以丞相的意愿为念。二十多年累次北伐,无不想的就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可惜姜维才疏学浅,数十年来未建寸功也就罢了,却还搞得国家百业凋敝,民怨沸腾。致使国家几有倾覆之险……天佑大汉,降下子丰。力挽狂澜,底定雍凉。现如今国家非但已经还都长安,而且国力兴盛,百姓归心……姜维已经垂垂老矣,不知还能于这世上留存多久。惟愿上天再假姜维五年阳寿,使我能助子丰平定晋吴,一统天下!如此,姜维将来也能坦然面对丞相的询问了。”

西元271年四月二十八日,关彝等人来到了诸葛亮的坟茔所在:定军山。在姜维一阵浅白易懂,纯粹倾诉式的祭文念完后,站在身后的关彝眼眶也有点湿润了。

“子丰你……”

“没什么。只是想到丞相虽然是壮志未酬身先死,但到底是尸骨俱全。我那祖父大人可就……”

“原来如此,不过子丰啊,这都不算什么事啊。待得我们平晋灭吴后。你把贵先祖的尸身整合到一起,然后送到解良县择一风水宝地,重新安葬不就好了么?”

“嗯,惊动先人尸骨的事情,我还是以后问问祖母大人后再说吧。”

融入这个时代已经十五年了,关彝对自己身份的认知有些模糊起来。别的不说,今天在诸葛亮的坟茔前居然触景生情想到了关羽现在还尸首分离,就忍不住悲从中来。这样发自内心的感情,十多年前是怎么都不可能有的。

算哪,不管怎样,现在姜维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不是如历史本位面那样令人悲愤的被人乱刀分尸,光是这一点,就不枉这一场穿越了。至于关云长的尸身要不要合而为一,等统一天下后再说吧。

在完成祭拜后,关彝等人转身北上,走武都、阴平。于五月十五日进入了陇西。

与此同时,长安。

“陛下,臣接到的消息,关子丰和姜伯约的队伍已经于七天前到了阴平。想来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陇西。”

马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忍不住有些微的发抖:羽林军现在的成例。三部羽林,每部在皇宫内值守十天。他这一部的值守时间是每月的十一日至二十日。若是这个时候不发动,那就必须要等到下个月。可是下个月的话,关彝说不定就已经到了文鸯所在的五原郡了。那个地方,秃发部和南安羌胆子再大也是不敢动的。

所以,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善,那就开始吧。”坐在皇位上的刘禅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在历史本位面,他就是崩在这一年。不过这个时空,他不是那位朝不保夕,成天提心吊胆,只能装疯卖傻求取苟活的安乐公。所以,这时候的他,还远未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但他握得骨节发白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不过再紧张也没用了,因为按照事先的约定,秃发部和南安羌已经动起来了。若是那边发动了而长安这边不动的话。就算是关彝和姜维被杀掉了,长安这边的复兴社也有足够的力量掌控朝堂:说什么复兴社在关彝之下没有第二人是真的。但要说山头林立,那就是刘禅忽悠那些蛮夷的了。复兴社内部组成人员确实很复杂,但他有一个极为坚强的核心:当年在涪陵郡的那群元老们。只要这群元老不起内讧,复兴社就算没有了关彝,也依然能够有效运转。

……

“简长史在么?简长史在么?有急事!”

十五日深夜,在关彝外出之后,事实上的一国总理,简单简无双的府邸,其大门被被几个宦官和十多个羽林拍得一阵晃动。

“来了来了,谁拍得那么急。”按照关大司马的指令,复兴社各个高官的府邸,其看门人往往都是残军。这简单的府邸当然也不例外。

一个右手缺少了整支前臂,年龄大约四十多岁的残军急匆匆的跑来,打开了偏门:“唔?宫里的人。什么事这么急?”

“简长史在哪里?”

“此时已经是子时了吧?长史已经睡下了。”

“还请赶紧通报长史,宫内急招长史入宫!有大事!”

“哦?好,还请诸位稍等。”门房残军听到这样的话,当然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就往着后院跑去。

虽说复兴社的元老们现在个个身家都不小,但当年涪陵郡的苦日子却成了大家集体的回忆。所以,从关彝以下,复兴社元老们个个的府邸都不是很奢华。就简无双这样好吃懒做的家伙,其在长安的府邸也不过三进院子。所以,刚才前面被拍打得地动山摇什么的,后院的人早就听到了。

“夫君,这是那个皇帝要动手了么?”

“嘿嘿嘿,应该是吧。嗯,我想想,估计是说什么陛下突然中风不能言语啥的,然后把我们几个全都哄骗入宫。之后就关闭城门,攻打大司马府。”

“那夫君你……”

“我当然要入宫了,不入宫,我们那位陛下怎么会原形毕露?怎么会真正的动手呢?他不动手,我们怎么能合情合理的让他滚蛋呢?”

“可是这入宫的危险?”

“危险当然是有的,但是我们这位陛下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真的不是一个残忍好杀的暴君。哎,说起来,若是他能用对丞相的态度对待兄长,君臣之间,未必不能再添一段佳话。罢了,说这些没用的干嘛,总之,进宫肯定有危险。但一般也就是被软禁起来罢了。这点小事,比起当年为夫亲自带兵打新都大战可要轻松多了。没事的,为夫走了之后,你出面把府里的家将什么的都组织起来。然后连夜带着家里的老人孩子一起去大司马府。”

“妾身知道了,来,夫君请披内甲。”

“多谢夫人!”

简单在贴身的披上一副内甲后,再在外面套上朝服。外面的下人已经到了门外:“家主,宫内来人了,说是……”

“知道了,本官马上就来。”

……一会儿之后。

“拜见简长史,深夜叨扰,还请长史恕罪。”

“黄门有什么事?请长话短说。”

“陛下今日深夜在宫内中风了,完全无法言语。宫内值守的左部督命下官请长史等朝内重臣紧急入宫商议大事。”

“知道了,这便出发吧。”

在这一天的晚上,不唯简单,但凡是留在长安城内的重臣们,诸如樊建、霍在、马过、赵毅、句宁、马秉、郤正、吕雅、李骧、常忌、李密等人,全都因为同样的理由,被紧急召唤进了皇宫之中。

第四零零章 如此之政变(二)

五月十五日,关彝和姜维的队伍行进到了金城郡的金城县。

这个地方,后世鼎鼎大名,兰州嘛。而现在,他的位置却比较尴尬,在它之南,是陇西五郡,有汉军一万驻扎。在它西北,是大汉的马场西平郡。有马杰率重兵把守。就这中间地带,属于大汉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但是这里又有黄河穿城而过,两岸土地适宜农耕,也适宜放牧。所以这里又是农耕的汉民和游牧的异族经常发生冲突和矛盾的地方。

季汉掌控这里之前,为了吸引在这块区域放牧的异族帮助自己攻击对方。曹魏也好,蜀汉也罢,对这里的异族都显得特别的温柔。受苦吃亏的往往是汉民。而到了现在,位置掉了个个:季汉对异族的态度远没有以前那么友善了。这里的汉民们终于把腰杆彻底的挺了起来。

“呼~~天色已晚,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子丰,老夫可是把锅都给你背过来了,今晚你可要继续做菜啊!”

“嘁~~大将军,你这臭不要脸的,那锅是你亲自背过来的么?”

一老一小的打趣,其实围绕的是三个新鲜的物事:菜籽油、铁锅、炒菜。

李密等人在罗马帝国搜罗了大约一石左右的油菜籽。带回汉地后关彝把它们全部种在了汉中盆地。待得关彝他们这次出巡,到了汉中的时候,刚好是油菜籽收获的季节。于是关彝食指大动之下,指使汉中的铁匠连夜打了一口铁锅。之后亲自下厨,用刚刚榨出来的新鲜菜油做了一桌炒菜。

大汉本土是没有油菜花这种植物的,以前的食用油,一方面是猪、牛等动物油脂。还有就是豆油、麻油等。毫无疑问,这些油的味道比起菜籽油来都有些怪异,并不适合用来做炒菜。所以至少在这个时代,炒锅和炒菜是没有的。因此,当关彝端出这一桌炒菜的时候,随行的几位大佬们,差点把舌头都给咬掉了。

“哎,子丰啊,光是这油菜籽都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了。令伯他们带回来的其他良种,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老夫很是期待啊。”

“呵呵呵,大将军,回了长安之后,把你家的厨子叫来,我亲自教行不行?”

“那可是你说的哦,善,此事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之间,突然都同时皱了皱眉头:地面有了轻微的振动。

“来了?”

“嗯,应该是来了。”

“很好!”

金城县这个地方,由于长期处于非边境地区,加之游牧、农耕混杂。所以这里的城墙早就烂得不成样子了。关彝这支队伍这一晚也没有在县城内驻扎。而是在城外的一座土丘上扎营。

因为这支队伍有罗马人的原因,所以这一次汉军的扎营有些不一样。

罗马军制,凡军队停下的时间预计会达到一定程度,则必须扎营。而扎营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挖掘壕沟把自己围起来。在罗马使团抵达长安,罗马军人和大汉军人的交流中,汉军的将领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规矩并迅速在全军推行。所以,这天晚上的汉军营地里,帐篷未必搭建完毕,但是围绕营地的壕沟却是全部挖掘好了。

然后,这次突袭的秃发鲜卑和南安羌就悲剧了。

这支突袭队伍,秃发部出了三千人,南安羌出了两千人。整整五千人的大队骑兵队伍,在抵近关彝军的营盘后根本没有任何喊话,直接发动了突袭。而关彝军这边也没有任何询问,直接各种弓箭伺候!

弓箭的破空声中,不断的有人或马的悲鸣响起。一开始,带队的若罗拔和姚平同都没有在意: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只要冲进去了,一切都好说!

但是这样的战斗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多一点后两个统领就感觉有点不对了:这是对方临时过夜搭建的营地啊。怎么这么久了大部队都还在外围?

“若罗拔,汉人的营寨有古怪!”

“怎么回事?”

“他们的营地外面有一道壕沟,不太深,但是很宽。我们的战马跃不过去!踩进壕沟里后里面有很多小坑,大多数战马都崴了脚。然后我们的战士就都陷在了里面!”

“……”短暂的沉默后,若罗拔狠狠的朝着传令兵的衣襟一拉:“我不管这么多!这是压上我们部族十万人全部性命的一战!若是不能拿下这里所有人的脑袋,那么我们部族所有人的脑袋都会拿下!去,给前面的人说清楚,不准后退!后退的除了被我亲自斩杀外,回到部族后我还要杀掉他的所有子女,把他的所有妻妾、亲戚都发卖为奴隶!”

“冲!冲!冲!不管有多少伤亡,都要继续冲击!拿死人死马去给我填坑。不够就用活人填!”另一边,羌人的部队里,姚平同也是状若疯魔:“此战不胜,我们南安羌就要绝种了!我的勇士们,为了我们部族的繁衍,一定要勇往直前!”

作为两个部众都在十万左右的大部族,秃发鲜卑和南安羌都能够动员一万以上的骑兵。这次为了不引起季汉各地政府的注意,特意的缩减了规模。那这次带出来的士兵,当然是优中选优:战力突出,忠诚度和勇敢度也足够。所以,虽然因为这道壕沟导致了不少的伤亡,但是在双方统领的强力压制下,两族士兵依然悍不畏死的奋勇冲锋。

浅浅的壕沟很快有几段被填平了,越来越多的两族骑兵开始朝着这些被填平的地段集中。营盘被对方突破,已经是不可避免。

“光荣属于罗马!”

在这漆黑而混乱的夜晚,一支身着条状甲,头戴长盔缨的百人队开始列阵。而在他们的另一边,汉军的长枪兵们,却是默不作声的也开始列阵。

“火炬塔搭好了么?”

“大司马,已经搭建完毕。”

“善,那就点火吧!”

随着关彝的命令,一个汉军士兵高举火把,爬上了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塔楼,然后把火把朝里面一仍。

“汉人点火求援了!快快快!加快速度!务必在今夜拿下此地!否则若是陇西军团或者西平军团到来,我军就完了!”

“呵~~这些蠢货,还以为我是在点火求援呢。”轻蔑的朝着外围杂乱呼啸的异族骑兵们扯了扯嘴角:“大将军,请为彝指出方向。”

“呵呵呵,子丰啊,这敌军薄弱的地方以及发号司令的地方,老夫已经看出来了。不过这率军逆袭的事情,还是老夫亲自来吧。”

“大将军!”

“子丰不必多言。这个国家若是没有姜维,无非打仗困难一点,但终究还是会一统天下。若是没有了子丰,那可就连生存都是问题了。”

说完这句话,姜维翻身上马,迅速的奔跑到了一对骑兵的前方。

这支骑兵约莫两百余人,其中大约五十骑,其胯下的战马明显比其他骑兵要高出许多。非止如此,这五十余骑战马,连同其背上的骑士,全都披挂着甲胄。

姜维来到队首,对着这两百骑士拱手为礼。

“我等誓死追随大将军!”

“阿胡拉马兹达!”

无言的动员后,姜维扭转马头,枪尖朝着一个方向一指,周边的步兵飞快的在壕沟上搭建起了厚厚的木板。然后姜维就率领这两百余骑兵风驰电掣般的冲了出去。

对于关彝这样非军事专业的穿越者而言,打仗,就是搞好后勤装备,然后暴兵,之后实力碾压。这样的战争形式,完全不具备艺术的美感。

对于姜维这样的长期只有几万人,经常要和几倍、十几倍于已之敌人周旋的指挥官来说。前敌指挥必须要具有高超的艺术性,否则早就全军覆没了。

所以,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关彝能做的就是组织好步兵,依托营帐做好防守。而姜维却能从周边黑影憧憧的混乱中,发现敌人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以及敌人的指挥官位置所在!

至于匆匆搭建起来并点燃的火塔?那不是求援用的!

第四零一章 如此之政变(三)

对于这个时代的异族来说,一些较大的部族,其能够动员的人力已经相当可观。但是在战斗力上面对汉人仍然显得明显不足。究其原因,其中之一便是汉人的这个英雄时代还没有完全落幕,不管哪个异族闹腾,总有名臣良将站出来将其镇压。其二则是,这个时代的异族由于知识储备不足,总是显得没有组织性。在真正的良将面前,不管对面的异族人数有多少,总是土鸡瓦狗。

在这天深夜,姜维在营内观看了外面骑兵的攻击,尤其是有几处壕沟因为死人太多,迅速被填平,围攻的异族骑兵一窝蜂的向这几道口子集中后。他就迅速的发现了对面骑兵的问题:一拥而上,毫无组织,看到哪里好冲击后就自发的向这里集中。整个队伍的阵型,对指挥官所在位置的遮蔽什么的,全都没有了!

所以,他就率领着两百骑兵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来。

由于选的位置极为巧妙,原先攻击这里的骑兵早就自行的运动到了别处。所以这一队汉、波斯混编骑兵冲出来后居然没有碰到有力的阻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冲到了距离羌人统帅姚平同不足一里地的地方。

“敌袭!”

“呵呵呵,终于反应过来了。可惜,晚了!”老头子残忍的一笑,右手用力的往前一压。开始还保存马力只是便步轻跑的骑兵队齐齐的催动战马,全力的开始冲刺!

“阿胡拉马兹达!”

这支骑兵的箭头,乃是五十余名高喊着造物主名号的波斯重骑兵。所以,虽然为了护卫自己的首领,南安羌的勇士们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但是面对这样的暴击型力量,马比人家矮一头,甲具什么的也没有装备齐全的南安羌轻骑兵们,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冲散了。

“怎么会这样?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帮助汉人作战?”

“大人,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退开一些,召唤前面的兄弟来围剿他们吧!小的看得很清楚,虽然他们的马匹很好,但是这队骑兵的人数并不多。只要我们的主力回转,应该能将其迅速拿下!”

“说得好,我们赶紧……啊!”

就在姚平同准备扭转缰绳暂时后退的时候,一支羽箭飞驰而至。直接射穿了他的肩甲。

“哎,果然是老了,偏得离谱!”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原先在队伍前列的姜维迅速的被波斯重骑和身边紧紧围绕的汉家儿郎们甩在了身后。待得姜维收好弓箭,再次打马向前的时候。只听见前面响起了一阵阵莫名其妙的鸟语。

还好,不同国家的语言虽然不相通,但一些战场上的动作却是不需要翻译。当姜维看到一个全身具甲的波斯重骑兵,将他的长枪高高举起,而姚平同的躯体挂在枪尖上,一边不断的喷血,一边剧烈的抽搐时。姜维顿时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大汉麾下波斯勇士,阵战南安羌酋!”

“万胜!万胜!!万胜!!!”

这一片战场之上,虽然战马嘶鸣,人人怒吼。但是当几百人齐齐高声大吼的时候,这声浪,还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战场。

“羌人都是些没用的!这才打了不到一个时辰,那个姚平同居然就被干掉了?”恨恨的抱怨了一句,另一个方向,秃发鲜卑的指挥官若罗拔可没有要撤退的意思:“我们的人已经攻入营盘了吧?拿到关子丰和姜伯约的首级没有?”

“没有!”

“怎么回事?”焦躁不已的若罗拔这个时候往身后一伸手,一把扯过一个穿着打扮明显汉家风格的年轻人大吼道:“姓刘的,你不是说这支队伍只有几百名战士么?怎么打了这么久都打不下来!”

所谓姓刘的,倒不是刘禅的第六个儿子,那位以轻佻闻名的刘询。而是第七子刘虔。这才是刘禅派来联络异族真正的联络人。至于上串下跳的刘询?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

可是这会儿的刘虔才叫一个悲苦:情报是自己的父皇派人传过来的,绝对无误啊。你说你们这些蛮夷,五千人打五百人,一个多时辰都打不下来,好意思嘛?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若罗拔的逼问,刘虔也只能笑脸相迎:“若罗拔将军还请放心,情报决然无误。”

“那为什么我们非但没有打下营寨,西面的姚平同还被汉人干掉了?!”

这个,你问我,我去问谁?

……

“竖盾,分,投枪!”

“兄弟们,向右刺!”

“嚯~~~!”

此时汉军的营寨内,罗马步兵,汉军步兵,分别把守住几个路口,有条不紊的面对着秃发鲜卑和南安羌骑兵狂暴的冲击。

“嘿嘿,蛮夷到底是蛮夷,脑袋始终差跟弦。”关彝虽说在战术指挥上比起姜维差了很远,但到底也是亲身经历了多场大战的宿将了。当他站在庞宏这位从未上过战场的尚书仆射面前的时候,做个解说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子丰的意思是?”

“子伟你看啊,我们这个营寨,因为有了壕沟,所以敌人的骑兵不能直接冲击。后来敌人的人、马死多了,填平了壕沟的几个地方。然后这些家伙就蠢笨的只朝着这几个地方猛冲。哈哈哈~~我军人数比对方少了这么多,敌人一根筋的定点冲击几个口子,只会让我们能够集中力量方便防守。若是换一个知兵的大将,虚攻几点,然后发挥骑兵游走迅速的优势再攻击其他的地方。我们就难免顾此失彼了。”

“听子丰这么说,我是明白了。可是子丰啊,我说你和大将军是不是也太冒险了一点。这一仗打到现在,我是毫不怀疑我军最终会获得胜利了。可是从头到尾,你们就把打赢的希望寄托在了敌人的愚蠢上。这,这风险也实在是太大了吧?”

“哈哈哈~~我关彝虽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但我自己的命还是看得很重的。我怎么会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呢?嗯,子伟,你看西边,再看东边……”

西边没什么好看的,随着姚平同的阵亡,这一侧的南安羌士兵已经开始涣散。姜维指挥着少量的汉军骑兵开始对着剩下的一千多南安羌骑兵进行追杀。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此刻也发生了变化。原先还舍生忘死拼命冲击汉军营盘的秃发鲜卑部的骑兵们突然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这混乱的范围犹如水滴投入平静的湖面,随着涟漪的扩散,整个秃发鲜卑部的骑兵们都一片混乱,甚至互相厮杀起来。

“且万能!你怎么会如此?你居然背叛大人!”

“哼!老子本来就是湟水羌人的首领。是你们这些鲜卑杂种持强凌弱吞并了我的部族。二十年了,我忍辱偷生,就是为的今日!关大司马已经承诺,此事了后,南安羌和秃发鲜卑灭族!我湟水羌将再次重生!”

“原来如此。到底汉人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且万能,你以为靠上关子丰你就能重新组建你的部族了么?你要知道的是,这二十年来,两个部族合并在一起,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近二十年出生的孩子,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湟水羌人。而且此时树机能首领还坐镇老营。就算这里事败,他也会率众远遁北漠。你麾下人都没有,还想重建部族?”

“哈哈哈哈~~~若罗拔,所以你就是个只知道猛冲猛打的傻瓜。羌人也好,鲜卑也好,有多大的区别?不都是人么?首领的习惯、语言是什么。他们跟着学就是了。至于你说树机能率众北逃?哈哈哈~~以关大司马之算无遗策。说不定此时树机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以关大司马一国执政之尊,出行为什么会这么点护卫?他明明经过陇西军团的驻地,为什么陇西军团却没有派出主力护送?这里距离西平军团如此之近,为什么西平军团也没有派人前来接应?那是因为,西平军团的马将军率领着结鹿、沮渠等部已经靠近了树机能的大营。陇西军团的吴、来两位将军率军靠近了南安羌的大营。只要刚才的火炬点燃,然后附近山丘的士兵就会迅速的点燃下一个火炬。说不得,此时南安羌那边的老营已经开打。而树机能的老营。最迟明天就会开打!他怎么可能有机会率众北逃?”

听着且万能的一顿解说,再看看周围其他的土丘,似乎,好像,真的有几个星星点点的火堆在燃烧。

就在若罗拔一阵恍惚的时候,一阵剧痛传来。原来是趁着他分神的当口,且万能将一把长枪插进了若罗拔的胸口。

“呼~~你这个秃发鲜卑第一勇士,不用言语动摇你的心智,还真的不敢和你当面放对呢。”

长舒了一口气,且万能转过身来,笑意吟吟的对着面如土色的刘虔道:“这位王爷,还请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可不想背负一个击杀亲王的罪名,最后因此被关大司马给干掉啊。”

第四零二章 如此之政变(四)

“开门!开门!来人啊!老夫是大汉尚书令樊建!我要见陛下!”

五月十六日的黎明,长安皇宫的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十多个季汉重臣被软禁在这里已经将近一夜了。

简无双等复兴社元老们倒是显得极为坦然:你让我进宫,我来了。你不让我见陛下,好吧,我不见。你说不准回家,好的,我不回。你要把我关起来,没问题,绝对不反抗。

非止如此,简无双等人还很是丧心病狂的在宫内的这座临时牢房里睡了一觉。还说自从离开涪陵郡之后,几兄弟好久没有睡在了一起,这次颇有重温旧梦的温馨感。下次一定要把孙刚、张遵等人叫回来,几兄弟一起大被同眠云云。那神态,哪里有被软禁的半分惶恐?分明就是存心在看戏。

此时的季汉尚书令樊建,虽然自从关彝开府起就不再掌握实权。但是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是目前季汉上下不多的曾经跟随诸葛亮处理政务的大佬之一。看到这样的情况,哪里还不知道刘老板这次注定要栽?

作为季汉的老臣,樊建是一个活得很纠结很痛苦的人。

他出身荆州派,又曾经被诸葛亮言传身教。因此,在当年北伐的问题上,他是支持北伐的。但是姜维的频繁北伐导致民生凋敝也是实情,所以,他又反对姜维的频繁北伐。结果就是国内的鸽派和鹰派都不喜欢他。

他作为关心国家、体恤百姓的良心大臣。深切的感受到关彝掌控国政后整个季汉的国力迅速得到恢复、提升。所以发自心底的支持关彝的执政。但是作为汉家老臣,他又对皇室心怀尊崇,希望大司马府不要过分侵吞皇室的权力。由此导致刘禅不信任他,复兴社也完全没有邀请他入股的意思。

这样的人,是难能可贵的。但毫无疑问,在各种旋涡中,也是最为痛苦的。

这时候他着急,当然不是为了关彝等人的安危看看这群复兴社泼皮们现在的样子吧。他是害怕刘禅在这个事情上做得过火,将来不好收场。

“简无双!你们是不是早有准备了?啊!”

“嘶~~长元公,你在说什么啊?晚辈我怎么听不懂呢?”

“哼!简无双,你也是留府长史了。子丰不在朝的时候,你就是一国执政。怎么还像以前那个样子?”

“哎,我也想装出一副朝廷重臣的样子来啊。可是我们简家从祖上开始就这个样子,改不了啊。”

看着简单不着调的样子,樊建狠狠的一跺脚:“赵国威,你来给老夫说,你们想怎么样?”

“啊?这个……”赵家的家教到底比简家靠谱多了。面对樊建的质问,赵毅很是羞涩的扣了扣脑袋:“长元公,你就不要为难晚辈了吧。晚辈和你一样,在这里待了一夜了,我想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啊?”

“嘿!”狠狠的一拍柱子:“诸位,陛下对你们动手,当然是陛下不对。但无论如何,陛下都是君父!所以,还请诸位还手的时候轻一点,千万不要太伤皇室体面。就算你们不看陛下的面子,也请想想先帝和丞相的恩德啊!”

宫内的这间房间里的气氛,是戏谑中夹杂着樊建的无奈。但外面的情况,却真的没有这么轻松。

在简单等人被招入宫内的同时。马恒率领两百余名精锐开出皇宫,然后来到了长安的西城。

关彝的大司马府就在这块区域,非止如此,简单、霍在、马过等大司马府核心幕僚的府邸全部都在这附近。

按照计划,马恒需要带领人马拿下这些高官的府邸,擒住他们的家眷。逼迫这些高官书写文书,把长安附近的领兵大将们全部召回刘老板的圣旨是调不动这些骄兵悍将的!

两百余人攻打大司马府当然是不够的,所以刘禅还是给马恒补充了兵力:季汉内部还是有少数靠拢皇帝的官员的,他们的家将这时候全部拿了出来,约莫五百人。

另外则是雍州这边的超级世家之一韦氏的倾力协助:整整两千五百名私兵。

“子善兄,愚弟率人攻打大司马府,掌控长安诸门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韦良必不负伯盈所托!”

两人匆匆道别后,马恒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自己这一队的一千左右的手下大吼道:“封侯拜相,就在今朝!诸君,随我来!”

从简单踏出府邸入宫的那一刻起,关彝麾下的所有幕僚们的家眷,都非常迅速的全部集中到了大司马府。大司马府以内,从黄太夫人以降,关家上下老老少少,全部全身披挂。便是关彝膝下方才十岁的次子关辉,此刻也是一身戎装,面色苍白的站在了自己兄长身后。

“安奴,你怕不怕?”

“有大兄在,安奴不怕!”

“呵呵呵,安奴说话不尽不实呢。有人要来杀我们全家,怕肯定是怕的。但是!虽然怕,可我关家子孙,面对这样的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战到底!”

“好了好了,檀奴,声音小一点,你的两位姨娘这时候都怀有身孕呢。”

“所以啊!”关复恨恨的说道:“昏君居然敢这个时候对我关家行如此之事!要是惊扰到了两位姨娘,姓刘的百死不辞其罪!”

“住口!檀奴儿,昏君这两个字也是你能说的?”

“诺!曾祖母,孙儿错了。”

“哎……”一声长叹后,黄氏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关复的头发:“云长啊,当年你和先帝在一起奋战的时候,是否想到过会有这一天呢?我关家哪里做错了吗?为何皇帝会对我们如此?”

一家人思绪万千的时候,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有旨意,关府开门接旨!”

“哼!马伯盈,你这卖父求荣的无耻之徒,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装。实话告诉你,门是不会开的,有本事就自己进来!今日有我罗宪在此!我倒是要看看,你有马仲英的几成本事!”

“罗……罗令则?你不是被曹悌那个魏王给留在了西城,帮助其训练部队么?”

“哈哈哈哈~~若非如此,如何才能让你们这群狗贼露出嘴脸呢?”

“嘿!”在马背上重重的一锤胸口,马恒也是狠得下的人:“众将士听令,关彝等人,不尊皇室,有不臣之心。奉陛下旨意,与我将其全部擒拿!有拿下府内两千石以上高官者,封侯!”

“吼吼吼~~~”

“来啊,抬巨木上来,攻门!”

“府内的兄弟们听着!贼子上来了。霍彪、十三郎,分守前后门!”

“遵命!”

……

与此同时,长安城南。自韦熊韦少康出逃洛阳后暂代韦氏家主一职的韦良率领着一千多韦家私兵直奔南门:这个时代,到了夜间,城门都是要关闭的。所以这时候不存在抢门的问题。之所以要先拿下南门的掌控权,就是因为南门这边长安与其他地方联络的主要交通要道。拿下南门,就能迟滞城内消息的走漏。

正当南门远远在望的时候,一队约莫不下两千人的队伍挡在了韦家私兵的面前。

“来者可是韦子善?张殷在此等候多时了!”

“居然是你!张子盛,你居然襄助关子丰?你都忘了你那弟弟是怎么死的么?”

“哼,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死有余辜尔!倒是你韦子善,你今夜的举动,会把百年名门京兆韦氏带上绝路啊!看在你我两家世交的份上,奉劝你一句,赶紧缴械投降。到时候我亲自去大司马面前恳请,看能不能给你韦家留下点种子!”

“呸!关子丰残害世家,藐视君上,罪无可赦。你这厮居然背叛自身的立场,真是无耻之尤!”

“哎,你一意求死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拉上全家陪葬。真是无可救药。都有了!拿下韦良首级的,本家主赏万金!儿郎们,与我冲锋!”

“嚯~~~!”

第四零三章 如此之政变(五)

在这天晚上,除了软禁大臣,派兵攻打大司马府以及抢夺城门控制权外。在郤正被控制住后,还有宦官拿着用过玉玺的圣旨,直奔西门外的羽林军驻地调兵。

“有旨意,羽林军各中郎将、校尉接旨。”

“有旨意~~~各军将士接旨~~~”

宦官的公鸭嗓都要吼破了,可是满营披挂整齐的羽林们却是一动不动。在阙楼附近的士兵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少顷,一个身披重甲的青年走了出来:“本将是羽林军典军中郎将艾菲,黄门的圣旨在哪里?拿来给本将看!”

“大胆!这是圣旨,你们这些丘八不跪迎也就罢了,居然还用如此轻佻的语言,什么叫拿来给你看?”

“哼~~”嘴角一扯,艾菲走向这宦官,前臂伸出,轻轻一扯就把圣旨拿了过来:“哦?大司马关彝居功自傲,狂呗无礼。最近又心怀不臣之心,将行逆乱之举……着令全体羽林进城将其家眷锁拿?”

铿锵,哗啦哗啦。一把小刀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很快的就把帛布编织的圣旨给划了一个稀巴烂:“哎,我们这位陛下啊,还活在过去呢。”

低声的咕隆了一句后,艾菲转过身来登上阙楼:“羽林军全体将士,有奸臣蒙蔽圣听,意欲离间君臣,陷害关大司马。我羽林将士,怎能坐视不理?都有了,全军出发,进城平叛!”

“诺!谨受命!”

羽林军这边的动静虽然不小,但到底只有三千多人。比起此刻驻扎在长安南北的两万机动兵团来,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子诚何在?”

“启禀车骑将军,来忠在此。”

“马恒小人,居然妄想离间君臣,为祸我大汉。命汝率军五千人,从北门入城进行平叛!”

“诺!”

“子盈何在?”

“车骑将军,向充在此。”

“命汝奔往城南大军驻地,将其一万军队全部开出。然后从城外封锁四门,务必不让一个逆贼逃脱!”

“诺!必不负车骑将军所托!”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后,张翼重重的往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哎,这事儿,简直就是儿戏嘛。这位陛下做实务真的是不行啊。”

……

这一晚的长安是无法让人安静入睡的。但是还好,这样的喧嚣到了未时将近的时候,就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此时乃是初夏,太阳升起来极早。所以刚刚进入辰时的时候,整个天光就已经大亮了。

“本王乃是甘陵王刘永,何人胆敢阻拦?”

皇宫深处,各重臣被软禁的房间外,突然响起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随着这道声音,房间外的羽林军们迅速卷堂大散。然后大门被打开,刘永背着阳光出现在了樊建等人的面前。

“甘陵王,陛下怎么样了?”

“呵呵呵,尚书令不必担心,本王已经派出从西城进入皇宫的一部羽林把陛下的寝宫保护起来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长舒了一大口气后,樊建眼睛转了转:“甘陵王,今夜之事,是哪个乱臣贼子在作乱,居然如此蒙蔽圣听,如此恶行,意欲置陛下于何地?!”

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樊建,刘永开口道:“为首者,斄乡侯马恒。协恶者,尚书右选郎王佑、光禄郎中主事李旦、原汉嘉郡太守柳伸之子柳纯等……哦,还有京兆韦氏的家主韦良。”

听着刘永报送的人名,樊建只觉得一阵的恍惚:除了韦良这位雍州大族,以及马恒这个祖籍凉州的家伙外,其他的人,全都是以前蜀汉政权的益州派啊。这益州派以前不都是最不喜欢皇室的吗?怎么现在却又为了皇室效忠了呢?嗯,不对!这哪里是为皇室效忠,分明就是为了个人的狼子野心而寻机作乱。皇室根本没有参合进来才对!陛下也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才对!

樊建现在想着的是尽快对这件事情定性:必须要彻底的把皇帝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而且他很惊喜的感觉到,刘永这样的亲王也就罢了。便是简单这样的复兴社元老,似乎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

当然,简单等人的想法或许能够代表关彝的意思。但这个事情到底要如何处理,关键还是要看大司马本人的意思。可是现在的大司马在哪里呢?

大司马很忙。

那天晚上击溃了秃发鲜卑和南安羌的骑兵后,关彝和姜维立即率领本队北上,在北上的路途中接到吴乔、来庆的报告:南安羌已经不复存在!

二十日,北进到安定郡的关彝遇到了亲自领兵南下接应自己的马杰:秃发鲜卑部的主体部分已经被击溃,树机能本人已经阵亡。

所谓主体部分,当然是秃发鲜卑的核心族群。由于游牧生产的特殊性决定了一个游牧部族发展到一定规模后,就必须要分散在不同的草场上繁衍生息。所以秃发部这样的部落,是不可能完全聚集在一起放牧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于游牧部族来说,一个领导人的素质对于部族的未来几乎是决定性的。在树机能和若罗拔都已经挂掉的情况下。虽说且万能是个羌人。但毕竟在秃发部生活了很久,有他出面,剩下的那些分支,自然就会被统合起来——剩下的那些分支,顶天也就一万人左右吧。这点人还是要给且万能的,筹功嘛。

至于剩下的人……

“仲英,这次清缴秃发部,收获如何啊?”

“兄长,大丰收啊。”笑意盈盈的马杰飞快的拿出一张纸片:“经初步清点,斩首两万一千余级,俘虏妇孺四万余人。缴获方面,牛三千余头,羊三十余万只,马一万三千多匹。钱大约是一千三百万,粮食有五万石左右。”

听着马杰的报告,关彝很是畅快的笑了起来:以前那么强大的秃发部,现在牛羊马三畜的比例居然失衡得如此厉害。说明了什么问题呢?那就是季汉政府的毛织品商贸已经深度的影响了草原诸部。为了腾出更多的草场养羊,秃发部的牛、马数量已经低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难怪像树机能这样野心勃勃的人要行险一博了。

“仲英做得很好。宣高和典伯那边的情况也和你这边差不多,也是抓了四万多的妇孺。只是南安羌已经开始定居农耕,所以物资缴获方面,牲畜少一些,粮食多一些罢了。不过和秃发部一样,羊的比例占得极高。”

“弟谨为兄长贺!”

“呵呵,借此机会,拔掉了为兄一直想拿掉的两颗眼中钉,为兄确实很高兴。这样吧,仲英,你把手里的事情和伯玉(陈璨)交割一下后就跟我回长安吧。若是为兄所料不差的话,等我们回去之后,长安的事情应该也弄得差不多了。两年前为兄答应你的事情,也到了该履约的时候了。”

“兄长!马杰多谢兄长!”

“嗯,子伟公,接下来的事情就多劳烦你了。您在这里主要的任务就是处置这八万多俘虏。我的基本意见是,首先进行甄别,两部中能说汉话的,给他们编户,分给土地,纳入各地郡县按照普通汉民管理。不会说汉话的,统一进行发卖,优先卖给汉人!这巡查的事情,到此终结,我和大将军要赶紧回长安去了。”

“善,子丰你去吧。”皱着眉头挥挥手,庞宏又跑了两步,拉住了关彝的袖摆:“子丰,先说你交待给我的事情。那些蛮族女人,我尽力便宜点半卖半送的交给我汉家儿郎。那些狼崽子看买女人的汉家子要不要了,若是不要,我也会办得妥当……至于说今晚的事情,此事我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子丰这次用了点诈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人上钩。但归根结底还是有的人做得不对。不过,无论如何,陛下终究是陛下。”

“子伟公的意思,我懂了。”

第四零四章 此职甚安乐

五月二十五日,大司马关彝回京。

在十六日的那个夜晚,长安城内的政变简直就是一场闹剧:马恒的一千多士兵面对集结了季汉朝廷几乎所有重臣家族私兵的关府,连第一进院子的大门都没有攻破。

而韦良率领的韦家私兵也被张殷挡在半路,任何一扇城门都没能掌控。

等待拂晓将近,城外的部队开始入城后,政变部队的溃败就犹如朝露遇见太阳,很快就彻底消散了。

由于长安附近的卫戍部队在长安外围彻底封锁了交通要道。所以这次的政变参与者一个都没能逃掉。

当然,简单等人可不是只会把一切恶名都丢给关彝的没有担当的下属。为了不让大司马手里沾上太多的血,在关彝返回长安之前。李密、常忌联手,就几乎把整个案子处理完毕。

本次叛乱,是以马恒为首的,一小绰丧心病狂之人,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自行发动的叛乱。这次叛乱乃是先帝建国以来最为恶劣的一次叛乱。其恶劣之最在于两点:其一,阴谋控制皇宫,软禁朝廷重臣。其二,居然对一国执政的府邸动手。如此罪行,实乃罪不可赦。因此,凡是参加本次叛乱的普通士兵、家兵,一律斩首。其妻妾子女全部流放南中。为首的几位官员,本人行车裂之刑。其父母、妻妾、子女,全部斩首!

这次判决的速度极快,从十六日上午开始审理,当天晚上就出了结果。十七日的下午就在渭水北岸行刑。一时之间,渭水的一段河流全部被染红了。

唯一的例外是马恒,因为复兴社的几个大佬都清楚,这马家兄弟的事情,还是他们兄弟之间自行解决的好。

所以,待得二十五日关彝回到长安后,面对的就是空气中隐约的血腥气。

“你们怎么杀了这么多人?”

“兄长,人家都打到您家里来了,您还不准备杀人啊?”

“……这,人是要杀的,但是干嘛还连累家人?连累家人也就罢了,用得着车裂这种过分的刑罚嘛?咦,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简单为首,一群人傻乎乎的围着关彝看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简单开了口:“兄长,你是不是心地太善了一点?这是谋逆啊!不这么做怎么行?!”

“呃……”

哎,我果然还是个穿越者啊。这么多年了,对株连这种东西还有斩首以外的酷刑还是不习惯。罢了罢了,既然在这个时代了,有些东西还是必须得接受。

虽然如此,但关彝还是语重心长的对众人说道:“诸位,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这是为了我们将来东征的时候后院不会起火,所以我们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他们发动的。从头到尾,此事都在我们的全程掌控中……我想提醒诸位,自先帝肇建这个国家以来,朝中的争斗其实并不少,人也杀过一些,但是除了杨仪那个小人坏了一次规矩以外。其他的时候都是斗到本人为止,从未牵连过家人。八年前,我在阳安关大捷后回到成都,对那些与魏军私通款曲的家族,也只诛杀族长不问其他,一方面确实是国家遭逢大劫,需要尽快稳定。另一方面,也是需要守住先帝和丞相立下的这根红线。如若不然,这口子打开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

看着低头不语的众人,关彝稍稍舒了一口气:“在可以想见的未来,这朝廷内的争斗决然不少。诸位务必要牢记这一点,守住这条底线。这不是对敌人有妇人之仁,而是为我大汉的万代基业奠定基础。同时,这也是对你们的家人负责!”

“多谢兄长提醒,我等谨遵兄长之命。”

“嗯,不过这件事既然已经办成这样了,为兄也没办法让人死而复生。这样吧,关一(石苞次子石乔),你代我起草一道大司马令,对茂通、令伯发布的条款进行追认!”

“兄长(大司马),这等恶事是我们自行做下的,岂敢再让兄长来背负这骂名?”

“呵呵呵,因为我是你们的首领啊。最大的权力是我的,所有的骂名当然也该是我的啊。好了,不多说了,陛下在哪里?我要去面圣。”

……

皇宫最深处,一间完全不透光的房间里。刘禅懒懒的躺在一张软塌上,呆呆的望着天。

从十六日的早上开始,他就被简单等人软禁了起来。近十天的时间里,简无双对他的饮食起居还是派了很多人来照顾。但是也就仅此而已——进来服侍的宦官、宫女根本就不敢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也不敢和他说话。

虽然如此,但以刘禅的心智,他非常的清楚,这次政变干净利落的失败了——指望秃发部和南安羌大发神威干掉关彝?不不不,长安未能掌控的话,他就无比的祈求上天,一定要让关彝安然无恙。不然,他的性命就一定不保了。

咦?朕都到这个地步了,为何还贪念残生?

“吱呀”声中,厚重的宫门打开了,重重的布幔也被拉开。阳光照耀中,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了刘禅的面前。

“陛下为何造反?”

“嗯?哈哈哈哈~~~关子丰,这个国家都是朕的,朕去反谁?朕怎么能够造反?”

“陛下此言大谬,陛下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这个国家怎么会是陛下的?”

“你这狂徒!”听到如此露骨的话语,刘禅愤怒的一下子从软塌上弹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个家伙刚才那句话,好像也不完全是毫无根据啊。

“昔年先帝有感于乱世离乱,汉室顷颓。誓要重整乾坤,兴复汉室。因为先帝有了这样伟大的理想,于是诸多名臣良将遂追随于先帝麾下,自臣之先祖与先帝桃园结义开始,披荆斩棘,屡败屡战。由此艰难创业三十七年方才奠定国基。之后丞相、蒋大司马、费大将军先后辅政,如平安三侯这样的良将分镇四方,方才有了我大汉的国祚延绵……敢问陛下,在这个过程中您做了什么?”

看着沉默不语的刘禅,关彝一点怜悯的念头都没有:“之后司马昭入寇,臣得列祖列宗庇佑,战而胜之,之后主掌国政,兴兵北伐,底定雍凉,开通西域。敢问陛下,这个过程中您做了什么?”

“够了!关子丰,你这竖子!你要怎么样?是要让朕身败名裂还是暴毙而亡?”

“臣没有把话说完!”毫不退让的关彝直接把刘禅给怼了回去:“臣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陛下你正因为什么都不做,所以国家发展得很好。等什么都是你亲自来做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不可避免的陷入混乱!”

“你!”

“臣今天来见陛下,就是告知陛下两件事情。其一,您的第六子,新兴王殿下以及第七子上党王殿下,都已经被我麾下士兵救下,性命无虞。他们二人如何处置,待太子从西域返回后由太子自行定夺。其二,太子从西域返回后,臣等会上表劝进,到时候若是太子应允登基。那就请陛下退位做太上皇吧。陛下到底是年纪大了,还是在这个安乐的位置上,好好享受余生吧。”

第四零五章 东方的来信

亲爱的阿芝莎,自从接受沙中沙的命令,护送我国的使团向东出使汉国。离开你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来你过得可好?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你,想念你娇美的身躯,滚烫的红唇。

我们是去年十二月抵达汉国的首都长安的,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在他们的国土上穿行了五千余里。这是一个历史和我们的国家差不多悠久的伟大国家,其领土范围也不比我国小多少。更让人觉得惊叹的是,来到这里后我才知道。这个汉国原先的版图比现在起码要大三倍。现在,这个国家正在和两个叛逆交战。若是汉国能够扫平两个叛逆,重新恢复统一的话,这将是文明世界里最强大的国家吧。

这里的人和我国的人在长相上有很大的不同。他们的皮肤约莫是淡黄色,个头普遍比我国的同龄人要矮小一些。几乎全都是黑发黑眼,小眼睛,矮鼻梁。

虽然在相貌上和我们有很大不同,在我个人看来不算漂亮。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国家的人民非常的勤劳和聪慧。我跟随沙中沙陛下征服了那么多部族,走过了那么多地方。从未见过有哪个地方的人民像这里的人一样,可以每天从很早就起床,然后一直辛勤而认真的劳动到傍晚。是的,不是一个人,一群人,而是整个国家的人都是如此。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却又让人无比尊敬的国家。

现在的汉国,据说其有效控制的领地只有以前全盛时期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少。但即便如此,这里的物产之丰富,也着实让我们感到这块土地的富庶。他们的农民,培育出一种叫做汉豆的新物种,不挑地方而且极为高产……他们还发明了一种叫做香皂的东西,用来沐浴后人显得特别清爽。他们中的贵族阶层,用一种叫白纸的东西书写文字。这个东西是如此的廉价却又非常适合书写。由此导致这里知识的传播范围比我们波斯大了太多太多。

据说,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国家的摄政王,关,所发明的。关摄政王是这个国家事实上的统治者。他的祖上是这个国家的开国大将,曾经取得过极为辉煌的战绩。但是因为盟友的背叛,在人生最巅峰的时候迅速陨落了。那时候关摄政王还没有出生。

摄政王殿下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成年不久就失去了兄长。后来他从一个很穷困的小封国起步,慢慢的变得强大起来。最终在一次敌国发动的战争中,力挽狂澜,把即将要灭亡的国家挽救了回来,并趁势取得了这个国家的实际控制权。

据我在这里听到的传言,这个国家的前任沙中沙和摄政王殿下的祖父乃是结义兄弟。但是当我拿着这条传言去询问汉国的官员们时,他们无一例外都予以了否认。是啊,即便是在我国,一个人登上沙中沙宝座后,就是亲兄弟之间也没有了亲情可言,更何况是这样的结义兄弟呢?

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前些时间,这个国家发生了一场政变。是不甘于大权旁落的皇帝,联合了一些野心家对摄政王殿下的进攻。摄政王轻而易举的平定了这场政变。

在这场政变中,我也起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在那个叛军向摄政王发起进攻的夜晚。我刚好率领一队我国的重骑兵和摄政王殿下在一起。在他们的姜大元帅的指挥下,我们精确的找到了敌人的薄弱之处,然后勇猛的杀出,轻而易举的将叛军的首领击杀。是的,这支叛军的首领就是死在我的手中。

因为如此,我得到了大元帅和摄政王殿下的亲自接见。

大元帅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打了一辈子的仗。而且早年从来都是用几万人对抗那些叛逆国家的十几万人乃至几十万人。我从未见过用兵艺术如此高超的军事统帅。在和这位大元帅深入交流后,我有一个感觉:若是大元帅能够来到我们波斯,率领我们强大的兵团与罗马作战的话。不要说叙利亚了,就是更远的埃及或者亚美尼亚都已经拿下来了。

这里的军人作战,不管哪个国家,都喜欢用各种计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用最小的代价追求最大的胜利。听到这句话,我觉得我们波斯那些统帅们统统都该被吊死:我们和罗马打了这么多年,失败的那些战役就不说了。就是那些获得巨大胜利的战役,哪一次不是伤亡惨重。这样的胜利,在姜大元帅看来,那是不可接受的。

摄政王殿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让我吃惊的是,他对我们国家的历史极为熟稔。对我国的阿尔达希尔一世极为推崇。啊,好像我们两国开始交往也不过一年左右吧?他这样执掌一国国政的大人物,是那么的繁忙,居然还花了那么多时间来学习我国的历史。在让我感到自豪的同时也觉得深深的惭愧。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学习这个国家的语言和历史。我的时间比摄政王殿下多出了那么多,没有理由学不好。

在那天晚上的战斗后不久,我们跟随摄政王殿下回到了汉国的首都。让我们和罗马人以及帕尔米拉人都觉得惊讶的是。这次政变的失败者们受到的惩罚微乎其微。参与者们当然是被杀掉了,可是他们的家人居然大多数只是流放。而且最让我们惊讶的是,摄政王殿下和他的伙伴们居然没有把发动政变的皇帝抓起来杀掉。而是准备用太子替换掉现任皇帝而已。

当我把这份疑惑向摄政王殿下提出后,摄政王很和蔼的告诉我,一方面他想要在这个国家树立一个温和的政治斗争环境。另一方面他认为,这个时代,人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即便是罪人,只要管理得当,一样可以产生足够的价值。至于皇帝陛下本人,在失去了仅有的爪牙之后,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联想到这个国家以前种种珍惜士兵的举措,我当时莫名的感动。然后头脑发热之下就直接对着摄政王殿下下跪要求效忠。而殿下也非常爽快的答应了我的效忠。

亲爱的阿芝莎,按照出发前波斯大使对我们的承诺,护卫这些在大汉生活、学习的学者、少年五年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到波斯。但是现在,我已经被摄政王殿下封为军侯,掌管五百名士兵。伟大的摄政王殿下是一个有极大雄心的人物,在我看来,他势必不能允许两个大汉的叛逆长久的存在。因此,我迟早是会跟随殿下向东征战的。我期待在新的战场上立下新的战功,由此得到摄政王殿下的封赏。拥有自己的庄园和土地。

所以,亲爱的阿芝莎,我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到波斯了。因此,若是你还记着我们的恩爱,就请来到大汉吧。我向你保证,这是一个不输于波斯,甚至还略有胜出的国家。在这个国家,我们会实现以前的理想,成为一地领主的。而你,就是未来的领主夫人。

事实上,我只是第一个向摄政王殿下效忠的人罢了。在我之后,有不少本国士兵乃至罗马人、帕尔米拉人都向殿下进行了效忠。

有鉴于此,殿下已经派出使者向沙中沙陛下通报,对于我们这样自愿加入大汉的波斯军官,摄政王殿下愿意出等量的陶瓷进行购买。因此,想来你若是要离开波斯来到大汉的话,是不会有什么人为难你的。

送信的人叫库尔善,是摄政王殿下的御用商人。你若是不愿离开波斯,请写一封回信交给他。让他带回来给我。若是你愿意来到大汉,就请放心的跟随他的商队一起东行吧。

我无比的期待在长安见到你的那一天。

你忠诚的,赫德拉姆.约阿其姆.柏格斯统。

第四零六章 何为穿越者(一)

六月初,刘谌回到了长安。然后就接到了无数大臣的劝进表。

对于这样的东西,刘谌的选择是一律不看,而是命人轻车直奔大司马府。

关彝在大司马府的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见了刘谌。

说它特殊,是因为这栋小楼在大司马府里显得极为突兀:孤零零的立在一片空旷的院坝中。最近的房屋离这栋小楼也有数十丈开外。所有房屋与这栋小楼之间的植被被全部铲除。而且小楼周围不间断的有大量关府家将巡逻。简而言之,任何人都无法消无声息的接近这栋小楼。

“大司马,孤面对这样的劝进表,心情很是复杂。”

“家上都想到了什么呢?”

“孤从小就不得父皇宠爱。在孤的印象里,父皇对于大兄是给予了极高的期望和要求,时时言传身教。而对六弟、七弟则是万般宠爱。就孤和二兄、三兄、四兄几个兄弟被冷落得很是明显…..然而,父皇纵然千般不是,但终究是孤的父亲。这逼迫父亲退位,而孤自己上位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可真要跨过这一步,真是太难。”

“臣在襁褓中就失去了父亲,所以家上刚才说的话,臣感受不到什么。但是,陛下退位,不是家上做的。也不是臣等强迫的。而是陛下现在的身体确实不适合继续担任如此重要的角色了。”

“呵呵……”轻轻的笑了笑,刘谌面色变得郑重起来:“大司马,孤在做这个太子之前,其实经常心有不甘,觉得凭什么大兄那样懦弱的人也能成为太子。觉得父皇那样的性子怎么能掌管一个国家。也经常在内心里幻想,若是这个国家有朝一日交到孤的手里,孤会把他变得如何如何……但是孤后来做了太子,承蒙大司马的关照,派出诸多老师对孤时时指点不说,国家大小事,大司马都让孤插手、知晓。可是这知道、接触得越多,孤就对当年的想法感到可笑、可耻。这一国之政,牵扯了太多利益,太多的人,哪里是那么好平衡的?更何况还要在平衡的基础上,发展壮大并时刻应对晋吴、异族的挑战。说真的,孤对接手这个皇位实在是没有信心。”

“家上。”关彝微微一笑:“家上有这样的想法,臣就放心了。君主,便是如高皇帝、孝武皇帝那样的人物,也是不能一个人就撑起整个国家的。若无兴汉三杰为首的一众开国将相,高皇帝必为项王所擒杀。若无董子为其统一思想,若无主父堰为其行推恩令、盐铁专卖,则孝武皇帝虽掌控一国亦不能充分发挥这国力。同样的,若无长平侯、冠军侯等良将横空出世,匈奴虽然终究能平,但未必能在武帝一朝就大势已定……所以,家上将来登上大宝,也不会孤身一人来面对天下啊。”

“……这正是孤感到特别焦虑的地方。”刘谌非常勇敢的直视关彝:“大司马,孤的性格,和其他的几个兄弟不同。说得好听点叫做英武刚烈,说得难得点就是固执强势。早年作为一个闲散王爷,这样的性格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天也就是祸害自己一家人而已。孤做了太子后,在各位老师的教育已经很是注意克制这个问题。但是毫无疑问,像孤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帝,怕是难以抑制……”

“嗯,家上所言确是实情。”关彝也直视着刘谌的双眼:“家上的性格,比先帝都刚烈许多。若要说在性格上和谁更像,恐怕孝武皇帝才是家上最贴近的模板。”

“大司马过誉了。”

“这一点都不是称赞。作为臣子来说,在武皇帝麾下做事的时候很畅快,但若是做不好事情,或者说做完了事情这下场和结局都不会太好。伺候孝武这样的皇帝,对臣子来说,其实是个苦差。”

“……是的,孤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孤并没有父皇这样的手腕和隐忍。若是孤坐上皇位,孤与大司马以及诸多朝廷重臣的关系,可能就不是今天这样融洽了。”

“臣明白家上到底在想什么了。”关彝微微一笑:“毫无疑问,臣乃是权臣,现在整个国家的权柄,大都在臣的手里。对于权臣来说,无论这个权臣是想做操莽抑或是想做光亮。家上这样的性格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是啊,大司马,孤对国家现在的形势还是认识得很清楚的。孤非常明确一点:今日之国家可以没有父皇,也可以没有孤。但不能没有大司马。但是……其实孤有时候在想,或许孤的几个兄长,甚至甘陵王皇叔,都更适合在这个时候接任父皇的位置。”

“家上,您真的想多了。”关彝深吸了一口气:“臣绝无篡汉自立的想法。这不是什么臣的先祖以忠义闻名,若臣行此事会有损家祖声誉的问题。而是在臣看来,篡位这种事情,其目标实在是太低了,有损我堂堂穿越者的身份。”

“穿什么?”

“在回答家上的问题前,臣先问家上几个问题吧。还请家上依凭本心,据实回答。”

“大司马请讲。”

“以家上观之,臣从十五年前出知涪陵郡开始,所作所为,当得起一声了不得否?”

“呵呵呵,岂止是了不得。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孤没有做太子前只觉得大司马在涪陵郡干得很不错。真正的开始接触国事后才知道,大司马做的事情是如何的惊艳。无论是把贫瘠的涪陵郡变得富庶,还是手指一点就在自贡亭找到源源不绝的卤水,再到阳安关吞下伪魏的十万大军,到执掌国政不过五年就让国家实力倍增,然后实现了丞相、大将军为之奋斗数十年都不能实现的目标,一气底定雍凉。然后迅速的让雍凉恢复繁盛……如此种种,大司马实乃天人!实在是让孤深信,上天还是深爱大汉的,若不然,绝不会降下大司马这样的人出现在我大汉。”

“那臣再问家上,臣的先祖关公讳羽者,早年出身下层,虽说在军略上还算不错,但在治国上能力也是有限。臣的先父讳兴者,虽然颇得丞相赏识,但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而且这两位,都很早的离开了人世,臣少年时并没有有幸在他们膝下承训。非止如此,由于臣乃是庶次子,关家有限的资源早年全都投放在了臣的兄长身上。不知家上知不知道,在臣的兄长阵亡前,臣在家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每天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到处闲逛?可以说,臣从小并没有受到什么高质量的教育。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一个废物,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让人惊讶呢?”

“这,大司马,所谓生而知之,突然开窍什么的孤是从来都不信的。只是……”

“呵呵呵,好吧,臣再问家上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家上本人,能够保留今日之学识,然后穿越时光数百上千年,附身到战国初期,魏惠文王的身上,您觉得您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呢?”

“……若真是如此,那韩赵当被首先灭掉。然后孤会在有生之年就完成华夏的统一,那时候,恐怕就没有什么秦始皇帝了……唔!大司马你!”

刘谌说到这里,突然之间醒悟了过来。满脸骇然的跳了起来,极其怪异的指着关彝一阵的哆嗦。

看着刘谌惊吓到极点的表情,关彝很是无奈的微微一笑:“家上没有猜错。臣这付身躯,确实是关云长的孙子关彝的。但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住着的,却是一个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的灵魂。”

“孤,孤不信!这,实在太过荒谬!”

“所以啊,臣为什么会把和家上会面的地点选在这里呢?这个地方,除了臣之外,家上是第一个进来的人呢。而且就在这栋小楼的下面,一个隐秘的地下室里,装着的都是臣这些年不断写下的我们那个时代的一些科技、历史、政治类的书籍。非如此,家上怎么能解释臣前面的那两个问题呢?”

第四零七章 何为穿越者(二)(超大章节,为盟主李嘉木加更!)

“这!这这这……好吧,大司马,孤就暂且相信你说的。那么……”

“那么,接下来,臣就为家上讲述一遍这个位面若是没有臣,都是一幅怎样的画卷吧。说起来,家上担任储君也有七年多了,对于国家和历史的发展都有了自己的认识和理解。所以臣刚刚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其实家上只要听一听后面的事情,自然就能够确定真假。”

接下来,关彝就从历史本位面上的北地王哭庙自杀开始讲起。

一开场就听到自己杀了全家妇孺老小然后自杀的事情,刘谌也不由得苦笑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出言反驳:当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若不是关彝和霍弋及时来到,他就真的这样去做了。

接着,关彝开始讲三国之后,西晋一统。然后五胡乱华,南北朝对立,隋唐盛世,五代十国、辽宋夏金元、明清、中华民国,一直讲到自己穿越前的那一刻。从元朝的历史开始,关彝开始间断的加入世界各主要强国的历史。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就算关彝穿越前是一个很不错的历史爱好者,也要边思考边讲述。其间还有不少疏漏和错误。整个流程走了下来,已经是申时已过,太阳西垂了。

信息量太大了,刘谌在听到五胡乱华的时候还义愤填膺,直言关彝既然知道五胡乱华造成中原汉人减少九成的惨状,为何现在还对雍凉的异族虚以委蛇。但当后来听到宋之软弱,明之无奈,却是低下了头,再也没有了声息。

“家上咋然听到这么多的东西,应该是极累了。要不家上先回去休息,明日我们继续?”

“不然,此刻孤心潮澎湃,哪里还睡得着啊。不过刚才大司马说的东西,用你的话说,实在是信息量太大。孤确实需要点时间整理一下。”

“善,那臣命人先安排吃食。稍后我们继续?”

“可。”

用过晚饭后,两人再次坐在一起:“家上,这就是我们那个位面的基本历史脉络。总的来说,我们这个民族,因为孝武皇帝的伟大而得名汉族。在数千年的历史中,一路起起伏伏,有辉煌,有屈辱。但总归到了臣穿越的那个时代,虽然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经常的还要受到西方白人的打压,有时候不得不忍气吞声。但无论如何,至少那个时代,国家的崛起之势已经无可阻挡,民族的复兴近在眼前!所以,从那个时代穿越过来的臣,其目光,早就超越了一个简单的皇位。臣认为,身为穿越者,既然得苍天之厚爱行此逆天之举,若是孜孜以求的只是一个皇位,未免是穿越者之耻。”

“那大司马追求的是什么呢?”

“家上,您听了后面的历史,结合这个世界已经发生的事情,其实应该也能感受到。皇族频繁更换,其实对国家和民族都是极为不利的。便是对皇族自身,其实也非常的不好。比如说曹丕代汉,为了取得世家大族的支持,就接受了陈群提出的九品中正制。让世家大族彻底把持了所有的高级官位。而司马家为了取代曹魏,又推出五等爵制来进一步取悦世家。结果就是世家越发壮大,整个国家却越来越烂。

具体到臣这里来说,臣是靠军功起家的,若是臣要篡位,成功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对国家和民族的血性进行阉割,防止新的武人来学我。其所作所为,大约便是犹如那软弱的赵宋一样吧。这样做,对国家和民族的伤害何其大也?

臣作为穿越者,其着眼点是如何让我大汉长盛不衰,称雄于全球。若是为了一家一姓之私利,便要去谋朝篡位。然后只求自己这一家子的富贵,不管国家和民族的长远未来。那样的穿越者,实在是过于下作了。而且臣可以篡位,其他人就不可以吗?到时候臣的子孙碰到曹丕、司马炎这样的人还好,若是碰到刘裕那样的人呢?臣不就断子绝孙了?所以,不管是出于一家一姓之长远私利,还是国家民族之公利。臣这个权臣,若是后来篡位,那才真是愚蠢而又下贱!

当此之时也,大汉三兴指日可待。若大汉真的第三次兴起,那么就会在天下人的心中树立一个极为牢固的信念:汉虽多有波折,但终能一统天下。只要这样的信念根植入每一个华夏人的心中。那么原本历史上几千年王朝不断变更的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臣愿意放弃一家一姓之私利,求刘姓大汉千年传承。不是臣对刘姓有什么特别的好感,而是这么做,从长远来看,对国家,对民族最为有利!”

“大司马所言,句句恳切,孤深信不疑了。但是孤有疑问。”

“家上请讲。”

“听大司马讲述后世历史,这所谓的君主专制到了后来已经不再成为世界主流。那么即便是有大司马这样的人襄助,我大汉终究一统天下,即便是大司马为我刘家未雨绸缪做好诸多准备,但是我刘家子孙,只怕终究也会被人革命吧?”

“呵呵,家上。这个问题要分三点来分析。其一,君主若是垂拱而治,一边牢牢掌控军队,一边把政务全权委托给大臣去办。大臣做得不好便行更换。那么,君主犯的错误就极少,受到的非议就不多。这一点,臣希望家上以后能够将其传之子孙。其二,皇族的更换,往往伴随着极度的血腥和社会的倒退。因此,臣以为,刘家作为华夏的皇族,应该万世不易。如此,才能有效避免整个社会老是处于一个低水平的反复循环而数千年没有明显的进步。其三,若是将来民主共和的思潮兴起,家上的子孙只要顺应潮流,爽快的交出实权。做一个国家的象征什么的。想来也是没有大碍的。因为,那个时候至少是千年之后了,而刘家经过三次兴起,国祚延绵上千年。这样的惯性是如此的巨大,便是未来需要民主,刘家何尝不能仍为世袭一国之元首呢?”

“这个……就是所谓的君主立宪制吧?若是时代真的进步到了那一天,也不是不可以。孤还有一问,听大司马讲史,后世之科学昌明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孤现在算是明白大司马为什么玩闹般的就拿出了那么多的东西。可是,为什么这里面除了投石机和水泥之外,没有其他的军国利器呢?比如大司马所言的火药?要是有了这个,简直就是横扫晋吴弹指之间啊。”

“家上,臣以前是学农事的,对军事上的东西了解的并不多。不过臣当然知道火药的最佳比例,也知道如何使其功效发挥更佳。但是臣做事,首先需要对整个汉族这个民族负责,然后才是考虑对大汉这个国家负责。

当前,汉晋吴三国所具有的这块土地,由于百年以来的战乱、瘟疫。导致现阶段这块土地最大的矛盾是本民族人口过少。过少的人口导致土地得不到有效开发不说,国家在不断的内战中还在不停的消耗自身的元气。长此以往,迫于生存压力越来越倾向于向南迁徙的异族,将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同时,此时的汉晋吴三国还有一个极大的隐患便是世家林立。臣用尽办法,也只是稍稍控制了一下他们急速扩张的速度。但世家占据优势的政治生态并没有彻底的扭转。

如果臣这个时候拿出火药,或许能够迅速扫平晋吴。但是速度过快的统一,会导致国家由于突然失去外部威胁后,内部矛盾迅速的来一个总爆发。家上刚才也听到了,若是这个位面没有臣,那天下一统就是由司马炎来完成。其实当年晋国的实力足够碾压吴国,但为何一直拖了整整十年才完成统一呢?一方面确实是秃发树机能的叛乱极大的牵扯了晋国的精力,而另一方面则是晋国朝野的有识之士都认识到本国隐患过多,留一个稍有实力的对手存在,可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懈怠。各地世家、皇族也会自行收敛一些。果不其然,待得晋灭吴后,整个晋国从皇帝开始就迅速腐化堕落了……

因此,臣昔年在益州执掌国政后,整整五年不敢动弹,就是要夯实基础,在改善百姓民生、限制世家的同时。也在商业上大量让利给世家,给世家找到一条新路,以此缓和矛盾。

抵定雍凉后,也整整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才敢考虑东征事宜,大体也是要稳定世家,积累实力。这个实力不光是军事实力,也是要给百姓恢复和壮大的时间。家上,臣终究是要大范围推广教育的,惟其如此,才能彻底终结世家对国家的掌控。但在臣做这件事情之前,必须要有至少三成以上的百姓家有余粮,愿意花钱让孩子读书。而要达到这个目标,需要时间的积累。

而若是我现在拿出火药,首先就是大将军那里我过不去,军方会强烈要求不断征战迅速统一,不要说军方了,可能复兴社内部我都压制不住。可是过快速度的统一,家上,您觉得真的好么?

而且,火药这种东西,要紧的其实是组方。一旦泄露,其仿制比水泥、甘油什么的容易多了。在我华夏人口还没有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世家还没有被彻底引导到资本逐利这条路上,百姓还没有恢复元气的情况下,万一火药的配方和生产方法外泄。世家、异族将会成为威胁民族生存的大患。若这样的局面出现了,那臣才是真正的罪人!”

“…….嗯,大司马所言有道理。孤仔细想了一下,您现在拿出来的那些东西,便是技术被散开了,好像也对我大汉形不成致命的威胁。”

“所以啊,家上。臣的计划便是先解决人口和粮食问题,要确保我汉族的繁衍不受到大的影响,并能够在百年内重新恢复到前汉鼎盛时期的四五千万人的规模,从而在这世界民族之林中占据数量上的优势。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发展教育,为将来的科举制取代察举制奠定基础,慢慢的化解掉世家对国家和民族的威胁,进一步加强中央对国家的有效掌控。然后在此基础上,再迅速的攀爬科技树,以科技的进步,帮助我华夏的扩张。从而彻底解决我华夏的人口问题和生存空间。”

“大司马好计划,只是,这样的计划,我们似乎都看不到完全实现的那一天了。”

“呵呵,家上啊,先帝创业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何尝又能看到我们今日的强盛呢?很多事情,初始阶段总是辛苦的,后来的人往往能够轻易享福。但总不能因为这样,我们就不去做吧!”

“那是当然,孤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为了我刘氏的家人,也要努力的去做的。”

“家上,臣身为穿越者,既谋一时,也谋万世。臣费尽力气,派出精兵强将开通西域以西。一方面确实是那里的农作物能够切实有效的改善民生,那里的战马能够增强我大汉的战力之同时,也不会对我大汉的生存造成过多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臣需要尽快的把西方不输于我华夏的文明引入。如此才能保证我华夏的文明不会陷入酱缸之中……

不过,臣虽然因为见识的原因,是这个时代最具有远见的人。但很多事情,是臣孤身一人做不了的。这些,都需要国家、臣民乃至家上对臣的绝对信任和鼎力支持。”

“孤明白了。大司马,今日与君一席话,孤疑虑尽去。大司马连这样的秘密都与孤分享,孤还有什么担心的呢?诸位臣工的劝进,孤接了。待孤登基后,将国家的全部权力都交于大司马,请大司马放手去做吧!孤非常期待,在孤的有生之年,能够照着大司马的方略,看到更多的地方,插上我炎汉的赤旗!”

第四零八章 改元求一统(一)

西元271年8月,刘禅禅位。刘谌在长安重新修复的未央宫登基。尊刘禅为太上皇,张皇后为皇太后。定于明年改元为归元元年。

元者,一也。归元,便是归一。季汉的新皇用这样的方式明确的宣告天下:季汉政权已经从历史洪流中,扛起了统一天下的责任。

在完成登基仪式,并在长陵祭拜后。刘谌回到皇宫,立刻召开了专题军事会议。

这个会议的参与人数极少,只有刘谌、关彝、姜维、张翼、霍弋、罗宪、赵毅、马过、简单、糜照等,一共十人。

整个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东征。

“陛下,诸位同僚,彝先说一下这次东征的总体战略。”站在一副巨大的关东地图前,关彝把手中的木棍首先敲在了华阴城,然后移到蒲板津,最后挪移到五原郡。

“本次东征,计划兵发三路,华阴这边,由于有潼关阻碍,急切之间难下。但是潼关的后面就是洛阳。所以,华阴这一路,是佯攻。其目标就是牵制住晋国在潼关和洛阳的重兵集团。使其对其他战场不能有效支援。而第二路,蒲板津这里,才是本次东征的主力所在。”

轻轻的缓了一口气,看了看聚精会神的刘谌、姜维、张翼等人后。关彝继续说道:“从蒲板津渡过黄河,便是并州。并州,天下形胜之地。有了这里,关中彻底有了保障不说,向北,可以对草原上的异族做出有效的防御,向东,可以俯瞰冀州平原,威胁晋国的大粮仓。向南,就如一柄利剑悬在洛阳的头顶。晋国要么迁都,要么惶惶不可终日。因此,并州这一路是本次东征的主攻方向。”

“第三路,从五原郡出发,越过漠南草原,攻击敌人的幽州部分。使其首尾难顾。这一路,不是佯攻,也不是主攻,全看当时的战况而定。”

“兵力配置方面,华阴方向,为了营造出足够的气势,至少需要三万人。并州乃是主攻方向,兵力配置十五万。幽州方向配置兵力初步定在五万。以上,共计需要出动二十三万大军。计划的随军民夫,至少要抽调十万。”

“本次作战目标分为两个层次,第一个是最低目标,就是拿下并州这块天下形胜之地,抢到战略高地。如果单纯只是要实现这个目标,作战时间暂定一年以内。第二个是高级目标,若并州、幽州甚至潼关方向出现战机,我大汉不应拘泥于第一个目标。而是以一气攻灭晋国,底定中原为目的。如果要以此为目的作战,作战时间定为三年。若三年内无法达成目标,在保有并州的前提下,我军必须回缩入关中。”

在关彝简明扼要的介绍了大司马府的属员们共同做出的作战计划后。整个大殿陷入了一阵静默。

过了好一会,姜维抬起头:“陛下,大司马,姜维对这个方略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想问一下三路大军的统帅分别是谁?”

“在回答大将军的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定下留守人员。毕竟,吴狗虽然前不久遭遇挫败,但必须承认,这条狗还是有能力咬人的。”

“嗯,此话乃是正理。”

“陛下,诸位同僚。大司马府计划在今年秋收后开始征兵,将部队扩张到三十万。如果按照计划发动二十三万大军东征,那么国内留守的兵力就只有七万。这点兵力,应对吴狗基本是够了。但毫无疑问,这一次的东征,若是晋国出现颓亡之势。吴狗必然要发疯一般对我益州进行攻击以挽救晋国。所以,这点兵力,到时候的压力会非常大。”

在历史的本位面,曹魏五路征伐蜀汉后不久,东吴就开始行动:同时攻击曹魏的荆州和扬州,以求逼迫曹魏回师,从而达到救援蜀汉的目的。但一方面是那时候的东吴还在孙休的统治下,整个国家一盘散沙。一方面是蜀汉实在是亡得太快,半年都没有撑到。所以东吴的救援显得没有什么价值。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季汉想吞掉晋国,无论如何都不是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达成的。东吴有足够的时间来对季汉进行强攻,逼迫季汉主力回师。而且季汉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除了和东吴接壤的地方,如成都、长安这样的大城,以及异族聚居的地方也要安排人留守。如此一来,兵力会分得很散。所以这个时候,留守大将的选择非常关键。

“大司马府的意思是,交州、南中方面,还是交给孔硕、躬行和李家父子。国家正规军步兵给一万,允许孔硕在交州新建五千水军。只要吴狗敢对交州动手,陆地上我们以防守为主。海面上则要趁机反攻。”

“永安、涪陵郡方向,永安仍然交给孙定烈,涪陵郡交给关维之。兵力一共只有一万五千人。”

“成都方面,汶山郡、汉嘉郡的土著这些年由于广泛种植土豆,国家的税收又少了那么多,所以这两个地方不太可能发生叛乱,因此,只给兵三千人。这领兵大将,大司马府的意思还是请绍先公出镇成都。”

“汉中方向,虽然并未和敌国接壤,但要警惕东吴越过大巴山攻击曹魏,以此逼迫我军救援的可能。因此,预备在汉中放置四千兵马,这一支部队的领兵大将,计划是罗令则领军。”

“长安周围,留兵两万,由车骑将军坐镇。”

“陇西及凉州,我们已经拔掉了秃发部和南安羌这两个雍凉最大的部族。其他部族也就沮渠部还能出动五千人以上的部队,但是这些部族现在的经济已经被我们牢牢掌控,所以不太可能发生叛乱。因此,这两块地方,一共只留下一万骑兵加以震慑足矣。这支兵马,还是由宣高和典伯统领。”

“长安东南,峣关方向,不是本次进兵的范畴。而且在其南部还有曹魏的兵力进行遮护。所以还是只留下三千人守御。子招(王买)继续在峣关坐镇。”

“以上,一共是七万留守人马,相关主官大司马府也提出了初步人选,诸位可有什么疑问?”

关彝这话一出口,张翼、霍弋、罗宪等人都难免面露遗憾之色:季汉立国今年整整五十年,还从未有过发动二十万以上规模大军的征伐。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谁不想参与其中并成为一方主将呢?

可是,家里总是要有人留守的啊。而且目前看起来,关彝的安排相对比较合理。留在各地镇守的人员,与其镇守的地方,要么是有渊源,要么是有了相当的经验。

这个时候大家才突然集体醒悟了过来:当初大司马故意的让曹悌称王以此吸引晋吴两国齐攻。就是为了今日之大举东征做准备啊。

想到这里,众人齐齐起身:“大司马安排妥当,我等无异议。”

“陛下?”

“孤……啊,不,朕也觉得大司马安排得很好,就照此执行吧。”

“臣多谢陛下。接下来说一下三路兵马的主官。潼关这一路,由前将军张令行(张遵)领兵,改之(马过)、子承(罗袭)、子盈(向充)等在其麾下听命,合计三万步兵。五原郡这一路,一共是四万骑兵加一万步兵,彝计划请大将军领兵,我军的马仲英、文次骞、牵仲远、赵伯治(赵统)、北宫雄等善于统帅骑兵的将领全部集中到这一路。至于并州这一路,由彝亲自领兵,国威(赵毅)、方伯(霍在)、伯定(句宁)、子纯(姜素)、孟导(皇甫闿)、季威(文虎)等在这一队听令。”

对于这三路统帅,关彝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本人并不擅长机变,只会一板一眼的打呆仗笨仗,所以适合率领大部队以硬打硬。而姜大将军一方面是当世最强战术指挥官,一方面是他以前统领的部队其实规模都很少超过五万。因此,把这支最强的机动部队交给他,很可能会打出令人惊喜的战绩来。至于张遵,呵呵,这位完美遗传张飞张三爷暴而无恩性格缺陷的大将,把佯攻潼关的任务交给他反而是最合适:从来不注重小兵伤亡的张令行,在潼关下的佯攻能够做到最大程度的逼真——这对于被分到这一队的士兵来说,当然很残酷。可是,如此大的战役,总有部队去啃硬骨头,总有人去牺牲啊。

所以,这样的安排讲出来后,与会众人非常一致的集体予以了通过。

第四零九章 改元求一统(二)(为书友逐日2005加更!)

和以前关彝打仗先问钱粮,再做计划不同。以前季汉穷得很,有几块钱就几块钱的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大司马先说计划,然后你们管经济和后勤的官员负责提供计划的保障:我这场仗大概需要多少钱?你们负责把钱给我准备足了!

所以,在整个战略计划通过之后,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糜照和简单。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一丝苦笑。

“陛下,大司马,诸位上官。”糜照出列:“臣先给大家汇报一下今年的各项民生情况。今年,炎兴九年的六月,大司农府更新了国家户籍的统计。排除皇亲、官、吏、兵、各类仆役以及各家大族名下的免税户口之外,目前国家民册上一共是二百九十三万人,算上最近剿灭秃发、南安羌收进来的四五万人,仍然不足三百万。在这近三百万人中,女性首先占了大约近一百八十万。”

糜照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关彝的脸上忍不住抽了抽:乱世人命如狗是没错的,但是乱世也要分阶段。在乱世初期,毁灭的力量完全超过了秩序的力量时,一方面是人口的大量死亡,另一方面则是青壮男性生存下来的机会远比老弱妇孺多得多。所以那个阶段,是男多女少。而到了乱世后期,虽然整个天下仍然征伐不断,但局部的秩序却是有保障的。这个阶段就是青壮不停的在损失,而老弱妇孺们反而更有机会生存下来。

所以,现在的季汉国内,总体而言就是女多男少。

“剩下的近一百二十万男性中,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大约二十五万。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的,占了近四十万。所以,目前全国三州适合服役的男子,只有五十五万。因此,若是按照大司马刚才的方略,把军队扩张到三十万,同时还要抽调十万民夫保障后勤的话。那就是从这五十五万男子中征调二十八万左右,差不多是两丁抽一……而且下官要提醒诸位的是,这五十五万男子,不全是农户。还有为数不少的工匠、商人……”

两丁抽一这种事情,以前诸葛亮经常这样搞,而姜维主持北伐的时候,陈邸为了支持姜维,不是经常,而是长期这样搞。由此弄得以前的蜀汉国内百业凋敝,人口增长速度近乎停滞。若是关彝也这样做了,一个不好,这些年季汉已经开始兴盛的国势,不可避免的会迅速衰败。

“关于抽调壮丁的问题,两丁抽一当然是过了一些。但无论如何,为了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战,抽调大量壮丁入伍是不可避免的。本官的意思是,南中、交州、涪陵郡、汶山郡、汉嘉郡、雍凉异族乃至西域,都可以想办法从这些地方征兵。以前国家穷,在这里征兵那安家费给的极少,现在府库有钱了,可以把安家费什么的给得充足一点嘛。而且,运输粮草的工作,可以更多的交给雍凉的异族们去做嘛。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也是可以纵马奔驰的……总之,力争把对汉民壮丁的抽调,降低到三丁抽一的程度。”

“遵命,属下等尽力去做计划吧,力争实现大司马的目标。”

“嗯,接下来,说钱粮的事情吧。”

“呵呵。”这时候糜照和简单的表情就显得很轻松了:“陛下,大司马,诸位,说到钱粮,我们俩就没啥需要叫苦的了。”

简单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账册:“诸位,截止到今年秋收开始前,国库内一共有三千三百万石存粮和一百八十亿钱。留府长史衙门做了一个预算,按三十万兵,十万匹战马,十万民夫,五万驴骡计算。每月耗费的粮食大约是在九十五万石左右。如此,库存的粮食便可支撑三年。至于钱的问题,现在看起来库存是不太多,但那主要是因为目前大司农府和留府长史衙门都在大力的花钱,比如按照大司马的指令,大力修建基础工程什么的。还有就是官员、士兵的俸禄也都是全额用钱发放。因此显得库存不多。但若是战事一起,各项基础工程的建设肯定放缓甚至停止,那时候府库里的铜钱很快就会超过三百亿。这样的话,无论是征兵的安家费,战时士兵俸禄翻倍甚至战后的抚恤等,都是足够的。”

听完简单的汇报,关彝转过身:“陛下还有什么疑问?”

刘谌仔细的想了想:“大司农,孤,呃,朕有一问。若是这壮丁们都上战场了,那农耕什么的肯定会受损。这受损率大概是多少?会不会出现劳力不足,不但不足以给朝廷缴纳赋税,而且还要朝廷倒从府库里拿出东西赈济的可能?”

“陛下关爱百姓,万民之福也。”拍了刘谌一记马屁后,糜照躬身回道:“陛下,由于这些年朝廷花了大力气修建各类水利设施并且推广各类新物种,因此益雍凉三州的亩产是在不断增加的,便是遇到旱灾,也能有所收获。而且由于畜力的充分,很多田地,就算是女人和未成年的男子耕种,其产出也不会少太多……大司农府最近做了一个测算,若是执行三丁抽一的国策,那么第一年,全国的亩产大约能维持在今年的九成左右。第二年八成半,第三年七成以上。不过,相比于农业,工匠的培养反而更耗费时间,所以,抽调壮丁过多,对各类工坊的产量影响更大……总之,若是战事只是持续三年,国家尚可承受。若是战事超过三年,国家的殖货便会严重下降,而且恢复起来会更难。”

“嗯,难怪大司马把这次战事的时间定在三年以内。朕明白了。留府长史,朕还有一问。我大汉现在的妇女,很多平时都在家中进行丝织品、毛织品的生产。大量男子出去打仗,这女子就要花更多的时间耕种田地。所以,丝织品、毛织品的减产是可以预见的。这丝织品减产倒也罢了,反正这东西除了达官贵人外就是外销西域。可这毛织品减产了,就对草原诸部的羊毛需求明显减少。我大汉花了好多年才让草原诸部的马、牛比例下降,羊的比例上升。但这么一来,草原诸部的生计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因此造成雍凉不稳?”

“陛下能够想到这一层,可谓明见万里矣!不过陛下,我们汉家儿郎出去打仗了,草原诸部的男女要么跟着我们去打仗,要么就是在帮我们搬运粮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是要给钱的!所以,草原诸部的生计非但不会受到影响,反而会因此受益。再说了,雍凉两州,最大的两个部族,秃发鲜卑和南安羌都已经覆灭,其他的诸部其力量都还很弱小。因此,在生计没有严重受损的时候,草原诸部造反的可能性极小。”

“善,如此,朕就没有什么疑问了。”

刘谌结束了发问后,大家就算是基本统一意见了。

“善,诸位,国策已定,接下来就是具体工作了。第一,随军长史衙门负责在今年的秋收全部结束后开始征兵,兵额为十八万。其中汉民的数量应该在十五万以下。但为了保证国家军队的汉民比例,所以也至少应该在十二万以上。十万民夫,应该尽可能的抽调异族的壮丁甚至妇孺。新兵要在今年年底前全部入营,民夫要建好档案,只要大军一动,随时能够出发!”

“霍在领命!”

“第二,新兵的训练。此事,就请大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负责了。本官需要你们在半年内把新招收的十八万新军至少能操练出个基本的样子来。保证他们跟着老兵上战场的时候不会动作失常。”

“姜维、张翼、罗宪领命!”

“第三,清点目前全国的各类公共工程,完成度在九成以上的,全力加速完成。剩下的,全部终止。各类参加建设的民夫,优先列入征兵对象。此事,留府长史衙门负责。”

“简单领命!”

“第四,准备支应各类钱粮,并事先在华阴、冯翊、五原等地完成水泥、兵器甲仗、粮食等战略物资的储备。此事,大司农府负责。”

“糜照领命!”

“至于派出人手,勾连晋国国内的世家、异族,并且发动情报遮蔽和战略欺骗什么的,待会由本官通知司闻曹开始发动……诸君,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走漏一丁点消息。虽说我们一旦开始征兵,晋国必然被惊动。但我们的战略主攻方向,是一定要尽力隐藏下来的。司闻曹也会在接下来的工作中,重点引导对方往潼关方向去想。”

“请大司马放心,今日之事,决然不会外传!”

“陛下,臣已安排妥当。若是诸事皆协,大司马府计划在明年,也就是归元元年的六七月间发兵!”

“准奏!诸位爱卿,朕年幼无知,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战事一开,皇室一定会做出表率……总之,朕便在这里把国家托付给诸位了!”

“臣等得蒙陛下信任,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必不负陛下托付,使我大汉再次一统天下!”

第四一零章 惶恐的晋吴(一)

作为已经能够切实威胁晋国生存的对手,季汉这些年享受到了晋国进奏曹的特别关注。所以,在季汉内部政变刚刚发生后不久,就有进奏曹的细作拼命的把消息往洛阳传递。

季汉这边五月十六日凌晨政变发动,晋国的洛阳在二十一日的早上就陆陆续续的收到了这方面的报告。

一开始的情报是很简略的:急报!蜀贼长安发生变乱,城内多有厮杀之声。

主管进奏曹的贾充在刚刚拿到这份情报不久。又有新的情报传来:喜报!蜀贼伪大司马关子丰之宅邸,受到蜀贼自身之羽林军围攻!

接到第二份情报的贾充顿时大喜,衣服都来不及更换就匆匆跑进宫里向司马炎报告。而司马炎接到这份情报后,那份喜悦简直溢于言表,兴奋得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结果,这样的兴奋只持续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最新报告抵达:奏报,蜀贼内乱已经平息。攻打关子丰府邸之羽林军或擒或散,长安城内已经恢复安定。

“嘿!这个刘公嗣,真是没用啊!连个政变都搞不好!”

“是啊陛下,臣满以为,就算这刘公嗣最后不能成事,但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快啊。”

“哎,朕这心头才刚刚一阵火热,谁知道,就这么一下子凉了。”

“臣大约也是感同身受,不过,陛下啊,虽说这伪帝发动的政变失败得很快。但是这蜀贼君臣之间这会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以关子丰的性格,估计那刘公嗣很快就要死于非命了吧?”

“嗯,正是如此。公闾,吩咐你手下的人,继续严密打探蜀贼朝堂后续的变动。若是有需要的话,牺牲几枚暗子,在蜀贼朝堂上掀起风雨也是值得的。”

“进奏曹现在在蜀贼朝堂上已经没有多少暗子可以调动了。”不过这话也就是贾充心里想想而已,他可不能让司马老板觉得自己没用:“喏,臣受命。”

但是后来事态的发展让司马炎、贾充等人非常的失望:长安城内的简单、马过等人快刀斩乱麻迅速给事件定了性,然后飞快的杀了一批人。之后关彝回到长安后不久,六月份,季汉完成了皇位更替。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季汉朝廷总体保持了平稳。没有发生任何晋国君臣希望的诸如变乱、内战之类的东西。

“嘿!这关子丰果然好心机!这次变乱,完全就是他故意漏出破绽引诱蜀贼的伪帝跳进来的。如此,他对蜀贼伪朝的掌控更强了不说,还趁机把雍凉最强大的两个部族给割掉了。简直,简直什么好处都让他抓完了!”

作为大国的君臣,由于早年曹操对待汉献帝,司马懿父子三人对待忠于曹魏的力量时都经常玩这招引蛇出洞。所以,当越来越多的情报汇集拢来后。晋国君臣飞快的还原了整个政变的全过程和真相。大家在对刘禅先生大失所望之余,也对关彝的手腕感到了一丝熟悉和恐惧。

“陛下,此事已经结束,估计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动了。所以再多谈论也是无用。倒是蜀贼的新皇,居然决定在明年改元为归元。这……其志不小,其心不善啊!”

“哼!竖子,明明自己都是个傀儡,居然还敢用这样的年号。陛下,臣倒是以为,这是蜀贼朝堂巨变后,为了稳定局势而虚张声势。”

“哦,对啊,陛下,臣以为临晋侯说的有道理。蜀贼刚刚完成皇位更替,这个时候那关子丰要做的就是稳定朝堂,安抚人心。怎么敢在短时间内就迅速出兵行大举入寇之事。所以,臣也以为,这是蜀贼在虚张声势。”

可惜,如杨骏这样的言论没有多久就被狠狠打脸了。十月初,长安的进奏曹再一次发来报告:“急报!十万火急!蜀贼伪朝于今年九月二十五日发布大司马令,全面征兵!征兵范围除益雍凉三州汉民外,亦招揽各地异族青壮参军。新兵入伍,每人安家费达一万钱!各亭亭长接受到的指令是至少三丁抽一!此外,蜀贼之各地郡县亦开始统计壮丁人数,男子年龄在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女子在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者均新造一册,以仆等之估算,应是为大规模军队调动之服役民夫征调做准备!”

“嘶~~~!蜀贼这是要干什么?三丁抽一?朕记得,蜀贼以前的益州大约有百万口,雍凉有七十余万口。扣除老弱妇孺之后,三丁抽一的话,怎么也有七、八万人吧?”

“陛下,那是进奏曹人员能够拿到的蜀贼公开的数字。但是这些年来,蜀贼清查户税做得比我们好得多,每年都有大量隐户归入国家名册。还有雍凉的异族这些年也逐渐融入蜀贼体系内。而且按照去年东吴那边对涪陵郡、南中的战情通报来看。当地的异族对蜀贼也极为,呃,也极为归心。所以,若是真要料敌从宽的话。蜀贼这次近乎全国动员的征兵,新增兵马应该不少于十二万!”

“嘶~~~季彦,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朕记得蜀贼以前就有常备兵马十三万吧?如此说来,若是等蜀贼完成这次征兵,岂不是其兵力比我大晋还要多?”

“然也,陛下!而且臣要提醒陛下的是,蜀贼名册上的人口顶天两百万多一点,这点人口,是不可能长久的支撑一支二十万以上的常备军的。那关子丰行如此之举,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我国或者东吴进行大规模入侵!”

能够站到这个时代最高层的人,谁都不傻。大家都很清楚兵民比例过度失调对国家的伤害有多大。大家更清楚的是:关彝突然之间暴这么多兵出来,基本上不可能去打吴国,其唯一的可能就是:打晋国!

现在的晋国,经过上庸三郡的战败后,常备兵跌落到了十八万左右。大致的分布是:

洛阳中军,八万人,司令官杜预。

潼关守备军团,三万人,司令官马隆。

并州军团,两万人,司令官王濬。

幽州军团,一万人,司令官孟观。

荆州军团,两万人,司令官羊祜。

扬州军团,两万人,司令官卫灌。

总体而言,由于国土面积仍然是三国第一,所以晋国需要守备的地方很多,兵力分得很散。

“诸位爱卿,若是蜀贼真的扩军到二十万以上,那么蜀贼的入侵,至少会动用十万甚至十五万兵马。这种情势下,我大晋应该也要扩军以备周全!”

司马炎这话一出口,底下的大臣们纷纷点头。

扩军肯定是要扩的,最近十年来,司马昭主政时期也好,司马炎称帝后也罢。三次与季汉交手,都弄了一个灰头土脸。晋国上下,早就失去了在兵力相等的情况对季汉战而胜之的信心。所以,咋然听到季汉扩军要到二十万以上的情报。人人都觉得心里发沉。

“陛下。”尚书令裴秀一脸阴沉的出列:“根据今年更新的民册,我大晋现在掌控的民户有三百一十万口,适合服役的壮丁约莫六十万。若是按三丁抽一的比例进行扩军,可以把军队扩张到三十五万到四十万之间。只是这样一来,我国的农税必然受到极大的影响。至少会减少三成!”

汉晋两国的国情是大不相同的。具体而言,季汉这边对农民征税的上限是二十亩田地,多出来的都是农民自己的。而晋国为了扩大税收以供应日益庞大的皇室、王族以及权贵官僚,这征税底限是五十亩——这基本上和一个农民的极限一致了。这种征税方法,说是鼓励农民多开垦荒地,五十亩之外的收入都是农民自己的,可是一个农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伺候五十亩以上的田地呢?

非但如此,季汉国内商业繁盛,用各种商业利益给世家找到了一条新的方向。在此基础上可以对世家进行严格的限制。可是晋国就不同,他的贸易体系是长期处于出超状态,那些没有来得及和季汉政府勾搭上的世家们,还得拼命扩张土地,隐匿人口,以此求得更多的产出,才有钱去买来季汉的各类产品进行享受。

所以,一旦晋国大规模征兵,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的晋国农民们,将会大规模的被各地世家所吞并。那时候,士兵在前线作战,家人却被迫卖身为奴是一方面。关键是这些户口进了世家的庄园,国家可就无法收税了。所以裴秀才说,如果大规模征兵,第一年,全国农税就要减少三成!而若是长期的把军队维持在四十万以上的规模,一方面是国家的支出剧烈增加。另一方面是原先有些底子的农民家庭大量破产被兼并。这一进一出之间,最多十年,整个国家就要破产!

而且最为关键的问题是:现在是汉攻晋受。关大司马可以把兵练好后看心情出兵。可是晋国冒着国内经济崩盘的危险把军队扩了,却不知道该死的关子丰什么时候打过来?他不打过来,就这么拖着怎么办?国家一样要完蛋!

第四一一章 惶恐的晋吴(二)(为书友王映翔加更!)

不征兵,若是季汉打了过来,本国注定丧师失地。可若是大规模征兵,对国家的伤害之大,晋国君臣也觉得难以承受。

“众卿,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臣以为,这兵是要征的,但是不能征得太多。当此之时,臣思索之后,略有所得。”

“哦?元凯有什么良谋,还请一并说出。”

“也说不上什么良谋。”杜预苦笑了一下:“陛下,首先朝廷应该进行庙算,结合进奏曹送来的情报,分析蜀贼下一次入侵的大概时间,主力攻击的地点等。按照刚才尚书令的推断,蜀贼极限扩军后也就二十五万人左右。这人数虽然不少,但若是要入寇我大晋,则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守备东吴和国内的异族等。因此,臣推断,蜀贼下次入寇,最多能够出动十八万到二十万左右的部队。”

“嗯,元凯所言,确系深思熟虑,臣裴秀附议。”

“善,元凯请继续。”

“谢陛下,陛下,所谓料敌从宽。臣给蜀贼按二十万入寇规模计算吧。但即便如此,蜀贼也是无力对我大晋进行全面攻击。因此,不管蜀贼的入寇有多少路,必然只有一路是主力。只要我们判定对了蜀贼的主攻方向,然后在此地投入重兵防守。那么,国家就不需要征兵二十万以上。如此,国家的负担就小得多。”

“元凯所言当然无错,可是,这蜀贼的主攻方向是哪里呢?”

司马炎的这个问题可不好接:万一猜错了那就是危害社稷,自己被砍头都是轻的!

可是杜预非常迅速而肯定的给予了回答:“并州!陛下,诸公,这个根本不用猜。必然是并州,也只能是并州。此地乃天下形胜之地,昔年秦赵长平之战后,秦国拿下并州,此后东方六国再无反抗之力便是明证!”

杜预此言一出,裴秀,贾充等人立刻点头。可是这时候那个杨骏又跳出来了:“少傅,您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万一您猜错了呢?需知,洛阳以西不远便是潼关,那里可是直面蜀贼兵锋啊。万一蜀贼就是利用我方的这种认识,虚攻并州,主攻潼关呢?”

“哈哈哈哈~~若是那关子丰、姜伯约敢以主力攻潼关,臣才是做梦都要笑醒。”作为世家子中的顶尖人才,杜预的修养是极好的。但他仍然忍不住以大笑表示了对杨骏的鄙视:“潼关,山河护卫,固若金汤。又有马孝兴那样的大将坐镇。国家又在那里配备了三万精锐。如此力量,虽十万人不能下矣!蜀贼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定然碰得头破血流!说不得,若是蜀贼在潼关城下师老兵疲时,昔年刘玄德夷陵之败故事,又要重演了。”

“元凯所言确实精当!”裴秀出列:“陛下,诸位,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蜀贼以潼关为主攻方向,就算拿下了潼关又如何?那时候还有洛阳这样的天下第一坚城等着他们呢。呵呵,想强攻下马孝兴镇守的潼关,不死个五六万人如何可行?可那时的蜀贼,就算来到了洛阳城下又有多少战力?说不得就要全军覆没在洛阳城下!”

“陛下,关子丰、姜伯约这样的知兵之人,绝对不可能犯如此的错误。以臣之见,蜀贼肯定会在潼关进行佯攻,但其主力,必然是从并州而来。”

“嗯……”

你嗯什么?我的陛下诶,我和尚书令都分析得这么清楚了,你光嗯一下是啥意思呢?

说起来,司马炎算是现在活着的司马里不错的了。可是跟前面那三个已经挂了的司马比起来,真的差的太远。若是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三个在这里,关彝连这时候发兵的念头都不会有!

在司马炎看来,杜预和裴秀的分析,嗯,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但是潼关毕竟是洛阳的唯一屏障啊!蜀贼的主力从长安出发,走潼关的话路线最短,后勤压力最小。万一人家关子丰就真的以主力攻潼关呢?万一潼关丢了呢?

看着司马炎不说话,贴身伺候了这位皇帝很多年的贾充、裴秀哪里还不知道这位爷在想啥。在这个皇帝犹豫不决的时候,重要的不是去直接打消他的犹豫,而是继续把事情说下去,争取形成定案。然后就不怕皇帝的犹豫了。

“陛下,有鉴于此。所以朝廷没有必要大规模征兵。按臣等的想法,今年冬天先征兵十万。然后通知东吴蜀贼的动向,之后从荆州、扬州再次裁减兵马……”

经过在朝廷上的当场短暂协商,杜预和裴秀等人迅速就新的布防方案达成一致:

先期征兵十万,把国家的兵力补充到二十八万。

潼关方向兵力维持不变,马隆继续镇守。

抽调洛阳中军六万和新兵六万进入并州布防,连同并州原有的两万军队,一共是十四万军队。司令官由王濬换成杜预。

从荆州和扬州再各自抽调一万部队加上剩下的四万新兵进入洛阳,把洛阳中军重新补充到八万。作为机动守备部队。哪里危急就填补到哪里。

这样的方略,粗略看来当然是在南方防线冒了极大的风险:荆州军和扬州军至此就只剩下一万了。可是东吴的君臣并不傻:晋若亡,吴必不能独存。因此,若是接下来的汉晋大战晋国灭亡也就罢了:趁着季汉还没来的及把兵马南下,发挥一贯的偷鸡属性,趁虚拿下北荆州和北扬州是可能的。但若是汉晋处于相持阶段的时候,东吴不会出来给晋国捣乱。所以,在明确季汉即将大规模东征的前提下,削减与东吴接壤地区的兵力,并不会引发真正的危险。

这一点,杜预等人看得清楚,他们也深信孙皓能够看到这一点,就算孙皓看不到,钟会也一定会让他看到。

对于裴秀和杜预等人自顾自的在那里谋划了半天,司马炎并不置可否。待得朝堂上的争论基本结束,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时候。司马炎才回过神来:“哦,诸位爱卿之言,朕已知晓。蜀贼入寇,当在不远。但是到底如何应对,朕还需要深思。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散朝吧。”

散朝了,可是晋国君臣全都心事重重。

虽然嘴上还是硬挺着。但大家都知道,季汉,已经不是当年困居益州一地的蜀贼了。这个国家的勃兴之姿,晋国的有识之士谁都看得分明。这一次季汉即将发动的大举进攻,若是应对不好,丧师失地都是轻的。搞得不好亡国都有可能!这一点,其实司马炎心里非常清楚。

但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压力才非常大。才没有当场就下决断:虽然他其实内心知道杜预和裴秀说的都很正确。

“吩咐下去,不去后gong了,摆驾安平王府。”

“遵旨。”

所谓安平王府,当然是已经活成老妖精的那位影帝司马孚的府邸。这一年,司马孚已经九十二岁了。从他早年出仕曹操开始,他成功的熬死了曹魏的四代皇帝,熬死了自己的所有兄弟,他的长子、长孙也先后先于他去世。在这一年的六月,那位喜欢储存钱币的,他的次子司马望也挂了。就这位老先生还活着。

这是司马家目前存世最年长的长辈,也是活着的能力最强的司马!

“叔祖大人,情况就是如此。蜀贼倾国之兵入寇之事,想来已经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了。这一仗,孙儿若是应对不好,司马家的国祚就要如同新莽那样只能有一代帝皇了。既做开国之人,又做亡国之君的耻辱,孙儿是怎么都不敢承担的。所以,还请叔祖可怜我司马家今日局面的不易,强起为孙儿谋划一番。”

此时的司马孚,虽然还活着。但到底年岁在这里了。因此,早就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其实也只是躺在床上等死。司马炎给他汇报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前后约莫半个多时辰,这位老人家就昏睡过去两次。

在下人的扶持下,司马孚勉强起身,半躺在软椅之上,目光涣散的看了看天空,很简洁的说了五个字:“杜元凯,很好。”

“孙儿明白了。叔祖还有什么要示下的?”

“东吴。”

“叔祖大人的意思是,要及时通报情况给东吴,请求东吴早做准备,以便必要时给予我大晋帮助了。”

微不可查的眨了眨眼睛表示了肯定,司马孚又说了两个字:“幽州。”

“幽州?叔祖的意思是,敌人的主攻方向是幽州?”

费尽力气的摇了摇头,司马孚颤颤巍巍的伸出三个指头。

“……三……三路进兵?啊!叔祖是说,蜀贼这次是分三路而来。除了潼关、并州之外,还有幽州一路?”

哎,这个孙子还是足够聪明的啊。可惜,我实在没有力气通过冗长的言语来夸奖你了。

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司马孚伸出两只枯瘦到极点,只剩下皮包骨的双手,然后抓住司马炎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好好做,晋不亡!”

第四一二章 惶恐的晋吴(三)

“啊?!若不是安平王提醒,臣下几乎误了大事!”

第二天,在司马炎的书房里,一场小范围的会议再次召开。

这场密会一开场,司马炎就向大家通报了他拜访司马孚得到的提醒。然后杜预和裴秀几乎同时齐拍脑门,大呼侥幸。

“怎么?两位爱卿也觉得安平王说得在理?”

“在理!极为在理!陛下,臣一开始想着幽州毕竟距离遥远,蜀贼从五原那边走草原过来一路补给过于漫长,不会是一个好的选项。但是得安平王提醒,臣才想起这些年蜀贼的主要走私渠道就是幽州!这条路线,他们熟的不能再熟了!”

“是啊,陛下,非止如此。这条路线上,蜀贼与沿线的拓跋鲜卑、慕容鲜卑的关系非常良好。他们从这里进军,粮道非但不会受到骚扰,相反,还会得到保护和帮助。而且这些年来,幽州的走私屡禁不绝,幽州的世家恐怕……”

“啊?!”司马孚到底是身体太差了,脑子虽然清醒,却没有力气详细的给司马炎做解释。但是目前晋国朝堂上的精英仍然一大把,司马孚提了一下,剩下的具体细节在杜预、裴秀等人的补充下,一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可是清晰起来的情况,却让司马炎吓了一大跳。

“这,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勿忧,蜀贼虽然在幽州已经布置好了一些东西。但无论如何,他的国力始终就这么点,若是两路进军,臣还担心并州的十四万人挡不住。但若是三路进军,其兵力必然被分薄,如此,并州十四万人的布防,应该是足够了。”

“那么幽州呢?”

“……陛下,说不得,征兵十万还是太少了。征到十五万吧。给孟叔时也补充五万兵力。他的任务只是迟滞蜀贼幽州那一路的进攻就好。根本的根本,还是要看并州这边的战局。”

“嗯,可是,如尚书令所言,征兵过多,百姓可就苦了。”

“陛下。”裴秀长叹一口气:“根据进奏曹的报告,蜀贼现在的兵力不足十三万,若是大规模征兵后,怎么也要训练一年,在明年秋收后才有可能发兵。所以,我们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臣昨日下朝后仔细的去查了一下国库的库存。现在,洛阳、许昌、邺城、下邳、寿春、襄阳、宛城等各大库房内,尚有粮食两千一百万石,钱三百三十亿。这点库存,若是能够减少一些支出,是可以支撑两年的。因此,臣建议,一边征兵十五万,一边把征税的亩数下调到二十亩。如此,对民生的影响就会小很多。”

裴秀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人人人面色怪异:别看库存的钱有三百三十亿,可那都是建武新钱,含铜量明显比以前少很多,东吴、季汉乃至晋国本国的老百姓都是不认账的。而且这所谓的减少支出,减什么?不就是减爵位俸禄么?谁让你司马家为了篡位,封了那么多的王爵、公爵,侯爵里除了县侯居然还有郡侯这种怪胎。

可以说,整个晋国的财政支出,官员、士兵的薪水其实不算太多。就爵位俸禄这一块实在是太夸张。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司马炎又把目光投向了司马攸:好兄弟,你又出来帮为兄当恶人背锅吧。

无奈的摇摇头,司马攸站了出来:“陛下,臣弟的齐王国其产出足够维持臣弟的生活,所以臣弟从来没有找国家再要一份亲王禄。也罢,臣弟三日后的朝会上就上一道表吧。”

“嗯,辛苦齐王了。”多少内心有些惭愧的司马炎又把目光转回裴秀、杜预身上:“大体的应对便是如此了吧?两位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还有一条,陛下,东吴!”

“嗯,那就请茂先再走一趟东吴吧。”

……

季汉发布征兵令是在西元271年的十月初一。晋国得到消息是在初六。而东吴虽然隔得远了一点,但他们的典校其工作也是卓有成效的。因此,在张华抵达建业之前,东吴君臣就已经知晓了季汉的大动作。

所以,当张华抵达建业之后,双方的会谈很快进入了核心部分。

张华:陛下,现在季汉举倾国之兵入寇我大晋已是不必心怀侥幸了。敝国为了应对这次危机,大体上这么安排的。总之,我们出于对盟友的绝对信任,最大程度上削减了两国交界处的兵力。我国的诉求是:第一、请贵国也能回应我国的善意,不要趁着这个时候在荆州、扬州搞事情。第二,请贵国早点开始动员,一旦季汉大举进攻我国,还请贵国出动主力部队进攻季汉,以此为我国分担压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若是这一次我大晋没有了,东吴还能存在多久呢?

“众卿,那张茂先果然伶牙俐齿,早上在朝堂上说得一个天花乱坠。但大体的意思便是如此,我大吴应该怎样应对?还请众卿畅所欲言。”

在孙皓的书房里,万彧、钟会、陆抗、陶璜、王诚、孙贲等六人齐聚。

第一位不必说,丞相嘛。接下来三位是三大军团的都督。第五位是情报头子,第六位是宫廷侍卫长。这是目前东吴最核心的权力圈子。

在去年的那场三国大战中,受损最严重的其实是东吴。丧师失地,损兵折将,那真是占全了。

经此重挫的东吴其实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政治上,会稽世家已经近乎于和孙皓撕破脸皮。孙皓想的是彻底消灭会稽世家,但是这个举动一方面自然遭到会稽人的强烈抵抗。更关键的是吴郡世家这个时候也有了不同的想法:这位皇帝看起来不是好人啊,会稽人完蛋了下一个是不是我们啊?

所以,孙皓登基前的三步走,现在第二步刚刚才踏出,就已经步履维艰。

经济上,全国都是个大漏勺,荆楚地区私盐走私最为严重,盐税萎缩到全盛时期的两成以下。大量铜钱外流也就罢了,关键是荆楚、交州地方的不少自耕农、蛮族也往着季汉的国土上跑。孙皓惊诧的发现,他登基以来这么些年,冒着巨大风险拼了老命压制世家保护自耕农,但国家的税收居然不增反减。

军事上就更不用说,英明神武的桓王再生上台之后指挥东吴打了三场大战。西陵平定步家叛乱虽说只是收下一座空城,但好歹也打退了晋国的援军,多少可以吹嘘一下胜利。

但是接下来,汉晋主力在关中决战,东吴大好的偷鸡机会,居然在扬州被卫灌打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再然后,面对季汉非主力部队,也被搞了一个灰头土脸,损失惨重。

因为军事上的不断失败,导致皇帝的威信在不断的透支和下降,连带着世家对皇帝的敬畏之心越来越少,吞噬起国家的自耕农来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以上种种,都导致了东吴现在内外交困,国家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

可,可TM关疯子又要搞事情了!

东吴的君臣都不傻:晋亡则吴必不能存谁都看得清楚。也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最佳的选择是连晋抗汉。可是……襄阳和寿春那两块地方居然只有一万人守备!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怎么对得住孙权大皇帝给东吴立下的偷鸡国风?

“陛下,臣以为,我大吴面对如此局面,应该做两手准备。”

“哦?士季请讲。”

“其一,适当的征兵,恢复各地兵团的兵力。臣的意思,荆州军团要恢复到五万以上,交州、扬州的守备军也差不多也是这个数量。关键是要建立一支十万人左右的机动部队。”

“士季的意思是?”

“这十万人应当抽调我国现有常备军的精锐组成。驻扎地点应该在荆州。待得晋蜀大战一起,我国应隔岸观火。若是蜀贼师老兵疲不得不退兵的话,我军就朝着永安进行强攻,一定要掌控三峡全段。若是晋国接连战败,我国也不必去救晋国,而是趁着晋国虚弱之际,赶紧出兵拿下襄阳和寿春,如此方可在未来的南北对峙中抢占到战略要地。”

“善!大善!士季此言,甚合朕意!那就这么办吧!”

……

散会后,走出皇宫不远,陆抗一把拉住钟会:“士季,你刚才给陛下出了什么馊主意!”

“呵呵,幼节啊,你不满意,当场为何不反驳会呢?”

“你刚说完陛下就极为高兴的应允了,我能如何?”

“对啊,你自己都注意到陛下对这个方案极为满意了。我要是说出其他方案,比如拼死帮助晋国分担压力什么的,能有什么结果呢?我虽然不是晋臣,但我颍川钟家的根基可是在晋国啊。我怎么敢说举国襄助晋国的话?再说了……”

“哎……士季后面的话我知道了。再说了,其实陛下心里的主意早就定下了。这些年,陛下对我国军队的战力早就失望透顶,对蜀贼军队的战斗力也心怀恐惧。本能的就不想去招惹蜀贼是吧?”

“然也。哎……”钟会也忍不住一声长叹:“依我之见,晋国这次便是侥幸不亡国,也难免遭受重创一蹶不振。我国还要如此对待盟友……罢了罢了,我等身为臣子的,只有尽力去执行陛下旨意而已。”

第四一三章 全国总动员(一)

在穿越之前,关彝曾经听过一个悲伤而真实的笑话。

话说一八九四年,甲午战争爆发。战争结果,日胜清败。满清割地赔款,日本肚子撑爆……但是,作为战胜国,在条约签署的时候,日本国内百业调敝,哀鸿遍野。而战败国这边呢,除了沦为战场的辽东和山东等地的百姓糟了兵灾之外。其他省份的百姓,其生活居然基本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因为,日本为了这场战争,已经把每一份国力都动员起来,有效使用并且透支了。而我大清呢,嗯,此战,乃是北洋李鸿章的事情,关我们屁事?打输了是北洋吃瘪,打赢了是北洋拿好处,我们瞎参合什么?再说了,便是北洋自身,为了保存实力,不也没有奋战到底吗?

这样的事情,真是笑话。可惜身为中国人,更多的是觉得悲伤。

季汉此时的国力虽然已经显著增强,远远的把东吴甩在了身后。但是和晋国比起来,其底蕴还是要差上一些的。在这场赌上国运的战争中,若想要有个好的结果,当然必须把每一分国力都彻底的动员起来。

九月二十五日,大司马府发布征兵令:各郡、各县、各乡、各亭,年龄二十至四十岁之间者。三丁抽一!家里是独子且未有子嗣的不征,有残疾或精神疾患的不征,家中三代内,有直系长辈是残军或有直系长辈亡于王事的,不强征。

被征发为战兵的,五日之内到县城内集中,然后由大司马府随军长史衙门派来的征兵专员验明正身,之后带到相关地点集中训练。被征发为民夫的,这几个月安排好家中事务,等新的命令一到,必须迅速的到指定地点集合。

如此命令一发布,季汉上上下下的所有官员马上就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迅速的跳了起来,然后飞快的扑到了最基层。

益州这边自不必说,官风从来都很好,执行力超高。再说了,益州这边也就是最近八年稍微消停了一点,以前长期都是两丁抽一的,征兵?我们最熟了!

雍凉这边呢?或许官员的执行力稍差了一点。但在考成法以及黑着脸的常阎王督促下,也差不了太多。而且雍凉这边和成都平原那边比起来还有一个优势:得益于雍凉长期都是战场,而且异族数量很多,所以这里的兵源素质普遍要高一些。

而且,由于季汉政府的司闻曹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宣讲,现在季汉掌控下的益雍凉三州的百姓,或许文盲率并没有多大的改善,但是其见识比起晋吴两国的百姓就不知道高了多少。其对国家的认同感也明显得到增强。所以,三丁抽一这种政策虽然很残酷,但三州的百姓们也就是皱皱眉头,老人们叹息着诸如“造孽啊,又要打仗了”之类的话以外,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

“方伯,征兵令执行得还算顺利吧?”

“很顺利,请大司马放心。目前不过十月初六,长安周边七八个县的兵员就已经全部到位了!卫将军已经开始派出人手对这部分新兵进行训练。想来其他地方也都差不太多。”

“嗯,单纯只是从汉民中三丁抽一的话,本官预定的三十万大军是不够的。所以,这异族?”

“这个目前进展也很顺利,已经有沮渠部、结鹿部等多个部族的首领来到下官这里,请求给予他们部族更多的征兵名额。”

“哼!算他们识相。”

“哈哈哈,大司马,这歼灭秃发和南安羌确实是极大的震慑了这些家伙,但是关键的问题,你给的报酬也很高啊。”

说起来,由于现在政府有的是钱,所以这安家费确实给的高:普通汉民从军,安家费是一万。而且出征期间,全家免税。非止如此,若是在战场上残废了的,国家负责安置。阵亡了的,家中遗属在其子女成年之前一直免税。

(妻子改嫁前免税的政策关彝就没有执行了,因为这会导致这位可怜的女子会被自己的父兄强迫不许改嫁,以求全家能够持续免税,这既不符合促进人口生育的国策,也会影响国家的税收。相反,只免烈士子女的税,反而会让这位寡妇成为香饽饽:谁娶了这位寡妇,就拥有了对烈士子女的监护权,就跟着一起免税了。如此政策,寡妇的父兄肯定还是不愿意寡妇改嫁,但是这决定权就从父兄转移到了寡妇自己的手中:以前是寡妇一旦改嫁,其父兄无法免税也就罢了,这寡妇也不能免税了。现在呢,老娘不改嫁,父兄免税。老娘改嫁,新丈夫免税。所以你们都要对老娘好一点)。

而对于异族,季汉政府就没有这么好心了:安家费还是一样的,一万钱。在当前季汉国内货币轻微贬值的情况下,这一万钱可以购买大约六十多石粮食。在物价没有继续上涨的情况下可以维持一个成年人四到五年的温饱。但是后面的安置啊,免税啥的就没有了。

即便如此,这征兵令一出,还是有大量的异族首领要求派出族内更多的青壮参军:这一方面是在向对待异族简直凶得不得了的关大司马示好。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三年多来的经济侵蚀,异族的经济已经日益被季汉所捆绑。为了维持自己越来越汉化的生活。这些异族首领们需要更多的钱来维持自己的奢靡腐化——征兵的钱那么多,当然是自己私吞了哦。啊?你说私吞不对,你要拿回去给出人的家庭以示公平?嗯,你这样伟大的异族首领不应该存留于人世间,应该去另一个世界好好的和树机能啊、姚柯回啊这样的野心家再度切磋。

对于汉族官员,关彝在清廉高效方面要求极严。但对于异族首领,那就完全转变成另一个方向:不准清廉,不准公平,必须给我腐化堕落,否则就让你上黑名单。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异族首领们一开始是极不情愿的被关大司马逼着腐败,可一旦开始腐败后,这就收不住脚了。部民们再不满也没办法:大汉就是支持这样英明识时务的首领。所以,为了不受这种混蛋的压迫,有志气的异族青年们,自身也踊跃要求参军。因为,大司马给这些人开了另外一扇窗户:异族从军并在战场上立下一定战功的,战后编户入册,视同汉民对待。大汉对损失了如此精锐部民的部族,再补偿一定的钱粮就是。

“所以啊,大司马,您说,大家能不踊跃参军吗?要不是大司马你下了死命令,军队里异族比例不得超过三成。估计汉民这边四丁抽一都是可以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的同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军队的作用至关重要。所以三成这一条红线决不能突破。”

“诺,下官明白了。”

“嗯,兵征召来了,训练倒是小事,关键是三十万大军的重新编组,在编组过程中的转移,换防。此事,我派子连(田续)来帮你。”

“哎呀,那就太好了!有了昔年在洛阳统管六十万魏军吃喝拉撒的子连相助,这三十万兵马的调度,简直易如反掌啊!”

“哪里,霍长史过誉了,下官一定全力协助长史安排好军队的重编和调度。说起来,下官离开洛阳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和霍在这边说定了军队编组的事情,关彝又回过头对着吕雅道:“仲乐,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回禀大司马,不是很好。自今年五月中旬以来,晋国潜伏在我大汉国内的进奏曹变得异常活跃。虽说司闻曹因此抓捕、击杀了不少他们的成员,看起来这五个月锄奸的成果超过过去的五年。但是这战情遮蔽,属下完全没有信心啊。”

“哈哈哈哈~~~我大汉现在是在进行全国总动员啊。如此大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人。再说了,晋国朝堂上是有能人的。我估计,他们已经猜到了我军的主攻方向了。”

“啊?那可如何是好?”

“嘿嘿嘿,所以啊,我从来喜欢用阳谋,不喜欢用阴谋。猜到了我军主攻方向又如何?司马炎那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才干什么的还是不错的,心地比起他那几个动不动就夷灭人家三族的长辈要善良得多。可惜,耳根子软,意志不坚定。待得战事一起,自有逼迫他做出误判的手段!现在嘛,听到我国开始大规模征兵的消息后,晋国应该也会大规模征兵了吧?仲乐,发动全部我司闻曹埋在晋国民间的暗子,大肆宣扬我季汉对百姓的轻徭薄赋以及即将大举进攻晋国的消息,重点是突出我国的士兵出征后其家庭是有保障的,而晋国的士兵出征,很可能男人在外面打生打死,女人在家却要被世家子欺负……诸如《白毛女》这样的剧本我都给你写好了!我要让晋国的民间惶惶不可终日!”

“诺!下官拼命也要达成大司马的目标!”

“呵呵呵,光是你司闻曹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这个事情,还需要其他人的帮助啊。”

第四一四章 全国总动员(二)

经、赋、骈文、诗、词、曲、、戏剧、话剧……

中国的文化表现形式,总体而言就是越来越通俗易懂。如此,才能有更多的人能够接受文化的熏陶。

作为穿越者,关彝非常清楚:即便是文盲已经近乎消失的现代社会,最受欢迎的文化表现形式,也是电视剧和各种综艺节目而不是什么诗词歌赋。即便是音乐界,通俗歌曲的受众也绝对比什么歌剧、交响乐的受众要多得多。

所以,你层次足够,要追求高雅是可以的。但是在宣传方面,要想在大众层面收到良好的效果,那就一定要俗不可耐!

季汉司闻曹的评书宣讲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在他们的示范和带动下,现在在长安、成都、江州等闲散人群比较多的大城市里,已经开始有了专门以说书求生的职业存在。而且果然是高手在民间,现在关大司马早先的那些个话本都有些落伍了。新出现的说书先生们现在各种段子吹得天花乱坠。关大司马的形象早就突破了手撕逆贼的范畴,成了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神祗一般的存在。

不过身为穿越者,你们这些土著只能模仿我啊,怎么能被你们超越呢?所以关大司马直接一步到位,推出了话剧这一表现形式:光听说书先生说有啥意思,你还得自己去脑补。话剧多好啊,直接演给你看,什么都不用想了。多好!

西元271年的四月,关大司马亲自操刀,抓了一批靓男美女,粗制滥造了一部《特洛伊》的话剧在长安公演,结果激起了热烈的反响:大家普遍表示,非常好看,就是那个演海伦的女主角脂粉气太重了一点,一看就是从秦楼楚馆里跑出来的。

之后《特洛伊》陆续在长安、成都、江州等地多次公演,虽说每场演出的门票都在五百钱以上,可谓价值不菲,但却依然是场场爆满。在大司马意料之中,却出乎所有大汉官员们意料的是,很多官员的女眷们在观演中表现出来的狂热,着实让人感到惊叹。

相当一部分女子都狂热的爱上了无敌的阿喀琉斯,也有一部分女子觉得稳重、坚忍的赫克托耳更值得托付。还好,此时大汉的价值观还比较正,绝大多数人都对帕里斯和海伦嗤之以鼻。

所以,季汉的宣传手段已经革新到了极高的高度,现在司闻曹要做的,就是通过说书甚至话剧演出的形式,把晋国的民心彻底搞乱。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光是司闻曹是不行的。他还需要晋国基层政府的配合。

“关一,我让你联系你父亲那边,现在他是一个什么态度呢?”

“回禀大司马,家父已经回信了。就四个字,好自为之。”

“哈哈哈哈~~~石仲容真是个妙人。嗯,晋国那些取得了我复兴社商品关东专卖权的世家们怎么说?”

“呵呵,说到这个。属下就要恭喜大司马了。截止到今日,一共收到三十二封回信。有七家表示大力支持,全力配合。有二十五家表示静观天命。破口大骂或者严词拒绝的,一家都没有。”

“非常好!你去安排一下,明确表明态度的七家,从下个月起,在我复兴社拿货,价格降低两成。其余的二十五家,降低一成。剩下的没有回信的,必须要求他们表明态度,否则我们就断货!”

“诺,属下明白了。”

“刚才我和仲乐商量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此事,你全力配合仲乐去办,务必要保证我们在晋国民间的暗子启动后,起码有基本的人身安全!”

“属下领命!”

为了这一场的大战,关彝卯足了劲做各种准备。钱粮是不缺了,兵源的问题也解决了,情报战线也有了定案。接下来,就剩下装备了。

十月下旬,关大司马出巡五原郡。

这次出巡,非常的低调。他知道晋国有能人,肯定能看破他虚攻潼关主攻并州的方略。对幽州这一路呢,他隐约觉得应该逃不过晋国能人的法眼,但内心深处还是保有一定的希望:万一没人看出来呢?要知道,算直线距离,这一路的后勤简直就要让人崩溃啊。谁会傻乎乎的走这条路啊?

“下官(末将)等恭迎大司马,大司马一路北上辛苦了。”

“哈哈哈哈,仲深、次骞、子阳,看到你们身体康健,本官很是欣慰。说起来,这长安到五原的直道修通后,本官一路上过来的很快,也就十天左右的路程吧。所以,谈不上辛苦啊。倒是你们,北地风沙不小,你们的皮肤,一个个都比以前差了不少。”

“为国家办事,谈不上辛苦。”

简单的寒暄后,关彝马鞭一甩:“那边重重的高炉,便是子懿先生的炼钢厂么?”

“然也。呃……大司马,文鸯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请了。”看了一眼被噎得无语的文鸯,关彝哈哈大笑:“本官和次骞开个玩笑,怎么,你想做先锋么?”

“哎,一切都瞒不过大司马。大司马这会到了我五原郡,一来就要看炼钢厂,联想到前些时候的全国征兵令,我们终于要对晋国动手了么?!”

“然也,具体发兵时间还没定,不过迟早是要动手的。到时候本官很是期待次骞的武勇。”

“这一点大司马请放心。按大司马以前说的那样,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我对此深信不疑。”

一群人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不远处的炼钢厂。刘徽等人已经站在厂房外迎接了。

“子懿先生辛苦了!”

“不苦不苦,有了大司马的支持,徽可以把以前很多存在于头脑中的东西付诸于实践,这真是人生中最大的快乐,说起来徽才要感谢大司马呢。”

“嗯,闲话我们待会再说吧,想来先生也听说我大汉发布了全国征兵令。所以……”

“徽已经从皇甫太守和文将军那里听说了此事。只是不知道大司马要把军队扩张到何等程度?”

关彝转身看了看周围,其他的人赶紧的自觉离开两人数丈远。然后关彝才贴近了刘徽的耳朵轻轻吐了一句:“三十万!”

刘徽的面色稍微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也贴着关彝的耳朵回答道:“若今年发兵,全军的兵器可全部换装。但是甲胄可就有些不够了。”

“本官知道了。”轻轻的回答了一句之后,关彝再次把声音放大:“来,子懿先生,请带我参观你的杰作!”

“呵呵呵,大司马请。”

前文所述,五原郡这块地方的地下,有大量的煤,也有大量的铁矿,而且紧邻黄河,水资源极为丰富。所以,这里是天然的钢铁生产基地。自三年前拿下这里后,关彝往这个地方砸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生生的在这里建起了这个时代最大的钢铁和兵器甲仗生产基地。

“大司马请看,这是徽改良过的炼铁竖炉,铁水出产量比前汉时期的竖炉大约要高三成,铁质的纯度也比以前要高得多。”

“嗯,这里有多少高炉?每日出铁水量有多少?”

“十五座高炉,每日出铁量两千斤。”

“嗯。”关彝点点头,非常的满意。

每天两千斤铁水,一年就是七十三万斤。这点产量,大约是初唐时期的三分之一,北宋的十分之一。不过一方面这只是一个铁矿的产量,另一方面,这个铁矿现在才正式投产两年多。他的产能,未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现在社会最常见的高炉炼钢法,在中国其实早就有了雏形。关彝能做的,就是给刘徽做出理论上的提示:比如热的传递方式,如何更好的散热或者更好的防止热量的损失等。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刘徽带着其他的技术人员去慢慢的改良。

“这里出产的刀具,其质量如何?”

“呃,这个,大司马,仆按照您的指示,在本地各个地质明显不同的地方挖取不同的泥土混合铁矿石进行冶炼,其出产的刀具什么的,其音色确实有一定的不同。但要说有质的改变,这个恕仆还没有做到。”

哎,看来用稀土加入铁矿中冶炼,改善其质量什么的,对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太早了。

看着关彝的脸上微微露出失望,刘徽赶紧补充道:“大司马,虽说这里出产的刀具,对上益州蒲元世家的刀具,无法一刀两断。但是这里的刀具并不像蒲元家出产的精品那样量少。相反,其产量极大,而且在卷刃之前可以使用更长的时间。所以,若是用这里的武器对我大汉的军队进行换装,我军的战斗力其实是隐形的增加了。”

“嗯,这样就好啊。子懿先生,本官三年前跟你说过的板甲呢?现在库存有多少了?”

“岂敢忘了当初大司马念念不忘的东西,大司马请随我来。”

两人领头,众人绕开热火朝天的炼钢厂,来到了厂房的背后。

这里紧邻黄河不说,附近还有多条流速较快的溪流,一看就知道这里的河床被人为的改变了坡度,使得水流变急,由此可以带动更笨重的水力机械。

作为一个农耕民族,中国古代对水力的利用很早,各种奇思妙想也层出不穷。可惜的是这些发明多是用在农业生产上不说,而且往往由于古代中国士大夫对科技的轻视而得不到有效的推广、改良。

不过作为穿越者,关彝可是眼馋板甲很久了。

水力锻机的原理对于一个农学生来说并不难,难就难在缺乏动手能力的学渣无法亲自造一台出来。而有了刘徽之后,关彝的很多理论都有了可以付诸于实际的人。

作为冷兵器时代防御力最强的甲胄,板甲的优缺点都非常明显。优点自不必说,缺点则是士兵着全甲后不够灵活,而且全身套在铁皮笼子里的士兵,若是周围的温度稍微高一些,就会容易中暑——这也是中东地区的奥斯曼帝国,哪怕屡屡被装备了板甲的欧洲士兵打败,但仍然坚持使用链甲的原因之一吧。

“大司马,这板甲呢,按照您的要求尽量加强头胸的厚度,减少四肢的厚度,如此算下来,现在定型的全身板甲,全重三十斤,其中耗铁二十五斤左右。”

“现在库存的板甲有多少了?”

“大司马恕罪。”刘徽说到这里面色发苦:“五原铁矿实际投产不过两年,而且第一年的产量远不及今年。所以,两年多来,一共也就出产了一百一十五万斤铁。这些产出,大半还要打造刀具、枪头、箭矢,所以,这板甲的库存现在只有两万副左右……我等辜负了大司马的期望,还请大司马恕罪。”

“哈哈哈哈~~~不错了不错了。子懿先生,你们做得很好,何罪之有啊?板甲这个东西,优缺点都太突出了,本官可没打算全军都用这玩意!不过两万副板甲,也足够给司马家一个惊喜了!”

第四一五章 全国总动员(三)

“呼嗨!兄弟们,向右刺!”

“怎么了怎么了?你刚才走路的时候是什么姿势?怎么?才这么全程绑在马上一天,你股内的皮肤就全破了么?”

西元272年二月,春寒料峭中,长安西边不远的五丈原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按照关彝的指令,此次季汉政府整整新征兵员十七万五千人。在前所未有的把常备军膨胀到三十万规模的同时,也造成了季汉建国以来,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占比第一次超过了老兵。

不是没有如张翼这样的老将提出异议:新兵一次招收这么多,能不能多训练一两年再出兵。可是这样的建议一提出,关彝还没开口,主官经济的糜照和简单就怼了回来:这征召的新兵以前是什么?是农户啊。把他们征召入伍,在收入方面是在做减法。而新兵入伍后吃喝拉撒都是政府负责,这就是说在支出方面又是在做加法。这一加一减的局面若是五年十年都不能有效解决的话。不用别人来打,政府自己都要破产。

所以,兵征来了之后,必须要尽快开始作战。你们心疼士兵?这不还有半年时间么?赶紧的去拼命训练吧!

张翼等人听了这话也是没法反驳,只好回到五丈原,把学院里的学员们全部拉了出来。然后把他们和大司马府派来的老兵们全都放到了新兵部队里做了教官。

“出枪!必须心无旁骛,一往无前!这是我大汉盐工枪阵的精髓。你们虽然没有在自贡亭做过盐工,但是却不能堕了这枪阵的威名!你!你!你!你们三个,刚才‘敌人’的木刀劈砍过来的时候你躲什么躲?你这么一躲,这一排的阵列全都乱了!”

“可是,霍教官,俺若不躲,那刀劈中了俺,俺可就阵亡了啊。”

“混蛋!在他砍中你之前,你左边战友的长枪不是已经刺中他了么?他怎么还能砍你?倒是你,因为你的躲避而忘了出枪,你右边的战友却被敌人‘砍死’了。没的说,来人啊,军棍伺候!”

噼噼啪啪的二十军棍打完之后,霍彪嫌弃的看了一眼三个因为挨了军棍暂时无法训练的新兵:“便宜你们了,军医官,带他们下去敷药。王曲长,晚上让他们把白天的训练补上。”

“诺!”

“都给我听好了!打仗,必须要令行禁止,必须要绝对的相信你身旁的战友。如此,才有更大的机会从战场上活下来。当然了,打仗嘛,怎么可能不死人呢?就以刚才的事情来说,若是他左侧的战友一枪没有把对方捅死,那此人不躲避的话可能会被砍死。但是,他这么一躲避,整条战列都松了,而我们枪兵在战场上失去了阵列,那真是百无一用,连跑都没法跑。所以,这个躲避,害死的不光是他本人,还有你们所有人!这样的人,训练场上是挨军棍,战场之上就是全军的毒瘤!本官跟你们讲清楚,再有触犯条例的,军棍加倍!训练同样加倍!都听明白了?”

“诺~~”

“大声一点,老子听不清楚!”

“禀校尉,我等明白了!”

就在霍彪训练枪兵的不远处,姜维和张翼并骑而立,半是欣慰,半是焦虑的看着这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

“伯约,你我相识多少年了?”

“嗯,姜维归汉已经有四十四年,真正和伯恭一起共事,也有三十五年了。”

“是啊,三四十年下来,最近的七八年,这变化之大,真是让我这老头子有目不暇接之感。”

“哈哈哈哈,伯恭又要夸奖子丰了么?”

“他被夸得够多了,我就不多说了。只是伯约啊,这些新兵蛋子,半年之后真的能上战场?”

“呵呵,我觉得是可以的。”拉扯了一下胡须,姜维马鞭一指:“伯恭啊,你看子丰的练兵之法,是和我们这些老人不一样的。以前丞相在的时候,一个新兵入伍后,先练刀,再枪,再骑,再弓箭……没个两三年根本不能作战。可是子丰的练兵,那是分了类别的。比如说这枪兵吧,两个月的队列行进练完了就开始练突刺,最后加一个令行禁止的强化,就算完成了。如此少的内容,在我看来,半年时间都太长了。可是,就是这训练时间极短的枪兵,上了战场马上就能打,而且还能打得不错。我只能说,子丰之才,实乃天授。”

“嗯,枪兵是很简单的,这些新兵蛋子再操练个几个月,然后和老兵进行混编后就能上战场了。可是弓弩兵呢?骑兵呢?”

“哈哈哈哈~~~伯恭啊,你是不是在这五丈原当祭酒的时间太长,忘了出去走走看看了?就在东南不远的终南山脚下,那里是训练弓弩的。前些时日子诚(来忠)给我来信,说是这新的弓弩兵训练非常没有意思,他已经不想干了。”

“哦?这是为何?”

“新的训练大纲里,弓兵也好,弩兵也罢,都不要求精准度,也不准练习个人射术。只要求所有士兵能够整齐划一的发动齐射,射出的弓箭必须要按照口令落在某一个特定的区域。如此足矣。”

“嘶~~大司马这是准备用弓箭的数量弥补射手质量的不足啊。”

“然也。哎,什么时候我大汉也可以作战如此不计成本了?这真是让人感到辛酸的幸福。”

“呵呵,好吧,弓弩兵的问题算是解决了。这骑兵呢?这骑兵可不能像枪兵、弓弩兵这么粗制滥造了吧?别说你在幽州那一路全靠骑兵作战,便是子丰的主力,虽说并州表里山河,山地较多。可是我以前听元俭说,并州内部也是有不少平地的,少不了骑兵作战。”

“这个啊,伯恭,你忘了马仲英已经在西平放牧快四年了么?那里的牧场员工,一旦征召起来,就是天然的骑兵啊。”

“可是,那里的七万人里,有六万人都是以前晋国的降兵!”

“那又如何?四年了啊,当年我们拿下关中后,饥荒问题都没解决,子丰便急着派出文次骞剿灭了乞伏部,俘获的女子可是大多数都送到了西平。几年下来,这些晋国俘虏早就在西平娶妻生子了。再说了,先不说我大汉现在各种税率偏低,官员的政风也较正,活在我大汉做平民远比在晋吴舒服的优势。你我都经历过以前太上皇亲政,黄皓乱政的时代。我益州的世家昔年被昭烈皇帝和丞相压制了那么久,一旦管控稍稍放松,吞并起自耕农来那个吃相之难看。你再想想,这些晋国俘虏在我们这里都四年了,他们原先在关东八州的家里还能剩下什么?如此一来,他们到底忠心于哪国,还用问吗?”

“原来如此。嘶,不对啊,伯约,说起政务,我好歹以前做过四个郡的太守,还做过一任庲佭都督。怎么感觉你现在在政务方面都超过我了?”

“子丰有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这些年,国家日益强盛,兵力使用不再像以前那样捉襟见肘,维当然对此有兴趣,自然也要多学一点。”

“哈哈哈哈~~那张翼可是偷懒了。”

两个老头正在那里欢声笑语,突然之间却听到旁边的亲卫们发出大吼:“来者止步!”

“五原郡学院霍彪、张盛求见大将军、车骑将军。”

“伯恭,这霍彪我是知道的,绍先的孙子嘛。这张盛是?”

“嗯,此人乃是京兆张氏的子弟,张既的曾孙,在家中排行十三,所以在学院里我们都叫他十三郎。此子在军略上极有天赋,其指挥作战狡诈如狐,颇有伯约的风采。”

“哦,那倒是要见一见了,左右,放他们过来吧。”

少顷,两个身材矫健的青年站在了两个老头子的面前。

“大将军,我等有事相求!”

“呵呵呵,怎么,这次伐晋,你们要从军么?”

“然也!还请大将军成全。”

“这个啊,你们都是学员,还未完成学业。所以,放不放你们,还得伯恭说了算。”

“伯约,此二人确实系我五丈原学院的佼佼者,老夫同意他们此次随军出征。毕竟,士兵可以训练,而真正的大将却是打出来的。”

“祭酒说得对!大将军,我等立志效仿马仲英,愿为大汉开疆拓土!”

“好志气!不过,虽然如此……”

“大将军,此事可是还要请大司马批准?敢问大司马在哪里?我等要去向他请愿!”

“哈哈哈,大司马最近刚刚璋瓦之喜俱全,哪有空来做这些事情。再说了,这点小事都要劳烦大司马,那大司马岂不是累死了?本将的意思两点,其一,整个五丈原学院,只允许你们两人作为特例从军,其他的人一律留在学院继续学习。其二,你二人好像还没有表字吧?这要上战场了,不加冠怎么行?若是你们二人不嫌弃,老夫和伯恭就做你们的加冠人吧?”

“啊?多谢大将军!我等感激不尽!”

第四一六章 全国总动员(四)

“哦,帕里斯,你到底还是要抛下我回特洛伊么?”

“不,海伦!我是要回特洛伊,但我要带你一起走!”

“**!不要脸!偷汉子!”

“奸夫,无耻!为了女人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祸端!”

“砸死他们!”

“对!砸死他们!”

农历三月底,春风回暖,在长安东南杜县的一个乡亭里,一场社戏正在上演。

虽说在司盐校尉府被裁撤后,司闻曹已经是季汉政府内编制最大的单位。但无论如何,司闻曹组织的公演,是无法覆盖到亭一级的。此时在这里演出的,完全是一群长安城里的世家公子们——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票友。

一个大世家,家里那么多人,有成器的出仕、从军。次一点的打理家族生意。但总有那么一些什么都不愿做的家伙在家里混吃等死。这些人,是各地官员最头疼的治安隐患。

现在好了,话剧这种东西一出,这群废物公子哥们瞬间找到一种新玩意:我们也来演吧!女角儿啥的一样去秦楼楚馆租用嘛。演完了还可以对海伦来一个群啪……

不过,到底是出身大家,他们也不好意思在大城里公演。但是为了过戏瘾,那就跑到乡下来吧。

可惜,乡下的愚夫愚妇,那是很容易入戏的。看到舞台上的海伦那么feng骚,帕里斯那么的不要脸。瞬间怒气爆棚,各种泥巴、砖头啥的万箭齐发,把这群公子哥给打了一个头破血流。

“喂喂喂!你们这些愚民,快快住手啊!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京兆挚氏的挚……哎哟!”

“我呸!老娘管你是谁,你要是像以前那些说书先生们一样,好好的给我们讲大司马的英雄事迹也就罢了。居然敢在这里演如此不要脸的东西,真当我们杜县人是泥捏的么?来呀!姐妹们,都给我把这群泼皮拿下,然后送官!”

“哎呀呀,你这愚妇,这是长安最新的话剧啊!是大司马亲自写的剧本!本公子好心免费让你们长见识,你们居然如此对待。也就是现在了,要是以前……”

“以前怎么了?以前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了么?老娘跟你讲,现在大司马给我们撑腰固然好,就算以前,你们跑到亭里来公然鼓励女人偷汉子,亭里的老少爷们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你你你~~罢了罢了,兄弟们,我们走!”

“想走?老娘让你们走了吗?说了要送你们去见官的!”

“哈哈哈哈~~~”就在两边人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身高约莫八尺,颌下三缕长须,脸色微微发红的中年男人,在旁边爽朗的大笑了起来。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童。看这个中年人牵着男童的神态,两人应当是父子关系。而在这对父子的身后,有着约莫三五十个服饰不尽相同,但都身形矫健,精气内敛的壮硕汉子。

很明显,刚才这群人就和这群村姑们坐在一起看戏,但应当坐得很是分散。村姑们以为是邻村来的人也没在意。而现在,这群人站到了一起,这气势就完全不同了。

这当然是关彝关辉父子及其亲卫队。

这一年的元月,刘铃和皇甫嫣先后给关彝生下了一男一女,关家的人丁再度缓慢的向上增长了一些。在家里老老实实当了两个多月奶爸的关彝,在此时也算是偷跑出来透透气吧——谁让他在家里地位低呢。

从去年十月开始,整个季汉国内就是一片繁忙,农夫忙着完成秋收去应征当兵,商人忙着结算完各种尾款后缩减经营规模——相当一部分伙计被征发入伍了。工匠这边,倒是没有征多少兵走,但是大军的兵器甲仗又不光是五原郡铁厂一家的事情。大家都得拼命的赶工啊!至于官员们,累死的暂时还没有,晕倒的倒是有好些了!

在这个过程中,大司马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多余的人:无论他去下属的哪个衙门,各个衙门的主官和小吏们虽然都热情接待,但在这种热情和恭敬中隐约的都含着一种不耐烦:领导,事情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快滚!老子这里要做的事情多得很!

于是,大司马就带着自己的次子跑到乡下来了。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数十个侍卫站在一起的气场太强大了,双方都因此而被震慑住了。

“贵人来自哪里?来本亭有何贵干啊?”少顷,还是刚才那个叉着腰满口老娘的悍妇怯生生的开了口。

“咳咳,本官是廉政公署大廉使常茂通麾下的郡廉使,奉大廉使之命,微服巡行各县。看看民间可有什么冤情。咳咳,来来来,大家都坐,那个,你叫挚什么?”

“回禀廉使,在下挚耀。这个,廉使,刚才在下可没有欺压良民啊。我们可是有人都见血了都没有拔剑还手的。”

“哈哈哈~~无妨,本官都看见了。确实没有欺压良民。别紧张,坐,京兆挚氏,高门大姓,家风想来是极好的。”

安抚好了挚耀,关彝转过头:“这位姐姐也请坐,敢问怎么称呼啊?”

虽然刚才对挚耀很是凶悍,但是面对关彝这样气场强大的人,这壮硕的农妇也变得扭捏起来:“这位廉使,妾的夫家姓顾,排行老大。”

“啊?原来是顾大嫂啊。”心底里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顾大嫂的夫家呢?本官刚才坐在这里看戏,发现亭里都以老弱妇孺为主。男子们都去从军了么?”

“也不全是。”这悍妇看着关彝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这位廉使,我们这里是杜县的顾家亭,全亭有老少爷们男女老少三百五十六人。二十到四十岁的精壮六十一人。按照朝廷的征兵令,我们亭这一次要出二十人从军。这二十人呢倒是都离开了,剩下的四十一中,有以前分来入户的残军两人,病秧子一人,这三人呢,行动不便,跑这么远来看戏是不行的。剩下的三十八人,此时全都在榨油坊里劳作呢,哪有时间来看戏?”

“哦,对啊,这时候油菜花成熟了。嗯,这油菜花怎么样?”

“嘿,说起来这东西真的不错,出油量很高。去年我们种的少了点,全亭人不够分。今年亭长做主,安排了三十亩田来种这个,想来今年的油是够吃了。若是有多的,还可以卖出去一些,找点零花钱。哎,我说这位廉使,你回去了有机会见到大司马和那位李大官,可要替我们百姓好好谢谢两位。以前亭里的生猪都被复兴社收购走了,憨娃们吃的油水少,一顿要吃很多粮食。现在有了这菜油,憨娃们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哈哈哈,本官回去有机会会转达的。这个,男人们都去榨油了,你们都来看戏?”

“嗨!这不是这群公子哥说的么?来看戏的,一人两个铜板,我们就来找点零花钱。”

意味深长的看了挚耀一眼,挚耀的脖子都跟着红了:“廉使容禀,在下想的是先吸引观众,积累人气,然后再慢慢……”

“哈哈哈,你这种想法也没错。那个,顾大嫂,亭子里出了二十个兵,这安家费都收到了么?”

“收到了收到了,县长亲自一家一户的送到手里,怎么会收不到呢。哎,可惜我那儿子年纪小了一点,才十二岁,不然也让他去当兵。一万钱啊!”

“咳咳,这个,大嫂啊,当兵是要打仗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知道知道的,但是不打仗怎么行呢?若是我们大汉不打仗,然后晋国甚至东吴打过来,我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呵呵。”关彝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趣:“这位大嫂,你说说,为什么晋国或者东吴打过来不好呢?”

“廉使不知道吗?我们亭每月都有说书先生来讲天下大势的呢,听妾的夫君讲,那晋国的百姓每年必须要耕作五十亩以上的土地才能完税,不然就要倒贴钱。吴国的百姓就更惨了,只能依附在世家的庄园里给人做奴仆,稍不小心就被杀掉。哪像我们现在这样,只要交够四石粮食这田税就算齐了。这日子虽然还是有些苦,但只要人勤快一点,一家子的温饱总是没问题的。”

“所以……”

“所以啊,我们大汉比晋吴都好啊。可不能让晋吴打过来。再说了,三年多前要不是大司马帮着我们灭蝗虫,抗旱灾,我们全都饿死了!现在大司马有事了,我们不帮忙说得过去嘛?而且,说书先生说得好啊,我们关中是哪里?老秦人啊!不管是始皇帝还是高皇帝,都是带着我们关中人一统天下的!现在关大司马也要带着我们关中人再次一统天下!”

“哈哈哈哈~~~大嫂此言壮哉!嗯,本官再问一句,最近亭子里可有什么冤情要申诉的?”

“没有没有!廉使你刚才也看到了,挚公子他们确实没有还手。我们的县长隔三差五就要从县衙出来到处转不说,我们县的廉使也是经常要四处走访的。”

“嗯……”满意的点点头,关彝转过身来对挚耀道:“这位世兄,朝廷对百姓很好,对世家有限制,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没事啊,上官,这可不是当着你说面子话。现在这样挺好的,百姓手里有了余钱,就会买卖,而买卖,朝廷虽然收了商税,但终归我世家也赚了钱。以前求田问舍强行兼并为了啥?不就是为了钱么?现在钱比以前挣得多,民怨也没有多少,何乐而不为呢?”

“那要是刚才本官不出声,你们可就要被带到县衙去了。”

“嗨,这个算什么事。县长一听案子,还不是让我们自行解决。说不得,这几位大嫂打伤了我们,还得赔点汤药费。”

……

在回去的路上,刚才一直很沉稳的没有笑场的关辉开了口:“孩儿恭喜父亲。”

“哦,喜从何来啊?”

“《左传》,曹刿论战曰:‘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如今民心在我,无往而不利!故孩儿为父亲贺!”

“哈哈哈~~善!我儿果然看到了关窍所在。没错,国家的方方面面都准备好了,为父可以安心出兵了!”

第四一六章 潼关之佯攻

西元272年的五月初十,季汉的东征发动了。

当然,如此大的战役,肯定不会是二十三万人一起出动。首先出动的,不过是张遵率领的攻击潼关的三万人。

季汉前将军张遵,这一年三十八岁。早年是关彝麾下第一大将,在关彝的军队里,不分兵则罢,分兵肯定是首先让张遵领兵。不过三年多前季汉拿下长安后,为了长安的安全,关彝不得已把张遵派驻到华阴这个最为紧要的关城坐镇。这一坐,就是整整三年。

这一次,被困了三年的张令行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了。

“你这一路的任务是佯攻。”

“佯攻?兄长,你也忒小看我了吧?为啥不可以把潼关拿下来?”

“呵呵呵,令行啊,你坐镇华阴三年,潼关就在你的鼻孔下面,这些年潼关到底怎么样你还不清楚么?为兄就给你三万人,你哪来的信心打下潼关?”

“嘿嘿,兄长,正因为很清楚潼关的情况,弟才有信心将其拿下啊。说不得,若是战机出现,你可要支持我。”

“嗯?哈哈哈哈,善,那就一言为定!”

华阴、潼关,两地相隔不过四十余里路,大兵团缓慢行进也不过就是一天的事情。说鸡犬之声相闻是夸张了一点,但两地之间由于距离太近,彼此之间都非常的熟稔那是一定的。

张遵这三年坐镇华阴,一个劲的打报告找简单要水泥。然后不断的加固华阴城。现在整个华阴城已经从华山脚下慢慢的延绵到了黄河边上,整个关卡向长安的一面只有一道城墙,而面向潼关的那面,则是三道高达十米的水泥城墙。非止如此,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棱堡也把绵长的城墙点缀得极其怪异。

他这边都是如此了,马隆在潼关也没有闲着:原先潼关面向关中的三道城墙反复加固不说,还在洛阳方向再新筑了第四道城墙。之后马隆还尝试着把第五道城墙往着华阴方向修。这个张遵就不干了,为此双方还小规模的打了一场野战。

之后张遵和马隆就彼此默契的安静了下来,由于双方都是身负才华却又不得不在这关卡之地坐牢。所以做邻居久了,居然彼此生出好感来。别的不说,马隆这边的各种酒类、牙膏牙刷香皂蜡烛啥的,全都是张遵送的。

而马隆此人也是个妙人:张遵送给他私人的东西,照单全收,还大大方方的写信表示感谢。但若是那个商家想要从潼关附近走私,对不住,还是照单全收:缴获全部分给士兵。在让张遵恨得牙痒痒的同时,潼关的军心也日益和马隆更为亲近。

所以,关彝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潼关的情况,怎么可能三万人就能拿得下来嘛。

虽然如此,关彝还是给张遵下达了出兵的命令:佯攻,把声势搞大一点,尽可能的让晋国君臣对我们的主攻方向产生误判。即便没有产生误判,只要让他们对把主力开向并州产生犹疑,为我在并州立足争取到时间。你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作为遗传了张三爷粗中有细优点的张遵,为了完成关彝的命令,尽可能把声势搞大一点,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三万人的战兵且不去说他,趁着此时季汉的其他两路军队还没有发动,整个民夫还显得很充沛的时候。张遵直接找简单要了三万民夫:最近部队刚完成局部换装,有不少原有的铠甲换了下来暂时没有处置。于是张遵便把旧装备给其中的两万民夫穿戴起来:我不是三万人啊,是五万!

“报~~启禀都督。蜀贼动了,据我等观察,此次从华阴出来的蜀贼,大约五万战兵,一万民夫。前锋旗号是‘前将军张’,后面本队的旗号是‘大司马关’”。

潼关华阴,相隔实在太近了,张遵的部队这边出发,不到半天,潼关关城里的马隆就接到了非常详尽的报告。

“五万?关张?哼~~~”听完报告,马隆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传令,甲队登城,乙丙队出营士兵归队。”

“诺!”

马隆这三年久镇潼关,对整个关卡的方方面面都已经很熟悉了。他麾下的三万人,分成了甲乙丙三队,每十日一轮,一队值守,一队训练,一队休假。休假的那队每次休假的时候可以有部分士兵出营娱乐——虽说因为关税极重导致商贸不兴,但这里到底是交通要道,加之又有这么大一个重兵集团,所以潼关城内,各种服务产业是非常兴盛的。

如此做,很好的维持了士气,也使得这支部队从三年前的听马将军的话作战变成了为马将军作战。

“都督,蜀贼出兵,要不要报知陛下?”

“呵呵,参军啊,报是肯定要报的,但总不能敌人都没来到城墙下就慌慌张张的报告吧?来,你我一起去西侧城墙观看张令行那莽夫的行伍。”

“善。”

马隆现在的参军是王韬,这是一位曾经跟随陈泰在关中与姜维对抗的老将,他驻守潼关的时间比马隆要早得多。但是三年下来,他也非常服气的承认,和马隆比起来,他真的不适合做主将——因为,他始终没有大事来临时的静气。

两人登上潼关最西侧的城头后举目远眺,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季汉的前锋部队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旌旗招展中,张遵的大旗也出现了。然后,季汉的士兵们开始在距离潼关城墙约莫三里开外的地方挖掘壕沟、扎营。

“嗯,蜀贼现在的兵制好像又有进步啊,到了一个地方之后居然先挖掘壕沟,然后直接用壕沟里的泥土构筑寨墙,不错,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此,可以最大距离的底近敌方。”

“都督,现在不是称赞敌人的时候。敌军正在安营,我们要不要趁机冲杀一番?”

“哈哈哈,不必。我们冲不出去,敌人也打不进来。就这样吧。”

马隆说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潼关这个地方,卡在秦岭和黄河的交界处:高耸的秦岭紧邻黄河,山河之间的平地,宽的地方十几米,最窄的地方不足十米。这样的地方,大规模的部队根本就摆不开——曹操当年选择在这里修筑潼关防备关西之敌。这眼光真不愧一代兵法大家。(黄河含沙量到底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泥沙沉积,山河之间的平地面积越来越大。潼关的关卡位置也不得不往着北方转移。当然,这是后话了。)

因此,马隆并没有把张遵的这支部队放在眼里:管你是几万人,就这么狭窄的地方,你怎么展开呢?部队展不开,你如何发挥兵力优势呢?兵力优势都没有,你如何攻城呢?我这里可是整整四道城墙,其中三道城墙都是防备西边的敌人啊。

唯一让马隆感到遗憾的是:这蜀贼发动东征的时间点太早了:这才五月啊。正是冬小麦即将成熟但又未能成熟的时候。这个时候季汉进军,不管是不是佯攻,晋国都必须开始全国动员。如此一来,这一季的收获,肯定是受损极大。

十一日,张遵全军抵达潼关城下。十三日,数十台投石机一字排开,开始了投射攻击。

这样的攻击对于潼关来说并不算什么事:潼关城头上的投石机也不少,而且由于高度优势,其射程比季汉的要远一些。所以,一番交战下来,汉军的损失比晋军要略高一些。

但也仅此而已了,汉军虽然不断的小损,但仍然不断的进行攻击。在这样的情况下,马隆必须要向洛阳报告了。

“臣马隆顿首陛下,五月十一,蜀贼兵临潼关城下,十三日,蜀贼始攻城。经查,此路蜀贼酋首乃伪前将军张令行,行伍中虽有伪大司马关子丰旗号,但不能确定其是否在此。蜀贼兵力约莫三万至五万,双方接战两日,彼此战损极小。以臣微末愚见,此地乃是佯攻也。陛下可无虑。唯并州方向,实乃战略要地,敌之主力至今未见,还望吾皇责令有司加紧打探,早做防备!”

第四一七章 兵发蒲坂津

马隆的奏报送到洛阳的时候,有些不巧。因为此时的洛阳正在举行国葬。

九十三岁的司马孚在这一年的五月薨了。

不管这位长辈生前始终在人前坚称是魏臣给了司马家多少难堪。但他去世前毕竟是司马家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长辈,所以,在号称以孝治天下的司马晋来说。这位老爷子的身后事必须极尽哀荣。

马隆的奏报说实话,是把晋国君臣都从繁琐而无谓的丧礼中解救了出来。

“众卿,孝兴的奏报都看了吧?都说说,该如何应对?”

哎,今年的秋收还没有开始啊。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后,裴秀出列:“陛下,看来蜀贼是有意自损八百也要伤我一千了。这个时候发兵,两国今年的秋收都会受到很大影响。不过,既然蜀贼这个时候来了,我们也做出应对便是了。”

从去年的十月中旬起,晋国其实也在为了今年的这一场大战做准备。

军事方面,征兵十五万。朝廷拨款三十亿,新打造了一批甲胄。民事方面,除了被征发的家庭暂时免税外。也在全国把田税起征下限从五十亩调到了三十亩。

去年年底,新兵基本到位。国家也着紧的进行了训练,而且负责此事的杜武库可不是把所有新兵都弄到洛阳来,而是直接把新兵分派到将来的驻地,由各地结合当地环境进行训练。

经过征兵及调整,现在晋国的兵力分配是:潼关三万,洛阳八万,并州十四万,幽州六万,荆州一万,扬州一万。一共三十三万。

司令官方面,大体没有变动,只有并州军方面,司令官从王濬换成了杜预。

在军队素质方面,洛阳的八万人是最糟糕的:整整六万新兵,连基础训练都没有完成。而并州、幽州这些扩编的军团,其新兵也占到了五成以上。

总的来说,由于事先的庙算,所以对于季汉出兵潼关之下,晋国君臣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

“潼关方向,我大晋以不变应万变足矣。倒是并州方向,少傅应该可以启程了。”

“预正有此议,陛下,还请让臣出镇并州。”

“善,那就加少傅平西大将军衔,节制幽冀并三州兵马。即日起出京镇守并州。”

“臣多谢陛下,请陛下放心,若是关子丰敢走蒲坂津,臣定让其留在黄河东岸不得西返。”

“哎,国势艰难,一切都拜托少傅了。”

杜预出镇并州,这是早就说定了的事情,这个没有什么。只是杜预走后留下的中领军——洛阳中央警卫集团军司令官这个要害职务交给谁呢?

意料之中的,司马炎把这个位置交给了汝阴王司马骏——国家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最为关键的洛阳,还是需要交给亲戚来守御啊。

不得不说,虽然在历史本位面上司马家的这群亲戚搞了很多事情出来,但那是因为中央的混乱无能刺激他们的野心,而且那时候司马家已经一统天下了,所以这群亲戚敢乱搞。但是现在的局势是季汉严重威胁司马晋的生存啊。所以,此时的司马家,居然前所未有的团结了起来。

在去年年底,齐王司马攸带头,各家亲王、郡王、县王什么的,都多多少少的再一次给皇室捐款。再一次向皇室奉上国内的军队。不过已经被搙过一次的晋帝国下面的诸王,也没有多少余力了。各王国上交的军队也就两万左右,而且这些部队的战力差距那是极大。司马炎把这支军队全部改变为皇室亲卫,由自己亲自统帅。

“汝阴王,少傅北上后,洛阳的防务就全权交给你了。”

“臣领旨,请陛下放心,洛阳军团随时做好准备,一旦战机出现,就发动雷霆一击,将蜀贼彻底歼灭。”

其实晋国现在看起来兵是征起来了,也抓紧时间进行了训练。但,先不说训练之后战力如何的问题,最大的隐患是:兵器、装备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司马炎选择司马骏出任洛阳中军总领,一方面是这个时候必须要把洛阳中军交给自己的亲戚才能放心,而这位司马骏算是新一代司马里比较靠谱的。另一方面则是,司马骏已经和主管后勤的杨家彻底撕破了脸。有了司马骏出任司令官,比起当初杜预在的时候,那对武库的要求就要严厉和直接得多了!

有人或许会问:杨家把武库搞得那么不像话,把杨家撤掉不就行了么?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其实就四个字:不懂政治。直接管大头兵的和管武器的,一定得不是一个政治派系懂不懂?而且晋国的官风就是那么烂了,杨家管武库虽然也有贪腐,但弘农杨氏毕竟是高门大族加现任后族,除了杨家自己贪以外,他需要照顾到其他高级家族很少。单凭这一点,就比换成其他人来搞要好多了……

不过呢,你杨家平时乱搞一下也就算了,这时候都开始打仗了还继续乱搞,到时候朕可就偏向七叔了啊。

不提晋国国内的应对,且说在张遵率军出发后不久,六月初一,姜维的部队也向北开出了。

这基本是一支纯骑兵部队,马杰从西平的七万人里带回了四万骑兵,其中一万交给了关彝,剩下的三万人就是这支部队的主力。还有一万步兵已经压着一批粮草先期朝五原郡出发。待得这三万人抵达五原,加上文鸯在那里的一万驻军,这支机动力最强的北线支队就算满员了。

“大将军,一切就拜托了。根据司闻曹的情报,晋国在并州布防了十四万大军,而且还是杜元凯领兵。想来彝这一路进展不会太快,所以,到时候彝还指望着大将军这一路从背后来支援呢。”

“哈哈哈,子丰放心,那孟叔时在淮南的表现老夫已经注意到了,端的是一员良将,只可惜生在了晋国……不过子丰也不要着急,我等朝堂上的庙算不是说这次战役持续时间按三年计算么?并州这个地方,地形多有不便,子丰稳扎稳打,慢慢来便是。”

送走了姜维,关彝对吕雅道:“现在杜元凯已经去了并州吧?”

“五月二十九日收到的情报,杜元凯已经出了洛阳。”

“哼,不知道这位骑牛车的什么时候能到并州呢。”嘀咕了一句后关彝又问霍在道:“令行在潼关那边打得怎么样?”

“呃……”霍在稍稍纠结了一下:“怎么说呢,十多天下来,石弹打出去数百枚,伤亡人员两百多,但是毫无存进。”

“呵呵,无妨,这潼关哪里是这么好打的?那就传令吧,疑兵之计已经失败,让他把多余的民夫调回来。长安和华阴那么近,他那支部队,最多配五千民夫已经足够了。到时我们这边,哎,一旦进了并州,这后勤,真是让我忧虑啊。”

“呃……大司马,属下说句多嘴的话啊。我们既然定下了并州这一路是主要进攻方向,就不应该让潼关那边先动以打草惊蛇。属下现在接到的情报是,晋国并州刺史王濬已经率军五万,在蒲坂津的东岸驻守了。我军这时候才出发,已经失去了先手。”

“哈哈哈哈~~仲乐啊,做情报你很不错,但打仗你真的不擅长。没错,我是要去蒲坂津,但谁说我一定要在蒲坂津渡河?”

“啊?可是大司马,雍并交界处乃是难以翻越的吕梁山,数百里下来,只有蒲坂津那里渡河后才是平地啊!”

“嘿嘿,你会看到本将的布置的,来人啊,传令,我主力部队迅速向长安以西指定地点靠拢,六月十日,兵发蒲坂津!”

第四一八章 表里之山河

东汉还算强大的时候,其掌控下的并州和魏晋时代的并州有很大的不同。

简单的来说,东汉时代的并州,包含今天山西省的大部,陕西省的北半部分(东汉时期称上郡,包含今天的延安、榆林等地)以及内蒙古的一部分(东汉时期叫朔方、五原、云中等郡,含今天的包头、巴彦淖尔、鄂尔多斯、呼和浩特等地)。在东汉时代,除了山西省的内地之外,其他的几块地方,大多都是汉匈杂居。(因此有文献说出生于五原郡的吕布有匈奴人血统)

魏晋时代的并州,一方面是华夏国内陷入内战,国力衰退,对边境地方的掌控迅速变弱。一方面是草原民族的南下,侵占了不少并州的固有土地。而原先在这些土地上放牧的南匈奴又无力反抗……因此,魏晋时代的并州,就基本上和现代的山西省地域差不多了。

被肢解出去的两大块,陕北部分,在这个时代主要是羌人占据优势,鲜卑人在这里也有不少,匈奴人也保留了一定的地盘。因而史学家在标注这个时期这块地盘的时候,都用上‘羌胡杂居’四个字。而内蒙古的精华部分呢,则全部被鲜卑人侵占了。

因为河套实在太过肥美,战略位置太过重要的关系,在拿下关中后不久,关彝就派出文鸯收复了河套。所以,现在季汉在以前东汉并州的西北部是有一块飞地的:五原郡。姜维的出发基地就是在这里。

而链接长安和五原郡的上郡,此时季汉并没有能力将其恢复。只是贯穿上郡,修筑了一条直道。关大司马对在这块土地上放牧的诸多部族并不做过多要求:你们把羊毛卖给我们,平时帮我维持直道的通畅、安全就好。其他的事情,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从上郡往东走,跨过黄河,就是西河郡。这是匈奴南迁后的大本营。匈奴单于庭就设置在这里。从西河再往东走,就是并州的核心大郡:太原郡。

太原郡以北,是雁门郡。但是此时晋国的雁门郡和东汉时期的雁门郡比起来也要小得多,至少长城以北的地方,基本上都被鲜卑人侵占了。

太原郡以南,是上党郡(山西高官治市)。并州的南大门壶关,以及现在的东大门井陉关(娘子关是隋末唐初的时候才有的),都在上党郡。所谓并州形胜之地的核心,其实是上党郡。只有拿下了上党郡,才真正的拥有了俯瞰中原的地利。

不过呢,按照传统的进兵路线,关彝这十五万如果要进入并州的话,其实并不是走到上郡在渡过黄河进入并州。而是在冯翊郡的蒲坂津这个地方渡河,先东向进入司州的河东郡,然后再北上进入并州。

之所以要按照这个路线进军,当然也是由于山西特殊的地理环境决定的。

山西,表里山河。他的西侧,以黄河与陕西省分界。从陕北渡过黄河,在进入山西省的同时,也进入了一座南北纵向的大山:吕梁山。

山西的东侧:太行山。北侧:五台山、恒山。南侧:中条山、王屋山。可以说,整个山西省,就如四川那样,四面被大山所包围。

但是和四川盆地内部虽然丘陵不少,但大山脉基本没有,而且盆地内多平原不同。在这个四面被大山围堵的省份的内部,也有诸如系舟山、太岳山、云中山以及一部分黄土高原将其划得七零八落。整个山西省的内部,并不像四川那样是一个整体的大盆地。而是因为各种山势、高原分割成了六块较大的盆地和十余块小盆地。这六大盆地,是古代山西的精华所在。

以关彝从长安出发来说,他要进军并州,拿下上党郡这个天下形胜之地的核心。其最佳路线是:从长安北上,走蒲坂津,进入晋国司州的河东郡——这块地方在现代属于山西省的运城盆地。此地不光地形平整,还有东西流向的涞水可以利用,便于运输军粮等后勤物资。

在拿下河东郡后,汉军可以继续向东北方向进军:运城盆地东北,是临汾盆地。地形也非常平坦,也有汾水这样的大河帮助其运输兵粮。在拿下这里后,北方,沿着汾水北上就是太原盆地,有汾水和沿岸河谷可以利用,进军也非常舒服。而向东,虽说有很大面积的黄土高原,但却没有什么巨大的山脉阻隔——翻过这块高原,就是长治盆地——这个时代叫做上党郡。

总之,从西向东征讨并州,基本就是这个流程。拿下太原郡和上党郡后,并州就算是到手了。

当然,由于地形的限制,从西向东进军并州的最佳路线几乎都是唯一的。所以,如杜预和王濬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呢?

从271年的十一月起,在确定季汉开始全国征兵后。王濬就从太原郡动身,亲自率领一万精锐驻扎在司州河东郡的蒲坂城。在不断加固蒲坂城的同时,还征发当地民夫,以蒲坂城为中点,沿着黄河东岸,向南,向北,不断的修筑小型坞堡——总之,陕西要进入山西,最平坦的地段就只有这么一截。我就守着这一截——有本事你去翻吕梁山啊!

待得十二月,晋国的征兵收到成效后,杜预直接给王濬这里补充了四万战兵和一万民夫。

现在,晋国在并州战线(含司州的河东郡)上兵力分布如下:

前敌指挥官王濬,坐镇河东蒲坂城,兵力五万。

方面军司令官杜预,坐镇上党郡,兵力七万。

已经薨了的司马孚其第六子,太原王司马瑰及其子司马颙坐镇太原郡,兵力两万。

在杜预看来,抵御季汉并州攻略的关键点并不在并州本身,而是在蒲坂城。所以,他在司州的河东郡布置了重兵。按照杜预的想法,季汉要在这个季节强渡黄河并且抢滩,然后在浅浅的河滩地上仰攻蒲坂城,不付出五万人以上的代价是绝不可能的。

当然,季汉这些年的军事奇迹不少,所以蒲坂城并不是没有被攻陷的可能。因此,杜预并没有把所有的兵力都压到河东郡。

在杜预的计划中,如果季汉在付出重大伤亡或者出现战争奇迹的情况下拿下了蒲坂城也没什么:王濬的部队往后撤就是了。

关彝在拿下蒲坂后,在上党驻扎有重兵的情况下,不太可能去攻击太原——没有上党郡,拿下太原郡也没有意义。所以,杜预的推断中,关彝如果拿下蒲坂,一定会走东线来取上党。

可是上党这个地方是那么好取的吗?虽然上党最紧要的两个关卡一个朝南,一个朝东,并不能对西边来的关彝做出限制。但是河东郡与上党郡之间有一大片黄土高原也就罢了,关键是,河东郡属于司州,这里距离洛阳很近!而洛阳除了是天下第一坚城之外,还有八万国家常备兵和两万亲王卫队。

那么,你关子丰在渡过黄河,拿下蒲坂之后该怎么办呢?直接去抓洛阳?那我上党这边的部队就打你背后。你要打上党?好,我大踏步后退,拉长你的补给线,在壶关这里和你决战——你的后背就由洛阳中军去攻击了。

这就是杜预的并州战略:先用蒲坂城阻击对方渡河,消耗其有生力量。然后把汉军放入并州军和洛阳中军组成的两个巨大的钳子中。可以说,由于天然的地形优势,关彝的十五万大军如果真的渡过黄河进入蒲坂,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军覆灭。

西元二七二年六月二十日,关彝率领十五万汉军兵临蒲坂津。

这个季节的黄河,水量巨大,流速极快。在黄河岸边,看着咆哮声不断的黄河,以及黄河对岸,旌旗招展,人影重重的蒲坂城。季汉上下的将士,个个都脸色发白,心里叫苦。

唯一表情正常的是关彝:“传令,全军就在黄河西岸扎营,我们不走了!”

第四一九章 由此向东渡

西元272年六月下旬,关彝率领十五万季汉主力抵达蒲坂津,隔着黄河与对岸的王濬兵团对峙。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整个汉晋的战线都非常的安静。除了潼关前线的张遵兵团,一天到晚不断的往着潼关城墙上砸石弹之外。不管是关彝还是姜维,都在蒲坂津和五原郡一动不动。

这样的局面让晋国上下非常的郁闷。

姜维那里不动还好理解:长安距离五原郡过于遥远,而且一旦姜维向东进军,那是要横跨并州北部的长距离机动。不事先在五原郡储存足够的粮草是不行的。可是你关彝怎么也在黄河西岸不动呢?你那可是数万大军啊!就算长安和冯翊郡隔得很近,但是你的兵粮消耗一样很大,你就不心痛么?

关大司马心痛不心痛晋国君臣不清楚,但是司马炎等人现在真的是很心痛。

季汉大军一动,晋国的军队、民夫也只有跟着动——这时候是秋收啊!一个农业国家每年最重要的季节。大量的丁壮却无法在田里劳作,国家还得额外负担这些丁壮的口粮甚至俸禄。这能不心痛么?

“陛下,这蜀贼分明就是虚攻并州,实攻潼关啊!战事已经有了两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下来,除了潼关一路外,不管是并州还是五原都毫无响动。我军现在重兵集结在并州,大量兵粮和民力无谓损耗在搬运途中倒也罢了,关键是万一潼关有失,那就悔之晚矣!”

在朝堂上痛心疾首批评裴秀、杜预等人制定的迎战方案的。当然是临晋侯杨骏。杨外戚现在彻底和贾充、裴秀一党撕破了脸皮。已经朝着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深渊无可救药的滑过去了。

“陛下,此战乃是两国生死存亡之战,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算什么。这个时候,一定要坚持既定方案。蜀贼的关子丰乃是人杰,一定不会犯傻硬攻潼关。他们的主要进兵方向,一定是并州!”

“哼!尚书令,你如此言之凿凿,可为何蜀贼在潼关脚下的旗号却是关子丰?需知五原郡那边的蜀贼主将都是姜伯约啊!而并州那边的主将呢?不过是张伯恭而已!那张伯恭在蜀贼国内一直都不算什么名将,从未有过惊艳的战绩,不过就是年岁高,资历老而已。这样的人率领的,怎么可能是蜀贼的主力兵团?!”

“哈!临晋侯近来看了不少书,学问渐长啊。都知道研究敌国大将的生平了。可是,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人家打的什么旗号你就真的相信啊?兵法之道,虚虚实实,虚张声势的招数,很多人都用过。关子丰、姜伯约用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

听着贾充跳出来一阵讥讽,杨骏也是气急了:“车骑将军,说起来,我大晋的进奏曹是你主管吧?战事已经开始两个多月了,你的手下搞清楚这次蜀贼到底发动了多少人么?”

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道理。历史上的征伐,出兵多少的问题上,从来都有“号称”这个东西。比如这次关彝主持的东征,就号称百万大军。这种东西也就吓吓小孩子,谁都不会当真。

而真正的兵力,除了各个军团的司令官一级清楚外,别说小兵了,就是下面的大将都不完全了解。你让人家贾充的人怎么办?一个个的去数啊?

“陛下,蜀贼兵力到底多少确实无法查证,但我方进奏曹人员也有一个大概的数字:潼关方向,一开始是大约五万到七万的样子,现在只有三万到四万的规模了。并州方向,其兵营覆盖面积过大,无法全面查证,只能按营区规模来估算,大约是十万以上的样子。五原郡我方的人员潜伏进去的极少,还未有总体的报告。只是说这支军队马匹数量极多,而且有少量高头大马。从长安到五原郡的粮车、民夫一直络绎不绝。而且雍凉的不少异族也出动本部族的牛马帮助蜀贼进行运输。观其粮食运输规模,其军队应该不少于十万。”

这个数字很粗糙,而且明显不对。但这已经是晋国进奏曹拼了老命送回来的情报了。

“陛下,臣虽然不知兵,但也知道五原郡那边绝对不是蜀贼的主力所在。因此,那里有十万人臣是万万不信的。”听完贾充的介绍,杨骏一下子又跳了出来:“减少潼关城下人马和做出五原郡、并州路线兵力很多的假象,都是蜀贼的疑兵之计,蜀贼的主力肯定就潜藏在长安与潼关之间!只要潼关那边有所变动,蜀贼隐藏的主力立刻便能倾巢而出,如此,则我大晋危矣!”

台阶下的两派大臣在那里争执,台上的司马炎却也是心乱如麻。

这一场大战,不是赌国运,而是赌生死。作为君主,其承受的压力必然是最大的。在季汉整整两月没有实际动作的情况下,司马炎感受到的不是轻松,而是焦灼。

人呢,不管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在巨大的压力下总是情绪不稳定。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那更是容易疑神疑鬼。能够克服这种情绪的,无一不是名垂青史的枭雄——那就不是一般人!

可惜,司马炎作为皇帝,还真的是个普通人。

“尚书令,现在孝兴那边的情况如何啊?”

一听到司马炎开口动问潼关的消息,裴秀心里就发苦:“陛下,孝兴的奏报按您的要求,现在已经从每日一次改为了每日两次。这,最新的报告一个时辰前才送达。您不是已经看了么?蜀贼还是在继续用投石机攻城,并无新意。”

“不然,朕分明在孝兴的报告上看到了潼关第一道城墙有少许地方墙体已经开裂。”

“可是陛下,孝兴也说了,没有大碍,他已经命人迅速的进行了修补。”

“……尚书令啊,朕觉得,临晋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潼关、洛阳一线的防务是不是确实应该加强一点啊?”

“陛下!潼关三万雄兵,洛阳十万虎贲。臣不知道还有何加强的必要!”

“尚书令!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陛下恕罪,臣刚才过于心急了。”

“哎,无妨,只是这洛阳的防务……”

“臣……以为,可以致信杜元凯、王士治,让其商议。”

“善,那就如此吧。”

……

就在晋国君臣捉摸不定关彝动向的时候,关大司马开始露出了他的獠牙。

“车骑将军,此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呵呵呵,无妨,这冯翊郡本来就是老夫拿下来的,现在来镇守这里也是理所当然。倒是子丰你真的想好了?真的要去翻越吕梁?”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司闻曹的人打探得很清楚,这王士治在河对面那是守得滴水不漏。杜元凯在上党准备好了口袋等着我。我也只好出其不意了:他们以为我不会去翻吕梁山,我就偏偏翻越吕梁山给他们看!”

“哈哈哈~~子丰啊,少在那里和老夫装。四年前,老夫本来有机会拿下王士治的两万败军,结果匈奴右部的刘猛突然反水,联合王士治对老夫进行攻击,导致老夫功败垂成。呵呵,你的布局,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

“车骑将军谬赞了,彝虽然自诩比较有远见,但那时候怎么会想到今日。当时我给刘猛的承诺是,待我拿下并州,就以大汉的名义册封其为匈奴单于,如此刘猛才会听命于我。但无论如何,刘猛的老巢是在并州啊,四年前我大汉拿下雍凉后已经是筋疲力尽,哪有力气去拿并州。这刘猛当然要帮助王士治撤退了哦,不然他在并州的部族就会遭到晋国的剿灭嘛。不过呢,这四年来,我可是给了他们匈奴右部不少好处啊。而且我前些时日也派人去跟那刘猛说了,四年前的承诺依然有效,所以……呵呵呵。”

至此,关彝的并州攻略其真实的意图才真正的揭开了。

其一,大军停驻蒲坂津,做出一副要在这里渡过黄河,进军河东郡的样子来。把晋国上下尤其是晋国并州军团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里。

其二,联系现在在吕梁山脚下放牧的匈奴右部首领刘猛:兄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被匈奴其他几部歧视么?你还是有着当匈奴单于的梦想么?我们继续合作吧!

其三,得到刘猛的承诺后,关彝以给五原郡运送粮食的民夫队为掩护,多批次,每次少量的把驻扎在蒲坂津的大部队悄悄的向北进行转移。

其四,民夫们在给五原郡运送粮草的过程中,有一半的粮草悄悄的在陕北地方渡过黄河,运送到刘猛的部族里储存起来。

其五,让张翼把长安附近的两万留守军团开到蒲坂津:我的大部队一旦在西河郡出现,难保对岸的王士治不会发疯向西渡过黄河来攻我。这个时候车骑将军你得帮我守住了。张翼的这两万兵开进蒲坂津,在加强此地防守的同时,也让这里的大营显得不会过于空旷。免得被对岸的王濬给看出问题。

以上种种,待得到了这一年的九月,真正的进攻并州的部队十五万人中,已经有八万人转移到了陕北的绥德县以东四十余里,黄河西岸的吴堡!

九月初三,关彝率领第一批投入并州的八万人在这里渡过黄河,渡河途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进入了晋国并州的西河郡。

第四二零章 瞌睡遇枕头

“拜见大司马,一别多年,大司马风采更胜往昔。”

“哈哈哈,右贤王身体康健,关彝也不胜欣慰啊。”

无聊的寒暄结束后,关彝问道:“右贤王,最近这两个月我大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哪有麻烦啊,小王这里是什么地方?鸟都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平时别说晋人了,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中部、左部大人们,也是不会往这里多看一眼的。”

如前文所述,刘猛乃是去卑的儿子,父子俩都是正宗的栾缇氏,是匈奴单于一系的子孙。但坏就坏在从去卑开始,他们这一支被分到了匈奴右部——这一支是匈奴人和鲜卑人的混血,被自诩为正宗匈奴人的中部和左部称呼为铁弗人。

虽然刘猛是栾缇家的人,但他现在是匈奴右贤王,统领铁弗部。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不管他的血脉是否纯正,他现在所有的倚仗都是这铁弗部。因此他必须为铁弗部的利益说话,由此造成他在匈奴内部的贵族阶层也成了异类。

草原部族,对血脉的纯粹是非常看重的,杂交部族的地位当然是极低的了。匈奴右部这些年,在整个西河匈奴里,草场面积最小,地盘里水源最少,还经常受到其他几部匈奴的歧视和袭扰。

所以刘猛才说:你打前站的部队这两个月来虽说频繁的往返于黄河两岸,不停的往我这里搬运粮食。但是我这个地方荒僻得很,根本就没人注意到。放心吧!

“善!”随意的朝着刘猛拱拱手后,关彝伸手召唤过来刚刚升为将作中郎将的学生李翔:“展飞啊,最近两个月,你们搬运过来多少粮食啊?”

“山长恕罪,由于这个季节黄河水流湍急,加之渡过黄河不久便是吕梁山阻隔,所以学生等拼尽全力,也只储备了二十万石粮草。”

“二十万,为师这次带过来八万人……也就是说,只有两个月的储备。”

“山长恕罪,在学生看来,恐怕两个月都没有。因为吕梁山实在难以通行。山长的部队要穿过这片区域,这一路士兵的消耗会增多,民夫搬运粮食,路上的损耗也会增多。所以,最多一个半月,超过这个时间就会断粮!”

“嘶~~~”关彝扯了扯自己的胡须:这地方当然没有晋国的探子了,因为他根本就不适合大军通行嘛。还好自己这次只带了一半的兵马过来,要是全师渡河的话,恐怕吕梁山都没有翻过他们就全饿死了。

“你的工兵队架设飞索的情况怎么样了?”

“难!这里的大山土层太厚,又很松软。不像蜀中大山往下挖不了多久便是坚硬的岩石。因此飞索的两端难以固定,便是固定住了,也无法使用太久。”

“哎,这表里山河之地,真的不是那么好走的。”

“呵呵呵,山长,学生前些时候在长安听罗马的学者讲汉尼拔战纪,那阿尔卑斯山据说险峻远超吕梁,可是汉尼拔的军队不也一样翻过去了么?学生深信,在山长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

“哈哈哈,说得好!岂止是汉尼拔,就在不久前,邓士载不也一样翻越了祁连山么!嗯,子纯,你过来这边已经两个多月了,我方的斥候最远撒到了哪里?”

“回禀大司马,在右贤王派出的向导帮助下,末将已经亲自走过一遍吕梁山并且去到了太原郡的晋阳城下。”

“果然是将门虎子,你做得很好。晋阳城内现在是何人坐镇?有多少兵马?”

“此时乃是晋国的太原王司马瑰坐镇,有兵马两万。”

“哼哼,杜元凯还真的以为我会傻乎乎的走河东郡,然后让他的上党兵团与洛阳中军对我进行夹击啊。呵呵呵,右贤王,我需要您的帮助!”

“尊敬的大司马,从我把唯一的儿子副仑送到长安就学开始。我匈奴右部的兴盛就全部寄托在了您的身上。所以,您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

“粮食!本官的部队差粮食!”

“小王的右部有口十万,咬牙省省,算上各类肉食,可以支持大司马十万石!”

“很好,右贤王你也不必担心。我军的战略一旦曝光后,黄河西岸的运粮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运送粮食了。那时候是四五万民夫齐齐送粮。首先就是在你的辖区内落地。到时候本官还你三十万石!”

“多谢大司马。”很是随意的行了一个礼,刘猛并没有感激涕零的表情。反而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关彝。

“呵呵,右贤王,本官以前的承诺现在依然有效。等本官越过吕梁山,袭取了晋阳城后,就兵发祁县,那里才是你匈奴右部本来该有的游牧耕种之地。”

看着刘猛依然盯着自己,关彝依然笑意盈盈:“拿回了匈奴右部本来该有的土地后,接下来就要看右贤王的意思。匈奴北部已经被鲜卑吞得差不多,南部呢隔得有些远。这祁县附近的中部和左部,就要看右贤王是要杀还是要用了。总之,待得右贤王一统匈奴诸部后,本官一定启奏吾皇,按照汉匈数百年的兄弟之约,由吾皇册封右贤王为匈奴大单于!”

“小王感激不尽,在后续战事中,我匈奴右部决然为了大司马战斗到底!”

(哼!你这该死的蛮夷,等老子灭了晋国,分分钟肢解你!)

(哼!你这无耻的汉人,等我统一了匈奴诸部,单于还要你封?我自己不会当么?)

自东汉前期,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以来。南匈奴已经在并州地界生活了很久。几百年下来,他们被汉人严密的控制、打压。加上鲜卑在草原上的强大。由此导致南匈奴人自己都失去了回到草原称雄的信心。这个刘猛,其所思所想,也不过是统一南匈奴,做个单于罢了。

只有身为穿越者的关彝知道,这南匈奴在并州这块地方休养生息了几百年,其内部的力量早就恢复。一旦有一个英雄的领袖来领导他们,将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所以,还是先安抚住这个刘猛比较好,此人再怎么自不量力。都比现在还在洛阳的刘渊好一万倍!

两个嘴上笑嘻嘻,心里MMP的家伙互相虚伪的应下承诺后,关彝对身后自己的大将们下令:“撒出斥候,遮蔽战场情报。整理搜集粮草,准备着装。明日日出后,全军随我翻越吕梁山,奇袭晋阳!”

九月初三,关彝渡过黄河。简单修整一天后,九月初四,他率领八万大军义无反顾的扎进了苍茫的吕梁山。

与此同时,太原郡治所,晋阳城。

“颙儿啊,传令下去,点选兵马,为父要带兵去洛阳。”

“啊?父王,这是怎么回事?按照杜元凯的布置,我们这两万人不是并州的机动部队,随时根据战局演变对河东、上党进行支援的么?父王这时候带兵去洛阳,可是蜀贼的主力真的在潼关?抑或是蒲坂城那边出了问题。”

“都不是,这是裴季彦和杜元凯的来信,你自己看吧。”

“嗯?嘿!”一目十行的看完两位高官的来信,司马颙也是无语了:“我们这位陛下怎么这样啊?不就是潼关的一道城墙裂了几道口子么?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往洛阳增兵么?现在洛阳可是有整整十万大军啊!”

“哎,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杜元凯作为率领重兵在外的大将,最怕的就是君臣猜忌。既然陛下亲自下旨要求加强洛阳防务,杜元凯是不敢拒绝的。”

“嘿!这位陛下,这个临晋侯!那,父王,我们晋阳城要抽走多少兵马?”

“按照杜元凯的分析,我晋阳城属于并州大后方,基本没有战事。所以,抽调一万五千人南下,蒲坂城那边王士治再抽出五千人。如此,两万人到洛阳,陛下应该能睡得好一点。”

“这……那父王的意思是您亲自去洛阳?”

“然也。这一仗,乃是事关我司马家生死存亡的一仗。我们那个陛下啊……为父到底是他的长辈,去了洛阳之后,不管是在陛下面前,还是齐王、汝阴王面前,都好说话一些。为父去了洛阳,你这里就只有五千兵马了,可要更加谨慎仔细。为父倒是不担心蜀贼的军队,有吕梁山遮蔽,蜀贼翻不过来。倒是晋阳南边的匈奴人,你要多注意一点,我们在太原郡的兵力抽空之后,怕他们就此生事!”

“诺,孩儿晓得了。还请父王去了洛阳,联络族中长辈,好好劝解陛下,不要总是这样游移不定啊。”

第四二一章 一战取晋阳

和秦岭、大巴山这样海拔动不动就上一千五乃至两千米,而且山势险峻,坡度极陡的西部大山比起来。位于华夏中部的吕梁山,一方面山势缓和不少,另一方面山顶也不像秦岭那样多是尖峰。反而是平缓山顶居多。

而且,由于吕梁山的土质是黄土,加之山内放射状水系的侵蚀,因此这里的山脉里其实有很多峡谷可以通行。得到了在这附近长期放牧的匈奴人的引导后,汉军的穿行,着实节省了不少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但吕梁到底是宽度长达三十至一百公里的大山。在这样的大山中穿行,在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下,不管汉军再怎么精锐,不管他们的大司马再怎么以身作则不断鼓舞士气。等到大队伍走出大山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我们这一支队总体情况如何?还有多少随军粮食?”

“回禀大司马,全军上下八万人,行军途中有三百余人掉队,损失战马一百余匹。其余人马皆无碍。军需官昨日的报告,随军粮食还有三万余石,另外还有十多万石,我军的随军民夫正在继续搬运。”

这一仗,并不是当年奇袭阳安关那样孤注一掷。而且此时关彝的队伍后勤保障能力也明显提高。所以这一路走来,季汉军的情况总体还算良好。

“大司马!前面的斥候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哦?带他来见我。”

“……所以大司马,不知道什么原因,晋贼的太原王带走了晋阳城中的大部主力。现在晋阳城里只有五千守军!”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这司马炎真是我的好朋友啊!传令,派出前锋部队,实行情报遮蔽,沿途遇到村寨,一定把当地的村民控制起来。后军在两天之内尽快赶上来,之后全军休整一天。三日后,全军突击晋阳城。”

“兄长?”

“嗯?国威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我们就这么直接冲出大山攻城?”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呢?”

“这个,难道不该像当年袭取阳安关那样?”

“哈哈哈,此一时彼一时也。昔年在阳安关,若不是行险使诈,我军难逃全军覆没一途,但当年若是你诈关失败,我们一样会完蛋。今日之局,我军兵力乃是敌人守军的十几倍,我还去做那些事情干嘛?全军出动,四门齐攻,一鼓作气将其拿下便是了!”

“兄长说得很对,弟的意思是,这吕梁山到底是交通不便,我军的兵粮供应始终不太通畅。所以,这晋阳城里的存粮能不能保存下来,对我军下一步作战影响很大。所以,弟的意思是,能不能请兄长派弟率领一小部人马,先以平民装扮混入城去。到时候兄长在外面攻城,小弟先把粮库给抢下来。”

“唔!国威提醒的是,为兄想差了。如此,为兄先给你一千人,请随队的匈奴向导帮你们装扮一下,三日之内,分批次的进入晋阳城里潜伏起来。为兄保证,一旦攻城,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不会让贤弟孤军奋战太久的。”

“哈哈哈,兄长放心,弟必不负所托。”

另一边,晋阳城。

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期,这一块地方叫做太原郡,但却没有太原县。有的,只是晋阳县。这座县城就是太原郡的郡治所在。

现在,这座城市的掌控者是晋国太原王司马瑰的世子司马颙。

在历史本位面,这位原先是太原王,后来被转封为河间王。是西晋八王之乱里承前启后的一王,为西晋的灭亡和五胡入中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简而言之,此人才华、能力什么的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搞那么多事情出来。但是呢,作为政治人物,他的意志却不够坚定,立场总是摇摆。在八王之乱中,背叛盟友后又遭到盟友背叛,最后落了个断子绝孙。

不过,此人现在还很年轻,正是处在一个锐意进取的时期。在司马瑰率领主力离开晋阳城后,一个多月来,他在城内到处巡视,很是扎实的做了一些防务。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都没有什么卵用。

西元272年十月初八的清晨,辰时。

已是深秋,白昼的时间明显缩短。此时天色虽已发亮,但太阳却还未完全升起。在模糊的视野中,晋阳城的守军们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打开了城门。

是的,晋阳乃是大后方,虽说汉晋战争已经开始,但是这里的百姓和官员并没有那种临战的紧张感。日子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且不说城里的贵人们不喝井水,不开城门各府的仆役们无法出城取水的问题。这晋阳乃是大城,城内诸多酒店,不开城门,城外的肉类、鲜菜无法运进来。这些酒店中午就没法营业了!

负责看管晋阳城南门的军头乃是一位叫做牛二的中年人,早年此人也在司马望的麾下做过战兵。后来年纪大了,就被安排到这大后方来养老。现在,他手里管着约莫二十个士兵,每日的工作便是开门关门盘查收税。

这一日,在他们打开城门不久,牛二忽然停止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牛二哥,怎么了?”

“嘘~~你们听到什么了没有?”

“什么声音?唔?这地面怎么在震动?”

“这是有大军在迅速靠近!”到底是打过仗的老兵,牛二在判断出了这一点之后,根本没有去想这靠拢的军队是不是友军,而是迅速的大吼起来:“第一伍,挡住进城百姓,第二伍,关闭城门!第三伍,迅速登城瞭望!”

可惜,牛二是在战场上滚过的老兵,但他手下的这些士兵却从未上过战场。咂然听到这位以前以好脾气著称的长官一连下了这么多命令,居然全都愣住了。

“混蛋!搞不好就是敌人来袭,都愣在这里干什么?”牛二嘴上骂着,手里的动作却不慢。他伸出左手,一把抓住身边一个村民牵着的牛头,用力的把拉车的蛮牛给扯了过来。蛮牛鼻子被重力牵拉,在发出一声很是疼痛的吼声后,顺着牛二的手一转,它身后的大车也跟着从纵向变成了横向,一下子就堵在了城门口。

“都退到车后,进城!关门!”

“什长,那外面的百姓?”

“管不了了!快点,关门!”

已经不用催促了,就在牛二他们闪进城门的同时,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旗帜。而这旗帜的颜色全都不是他们熟悉的白底金旗。而是一片火红!

“嘿!可惜!”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城门缓慢关闭,这一队的汉军大将句宁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全军摆开,蚁附冲城!”

“将军,那城门口有很多百姓。”

“蠢!你不攻城门,直接爬墙不就好了么?都有了,避开百姓,尽力不要误伤!”

可以说,因为是抱着征服并统治这块土地的目的,所以这一次季汉的进军和昔年曹魏进攻蜀汉一样,都特别的强调军纪。当然,关大司马再怎么是穿越者,再怎么强调军民一家,都无法避免自己的部队里有兵痞的存在。所以这具体的执行,还得各级主官不断的强调。

在句宁的命令下,这一路近两万汉军迅速的排成了一条与前方的城墙近乎平行的直线,然后齐齐的开始朝着城墙狂奔——什么队伍纵深,什么持续攻击都不管了。老子就是这一锤子买卖!

这种粗暴不讲理,而且毫无技术含量的攻城方法,却恰恰击中了晋阳城的软肋:守军一共就五千人,根本遮蔽不了这么长的四段城墙。

更何况,不是每一个城门都有牛二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坐镇并迅速的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这一天晚上的寅时,汉军其实就已经抵达晋阳城下。但为了绕道其他几个门进行部署,所以关彝把辰时定为了攻城时间。待得时间一到,四门同时攻打,晋阳瞬间城破!

第四二二章 妙法迫潼关

“报~~~前将军,华阴城送来的长安飞鸽传书。”

“哦?我看看,哎呀,好啊!”

“前将军,有何喜讯?”

“诸位,十月初八,大司马率军突袭晋阳城,一战而落城,生擒晋贼太原王世子。而且,由于左将军(赵毅)事先潜入城内,守住了粮库,所以我军还在晋阳城内得到了三十万石粮食!”

由于信鸽载重有限,所以很多事情都只能言简意赅。其实当日的战情,至少在赵毅这一路,远没有张遵说得这么轻松:在汉军攻城后,司马颙立刻认识到晋阳守不住,然后他根本就没有组织部队去抢城墙,而是把城内的主力集中起来去焚烧粮库。赵毅率领一千余人和司马颙的两千余人只打了大半个时辰,双方的伤亡率都超过了三成。还好关彝这边进城很快,要不然赵毅就可能阵亡在晋阳城里了。

“哎呀!为大司马贺!为左将军贺!”

“哈哈哈哈~~可惜我那兄长下了严令,敌前交锋期间不得饮酒,否则今夜定要把那烧刀子喝个够。”

“前将军,您可别这样,大司马军法严苛,若是犯了,恐怕有损兄弟之情。”

“呵呵,改之,别紧张,我可没有要喝酒的意思。不过呢,既然兄长已经拿下了晋阳,那么晋贼很可能又会调集重兵去并州。为了给他分担压力,说不得,本将要来真的了。”

“来真的?前将军,您是说你前些日子都在闹着玩?”

“倒也不是,而是为了今天开始的攻击做准备。嗯,改之,这几个月下来,我军的伤亡如何啊?”

“前后累计损失近两千人。”

“这都是为了拿下潼关不得不付出的牺牲。”

“你?你还真想拿下潼关啊?”

“那是当然。改之啊,论权谋机变,我比你差远了。可是你一天到晚事情太多,哪里比得上我三年多来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打破潼关。所以,想得久了,自然就有方法了。”

“哦?好,我马过拭目以待!”

这一天是十月二十五日,距离张遵率军对潼关展开攻击已经足足五月之久。

在这一天的上午,季汉方再一次的向着潼关方向推出了十部刚刚打好的投石机。

“哈哈哈~~蜀贼又来送死了!来啊,推近一点,爷爷一会一炮就打烂你们。”

因为高度差的问题,季汉的投石机在射程上是吃亏的。所以几个月打下来,季汉每天损失的投石机几乎都在十部左右。还好这附近就是秦岭,参天大树多得很。要不然,张遵连投石机都造不出来了。

但是这一天,汉军的投石机部队在距离潼关城楼投石机最大射程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来啊!再近一点啊!怎么不走了?爷爷打不到你没关系,你的石弹可是够不到城墙啊!哈哈哈~~~”

“哼~!”这一天率领这支投石机队伍的,乃是张遵本人。在对方最大射程外排好阵势后,季汉的士兵们在张遵的指示下,撕开了一袋袋的布袋,从布袋里倒出无数的粉末。然后其他护卫的士兵就近从黄河岸边取来河沙与水,迅速的把这三种东西搅拌在了一起。

待得这三种东西充分混合成为糊状之后,张遵一声令下,士兵们把这些糊状的,还未凝结的水泥装进一个个超大超薄的陶罐里,之后放进了投石机的炮捎里。

“都督、参军!前线蜀贼再次攻城了。”

“哦。”不紧不慢的在棋盘上放下了一颗棋子后,马隆挑了挑眉毛:“怎么?今日有什么不同吗?”

报信的传令兵还没来得及说话,王韬倒是笑了起来:“难不成蜀贼真的蚁附攻城不成?”

“回参军的话,这个倒是没有,只是蜀贼今天投射过来的东西有点奇怪。”

“哦?”马隆发声的同时已经起身披挂:“登城!”

蹭蹭蹭几步跨上城墙之后,看着汉军在很远的地方进行抛投陶罐,陶罐落地之后当然是粉身碎骨。但是陶罐里面那些黏糊糊的液体却让马隆皱紧了眉头。

“都督,参军,蜀贼的投石机离我们很远,所以其抛投的陶罐无法抵达城墙。但是这陶罐碎裂后流出来的糊状液体,大约一刻钟多一些就开始凝固,然后……”

“嘿!水泥!水泥!原来这名字是这个意思!”

季汉军在潼关城下已经屯驻五个多月了。五个月来,每天张遵都派出十部投石机来送死。除了投石机的破碎,难免总有几个倒霉蛋被晋军投射下来的石弹砸到而阵亡,五个月下来已经前后损失了两千人。虽说前后砸出去数千枚石弹,但是这样的行为,不光晋军上下肆无忌惮的嘲笑,便是军纪严明的汉军内部对此也颇有微词。认为张将军没事拿我们小兵的命当儿戏的士兵,其实大有人在。

但是到了今天,这一切的一切,终于说明:张令行不是傻瓜!

这五个多月里,汉军每天每部投石机一般平均能够投射出去两枚石弹,时间稍微长一点,修正了弹道的晋军投石机就会把汉军的投石机击碎。但是你架不住这轰击的时间够长啊。

五个多月里,汉军起先投射的是圆滚滚的标准的石弹,一个多月后换成了菱角分明的四方体。那时候晋军上下还在嘲笑汉军:叫你们不要来送死吧你们偏要,现在好了吧?连石弹都来不及打磨了。这种四四方方的东西在空中怎么投得远?城墙都摸不到啊。

结果五个多月下来,这三千多枚石弹慢慢的在潼关城下累积,把潼关十米高的城墙,生生的埋掉了五米之多。

马隆不是没有考虑过石弹堆积过多会造成城墙失去作用,敌人会不会依靠这堆积的石弹杀上来。但是稍微一想就没有了顾虑:这些石弹就是乱堆在这里的,彼此之间缝隙大小不一,若是一两个人从这石碓里走过来倒也无妨,但是几万人从这石碓里爬上来?到时候石碓一垮塌,上来的人不用晋军杀,自己都被活埋了!

但是现在,这水泥还没有干掉的时候被打在了石碓上,并且大部份沿着这石碓的缝隙不断的往下流入。而少量的,没有流到石碓下层的,慢慢的变干的水泥,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马隆:小样儿,你家张爷爷前些时候真的是在犯傻啊?那是在为今日做铺垫啊!

“前将军真是大才啊!五个月下来,敌军的城门早就被我方的石弹给堵塞了,就算这时候马孝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也无能为力了!”

“嘿嘿嘿,改之,我这个办法不错吧?就是费时费力了点。前面几个月,其实我是在打地基啊!”

“确实是极好的办法,不过,过听说,这潼关前后可是有四道城墙?”

“哈哈哈哈,改之不必担心。潼关确实有四道城墙。但只有前面三道是用来防备关中方向的,最后一道可是防备洛阳方向的。而前面三道城墙之间的间距,只有八十丈。这个距离,弓箭的杀伤力近似于无。但是,现在攻城主要是用投石机了啊……”

“所以,我军只要拿下第一道城墙,后面两道城墙攻取的难度就会小上许多?”

“然也,这就是我在华阴镇守三年多想出来的笨办法。让改之见笑了。”

“哪里,面对马孝兴这样的大将,能够切实的威胁到潼关已经是了不得了!令行,你果然如大司马所说,是胸有沟壑之人啊。”

“嘿嘿,虽说这水泥填塞缝隙,至少又得一个月。而且我们这里只有两万七千多战兵了,就算是把水泥填到潼关城墙最高处,也是要从下往上仰攻的。可以说,潼关只是收到了威胁,但仍然没有真正的陷落的危险。不过,马孝兴可能会很镇定,那位在洛阳的皇帝可就没法镇定了。听说前些时候我们把潼关的城墙砸出来几条缝他就从并州召回了两万人。这次呢?他还敢给并州增兵去攻打我家兄长么?”

第四二三章 太原粮食多

十月初八,关彝一战下晋阳。消息传出,晋阳附近的盂县、狼梦、榆次等城,纷纷投降。

“大司马,经过清点,晋阳城内有存粮三十万石,附近几个县城各有粮食一两万不等。加上我军带来的剩余粮食,一共约莫四十万石,足够我军三月消耗。”

“这点粮食不够。消息传开后,上党的杜元凯定然会有动作,到时候我们的粮道说不定会断掉。”这时候的晋阳,其实秋收不久,老百姓手里的粮食是有不少的,但是这一次季汉又不是来偷鸡一把就撤退的。所以这抢老百姓粮食的事情,不能做。

“兄长,我军现在将近八万人。便是杜元凯要断我粮道,我军还是可以和其来一场会战的。”

“呵呵,国威啊,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军的粮道从冯翊郡过来,输送距离很长不说,而且既要渡河又要翻山。那杜元凯完全可以派出一支规模不大但机动力很强的部队对我粮道进行袭扰。其主力则紧守关隘不与我交战。如此几个月下来,我军就难以维持了。”

“那兄长的意思是?”

“粮食的事情你们暂时不用管,我有解决的办法,倒是我军这支部队的行止,现在不能困守晋阳城,要赶紧的动起来。”

“请大司马示下。”

“留下一万人镇守晋阳,其他的六万人,立即南下界休,先把太原郡的南大门给关上!”

“遵命!”

十月十一日,在初步稳定了太原郡的形势后,季汉的军队开始动了起来。十月十三日,主力部队七万人抵达祁县。

“右贤王,这个地方,就是以前曹孟德分配给你们的牧场吧?”

“正是如此,可恨那中部和左部的杂碎们贪心不足,不断逼迫我等。我等不得已只有西迁到吕梁山下。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我匈奴右部从离大司马最远变成了离大司马最近。”

“所以啊,世事变幻,总有定数。右贤王,您是立志做匈奴大单于的人,这心胸可得宽广一些。对待中部和左部匈奴,可不能是刚才那副表情啊。”

“多谢大司马提醒。只是大司马,现在中部和左部其实说起来是两部,但都在刘豹那老匹夫的掌控之下,小王……”

“呵呵呵,这样啊,右贤王。现在本官忙着率军南下去堵住杜元凯的军队,实在没有力气帮忙。而且我们华夏讲究的乃是先礼后兵。不如你先派出使者,去离石告知那刘豹一声。约他找时间面谈。如果这厮来了,那就一切好说,若是不来,呵呵,我这一队的后军可是还有七万人在黄河西岸呢。到时候他们渡河后就不去翻吕梁山了,而是直接西进走离石这一线……”

“好,就照大司马说的办。”

安排好了刘猛,关彝对赵毅道:“国威你们率军继续前进吧,伯定,率领亲卫队跟我去一个地方。”

关彝要去的,是东汉司徒王允王子师的坟茔。

王允的生平就不必多说,这位本有机会拯救东汉的汉臣,最后因为性格问题彻底毁灭了东汉复兴的希望不说,还连累自己一家被李等人清算,夷灭三族。

还好,当时李郭汜等人能够控制的也就是关中那一块,关东这边是没有哪个诸侯鸟他们的。所以,当年跟随王允在长安出仕的王家人全都掉了脑袋,而留在老家的王家人全都活了下来。

等到汉献帝在曹操的支持下安定了下来了,还是追述王允的功劳,封其嫡孙为亭侯,并出钱把王允的尸骨迁回其在太原郡祁县的老家安葬。

关彝这个时候去祭拜王允的坟茔,其实就一个意思:太原王氏啊,我都这个态度了,你们还不赶紧靠过来?

在当前这个时代,太原王氏比起他们的另一支亲戚琅琊王氏来,声势要弱上许多。在历史本位面上,整个东晋南北朝时期,琅琊王氏都一直比太原王氏显赫得多。但是,笑到最后,成为五姓七望的,却是太原王氏。造成这样的局面原因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两点便是:其一,太原王氏的女儿很多,肤白貌美家教好,各种联姻非常成功!得到了河北各大世家的集体支持。其二,由于这里临近草原,所以很多异族南迁汉化后,在取汉姓的时候都不自觉的向着太原王氏靠拢。这些异族在改姓王氏后,为了自己家族的声望,都会极力的抬高太原王氏的声望……

“草民王懿,拜见大汉大司马。大司马戎马倥偬之中,能够拔冗前来祭奠曾祖坟茔,王家上下,铭感五内。”

“呵呵呵,仲德贤弟不必如此。王司徒乃是我大汉的忠臣,现在大汉既然回到了太原,在吾皇暂时不能亲至的情况下,本官理当前来祭拜。”

虚伪的客套之后,关彝开始主动的把话题朝着正事上引:“我大汉意欲一统天下,发兵东征。虽说此举符合天下大义,但到底是让太原的百姓们糟了兵灾,仲德一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吧?”

“还好,大司马麾下的军队军纪很好,草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那就好啊。呃,这个仲德啊,实不相瞒,为了躲开杜元凯的并州和司州之间给我安排的两个钳子,我不得已率军翻阅吕梁山。这粮道很不稳定。所以,不知仲德何以教我啊?”

“大司马,我们太原王家呢,乃是翦公后裔。其家训呢,便是忠于当朝。草民的曾祖子师公食汉禄,便为汉室尽忠。叔祖彦云公(淮南一叛里被司马懿夷灭三族的王凌)食魏禄,便为曹氏奋斗到最后一刻。而我王懿,现在吃的是晋国的粮食啊。”

我呸!你们家王允先不去说他,就说那个王凌吧,哪里是为了曹魏奋斗到最后一刻啊?一仗都没打,看到司马懿来了就直接投降了。还以为就此认输司马懿会放过自己,哪晓得那位鹰视狼顾的老贼那么狠。而你王懿呢?呵呵,若是没有我,你在将来可是先投靠石勒,然后因为石虎过于残暴,又跑到东晋投靠琅琊王氏啊。

“嗯,王家一门忠烈,彝是极为感佩的。那么,彝就在这里征辟仲德为我大汉的太原太守如何?这样仲德可就是食汉禄了啊。”

“哎,非是王懿恬不知耻,实在是为了太原郡数万百姓,不得已勉为其难吧。”

“善!那就这样说定了。如此,仲德有以教我?”

“大司马,这晋阳城及其周围,都是大山内的河谷盆地,每年的产出是不少的。而且由于近三年来王士治镇守并州,严查走私。并州的商路其实是断了的。这就造成并州内各大世家的仓库了装满了粮食却无法换来其他的货物……”

“原来如此,本官明白了。那么,此事就交给仲德操办如何?本官先期要一百万石粮食。价钱什么的都好说,不要钱要我复兴社商品的一律打九折!”

“下官领命,必不负大司马所托!”

这么快就自称下官了?你这厮还真是个官迷啊。咦?你这家伙怎么还不走?

“大司马,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王……太守请讲。”

“下官族中有一女子,年方二九,已经仰慕大司马多年了……”

啧啧……“啊,哈哈,这个啊,仲德啊,本官已经三十九岁了,怕是不太合适吧?”

“哪里,大司马天下英雄,便是九十九岁又如何呢?”

你这厮还能再无耻一点么?!哎,不管怎么说,在彻底击败杜元凯的并州军团前,只要能稳住粮食的来源。稍微付出点牺牲,也不是不可以吧。

“如此,这个事情本官就应下了。只是现在我军还在打仗,具体的事项还是等战后再详谈吧。”

“这是当然。如此,下官就赶紧去做事了。大司马放心,一月之内,一百万石粮食,绝对一粒不少的送入大司马指定的府库!”

第四二四章 悔不早迁都

五月十一日,季汉军抵达潼关城下,开始攻城。

九月初,关彝率军八万在原东汉上郡的吴堡渡过黄河,进入并州西河郡。

与此同时,由于对潼关战局的担心,在司马炎的明示下,杜预不得已抽调了两万并州军南下入洛阳以安司马炎之心。由此造成了晋阳城防御空虚。

十月初八,关彝一战而下空虚的晋阳。杜预费尽心思给关彝安排的口袋阵彻底落空。

十一日,关彝率军从晋阳南下。十三日抵达祁县。十六日进入界休。太原郡的南大门被汉军掌握在了手中。

在这段时间里,晋国的进奏曹拼尽全力,终于在十月十五日把消息传到了杜预的手中。

接到消息的杜预在震惊之余也迅速做出反应:上党军团七万人全体出动,迅速北上到上党郡与太原郡交界的羊头山。这一次晋国的进奏曹基本给了一个准确数字:汉军的兵力大约在七至八万之间。如此相等兵力下,杜预可不敢把关彝放进上党郡内的平原上交战,只能是先抢占地利,然后再说其他。

之后杜预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给蒲坂城的王,大概意思就是现在关子丰的主力兵团已经绕到我们背后了。你对岸的汉军应该是虚张声势,你试着攻一下吧。如果汉军防守空虚,你一下子攻入了冯翊郡,那么三路汉军就必须要全线撤退了。

第二封当然是给司马炎的奏报:陛下,有这么个事儿……总之呢,由于我杜某人抽调兵力选择错误,结果被敌人钻了空子。总之,这都是臣的错!

不过呢,虽说我们丢了晋阳,但其实也有优势:现在关子丰的粮道要维持,就必须要翻越吕梁山。因此,不管蜀贼的国力多么强盛,至少现在关子丰的粮食转运是很困难的。臣这边先找一个险峻的地方固守,然后陛下这边应该派出洛阳中军主力北上,在绵上聚这个地方屯驻,与臣在羊头山的部队成夹角之势与关子丰对峙。那关子丰由于粮道的困难,若不想就此灰溜溜的退走,就必须要率军来对我重兵把守的险要之地进行仰攻。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破敌之时。

十九日,杜预的奏报抵达洛阳。然后司马炎就犹如被人狂扇了几道耳光一样,双颊火辣辣的疼。

其实从上个月底,太原王司马瑰率军抵达洛阳城内开始。司马家的一些长辈们,还有贾充、裴秀等人,都一再隐晦的对司马炎抽调并州兵力补强洛阳兵力表达了不满:潼关还在那里呢!敌人都未能对潼关产生有效的威胁,洛阳能有什么危险?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更改方略、布置。那以前的庙算还有什么用?

还好,司马炎虽说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到底不像后世的明世宗那样绝不肯认错。所以,在十九日当日夜间的紧急会议上,司马炎一上来就坦诚了自己的错误。

“众卿,虽说少傅主动揽责,但这一切,朕深知,都是朕自己意志不坚定,对孝兴信心不足才造成的。所以,万般有罪,罪在朕躬。”

“陛下,现在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意味深长又饱含威胁的看了旁边脸色变幻不定的杨骏一眼。裴秀出列:“陛下,现在太原郡已经丢了,但关子丰虽说跳出了少傅给他准备的口袋,却也自己跑进了牢笼,因此,我们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商定如何尽快的派出中军,北上夹击关子丰!”

“这个……”虽说心里很是懊悔从并州抽调军队导致晋阳迅速陷落。但一说到派出中军北上,司马炎又犹豫了。很简单:现在已经探明关彝在太原郡的兵力有七八万,那么,洛阳中军要派多少呢?以现在洛阳中军新兵比例那么高的情况来看,不派五万人以上的话,恐怕一个照面就被关彝拍得渣都不剩。但是派五万以上?现在洛阳加上两万亲王卫队也只有十万人啊。

看到司马炎的犹豫,裴秀哪里还不知道这位皇帝在怕啥:“陛下,现在潼关确实没有大的战事,蜀贼的主力已经现了踪影,他们根本就不在华阴县城附近,而是去了太原。所以,潼关无忧!而洛阳十万大军在这举国之战中却一直闲置着。这么做,臣认为不妥!”

可惜,今天的会议,除了皇帝被打脸,大臣也注定要被打脸。就在裴秀说完不久,一个进奏曹匆匆的在门外闪现。贾充看到后立即走了出去,稍后又跑步进来。

他很是抱歉的先看了一眼裴秀,然后对司马炎道:“陛下,潼关那边孝兴刚刚发来的战报。蜀贼改变了攻击手段,潼关第一道城墙受到威胁。”

“啊?怎么回事?速速拿来给朕看!”

马隆在奏报里也讲得很清楚:“水泥的名字我现在是彻底搞懂了,这种先抛投石料打基础,然后投射液体水泥做黏合剂的方法也确实很有实效。但是呢,敌军在潼关城下的兵力其实是不足的(就算兵力十足有十万二十万,潼关这里的地形也决定了他们展不开)。所以呢,虽然潼关遇到了切实的威胁,但总体的情况还是在我军的把控之中,陛下尽管安心。臣这里就是报告您一声,没有其他的意思。”

站在马隆的角度来说,战场发生了新情况是必须要如实给皇帝报告的。但是马隆真的不认为张遵光凭这一点就能拿下潼关。而且作为一员良将,马隆的眼光从来都没有局限在潼关这一点,而是时刻关注着全国的战局。因此,马隆的奏报里讲事实的篇幅很少,更多的是在安慰司马炎:臣这里真的没事啊!陛下您不要把过多的兵力抽调到这里来!

可以说,也就是汉末三国时代了,再往以后,这样的大臣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可惜,司马炎看了马隆的奏报,一点都不为马隆的勇于担当而感动。反而觉得马隆过于轻敌了。

“嘿!这个马孝兴,当年在潼关城下击退姜维确实立下大功。但是这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陛下,孝兴说的很清楚啊!”

“哎,诸位,你们不懂。”司马炎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朕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想,若是当年关中丢掉后我国就立刻迁都会如何。思来想去,觉得若是当时迁都,则今日之局不会如此被动。可惜,当日被关子丰那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给蒙住了心窍。若是当日我们迁都到邺城,哪里会像今日这样被牵制得如此厉害啊。”

可以说,司马炎到底是皇帝,站在一个国家的最高点。他看到的东西确实和很多人不一样。

首都所在,必然是全国防务重点,万万不能有失。由于洛阳现在是边境,由此,晋国有限的兵力被牵扯了很大一部分在洛阳。若是晋国的首都迁到了邺城呢?看看后世东西魏和北周北齐的东西对抗吧。东魏和北齐都不会因为洛阳把大量兵力禁锢在一个地方。由此可以充分调动全国的兵力来实施机动。

“当然了,现在再来说迁都什么的已经晚了。可是,现在的洛阳乃是大晋之都。洛阳周边的生民不下六十万,国内数万官员、数百宗室的家眷、产业全都在洛阳。若是此时把洛阳的兵力大量抽出,到时候不要蜀贼兵临城下,只是几个司闻曹就能让我大晋地动山摇啊!”

“……陛下思虑深远,臣等所不及也。”

“哎,若真是思虑深远,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少傅那边,援兵还是要给的。但是不能太多,就两万吧。然后,再次发布征兵令,让豫州、青州、徐州等地再征兵五万。”

如此一来,这三州的生产可就要垮掉大半了。虽然心里如此想,但裴秀终究没有说出来:“臣遵旨,尚书台立刻着手办理此事。”

“此外,命令王士治尽快渡河进行试探,若蜀贼在冯翊郡真的防御空虚,我军可以做出直驱长安的态势。那长安也是蜀贼的伪都,关子丰一样承受不起长安失陷的后果。”

“臣遵旨,立刻给王士治发令。”

“茂先,明日立刻出使东吴。那孙皓想坐看朕与关子丰两败俱伤,哼,这想法真是蠢得可以。告诉他,若是东吴在今年年内发兵攻蜀,寿春,朕给他!”

“陛下?!”

“国家为难之际,先渡过难关再说。诸位,朕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能够对我大晋造成威胁的,只能是全国上下都还怀抱理想的汉国。而不是糜烂的吴狗!所以,只要我们挡住了汉国这一次的攻击,寿春那个地方,我大晋想拿回来就随时可以拿回来!”

听到自家陛下把叫了几十年的蜀贼一口改成了汉国,会场内的诸人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国家已经强大得担得起汉这个名字了。

“陛下……”车骑将军贾充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的苦心,臣懂了。刚才陛下说的,臣等一定竭力去办。不过,并州那边到底还是兵力不足,臣有一计,可为我大晋再添数万精兵!”

第四二五章 异族的英豪

“陛下,臣有一计,可为大晋在并州平添数万精兵。”

“哦?公闾有什么妙计?”

“臣举荐二人,其一,刘渊刘元海。其二,拓跋沙漠汗。”

“嘶~~~”贾充把这两人的名字一说出,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轻嘶。

“不可!”短暂的惊讶之后,杨骏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贾公闾,你这是欲置我大晋于万劫不复乎?!”

“嘿!临晋侯,这是陛前,可不要张口胡言!两个质子就能让我大晋万劫不复?你还能说出更离谱的话来么?”

“临晋侯!你这么说朝廷大臣,若是不说出个理由来,朕也不能答应!”

说起来,司马炎这段时间真的对杨骏很不爽了:前些时候要不是你在那里乱嚷嚷,朕怎么会调兵回洛阳呢。啊,你这家伙最近也实在太不像话,据朕的汝阴王皇叔讲,现在武库的问题还是没啥改善。国家危难之际,你发国难财也就罢了,还一个劲的出馊主意。这时候好不容易有人想出办法了,你一上来就给人扣大帽子。要不是朕和皇后感情深,真的想废了你啊!

“陛下!”被司马炎如此呵斥,杨骏也有点急了:“刘元海、沙漠汗两人,具是文武双全的顶尖人物,但终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便犹如豺狼,拴上链子才能为我所用。若是远纵,恐怕会对我进行反噬!”

在历史的本位面,刘渊这个人就不必多说,西晋政权的掘墓人,十六国第二个政权汉赵的建立者(第一个政权是李氏氐族的成汉)。此人是匈奴单于于夫罗的孙子,现在匈奴左贤王刘豹的儿子。此时的刘渊,在晋国做人质已经多年。在深受汉家文化影响的同时,又保持了匈奴人一惯的武勇。是真正的文武全才。此时的洛阳城内,年轻的世家子里,不管是清谈论战,抑或是武艺较量,能够胜过刘渊的,少之又少。

而拓跋沙漠汗呢?这是拓跋部首领拓跋力微的长子。此人也和刘渊一样,文武兼备,才华出众。而且比起刘渊来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长得帅!这一点,在两晋这个‘颜值即最高正义’的时代,那真是无以伦比的优势。

由于穿越者的原因,晋国在这个位面的力量被削弱了很多。因此,在历史本位面上,早就该被放回草原的沙漠汗此时还在洛阳,与刘渊一样做着人质:晋国朝廷由于力量的不足,无法有效控制漠北草原诸多异族,只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强和匈奴、拓跋鲜卑的联系。

所以杨骏才说,这两位的本事远超现在我大晋的年轻人。若是把他们放出去了,恐怕以后不好控制不说。而且将来掌权的我晋国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客观的来说,杨骏说的很正确:晋国国内这群没事就嗑药,上班就清谈的腐二代、三代们,将来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天之骄子的对手呢?

可是你杨骏是不是看得太远了一点?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问题的关键是:若不把这两条豺狼放出去给关子丰添堵。大晋有没有将来都是两说啊!

“陛下,进奏曹的情报说得很清楚。关子丰之所以能在原后汉上郡处轻松渡过黄河,是因为得到了匈奴右部刘猛的接应。毫无疑问,刘猛做这样的事情是冒了极大风险的。而这厮之所以肯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关子丰给了此撩一定的承诺。而这样的承诺也不难猜:册封刘猛为单于。关子丰此举,虽然让刘猛部依附汉国,但也彻底得罪了匈奴左部和中部的首领。这两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依附汉国了,此其一。

其二,匈奴中部和左部的首领,现在是左贤王刘豹。但刘豹此人,据闻今年已经九十有余。这样的老人,是无法有效统领匈奴人的。当此之时,只有把素得匈奴人敬爱的刘元海放回,匈奴左部和中部才有可靠的领袖带领他们反抗刘猛的进逼。

其三,那关子丰虽然经常言而无信,贪婪无耻。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说话一向算话。他既然得了刘猛的帮助才能成功奇袭晋阳,那么,他就不能抛弃刘猛。而不能抛弃刘猛,自然就必须帮助刘猛消灭刘豹刘渊父子。因此,此时把刘元海放回,刘元海就算再有自己的心思,在汉国此时进犯被打退之前,必然会对我大晋忠心耿耿。”

“车骑将军言之有理,请尽言之!”

“臣多谢陛下。陛下,诸位,接下来臣说沙漠汗。沙漠汗此人的容貌、才华就不必多讲了。单说这拓跋鲜卑部。此部自雍州的秃发部被灭族后,已经是鲜卑诸部里最为强大的一部。那拓跋力微今年也是八十多岁的高寿了,下面的儿子二三十个。虽说沙漠汗是长子,但这长子却长期不在父亲身边。时间久了,这样的质子对我大晋其实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此其一。

其二,我们都知道拓跋鲜卑这些年因为帮助汉国走私,整个部族赚得坛满钵满。在这次大战中,虽说此部还没有入局,但是去年安平献王也提醒陛下要注意汉国从幽州偷袭。所以,一旦汉国在五原郡的那一路发动,那么拓跋鲜卑必然襄助汉国。此时我们把沙漠汗这个名义上的拓跋部继承人放回去,已经在和汉国的贸易中吃撑了的拓跋贵人们必然不安,想要联手把沙漠汗驱逐或者杀掉。而回到部族中的沙漠汗为了自保,必然会依赖我大晋的支持。所以,将此子放回,可以引发拓跋部内乱,延迟汉国幽州那一路的入侵时间!”

“陛下,贾车骑之言,句句在理。臣这里有数字,匈奴左部和中部经过多年休养生息,现在大约有口三十万以上。若是此两部全力支持我大晋,则我在并州可以至少平添三万精兵。拓跋部的人口臣不清楚,但想来也不在十万以下,若是沙漠汗能够掌控该部,这就又是至少一万精兵。如此,在洛阳中军不能大规模出击的情况下,并州方向的防务也能得到有效增强。”

“善!那就宣刘元海和沙漠汗觐见吧。”

……

少顷,一个二十多岁矫健的年轻人。和一个五十多岁,但仍然唇红齿白的老帅哥并肩来到了司马炎的面前。

“刘渊(拓跋沙漠汗)拜见陛下。”

“两位免礼。嗯,这次叫两位来,是朕有事情交待你们去办……”看着精气神完爆现在晋国那些嗑药废物的两个异族首领,司马炎心里也是暗自警惕。突然之间,他又觉得杨骏说得也不是毫无根据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的并州以及雁门郡长城以北,已经是危机四伏。再不做出有效举动,并州和幽州崩了的话,洛阳一座孤城能有什么作为呢?

“陛下,臣受大晋厚恩,此时正是将一腔热血报以陛下之时。请陛下放心,待臣返回部族后,一定聚拢部众,迅速发兵。帮助杜少傅抵御蜀贼的入侵!”

刘渊这时候到底还是年轻,一番话说得叫一个慷慨激昂。但是沙漠汗这样五十多岁的人,想法就比较稳重了。

“陛下,如贾车骑所言,臣在洛阳已经很多年了。部族中许多原来的手下都疏远了不少,这时候回去,臣不敢保证能够迅速的掌控部族。”

“这一点请放心。”接话的是贾充:“本官为沙漠汗调动三百进奏曹,具是精通各类战技的精锐。有这队人保护,沙漠汗回去之后,除非你父亲公开下令对你不利,否则无人能够动你。”

“善,如此臣便有底了。请陛下、诸公放心。臣会尽快掌控部族,尽最大可能延迟蜀贼在幽州方向的进军。”

“善,如此,朕就拜元海为忠义中郎将,拜沙漠汗为归义中郎将。二位爱卿,还请忠于职守,刻尽王事!”

“谢陛下,臣等敢不为陛下粉身碎骨,继之以死!”

第四二六章 幽燕起烽火

“罪将损兵折将,还请使君责罚。”

“哎,蜀贼兵强马壮,加之又占尽地利,将军何罪之有。”

十月二十三日,连续接到杜预和司马炎命令的王,组织了部分兵力对黄河对岸蒲坂津的汉军进行了一次试探性攻击,其结果,当然是惨败而归。

蒲坂津这个地方,一开始关彝率领十五万大军入驻,之后张翼又率领两万军队进入。后来虽说关彝先期带走了八万,剩下的七万部队中也有三万已经悄悄转移北上。但当王派军进行攻击的时候,这里还有整整六万人马。其数量远超王手中所有的军力。

杜预和司马炎离蒲坂津很远,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但王就在这里和对方隔河对峙。所以其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多少兵马,但却是知道对方人马不少。因此,这次进攻虽说迫于上峰之命不得不为,但王只投进去了五千兵马。

结果,这五千人在渡河的时候没遇到任何困难,过了河上了岸就瞬间被对方围歼了。领兵的庞定要不是得了王事先的嘱咐,一路之上压在最后缓缓进军,说不得,庞家又要损失一员大将了。

“使君啊,这蜀贼到底有多少兵马啊?并州那边是七八万,潼关那边据说也有三五万,这蒲坂津这里,以末将之见,起码也不下五万。听说对方在五原郡那边还有一支部队……如此加起来,只怕不下二十万了!”

“是啊,朝廷先前的计算是有误的。蜀贼这次入侵,至少动用了二十万以上的部队。”

“如此说来,蜀贼国内的防备已经是空虚至极。可恨那吴狗!战事已经开启五个多月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听说吴狗发兵的消息?”

“呵呵。”很是轻蔑的挤出一个苦笑:“庞将军你自己都说了,那是吴狗嘛。我大晋不丢几块骨头出去,那吴狗怎么会动?”

“使君的意思是?”

“只是风闻朝廷准备以寿春为饵,吸引吴狗出兵益州。”

“寿春?”庞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双眼有点喷火,但也只是那么一刹那。之后就迅速的笑了起来:“也好,只要我大晋渡过此次危机,寿春还不是想拿就随时能够拿回来。”

对于东吴的战斗力,好吧,汉晋双方,无论高层还是普通大将,大家的观感其实都是一致的。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谈了一会后,庞定看着自己身后已经再无一个士兵出现,于是继续道:“使君,这一仗,我军损失起码不下三千人,对岸的蜀贼人数远胜我军,接下来,我们应当继续加强这蒲坂城的防务才是。末将觉得,使君应当向朝廷请旨,要求援军。”

“呵~~~这一点,我倒是和庞将军想的不一样。”

“哦?还请使君为庞定解惑。”

“蜀贼若是真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就应该彻底让出蒲坂津,让我军完全登岸并且深入冯翊郡之后再行合围。如此,便可将我之一部全歼。但是这次庞将军的试探,蜀贼的反应非常剧烈。此所谓外强中干是也。对面的敌将手里,估计士兵也不会太多,或者是他手里现在士兵很多,但未来的兵力会减少。所以敌人敢放我们上岸,以求能对我进行一定杀伤。但其兵力终究不占绝对优势,因此也不敢让我军过于深入以免局势失控……若是本官料想不差的话,对岸的兵力这会儿确实不少于五万,但很快就会继续减少。如果我们下次进攻的话,对方可能就是在我们渡河的时候便开始攻击,那便是完全不求杀伤,只求不让我军渡河了。”

“……原来如此。那,使君,我们更应该向朝廷申请援军啊。如此,待得敌军士兵减少,我军便可再次强攻渡河。那时候,蜀贼冯翊郡若是被我攻陷,还不赶紧的回军救援?”

“哎,这,虽然本官是如此想。但是这蒲坂津现在的蜀贼其兵力何时下降本官也不知道啊。这么报上去,洛阳不会给援军的。更何况,太原郡失陷后,国家在战局上已经失了先手。说不得,我们不会得到一个援兵不说,便是我们这里本身的部队,也会被砍掉一部分!”

“怎么会?”听到这个庞定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们这里原先就五万人,后来被抽走了五千,加上今天的损失,兵力已经跌到四万左右了。还抽?那太原王不是前些时候才带着原来被抽出来的两万军北上支援少傅了么?”

“那点兵不够。而且,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蜀贼在五原郡的那一路也该动了。”

…….

十月二十五日,五原郡。此时正是秋高马肥之季。气候凉爽宜人,马匹经过春夏的蓄养也积累了很厚重的肥膘。而且随着深秋的即将结束,气温下降,降雨减少,草原的地面也开始变得硬朗。一切的一切,都是骑兵大举出动的好时机!

“启禀大将军,截止到今日,我军囤积在五原郡的粮食已经超过五百万石。足够全军五年之用!”

“哈哈哈,仲深(五原太守皇甫宁)辛苦了。不过,这些粮食,可不光是我们用的。虽说子丰拿下了太原郡,但是这粮道到底不太通畅。因此,我们在东进之后,也要在雁门郡附近修筑飞索,从北面给子丰的消耗提供支援。”

“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下官立刻命人重新修订预算,划拨出一部分给大司马那边备用。”

“嗯,辛苦仲深了。说到雁门郡的粮道问题,仲远,拓跋部那边联系得如何了?”

“回禀大将军,近几个月来,我军与拓跋部的联络始终不断。拓跋部的首领拓跋力微已经明确表示,愿意为我大汉的粮道提供保护。只是他们的身后还有宇文鲜卑,所以,无法提供骑兵直接跟随我们南下作战。”

“这点无妨,只要粮道稳定便可。”随意的挥挥手,姜维很是豪气的站了起来:“诸位,自前将军强攻潼关开始,这一场决定两国生死的大战已经开打五个多月了。五个月来,下面将士们的求战呼声越发高涨。以本将的性格,更是早就应该出兵了。可是,五原郡离长安实在太远,我们要跨越的区域又太长……一旦发动,这事先不储备足够的粮食是不行的。而且夏季草原多雨,沿途泥泞不堪……因此,我们一直捱到现在才发动。不过,我们虽然是出兵最晚的一路,但本将深信,这一场大战,我们一定能取得极为辉煌的战果。诸位的官位爵位,也一定能因为这一仗而得到极大的提升!现在,本将命令,全军于明日出发,由此直接向东,横跨云中、雁门,直取晋国幽州代郡之高柳城!此战,我大汉定能扫平晋逆,一统关东!”

“喏!大汉威武!大汉必胜!”

……

“臣幽州刺史,平北将军孟观奏报陛下,十月二十五日,蜀贼伪大将军姜伯约于五原郡出兵东向。一路之上,沿途异族绝无阻滞之外,皆派出各类蓄力助其搬运兵粮、干草。经我进奏曹打探,此路蜀贼兵马不下五万,且骑兵所占超八成……其兵峰所指,当在代郡。臣奏报之日,已亲自领兵北上代郡坐镇……姜伯约,经年宿将。其今日麾下之军容,远胜昔年。而臣之麾下六万兵马,新兵所占亦超八成……此战之凶险自不待言。然,臣以冲龄,受陛下简拔委以重任,唯以竭尽所能与其周旋,方能报陛下厚恩于万一!唯愿我大晋列祖列宗庇佑,御敌于长城之外!”

第四二七章 彼此的将略

魏晋时代的幽州,从西向东依次是代郡、上谷郡、范阳郡、燕郡(曹魏时代为燕国)、渔阳郡、右北平郡和辽西郡。再往东走的昌黎、辽东、玄、乐浪、带方五郡,就属于平州的范畴了。

对于晋国来说,平州很重要,这是防备更东北的高句丽和慕容鲜卑的第一道防线。但是单就这一次的汉晋战争来讲,汉军横跨雁门、云中来抓幽州就已经是后勤的极限了,根本就不可能再往东去抓平州。所以,平州五郡在这一次的战役里,其战略地位就很低。

单就幽州七郡而言,最重要的地方当然是代郡和上谷郡,而这两个郡最紧要的地方,则分别是高柳城(今大同阳高县)和广宁县(今张家口)。

因为这里是长城的节点,也是阴山山脉和华北平原的交界处。过了这两个地方,整个幽州就是千里平川。

具体到孟观来说,他麾下兵力六万,但只有一万人是老兵。虽说这一万人因为常年在幽州边境和异族作战而个个弓马娴熟,但是数量毕竟太少。

剩下的五万,全都是去年年末才征发来的新兵。其中来自于幽州平州地方的两万还好:幽平毕竟是边境,异族大型侵攻不多,但小型的袭扰不少。这里的男儿若是手里没有几下子,根本无法生存。所以这两万虽然是新兵,但是入伍后不久虽然离“如臂使指”还很遥远,但基本做到了令行禁止,而且战斗力颇为不俗。

但是剩下的三万来自冀州的新兵就有点惨不忍睹了:冀州自曹操平定袁氏后已经太平了六十多年,这个时间段,足够三代人出生成长。从冀州征发来的新兵,那就是彻底的农夫,入伍前最多也就是参加一下村落的械斗。事实上,由于这个时代华北的生态比较好,各类资源丰富,连械斗的事情都极少啊。

因此,在接到姜维发动的消息后,孟观的安排是:把三万冀州新兵全部放入高柳县城和广宁县城依托城墙防守。把两万幽州新兵前置到高柳和广宁以北的长城防线。而最精锐的一万幽州精骑则留在了幽州的州治所在蓟县。

“如此,观就引兵北上了,后方的事情,就拜托三位将军了。”

“使君,您乃是国家北境第一大将,蜀贼来犯,还需要您坐镇后方统一指挥。这时候您却亲自去长城,这万一……要不然,某与您对调一下吧?”

孟观此时的麾下,主要有三员大将。

第一位苟苟道将,这是洛阳朝廷派来支援的。乃是晋国新世代将领中,孟观之后又一位善于指挥骑兵的大将。这一次孟观将其安排在蓟县坐镇。

第二位桓颢桓仲然。这位在历史本位面上乃是东晋权臣桓温的祖父,后来被追封为皇帝的存在。当然,此时的龙亢桓氏还不算什么超一流的大家族,他之所以能够在幽州军团有相当的地位,主要是当年晋吴扬州大战时,他和孟观在战场上配合得很好。孟观被任命为幽州刺史后,就把他调了过来做了别驾。此时,按照孟观的安排,他率领一万五千冀州新兵坐镇高柳。

第三位李肇李子初,这一位是孟观的好友。在历史本位面,这两位好基友在贾南风搬倒杨骏的过程中出了大力气。孟观这次把他派驻到广宁,兵力也是一万五千人。

“哎,道将的才能本官是深信不疑的。但是道将毕竟年轻,又刚刚来到幽州。此次我军前出到长城一线,确实相当危险。但正因为危险,所以本官必须亲自北上。不如此,将士心中不安,无法有效作战。”

“……末将明白了,唯愿使君此次北上,大破姜伯约而还!”

“哈哈哈,那就托道将的吉言了。诸位,此次蜀贼大举入侵,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我等平日深受皇恩,此时正是报效的时候。多的话本官就不说了,只一条,战斗到底!”

“喏!必不负使君所命!”

…….

“报~~大将军,我方司闻曹送来情报,敌军的兵力分布大致如下。”

“哦……原来如此,这孟叔时果然是个知兵的人啊。”

十一月十日,姜维军全师五万余人已经横跨雁门郡,来到了高柳以北三百余里的弹汗山下。

这里距离最近的长城城墙只有三十余里。过了长城,往西南走二百多里是高柳,往东北方向走一百多里,则是广宁。

可以说,孟观选择驻兵的地点非常正确,直接卡在了姜维军的必经之路上。

把这份情报向众将出示,并待得大家稍微思考了一会后,姜维出声道:“诸位,这孟叔时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现在我军何去何从,请畅所欲言。”

少顷,文鸯起身:“大将军,末将听闻昔年晋吴扬州大战,就是这孟叔时率领骑兵击溃了丁奉的十五万大军。当年我大汉让渡给吴狗的投石机技术就此外泄到了晋国。以此而论,这孟叔时是非常清楚我军投石机之能的。幽州,虽然是边境,但是这些草原的异族哪里有什么攻坚能力?所以,不管是高柳或者广宁,其城防是防不住我军投石机的。这一点,相信孟叔时心里也是清楚的。”

“嗯,次骞请继续。”

“喏,大将军,诸位,既然敌方统帅明知道本方的城墙挡不住我军的投石机,为什么还要把那么多士兵放到城市里呢?究其原因,末将只想到一个,那就是敌人的新兵太多,根本无法野战。只能是笼城固守。而幽州这块地方自从檀石槐死后,草原异族就始终无力深入幽州内部。因此,相对而言,高柳、广宁这样的边境县城,其城防已经算是最坚固的了。也就是说,敌军布置在高柳、广宁这两个地方的三万人,是死棋。我军若要对其一点进行攻击,根本不必担心另一点的救援如果另一点敢救援,我军只消两三千骑兵便可将其击溃。”

“哈哈哈哈~~很好,那么次骞,这孟叔时亲自率领的两万人呢?”

“这两万人倒是比较麻烦。所以末将以为,我军此时应当分兵,大将军领兵去取高柳或者广宁,末将引一队人马去长城脚下牵制住这位孟叔时。”

“嗯~~~”捻须长考了一阵后,姜维道:“次骞需要多少兵马?”

“一万骑兵足矣!另外,把子阳(北宫雄)拨给我听用。”

“可。”点头应下后姜维起身:“诸位,本来按照大司马的方略,我军的目标是占领幽州,按照这个安排,我军去拿广宁应该更方便一些。但是根据目前并州的战报,大司马的部队在太原郡被杜元凯给堵住暂时无法南下。所以,我军在分兵之后,除了次骞的部队外,其余部队南下高柳。拿下高柳后继续向南,彻底打通雁门郡和太原郡的通道,保障大司马的粮道彻底通畅!”

“喏!谨遵大将军之命!”

“另外,我军的动向不必保密,一定要让晋国的进奏曹弄清楚。本将倒要看看,那孟叔时知道我军的动向后,会怎么应对。哎,若是他能把在广宁的一万五千人从城墙里调出就好了。如此,本将就少了很多麻烦。”

“哈哈哈哈~~大将军,那孟叔时今年不过二十五岁,想来应该是极为好调动的!”

第四二八章 幽燕多壮士(一)

汉军的动向,在姜维等人有意的纵容下,很顺利的被进奏曹传到了孟观的手里。

对于姜维等人的应对,孟观很无奈。因为,就如文鸯所说,他手里的新兵太多了,这样的队伍,是无法拉出去野战的。

“哎~~”仰天长叹一口气:“传令,第一,派出斥候,本官需要随时掌握姜维军的动向。第二,本官直属的两万人,整备行装,要随时可以出发。第三,给桓别驾传信,就说蜀贼主力将围攻高柳,让他至少坚守十天。十天之内,本官的援兵必至!”

“诺!”

孟观的打算很清楚:以高柳城为磨盘,先消耗姜维军的锐气,然后再内外夹击。

可是,姜维这边已经派出文鸯队先来纠缠他的这两万人了啊。

时间来到十一月十二日的午时三刻。

“报,启禀使君,我方斥候在长城以北十五里处发现敌军踪影,敌军数量大约一万,其将旗上绣的是一个文字。”

“呵呵呵,文次骞么?”微微一笑后,孟观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传令!全军上马,随我出击!”

“啊?”

“嗯!”

“诺~!”

孟观驻守的这一段长城,乃是修筑在阴山山脉的山陇之上。城墙的后面就是华北平原,而城墙的前方,则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文鸯率领的这一队骑兵,就是从西边的草原疾驰而来。

一方面,因为季汉的新战甲产量有限,无法全军换装。另一方面则是文鸯的这支骑兵在计划里是要翻越阴山山脉的。所以,这一支骑兵,仍然是传统的骑士只着皮甲的轻骑兵。当然,由于波斯大马引进的时间有限,所以这支骑兵的战马也只是普通战马。

虽说装备都不怎么样,但文鸯对这支部队很有信心:这是跟随他在五原郡的大草原上训练多年的精锐。对这支骑兵的指挥,文鸯完全可以做到如臂使指。

所以一路之上,文次骞很是轻松。虽说他在姜维那里说的是牵制敌军,但若是那孟叔时真的脑袋发热敢从山顶上下来和自己野战的话,那他一定会让孟观这位年轻人领教一下当世吕布的风采。

“启禀文将军,我军离长城还有三里多路。”

“嗯,派出斥候,撒开警戒幕。其余士兵,下马,准备挖掘壕沟,搭建……嗯?这地面震动……不好!传令!全军备战!”

传令兵还没来得及大声应诺的时候,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白底金边旌旗!

“敌袭!备战!”

“各队列阵!”

无需文鸯这位统帅亲自下令了,这支部队的各级军官立刻自行开始组织队伍。虽说那边的孟观拼命的催促本方骑兵奋力向前,但是只一刹那的功夫,文鸯队就迅速的从急行军状态变成了战阵状态。

“嘿!这个孟叔时,居然真的就这么直接冲下山来了啊!真是好胆色。”

“嘿!这个文次骞,居然如此快的完成阵列重组,果然名不虚传。”

彼此在各自的一端称赞了对方之后。文鸯这边的命令是:我军分为左右两翼,本将居左,子阳(北宫雄)居右。包抄敌军,务必拿下敌将首级!

而孟观的命令是:把本将的将旗高高举起,本将冲在第一个!儿郎们直观跟着大旗冲锋,斩杀前进路线上碰到的一切敌人!

随着双方指挥官的命令,两方三万余名骑兵迅速的接近!

“嗡嗡嗡”,随着一阵弓弦响,双方的阵中都有无数的弓箭腾空而起,之后,大家也不去管落下的弓箭命中率如何,纷纷迅速的收好了骑弓,继续奋力驱赶胯下战马迅速向前。

“咦?敌军兵力比我军少一半,居然敢分为两翼包抄我?这个文次骞,还真是目中无人啊!”看到汉军的变阵后,孟观稍稍一思索,迅速的拉紧缰绳,朝着自己的右手侧狠狠一扯!

战马收到缰绳的拉扯,在发出一声嘶鸣后,也迅速的扭转马头,开始朝着东面奔驰。

领头的孟观变了方向,他身后的掌旗官也跟着变向,然后,全军自然也跟着变向:由从南向北变成了从西向东。

没得办法,幽燕男儿,虽然由于环境的关系,单兵战斗力都不算差,骑术也算精良。但到底是没有经受长时期的行伍训练,在战场上什么变阵、分进合围之类的战术动作是做不出来的,只能是采取全军跟着指挥官冲锋的最简单打法。

随着孟观这一变向,战场之上的情况迅速发生了变化。

现在,整个战场的三支部队,从东向西分别是北宫雄队(五千人),孟观队(两万人),文鸯队(五千人)。其中,北宫雄队和孟观队是相向而行,而文鸯队则和孟观队同向前进。

“全军举枪、抽刀!”

“嚯~~!”

随着和北宫雄队的距离迅速缩小,孟观一声大喝,身后的两万幽燕男儿们也齐齐应和到底是民兵部队,虽说大家都由朝廷统一配置了马鞍,但在武器上却是五花八门,有的抽出了马刀,有的挥舞起了长枪孟叔时带兵,讲究因地因人制宜,只要你觉得顺手,能够方便你杀人就行,没得必要全军统一武器。

而孟观本人,使用的却是一杆丈二长的精品马槊。

万马奔腾,大地雷鸣。随着敌军的迅速接近,孟观右手一伸,长长的剑刃探出马头,然后孟观用力横扫,冲杀在最前面的一员汉将面色迅速变化,直接把身体朝着另一面斜躺了下去,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迅若惊雷的一击。

“呼~~好险,这就是孟叔时么,果然名不虚传。”这一队汉军的领兵大将北宫雄也算是个人武力极为出众的骑兵大将了,可刚才这一照面,他就险些被击落下马,此时也不自觉的发了一身冷汗。

“嘿!”懊恼的情绪一闪而过,刚刚挥出去的马槊招式并未用老,在使用者反手一挥中,一声惨叫响起。另一边的一名汉军骑兵腰部被划开了一个极大的血槽,鲜血迅速喷涌出来,而这名骑士也毫无悬念的落马,并迅速的被后方战友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随着双方主将的第一个照面,更多的双方士兵和战马迅速的冲撞到了一起。一时之间,人马嘶鸣,各种惨叫,锐利的兵器碰撞声,刀剑破甲割肉的钝响……整个草原上,顿时鼎沸了起来。

“全军紧跟将旗,不要首级,迅速凿穿!”双手轮转如飞,马槊左右横扫。孟观在前方不停的杀戮,除了最开初的北宫雄之外,挡在孟观前方的汉军骑士,竟然无一合之将!一时之间,北宫雄率领的这支骑兵,迅速的被孟观打开了一个大口子。而后面的两万幽燕男儿,也跟随着他们勇猛的主帅,迅速的冲进了汉军的阵列。

东观孟氏,在冀州的世家中,不要说一流了,便是二流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豪族。这样的家族要想光耀门楣,就不能靠诗书传家,不能靠清谈。能够依靠的,只有手里这一杆马槊!

“全军刀刺马臀,加速冲锋,衔尾追杀敌人!”在后面的文鸯当然远远的看到了北宫雄队的窘境:五千对两万,人数差了四倍。对方虽然军伍不整,但单兵战力并不弱。如此悬殊的人数对比,能讨得了好才怪了!

文鸯的这道命令下得很是及时。随着文鸯队的加速,以及孟观队深入北宫队后不可避免的减速,文鸯队迅速的赶上了孟观队的尾巴。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涯。此时的孟观冲锋在前,根本就看不到本队后方的情况。但是身后传来的带着无数幽燕口音的惨叫,还是让他了解到战场的情势。

“全军加速冲锋,不要回身!不要回身!只要我们将敌军这一队凿穿了,我们就胜利在望了!”

第四二九章 幽燕多壮士(二)

在一阵阵刀劈入肉的闷钝声中,文鸯的部队终于赶上了孟观队的尾巴。此时,整个孟观队都在奋力前进,根本无法有组织的返身接敌。因此,在这一刹那间,文鸯队的骑兵们非常顺畅的给孟观队的后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向前冲,别回头!”

“不要转身,不要管你后面的敌人,一往无前!”

冲杀在最前面的孟观是没有办法把命令传达到后队的。但是幽燕这个地方,从召公被分封到这里开始,一千多年了,这里的汉民一直都不断的在和北方的游牧民族交手。所以,这个地方从来不缺慷慨悲歌的男儿,也从来不缺战场经验丰富的战士!

当指挥官除了以身作则奋力冲杀而无法有效掌控全军的时候,这支被征召来的民兵部队里,数十个四五十岁,有着和北方游牧民族争斗经验的游侠儿自发的站了出来,履行起了低级军官的职责。

在他们的组织下,一度陷入到底是继续前进还是返身战斗混乱的孟观后军,一下子就统一了思想,坚定的继续朝着前方(东方)继续前进。

在这样的情况下,文鸯队的追杀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骑兵交锋,彼此摆开的正面是很宽广的,由此便造成了阵列的深度并不是很大。在双方战马的高速对冲中,孟观队和北宫雄队很快就彼此完成了凿穿。

待得孟观队完成凿穿后,在其身后的文鸯队也不得不减缓了速度:因为,这个时候和自己对冲的,就是北宫雄队的友军了。

这是骑兵对冲,无数个纵列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文鸯也好,北宫雄也罢,根本无力命令北宫雄队的骑兵从文鸯队的两侧绕开。在看到越来越多的身着火红色战甲的骑兵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后,文鸯不得不放弃了追杀。

很是不甘的竖举起沾满血迹的长枪,文鸯大吼道:“全军减速,减速,停止前进,重整队列!”

“呼~~”耳朵里听到后方的闷雷声减小了不少,孟观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蜀贼的指挥官到底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为了不误伤友军,敌军并没有持续追杀。这就给了本方喘息、转向,以重新正面对敌的机会。

“将军,末将应对不当,还请责罚。”

“诶,子阳,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烦躁的挥挥手,文鸯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四处观望一下后迅速坐下:“这一轮对冲,我军起码折损了不下一千人。这孟叔时真是个人才。”

“非止如此,文将军,此人的武艺不在雄之下,刚才一个照面,雄托大了一点,差点就被其腰斩。”

“哦?那还真有意思了。好,你我现在合兵一处,再冲杀一阵!”

“诺!末将这就下去整队。”

那边汉军开始把两支队伍合而为一,重组阵线。而孟观这边也成功的全军转向,由从西向东前进转成了面西对敌。

在整个转向的过程中,孟观纵马跑到附近的一个小土丘上大致的观看了一下本方的军容:还好,第一次冲锋,落马的大约有两千余人。这点损失比一开始预计的要少很多。

晋军的第一次冲锋,其实在面对北宫雄队的时候,由于有较大的数量优势,所以虽然在组织性上要差上很多,但当时的情况是一个汉军士兵要在很多时候面对多名晋军士兵的冲锋。所以孟观队和北宫雄队的损失,差不多是一比一的样子。

真正的损失是尾巴被文鸯队咬住的时候,虽然持续的时间不太长,但孟观觉得,就是那么一会儿,起码有七八百人被击落下马了。

这些落马的将士,有些是阵亡了,有些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但无论如何,这一场战斗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不过,虽说损失比敌人多了很多。但孟观的内心却很是轻松:这支民兵部队的兵源质量虽然很高,但一直缺乏有效的组织和训练。做指挥官的,最怕就是一上战场就总崩。但是,在经历了这一轮战斗后,剩下的士兵们,都会飞快的成长起来。

轻轻一夹马腹,孟观来到了完成重组阵列的骑兵方阵最前方:“我大晋的勇士们,还能战否?”

“铿铿铿铿……”无数的刀枪相互碰撞,金戈交击之声,向着自己的统帅发出坚定的声音。

“哈哈哈哈~~~我幽燕的儿郎们,跟着我!再杀一次!”

“呼嗨!呼嗨!”

“万胜!万胜!”

随着孟观纵马奔驰,他的掌旗官再一次的高举起大旗,无数的晋军骑兵,开始跟随着这一面大旗奋勇冲锋!

“来得好!”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后,文鸯高举长枪:“我大汉的勇士们!这这群晋贼看看我们的厉害!大汉必胜!”

“大汉必胜!”

随着文鸯的长枪向前一压,汉军的战马也奔驰起来。大地再次开始颤抖,低空中再次响起了密集的闷雷之声。

但是,当双方在迅速接近,并再一次高举手中兵刃的时候,汉军这边领头的文鸯眼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金星。

此时已经是未时两刻,太阳已经转到了西边。初冬的太阳,其阳光并不是特别耀眼,但是当西垂的太阳,其光芒照耀到从东往西冲锋的晋军骑兵们的刀刃上,然后其光芒经过刀刃增强,再反射到从西往东冲杀的汉军骑兵脸上的时候。即便是文鸯,也感到了一阵的不适应。

东观孟氏,从来不以普通诗书传家。他们的家传非常高档:天文学!所以,这一切,从孟观在午时发动冲锋,并且先打北宫雄一路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便如文鸯这样的当世强者就已经感到不适了,普通的汉军士兵就更难忍受。但是还好,这一队汉军骑兵在五原郡的草原上久经操练,在这一刻都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倒也没有一个放下刀枪去蒙眼睛的。

可是,人知道自制,马可就未必了。在这一瞬间,冲锋在前几排的汉军战马,其速度居然不自觉的慢了下来。而且这慢还不是整齐划一的慢,由此导致汉军的阵线出现了松动!

“好机会!”各类兵刃到底是要放下来杀敌的,所以反射阳光造成敌军出现混乱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但恰恰是这么一瞬间,也就足够了。

整齐划一的晋军骑兵凶狠的插入了汉军骑兵大阵之中,第一波对撞中,汉军明显的落马更多。

“孟叔时休走!可敢与文俶单挑!”

看着自己辛苦三年带出来的心血居然被对手这么一个小花招给搞得损失惨重,文鸯双目赤红,在奋力斩杀了几个自己身边的晋军骑兵后,居然强力扭转马头,改前冲为横移,竭力的向着孟观的大旗靠拢。

“哼!莽夫!”

孟观和文鸯此时在战场上隔得并不太远,文鸯声嘶力竭的大吼他当然听到了。可是先不说孟观的武艺比文鸯如何的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此时的晋军依然没有施展各类战术机动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随自己主帅的将旗进行闷头冲锋。他孟观在这里停下和文鸯单挑?那岂不是整支队伍都要停下来?

骑兵嘛,跑起来是神。停下来那就是渣啊。

所以,单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答应呢?

不理会文鸯的挑衅,孟观继续前冲,在冲杀的时候手里的马槊也不闲着,仍然在不停的收割着汉军骑兵的生命。搞得在斜后方的文鸯哇哇乱叫:“孟叔时,下一次对冲,可不要如此无耻!有种就和文俶正面对决!”

可是,在双方完成了再一次相互凿穿后,孟观居然并没有扭转马头,而是继续向西奔驰。待得文鸯和北宫雄扭转马头,重整队伍之后。晋军和汉军的队伍已经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这……这厮就这么跑了?”

第四三零章 幽燕多壮士(三)

“这,这厮就这么跑了?”

看着远遁的孟观队,文鸯一时之间有点傻了。但是他很快就醒悟过来:刚才本方因为阳光反射失去了先机,这时候若是大家反身再战,那就是汉军占据优势了。对于孟观来说,训练有素的汉军骑兵吃点小亏不会引发崩溃,而他这队民兵若是碰上这点小亏,那就很容易崩溃。所以,占了便宜就迅速退走是最好的选择。

“将军,我军是否追击?”

“追击?”文鸯很快的摇了摇头:“我军今日前行了六十多里路来到长城脚下,结果营寨都没来得及立就打了一仗。这时候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极为疲倦了。罢了,暂且收兵、立寨吧。”

“喏!”

“全军安定下来后,立刻统计今日的伤亡。嗯,顺带的把敌军的伤亡也统计一下。”

“属下领命。”

很快的,战损报告就出来了。文鸯和北宫雄听完汇报后,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一场遭遇战,前后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汉军一万骑兵里,阵亡一千三百余人,重伤无法再战的八百余人。这就是五分之一的兵力没有了。而除了这一损失外,还有一千五百多人轻伤,多少会影响后续的行军和战斗。

而且最令人恼火的是,文鸯队是陡然遭遇敌军,本队倒是很快接战了,可是运粮的民夫和拓跋鲜卑支援的牲畜们还在后头。所以这时候文鸯队还不敢休息,还得赶紧派出一路兵马去接应后面的粮队——不然天晓得那孟叔时会从哪里跑出来偷袭?

“文将军,经过打扫战场,累计发现敌军尸首两千八百余,另外还有一千三百多名重伤无法动弹的伤兵。”

“哼,敌军伤兵全部击杀!我军远离后方作战,本将可没有精力来医治他们。我们的伤兵,待得后面的粮队上来后,先转运到拓跋部去。”

“呃……将军,此次出兵,大司马千万嘱咐要善待俘虏……”

“是,是该善待俘虏,可是我军现在怎么善待他们?说不得,千般罪责,都是我文鸯一人扛下。左右,吩咐下去,打扫战场的时候仔细一点,来回多检查几次,不要放掉一个活口!”

“喏!”

“这……哎~”长叹了一口气,北宫雄也不再阻止文鸯:“将军,我军下一步行止如何?那孟叔时已经放弃了长城防线,我军是否就此突破长城?”

“不然,我军经此一战后只剩下不足八千人,还有很多兄弟带伤,加之我军全是骑兵。如此,我军的攻坚能力不足,就此进入幽州腹地,风险实在太大。再说了,大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是牵制住孟叔时的那两万人,保证大将军的本队在攻打高柳时不会受到骚扰,所以,我军还是要派出精骑,四处寻找孟叔时的军队。那厮就算事先有准备,但随军携带的粮食也是有限的,根本无法长距离机动,以本将推算,他终究还是要沿着长城运动……只要找到了他,本将下一次一定要亲手斩下此僚的脑袋!”

“将军高见,雄拜服!”

“哎,不管怎么说,我军这一仗打得难看啊!军中的文书呢?快点上来,本将要给大司马和大将军请罪。”

……

在和文鸯队脱离接触后,孟观率领麾下的部队先是向西转进,待得天色开始变暗后又转道向南。到了子时的时候,阴山山脉灰暗的轮廓,再一次在月色中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撒出哨兵,建立警戒线。其余将士,全部下马休息!另外,命令全军校尉以上军官,四十岁以上老兵,来本将身前集会!”

安排完这些,孟观才翻身下马,但是下马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肩部发出一阵剧痛:到底是带头冲阵,而且还竖起那么明晃晃的大旗,自然成了对方集中攻击的对象,不受伤那才真是怪了。

叫来亲卫给自己卸甲、处理伤口,这些还没有整理停当。参会人员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大家都来了?很好,各部统计了伤亡了没有……唔,这么说起来,这一仗我军大概丢了四千二百多兄弟。哎,这才两次对冲啊。”

没人去说这四千多人里可能还有伤员——谁都知道,由于本方先撤出战场,本方的伤员基本上都可以算阵亡了。

沉默了一会后,孟观再问:“跟着我们大队一路撤下来的,轻伤有多少?”

“回禀使君,约莫三千余人。各部都在进行简单的包扎。”

“善,我军随军的粮草有多少?”

“呃……由于本次作战使君要求我们轻装突进,所以目前全军上下只有各个军士随身携带的干粮。省着点吃,最多两天。”

“两天啊……”稍稍沉吟了一下,孟观微微一笑:“足够了。”

“使君的意思是?”

“诸位请来看。”孟观抽出佩剑,就地在地面上划了起来:“我军现在离长城大约三十余里。由此向东南转进,走不出十里就是歇仇水。此水有一道河谷,沿岸地势多平坦,利于骑兵前进。如此,阴山的山势对我军不会造成多少影响。这样,我们就可以迅速的通过歇仇水进入长城之内。进入长城后再向西南行二十余里就是马城。本官在此次出发前就已经命令民夫队押运粮草转移到马城了。我们在马城完成补给后,就沿着长城内墙南下去高柳,再次寻觅战机!”

“原来如此,五十多里的路程,若是全力奔驰起来,也就一天的功夫。”

“是啊,这样粮食就没有问题了。”

“使君高见!我等拜服!”

“哎~~”挥挥手,孟观站起身来,整理下一下衣冠后对着身旁的数十个老兵郑重行礼:“今日之战,观冲杀在前,对后路照拂不够。若不是诸位壮士,今日我军的损失恐怕还要多上五成!观在此拜谢诸位!”

可以说,到底是出身于小豪族,孟观并没有普通世家子不把庶民当人看的毛病。所以,这一拜,是非常真诚的。

谁都不傻,你是作秀还是真诚的拜谢其实谁都能看出来。因此,在孟观深深一拜后,这几十个老兵像触了电一般跳了起来。

“使君切莫如此,真是折煞在下了!”

“是啊,使君这些年主政我幽州,对我幽州百姓无比优待,此时使君有事,我等理当效命!”

“岂止如此,使君虽然是幽州刺史,但我平州百姓受使君的恩惠也是极多。若无使君,我等早就不存于世,今日便是把命还给使君,也是应当!”

孟观主政幽州这三年,整个幽州、平州都是晋国税收的大漏勺:季汉商品的大量走私,主要是通过幽州、平州来完成的。

造成这样的局面,一方面是确实禁绝不了:边境线太长了,兵力有限的有幽州军根本管控不过来。还有就是北方的鲜卑确实越来越强了,也不好过分的刺激。

面对这种禁止不了的局面,孟观很是聪明的选择了加入。

军队直接参加走私,而且在走私过程中特别注重让走私通道上的百姓也能参与、获益。由此三年下来,孟叔时在幽州、平州其实很得民心。

这种事情洛阳朝廷是知道的,但是裴秀和贾充都劝司马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强行禁止是禁止不了的,幽燕那地方的人都凶悍得紧,不如用孟叔时现在的方法加以怀柔。好歹军队参与走私之后,整个走私会变得更加可控。而且走私通道改司州、并州为幽州、平州后,商路会无限拉长,这反而促进了国内商业的另一种繁盛。至于商路拉长,商品价值上升的问题?嗨,买这些东西的世家大族会在乎这个?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正因为如此,孟观在此时才能切实的掌控住这支军队。而且,在本身兵源就很优秀的情况下,在经历了真正的战斗后,这支军队已经开始飞快的成长。

第四三一章 幽燕多壮士(四)

十一月十二日,文鸯与孟观各自率领骑兵进行了一场遭遇战。战术上,文鸯胜了。但是战略上,纠缠并监控敌军的目标没能实现:经此一战,文鸯队有大量的伤员需要安置是让指挥官头疼的地方。但更大的问题是:本方虽然给敌军造成了大量的杀伤,但本方的损失也不小。力量减弱的文鸯队,不敢在敌人还有相当力量的情况下,孤军越过长城深入腹地:不是打不过,而是粮道没有保障——季汉此次是为征服而来,强行夺取百姓的粮食是不允许的。

无奈的文鸯只能将情况上报。十五日,已经接近高柳城的姜维接到了报告。

“嘿~~关东到底是物阜民丰,底蕴深厚。这人才真是一代胜过一代啊!本将原以为已经很高看孟叔时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

因为是骑兵亲自送信,所以文鸯的战报非常详尽。在姜维看来,至少这一仗,虽说文鸯一开始有些托大:人数比对方少一半还敢分兵包抄。但无论如何,孟观已经做得足够好。

“大将军,现在不是称赞敌人的时候。如今次骞的部队已经失去了作用,孟叔时至少还有一万五千多的骑兵。这支部队没有抓住,我军无法安心攻城啊。”

“呵呵,那伯治(赵统)的意见呢?”

“让次骞队向我们靠拢,同时广撒斥候,尽力寻找到敌军踪迹。不将这一部骑兵全歼,末将心不能安。”

“呵呵,伯治啊,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现在行不通啊。”

“啊?这是为何?还请大将军为末将解惑。”

“此一时、彼一时也。早年,我们都是在益州、凉州作战。那里的地理我方精熟无比,而且有诸多交好的羌人部落给我们提供情报。因此,要在茫茫黄土上寻找敌军也是不难。但是现在,我们是在幽州作战……幽州,从昭烈皇帝离开这里创业之后,我大汉已经八十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的山川水流地势,我军完全不熟悉。而且进入幽州以来,本将明显感到这里的百姓对我们有敌意。所以,广撒斥候寻找敌军的方法,在这里行不通!”

“那……大将军,我们该如何是好?那孟叔时确实是一时俊彦,若是我们在攻城最激烈的时候,他突然率领骑兵杀出?”

“这个嘛,也不难。我不去找他,他会来找我的。”说完这话之后,姜维也不解释,直接把脸一肃:“众将听令!”

“我等恭候大将军发令。”

“传令给次骞,让他率领本队,护送伤员去拓跋部。本将前些时日接到司闻曹的报告,说是晋国将拓跋部在洛阳的质子沙漠汗给放了回来……虽说一个脱离部落数十年的质子谅来也成不了大事,但拓跋部的态度,事关我军的粮道安全。所以万万不可轻忽大意。”

“诺,我等明白了。”

“仲英、仲远,你们二位,各率一万骑兵从我军现在驻地的东西两侧展开,之后北上,做出寻找孟叔时骑兵队伍的样子来。就此一直向北走,不走到弹汉山不要回转。”

“啊?大将军,如此一来,高柳城下我军就只有一万步兵和一万骑兵了!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

“哈哈哈哈,不摆出这样一副姿态。那孟叔时怎么会主动现身呢?”

“可是大将军,我军若是运动到弹汗山再回转的话,再怎么压榨马力,起码也得两天时间啊。如此,大将军这里若是有个万一,属下等……”

“不会有万一的。”姜维面色坚毅:“孟叔时其实心里很清楚,他手里新兵太多,一旦我军突破高柳或者广宁一点,他的长城防线就会崩溃。所以,他的挣扎只是在延缓失败,却改变不了失败。而这个时候,本将故意露出破绽,他一定会孤注一掷。到时候,本将亲自收了他!”

“大将军?!您乃是国家重臣,不可如此犯险。若是您有个万一,大司马知道后是不会放过我等的。要不,末将和您换一换可好?大将军可以委屈一下,打末将的将旗北巡……”

“呵呵呵,本将才跟你们讲了,我们现在身处敌境,百姓对我大汉还有敌意。在这里,到处都是晋军的探子,我们如何隐瞒呢?再说了,你们这样安排,是质疑老夫的能力不如尔等么?”

姜维这话一出口,众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了。接下来纷纷老实的领命,然后带兵离开。

在孟观北上与文鸯作战之前,就已经严令要时刻掌握姜维军的动向。因此,姜维这边一动,第二天就被附近一座坞堡里的武装家丁报告到了孟观军中。

“嘿!这姜伯约,果然老而弥坚啊!居然摆出如此阵势。这是摆明了让本将去与其决战啊。”

“使君,这莫不是敌人的奸计?那北上的两支部队并未走远?我军一旦出现,就会迅速回转?”

“呵呵呵,这里是幽州,在这里作战,我军在情报上占据天然优势。姜伯约要想耍诈,瞒不过我。他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也不会耍诈。传令!”

“请使君示下。”

“加紧打探,派出得力人手,紧跟蜀贼北上的那两路骑兵,其行止,本官要两个时辰一报!”

“诺!”

“全军整队,从长城内侧绕到高柳城下,若是北上的两路蜀贼确实远走,那我们就和姜伯约决战!”

“哈哈哈,好啊,这几十年来,老是听姜伯约如何如何,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若是能够将此獠斩于马下,可也足够吹嘘一生了!”

至此,双方的战略都很清晰了。

姜维:孟小子,你怕我兵多就躲起来了,现在我把多余的兵力都撤掉,你敢不敢来打我?

孟观:打的就是你!只要将你击杀,那幽州的战局就彻底扭转了!

两位统帅,一位老而弥坚,一位年轻气盛。终于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十一月二十日,孟观率军运动到了高柳城的南面。

看到本方援军在敌方还没有正式攻打的时候就及时赶到,高柳城的守军们在城墙上发出阵阵的欢呼。然而,还没等守军们通报城内坐镇的桓灏呢,孟观的骑兵队就迅速的流淌过城墙,直接奔向了北面姜维的营寨。

虽然是在敌境作战,情报来源很不通畅。但三五里内的斥候覆盖,汉军还是能够做到的。所以,当孟观军越过高柳城逼近姜维军的时候,姜维麾下仅剩的一万骑兵,也已经列阵完毕。

右手前臂有力的上抬,晋军整齐的减速、重组队列。战士们迅速的从身上的粮袋里摸出豆饼给自己胯下的战马喂食,补充能量。这一切,没有什么具体命令,仅仅只是一个右臂上抬,全军就有条不紊的执行了。

战争,果然是锻炼精锐最有效的手段。

“呼~~”看着眼前的晋军如此令行禁止,姜维也长呼了一口气:“还好老夫下定决心故意露出破绽吸引此子前来。如若不然,多给此子几次打仗的机会,可就不好办了。”

双方都彼此安静的行着注目礼,都暂时没有发动的意思。

孟观抬首望了望天空,嗯,此时乃是巳时,太阳还在东方努力的攀升。双方军队,呈南北方向对峙,阳光的因素对大家都是公平的。

战场?这是一块山脚下的平地。晋军这边的地势稍微高一点点,但也不太多。地利方面,双方基本算是公平的。

约莫一刻钟之后,孟观观察到自己这边的战马早就停止了咀嚼,而且腹部的起伏也不太明显后。轻轻的一扬手,整支队伍开始缓慢的前进。

一万六千余匹战马虽然是缓慢前进,但是六万四千多只马蹄敲打地面带来的震动还是极为震撼。不过,汉军这一支骑兵,也是精锐中的精锐,面对这样的压迫,在没有得到主将的命令前,依然一动不动!

虽然心里还有一点点疑惑,但是当自己的视线里确实的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矗立在一杆姜字大旗之下后,孟观还是情不自禁的轻轻一夹马腹。战马开始提速,晋军一万六千余名骑兵也跟着自己的主将开始加速。

看到晋军开始加速后,姜维一开始紧绷的嘴角终于忍不住上扬了起来。他右手一挥,汉军的骑兵也动了。

由于距离已经明显缩短,所以汉军的骑兵一上来就开始加速。而且在加速之中还进行了变阵。

在汉军骑兵大阵的中间,跑在前面的骑士们如同幕布一般纷纷左右散开,把后面一支完全不同于普通骑兵的队伍给暴露了出来。

这是一队约莫两千人,人人身着板甲,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连战马也全身披挂铠甲的,甲骑具装的,重骑兵!

第四三二章 幽燕多壮士(五)

得益于当地马种的优势,公元前八世纪的中亚游牧民族最先发展出骑士、战马全部着甲的重骑兵。之后由于这种古代坦克的巨大毁灭性,从而得以迅速传播。

具体到中国来说,甲骑具装的重骑兵第一个辉煌时期是在十六国、南北朝时代。到了隋唐的时候,罗艺、李世民麾下的重骑兵屡屡上演以千破万、破数万的经典战例。

不过,姜维这时候放出的重骑兵,严格来说并不是甲骑具装。

所谓典型的甲骑具装,其身上披挂的都是链甲:铁片与铁片之间有相当一部分相互重叠,铁片之间还有牛皮筋或者金属丝链接、加固。马匹身披的马铠也是这样。由此造成了重量上的巨大浪费。

得益于穿越者和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科学家联手,此时的季汉已经掌握了板甲的生产技术。由于板甲不像链甲那样是很多铁片链接,而是直接的几大块。所以,在覆盖相同身躯面积的前提下,板甲比链甲要轻得多!而且,和链甲是一块或几块铁片应对对方的攻击不同,板甲是整块钢板应对对方的攻击。所以,更加轻便的同时,板甲的防护力也更高!

因此,姜维放出的这两千骑兵,不是甲骑具装,而是板甲具装!

而且,这还是在马种上较之对方有着明显优势的板甲具装重骑兵!

“这!这是什么铠甲?这是何等雄壮的大马?!”

当汉军骑兵大阵的前翼左右散开,露中其一直隐藏的獠牙后。孟观在短暂的惊愕后,接下来的情绪就是满满的绝望。

此时的一万六千名晋军骑兵,已经全部放开了战马的速度,充分的跑动了起来,要想在此时停下来是不可能的。而且双方此时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冲锋在前的孟观根本没有空间再把队伍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带走。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硬着头皮冲上去!

虽然很绝望,但到底是一时良将。看着越来越近的对方骑兵的庞大身影,孟观右手一紧,手里的马槊坚定的向前刺出,朝着迎面而来的一位骑士刺了过去。

对面的骑兵,正是归化入汉的波斯人赫德拉姆。看着敌将手里的马槊呼啸而来,他在马背上微微的向左侧了一下身子。

可是让他惊讶的是,这原本计划中应该能够顺利躲开的马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变长了一截,槊尖居然刺中了自己腹部的板甲。

他惊讶,孟观更是惊讶:我瞄准的是对方的胸口啊,怎么就刺到腹部去了?而且,槊尖接触到对方的盔甲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破甲而入,而是滑走了?

是的,滑走了。孟观的马槊在接触到赫德拉姆的板甲后,由于板甲的防御力较之链甲明显增强,孟观以前使用的力度未能破甲不说。还由于对方的一个侧身,使得槊尖沿着板甲本身的幅度,给滑开了。

尖锐的槊尖在赫德拉姆的板甲上划出一道火星,连带着还有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也只是如此了。

然而,孟观还来不及惋惜,就只觉得头上一阵飓风刮起。他本能的迅速把头向后一仰。刹那间,一道寒光贴着他的鼻翼扫过,之后,他只觉得头皮一凉:却是自己的头盔被对方给扫掉了。

战阵之上,双方数万骑兵彼此对冲,因此,孟观和赫德拉姆的交手也就只有这么一刹那。在这之后,一方带着惋惜,一方带着侥幸,继续向自己的前方冲击,从而远离了对手。

失去了头盔,重新在马背上坐正的孟观,还没有完全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就听见自己的背后传来一声惨叫,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分明就是自己的掌旗官中招了!

说起来,在和文鸯队的两次对冲中,孟观的掌旗官就已经换了三位,这个位置,真的是比指挥官还要危险的位置。

来不及回头观望,因为,又一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板甲的骑兵挥动着马刀朝着自己呼啸而来了。

灵活的闪躲,迅猛的出槊,一样的刺中了对方。可是让孟观抓狂的是,仍然不能破甲!对方也一样是在马背上做了一个侧身的动作,槊尖就又无力的滑开了!

来不及思索,也来不及做出什么新的指示。虽然耳边此起彼伏的都是熟悉的惨叫声,也知道自己身后的战士们伤亡惨重。但是对面层层叠叠的板甲骑兵持续的呼啸而来,孟叔时也只能暂时集中精力,竭尽所能的来面对接下来的对手。

个人武艺极其出众的孟观都已经疲于招架了,他身后的普通士兵,其境遇真是可想而知。

战马对撞,本方没有披甲的战马往往是被撞得筋断骨折。长枪刺出之后,由于明显比对方矮上许多,无法刺中要害部位也就罢了。关键是即便刺中了,也无法有效破甲。相反,对方居高临下一个劈砍,往往就有一个人头高高飞起……

双方刚一接触,毫无悬念的,汉军的重骑兵就给晋军的轻骑兵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双方的战损比高得惊人!

战马嘶鸣,战士咆哮,混乱的战阵之中,赫德拉姆率领的重骑兵几乎是毫无阻碍的迅速凿穿了晋军的大阵。一路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晋军骑兵的鲜血和断臂残肢。

“吁~~”敌方两千人的重骑兵并不算多,所以对方凿穿了本方,本方也终于熬过了对方的杀戮。突进到汉军大寨前方的孟观,这时候终于能够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部队。这一看不要紧,孟叔时只觉得双目发热,要不是他深知此时剩下的士兵们还都指望着自己的统领,真的就想就地下马抱头痛哭!

实在是太惨了!这一轮对冲,两翼面对对方轻骑兵的部队还好。中路跟着自己一路冲过来的将士,真的是十不存一!孟观粗略的计算了,这一轮对冲,本方落马的士兵起码不下五千!原先还算厚实的大阵,此时前所未有的显得稀薄起来。

这都是在最近几仗里表现最突出,最坚定,最勇敢的幽燕男儿啊!

“吾罪大矣!”在这一仗之前,得益于主场作战,情报来源丰富的便利。孟观其实早就接到了对方阵中有部分大马的报告。但是从未见过中亚大马的孟叔时,习惯性的将这所谓的大马想象成了鲜卑大马。在他看来,鲜卑人手里最好的马匹确实比本方战马的平均个头要高上一点,但是绝对不会差得太多。因此他把这条情报忽略了。现在看来,这种忽略,那就是致命的!

“使君,事急矣。还请在下次冲锋的时候择机撤走!属下等当为使君断后!”

“是何言也!这么多的幽燕子弟,是本官带出来的。让他们大半折损在这里已经是极大的罪过了。本官如何有脸抛弃你们独自逃生?”

“使君,你一定要逃出去,把这里蜀贼重甲大马的消息传出去!如此,我们幽燕的男儿在下一场战斗里才不会冤死。使君若是战死在这里,即便我们逃出去了。我们说的话,别人信么?”

“是啊,使君。昔年若不是使君让我加入护卫队(走私队)。在下一家都饿死了。此时,就让我等把命还给使君吧!”

“观……愧对诸位将士!”

“不要说了,蜀贼又冲过来了!”

“哈哈哈~~兄弟们,冲锋!让益州的山猴子看看我们幽燕男儿的志气!”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不复还!!!”

随着幽燕老兵们自发的组织起来后,孟观及其亲卫队在半推半就中被挤到了侧翼。

“使君,快走吧,不要让兄弟们白白牺牲!”

“好,诸位兄弟,待会对冲起来后,我们先朝南冲锋,双方再次完成凿穿之后,不要回头,立即向西南方转进!”

第四三三章 幽燕多壮士(六)

战斗已经结束很久了,可是看着满地的鲜血与尸体,姜维为首,汉军将士人人的心情都极为复杂。

到底是上了年纪,所以这一场战斗,姜维本人并没有上场。在孟观的骑兵队放开速度冲起来后,他就迅速的退入了后方步兵镇守的大寨。在塔楼之上完整的观看了这一场战斗。

不,或许,称之为屠杀更准确一些吧。

“启禀大将军,双方战损结果出来了。”

“念吧。”

“诺,此战,我军阵亡一千一百二十五人,折损战马八百余匹。其中,板甲具装重骑兵阵亡六人,大马折损三匹。敌军,嘶~~敌军阵亡八千八百余人,战马折损七千余匹。此外,我军俘虏敌军六千五百余人,战马七千余匹。”

“幽燕壮士,何其多也!”

在塔楼之上,姜维看得很清楚。本方重骑兵面对对方的轻骑兵,那完全就是彻底的碾压。若不是本方这一次重骑兵只有两千,而保护重骑兵侧翼的轻骑兵有足足八千的话。这个交换比只怕还要惊人。

但即便如此,晋军的轻骑兵们仍然迸发出了令人惊叹的勇气,舍生忘死的勇敢朝着本方的重骑兵进行反复冲击。虽然战果寥寥,但是这样的场景,即便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姜维都无比的动容。

“打扫战场,受伤的俘虏要尽力救治。找一些无伤的俘虏出来,协助我军收敛阵亡将士的遗体。对敌方阵亡将士的遗体,要尽可能善待。之后分别挖坑掩埋,做好身份辨识与相关标记,方便日后其家属前来迁葬。”

“诺!”

待得传令兵躬身领命后,赫德拉姆上前一步:“尊敬的大将军,您的处置非常正确。这些勇士当得起这样的待遇。这样的勇士,在以前的波斯,极难看到。”

“呵呵呵,这样的勇士确实值得尊敬。但要说闻所未闻还是未免夸大。昔年长安的罗马学者不是讲过斯巴达三百勇士么?便是我大汉,一样也有耿恭十三勇士名垂青史。”

“耿~恭十三勇士,这是什么典故?大将军若有暇,还请为末将仔细讲讲。”

“呵呵,这个自然……”

“报~~!大将军,赵将军追击敌军残部,成功抓获敌酋孟叔时!”

“哦?善!大善!速速将孟叔时给本将带来。唔,你们要客气一点。”

“诺!”

少顷,赵统押着孟观进了姜维所在的大帐。

“哈哈哈哈~~来者可是孟叔时?果然是年轻有为,来人啊,给孟将军松绑。”

“呵呵呵,多谢姜大将军。”

重骑兵和轻骑兵比起来,其破阵和冲锋能力那是完全碾压对方。但说起机动性来,那就没法比了。所以,重骑兵从来都不能单独作战,一定得有相当数量的本方轻骑兵进行配合。这一仗,虽说晋军骑兵拼死阻截汉军的重骑兵,让孟观的亲卫队绕开了汉军的重骑兵。但是汉军一样有着数量极多的轻骑兵啊。而且这一仗,严格来说汉军是坐镇城下以逸待劳,晋军才是劳师远征。所以在马力储备方面,晋军到了后来是不如汉军的。因此,虽然跑出去一定路程,但还是被紧追不舍的赵统给抓住了。

“叔时啊,我等皆是爽快人,有话就直说了。叔时之才,维深爱之,故而姜维有一问,可愿降否?”

孟观很是惨然的一笑:“观冲龄便受吾皇拔擢委以重任,如何能降?两万幽燕男儿将其性命托付于吾,吾却害他们大半战死沙场,如何能降?但求一死!”

“哎~~”长叹一口气,姜维萧索的扯了扯自己的胡须:“如此,吾就给叔时白凌一条,留个全尸吧。”

“观多谢大将军。大将军,观临死之前还有一言相告。”

“叔时请讲。”

“今日之汉晋决战,晋之胜算其实极为渺茫。观能做的,也只是死中求活。孟观今日身死后,幽州一线,大将军胜势已成,故而还请在接下来的战事里,尽力善待百姓。”

“这一点请叔时放心。今日之战,不在一城一地之争夺,而在大汉一统。幽燕百姓,俱是我大汉子民。吾自当善待之。”

“如此,观就没什么说的了。”

“……哎,来人啊,备酒一杯,吾亲自送叔时上路!”

……

当孟观的骑兵队出现在高柳城下的时候,城上的士兵们是欢呼雀跃,城内的主将桓灏却是喜忧参半。作为早年一起共事过的同僚,桓灏太清楚孟观的性格了:到底是年轻气盛,喜欢做一锤子买卖。这要是赢了还好,要是输了呢?

不管怎么样,现在友军已经到了城外,本队不出去支援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待得孟观的军队现身,桓灏就开始组织城内的军队准备出城接应。

可惜,他的手下全是冀州来的农夫,战阵之事那是一点都不懂的。在城墙上高呼为友军打气是可以的,一说到本方也要出城作战?顿时整个城内都混乱了起来。

“这群匹夫!真是不堪大用!比起本官昔年在扬州的精锐实在是差得太远!”

“桓别驾,战场情势有变,还请速速登城一观!”

然后,桓灏就在高柳城墙上目睹了本方轻骑的被碾压。

然后之后就没有然后了。桓别驾早年也是在扬州和东吴兵真刀真枪干过的,不是完全不知兵的小白。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出城支援,除了被敌军一拥而上趁势破城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所以,虽说看着城下的友军伤亡惨重,但桓灏却下了紧守城门的命令。

“哎,孟叔时,你可一定要逃出去啊,幽州可不能没有你。”

在心里暗暗祈祷后,桓灏把自己麾下的家将们全都聚拢了过来:“援军是彻底完蛋了,此城终究会被攻破。但是老爷我既然食晋禄,为了对得起国家。说不得,只有仿效张特例,为国家守此高柳城一百天。这百日之内,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我龙亢桓氏又要遭受大劫!”

“家主请放心,我等一定严格巡查,督促这些冀州兵好好守城!”

“不然,这冀州兵全是新兵,战力近似于无。老爷的意思是,派出一人,缒城而下,去那蜀贼,啊不,去那汉军的营帐……”

“家主的意思我等明白了。请老爷写下亲笔书信,属下今晚就潜过去。”

“善,你去了汉军大营后跟那姜维说,若是同意老爷我的建议,那就请他撤走主力兵马,老爷在这一百天内一定足不出户。百日之后便开城投降。”

“诺,属下知道了。”

……

十一月三十日,高柳城下侥幸溃围而出的孟观队残军约两百余人,终于来到了幽州治所所在蓟县的城下。

“什么?你是说叔时败了!而且近乎全军覆没?这,这怎么可能?”

“苟将军,属下等怎敢在这等大事上欺瞒?那蜀贼姜伯约故意露出破绽,引得使君率军前往高柳城下决战。谁料到蜀贼居然隐藏了一只全身披挂的重骑兵。他们的战马极为高大,交战的时候我方骑士比对方矮了不下五寸!敌方的战甲浑然一体,极难破甲……”

“嗯……”在大堂里背手反复辗转之后,苟晞转身道:“孟使君在哪里?”

“呜呜呜~~~苟将军,我军溃围而出后,敌军紧追不舍。孟使君说若是他不就擒,只怕我们全都跑不出去。所以使君在把我等还未有子嗣的士兵放走后就再次返身杀敌,为我等争取到了逃亡的时间。使君说,一定要把蜀贼有重甲骑兵的消息转告苟将军。否则我军还要再吃大亏!苟将军,这是使君的官印,说是可以充作信物。”

“嗯,本将明白了。壮哉孟叔时……好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来人啊,好好的安置这些勇士。”

“诺!”

待得这些败兵被待下去后,麾下的将领们迅速围拢了过来:“将军,这下我军该当如何?”

“嘿!昔年在洛阳听进奏曹的报告,说是蜀贼穿过西域,结交到了波斯、罗马等当世大国。我等还嗤笑蜀贼,说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蕞尔小国,也敢称为大国。现在看来,人家真的是大国啊!罢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诸位,我等统帅的,乃是幽州战力最强的一万人。你们可知,在我方部队战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为什么孟使君没有把这一万人带上战场?”

“当然知道,将军。我们这一万人,最为熟悉幽州地理,机动力最强。使君之所以留下我们,就是万一使君在北线战败,我们这一万人就要游击作战,把蜀贼这支部队牢牢的牵制在幽州,使其不得南下!”

“说得好!我们前些时候分散到各地储存点的粮食都安置好了吧?”

“已经全部安置妥当!”

“善!使君战败,高柳已经难保。高柳一破,长城防线定然瓦解。战事,将在平原之上展开……现在传令,全军整备行装,立即出城。蓟县,我们不要了。但是本官一定会在这幽冀大平原上让姜伯约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

第四三四章 拓跋沙漠汗

西元272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文鸯率领着他麾下的骑兵,护送着开战以来北线的伤兵们来到了拓跋鲜卑的过冬营地。

一路行来,整支部队都是垂头丧气,好像打了败仗一般。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孟叔时带的可是去年才刚刚征召的新兵,结果打出那么一个交换比来,由此导致本方失去了深入敌后的战机。被发配来护送伤兵,好像理所应当。

“尊贵的平北将军,欢迎来到拓跋人的家里做客。我已命令儿郎们为将军和您的士兵准备好了温暖的帐篷和马奶酒。还请好好歇息。”

“嗯,有劳力微首领了。那个,我军的军医队到了么?”

“属下木斑斓,启禀平北将军,我军的军医队已经来到宿营地半个月,相关的看护营地已经安置完毕。”

“哦,原来是木军医啊,嗯,我们此行一共转运了一千三百多名伤兵。有劳了。”

“不敢,都是属下职责所在。”

军医们自行前去交接伤员了,文鸯侧过身来:“力微首领,听说令郎沙漠汗回来了?现在他人在哪里?可否替本将请来一见?”

终于来了么?听到文鸯这么一说话,拓跋力微的心里居然莫名的有了一种轻松感。

沙漠汗是十月底回到部落里的。老实说,对这位长子的归来,已经垂垂老矣的拓跋力微心里并没有多少欣喜,有的,只是焦灼。

作为一代枭雄,拓跋力微执掌拓跋鲜卑数十年,他南连魏晋,连连朝拜并主动递交质子。季汉进入关中后又积极与关彝往来,主动出兵帮助关彝剿灭乞伏部,之后又加入了关彝的羊毛换粮食计划。

如此种种,拓跋部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尤其是并州、潼关商路被封,季汉的商路北移后,处于这条商路中点的拓跋部承担护卫工作,那是赚得坛满钵满。

富起来了的拓跋部由此大力吸纳附近的小部落,人口数量最近几年蹭蹭蹭的往上增长。这人口多了,战士自然就多,战士多了,在草原上生存发展的机会就更多。别的不说,最近几年,在和附近的宇文部的争夺中,拓跋部基本都占据了上风。

发展,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部落的富裕,导致部落里的鸽派越来越强大。在这些人看来,既然靠做生意和收过路费就能赚到钱、买到东西。那何必还要冒着触怒汉人的风险南下抢劫呢?而且最近这些年来,部落里的羊群越发壮大,而牛马的饲养数量却越来越少。部落的机动力其实是在直线下降的。

同样的,由于游牧生产需要极大的空间,加之羊群增多后对草原的破坏增强。拓跋部不得不把部族分散在几个不同的草场——附近已经没有单一的草场可以供养整个庞大的拓跋部了。这样的格局,导致拓跋力微不得不把部族进行拆分——现在的拓跋部,已经被拆分成了三大部分,除了他亲自统管的老营有人口七八万之外。还有两个分支,分别交给他的两个儿子统管,各自麾下都是五六万人口。

已经人老成精的拓跋力微很清楚,待得他死了之后,他的两个儿子一定会为了部族的唯一统治权爆发战争。这是草原上数千年来的生存铁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能做的,只能是有意识的朝着他看好的那个儿子身上倾斜更多的资源,以便在他死后,这场“王位”争夺战能够迅速的结束,从而让部族受到的伤害最小。

但是,好死不死的,现在,他现在最年长的儿子,沙漠汗被晋国给放回来了。

作为草原枭雄,拓跋力微(按照史书上的年龄算起来,这厮起码活了一百岁)漫长的一生中有二十多个儿子。目前存世的孩子里,年龄最大的沙漠汗五十来岁,最小的儿子还不到二十岁。所以,这个长子,虽然早年迫于形势被他送到洛阳去做质子,但你要说拓跋力微心中怀有多少愧疚或者不舍?那估计是没有的。

但是,这个家伙毕竟是目前年龄最长的儿子。而且是作为晋国的代表回到部族的!他的到来,导致了部族内部多年来逐渐形成的默契和均势,都有被打破的可能。

或许是作为质子,小心翼翼的在洛阳生活得太久了吧。这位长子在回到部族后表现得非常高调。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啊,就已经组织了三次部族内上层子弟的聚会了。在这些聚会上,拓跋沙漠汗引经据典,在口才上把草原上的莽汉子驳斥得统统哑口无言不说,便是在射术、技击等武艺上,这位长子表现出来的能力,也让聚会的部落年轻一代们纷纷叹服不已。

草原上的人,思维都比较简单。宗法什么的都扯淡,沙漠汗的长子身份并不代表什么。但是,当这位长子表现出文武双全的特质后,自然就会有不少中高层首领开始向着沙漠汗靠拢:草原上要想生存,首领是否优秀实在是太重要了。

总之,拓跋力微煞费苦心维持的平衡,正在迅速的被打破。原先争斗不已的统领两个分部的儿子,正在迅速的抛弃前嫌而积极靠拢。

所以,文鸯要求面见沙漠汗的事情,拓跋力微答应得非常爽快:老子算是看明白了,这晋国这次就算不被灭国,也注定实力大损。草原上以后的话事人肯定是大汉。那么,就把一切交给大汉去评判吧。

……

“北疆野人,拓跋沙漠汗,拜见大汉平北将军。”

帐篷的帘子掀开了,迎面走进来的是一个头发略微花白,但是眉目舒朗,鼻梁高挺,目光炯炯,面色红润,身材高大健硕的美男子。

在第一眼看到拓跋沙漠汗的时候,文鸯也微微的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呵呵呵,沙漠汗,汝在汉地居住多年,才名盛于洛阳。昔年文俶在洛阳的时候,虽未见面,但也久闻其名了,你这样的人,如何称得野人?自谦太过了啊。”

“不敢,蛮夷之辈,哪里有什么才名。”

“好了好了,你和刘元海都是一样,在汉地待得久了,说话比那些学士还要麻烦。本将在洛阳的时候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些文绉绉的话就不说了。本将来问你,晋皇放你回来,要你做什么?”

“游说父汗,叛汉归晋,截断大汉粮道。”

“哦?可是我看你回来这快一个月了,一点都没朝这方面努力啊。”

“天命在汉,我拓跋部不愿螳臂当车。”

“哈哈哈哈~~哎呀,沙漠汗呀沙漠汗,你不是在洛阳学了多年的忠孝节义么?怎么才在洛阳拿了司马炎的俸禄,回了部族就变卦了呢?”

“吾乃蛮夷,不必学汉人尽忠为国。再说,近百年来,汉魏、魏晋已经两次禅代。未闻汉人尽皆自杀为大汉尽忠,亦未闻魏人为曹魏尽忠之事。”

“哼!果然伶牙俐齿。本将不和你争辩这些,就问你一句话,你想怎么样?”

“其一,求生存。其二,求汗位。”

“讲细一点。”

“吾有两弟,一曰悉鹿,一曰禄官。各执一部。都以继承父汗大位为志。吾之归来,两弟视吾为仇雠,均欲将吾除之而后快。二弟不亡,吾不得活。其二,除掉二弟后,吾当继承父汗之位。确保拓跋部继续为大汉效忠。”

“哼!拓跋悉鹿和拓跋禄官两人,近年来都不断派出使者与我大汉交好,悉鹿在河套放牧,对维持河套诸多部族的稳定贡献巨大。而禄官在幽州以北维护我大汉的商道也是兢兢业业,本将为何要除掉合作愉快的他们,来扶持完全不了解的你?”

“正因为他们与大汉太熟悉了,以后他们不管是谁上位,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对大汉不会有感激之情。而鄙人就不一样了,鄙人在部族里根基浅薄,上位之后,除了牢牢依附大汉,别无选择。”

“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么?你要本官怎么做?”

“鄙人从洛阳回来的时候,带了三百进奏曹。这些人精于暗杀。鄙人将以刺杀两位弟弟才能掌控部族,掌控部族后才能帮助大晋为由要求他们出手。待得这些人成事之后,文将军可否为我将这三百进奏曹尽诛之?如此,刺杀部落贵人的罪名全部落到晋人身上,而我本人再无叛汉归晋的可能。只能是全心全意为大汉效忠。如此行事,岂不美哉?”

第四三五章 会战之前奏(一)

对于沙漠汗提出的这个意见,文鸯无法给出回复:权限不够啊。

不过文鸯也没什么好烦恼的,上报就是了嘛。这些事情交给大司马头疼去。

此时的关彝,现在仍然困坐在介休县城里。

由于杜预及时的前出,抓住了要害位置。在本方兵力并不完全占优势的情况下,关彝并不想毕其功于一役,提前和杜预展开决战。再说了,就算他想打,人家杜武库也不会舍弃地利到介休县城周边来和他打啊。

最近几个月,并州战线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

现在太原郡与上党郡交界的地方,关彝率领七万大军坐镇介休。杜预也率领七万人马把守羊头山。另外,在司马炎不肯抽调洛阳中军大规模支援的前提下,太原王司马瑰和并州刺史王濬已经合兵一处入驻绵上聚。两人合兵后,其兵力已经达到六万五千人。与杜预的主力成犄角之势。有效的遏制住了关彝继续南下的势头。

王濬从蒲板津撤走后,张翼也没有渡过黄河的意思:关大司马已经把本来属于他这一队的后续七万人全部抽走了。只有两万余士兵的车骑将军就算此时渡过黄河,在北线的友军还未突破关口南下的时候,很容易遭到敌军重兵集团的围攻。因此,张翼只是在蒲板附近继续加强防守,渡河?这个可以有,但起码是关彝突破羊头山防线之后的事情了。

对于关彝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问题。一个太原郡太守卖了一百万石不算什么好价钱。但好就好在这是在太原就地取粮,搬运损耗什么的极小。但对于一支十五万的大兵团来说,这点粮食还是不太够的。所以,翻越吕梁山继续搬运粮食,仍然是不得不为的事情。

最近这一两个月来,关彝除了率领七万人前置介休之外。剩下的八万人里,五万人屯驻在晋阳,并且派出部队向北伸展——其想法和姜维坚持南下一样,都是想要打通五原郡这边的粮道。而另外三万人则是和五六万民夫一起,辗转于黄河与吕梁山中,拼命的搬运粮食。

“启禀大司马,截止今日,我军在介休的存粮已经达到一百五十万石。晋阳城内存粮已有六十万石。”

“哦?怎么增长得这么快?本官记得,一旬前介休存粮还不足一百万吧?”

“主要是由于大将军在北线取得重大战果,高柳城和长城防线已经不再对我军运输线造成。因此我军以前储备在五原郡的粮食可以顺畅的南下了。”

“很好。本官以前一直觉得,我军要是粮食不足的话就不要急着吞下上党郡,如此我军的负担也要小一些。既然现在粮道通了,那就开始着手拿下上党吧。”

“那么大司马的意思是?”

“嗯,命令太原郡的我军后队南下向我靠拢。维持粮道运输的三万人暂且维持原状。说到这个,方伯,最近这两个月,吕梁山上我军的损失有多少?斩获又有多少?”

可以说,从关彝翻过吕梁山开始,主管进奏曹的贾充贾车骑就真的抓狂了:如果晋国亡了,其他大臣都可以投降,就他不能!作为弑君者,贾家是真正的与晋国彻底捆绑了。任何新的征服者要想迅速的收揽人心,还有什么比他贾充及其三族的人头更有效的东西么?

所以,前一段时间贾车骑发了疯一般的把大量进奏曹人员派进了吕梁山。目的只有一个:你们这些特工人员上阵厮杀是不行的,但是暗杀、潜伏不都是你们的专长么?在大山里给我偷袭蜀贼的粮道没问题吧?

他派出特工,人家吕雅也不肯示弱啊。所以最近两个月,吕梁山上,进奏曹和司闻曹这两大特务机构,就破坏与反破坏展开了无数次的小规模战斗。

“启禀大司马,截止到昨日,我方损失司闻使三百六十五人,士兵一百三十人,运粮民夫七百二十人,粮食三十七万余石。累计斩杀晋国进奏曹人员一千二百四十五人,俘虏三百五十人。”

“如此说来,吕梁山那边的粮道基本还算稳定?”

“稳定,但是一路之上损耗不小。百石粮食起码有三十石耗费在了路上。”

“呵呵呵,你们啊,真是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就忘了以前的苦日子。以前丞相和大将军北伐,沿途粮食的损耗可是在七成以上啊。所以,这点损失,我觉得可以接受。”

“嗯,长安粮食储备充足,无双和改之写信来说,今年的秋收也很成功。让我们不必担心粮食的问题。”

“那不就结了。下令吧,让晋阳城的后续部队南下。”

“诺!”

这边霍在刚刚准备领命离开,大帐之外就有传令兵疾趋而来:“启禀大司马、霍长史。北线文将军有急报!”

“嗯?嗯……方伯,你怎么看?”

“唔?大司马,这是好机会啊!”

“哈哈哈~~知我者方伯也,来人啊,笔墨伺候,本官这就给次骞回信。”

“诺!”

在关大司马咬牙切齿的写完回信后,又一个传令兵匆匆跑了进来:“大司马、霍长史,急报!匈奴人起兵了!”

说起来,匈奴这边的位置,比拓跋鲜卑更靠近洛阳,所以刘渊回到本部落的时间比起沙漠汗更早。

和沙漠汗的老爹拓跋力微有很多儿子,沙漠汗回到部落后不得不高调行事以求迅速招拢部落内部分势力不同。刘豹的匈奴左部以及其有效控制的中部,上上下下早就认定了刘渊是他们未来的领袖,因此,在回到了部落后。刘渊得到的待遇,比起沙漠汗不知道强了多少。

此时的匈奴左部和中部面临的问题很是烦恼。

本来按照当年曹操把呼厨泉的部众一分为五的安置来看,左部在西,右部在东。结果由于右部是铁弗杂种,其他四部联合起来排挤右部,导致右部不得不西迁到了贫瘠的吕梁山下。然后让右部提前结交到了汉国的大司马。

现在,右部的首领刘猛在关彝进军并州的攻略上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关彝已经明确表示:大汉支持右贤王刘猛成为新的匈奴单于,要求其余四部服从。这样的要求,让左部和中部这些自诩为栾缇纯正血脉的匈奴贵族们觉得实在难以接受。

北部(前部)匈奴活动的区域早就被鲜卑人侵占了,而南部(后部)匈奴由于过多靠近汉人,已经差不多彻底汉化。这两部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所以,现在匈奴内部的情况很简单:右部说,我们的匈奴单于从南迁那天开始,就是由大汉朝皇帝册封的。现在大汉回来了,大司马已经承诺了,那么,你们这些号称最尊重传统的左部、中部人,还不赶紧的来朝拜新单于。

刘猛当然是正宗的栾缇子孙,但他现在统管的右部可是铁弗人啊!这样的人上位之后,为了单于位置的稳定,一定会大力提拔右部人掌权,如此,那些铁弗杂种不就跑到我们头上去了么?这简直无法容忍!

对于草原民族的首领们来说,忠孝节义都是扯淡。服从强者,确保自己部落的生存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局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大汉的强势和晋国的被动。所以按照本心来说,匈奴左部和中部也是非常愿意向大汉靠拢的。可是我的大司马诶,您这样做,可是生生的在把我们朝着晋国方向逼去了啊。

这当然是季汉上层故意如此的:不如此,你们匈奴人的内战怎么打得起来呢?不如此,我们怎么有足够的名义削弱你们呢?要知道,匈奴左中右三部,经过在并州多年的休养生息,粗略算下来人口都快接近五十万了!比季汉的凉州人口都要多。不狠狠的削弱一番,大家怎么睡得着觉?

所以,在季汉大军渡过黄河并且南下介休后,关彝派出了相当部分的兵力支持刘猛向刘豹为首的左部、中部施压。而刘豹这边呢,老头子到底是年纪大了,除了忍气吞声让出了一些以前属于右部的草场外,只是一个劲的派出使者到介休来向关彝哭诉、陈情。

对这些请求,关彝一概不理,反而催促刘猛加紧步伐。要不是刘猛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不想对左部、中部催逼过甚激起太多反感不方便以后的统治,说不得,不等刘渊回来,左部和中部匈奴就已经被逼反了。

第四三六章 会战之前奏(二)

刘豹已经很老了,草原之上,狼王老了之后,自然会被新的、强壮的年轻狼王所取代。

所幸,新的狼王是刘豹的儿子。而且是长期在洛阳做人质,由此接受了汉文化高度熏陶,讲究做事必须名正言顺的刘渊。

作为历史本位面上敲响西晋丧钟的一代枭雄,刘渊很清楚:汉国的大司马是在故意逼迫匈奴左部和中部公开的站到晋国这一边,由此达成彻底消灭匈奴人的目的。可笑那刘猛因为单于大位而不自知:若是我们匈奴左部和中部都不在了,你那右部还能独存么?

本来按照刘渊的想法,别看他在司马炎面前说得忠肝义胆,但实际上他想的是回到并州后,要尽力在汉晋之间骑墙的。但是现在的局面……哎,除了亮明旗帜的站到晋国这一边,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西元272年十二月,在紧张的与洛阳、驻扎在上党北端的杜预、王濬、司马瑰等人进行通气、联络后。刘渊于十二月三日在西河郡的平周县登上大匈奴左贤王位。司马炎同时下旨,册封刘渊为忠义王,行匈奴大单于事,统领五部匈奴。自曹操将匈奴一分为五之后,匈奴,至少在名义上,又有了中原政权承认的,唯一的领袖。

起兵后的匈奴人,迅速的召集起了三万骑兵,并且招揽各地的部民,向着平周县集中。

平周与杜预驻扎的羊头山,基本是同一纬度。而王濬、司马瑰所在的绵上聚,在羊头山的正下方。因此,这三点连起来之后,就是一个典型的高腰直角三角形(60°那个角在下方)。

而关彝所在的介休呢?嗯,假设平周为A,羊头山为B,绵上聚为C的话。那么介休就在AB连线的中点上(设为D)。

现在,AD之间,是河谷盆地,中间有一条大河:汾水。BD之间,是山脉。关彝想攻杜预,D之间,是黄土高原和少量的山脉。其中有一道著名山峰:界山。

所以,这刘渊的胆子是真的大啊!居然敢在平周起兵?其他两个地方因为地利的关系我不好打,你这里一点险要的地势都没有还敢起兵?这不是点明灯塔让我先来打你么?

“哼!竖子焉敢如此?方伯,敲聚将鼓,召集大家前来议事!”

“诺!”

随着关彝的命令,赵毅、句宁、姜素、皇甫闿、文虎等人尽皆来到了大帐之中。

“诸君,情况便是如此。大约在十天之后,我军在太原郡的部队应该能够全师抵达,那时候我军的力量将达到十二万。然后再加上右贤王的一万骑兵,一共是十三万人。而敌军呢,加上刘渊的兵力后,大约是十六万到十七万的样子。这一仗,可以打!”

“好啊!大司马,自从今年八月出兵到现在,快五个月了,就打了晋阳那么一仗,而且极不过瘾,这场打仗,没说的,请大司马用我句宁做先锋!”

“嗯,诸位,我军在兵力上稍微处于劣势。但我们的优势是,十三万人是围聚在一起的,不像敌军那样分散在三个点上。因此,我军的方略很明确,集中优势兵力,先干掉敌军其中一路。”

“大司马此言乃是正道!”

“那么,在我军优势兵力向敌军某一点集中的时候,剩下的留守部队必然会遭到敌军另外两点优势兵力的围攻。因此,我军留守介休的部队就显得非常重要。嗯,方伯,这一个多月来,介休县城的城防你完善得如何了?”

“呃……大司马恕罪。介休县城的城墙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有坍塌。属下竭尽全力,也只是把所有的城墙修缮完毕,把城门所在的位置进行了加强。至于修建外墙、棱堡什么的,还没来的及完备。”

“这个不怪你,毕竟介休处于并州内地,已经上百年没有战事了。只是这城墙……”沉吟着敲了敲桌子之后,关彝道:“先来说守备人选的事情吧,谁愿留下守介休城?”

关彝此言一处,那真是与会大将人人皱眉:不是大家贪生怕死畏惧艰难。而是这工作真的不好做:如果没守住,个人战败身死是小。出去攻击的主力丢了粮草和后路,由此导致全军崩溃才是大事。而这介休城?听随军长史的话,好像这城防并不很完善啊。

“哎~~”长叹了一口气,霍在站起身来:“大司马,此事交给属下吧。这城墙是属下一直在负责修缮,哪里有问题,属下最是清楚。所以,属下是守城的不二人选。”

“嗯……”稍稍长考了一下后,关彝道:“方伯啊,我给你留下六万人。我带七万人去平周。最快一个月,最多三个月内回来。”

“善,大司马,属下有个请求。”

“请讲。”

“属下的儿子霍彪,现在在军中,请大司马将其留下,协助属下守城。”

霍在提出这个要求后,在场的诸人个个脸色都有些怪异。因为,这个要求很不合规矩:父子在一城,要是城陷战败,岂不是霍家断子绝孙?要是你们要投降的话,岂不是心无旁骛(难道关彝还敢去杀霍弋不成)?

但是在稍稍思考一下,关彝笑了起来:“可。”

“多谢大司马信任。”

“信任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这一个多月来我看得很清楚,子明在城防修缮方面,襄助方伯极多。若是将子明留下,父子同心,定然能够守住介休。”

说完这话,关彝又转身对赵毅道:“国威,你这边马上潜出介休城,我让刘猛派出向导给你。你去吕梁山,把我军在大山之中保护粮道的三万人带出来。从西向东协助为兄围歼刘元海。”

“兄长?您这样做的意思是?”

说个实在话,对于关彝坚定而立场鲜明的支持刘猛登上单于位,季汉方方面面,除了被穿越者教育过的刘谌表示理解并全力支持外,其他的方面大员以及高级将领们心里都有疑惑。

在他们看来,这时候本国的主要敌人是晋国。对于异族,应该尽力的安抚、拉拢。具体到匈奴这个部族来说,是,刘猛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可是我们也在金钱和粮食上给了他补偿的嘛。就算刘猛是个傻缺以后当时匈奴单于后便于我方控制,但也不必现在就摆明立场啊!这不,生生的把刘渊父子逼到晋国那边去了。

匈奴左部和中部的起兵,不是简单的给晋国增加了三万轻骑兵的问题。而是匈奴人这个时候所在的位置:西河啊!由此到吕梁山,那是极为方便的!而吕梁山里,三万士兵和六万多民夫,每天都在艰难的转运着粮草啊!虽说现在姜维那边打通了北线支援中线的粮道,但是姜维那边自己也要消耗是不是?为什么就不能暂时对刘渊父子虚以委蛇呢?

“逼迫刘元海起兵,使我大汉能够趁着此次战事极大的削弱匈奴,是我大汉的既定国策(皇帝和权臣意见一致了就是国策)。失去了这个机会,想要在战后再来削弱匈奴可就千难万难。所以,虽然这样做,给我们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非如此,不能保证我大汉长治久安。”

“弟还是不太懂,但既然兄长执意如此,弟决然执行兄长的意志。请兄长继续。”

“嗯,刘元海,文武双全,人杰也!这样的人一旦起兵,是不会傻乎乎的待在平周等着我大军进剿的。所以,我们肯定会在西河草原上和其追逐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我军这七万人马就不是太够。因此,为兄需要在吕梁山的那三万人也下山东进。如此,东西合围,方能尽快剿灭刘元海,才能尽快回援方伯。”

“弟明白了。只是这三万人一抽出,我军在吕梁的粮道?”

“我军在太原郡已经储备了近两百万石的粮草,足够大半年的使用。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全歼刘元海的部队不就好了么?”

“诺!弟这就出发!定然尽快率军前来与兄长会师。”

第四三七章 会战之前奏(三)

“报~~启禀少傅,前方进奏曹传来报告,说是蜀贼从介休县城内大队开出,初莫估计,出城军队不下六万。为首将旗乃是伪朝大司马关。”

“知道了,再探!”

“喏!”

羊头山上,晋军的营地里。在接到斥候传来的关彝出城的情报后,杜预一样敲响了聚将鼓。

杜预麾下,从他坐镇长安时代开始就有五大将:周旨、樊显、尹林、杜圭、周奇。最为勇猛的周旨不幸在郿县战死,剩下的四人,虽说再也没有周旨那样可以独当一面的猛将,但都是老于行伍、精通战阵之人。加之在杜预麾下多年,能够很好的执行杜预的命令。

“诸位,战况便是如此。刘元海扬旗后,关子丰不得不从介休出兵,我们苦苦等待的战机终于到了!”

可以说,和昔年长平之战一样,国力无法充分动员的晋国,就如同昔年的赵国一样,战事还没有决定性的进展,后勤就有些跟不上了。

晋国从去年秋收之后开始动员,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西元272年的春耕和秋收是被严重耽误了。而且和季汉比起来,由于世家的强大以及官风的腐败,在大量的自耕农被迫从军后,他们留在家中的家眷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各地世家的欺压和吞并。短期来看,这样的情况还不是很多。但只要持续的时间再长一点,失去了家中壮劳力的晋国自耕农家庭,将会大量的破产、被兼并。

在裴秀私下给杜预的信里就已经明确表示:根据尚书台的统计,今年十月份的统计数字,关东八州国家掌控的口数生生的不见了一万口。而且现在还是第一年,如果战事拖到第二年,恐怕就是十万口不见了。若是拖到第三年,三十万口都会被各地的世家给吞掉。

而且裴秀还表示,目前洛阳、许昌等地的库房纸面上还有不下千万石的粮食。但是现在北线吃紧,南线又准备对东吴退让。并州这边十几万大军驻扎,国家每个月往并州运送的粮草,算是路途的损耗,差不多一个月是五十万。

五十万石的月耗,对于有千万石存粮的晋国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这千万石存粮只是纸面上的数据。随着战事的开展,晋国河南诸州各地的粮仓一天到晚都在遭遇火灾。这其中真正被季汉的司闻曹点燃的,恐怕一座都没有!

这么多粮仓,早不起火晚不起火,一到前线需要大量运粮的时候就频繁起火,到底是什么原因,谁TM还不知道吗?

所以,虽然裴秀的信里并没有一点催促杜预尽快决战打退关彝的文字,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寻觅战机,早日决战!国家现在还可以撑,但如果这么僵持下去,率先倒下去的,一定是大晋!

对于裴秀这样的世家大族族长来说,虽然他才华超绝,能够看清很多问题。但在杜预看来,闻喜裴氏到底还是高高在上久了,对基层缺乏了解。实际上,有很多更恐怖的问题,裴秀并没有看到。

别的不说,就说军心吧。杜武库是很有点爱兵如子味道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现在军心其实也不稳。

仔细想来也没错:哦,我们在前线打生打死,你们这些官老爷在后方欺负我们的妻子儿女,谁心里没点想法吗?你问我们怎么知道的?嗨!前些时候,各地不是都有《白毛女》上演么?就算你没看过,你的亲戚看过吧?邻居看过吧?没听他们给你讲大概情节么?

所以,杜预其实一直都在努力的寻找战机,没错,汉军的粮道距离拉得太长,转运实在困难。但是谁让人家立国以来就对世家压制得很好,而且出兵之前又割了一批。国内后顾无忧呢?我们不一样啊!时间拖长了,十几万大军一仗没打就崩溃的话,我杜元凯以后在史书上岂不是要被人当做千年笑料?

前些时候,关子丰十几万人猬集在介休,那是没法打。现在敌人分兵了,这样的战机,一定得抓住咯!

“诸位,现在刘元海在西河起兵,关子丰为了维持那个所谓大汉的威望,以及保障粮道的安全,一定会出动大军进剿。现在初步推算,敌军在介休的守军不足六万。虽说敌军有水泥这一筑城利器,但是介休县城你我都知道,内地小县,城墙低矮不说,关键是地基不稳。所以,本官的意思,我军全军出动,汇同太原王、王使君的部队,全力攻打介休县城!”

“喏!谨遵少傅之命!”

“善,诸位这就下去整备兵马吧,时间紧迫,我们必须明日就能发兵。嗯,樊将军,你有什么话说?”

“少傅,战机出现,全军出击末将没有异议。只是末将想知道,那刘元海能够给我们争取到多少时间?若是这虏酋刚一扬旗就被关子丰灭了,然后蜀贼回师……”

“呵呵呵,刘元海此人,我深知矣。此人文武双全,谋略出众,他一旦起兵,就会马上离开平周。绝不会傻乎乎的等着关子丰上门。所以,以我推算,刘元海至少能够给我们争取到三个月的时间。”

“三月……嗯,那应该是足够了。如此,末将无异议。”

“善,那就赶紧下去整兵吧。今天是十二月四日,昨日关子丰就已经出发了。满打满算,我军明日出发的话最多有八十八天的时间,所以,一切都要尽快完成。我已经派出使者,要求太原王和王使君在十二月七日率军来介休城下与我会师。”

“喏!末将等领命!”

……

另一边,西河郡,平周县城。

这个地方,被匈奴人盘踞很久了,城里城外,右衽的汉人还真没有几个。在刘渊扬旗后,本来不多的汉人全都跑光了。有的,只有形形色色秃发、左衽的匈奴人。

“渊儿啊,这旗是立起来了,可是我们的考验也跟着来了。”

“是的,父王。本来以儿子的本意,是想向汉国的大司马示好的,如果大司马给的东西足够好,帮汉国攻击晋国也不是不可以。可惜……”

“现在晋国进奏曹传来情报,说是汉国的大司马联合那个铁弗杂种出动了六万以上的大军来攻打我们,该如何应对,你想好了吗?”

“父王,我们匈奴人已经沉睡了太久,久得都忘记了祖先的荣光。昔年汉朝还不太强大的时候且不去说他,便是汉武皇帝在位时,我大匈奴屡遭挫折,不也是在草原上和汉朝周旋了近百年吗?要不是我们内部分裂,今日的我们,或许还驰骋在草原之上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父王,我们匈奴人早就恢复元气了。这一点,孩儿在洛阳看得很清楚。只是和平的日子太久,我们都忘了以前是怎么和强大的汉朝周旋的了。我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当然是要在马背上作战。这平周县城,关大司马想要,我给他就是。我已经下令,全军整备行装,去美稷。”

“去美稷?”

“是啊,那里是以前的单于庭所在。我们去了那里,刘猛那个杂种一定会发疯,一定会催促关大司马尽快前进,到了那个时候,孩儿会让大司马明白,我们匈奴一族,到底是谁才更值得被大汉所拉拢!”

第四三八章 会战之前奏(四)

在地理上,平周县已经接近了并州两个核心大郡(太原、上党),换而言之,这个地方其实已经和农耕优势区接壤——并不适合大规模放牧。也就是说,匈奴人平时过冬,以前并不在这里。

但是,现在,刘渊把约莫三十万匈奴人集中到这里,然后等关彝从介休出兵的时候,居然率领三万轻骑和大约六七万匹战马跑了。

他这么一跑不要紧,却把二十多万失去了最强精壮的匈奴人留给了关彝,留给了刘猛。

“大司马,还请看在在下多年来为大司马竭力效忠的份上,多少划拨一些粮食给在下的族人!如若大司马慷慨解囊,我大匈奴全族上下五十万口,定然生生世世对大司马感恩戴德!”

十二月六日,在经过三天的急行军后,关彝、刘猛联军七万人抵达平周。平周城里的匈奴人很是痛快的开城投降了。

一下子底下的部众多了二十多万,这让手下控制的人口从未超过十万的刘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但是没让他高兴多久,这平周城内的匈奴长老们就找到他:右贤王,刘豹父子人是走了,可也带走了最好的马匹和战士。还带走了大量的粮食。现在,我们这二十多万人无法渡过这个冬天,你右贤王大人既然有登上单于宝座的大志,那么,这件事情上,还请拿出王者的胸怀来吧。

天可怜见,匈奴右部从来都是被其他几部欺压的,要不是靠上了季汉这边,家里那是年年冬天都要饿死人的。就算现在日子稍微好过了点,但一下子把二十几万的吃喝拉撒都扛起来,那也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刘猛只有求到关彝这里了。

但是大司马现在手里就有余粮了么?当然是没有了!

本来汉晋之间的这场大仗,其实以季汉明显占优的经济实力,拖都拖得死晋国了。但是关彝还是希望能够尽快,至少是在三年之内完成这场战争。究其原因,当然是穿越者的远见。

在关彝看来,战争拖的时间越久,整个汉民族的元气就耗损得更多。这对心中有“五胡乱华”阴影的关彝来说绝不是好事——华夏内部忙于内战的时候,不就是周边的异族逐渐强大的黄金期嘛。别以为现在南中的氐人、雍凉的羌人现在很温顺,真要是季汉大军常年在外,你以为真的没事么?而且,对于各地的世家来说,战争拖得越久,他们就会发展得更快。这要在战后再来收拾他们,就很难了。

所以,裴秀和杜预担心的关大司马拖死他们的事情是没有的。关大司马其实也一直在努力的寻找战机。没有战机的话,他甚至主动的做出“昏招”,制造出了战机。

但是,他聪明,这个时代能够青史留名的英豪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刘渊直接给关彝来了个狠的:你兵多,我打不过你!我走。不过,我是走了,这二十多万人吃饭的问题,那我可就留给你了啊。

现在,刘猛找他要粮食。他呢,确实手里也储备了一些粮食。但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之后介休一定会遭到围攻,这粮食中转站会暂时失去联络。大司马自己的粮道也很不稳定啊。

而且在关彝看来,刘渊虽然是枭雄,但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是率领精锐远遁了,但他也不可能把这二十多万人的口粮全部扫走——这样搞的话,那不管将来汉晋大战谁胜谁败,他的左贤王乃至未来的单于啥的都别想干了。现在什么口粮不足啥的,不过是刘元海的疲敌之计罢了。

虽然如此,还是让大司马不太爽:你刘元海怎么就不带着这二十多万人一起跑呢?如此,在追击的路途中,我就可以不断的给你们大匈奴减丁了啊!你们活得不富裕,不就是人口太多了么?我到时候打个响指,你们减丁一半,不就可以祥和有序的生活了么?

但这刘渊果然是枭雄,做事够狠够光棍。二十多万人老老实实的投降了,你关大司马敢杀人么?只要你敢杀,刘猛马上就翻脸。北方的拓跋部马上摧毁你的粮道。雍凉、南中的异族瞬间和你离心离德!

“哎,右贤王。本官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几个月下来,粮食是存储了一些,但是现在介休马上就要被围困住了啊……这样吧,施粥,保证大家饿不死。本官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呃……多谢大司马。”

“右贤王,这左部和中部的二十多万百姓,其实现在心里对你并不服气。其根源还是他们心里还有念想。因此,一切的一切,还得把刘豹父子的人头拿到手后才能解决问题。”

“大司马说得很对,没得说,只要大司马这边开始施粥,在下的骑兵一定先行一步,去美稷为大司马探路。”

“如此,就多谢右贤王了。右贤王可以留下部分人手在这平周县城主持施粥,这是收拢部民人心的好机会。去美稷的部队千万不要着急,要稳步推进,小心中了刘豹父子的埋伏。”

“好的!多谢大司马的美意!”

看着这个傻缺的背影慢慢走远后,关彝的嘴角残忍的扯了扯,然后对自己身后,此次大军出征里负责后勤的耿腾招了招手。

“大司马有何吩咐?”

“嗯,这施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下官领命,只是这二十多万人,每日耗费的粮食也不在少数。而且,下官据闻,这匈奴人还说刘豹父子领兵离开之前还烧光了他们储存的牧草,难不成下官还要把军中马匹的饲料分一部分出来?”

“这怎么可能呢?哎,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本官的意思。来,本官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

关彝给耿腾讲的故事,其实乃是后世著名童话大王郑先生的一篇文章:《最后一个鸡蛋》。这个故事的大致内容是:鸡王不甘于本族任人宰割的地位想要翻身,于是下了全族禁止下蛋的王令。初期,这道命令确实让人类停止了吃鸡,并把鸡列为珍稀保护动物。

但是,由于一只母鸡收到鸡王的命令太晚,所以生下了地球上最后一只鸡蛋。由此,这只母鸡得到了更好的优待。然后,其他母鸡看到这样差异化的待遇而心有不服。终于有一只母鸡违背王令生下了又一个鸡蛋……然后,无数的母鸡跟风下蛋,鸡类再次回归餐桌。

“下官明白了,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下官在分配粮食的时候,一定做到差别对待,由此割裂匈奴族群。”

“呵呵呵,很好。”

挥手让耿腾退走后,关彝把自己麾下的大将们召集了起来进行闭门会议。

“诸位,这刘元海果然是个人杰。居然如此的果决。现在,我军下一步行止如何,诸位有以教我?”

“大司马,敌军轻骑远遁,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捕捉。末将刚才仔细翻看了西河的舆图,这西河之地,到处都是丘陵,小溪流也足够多。敌军只要实现在几个点上藏好给养,可以和我们周旋很久。”

“嗯,以季威的意思,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捉到刘渊的大队?”

“至少三个月。”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关彝微微一笑后:“不过,本官其实并没有去抓刘元海的想法。”

“大司马的意思是,一开始你就没想和刘元海真打。只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杜元凯放弃地利率军来到介休城下?”

“非也。一开始我想的是一路追杀迁徙的匈奴人,帮他们减减丁。但是现在……”关彝把手一摊:“不能减丁,本官就没什么兴趣了。”

“那么大司马现在的方略是?”

“美稷,乃是百年来匈奴单于庭所在。虽说自呼厨泉被曹孟德扣留后,那里就一直没有新的单于诞生。但是,那个地方对于匈奴人来说不亚于圣地。所以,刘渊去了那里,刘猛当然也想去。当然,刘猛虽然傻了点,但还没傻到直接以本部一万人的力量去和刘渊三万人对战的地步。让他去,我们的骑兵跟着他。若是能骗得刘渊出来和我们打一仗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骑兵回转也很方便。”

“诺,末将待会就下去亲自领骑兵西进。那么这四万步兵呢?”

“呵呵呵,原本我还怕步兵过多的驻扎在平周会让那杜元凯心中生疑。现在好了,这二十多万匈奴人齐聚,我的几万步兵就就好隐藏了。化整为零,慢慢转移,然后……”

“末将等明白了。”

“嗯,诸位,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为将者不要拘泥于固有的计划而一意孤行,而是要根据情势变化而不断调整。本官以前的打算是,驱赶匈奴西窜为其减丁。现在嘛,我们的两万骑兵跟着刘猛,看能不能把刘元海引出来打一场。我们的步兵则要慢慢的小规模的向着介休方向回转。待得杜元凯和王士治在介休城下师老兵疲后,再一举杀出!若是我们能击败杜元凯的主力,取得并州的彻底优势。呵呵,便是刘元海斩了刘猛,还不是一样要匍匐在本官的身前!”

“大司马高见,我等拜服!”

就在关彝根据刘渊给他下的套因势利导做出新方案后,门外句宁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司马正在密会,何事如此紧急?”

“启禀大司马,属下从长安赶来!东吴,起兵了!”

第四三九章 东吴再出兵

西元272年五月,季汉出兵潼关,汉晋大战揭幕。

十月中旬,由于太原郡的陷落,本国在战争中已经处于劣势。晋国朝廷在司马炎的决断下,做出了割让淮南重镇寿春给东吴,以此换取东吴出兵的决定。

十月下旬,张华代表晋国再次来到了东吴的首都建业。

在听到张华说明晋国的决定后,毫无疑问的,东吴朝堂上的君臣们,全都打了一针鸡血。

按照晋国在失去雍凉后与吴国签订的盟约规定:晋国拆毁合肥城塞,但吴国的士兵也不得北上到合肥城塞的城基上,当然更不能修筑吴国控制下的合肥新城。

这个条约,只是缓解了建业始终处于前线的紧张局势。并没有彻底改善东吴的安全:江南政权,必须要掌控淮南之地,与北方政权以淮河为界,才有足够的战略缓冲区。

所以,当张华提出:你们出兵攻击季汉,缓解我大晋压力,我们就把寿春割让给你们的时候。东吴君臣的那份喜悦之情,绕是城府再怎么深的老官僚,都是掩饰不住的。

“哼,果然是一群短视的疯狗。”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下东吴君臣后,张华还是再次躬身:“陛下,外臣刚才的话,就是我国陛下的意思,也得到了我国尚书台和少傅的同意。寿春这座城池对于贵国的意义,无需外臣再做强调,因此,贵国如何应对,请陛下一言而决!”

“嗯……”在长考了很久后,孙皓抬头:“寿春,吾国上下皆所欲也,然,贵国既然把如此重要的一座城池拿了出来,那么,想来晋皇是不会直接把这座城池给我们的吧?”

“圣明无过陛下。我国陛下的意思是,贵国先出兵蜀贼的巴东郡或者交州。只要能拿下蜀贼一城,我国立即交出寿春。”

咂然一听,这个要求好像很合理,但是稍微熟悉一点季汉与东吴交界处情况的东吴大臣,在听了张华的话后,都明白这一点实在难以达到。

因为,巴东郡的第一座城池就是永安,那里已经被孙刚经营成了一座各类水陆防御设施错综复杂的超级大要塞。而交州呢?好吧,目前季汉只有交州的南部三郡,而与东吴接壤的地方,就是雉鸡关(后世的镇南关),那个地方,也早就被王颀用水泥浇筑成了坚固无比的棱堡。

真要是东吴有本事拿下这两个地方的一处,那季汉东征主力不说全部,至少相当一部分是要回师救援的。如此,东吴对季汉的牵制就得以达成,而晋国面对的压力就自然减少了许多。

孙皓不是白痴,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犯了难。

“陛下,晋蜀大战,乃是两国国运之战。我大吴要入局,必须要慎重,因此,臣的意思,是不是朝会之后重臣们再仔细商议一番?”

“嗯,士季所言甚是有理。茂先,这样吧,还请先在驿馆安歇,朕这边,三日之内给你明确答复,如何?”

“外臣谨遵陛下之意。”

朝会之后,孙皓直接把万彧、王诚、钟会、张悌等心腹叫道了自己的书房。

“多的话朕不想多说,不管是晋国割让,抑或是我大吴自己去取。寿春,朕势在必得。”

“陛下要去取寿春,现在是很容易的。”情报头子王诚出列:“根据典校的反复查探,由于北方战事吃紧,晋国已经把扬州兵团抽空到了极致,现在,整个晋国扬州兵团也就一万人龟缩在寿春附近。上个月我军进驻合肥的城基处,晋国的斥候虽然发现了,但晋国扬州兵团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呵呵呵,陛下若要对晋国开战,何止寿春,便是襄阳,也一样可以轻松取之。顺民,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现在晋国的荆州兵团也只有一万人左右吧?”

“士季慧眼如炬。”

“嗯……”稍作思考后,孙皓注视着钟会:“士季,最近蜀国和晋国的这场大战,进展得如何?对接下来的战局,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前些时日的战事进展大致如此。臣以为,这一场大战,若是蜀国败了,无非暂时缩回去舔舐伤口。而若是晋国败了,就会亡国。而根据现在的战况来看,晋国的战局很不妙。可谓先机丧尽,只能被动应付蜀国的攻击。臣斗胆预测,若是我大吴不插手,一到两年之内,晋国必亡!”

“啊?!士季,是否危言耸听了些?朕也一样不看好晋国获胜。但若是说一战而亡国,这个,晋国到底是大国啊。”

“陛下,晋国的问题主要有两个。其一,雍凉丢失,洛阳失去屏障后没有及时迁都。以至于在现在的两国大战中,洛阳作为首都被牵制得太狠。那蜀国在潼关区区两三万人,就让洛阳的十万中军无法动弹。光这一点,晋国的机动兵力便严重不足,在其他战场上只能被动应付。其二,世家离心。司马家晋位晋公还算是名正言顺,但晋位晋王就过于勉强。魏晋禅代后又迅速丢掉了雍凉……这世家大族的本性(墙头草),陛下现在应该也很清楚的。更不用说这些年关子丰用尽各种手段对关东世家进行捆绑、拉拢了。所以,若是晋国在并州战败,则冀州、青州等地将迅速的叛晋归蜀……洛阳将迅速成为一座孤城。臣在洛阳生活多年,虽说这确实是天下第一坚城,但一座孤城,再怎么坚固,又能坚持多久?因此,若我大吴不插手,晋国,将亡矣!”

“士季的意思,朕明白了。文彬、顺民、巨先,你们的意思呢?”

“陛下!”首先站出来的是丞相万彧:“陛下,虽然很不中听,但臣还是要说,若晋亡,则我大吴危矣。所以,我大吴要立刻发兵攻蜀!”

“臣等附议!”

“嗯,诸卿的意思,朕懂了。只是若要发兵,动用多少兵力为好?主攻方向又在哪里?”

“陛下。”钟会看了一眼万彧,得到万彧轻轻点头后出言道:“臣前些时日与上大将军(陆抗)多番书信往来。臣等以为,若要出兵,可出国家兵力十万,世家兵力五万。合计十五万大军,走牂牁郡!”

“牂牁郡?士季啊,朕虽然不算知兵,但也知道牂牁郡那地方,山峦起伏不说,而且阴雨潮湿,蚊虫肆掠。这,真不是进军的好地方啊。”

“确实如此,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蜀贼在这里的防御也近似于无。我军只要进入牂牁郡,拿下几座城池后,便可找晋国索要寿春。与此同时,蜀贼的交州南中军团和成都留守军团一定会被我们惊动,那时候,国家出主力,再攻击交州!”

“嗯……只是大军出行到如此交通困难的地方,这粮道?”

“粮道确实是个问题。但这一次,臣有点想法。”

“士季请讲。”

“这一次,我们可以让会稽诸家出动私兵!”

“啊?嗯,妙!极妙!”

按照孙皓登基前的计划,消灭鲁王党后下一个内部目标就是会稽世家。所以钟会的意思就是:我们东吴的出兵不都是国家出大半,世家出小半么?这次世家的份额,就全部由会稽世家分担吧。

孙皓对这样的意见当然是欣然接受。

不过,既然东吴朝廷摆明了如此坑害会稽世家,那么会稽世家也肯定会想尽办法进行抵抗。最基本的一招便是派出老弱家丁来充数。而这,当然不能为本次出兵的统帅陆抗所接受。因此,虽说在这一年的十二月关彝就接到了东吴确定出兵的情报,但是东吴军队真正得以起行,已经是西元273年的事情了。

第四四零章 并州之会战(一)

“铿哐!”一声巨大的声响之后,巨大的投石机炮捎高高抬起,一颗边缘参差不齐,完全没有石弹样子的大石块腾空而起,继而笨重的砸在了城墙之上。

按照空气动力学理论,如此奇形怪状的石头,在空气中就已经耗费了相当大的势能,砸在城墙上的时候,也因为自身表面的凹凸不平不能给予城墙最大程度的打击。如此石块,其攻城效果比起球型石弹,那是差得远了。

可是,这对于攻城的晋军来说,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此时,已经是西元273年的一月十日,距离十三万五千名晋军开始围攻介休县城已经一月之久。晋军一开初的攻城器械已经大多损毁或者消耗殆尽。在各级上官的催促下,下面的官兵、工匠们也没有时间慢慢去把石材打磨成球型。只能是简单分割一下,就直接放到炮捎上扔了出去。

介休是个小城,而且一直处于内地。所以城基打得极不牢靠——城基不牢,霍在不敢往城墙上直接大面积浇筑水泥。不然不用敌人来打,城墙自己就垮了。

非止如此,介休的城墙也并不高大——不过两丈多,连五米都不到。但是,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十三万多晋军连续攻打了一个多月,就是攻不进去。

不是杜武库无能,而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手!

论人和,汉军上下众志成城,而晋军内部军心不稳。十三万五千人是很多,但是汉军在介休城内也有足足六万人。攻城战,从来都是防守一方占尽优势。昔年曹魏的张特在合肥城塞用一万人抵御诸葛恪的二十万大军围攻三个月,依然屹立不倒。现在霍在父子手里有这么雄厚的兵力,根本就不怕晋军蚁附攻城。

论地利,介休是小城。但正因为是小城,所以对于防守一方来说,需要守御的地段就偏少,如此兵力密度就显得极大。而且城内兵力调配也很方便。再加上杜武库无论如何都得留出一支规模不小的部队时刻紧盯着西方。所以,很多时候,攻城的晋军在某些地段,其密度居然还比不上守城的汉军。

至于天时,杜少傅已经不知道说啥了:并州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水泥倒是干得很慢。但是水凝结得特别快!很多时候,介休的城墙已经被投石机砸出了窟窿。但是城墙上的汉军大盆的清水倒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凝结成了坚冰——这样做对城墙的伤害极大,待得来年开春,介休的城墙说不得就自己垮掉了。可是,这场仗根本就不会打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啊。

“截止到今日,我军的伤亡有多少了?”

“启禀太原王、少傅,截止今日,我军阵亡一万三千余人,重伤无法再上战场的七千余人,轻伤暂时需要医治休养的,近两万人。”

“攻城一月,这就是近四万人没了!虽说轻伤的迟早会归队,但是扣掉王士治那边监视关子丰的三万人,现在这介休城下,我军只有六万多人了!”

看着焦躁不安的司马瑰,杜预也长叹了一口气:“太原王,朝廷还是不肯动员中军全部出动吗?”

“嘿!说到这个,本王真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前些时日,本王和少傅的加急文书送到洛阳后,裴季彦和贾公闾也联名向陛下上书,陛下本来也答应让大将军率领十万中军北上在并州与蜀贼展开决战。可是好巧不巧,刚好碰到潼关那边的蜀贼冲上了潼关的第一道城墙。消息传来,那个临晋侯和一众王公大臣们一起鼓噪,说是帝都安危胜过一切,然后……”

“前些时候马孝兴给下官的信件里是说到潼关的第一道城墙被蜀贼用水泥和乱石逐步填平了。但是,马孝兴也说过,潼关下面的蜀贼兵力不足,便是冲上来了他也有信心打退……怎么会……”

“没错啊,齐王那边给本王的私信里也说得很清楚。蜀贼是冲上了城墙,马孝兴也率军将其打退了。单就战损来说,我军还占优势。但就是这样,就把洛阳那群王八蛋的苦胆给吓破了嘛。”

“如此说来,这洛阳的援军是不能指望了?”

“嗯,中军十万和亲王卫队两万是不会动了。不过朝廷已经和东吴达成协议,扬州和荆州的两万人倒是会北上支援。”

“这……裴季彦、贾公闾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就算扬州、荆州弃守。这两万人要开到我并州来,这路上得花多少时间?这两万人确实都是精锐,但是他们长期在南方作战,来到这今年特别寒冷的并州,怕是伤寒都要让他们倒下一大半!他们就不能先把中军开过来,然后让扬州军、荆州军补充中军么?”

“不关裴季彦他们的事。是临晋侯那个白痴说什么扬州军、荆州军常年在外。如果把中军开出去,引入外军,恐怕洛阳不稳。”

“这匹夫!荆州军常年为羊叔子所统领,扬州军的统帅乃是卫伯玉。他们都是陛下的姻亲,有什么靠不住的?”饶是修养再好,杜武库这会也出离愤怒了:“前日苟道将来信,说他在幽州与姜伯约纠缠了一个多月,麾下骑兵已经损伤大半。那蜀贼新建的重骑兵真的不是说笑,苟道将的骑兵队只有一次被蜀贼的重骑兵给捉住,就那么一下就损失了三千骑……要不是孟叔时这些年在幽州主政有方,幽州民心归附的话。别说作战了,他手下的骑兵都要把他绑起来交给蜀贼了!苟道将说,他最多还能拖住姜伯约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自己都要往洛阳转进了!”

“哎,元凯啊,你还不明白么?那杨骏也是陛下的姻亲啊。”

“嘿!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这时候还计算这些!罢了罢了,我乃晋臣,大不了一死报君王吧!”

“元凯慎言。哎,本王虽然不算知兵。但也知道我们这里的战事,虽然没有进展,但离战败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再说了,那东吴不是起兵了么?据说已经深入蜀贼的牂牁郡数百里了。这关子丰胆子真的就这么大,敢对益州这样的根本之地不管不顾?”

“哼!陆幼节确实是一时名将,可惜东吴君臣都极为短视,注定不能取得多大的成绩。太原王,下官已经想定了。那刘元海在西河已经被关子丰围剿了一个多月,给本官叫苦的信件几天就是一封……明日,全军休息一天。然后我们集中全力再攻一旬。若是仍不能破城。不管关子丰是否回转,我们必须全军撤退。守住羊头山、绵上聚防线。如此,即便不能取胜,但至少不会引发溃败。”

“嗯,元凯想到什么就尽管去做。到时候我们若是真的撤回去了。战线稳定之后,本王亲自去洛阳找陛下要求援兵!”

……

另一边,介休城内。

“孩儿拜见父亲。”

“嗯,飞熊儿辛苦了。今日守御,伤亡如何啊?”

“今日晋军只是上午攻了一下,然后就退走了。所以我军今日阵亡只有三十余人。父亲,看来晋贼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切莫大意!我们现在面对的可是杜元凯。那可是大司马说的魏晋诸将中,邓艾之后第一人。再说了,这虚虚实实之计,谁又没有用过呢?以为父之见,晋军明日或许不会攻城,但后日的攻城,一定极为猛烈。”

“多谢父亲提醒,孩儿晓得了。说到敌军再次强力攻城,父亲,自城防大战以来,我军累计阵亡失踪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人了,受伤的弟兄也有五千多。这就是快一成半的战力没有了啊。而且这介休城墙,实在是……不知道大司马什么时候才能回援啊?”

“呵呵,这才一个多月你就受不了了?当年你曾祖父可是守葭萌关一年呢!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大司马临走前说三月内必返。那我们最多还守五十天就够了。”

“父亲对大司马这么有信心?”

“当然,大司马对敌人确实是奸诈无比,但对自家人,那就绝对赤诚。看着吧,最多还有一个多月,大司马必然回转。那时候,就是我大汉一举奠定本场战事优势之时!”

第四四一章 并州之会战(二)

“启禀大司马,我军的运粮队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全部换装完毕。”

“善,那就开始吧。”

“诺!”

最近这一个多月来,西河郡的草原上,战事总体而言波澜不惊。

一开初,刘猛率领本部人马突击美稷。果不其然的遭到了刘渊的伏击,损失了三四千人不说,还被刘渊一路追杀上百里。要不是中途得到文虎率领的汉军骑兵接应,说不得,右贤王就要凉了。

文虎与刘猛会师后,两人合兵与刘渊的骑兵在兵力大致差不多的情况下硬碰硬的打了一场。得益于装备优势,汉军获胜,刘渊就此从美稷退走。

之后,刘渊开始在西河草原上与文虎、刘猛捉起了迷藏。

对于这样的局面,刘猛很是焦躁,而文虎则无动于衷。关彝已经说得很清楚,从刘渊丢下普通族人率领精骑进入草原开始,汉军本次西进的意义已经丧失了大半。现在汉军的主要战略目标已经转移:偷偷将部队转移到介休附近,然后逼迫晋军在地形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打一场决战!

要转移部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平周县附近的二十多万匈奴人对汉军并不友好,晋国的进奏曹在这里的生存空间很大,活动起来很是方便。

关彝的办法是:多批次的,让少量步兵以支援文虎的名义向西走。在路途中与汉军的运粮队民夫们完成互换:民夫们穿着士兵的衣服向西走——西边赵毅率领的吕梁山支队三万人已经开过来了。民夫们的安全不是问题。而换了民夫衣服的士兵们则是四散开来:进奏曹是一个很庞大的机构,但这些年晋国国力下降,进奏曹的经费和人员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他们的人手主要是要盯着汉军的主力部队,对民夫的关注微乎其微。

什么,你说民夫穿上了士兵的衣服后,士兵们怎么办?嗨,运粮车上面装粮食下面藏甲胄,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所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关彝并不在乎文虎在西河草原上的战果有多少:没能给匈奴减丁,匈奴人还在源源不断的生育。那么除了刘豹父子的人头外,其他的匈奴骑兵的脑袋没多大意义。这段时间,他的主要精力就是在亲自调度本方这四万名步兵的转移、隐藏、集结。

当然,这是主要工作,其他的事情还是有一些的。

“现在匈奴人里的分化工作做得如何了?”

“大司马。”耿腾一脸喜色的站了出来:“成效卓著。下官按照大司马的方略,给左部匈奴的米粥稠得多,而中部匈奴的米粥基本都是清水。现在,中部匈奴的很多部众,都偷偷的拿出了他们藏起来的粮食……当然,这些人对刘渊父子的埋怨也越来越大,对右部的亲近感也越来越强。”

刘豹是左贤王,直接统领的是左部。由于匈奴这些年没有单于,在匈奴的观念中类似于太子的左贤王才有了统管中部的资格。但无论如何,这只是代管。中部匈奴人严格来说并不是左贤王的直属部民。

现在问题来了:你们左部的首领非要和大汉对着干,还把部族里所有的精壮都抽走了。把我们直接甩给了汉军。是,汉军不太可能对我们动刀,但毕竟存在这样的危险是不?

光是这一点就让人很不爽了,结果在分发粮食的时候。你们左部的人居然得到了厚待!原因呢?就是因为大汉存了以后招安刘豹父子的打算。这还真是修桥铺路无遗骸,杀人放火金腰带啊!我们中部人怎么就这么惨?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要看到明显的效果还需要耐心的等待。只是种子已经播下,剩下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再说了,若是并州的战局彻底底定,那匈奴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嗯,孟导啊(皇甫闿),现在幽州那边的战况如何?”

“大将军昨日传来的战报,广宁、高柳两城主将均已送上亲笔书信,围城满百日后便自动开城。幽州的州治所在蓟县也已经开城。只是那苟道将率领部分幽州轻骑不断骚扰大将军的粮道。近两月来,我军累计被焚毁四十多万石粮草,运粮的护卫和民夫已经损失了上万了。”

“嘿!这苟道将,真是够顽强啊!”

可以说,孟观把最精锐的一万幽州轻骑交给苟晞来率领真是选对了人。这位在历史本位面上大名鼎鼎的屠伯,此时还很年轻,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他在华北大平原上不断的游击,把姜维牵扯得很是厉害。

“不过不要紧,那苟道将能够在幽州纵横,关键还是得到了幽州世家的支持。而世家么,都是墙头草,只要我们并州这边的大战取得胜利,幽州的世家将不再支持他,那么,他的后勤补给、情报遮蔽什么的都会没有的。那时候他再不撤兵,就只有被大将军给擒杀了。”

“是的,而且以末将来看,我们这里的结果没有出来,就算幽州没有苟道将,大将军那一路也没有直接南下冀州的必要。”

“这是正理。那么,益州的情况呢?”

“据闻吴狗已经发兵,末将这里收到的情报是十天前的。反正各边境郡县迄今没有发现吴狗的大队。”

“嘿!还真的是吴狗一惯的风格啊,这个且不去管他。国威那三万人到了什么位置了?”

“因为顾忌晋国进奏曹的打探,右将军率军一开初是沿着黄河南下,绕过通天山后才转道东北。末将刚刚接到的消息是三天前,三日前,右将军的部队已经到了汾水西岸,即将沿着汾水向介休前进。”

“这样啊。”关彝走到舆图前长考了一阵后:“不能等了。孟导,传令下去,我军前一时期分批运动到介休附近的部队,立即开始集中。集中的地点,就在介休北部的昭余泽!此地离平周很近,待会本官就率领亲卫队出发,三日之内,这些部队必须全部集合完毕!”

“大司马,我军的转移还未全部完成,现在能够在介休附近迅速集中的,不过三万余人。而晋军在介休城下可是有十多万人啊!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呵呵,怎么是冒险呢?国威的三万人不是正在兼程北上么?再说了,霍方伯父子可不是步仲思那样的蠢货,看到本官在城外野战,他会呆傻的坐在城里?”

“好吧,那么大司马,季威带走的那两万骑兵要不要归队?”

“不必了,美稷离五原郡已经不远了,若是刘渊发狠,彻底不要根基,直接冲入五原郡可不是好事。所以季威和刘猛就继续在草原上牵制刘元海吧。”

“诺,末将明白了。立刻开始安排相关事务。请大司马放心,末将率领的后队,最多晚大司马的脚程一天而已。”

“善!从去年五月到现在,快九个月了,是该有一场大型会战了!”

第四四二章 并州之会战(三)

西元273年一月十五日。介休县城西北三十余里处。

古代中国的北方,其气候还不像今日这样干燥。在此时的华北地带,还有很多河流湖泊。在这介休附近,便有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型淡水湖:昭余泽。

而王濬和庞定率领的三万人,便是驻扎在昭余泽的东南角,以此监控西、北两个方向。防备关彝军从平周突然回转。

作为曹魏名臣徐邈看中的女婿,王濬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他之所以选择昭余泽东南角作为驻军之地,便是因为这里水路来往方便,消息往来快捷。不管哪个方向出现了情况,撒出去的斥候都能迅速的回报。

但是,这一天,注定了不是王濬的幸运日。

“报~~使君!我方斥候在西南方向发现有大队军马出现,想来应该蜀贼在平周的部队回转了。”

“嗯,距离我军大营有多远啊?”

“呃,此刻想来应该不足二十里!”

“什么?!”听到这话,坐在一旁的庞定呼的一声站起身来,迅速的朝着半跪在地上的斥候踢了一脚:“你们都在干什么?蜀贼离我们这么近了才回报?!”

“将军容禀,我等兄弟,由此大营出发,向西一直把眼线撒到了平周县城。可是,我们也不知道蜀贼是怎么把这么大队的人马从我们眼皮底下给隐藏过去的。反正,就在三个时辰前,在西北三十里处,无数小股队伍突然之间就窜了出来,然后迅速的集中,整队。等到我们的弟兄反应过来的时候,敌军已经不下万人了!”

“哼!你们这些惫赖祸!你们是要把我们这三万人都给害死么?”

“庞将军,且住。”王濬也站了起来对着斥候道:“我来问你,敌军是在三个时辰前,也就是丑时开始集结?”

“正是如此。据看到当时场景的弟兄讲,突然之间,原本空旷的河滩地就出现了无数的火把。这些火把一开始只是几百炬一群,然后迅速的汇集到一起。那声势和景象,及其的壮观和震撼。”

“别讲这些没用的。你们能够判断出对方有多少人么?”

“具体人数因为是晚上,实在不好判断。但至少不低于一万人。”

“知道了,再探!”

“诺!”

如蒙大赦的斥候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庞定一脸煌急的抬头:“使君?”

“哎,关子丰真是有大魄力之人。这化整为零,然后聚沙成塔的招式,吾不如也。”说完这句话,王濬面色一变:“传令兵!”

十余个精装汉子迅速的走了进来:“请使君发令!”

“传令,敲响战鼓。各营士兵立即归位,各营主官立即整点兵马弓箭,准备作战!”

“诺!”

“传令,派出轻骑,向介休城下的太原王和少傅示警,就说蜀贼平周方向的主力已经回转,请他们早做准备。”

“诺!”

“传令,立刻向正南、东南两个方向派出不少于一百人的斥候队进行搜索,寻找有无蜀贼其他军队行进的痕迹!”

“诺!”

“就是如此了,去吧!”

随着传令兵们离开,整个晋军大营迅速的变得喧嚣了起来。

“使君,我们还没有搞清楚蜀贼这次到底来了多少,您就给太原王和少傅报告蜀贼主力回转。这?”

“不要心存侥幸。这介休的战机,本来就是关子丰故意露给我们的。就是想把我们从绵上聚、羊头山上吸引下来。我们当然知道这是关子丰故意卖的破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朝廷那边催的急,少傅也只有行险一搏了。”

“那么我们现在?”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不知道关子丰这次带了多少人马来,但是不管多少,我们此时不能动!如此,才能给太原王和少傅那边争取到应对的时间!”

“末将明白了。使君高义,末将也一定为大晋战斗到最后一刻!”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一个士兵高声报告:“启禀使君,大寨的阙楼上已经能够看到蜀贼的斥候!”

“知道了,传令全军,准备应战。”王濬答应之后,立刻开始披甲。

而在另一边。

“报~大司马,我军斥候已经抵达晋军营寨之外。只见晋军大寨之中人影来回奔跑。也有少量轻骑从大寨内驰出向东、向南。但敌军的大队人马都聚集在营寨内,没有出来的意思。”

“嘿!这个王士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后,关彝很是不甘心的转过身来:“伯定,现在我军聚集了多少了?”

“大约两万七千余人。”

“这就是说,还有三千余人没有赶到了?哎,黑灯瞎火的,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

“大司马,我军兵力不足。敌将又是个有胆识的,居然没有逃跑。这样一来,我军难以去抓介休城下的晋军主力。”

“世间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那杜元凯又不是庸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我们抓住。能抓住这三万人就不错哪!传令兵!”

“请大司马发令。”

“枪兵前出列阵,防止敌军冲击。工兵营打造攻城器具。其他士兵搭建营寨。斥候队撒出,一方面,去寻找南边来的右将军(赵毅)率领的友军,让他们不要去介休,直接来这昭余泽和我军会合。另一方面,我要每一个时辰都知道介休那边的动向!而且,以前晋军跑出去的那些斥候就算了,现在开始,一个敌军斥候都不要放跑!”

“诺!”

汉军在大寨外面直接列阵,并且就在距离晋军大寨不足两里的地方近距离的开始立寨。如此举动,是摆明了一种轻视,这让晋军上上下下都感到极为不忿!

“使君?敌人立足未稳。而且人数也不是很多,我们要不要打开寨门,冲上一冲。”

“嗯……”看着前方不远处敌军的长枪大阵,王濬沉吟了一下:“不可。我军现在的目标就是牵制住蜀贼的前锋部队,为介休城下的主力争取反应时间。这关子丰狡诈如狐,我们如何才能知道这不是他故意摆下的示弱之计?”

看着还跃跃欲试的诸将,王濬把脸一板:“本官再说一次,现在全军的任务便是据寨坚守!有敢擅自出战者,斩!”

……

远远的看着对方寨子的阙楼上出现了很多穿着将军铠的晋军高官。关彝一开初还满怀期待的希望对方能够冲出来。结果,这群高官不一会就全都下楼了。而整个晋军大寨却依然纹丝不动。

“哎,真是没意思。罢了罢了,投石机前出,攻寨吧!”

第四四三章 并州之会战(四)

“报~大王,少傅,王使君命属下紧急通报,昨日辰时,蜀贼突然出现在我军阵前。观其行伍,至少不下一万人!”

“啊?怎么会如此突然,汝细细讲来!”

……

“元凯,现在的局势……我军应当如何应对?”

“这……”

司马瑰问杜预,杜预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这介休城下,由于近半个月的高强度攻城,杜预统帅的这一队晋军,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全军到现在阵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轻重伤员也达到了两万五千多。在扣掉王濬支队的三万人后,杜预手里能够迅速调动的兵力,只剩下了六万。

“和荆扬援军联系上没有?他们到达这里还要多久?”

“回禀少傅,昨日荆扬军派来的信使通报,他们距离介休大约还有一百二十里德路程。”

“来不及了,派出斥候,马上南下,告诉统兵的羊叔子和卫伯玉,不要北上了。让他们立即在绵上聚停下,重整太原王和王使君留下的防线!”

传令兵稍稍迟疑了一下,头顶上就有一个声音咆哮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少傅的话就是本王的意思。”

“诺!”

看着匆匆离开的传令兵,司马瑰已经是头顶微微冒汗:“少傅,这是要……”

“哎,战机已失。”仰头望天后,杜预很是不甘的道:“天气马上就要转暖了。到时候介休城墙不用我们攻自己就会垮掉,可是,就差了这么十来天……哦,大王,下官的意思是,现在我军在城下已经师老兵疲,那关子丰据闻当时带走了七万人去平周。就算这一个多月有折损,但起码也有四五万人。再加上这介休城里的数万人。我军现在兵力并不占优势。所以,下官的打算是,全军先缓慢南撤,脱离介休县城一定距离后,伤兵队直接南下去绵上聚。我们主力则转道西北,接应王士治撤退。”

“也罢,只好如此了。”

由于伤员过多,杜预不得已要首先考虑伤兵队的问题:现在大晋兵力吃紧,每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都是宝贵的财富,杜少傅是不会轻易舍弃的。再说了,这是在本国国土上打的防御战,你敢不管伤兵?就不怕后面关键时刻来个全军总崩么?

他先率军南撤了,然后王濬就难受了。

一月十五日上午,关彝前锋两万多人抵达王濬在昭余泽附近的大寨。

十六日夜间,汉军后续部队全部到达,关彝队兵力恢复到四万人。

十七日清晨,完成攻城器械打造的汉军开始对晋军大寨发动全面攻击。

在这近两天的时间里,王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但问题的关键是,自从关彝队到达这里后,他就成了瞎子和聋子:本队的斥候走不远,外面的传令兵进不来。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催促手下的士兵们加紧加固营寨。

可是,营寨这种东西,在没有水泥的晋军手里,那真的是连普通的城墙都不如啊!

十七日清晨,随着汉军前敌指挥官姜素的一声令下,数十台投石机齐齐发射,浸泡了火油并被点燃的石弹,在暮冬晴朗的天空中,拉出了数十道壮丽的烟带。

巨大的轰鸣声,把整个晋军大营前寨的地面轰击得一阵晃动。给这支新兵比率很高的部队带来了极大的恐慌。待得第二轮石弹落地后,整个晋军大营内突然“嗡”的一声,炸营了!

“不要慌,不要乱!我军投石机呢?还击!”

“投石机还击,其他人找地方隐蔽!”

各级军官们看着营内到处抱头乱串的新兵们,各种声嘶力竭的招呼。更有军法队在王濬的亲自指挥下开始迅速集结。

“都到后营去,掌控那里的船只,没有本官亲笔军令就妄想登船的。视为逃兵,一律斩杀!”

“诺!”

是的,紧邻昭余泽下寨,平时是非常方便物资和信息往来。但是到了战时就成了隐患:昭余泽纵横数十里,只要登上后寨的船只往水里一躲,这场战事不就过去了么?有退路,对于一支向心力并不怎么样的军队来说,其影响简直就是致命的!

很多新兵,打仗不怎么样,但是脑袋却很活泛。在汉军的投石机发威后不久就想到了这一点。若不是王濬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及时派出军法队,说不得,这支军队就要崩溃了。

“咦?怎么晋军的反击这么散乱?”

在汉军前方指挥的姜素,仔细观看了一阵对面的反应后。原本稍微有些紧张的表情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看来敌军的新兵不少啊,营内到处都是奔走的人影和各种叫声,就是反击很无序。”

自言自语的说完这句话后,他学着关彝的样子把嘴角一扯:“投石机,前移三十步射击!枪兵队,跟进!”

随着姜素的命令,汉军的投石机开始缓慢的前移。而它们所投射出的石弹,理所当然的朝着晋军大寨内部开始延伸。

“有敢再进一步者,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三万人的营区不小,此时本军前寨发生了什么王濬并不是很清楚。因为此时的他,骑在自己的战马上,面色狰狞的举着一个人头,正在后寨恶狠狠的高声呼叫:“各级校尉、军侯、曲长,立即清点本部人马。以曲为准,有一曲人就往前寨开拔。本官身后就是死线,有敢越过一步者,斩!”

在王濬以一州刺史的身份大力弹压下,在这支军队里以前的老兵、低级军官的组织下。刚才这支一听到投石机轰鸣就乱做一团的军队,总算在这个时候稍稍恢复了一点秩序。开始有组织的整队。

他在后方整队,前军的庞定也没有闲着。看着汉军的投石机和枪兵队步步逼近,再看了看远方高高飘扬的关字大旗,庞定咬了咬牙,一把抓过自己的家将队长:“我庞定平日待尔等如何?”

那被拉扯过来的汉子也不含糊:“将军待我等,无论吃食、用度,乃至女人,无一不缺!今日将军要我等舍命冲锋么?”

“正是如此,现在帐外蜀贼的投石机步步紧逼,我军新兵太多,若是没有一个间歇,恐怕蜀贼冲进来了我军都组织不起来……”

“属下明白了。”说完这一句,那汉子转过身来:“庞家的兄弟们!都到这里来会齐!”

“善,本将要你们冲锋,但也不会独自一人落在后面。”说完这话,庞定就近拉了一匹战马,迅速的翻身上马。然后大刀一举:“兄弟们,跟我来!”

“嚯~~~!”

“投石机,再向前三十步,延伸射……唔?敌人的骑兵居然冲出来了?枪兵队,上前掩护,弩兵队,抵近射击!”

姜素的命令下得很快,但是汉军的执行却出了问题:投石机的体型实在太大,从发射状态改变为前进状态需要一定的空间。所以,这时候汉军的枪兵队是离投石机有一定距离的。

有距离,但也并不远,不过几十米而已。在接到姜素的命令后,后方的枪兵队和更后面的弩兵队迅速的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庞定已经率领自家的骑兵飞一般的越过了这几百米的距离,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冲到了汉军的投石机车队面前。

在一阵阵惨叫声中,汉军操控投石机的士兵们被庞定等人很是杀伤了一些。但是庞定对投石机对的伤害也就只有那么一轮。因为很快的,无数杆枪头就朝着勇猛无匹的骑士们捅了过来。

“撤退!全军撤退!”

双方的短兵相接其实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但是就是这么短暂的时间,汉军的投石机不得已全部停止了动作。有了这个空闲段之后,晋军大营内的军官们在连哄带杀下,终于止住了新兵们的躁动。

在王濬匆匆的从后寨跑到前寨后,看着前寨的鹿角、栅栏已经全部被击毁的惨状。也只有无奈的下达了命令:“全军列阵,出寨,与敌军交战!”

第四四四章 并州之会战(五)

“不是吧?都炸营了还能扳过来?”

在汉军后方临时搭建的一座塔楼上,关彝把晋军大寨内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当本方的头两轮石弹落地的时候,大量从未经历过战事的晋军新兵无比的恐慌,并迅速的炸营。但就在这时,王濬处置妥当,庞定拼死冲锋,再加上更多的晋军中低级军官拼命弹压。晋军居然神奇的恢复了秩序。

不过,关大司马并没有半点沮丧。

“呵呵呵,也好,敌军失去了营防,不得已出来和我军作战。我也不想把枪兵用到营寨内部那种环境里去……就让那王士治看看我关某人的新枪阵。传令!投石机全部焚毁,枪兵队、弩兵队,后退六十步,然后变阵!”

“喏!”

就在汉军点燃自家投石机后,王濬长舒了一口气:汉军看来也是想打野战啊。很好,刚才敌人距离营寨太近了,本军也摆不开阵型。现在汉军主动让出空间。那么,我军也出去列阵好了。

什么?你说趁此机会加固营防就此固守?这种选项不存在的——后寨就是大湖啊,就算你把船只都烧掉,到了晚上,这些胆怯的新兵们不会泅渡逃窜啊?他们不需要游过纵横数十里的整个湖面,只要游出去一段距离,随便找个岸边上去就好了。

所以,趁着现在是白天,还能够压着士兵们打一仗。要不然,到了晚上,这支队伍就要少掉很多人。

而关彝呢?嗯,大司马这会屏蔽了王濬的情报线,但他和介休城的联系也被杜预切断了。所以,这会儿介休到底怎么样了他也不清楚。因此,他也急着把这里的王濬解决掉,然后率领大军去解救介休。

于是,在双方指挥官或不甘或情愿的情况下,这两只军队终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野战。

被点燃的投石机犹如数十个巨大火炬,在熊熊燃烧了一刻钟之后自行垮塌,然后迅速熄灭了。待得浓烟散去,双方的军列都清晰的展现在对方面前后,双方的指挥官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在汉军前指姜素看来,对面的晋军,呃,很熟悉。

对方的第一线,全部都是长枪兵。每人一杆三米长的长枪不说,还都是每三排枪手紧密排列,第四排枪手与第三排的距离明显拉长。而同排枪手之间,彼此大约有着半米的间距——这不就是以前蜀汉的枪兵大阵嘛。

然后在战线的最侧翼,是刀盾兵——这是以前蜀汉长枪兵的标配:掩护枪阵的侧翼。

至于晋军大阵最后面,当然是骑兵了。

“噗嗤~~”虽然是肃杀的战场,但姜素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迅速的把脸一紧:“都有了,各阵长,吹哨,前进!”

随着姜素的命令,汉军的枪兵大阵完全展开,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嘶~~这蜀贼的枪兵,怎么阵型和以前不一样了?”

“非止如此啊,使君,这蜀贼的盔甲……”

是的,关彝现在的这支部队,一共四万人。其中有两万人都是枪兵,而且是装备了板甲的长枪兵。

非止如此,由于在拿下雍凉后,国家实力明显增强,关彝开始着手将枪兵大阵进行升级:由实心枪兵阵升级为空心枪兵阵。

现在,汉军的两万枪兵,直接摆出了二十个空心方阵。每个方阵一千人,这一千人围成一个空心的正方形,每个面都有二百五十名枪手分为五排,分别面向四个方向——实心长枪阵侧翼防守薄弱的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

在这个枪阵的中心,是一百名弓箭手,他们负责进行远程输出。

双方刚一交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密布于半空之中,但总的说来,这惨叫声里,晋军的声音起码占了九成。

双方都是三米长枪,都是跟着铜哨声整齐划一的向右刺。虽说晋军的新兵们在刚才汉军石弹攻击的时候表现得很不堪。但那是新兵们第一次面临实战,在没有有效组织起来的情况下出现的慌乱。而当他们拿着长枪,机械的按照以前训练的样子,麻木的跟着铜哨声前进的时候,其表现虽不说惊艳,但基本还算正常。第一排的枪手们,其实很多次出枪,都刺中了对面的汉军。

但是,让晋军士兵们无奈的是:敌军的盔甲实在是太好,他们无法破甲!

说完全不能破甲当然也不对,主要的问题在于:枪长三米,士兵们不得不双手持枪才能用力刺出。即便如此,由于枪身太长,其实长枪刺出的时候,枪尖总有一个上下晃动。若是这枪尖碰上鳞甲,基本上问题不大——甲片与甲片之间的缝隙就是枪尖刺入的最佳地点。但是,在面对身穿板甲的汉军士兵时,晋军的枪尖是刺中了对方,但对方只要稍微侧身,长长的枪尖就划出去了。

事实上,在历史本位面,正是因为盔甲技术的进步,才促成了狼牙棒之类的钝击兵器的诞生——反正无法有效破甲,那就纯粹用钝力震碎你的内脏好了。

可惜,现在是板甲超越时空提前出现,晋军当然没有想到使用钝击兵器。于是,双方的第一轮对刺,晋军吃了大亏。

当然,晋军的中下级军官们总体而言还是不错,后方的主将没有下达新的命令,军官们还是继续吹响铜哨,指挥本方部队继续向前突刺。

但是,新的对刺开始后,晋军又遇到了问题:汉军这边是空心方阵,方阵中的弓箭手不断射击,引起本方士兵的伤亡和阵线不稳也就罢了。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是:汉军这边枪阵与枪阵之间是有明显缝隙和间隔的。也就是说,总有一部分晋军枪兵的面前没有敌人。而这一部分晋军士兵就不自觉的跃出了本方的阵线跑到了前面。渐渐的,晋军的阵线由一开始,还算比较整齐的一条直线,变成了无数个“凸”字型。

这不光是战线不整齐的问题,而是自觉不自觉的挤入两个汉军空心枪阵中间的晋军长枪手们,不约而同的遭到了来自左右两侧的同时攻击——汉军的枪阵可是四面都能咬人的!

双方的对刺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在彼此出枪不超过五十次的时候,胜负已经失去了悬念!

“刀盾兵前突,包抄蜀贼枪兵的侧翼!”

在战阵后方,王濬低头沉思,而他旁边的庞定却是声嘶力竭的大声下令。

“哎,这个庞家人啊,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翻盘么?这时候派出刀盾兵去包抄对方侧翼有什么用?嗯,不过这空心方阵,嘿!真有意思。”

“使君,战况吃紧,该当如何?”一阵焦急的声音打破了王濬的沉思,抬头一看,庞定已经是怒发冲冠,双目赤红了。

“嗯,庞将军,敌军甲坚兵锐,我军确实难以对敌。哎,就是不知道少傅那边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啊。”

“听使君这样的话,是没什么办法了么?”

“没有很好的办法,若要扭转战局,此刻只有死中求活。派出骑兵冲锋看能不能挽回一二了。”

“善,末将就等着使君这句话呢!”庞定狠狠的一拍双手:“使君,末将在后阵观看得分明,蜀贼阵中马匹极少,想来其骑兵都被刘元海缠在西河了。而我军现在还有三千骑兵,拼死冲击,未尝不能反败为胜!”

“庞将军壮哉!如此,就拜托将军了!还请将军不要勉强,若事不可为,当及时回转!”

“不然,我父兄皆死于关家人之手,今日之战,难得关彝小儿就在对面,吾誓要斩其首级祭奠父兄。还请使君命令步兵的弟兄们多支撑一会,末将率领骑兵从侧面绕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善,请庞将军放心,濬就坚守在此地,静候将军的佳音!”

第四四五章 并州之会战(六)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庞定带着晋军的三千骑兵从战场侧面开始绕道。

“哧~~不是吧,对上我这新枪阵还敢用骑兵冲锋?”

“大司马,我军现在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后军全部都是刀盾兵,若敌军真的冲了过来……末将倒不是担心他们冲到我们的面前,而是我后军的损失……”

“呵呵呵,孟导多虑了。也是,你以前常年镇守冯翊郡,不知道我们的新枪阵是怎么练的。放心,子纯知道怎么办。”

这边关彝话音刚落,前阵的姜素已经做出了应对。

庞定是率领骑兵从本方的右侧绕过来的,姜素的令旗招展之下,汉军枪兵的左侧几个空心方阵迅速的开始转向。最左侧的方阵只是稍稍的后退了一点,一面继续与对方的长枪兵和刀盾兵进行作战,一面则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左侧。而次左侧的方阵士兵们,则是小步快跑的后撤,再往右的几个方阵,很是干脆的放弃了和对方枪兵的纠缠,飞快的跑动了起来。迅速的到前几个方阵的下方进行列阵。

所谓两点之间一条直线,而汉军左翼的部分枪阵链接成的这条直线,在一端基本保持原位不动的情况下,另一端来了一个九十度的位移。从横向变成了纵向,恰恰的挡在了庞定骑兵前进的路线上。

近了!忍受着对面枪阵里弓箭手不断射出的羽箭,庞定眼里对方亮晃晃的枪刃越来越大。就在自己胯下的战马即将撞上对方枪尖的时候,庞定熟练的一拉缰绳,战马非常配合的稍稍改变了方向。庞定就此由正面对敌变成了侧面奔跑。

“开!”隔着长长的枪刃,庞定还是在这众多的枪刃中找到了缝隙,大刀迅速的挥舞出去,在斩断了一根枪杆后,刀势不减,刀锋直接来到一个身着板甲的汉军枪手身上。这一次,刀刃是正面夹带速度攻击,终于没有被滑开了。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后,对面的板甲终于被划开。对方的胸腔一下子喷涌出大量的鲜血,而这个士兵在发出一声闷哼之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过,也仅是如此了,庞定在做完这个动作后,无数的枪刃突刺了过来。他也只能再次拉动缰绳,远远的离开。

“兄弟们,不要和这些枪兵对撞。从两个枪阵之间的缝隙穿过去!此战,我们只要蜀贼关子丰的脑袋!”

“嚯~~!”

“十五队、十六队、十七队,缩小距离,密集攻击!”

“嚯~~!”

庞定带领骑兵绕开枪阵的正面,想从枪阵与枪阵之间的空隙穿过去。可惜,他到底是没有深入的了解这空心枪阵的奥妙。

空心枪阵,四条边上的枪兵各自朝着四个方向对敌。可以说,这样的枪阵根本就没有什么正面侧面之分——全都是正面!

而且,汉军的新兵入伍后,如果是纳入枪兵训练的话,其训练期间一般只有半年。在这半年里,有整整三个月都是无枪的队列训练——各种阵型变化操练得新兵们直想吐!

在姜素的指挥下,三个空心枪阵迅速缩小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原本可以让骑兵轻松穿过的缝隙,咋然之间突然缩小。

“嘀~~!都有了,出枪!”

“嚯~~!”

铜哨声响,无数长枪整齐划一的从骑兵队的左右两侧刺出。紧接着自然就是战马嘶鸣,骑士惨叫。被夹在枪兵大阵里的晋军骑兵,一时之间伤亡及其惨重。

对于这样的场面,庞定虽然睚眦欲裂,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意思——他是冲在最前面的,汉军的枪兵大阵还未合拢他就冲了过去。

现在,他的身后只有一百余骑自己的家将。这一队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关彝!

“大晋骁骑中郎将庞定在此,关子丰,汝祖父杀吾父,汝叔父杀吾兄。关庞两家,不死不休!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哼,这老匹夫真是天真!大司马,末将请战,定将这老家伙生擒至大司马面前。”

意味深长的看了皇甫闿一眼,关彝嗤嗤一笑:“算啦,孟导。以前在阳安关下本官就傻了一点,居然让三叔犯险去和庞会单挑。后来本官想明白了,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到晚杀的人不知道多少,由此结下的仇怨也不知道多少……若是有人找本官单挑,本官就要答应的话,岂不是要累死了么。都有了,弓箭手!放!”

随着关彝的命令,数千支弓箭腾空而起,庞定及其麾下一百多家将,顿时全身插满了羽箭。

主将倒下了,陷入枪兵大阵夹击的晋军骑兵队很快就迎来了末日。在枪阵与枪阵之间缝隙越来越小的同时,由于不断有战马被刺中倒毙,前方的路完全断绝,剩下的骑兵们在困兽犹斗中,不甘的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呼哧~呼哧~”一个全身插满羽箭的晋军骑士,用尽全身的力气搬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马腿,杵着手里的大刀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大约至少插上了三十多支羽箭,很多伤口正在潺潺的流着鲜血,由于大量失血,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但是,他仍然晃晃悠悠的伸出一只手:“关子丰,庞……定……可敢……一战。”

“哎~”在后阵观战的关彝轻叹了一声,缰绳抖动,战马越众而出。

他飞快的奔驰到庞定面前,右手的青龙偃月刀迅速的一个横扫,庞定的头颅顿时高高飞起。

“都是汉家好男儿,可恨的是这个世道啊。内战,赢得再多,都没什么可夸耀的。”

在自己的头颅高高飞起的那一瞬间,庞定还未完全丧失意识。接着自己头颅的飞起、转向,他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晋军的本阵方向:咦?我率军冲锋也就不过小半个时辰的事情,王士治的帅旗呢?

他的意识到了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这对于他而言,其实是一种幸运。

因为,在他率领骑兵出发不久,王濬就悄悄的往后撤了。

作为一员才华出众的方面大将,作为家学渊源的世家子。王士治当然读过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的战例。他当然明白,本军背靠大湖作战,还在湖边留有一支船队对军心有什么样的影响。

但是,王士治就是不愿意做破釜沉舟的事啊。

当关彝的前锋出现在他的大寨外面,而他又没有收到杜预那边拿下介休的消息时。王濬就非常清楚一件事情:并州的战局已经无可避免的崩坏了。

近百年来,中原的王朝更迭速度实在太快了。如果说曹魏代汉还算是顺理成章的话。那么在伐蜀惨败的情况下,司马家强行代曹确实是让很多世家都不爽的。

不爽归不爽,毕竟当时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捏着。所以大家还是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这种过于频繁的更换统治家族的行为,确实让忠孝节义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大大的下降了。

作为小豪族出身的孟观,因为以前家境很低,所以咋然受到司马炎的重用后当然是感激涕零。于是为司马家奋斗到了最后一刻。可是这王濬嘛……

河东王氏累世高官。这样的家族,虽然一直都是一顶一的超级世家,但是从汉到魏到晋,代代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忠诚与他们家没啥关系的。

具体到王濬这个人来说,他有能力,也有野心——立大功劳,当大官,把家族发扬光大,并青史留名。有这种想法的人,怎么会在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死忠到底呢?

但是世家呢,毕竟做事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更何况河东郡现在还在晋国的有效控制范围之内。所以,这时候的王濬,只能逃跑而不能投降。

他为杜预争取时间是真的,避免本军炸营并且努力的作战了一小会也是真的。这一切的一切,其根源便是为了以后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所以,在推波助澜让庞定那个傻瓜去送死之后。这厮悄悄的退到了后寨的湖边,然后登上早就准备在这里的船只,跑了!

第四四六章 并州之会战(七)

两大主将,一死一逃。这支新兵比例过高的晋军部队,很快就崩溃了。

“传令兵!”

“属下在。”

“敌军有效抵抗已经停止,轻骑出动,大声高呼,跪地投降者免死!”

“喏!”

“耿参军。”

“大司马,耿腾在此。”

“战斗结束后,给你三千人,清点战场,救治伤兵。”

“属下领命。”

“孟导。”

“皇甫闿在此。”

“派出斥候,南下打探介休的情况。嗯,我与国威约定的是今日会师,但这会都快未时了……也派出斥候寻找右将军的部队。”

这边皇甫闿正要应喏,那边一个斥候已经迅速的奔驰了过来:“报~~!大司马,诸位上官,刚才接到右将军派来的斥候通报。右将军的部队今日清晨在距离此地东南三十里处碰上了晋贼伪少傅杜元凯率领的主力,两军已经开始交战!”

说起来,王濬和庞定抱怨杜预没能即使前来救援还真是冤枉杜预了:人家手里两万多伤兵,总不能彻底丢下不管吧?人家身后介休城里霍在父子起码还有四万以上的军队可以出动,敌前撤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啊。那杜元凯只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把这些全部做好,然后迅速率军北上来接应王濬等人。可以说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可惜,他运气不太好,北上急行军的过程中刚好碰上了赵毅率领的,同样也是北上的三万汉军。

此时杜预手里的部队是六万,光看堆头就比赵毅的部队多得多。但是赵毅深知自家兄长这会儿正在围歼王濬的三万人,所以虽然明知不敌,但还是勇敢的列阵,挡在了杜预军的面前。

“国威的兵应该比杜元凯少很多。”听到斥候的报告后关彝也急了起来。可是着急也没用,这会儿这边战场上虽然大局已定,但距离彻底结束还是有一会的。这个时段,万万不能大规模的派出军队去支援赵毅,否则大好局面说不得就要翻转过来。

而且让关彝最为头疼的是,他现在手里没有成建制的骑兵!

季汉现在常备兵一共三十万,其中骑兵就占了七万。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更不用说季汉现在还有两千维护费用高得吓人的重骑兵。

这七万骑兵,一万留在陇西保证雍凉异族不会有什么小心思。四万跟着姜维在幽州。还有两万则是被刘渊牵制在西河。所以现在汉军的其他部队里,战马当然不少,但大多都是将领和斥候、传令兵们在使用。成建制的骑兵部队,那是一支都没有。

“给右将军传令,本官这边的战斗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彻底结束。让他不必勉强,紧缩兵力,朝着本官的所在,且战且退。”

“喏!”

“回来!”

“大司马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晋军大将庞定的首级,你把他拿去,到了战场后右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看着斥候匆匆离去,在旁边的汉军诸将心里也是大急,更有句宁这样的直筒子一下子就恼怒了起来:“随军长史父子都在干什么?杜元凯从介休撤军了,他就应该率军从城里出来啊!也不用在野外作战,就远距离的吊着就好了!如此,右将军这边的援军一到,他们就可以前后夹击杜元凯了!”

“诶~~伯定,慎言。”挥手止住句宁的咆哮:“方伯不是胆怯之人,他没有率军紧跟杜元凯,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

时间倒回两天前。

“启禀长史,今日清晨,我军的瞭望哨报告,城下的晋军已经全部撤走!”

“哦?”刚刚起床,正在朝食的霍在父子听到这个消息,连衣服都没换,急匆匆的就跑上了城楼。

待得确认晋军大寨确实空了之后,霍在反而陷入了烦恼之中。

毫无疑问,晋军在介休县城摇摇欲坠的时候全部撤军,这肯定不是什么疑兵之计。而是附近的战局发生了重大变化,最可能的就是关彝的主力回来了。

那么,现在介休县城里的这支汉军该怎么办呢?

“飞熊儿,我军现在能够调动的部队还有多少?”

“四万一千余人!另外城内还有七千余我军的随军民夫和两千多本地百姓。”

“嗯……”霍在背着手反复踱了几步后转过身来:“传令下去,派出斥候,一路紧跟晋军大队,看他们的行止如何。一路直接奔向平周,看在路上能不能找到大司马的部队。”

“喏!”

“父亲,您这是想?”

“介休,毕竟是我军粮食转运的要害所在。所以,即便是晋军全线退走,我们终究还是要留下一支有力的军队防守这里。如此,我军能够调出城外机动的,不会超过两万人。”

“父亲所言甚是,只是我们如果只出动两万人,是无法与撤走的晋军野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的吊住对方,待得大司马的主力靠过来之后,两相夹击!”

“哼,杜元凯又不是庸将,怎么会容忍我们长时间的吊在他的身后。为父的意思是,若是杜元凯往南、往西走的话,我们就派出两万军队,去抓羊头山!”

“嘶~~~父亲好胆魄。若是羊头山入手,则上党郡是我囊中之物也。只是父亲,晋军撤退,必然会针对大司马进行决战。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西进去支援大司马,反而东向去羊头山。这大司马万一因此心里有了不满……”

“哼!竖子年纪轻轻的怎么都想到这些上面去了!听好了,我大汉数十年来能以微弱国力与魏晋、东吴周旋,靠的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靠的都是实干!若是做什么事情都首先考虑上官高不高兴,那我大汉早就亡了!”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孩儿是说,晋军十几万人,就算这一个多月在城下折损不少,但怎么也有至少八九万人吧?大司马应对起来……”

“无妨。大司马那一路本来就有七万人,那刘元海不过是个蛮夷,能给我军造成多大损失?再说我军在吕梁山还有三万人的部队在协助运粮。两军加在一起就是十万人。而且你也是知道的,我军新式枪阵已经练成,又全部装备了板甲。那杜元凯就算有十万人与大司马对战,也是必败无疑的。我大汉从先帝起兵那天开始,从来都是以少胜多。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我大汉的任何一员大将,又怕过谁来?”

“父亲所言甚是,如此,孩儿马上就下去整备兵马。父亲要亲自去取羊头山么?”

“当然,城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要记住,介休是粮仓,万万不能有失。”

“喏,孩儿明白了,谨祝父亲马到功成!”

第四四七章 并州之会战(八)

“愚弟损兵折将,还请兄长责罚。”

“国威辛苦了,兵比人家少一半,对上的还是名将杜元凯。有此小挫实属正常,且不要放在心上。”

西元273年一月十日到十六日发生的一连串战斗,可以说充满了双方主将的无奈。

关彝本来是想先去西河减丁,然后与吕梁山支队会和,全军上下十来万人一起和杜预找个地方决战。

结果先是刘渊不配合,直接扔了二十几万老弱给他让他养不说,还牵制住了他的两万骑兵。

于是关彝不得已,改减丁为隐秘东归——为了达成突击效果,他冒险把本队化整为零不说,还让赵毅和他分兵。

其结果是:王濬这边的三万人确实被他突击到了,但是赵毅支队也被杜预给碰上了。

然后十五日到十六日,关彝这边是四万人对王濬三万人。那边是杜预六万人对赵毅三万人。双方各胜了一场。

对于汉军来说,关彝这边,王濬率领少量亲卫逃走。剩下的阵亡八千多,投降两万余人。而关彝本队也折损了大约近三千人马。

赵毅这边的数据就比较难看了:阵亡近万。所幸杜预在看到庞定的首级后主动撤走,汉军的伤兵们都得以保护住了。

“你和杜元凯交手,感觉怎么样?”

“确实如兄长所言,此人乃邓艾之后晋国第一大将。临阵调度方面,愚弟差得甚远。”

“嗯,你大概给对面造成了多大伤亡?”

“对方的枪兵很不错,大约有我军昔年盐工枪阵七八成的功底。我军的枪兵与敌军枪兵对战,战损差不多一比一(板甲产量有限,只有关彝这两万新枪阵和姜维的重骑兵是全面换装)。只是我军没有骑兵,所以在临阵调动的时候总是被对方的骑兵打断……愚弟粗略估计,对方阵亡的人数应该也不下于五千。”

“尚可接受。”关彝说完这句话拍拍赵毅的肩膀:“不要对方伯有什么不满,为兄刚刚接到消息,方伯亲自率领两万人去抢占羊头山了。”

“不会的不会的,兄长,我赵毅岂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羊头山一旦拿下,上党郡就成了我军的囊中之物。上党啊,那可是真正的天下形胜之地啊!”

“你能这样想,为兄很欣慰。”关彝转身对皇甫闿道:“现在全军整队,然后去介休!”

“喏!”

“兄长?”

“国威还有什么事?”

“愚弟这支部队从吕梁山撤走后,那里的运粮队只剩下了仲乐(吕雅)的司闻曹在保护……”

“无妨了,经此一战,西河全境将入我手。我军的粮道不用翻越吕梁去太原郡绕一圈了。所以,这粮道已经快要全部通畅了。”

“兄长,怕未必如此吧?愚弟听说刘元海还没有成擒呢?”

“哈哈哈,杜元凯从介休撤走之后,匈奴人还能抵抗多久?战士,不管多精锐。总要有个打仗的理由啊,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打什么?以前刘元海还可以骗那些匈奴骑兵说,家眷在我们大汉手里只是暂时的,只要晋军拿下介休,我军必然全线撤退。现在呢?呵呵呵,更不要说次骞已经马上就要从代北南下,与季威合围刘元海了。若是那刘元海聪明一点,就一定会主动请降的。”

“原来如此,那愚弟就放心了。”

而在另一边,绵上聚,晋军防线。

“太原王辛苦,元凯辛苦了。”

“哎,叔子、伯玉,你们终于到了。这并州一战,打得惭愧啊。”

“元凯哪里的话,如此战局,能大胜一场,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于杜预来说,这几个月的并州防御战打得很是憋屈。

介休差一点就拿下了,但终究是没有拿下。虽然小胜了赵毅一场,但是本方的王濬支队应该是彻底完蛋了。嗯,以庞家人的性格,庞定定然是阵亡了,只是不知道那王士治,是逃跑了呢还是投降了。

这些其实并不太重要:当初杜预派王濬出去前置的时候,本来就做好了被关彝突袭的心理准备:杜武库的直觉是很准的。王濬那支军队,之所以有那么多新兵,更多的就是起一个预警作用。

重要的是:由于要护送伤兵,加上要救援王濬(三万人啊,就算全是新兵也得救,不然军心就散了)。来回折腾几次后,时间浪费掉了。被霍在抓住机会,先抢到了羊头山。

对于杜预来说,霍在的选择确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姓霍的,你胆子好大啊!你杜老子这边约莫九万多兵马(合王濬三万)去抓你顶头上司的四万兵马。你居然敢不率兵出城尾随我好随时支援你的领导。而是率兵朝另一个方向去抢羊头山。万一你的领导因此战败,你的罪过可就大了啊!

再说了,就算这一场因为有赵毅的挡路,导致我没能即使赶到王濬那里,让关彝打赢了,但是赵毅也损失惨重啊。友军拼死作战,以弱击强。你不但不支援反而朝另外一个方向进军抢攻。你还要不要在圈子里面混了啊?

杜预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但是霍在也很无奈啊:我这么知道大司马是分兵了的?我在这孤城里消息不通啊!我还以为他们整整十万人一起开过来的呢!

不管怎么说,季汉的政治生态因为关彝的原因,比晋国要好得多。霍在的这个做法,在晋国或者吴国做了,不管取得多么大的成绩,事后一定会遭到清算。但在季汉,在关彝的组织下,事后霍在找赵毅赔罪请酒,赵毅笑骂几声也就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关彝一直都期待的并州大会战终究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现在,晋军约莫十万人(含两万伤兵)重组了绵上聚防线,给洛阳北方提供了坚实有力的保障。而季汉则彻底打通了并州军团的粮道不说,还抓到了上党郡。

上党郡,其核心区域与今天的山西高官治市差不多。这个地方是真正的形胜之地,有了这一郡,季汉已经可以站在太行山上虎视东边的冀州,以及南边的洛阳!

虽然霍在由于兵力有限,在拿下羊头山后在暂时驻军不前。以至于让杜预等人有时间紧急通知洛阳方面。让洛阳这边派出军队加强了上党郡和河内郡之间的要害天井关的守御。但是,随着上党的陷落,整个并州已经基本落入了季汉的掌控。汉晋之间的这场战争,季汉已经显露出了极为明显的胜势。

前文说过,世家都是墙头草。其实,在草原上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求生存的异族们又何尝不是墙头草呢?随着上党陷落,冀州和洛阳遭受巨大威胁的消息传遍天下,各地的世家和异族们,终于先后表明了态度。

第四四八章 匈奴与鲜卑

“弟拜见兄长,此次出征,弟与兄长分属两路,已有许久不见。今日见兄长康健如昔,弟甚是欢喜。”

“好了好了,你怎么也开始掉书袋了。我们文家虽然姓文,可注定了出不了文人。”

西元273年一月,当关彝在太原郡南部与杜预展开会战的时候。文鸯率领七千余汉军骑兵以及一万拓跋鲜卑的骑兵南下西河郡,成功与文虎、刘猛率领的部队会师。

“兄长这时候敢离开拓跋部,想来那拓跋沙漠汗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吧。”

“嗯,司闻令亲自出手,做得那是非常的漂亮。”

在当初文鸯把沙漠汗的意思向上报告后,关彝就调了吕雅紧急潜入赶往拓跋部处理一应事情。

是的,是潜入。吕雅到了拓跋部后,坐看沙漠汗指挥进奏曹的刺客们干掉了悉鹿和禄官。在这个过程中,吕雅只是默默的收集证据,保护了个别人证,其他什么都没有做。

等到沙漠汗聚集了一些刚刚招揽到的部落贵族,对拓跋力微进行逼宫的时候。文鸯和吕雅才站了出来,在人证物证齐备的情况下,拓跋沙漠汗及其追随者,还有那三百进奏曹被尽数斩杀。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拓跋部最优秀的三位继承人全部挂了。拓跋力微在哀伤之余,也不失理智的把悉鹿和禄官各自的儿子立为了继承人。

力微近百岁,悉鹿和禄官也都是四十多岁的壮年人。按照草原上的男子一般十五六岁就做父亲的惯例来说,悉鹿和禄官的诸多儿子里,怎么也有成年人。但是洞明事实的拓跋力微非常聪明的把悉鹿和禄官各自最小的两个儿子立为了继承人:一个三岁,一个五岁。

草原之上,唯力是尊。两个小男孩不管坐在什么位置,都是不能服众的。所以拓跋力微的意思很清楚:我知道我们这个部族不分裂的话你们大汉不放心。所以我选择了两个小孩子做继承人。我呢,年纪毕竟太大了,活不了多久。等我死了的时候,他们还没长大。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地位,他们必须紧紧依附你们大汉才能存在。所以,请你们大汉放心吧。我们部族不会太强的,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陷入内耗,对你们更没有威胁了。

“原来如此,兄长,听你所言,那拓跋力微老儿已经是人老成精。他就没看出来我们是故意让进奏曹去杀了他的两个儿子。”

“这种事情他当然看得出来。可是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其根源不在于晋国?不在于沙漠汗么?倒是我们在关键时刻出手才保住了力微的性命啊。”

“好吧,这些弯弯绕绕弟实在不懂,也没兴趣去搞懂。兄长刚到,弟为兄长介绍一些西河的情况吧。”

“善,请讲,愚兄洗耳恭听。”

“近两月来,我军和刘元海率领的匈奴骑兵主力大规模交战三次,并没有明显分出胜负。小规模的零星战斗以及双方斥候遇上后的厮杀上百次……总的来说,敌军伤亡大约七八千人,我军的数量也差不多是这个数。这其中,刘猛的铁弗部骑兵大约战损了四千多人,我军有三千多。”

“嘶~~这匈奴人的战力不弱啊。”

“嗯,匈奴人的战力确实不弱,但更关键的是刘元海此人深通兵法。在战阵之上,说实在的,临机应变这方面,弟相差刘元海远矣。便是个人武艺,也不及那厮。”

“有意思,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司马一心想致刘元海于死地了。”

两兄弟正在说着话的时候,北宫雄在帐篷外面道:“两位将军,大司马有战报从介休送来。”

“哦?想来是我军胜了。子阳,快快送进来一观。”

关彝的信件很长,除了详细的通报这次会战的情况以外,还对接下来西河战局的发展做了详尽的指示。

在这一天后不久,随着代郡援兵的到达,在西河的人数又恢复到三万左右的汉军、铁弗骑兵们。迅速的派出了大量斥候,在西河草原上的各个交通要道大量的树立木板进行通告。

西河郡的地域面积并不算很大。但由于地形复杂。所以先前的文虎、刘猛也好,后来的文鸯也罢。都不能保证能够迅速、准确的抓到刘渊的主力。既然如此,我不去找你了,你自己去看吧。

关彝给文鸯的信件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谈针对匈奴人的宣传问题,由于绝大部分的匈奴骑兵都不识字。所以关彝在信件里特别指出:你不要光插个木牌,写上诸如晋国并州战败之类的话。而是要做大型的,整幅的宣传画。图画极巧、内涵都可以不考虑,但一听要做到通俗易懂,让那些文盲一看就明白我们是什么意思。

然后文鸯就根据关彝的指令,在西河草原上到处树立画板。嗯,说画板可能不太准确,若是换成现代词汇就很好理解了:高速公路旁的大型广告牌。

在这些广告牌里,文鸯表达了这么几个意思:其一,并州会战已经结束,晋国大败。其二,我们大汉不会为难你们匈奴,我们只要刘渊父子的脑袋,把他们父子俩交出来,你们就都没事了。其三,若是你们胆敢继续包庇刘渊父子的话,哼,我们就开始清查你们这些跑出来的匈奴骑兵留在平周的亲属。先从你们的老婆儿子杀起,然后杀你们爹妈,再杀你们的其他亲戚。

总之我们不会再主动寻找、攻击你们了。我们准备回平周去杀人。你们什么时候把刘渊父子交出来,我们就停止杀人。

这种新政策,当然会引起刘猛的不满。但也仅仅是不满罢了。

因此,此一时、彼一时。

随着上党郡的陷落,洛阳遭遇到实质的威胁后。任谁都看得出来,除非季汉出现严重失误或者内乱,否则这场战争的走向不会改变了。在这个时候骑墙是最愚蠢的选择。

而且季汉在彻底打通西河粮道后,整个战略环境已经完全好转不说。还借着拓跋沙漠汗的因素,把拓跋鲜卑也抓在了手中。如此一来,季汉当然可以对匈奴人强硬一些了——我不能把你整个部落血洗,但你部落里那些跟我做对的人的家属我杀了也是应该的吧?再说了,我可是给了他们通告的啊,他们自己不珍惜,可不能怪我啊。

很快的,到了这一年的三月,当平周的匈奴人真的被南下的文鸯等人率军杀了近万人的时候。数百年来,经常有族中女儿担任单于阏氏的呼延部族长亲自带着刘豹刘渊父子的人头来到了介休。

“呵呵呵,呼延族长,本官怎么知道这两颗人头是不是真的呢?”

“启禀大司马,刘豹父子在我匈奴乃是贵人,有很多人认识的,要验证很容易。尤其是刘渊,其人在洛阳待了很多年,很多晋人大官都与他熟识。别的不说,便是大汉的平北将军,也是认识刘渊的。”

“嗯。”很是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刘渊的首级后,关彝轻松的一笑,然后很是随意的挥挥手,让侍卫把装着两颗首级的盒子给拿了下去。

“你叫什么?”

“蛮夷野人呼延攸,拜见大汉大司马。”

“呼延攸?据我所知,你的妹妹可是刘渊的正室啊。你说,你这当大舅哥的,居然杀了自己的姑爷。你这样的人,是不是也该跟着一起死呢。”

“草民觉得自己不该死,也不会死。”

“哦?有意思,说说理由。”

“其一,刘渊父子不是我动手杀的,是他们父子二人对刺自杀的。我只是从尸体上斩下他们的首级。”

还有这种隐情?哎,果然不愧是草原枭雄,真的够狠。完全可以想象,当他们父子对刺的时候,那种满心的不甘和愤懑吧?嗯,刘元海确实是一个了不得的人才,可惜,不是我们汉人的人才。那你就必须去死!

“其二,在那父子俩对刺自杀之前,刘豹只有刘渊这一个儿子存世。而刘渊才刚刚加冠,还没有儿子。也就是说,现在栾缇家的嫡系血脉只剩下了刘猛一脉。数百年来,我们匈奴人都以栾缇家的男子做单于,呼延家的女儿做阏氏为惯例了。所以……”

嘿,我怎么觉得,这些家伙里一个蠢货都没有呢!好吧,你成功的说服我了。

“我大汉是当世大国,做出的承诺一定要做到。否则国家就失去了信义。因此,这右贤王迟早是要被我大汉册封为匈奴大单于的。不过呢,本官觉得,你们匈奴人单于姓栾缇也就是了。这左右贤王也姓栾缇是不对的。因此,呼延家、沮渠家这样匈奴内的名门望族,也该出任贤王嘛。”

“一切伏唯大司马裁定。呼延家一定唯大司马马首是瞻。”

虽然没能彻底的打响那个响指(减丁一半),但是刘豹这一系完蛋了。剩下的刘猛又因为铁弗人的问题不被左部和中部接受。而现在左部和中部之间的矛盾也已经显现。嗯,拓跋分裂,匈奴分裂。勉强算是差强人意吧。剩下的,等老子拿下了洛阳,再来慢慢跟你们计较。

第四四九章 将军马下亡(一)

“哒哒哒哒~~”

“呼哧呼哧~~”

西元273年2月初,幽州与冀州交界处,范阳郡容城县以南一片平坦的麦田上,出现了一支约莫两三千人的骑兵。

天气已经转暖,但是这支队伍的骑士,却全都是一副冬天深衣重重的打扮,显得特别的臃肿。

深衣之上的战甲,无一例外都是血迹斑斑,很多地方血痂一层又一层的重叠。

虽说衣服穿得很多,远看显得很是臃肿。但只要抵近了观察就会发现,这一队骑兵,从人到马,无一例外,全都极为瘦削。每一个人的两侧颧骨都高高凸起,而每一匹战马的侧腹部,都可以见到清晰的肋骨。

“呼~~呼~~”反复的长长喘气后,苟费力的啪啦下自己右肩的铠甲,看了一眼那个很深的枪洞:“确认无误否?我们是彻底甩掉马仲英那个杂碎了吧?”

“我方殿后部队刚刚传来的消息,马仲英及其麾下的蜀贼已经北返了。”

“善!这个羌人杂种,武艺真是厉害。”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苟正色道:“传令,原地下马休息一刻钟。清点减员情况,清点剩余粮食。”

“喏!”

这支骑兵,正是幽州六万大军里唯一全是由老兵组成的精锐。当初孟叔时特意留下来以备万一的一万幽州轻骑兵。

不过,在经过两个多月高强度的作战后,这支部队现在已经折损过半了。而且长时间的与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周旋,这支部队无论人、马都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这两个多月以来,苟及其麾下的骑士们已经足以自傲:他们利用熟悉地形和本地部分豪族世家隐晦的支持为依托,充分发挥轻骑兵的高机动性。对进入幽州境内的汉军及其运粮队展开了卓有成效的袭扰。两个多月下来,他们前后损失了五千多兄弟。但是被他们击杀的汉军骑兵一样跟这个数字差不多不说,还有更多的汉军运粮民夫以及数十万石的军粮被他们所消灭。

这两个多月以来,一方面是并州那边的战事还没有出结果,过快的南下其实收益不大。而另一方面则是不把这支骑兵给消灭掉,姜维等人也不敢全师南下粮道还要不要了?

姜大将军本人也是游击战的高手,针对现在游击他的苟,也做出了很多针对性的措施。但是这些措施收效都很不理想:要覆盖战场宽度就必须把部队分得很细,而部队的人数少了又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把部队集中在一起吧,又不容易抓到敌人。所以这两个多月以来,苟的部队虽然减员不少,但仍然还有四千余战士,依然能够对姜维的粮道构成重大威胁。

事实上,姜维这边除了一开始用重骑兵抓住不信邪的苟一次之外,其后一直到昨天,才由马杰和牵弘两面包抄,终于成功的兜住了苟的主力。很是畅快的打了一仗。

但是仍然很可惜的是,这苟对战场的嗅觉是天然的敏锐。不等赫德拉姆的重骑兵转移到位,就毅然的命令麾下部队分散逃生,在一部分部队被全歼的情况下,更多的骑兵得以逃出生天。

“启禀将军,属下清点过了,经过昨日一战后,我军主力现在还有三千三百余战马,两千两百余人。今天早上联系上了南路支队,他们那边还有两千三百匹战马,两千余人。”

“呼~~这就是说,昨日一战,我们损失了大约近两千弟兄?”

“呃……算来应该如此。”

“不应该啊,突袭涿县东南的方城,是我临时突发奇想的决定。都没有跟你们任何人说过,那姜伯约怎么就能算准我去那里呢?”

“将军,据闻涿县乃是蜀贼前伪帝刘玄德的故里。那姜伯约好像是去那里对刘玄德的故居进行洒扫……”

“嘁~!原来如此。据闻那刘玄德号称枭雄,沾上谁谁就倒霉。没想到死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害人。罢了,我军还有多少粮食?”

“说到这个,将军,昨日一战,为了尽快溃围,我军将士都是把马背上的粮袋全都扔了啊。所以,全军上下,马上就要断炊了。”

“嗯,这可不行……”拉扯着刚刚长出嘴角的胡须,苟抬头看了看四周地形:“这里距离卢家的庄园还有多远?”

“不足十里。”

“哈哈哈~~那不就结了,派出使者,去卢家庄园。找他们借五百石粮食来。顺带的,让他们把庄园里的战马拿一批出来和我们已经脱了形的战马换一换。嗯,相关费用,只管让他们开出来,本将不管价钱多少,一定签字画押。”

“喏!”

这里的卢家,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五姓七望之一的范阳卢氏。这一家子的起源暂且不提。在这个时代,为这一家奠定基础和培养出声望的,当然是大耳贼创业初期经常挂在嘴边的卢植了。

现在的范阳卢氏,还没有到后来和北魏皇室通婚,成为天下四姓之一的鼎盛状态。但是得益于多年的积累和先祖名声的庇护,范阳卢氏这会儿,已经是幽州数一数二的超级世家了。

卢植作为汉臣,以忠义闻名。其子卢毓出仕曹魏,也能秉公执法。现在卢家当家的第三代乃是卢毓的儿子卢钦,此人目前在洛阳担任尚书仆射,乃是裴秀的副手。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一直以来,苟之所以能以这一万兵马与姜维的主力周旋。靠的就是以卢家为首的幽州世家的帮助:世家为其提供情报,避开敌方主力,打击敌人空虚之处。马匹累了有世家给换。骑手受伤了可以就近在世家的庄园里修养……不是这样的话,苟虽然骁勇善战能力突出,但到底是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哪里能在姜维的眼皮子底下蹦这么久?

之所以幽州世家鼎力支持苟的游击战。说到底还是孟观的遗泽。

汉晋对立,并州与潼关商路断绝。幽州平州成了走私黑洞。在这个黑洞里,孟观组织军队参加,也容许幽、平世家参与。所以幽州的世家在这些年简直就是赚得不要太多。

如果晋国这一次彻底失败了,幽州纳入季汉版图了呢?那没说的,潼关那边才是正常的商路商路所在。而幽州呢?估计又会成为以前西汉东汉时代的边境苦寒之地吧?

所以,在利益的驱使下,幽州的世家们愿意冒一点风险去支持苟的游击战。

但是,现在都西元273年的2月了啊。

“在下卢志,拜见骁骑中郎将。”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末将路过贵宝地,只是暂时歇脚。哪里能劳动卢公子亲自出迎啊?”

这位卢志,乃是卢毓的孙子。不过他的父亲不是现在在洛阳朝廷任职的卢钦。而是卢钦的弟弟,以前曹魏的泰山郡太守卢。目前,卢钦及其子女都在洛阳,范阳郡老家这边,则是卢志在主事。

“中郎将,请借一步说话。”

看着卢志的神情,苟即便是再年轻,也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两人来到一个寂静的地方后,卢志直接开门见山:“前不久得到的消息,并州会战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大晋战败,又丢了上党郡。”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中郎将这些日子都在野外奔波,消息不是很通畅吧?嗯,应该至少半个月前了。”

“嘿!我方损失如何?”

“人员伤亡倒是不多。杜元凯谨慎,关子丰未能抓住其主力。”

“万幸万幸,如此,国家还有一线生机。”

“嗯。”

看着嗯了一下就不再言语的卢志,苟心里有些发抖:“卢公子,你是想……”

“哎,我卢家做事,向来讲究吃谁的俸禄就忠诚于谁家。但是我们也必须为家族的存续考量。中郎将,上党,天下形胜之地。失去了上党,幽州、冀州等平原低地,随时都可以被汉军一鼓而下。所以……”

“卢公子的意思,末将明白了。末将也不为己甚,还请卢公子大人大量,这一次先支援我们一下。然后我苟绝不再来骚扰。”

“哎,中郎将,你还是没有明白在下的话啊。并州的战报传来后,汉国的大将军姜伯约就立即下了严令。任何幽州世家胆敢继续暗地支援你的,一旦风闻,马上灭族。你听清楚了?不是查实,而是风闻!所以中郎将,这一次,我们是真的不敢再帮你什么了。好歹家叔与中郎将同殿为臣,看在这份情谊上,我对中郎将未来的去向不主动向姜大将军通报,也就仁至义尽了。”

第四五零章 将军马下亡(二)

世家都是墙头草!

对于这些家伙而言,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家族的存续和发展才是第一位的。那些吃哪家的饭就认真的给哪家办事,不过分的狠挖国家墙角的世家,已经算是很有节操的了。

并州会战,在战术上来说,关彝只能算是小胜。但是霍在父子不救援上官而是主动出兵上党郡的决断,却让季汉在战略上取得了极大的优势:上党陷落,不单单是一个产出不怎么丰富的普通郡国陷落的问题。而是天下形胜之地的易手,让这个时代的精英们敏锐的感觉到了天下大势已经彻底扭转。

如果说,在上党尚未陷落,匈奴、拓跋动向不明的时候。哪怕姜维对各个幽州世家都温柔以待,而各家都阳奉阴违的话。那么,当局势明朗后,大将军的态度变得那么粗暴。这群家伙也一样甘之如饴。

概而言之:一群贱人!

“卢公子,非是我苟晞强人所难。只是这……您也看到了。我军上下一粒粮食都无,若是今日卢公子不给我们多少补给一点。只怕走不出三十里,人、马皆要倒毙了。”

“将军不要强人所难了……”卢志高声说完这句话后,又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由此南行三里,有五颗槐树的地方,向下挖五尺。”

得到这句暗示的苟晞也不再多言,诚挚的朝着卢志一拱手,然后招拢自己的部队,迅速的离开了。

看着幽州轻骑们卷起的一道烟尘,管家站了上来:“少主,这样做,是不是冒险一点?”

“哎,确实冒险。不过苟道将这样的好汉,不该就这样败亡。我卢家,向来以忠义传家。吾实在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

“少主品行高洁。只是这幽州的世家们未必所有人都有少主这样的品行吧?别的不说,前天方城伏击,若不是有人事先通报了苟道将的行踪,汉军怎么能够如此精准的设伏?而且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便是我们把苟道将放过了。还不是有其他世家忙着抓捕苟道将及其手下,以便向汉国大将军邀功。”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人活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卢志怎么都不愿意做。”

“少主,老奴说了,您个人的品行老奴是钦佩的。只是这样做,会把我家陷入危难之中。这附近的高家、柳家,若是知道我们今日还接触了苟道将,怕不赶紧的去找姜大将军告密?”

“这是肯定的。只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这姜伯约乃是汉大将军。而这个汉国呢,其奠基人却是刘玄德。而我家先祖呢,又是刘玄德开口闭口都要提到的恩师。所以……”

“原来如此,老奴想差了。只是家主,虽然我卢家和汉国有这层关系,但时间却是太长了。这份香火情,经不起这么反复消耗。”

“这点我知道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若是那苟道将敢来,我卢家的私兵一样要对其刀枪相见。”

……

往南走了不远,苟晞果然率军在卢志暗示的地方找到了粮食和补给。

“将军,这里一共有一千石粮食,还有少量的盐和油。”

“善,卢家果然还是没有把事情做绝。”抑郁的叹了一口气后,苟晞传令道:“让曲长以上的兄弟来我身前集会。”

“喏!”

“各位兄弟,刚才卢公子给本官通报了以下情况…….总之,由于并州战败,匈奴、拓跋彻底臣服。蜀贼的粮道已经完全打通不说,洛阳也受到了直接的威胁……现在,幽州的世家已经先后倒戈,我们再在这里坚持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本将的意思是,南下,去冀州。看在那里能不能得到朝廷的指示……本将深知各位兄弟以及你们的手下大多都是幽州本地人,你们在这几个月已经做得足够好。所以,本将不为己甚,接下来,各位兄弟有不想走的,随意!本将的军需官那里还有一点钱,到时候大家一起分了便是。”

中国人对家、对故土的感情即便是到了现代社会仍然是一种独有的文化现象。更不用说三国这个时代了。

对于这些幽州骑士来说,在本乡本土奋战,那是理所当然。虽说现在战局不利,但是一方面大家有感于孟使君的恩泽,一方面还有保卫乡梓的信念支撑,所以倒也能坚持下去。可去冀州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幽州人没有为保卫冀州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务啊。再说了,我们在幽州当兵,虽然不能经常回家。但无论如何毕竟人在幽州,家里有什么事知晓得快不说,幽州的世家也不会逼迫太甚。若是我们这个时候离开幽州南下?

最后,经过大家扭扭捏捏的表态。苟晞悲哀的发现:只有三百余骑愿意跟随他继续南下冀州。

在悲哀之余,苟晞心中也不无庆幸:他到底不是孟观,来幽州的时间太短。军心并未完全归附。若不是在这里开诚布公的与大家说清楚,而是一意孤行率领大军南下的话。说不得,在路上都要被自己人干掉!

大家依依惜别后,苟晞率领三百余骑垂头丧气的继续南下。到了二月二十日,他们来到了冀州河间郡的高阳县。

“下官高阳县令崔缇,拜见中郎将。”

“县尊免礼。崔县尊,本将这些兄弟长途跋涉,到了此地已经是筋疲力尽,还请派人烧水做饭,并把我们的战马也喂一喂。”

“下官晓得了,中郎将里面请。”

这个崔缇,乃是出身于安平郡安平县博陵乡。是的,这位和那位卢志一样,也是来自后世的五姓七望之一的博陵崔氏。

在三国时代,清河崔的名人当然要数崔琰。而博陵崔这边则要数崔寔。在现在这个时候(273年),博陵崔的代表人物是崔洪,此人现在也在洛阳担任尚书左丞的要职。总之,这些后世的五姓七望们,在这个时代已经积累了相当雄厚的资本。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地方,都有着很强的话语权和对地方的掌控力。

这个崔缇,算是崔家的旁支庶子。所以,他现在五十多岁了,也不过是一个县令。

因为是旁支庶子,所以这崔缇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以前在家族内部那是见谁都一副讨好的笑脸。所以此刻面对苟晞,那天生的本能发挥出来,一瞬间就让苟晞觉得如沐春风。

“中郎将为国家杀敌,辛苦了。下官虽然没有提刀上阵的本事,但是对这样的英雄最是钦佩不过。来,中郎将,饮胜!”

“哎,惭愧。什么都不说了,县尊,饮胜!”

“中郎将好酒量,请再饮!”

“呃……县尊见谅,晞今日实在是困乏得紧,实在……实在……哐当~~!”

少顷,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苟晞悠悠的醒转过来,只觉得全身都被绳索紧紧的捆绑住了。

“姓崔的,你要作甚?”

“呵呵呵,实不相瞒中郎将,前日接到汉国姜伯约大将军的通告。有能主动归降汉国的官员,保留原职。有能将中郎将拿下送到大将军面前者,官升一级。缇想以中郎将为晋身之资。”

“你!你这匹夫好生无耻!”

说起来,卢志是卢家嫡脉,做事情还要讲点风格。同样的道理,崔家的嫡子们若是做事,也一样要顾虑到自己的风评。而这位崔缇,却是旁支庶子,在大家族里那就属于受气包的类型。这样的人做事,那当然就是纯粹的利己主义了。

“哎,中郎将不要生气嘛。汉胜晋败,乃是天下大势。中郎将这样的英豪应该看得很明白的。今日下官这么做,其实是在保全中郎将的名节啊。以中郎将之能,以后去了大汉,定会得到重用。说不得,大家以后同殿为臣,下官还要中郎将庇佑呢。哈哈哈哈~~~”

“无耻!无耻小人!好!你要去降蜀贼尽管去!我也去降蜀贼,到时候,看本将不弄死你!”

“哎,中郎将到底还是不满二十的竖子啊。你心里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为何要说出来呢?你这样做,不是在逼下官杀你么?”

“这……嘿!身为武将,不能战死于沙场,居然死于小人之手。真是奇耻大辱!”

“哈哈哈哈~~中郎将,小人也好,英雄也罢。活得长久才是最根本的。来人啊,送中郎将和他的手下们上路!”

第四五一章 一退和一进(一)

“前将军,这是长安送来的最新战报。”

“嗯,我看看……好啊,苟道将伏诛,幽州已经彻底平定。更远的平州也表示了降伏。连高句丽、宇文鲜卑、慕容鲜卑都派出使者到蓟县拜见大将军。”

“不止如此啊,前将军,下官听说,那高句丽还表示要派出使者到长安朝拜陛下。”

“哼,这些蛮夷……不管这些了。只是那崔缇小人,实在是太过无耻。改之,你说我家兄长怎么就容得下这种小人?”

“现在不是要立招牌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处置崔缇这厮。不过以下官对大司马多年的了解来看,等到本场战事结束,崔缇此人一定不得好死。”

“哎,虽然心里很明白,但还是让人很不畅快啊。罢了,子盈(向充),现在我军还有多少人?”

“回前将军,五天前我军再一次硬攻上潼关城墙后,损失又增加了不少。现在,全军上下可以随时投入作战的战兵不过八千余人。另有两千余人轻伤,休养之后可以再上战场。”

时间来到273年的3月,天气已经彻底转暖。潼关南侧的秦岭上,已经是一片春暖花开的景象。

从去年五月来到潼关脚下开始。张遵这一路军队,投入作战最早,从伤亡比例上来说也是最多的:减员近两万,占了全军的七成左右。

牺牲是巨大的,但是成效也很显著:由于他们始终对潼关造成持续的压力和威胁。由此导致洛阳那边总是下不了把中军全部开出,在并州集中优势兵力与关彝决战的决心(司马炎也确实没有做一锤子买卖,要么全胜要么输光的狠辣)。这种牵制,确实极大的支援了并州和幽州战场的推进。

现在,当并州和幽州战场都已经取得不可逆转的优势时。张遵等人需要考虑的就是撤军了——全军上下的即战力只有八千多人了,这个时候肯定要返回华阴进行防守。如若不然,晋国要是突然发疯,派出重兵走潼关攻华阴以威胁长安呢?这八千多人在野战里可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啊。

敌前撤军,对于张遵来说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华阴和潼关实在是太近了,在抛弃一切辎重,全军都跑动起来的话。也就是一天之内的事情。而且,潼关附近的地域,很是狭窄啊。

“伤兵都已经后撤了吧?”

“已经提前三天撤走。”

“善,那我们今晚也撤军吧。走之前把各类辎重全部集中起来,堵在路口焚烧。我看那马孝兴来不来追!”

马隆当然不会来追了,事实上,在这天晚上马隆看到对面汉军营寨的大火,在城楼上观察一番后。也只是很沉默的回到房间给自己的皇帝写报告。

战事打到现在,最郁闷的就是马隆了。

我是主动给陛下你说不要援军,可以把洛阳中军机动起来开到其他地方的啊。像我这样主动揽责的大臣还有多少啊?可是你呢?十万中军,两万亲王卫队,大半年了,傻乎乎的枯坐在洛阳。坐看孟叔时和苟道将在幽州的败亡,坐看杜元凯在并州左支右绌。真是搞不懂啊?我们又不姓司马!你们这些姓司马的不帮忙也就罢了,怎么还尽添乱!

“臣隆奏报陛下,三月十二日,潼关城下之敌军已全师退走……当今之局势,并州战线只能勉力维持,若要破局,当在幽冀。臣意,以大将军(陈骞)为帅,十万中军北上,在冀州与姜伯约决战,以大将军之能,以中军数倍于敌军之势,当可战而胜之。如此,则幽平二州光复。之后出长城,抄袭敌主力之后路。则敌自会退走……若其不然,臣恐冀州、青州各地官员、世家,有雪崩之势。如此,黄河以北当不为国家所有也!另臣再议,朝廷当从豫州再征召三万兵员充实洛阳。之后以两万各王国卫队补强至少傅麾下,以此与关子丰对峙……臣麾下现仍有两万三千余精锐,敌军退走后,臣已命人修复关卡、城墙。臣以全族身家性命担保,潼关坚固,便是敌军全师而来,亦可保关隘半年无恙……今日之战,乃是国家生死存亡之战。臣一点赤胆,还望陛下明察。”

十三日的下午,马隆的奏报抵达了司马炎的案头。

生于西元236年的司马炎,这一年不过三十七岁。可是,此时的这位晋国皇帝,已经是两鬓如霜,额头沟壑纵横,一副五十多岁的面容了。

看过马隆的奏章,在心里稍稍舒缓了一口气后不久。司马炎的内心又迅速的涌起一股悔恨。但是这股悔恨又迅速的被另外一种忧虑所取代了。

和历朝历代的很多开国之君,都是在经历了万般磨难才创业成功不一样。司马炎这位开国之君简直不要命太好:什么事情都是其祖父、伯父、父亲给他干完了。他需要做的就是完成个仪式而已。

在这一点上,他比曹魏的开国皇帝曹丕都不如:魏文帝年轻的时候曹孟德的势力还很弱小,所以曹丕早年也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过很多次的。而且和司马攸这种乖乖孩子比起来,曹丕的两个兄弟曹彰、曹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在夺嫡之争中胜出。曹丕经受的磨难和煎熬那是一点都不少。

总而言之,司马炎这位皇帝早年走得实在是太顺了。在一直依赖的父亲去世后,又碰上了穿越者这样的变态。所以,在屡遭打击之后,已经变得极不自信,和早年刻意塑造的那种坚毅果决的形象比起来。犹豫不决、多谋少断或许才是他的本性吧。

现在,马隆把新的战略放到了司马炎的面前。这位皇帝当然很心动,但是也有极大的担心。

“诸位都是国家的重臣,现在国家处于危难之际。难得孝兴勇于任事,提出了这么一个方案。大家都议一议,看我大晋接下来该当如何?”

现在洛阳的顶层圈子里,已经公然的分为了两派:齐王司马攸为首,司马骏、裴秀、贾充、陈骞、张华等人是一派。另一边则是以外戚杨骏为首,和峤、杨珧、邵悌等一众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员。当然,这些人的力量和前一派比起来还是弱了不少,之所以能够和齐王党抗衡,那还是因为他们的身后,有着一群以赵王司马伦为首的从未上过战场的司马家的亲王们支持。

对于马隆的提案,司马攸等人当然是支持的。陈骞也明确表示愿意率军出征去冀州与姜维扳手腕。理由很充分:战局不利,其原因固然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我大晋本来力量就很有限了,还把整整十二万大军放在家里不动。这就好比一个身材力量都不突出的普通人,面对一个壮汉的挑衅,还主动捆起一只手来和对方对打。不被虐才是怪了。

所以,要扭转战局,必须把每一分力量给调动起来。这个时候就不要去考虑什么过多征兵对国家伤害很大的问题了。先把当前的难关渡过了再说。

按照中国的政治传统来说,皇帝,以一人敌天下。所以臣子们是不能团结的。任何稍微有点水平的皇帝都会主动的培养臣子们的互相对立。但是司马炎在这方面的拿捏度明显没有掌握好:臣子们是对立了,但是双方积怨已久,已经成了党争的态势了。

既然是党争,那就不是就事论事了。而是你赞成的我一定反对。既然你们齐王党支持马隆的提案,那我们杨党(或者说叫赵王党)那就一定反对了。

反对的理由也很充分:没错,现在潼关的敌军是撤走了。但是你们看看现在关子丰打到什么地方来了?距离洛阳已经不远了啊!再说了,现在上党郡已经丢了。你们这时候去冀州大平原上面干嘛?等着对方从太行山上冲下来把你们全歼么?国家就剩这一支机动力量了,你们不把他们败光是不甘心么?

第四五二章 一退和一进(二)

五十多年前曹丕篡汉的时候,为了和世家大族达成谅解。接受了陈群提出的九品中正制。由此,世家大族们获得了世代为官的保障,这才对曹丕篡汉表示了支持。

后来司马昭为了篡魏,又拿出了五等爵制。这个制度不单单是改汉、魏单一的侯爵制为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而是通过这个制度,明确的把世家也划分了等级——顶级世家的权益得到进一步的保障。这些世家才愿意支持司马家篡魏。

所以,司马家的统治基础比曹魏还要小:他靠的是各地顶级世家的支持,以及自己分镇各地的亲王在军事上的支撑。

不管是蜀汉还是现在的季汉,不管是刘备、诸葛亮还是现在的关彝。其对世家的打压都是三国政权里最严酷的。所以,无论魏晋,抑或东吴,甚至蜀汉内部,其世家大族们都不爽这个政权。

但是关彝执政后,在商业上给了世家们一条新的生发之路。世家们的态度有所转变。

不过,只是有所转变而已。关彝的商业利益,打动的主要是被顶级世家们压制的次级世家:他们看到了通过努力把家族进一步发展提升的可能。

而对于顶级世家们来说,我们这些世家在晋国都能保证世代为官。只要能做官,那钱什么的还不是随便都能弄到手?何苦要支持季汉取代晋国,然后我们苦哈哈的去拼命挣钱,还要努力培养家族子弟,并且和普通士子一起竞争呢?

不过呢,看在你关某人能让我们赚钱的份上,我们不强烈反对你就是了。

这些,便是晋吴的顶级世家们普遍的想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由于季汉在军事上取得了极大的优势。至少黄河以北的世家们,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终究是扭扭捏捏的向着季汉靠拢了——苟道将全军覆没便是明证。

而司马家的统治基础是世家和亲王。这世家不稳,就意味着国家崩溃的即将来临。

现在洛阳朝堂的诸人里,真正的精英分子们都看到了这一点。也深切的知道,要扭转这一点,晋国必须在军事上有所突破!

“陛下!临晋侯说的好没道理!现在少傅还在绵上聚与关子丰的主力对峙。而羊叔子和卫伯玉前些时候也受命南下到了天井关。经过反复打探,我进奏曹已经查明,现在关子丰的并州军团主力一共是十五万。经过多番交战后,现在约莫是十二万多一些。这其中还有近两万骑兵远在西河。也就是说,现在我军是太原王、少傅的八万人加叔子、伯玉的两万人,共十万人与敌军十余万人对峙。而且我军还占据地利……我军打不出去,但关子丰凭这点人也打不过来。而潼关方向,汉军攻不下潼关,但据闻华阴的关卡也修筑得极为牢靠,很难进军。所以,要想扭转战局,只能从冀州这边想办法。至于临晋侯说的对方从上党郡冲下冀州平原?哼!对方的兵力有限不说,粮道转运的路途依然过长。怎么冲杀下来?”

大司马石苞在去年已经病亡了,大将军陈骞不太愿意在这样的场合与杨骏起冲突。但是,裴秀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杨骏的观点进行了强有力的反驳。

裴秀是真的急了。于公来说,作为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之一,他已经闻到了晋国倾覆的味道。这个国家,是他跟着司马懿父子一手一脚慢慢建立起来,可以说,他对这个国家的诞生出了极大的力气。这个国家如果如此迅速的灭亡,单从感情上他就接受不了。

于私来说,闻喜裴氏在季汉是有分支的。若是季汉胜利的话,毫无疑问,闻喜裴氏的家主就得换一换。这对于裴秀及其子孙来说,其伤害会大到无法承受。

所以,这时候与同僚保持基本面子上的关系,不要轻易撕破脸皮什么的,裴秀已经顾不得了。

他顾不得,时刻被“夷灭三族”压得喘不过气的贾充更是顾不得了。在裴秀从军事上否定了杨骏的置疑后。贾充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站了出来:“陛下,臣弹劾临晋侯及其家人贪赃枉法,于国家危难之际,大肆侵吞国家资财。使得国家前线将士军用不足,由此造成我大晋本次开战以来,各项战事进展不力。”

在这种军事会议的场合,一个大臣弹劾另一个大臣贪污?

司马炎只是性格优柔寡断了一些,但他并不傻。他清楚的感受到:贾充、裴秀等人,或者说齐王党这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若是不稍稍的让他们发泄一下,估计这些人就要爆发了。

“哎,车骑将军,你弹劾临晋侯,可有什么证据?”

司马炎这话一开口,杨骏等人顿时面色清灰。

晋国这个国家,官风之烂,从皇帝到百姓,没一个不知道的。可以说,谁TM屁股下面都是一堆屎。跟你计不计较这些事情,不是看你贪了多少,而是政治斗争的需要而已。

现在,司马炎居然叫贾充自己拿证据。开什么玩笑?人家贾车骑主管的进奏曹,满编的时候人员不下万人。要拿证据出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这就是放弃杨家的意思了啊。

“臣多谢陛下。陛下,多的事情臣也不谈。就说两条,其一,武库亏空。现在,武库实际保有武器与账面上的数字比起来差距极大。初步估算,亏空的武器至少价值十亿钱以上。其二,许昌粮库起火案,已经查明是人为纵火。纵火人为杨正,系临晋侯家的家奴。该粮库账面存粮一百二十万石,据进奏曹仔细查看起火现场,粮库火灾发生地内,最多只有二十万石粮食被焚毁……”

虽然已经做出了放弃杨家的决断,但是听到如此恐怖的数据。司马炎还是忍不住跳了起来:“杨文长,你要给朕,给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个交待!”

我能说什么?我的陛下诶,这大晋上上下下谁都不是在这样干吗?这时候你放逐了我,朝堂的平衡可就彻底没有了。如此,齐王党一手遮天,陛下,你真的睡得好觉?

“传旨!”

“喏!请陛下旨意。”

“临晋侯杨骏,贪赃枉法,罪莫大焉。着削去爵位及官职,废为庶人。”

“遵旨。”

“拜大将军陈休渊为平蜀大都督,率领中军十万,即日出兵冀州。”

“老臣遵旨。”

“尚书台马上起草征召令,征发豫州兵三万入洛阳。”

“臣裴秀领旨。”

“太子少保杨琚,办事干练,教导太子有功。拜为尚书仆射。”

“臣杨琚谢陛下。”

“茂先,你再出使一趟东吴。直接跟那孙皓讲,今日若无朕,明日岂有君!”

第四五三章 一退和一进(三)

“滴答滴答……淅淅沥沥……哗啦哗啦……”

273年3月,当司马炎终于下定决心做出调整的时候。他所无比寄希望的东吴大军,正在季汉牂牁郡延绵不断的雨水中艰难前行。

季汉的牂牁郡,和后世的贵州省区域基本相同。这个地方乃是中国喀斯特地形的集中地。遍布各种起伏不断的大山不说,构成这些大山的石头主要都是石灰岩——极易被雨水侵蚀。所以,这块土地,号称“地无三尺平”。

贵州全省大都位于云贵高原之上,但他又处于云贵高原较矮的这一头。太平洋的水汽沿着这里慢慢的朝着云南方向爬。路过的时候给这里带来丰沛的雨水不说。若是水汽威能不足,爬到一半爬不上去之后又会退回来,再次形成降雨。所以,后世新闻里,经常看到云南大旱,但却基本听不到贵州遭遇旱情的报道——毕竟,这个地方也号称“天无三日晴”啊。

现在,东吴的这十五万大军,就在这块地方一寸一寸的,缓慢往前挪动。

对于本国主力大举出征,然后东吴可能趁虚偷袭的可能。季汉上下那是有志一同。但是当东吴真的出兵后,负责留守的霍弋、关索、王颀等人也好。抑或在外面征战的关彝、姜维等人也罢。都只有不屑的摇头。

哎,这东吴啊,真的越来越没志气了。居然来季汉的牂牁郡?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当世三大国的勇气和尊严啊?

没错,我们在牂牁郡确实没有重兵集团进行防守。我们在那里也没有像永安、雉鸡关那样修筑什么要塞。你十五万人去了,我们也确实没有力量阻挡。可是,那个地方,说起来地域面积广大,但实际上一共就四个县。政府民册上的人口,哪怕经过关大司马这么多年的恢复,也仍然不足四万。你说你就算把整个牂牁郡都拿下来有什么用呢?

嗯,没错。拿下牂牁郡后再往西南走就是建宁郡。这是南中七郡的核心,南中都督的治所就在建宁郡。可是,你真的能走出牂牁郡的苍莽大山还能保证粮道通畅?

“铿!铿铿!铿铿铿~!”在一块稍微显得平整的空地上,一个身穿官袍的武将,拿着火石对着一堆干柴猛烈的击打。火石溅射出大量的火星。可是这些火星落到看起来还比较干燥的柴火上时,却始终无法把这所谓的干柴给点燃。

“哎~~~”这员武将无奈的长叹一声,看了看天空中半个月来难得一见的太阳。索性放弃了击打火石,而是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直接叫了一个侍卫过来,搭了杆子,把衣服给晾起来了。

脱掉鞋,用力的搓揉刚才痒得不行的脚趾缝,很快就搓下了一大堆已经被持续不断的水汽浸泡得发白的死皮。他舒爽的呻吟了一声,脸上却突然显现出一丝痛苦:手上的动作大了点,脚趾缝的死皮完全溃破。直接露出了脚趾缝的血肉。

但是这会儿更痒了。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忍着间断的疼痛,继续用力的搓揉自己的脚趾缝。惟其如此,他才能暂时告别难以忍受的奇痒。

“仲思,你又在抠脚趾了。都说了叫你忍一忍,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脚趾断掉!”

“哎,兄长,岂不知这样下去终究会残疾。但,实在是奇痒难耐啊。”

对话的两人,都是东吴左将军留平的儿子。抠脚的那位是次子留虑留仲思,另一位是长子留平留伯令。

在历史本位面,西元272年,由于对孙皓的执政不满,留平和万彧联手准备发动政变搞掉孙皓。被孙皓知道后就请这两位吃饭,然后在酒里下毒。万彧到底是自己潜邸旧臣,在毒酒端上去之前,孙皓就让人把万彧的酒换了。但是留平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喝了毒酒后马上出现各种不适。还好当时抢救过来了。不过经此折腾,他在事后一个月之内就很快去世了。

历史因为穿越者的原因已经改变了很多。由于钟会到了孙皓身边,给这位性格暴躁的皇帝加上了刹车片。同时由于蜀汉没有亡国,东吴在季汉和晋国两大国之间左右摇摆,享受各种好处。所以,孙皓并没有如同历史本位面上激进执政,由此引起下属普遍不满。

注意,是没有引起下属普遍不满。不满的人还是有的。比如这一次进军的会稽世家们。

这次东吴出兵十五万,其中五万由世家负责组建。而这五万人里,朝廷给会稽世家的定额是三万。

虞魏孔谢,会稽四姓。虞家十一兄弟全部被夷灭三族,彻底覆灭了。剩下的三姓,在孙皓多方催促和施压下,不得已凑了两万私兵交差。剩下的,则是会稽的其他大族:留家、贺家、钟离家等凑了一万。

273年1月,各路军马在荆州江陵会齐后。陆抗直接任命留平为先锋,率领三万会稽兵从武陵郡进入季汉的牂牁郡。

这样的安排自然遭到了留平等会稽世家的强烈反对。但是你人都从会稽地面出来了,还想怎么样呢?

虽说陆抗以势压人,让会稽兵们不得不做了先锋。但是这种强迫性质以及摆明了“老子就是在整你”的态度。自然让会稽兵们充满了消极的态度。然后,两个月过去了,这支部队还在牂牁郡的东部磨磨蹭蹭。

一开始,对于会稽兵进展缓慢的问题,陆抗并不是很在意:东吴君臣上下都不是傻瓜,都知道牂牁郡不是进军的好地方。之所以选这里进军,主要的目的三个:其一,拿下几个县城好给晋国一个交待,由此接收寿春城。其二,通过对防守虚弱的牂牁郡的进攻,调动各个要塞里的季汉留守部队——从要塞里出来的汉军,呃,以多打少东吴还是有点信心的。其三,借汉军的手,把会稽人割掉一批。

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一月下旬,留平率领三万会稽兵沿着沅江顺利的进入牂牁郡。很快就拿下了几乎不设防的牂牁郡郡治所在且兰县。但是季汉的留守大员们除了派出少量部队帮助剩余三县的百姓转移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二月,在陆抗的不断催促下,留平等人离开且兰县,继续西进。一方面是这里的地形确实难走,一方面是本军士气极为低落。所以,整整一个月,留平等人也不过是一百余里。来到了后世贵阳市的区域。

但是季汉这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东吴的典校传来的消息很清楚,不管是味县的马义、永安的孙刚,涪陵的关索、雉鸡关的王颀,甚至成都坐镇的霍弋,动都没有动一下。

三月,气候转暖,雨水增多,会稽军陷入了粮食发霉,衣服始终无法干透,因为长时间的阴雨以及少量的高原反应,全军大面积生病的糟糕境地。于是到了现在,三月二十七日,会稽军还是停留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建好的营地里,没有向西边再迈动一步。

但是,随着北方战局的转变,不需要晋国来催促,东吴君臣也已经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所以,这支会稽兵,很快就将面对来自建业和此时坐镇舞阳县的陆抗的巨大压力。

第四五四章 一退和一进(四)

“吴郡狗刚刚派人传来消息,汉国在并州又打赢了,拿下了上党郡。晋国的并州基本丢干净了不说,幽州、平州都向汉国表示了臣服。晋国已经危在旦夕。所以,吴郡狗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要求四月十日以前,必须突进到建宁郡的地界内。”

农历三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但是会稽军统帅们的简陋屋舍里,仍然点起了篝火:不是取暖,而是燥湿。

只是可惜,这里的柴火就没有完全晒干的时候,由此导致这会儿屋子里滚滚浓烟,严重的让人不适。

即便如此,被召唤进来的留平、留宪等人,依然甘之如饴的忍受着浓烟的熏烤,很是舒心的感受着身体迅速变得干爽带来的畅快感。

这一屋子里人,为首的是左将军留平,算是这支军队的统帅。接下来的是武陵郡太守钟离牧。此人品格高尚,能力也很不错,为人也很宽容。但是因为出身会稽,这次也成了被黑整的对象。

然后是虎牙将军贺质,这是山阴侯贺齐的后人。

再下来才是会稽四姓的后人们:孔家的孔恬,魏家的魏舒以及谢家的谢俊。这几位,家族的资产比前几位都多得多,但是在官位上却比前几位低得多——从孙权开始,孙家皇族为了削弱世家对国家和地方的把控,真的耍了不少手段。

会稽世家的内部,当然充满了各种矛盾。但是现在孙家皇帝摆明了要对大家动刀了,大家这会儿也难得的团结了起来。

为首的留平把陆抗的命令一说,下面的人全都跳了起来。

“如此道路!我们怎么可能在十几天的时间里进入建宁郡?”

“嘿!你居然还想着进军?你是不是傻了?我军现在大半的儿郎都病倒了,怎么开动?”

“就是啊,现在儿郎们士气低迷,怨声载道。还好这都是我们的私兵,要是国家的兵,说不得就起来造反把我们给杀掉了!”

“别说国家二字了!这国叫吴国,分明就是吴郡狗的国家。我们会稽人所在这块地,以前叫越国!在这吴国之内,都是在受气!”

“左将军,您都不对那个吴郡狗说明一下我们这里的惨状么?”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肃静!”

吵嚷不止的会场,让本就压力山大的留平拍了桌子:“诸君,大家推我为统帅,我就不知道为这支军队争取一条活路么?可是你们看看陆幼节那条吴郡狗给我们说了什么?自四月十日起,若我军未能进入建宁郡,则停止供应粮草。诸位,这牂牁郡的情况,大家都亲自体会了。若是后方不供应粮食,我们这三万人就地取粮的话,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啊!”

“左将军所言甚是。”武陵太守钟离牧起身道:“这两个多月来,病倒的士兵我就不去说他。没病的,一天到晚借着砍柴、打猎为名,到处去祸害附近的蛮人村寨的女子。导致这里的土著无时无刻的都在不断骚扰我们。这两个月来,大家说说,光是土著的袭击,我军起码都损失了不下五百人!”

“钟离太守这话就不对了。如此艰苦的行军,若是不稍稍放纵一下儿郎们,怕不是要激起兵变的!再说了,这些蛮人有什么战力?他们的袭扰比起这该死的伤害实在是不值一提。下官掌管营务,在这里也给诸位通报一声。截止到昨日,全军因病倒下而不能下床的,已经超过四千人了!至于不停咳嗽、发热,随时可能倒下去的,那就更多!”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都听本将说下应对。”

“我等听候左将军训示。”

没得办法啊,这么一屋子人,除了留平以外,就没有任何人有统帅大军的经验。所以,这会儿大家还得指望着留平出主意。

“诸位为何会来到这里,建业的那个皇帝和现在在舞阳的吴郡狗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那吴郡狗打的什么主意呢?以我会稽军的深入,激起汉国的反应。从而让汉国抽调永安、涪陵、南中的部队对我进行围剿。由此他陆幼节的十二万大军,就可以根据汉国的调动,哪里空虚就去偷袭哪里……至于我们,死干净了最好。若是没有全军覆没,呵呵,诸位觉得,我们这三万人,在汉国的本土作战,有战胜的可能么?到时候战败追责,我们一样讨不了好。

所以近三月以来,本将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几乎每天都要被陆幼节那个吴郡狗所训斥。但是本将还是顶着压力没有强行进军,就是不想让吴郡狗的计算得逞。

但是现在不同了。晋国大败,危亡只在旦夕。所以那吴郡狗也急了,直接威胁要断掉我们的军粮。这就由不得我们不动身了。”

“左将军分析得有道理。可是,我军这个现状,如何动得?就是动了,真的到了建宁郡,不要说汉国的正规军了,便是孟氏、李氏的私兵都够我们受的。”

“这个嘛。”留平站起身来,看了一圈下面的众人,又盯了盯门口。他的两个儿子留宪和留虑顿时会意,直接出了会场去门口当了哨兵。

“并州和幽州那边的战局,我国还需要晋国转一道通报,所以拿到战报的消息反而没有汉国这边快。前些时日,汉国的南中都督马义马躬行给本将送了一封信过来。”

“啊?!”留平这句话一出口,会场里的众人齐齐起身:“左将军,您不会是想投降吧?”

“禁声!”留平双手一压,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道:“我等的家眷、庄园都在会稽。在这里投降,怕是建业那个皇帝要高兴坏了!我们当然不可能现在、在这里投降。”

“那左将军的意思是?”

“马都督的信里,一是给我通报了汉晋两国在并州幽州的战报。嗯,到底是战胜的一方,其内容比晋国的遮遮掩掩要详尽得多。另一方面,马都督也说,鉴于晋国连续战败,肯定会催促吴国加速进兵。因此,可以想见我们受到的压力会很大。马都督的意见是,我们可以进军进入建宁郡。只要我们进入建宁郡他指定的位置驻军,他保证不会用主力来攻击我们。”

“哦~~~”在场的这些人,打起仗来可能大多数都是不行的。但是说到这些东西,那就是家族天赋了。

“善,左将军这个方略极好。我们就去建宁郡驻军好了。”

“就是,南中人长期居于此,肯定对这里的疾病有所应对,去了建宁,还可以请汉国派出军医,为我们的儿郎进行诊治。”

“是啊,我们去了那里,双方还可以约好,定期小规模交战嘛。嗯,这个是不是叫以武会友?”

“哈哈哈哈~~大善,如此,汉国的军队不会从要塞里被调出,我倒要看看那吴郡狗怎么收场!”

第四五五章 焦点是冀州

“你是说,司马炎那个家伙,居然把十万中军一下子甩了出来?”

“正是如此,大司马,这是司闻曹在洛阳的密谍发来的报告。确认无误。”吕雅说完这句话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对方本来就在中军里供职,所以……”

“嗯……这司马炎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这不像他呀。算了,不管了。既然十万中军开出,大将军那边的兵力必然不足。我们也应该进行相应的调整。敲聚将鼓吧,集会。”

在本次东征发动前,季汉全国三十万常备军。东征动员了二十三万。十多个月的征战下来,各方都有一定的损失。

南线的张遵这一路,伤亡率最大。三万人里剩下了八千余人。已经不敢再在潼关脚下驻军,只能是撤回华阴倚城坚守。

中线的关彝主力,原本满员十五万,在文虎的骑兵队归队后,大约还有十一万五千人。

北线的姜维支队,出发的时候是五万人。在消灭、击溃了晋国幽州军团的六万人后,还剩下近四万人。

也就是说,现在季汉的东征部队,还有十六万三千余人。十个多月下来,季汉的兵力损失已经达到了六万七千人左右。

晋国方面,一开初的配置是潼关三万,并州防线十三万五千,幽州六万,洛阳中军加王国卫队十二万,另有扬州兵团和荆州兵团各一万。总计三十六万五千人。

十个多月的一连串战事打了下来。幽州兵团六万人或投降或溃散或被消灭,总之是彻底没有了。

并州这边在介休和昭余泽两地损失惨重。目前杜预手里只有八万余人,其中还包括了相当数量的伤兵。

潼关方向毕竟有关隘之利,虽然张遵攻的凶猛,但马隆的损失并不大,总的损失不到七千人。

所以,晋国现在还有兵力二十四万三千人。

总的来说,战争第一阶段,由于张遵这一路在潼关有力的牵制了晋国潼关军团和洛阳中军,使得并州和幽州战场,季汉得以在兵力基本相等的情况下作战,并取得了较大的战果。

十个多月的战事打下来,季汉取得了并州、幽州、平州(上表降伏,未纳入实际统治)三州的控制权。双方的兵力差距,由一开始的十三万五千人,缩小到了八万。

当然,晋国又准备在豫州等内地州扩军了。双方的兵力差距会再次扩大到十万以上。不过新兵的战斗力嘛……

随着潼关战事的暂时终结,汉晋两国的这场战争,就剩下了并州和冀州两个方向。

“诸位,现在的情势就是如此。根据司闻曹的情报,目前,并州方向,我军九万五千余人在介休,与绵上聚的杜元凯八万余人对峙。随军长史那边的两万人已经南下长子,但是晋国的羊叔子也率领原本的荆扬军团两万人坐镇天井关。并州这边,若是没有大的变动,将暂时是一盘死棋。双方谁都不能动弹。

因此,现在战事的焦点,已经转移到了冀州。在那里,即将是由大将军的四万人对阵晋国大将军陈休渊率领的十万洛阳中军。冀州,千里沃野,没有明显的险要可以坚守。所以,只要我军在那里将晋国的这十万中军击溃,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晋军,也不得不退走。”

关彝说到这些的时候,多少也有些无奈:所谓绵上聚,不是什么单独的山脉,而是一整段东北西南向的太岳山。而介休县城所在呢?却又是处于太原盆地的南端。从介休攻击绵上聚,就意味着从低向高的仰攻。这即便是对于战力普遍强于晋军的汉军来说,也是很艰难的。更不用说自从战事开始后不久,杜预就在绵上聚反复修筑各类防线了。

现在,绵上聚数十里的大山里,虽然晋军没有水泥,但杜元凯用各种夯土、寨栏、坞堡,结合山势做成了连贯的防御体系。关彝的兵力比对方又多不了多少,根本就没有强攻的能力。

那么,能不能放弃介休,从其他地方比如上党绕道呢?

答案是不可以!

因为这里是西河粮道和代地粮道的链接点。放弃了这里,汉军的粮道就会遭到极大的威胁甚至是断掉。

所以,当初杜预在绵上聚、羊头山二选一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绵上聚,宁愿丢掉上党也在所不惜。就是为了把关彝的主力牵制在这里。

因此,就如关彝所言:战事的焦点已经转移到了冀州。季汉要破局,就必须在冀州战而胜之。晋国要挽回劣势,也必须在冀州消灭姜维。

“大司马,既然现在的关键是在冀州,那么,我们必须对大将军的部队进行补强。”

“国威言之有理。只是这补强,从那里抽兵?抽多少?”

关彝这个问题提出后,在座的众人都陷入了长考。

问题很明显,当初大军出征,只给国内留下了七万人,这已经是将防务削弱到了极致。更不要说东吴也入局了——虽然那群家伙内讧很多,进展缓慢。但人家到底是十五万颗人头啊,你还真的不能完全无视。

而张遵这一路呢,本身兵力就不多,抽调意义也不大。更何况人家还要守备华阴这道长安东侧唯一的屏障。

所以,唯一能抽调的只有并州方向的兵力了。

但是并州方向的兵力要抽调的话又谈何容易呢?随着天气转暖,坚冰融化,介休的城墙已经彻底垮掉了。而杜预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河谷地带的关彝。若是把介休的兵力抽走太多,以杜预的将略,人家未必不敢冲下山来打一场。

“大司马,末将的意思,能否征发匈奴、拓跋鲜卑的精壮从军?”

“咦?季威这个提议好啊。兄长,我们可以让匈奴、鲜卑各支援我们两万骑兵!”

文虎的这个提案,虽然得到了很多将领的支持。但是关彝心中却是否定的。

开什么玩笑?这群狼崽子现在迫于形势看起来是很驯服的,但是你一旦征发他们,给不给他们盔甲武器?教不教他们战阵之道?他们在战场上立了功你给不给封赏?若是战事不利,这些家伙会不会反戈一击?

再说了,并州也好,代北也罢。在这个时代都还属于比较落后的地区。若是让这群狼崽子进了富庶的冀州开了眼界,那岂不是刺激他们的野心?

“匈奴和拓跋刚刚安定下来,本官还有很多安排没有践行。所以,他们的人不能抽调。”

“呃……那就只有抽调方伯那边的人。现在,方伯率领两万人坐镇壶关,与在天井关的晋国羊叔子两万人对峙。壶关天险,加上霍家人一向善于守城。所以,抽调出一万人支援大将军想来没有大碍。”

“嗯,孟导说的这个提案可行。只是这只有一万人,还是不够的。”

“那就只有从介休这里抽调了。大司马,末将以为,现在我们在介休是以防守为主,即便将来要进攻,也是仰攻太岳山。因此骑兵的作用不是很大。是不是可以再抽调一万骑兵支援大将军?”

“嗯,这个也不错。如此,大将军那边就有六万人了。但还是有点不太够……”

“这个……”皇甫闿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时候吕雅站了出来:“大司马,据闻晋国又开始新一轮征兵。呵呵,晋国这样的国家都敢继续征兵,我大汉国内政治清明,百姓一心。如何不敢再征兵?现在是三月末,春耕基本结束。属下的意思,可否发信给长安,让简长史他们再征兵五万?”

第四五六章 目标是瘿陶

西元273年四月四日,范阳郡,涿县。

“这么说,大司马那边暂时只能提供两万援军?”

“正是如此。而且大将军,大司马还让属下转告您,到底是要翻越太行山,所以这两万援军至少得一个月以后才能到位。”

“嗯,辛苦你了。回去告诉大司马,他支援的人手,全都可以不用携带装备、马匹。带点随身物品和趁手兵器就可以了。这些东西本将这里缴获很多,完全可以提供。如此可以减少转移时间。”

“喏,属下领命。”

关彝的传令兵离开后,姜维及其麾下的大将们面色都有些凝重。

在陈骞率领中军出阵的消息传来后,原先扭扭捏捏半推半就准备从了姜维的幽、冀世家们,这会儿又一个个端庄了起来。

这一点都不奇怪。世家嘛,家族的存续是第一位的,在此目标之下,什么都可以牺牲。而世家的存续,钱和权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声誉。

虽然大家都是干得挖国家墙角、鱼肉百姓的龌龊事。但是伪君子们就是喜欢拿儒家的各种仁义道德往自己脸上贴金、标榜自己。总而言之,一个世家能成为顶级家族,除了和当权者搞好关系,维持自己家族代代有人做官。并且土地、农奴保持一定数量之外。名声也是非常重要——伪君子集团们更重视这个东西。

现在,河北的诸多世家,大多数都有人在洛阳做官。大家名义上都是晋臣。当洛阳的那位皇帝因为潼关受到威胁,不肯派出主力来幽冀的时候,大家还可以说皇帝不要我们了,我们总得自己给自己找出路啊什么的来掩饰一下。但是现在朝廷的中军已经开出来,你们还堂而皇之的和蜀贼靠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所以,幽冀的世家们这会儿不约而同的又变得立场诡异起来。

当然,这一次的态度变化,比起以前还是要好很多:季汉目前在战场上仍然处于优势,大多数世家现在的基本态度就是两不相帮:你们两位大将军再打一场吧,谁赢了我们跟谁走!

说起来是两不相帮,但其实世家们这样的态度,对季汉一方是极为不利的。

幽州,刚刚拿下来。季汉这边,刺史、郡守的人选都没有选好。平州,只是递交了一张降表。季汉都没有任何军力进行投放。冀州?晋国的州、郡、县三级官僚体系健全。基本能维持正常运转。

所以,世家中立,季汉这一方就又成了人生地不熟的客军。

“大将军,就算大司马的两万援军能够迅速到位,我军在战力上仍然处于劣势。而且,我军的六万人里,有四万都是骑兵。步骑比例严重失衡。敌军只要择一战略要害进行防守,则我军必将左右为难。”

“嗯,仲远(牵弘)说得有理。说起来,仲远,早年牵子经在这里任职的时候,你也在此地待了很长的时间。在你看来,那陈休渊过来之后,我们两军的决战会在什么地方?”

“以末将的一点微末愚见,我军与晋军的决战地点,应该是在巨鹿郡的瘿陶城。”

“嗯?为何是这里?”

“大将军请看舆图,冀州,河北第一大州。有整整十三个郡国。这十三个郡国里,巨鹿郡是处于核心位置。由于巨鹿郡在冀州的中心位置,导致历朝历代修筑的从南到北、从西向东的官道,全都都经过巨鹿郡。所以,我军只要拿下这里,无论想往哪个方向进军,都非常的方便。而我军若是没有拿下这里,敌军在这个地方驻扎一支有力的军队后,我军想继续南下的话,粮道就很容易被掐断。

具体到瘿陶来说,他的南边是大陆泽。周围都是一片低洼地,如果要越过瘿陶继续向南进军的话,到了大陆泽就必须改用船只。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敌军突袭。而他的西面是晋国的伪赵王封地,是链接并州上党郡的必经之路。若是我军要指望从并州那边得到持续不断的支援,也必须要拿下瘿陶方能安心。”

牵弘说完这些后,姜维站起身来,对着舆图观看了许久:“我军现在在范阳的涿县,距离这瘿陶大约五百余里,骑兵全力奔驰起来约莫需要三天…….我们是昨日收到陈休渊出兵的消息,距离陈休渊出兵的实际时间已经相差了十五天。嗯,也就是说,陈休渊从洛阳出来,有十八天的时间赶到瘿陶……可以赌一赌。本将的意思,我军现在的三万三千人里(文鸯队尚未归建),由本将先率领两万骑兵疾驰瘿陶。”

姜维这话一出口,与会众将人人以手抚额:大将军爱冒险的毛病又犯了。

“大将军,刚才大司马的斥候才说让您等待他的援军……”

“是啊,大将军,其实我们不必过于着急。晋国这些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昔年北伐的时候,我们把陇西都拿下来了,晋国的援军都没有开过来。洛阳距离瘿陶比我们要远得多,哪里是能够十八天之内就可以赶到的呢?”

“大将军,您全部带骑兵过去。就算比陈休渊先到,嗯,瘿陶内地小城,也就一两百郡县兵,要拿下来倒是容易。可是骑兵怎么守城啊?”

……

“瘿陶!”

在一张由季汉出产的白纸绘就的冀州舆图上,晋国平蜀大都督、大将军陈骞用力的朝着瘿陶所在的位置一戳,舆图一下被戳了一个大窟窿。

“此地的重要性本将就不再强调了。总之,我们先于汉军拿下并坚守这里的话。之后的冀州战局我们将处处占据主动。若是不然,则我们只能背靠大陆泽与汉军相持。诸君,背靠大湖与敌军相对,若是战事稍有不利,我军就会崩溃!”

陈骞的进军速度不算快,但也绝对不像以前司马邕支援胡奋那样慢得不行。

这一支洛阳中军,齐装满员十万人。其中两万骑兵,八万步兵。在装备上,由于司马炎将杨骏拿掉,改以司马骏主管武库。所以各类盔甲还算是齐整。至于粮饷什么的,由于是裴秀主管这一块,那当然也是足额供应。

再加上这支中军虽然有六万人都是新兵,但到底是由杜预亲自训练了一年多。所以,一路开出来,这支军队士气还算高涨。

统帅这支军队的,除了大将军陈骞外,还有蒋班、焦彝、王浑、胡烈、杨肇等人,全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过的经年大将。

可以说,这是晋国最强的集团军,也是晋国武力最后的精华。

这支军队在三月二十日从洛阳开出,然后在黄河登船,行驶到黎阳之后登上黄河北岸。到了四月五日这一天,他们已经来到了华北第一大城邺县,距离瘿陶只剩下了三百余里。

“三百里!骑兵全力奔驰起来只需要两天。本将的意思,由本将与玄武(胡烈)亲率两万骑兵全力奔驰北上,务必要早于姜伯约抵达瘿陶!”

第四五七章 老骥不伏枥(一)

“轰隆轰隆隆~~”

四月初七,辰时,瘿陶城北十里。

一阵阵低沉的雷鸣声在地面响起,两万名骑士,四万多匹战马出现在地平线上。在经过了两天零一夜的高强度奔驰后,姜维军抵近了瘿陶县城。

“报~启禀大将军,我军斥候送来情报。瘿陶城四门紧闭,但城墙之上并无多少守军。城南方向未见大面积马蹄印迹。”

“善!看来我们到底是领先了陈休渊一步。传令,加派一支斥候队,继续向南前出,本将要时刻知道南边的晋军来了没有,到了哪里。”

“喏!”

“再令,全军换马,取土。”

“喏!”

安排完这些后,这一年已经七十一岁的姜维兀自一提马缰,一人单骑就往瘿陶县城冲了过去。

“大将军?大将军!”

他这么一跑,身边的赵统、马杰等大将及其亲卫们只有紧紧跟上。好在季汉的低级军官始终都是三国军队里最优秀的,大将们这会去观看城池,剩下的中低级军官们还是有条不紊的执行姜维刚刚发布的命令。

十里地,对于奔驰的战马来说不算太长。很快的,姜维等人的视线了就出现了瘿陶城低矮破旧的城墙。

是的,就是低矮破旧:并州的介休是座内地小城,但好歹并州地面异族不少。所以城墙啥的就算地基不牢,但也还算完整。而瘿陶这个地方,从黄巾之乱平定之后,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遭受过兵灾(曹袁争斗时,冀州战场局限在了邺城附近)。加上这里又是传统的汉族绝对优势聚居区。所以这里的城墙,约莫只有一丈二(不足三米)不说,很多地方的城墙都有不同程度的侵蚀、垮塌而没有休整。而且不光是城墙难以入目,便是这城墙下面的护城河,也早就瘀滞成了一条臭水沟。

“大汉大将军姜维在此,城上何人主事?出来答话!”

少顷,一个身穿晋国低级官服的人影在城墙上站了出来:“在下瘿陶县令高建,见过汉国大将军。”

“高县令可听到这不断逼近的雷鸣?本将十万大军旦夕将至,何不早早投降保全一县百姓?如若不然,贵县顷刻之间化为齑粉也。”

站在城楼上的高建此时已经额头冒汗,唇干舌燥,他哆哆嗦嗦了好半天,总算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将军容禀,在下祖籍陈留圉县,故而不敢直接开城投降。请仿高柳例,百日之后若援兵不至,一定开城投降。”

陈留郡的圉县高氏,在东汉后期也是了不得的大家族。其代表人物就是袁绍的女婿,并州刺史高干。不过到底是选错了效忠对象,所以后来慢慢的落没了。

但是人家好歹仍然算是当地二流世家,家大业大。所以高建是不敢轻易投降的。

“原来如此。”两人短短的对话间,后方汉军骑兵已经陆续赶到了。姜维轻轻一笑:“吾要攻城了,高县尊还请坐观就好。”

随着姜维的指令,两万汉军骑兵纷纷催动战马,奔向了瘿陶城墙。

随着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军侯大吼一声“起!”,最接近城墙的一个骑兵锋矢阵里的五百余名骑兵整齐划一的把没有出鞘的马刀从斜下往着斜上方一甩!马刀的刀柄处挂着的一袋泥土顿时趁势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重重的落在了瘿陶城低矮的城墙根脚下。

“居然是积土成山的攻城之法?!”到底是世家子弟,高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但是看破了有什么用呢?瘿陶这种内地小城,平时是没有什么常备军驻扎的。现在全县也就五十个郡兵——那不过是本地的百姓轮流服徭役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这些家伙平时维持下治安问题不大,但要说作战的能力?那是无限接近于零啊。

看着半个时辰不到,汉军数万骑兵往返十数次之后,本方一段城墙已经已经快要被迅速增高的土堆填平了。高建把心一横:“大将军停手!下官请降!”

“善!马上打开城门,我军定然秋毫无犯!”

很快的,城门打开了。在入城前的那一刻,赵统终于没有忍住:“大将军,我们全是骑兵,根本不善守城。而且就算是步兵来了,这样的城池面对晋军的十万中军也是守不住的。更不用说我们来得太急,随军粮草都不够的问题了。”

“呵呵呵,伯治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将为什么要守这座城?”

“啊?大将军的意思是?”

姜维对着赵统微微一笑,轻轻一抖缰绳进了瘿陶城。

“汝便是高县令?”

“不敢,下官表字献策。大将军叫下官的表字就是了。”

“嗯,献策啊,汝这瘿陶县,有多少口啊?”

“大将军容禀,本县民册上有一万三千户,四万七千余人。县城内常住人口五千余人。另外,本县是交通要道,来往客商众多,所以,此时县城里有约莫八千余人。”

“很好。”姜维转过身来对跟随自己多年的习隆道:“尔等都听见了,速速去把这里的百姓都组织起来,给我把这城池的城墙至少推倒一面!”

“喏!”

“啊?大将军,原来你根本就没想到要依城固守?”

“然也。如伯治所言,我军兵力不足对方一半,而且骑兵过多,加之来得过急,兵粮不足。所以绝对不能固守如此一座城墙残破不堪的小城。但是晋军不一样,他们有足足十万人,若是全师进入此城,不管城墙再低矮都足以坚守。那时候我军就处处被动了。所以本将能做的,只能是把这里的城墙扒掉,让陈休渊去野外扎营。如此,我军才能充分发挥骑兵占优的优势,不断的袭扰对方,以此寻找战机。”

“原来如此,末将受教了。”

汉军辰时开始攻城,巳时未到便已进城,然后迅速的开始了摧毁城墙的工作。

午时刚过,瘿陶城南侧城墙首先被扒倒。到了未时一刻的时候,东侧的城墙也被扒倒。

“报~~大将军,南方斥候传来消息,晋军大队人马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二十里。”

“呵呵呵,晚了。传令,全军从城里撤出,然后在城东列阵!”

第四五八章 老骥不伏枥(二)

“来者可是姜伯约当面?东阳陈骞有礼了!”

“天水姜维,见过休渊兄。久仰大名多年,今日终得一见,真当浮一大白。”

瘿陶城外,四万名骑兵以及近十万匹战马,分为两队,其摆开的阵型,各自绵延数百米,纵深亦达数百米。一时之间,风吹猎猎,旌旗招展,在宽广的平原之上,显得极为壮观。

但是现在,四万名骑士都不约而同的约束住自己胯下的战马。双方战阵之中都尽可能的没有发出声响。无数人、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越众而出的两位须发苍白的老人身上。

远远的看了一眼被扒掉两面城墙的瘿陶,陈骞很是无奈的对着姜维拱了拱手:“伯约来得好快!”

“侥幸侥幸,面对大名鼎鼎的陈休渊,不敢怠慢啊。”

两人寒暄已毕,姜维一抖缰绳,更加贴近了陈骞:“休渊兄,今日战局已经明了。何苦再做无谓之功?”

“呵~骞可不觉得战事已经明了。”

“嗯。”姜维也没有和陈骞辩驳的兴趣,只是另开了一个话题:“休渊兄今年贵庚?”

“骞今年七十有二。”

“呵呵呵,看来这休渊兄三字还没有称呼错。维今年七十一岁。”

“哈哈哈~~伯约,你我都垂垂老矣,这一次的大战,很可能就是你我最后一战。所以,无论战事进展到何处,骞都必然奋战到底!”

“休渊兄此言甚是有理,维与邓士载鏖战多年,可惜他最后一仗的对手居然不是我。这实在是人生憾事。这次若能与休渊兄尽兴一战,真是足慰平生。”

“善,昔年骞与石仲荣、邓士载,皆于微末之间受宣皇帝(司马懿)提拔重用,如今,邓士载已经阵亡多年,石仲荣也于去年病死于床榻之上。骞有时午夜梦醒,只觉得悲从中来。这次交战,但愿你我皆不留遗憾!”

“然也。昔年曹孟德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呵呵呵,老马跑不动了靠在马槽旁边畅想过往驰骋天下的辉煌,那是何等的悲哀。休渊兄,先前劝你放弃是维失礼了。你我将死之人,但愿在这一次交战中,能够为自己的残生添上最后一抹亮色!”

“诚哉斯言,伯约,暂且告辞,且请保重。”

“告辞,保重!”

两人各自回归本阵之后不久,双方的骑兵都开始逐次转向,然后徐徐退走。只留下了瘿陶城里的官民们一阵阵恍惚。

“大将军,现在瘿陶城墙已毁,我军何去何从?”

“嗯,取舆图来。”

很快身边的侍卫递上舆图,陈骞在战马上匆匆一览后道:“传令全军,南下,我们去任县。”

“任县?”

“然也,根据进奏曹的情报,这一支汉军的主力约莫四万到六万之间,其中以骑兵为主。而我军呢,却是八万步兵和两万骑兵。在机动力上,我军不及汉军,但论到攻坚能力,至少这支汉军是极为有限的。所以,地处交通要道的瘿陶既然无法守,那我们就再找一座县城就是了。而且,和地处大陆泽之北的瘿陶比起来,任县这边有三条河流交替流过,再加上大陆泽形成的洼地。可以最大限度的限制汉军的骑兵。”

“大将军高见,我等明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大将军容禀,瘿陶往西,就是赵国。现在赵王正在邺城坐镇,负责我军的后勤……若是我们放弃瘿陶,导致赵国有个闪失……”

“哼!老夫当年就是因为汝南王的瞎指挥,导致被陆抗那匹夫给戏耍。现在这瘿陶城防都没了,若是十万人驻扎在这里,这中军里新兵这么多,一旦被敌军骑兵突破一点,说不得我军就要全军崩溃……我等武人,既然上了沙场,就当一切以战胜为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去想!说到底,这是事关大晋的生死存亡之战,难道身为皇族的赵王,还敢因为这点小事断了老夫的军粮不成?全军即刻南下,派出传令兵,让后面的步兵到了任县后就不再前进,立刻加固城防!”

“喏!”

而在另一边。

“大将军,现在我军何去何从?”

“呵呵呵,现在嘛,当然是北撤了。”

“呃……撤到哪里?”

“取舆图来……嗯,我们先撤退到距离瘿陶四十里的杨氏县。在那里等待我军的后续部队。”

“领命!”

传令兵们去传达姜维的命令了,赵统等人却围在姜维身边没有走开。

“大将军,您观陈休渊的后手当是如何?”

“呵呵呵,陈休渊,当世良将也。这样的人当然会非常清楚的认识到本方的优势和不足。以我之见,既然瘿陶不好守,那他就不得不南撤,嗯,估计是到任县去驻守吧。”

“大将军,虽说摧毁了瘿陶城墙,让敌军不得不南撤找一坚城进行驻守。但是我军兵力终究不足,只要敌军进了一座城,不管那座城池的城墙多么低矮,我军到底是很难拿下的。”

“嗯,伯治说得很对。所以我军不能主动去攻城。吾意,我们退到杨氏后,只管撒出骑兵,时刻监控陈休渊的动向。只要他不北上试图修复瘿陶城墙,我们就不必与其立刻展开决战。”

“大将军高明,呃,末将还有一问?”

“伯治请讲。”

“若是我军援军未至,那陈休渊就率领主力集体北上呢?”

“呵呵呵,陈休渊不会这么傻。我军机动力比对方强那么多,他怎么会傻乎乎的来主动攻击我们?他能够做的,就是驻守在冀州,让幽冀的世家们心存念想,不至于全然的倒向我们。然后,我军的粮道虽然已经通畅,但是长安的粮食要运过来,路途到底是太长了。而洛阳那边要运粮过来却相对快捷。所以,长时间对抗下去,我军很可能提前粮尽!”

“啊?这匹夫怎么如此没志气?又想学以前司马懿把丞相磨走那般对付我们?”

“呵呵呵,这才是司马家赖以生存的看家法宝啊。吾观陈休渊以往在荆州、扬州的战绩,虽然十战之中起码可以有八成以上胜绩。但是其指挥基本都是稳固防守,消耗敌军锐气……一句话,几无惊艳之感。这和邓士载的风格完全不同。可以说,他才是真正得了司马懿的真传。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的晋国不是以往的伪魏,现在的大汉,也不是以前的大汉了。此战,老夫必胜!”

第四五九章 皇室的示范

农历五月,关中平原上一片金黄。又到了风吹麦浪的时节。

“哧~哧~刷~”

在长安城不远的一处麦田里,一个头裹淄巾,双腿裤脚高挽的青年男子,虽然已经是满头大汗,呼吸粗重,但仍然动作娴熟的把数十支小麦杆用另一根小麦杆精细的绑了起来,形成了标准的一捆。

“陛下,陛下,你都持续劳作一个多时辰了,这会儿日头毒得很,还请暂且歇息一下,下来喝一碗冰镇酸梅汤吧。”

“呼~~~”刘谌起身,很是随意的用满是草屑的手抹了抹额头:“也好!那就休息一下吧。嗯,张大婶、李二妹,王大爷……都停一下,过来喝碗汤解解暑。”

随着刘谌的呼喊,原本一直都是不停晃动,但却看不到人影的田间,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七八个农夫的身影。他们完全没有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的惶恐,神色很是正常的围聚了过来,跟着刘谌进入了田垄旁边搭建的凉棚。

“啊~~”一大口冰水镇过的酸梅汤下肚,刘谌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然后把两只满是泥土的双脚随意的朝着精致的软塌上一放:“怎么样,王大爷,朕的割麦速度越来越快了吧?”

“呵呵,圣明无过陛下。昨日陛下一个时辰割麦只有小半分地,今日一个半时辰,已经割了一分多地。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

“那是那是,我们都说啊,没想到陛下做农活也是一把好手。这样的人,就算是个普通后生,在我们村上,也是极受大姑娘们喜欢的呢。”

“放肆!”旁边的大妈们固有属性发作,有些得意忘形了。而刚才答话的王老头可还记着面前的这位可是皇帝。赶紧的站起身来呵斥那个发傻的村妇。

被邻居老头这么一呵斥,这张姓大妈才顿时醒悟过来:面前的这位可是皇帝啊,自己居然想着给皇帝介绍女朋友?!

“无妨无妨。”刘谌随和的摆摆手:“张大婶啊,别哭啊。朕和你们可是一起劳作好几天了,你看朕是那种开不得玩笑的人么?来来来,喝汤啊,待会儿汤就又热了起来,喝起来味道就不好了。”

从去年五月开始,到这一年的五月。汉晋之间的这场两国全力以赴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一年。

由于大量精壮要么参军,要么做民夫搬运兵粮。所以季汉现在全国劳力极度匮乏。

春耕的时候还好一点,得益于曲辕犁的全面推广和畜力的充沛,无论雍凉还是益州的女子、老人们都迸发出极大的力量,基本保证了春耕面积较归元元年以前没有明显的缩水。

但是到了秋收的时候,畜力的作用就不是很大了。无论小麦、水稻,抑或土豆,那都是需要人力一茬一茬的去收割的。

所以,从这一年的五月初,季汉种植冬小麦的区域陆续进入收割期开始,皇帝刘谌亲自带头,季汉各级政府官员全部都下到了田间地头,帮助各地百姓割麦。

“儿臣叩见父皇。”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却是刘谌的长子,年方八岁的刘承,捧着一束自己割好的麦子,在宦官的陪同下,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哟!阿宽今天不错嘛,居然割了这么多。”

“嘿嘿。”得到父亲称赞的孩子,其脸上迅速的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但是少顷就把脸垮了下去:“儿臣是比昨天多了一些,但是和阿姐比起来还差得远。”

“哼,刘阿宽,你又在叽歪什么?你比我小了那么多,还指望和我割的一样?”随着一个空灵之中带了一点彪悍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姣好,虽然满脸都是尘土草屑,却仍然掩饰不了其精致五官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正是刘谌的长女,关彝的长子关复未来的正妻,季汉新一代的长公主刘婉儿。

“嗯,婉儿啊,你比阿宽大三岁啊。”伸出另一只手,温和的替刘婉儿擦了擦脸:“怎么噘着嘴?哪里不高兴了?”

“父皇,檀奴(关复)才十三岁,居然要上战场了。”

“哦,我当何事呢。他是大司马的儿子,理所当然要在这个时候上战场嘛。”

“可是,他才十三岁啊!而且这家伙就是个废物,四年多了,对上北宫三郎一次都没赢过。这样的小身板去了战场,能够起什么作用?”

“哈哈哈哈~~婉儿啊,北宫三郎那是天赋异禀,打不过很正常的。檀奴这两年在五丈原学院里,体术已经从倒数第一升到中下段了。考虑到他的同学普遍比他大很多,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哼,还是大多数人都打不过嘛。哎呀,父皇啊,你是皇帝啊,下一道圣旨,让檀奴不要去并州,让他在长安陪我玩儿嘛。”

“岂有此理,晋国冥顽不灵,在并州和冀州负隅顽抗。国家不得已二次征兵,已经明文规定五丈原学院四年级学生全部参军。檀奴是这一级的学生,那就不能有任何例外。若是事事都有例外,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看着自己的女儿直接把头扭到一边不理自己,刘谌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好转过身来对着惊魂已定的张大妈道:“张大婶,你儿子又从军去了,你就这么舍得?”

“嗨!陛下啊,我家那老三去年在潼关被石头砸晕了,回家修养了几个月。现在都跟好人一样了,如何不能再从军?别的不说,我们这一亭,附近的几个亭子里,除了家里是独子的,但凡好脚好手的男子全都去从军了。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好人,待在亭子里,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姓张的村妇说得轻松,但是刘谌却是知道:张家老三当时被潼关城墙上的石块砸得昏迷不醒好几天,醒来之后也经常头疼。回来修养的时间还不太长,在赶上季汉二次征兵后,就又报名了:这样经历过生死的老兵当然是各级征兵官最喜欢的,他非常顺利的再次入选了。

“陛下诶,亭里每一旬都有城里的先生来宣讲。草民们也知道现在朝廷很困难,但是只要熬过去了,什么就都好了!”

“哎,确实如此,只是,朕也不知道需要熬多久啊?”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陛下,城里的先生说得很清楚,只有我们大汉的百姓才有自己的田地,只有我们大汉的百姓在受灾之后朝廷才会各种方法赈济,只有我们大汉的百姓,参军之后家属才有各种优待。老妇人活了五十多岁了,以前这里叫魏,后来叫晋,但都没有在大汉活得舒服!以前不要说陛下来帮我们割麦了,除了收税的时候,平时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就连一个小吏都看不到!所以,就凭这一点,我们就要支持陛下打到底!”

第四六零章 君臣一心否(一)

回到皇宫,负责政务的简单、糜照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这一年来,简无双等复兴社留守人员,对自己的兄长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很清楚,今上乃是英主,性格不是很温和。当年乃是迫于形势立了他做太子。在刘禅禅位以后,这位上台,双方能否有效的合作,说实在的,大家心里都没底。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新皇上位后比刘禅好打交道多了:平时一般不管事,你需要他出面镇场子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推辞。非但如此,对于朝廷内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和复兴社始终走不到一块的人,这位皇帝还主动的进行劝解或者镇压。

自家老大可能和能够召唤流星雨的大魔导师刘秀一样,都是位面之子吧?这种性格的皇帝都能弄得服服帖帖。

其实,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了解到几千年后的历史发展进程后,其所作所为,应该也和现在的刘谌差不多吧?

“臣等拜见陛下。”

“众卿免礼。嗯,现在全国的秋收陆续开始了。你们那边有什么需要朕去做的没有?”

“臣等不敢,陛下主动到田间割麦,已经足以垂范全国。目前,雍凉二州各郡县官员,均已约定,农忙的这十几天,除必要的留守人员之外,其余人等全部下乡割麦。”

“善!农民辛苦一整年,最要紧的就是春耕和秋收的这两段时间。今年的小麦收割期如此,一两个月之后,益州那边的稻谷收割,也是如此。”

“臣等领旨。”

“大司农,现在府库内还有多少存粮啊?”

“回禀陛下,去年五月各军出兵以前,长安、成都、汉中三大库房内存粮三千三百万石。经过一年的消耗,在上个月,已经降到了一千九百八十万石。”

“什么?”刘谌只是不管事,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作为穿越者表明身份后的福利,他是现在除了关彝之外,唯一能够进入大司马府那栋独栋小楼里的人。在那栋楼里,是穿越者穿越近二十年来,陆陆续续的写下的回忆录——其主要内容就是后世的发展轨迹、政治经济学、科技树等。

所以,这位皇帝现在的学问和见识猛涨。他当然知道库存粮食低于两千万,若是这时候来个旱灾蝗灾的话,朝廷就难以为继。

“陛下,这也是没有办法。大司马在本次东征前,一次性征兵十七万。这十七万新兵的安家费就高达十七亿,此外还有随军的民夫,征调的异族人员、牲畜等,都要发钱。朝廷一下子放入市场的钱超过了二十五亿……虽说发的都是钱,但是这些新兵的家人拿到钱后主要还是用来买粮食。为了保证粮价稳定,我们不得不敞开供应粮食。所以,大军还未开动,库存就已经减少了四百多万石。

战事起后,潼关这边还好。每月耗粮不过五万石左右。并州方向,在大司马的主力方向,我军粮道通过吕梁山维持后,每月耗粮高达三十五万石。至于大将军的幽州战线,虽然兵力只有大司马主力的三分之一,但由于路途遥远,加上马匹众多,因此这每月耗粮也在二十万石左右……如此算下来,一年时间,我国光是供应三支出征兵团,也每月需要消耗存粮六十万石。加上有些粮食在运输途中被敌军焚毁……一年下来,这三支兵团至少消耗了七百五十万石粮食。然后再加上这一年留守兵团七万余人的消耗、朝廷官员的俸禄等。能够在今年秋收开始前,还能有一千九百多万石的库存量,臣等只是觉得侥幸。”

侥幸什么?当然是今年是个好年景,非但不用赈灾,反而还可以收税了。

“哎,朕明白了。大司农辛苦了。”

“不敢,臣等开始的计算过于乐观。对粮道维持需要的耗费计算不准确。以为光是凭借库存就能支应三年以上。这是臣等犯了大错!”

“哎,事事难以预料啊,当初庙算的时候,我们可都没有想到要去翻越吕梁山维持粮道啊。不过现在好了,西河粮道已经彻底打通。嗯,大司农,大司马那一路每月粮耗已经下来了吧?”

“圣明无过陛下,现在西河粮道彻底打通,并州一线每月粮耗已经降到了二十五万石以下,加之今年的秋收应该很是不错。臣等有信心在今年十月以后,重新把库存恢复到两千五百万石以上。”

“甚善!”对糜照的计算表示了肯定后,刘谌转身看向简单:“长史主持征兵,应该还很顺利吧?”

“非常顺利。四月大司马的征兵令发来,虽然碰上雍凉秋收逐渐开始,但国内百姓还是踊跃从军。到现在,五万新人已经征召完毕。”

在这里,简单在国内征召的,大多数是新征随军民夫。而关彝需要的兵额,更多的是从以前的随军民夫里征召。毕竟,这些人跟着军队高强度的工作了一年,无论胆色还是纪律性,都比刚刚从农田里找来的新人要强得多。

“长史这个以新换旧的方略很好,就这么办吧。大司马有没有说,这新征的五万人,他要加强到哪里?”

“大司马说,现在冀州、并州的战事都已经陷入僵局。接下来的局面,就是汉晋两国国力的比拼。谁先撑不住谁就会主动进攻,然后就会露出破绽。那个时候,才是决战之时。所以,大司马的意思是,这五万人,还是先集中训练比较好。呃,至于集训的地点,为了节约成本,臣等准备把他们安置在华阴。”

“嗯,可。说到华阴,前将军那边还好吧?是否需要补强?”

“陛下放心,华阴那个地方,已经被前将军修筑得滴水不漏。前将军前几日还来信说,只要陛下有信心,他还可以把守军削减到五千人。仍然足够保证华阴万无一失。”

“呵呵呵,朕可不是司马安世那个鼠辈,潼关城墙上掉了几块夯土就吓得把十万中军放在洛阳一点都不敢动…….不过华阴毕竟是长安的唯一屏障,所以,兵力不用补强,也不要再减少了。”

“臣等遵命。”

“那么东吴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简单和糜照都不屑的笑了起来:“陛下,吴狗那边完全不用担心。根据躬行前些时日的奏报,三万会稽军已经进入建宁郡,在躬行给他们找的一块山间小盆地驻扎了下来。盆地的四周高地全都是孟家、李家的私兵。会稽人对此也是毫无异议。至于陆幼节率领的十二万吴军主力,呃,据闻,他们前些时日已经从舞阳县北上。臣等估计,要么永安,要么涪陵。”

“嗯,永安被孙定烈经营得铁桶一般,倒是不需要朕太过担心。涪陵郡如何?”

“陛下,臣等昔年在涪陵郡深耕七年,对那里再是了解不过。那个地方,一万以上的军队进入后,粮道是无法长期支撑的。十二万大军敢全部进入,不需要我军伏击,只需大踏步后退就能拖死对方。若是陆幼节真的这么犯傻,臣等才是觉得庆幸之至!”

“善,诸位,现在局势已经明了。鉴于晋国还有相当力量,我大汉无法将其迅速击溃。现在,战事陷入僵局,比拼的就是两国的国力。昔年,秦赵决战,双方数十万大军在长平对峙三年。两国都是咬牙坚持,史载两国运送粮食的延绵道路上,尽是孩童和女子……最终,先撑不下去的赵国被迫换将求战,结果基业损毁,只能坐等灭亡。今日,汉晋对峙之势,与昔年秦赵之战何其相似?朕已有觉悟,便是皇室都要节衣缩食,便是要朕砸锅卖铁,我们也一定要坚持下去。朕深信,最先倒下去的,一定是晋国!”

“陛下圣明!臣等必以此为念,支撑前方将士的衣食。为我大汉一统天下,倾尽全力!”

第四六一章 君臣一心否(二)

西元273年六月,当关彝的长子关复跟着第一批援军来到介休的时候,他看到的景象着实与他的想象差距太大,颇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整个介休城,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以前低矮破旧的城墙,已经被全新的竹筋水泥墙所取代。城墙上的到处凸起,也表明这是一座新的棱堡。

当然,关大司马以前在郿县的时候,不到两个月就浇筑出了安国城那样的要塞。所以,三个月,把介休变成新的要塞,这个,还在关复的预想之内。

但是让他不能理解的是,现在,全军上下,似乎过于松弛,根本就没有一点战备的紧张感。

到底是双方近二十万大军在这里对峙。所以这里的百姓早就跑光了。然后关复就看到,在介休的北侧城墙外面,多出了无数个绿色的平整场地。

这些场地整齐划一,长约莫五十仗,宽二十多仗。在场地内,有很多白色的线条,场地边上,却是有着两个带网的门。

在这里的每一块场地上,都有二十个人分穿两种颜色不同的衣服为了一个球在拼命争抢。而两个门附近,也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紧张的注视着球场内的一举一动……

待得进入城内后,年仅十三岁的关复更是瞪大了眼睛:由于居民的全部出逃,什么秦楼楚馆是没有的——这么小一个县城,就算有也没法保障全军的生理需要。非但这些没有,便是酒店客栈什么的也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大写的棋牌室……

“孩儿拜见父亲(义父),一年不见,父亲身体康健,儿不胜欣喜。”

“哦,檀奴来哪。过来,让为父看一看,嗯,很好,又长高了一点。嗯,三郎,你这个年龄怎么不竖着长呢?又壮实了不少啊。家里的人都还好?你们的弟弟妹妹怎么样?”

“曾祖母、祖母、姨奶奶、两位母亲,姨娘身体都很康健。辉弟马上就要从长安蒙学毕业了。听他的意思,是想先去龙首原学院,然后再到五丈原学院。二母生的弟弟有八个月大了,皇甫姨娘生的妹妹也有七个月大了。士安先生(皇甫谧)每旬都来探视,一切都很好。”

“善,坐吧。说一说,你们想去哪里就职?”

“父亲,在此之前,孩儿有一问。”

“讲!”

“父亲,孩儿和三郎来此介休后,发现军中,呃,军中有些散漫。”

“哦?哈哈哈哈~~所以啊,让你们出来实地见识一下是有必要的。军中的事情,和你们在学院学到的可不一样啊。也好,都跟我来吧。”

父子三人随后迅速令人牵来了马,然后关彝带着两个孩子开始游营巡视。

一路之上,无数的汉军士兵看到关彝的身影,无论是在棋牌室里娱乐的,抑或正在操练的,或者正在踢足球的,纷纷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站立起来对关彝致意。特别是了解到关彝身后的一个男孩是大司马的长子后,大家更是不约而同的高声欢呼。

“檀奴、三郎,可曾明白了什么?”

“父亲,孩儿明白了。由于敌军占据地利,我军长期不得寸进,所以这士气难免低下。要维系士气,就必须要适当的让士兵放松。”

“正是如此,昔年昭烈皇帝伐吴,在夷陵久攻不下。由此使得全军士气低迷,然后被陆伯言一把火烧得全军崩溃。为父在这介休,也并不是让全军都沉迷于游戏之中。便说这足球吧,其实能够锻炼体力,又能加强配合。还可以发泄这些混小子过剩的精力,不让他们去祸害周边的百姓。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啊。”

“原来如此,只是父亲,我军与晋军已经在此对峙近三月,后方的压力也是很大啊。陛下多次亲自下田割麦不说,还削减了皇室每月的用度。无双叔父和伯耀伯父,更是为了前线足兵足食,平添了无数白发。孩儿等从西河而来,一路之上,随处可见搬运粮食的妇孺……”

听着关复的话,关彝的脸上稍显凝重,但也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自己的儿子看来还是经历得太少,才看到这么一点情况就于心不忍了啊。

“檀奴,你刚才说的,为父自然知晓。只是你要知道,这是事关两国生死存亡的大战,由不得一丝一毫的怜悯。对峙三个月算什么?昔年丞相北伐,和司马懿对峙的时间短了么?而当年秦国与赵国对峙的时间呢?三年!这是生死之争,谁都不能推让半步。为父深信,我大汉的内政已经基本理顺,国内的百姓也是众志成城,先撑不下去的,一定是晋国。”

“孩儿也深信这一点。只是父亲,我们就不能为了早日结束这场战事,做点什么么?”

“当然要做了。”关彝领着两个孩子重新回到自己的府邸,在挥退了下人后道:“现在并州这边的战情就是这样,杜元凯在太岳山上,为父拿他没有办法。但是我军野战之力强于晋军,加之现在介休新城修筑完毕,所以他也拿为父没有办法。两国之间的这场战争,一是比拼后勤。二嘛,若要破局,还是要看冀州。”

“孩儿听说,冀州那边也很安静。”

“这是当然,你伯约叔祖兵力不足,骑兵又过多,无法攻坚。陈休渊骑兵过少,新兵比例太高,不愿野战。所以这两位老爷子虽然都抱定了此乃他们最后一战的想法。但越是这样,就越是慎重。因此,冀州战场这两个多月,也很安静。”

“那父亲还说在冀州破局?”

“当然哪。为父刚才说了嘛,这场战事,打到现在,拼的就是后勤了。首先撑不下去的一方,肯定会主动求战。而在这一点上,虽然我大汉国内的百姓已经很辛苦了,虽然我们的粮食运输线明显比晋国要长很多,但是,首先撑不下去的,一定是晋国!”

“而且!”关彝面色严肃的对着两个小孩子教育道:“你们要记住,涉及到国运的战事,从来都不光取决于前方的将帅,后方的帝王、保障后勤物资的文臣们,其作用也一样不可忽视。昔年高祖与项王争夺天下,高祖屡战屡败,但就是不会彻底倒下。帮助高祖无数次复起的,就是坐镇后方的萧相国。所以,高祖定鼎天下后,论功行赏,萧相国排名是第一。

还有一点,为父和陛下的关系你们都应该清楚。可以说,我与陛下,现在是君臣一心。为父长期在外领兵,不会受到什么猜疑,掣肘。而现在和我对峙的杜元凯、和大将军对峙的陈休渊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若是战事久拖不决,加之后勤供应吃紧,晋皇必然对此二人生疑。到时候肯定会催促他们出战,那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父亲高见,我等受教了。”

“嗯,其实为父这些日子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大将军那边已经补强了两万人。这次的新兵,三个月训练完毕后也准备全部补强给大将军。另外五原郡那边的板甲生产还在继续,西平马场那边去年新生的小马驹今年年底就可以投入使用。到时候也全部补强给大将军那边。如果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们在做完这一切布置之后,晋国还能撑下去的话,我们也有足够的力量,在冀州展开强攻!”

第四六二章 钟会的谋划(一)

西元273年五月,寿春。

这座淮南重镇,从曹魏时代起,就是北方中原政权攻伐南方政权的总后勤基地。但是到了现在,迫于形势,它被交割给了东吴。

率兵接受这座城池的,是东吴新任的大将军,江北都督钟会。

在这个时代,人口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所以,虽说东吴使臣在洛阳朝堂上宣称本方拿下了季汉的郡,晋国应该履行约定交割寿春。但裴秀、贾充等人还是拖了几个月,把淮河南岸的大部分百姓都迁徙到淮北后,才正式的交割。

所以,钟会拿到的,只是一座空城。

东吴江北战区驻扎的,实际上就是扬州兵团。作为拱卫首都的卫戍兵团,即便在多次抽调兵马支援荆州、交州战区后,其实也有足额两万人。在晋国的扬州兵团全体北撤后,寿春其实是不设防的。钟会完全可以在晋国没有撤完百姓之前强行入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叔父大人,全军已经安顿完毕,侄儿已经亲自去仔细查看过了,晋人并没有拆毁、破坏城墙。只是这周边完全看不到人影啊。哦,附近里的稻田倒是长势喜人,但是没有百姓看护,怕是熬不到今年的秋收。”

“呵呵呵,无妨。”眼睛迅速的扫了扫四周,钟会压低声音对钟邕道:“江北淮南这么一块膏腴之地,你以为江南的那些世家们不会盯上么?再说了,晋国撤走的只是普通百姓,那些庄园、根基都在这里的世家、豪族怎么舍得抛弃基业去淮北重头开始?看着吧,要不了多久,为叔这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原来如此,只是,这地面上全都划给了世家,那我们?”

“我已经给陛下递了表章,请求陛下从丹阳郡划拨十万山越人到寿春、合肥附近耕种。这田地不都是现成的么?”

“呃……只是十万山越人,还是恨少啊。”

“不止如此,前些时日,在确定由为叔率军占领寿春后。会稽世家的各家族长已经悄悄派人来找为叔商议了。”

“啊……也对,朝廷现在摆明了对会稽世家动手,他们若是不想坐以待毙,就必须狡兔三窟。在这淮南之地开辟新的基业。若是此时能得到叔父的支持,想来他们能迅速在此地站稳脚跟。而叔父大人也能得到一支心腹力量。”

“呵呵呵……”说到这里,叔侄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几天,当钟会叔侄两人频繁的接见各路代表,彻夜不眠的处理各类民政,慢慢的开始理顺淮南新收之地的关系后。有亲信前来报告,说是淮北有人前来拜访。来的人给了看门的一个玉坠,说是大将军看到这个东西就一定会接见云云。

“会其实早就算定北方一定会有人来,只是实在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您贾车骑!”

“哎,士季,别说这些没用的。当年若不是你东走吴国,充之位,未必在你之上。”

“呵呵呵,会可没有帮司马子上杀皇帝。就算我当年帮他灭了蜀国,那才是狡兔死走狗烹呢!”

“你!士季,你这个样子,这话没法谈了!”

“哈哈哈~~公闾兄何必如此,会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会与我国陛下,期盼贵国有分量的使者,已经很久了。来来来,请入座。今日之会,只有你我二人,什么话都可以讲!”

“哎……”双方坐定之后,贾充闷着头喝了一大杯白酒:“透瓶香?不错不错,可惜,这酒虽好,但是出产这酒的国家却是贪得无厌!”

“哧~~公闾啊,昔年我在司马子上的幕府里,和裴季彦当然是不死不休,但是和你的关系还算融洽啊。怎么这会儿尽给我来虚的?实不相瞒,贵国刚刚交割淮南,会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待会还有一场接见,所以,有什么话,赶紧敞开说。”

“善,那我就直说了。现在,汉晋之战陷入僵局,比拼的是两国的后勤。而我大晋,或许今年还能面前撑过去,到了明年,那是一定不行的。”

“嗯,会在北方多年,深知贵国的问题。自子上公去世后,世家和权贵们都失去了约束,不管是贪污国家资产,还是侵吞国家民户,都是肆无忌惮。如此国家,和政通人和的汉国比起来,拼后勤能有胜面才是怪了。好吧,贵国需要我怎么做?需要吾皇怎么做?”

“两条。其一,粮食。贵国今年输入我国至少五百万石粮食,我说的是运到洛阳五百万石。明年继续支援我们五百万石。其二,贵国的大军,在郡真的没起到什么作用,必须要更换方向,才能对汉国起到真正的作用。”

“嗯,即便从建业出发,走海路,到黄河入海口再进入贵国腹地。如此全程水运下来,这损耗也不会小啊。五百万石,也就是说,我国至少得每年拿出七百万石的粮食支援贵国。那么,贵国拿什么来交换?”

“襄阳!我们把襄阳交给你们。有了襄阳,你们在荆州地界的江北,也有了一块地盘。而且汉江和长江交汇处也彻底为你们所把持。如此,贵国的荆州就彻底安全了。”

“呵呵呵,又是一座空城给我大吴?”

“呵呵,士季,难道这样不好么?此事若成,贵国荆州的那些世家岂不是会对士季感恩戴德?”

“哼,贾公闾,你打的好算盘。襄阳给了我国后,我国便与偏居于上庸的曹魏余党接壤。你刚才说的第二条不是要我国主力更改作战方向以此真正调动汉国的兵力么?现在交州、巴东急切难下,涪陵郡的道路又支撑不起大军行动。把襄阳交给我们,不正好让我们去攻击上庸么?啊,说起来,这个主意是你给安世出的吧?毕竟,最不能容忍曹魏还有力量的,司马家都要排在你之后!”

“士季当年在文皇帝的幕府里号称智谋第一,确实名不虚传。只是,这样做对贵国也是有好处的啊。我大晋若亡,贵国可谓处处被动就不必说了。就算我大晋撑过了这一难,贵国以后的发展,不也是需要襄阳这块地盘的么?”

看着沉默不语的钟会,贾充心里惶急起来:上庸的曹悌,邺城的曹奂……未来一旦晋国败亡。或许为了关东的稳定,季汉可能会压制曹家会放过司马家,但无论如何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这次密会钟会,一方面确实晋国的后勤保障出了大问题,急需东吴的帮助。另一方面确实如钟会所言,有着他自己的私心。

他站起身来,贴近了钟会道:“士季,汝之才华,岂是一个大将军就够的?再说了,汝虽然尚未婚配,但汝钟家却是颍川的大族。汝不可不为贵家人考虑啊。”

“哼!”贾车骑这会完全是心乱了,居然说出如此没有水平的话来。顿时引起了钟会的一阵闷哼。

“吾自出身之日起,在家中就遭到嫡母的敌视,从小顶着野种的名头生活,生母更是在家中受尽欺压最后死得不明不白。颍川钟氏?当年司马子上居然没有将其夷灭三族,真是让人看不起!贾公闾,若是你回了洛阳,能够说动司马安世,把颍川钟氏族灭之,那你刚才说的那两条,我都应下了。并且一定有把握说动我家陛下!”

第四六三章 钟会的谋划(二)

送走了贾充后不久,钟会的密室里又迎来另一位客人。

前东吴右将军,现在季汉的安汉将军诸葛靓。

安汉将军就衔职级别来说只是个杂号将军,但是名字的特殊性决定了他的不一般。以前的糜竺,早年的姜维,都曾经担任过这个职位。所以,现在诸葛靓担任安汉将军,是季汉政权为晋吴两国人士立的一个标杆。

他早年跟随父亲诸葛诞做魏臣,诸葛诞淮南三叛失败后去东吴待了十几年。无论是在魏还是在吴,他和钟会都有很多的交集。在当前的季汉政府里,要勾连钟会,他确实是不二人选。

“呵呵呵,仲思啊,一别多年,在汉国那边一切还好?”

“甚好,政治清明,君臣一心,百姓众志成城,全国上下,充满理想和朝气,实在是人间仙境。”

“嗯?怕不是如此吧?我怎么听说,汉国为了支撑这一场大战,已经再次征兵了呢?听我国典校发来的情报,贵国运输军粮的道路上,随处可见老弱妇孺啊。”

“这也无错,不过这不正好说明我大汉上下所欲者皆同么?”

“哈哈哈哈~~好吧好吧,吾不跟仲思争辩什么,仲思这次来,怕不是单纯为了与会叙旧吧?”

“当然。大约一个月前,我们的司闻曹就已经知晓晋吴之间达成了以寿春换取吴国对我大汉进攻的协议。可以说,士季今天能在这里接见我,那可是我郡无数军民的血肉铺就。”

“哧~少来了,仲思,谁还不知道现在我大吴的会稽兵都成了一个笑话了。他们祸害当地蛮寨的姑娘是很厉害的,打仗?有几个首级了?病死的都比战死的多。哎,你我乃是旧识,就不用这样相互试探了,有什么话,但请直说!”

“我是没什么话要说的了,我家大司马有亲笔信一封,请士季一览。”

关彝的信件不算太长,但是非常露骨的说明了几层意思。

其一,恭喜士季兄终于彻底独挡一面:现在你掌控的区域,北有淮河南有长江,在地理上已经是独立的一块。而且北边的晋国其所有兵力已经抽调到了更北方,淮北一线也是一片空虚。至于江南?东吴的主力也都西向,你手里的两万兵马就是整个扬州地区最强的武装集团。简而言之,你在这块土地上干什么都是可以的。

其二,考虑到晋国很可能会把淮南地区名册上的百姓全部迁走。所以淮南是一块空地。这对于士季兄来说简直就是大好的机会:可以以充实淮南户口的名义,想办法把你麾下两万士兵的家眷都给迁移过来。嗯,直接跟孙皓提这个要求估计不合适。你可以跟孙皓讲,淮南没有百姓,长期屯驻大军对于国家是个损耗。反正现在晋国在淮北没有力量,不如在淮南恢复军屯。如此,表面上你缩小了常备军规模,其实是把所有军人的家眷都抓到了手里。

至于把军人的家眷都抓到手里干嘛,呃,以前王凌、丘俭、诸葛诞在淮南起兵,其失败的主要原因不都是因为士兵的家眷在北方么?

其三,当今之世,要治理一个地方,没有世家给政府提供足够的念过书的子弟是不行的。你这块地盘新入手,岗位多得很。肯定吴郡、荆州,乃至淮南本地的世家都会来讨好你或者给你施加压力。但是呢,我建议你重用会稽世家。至于原因嘛,哼哼,你指导孙皓先搞鲁王党,然后搞会稽世家,真的是一片公心?反正我是不信的。

如果你要重用会稽世家,我们这边已经和会稽世家的话事人们搭上了线,可以帮你传话、协调。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支援会稽世家的私兵给你建宁郡这边整整三万人呢,让他们每天报阵亡、病死的数量多一点就可以了。

根据我们南中都督马义的报告,其实会稽兵不是不能打。只是他们没有搞清楚为何而战。现在,会稽世家被皇室打压,必须要转移基业。大片空白的淮南是他们的唯一选择。这些会稽私兵,都是依附于世家而生。可以说,保卫淮南,就是保卫他们自己。因此,战斗力是可以期待的。

如此一来,多的不说,至少可以给你补充一万兵力。而且这一万人是绝对忠诚于你的。有了这一万骨干,你就可以彻底掌控你现在手里的两万。

还有,鲁王党的残余势力除了步协的两个儿子在洛阳当闲职以外,其他的人全都在我这边。嗯,当初你协助孙皓搞鲁王党是下手够狠。但是政治嘛,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永恒不变的只有利益。所以,只要你士季兄有王者的胸怀,我把鲁王党的人送回来协助你也可以啊毕竟,他们最想搞死的就是废太子孙和的一切后裔啊。

其四,现在的局势,是汉晋在拼整体国力。在这一点上,我关某人是很有信心的。但如果吴国全力支援晋国,那么,我确实有点难受。所以,我帮你在淮南站稳脚跟。你也要给我相应的回报:吴国支援晋国,尤其是在后勤物资上的支持,这是大势所趋,你一个做臣子的无法彻底扭转。但是,你可以迟滞、破坏!哦,说到破坏力,这天下还有比士季兄更强的人?

看完关彝的信,钟会只觉得全身发冷。但是表现在诸葛靓面前的,却是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作为一个一出生就备受质疑和歧视,但偏偏又天资聪颖、机智百出的优秀人才,钟会的内心其实一直都是扭曲的。

他的心中,其实一直都渴望证明自己,被世人所广泛接受。但是四五十年以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做事情不择手段,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自己的朋友(比如嵇康)。在取得成功的同时,名声也彻底毁掉了。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往上爬:只有抓住绝对的权力,才能用手里的刀剑强行的关住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才能强迫史官修改历史,让自己流芳百世!

当初到孙皓身边的时候,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试试看。谁知道孙皓真的成了东吴皇帝。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有了很多的小心思。

在他看来,孙皓这个皇帝能力没多少,性格又过于急躁。比起钟某人实在是差得太远。唯一能比他钟会强的,不过是姓孙罢了。所以,他一方面做出一副为了君上不惜一切的样子,一方面暗暗的在为自己谋划。

别的不说,就说这两万东吴扬州军,其低级军官什么的,这些年来,起码有四成都已经在其把控之中了。

而且对会稽人的打压,其真正行动始于晋国被季汉攻击之后钟会早就算到,季汉的这次进攻,必然造成晋国抽空扬州的兵力。打压会稽世家,把他们推到淮南。本来就在他的谋划之内。

这一切若是操控得好,到了汉晋大战结束的时候,江北淮南之间,会形成一个以他钟会为首,会稽世家为基石的半独立军事政治集团。那个时候,若是晋国没有被灭最好(所以他愿意劝说孙皓在后勤上全力支援晋国),就算晋国被灭了,他钟会在汉吴之间,也能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如此谋划,多年来其实一直深藏心中,连唯一的亲人,侄儿钟邕都没有提起过。

但是,现在他的一切谋划,居然被远在千里之外的关彝彻底的说明白了。

联想起当初关彝斩钉截铁的说孙皓必然能登上东吴大宝的预言,钟会只感到了一阵阵的无力感。

“仲……思……”低头沉吟了许久,抬起头来的钟会让诸葛靓大吃一惊:转瞬之间,钟会的面容好像苍老了十岁以上。

“士季,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管这些。仲思,大司马的这封信,你看过没有?”

“没有。士季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说什么那就一定是什么。”

“嗯,会当然知道仲思是个实诚君子。其实这信里的东西也很简单。大司马的要求就两点,其一,让会在这淮南之地破坏吴国对晋国的支援。其二,尽可能在淮南之地形成独立的力量,为将来大司马统一全国奠定基础。”

“哦,原来如此。那士季的意思呢?”

“会之为人,过于操切,为世人所不喜。当年阳安关大败,会本想投效大司马,但大司马不予收留。现在,若是会按照大司马的要求去做,那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年,大司马一定可以一统天下。到了那时候,大司马如何能容得下我?若是容不下我,那我为何要按照大司马的吩咐做?”

“哈哈哈哈,大司马真乃天人。实不相瞒啊士季,这次潜行过来之前,大司马已经算定你看完信之后会提这样的问题。”

“啊?呵……果然是庙算无遗的大司马啊。那大司马叫你怎么回答我?”

“大司马说,钟士季之人,智谋百变,为求上位不择手段,而且没有容人之量,同殿之臣,但有睚眦,必求报复。如此之人,不能留在庙堂。但是,这样的人,确实是汉家儿郎里少有的英才,因此,士季未来最好的出路,莫过于去异域搅动风云,为我大汉开疆拓土。便是未来,在远离大汉的地方,独立一国又有何妨?大司马说,这些年来,他最感成就之事,从来都不是阳安关大捷抑或关中大捷,而是把涪陵、南中、雍凉的异族治理得服服帖帖。士季,我大汉自太祖高皇帝开始,立国四百七十余年了,斑斑史书上,最为人所称颂者,从来都不是权臣,而是播汉威于四方者。昔年冠军侯、破胡侯、定远侯之事,士季可有意乎?”

第四六四章 无奈的晋臣(一)

“啊!啊~~!啊!!!”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陛下?!”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真真该死!真真愧对先人!”

“陛下!您这是在发梦呢,别当真,快醒醒,快醒醒!”

数九寒冬,深夜,洛阳,司马炎的寝宫里,在皇后杨艳的不断呵护下,司马炎终于从噩梦中醒转。

“琼芝,是你么?”

“陛下,梓潼在这里。”

“呼~~原来只是一场梦。”

杨艳这时候已经起身,找来了一块丝巾,轻轻的给司马炎擦拭全身上下的如浆冷汗:“陛下梦到了什么?”

“哎,还能有什么。只是祖父、伯父、父亲在梦里质问朕,为何没有看好他们留下的江山。”

“……陛下,人如国家,国家如人,有所起伏,再是正常不过。大晋到底是得苍天庇佑的天下正统,只要熬过了这道难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呵呵……”温柔的抚摸了一下杨艳的脸庞,看着这位从十七岁起,陆续给自己生下六个孩子,由此导致身体非常虚弱的女人。司马炎只觉得内心一片安宁。

或许,只有在皇后的面前,朕才能表现出如此虚弱的一面吧。

“陛下,可缓过来了?此时不到三更,要不要再睡一会?”

“罢了,朕睡不着了。琼芝你先睡吧,朕去书房坐一会儿。”

出得寝宫,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精神顿时好了起来:“传旨,去御书房。另外,让齐王、汝阴王、尚书令、车骑将军、杨仆射等到书房觐见。”

“遵旨。”

在如此寒冷的夜晚,突兀的被自己的皇帝从温暖的被窝里叫了起来,任谁都是不高兴的。但是这些人到了书房后,司马炎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们顿时变得异常清醒。

“诸位,大将军在冀州与姜伯约对峙已经长达七八月之久,他到底要干什么?”

“陛下!”听到司马炎说出这样的话,裴秀、贾充等人只觉得心里无比凄凉:完了!大将长期领重兵孤悬在外,最怕的就是家里的皇帝起疑心。这位优柔寡断的皇帝这时候居然把这样的话说出了口,毫无疑问,他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了。

“陛下,大将军乃是昔年宣皇帝所简拔,多年来在雍凉、荆州、扬州等要地历任要职。其每一任上,虽说不一定事事都办得极佳,但绝对兢兢业业。这样的人,对我大晋最是忠诚不过。”

“是啊,陛下,大将军乃是前魏国司徒陈矫之子,广陵陈氏虽然比不上颍川陈氏来得显赫,但也是累世公卿。这样的人,怎么会对陛下有别样的心思呢?”

“可是……从今年夏天开始,到这会都年底了。为何大将军还在冀州和姜伯约对峙?朕可是给他补了一万豫州新兵不说,还把孝兴在潼关的精锐都补了一万给他。现在他的麾下可是足足十二万人!为何还是在那里原地不动?”

“陛下,我们在补强大将军的部队。汉国也在补强姜伯约的部队啊。据闻,汉国先后补充了七万战兵进入冀州。姜伯约那边根据进奏曹的仔细计算,怎么也在十一万左右。双方的兵力现在其实差不多!大将军现在率领的,是我大晋最后一支主力,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可……咦,尚书令,这会怎么又帮大将军说话了?今天白昼在朝堂上,你不是还叫苦说二十余万大军在外面,国家粮库日蹇,已经难以为继了么?”

“陛下!”在历史本位面上,裴秀是死于271年。当时的死因是吃五石散时用冷酒送服。在这个位面,由于穿越者把晋国逼得很惨,裴尚书令平时忙的要死,根本没有闲暇来服散,所以这会儿还活着。但是无论如何,他的身体因为早年过多的服散早就垮了,平时在朝廷上的争吵,更多是由盟友贾充来完成。不过现在听到司马炎如此不着调的质问,他却顿时跳起了脚。

“陛下,国家长期支撑二十多万大军在外征战,府库确实是渐渐空虚。去年战事开始前,国家有存粮两千余万石。到了现在,加上今年入库的秋粮,却不足八百万石。这其中,军队消耗的并不算太多,更多的是以前各地的亏空,经过这一仗都暴露了出来。但是!现在战局陷入僵持也是实情。两者结合,我们绝不能因为国家粮库空虚就催促前方的大将军、少傅主动出击。我们这些在后方的臣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到处找粮食,供应大军所需。”

看着这位从二十岁起就进入司马懿的幕府,先后辅佐司马师、司马昭的老臣此时变得出离愤怒,司马炎心里稍微有些畏惧,但他很快就不甘心的反问道:“国库不足,朕按照你和贾车骑的意思割襄阳给东吴,让他们给我们粮食。可是吴国送来的才多少?说好的五百万呢?”

可以说,贾充和诸葛靓先后密会钟会后,东吴的这位新任大将军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夷灭颍川钟氏的要求就是个玩笑话:就算钟会真的想,晋国也不可能答应。这会儿战场上毫无胜迹,墙头草属性的世家们正在彷徨观望呢。你敢在这个时候对颍川钟氏动手?那同为颍川大族的陈氏、荀氏怎么想?

连续两年,每年支援五百万石粮食给晋国。这个孙皓是同意了。但是光皇帝同意了没用,因为执行人是钟会在这一点上,他充分的发挥了诸夏官僚的优良传统:要回扣,以次充好,虚增路上搬运的损耗等等。然后此时积极进入淮南的东吴世家们也极为配合钟大将军的行动:大家认为大将军真的好啊,自己发财不说,还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而世家一旦烂起来,这做事情是没有下限的。于是,在钟会迅速赢得国内世家好感的同时,吴国在273年实际输入晋国的粮食只有两百余万石,而且其中陈谷糙米、霉变啥的,又占了相当大的部分精粮是要输入季汉,找他们换高度酒来售卖的。怎么舍得给你晋国?

“陛下,吴国的官风乃是三国之中最差的,出现这种情形,虽然过分了一点,但也还在情理之中。臣等已经去信吴国的丞相府、尚书台,要求他们加强管理。”

“哼!那他们的军队呢?拿了朕的襄阳,可曾调动了汉国的主力回援?”

“陛下,说到这个,吴国还真的是尽力了。”这时候站出来的汝阴王司马骏:“上庸三郡那个地方,臣在那里待了大半年。那里的地形真的是易守难攻。东吴的陆幼节从襄阳出发,能够在半年的时间里,击溃曹悌等逆贼的抵抗,将其完全驱逐出上庸三郡,臣自愧不如!”

最近这半年来,并州、冀州战场都很安静。唯一闹腾的地方就是上庸三郡了。陆抗率军十二万从襄阳出发进攻上庸,曹悌等人完全无法抵抗,迅速向坐镇汉中的罗宪求援。但是罗宪手里也只有几千人,也没法给予增援。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曹悌等人在野战不利后分为两部,一部留在上庸的崇山峻岭中打游击,一部撤到季汉汉中郡的黄金城:季汉严禁水泥外泄,不在本军控制之内的城池是不准用水泥的。但是黄金城就不一样了,作为季汉汉中郡防御东面来敌的屏障,这里早就实现了要塞化。

即便如此,以罗宪和曹悌合兵,也不足两万人。这就惊动了镇守成都的霍弋以及南中的马义。在霍弋亲自率领成都守军三千人北上后,马义也派出了南中无当飞军五千和李家、孟家的私兵各五千人。

在投入了如此力量,尤其是来自南中的无当飞军在上庸三郡的大山里到处截断吴军的粮道后,才堪堪的拖住了陆抗的进军。

不过,东吴对这场战事的影响,做到这些已经是极限。他们终究没有突破季汉的主要防线,终究没能让季汉的远征军们被迫收缩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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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五章 无奈的晋臣(二)

“粮食,粮食不给够!出兵,又打不下人家的城池!这样的盟友有什么价值?朕的襄阳,真是喂了狗了!”

看着已经明显暴怒,并且口不择言的皇帝。下面的几位重臣不由得面面相觑。

少顷,还是齐王司马攸站了出来:“皇兄,国家困蹇,我等都看到了。但越是如此,越要坚持。此时还是应该继续支持大将军、少傅与敌军对峙。”

“哎,你们说的,朕都懂。但朕说的,你们都不懂啊。”

“臣等愚钝,还请陛下解惑。”

“朕是皇帝,可是一个国家,就凭一个皇帝就能治理维系了?亲王、官员、世家、百姓、军队,这些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国家。

战事久拖不决,官员惶恐,世家离心,百姓苦闷,士气低迷。车骑将军,你管进奏曹,你可知道,幽州、平州已经有多少世家派了代表去长安向刘谌叩拜?尚书令,你管民政,你可知道,有多少百姓作为民夫,倒毙在运输军粮的路上?汝阴王,你也算率军打过仗的,一支十多万的部队长期驻扎在一个地方,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还要天天枕戈待旦。这士气如何维持?”

看着沉默不语的众臣,司马炎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大晋立国时日太短,迄今不足十年。若是面对外敌,除了丧师失地便是久拖不决,要不了多久,这个国家自己就会分崩离析。

刚才朕在寝宫里梦见了宣皇帝、景皇帝、文皇帝,他们倒是没对朕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中的责备、鄙夷之意,再是清楚不过了……朕意已决,与其如此坐待而亡,不如奋力一搏!”

这个,前些时候我们要求在并州与对方决战,不是你压着中军不让开拔吗?现在战局陷入僵持,谁先动手谁一定吃亏了,你又急着决战了?也是,去年战事刚开始的时候,关东世家们要么支持国家,要么保持善意中立。而现在的世家们少数已经向季汉输诚,大多数保持绝对中立——所谓绝对中立就是两不相帮,趁此机会大肆侵吞自耕农!

所以,这么下去,就算吴国不停输入粮食,国家也是难以为继的。

那就决战吧!早死早超生,再说了,万一赢了呢?

……

时间来到了274年元月一日。

冀州,巨鹿郡,任县。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虽然大家此时身处前线,但毕竟是新的一年到来了,所以,必要的问候还是要有的。

在任县这个地方驻守半年有余,陈骞这边也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任县的城防是加固了,而且还发动附近的几万民夫,以任县为中心,东西方向修筑了一道圆弧形的,长达十余里的矮墙:矮墙并不止一道,而是间隔极短的数道矮墙交互纵横,总之,这是为了阻碍季汉强大的骑兵部队。

其次,是加紧对十二万大军中的新兵(高达七万,其中一万是临时征召)进行训练,加强各部队之间的磨合。

还有就是不断的找后方要钱要粮:军队长期屯驻在本国土地上,其中有不少军人(比如部分冀州兵)的家乡已经被季汉攻占,这士气要维持,朝廷的钱粮可要给够。

“属下等拜见大将军,谨致新年问候。”

“诸君同乐。”

上下级见礼已毕后,大家迅速进入了每天的常规模式。

“昨夜夜宴,诸军都拿到了足够吃食吧?”

“请大将军放心,战兵每百人一头羊,随军民夫每两百人一头羊,全部发放到位。昨日值守的,今晨的朝食里也有足够的羊肉。”

“善,为了这一千多头羊,老夫可是提前两个月写信给尚书令要求后方准备。”

“大将军体恤将士,我等之福。”

“哈哈哈,这些就不必多说了。玄武,现在我军随军粮草是多少?”

“今晨属下再次清点了一遍,城内两个粮库,城外四个粮库,一共存粮五十万石。足够全军人马两个月食用。”

“嗯,兵器甲仗呢?本将要后方赶制的新式大棒现在库存多少了?”

“目前有五千支,汝阴王说后方正在加紧赶制。一旬之后当再有五千支运到。”

“恨少!苟道将被害前发给朝廷的报告,还有进奏曹的情报都表明,汉军有了新式的铠甲。其防御力明显增强。单纯的长枪或者马刀极难破甲。若是没有这种钝打武器,我军的骑兵、枪兵遇上敌军怕是要吃不小的亏。”

矛与盾,从来都是不断的从对方身上汲取灵感并不断进行升级。陈骞所说的新式大棒,其实已经有了后世狼牙棒的雏形:狼牙棒本身就是因为对手的盔甲太好,本方的锋利武器无法有效破甲而催生的钝击武器。现在,因为板甲的提前出现,自然逼迫陈骞挖空心思去思考怎么应对。

不得不说聪明的人最终总是能够想到一块去:无法破甲?那我震烂你的内脏便是了。

“大将军,汝阴王说他已经催促将作营全力制作了,只是武库以前亏空太多不说,很多武器都已经腐朽。将作营为了打造其他的武器,也确实抽不出太多的人手对新棒进行制作。”

“哎,奸臣误国!”到底是老了,已经什么都不怕了,所以这会儿陈骞根本就不管司马炎还留下了杨骏的弟弟杨琚在中枢做备胎,杨家还有复起的可能,张口就是一句痛骂:“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制作简单的铁棒就已经很缓慢了,这汉军的新式铠甲制作起来只会更慢。现在咱们还有时间。”

“大将军所言甚是。”

“而且,以本将之见,汉军的这套新式铠甲,整个胸腹都被一整块铁架包裹。呵呵,这样的铠甲平日穿穿也就罢了,夏季三伏的时候若是敢穿,恐怕不用我们打,对方自己就倒下了。所以,我们现在继续坚守,一方面等待洛阳的武备支援,一方面等待更好的决战时……”

“报~~大将军,诸位上官,洛阳那边有黄门到,说是带来了陛下的旨意。”

“……啊?哎,诸位,都随本将出去接旨吧。”

……

“蜀贼猖獗,无故入侵。国家反应不及,致其跳梁一时……现我国家诸军齐至,众将云集。武备精良,士气如虹。以此击贼,战无不胜!着令大将军骞,率军出击贼寇,务必奏凯而还!”

第四六六章 大陆泽之战(一)

“我等拜见大将军,谨贺新年。”

“哈哈哈,诸位同喜同乐!”

当南边的陈骞因为一道圣旨而憋闷得想要吐血的时候,在大陆泽以北,杨氏县里,姜维等人也在庆祝新年。

“昨晚的年夜饭都还好吧?每个将士是否都分到了?”

“大将军放心,战兵百人一牛,民夫百人一羊,均已全部发放到位。”

“善,大过年的,酒不能喝,肉一定得管够。”

“呵呵呵,大将军厚道,十一万战兵,两万随军民夫。平均每天两头牛,五十只羊。但有节日还有加餐……啧啧啧,这比起当年我们的北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别的不说,就说我军驻扎杨氏的这半年来,拓跋、宇文乃至更远的慕容部,三部加在一起,他们的牛羊都被吃掉上万了。这些日子以来孩儿们都被养坏了嘴,臭小子们居然还不想吃绵羊,只愿吃山羊了……”

“呵呵呵,这也是背靠草原,才有如此充沛的肉食啊。什么时候我大汉的百姓也能天天吃肉,那才真是了不得呢。”

“别说那些没用的,这种事情,估计我们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看着帐内诸将一阵说笑后,姜维伸出右手稍微压了压手指,整个营帐顿时鸦雀无声。

“现在全军储备粮食有多少?”

“随军粮食一百二十万石,拓跋鲜卑那边还存了一百万石。足够全军半年之用。”

“善,兵器甲仗呢?”

“均已齐备。每五个士兵都有一套完整的备用武备。”

“极好,战马呢?”

“整整十一万匹战马,足以保障五万骑兵随时能够全力奔驰。”

“这其中的重骑呢?”

“陇西马场支援了一批刚成年的大马,全军重骑已经达到五千骑。新配入重骑部队的骑兵已经完成了相关训练。随时可以满员出战。”

“甚善,大司马支援我们的五万新兵都完成了相关训练吧?”

“已经全部完成。”

“大善!诸位,自归元元年五月我大汉出兵潼关开始,此次作战已经持续了一年半。就时间来说,已经超过了我大汉立国以来的所有战事,就后勤运输长度而言,也是闻所未闻。虽然,后方的陛下、留府长史、大司农等人都一再来信,说国家依然能够支撑。前线如何应对,由本将与大司马自行决断。但是,听闻陛下多次下田劳作,皇后将后(防和谐)宫的用度减免一半。看到最近几个月运送粮食到达本地大帐的民夫其疲态越来越深。本将还是觉得愧对国家,愧对百姓!

现如今,大司马那边面对杜元凯找不到决战之机,要想迅速结束双方的对耗,只能由我们这边破局!现在,我军兵力已经达到十一万,兵器甲仗物资供应全都无虞。全军士气高涨,求战之心一日胜过一日……本将认为,我军已经到了主动求战的时候!”

“大将军所言有理,末将等无异议!”

“善,那就传令下去,全军整备。什么足球啊,斗大户之类的博戏都给本将收起来。斥候队加紧打探,十日之后,全军南下,寻机与陈休渊决战!”

“诺!”

当然,姜维的这道命令最终只执行了一半,因为一月七日,就在全军基本准备妥当,姜维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出发的时候。南面的司闻曹给他带来了绝好的消息。

“你是说,陈休渊居然舍弃了任县防线,一路向北,并且已经登船进入了大陆泽?”

“正是如此。”

“不应该啊,陈休渊费尽心血修筑了那么一道专防骑兵的防线,居然主动舍弃了?”

“大将军,此等事关国家生死的大事,属下岂敢妄言。确实是反复确认过了,那支军队的军容绝不在十万以下,不是什么疑兵。”

“嗯,看来,陈休渊是被他的皇帝给害苦了。也罢,传令兵,敲鼓!”

……

“诸位,看来晋国已经首先撑不下去了。所以晋皇应该是下了严旨,强令陈休渊出战。”

“嚯?我还以为就我们后勤供应困难呢。”

“哈哈哈,伯治,你想什么呢?以前我大汉困居益州一地,供应前方给养当然困难。现在也不看看我们的主政者是谁?”

“那是那是,有大司马主掌国政,两国对耗,我们怕过谁来?”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姜维稳定住会场情绪后,清了清嗓子:“天佑大汉,敌军居然从巢穴里主动出来了。嗯,对方选我们而不是大司马那边进攻,看来半年前我力主不修缮杨氏县城是对的。”

“哈哈哈,大将军高见。”

“嗯。”此时的姜维也是心情大好:“那就传令吧,前令取消,我估摸着陈休渊的部队大约要在后日才能全军越过大陆泽。之后走到我们面前,大约还需要一天。所以,十日全军南下的命令取消。现在发令,全军以县城和城外营盘为基,重新进行部署。”

“诺!”

……

另一边,晋国的十二万大军,在面色始终阴沉的陈骞率领下,正在陆续的登船,进入大陆泽。

大陆泽,在先秦时代是华北最大的内陆淡水湖泊,极盛时期,纵横面积将近一千余平方公里。与云梦泽、彭蠡泽等并称天下九泽。

此时的大陆泽虽然面积已经开始缩小,但仍然是一片烟波浩渺,人在船中,一眼望去,仍然是无边无涯。

“弘先。”

“祖父大人,陈植在此。”

“今日你不要下到军中去了,就跟祖父在一起。到了晚上,祖父给你安排一艘传讯小船,然后你南下离开战场吧。”

“祖父大人,大战即将开始,孙儿怎么能做逃兵?”

“呵呵呵,逃兵……哈哈哈哈~~”满脸落寞的陈骞突然之间仰天长笑,这笑声是如此的悲凉,以至于他的眼角很快就闪出了泪花。

“老夫在任县精心布置防线,坐看那姜伯约不断补强兵力。那是因为老夫深知,姜伯约此人和诸葛孔明一样,一辈子都是在打快仗。追求速战速决可以说深入了其骨髓。这不是现在汉国国力强盛,后勤比我大晋占优就能完全扭转的。比耐性,他比老夫差远了!一旦他准备完毕,定会主动进军。而且若是老夫预料不差的,可能就是在这个月之内他就会进军……结果…….”

说到这里陈骞已经是满脸泪痕:“老夫受宣皇帝提拔,景皇帝更是推心置腹。所以,这条命,可以还给他们司马家。但是你就不必了。晚上找个机会离开吧,你父亲和你叔父关系一直不睦,还公然决裂。虽说你叔父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父亲到底是以下犯上,这名声已经受损。所以,未来陈家的希望,还是要着落到你的身上。我们东阳陈氏,虽然比不上颍川陈氏,但到底是世家。可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而彻底衰落。”

“……诺,孙儿明白了。只是祖父大人,既然明知会战败,在无法抗旨的情况下,为何不请辞呢?”

“呵呵呵,因为祖父老了啊。只想着怎么在战场上战死。再说了,虽说我军败阵的可能超过九成,但仍然还是可以一搏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年轻,不要去想什么壮烈战死光荣,阵前逃亡耻辱的事情。待会老夫给你写一封奏章,你以送奏章的名义去洛阳吧。这样就可两全了。”

第四六七章 大陆泽之战(二)

西元274年一月十五日,陈骞率十二万晋军渡过大陆泽,在大陆泽北岸与三十里外,以杨氏县城为中心的,姜维率领的十一万汉军对峙。

在大陆泽北岸休整三天后,十八日,陈骞留下三万随军民夫守寨,十二万战兵全部北上,在距离姜维军十里处再次扎营。

这十二万战兵里,骑兵只有两万,虽说全都是轻骑兵,但都是在荆州、扬州有过作战经验的精锐。剩下的十万步兵中,按照季汉以前的实心枪阵编练的枪兵有四万,刀盾兵四万,弓弩兵两万。

姜维的十一万人里,骑兵高达五万,其中有五千板甲具装的重骑兵。而且和关彝这种没有战术天分,打仗喜欢兵种越简单越好的弱鸡不一样。大将军最喜欢的就是兵种繁多:反正他老人家指挥得过来。

所以汉军这边,剩下的六万人里,枪兵只有两万,不过倒是全部换装了板甲。此外还有车兵三千,突将队五千,虎步军(枪盾兵)五千,诸葛连弩兵七千,弓箭兵一万,以及鸳鸯阵兵和短斧兵(来自西南高寒地带的少数民族)各五千。

十九日,陈骞致信姜维,请求决战。姜维批复:明日决战!

二十日,天公作美,寒冷的冬季里,常见的大雾在这天毫无踪影,一大早便是阳光明媚。于是双方战兵共计二十三万人,齐齐出阵。

二十三万人,再加上七万匹战马,这战场的覆盖面就极大了。所以,为了更好的掌控战场局势,这一天,姜维并没有亲自抵达前线,而是坐镇在杨氏县城头,以便登高望远,更好的俯瞰全局。

而在他身后充当侍卫兼学徒的,便是关彝的长子关复及其伴当北宫纯。

是的,关彝也知道自己打仗只会打呆仗、笨仗,毫无美感可言。所以,自己的儿子上了战场,还是派到姜维身边来学习更好一些。

“叔祖大人,各军已经布阵完毕!”

“嗯,檀奴、三郎,可曾看明白我军的分布了?”

“嘿嘿,大将军,我只知道提刀杀人,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懂。”

“诶,三郎,你天赋异禀,此战结束后,老夫会请文次骞来亲自教导你。在武力上你是没问题的,但若是能够学会行军布阵,那迟早就是我大汉的又一员方面大将。好吧,这些都是后话,檀奴你呢?”

“孙儿简单说一下,请叔祖指正。”关复躬身行礼后,清了清嗓子:“我军驻扎的这杨氏县,城墙残破低矮,所以不可守。自叔祖率军来此后,我大军主力其实也多是在城外扎营。此番决战,我军在防线上,并没有可以倚靠的地方。当然,这也和叔祖数十年以来,以进攻为防守的理念是切合的。”

“嗯,继续讲。”

“喏,今日我军出战,其正面当然是两万长枪兵和一万弓箭兵联合组成的二十个空心枪阵。在他们后面的,是七千诸葛连弩兵和三千车兵。再后面,是五千突将队和五千短斧兵。”

“嗯,看是看明白了,老夫的意图呢?”

“叔祖的意图,孙儿妄自猜测。叔祖是想以枪兵守御正面,若是事不如愿,则有连弩兵依托车阵组织二道防线。至于突将队和短斧兵,这些部队个人武艺都极为精湛,但是战场纪律比起其他部队差了太远。所以这一万人是预备队,是突击力量。在战场没有明显的机会出现前,或者我军某一支部队陷入极大危险前,这支部队是不会投入使用的。”

“呵呵呵,关子丰生了一个好儿子!哎,我家子纯还是出仕得太早了,这仗打完后,还是应该让他去五丈原学院深造一下。嗯,你刚才说的都很正确,那么,老夫安排在枪兵阵侧后方的鸳鸯阵兵和虎步军呢?”

“呃,孙儿以为,这是为了防止我军枪兵阵前出后,车兵、连弩兵与枪阵兵之间出现较大的缝隙所准备的。毕竟,我军的步兵一共只有六万,比敌军少了太多。很可能出现敌军的步兵把我们的步兵呈圆弧形包围的情况。”

“善,我大汉后继有人矣!”说完这句话,姜维站起身来,他身后的亲卫立刻开始擂鼓。

一面两面……无数面,战鼓擂动大地,姜维坚定的伸出右手,朝着城下有力的一挥!

刹那间,城下列阵完毕的十一万汉军将士,纷纷扭头朝着自己的主帅欢呼!

“大汉万胜!”

“大汉必胜!”

随着红底黑字的丈八汉旗与绣着“大汉大将军姜”的丈二将军旗升起,城下十一万人马里,上千面各种规格不一的旗帜开始先后应旗。这些旗帜当然都是以红色为主,在不断的翻卷中,配上身着红色战袍的汉军将士,杨氏城下,瞬时便成了一锅沸腾翻滚的红汤一般。

挥动的右手,在空中突然向前一推:全军前进!

“嚯~~!!!”

“万胜!万胜!”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白底金边,丈八高的晋字大旗和丈二高的晋大将军陈的将旗一样在晨风之中猎猎作响。

十二万身穿洁白战袍的晋军士兵们,一边面色严肃,稍显紧张的看着对面的红色海洋,一边不停的回首张望着自己的帅旗。

“启禀大将军,我军列阵完毕!”

同样为了能够掌控全场,同时让所有作战的士兵看到自己。陈骞的指挥部设在了一个昨晚临时垒起来的土丘上。猎猎作响的大旗之下,一个须发皆白的人影骑坐在战马之上,在这个人影的旁边,却是曹魏名臣王昶之子,来自太原王氏的,晋国征掳将军王浑王玄冲。

太原,已经落入了季汉之手。太原王氏现在留守的那一支已经对季汉表示了臣服。在洛阳朝廷里的太原王氏们,说真的,这个时候还真的有点尴尬。

但是王浑作为以前曹爽的僚属,在曹爽被司马懿夷灭三族后,依然能够迅速的升官。除了家族因素外,文武双优,也是司马家不忍心放弃的原因。

从司马家重新启用他开始,他先后镇守扬州、徐州、豫州、荆州,无论治民还是领军,都做出了相当的成绩。所以这一次,陈骞没有把他派到一线,而是让他留在后方,协助自己进行指挥。

姜维的汉军里,骑兵比例极高。所以很自然的选择了用枪兵硬扛中路,骑兵两翼包抄的战术。而十二万晋军里,由于只有两万骑兵,加之还要考虑对方的重骑不知道什么时候杀出,所以陈骞这一次排了一个相对保守的圆阵。

前出部分,当然是四万枪兵。由于实心枪兵阵的侧翼防守一直都很弱,所以四万刀盾兵自然分布到了两侧和后方。如此,八万人围成了一个圆形。

在这个圆形的里面,第一圈是两万弓箭手,负责提供远程输出。第二圈当然是两万骑兵——这是总预备队,哪里危险就补充到哪里。

在山丘之上,看到不远处红色的巨浪开始翻滚,然后缓缓的朝着自己汹涌而来,王浑的脸上也微微的有些紧张,但面对传令兵的报告,他还是迅速的做出了回应:擂鼓!应旗!

“喏!擂鼓,应旗!”

随着晋字旗与陈字帅旗的挥舞,数千面白底金边的旗帜也开始响应。十二万人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也敞开喉咙,声嘶力竭的咆哮。

“大晋必胜!”

“万胜!万胜!”

“传令,全军前进!”

“嚯~~!”

鼓点加快,士兵们的步伐也开始加速。随着双方长枪兵的迅速靠拢,双方枪阵之中都响起了无数的铜哨声。然后各自的枪阵队长们,都对着自己的手下喊出了等待许久的声音。

“向右刺!”

“嚯~~!”

无边无涯的红色、白色巨浪,终于凶狠的碰撞在了一起。西元274年一月二十日辰时三刻,决定两国命运大陆泽之战,彻底打响!

第四六八章 大陆泽之战(三)

“哧~”

“啊!”

“铿!”

“嚯~!”

数万杆长枪在铜哨的指挥下,纷纷向前猛力刺出。符合双方将领预料的,汉军长枪多有顺利破甲,直接入肉,然后晋军一侧顿时响起无数的哀嚎。

而晋军的长枪,果不其然,只有少量长枪顺利破甲,大多数长枪面对板甲都无奈的被划开了。

双方第一轮对刺,汉军完胜。

“大棒手上前,看准敌军的长枪,给我敲下去!”

“嚯~!”

晋军枪兵的前敌指挥官乃是弘农杨氏的杨肇,这位由于姓氏的原因,长期在洛阳中军任职,因此,他是最为熟悉本军枪阵的。

由于进奏曹的情报,让陈骞等人早就预做了准备,所以,当汉军这边果然祭出板甲枪兵后,杨肇也迅速的做出了相关指令。

晋军枪兵大阵的后面几排士兵,严格来说并不是真正的枪兵:他们手持的不是长枪,而是大约长一点五米,前端约有三十厘米的部分,犹如枣核一般膨大凸起。可以说,除了没有在膨大部分植入铁钉,这就是一根标准的狼牙棒。

这些士兵在得到杨肇的命令后,迅速的越过身前手持长枪的同袍上前,在紧贴着第一排的枪兵站定之后。他们紧张而专注的看着自己身前战友的胸部。

“滴!”对面又是一声铜哨响起,整齐划一的枪头又刺了过来,不少枪头还带着尚未风干的鲜血,散发着浓郁的血腥。

“就是现在!”大棒手们看着呼啸而来的长枪,高高的举起自己的铁棒,然后朝着对面刺来的枪刃用力的砸了下去。

“啊~!”“铿铿~~”“铛铛~~!”

此时晋军站在第一排的枪兵们仍然有被刺中倒下的,但是其人数比起前两轮对刺时已经明显好了许多:一米五的大棒此时并不能打击站在三米开外的对方长枪兵。但是当大棒用力的敲打在了长枪之上时,大多数长枪都偏离了出枪人预计的轨道,自然也就无法刺中敌人。还有少量的长枪,若是对上的是一个胆子够大,敢把身子完全暴露出来的大棒手,说不得,枪杆都直接被敲断了!

“滴滴滴。”汉军阵中的各方阵指挥官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非常迅速的开始发出指令:“正面接敌枪手,前两列贴紧。第一列,刺对方棒手,第二列,刺对方枪手!弓箭手,瞄准对方棒手射击!”

“喏!”

随着汉军的调整,汉军的枪手们,仗着自己盔甲坚固,原先站在第一列的枪手大踏步向前一步,大大缩短了本方与对方的距离,然后三米长的长枪直接越过对面第一列的长枪手,朝着其侧后方的大棒手比划。而各个方阵中的弓箭手,也挂上一开始用来仰射的弓,掏出自己背上的手弩,迅速靠前,在自己同袍身后寻找空隙,朝着晋军的棒手进行精准射击。

“弓箭手,抬高射角,漫射!”由于训练时间太短,加上本方乃是实心枪兵阵,所以晋军这边,处于枪阵后方的弓箭手无法向汉军弓箭手那样底近射击。不过在看到对面的弓箭手在给本方棒手造成不小杀伤后,杨肇能够做的,也只是让本方的弓箭手对汉军的后方进行盲射。

战事进一步激烈起来,虽然汉军依靠前排枪手的跨前攻击,有效的打击到了晋军的棒手,但毫无疑问,跨前攻击后本人会遭遇到的攻击也明显提升。于是,在晋军的伤亡虽说仍然大于汉军的情况下,汉军这边的伤亡也不断的增加了起来。

“呼~~陈休渊果然厉害!”

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的姜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檀奴、三郎,你们可都看到了?”

“回禀叔祖,孙儿看到了。这钝击武器,确实有其独到的一面。”

“是啊,当初我军开始换装板甲后,我和伯恭(张翼)都喜不自禁,都说此甲一出,无人能够再挡我军一击。但是你父亲就说,若是晋人发现不能有效破甲,自然会想出钝击武器进行对抗。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

“那么叔祖大人,我们此时应该如何应对?是否要派出骑兵?”

“不必,此时敌军的步兵队列完全没有散乱之感,这时候派出骑兵,我军伤亡太大。此战,我军必胜,没必要为了快速获胜就拿将士们的性命去换。檀奴,此时我们应该等一等,晋军的这个阵型是圆阵。圆阵,防御当然足够好,但是要长时间的,特别是在交战过程中保持这个阵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姜维在墙头上现场指导关复的时候,汉晋双方的步兵们,随着战事的进一步白热化,慢慢的战场出现了变化。

汉军是以空心对实心,所以总有一部分晋军枪兵自己的身前没有对手。这一部分枪兵虽然在出阵前已经得到上官严令:保持阵型,不得妄进。但是自己身前一个敌人都没有,而就在视线所及范围内,本方的袍泽却在奋战乃至不断的阵亡。这就让这些士兵不自觉的慢慢前移自己的脚步,待得战事打响一个多时辰后,晋军这个圆阵,顶在最前面的那一圈,居然慢慢的开始变直了!

圆阵,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地方变直了,那就意味着这个圆圈破了……

“就是现在,战机已经出现,升孔明灯,让我军左右两翼的骑兵出击!”

二十多万人覆盖的战场面实在是太大了,由于地球本身是个球体,地面是有弧度的。这就造成一旦距离过远,人的视线就会飘到天上去。所以,虽说杨氏县周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但越是这样,远距离的指挥,就不能完全依靠旗号。

还好,季汉有诸葛亮传下来的孔明灯。

随着姜维身后侍卫的迅速动作,一盏红色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在干净的天空中,显得极为耀眼。

“哈哈哈哈,等了半天,终于到了我等出击的时候了么?”

此时,在战场的两侧,分别是文鸯和马杰率领的两支骑兵。其中文鸯这边是三万轻骑,马杰这边是一万五千轻骑加五千重骑。

“都有了,全军突击!”

“嚯~~!”

第四六九章 大陆泽之战(四)

晋军的阵型是个圆阵。这个圆的内环稍稍靠后的位置,就是帅旗所在的那座小土丘。

所谓登高望远,其实本方前线部分枪兵的不自觉前出,导致本方阵型松动的问题,站在高处的王浑当然看到了。

不过光是看到了没有办法,此时战场上各种声音已经彻底压倒了一切——当然,就算是此时战场静寂无声也是没用的。距离那么远,王浑总不能靠吼吧?

那就只有旗号指挥或者传令兵传令了。

可是这里也有问题:站在高处的指挥官当然能够迅速的发现本方的阵型出了问题。也通过旗帜的抖动或者传令兵告知一线指挥官问题所在。但是站在低处的前线士兵,到底是恢复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指挥官满意呢?——他们身在庐山中,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有什么不妥。

十一个人的足球队要保持九十分钟的战术纪律都很困难了,更何况这是从十几万人中调动几千人?

“这位军侯,你们的位置太靠前了,撤!往后撤!保持阵型!”

“好好好,撤,可是撤到哪里?撤多少步?”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传令的士兵:大家都是文盲,你说什么弧形阵型变幻,内侧士兵少撤几步,外侧士兵多跑几步。这些东西对于文盲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姜维才说,圆阵固然好,要始终保持阵型却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主将的能力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更多的要靠中低级将领和士兵们的执行力。

就在大家都有些茫然,胡乱调整的时候,大地开始抖动,人人心里都清楚,汉军的骑兵已经冲过来了。

此时的晋军,四万枪兵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厮杀,已经有了五六千人的伤亡。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由于战事的激烈,各级中低级军官不自觉的杀出了火性,嘴里的铜哨不自觉的加快了频率。使得其麾下的士兵也不断向前。这就让本来是弧形的枪兵大阵,不自觉的变成了一条直线。

统帅四万刀盾兵,遮护本方侧翼和后方,乃是蒋班和焦彝。这两位在淮南战场那是打了几十年仗的经年老将。在看到刀盾兵和枪兵慢慢脱节,彼此之间已经拉出一定距离之后,也顾不得这么做会不会事后引起杨肇的不满,只好自己也派出士兵去前方枪阵传令,要求外侧的枪兵稍稍后撤,保持阵型完整。

可是这一切还没有布置完毕,敌军的骑兵已经迅速接近。

“哎!”无奈的摇摇头,晋军左侧(西侧)的蒋班彻底放弃了把前面的枪兵纠正过来的努力:“把我们的拒马搬上来,给阵中还未上去的弓箭手发令,让他们调一部分过来,协助我们进行防守。”

随着蒋班的命令,上万名晋军刀盾兵迅速的把一开始就做好的拒马迅速的沿着本方阵型的周围摆了两圈,而大约一千多名弓箭手也在这个空隙迅速的进入了这些刀盾兵们组建的,新的,小型圆阵。

西侧的蒋班如此做,东侧的焦彝也发出了类似的命令:汉晋两家在冀州对峙的时间太长了,对方的兵力构成其实彼此都很清楚。蒋班焦彝心里很明白:本部要用刀盾兵保护本方侧翼,比如会遭到对方占优势的骑兵进攻。因此,在此战开始之前,就已经准备了许多拒马。

当晋军两侧的刀盾兵开始自行结阵后,汉军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

汉军右侧(西侧)的指挥官是文鸯,当世吕布个人武力当然不用多说,其指挥骑兵的战术能力也是极强的。在粗粗的审视了一下战场局面后,文鸯迅速的做出了最合理的指挥:所有兄弟跟着我,我们绕开敌人的拒马,从敌军刀盾兵与枪兵的缝隙之间杀进去!

而在汉军左侧的则是马杰,他这支部队里因为有重骑兵的原因,所以一路之上其麾下的轻骑兵都下意识的减慢了速度。待得他们到了晋军阵前的时候,焦彝这边已经布阵完毕。

非但如此,由于王浑的传令兵终于在战阵之中找到了枪兵总指挥杨肇,所以杨肇已经开始亲自调整枪兵的阵型。如何调整呢?最简单的办法:后退!我不求攻破你的枪兵防线了,只求先稳住阵型。防止你的骑兵一波流把我彻底打乱。

所以,当马杰的骑兵抵达后,晋军东侧的枪兵与刀盾兵之间的缝隙已经在开始缩小。

不过,马杰麾下可是有重骑兵啊。

“老赫,看你的了。”

“请镇西将军放心。”波斯人用腔调怪异的汉语回答了马杰后,将手里的骑枪高高的举起:“阿胡拉马兹达!”

“全军突击!”

“嚯~~!”

“嘿!原来重骑是在这一路啊,兄弟们,跟我来!”

这个晋军圆阵的外围前部是枪兵,后部是刀盾兵。里面呢,前半部分是弓箭兵,后半部分是两万骑兵。这两万骑兵由胡烈统帅,哪怕是明明知道汉军骑兵在外围开始冲阵都一直没有发动,就是要等着判明对方的重骑兵在哪个方向后才肯出动。

随着胡烈的命令,战斗打到现在,两个多时辰一直按兵不动的两万晋军骑兵终于动了起来。

“举棒!攻击敌军重骑!”

“嚯~~!”

随着双方主将的命令,两支骑兵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呯!”

“刷拉!”

“啊~!”

“咴律律~~”

战马撞击,筋断骨折的悲鸣,汉军重骑的马刀划过晋军骑士颈项,头颅高高飞起的声音。晋军骑兵手里的大棒击打在汉军骑士的板甲上发出的钝响……刹那之间,双方战场的东侧,顿时变成了血海滔天的人间地狱。

大棒或者说狼牙棒这个东西,在战马速度的加成下,隔着板甲重重的击打在汉军骑士的胸腹或者后背上。第一下打击的时候只是让人觉得全身上下被一头牛给撞击了一般,但是很快的,被打击到的骑士就感受到了身体机能的下降:腹部翻滚,或者胸口憋闷。

更有甚者,因为晋军战马的劣势,更多的手持大棒的晋军骑兵无法击打到汉军骑兵的上半身,于是他们直接的敲击对方的战马。而战马挨了这一击,大多数都扛不住,是要跪下来的。

毫无疑问,双方骑兵对决,汉军仍然占了极大的优势。但是和以前轻松碾压对方比起来,这一次,晋军的骑兵给予了汉军重骑有效的杀伤。

第四七零章 大陆泽之战(五)

“叔祖大人,敌军的阵型已经开始散乱,我军的骑兵已经突入敌方圆阵。是否决战时机已到,需要投入突将队和斧兵队了?”

听着关复的话,姜维缓缓的摇了摇头:“晋将都很不错,这时候的晋军虽然败势已显,但是还远未到崩溃的边缘。”

仿佛是要应证城头上姜维的话一般。在战场东侧,靠着晋军手持大棒的轻骑兵舍生忘死的冲击,汉军的重骑虽然依旧突破了敌军的第一道防线,但是其速度却明显的慢了下来——重骑兵在敌军步兵占优的圈子里减速,是一间相当危险的事情。

而且此时随着杨肇的命令逐渐显效,原本在第一线厮杀的晋军枪兵终于开始逐渐的响应主官的命令:后撤。

当然,这种后撤不是全军向后转的后撤,而是刺一枪后退两步般的后撤。这一点,洛阳中军在经过杜预一年多的训练后,基本是能够做到的。

虽说汉军的枪兵们也在本方指挥官的铜哨催促下加快了前进步伐,但是对面的晋军仍然在有效的抵抗。而汉军枪兵到底比人家少了一半,所以,晋军收缩战线,汉军枪兵却无法实现全方位覆盖打击。

重骑兵是打开了局面,但是本方伤亡却开始上升。这一点,让马杰的心里在滴血:培养、维持一个重骑兵的花费,可是一个轻骑兵的大约五倍!

“吹号,轻骑跟着本将突击,重骑后撤。”

“喏!”

随着马杰的命令,汉军东侧的轻骑兵们跟着马杰一头扎进了晋军的人海之中,在一阵厮杀后,变成了大队轻骑包裹住了本方的重骑。然后马杰率军一个回转,汉军的这支骑兵在晋军圆阵的内部画了一个弧形,然后轻松的退了出去。

“呼~~”抬眼看了一下山丘之上的旗号,胡烈大声嘶吼起来:“不要追击,不要追击,全军随我西向,我们去解决另外一支骑兵!”

重骑的打击是残暴而短暂的,真正长时间给晋军放血的,是文鸯的部队。

他这三万人在晋军两部之间的缝隙还未合拢的时候冲了进来,然后就愉快的对惊慌不已的晋军弓箭兵进行了收割。只是小半个时辰,在晋军枪兵大阵后方提供远程支援的弓箭兵,就被文鸯队带走了数千人。

之后文鸯也不继续往前冲:在他看来,敌军的东侧有自己的好兄弟马杰率领重骑突击,不用自己去画蛇添足。所以他也率军在晋军的圆阵内部画了一个弧形,改由西向东变为由东向西,从侧后方对晋军一线的枪兵进行攻击。

这可就苦了在一线指挥的杨肇了:北面是汉军的枪兵越来越快的进攻频率,南面还要遭受敌军骑兵的攻击。一时之间,两面夹击都搞得杨肇神情沮丧,有些想放弃的意思了。

但是好在这时候蒋班还是率领步兵队靠了上来,而且在这之后不久,胡烈也率军贴了过来。

“嗯?仲英那边怎么退得那么快?”在短暂的发出这声疑惑后,文鸯迅速的一拉缰绳:“兄弟们,跟着我,撤退!”

“不要阻拦!不要阻拦!放他们出去!”不管是近处的蒋班、杨肇,还是后面的胡烈,看到文鸯退走,全都松了一大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重修修补破损的阵型,只要阵型不乱,这场仗就有的打。

“哎~~”城头上的姜维看到如此场景,也只有长叹一口气。然后他看看天空上的太阳:“传令吧,鸣金收兵。”

“喏!”

大陆泽之战的第一场战斗,一开初,由于晋军枪兵人数上的优势以及汉军枪兵阵型上的有意引诱,使得晋军枪兵与后方的刀盾兵拉开了距离。圆阵出现了裂缝。

然后姜维准备的抓住了这个时机,派出了两翼骑兵进行突击。但是一方面是晋军的后方兵力确实雄厚,而最为关键是晋军的各个方向的指挥官都是经年老将,在面对本方阵型被突破的危急时刻,全部都临危不乱并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由此导致汉军骑兵虽然给对方造成了成功的杀伤,但是却无法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引发晋军溃散。待得晋军的枪兵反应过来,开始主动恢复阵型的时候,为了避免本方的骑兵过多的伤亡,文鸯和马杰都主动选择了撤退——跟着姜维久了,汉军新一代的将领其指挥风格也在向姜维靠拢:要胜仗,而且是除非必要,不打损失惨重的胜仗。

待得双方收兵,彻底脱离接触后,已经是酉时将近,夕阳西沉了。

“启禀大将军,今日一战,伤亡结果出来了。”

“念吧。”

“喏,今日一战,我军枪兵阵亡三千二百余,弓箭手阵亡七百余。由于敌军弓箭手的漫射,导致后方车兵、斧兵部队损失三十余人。骑兵方面,重骑损失两百余人,一百八十匹战马未能回来。轻骑损失九百八十余人。伤兵方面,枪兵重伤一千余人,轻伤三千余。弓箭手、车兵、斧兵受箭伤的两千余人。不过受箭伤的问题都不算大,不影响后续战斗。”

“善,辛苦了,退下吧。”

“喏。”

“大将军,今日一战,我军损失不算多,但是我们给敌人造成的损失起码不下两万。所以,明日,我们肯定能够大胜敌军。”

“呵呵呵,仲英好志气。不过,在老夫看来,明日这一仗我们打不起来。”

“哦?这是为何?”

“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陈休渊今日夜晚就会撤军。”

“啊?”

“诸位,经过司闻曹近期的打探,我们已经很清楚了。陈休渊并不想把这十二万晋军从已经修筑好的任县防线里带出来和我们打仗。这一仗,是晋国的那位皇帝逼着他打的。到了这里,和我们大战一场,小败,对晋国的那位皇帝有个交待,也就是了。陈休渊到底是得了司马仲达的真传,并不喜欢野战,而是喜欢缩在坚固的城防里与我军对耗。”

“那大将军,今晚我们要不要出兵追击?”

“呵呵呵,这个倒也不必。大晚上的十几万大军出击野战?这个无论我们安排得多么周全,到了后面都是乱战,大家要知道的是,我们的枪兵可是离了阵型什么都不会的。至于安排突将队夜袭?嗯,老夫今日观战,只觉得晋军的各级将领都非常不错,即便面对危局也是应对有序。所以,兵派多了会乱,我军的伤亡一定不小。兵派少了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因此,夜袭的事情就算了吧。”

“呃……我等领命。只是大将军,难道就这么放敌军撤走?虽说我军肯定能够堂堂正正的拿下任县防线,但是有机会将敌军歼灭在野外,又何必非要去攻城呢?”

“那是当然,老夫也没准备放这支晋军回去啊。”姜维微微一笑:“从这里往东南走三十里,就是大陆泽北岸。晋军在那里有营寨。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陈休渊是准备今晚退到那里去,然后依托大陆泽的水路撤军。”

“那?”

“可是敌前撤军那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总的有人断后吧?断后的少了,可起不到阻延我军前进的作用。断后的人多了,那回到任县防线的人少了,又如何挡得住我军后续的攻击?而且背水一战这种事情,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前些时日王士治在昭余泽面对大司马背水一战,不是自己先逃了么?”

“啊?哈哈哈哈,大将军高见。”

“现在传令!”

“我等恭候大将军发令!”

“今日作战一天的枪兵休息,突将队、斧兵队前置。如果敌军撤军,不需要进行攻击。只要远远跟在对方后面就好。明日天明后,全军离开杨氏,追击敌军!我军将在大陆泽北岸击溃这支晋国的主力!”

“喏!”

第四七一章 大陆泽之战(六)

在一月二十日这一天的戌时刚刚开始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冬季的华北大平原上,显得一片漆黑又无比干冷。

晋军果然如同姜维所料,开始连夜撤退。

“玄冲,大致的战损出来了。”

“嗯?说说看吧。”

“哎,情况不太好,枪兵(含棒兵)损失了九千余人,弓箭手少了近万人。刀盾兵折损不大,东西两翼一共只有三千余人,骑兵损失了三千多……”

“嗯,除了弓箭手损失过重之外,其他的都还在预料之中。”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文次骞进来得太快,他那三万骑兵,就在弓箭兵的阵营了绕了一下,一万弓箭手就没了!”

“所以大将军在被陛下强令出兵的时候才显得悲愤欲绝啊。我军骑兵精华都丢在了幽州,那时候他又不派我们出动支援孟叔时和苟道将!这时候又非要我们出来野战,哼!”

“玄武,慎言。”王浑在前方火把传来的微弱光线中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胡烈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你我都是故乡已经被汉国占领之人,之所以还效忠于大晋,为了自己的身后名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你我的子女都和朝堂上的皇族、高官建立了姻亲关系。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战斗到底了,何必再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

“哎,也罢。现在我们真的要去大陆泽北岸的军营?”

“嗯,虽说前后只修筑了六、七天,但那里到底还是有道墙嘛。如此,我们可以凭借寨栏坚守几天。按照大将军的方略,今天是最危险的。幸好蒋班、焦彝处置妥当,不然十二万大军一战而崩,你我都要被后世耻笑千年了。”

“是啊,确实是足够幸运。不过到了现在,大将军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真的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

“呵,从陛下圣旨强令我们出征开始,我这心就死了。今上比起宣、景、文三位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尽人事、安天命吧。”

“也只有如此了。”

二十一日清晨,晋军进入事先在大陆泽北岸修建好的营寨。到了这一天的巳时,汉军主力也尾随而至。

看到晋军完全没有上船撤退的意思,姜维在派出马杰、北宫雄各率领五千轻骑绕到大陆泽东西岸进行监视后,也下令全军立寨,并且开始打造投石机等攻城器械。

二十三日,完成攻城器械打造的汉军,看到晋军还是没有退走的意思,开始了全面攻击。

经过二十日那一天的激战,汉军全军阵亡人数只有五千多人,加上不能短期内回到战场的伤兵仍不足一万。所以这一次,是汉军九万(有一万骑兵已经外派)对阵晋军九万三千余人。

晋军的这道营寨,到底是时间有限,所以除了寨栏和寨栏外简单的鹿角、陷马坑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的防御工事。不过在二十日晋军在前线大战的时候,这里的随军民夫们还是打造了很多的投石机。所以战事一开,晋军将士依托营寨,还是和汉军打得有声有色。

但是和累计十多年,参加战斗无数次,真正的百战余生的汉军突将队比起来,这一批晋军的技能就生涩得多了。所以到了二十四日,汉军已经打破了晋军的前寨,成功进入了晋军防御体系的核心部分。

但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晋军剩下的骑兵,居然在胡烈的率领下从后寨进行了强行冲击。一下子把攻进大寨的汉军打得连连后退不说,还给冲锋在最前面的突将队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气煞吾也!”突将队可是姜大将军的心头肉啊!在后方督战的姜维在接到战报后当场就发了火:“这陈休渊还真是顽强啊,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肯投降!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次骞!率领骑兵入寨。残害我突将队将士的敌将首级,给我拿来!”

“喏!请大将军放心,末将稍候便回。”从这一次的战斗开始,因为统帅的是骑兵的缘故,一直只能在战场后面观战的文鸯,此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飞快的奔出中军大帐:“骑兵的兄弟们,都有了,随某出击!”

“嚯~~!”

“叔祖大人息怒,战阵之上,伤亡难免。”

“呵~”姜维轻笑了一下:“老夫失态了。”拍拍关复的肩膀:“老夫打了一辈子仗,亲手送走的将士不知道多少。只是这突将队不一样啊。他们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少一个都让人心痛……嗯?什么声音?”

二十一日汉军抵达这里的时候,是间隔晋军三里多地立寨。但是随着此时汉军攻入晋军大寨,整个汉军指挥场所已经前移。不惟如此,由于汉军在寨内遭到晋军的激烈抵抗,是的汉军的后续部队不断调了上去,等到刚才文鸯率领骑兵全部出击,此时姜维的身边,前所未有的人马稀疏——只有亲卫三百余骑。

作为一员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虽然前面不到两里路的地方,便是近二十万人在咆哮哀嚎的战场。但是姜维仍然非常清楚的分辨出来:有一队骑兵,正在从自己的侧后方迅速接近!

什么人?这绝不是本方的斥候或者传令兵!

一两个呼吸之间,这支骑兵已经完全出现在了姜维等人的面前。

这是一支没有任何旗号,所有马蹄全部被布巾所包裹,总人数不过三百来人的轻骑兵。为首的一员骑士,须发苍白,面色坚毅,正是晋国大将军陈骞陈休渊!

“原来如此!果然不愧良将。”当陈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姜维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敌袭!列阵!出击!”姜维身边的侍卫,那都是在死人堆里翻滚过多次的精锐,不需要姜维任何指令,他们迅速扭转马头,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便开始奋勇的冲锋!

没人去问要不要敲钲让前方的将士回援的问题:破敌在即,若是因为这里的事情乱了军心,那搞不好整场大战已经注定的结果都会翻过来!

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自身这队侍卫队的力量,将敌人全歼于此!

第四七二章 大陆泽之战(七)

从接到司马炎的那道圣旨开始,陈骞就已经把自己当死人了。

不过,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不想就此束手就擒——这很正常,既然是老夫的最后一战了,怎么也要带走一个。如果这个人也是对方的大将军,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在渡过大陆泽后,陈骞就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向王浑、胡烈等将领交出。

第一步,全军抵近杨氏县,主动向汉军进攻,以此完成司马炎的要求。这一步是最危险的,因为晋军的野战能力、机动能力比起汉军来差了不少。一个不小心,交战当天就可能崩溃。所幸,靠着一班将领都是经年老将,以及姜维等人认为胜利是迟早的事情,不愿本方伤亡过多。晋军第一天撑下来了。

第二步,全军后撤,背靠大陆泽坚守营盘。在全军背水一战的情况下,姜维想的是如何把晋军全部推入大陆泽的湖底。所以汉军会不断的前压并不断的投入力量。

第三步,从十五日登陆大陆泽北岸后,陈骞就率领三百亲卫离开了大队,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了王浑。他自己则是到大陆泽的东北方向找了一个地方隐蔽了起来——他并没有北上杨氏县,如果晋军在杨氏县就溃散了,那么他的这支小部队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按照计划,晋军退回到大陆泽,那么他又何必北上杨氏县呢?

之后,晋军果然按照计划退回了大陆泽,陈骞及其亲卫们在其精心挑选的附近一个村落(大陆泽烟波浩渺,渔业自然繁盛。所以附近的村落是很多的。而由于数十万大军在这里对峙,附近的百姓早就跑光了)里潜伏了整整九天。终于等到晋军大寨将破,汉军全军堆上的大好机会!

可以说,这一次布局,陈骞表现出来的风格,与其恩主司马懿完全不同。若是要说类似的话,反而和姜维早年的风格极其相像——极度冒险,只要有一丝胜机就敢于倾尽全部。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很正常,司马懿也不过是面对诸葛亮这样的对手时才玩乌龟流罢了。对上孟达、高句丽、王凌这样的弱鸡,还不是动若雷霆。

当然,陈骞并不是把姜维当做弱鸡了。而是对手已经占尽优势,本方的皇帝又昏招不断,自己已经连乌龟流都没法用了,只有行此擒王策!

“紧跟在我身后,不要丢了!”

看到对方的骑兵已经开始加速后,姜维右手一紧,也开始催动战马:骑兵对冲,可不是冲到一起后便互相绞杀,而是迅速一击后继续前进。所以,这个时候,姜维等人也必须冲起来。老爷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关复和北宫纯两个小孩子紧跟在自己身后,尽力把他们遮护周全。

但是,当双方骑兵开始撞击在一起后,令姜维惊讶的是,晋军的骑士们纷纷开始减速:不求凿穿,只求能够拖住自己面前的对手。

“哈哈哈哈哈~~~壮哉陈休渊,原来你是想和老夫单挑!善,就让姜维来做你的对手吧!”

“今日不管陈骞是否能够取下伯约的首级,都是十死无生。所以,能在最后时刻与伯约尽兴一战,足慰平生!”

“你们两个,现在马上向战场跑,跑到文将军那里就安全了。”匆匆交待身后两个少年一句话后,姜维轻夹马腹,战马跃出,直接朝着陈骞冲了过去——对方的骑兵不冲击后,关复和北宫雄自然可以扭头逃走,这时候谁都没空来追击他们。

不过,以这两个家伙的本性,会临阵脱逃么?

先不提两个少年人。这边厢两个老将冲在一起后,双方的长枪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在空中响起了一个惊雷。

一击不中,双方迅速小范围的扯开,然后调转马头,再一次开始朝着对方奔去。

刚才第一次对击的时候,陈骞明显感到了力不从心:倒不是体力问题,双方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谁也好不到哪里去。真要论体力,在战场上一直潜伏的陈骞,比起这几天一直在指挥作战的姜维还要占上不少便宜。他的力不从心,是来自于战马。

自己的战马已经是优中选优了,可是比起姜维胯下的战马仍然矮了不少。矮了不少就不说了,关键是力气也不如对方。当双方带着战马奔驰的惯性对撞之后,要不是脚下的马镫,说不得自己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而且此时的陈骞,刚刚从北向南冲,所以这时候他的视线里是能够看到南面不远处的战场的:他分明看到,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汉军的骑兵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一支骑兵队已经在开始转向了。

没有时间了!想到这里陈骞把牙一咬,扭转马头后看着姜维刺来的长枪,根本不做任何闪避,硬生生的用自己右侧的胸膛接下了这一枪。

“噗嗤~”枪刃顺利的穿透了鱼鳞甲,然后刺破了陈骞的右肺。不过陈骞右手的长枪,也准确的刺中了姜维的下腹部。

可惜,到底是陈休渊先中枪,而且是身体右侧中枪。所以,他的右手刺出去的时候力道不自觉的减弱了。而且,姜维的身上现在穿的是板甲!

“哧拉~!”长枪枪刃无力的从姜维身上的板甲上划过,终究是无法破甲。

“哎,维占了盔甲、战马之利,真是胜之不武。不过姜维职责在身,却是不能和休渊兄公平一战的。抱歉了……嗯?”

“咳咳……”右肺已经被刺穿了,大量的血泡从陈骞的嘴里不停的咳出。此时的陈骞,其右手的长枪已经被丢在了地上。现在,他的右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扎进自己身体的长枪。

非但如此,他的左手,迅速的从自己身体的侧后方摸出来了一根铁质短棒,然后电光火石之间,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朝着姜维持枪的左手狠命一砸!

“咔擦!”虽然腕部也有精钢打造的护腕。但是面对这钝力打击,姜维的左腕还是彻底断掉了。

“唔~”强忍疼痛,轻哼一声的同时。姜维的右手迅速弃枪,也非常迅速的拉出佩剑,然后精准的插进了陈骞的颈项。

“呼~~”两个老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一边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边是短暂的放松。

“大汉大将军姜维,阵斩……”

“大将军小心!”

“匹夫!无耻!”

就在姜维从陈骞的颈项处抽出佩剑,准备高喊一声的时候。两个少年的声音在他的侧后方响起。待得姜维注意到这两个声音的时候,另一个细小的声音也由远而近:这是一支羽箭的破空声!

“噗!”不偏不倚的羽箭飞驰而来,正好命中全身刚刚松弛下来的姜维的面门!

“哈哈哈哈~~姜维匹夫,你逼死我叔父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你为了招揽文鸯那个叛贼放掉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哈哈哈哈哈~~安定胡渊,阵斩……啊~~!!”

射出羽箭的,乃是胡烈之子,胡奋之侄,安定胡家年青一代中武力最高者,胡渊胡世元。

作为一个愣头青,他是真的以为不灭季汉,就无法拿回祖居的中二热血青年……这一次十死无生的偷袭,陈骞一开始根本没有叫他,是他自己偷偷溜出来强行跟上的。

不过,他的得意也就持续了那么一小会。一开始遵照姜维的命令,稍稍跑开了一点的关复和北宫纯,已经出离的愤怒。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两个未成年的少年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躯还未长成,此时上战场还显得过早的问题。奋力催动自己的战马,风驰电掣般的冲向了胡渊。

在奔驰的过程中,关复首先把手里的短刀给抛了出去。毫无防备的胡渊手臂中刀,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到底是没有把阵斩姜维的话给吼出来。就在他回过神来,准备也纵马杀过来的时候。北宫纯已经到了他的身前,闪电般的抽出了一根铜锤!

“呯~~!”

铜锤不偏不倚正好击中胡渊的脑袋,高头大马的强大惯性,以及未来第一强兵出离愤怒之下的全力一击,其力道是何等的惊人!这颗脑袋就如同西瓜一般,整个的炸裂开了。

看到胡渊授首,两个少年来不及欢呼。北宫纯仍然立于马上,警惕的看着周围,而关复则迅速下马,奔向了姜维。

“大将军!叔祖大人!大将军!呜呜呜~~~”

额头下方中箭的姜维,此时中箭的那块皮肤已经变黑,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毒箭。

“檀奴儿,不要哭。”

“嗯……呜呜呜……”

“不要哭,赶紧取下我的头盔,戴起来,掌好大旗。”

“喏……”

“为将者死于沙场,苍天厚爱也。没什么好悲伤的,赶紧起来,替叔祖稳定全军。”

“喏……呜呜~~”

说完这句话,姜维再也没有其他的言语,两眼一闭,就此气绝!

汉大将军姜维,生于汉建安七年(202),汉建兴六年(228)出仕于汉。之后凡四十六年,为汉之复兴鞠躬尽瘁、竭尽忠诚。汉归元三年(274)元月,汉军与晋军决战于大陆泽,晋将陈骞行擒王策,姜维阵斩陈骞之后,被胡渊偷袭,阵亡!

第四七三章 洛阳是雒阳(一)

“嘶~~啪~~嘣~~”

西元274年二月初五,介休,汉军大营。关彝神色肃穆的穿上了丧服。

一月三十日,姜维阵亡的消息传来,全军悲恸不已。关彝传令:三军将士,除姜素服斩衰之外,其余具服齐衰。到了二月初五这一天,孝服全部制作完毕。全军顿时一片素缟。

头缠孝带,身披齐衰,率领全军将领在临时设置的灵堂为姜维上香、致哀后。关彝面色严肃的转过身来,面对着堂下跪伏在地,痛哭不已的两个少年。

“关复、北宫纯,你二人可知罪?”

“孩儿……属下知罪。”

“可知所犯何罪?”

“属下等身为大将军侍卫,未能保护好大将军,罪莫大焉。”

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关彝轻叹道:“非此罪也,说到底,你二人不过仍是孩童,如何保护大将军?你二人之罪,在于身在战阵之上,居然没有想到为了战胜,理当无所不用其极。那胡渊偷袭大将军之前,你们在做什么?怎么不知道偷袭陈休渊?若是觉得自己武艺不够,害怕偷袭不成,为何不紧盯战场上一举一动?四只眼睛只晓得傻傻的看两位老将军单挑?嘿!养你们何用?”

“这……”

“是否觉得这非常无耻?极不道义?”

看着两个默不作声,但却觉得关彝刚才说的很对的两个孩子。大司马气不打一处来:“若要讲道义,那何必还要数十万大军辛苦征战?陛下直接向司马安世下战书,找个地方两人单挑决定两国归属不就好了么?为父,不,本官在战前、战中,政治、经济、军事、情报,诸多方面,无所不用其极,又是为了什么?”

“属下等知罪。”

到底是少年人啊,这社会的残酷,今天只是刚刚开始。终究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对敌人无耻残忍,就是对本国军民的仁爱。对敌人讲道义,那就是对朋友的残忍。

“方伯,此二人具体罪名是什么?该当如何处罚?”

“回禀大司马,此二人未能恪尽职守,属于失职。应当除去官爵,再脊杖二十。”

“关复、北宫纯,你二人可愿认罚?”

“属下等认罚。”

“那就除去你二人的权军侯职务,再杖责二十,下去领罚吧。”

“喏!”

很快大门外就传来了啪啪的行刑声和两个少年强忍但又忍不住的低吼。

听着外面的声音,虽然知道手下的士兵肯定会因为自己的关系手下留情。但是作为父亲,关彝心里还是很痛。

可是没办法啊,大将军到底是阵亡了,那个时间段就这两个小子在旁边。不追责当然也可以,但是关彝自己心里过不去。

而且这种崇尚单挑的风气,绝不能涨,出现苗头就必须打压下去!十二三岁年纪的小孩子喜欢单挑实属正常,但一样得挨打。若是那天是两个二十多岁的侍卫站在一旁看姜维单挑,大司马那是真的要杀人的。

屋外的惨叫声越来越小了,两个小子最终昏死了过去。虽然心里很是着急和痛心,但身为大司马,有的时候不得不斩断亲情。

收拾一下心情,关彝尽可能的摆出一个和蔼的面部表情,对着霍在道:“现在冀州那边是谁负责领兵?”

“冀州军诸多将领公推伯治(赵统)暂领全军。”

“善,伯治跟随大将军北伐已愈三十年,深孚众望。他来领军,应当能压制冀州军的情绪,让他们不要杀人泄愤。这样吧,我们这边马上出一道大司马令,暂命伯治为权镇东大将军,统摄我大汉在幽冀的部队,之后请陛下追认。”

“下官领命,待会吏员草拟后请大司马用印。”

“现在冀州那边情况如何?”

“我军在杨氏、大陆泽两战,一共阵亡一万七千余人,重伤八千余人。全军上下,还有七万多的战力。晋军十二万,先后阵亡近五万人。剩余七万和随军民夫全部投降。敌将胡烈被次骞斩于战阵之上,王浑、杨肇、蒋班、焦彝等主要大将,亦全部阵亡。”

哼,这些大将全都是阵亡那才真是见鬼了。不过在这个事情上,关彝也不准备再追究了:总得要让悲愤欲绝的将士们稍稍发泄一下。不然这些家伙就要去祸害百姓了。

“根据司闻曹的奏报,最近晋军在太岳山上的部队调动频繁。以本官之见,杜元凯这是要撤了。绵上聚防线交错纵横,极为复杂。所以我军就不要追击了。等晋军全部退走后,我们进驻太岳山。下一仗,应该是对晋国的最后一仗了。”

“喏,大司马,伯治发来的书信中还提到,现在冀州、青州诸郡国的地方官纷纷主动请降,他和军中诸将均不善处理政务,所以,还请大司马尽快命令有司调动人员接手两州政务。”

“岂止冀州、青州,便是幽州、平州、并州这三州也一样差人啊。不过到了现在,确实应该将这五州纳入我大汉的有效统治范围了。这样吧,关一,马上给陛下写信,就说本官推荐承祚(陈寿)、超宗(杜轸)、叔龙(李骧)、孟明(毛炅)、宁国(杨稷)分别担任五州刺史。另外,刚好龙首原学院的四年级学生全部毕业。这些人,全部到令先(郤正,主管人事)那里报到,由令先考核、挑选其中优秀者,到关东各郡县出任官职。”

“喏,属下领命。”

“另外,给长安的无双、令先写信,就说本次关东五州官员安排,各州至少要留出一半的太守和县令的官职给本地世家。晋国还有河南三州在手,此时河北五州的纳入,不应过度激进。”

“喏!”

“伯治那边,让他留下两万骑兵交给孟导、仲远,我大汉的官员到位之时,这两万人负责保护他们上任!然后让他率领剩下的五万人整备行装。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我们与晋国的最后一战,是在洛阳!”

“喏!”

……

西元274年二月上旬,随着晋国冀州方面军的全军覆灭。在绵上聚的杜预和天井关的羊祜、卫灌等人,先后离开其驻守地,率军返回洛阳。到了二月中旬,连在潼关的马隆也率军放弃了关卡,全师回到了洛阳。

二月十五日,季汉皇帝刘谌以圣旨的形式追认了关彝之前的人事安排。开始派员接手关东河北五州的政权。

同时发布的另两道圣旨里,一道对姜维的身后事做了定论:追封天水郡侯,谥号为“武烈”。

另一道圣旨则宣布:汉为火德,自世祖光武皇帝定都于河南开始,大汉的这座首都就是叫雒阳而不是洛阳。曹丕篡汉后,为了平息大汉之火,强改雒阳为洛阳。自大汉归元三年三月一日起,这座城市,重新改名为雒阳!同时刘谌命令大汉全国诸将士,拿出更大的力量与勇气,在大司马的指挥下,向雒阳进军,与晋国进行最后一战!

第四七四章 洛阳是雒阳(二)

“铛~铛~~铛~~~”

洛阳,晋国宗庙里,乐工把编钟敲得极为婉转悠扬,司马炎及其司马家宗室两百余人,神色肃穆的在乐声中对着司马懿等人的灵位祭拜。

大陆泽之战,晋军冀州方面军全军覆没。敌军的东路军面前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从大陆泽到任县到邺城到黄河到兖州,已经是一路畅通。国家已经拿不出一支有分量的部队去阻挡他们了。

现在,敌军还在黄河以北稍作调整、协调地方关系。但是一旦这支部队南下渡过黄河,那么,现在在并州一线的部队全都会被抄袭后路。

所以,牵一发而动全身,并州方向的部队,已经没有驻扎在那里的意义了。

敌人主力已经从东、北两面而来。所以,西面的潼关,也没有驻守的意义了。

现在,若是不想就此投降的话,全国上下,唯一可以倚仗的,就只有洛阳这座当世第一大城而已,而已……

司马炎的问题在于优柔寡断,但作为王元姬的儿子,智商还是足够的。这些问题,他当然看得明白。所以,在大陆泽的消息传来后,经过和裴秀等人短暂的商议,他还是做出了放弃各路防线,全军固守洛阳的决断。

这是垂死的挣扎了吧?

怎么会这样呢?我大晋才立国不到十年啊。曹魏都有四十多年的国祚啊,而立国到灭国只经历了一帝的国家,好像以前只有新朝吧?可是新朝都有十五年国祚啊!立国不足十年就灭亡的国家,只怕古往今来,都是没有的吧?

心绪不宁的出得宗庙,近两百宗室一起来到朝堂: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以前只有亲王、郡王才有参加大朝会的资格。可是现在不同了,国家危亡之际,大臣们已经靠不住了——他们以前大多数都是曹魏的臣子,更有极少数还是刘协的臣子。若是晋国灭亡了,再换一个皇帝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别的不说,就说前些时候河北的大撤退吧。这贾充居然派了一千进奏曹进入邺城,想要把曹氏宗亲全部杀光。还好当时坐镇邺城的赵王司马伦及时发现并有效阻止了这一行动。如若不然,若是将来洛阳城破,汉室倒可能按照旧例给予司马家优待,而曹氏则是要对司马家不死不休了。

虽说贾充此举也根源于司马昭当年做的烂事。但这行动,表明臣子已经开始不受皇帝的控制了。

所以,这个时候,最能依靠的,只能是宗室。

“唉,诸位叔伯兄弟,列位臣工。国家的现状,朕就不想多说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洛阳,若是能够守上三年两栽,逼迫汉国退兵。那么,国家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这如何守城,还请大家议一议。”

司马炎说完这话后,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如司马攸、司马骏、司马瑰、裴秀、贾充、杜预、卫灌、羊祜、马隆等人,全都神色怪异。

这场仗打到现在,败得如此惨,你这皇帝心里没点数么?!

一开始敌军在潼关发动攻击的时候,我们就说这是佯攻,不用管。你不听,非要太原王调兵两万南下。结果司马瑰前脚刚走,后面关彝就顺势拿下太原。

关子丰刚到太原的时候,粮道不通,不敢把十五万主力全部涌入并州。那时候他麾下兵力始终不足十万。我们说赶紧把中军开出,会同并州部队一共二十多万人在并州和关子丰打决战。结果潼关城墙上掉下几块夯土,你就吓破了胆,不准中军开出。坐看关子丰在并州慢慢站稳脚跟。

姜伯约发兵幽州,我们劝你把中军开到幽州支援孟叔时、苟道将。结果你又因为汉军冲上了潼关城头,还是不敢把中军开出。结果孟叔时力战而亡,苟道将更是死得无比憋屈。

好不容易潼关那边的汉军力尽退兵了,你终于舍得让中军开出了。但是那时候战机已失,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耗。我们也到处找外援,在东吴搬来了粮食和援军。可是你又急吼吼的催促陈休渊出兵决战,结果呢?陈骞、王浑、胡烈、杨肇、蒋班、焦彝……全都是国家难得的经年大将啊!就这么一下,全都败光了!

可以说,在每一次可以选择的时候,你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如果不是你这么瞎指挥,我们或许会败,但绝不会败得这么惨!两年之内,顶天就是丢掉并州,最多还加上幽州。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只有困守洛阳这一座孤城!

这个国家的建立,是你祖父、伯父、父亲奠定的基础。你做的无非就是让曹奂那个傀儡退位而已。这种事情,只要是个姓司马的都可以完成,不是非你不可!老夫们当年跟着你祖父、伯父、父亲披荆斩棘,为了这个国家的创建在腥风血雨中艰难前行,其付出比你多得多!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败家?

可惜了那些为了这个国家奋战到最后一刻的诸多将士!

不过呢,现在敌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我们也没必要这时候去换皇帝落个妄意废立的恶名。但是啊,我们现在很不爽,所以,你的问题,我们不回答!

在整个朝廷一阵难堪的沉默后,一声叹息响起,却是司马炎留下的弘农杨氏种子,尚书仆射杨珧杨文琚站了出来。

“陛下,以洛阳为依托进行固守。在臣看来,有三件事需要预先做好。”

“哦哦,文琚请讲,朕洗耳恭听。”

“不敢,陛下,臣以为,第一件事,便是收拢洛阳郊外的百姓入城。之后在这些百姓中抽选壮丁登城协防。陛下,诸位王爷、诸位上官,臣在尚书台主管户籍,这洛阳周边,极盛时有口六十余万(曹叡时期),即便是现在也有口四十万(反复中军大规模损失)以上。从这里面抽调出五万精壮,不是问题。”

“可,请文琚继续。”

“谢陛下,这第二件事呢,便是收集粮草。四十万百姓,十余万战兵,还有众多王公大臣及其亲属、下人,满城人口只怕不下六十万。一月粮耗接近百万石。根据尚书台的数字,目前洛阳城内的粮食库存不足千万石,所以,这点粮食,是撑不到一年的。”

“那么,如何收集呢?”

“陛下应该下旨,让兖州的陈留、豫州的许昌、荆州的宛城三地的库存粮食全部转移到洛阳。徐州那边距离过于遥远,估计是来不及了。此外,还要紧急传讯东吴,让其迅速的再支援我们一批粮食。力争在四月以前,把洛阳库存的粮食储备到两千万石以上。待得战事起后,我们可以在中途与汉国商议,就说城内粮食不足,我们主动放出百姓在田间就食。以关子丰虚伪无耻的本性,想来对方是会答应的。如此,单从粮食这一点来说,我们大概可以支撑三年。”

“文琚大才,朕准了!此事,就由尚书台全力督办,嗯,齐王,此事由你负全责。”

“呃……臣弟领旨。”

哎呀,这个杨文琚还真是不错啊,比起他那个总是出馊主意的兄长强多了,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早知道如此,就用他来做杨家的代表牵制齐王等人了。

“文琚,第三条呢?”

“第三件事,援兵。陛下,守城最忌闷守。时间一长,士气低落不说,守城将士也会生出很多异样的心思。所以,若是守城将士知道城外还有援兵,其意志就会坚定许多。当今之世,在各亲王卫队已经三次奉献国家的情况下,只有吴国才有能力对我大晋进行有效支援。陛下应该派出有分量的使者紧急出使吴国。我大晋会以洛阳这座坚城消耗汉国的力量,但是吴国的主力部队应该屯驻在离我洛阳不远的地方,待得汉国师老兵疲之时,两国联手反击,若是祖宗庇佑,汉国损失惨重的话。则本次大战我大晋失去的东西,可以全部一战索回!”

第四七五章 洛阳是雒阳(三)

“外臣张华,拜见吴国皇帝陛下。”

“茂先何其速也!”

“国家存亡皆在陛下一念之间,不敢不速尔。”

“言重了,言重了。茂先请先入座。晋皇有何要求,朕洗耳恭听。”

一月二十四日,汉晋在大陆泽北岸决战,汉胜晋败,姜维阵亡,晋军全灭。

三十日,消息传到介休。同日,绵上聚的杜预也接到了同样的战报。

二月二日,消息传入洛阳。

三日,长安接到战报。

五日,关彝在介休全军素缟为姜维服丧。同日,杜预在没有得到司马炎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开始调动兵马准备南撤。

八日,杜预、卫灌、羊祜等人回到洛阳。

九日凌晨,司马炎率领宗室拜祭宗庙后连夜集会,确定了固守洛阳以及一系列方案。

十二日,晋国尚书张华抵达武昌,并迅速得到了孙皓的接见。

是的,这会儿孙皓不在建业,而是来到了孙权以前登基的地方,武昌城。(这个武昌是现在的湖北鄂城,不是今天武汉市的武昌。)

晋国在冀州战败,其危亡之势谁都看得明白。所以,孙皓这会儿是真的急了。他再也不愿意待在遥远的建业,而是主动来到了距离洛阳更近的武昌。就是方便更好的对晋国展开救援。

“陛下,我国最近一次庙算的方略如下…….总之,需要贵国紧急给我们提供粮食,并在必要的时候派出援军。如此,我国还有一线生机。”

“善!杨文琚真是大才!可惜以前被其兄长给埋没了。”情不自禁的称赞了一声杨珧后,孙皓突然反应过来:我是吴国皇帝啊,虽说晋国若是亡了,我大吴以后肯定独木难支,但是我这会儿这么称赞别人家的臣子,到时候谈判的时候怎么找对方要好处呢?

“咳咳,茂先啊,贵国估计,那关子丰指挥汉军合围洛阳,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啊?”

“河北五州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加上世家、豪族林立,彼此关系错综复杂。而且经历连场大战后,汉军自己的伤员,俘虏的我军将士,都需要妥善安置。军粮需要调配、弓箭铠甲等武备需要重新协调……绕是关子丰再怎么精于俗务,起码也得到了三月中下旬才能对洛阳展开合围。”

“嗯。”

真的只是嗯了一下,然后孙皓就不说话了。

做为多次代表晋国拜访孙皓的张华,哪里还不明白孙皓的意思。所以他马上开始出价:“陛下,若是敝国能够熬过此劫,战后敝国定然迁都。如此,宛城可以交给贵国。贵国将获得完整的荆州。”

“嗯。”

“陛下,若是贵国能够出动十万以上大军支援我国。则在战后我国可以割让徐州!”

“嗯。”

“陛下!”张华突兀的从坐席上站起,趋步到孙皓面前重重叩拜,在孙皓亲自离席搀扶起来后,张华已经是额头满是血珠。

“陛下。”涕泪横流的张华带着哭腔道:“陛下若是对我大晋战后是否履约心存疑惑。我家陛下还说了,久闻陛下英明刚毅,我国太子早就仰慕多时。若得陛下不弃,我国太子愿意到陛下身边日日为陛下铺纸研磨!”

“哦?言重了言重了,茂先啊,若晋国太子真到了我吴国,朕一定视如己出!”孙皓打了一个哈哈,然后道:“此事事关重大,朕需要与本国重臣商议一番。所以,今天就先请茂先去驿馆休息吧。嗯,武昌的风物与建业大不相同,茂先尽可一观。”

“谢陛下,只是外臣现在心急如焚,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茂先放心,一日之内,定然给茂先一个准信!”

……

“众卿,看来晋国是真的急了。别说宛城了,连徐州都肯拿出来。那可是当年吕子明都不敢去碰的地方啊。还说什么把太子送来做人质!啧啧,当年曹孟德那么要求大皇帝交出先伯父,大皇帝都硬扛着没给啊。”

“陛下,臣说句不太恰当的话,晋国是否开出这些条件,战后是否履约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保住晋国,否则我大吴危矣!”

“呵呵呵,文彬(万彧)啊,你说话还是这么直。嗯,此事我当然知晓。那么文彬,朕来问你,在连番支援晋国多次粮食之后,我国现在还有多少粮食?”

“呃……”这话还真的问到万彧了。东吴是三国之中粮食出口大国不假,但是这个国家的世家力量却过分强大了。早年在对蜀汉出口粮食的份额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世家私下卖给糜家,然后糜家运回去补贴蜀汉。所以,所谓粮食出口大国,真要说东吴国家政权出口了多少,那其实是相当有限的。

东吴最近几年的农业生产总体而言是风调雨顺,没有遭受到太多的自然灾害。但是这些年东吴在军事上却是屡屡损兵折将——这战败丢的不光是士兵,而是大量的随军粮草也会跟着丢掉。

现在,东吴的十五万大军已经发动了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损耗掉的粮食高达三百万石。第一期支援晋国的粮食已经发出:不管晋国最后拿到了多少,总之国库是支出了七百万石。

在短时间内支出一千万石粮食后,万彧手里还有一千万石。这就由不得万彧不慎重:这时候才农历二月,春耕马上就要开始,接下来就是农业民族最不喜欢的青黄不接的季节。国家的十五万大军,虽然现在肯定已经不再满员,但是此时仍然在外线作战,一样得保证供应——这一切,必须得撑到今年的八九月间秋收结束。

再说了,对于农业国家的主管官员来说,风调雨顺当然好,但若是连续多年风调雨顺了,只怕这些官员心里都会打鼓。

“陛下提醒得极是,臣过于着急了。这样,丞相府这边可以调拨两百万石粮食出来,运到洛阳,大概还剩一百六七十万石。”

“是嘛?呵呵。”孙皓冷笑了一声:“朕听茂先刚才讲,说我们前期送到晋国许昌粮库的粮食,最终入库的只有两百万石,而且陈谷糙米的占比极高!这两百万石粮食,只怕未必能够有一百万石以上抵达洛阳吧?”

“陛下教训得是,此时臣也接到晋国尚书令裴季彦的书信了。这样,这次转运粮食,求的是速度。水路虽然损耗小,但是经过的州郡太多,各路官员、世家上下其手的机会也多。所以这一次,臣准备先从襄阳那里,陆幼节的后备军粮里直接调两百万,然后臣再从江陵给陆幼节补充粮食。襄阳的粮食,直接让陆幼节的随军民夫转向运输,走陆路,去宛城与晋国交割。如此,损耗应该会少很多。”

“嗯,这还差不多,那好,粮食的问题解决了。军队呢?”

“陛下,臣的意见是,反正上大将军在汉中的黄金城也被堵住不得寸进。不如命令上大将军暂停攻城,转而安抚上庸三郡的百姓,劝导他们到襄阳居住、耕种。上庸三郡,再怎么也有两三万口,而襄阳附近原有百姓却被晋国搬迁一空。上庸的百姓来了后,抓紧时间补种稻谷,说不得秋天还赶得上一季。而且,到了今年秋收的时候,汉国若是没有打下洛阳,在洛阳坚城之下,也应该是筋疲力尽了,那时候我军已经稳定了襄阳的秩序,新收的秋粮又已经入库。正是发兵救援的好时候!”

“善,那便如此安排吧!只愿司马安世能够撑久一点,若是连半年都撑不住,朕也爱莫能助了。文彬,给幼节和士季写信,把今日我们商议的事情通报给他们。告诉他们,做好秋收后发兵的准备。”

“臣遵旨。”

“顺民,典校要加派人手,朕要时刻掌控洛阳那边的战局。若是晋国连今年秋天都撑不过去,那我们就要立即发兵,尽可能快的把北荆州、豫州、徐州的地盘给抢下来。如此,未来我们才有和汉国对抗的力量。”

“臣领旨,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四七六章 洛阳是雒阳(四)

在历史本位面,左思的《三都赋》令洛阳一时纸贵。其中的魏都赋里有这么一句话:正位居体者,以中夏为喉,不以边垂为襟也。长世字甿者,以道德为藩,不以袭险为屏也。另外还说:剑阁虽嶚(嶚一作:险),凭之者蹶,非所以深根固蒂也。洞庭虽濬,负之者北,非所以爱人治国也。

简而言之:洛阳之所在,虽然其周边山丘众多,但是单就这座城池而言,其本身并没有任何险要的地形可以利用。

不过,这个时代的天下第一大城,也不需要太多地利上的险要。

得益于早年曹魏雄厚的国力,魏明帝曹叡在位的时候,实行强干弱枝政策,举天下之力修缮洛阳城。所以和以前蜀汉的首都成都最繁华时也不过二十来万人口相比,洛阳在鼎盛时期人口超过六十万。和东吴的首都建业从建国到灭亡一直没有完全包围全城的城墙相比,洛阳的城墙高达四丈有余(近10米)不说,他还是内外两圈城墙。方圆覆盖面积近三十平方公里。

所以,绕是关彝身为穿越者,在后世看过无数现实中的明清古城墙和电影里的电脑特效。但是当他真正的来到这座由夯土围起来的巨大城池面前,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时代统治者的雄心和人民的创造力所震撼。

他这样眼界开阔的穿越者都是这样了。季汉其他的将领和士兵,尤其是以前蜀汉益州出身的将士,那就更是瞠目结舌了。

“大司马,昔年令伯(李密)出使洛阳回来,说洛阳城高墙深,末将还没什么感觉,今日一见……”

“是啊,如此巨城,虽说防守方防御起来极难。但是城池巨大,就可以装下足够的人和粮。若是对耗,不知需要多少时间啊。”

“嗯。”和麾下众将骑着马,以普通的马速围着洛阳转了一圈,居然差不多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关彝也只觉得一阵头大:这座城池,除了巨大、城高墙深之外,还学着以前他在郿县的样子,修筑了许多新的突出部——这就是棱堡了啊。非止如此,这座城池的城墙上,光是看得到的投石机密度,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他头皮发麻,其实城内的司马炎等人也头皮发麻。因为,关彝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关彝是一月三十日接到大陆泽战报的。按照晋国君臣的计算,河北五州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强大的世家大族。要理顺这些关系再怎么也得几个月。本方以三月中下旬汉军推进到洛阳附近,已经是从料敌从宽的角度,很高看关大司马了。

可是,关彝及其麾下大军在三月初一就出现在了洛阳的城外。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领导。一种是能把很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一种是把复杂的事情弄得很简单。前者适合粉饰太平,后者适合做实事。

季汉上下,当然是做实事的占据了主流。

得益于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做了准备,所以这会儿龙首原学院的毕业生们刚刚毕业。因此,新纳入地盘的河北五州,季汉是不缺基层官员的。

由于季汉自关彝主政开始,就推行伤残老兵出任亭长这一最基本行政单位负责人的制度。所以,伤兵安置什么的也是有成例可以遵循的。

然后关彝把州刺史人选向刘谌建议后,刘谌的回复极快不说,相关官员马上就跟着圣旨一起出发了。一个月之内,五州刺史已经全部到位。

除了刺史任命的文书外,刘谌在关彝的建议下还发了两道圣旨:其一,今年河北五州,全部免税!明年开始,占田令的征税上限调低到二十亩。其二,河北五州,继续实行九品中正制一年,明年是否改行察举制,再议!

所谓一个政权新收入一块地盘,怕新的地盘不稳,不就是这块地盘上的原住民们怕自己的利益收到损害么?现在朕给你们保证大家的基本利益不会受到影响。那你们还闹个啥?

而且,以季汉司闻曹这些年坚持下基层宣讲的成例,加上大量伤兵老兵推移进入各亭担任亭长。这两道圣旨的意思不怕河北五州的老百姓不清楚。

关键的关键,季汉还在河北留了两万骑兵,这两万骑兵的统帅里,皇甫闿可能还好一点。这牵仲远可是在河北待了很多年。世家里的弯弯绕绕可是门儿清!你们哪家敢跳出来闹事?你家多少个庄园,分别藏在哪里我都晓得,要灭你的族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样一来,河北五州不就暂时安稳了么?既然安稳了,那我为何不尽快赶到洛阳?真要让你备好粮食进行长时间的笼城防守啊?

三月初一,季汉并州方面军十万五千余人,全师抵达洛阳城北。

初二,季汉冀州方面军在留出相当部分力量在河北五州进行震慑后,剩下的五万军队也在赵统的率领下来到了洛阳城下。

初五,张翼、张遵等人,率军一万五千人(留守兵团中补充了一万)抵达洛阳。

至此,汉军三大方面军在洛阳完成会师,全军共计十七万人。

可以说,这一次作战,虽然季汉在战略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拿下了河北五州,并且对洛阳完成了合围。但是晋国的武将们,在战术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他们在装备、马匹不如对手,本方皇帝昏招连连的情况下,以二十五、六万人的代价,给季汉造成了近十万人的伤亡。

(这二十五六万人也并不都是阵亡,降兵在其中起码占了十二万以上。)

而此时的晋国,不,或许叫此时的洛阳孤城里,有杜预撤下来的八万人,羊祜卫灌从天井关撤下来的两万人,马隆从潼关带回来的一万三千人,以及两万亲王卫队和去年年底从豫州新征兵的四万人。合计共十七万三千人。

咦?怎么搞了半天,晋国的军队还要比季汉多?

可是你要想到,晋国为了此战先后投入了四十一万多的兵力。而季汉不过二十九万(第一期二十三万,后续补充五万。张翼率领一万留守军团再加入)。而且季汉现在还留了两万骑兵在河北呢。

而且,季汉的军队都经历了多番大战的考验。而晋军现存部队里,也就马隆的部队和羊祜、卫灌率领的原荆州兵、扬州兵可以和汉军堂堂正正的野战而已。所以,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开出洛阳城,与汉军野战决胜负这个选项,对于晋国来说,其实是不存在的。

更何况,现在晋国的守军里,成建制的骑兵部队已经没有了。而汉军这边还有两万百战余生的骑兵精锐。

所以,当汉军出现在洛阳附近开始,晋国君臣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拢百姓,关闭城门。

不过,到底是在面对如此坚城的情况下,以劣势兵力攻击对方的首都。所以,这一仗,如何打法,还需要关彝及其属下们慎重的考虑。

第四七七章 洛阳是雒阳(五)

“外臣马杰、裴越,拜见晋国陛下。”

“啊,仲英,上次一别,辗转已经十年了啊。十年不见,仲英越是雄姿英发了。”

“外臣得陛下挂念,感激涕零。遥想十余年前,陛下风华正茂,现在,却是操劳国事,轻简了不少。外臣见了,多有伤感。”

“呵呵呵,人在其位,必受其累啊。来来来,二位请入坐。”

所谓先礼后兵,在这个时代,都逼近到敌人首都了。那断然没有一言不发就开打的道理。所以,哪怕明知对方不会答应,该有的劝降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由于李密从泰西返回后就一直和罗马、波斯的学者一起编纂新的《大汉律》,简无双坐镇长安主持政务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这一次,正使就落到了马杰的身上。

当然,马家人从来都是刀把子说话,真要耍嘴皮子就是自取其辱。所以,马杰这个正使只是挂个名头,真正的使节是裴越。

双方坐定后,司马炎微微抬手:“这位裴……”

“陛下,外臣裴越,表字令绪。现在大汉大司马府担任录事参军一职。”

“啊,令绪也姓裴,不知和朕身边的这位尚书令是?”

“外臣先父讳隽,尚书令先父讳潜。两位先人乃是昆仲。昔年先父入蜀游玩,不料张鲁拦路,未能回返。所以,闻喜裴氏,在益州也就留下了一支。”

说完了这句话,裴越微微转身,对着裴秀躬身行礼道:“弟见过兄长。”

对于这种赤(防和谐)裸的离间,裴秀也只有苦笑着起身回了一礼。

“闲话已毕,仲英、令绪,二位今日入城,可有什么见教于朕的么?”

“岂敢言见教于陛下。”接话的当然是裴越:“外臣等受我家大司马所托,今日入城来拜见陛下。其实就转一句话给陛下。”

“哦?关子丰想对朕说什么?让朕投降?哈哈哈哈,朕如闻,昔年文皇帝五路伐蜀,邓士载逼近成都的时候,贵国的太上皇可是连降书都写好了。朕可不会如此!”

“呵~”裴越轻笑一声之后再次躬身一礼:“我家大司马说,若是陛下此时开城,让我诸夏儿郎不再亡于内战,则我大汉可仿昔年曹丕例,以公爵待陛下,晋室宗庙可保。若城破在即方才主动开城,则陛下将来可为一侯爵,若顽抗到底,毁人宗庙的事情,他干得出来!”

“匹夫好胆!”听到裴越这句话,司马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但是从小以来接受的贵族教育,到底是让他有着良好的修养:朕堂堂皇帝,跟一个传话的小人物计较个什么啊?

“回去告诉关子丰,大晋受苍天庇佑,应运而立。虽然暂时遭受挫折,但定然会恢复昔日荣光。倒是你那汉国,早就亡了数十年。现在不过是一具亡而不僵的尸体,仍在为祸世间罢了。开城投降?朕绝不会如此轻弃祖宗基业!”

“外臣晓得了,外臣告退。”

“哼,不送!”

虽说皇帝陛下此刻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但跟着关彝太久,早就变得焉坏的裴越临走之前,居然还朝着裴秀眨了眨眼睛。

谁都知道这是裴越故意的,但是,司马炎心里一定会有想法的是不是?

……

“这么说,那司马安世果然是不肯投降了?”

“正是如此。大司马,诸位上官,下官进入洛阳之后,马上就得到了接见。但是会面完毕后又立刻被驱逐出城。所以城内情况,所见不多。不过,下官仍然可以感受到,现在整个洛阳城内一片肃杀。来往的士兵也不少。应当说,晋国已经做好了笼城防守的准备。”

“嗯。根据方伯等人前些时候的计算,此时晋国守御洛阳的士兵应该不比现在的我军少,若是动员青壮上城协防,那就更是远远超出我军……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存粮有多少,这一点可是决定敌人坚守信念的决定因素。不过罢了,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是了。诸位,现在开始发令。”

“我等听候大司马之令。”

“次骞、子阳,给你们各五千骑兵,在洛阳的四面两面撒开。从今日开始,本官要洛阳内的晋国君臣变成聋子和瞎子。”

“喏!末将等领命。请大司马放心,自今日起,洛阳城内将不会再得到城外的一粒粮食!”

“嗯,方伯,安营扎寨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就建在洛阳西侧吧,距离对方的外墙,十里足够了。如此方便掌控攻城进度。不过城内现在有杜元凯、马孝兴等大将,还是要提防对方开城突袭的。所以,壕沟什么的,一定要挖好。”

“喏,请大司马放心。”

“善,令绪,北边俘虏的转运怎么样了?”

“回禀大司马,我大汉此次东征,前后受降约十二万。其中幽州战场受降三万,由于这三万都是幽州、平州本地农夫,加之入伍时间很短,距离本次作战时间又太长。所以当初大将军为了安抚幽、平两地的民心,已经将其放回故里。剩下的,冀州战场七万,并州受降两万余,正在被我军的骑兵押送,陆续南来。预计三月中旬应该全部到位。”

“很好,你要注意一下,要让你下面的吏员对这九万多俘虏宣讲。就说这次押他们到洛阳来,不是让他们打仗的,而是让他们挖掘壕沟的。只要洛阳拿下来了,他们都可以各自回家。我们还会发放一定的钱粮作为路费。”

“下官明白了,马上就去安排。”

对于洛阳这样的巨城,在敌方守御意志还比较坚定,士兵也较为充足的情况下。蚁附攻城就是自杀行为。

而在面对对方坚固的城墙,密集的棱堡和投石机构筑起的防御体系下,单纯的投石机攻城也是没用的——张遵攻打潼关的例子是现成的。

那么,面对如此坚城、巨城,若要攻城的话,应对如何呢?

最简单的方法:长期围困。敌人有那么多士兵守城,城内还有大量的王公贵族和普通百姓,这粮食的消耗是惊人的。而且以古代城市的卫生条件来说,人口密度过高,爆发瘟疫的可能性也会猛增。所以,长期围困住对方,坐等对方崩溃,是最可行的。

但是关彝不愿意,因为后面等着他去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别的不说,现在由于洛阳被困,晋国原有的关东八州已经陷入地方政府绵软无力的状态,各地的世家已经迎来了狂欢般的盛宴。关彝每在洛阳城下多待一天,说不得关东八州就有上千自耕农消失。

虽说随着潼关的到手,季汉的粮道终于彻底通畅,以前的随军民夫已经可以由十万减低到五万,但到底还是一个持续战争状态。对国家的伤害依然很大。

而且大司马已经从长安出来快两年了,他的小儿子、女儿从出生下来一年多了,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这对家的思念,很多时候已经是难以抑制。

他身为上位者都这样了,下面的普通将领、士兵,更是或多或少的露出了疲态。

因此,围困敌人,待其自溃的方法不可取。

那么,如何能尽快拿下如此的要塞呢?

第四七八章 洛阳是雒阳(六)

欧洲的战争史上,防御方先是依靠木质栅栏或者石质堡垒进行防守,但是投石机和原始火炮的出现,使得这两种防御工事成了摆设。之后棱堡应运而生。一时之间,由于盾远远超出了矛,使得欧洲土地上棱堡重重、小国林立。

如何在火炮技术尚未完全成熟的情况下解决棱堡,欧洲的军事学家们为此进行了锲而不舍的探索。西元十七世纪七十年代,法国元帅,军事工程师,现代工兵的创始人——塞巴斯蒂安?勒普雷斯特雷?德?沃邦提出了堑壕攻城体系。有效的解决了在攻击火炮威力有限的情况下,如何拿下守御力量完备的棱堡这一重大课题。

这个体系说白了就是:挖堑壕,并把堑壕挖出体系,挖出艺术。

具体挖掘方法如下:先围着要攻打的目标远远的挖一圈,挖出来的土朝着攻击目标一侧堆放——形成矮墙,对本方工兵进行保护。然后以这圈堑壕为基础,挖之字形的堑壕,挖到一定程度后,再挖一圈更贴近敌方城墙的堑壕。然后开始用本方火炮或者投石机攻击对方城墙或者城墙上的火炮(投石机)。如果不能凑效,则重复上面的步骤,直到逐步的抵近对方的城墙。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堑壕的保护,所以城头上的敌军基本无法对挖掘堑壕的本方工兵造成有效杀伤。同理,因为堑壕的保护,本方的攻城车、投石机、火炮什么的,在堑壕内移动并逐渐的接近地方城墙也基本安全。

而且,随着堑壕逐渐接近敌方城墙,敌人在城墙上的所有防御手段将因为角度的问题越来越受到削弱。就算你的城墙修得再怎么坚固,我都挖到你墙根了,你还有什么挣扎的可能?

在历史本位面,20世纪中期,本朝太祖与凯申公逐鹿中原。天朝大军面对果党的诸多钢筋混凝土体系,很多时候都是用超强的土木工程来瓦解敌方的防御。这其实就是沃邦堑壕体系的变种。所以,本朝基建狂魔的基因,早在肇建国基的时候,就已经显露无遗。

“这个堑壕体系大体便是如此,你都看明白了?”

“山长放心,学生已经完全明白了。”

此时关彝的得意门生李翔李展飞,已经升职到了中郎将一职。虽说这个中郎将的前缀是前所未有的“工兵”,但此时已经完全成熟起来的李翔,再也没有以前迫切想要回到战兵系列的想法。因为,他已经深深迷恋上了土木工程。

“嗯,这个体系要迅速完成,人力是基础。你和你的手下先对洛阳城外的土质进行摸底,对工程量进行测算。本月中下旬,为师给你九万俘虏,应该是够了吧?”

“嘿嘿,多谢山长。长这么大,还没管过这么多人呢。只是山长也真是忍得住啊,这么好的方法,居然一直忍到现在才拿出来。”皮了一句后李翔迅速正色道:“山长放心,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学生敢担保这些俘虏一样能把事情办得极好。”

“哼!为师就是为了洛阳这样的坚城才一直忍到现在!”说完这句话后,关彝把李翔一把搂住,低声道:“为师在东吴朝堂里的暗子发来可靠消息,孙皓那个白痴准备在今年八九月间,他们秋收之后发动十万以上的大军从南阳郡北上解洛阳之围。嗯,虽说吴狗的战斗力为师从来都没放在眼里,但那到底是十万人呐,一个一个脑袋砍过去很累的……”

“学生明白了。学生马上带人开始做事。”

自己的上司兼老师已经给自己划定完成时间了,哪还有什么说的?赶紧忙起来吧。

……

从这一年的三月二十日开始,汉军控制下的晋国九万多俘虏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洛阳城外。

四月一日,完成了地质勘探和图纸设计的李翔,在其麾下诸多校尉、军侯的帮助下。把九万余战俘分配工段完毕。然后工兵中郎将一声令下,九万余战俘齐齐发动。在距离洛阳外墙五百米处开始挖掘堑壕。

而在这些战俘的身前,则是近十万汉军齐齐列阵,对工作的人员进行保护和监视。

五百米,已经超出了洛阳城头的投石机、弓箭的最大射程。所以,面对汉军这一举动,洛阳城内的军民除了看着,当然还是只能看着。

“汉国这是要干什么?”

“莫非是要挖掘地道?”

“可是挖掘地道怎么会做得如此明显,不,浩大……”

不要说杜预、马隆等人没见识,他们给穿越者造成的麻烦一点也不少。可惜这是时代的差距而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

再说了,现在的他们,其实早就被剥夺了兵权,成了顾而不问的闲人摆设。

是的,到底是敌军兵临城下,所以这时候司马炎又一次把所有异姓将领的兵权给解除了。取而代之的全部由司马家的人领兵。

现在洛阳城内的防御领导机构组成如下:

城防总司令:皇帝司马炎,亲率两万亲王卫队。

执行总司令:天下兵马大元帅、军法总监、齐王司马攸(负责当恶人,比如惩罚哪个防御不得力的亲王什么的)

副总司令:辅国大将军、汝阴王司马骏、护国大将军、太原王司马瑰(各统帅一万兵马做预备兵)

城门责任人:赵王司马伦为首的九个司马……各自率领一万四千多士兵和五六千民夫,组成九个两万人队,负责防守洛阳九门。

这十三个司马之外,唯二还有实权的:

其一,车骑将军贾充。贾公闾先生的职责是:发动进奏曹所有城内人员,对城内所有官员、百姓进行严密监视,防止这些人与外面的敌人里应外合。其中重点监控对象:尚书令裴秀。

其二,尚书仆射杨珧:负责后勤物资的管理和分配。

这样做,很正常,很合理。只是彻底伤透了一群外姓将领的心。此战若是败了,这些家伙将会心甘情愿的投降季汉。若是胜了,嗯,胜了就胜了呗。以后收复失地的事情,让你们司马家的人去做吧。

再说了,在杜预、马隆等人的心里,他们对姜维是敬畏:因为当世之下,从未有人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对姜维战而胜之。但是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姜维无功而返。

而对关彝,那就是彻底绝望。因为这厮别看打仗呆头呆脑一点没有美感。但是,细数其指挥的战役,越来越倾向于用魏晋最擅长的方式击败魏晋:后勤碾压。

站在城头上的杜预看了城下挖掘堑壕的战俘们半天,对着羊祜使了一个颜色,羊祜低头垂耳过去,只听见杜预低低的说道:“我怎么觉得,宣皇帝的子孙,最后会亡在宣皇帝的兵法上啊。”

第四七九章 洛阳是雒阳(七)

西元二七四年四月初一,汉军开始指挥俘虏们挖掘堑壕。

最外侧的这层堑壕,土石量是最大的。加上工作刚刚开始,战俘们不够熟练,管理者们经验也不足。出现了不少的疏漏和问题。就这样边做边完善的过程中,到了五月初三,外围这一圈堑壕总算完工。

“嘿,居然把我给拖进了五月,我还以为四月内就可以完成呢!”

“中郎将,何必如此着急?反正晋国那些鼠辈又不敢冲杀出来。呵呵,前些日子不冲出来,现在我们最基础的堑壕已成,就是想冲出来也晚了。”

“哎,你们不懂。”李翔心里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家山长说是东吴八九月间发兵。表面上看起来,自己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你挖到城墙附近是你的工作完成了,本方战兵的攻城时间呢?所以,自己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不对,不对。”李翔微微思索了一下道:“再怎么是新入手的工程,都不应该这么慢。对了,最近这一个月,我让你们仔细观察,在这些战俘里寻找有威信、有号召力的,可曾找到了?”

中国古代军队,在其是一支军队的时候,当然是军官对士兵进行指挥。但是当成建制的被俘虏后,军官的作用虽说并不是完全化为无形,不过毫无疑问,会受到很大的削弱。

这个时候,往往是兵头的作用会被放大。而根据中国古代征兵,大多数时候都是本乡本土的在一曲、一部聚集的惯例。这所谓的各个兵头,往往就是和平时期在自己的村子里就有威信,能服众的人。

“回禀中郎将,属下等已经找准了一百多号人。”

“很好,把这些家伙都给本将带过来。”

…..

“诸位叔伯兄弟,本将李翔,以前是益州涪陵郡的孤儿,嗯,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就是个武陵蛮人。那时候在大山里挣扎,好几次都差点饿死,后来幸得我家大司马来涪陵郡做了太守……之后一路走到今天。跟大家说这些,就两个意思。第一,本将也是苦过来的,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不比你们少半点。第二,本将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本将出身之低微,比你们这些所谓的正宗汉人都要差!所以,你们有什么心里话,待会都可以敞开了说,本将一定能听得进去!你们有什么困难,只要是合理的,本将要么亲自给你们解决,要么去找大司马给你们解决…….好了,回到正题,这施工进度本将是很不满意的,你们都给本将说说,如何才能加快施工进度?如何才能把这堑壕尽快的挖到城墙边上去?”

少顷,一只手颤巍巍的举起:“这位将军,这挖的坑,真是只是要挖到城墙脚下,而不是活埋我们用的么?”

“呯~!”李翔听到这话差点跌倒:“谁,谁TM告诉你们这是挖来活埋你们的坑?喂!你们仔细想想,先不说我大汉从来没有大规模杀俘的行止。就算要杀你们,在并州、在冀州杀了多好?为啥要一直拿粮食养着你们,还要千里迢迢的把你们拉到洛阳来杀?”

“可是,可是在下听军里的上官说,洛阳坚城,无论如何都不能攻下。你们把我们拉到城下,让我们自己挖坑,再把我们全部活埋。如此就能重挫城内守军的士气,使其不战而降……”

“我TM !”重重的一跳脚,李翔青筋暴露的大吼了一声:“来人啊!”

“中郎将有何吩咐。”

“去,去后军,把司闻曹那帮子废物给老子绑过来。一个多月了,老子是说怎么进度这么慢呢。原来是这帮子废物没把事情给办好!”

“呃……中郎将,您是不是说错了?用绑?”

“没错!就是绑!若是那吕仲乐在那里,就一并给老子绑来。这官司,打到大司马那里老子都不怕!”

“李二蛋,你在那里瞎嚷嚷什么?”

“谁?谁敢叫老子的小名?啊,哎呀,艾师兄,您怎么来了?”

“本来为兄是奉大司马之命,来询问你工程进度,结果刚好碰到你在发飙。哼!仗着是大司马的门生,恃宠而骄,你能耐了啊?”

当艾菲把这顶大帽子给扣下来的时候,绕是再怎么混不吝,李翔全身的冷汗也瞬间冒了出来:“师兄,你可不能这么坑小弟。我们身为山长的学生,在军中一向奉行山长的教诲,吃比别人多得多的苦,干比别人更漂亮的成绩!小弟一向遵循这一教诲,不敢稍有懈怠。这不是,这不是工程进度太慢,小弟一时急怒攻心么?”

“哼。都来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致是这么回事……兄长,毫无疑问,这九万多俘虏里,肯定有晋国的进奏曹在里面挑事!司闻曹那帮既不能打仗又不会架桥的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不绑他们绑谁?”

“哼。”艾菲听完李翔的介绍,也不走了,自顾自的席地坐了下来,很是随意的对着刚才被李翔的气场搞得有些惊吓的晋军俘虏兵头们道:“来,各位叔伯兄弟,坐。本将姓艾,是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的兄长。嗯,你们听说过长平之战没有?”

“这位上官,就是因为听过长平之战,所以我们才怕啊。”

“呵呵呵,本将跟你们讲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昔年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后,秦军在邯郸,遭到了一群老弱妇孺坚定的抵抗。最后损兵折将,六十万秦军伤亡近半。所以,我家大司马也好,我们大汉全军将士也罢,都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在洛阳城下当着洛阳守军把你们全部坑杀?这样的事情除了坚定守军的意志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谁做谁就是蠢得没救了!喂喂,各位都想想,能够不停打胜仗的大司马,会是那么蠢的人嘛?或者说,你们的将军比蠢货还要蠢?”

“呵呵。”“嘿嘿。”

稀稀拉拉的响应,并没有影响艾菲的情绪:“第二件事,十一年前,当时的魏国大将军司马昭发动数十万大军侵犯我大汉。我家大司马在阳安关再现长平之围。俘虏了近十万魏军。我们对这十万俘虏是怎么处置的呢?”

周边的空气突然紧缺了起来,因为,人人都在用力的吸气。

“我们大汉给他们田地,让他们娶妻生子,成为我大汉的百姓!这次东征,这群人里,也有人报名从军了!也有人立了军功,升职了!不要以为本将在诓骗你们。十多年的那批俘虏里,有着大量的关东人,你们大可报上自己的籍贯,然后本官派人去查,一定会找出不少和你们相同籍贯的人出来作证。说不定,你们还有认识的呢!”

“这位将军,艾将军,在下牛二,兖州陈留雍丘人,十一年前,家父参加伐蜀,啊,不,是侵犯大汉。然后就没有回来,能不能帮在下找一找?”

“这位将军,俺是豫州汝南上蔡人,俺的兄长也是十一年前侵犯大汉,能不能帮俺找一找?”

“这位将军……”

“好好好,大家不要急,来人啊,笔墨上来,给他们登记!然后交到营务处去!”

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大家对艾菲都充满了希冀。对于艾菲后面的问题,也极其配合——至少,谁在俘虏里挑事,散播谣言,大家七嘴八舌,全都说了出来。

“都记下来了?”

“回禀兄长,都已记下。”

“待会你亲自把名单交给司闻曹的人,好好看看他们当时的表情。记住,这才是打脸啊!比你直接绑人不知道强多少。”

“嘿嘿,哈哈,还是兄长有办法。”

“嗯。”拍拍李翔的肩膀,艾菲转过头来:“各位叔伯兄弟,还有什么要问本将的?”

“那个,艾将军,去年俺在亭子里看得那个,那个白毛女,讲的可是真的?”

“嗯?”艾菲还没来得及细问到底那部话剧里哪一点是真的,另外一个俘虏兵头就已经站了起来:“嘿!白家的这位兄弟,你是不是傻了?那些世家的狗腿子,不都是放高利贷,然后逼迫我们卖田卖儿卖女嘛?演得很真啊!哪里不真?”

“这个,不是这个,这个当然是真的。俺想问的是,后来那杨白劳带着喜儿跑到大汉,分到了土地,是不是真的?大汉的官员把世家管得极严,世家不敢欺压我们百姓。是不是真的?大汉的官员都很清廉,都秉公执法,是不是真的?”

“哈哈哈哈,这位白兄弟,这个当然是真的!”艾菲站起身来:“无可否认,我大汉内,肯定也有不要脸的官员,也有不像样的世家。但是,这样的家伙,都极少。而且即便有了,只要冒头,就会遭到我大汉朝廷的打击……最多明日,可能军中营务处就能找到一些你们的同乡来与你们见面。当然,本将也要先说清楚,找到熟人或者家人的可能性有,但是极小。所以,真要找不到,大家也不要失望。总之,会让你们相信,我大汉对待俘虏是极为优待的。”

“嗯嗯,听完艾将军的一席话,我等心是彻底放下了。没说的,回去之后,一定发动兄弟们,努力干活!尽快帮大汉把这坑挖到洛阳城墙之下。”

“哈哈哈哈,如此,就拜托各位叔伯兄弟了。各位回去之后不妨这么传话:‘挖到城前,回家过年’!”

“挖到城前,回家过年…….挖到城前,回家过年……”在无数的喃喃自语后,突然一个声音突兀的大喊起来:“挖到城前,回家过年!”

然后,无数个声音声嘶力竭的全力应和:“挖到城前,回家过年!”

第四八零章 洛阳是雒阳(八)

“哐当~~!”

一张案几被整个的掀翻了,在铺了地毯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哼!一个个不是平时挺能耐的吗?说什么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刺探情报探囊取物。怎么不说话了,啊?!”

在季汉军营的后军营帐里,司闻曹的大头目吕雅暴跳如雷。下面十几个司闻使们噤若寒蝉,面色羞愧,全都低头不语。

这次司闻曹被工兵营打脸打的厉害,虽然没有真的耳光加身,但自吕雅以下,所有司闻使都觉得自己的脸肿的老高。

“不说话就算了?你!说话!你们那一队,从并州跟到洛阳,怎么就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回禀司闻正,自昭余泽大战结束后,我们就派人入驻了晋军的俘虏营里。但是大半年下来,这些家伙都极为安静。这时间长了……难免,难免有所懈怠!”

“哼!这哪里是懈怠!这分明就是骄狂!怎么,觉得我大汉战无不胜了,这心里的弦就放下来了?本官告诉你们,这个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晋国马上就要亡了,若是晋国亡了,吴狗算个啥?天下很快就要一统了!那时候我们司闻曹何去何从?若是在此时我们都不能体现价值,反而疏漏百出。那天下归一后,你们都等着被裁撤吧!”

人在高压之下,往往容易心无旁骛,然后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共抗危难。但是到了局面好转,马上就要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这心思就会变得比较复杂。此乃人之常情,绝不以统治者的意志为转移。

季汉到了今天,一统天下的胜势已经不可撼动。关彝下面的这些人,其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

实际上,季汉国内的政治生态,已经是派系林立,错综复杂。

最大的一派当然是复兴社。但是复兴社内部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涪陵郡的元老、仙女山学堂的学生、后来逐步加入的原蜀汉国内人士以及后续加入的雍凉世家等。虽然这些人因为庞大的商业利益被绑定在了一起,但内部的争斗一点都不会少。

复兴社都这样了,社外的情况就更复杂:基本消失的东州派暂且不去说他。以前高高在上的荆州派因为靠边站了,这失落感是很强的。以前虽然总觉得自己被打压、很委屈的益州派,现在觉得大汉掌控的州域多了,国家对自己不太重视了,不怎么哄了,这会儿居然也不太开心。雍凉世家虽然从复兴社那里拿到了新的生发门路,但是关东世家的即将加入,也让他们有了危机感:以前魏晋时代我们都被歧视,以后大汉灭了晋国,会不会又把首都迁到洛阳?我们是不是又被边缘化?

当然,由于季汉几十年的内部风气总体还算过得去,尤其是穿越者执政以来,对政风抓得很严。所以这会儿关彝以下的几个派系,还只是努力的做事,以求在大司马心中留个好印象。当然,如果对方出现明显的疏漏,给对方一点难堪也是非常乐意的。

总体而言,还算良性竞争。

不过,这种苗头还是很危险就是了。大司马除了带兵打仗,这些东西,一样不得不认真考虑。

“哦?仲乐,你是说,司闻曹发现,罗马和波斯的一些学者,都在给家乡写信,向他们介绍我大汉的投石机技术?”

“是的,大司马。根据令伯的介绍,罗马、波斯以前都是有投石机的。不过不是我们这样的大型配重式投石机。到了长安之后,看到城头上的投石机,都非常惊叹。最开初应当是帕尔米拉的学者悄悄登上城墙想要偷学,之后罗马、波斯的学者也都做了同样的事情。”

“呵,无妨。这个技术在我华夏境内都很普遍了,已经无妨阻止其蔓延,他们要看就去看吧。说到帕尔米拉,这个国家应该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是的,大司马。去年收到我们大汉派到波斯的学者发回的消息,说是登上罗马皇帝宝座的奥勒良已经灭了帕尔米拉。嗯,应该是在两年前这个国家就亡了。”

“呵呵,我怎么听说令伯知道这个消息后,还给奥勒良写了一封信,要求用大量的黄金赎回帕尔米拉的女王扎努比亚?”

“确有此事,令伯还央求陛下动用了国书。陛下也答应了。只是路途过于遥远,我们收到消息花了近半年的时间,这我国使者去罗马又得小一年。就算罗马人答应了,带回来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嘁,没想到令伯还是个情种。他在我复兴社的股份很小的,这些年又秉承其祖母的教训,乐善好施。这钱他从哪里来的?”

“呃,此事也引起了茂通(常忌)的关注,后来查明,是找陛下借的。”

“哈哈哈哈~~”纯粹当个笑话听的关彝大笑了一阵后对吕雅道:“这些都是小事。帕尔米拉既然已经亡国,那么他留在我国的少年、学者、护卫,可以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我大汉户籍。对罗马、波斯那些至今不愿加入我大汉户籍的,你的司闻曹可得给我盯紧了。投石机不算什么,造纸术、水泥制造以及已经开始完善的油墨制造,这些才是国之重器。时候不到,严禁外散!”

“请大司马放心,这些人我们司闻曹都有专人负责监视”

“还有这里。”关彝朝着遥遥在望的洛阳城头一指:“这堑壕攻城之法,虽说迟早大白于天下,但是能晚流出一天就是一天。工兵营那边我已经对展飞做了交待。你这边,要加紧盯防波斯人、罗马人,以及吴狗的典校。当然,他们一个人、几个人,若是不能详尽的走完整个工事,也不太可能明白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属下领命,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这样一来,你司闻曹就变得人手不足。然后再有俘虏这边潜伏的进奏曹,还是不能及时的找出来?”

“大司马恕罪,这件事情确实是下官没有做好。不过司闻曹人手不足也是事实。”

“嗯,你司闻曹现在有多少人?”

“在吕梁山那边和进奏曹绞杀半年后,目前国内的司闻使还有一千三百余人,至于外面的暗子。呵呵,大司马,以前我大汉司闻曹主要是把暗子往魏晋里面投放,而且是以雍凉为主。在拿下雍凉后司闻曹才开始注意往关东投放暗子。不过时间不长,还未见到明显成效的时候,我大汉又拿下了关东的河北五州,以前刚放下去的那些暗子又回到本队了。”

“这也是本官今天找你来的原因之一。仲乐啊,我们在洛阳城内还有暗子吗?”

“有的,大司马。今年一月大陆泽之战结果出来后,属下就立刻派了人手进入洛阳城激活暗子。只是现在城内交通禁绝不说,连飞鸽也飞不出来。所以,到底联系上没有属下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发挥什么作用了。”

“罢了,是本官太心急了。战事不进展到一定程度,就算是暗子联系上了,能发挥的作用也不是很大。”拍了一下吕雅的肩膀:“俘虏内清查的事情你们确实做得不好,不过本官也不准备追究太多。但是有句话要先给你讲清楚,此战结束后,我大汉的政局会有极大的变动。到时候,司闻曹这个机构会一拆为三。你可得先有准备了。”

第四八一章 洛阳是雒阳(九)

时间进入五月,随着战俘们的思想得到了统一,季汉的堑壕挖掘工作,其进度陡然加快。到了五月十五日,从外环(距离城墙五百米)连接到内环(距离城墙三百米)的众多支线堑壕已经全部挖掘完毕。很是满意工程进度的李翔,直接给战俘们的伙食加了肉。并且明确表示,只要工程质量继续能够保证如前面那样,那么,这每餐加的肉食将不会取消,一直持续到战事结束。

然后,士气再次高涨的战俘们,又开始迅速的挖掘计划中的内环。

三百米,已经进入了洛阳高大城楼上设置的投石机的有效射程。所以从内环挖掘工作开始,原本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洛阳守军,开始在各段主事亲王的指挥下,用投石机对挖掘堑壕的汉军俘虏进行攻击。

只是,在有一层土墙保护的保护下,这样的攻击,其效果,非常之差。

“咦?王兄,你怎么来了?小弟这里没有受到攻击啊。”

“哼,为兄要是不来,不知道你还要怎么败家呢!”

“呃,王兄,你说这话是何意?小弟不是很明白。”

五月十六日,镇守正南门的司马伦,在得知敌人的工程队已经进入本方投石机射程后,兴致勃发的下令他负责的这一段,近百台投石机齐齐发射。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打出去上千枚石弹。而且作为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司马伦还要求守军把石弹点燃了再发射出去。于是半个天空都是燃烧的石弹拉出的长长尾焰,一时之间显得蔚为壮观。

这些石弹落地之后,确实给正在施工的战俘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老子刚刚挖出来,叠好的土,又被你的石弹给炸回了坑里。老子正在堑壕里埋头挖坑呢,结果突然一大堆土屑差点就把老子给活埋了……

其效果,也就是如此了。上千枚石弹,只有一枚石弹人品爆发,从城墙上被投出后,其抛物线极为完美,不偏不倚刚刚落在堑壕之内,而没有被堑壕上方的土墙给挡住。

但是,刚好那一段堑壕那个时候没有人!

所以,千枚石弹,给汉军造成的伤亡,是零!

“今日主管守城物资的文琚来给为兄报告,说是赵王你今日午时左右找他要了一千枚石弹?”

“确有此事。王兄,小弟这段防线面对的汉军,已经进入射程。小弟今日上午命人抛投了一千枚石弹。那么下午自然要找文琚补齐。这没什么问题吧?”

大陆泽战役胜负决定之前,一直在并州战线担任名义司令官的太原王司马瑰,此时早就不是军事上的小白了。听到司马伦的这话,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没问题,问题大了!为兄来问你,千枚石弹,需要工匠打磨多久?这千枚石弹打出去,收效如何?”

“诶,怎么王兄也像那些俗人一般锱铢必较起来?我等做事,怎么能计算这些小事?敌军靠近了,是要发动雷霆以破其胆嘛!”

“嘿!”听到这话司马瑰恨不得给这家伙一巴掌,总算想起来这厮的父亲叫司马懿,而自己的父亲只是叫司马孚,所以还是生生忍住了:“子彝啊,你可知道,一枚石弹需要工匠打磨多久?洛阳现在是座孤城,城里的物资用一点少一点。今天你一个时辰打出去的石弹,需要十个匠人打磨一月。是洛阳城防库存里,石弹总量的百分之一。我们计划是要至少坚守半年啊!为兄身负陛下重托,当然要锱铢必较了。”

“当然,”司马瑰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激动起来:“若是你这石弹打出去能够起到很好的成效,为兄也没什么说的。但是你看看,今天上午打出去的东西,收到什么成效了吗?可曾延缓敌人进度?可曾让对方恐慌?可能击毙几个敌军?”

“嗯……哼!”作为司马懿的小儿子,司马伦从小收到父兄宠爱是最多的。这时候被司马瑰训了这么久,已经是很有涵养了。待得司马瑰直接点破其毫无战果浪费物资的事实后。这家伙一下子跳了起来:“敌军已经离城墙越来越近了!若不发生石弹,就这么干瞪眼看着,只怕等敌人挖到墙根之时,你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办呢!本王这不是投石问路么?啊!太原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本王大呼小叫,若不是你丢了太原郡,关子丰那里能够来到这里和本王对峙?嗯?!”

“你……你你你…….好!仲达家的天下,关我们叔达家甚事?我不管了!不管了!来人啊,备车,我要入宫觐见陛下,乞骸骨!”

……

先不说司马家内部的一堆烂事。到了五月三十日这一天,洛阳城下发出一阵欢呼:几个分段的堑壕已经全部打通,这就意味着,距离洛阳城墙三百米处的内环,也已经全部完工。

“嘿嘿,山长,这个月的进度还不错吧?”

“嗯,不错。能够在遭到敌军袭扰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速度,很不错。”

“那么山长,学生是不是把投石机拉入堑壕?”

“可,先在三百米处试试看。如果效果不好,那就再往前面挖。”

“喏!”

汉军的俘虏们这两个月拼命挖堑壕,汉军的工匠们这段时间也没有歇着。

最近两个月,洛阳附近的诸如郁山、邙山、青要山、荆紫山等诸多山地上的大树们倒了大霉,被汉军的工匠们齐齐砍倒。然后拉到后军军营里被切割成了各种零件。

随着关彝的许可,战俘们在汉军的命令下,沿着堑壕飞快的把各个零件往着城墙方向搬运。待得到了内环堑壕后,他们在各个工匠的指挥下,在堑壕里的一些特定的,事先就挖得比较宽阔的地段,迅速的开始组装。

“大王,大王,大事不好,请速速登城一观!”

前些时日太原王、赵王的官司打到司马炎的御前。司马炎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各打五十大板:这绝对是偏袒司马伦了。

可就是这样,司马伦还不乐意。公子哥儿这段时间完全没有了刚刚受命的激情,天天都在城墙下面的一间民宅里吃喝玩乐。

待得这一天他被下属呼唤,极不情愿的登上城头后,在下属的手指指引下对着城下观望了半天……

“你把本王叫上来,到底是要本王看什么?”

“大王,汉军正在城外的壕沟拼装投石机。”

“咦?汉军想要干啥?我军架在城楼上的投石机,想把石弹投射到他们那里就很吃力了。他们在地面上那么远的地方架设投石机,根本打不到我们啊!”

“大王,汉军的投石机不需要打到我们,只要能打到城墙就可以了。”

“打到城墙有什么用?”

“哎哟,我的大王啊,这洛阳城虽然墙体极厚,但到底也只是夯土墙。只要汉军的投石机能够打到我们的城墙,他们可以用上百台投石机瞄准某一段城墙进行上千次,上万次的定点轰击。洛阳城墙再坚固,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啊?那你们还不还击?”

“大王,臣下算是明白汉军事先挖的壕沟是干什么的了……总之,敌军现在有壕沟的保护,我们很难打到他们,而他们却能轻易的轰击我们的城墙!”

第四八二章 洛阳是雒阳(十)

“轰隆隆~~”

“碰~~”

“陛下!陛下小心!”

“都走开,朕无碍!”

在接到赵王司马伦的报告后,司马炎从皇宫里跑了出来,来到城墙上之后,迎接皇帝陛下御驾的,就是季汉铺天盖地的投石机攻击。

得益于现在强大的国力和充沛的人力,季汉的投石机攻城可不是司马伦那种百来台投石机的小儿科。而是七百余台投石机紧密排开,然后彼此稍稍调整一下角度,对着同一段城墙进行反复、集中轰击。

作为防守方,当然要面面俱到。可是作为进攻方,我为啥要把所有城墙都给轰掉?

而且汉军的投石机轰击,可没有像司马伦那样追求焰带美感。一般是先投掷一批用羊皮囊包裹的水弹。待得城墙表面被水全部浸湿以后,在用普通石弹进行反复攻击。司马伦非常清楚:一个时辰不到,被攻击的这段城墙,其最外层的夯土已经出现了剥落。

虽说掉下去的不过大约一寸左右的厚度,这洛阳外墙可是厚达数仗。但再怎么不喜欢俗务的司马伦也知道:这计算方法不是这么算的。石弹反复攻击同一段城墙,这累加的力量,迟早会爆发。到时候,只怕整段城墙都会塌掉。

站在被轰击这段城墙的旁边另外一段城墙上,仍然可以明显感受到脚下晃动的司马炎,此时已经是满脸绝望:“这……这……可否调集精锐,开了城门,杀将出去,毁了这些投石机?”

“陛下,此事甚难。”司马伦慌慌张张的伸出一只手:“陛下,您看那些投石机后面,汉军的士兵均已严阵以待。而且,对方的投石机有一道矮墙保护,我军在城头上难以攻击到不说,就算冲出去,不越过矮墙,无法发动有效攻击。可是越过矮墙之后,就会掉到坑里。而在坑外的汉军,就可以对我军士兵进行轻松剿杀……”

“传……传旨,摆驾大殿,招列位臣工前来议事。”

“遵旨。”

就在他准备返回的时候,此时在城下指挥的李翔却是看到了城头上的大型华盖。

“啧啧,这莫不是司马炎来了吧?”

“中郎将,你问我这些作甚?我不识字啊,更不懂这些贵人出行的仪仗。”

“嘁,真是无趣。我来问你,我们现在距离城墙最近的投石机能不能打上墙头?”

“羊皮囊装少一点水是可以投上去的,石弹是不行的。”

“那就行了,赶紧去招呼他们换弹。本将要给司马炎洗个澡!”

就在司马炎叮嘱、勉励司马伦几句,然后转身准备下城的时候。旁边的几个黄门同时发出高呼:“陛下小心!”

数袋携带了不少清水的羊皮囊呼啸而至。其中一袋重重的落在了司马炎的华盖之上,在击破华盖上的布幔同时,羊皮囊也被华盖顶端的尖锐棱角刺破。然后,哗啦啦大量液体倾泻而下,直把华盖之下的司马炎浇了一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巨鹿郡公、尚书令裴秀的府邸。

以前裴秀为人很是谨慎小心,一般都不会在自己府邸举行大型的朝臣聚会。可是这会儿尚书令虽然官职尚在,但其实权已经被杨珧架空了再说了,在没有丞相的晋国,尚书令就是总理。可是现在晋国还剩下多少地方?要总理干嘛?

所以,在这一天,裴季彦在家里大开宴席,杜预、卫灌、羊祜、羊(羊祜之侄、辛宪英之子)、辛敞(辛毗之子)、陈恂(陈泰之子,陈群之孙)、马隆、张华、和峤、荀勖、荀恺、石崇、王戎等人济济一堂,齐齐应邀参会。

这是晋国河南三州的主要世家代表以及少量其他地方世家和部分军方实权将领的聚会。

在座的众人,很多都和司马家有姻亲关系。但是,他们虽然娶了司马家的女儿,可他们到底不姓司马。

当然,虽说裴季彦和贾车骑一直是政治盟友,但是这会儿,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哪贾家已经没法下船哪。这会儿裴季彦只会防备贾充呢。

虽说贾充主管进奏曹,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进奏曹敢真的对裴秀做点什么吗?

乐工认真的弹奏,舞姬仍然竭尽全力的展现自己曼妙的舞姿。在主人频频举杯邀饮下,酒宴的气氛慢慢热烈了起来,与会众人也都有了一点点微醺。

虽说这些都是朝堂大佬或者世家代表,平日里一个个端着官威很是一本正经。但这是什么时候?国家快要完蛋了还是小事,关键是洛阳城现在已经被司马家全部控制,大家全都靠边站了!

所以,这就是末世啊。随着酒精的刺激,众人都开始宽衣解带,有了一点放浪形骸的样子。

看着气氛差不多了后,裴秀对着马隆举杯:“孝兴请满饮此杯。”

“哈哈哈,尚书令,今日隆已经喝了十杯了。这透瓶香虽说比不上烧刀子烈性,但喝多了也着实让人醺然。所以,这一杯,是什么名目啊?”

“呵呵呵,孝兴在潼关打了两仗,第一仗逼退了天水武烈侯,第二仗逼退了前将军,如此骄人战绩,可值得满饮此杯。”

裴秀这话一出口,与会众人个个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天水武烈侯,是季汉给姜维的谥号。前将军,是季汉给张遵的正式官职。裴秀这时候说这些,就是承认了季汉这些谥号、官职。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马隆也不含糊,哈哈大笑一声之后,站起身来直接把这一杯给干了这就是表态了!

在马隆干了这一杯后,裴秀又站起来对着杜预道:“少傅能够在并州挡住大司马,使其半年不得寸进,也是当世名将,请满饮此杯!”

杜预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站了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之后裴秀挨着一路劝酒下去,说的都是些同样的话语。被叫到的众人,虽然或多或少有些挣扎,但到底还是饮下了杯中之酒。

最后到了石崇这里:“季伦贤弟,尊兄现在在大司马身边做亲卫,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听到这话的石崇一时间差点魂飞魄散:自己的二兄石乔化名关一在关彝身边做侍卫的事情,自己也是石苞在临终前才被告知。这个裴季彦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此时争辩有个屁用!所以石崇也只有站起身来,很是尴尬的大口干了一杯酒。

看着众人都表明了态度,裴秀对着自己的儿子裴浚点了点头。裴浚起身拍拍手,于是什么乐工、舞姬啥的,都迅速的退了出去。

呃,或许退出去的,还有潜伏在门外的刀斧手吧?这位裴季彦别看平时温和得很,但能在和钟士季多年的政争中活下来,真是靠温和就能做到的?刀斧手?那简直就是一定的。

“诸位,今日之会呢,其实就是和大家一起凑个热闹。毕竟,现在城外大汉挖掘的壕沟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们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但是,弄明白了,却没有反制的方法。因此,在秀看来,两月之内,洛阳必破!”

与会众人里绝对不缺能够统兵作战的大将,所以,裴秀这话一出口,众人稍稍思索一下后,便个个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秀为人,最喜欢干脆利落。所以,多的话就不说了。今日请大家来,其实想介绍两位贤人给诸位认识。二位,在后面站久了吧,还请出来一见。”

随着裴秀的招呼,两个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呵呵,这两位大家都应该认识。一位,乃是虎侯的嫡孙许琮许子玉,另一位,则是徐元直的嫡孙,徐灿徐文烈……”

第四八三章 洛阳是雒阳(十一)

被当头浇了一袋水的司马炎,极为狼狈的下了城楼。迅速的钻进了自己的御辇,只想着快点回到宫内,换身衣裳再举行朝会。

可惜,这支车队不过只从城墙下来,还没走进内城,就被拦住了。

东汉时代的洛阳居民,因为董卓的关系,死的死,迁的迁,剩下来的原住民是不多的。这个时候的洛阳百姓,绝大多数,都是曹操、曹丕、曹叡三代人慢慢迁徙过来的,很多村社的头头,往往是曹操的老兵传下来的子孙……所以,严格来说,如果你要问这些百姓的本心,是向魏多一点呢还是向晋多一点,估计这答案不会让司马家的人高兴起来。

不过普通百姓嘛,管不了国家大事。老曹家的人自己把江山丢了,大家除了在没人的时候轻叹一声,也无法做得更多:一天不吃心慌,三天不吃要死。咱们老百姓嘛,还是吃饱肚子最重要。

可是现在,TM的连肚子都吃不饱了,这个,咱们就要和你皇帝说道说道了!

“前面何事?为什么停下来了?”农历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司马炎这会儿全身湿透,还被裹在厚厚的布幔里,那是相当难受的。这会儿只想着怎么尽快回到宫里。所以,在车队停下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皇帝陛下就着急了。

“陛下,前面有上千百姓拦路。呃……臣目测,后面还有更多的百姓正在大量涌来。”

“怎么回事?百姓所求为何?”

“百姓们说,朝廷每日只准每户百姓购粮一升(一斤左右),百姓们纷纷诉苦,说家里根本吃不饱。所以,在看到陛下的御辇上了城墙后,就有百姓奔走相告,然后……”

作为首都地区的百姓,其生活水准肯定是要高于其他地方的,家家户户多少都有些余粮。所以,尚书台执行所有的粮食都集中起来,然后统一限卖,每个户头每天只准买粮一升的政策。在围城刚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激起百姓过多的反抗。

但是现在,围城都两个多月了,百姓家里的余粮基本都已经见底。你在这个时候还限制买粮,那大家怎么活?

你得知道的是,这个时代可没有计划生育。一家普遍都是四五口、七八口,一天一斤米?熬粥都不够!

反正都活不下去了,正好看你司马家也不爽——以前老曹家在的时候,可没有敌人能打到洛阳来!你们这些家伙干什么吃的?

司马炎到底不是他那位‘何不食肉糜’的白痴儿子。一户百姓一天一斤米是什么概念,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在听到随身宦官的报告,登时发了火:“尚书仆射呢?他是怎么办事的。让他赶紧过来!”

“臣已经派人去通知杨仆射了。只是这会儿百姓群情激愤,纷纷要求面见陛下。说不得,只有让御林军弹压了。”

“万万不可!”司马炎说到这里,干脆把外套脱了,把玉冠也取了下来,然后找了一块束巾系上:“走,随朕出去看看。”

这不出去还好,出去之后一看简直不得了:这会儿哪里是千人堵路,分明就是万人、数万人堵在内城与外城之间的道路上。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往这里涌来。

不过这时候洛阳城内的军队到底都是掌控在司马家自己人的手里,所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城墙上的司马伦、内城里的司马瑰都已经接到消息,军队也迅速的开了过来。

“臣拜见陛下。”随着司马瑰来到司马炎身前的,正是负责城内后勤物资的杨珧。

“文琚,这是怎么回事?一户一日一升粮食,怎么可能让百姓吃饱?”

“陛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由于汉军来得实在太快,所以只有宛城的粮食运了进来。汉军合围洛阳时,整个粮库不过一千三百万石粮食。这点粮食要支撑两三年是决然不够的。臣也只有出此下策……”

“……朕……知道了。只是如此苛待百姓,要不了汉国来打,我们自己就要乱起来。稍稍做点改变吧。”

“臣明白了,只是如此一来,这洛阳能够坚持的时间……”

“这个就不必爱卿来操心了。这样吧,每户一日限购两升吧。”

“喏,臣领旨。”

稍后,数十个小黄门齐齐高呼:“陛下口谕,今日起,每户限购两升!”

如此小幅度的改善,其实并不能让大家满意。但是每天两升粮食,家里人都喝粥倒是能够吊住性命了。而此时涌来的军队已经越来越多。所以洛阳百姓们终于还是散去了——没有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之类的话语。只是默然的各自散开。这一幕,着实让司马炎的心里非常受伤。

……

另一边,裴府。

“诸位上官,我等二人出现在这里,所为何来,想来诸位是心里有数了吧?”

在二月初,吕雅得到大陆泽战役结果之后,就立即派出司闻使进入洛阳,激活了季汉目前洛阳朝堂仅有的两枚暗子。

徐家自不必说,其实一直都和蜀汉有一定联系。就算诸葛亮秉政之后,徐庶与诸葛亮也有私人信件来往。而许琮,则是在出使五原郡之后,就和司闻曹联系上了。

虽说吕雅的动作很快,但贾充的反应也不慢。就在吕雅的特使进入洛阳不久,洛阳就开始戒严,许进不许出。城内的司闻使彻底和外面失去了联系。

不过,随着洛阳被合围,尤其是季汉的堑壕其目的已经明显的时候,这两位就敢站出来了。

晋国覆灭在即,这两位自然想趁着这个时间段做点事:不然汉军入城,谁知道你是哪位?

他们首先联系上的便是裴秀的长子裴浚:大公子,裴家在季汉是有分支的,而且地位还不低。闻喜裴氏将来仍然会是一顶一的豪门,但是这个豪门的家主是不是你们这一支,那可就难说了。您的父亲现在是晋国尚书令,就算晋国灭亡了,以他今日地位,到了大汉也仍然是高官。但是你呢?你还年轻啊!

所以,在裴浚的苦苦哀求下,本就对司马炎极为不满的裴秀,终于走出来做了迟早都会有人做的事。

在许琮等人表明身份后,大厅内陷入了一阵沉寂。少顷,马隆站起身来:“二位,晋之覆亡,在所难免。隆身为晋将,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所以,二位要做什么,隆不想干预。但是,要隆起兵戕害陛下,这一点却是绝不能答应的!而且……”说到这里马隆惨然一笑:“在座诸位,都被剥夺了兵权,就算我们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啊。”

“呵呵呵,岂敢让在座诸位上官背上卖主求荣的骂名。在下想说的是,若是晋皇召开大朝会,诸位上官只需如此如此……”

第四八四章 晋祚今终焉(一)

大殿之上,司马炎面带悲容,语带哭腔:“诸位臣工,汉军居然有如此攻城之法,这该怎么应对?还请各位臣工拿出个主意来……”

迎接他的,当然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文琚,你有什么办法吗?”

“臣……陛下恕罪,臣愚钝,臣……无计可施。”

“汉军的投石机已经可以攻击到城墙,虽然洛阳城坚墙厚,但是也禁不住如此每日锻打啊!如若没有应对之法,恐怕不出一月,汉军就能攻入城内了。”

“陛下!”

此时大殿内,突兀的响起一个金属般锐利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看:唔?贾车骑?不对,这是贾车骑吗?

贾充这一年不过五十七岁,由于保养得当,所以原本他的头发只是偶有几根白发。但是现在,这位车骑将军的头发,却已经是满头花白。非止如此,原本一身富态圆滚滚的贾车骑,这会儿已经是颧骨高耸,双眼赤红,光看面相已经是极为吓人。再加上这犹如机械般的语音,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微微后仰了一下。

“陛下!当今之下,有二策可选。其一,汉军对城墙的攻击其实只集中在正南门一段,我大晋可集中所有能野战的部队,择一夜间拼死突击。若祖宗庇佑,当可收到成效。其二,若不能反击,则可在城内组织防守。汉军攻击的城墙只有这一段,则未来城墙塌陷后,敌军入城的线路是明确的。我方可提前在该段城墙之后设置障碍、陷阱。汉军入城之时,必然遭受重大损失。”

“嗯……车骑将军言之有理。那么列位臣工,何人愿意领兵夜袭汉军?”

沉默,继续难堪的沉默。

“这……列位、众卿,我大晋恩养诸君多年,难道这时候就没有一个肯站出来为朕分忧的吗?”

“…….陛下,臣贾充虽然不擅军旅之事,但愿意为陛下行此险举!”

贾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司马炎以下,在殿众人人人摇头:你贾充搞阴谋诡计是不错的,但是领兵打仗嘛?呵呵,军队的各级组织如何传达指令你搞清楚了没有?

看着司马炎都不说话,贾充狠狠的一跺脚:“陛下,既然不能出城野战,那就做好城破的准备吧!待得城墙将塌之时,正南门附近方圆十里的房屋全部浇上火油,汉军一旦进入,就将其全部点燃!”

“车骑将军,是何言也!”听到贾充如此疯狂的主意,裴秀听不下去了:“洛阳城内房屋都是比邻相建,一处起火,往往蔓延极广。更何况战前我们把周边的百姓全部集中到了城内,现在城内人口密度极大。把那么大范围的房屋全部点燃,最终的结果就是满城大火!那时候只怕汉军没有烧死多少,满城数十万军民却全都没了!我们怎么能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哈哈哈哈~~~国家都没了,要百姓作甚?!裴季彦,不要以为你收买了我派去的进奏曹我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昨夜你府上大摆宴席,朝廷诸多重臣参会。天知道你们商量了什么?好啊,你裴家子孙众多,四处投注。闻喜裴氏现在在汉国也有一支,你投降过去,一样有高官厚禄,当然不必与大晋同殉了!”

“是何言也!陛下,臣昨夜邀请一些同僚到府上聚会,其实也是在商量如何应对汉国的壕沟攻城之法啊!”

“哼!少在那里假惺惺。分明就是商量如何卖国!卖君!以此作为自己在新主子那里的进身之阶!”

“贾公闾!莫要口出狂言!”贾充这个地图炮一开,杜预、卫灌、羊祜、马隆等人纷纷不干了,齐齐的站了出来对贾充进行驳斥。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全都乱了。

司马炎呆呆的坐在御座上,看着下面吵吵嚷嚷的臣子,只觉得满心的绝望:下面吵架的,是一群人对一个人啊。连司马家的人都没有站出来帮贾充说过一句话。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

粮食,不太够。

百姓,未依附。

大臣,已离心。

宗室,靠不住。

军队,打不过。

援军,没见着。

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心一意拼命想办法的,居然只有一个贾充!

只是贾充的这个方法,确实还是太狠辣了。司马炎其实内心深处也是不愿意这么做:一旦做了,司马家将被天下所唾弃!

只是不这么做,该如何才能防御汉军入城之后的攻击呢?

就在司马炎陷入沉思,整个朝堂越来越混乱的时候。一阵“铎铎”的拐杖杵地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咦?平原王,您怎么来了?”

“我等拜见平原王。”

在众人的伏拜声中,司马炎也从沉思中醒转过来:“三叔?!三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这位三叔,就是司马懿的三儿子司马干。在伯达司马朗绝后,叔达司马孚前两个儿子去世。司马懿的前两个儿子也不在人世的情况下。这位平原王司马干,就是司马家现存所有宗室中,辈分最高,年龄最长者!

非止如此,这位司马干的母亲还是司马懿的正妻张春华。也就是说,司马干与司马师、司马昭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在血缘上来说,他和司马炎的关系最亲近。

之所以如此长辈,一直在朝堂中看不到。其主要的问题是,这位平原王有间歇性精神病。

作为张春华的儿子,司马干的智商肯定不低。但是作为间歇性精神病患者,这位王爷行事乖僻,发病的时间也不定,发作起来也极不靠谱。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能给这位王爷一些轻贵闲职。

不过,虽然手里从来不掌控实权,但毕竟血缘、辈分、年龄摆在这里。因此,当这位王爷破天荒的主动上朝的时候,就连司马炎也主动从御座上下来,亲手搀扶这位三叔入座。

但是司马干轻轻摆脱了司马炎拉着他的手:“陛下,臣这会神智清醒,赶紧说几句话。”

“三叔请讲,朕无有不从。”

“且慢说大话。为叔问你,今日之局,兵可战否?”

“不能。”

“臣愿殉节否?”

这,您老怎么在朝堂上问这个?还真是直来直去的三叔啊。不过,司马炎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头:“不能。”

“那你还撑着干什么?”

“三叔,您怎么说这话?这大晋,是祖父那一代开始,我司马家花了三代人的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啊。这立国还不到十年,怎么能够如此轻弃祖宗基业?三叔,您这么看着侄儿干什么?”

司马干冷冷的看着司马炎道:“父亲在哪里?大兄、二兄他们又在哪里?他们的陵墓,现在不都落入汉军控制了么?”

“这……”

“这里只有你!你所舍不得的,不过是所谓的皇位罢了。可是,”司马干伸出一只手,拉着司马炎转了一圈:“你看看,这所谓的国家,就剩下洛阳这座孤城。今日你所谓的圣旨,只怕走不出这皇宫半步!这个皇位有什么价值?”

“三叔…….呜呜呜~~~”

“降了吧。此时开城投降,还能保全城内数十万军民。昔年我司马家为了这个皇位,做了不少缺德事。如能在此时坦然投降,也算是为昔年的血债做个补偿。”

“三叔……侄儿……呜呜呜…….”

“哎,为叔前日在府上接见了许琮许子玉和徐灿徐文烈。也通过他们见到了汉国的司闻使……不知道为何,为叔最近这几天神智特别清醒。每晚都梦到父亲、大兄和二兄……昔年父亲夷了曹爽三族,就除了谋朝篡位之外,再无保全家族的方法。于是大兄、二兄不得不前赴后继,为了我司马家的存续逆流而上。可以说,他们首先想的,并不是这个皇位,而是如何保全家族。现如今,国家破败至此,强撑着有什么意思?此时投降,汉国为了给将来南征孙吴做个榜样,必然善待我司马家。如此,整个家族就得到了保全。”

“…….呜呜呜…….侄儿明白了。”

“哎……”慈爱的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司马炎的肩膀:“只是要苦了你,做亡国之君,成千年笑柄了。不过,为叔作为司马家现在辈分、年龄最长者。也应该要承受这一切骂名。起居郎,且记下来,就说大晋建武六年,平原王司马干首议,以死相逼,力劝陛下投降!”

“三叔,您这又是何苦?侄儿身为皇帝,理当承受骂名,您这样做……”

“司马家的男人从头到尾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家人。为叔也一样。好了,为叔觉得头疼欲裂,怕是又要发病了。为叔先退下了,降表写好之后,为叔亲自去交!”

第四八五章 晋祚今终焉(二)

司马干到底是没有坚持到自己走出大殿,这位神志清楚时说话做事极有水平,发病的时候就搞天搞地喜欢奸淫尸体的老家伙,终究是在离开司马炎身边几步后就一下子栽倒了。之后被大殿侍卫扶了出去。

擦擦眼泪,司马炎重新坐回御座,扫视了一遍廷上大臣的表情后,在心里点了点头:“众卿,平原王之议,诸位觉得如何?”

所谓万事开头难,投降这个念头其实在大殿上君臣之中已经盘旋了很久。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难以启齿。现在司马家辈分最长者开了头,后面的人自然就好说多了。

“陛下,虽然臣内心极为悲凉,但是当前处境下,平原王所提建议,真的是最好的了。若能如此,对百姓好,对宗室好,对陛下也好。臣裴秀附议!”

这就是昨晚许琮等人要求我们做的事情了吧?汉国的司闻曹真是厉害啊。居然在内外通讯断绝的情况下,依然想到把司马干这位老爷子搬出来:平原王平时从来都是淡泊名利,对权势一点都不看重。这位老者唯一在意的,就是司马家的族人啊!

“臣卫灌附议!”

“臣杜预附议!”

“臣马隆……”

看着殿下诸臣一个个都站出来表示愿意投降,司马炎的心里没来的一阵轻松:要是真要坚持顽抗到底,只怕朕最后会被这些臣子给绑起来拿去送给关子丰吧?

众臣表态完毕,司马炎把目光转到自己的左手一侧。

看到皇帝的目光转移过来后,齐王司马攸轻轻一叹:“臣司马攸附议!”

紧接着,“臣司马亮附议!”“臣司马伷附议!”“臣…….”

殿内诸臣,诸宗室,唯一没有附议的,只有贾充了。

车骑将军这会儿已经不再有怒发冲冠的气势了。这会儿他很安静,所以,廷内众人也没有在意。

“呼~~~”突然之间,好像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司马炎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开城的事宜吧。嗯,安仁来了吗?”

少顷,美男子潘安被宦官从大殿外叫了进来。

“安仁啊,朝议已定,你来为朕书写降表吧。”

“咦?啊!哦~~臣,领旨。”

安排好了这一切,司马炎只是觉得生无可恋。长叹一声后,对着众臣道:“出城交涉一事,由平原王主持,尚书令、齐王协同。”

“臣等遵旨。”

“众卿,大家君臣一场,今日缘分至此。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众卿都是朕之祖父、伯父、父亲所遗留之国家精华。未来入了大汉,以关子丰识人之能,必定得其大用。惟愿以后发达之时,还请念其今日之情谊。善待我司马家。”

“陛下言重了,臣等以出仕大晋为终身之荣耀。必不敢忘陛下今日之托。”

说到这里司马炎再也忍不住,左手掩面,右手大袖一挥,这就是散朝了。

出得大殿,看到盛夏里炽热的阳光。宗室、大臣们的心情都极为复杂。彼此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别后,都匆匆的离去了——要换主人了,家里要安排的事情还有很多。

唯一留在原地没有走的,却是贾充贾公闾。

弑君之人,必夷三族!

这是贾公闾自己给自己加的紧箍咒!

父亲啊,当年你面对咄咄逼人意欲抢占大位的曹彰,义正言辞的斥责他的时候,可曾想到我贾家竟然有今日?当年你从石亭的败军之中救回司马师,让司马懿亲自拜谢的时候,可曾想到我贾家竟然有今日?现在,我们家就要彻底亡了!

想到这里,贾充转过身来,在大殿之外,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御座,大礼三拜。

行完礼之后,贾充跪在那里没有起来。他就在炽烈的阳光下,一直跪在那里约莫小半个时辰。直到最后被暴晒得昏了过去。

昏头昏脑的被自家的下人扶上车,在车里备好的冰水刺激下,总算苏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回到家里。却看见家中一片凌乱,下人们都在慌乱的到处奔走。贾充的精神一下子就又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都在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铿!”抽出佩剑,直接抵上了附近一个家奴的咽喉:“你来给老爷说说,怎么回事?”

“家主,家主~~刚刚听说朝议已经定下开城投降。家主以前……所以……”

“哼!这会还没开城呢!老爷还没死呢!怎么?以为老爷以前杀过皇帝,大晋亡了之后会被夷灭三族?于是就想卷了家产逃走?”

到底是做奴才久了,面对赫赫发威的家主。这个家奴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对着贾充磕头。

但是,家奴们不敢对贾车骑做什么,可这个家平时做主的,本来就是不是贾车骑。

“哎哟,贾公闾,你可终于回来了!赶紧的,跟老娘去一趟洛阳县衙。”

迎面传来了一声狮吼,之后露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皮肤黝黑,体毛粗壮,阔口塌鼻,胸部平坦的一位三十来岁的……比蒙!

这头比蒙,正是贾充的续弦,郭淮侄女,入继贾充家后,杀死贾充两位儿子的乳母,然后让贾充两个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并为贾充生下贾南风女士的,超级妒妇——郭槐!

“去洛阳县衙干什么?”

“还有什么?离缘啊!贾公闾,大晋就要亡了,你们贾家注定要夷灭三族!我们老郭家,可不能给你们陪葬!”

“你,你!你这妇人好生歹毒!就不念一点夫妻情分吗?”

“夫妻夫妻,不过是因为家族需要才凑到一起。贾公闾,你比老娘大二十多岁,早就皮松肉驰,真当老娘很待见你吗?”

“你这婆娘皮黑心毒,老爷我又何曾待见了你!”

“那不正好,走吧,这会儿消息还没传开。想来洛阳县衙是有人办公的,赶紧走!”

“哼!郭槐,你想得到美!你毒杀我两个儿子的乳娘,我两个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那又如何?你反正都是夷灭三族。你那两个儿子活到现在还不是难逃一死!啊~~!”

这妒妇突然之间发出一声惨叫。却是贾充已经决然的把佩剑插进了她的腹部。

“妒妇!毒妇!贱妇!真正该死!”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中,不善刀枪的贾充举着佩剑对着郭槐一阵乱剁,很快这个妇人的身体就被分成了几大块。

双目完全赤红的贾充这时候抬起头来:家里的奴仆早就逃了一个一干二净。他犹如一头野兽一般,在稍稍分辨了一下方向后,朝着自己和郭槐所生的两个女儿的闺房走去。

……

大半个时辰之后,贾充来到了晋国宗庙之前。

“宣皇帝啊,景皇帝啊,文皇帝啊,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们苦心布局二十余年才得以立国的大晋,到如今,国祚不足十年便要亡了啊!可笑你们的子孙,国家都要亡了,居然没有一个姓司马的站出来以身殉国!哈哈哈哈~~司马子上,枉你英雄一世,居然生出了这么一群败家儿子!现如今,也只有我贾充拿着全家的人头,来祭祀于尔等了!”

说完这句话,贾充把佩剑朝着自己的颈项处,狠狠一划!

第四八六章 晋祚今终焉(三)

“臣炎言: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肉袒之礼?仰祈蠲贷,俯切凌兢,臣炎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窃以大汉为邻,愿构百年之好;陛下登基,更图万世之欢。臣炎不识天命,妄自登基。大汉太上皇特垂大造,许以盟约。

然臣几无恩义之性,未阅岁时,已渝信誓。勾连吴贼,与大汉战于西陵。逼迫前朝宗室,使大汉忠义之士全家阖亡。遂使太上皇雷霆震怒,并兴问罪之师。臣炎狼子野心,不服王化之教谕,胆敢兴兵抵御。然天命在汉,果难挡天兵神威。一战败于陇西,再战败于关中。天兵到处,臣之麾下,皆灰飞烟灭。幸赖太上皇有好生之德,略施薄惩,概然收兵。使臣得以苟延残喘于关东。

然臣寡廉鲜耻之性深入骨髓,虽得太上皇教诲。仍不思悔改。协同吴贼,犯大汉之属国。新皇登基,不知遣使入贡,劳动陛下兴兵东征。陛下天威赫赫,臣不思臣服,仍怀侥幸之心,负隅顽抗。然天兵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足二载,八州尽失。臣之所为,实可贻笑千年。

今臣自知获罪之深,敢有求生之理?伏惟大汉皇帝陛下诞膺骏命,绍履鸿图,不杀之仁既追踪于汤、武,好生之德终俪美于唐、虞,所望惠顾太上皇肇造之恩,庶以保全弊晋不绝之绪,虽死犹幸。受赐亦多,道里阻修,莫致吁天之请;精诚祈格,徒深就曰之思。谨予叔平原王干、弟齐王攸、尚书令秀及诸官百僚、举国士民、妇孺、耆寿、军人奉表出郊,望阙待罪以闻。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谨言。

大汉归元三年六月二十三日,晋皇帝、臣、司马炎百拜上表。”

西元274年六月二十三日,平原王司马干率晋国使团出使汉军大帐,向大汉大司马关彝递交上了降表。

阅表完毕,关彝随手把降表交给手下诸多官员传阅。然后他坐在主位上,一手托腮,一手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座椅的扶手。

这司马家的人怎么降得这么快?这抵抗意志也太不坚强了吧?哦,也对,以司马炎那优柔寡断的性格,他才没有抵抗到底的意志和决心呢。

“平原王?”

“不敢,逆臣之王爵,实乃伪职,岂敢劳动大司马称呼平原王。逆臣表字子良,若蒙大司马不弃,还请直呼逆臣表字。”

“呵呵,子良公到底是司马家辈分、年龄最长者。岂敢直呼表字。”稍稍客气了一下后关彝正色道:“子良公可能对我大汉的行事方法不太清楚。嗯,我大汉最重实务,实在没有时间浪费在繁文缛节上。所以,晋皇要开城,他有什么条件,请尽管说来。”

“吾皇有言,洛阳现有生民四十三万,兵十七万有余。开城之后,还请大司马善待百姓……”

“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大汉治下的百姓过得比你晋国好多了。洛阳军民投降后,成了我大汉子民,只会过得更好!”

这时候站出来当恶人的,是季汉军中目前资历最老的人:赵统。

这个恶人,当然不是无意的。

一方面,现在是在谈投降条件,大司马身为主事人,不能表现得太过不讲情理,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当恶人,才好压条件。

另一方面,赵统是真心需要发泄一下。

十二年前,司马昭五路伐蜀,把蜀汉逼入绝境。赵广英勇战死,成都已经草拟好了降表!十二年后,赵统来到洛阳城下,让司马昭的后人递上降表,这种心情,除了满满的成就感、自豪感之外,理所当然有一种胸中闷气一吐而快的畅爽感。

这一切,都是现在那位坐在主位上的大司马带来的!这样的感情,不唯赵统,整个大帐之内的所有季汉老将们,无不是虎目含泪,碍于晋国使者在场,强忍着罢了。

“逆臣惶恐,吾皇所求有三,其一,请仿刘协、曹奂例,获一公爵或王爵,以一郡之地赡养司马家族人。其二,保留宗庙,以帝皇之礼祭祀。其三,大汉派出军队驻守封国,保护我司马家之人不受报复。”

呵,这会知道早年司马懿父子三人杀的人太多,害怕报复了?别的不说,我这里的文鸯文虎兄弟,对你司马家怨念很深呢。我们的安汉将军诸葛靓可是跟你们有灭族之恨呢!我马上又要娶一个太原王家的女儿,他们也是被你们司马家夷灭过三族的呢!更不要说曹魏现在还有残余势力的存在了……

“本官在围城之前已经有言,若是大军一至便开城投降,则司马家不失一郡之封。若战至中途投降,可为一侯爵。若城破之后投降,全族诛杀!本官言犹在耳,尔等还敢就此条与本官讨价还价?嗯~!”

“大司马息怒,大司马息怒。逆臣失言耳,如何处置,还请大司马直接宣示。”

“若晋国此时开城投降,司马炎可为一县侯。具体名称、封地,由本官奏报吾皇后定夺。司马家之宗庙,可以保留。但不得以帝皇之礼祭祀。无论强迫与否,晋王到底是曹魏封了的,所以,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三人,可以以王礼祭祀。但在此之后,司马家无人可用王礼。至于司马家人的安全,准许你们保留千人规模的卫队。另外,本官也会请吾皇发布命令,所有汉臣不得对司马家进行打击报复。”

“大司马所议,实在强人所难……”

“子良公可能搞错了一点,本官说的不是建议……”关彝走了下来,底近了司马干的身前,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命!令!”

这就是当今天下第一人的气场吗?果然不输当年的大兄、二兄啊。就是比之父亲,恐怕也不遑多让吧。

“喏,逆臣晓得了,定然回城向吾皇覆命。”

“回去告诉司马炎,本官给他三天时间。以上条款,不容争议。要么三日之后开城投降,要么就等我军打破洛阳之后,尽诛司马氏!呵呵,本官深信,不管城外城内,都有很多人希望你们不要投降!”

……

三日之后,二十六日。

自辰时起,洛阳的城墙之上,白底金边的晋字大旗全部降下,换上了红底黑字的汉字大旗。

稍后,洛阳九门全部打开。晋军士兵不具武器,不着甲,全部列队缓缓出城。与此同时,汉军开始入城。洛阳百姓们心情复杂的聚集在街道两旁,看着十年之间,这座天下第一巨城的第三任主人入场。

巳时,司马炎穿了一身常服,露出半边肩膀,自缚而出,来到关彝身前,下跪请降!

晋国,自西元264年七月二十***迫曹奂禅位。至西元274年六月二十六日,国祚九年零十一个月又六天,至此亡矣!

第四八七章 东吴的认知

“朕没有听错吧?顺民你刚才说,洛阳已经开城了?司马炎投降了?可是现在才七月五日啊!”

“臣岂敢在这等大事上欺瞒陛下!由于蜀贼的骑兵遮蔽,我方典校始终无法接近洛阳周边。只知道蜀贼从河北搬运过来十万晋国战俘,在洛阳城外进行大规模的坑道挖掘。六月中旬,我方典校远远看到洛阳城下,蜀贼与晋军的投石机相互对射……之后,到了六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洛阳九门大开,并且竖起了蜀贼的旗帜……”

“嘿!好个当世第一大国!好个英明刚毅的司马炎!说什么以此坚城消耗蜀贼数年呢?这才四个月不到啊,居然就投降了?无耻!废物!丢尽了他们司马家的脸!”

“陛下,恕臣直言。晋国已灭,现在不是指责司马家的时候。当务之急,乃是我国如何应对。臣从宛城回转的时候,在襄阳见到了上大将军,上大将军让臣先行一步,他随后就到。”

就在王诚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门外的宦官就进来报告了:“陛下,上大将军到了,说是想马上见您。”

“请他进来!”

“诺。”

少顷,陆抗在宦官的引导下趋步入内,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却被门槛给绊了一跤,一下子摔倒了。

“哎呀,幼节,何至于此啊。”对陆抗这样的将领,孙皓是真心倚重的,看到陆抗摔倒了,本能的站起身来,就想到门口去搀扶。

“陛下止步!”费力的挣扎着站起来,让孙皓看清了陆抗的脸:面色苍白,却又带有金色。嘴唇紫绀,气若游丝……怎么回事?这还是朕英俊潇洒的上大将军们?

“幼节,你这是怎么了?”看到陆抗这副面容,孙皓是真的急了,本能的就继续往前走。

“臣身染恶疾,可不能离陛下太近!”伸出一只手,坚定的阻止了孙皓的靠近后,陆抗仍然按照礼法,对孙皓行了君臣大礼:“臣命不久矣,有肺腑之言献于陛下。”

“好,好好,你尽管说,朕听着呢。左右,都不想活了么?一点眼力都没有。去给上大将军搬个汉椅不,蜀椅来。再给上大将军弄碗热汤。”

说起来,陆抗这几年真的是累得够呛。尤其是最近一年多,他先是南下荆州,之后西进上庸,再然后又北上宛城。连番折腾下来,身体就扛不住了。

作为超级世家大族子弟,陆家人的身体普遍不太好。昔年陆逊以一文弱书生的面目领兵,就被韩当等老将瞧不起。孙权稍稍施压,陆逊就被气死。在历史本位面,陆抗也是死在西元274年,终年不过四十八岁。

“陛下。”喝下一碗热汤,总算缓过一口气来的陆抗对着孙皓再次拱手:“晋国已灭,我国形势已经极为艰难。接下来我国当如何应对,陛下可有想法?”

“这……朕其实也是刚刚才接到顺民的报告……”

“那臣斗胆向陛下献上臣最后的方略。”

“幼节但请直言无妨。”

“谢陛下。陛下,第一条,派出使者,去洛阳和长安,分别向大汉的大司马和皇帝致贺!”

“大汉?幼节的意思是,我们在官面上不能称呼蜀朝了吗?”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蜀贼的实力已经数倍于我大吴。这时候如果还因为口舌之争引起对方的不快,实在得不偿失。”

“好……吧。这条朕准了。顺民,记下来,稍后请丞相来一趟,商量一下出使人选。”

“谢陛下。臣接着说第二条,荆州方面,放弃宛城,全军固守襄阳。扬州方面,还请传令给士季,谨守寿春,不要越过淮河一步!”

“这?幼节,这不太好吧?蜀贼,不,汉国此时忙于接受关东八州,我们为何不能趁势多拿一点?”

“陛下,此时的宛城我们不走,估计汉国也不会来驱逐。士季若是渡过淮河去拿徐州,想来也是不难。但是这些地方,都是千里平原,没有骑兵,是绝对守不住的!早年我国与汉国联盟共抗曹魏的时候,我国的马匹都是汉国供应。后来汉国拿下关中后,两国交恶,汉国断了马匹供应,我们转而向晋国买马。但是此次战事起后,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匹马未曾入吴!可以预想的将来,也不会有大批次的北地战马进入我国……更不要说,汉国在幽州展现出来的重骑兵,是我国根本无法抵御的了。现在,我国只能是保住襄阳和寿春两个主要据点,为长江防线争取到足够的战略缓冲,便已足矣。这两个地方,寿春有淮河为屏障,襄阳距离汉江不远。我国的水军优势都可充分发挥,还有守住的可能。”

“呃……”虽然知道陆抗说得有道理,但是如孙皓这种侵略性极强的皇帝,对于“开疆拓土”四个字还是难以抗拒。

“陛下!”作为相互打交道十来年的君臣,陆抗哪里还不知道这位皇帝在想什么:“陛下切莫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激怒了汉国。关子丰此人,真有鬼神莫测之能。若是我们在宛城不走,他就马上派兵来攻击的话,臣反而轻松一些。若是一年两年他都没有动作,敢问陛下,你睡得安心么?”

“……”

“而且陛下啊,最近几年,我大吴每年都在出兵征伐。国库早就不堪重负。而且,今年入夏以来,汉江流域连降暴雨。只怕不久之后,长江沿线都会爆发洪灾。若是在此时还和汉国交兵,臣恐有不忍言之事。”

“幼节说得极是!”说这话的,不是孙皓,却是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丞相万彧:“陛下,国家近几年来风调雨顺,但越是这样,一旦爆发洪灾,其规模将极大!现在不过六月,臣接到的报告是云梦泽水域已经比去年同期扩大了一成多。彭蠡泽也大致相同。所以今年,一定是个灾年!”

“……哎,好吧,那就按幼节所言,从宛城撤兵。不过这事得等我们的使者去拜见了汉国皇帝后主动提出,以此对汉国表示友好。此外,趁着这个时间段,把宛城的百姓迁徙到襄阳附近。”

“陛下英明,臣等遵旨。”

摆摆手,孙皓忧虑的转过头来对着陆抗道:“幼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陛下,造化弄人。虽说陛下多年来励精图治,我国国力近年来迅速恢复。但由于臣等办事不力,以至于和汉国的关子丰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不少。现如今,汉国大势已成,我大吴所处境地,比起自大皇帝以来,历任皇帝都要差了很多。所以,当此之时,还请陛下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必要的时候,晋国的太子可以交出去,便是汉国要我们递交人质,也…….也不是不可以!”

“……”说真的,若不是看在陆抗都快病死的份上,光是他刚才说的这些话,就足够孙皓当场抽出佩剑把陆抗给杀咯!

“陛下,臣已经是将死之人,所言皆发自肺腑。当今之世,关子丰欲瓦解、消灭世家之心已经暴露无遗。虽然臣知道陛下一向不待见世家,但此时汉强吴弱,陛下要保全大皇帝留下的基业,还必须依赖世家。以臣所见,关子丰在关东必定掀起针对世家的腥风血雨,所以,此时我们不妨放下身段,对其虚以委蛇。待得关子丰和世家的矛盾爆发,汉国必然内乱。那时才是我们的机会!”

第四八八章 军队的重置

东吴君臣在想什么,身在千里之外的关大司马当然不知道。不过在关彝看来,东吴要趁势进犯也可以:欢迎前来北方大平原领教我方骑兵的厉害。如果不来,我也没空搭理你,因为这会儿整个季汉上下都已经忙不过来了。

和以前拿下雍凉不同,这次季汉一口吞下整个关东八州,由此带来的巨额工作量是极为惊人的。别的不说,留府长史简无双已经带着大司马府的近七成人员紧急从长安赶来,就是要抓紧稳定关东的秩序。

六月二十六日,洛阳开城投降。关彝对司马炎一阵好言安慰之后,给了他五天的时间慢慢收拾洛阳皇宫里的东西——你的封地,侯爵名称啥的,我就不能越权了。那是俺家陛下的事情。所以呢,你收拾好东西之后,还是往长安一行吧。反正现在华阴、潼关已经畅通无碍,来回方便得很。

不过,出于穿越者的恶趣味,关彝还是私下给刘谌写了一封信,建议封司马炎为“归命侯”。

“哎呀,我提前把孙皓的爵位给了司马炎,以后孙皓那厮也投降了,该封他做什么呢?”

这样的轻松也就是短暂的一瞬,因为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就是关彝给刘谌报告:“陛下,关东这边事务繁多,臣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回到长安。所以,您除了让简无双带领大司马府的大部分人员来洛阳办公之外,还请把我的家眷也送过来。我这做父亲的,两个孩子都快两岁了,面都没见过一次,实在说不过去。”

这种举动,在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眼里都觉得很过分:权臣长期领兵在外,作战结束后不急着回朝就算了,居然还要皇帝把家眷给送过来。你到底想干嘛?

但是刘谌接到关彝的信件后马上就批准了——这其实就是在昭告天下,季汉君臣关系仍然处于相互绝对的信任,觉得大司马立了大功就想以此来离间我们君臣的,可以歇了。

接下来,当然是军队的调整。

季汉的东征部队打到洛阳城下的时候有十七万,家里还有六万。洛阳开城后,又有了二十六万多的晋军俘虏。这接近五十万的青壮年男子,当然不能全部留下来当兵——国家养不起,民间劳动力此时也严重缺乏。

所以,大规模复员是必须执行的。

“大司马,这是随军长史衙门做出来的裁军方案,请过目。”

“咦?方伯啊,我们进入这洛阳城也没几天啊,怎么这么快就有方案拿出来了?”

“呵呵,前几个月不是困坐于洛阳城下嘛?下官想着我们迟早是会拿下洛阳的,这是事情当然必须未雨绸缪。”

“嗯,方伯有如此想法,吾心甚慰。”

霍在的新方案是:

首先,建议把洛阳所在的司州合并入雍州——东汉时代,这两个州本来就是一个州。之后,把以前雍州管辖的陇西五郡划入凉州——东汉时代,陇西五郡也属于凉州。

之后,把新成立的大雍州作为朝廷的直辖领地,在这块地盘上,集中国家的重点产业,并且不得分封诸王。

然后,在魏晋原本所拥有的北荆州、北扬州基本被东吴趁着这次汉晋大战拿走的现实下。季汉目前所拥有的益、雍、凉、幽、平、冀、并、青、兖、豫、徐十一州以及部分交州,一共保留军队二十万。

这二十万军队的配置是:交州一万五,益州一万五,凉州一万,幽平并三州一共一万五,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四个内地州一共一万。以宛城为核心重建防御东吴荆州兵团的南阳兵团,计划定额两万。以下邳为核心重建防御东吴扬州兵团的徐州兵团,计划定额也是两万。

剩下的九万五千人,全部驻扎在雍州。是整个国家的机动力量。其地位类似于魏晋时代的中军。

“嗯,把军队减少到二十万,应该是够了。只是这二十万的来源和组成?”

“大司马,属下是这么想的。我们本次出征前以及出征后的征兵,对益雍凉三州的丁壮抽得太狠。所以,在保留原本留守六万人的前提下,东征的十七万人,复员十万人。之后在晋国的二十六万俘虏里,择优选取七万人。”

“嗯……可,照本官看来,晋国原来的老中军、潼关守军、荆州兵、扬州兵都还是不错的。这些家伙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兵,咋然退回乡里,也是个不稳定的因素。那就这么办吧,让你的僚属润色一下之后拿来本官用印。”

“遵命。”

“对了,复员的士兵你们准备给多少钱?”

“这个还真的为难下官了。昨日下官去拜访了无双兄,朝廷现在钱是不缺的。只是给少了吧,会让复员将士心寒,给多了吧,又怕留在军营里的兄弟们不高兴……”

“哈哈哈,此事易尔。多发点就是了。这样吧,本次东征的十七万人,除了最后加入的那一万人之外,其余十六万人,每人先发一万。呃,后来跟着车骑将军来支援的,每人三千。在战场上表现英勇的,以曲为单位,由各部主官报送。报送名额就定在百分之十吧!被评为英勇的士兵,每人再加发五千……不过本官跟你说在前面,英勇士兵的评选,以主官报送为主。但要在全曲进行公示,你也要主动联系常忌的廉署,让他的人进入部队倾听士兵的声音……”

“喏,下官领命。呃……这么算下来,那就是十七亿一千五百万了,嗯,没事,无双兄说府库里至少能拿出五十亿以上的遣散费。”

“嗯?有这么多?好,那阵亡的将士,每人两万,伤残的,根据躯体受损程度,一万五到一万八不等。”

“喏,下官记下了。”

“残军的安置也很重要,这点你要抓紧。”

“请大司马放心,这一点,下官的衙门有成例可循。”

“不一样不一样,关东这边的世家,其力量比雍凉的世家庞大得多。而且和雍凉那边的世家子基本都会骑马,还不算太**起来。关东这边的世家子大多都服用五石散把身体给折腾垮了,别说骑马,路都不一定走得动。然而,越是这些烂人,越不把军人放在眼里。所以,本官为什么对你在冀州这些内地州安置常备军表示赞同,就是因为这一点。”

“下官明白了。宁可先养着残军一段时间,也不让他们在我军布局尚未完成的时候孤身上任。”

“善,本官就是这个意思。那么接着说复员人员的安置吧,这钱,确实不能发得太多。在已经人均一万的前提下,东征军将士复员的,每人再发三千安家费。同理,晋国降兵新入伍的,每人三千安家费。晋国俘虏放回去的,哎,多的都发了,那就每人发一千压惊费好了。”

“压惊费?哈哈哈哈,喏,下官记下了。如此算来,不会超过无双的预算。只是大司马,这二十万军队的编排、派驻,随军长史衙门都可以做好。只是这坐镇各地的主将……”

“哈哈哈哈~~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大司马,怎么不担心啊!实话实说,我大汉的将领,你和大将军以下,若要说谁有方面之任的能力,也就令行和次骞勉强算一个。剩下的,包括下官自己在内,要长久坐镇一方,其实都有些力不从心。现在,我大汉一举拿下关东八州,领土急剧扩大的同时,需要的帅才也前所未有的多。而大将军已经阵亡…….所以,为这个事情,下官脑门都抠疼了。”

“方伯啊,没有哪个帅才是天生的,本官在面对邓艾之前,也不过打过几个蛮寨而已。所以,现在看来没有方面之任能力的将领,给他们机会,他们往往也能成长起来。再说了,这洛阳城里的帅才还少吗?”

“啊?大司马,您是要重用晋国降将?”

“当然,这些都是魏晋几十年培育出来的精华,怎么能够闲置不用?嗯,说起来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来,跟我去外殿见见他们吧!”

第四八九章 一碗红糖水

虽然是穿越者,虽然是权臣,虽然现在和皇帝可谓君臣相得。但是,关大司马再怎么自带穿越者的人人平等观念,这洛阳皇宫他还是不敢住进去的——不就是找个地方办公、睡觉么?哪里不可以?为啥非要去皇宫?

当然,洛阳城内剩下的大型院落里,有些地方也是不能去住的:诸多亲王府邸那是肯定不可以的——大司马您这么做是不是在暗示陛下给您封王?

剩下的大臣家,也不太好去把人家轰出来自己住进去——还讲不讲团结了?

剩下的就只有前曹魏大将军曹爽的院落和刚刚全家死绝的贾充贾车骑的院落的,这个就更不能考虑了——兆头不好。

但是呢,普通的院落也不能考虑:未来短时间内,这里是全国的权力中心,大司马府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都近千人,还有其他衙门的人前来办事。普通的一两进院落怎么个办公法?

为了这事,已经恢复本名,仍旧负责关彝日常安排的石乔可是急坏了。结果待到洛阳开城,石家两兄弟再次联系上以后,石乔对石崇说起这个事,石崇哈哈一笑:“二哥诶,我们家老爹以前贪了那么多,在洛阳城外修了那么多别墅,送一套给大司马不就结了。”

当然,由于穿越者的原因,石崇先生还没来得及去荆州当地方官,然后在地方官任上扮作盗匪截杀过往客商,由此掘得第一桶金的机会是没有了。所以这个时候,后世大名鼎鼎的金谷园是没有的。不过以石苞积累下的家底,石乔兄弟送上的别墅,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不用说石家的婢女从来都以予取予求而闻名当世了。

当然,关大司马作为复兴社的董事长,绝对不缺钱的:别墅送就算了,开个价,我出钱买吧。不收不行哦!嗯,据说你们家的婢女很不错,我一并出钱买了。价钱你随意,我反正不买对的,只买贵的!

由于董事长都带头了,接下来季汉的主要将领们,纷纷找晋国投降官员们购买洛阳城外的房产——复兴社的股东绝不差钱,就算现在没有,老子的股份在那里,一套别墅?也就是几个月的分红而已。

这样的行为,一方面让晋国的那些惴惴不安的降员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汉国的这些家伙做事情还是有节操的,没有以征服者的身份鄙视我们。另一方面也收起了那种莫名的轻视之心:以前雍凉世家都是受到中原世家鄙视的,更不要说益州的土鳖了。

于是,大司马就搬到了距离城东北七里路的梓泽办公了。

这一天,梓泽很热闹。

在宽敞的大厅里,由于来的人太多,居然稍微显得有些拥挤。

汉以右为尊,所以主座以下的右侧,是简单、赵统、张遵、赵毅、马杰、文鸯等汉军将领。而左侧,则是裴秀、杜预、卫灌、羊祜、马隆等晋国降臣。

到底是双方作为敌手很久了,所以这会儿,两帮人马都穿得正儿八经。彼此都站得笔直的,双目直视对方。在七月的天气下,其实大家早就是鼻尖流汗,衣衫浸湿。

“大司马到~~”

“我等恭迎大司马。”

“哈哈哈,因为实在是不好在洛阳城内烦劳诸位搬家,所以不得已暂时住在这儿,劳烦大家走远路了。这么热的天气啊,辛苦辛苦,来啊,把本官新弄出来的冰镇凉虾弄上来。季彦公、元凯公……别看你们对面的那些家伙现在站得笔直,待会吃起东西来,全都是饿鬼投胎!所以,你们也不用如此拘谨,哎呀,这么热的天气啊,都放松一些,请升冠,请升冠。嗯,本官带头,来呀,把本官的发冠取了,官服脱了。”

“哈哈哈哈~~如此,罪臣等也就只好紧跟大司马脚步了。”

随着关彝的插科打诨,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待得侍女们端上冰镇凉虾后,与会众人个个瞪大了眼睛。

“兄长?这是什么东西?你又开发出新玩意了?”

“嗯,简无双,你先尝尝看。”

“哦~咦?唔!啪叽啪叽……啊!滑糯清爽,柔软香甜!大善!再来一碗!”

“呵呵呵,诸位若是觉得需要再添一碗,敬请随意。不过此物到底加了石灰和冰水,所以不宜一次进食太多。两碗也就差不多了。”

在侍女们给诸位官员换碗,清洁案几的时候。简单道:“兄长,这凉虾是米做的吧?”

“然也。为兄以前只是知道怎么弄,但昨夜亲自操弄一番也花了不少功夫。最后干脆放弃了,直接告诉这院子里的庖人,他们却飞快的做出来了。哎,果然术业有专攻啊。”

“甚善,小弟待会就让家里的厨子来学艺。不过兄长啊,这凉虾里的红色糖水是什么?弟觉得这才是美味的关键所在。”

“此乃红糖,由甘蔗熬制而成。前两年孔硕不是派他的孙子带领船队下南洋,去寻找贵霜么?他们那一队虽说遇上一点风浪、海盗啥的,总算是到了贵霜。然后带回了当地的甘蔗。嗯,贵霜的甘蔗比我大汉西南原本的割手密要更高大,产糖量更多,甜味更好。孔硕已经命令于去年在交州和南中广泛种植。这个,以后应该是当地新的财源。”

“好!极好!兄长多年前在涪陵郡仙女山学堂教导我们,说人体三大营养来源,糖是最直接的。若是这甘蔗能大量种植并出糖,我大汉百姓的体质又能得到改善。”

“呵呵呵,此物其实不单能够在南中、交州那些湿热的地方种植。最适合的地方其实是江阳郡一线。我已经去信给益州刺史府,让他们今年开始在江阳郡试种……”

“善,留府长史衙门马上动手制作敦促百姓试种的律令。嗯,新开垦荒地用来种甘蔗的,第一年免税,第二年半税。投资修建红糖厂房的,前三年商税减一半?不好,这样做优惠是不是太大了?”

“可以了可以了。嗯,这红糖制作技术我已经交给孔硕了。不然光是甘蔗可运不到为兄这里来就烂了。待得江阳的甘蔗大熟后,我们可以把红糖制作技术明发天下,如此再加上你的律令,应该能有不少人愿意试着投产。”

看着关彝和简单在那里侃侃而谈,裴秀等人心情复杂。

久闻汉国官员最重实务,以前大家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不免嗤笑:就汉国官员注重实务了?老爷们还不是在做实事!

可是今天,这短短的对话,着实对他们的认识有了颠覆性的改变。

一个国务总理,一个常务副总理,因为一碗红糖水就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民生问题来了?为了一碗所谓的凉虾,身为这个时代最有权势的人居然亲自下厨去做试验?

哎,回想起以往种种,这大晋,亡得不冤啊!

第四九零章 关东之精华(一)

“哎呀,诸公,抱歉抱歉,说起公事,就怠慢了诸位。呵呵,这是我们一惯的办事习惯,绝没有故意怠慢诸位的意思。”

“哪里,今日一见大司马如此心系百姓,方知大汉为何能够如此迅速的兴起。”

“呵呵呵,汉室复兴,已是定势。然而要把这定势变成现实,还需要包括在座诸公的大家一起努力。”

“不敢,罪臣等都是亡国之人,得大司马慈悲,未曾追究昔日对敌之罪,已是感激不尽。大司马但有所命,我等岂敢不从。”

这就是要给我们官职了吧?哎,你们汉国不是早就急吼吼的把河北五州的刺史啥的都给抓在手里了么?能够给我们什么官职呢?散骑常侍这样的闲职?司空、司徒这些徒有虚名的三公职位?哎,我们是不是想多了?能有个郡守就不错了啊。

“诸公,首先我们需要明确的是,目前,虽然汉晋之战已经结束。但是天下仍然不够太平。南方,孙吴仍有负隅顽抗之心。北境,鲜卑日益强大,虽然我们尽力将其拆散,弱化。但鲜卑族人的人口越来越多,南下的欲望越来越强……近些年来,我大汉的儿郎走过泰西,下过南洋。更是知道当今之世,强国林立。我们在场诸人,实在没有懈怠下来的资格。”

“大司马所言极是。”

“所以,本官首先要安排的,就是各地军团主官的人选。诸位请来看,这是随军长史衙门刚刚制定的裁军方案…….总的来说,裁军之后,我大汉暂时保留二十万常备军,分为七个军团。”

关彝说到这里的时候,原季汉方的将领各个都眼神炽热。而原晋国一方的大臣则表现出很无所谓的表情。

“咳咳,本官在这里要先说明一下。这七个军团的统帅,本官只是一个建议,最后还是要交给陛下批准方可实际任命的。这点大家务必牢记。”

“呵呵…….”

哎,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我和皇帝陛下是怎样一种关系啊。算了,这事儿不能再给更多的人说了。

“诸公,首先是幽平并三州,本官意欲请旨陛下,拜次骞为镇北将军,为我大汉镇守北疆。次骞,你觉得如何?”

“多谢大司马信任,末将愿意担当此任。请大司马放心,有文俶在北,不管是拓跋还是宇文甚至慕容,都不能南越长城一步!”

“嗯,本官对此深信不疑。”

接着,关彝又手指马杰道:“安定凉州,舍马家人其谁,镇西将军,仲英岂有意乎?”

“弟愿担当此任,定为兄长安定西北,使得羌人不敢作乱。”

“以仲英之能,必然如此。嗯,冀、青、兖、豫四州,现为我大汉腹心,需以老成持重之人主持。伯治叔父,且请勉为其难。以左将军一职,使我大汉心腹安稳!”

“赵统敢不受命!”

“益州,乃我大汉复兴肇业之基。绍先公年事已高,多次上表陛下乞骸骨。而且这个地方以后也是我大汉灭吴的发起点。所以,令行,你去!”

“张遵领命。只是兄长,定烈贤弟那边?”

“孙定烈我另有任用。你不必担心。”

“小弟明白了。但是兄长,益州位于长江上游,以后灭吴从益州发起理所当然,但是小弟完全不擅水战啊!”

“呵呵呵,这个不要紧。我有一人,可以助你成事。”说到这里关彝对身后的石乔点点头,石乔马上走到大厅后面,少顷,领了一个人进来。

“这一位,右边的诸位可能不认识。但是左边的诸公肯定都是认识的。”

“惭愧惭愧,王濬拜见诸位上官。”

一年前的并州昭余泽之战,王濬王士治临阵脱逃,他本来就出自河东王氏,在那个地方逃走之后要藏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待得那场并州会战结束后,王濬认为丢掉上党的晋国已经大势已去,所以就没有回到洛阳——回到洛阳也讨不了好。自行在老家隐居起来。

但是,世家大族到底需要在国家内部担任一定官职,如此才可以保证家族不至于迅速衰退。因此,在汉军包围洛阳后,他就主动的来到洛阳城外的汉军大寨,向关彝请降。

此人的人品,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不算好。但是在关彝看来却不算什么:后世的人,如果供职的公司马上就要完蛋。只是辞职而不是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谁还能指责什么么?再说了,这位可是历史本位面灭吴的第一功臣啊!

所以,永安太守,横江将军的职位,给了王濬。

看到连王濬这样的家伙都得了一郡太守,而且是要害地方的太守。原晋国的大臣们,这时候才纷纷抬起了头,心里有了希冀。

“国威,雍州与司州合而为一之后,为兄准备向陛下推荐你为司隶校尉、中领军。”

“赵毅多谢兄长信任。但是此职责任重大,而且以前担任此职乃是的维之叔父……”

“交州那边,孔硕公年纪大了,去年就向陛下乞骸骨,说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够搭乘巨舰,去泰西看一看。只不过因为战事紧张,陛下压了下来。今年还继续劳累他就说不过去了。所以,三叔会去交州接替孔硕公的位置。国威你自涪陵郡以来,一直都跟随为兄掌控军务,所以这中领军一职,非你莫属。”

“如此,弟领命!”

看着关彝刚才进行的人员调整,裴秀本能的进行了盘算:七大军团司令官,五个已经明确了人选。这其中年纪最大的关索六十来岁。其余的全都是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不知不觉间,汉国的老将们已经逐渐退出,世代交替已经彻底完成了。

哎,可惜我大晋的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两个,都憋屈的死在了幽州!

咦?大晋都已经没有了,我还想这些干嘛?

“接下来是南阳和徐州两地。”说到这里关彝稍微顿了顿,第一次把目光从自己的右手侧转到了左手侧。

“元凯公,以后本官灭吴,公可愿以南阳为基,为本官拿下荆州,斩断东吴之腰腹?”

“啊?!”绕是杜预见惯了大场面,听到关彝这话还是惊呆了:“大司马,罪将,罪将是降将啊!”

“哈哈哈哈~~降将降将!先祖父还投降过魏武皇帝呢!就算这个稍微远了一点,我大汉开国以来,天水武烈侯是不是降将?夏侯车骑是不是降将?就说现在站在本官右侧的文次骞是不是降将?降将的身份,何尝耽误过他们为我大汉建功立业?”

“呃……罪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罪将刚刚归降,大司马就委以方面之任,这实在,这实在是让罪将感到惶恐。”

“元凯公把本官堵在介休大半年不得寸进,这军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至于这忠诚?呵呵,当今之世,晋还能复生否?吴难道能够灭汉?如元凯公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做傻事呢?”

“好吧,既然大司马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属下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善,本官会向陛下上表,拜元凯为镇南将军兼南阳太守。不过我大汉的规矩,无功不封爵。所以以后元凯到底能不能拿回侯爵之位,还要看之后的灭吴之战。”

“呵呵呵,爵位这个东西,不过是传给子孙的。若是子孙不争气,便是更高的爵位也保不住。若是子孙争气,有没有爵位传下也无妨。不过大司马请放心,若将来伐吴,杜预定为前驱。”

哎呀,关子丰好气魄啊!这杜元凯是谁?他是司马懿的女婿,司马昭的妹夫,司马炎的姑父!这样的人都敢予以方面之任,还是军政一肩挑!那么,这最后一个兵团的司令官,是不是?

果然,关彝随后抬手指向了马隆:“孝兴,昔年武烈侯在世之时,曾在本官面前对你多有夸赞。这一次在潼关,也把令行堵得无法寸进。以君之才,足以匹敌钟会。镇东将军一职,且请勉力为之!”

第四九一章 关东之精华(二)

用晋国降将坐镇面对东吴的第一线,当然是关彝的第一选择。因为,这样做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收买人心,安定晋国降臣的情绪,这是最起码的。

然后嘛,其实无论是汉,还是魏晋,大家都对东吴很鄙视。这种情绪并不会因为归属势力的转变而转变。再加上现在的天下大势已经非常清楚,只有汉灭吴的份,绝没有吴灭汉的可能。所以,用晋将对抗东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叛汉降吴的事情。

最后就是,晋国虽然亡了,但他留下来的这一批开国大臣们,乃是关东世家最后的精华。其个人能力,个个都非常优秀。其平均水准,甚至比关彝原本的班底还略有胜之。这样的人才如果不充分使用,那就不是人才浪费的问题,而是会引起社会的不稳定。

当然,若是没有穿越者接下来对世家的改造,还让大家躺在九品中正制上世代为官,那么毫无疑问,世家子们仍然会像历史本位面上那样迅速的烂下去,直到无可救药。

不过呢,有些事情,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嘛。

“伯玉公……”

“岂敢当大司马公字,卫灌在此,请大司马吩咐。”

“嗯,两件事。其一,听闻伯玉有一女,肤白貌美,知书达理。彝的次子关辉,今年十二岁了。若蒙伯玉不弃,不妨你我二人做个亲家。”

“啊?!这,岂敢言弃?罪将不胜荣幸!”

哼,不要以为用婚姻来组建绵密的关系网,形成利益共同体只有你们关东世家才会。俺们益州来的土鳖一样可以的。不过这段婚姻,可不是组建关系网,而是要打破你们世家共同体的开始。

选择卫灌做亲家,当然是关彝深思熟虑的结果。

首先,卫灌的这个女儿漂亮是出了名的,而且卫家的家教极好。司马炎一直都有等这孩子年龄大了给自己做儿媳妇的想法。这样的美人胚子嫁给自己的儿子,关辉那小子不亏。

其次,大司马主动与关东世家联姻,那么下一步打击、削弱关东世家的时候。关东世家就不再是铁板一块。是的,非止关彝要主动和关东世家联姻,便是皇室那边,也早就有了准备。

当然,大规模的复兴社股东与关东世家联姻是绝对不允许的。事实上,由于股份的可继承,复兴社的股东们也更倾向于内部联姻——正好,以后复兴社、雍凉世家、关东世家再加上最后的江南世家。朝局将更加的平衡。如此,大司马才能在其中更好的左右逢源,才有更多的空间去操控,然后慢慢的削弱、毁灭世家。

其三,卫灌这个人,有权谋,善机变——这一点,身为穿越者非常清楚。在历史本位面,钟会让卫灌带领少量部队去成都抓捕邓艾,这简直就是自杀性任务,但是卫灌就是顺利完成了。五路伐蜀四大将:邓艾、钟会、师篡、卫灌,结果就卫灌活着回到了洛阳。这可不是偶然!这样的人,必须结为盟友。

最后,卫灌此人,在善于权谋机变的时候,又是能够坚持原则的人。虽然这样的特质导致他在历史本位面全家被杀。但是这样的人,却有着关东世家里不可多得的品质保障。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关彝又说到:“其二,在本官看来,我大汉与东吴将在淮河一线对峙较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如何争取淮河两岸的百姓对我大汉归附,至关重要。这一点,不是我小看孝兴,但孝兴真的不擅此任。”

“岂敢,马隆确实只会领兵打仗,不善于安民。刚才大司马安排末将出任镇东将军,末将一直都在想大司马会安排谁来做徐州刺史呢。”

“呵呵呵,那么伯玉来做徐州刺史如何?”

“善!大司马请放心,末将定能和伯玉配合好。不让吴狗有一丝机会。”

“嗯,对此,我深信不疑。伯玉,就先委屈你暂领徐州刺史一职了哦。”

“哪里哪里,不委屈不委屈。呵呵,大司马,下官听说您的家眷已经到了洛阳。是不是?”

“啊!这个完全可以的。只是我那犬子这会儿还在龙首原学院念书。这样吧,我修书一封,让他赶紧的过来便是。嗯,十五日后,我携家眷登门叨扰如何?”

“荣幸之至,灌必然扫榻以待。”

这一下子,可以说关彝已经成功的把一开始半死不活的晋臣们的热情和希望给点燃了——没看见这会儿这些家伙眼睛里都有色彩了嘛。

“叔子?”

“大司马,羊祜在此。”

“豫州,乃是腹心中的腹心,而且更是链接南阳与徐州的要道。许昌,河南有数的大城,未来灭吴,这里更是粮饷堆积之所在。因此,必择一德高望重,军政双优之人方能胜任。彝想劳烦叔子担任豫州刺史一职,未知叔子意下如何?”

“羊祜领命!”

羊祜这个人,因为陆羊之交而闻名。很多人以为他能对抗陆抗,其在军略上就很厉害。其实便观羊祜生平,此人并不以军略见长。陆羊唯一的一次交手,陆抗用三万人把羊祜的八万人打了一个稀里哗啦。

羊祜的成就,主要还是在于坐镇荆州的时候,治理好了经常泛滥的汉江,使得荆州地带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陆抗虽然在军略上远胜羊祜,但是由于东吴自身的先天缺陷,导致在后勤竞赛中,被羊祜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羊祜坐镇北荆州的那些年,是北荆州快速恢复、发展的时期。北荆州由此真正的成为后来晋国灭吴的总基地,为后来杜预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所以,这个人,做地方的行政主官而不是军事主官,才是最正确的安排。

而且,和霍在等人困坐在洛阳城下时就知道提前为战后做准备一样。关彝在这段时期,也是和刘谌多番书信往来:大司马家族要娶一个河东世家的女儿做儿媳。皇室也要娶一个关东世家的女儿做儿媳。刘谌为自己的长子选定的媳妇,就是羊祜的侄孙女。

泰山羊家,九世公卿。由此形成的关系网,可谓错综复杂到了极点。单以羊祜来说,他的母亲是东汉名臣蔡邕的女儿,蔡文姬的姐姐,这个且不去说他。他的妻子是夏侯霸的女儿——曹爽被夷灭三族后,他敢多次抗拒司马昭的征辟。所以曹家、夏侯家的残余喜欢他。有了羊祜的支持,未来要和曹家打交道,就有了可靠的中间人。

羊祜的同胎姐羊徽瑜(两人是龙凤胎),是晋景帝司马师的续弦。由于司马师无子,司马昭的二儿子司马攸被过继给司马师。所以,司马攸管羊祜叫舅舅——司马家也能接受他,信任他。

由此发散出去,他的堂弟羊绣,虽然个人品行不端,但到底是辛宪英的儿子——泰山羊家由此与河北世家也说得上话。

他的长兄羊发,娶的是琅琊王家的女儿——历史本位面上,信口雌黄,一手败掉西晋最后一支主力的王衍,就是他的堂外甥。

所以,这样的家族,这样的人,皇帝必须亲自抓在手里。皇长子,一般情况下也是未来的太子,其正妻,必须是泰山羊家的人!

这很恶心,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无奈。

第四九二章 最强的敌人(一)

对羊祜的任命,是这天的最后一个任命。在此之后,关彝就直接命婢女们端上了吃食开始宴会。

在宴会的过程中,没有得到任命的晋国旧臣,如裴秀、张华、和峤、任恺等人,基本面色如常,各种应酬都非常得体。而荀勖、荀恺、羊琇、王戎等人,则明显看得出来:那就是神思不属,强颜欢笑了。

这些东西表现得是如此明显,不唯关彝看出来了,坐在侧手的简单、霍在两位长史也看出来了。毫无疑问,前者值得拉拢。后者,呃,若是引入朝堂,那就是猪队友啊。

这些人里,裴秀不必说了。张华?历史本位面上,八王之乱中前期,国家那么乱的情况下,张华负责政务,基本维持朝廷运转不说,还能划拨出钱粮平定地方叛乱。光是这一点就很了不起。而和峤、任恺的政务能力都是相当不错而且有底线、有原则的大臣。

后面的这批人呢?荀勖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是毫无做人的底线和原则,一切以讨好领导,让领导高兴为第一要务。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刘谌身边还是在关彝身边,都会让执政者迅速的堕落:一个人假如一天到晚几十年如一日的都只听到称赞、吹捧,那是肯定要膨胀得不知天高地厚的。

下一位,荀彧的曾孙荀恺。好吧,荀家的孩子,这会儿政务能力都还是不错的。在战场上逃跑的功夫,荀恺也是一绝:从五路伐蜀打到晋国亡国,十二年间荀恺无役不与,那么多名臣猛将都阵亡,就这位油皮都没擦破半块!

但是这位和荀勖一样,属于毫无底线和原则的政客。为了升官,什么无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好吧,荀彧先生似乎把他们家的正义、原则、坚持啥的都给用光了。

羊琇?这位就是教科书里出现的那种典型纨绔子弟。嗯,京城四少了解一下……

王戎?这个人呢,治政一方算合格。领兵打仗也中规中矩。但是这家伙是个清谈高手啊。好吧,琅琊王氏很多人都是清谈高手,这位算是魏晋玄学承上启下的一人:往上,他是竹林七贤年纪最小的一人。往下,他又是王衍的堂兄。给这样的人高官厚禄,是觉得季汉的官风太好,需要败坏一下以求平衡吗?

哦,还有这位石崇石土豪,这个家伙怎么说呢,能力是有的,节操?那是半点不要指望了。这种人,哎,以后还是派到西域去祸害四大强国什么的吧。朝堂的职务,你是想都不要想了。

因为各人都怀有心事,而且这是原季汉将领第一次集体和原晋国旧臣一起聚会。所以宴席之上大家都有点放不开。因此,这宴会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作为主人,关彝还是很尽职的站在门口把所有的客人全部送走。待得所有客人都离开后,关彝转身对石乔道:“弘祖,去把裴季彦、张茂先、任元褒、和长舆四个人给我追回来。”

没有自己的弟弟吗?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石家家主之位要拿回来是稳了:“诺!”

……

“我等拜见大司马。”

“深夜劳烦诸位回转,还请见谅。”

“不敢,大司马欲对我等有何差遣?但请示下。”

“岂敢言示下,来,诸位先请坐。”

宾主坐定之后,关彝清了清嗓子:“深夜请诸君折返,但求安定关东之策。”

这个命题就太大了,所以裴秀等人咋然听到这个话,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关彝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由得笑了笑:“此话乃是今夜畅谈的主题。嗯,本官做事之前,一定先问钱粮。所以……”

这个问题指向性就很明确了,张华站起身来:“回禀大司马,建武,呃,不,归元元年,关东八州国家名册上有口三百二十五万,库存粮食近两千万石,钱一百五十亿。归元三年六月二十六日,雒阳城内还有存粮一千一百余万石,钱七十亿。不过在下要说明的是,这些钱,都是建武新钱,含铜量大概只有大汉炎兴钱的两成。至于户口,名册上是有三百零二万,但是雒阳长时间与外界失去联系,这到底有多少。可就实在难说了……”

“嗯,茂先说的是实话。”关彝沉吟了一下之后道:“本官接到冀州那边新任刺史陈承祚(陈寿)的来信,说是归元元年,冀州名册有口四十八万,他到任之后,只剩下了二十九万。排除被征兵的六万之外,生生有十三万不见了!”

说到这里,裴秀等人也只有无奈苦笑。

汉晋这次生死战打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里,那就是世家大族的豪门盛宴时间:国家精力在作战上,不能也不敢对世家侵吞国家自耕农有什么反应。所以在此次战事开打前裴秀才对司马炎说,打仗是小事,由此带来的国家根基受损才是大事。

事实上,在历史本位面,所谓五胡乱华,华北汉人死亡九成以上什么,那也是靠不住的:异族入侵,肯定很多汉人死于战乱。但正是这种大规模战乱,让各地世家大族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

由于政府力量的削弱,不能有效保护普通平民。世家大族侵吞起普通百姓来那就是一个肆无忌惮。五胡入中原,国家名册上的人口是少了九成以上,但其中的大多数,都被各地的世家大族鲸吞了。

要不然你以为为啥到了隋唐时期,五六位杰出帝王前赴后继,花了近百年时间才把华北的五姓七望给彻底压制?那是因为长达三百多年的分裂割据,让这些世家有了足够的时间发展成超级巨兽!

“所以啊,茂先,你说的三百零一万,本官是很悲观的。就算把这次释放归乡的战俘算上,最后得出的数字能有两百万,本官就该烧高香了。”

说到这里关彝也很无语:关东的世家和一直被打压的益州世家,以及由于自然条件所限始终无法发展成超级巨兽的雍凉世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和东吴那些只知道挑弱鸡反复捏的家伙也不同。

这些世家是目前华夏大地上最贪婪,最有侵略性的世家。在历史本位面,也是最无耻,最没有底线的世家。同时,他们也是最善于伪装的世家。

这才是关彝身为穿越者,在这个时代遭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第四九三章 最强的敌人(二)

“本官听说,当本官在益州清查户税的时候,季彦在雒阳也主持了户税清查?”

“惭愧,昔年却曾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和大司马清查户税,使得益州户口增长两三成比起来。秀主持的清查,见效甚微。两年下来,户口增长不足百五。”

“嗯,昔年晋国家大业大,户口基数自然也大,要增长百分之二十三十当然不可能,但连百分之五都不到,这也太少了。季彦认为问题出在哪里呢?”

“原因很多,秀试举一例。当年司马安世下了清查户税的指令后,特别要求弘农杨家带头响应。杨文长也写了信交给在弘农老家的主事人要求配合。可是秀派去清查户口的吏员,连着下去三批一共二十余人,全都失踪了。为了这事秀还托请了贾公闾派出进奏曹进行调查,可是进奏曹下去了十个人,也全都失踪了。最后不得已,只有尚书台这边直接给弘农太守府发了严令,要求当年弘农郡的户籍必须增长百分之十,之后弘农太守府很快就完成了这一要求。但是后来秀在尚书台看到的,却是弘农郡当年增加的一成人口,全是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这些人口在第二年,绝大多数就纷纷被报了病亡,又从国家民册上消失了。”

关东的世家居然这么嚣张?这么说起来,益州的世家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萌物,雍凉世家就是偶有叛逆,但总体听话的乖宝宝嘛。

不过这晋国清查户税也是扯淡:你是在去割世家的肉啊!居然派几个人下去?真以为一道命令下去人家就要服从啊?季汉清查户税的时候,没看见那是将军亲自领兵下去现场清点人头吗?官僚主义要不要再多一点?啊,也是,人家闻喜裴氏还不是超级世家,哪有让超级世家自己搞自己的道理?

“嗯,诸位,彝在大汉清查户税,是这么做的…….”

“大司马好气魄。但是当年秀却不能如此。因为昔日之晋国,表面上看起来,国内世家不像东吴的世家那样公开拥有大量部曲和私兵,但实际上他们是完全有能力组织起来相当大的力量的。而且,昔日晋国内,除了世家还有诸多的宗室王国,这些人手里的王国卫队也是相当可观的。真要是派出军队,说不得,亲王亲自率领王国卫队与朝廷军队作战。哪个带兵的将领敢真的进攻?”

“嗯,所以,最后晋国的清查户税,只不过是大家看着皇帝的面子上,多少的释放一些老弱病残,让账面上看得过去罢了?”

“呃,不排除个别认真办事的官员和个别深明大义的世家。但大司马说的,基本就是事情的真像。”

“哎,本官真的有些同情司马安世了……”关彝微微一笑后对着裴秀等人道:“今年,关东八州取消秋税,并且继续保持九品中正制。诸位认为会出现什么局面呢?”

这个问题提出后,裴秀、任恺、和峤三人欲言又止,但是张华却起身道:“大司马,如果这样的话,估计普通百姓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世家扩张的速度会迅速降下来。但是,某敢肯定,今年关东八州报送上来的人员里,上中的人一定特别多。”

“哈哈哈哈,茂先是个实诚人啊!”

作为一个农N代,关彝太清楚所谓的农税是什么玩意儿了。

天朝建国后的农业税,刚开国那会儿由于百业凋敝,一切资金只有从土里来,所以税收比例大概是当年收成的四分之一。这个比例,比起民国期间预征到几十年之后的行为比起来,那是仁政。

六十年代,工业布局初步完成。农税比例降低到十分之一左右。

八十年代,改实物税为货币税,税率更是逐渐降低到百分之五。

可是农民的日子好起来了吗?好起来了,但是和城市居民相比,这种好却是不够的。城乡贫富差距在进一步扩大。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只要农业税存在,各级地方政府就可以在农业税的基础上,附带各种“费”。什么管理费、指导费、育种费等等等等。总之,国家通过农业税收到的是十块钱,各级地方政府可能在此基础上增加的“费”大约是二十到三十块。

没得办法啊,那个年代,第三产业极不发达,市场打开之后,各级工厂大多处于亏损状态,土地财政又没有开始起步。各级政府要找足够的钱来养活行政事业在编人员,只有从农民身上打主意。

农民怎么知道什么是国家征收的农业税,什么是地方政府擅自添加的各种费呢?所以,只有老老实实交钱了。

国家知不知道这种情况呢?废话,当然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政府没钱啊!

到了21世纪,国家第二、第三产业逐渐兴旺起来了。国家一道命令:全面取消农业税。于是,附加在农业税上的各种费也烟消云散了。农民的日子才迅速的好了起来。

回到这个时代,关彝说关东八州今年完全不征税,那么,这八州的地方官员就不能在国家税收的基础上,任意增加各种费用。那么,农夫的负担就不是减少了一点国家正税的问题,而是减少了太多太多。这自耕农的日子好过了,自然就不会考虑出卖土地给世家做农奴了。世家们肯定大大的不爽。

在经济上受到“损失”后,世家们自然会想办法在政治上来弥补。

啊,你说今年继续执行九品中正制,不就是今年刚刚拿下这块土地,怕我们作乱来安抚我们的么?那明年呢?肯定是要改为那该死的察举制了吧?好!今年我们一定要一次性的把各家的年轻子弟都推上去,让他们获得做官的资格!

九品,上上到下下,一般来说,上上指的是如圣人那般完美无瑕。所以,自九品中正制开始以来,就没有哪个年轻士子能得到上上的品级。最高的就是上中。

这上中可不得了,一旦获得这个品级,正常情况下,起步就是下郡太守或者上郡的从事什么。如果在中央,往往就是某个部门的中级官员。因此,一般来说,上中这个品级,在平时是很少的。不是各个世家的嫡长子啥的,想都不要想。

但是今年不同啊,今年是在大家都很不爽的情况下进行最后的狂欢——对关子丰这种世家公敌,我们是不抱任何期望的。所以,今年,除了嫡子之外,旁支庶子也要统统弄上去。上中弄多了不好看,上下也是可以的嘛。

至于你大汉政府质疑我们的品评结果?嗨!以前晋国在的时候,人才不显。你大汉来了之后,人才井喷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大汉顺应天命啊!你要是最后复核的时候把这些人全部刷掉,你们的皇帝那儿都过不去吧?

所以,张华才说,今年的品评,肯定会出很多上中……

“呵呵,没事儿,茂先。我们既然说了今年关东八州实行九品中正制,那就一定要认的。而且我已经行文河北五州的新任刺史和太守,让他们尊重各地风俗,不要马上介入各州大州正的品鉴。”

第四九四章 最强的敌人(三)

虽然是穿越者,早就知道世家是国家和民族大蠹。但是不和裴秀、张华等人做一番细致的谈话,还真的无法具体的了解关东的世家到底猖狂到了何等程度。

一晚上的谈话搞下来,关彝只觉得头疼欲裂:这算是穿越近二十年来,自己碰到的最麻烦的事情了。

和晋国、吴国作战的时候,相对比较简单:反正对方的军队就在那里,对方的首都就在那里。目标有限而明确,你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就是了。

对付异族,也比较简单:到底不是本族人,各种没有下限的招数都可以使用。一般而言,肯定有所谓的公知要呛声,说你太伤天和什么的。但这不是主流。

但是对付世家就不行了,这不是本族人不好下手的问题:华夏对自己人是最残忍的,怎么会下不了手呢。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时代,由于教育的垄断,治理国家的官吏,只能由世家扛大头。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世家开刀,搞得所有世家都对你怒目以示的话,整个国家都要崩溃!

关彝以前拿下雍凉的时候,益州有口一百五十余万,雍凉才七十来万,这是以大吞小。所以那个时候他对雍凉世家稍微严厉一点问题是不大的——更何况他还拿出了相当部分的商业利益进行让渡。就算这样一样有世家进行反叛。

现在呢?关东八州现在政府名册上的人口肯定不如益雍凉三州,但实际上关东八州的经济、人口体量比益雍凉三州大得多。虽说关彝早就未雨绸缪开始通过龙首原学院培养自己的官吏,但是这点毕业生,和关东八州需要的官员数比起来,还是太少了。

看看当年的董卓吧,他也认识到世家的危害,也想解决世家问题。但他在主动示好得不到回应后,便用最粗暴的方法:杀人!结果呢,世家们在雒阳对董太师虚以委蛇,然后在地方上跟董太师捣蛋:各种惠民政策全都执行成了残民害民,还说这都是董卓搞出来的!地方上一天到晚到处都是受灾、瘟疫的报告,各种税收就是收不上来。逼得董太师只有发行小钱来应付——民心尽丧,声誉尽毁,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他必须要关东八州世家的配合,绝不能单纯的镇压。否则董卓就是他的榜样。

但是,他只需要对方的配合,绝不能让世家成为季汉政权的主流。因为,这个团体别的本事没有,拖后腿,拉着优秀的人一起烂的本事,那真是古今无双。

昔年曹操创业的时候,以曹夏侯联盟为基础,团结部分开明世家和寒族子弟,那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等到他拿下河北四州,吸纳了大量世家进入自己的统治体系后,也就只能打打马超、韩遂之流了。

为啥?因为世家们聪明得很呢:你把国家统一了我们怎么发展呢?只有在分裂中,我们才能左右逢源啊。至于说在历史本位面,为什么司马炎能够完成统一。那是因为西晋已经是彻底的世家政权,大家都愿意在这样的政权下愉快的生活了。

要安定关东世家之心,必须暂时接纳部分关东世家的代表进入朝廷。但绝不能无原则的全盘接纳。否则,季汉政权不过又是下一个西晋而已。

总之,这个团体,很难对付。

当然,要对付一个强大的敌人,从内部将其分化瓦解乃是最基本的招数。关彝当然也要这么做。

在这天晚上,他对部分关东世家的代表许以方面之任,对河东卫氏进行联姻,对裴秀等人进行秉烛夜谈,对其他相当一部分世家代表视而不见……如此等等,都是为了将其分化瓦解。

世家大族们的立场是一致的,但是利益绝不不一致。拉拢一部分,打击一部分,这是唯一可能取胜的方法。

“哎~~听了诸公今晚的畅谈,才知道这关东之地管理起来是如此麻烦,诸公昔年能够维持关东基本稳定,真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才啊!”

“不敢,大司马过誉了。”

“不是过誉,这是事实啊。嗯,诸公也知道,彝的先祖父出身卑贱,对世家往往有一种偏见。但是呢,在彝看来,世家乃是国之栋梁,不能彻底否定。”

“大司马所言极是。”

“不过呢,世家无限制的扩张,最终的结果乃是国家崩溃。这样做,对世家其实也是不好的。因此,如何在保证国家稳定的前提下,尽可能的保护世家的利益,这才是为政者最应该考虑的。”

“哎呀,大司马如此想,才是真正的老成某国之言啊。”

“呵呵呵,所以啊,本官想的是,为了达到这种新的平衡,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改革官制。”

“改官制?”

“然也,诸位都知道,我大汉现在的官制,秉承的是两汉的官制。但是时移世易,两汉的官制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情况了。因此,前些时候,在洛阳城下,本官与我家陛下多番书信往来,大致达成了一致,准备更改官制。”

看着沉默不语,但呼吸明显加快的四人,关彝微微一笑:“我大汉由于长期偏居益州一地,拿下雍凉之后的时间又太短。所以朝中大臣善于体制谋划的人还是太少了。因此,在这一点上,长安的陛下特意交待本官,要四位多多帮忙参详。”

“不敢,不过既然是陛下嘱托,我等愿闻其详。”

“嗯,这官制改革呢,首先是从朝堂上开始改起,简单的来说,便是三省六部制。”

所谓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异端。作为穿越者,在政治体系设计上,当然有很多现成的方案。但是你能一步到位实行欧美现代民煮制度甚至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吗?

这当然不可能。

两汉的核心权利机构是尚书台。不管是丞相、大司马或者大将军,如果没有在本职后面加一个“录尚书事”,那都只能算是名誉职位。汉光武帝刘秀在尚书台里已经设有“六曹”。晋国的尚书台里更是有“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六曹了。可以说,六部的雏形已经出现,关彝要做的只是轻轻的推一把,把完整的六部制给提前弄出来。

这样的步子不算太大,不会扯着淡。

“诸公,这三省呢,乃是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其中中书直属皇帝,负责起草政令。门下负责审核政令。尚书负责执行。其执行的情况由门下负责考核、汇总。最后交还中书进行修改、维持或者废止。

尚书之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吏部掌升迁黜落,为天。户部负责钱粮支应,为地。礼部管教育和祭祀,春雨润物嘛,自然为春。兵部掌征伐,为夏。刑部肃杀,为秋。工部管建设,由于组织人力做大型建设往往是在冬季农闲时节,所以自然为冬官。”

“妙哉!”

“大善!”

“大司马果为天人啊!吏户礼兵刑工,天地春夏秋冬。尚书六部,正应天地循环往复。”

“非止如此啊,大司马,昔日晋国的尚书台里也有六曹,但是权责不明,称呼也很奇怪。这样的六部制,权责极为明确。若是能够有效建立,肯定是对于朝廷的执行力有极大的改善。”

“呵呵呵,诸位过誉了。这只是本官和陛下大致的思路。具体的细化,还需要诸公的帮助。嗯,比如说这六部吧,本官的意思,每部设四个司,正好对应二十四节气。但是这些司的职责、名称,就需要四位大贤好好为本官加以谋划了。”

“不敢不敢,大司马有命,我等岂敢不从。愿意担当此任。”

“嗯,如此就多谢诸位了。诸位也请放心,既然请诸位帮忙完善这套体制,那么,在这套体制里,肯定也给诸位留好了位置。”

“多谢大司马,属下等敢不尽心竭力!”

第四九五章 不同的一代(一)

“哈哈哈哈,大司马全家莅临,直让下官家里蓬荜生辉!”

“伯玉过谦了,今日我可是带了一大家子人来,真真是要叨扰了。”

“哪里哪里,这位便是老夫人吧?卫瓘有礼了。”

七月二十日,关彝全家一起去了卫灌家里做客。除了黄老夫人已经九十高龄,实在经受不住车马劳顿而留在长安。关索忙着去交州接任,以及两个年纪太小的之外。其他的关氏家族成员,几乎都聚齐了。

在门口一阵繁复的见礼后,自有卫家的女眷出来,把关家的女人们带到了后院。而关彝父子四人则在卫瓘的带领下,来到了会客的正厅。

“伯玉,这是彝的三个儿子,长子关复,次子关辉,义子北宫纯。另外还有一位小儿子,名拓。尚在襁褓之中,今天没有带过来。”

“大司马文武双全,掌军理民无所不能,生的儿子果然个个都有人杰之姿。大司马,这是下官的五个儿子……”

“哈哈哈,卫家之子,真是个个都气宇轩昂,英俊潇洒啊……”

没有营养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自然是戏肉部分。在关彝的示意下,在关复和北宫纯在旁边玩味的怂恿下,关辉落落大方的站了出来:“小子关辉,拜见叔父大人,见过诸位兄长、阿弟。”

“嗯……”卫灌的女儿这一年不过十三岁,乃是卫灌四十多岁的时候才得到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当然是喜欢得不得了。这做父亲的,看到一个混小子要来拐骗他心爱的女儿。古往今来,父亲们心里的想法大多都是一样的——这是敌人!

不过,到底是城府够深,所以卫灌只是捻着胡须,迅速而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的次子。

长相嘛,只能说是一般。而且体格太过雄壮了,和自己的五个儿子比起来根本就是粗人一个。最不能忍的就是皮肤太黑!和卫家所有人的皮肤要么是冰色要么是玉色比起来简直就是个丑八怪!不过还好,比起关彝那个义子来,这位还是在正常人之列。

眼神呢,唔!很有神采,在老夫如此对视之下,居然没有一丝慌乱。看得出,关子丰这家伙虽然生不出什么风姿绰约的大帅哥,但至少对自己儿子的培养抓得很紧。

“小郎今年多少岁数?平日在家中治何典啊?”

“回大人的话,辉今年十二岁。至于治学,辉现在大汉龙首原学院就学二年级。嗯,今年的课程……社会学科这边,是《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以及父亲亲自著写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格物学科这边,是由刘子懿先生(刘徽)教授三角函数以及力学基础。体育嘛,今年主要是练习骑术。”

当关辉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卫瓘倒是面部表情变化不大。但是他的五个儿子却全都内心有些抓狂。

《荀子》、《韩非子》什么的,不是卫家的家传,不过好歹还是听过的——居然学刑名之学,真是下贱胚啊。而且后面的生产力什么东西,三角函数什么的那是啥玩意?在经典之列吗?刘子懿又是哪家的子弟?嗯,教这些的,肯定不是世家子。应该也和关家一样出身卑贱吧?还有,你作为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的二公子,居然骑马!骑马!这得是多么粗鲁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哎,形势不由人啊,我们平日里当宝贝一样宠着的妹妹啊,你居然会被这样粗鄙低俗的黑炭给抢走!

不行!父亲迫于形势不敢反抗,但是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一定得做最后的抗争!

“呵呵呵,关公子,在下卫密,有一事相问。”

“当不得公子称呼,小子年纪尚小,无字。有一小名安奴,兄长大可以此称之。”

“呵呵呵,不敢当兄长之称啊。嗯,吾有一问,那刘子懿先生是哪位高人的门下,出身何处?平日治何典?”

“呵~”这是来找打的吧?关辉微微一笑:“刘先生出身贫寒,主要是靠自学成才。对各种典籍并不算专长,所精通的,主要是格物之学。”

看着卫密等人的脸上明显的浮现起轻蔑之色,关辉不等卫密说话,紧跟着说道:“刘先生所学,在日常生活之中多有运用。现在,我大汉朝廷里统计钱粮,主要就是用的家父提出,刘先生完善的复式记账法。采用此法,统计钱粮的精度明显提高,效率至少提升一倍。”

看着卫密仍然不以为然的表情,关辉心里轻轻一叹:看来卫家子在层次上已经和我差得太远了。

“除了复式记账法,刘先生还改良了我大汉的投石机,使其最大射程提高了一成有余。还改良了马德衡先生的翻车,使得关中地区可以直接引水浇灌的田亩面积增加了两成,由此国家每年多得粮近三百万石。他提出的三角函数等概念,指导我大汉的工程人员在修建各种水渠、房屋、城墙时,角度更加精确。省时省力的前提下,进一步提高了各种工程的质量……”

作为世家子,卫密平日里根本不会接触账册这一类的东西。所以,复式记账法的意义他不懂。改良投石机,他也觉得那是武夫的粗鲁行为。但是增加亩产,加快工程建设,这个就让他的心里有所触动了:毕竟,这会儿的卫家子弟,还不是后来卫玠那种身体奇差,而且只会清谈的娘炮。什么对国家有好处,他还是分得清的。

看着自己哑口无言的长子,卫瓘长叹了一口气:教育啊,我们关东世家子弟的教育,真的出了大问题!

是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洛阳,啊不,整个雒阳就开始陷入一种浮华奢靡的风气里,大家以清谈为高雅,以谈论实际工作为耻的呢?现在看来,若是关子丰不打过来,最多二十年,等我们这批四五十岁的人动不了的时候,汉国的下一代们要打过来,只怕是更轻松吧?

挥挥袖子,让丢人现眼的家伙退下后。卫瓘站起身来,对着关辉拱了拱手:“安奴,可否与我说说,安奴从小到大,一共念了几年书?每年都要学什么?”

“喏!回禀叔父,家父政务繁忙,平日里很少教导我等。小子和兄长、三弟的开蒙,都是三位母亲之劳。待得年岁稍长,便进了长安蒙学就读。蒙学学制五年,基础课程是家父编纂的三百千,到了后面要学基础的算学、几何,国史概述等。此外还有乐学、画学、队列训练等。因为小子在家里早就开蒙,所以这蒙学是跳着念完了,总共花了三年多时间。

按我大汉的规矩,取得蒙学毕业生资格的,可以参加龙首原学院或者五丈原学院的考试,考试通过后得以入学。家兄蒙学毕业后,选的是五丈原学院,主修军事,去年年底毕业。小子毕业后,报考的是龙首原学院,主修民政。

龙首原学院是以培养国家大臣为目标的学院,所以四年学制里,我们要学政治经济学、文学、经学、算学、史学、哲学等多门学科。此外,格物之学也占了近三成的学时。而且为了避免以后我等出仕后,对军伍之事完全不懂,也有近一成的时间要进行基本军学知识学习和相应的体能训练。三年前,令伯先生带着罗马、波斯的使团回国后。龙首原学院又增加了罗马法、波斯法和泰西诸国简史等课程……”

穿越者到底是来自于后世教育昌明的时代。到了这个时代后,只要条件允许,他就本能的要培养同类。如何培养呢?流水线一般的规范化教育!

虽说由于时间不足,加之生源还是以世家子弟为主。还看不到这样的举动对社会的明显改变,但是,如此系统规范的教育方法,已经足够让家学渊源的卫家男人们个个面如土色……

“善!我算是明白大汉为何能如此快速兴盛了!”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话,卫瓘起身道:“安奴啊,我卫家的府邸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后花园的花草种植得很有特色,要不要为叔派人带你前去一观?”

小子,我初试的这一关你是过了,现在允许你直接和我的女儿接触。

“固所愿也,不敢辞!”

关辉在卫府下人的引导下离开了,而卫瓘则示意自己的五个儿子齐齐朝着关彝拜倒:“大司马,在下官去徐州上任之前,有一不情之请。”

“伯玉但请直言。”

“请大司马特许下官五位犬子,分别到龙首原学院和长安蒙学就学!”

第四九六章 不同的一代(二)

梓泽距离雒阳城不远,只有七里路。但是后世经常开车的老司机都知道:高速路上的时间大多数是可控的,而进城和出城那两段,看的就是人品了。

而且现在晋国亡国不足一月,雒阳城里天晓得有多少对关彝不满的人?所以,作为关彝的首席秘书,石乔是决不允许大司马的车队在夜间从雒阳离开然后返回梓泽的。

于是,到了这一天的未时,关彝等人就离开了卫府,踏上了返程。

七月底的太阳仍然很厉害,更厉害的是这个时候乃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两三点种。可以说,这是一天之中最酷热难耐的时候。

作为早年就认识的官二代,卫密还一个劲的数落石乔:“弘祖兄,不是愚弟说你,你安排事情想得也太不周到了。你看看这日头毒的。愚弟不过是走出房门站了这么一小会就快晕倒了,你让大司马他们这会儿顶着日头回去?哎,实在是为了安全着想,今晚在我家住一晚,明日清晨时分离开也是好的嘛。”

“呵呵呵…….”石乔内心不屑,但面上非常温和的一笑:“贤弟,这样的安排是经常的事情。愚兄以前也不解,现在却是习惯了。嗯,你不用多说,只管看。”

顺着石乔的手指,卫密转向看去。只见北宫纯拖去鞋袜,蹭蹭蹭攀爬上车顶。关复、关辉两人迅速的把卫府冰库里抬出来的冰块捣成小块状往着车顶上的北宫纯抛掷。北宫纯接到冰块后,就往着车顶上一个圆形的孔洞里猛塞。

“兄长,这是?”

“呵呵呵,这是大司马对车辆进行的改良。车壁四周、上下都是中空的,把冰块塞进去之后,自然能够让车辆的温度下降。大司马管这个叫什么土空调……”

“啊~原来如此。大司马果然懂得享受。只是这样的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何必劳烦三位公子?”

“呵呵,你以为谁能坐这样的车?还不是两位老夫人和大司马的三位夫人。做孙子的给祖母做点事,不是理所当然吗?”

仿佛要应证石乔所言,在冰块塞了不少,大致占据了四周空壁空间的一半后,北宫纯下车,然后父子四人小心翼翼的搀扶这两位老夫人上车。

之后关复带着两个弟弟对着后面的一辆大车也是如法炮制。

“如此,彝等就告辞了。他日伯玉有闲,还请来我家做客。”

“下官预计八月一日启程去徐州就任,在此之前一定率家人前来拜访大司马。”

“善,那么伯玉,告辞了。”

“大司马走好。”

…….

作为穿越者,对女人是绝对优待的。所以夏季出行,关彝挖空心思的改良马车,就是为了让她们舒服一点。但是关家的男人嘛……呵呵呵,除开老弱病残,出门办事,要么骑马要么走路。所以,这会儿父子四人,都只有顶着烈日,在胯下骏马的承载下缓缓而行。

“安奴儿,见到卫家小姐了吧?怎么样?为父没有对你说谎吧?是不是极美?”

“是吗是吗?”头脑简单的北宫纯一听关彝这么说,顿时燃起了八卦之魂:“二兄,二嫂长得有多漂亮?嗯,比大兄的长公主如何?啊啊,按义父的话说,如果长公主是一的话,那二嫂是几?是几啊?”

“三郎!有你这么比较的嘛?这样说叫大兄怎么想啊?”

“哦?看来我这未来的弟妹应该是极美了。”酸不拉几的附和了一句后,关复也八卦的问道:“是几?”

“呃,单纯就相貌、肤色而言,长公主如果是一,卫家小姐应该是三吧。”

“哦?单纯就相貌、肤色而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关辉一眼,关彝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喜欢!”

“说说为什么?”

“皮肤太白、太嫩,一看就知道没做过什么事儿。声音太小,一听就知道身体不好。”

你,你这个竖子懂个屁!这才叫身娇体软易推倒啊!放在为父穿越前的那个年代,那就是妥妥的网红啊!

关彝内心狂吐槽,而关辉还在自顾自的说下去:“聊了一个多时辰,那位小姐从头到尾就是问我诗词歌赋……嗯,嵇康我当然知道,竹林七贤我也知道。可是这些家伙于国何益?我干嘛要对他们的生平感兴趣?那群所谓的正始名士,在我大汉就是中看不中用的代名词,值得如此崇拜?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还跟我说以后想参加清谈?!还问我皮肤为什么这么黑?还有没有救?嘿!我的皮肤黑怎么了?那是跟着刘先生在田间地头做试验晒黑的。这是我最大的骄傲!她居然不懂,居然敢鄙视我?父亲,孩儿那一个多时辰一直笑脸相迎,真的是很有涵养了!”

关辉发泄般的说了这么多,关彝倒是没说啥。而关复和北宫纯却很是同情的在马上伸出手,各自拍了拍关辉的肩膀:“贤弟(二兄),委屈你了,让你受罪了。”

“嗨!大兄啊,虽说在相貌上长公主确实不如这位卫家小姐,不过说实在的,也差得不远。而且长公主跟你很合拍啊,一起玩战棋推演,一起纵马奔驰,一起下田割麦,一起讨论罗马法……这卫家小姐那身体能骑马?摔不死她!而且相貌这玩意我稀罕么?父亲为我们创下这么好的条件,以后你我兄弟还缺美女不成?”

“嗯,兄弟说的乃是正理。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正妻,还是要与本人志同道合才好。”

“就是啊!兄长,这是我未来的正妻啊!志不合,道也不同。父亲,孩儿知道为了稳定关东世家不得不如此,但是,孩儿还是觉得很难过。”

“嘿嘿,义父大人,以后给孩儿安排亲事的时候,还请手下留情。让孩儿在雍凉或者益州的世家里找吧。”

“父亲?义父大人?”

叽叽喳喳的三兄弟不知道,此时的关彝内心,已经被自豪感和成就感所塞满,陷入了自我陶醉之中。

从古到今,华夏的国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民族精英阶层的价值观。从先秦到西汉,可以说,这个民族的主体价值观都很正:充满了血性,充满了开拓进取的无畏精神。即便是面对强大的敌人,暂时打不过,被迫和亲什么的,也都是为了复仇做准备。

可是从世家慢慢掌握舆论开始,尤其是九品中正制成熟之后。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的堕落、腐烂。做实事的人成了异类。世间人,从官员到百姓,最推崇的,居然是带有病态面容的美男子。而那些为国杀敌的铁血男儿却成了粗俗的莽夫受人唾弃……

异族是杀不完的,以北方草原为例,匈奴之后有鲜卑,鲜卑之后有柔然,柔然之后是突厥、回纥…….穿越者能管一时,还能管得了一世、几世?

华夏拥有这个世界最勤劳、最聪慧的人民,只要自己不出乱子。不管外面的敌人如何强大,哪怕暂时受到挫败,华夏终究能够对其战而胜之。

而要保证自己不出乱子,就必须保证这个民族的精英阶层,其价值观始终健康、积极、向上。

就现在看来,自己这些年做得还不错。至少,自己身边的下一代,其价值观都是正面、向上的。而自己现在还不过四十岁,老天如果赏脸,自己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去塑造整整的两三代人,并把这样的价值观代代流传下去!

我,作为穿越者,总算,真正的为这个民族的未来,做了一点实事啊。如此,就算未来站在其他穿越者面前,也能够昂首挺胸了。

“安奴儿。”

“父亲?”

“你对卫家小姐的不满,为父晓得了。可是你身为为父的儿子,是没有自己选择正妻的权利的。”

“诺,这一点孩儿是知晓并接受的。”

“所以,耐着性子去和卫家小姐好好接触吧。关东世家所谓的家学渊源,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几本书和历代人的批注啥的。和你们经数十位中外大贤教导比起来如何?他们学的那点东西,对你们而言就是九牛一毛,要应付起来很是简单。而且,卫家小姐年纪还小嘛,接触多了,不就慢慢的搬过来了?对于境界落后于我们的人,只要不是确实烂得不可救药,我们就要尽力的去帮助他,改造他。如此,整个国家和民族才有希望!”

第四九七章 亡国的皇室(一)

就在关彝在雒阳忙着各种事务的时候,此时在长安的刘谌也不轻松。

七月八日,司马炎带着一支庞大的队伍来到了长安。

说庞大,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司马炎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色(防和谐)鬼皇帝,在本位面,天下一统后,他的后妃上万人。在这个位面,由于晋国从成立不久就屡遭打击,所以他的妃嫔不多:三百余人而已。

问题在于,这些妃嫔都是有可能给他生孩子的:有史可查的,他有儿子26人,女儿13人。

这些人,当然需要下人伺候,因此,宫女、宦官什么的,其数量极为庞大。

除此之外,司马家还有那么多诸侯王,这些王爷的子女、下人什么的。零零种种加在一起,最后,这支到长安的队伍,令人惊讶的达到了上万人。

为此,季汉政府不得不派出一支高达三千人的部队进行护送:真的不是怕这些人造反或者逃跑,而是这些家伙人太多了,身上带的东西又太值钱了。虽说雒阳到长安并不远,但如果完全不管,他们还真的走不到长安。

这支队伍过了华阴,进入季汉原本的地界后,关中的百姓们不约而同都被这支队伍所震撼住了。

“这,这是亡国之君的行伍?怎么觉得比我们家陛下的行伍壮观得多?”

“是啊是啊,俺家陛下下田割麦,也就几十个护卫了事。”

“嘿!陛下对我们那么好,谁会想着去害陛下?若是真有歹人,我们不都会冲出来?这个伪帝就不一样了,都亡国了还这副排场。哈哈,关东的百姓只怕恨他入骨吧?”

“嗯,那到也是。喂,王家大哥,你跟着大司马打过仗,见识多。你说,这伪帝来了长安,陛下会怎么处置他?”

“还能怎么处置,封个侯爵,然后当个闲人养起来呗。”

“侯爵?可是俺听那些宣讲的先生说,以前的孝悯皇帝是被伪魏封的公爵,伪魏的最后一个皇帝,是被这个伪帝封的王爵。侯爵的话,俺家陛下是不是吝啬了一点?”

“我呸!不管是以前的伪魏还是司马晋,他们的天下都是偷来的,当然得对原主人好一点。而我们的天下是打下来,陛下想怎么封赏就怎么封赏。再说了,封公封王干嘛?那俸禄比一个侯爵多那么多,还不是我们老百姓承担?俺家陛下才舍不得加重我们的负担呢!”

“有道理有道理,别的不说,就说这亡国之君的排场吧,那么多下人,难不成全都得我们来供养?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亲厚爱民,断然不会做如此之事,放心吧!”

且不说关中百姓的议论,这支队伍里,司马炎的心情到了此刻,也是极为的复杂。

忐忑不安、惶恐,对未来的不确定等诸多情绪当然都有。但现在最让他感到焦虑的是: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一路行来,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的后妃、子女,就病倒了数百人!

还好是在长安陛见哦,要是去成都,只怕这一路走来,死在路上的不知道多少!

七月八日,司马炎一行进入长安。很快的,在九日就得到了刘谌的接见。

“罪臣司马炎,拜见大汉太上皇,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是的,在这一天,已经很久没有站到前台的刘禅被刘谌请了出来,坐到了主位之上,接受司马炎的跪拜。

已经七十四岁高龄的刘禅这些年天天在后(防和谐)宫玩女人,身体是愈发的不行了。两只眼袋都快下垂到了颧骨以下,满脸的老年斑也在预示着这位皇帝命不久矣。

嗯,这个司马安世好像也跟朕一样,酒色过度啊。哎,原来接见敌国的伪帝也就这么回事,早知道就不出来了。还是快点结束吧。朕这会儿只觉得困倦得紧。

“嗯,平身吧。”

“谢太上皇,谢陛下。”

麻溜儿的起身,司马炎到底还是做过大国的国君,所以这会儿不管内心再怎么惶恐,依然强打精神,双目炯炯的看向了刘谌。

“无聊的把戏。”作为胜利者,刘谌根本没有想和司马炎对视的想法,只是轻轻的朝着刘禅一点头。

然后太上皇很不耐烦的问了一句:“卿何来之迟也?”

“罪臣虽对太上皇,对陛下早已心生向往,但无奈家大业大,牵扯太多。故而来得迟了,还望陛下恕罪。”

“嗯,卿多次违逆天命,对抗王师。可知罪?”

“罪臣罪莫大焉,愿受责罚。伏维陛下有好生之德,让罪臣的家人得以苟延残喘于世。”

“我大汉自立国以来凡四百七十六年,岂是对老弱妇孺都要斩尽杀绝的国家?罢了,卿听封吧。”

“罪臣听候圣裁。”

面对再次大礼跪拜的司马炎,一位年轻的郎官站了出来,“砰”的一声展开圣旨:“诏曰:逆晋伪帝司马炎,不识天命,暨称帝号…….其罪实乃大焉。然,雒阳开城,使数十万军民免遭涂炭,亦是有功于天下。着封为归命侯,裂凉州武威郡休屠县为其封地。允准建立宗庙,许其以王礼祭祀先人。咨尔归命,与汉长存。敬奉皇帝,保家宁邦。布告中外,咸使知闻。”

这?这就完了?说好的千人卫队呢?我那么一大家子亲戚们的爵位、官职呢?他们以前好歹是大国亲王,你多少封个乡侯、亭侯啥的吧?这些没有,关内侯什么的也可以来一点啊?

还有啊,归命侯这种恶意满满的封号就算了,亡国之君嘛,也不指望有什么美号。但是你居然把朕封在了凉州?凉州那个地方谁不知道,穷得叮当响不说,异族还多得很!朕怎么能靠那么小一块地方,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更别说朕还有不少子女、后妃以及这些子女、后妃必须的诸多奴仆、下人了。

看看曹丕对刘协,朕对曹奂,你们刘家人怎么可以这样?汉皇!你如此作为,可曾为后世子孙想过?这世上,当真会有不亡之国乎?

他在那里傻乎乎的发呆,可是上面宣旨的郎官可不耐烦了:“归命侯?归命侯~~!”

“啊?罪臣在此。”

“还不谢恩。”

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事到如今,除了把颈项伸出去任人宰割,又能有什么办法?

“罪臣,领旨谢恩~~!”

“呵呵呵……”一开始端坐在侧位,一直不发一言的刘谌站起身来,几个健步就走到了刚刚起身的司马炎面前。两位帝皇,直面而视。

“嗯。”看着司马炎此时仍然敢于和自己直视,刘谌满意的点点头:“归命侯,可是嫌朕给的封赏太薄?比起你当年对魏家皇帝大大不如?”

“罪臣不敢做此想,但是陛下,臣家人众多,这一县之地……”

“呵呵呵,先跟卿说一件事,朕已经知道卿的家人、奴仆一路之上多有病倒。所以,朕已经派了皇甫静安先生带着一群他教导出来的大夫去帮你们诊治了。”

“啊?罪臣多谢陛下。”这样的感激绝不是作伪,司马炎这个皇帝再怎么不堪,但对待家人还是极为厚道的。

“朕有数语忠告于卿。”

“罪臣恭听圣训。”

“武威郡,乃是链接凉州与雍州的交通要道所在。自我大汉打通西域,与泰西诸国建立联系后。这条道路上的商旅那是络绎不绝。而休屠县所在位置,除了是商队必经之路外,还是草原诸族冬夏两季进行转场的必经之路。概而言之,卿去了那里后,好好去做的话,养活你这一万多人,根本不是问题。当然,若是卿不善经营,汝司马家的人也无人振作的话,饿死困死甚至被草原诸族劫掠什么,也在瞬息之间。”

“陛下是要让罪臣去做陶朱公?”

“呵呵呵,不一定是陶朱公啊,卿去了那里,若是做好商路周转点,与草原诸族建立良好关系,把草原上的特产交给过境商人售卖,以此积累财富,培养子弟。未必不能再兴司马家啊!”

虽然不大懂,但朕怎么觉得内心隐隐有些兴奋?

不等司马炎内心想得更多,刘谌又说道:“伪魏对待孝闵皇帝也好,卿对待曹景明也罢。其实不过是划出一郡之地养了个高级囚犯。朕如此对待卿,其实就一个意思:不要当混吃等死的米虫,不要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闲散公爵。朕给你一块地,自己去好好发展。不管是再兴或者灭亡,朕都给你这个机会!”

“陛下的激励之意,罪臣明白了。只是罪臣有一问。”

“讲!”

“若是罪臣的后人通过如此发展起来了…….”

“哈哈哈哈~~司马安世,你果然够胆量。现在朕手握十一州,而你不过一县。若是这样都让你家翻了天,那朕活该断子绝孙!再说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你们司马家在卧榻之侧,朕的子孙,才能日日警醒不敢稍有懈怠!坦白跟你讲,不光对你如此,待会曹家的两位也要到这里听封,朕对他们的处理,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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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八章 亡国的皇室(二)

“陛下,啊不,安世你说什么?汉皇居然把你封到了凉州?”

“凉州?那里除了沙子还有什么?”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安世,你就不知道据理力争么?”

“呃……安世啊,你是休屠县侯,那我们呢?有没有爵位?”

长安城外,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寨子,晋国宗室诸人暂时被安置在这里——这种待遇已经让司马家的王公贵族们大为不满。等到司马炎一回来,把刘谌的安排一说,几百号亲戚们顿时炸开了锅!

“诸位叔伯长辈,诸位兄弟,诸位贤侄,都静一静,静一静……”

可惜,司马炎这会已经不是皇帝了。他的这些亲戚根本就没有听他话的意思——也对,要不是你瞎指挥,我们司马家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都去长安城,都去长安城!找那个汉国皇帝说说理,从古到今,哪有如此对待前朝皇族的?”

“就是,就是,老夫年事已高,是断然不会去凉州吃沙子的。大不了舍此残躯,溅那汉国皇帝一脸热…….哎哟喂~~谁!谁敢打老夫?”

“司马逊,在我面前还敢称老夫?打的就是你!”

司马逊,乃是司马懿的六弟司马进的长子,晋国灭亡前,受封谯王。而打他的,当然是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司马干。

两人同辈分,但是司马干的年龄是这一辈最大的。所以,在号称以忠孝传家的司马家里。司马干出手了,谁都不敢再炸刺。

看着场面总算安静了下来,司马干举着拐杖扫视了大家一遍:“大晋已经亡了,但是司马家还要想办法生存下去。所谓蛇无头不行,安世以前是大晋的皇帝,自然也是司马家的族长、家主。你们可有异议?嗯,没人发声,那就是认可了。那么,家主讲话,有你们吵闹的份?”

场面总算是得到了控制,司马炎感激的看了司马干一眼,然后对着诸多亲戚来了个罗圈揖:“诸位长辈,诸位兄弟,诸位贤侄,炎方才在长安,汉皇对炎是如此说的……总之,这次汉皇封的侯国,和以前我们封曹景明,魏文帝封山阳公不一样。这次的裂土分封,更像是昔年西周初年的分封。在那块地盘上,民政、财政乃至军政,都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若是经营得好,我司马家未必不能复兴,未必不能再成一流世家。

炎从雒阳出来后,一路都在反思,我司马家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三代人的努力才得以建立大晋。可为什么不足十年就亡了?除了汉国关子丰确实有惊天动地之才外,我们自然肯定也出了问题。别的不说,就说我们这一路行来,短短几天时间,有多少人病倒?这是我司马家吗?昔年祖父大人千里奔袭辽东,以雷霆之势扫灭公孙渊。先伯父大人亲自率军平定毌丘俭之乱,便是文次骞冲到他的面前也死战不退……若是我司马家的人,有他们二位昔年的武勇,何至于沦落到此?相反,大晋立国后,炎封诸位做王,诸位中的大部分,都是骑不了马,拉不开弓,高谈阔论终日不倦,一遇实事立即束手了吧?

汉皇对炎说,留下我司马家,是要让刘氏子孙始终保持警惕,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呵呵呵,听到这话炎真是惭愧得无以言状。昔年我大晋新立,汉国已经展现出一副勃兴之姿,可笑那时候的我们,还自以为自己是当世大国,看不起西蜀小寇……

汉皇还说,若是我大晋一统天下,以我们家这糜烂的速度,只怕到时候异族都会屠尽我司马家的子孙。这个,炎以前倒是没有想过,但是从长安过来的路上,那是越想越心惊…….总之,我们这一家子,由于身居高位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子孙们都多有不孝。说句大实话,炎的叔父们大约稍好一点。炎的兄弟们那就差得远。至于诸位子侄,哎,差不都是烂完了。真要是等到他们那一辈来执掌天下,说不得,大晋一样要亡不说,司马家也要断子绝孙了。

今日,汉皇给了我们这个家族,凤凰涅槃的一线生机。只要我们抓住了,或许复国什么的永远都看不到了。但是,我司马家一定能够恢复先祖父、先伯父、先父时代的人才辈出,锐意进取的光荣。

所以,炎诚恳的劝告各位,汉皇的这个封赏,真的是仁慈到了极致。历代亡国之君,不是死于非命便是做一辈子的囚犯。哪里还有像今天这样如西周般的分封的?炎已经接了这个爵位,并且要带上自己的家人去那里就封。炎深信,以我司马家家学渊源,到了那里,未必不能开创出新的局面!”

司马炎讲完之后,整个大帐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少顷,一个年轻但又柔弱的声音响起:“安世,汉皇可曾说,若是我们家不愿去的,会怎么安置吗?”

“说了,因为大晋已亡,所以以前大晋封的爵位那是全都没有了,因此大家都是庶人。若是不愿去的,报上名单,统一由大司马府进行编户,成为平民。授予田地,每年耕田完税!”

“岂有此理!”

“居然敢如此折辱我等!”

“就是,士可杀不可……哎呀!干叔?”

“哼!司马陵,你可长进了啊?还士可杀不可辱都来了。”司马干的拐杖再一次出场压住场面后道:“说到你司马陵,你为啥不愿意去凉州?”

“还用说吗?凉州那个地方荒僻得很,气候也干燥,异族又多,如何去得?”

“那为何又不愿编户?我司马家以前不也是温县的良家子吗?”

“这,干叔,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司马家诗书礼仪传家,怎么能做下田耕种的事情?”

“编户了,分了田地给你了,就是让你下田做农夫吗?你做了近十年的城县县王,俸禄、赋税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这次运过来的,属于你的金银都有三大车。你编户分田了,不知道去请人来帮你耕种吗?你不知道趁着还有点余财,抓紧培养自己的子孙念书,然后找机会出仕吗?”

“啊?干叔,你说什么啊?我们是亡国皇族啊。怎么能轻易出仕?”

“哼,这会知道自己是亡国皇族了?我们怎么能和汉皇讨价还价?汉皇老夫是没看到过,但估计也凶不到哪里去。老夫是亲自见过了关子丰,那个气场……别以为我们这里有一万多人,真要是把关子丰惹火了,马上在长安附近挖个大坑把我们活埋了信不信?所以,这会儿赶紧的做决定,要么去休屠,要么接受编户。两者都不选的,安世,你是家主,可以执行家法,直接将这些废物砍了。免得连累大家!”

到底是上了年纪,而且还有病根潜伏,所以在用力的说完了这段话后,司马干一下子就昏倒了。整个大帐内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待得把老家伙安置好了后,大帐内的气氛显得很是尴尬。

“兄长,诸位,攸刚才一直在想,我司马家,在凉州的武威郡,其实是有亲戚的。”

“啊?大猷,你说的,莫非是顺弟?”

所谓顺弟,乃是司马懿的七弟司马通司马雅达的次子,司马顺。这是魏晋禅代中唯一立场鲜明表示了反对的司马家子弟。由此,他的哥哥司马陵和弟弟司马斌都得以封王,而他却被流放到了凉州武威郡的姑臧县。

所以,单凭此一点,关于叔达司马孚到底是忠于魏国还是忠于自己的争论,可以休矣。

“是的,兄长,顺弟因为反对魏晋禅代,被您流放到武威郡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他在当地耕地、读书,教化当地异族。还不是过得很好?这一次,我们这么多人,带着这么多资财前去,还有一县之封。如何会做得不好?!”

“善!攸弟说得极好!吾意已决,两日后向休屠县出发。愿意跟着来的,欢迎,不愿意的,待会单独向吾提出,吾会分一些资财给你们。但是吾深信,司马家终究会在凉州再塑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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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九章 全新的试验

“臣曹奂、曹悌,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两位请免礼。”

“谢陛下。”

司马炎之后,接着进来的是曹家的两位。这两位的麻烦可比司马炎大多了。

晋国是被汉国生生打掉的,而且两者关系相对单纯,就是战胜者面对战败者。而曹家的人……嘶~这是篡汉者的后人啊。

而且曹家的领袖现在还是两位。

“两位,朕事务繁多,时间紧迫,所以有些事情就敞开了说。言语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多多担待。”

“不敢,请陛下明示。”

“嗯,汉与魏的恩怨,那是谁都知道的。但是,朕这个汉,与孝闵皇帝的那个汉,其实有本质的不同。这一点,其实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因此,以前魏文帝做的事情,朕不再追究了。但是,以后大汉的史书上,从魏文帝到景明禅位前的历史,全都会被称作伪帝。而且晋国以前准许景明在邺城以帝皇之礼祭祀曹家先祖的事情,也必须停止。这一点,还请两位体谅。”

曹奂和曹悌互相看了一眼后,很是无奈的下拜:“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

“嗯,不过曹孟德的魏王到底是孝闵皇帝亲封,孝叔你的魏王又是太上皇亲封的,所以,你们都可以用王礼祭祀先人。”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

“好了,简单的事情说完了,接着来说复杂的事情。”

所谓复杂,就是曹悌和曹奂两人,到底谁才是曹家的家主、族长。

按爵位来说,曹奂以前做过皇帝,曹悌不过是梁王。按辈分来说,曹奂是曹操的孙子辈而曹悌是曾孙辈。而且不是他的支持,曹悌根本逃不出邺城。

但是按血缘来说,曹悌这一脉传自曹彰,曹彰的生母是卞夫人——嫡子,嫡脉。而曹奂的父亲曹宇,则是环夫人所生——庶子。

至于曹奂的母亲,更是张鲁的女儿。这在关东世家里看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本心来讲,世家可不认为张鲁是一方诸侯。

而且曹悌这些年来,在上庸三郡的大山里,那真是与曹魏残余势力的臣子们同甘共苦,深得将士们的认同。若是选曹奂做曹家家主,估计曹魏残余势力的将士们也会不情愿。

“所以朕的意思是,曹家自今日起,就分为两支吧。嗯,孝叔这一脉,到底是太上皇亲封的魏王,所以,孝叔的封地至少一个郡。而景明你这边……”

“不敢劳烦陛下,臣昔年在伪帝的位置上,未能坚持到底,保住魏国社稷,所以,能有一闲散职位了此残生足以。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哈哈哈哈~~景明说的话可是言不由衷啊。朕也不是这样刻薄的人。罢了,两位听封吧。”

“臣等恭听圣训。”

“嗯,不劳烦郎官了。孝叔,朕仍封你为魏王,其封地,在平州的带方郡。”

“啊?哦,臣曹悌领旨谢恩。”

“呵呵呵,孝叔,来看这舆图。带方郡呢,东北方向是乐浪郡,乐浪郡再往东北走便是高句丽。朕已经给文次骞打了招呼,让他在乐浪郡多驻扎兵马,对你进行遮护,防止高句丽的侵袭。”

“臣多谢陛下照拂。”

“呵呵,听朕把话说完。带方郡的西面,隔少海(渤海)与我大汉的青州遥遥相望。其南面,则是不怎么强的马韩、辰韩、弁韩等三韩。你带着张虎等人去了那里后,应该组织当地百姓,发展生产,然后尽快向三韩扩张势力。朕这个带方郡可不是万世不易的,最多二十年,朕是要收回来的。”

“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未来我魏国不能给自己打下足够生存的土地,那么,这魏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然也,大汉十五州乃是大汉固有领土,不会容忍长时间的有独立王国的存在。但是以当前的道路通行条件,把郡县制推广到今日的十五州,已经超出了极限。所以,我大汉要继续扩张,只能是在边境地区推行分封制。但是朕又不想像以前西周那样,不停的分封导致王室的力量越来越小,最终无法制约诸侯国。所以,朕与大司马商量之后,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将边境郡国暂时授予尔等以及以后的有功之臣,二十年后收回。那时候,若是这封国未能取得能够生存的新领地,朕也给了他们二十年一国之君的荣华,以此筹功也是足够了。若是打下来更大的地盘,足够继续保留封国国号,那将其传给子孙也是可以的。而且大汉的本土并未受损,仍有足够的力量制约各封国,防止出现春秋战国那样数百年的战乱。”

“陛下深谋远虑,既能激发名臣猛将的效忠之心,又能改变西周当年越封越弱的弊端,臣钦佩之至。如此,臣接了此职,二十年内,定为陛下奉上完整的三韩半岛。”

“哈哈哈,此事不过是朕与大司马瞎鼓捣出来的。到底效果怎样,还是需要实践来证明的。”

作为穿越者,关彝其实一直都在想:如何让华夏在这个时代尽快的扩张,为本民族的万世辉煌奠定基础。

民族要辉煌,并且持续时间要足够从。基础的是两点:人口、地盘。

譬如俄罗斯,关彝穿越前曾经去过这个国家,看过这个国家的许多博物馆。在关彝看来,这个国家的发展是极其粗暴的,对资源的浪费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可是谁让人家的地盘当世第一呢?毕竟,即便是关彝穿越前的那个年代,地球上海洋里的资源要获取还是存在相当大的难度。大多数的资源都来自于陆地。而陆地上的资源,你地盘都没有多大说个屁的资源。

又比如大不列颠,虽说在关彝穿越前的那个时代。这个国家在中国的网友嘴里往往是作为笑话的存在。可是他们往往都忽略了一个事实:英国作为一个国家是不怎么样了。但是,那个时代,在这个世界上说话声音最响的,还是盎格鲁萨克森人!

限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道路条件。长安的政令要发布全国,最偏远的地方估计两三个月都到不了,一来一回半年都得浪费在路上。所以,以中央集权下的郡县制,向边境之外的地区扩张,其实是不可取的——自两汉以下,多少雄才大略的君主,为什么华夏的版图基本都被固定在今天的大汉十五州之内?一方面是其他地方不太适合农耕,我大汉族瞧不上。另一方面则是,十五州版图其实都已经超出了当时生产力所能达到有效控制的极限,扩张?在中央集权制下是走不通的。

那么分封呢?这确实容易激发当事人的工作热情。但是西周的例子就在前面不远:中央的地盘越封越少,中央的力量越来越弱。最后无力制约各诸侯国,然后华夏陷入近六百年的内战。

虽说那个时代是华夏文化最璀璨的时代,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若是华夏再内战六百年,华夏将被其他民族远远的抛在身后,那我这个穿越者就成了民族罪人了。

所以,如何才能继续扩张,但又不影响华夏本土中央政权的力量呢?那就只能改良分封制。

边境地区,给亡国皇室一郡或一县,把所有的政权、财权、军权都交给你:一方面你对中央来说是极为弱小的,翻不了天。另一方面,则是你对于周边的异族又不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背后还有强大的中央政府支撑。那么,尽管去扩张吧,现在的土地以后是要还给中央的。而以后打下来的新土地却都是自己的——谁不会认真的去办事?

可以预见的是,各边境诸侯在拿下新的地盘后,一定会把原有地盘的老百姓全部迁走,交还给中央一块空地。可这样不是刚好?中原腹地的人口迟早会繁衍到人多地少的程度,你把空地还给我,我正好拿来安置多出来的人口…….

如此,似乎可以进入一个良性的循环。而华夏终究也是会有效的掌控整个东亚、东南亚,甚至西伯利亚和更远的澳洲吧?

当然,这些只是关彝和刘谌的初步设计。具体执行得怎样,还需要在实践中来观察。

还好,关彝这一年不过三十九岁,刘谌也不过三十五岁。两个人都还有相当的时间,来慢慢的看这试验是否能够成功。

是的,司马家是试验品:腐朽的世家是否能够在边境苦寒之地脱胎换骨——这是世家改造试验。

而曹家的两位,则是改良后的分封制试验品:如果曹家人能够在边境地区有效的扩张,那么刘家宗室,季汉的诸多功臣,以后都可以如此的分封。

所以,既然曹悌已经封在了东北,那么曹奂的封地也就明确了:“景明,朕封你为魏公,封地为益州南部,永昌郡的永寿、南涪、哀牢三县。三县以北,是我大汉各种绿色新玉的主产地,有驻军在此,可以做你的后盾。三县西南,则是大片连国家都没有的部族。那里气候温暖,土地肥沃,景明若是好好去做,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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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零章 魂兮归来兮(一)

“大吴尚书令张悌,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呵~~咋然从吴国使臣的嘴里听到大汉两个字,还真的让朕有点受宠若惊呢。”

“哈哈哈哈哈~~~”

长安朝廷最近很是热闹,各方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场。所以这张悌来到长安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一直到最近才得到刘谌的接见。而这一见面,刘谌就在朝堂这么严肃的地方开了一个玩笑。而季汉的君臣们,则是一个个的,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

这笑声中,有自豪,有欣慰,有一点点酸楚,但也好像,有一点点,不!有很多的鄙视!

可惜,形势比人强,张悌这会儿还不得不笑脸相迎:“我国陛下遣外臣前来长安致贺。恭喜大汉扫灭逆晋。特献上金银各百斤,玉璧十对,名剑十把。”

很是随意的接过小黄门转交过来的礼单扫了一下,刘谌将其放在了案头一侧:“这位张尚书令?”

“外臣表字巨先。”

“嗯,巨先啊,吴国国君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

“有的,其一,请陛下履行昔年敝国大皇帝与贵国诸葛丞相签订的中分天下盟约,割幽、平、青、徐、豫五州给敝国。”

“放肆!”

“贼子好胆!”

“吴使简直信口雌黄!昔年我国诸葛丞相与孙仲谋是签了盟约,但是盟约里怎么说的?两国齐心协力!而这次我国的东征,你们在干什么?北伐了么?没有,相反,你们还趁着我国主力在外,发动十五万大军入侵我国的牂牁郡,以及侵犯我大汉的属国……吴使居然还能开口索要五州之地?简直无耻之尤!”

“陛下,老臣张翼虽然年近七旬,但仍然能够骑马弯弓。请陛下给臣一支大军,直接灭了这等跳梁小丑!”

“陛下,臣罗宪亦请命南征!此等龌龊之国,不应存在于世!”

面对成功点燃朝堂之上季汉诸臣怒火的局面,张悌也觉得十分的无奈: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可是孙皓那位皇帝却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虽说由于陆逊、万彧以及钟会等人的劝谏,孙皓迫于形势不得不对季汉低头。但是这位皇帝却想着不要太丢人——这次张悌出使,孙皓就是明确要求,巨先啊,见了汉皇,一定先提以前的盟约,当然,季汉肯定是不会遵守的。但是毕竟是你汉国违约在先嘛。后面的谈判我们在道义上不就站在了高处么?

可惜,他完全没有想到:季汉以前还是蜀汉的时候就从来瞧不起东吴。这会儿的季汉距离完全体的大汉也不过一步之遥了,当然更不会对你放在眼里。而你这时候居然还提出如此要求,哼,真的是在找死啊!

当然,形势比人强。季汉吞下了那么大一块地盘,上面的事情多得要死。这会儿有只狗在旁边狂吠,但只要这只狗不是真的扑过来咬人,那也是暂时懒得理会的。

所以,轻轻的抬起一只手,制止了愤怒的群臣后。刘谌微微一笑:“巨先啊,这个中分天下的盟约呢,确实是我大汉的诸葛丞相签的。这个朕是承认的。可是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看看盟约啊?当时说的,若将来灭魏,则中分天下。是灭魏啊!我大汉灭的可不是魏,是晋。所以,吴皇据此条约要求我大汉交出五州,啧,朕觉得,贵国皇帝虽然年少丧父,但至少书还是念过几年,字还是认得一些吧?”

“……”

“哈哈哈哈哈~~~”在季汉诸多朝臣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张悌除了举袖掩面,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了。

再次抬手,让朝堂恢复安静后,刘谌道:“两国之争,无所不用其极。贵国的意思,朕很清楚。无非是先开一个天大的条件,然后在后面的谈判中占据优势。可是,所谓外交,是建立在实力之上。就如同贵国以前叫我国为蜀朝,现在称我国为大汉一样。所以,巨先啊,还是把事情敞开了说,莫要自取其辱了。”

“哎~外臣多谢陛下体谅。陛下,诸位大汉上官,外臣此次来,其一,是向大汉成功灭晋,代表吾皇向大汉致贺。其二,重申两国盟约。其三,目前两国的边界有些不清楚,这是需要两国划定的。如此,才不损盟友之间的兄弟之情。”

“哼!”重重的喷鼻后,张翼再次出列:“陛下,东吴在我国主力在外的时候,两次偷袭益州。虽然未能得逞,但也给我国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所以,这样的盟友,不要也罢!老臣还是觉得,陛下莫如发一支大军,直接顺江而下,一举灭吴的好。”

微微一笑,再次衣袖一摆,算是让张翼归位。刘谌转过头来道:“自丞相与大皇帝签订盟约以来,汉未曾负吴,吴却多次负汉。所以,这盟约早就算是作废了。朕也没有新签订一份新约的打算。不过吴皇既然有约定边界的打算,正好朕也有此意。那就请巨先说说,你们要怎样吧?”

“敝国陛下的意思是,西南方向,贵国归还我大吴交州三郡,我国归还贵国益州的牂牁郡。中原方向,我国需要整个荆州,因此,南阳郡当属于我大吴。东南方向,两国以淮河为界。”

“匹夫无礼!”

“竖子好胆!”

“陛下,老臣请命,直接率军平吴!”

“哎,巨先啊,朕怎么觉得,贵国陛下派你来,不是让你出使,而是让你来送死啊!”

我,我也很无奈啊。这建业那位皇帝就是开出这些条件啊。我能有什么办法?陆幼节临死之前的劝谏,万文彬、钟士季那么劝他,都没用啊!

“罢了,巨先,你一个使者,朕也不为难你。朕跟你说说我大汉的安排吧。其一,牂牁郡,我们是会拿回来的。这毕竟是益州的固有领土,我大汉即便在最困窘的时候都保有了整个益州,没道理在这个时候还让益州缺损一块。其二,交州三郡,贵国如果有意,请自己派兵来拿,我大汉恭候便是。其三,南阳郡,哦,巨先难道在一路之上没有听说嘛?朕已经拜杜元凯为镇南将军、南阳太守。他已经率军一万前去宛城上任了。嗯,贵国皇帝如果针对南阳难以割舍,那就派出大将,与杜元凯一较高下便是。”

哎,力不如人,就要老老实实承认。虚张声势有什么用?我们这位陛下,比起面前这位,真是差了太多太多。只是,我张悌深受诸葛元逊厚恩,一定要竭尽全力振兴大吴。哎,也罢,无论如何,便是回去被陛下责骂我有损国格,也一定得让汉皇这一次暂时放弃对我国的敌意。虽说汉国经历这一场持续两年的大战,基本不可能马上发兵。但是我大吴国内这会儿境内所有江河湖泊都在暴涨,百姓的日子苦的很。这时候若是汉国发兵,只怕我国会立刻崩溃!

在内心暗暗的吐槽了孙皓一阵后,张悌疲倦的再次行礼:“陛下的意思,外臣清楚了。回去后一定向敝国陛下转达。但是陛下,诸位,我大吴对此次盟约的重申是极为有诚意的。鉴于陛下已经灭晋,雒阳已是大汉之土。那么,埋葬在雒阳南门附近的壮繆侯的首级要取出来是轻而易举了。而敝国也可以把在当阳的,壮繆侯的身躯送回来。让壮繆侯的遗骸得以完整。”

“哗啦~~”刘谌已经迅速起身,其下摆直接带倒了案几上的诸多卷宗:“贵使此言当真?”

“当真!”

“善!来人啊,速速去请大司马府上的黄太夫人,不,朕亲自走一趟。”匆匆的走了两步后,刘谌回过头来:“贵使这个提议极好,回去告诉你家皇帝。若是此事最终能够顺利。那两国的新约,朕签了!三年之内,两国互不动以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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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一章 魂兮归来兮(二)

“父亲,这个改良分封制,恐怕是出自您的意思吧?”

“呵呵,檀奴儿,为何如此讲?”

“因为父亲总是能够推陈出新嘛。”

“嗯,那么你觉得这样做如何?”

“挺好,如此权臣除了篡位或者夷灭三族之外,又有了新的出路。这样,于国、于家都好。毕竟,即便大汉江山万万年,但难免以后会遭遇到许多磨难。到时候一定会出现父亲这样的英雄。待得这样的英雄平定天下后,也算是有一个好归宿。如此,英雄救国不必担心以后没有好下场,皇帝对待功高盖世的臣子也不必除之而后快。”

“哈哈哈哈,你绕着弯不就是想问为父,我为咱们关家以后找的独立建国的地方在哪里么?”

“嘿嘿,一切都瞒不过父亲。”

“嗯,放心好了,为父可是早就为你,为你的弟弟们谋划好了地方。嗯,且待为父为你大致的讲一……”

“报~~!大司马,长安有急件送达。”

“哦,待我一观……嗯,孙元宗竟有此意?祖母大人居然同意了?善,檀奴儿,你作为关家第四代年龄最长的男子,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在这一年的三月,关彝率军围住雒阳后,就带着关复、关辉两人,很是低调的去了雒阳城南的关羽墓进行了祭拜。

真的是非常低调,因为,这里埋着的只有关羽的首级。先人去世后,身首分居两地,长达五十四年未能合而为一,这是关家的奇耻大辱。所以,季汉的其他官员非常默契的没有跟随前往。

本来按照关彝的心思,这一次简单祭拜一下就是。待得老爷将来灭了吴国,然后若是家中长辈同意迁葬,那时候再风光大办一次。

谁知道这一次张悌出使长安,居然主动提出了此事。而且黄太夫人也同意了迁葬。

那么,作为关家后人,当然要无比的重视,并且派出嫡系子女亲自操办。

“喏!孩儿领命。请父亲放心,孩儿亲自去一趟当阳,定要将曾祖的身躯安全的转运回来。”

“嗯,把三郎带上,你们两兄弟是时候离开为父的羽翼,好好的去历练一下了。按照祖母大人的意思,待得祖父的遗骸合而为一后,是要迁到河东郡的解县重新安葬的。这样,你和三郎去当阳,你母亲和你弟弟马上回长安,伺候你曾祖母去解县等待。哎,你曾祖母年纪很大了,这一次舟车劳顿之后…….不过,若是此事做得圆满,也是足够了。”

“喏!孩儿马上就开始操办行装。”

如果说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关彝还满脑子的苟全性命于乱世,把所有关家人都当成NPC。那么快二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深深的融入了这个时代,真正的从内心深处把自己当做了关家的后人。

“哎,老爷子啊,虽然你的黑历史经常被我拿来自嘲以安抚人心。但是我到底是让你的遗骸合在了一起。如此,也算对得起你了啊。”

消息传出,整个梓泽别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九十多岁的黄太夫人要从长安去河东,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关索这会儿去了交州,大司马此时在雒阳暂时离不开。那么关兴的遗孀、关彝的妻妾们当然得回长安去随身伺候。所以,一时之间,整个梓泽的下人们都忙碌了起来。搞得大司马站在哪里都觉得不对。

“哎!”长叹了一口气,心潮澎湃的关彝这会儿也有些停不下来:“弘祖,去叫简无双、霍方伯、田子连来我这里,我有事情与你们商议。”

…….

“拜见大司马,恭喜大司马。”

“哎,关家五十多年的夙愿,即将得以了结。本官这心里……这事情到底只是私事,暂且放下。诸位,本官想趁着这个机会,推出新的酬功制度和烈士祭奠制度。”

在十二年前的复兴歼灭战结束后,关彝是把那一战上阵亡将士的尸骨尽可能的收拢,火化。之后送入在成都的忠烈祠。

北伐雍凉,阵亡将士的遗体大都也是如此处理,然后送入在长安新建的忠烈祠。

这一次中原大战,也差不多是这样:雒阳城西此时的忠烈祠已经接近完工。

此外,阵亡将士的抚恤是足够优厚的。关彝还稍稍更改了一下烈士家属的优待:改优待遗孀为优待未成年子女。这就保证了烈士的子女不太容易遭受歧视:孩子总得在,朝廷才给你家免税政策吧?而且,各亭亭长,县长什么的,那是要经常探视烈士子女的。

以上种种,关大司马所做的,已经远远超出这个时代很多年。其带来的效果也是惊人的:汉军士兵在战场上,极少看到逃兵,更多的是悍不畏死的奋勇冲杀。

但是,关彝觉得这样还是不够!

“今日叫诸位来,是想补充一下将士的荣誉制度。诸位都知道,我大汉现行的烈士抚恤制度,只是针对阵亡将士的子女免税,对伤残的负责安置。但是,本官觉得,他们还缺少一样东西。”

“敢问大司马,是何物?”

“勋章!”

“勋章?”

“然也,勋章者,授予有功之人。活着的时候戴在身上光耀门庭。死了戴着勋章下葬去见祖宗!”

“…….大司马这个想法,大善!”

“嗯,如诸位所见,彝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先要去河东选定祖父大人未来长眠的佳地,然后还要回到雒阳主持迁葬。因此,此事只有请诸位去细化,完善。”

“我等领命,不过还请大司马先说明大致方略。”

“嗯,这勋章制度确实比较复杂,其评选方法也很重要。否则不但收不到激励士气,激发民心的效果,反而容易造成内部不和。这样吧,勋章分六类,可分别命名为孔明勋章、伯约勋章、许行勋章、鲁班勋章、陶朱勋章以及大汉勋章。前五类勋章分为一二三等,分别授予我大汉的官员、军人、农夫、工匠和商人。最后一类大汉勋章,可分为五等,普通阵亡将士直接颁发第四等,为国致残的发第五等。前三等的颁发必须慎重,非为国家立下大功者,并在多个行业获得建树者不得获勋……嗯,这只是本官最粗略的想法。具体的细则还需要诸位细化完善。”

“喏,我等明白了。请大司马放心,下官等一定办好此事。”

……

西元274年十月,关羽的遗骸在分隔了五十四年之久后,终于聚集到了一起。

“维!大汉归元三年十月初三,子索、孙彝、曾孙复、辉、拓等,虔具清酌庶馐之奠,致祭于先祖讳云长老大人之灵前哀曰:先祖阵亡,年仅六旬。追随昭烈,奋战一生。身不卸甲,公而忘家。白马称雄,颜文皆斩。护后归汉,忠义千古。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于禁降伏,庞德授首。兴复汉室,一步之遥。孙权背盟,吕蒙跳梁。英雄一世,亡于蠡贼。呜呼哀哉,痛我先祖。身首异处,山水相隔。子孙不孝,束手半百。及至今日,完璧重葬。五十四载,心愿方了。回想前路,肝肠断绝。哀号祭奠,悲痛难陈。黄泉有觉,来品来尝。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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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二章 小卫求学记(一)

季汉归元三年(274)十一月下旬,在被徐州任所上的卫灌多次写信催促后,卫密带着自己的四个弟弟,磨磨蹭蹭的来到了长安。

所谓磨蹭,倒不是故意走得很慢。而是不得不走慢一点——牛车嘛。

从过了华阴开始,这一队牛车就不断的引来路人侧目:没得办法,由于关大司马的带头示范,益雍凉三州的男人出门办事,要么骑马,要么步行。便是贵族高官的女眷出行,至少也是坐的马车。而牛车这个东西?除了前些日子司马家的人来长安朝拜时用过,后面就没有看到了。而且当时司马家的队伍太过于庞大,季汉的士兵又一直在外侧监护,根本无法围观。所以,这一次卫家子弟的西进,就遭到了关西人的强势围观。

在关西老农的眼里,牛这么一身力气,拿来耕地才是正途。拉车?那么慢的速度,走路都差不多了!所以,一路行来,不长的路途上,卫家的车队遭到了各种耻笑。

“哎哟,关东的那些家伙原来就是这样的德性啊。”

“哈哈哈,以前宣讲的先生说关东的世家子弟皮薄骨脆,受不得颠簸,出门只能坐牛车。我原本还半信半疑的,现在,哈哈哈哈~~~”

“哼,你这家伙。宣讲先生什么时候欺骗过我等?”

“嗯,那是,那是啊。”

一开始,有人嘲笑卫家车队的时候,卫家五子里年龄最小的卫裔还要打开车窗和外面的百姓争辩几句。可是关西的百姓好像和关东的那些看到牛车就满脸艳羡却又躲得很开泥腿子完全不一样。他们非但没有面对贵人的畏惧感,反而显得及其彪悍。

也是,皇帝都经常下来和俺们一起割麦,你一个关东世家子算个啥?

所以身娇体软的卫裔,其娇嫩而又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关西大婶们无尽的嘲笑中。

“呼~~总算是到了长安城了,那些野外的愚夫愚妇,真真是无可理喻!咦?来接我们的人呢?安奴那个臭小子呢?左右,你们可事先通传了吗?”

“回禀少主,在下早在五天前就到了长安,并见到了姑爷。姑爷亲口答应来此迎接的。”

“姑爷?别叫得那么亲热。小妹还没和这厮完婚呢!而且就凭他今日这个态度……哼!”

作为定了亲事的两家人,加上卫家五子的入学手续又是关彝特批的。所以,卫家五子来到长安后,理所当然的应该由关家接待。卫家对此进行了通传,关家也派出了关辉前来迎接。

但是问题在于:卫家五子的行程实在太慢,按照关辉的计算,卫家的人早在三天前就该到了。结果他来等了两天,对方居然还没有到:关二少现在还是龙首原学院的学生,这会儿正是期末考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浪费。

于是关二少直接闪人了,临走前给城门的值守留了话:卫家的人到了就安排一下,然后小爷接到消息后马上过来。

至于如何辨识卫家的人,嗨!牛车啊,而且是装饰很豪华的牛车!

这当然算是公权私用,不过关家的少爷们总体而言都很自律,对下人什么的很是客气。而且关二少很是知情识趣的先给了城门值守通传费。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谈定了。

于是,就在卫家的少爷们发脾气的时候,一个右手完整,左手明显短了一截的残军就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敢问诸位贵人,可是卫家的公子?”

“正是,你是?”

“哦哦,在下黄三,乃是这长安城东门值守。今日早晨刚刚下值,受我大司马家二公子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关安奴,你也太过分了。居然派个守大门的残疾人来迎接我们!

不过,卫密到底是三十多岁,而且在晋国的官场上摸爬打滚了好些年的中年人。所以这会儿也没有爆发:“如此,就请劳烦你带我们去关府吧。”

“诺,在下领命,贵人们请随我来。”

黄三在前面领路,卫家人的车队跟着进了长安城。

此时的长安,由于政治地位的改变,已经不再仅仅是魏晋时期的西部军事重镇了。作为季汉的首都,他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货物。更为特异的是,由于季汉打通了西域和泰西的交通,所以此时的长安城内,便是高鼻深目的波斯人和黑发粗壮的罗马人也是不稀罕的。

不过,到底是商业发展还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因此关彝对于这座城市的管理,模仿了后世唐朝长安城的做法:商业买卖只能固定在某一区域进行。所以卫家兄弟入城后,虽说觉得人群密度很高,但是倒也没有感受到喧哗嘈杂。

坐在牛车上,卫家五兄弟很是高兴的发现:长安城里的居民果然素质要高得多。因为一路行来,投向他们这一队的目光,或许一开始是有些奇怪的,但要不了多久,马上就变得极为尊敬。更有那些路过的军人朝着他们微微的弯腰。

“嘿,大兄,到底这长安是大城啊。看到我们的行伍,也知道咱们不是一般人。”

“哎~~”长叹了一口气,卫密转过头来对着卫裔道:“五弟,你真的看清楚情况了吗?”

“怎么?”

“这些路人不是在对着我们行礼,而是前面的那个黄三啊。”

“这?这怎么可能?”

“哎,罢了,停车。”

牛车停稳之后,卫密下车,对着黄三施了一礼。

“贵人这是何意?”

“敢问这位兄台,我们一路行来,为何路人们大多都对你行礼?”

“哦,您问这个啊。那是因为我胸前的勋章吧。”

“勋章?”

“然也,我家大司马一个多月前上奏陛下,建立勋章制度。我是第一批授勋的。”

“勋章之事,朝廷的邸报上倒是说过。可惜在下没有过多关注。呃,敢问兄台现在胸口上别着的就是勋章么?”

“然也,喏,贵人请看。俺胸前是两枚勋章。一枚是五级大汉勋章,这个不算什么,只要是为国效命导致残疾的,都可以拿到一枚。所以现在我大汉国内能够佩戴此种勋章的,起码不下三五万人。喏,贵人请看您的左前方,就有一位戴着五级大汉勋章的残军。”

顺着黄三的手指,卫密朝前看去,果然发现一名少了一条腿,杵着拐杖仍然快速前行的青年男子。

“此人好像胸前只佩戴了一枚勋章?”

“哈哈,贵人眼力不错。”说到这里黄三脸上的神色变得丰富起来,他稍稍的靠近了卫密一点,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有五级大汉勋章的人,一般都是新兵蛋子,刚上战场还没来得及立下战功就被敌人给弄残了……这和我们可不一样。”

“呵呵,那黄兄弟这另外一枚勋章?”

“哈哈,这可是二级伯约勋章啊!目前大汉上下,能够拿到这种勋章的,可不会超过一百人!”

“黄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敢问,要如何才能拿到这种勋章呢?”

“大司马令里写得很清楚的,做将军的,能够顺利达成战略目标,同时本方损失不到对方五成的。或者以不足敌人一半兵力仍然达成目标的,可以拿到三级伯约勋章。在此之上,歼灭敌人而不是击溃敌人,且损失不足对方三成的,二级伯约勋章。而我们做士兵的就比较单纯了,数人头呗。二十级以上,三级伯约。五十级以上,二级伯约……”

当黄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上了以前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杀气。搞得原本和他站得很近的卫密不自觉的倒退了两三步。

真是丢人啊!居然被这么一个下人给弄得差点跪了。

“黄兄弟,这勋章有什么好处么?”

“好处?当然有啊,这一路行来,贵人不都看见了么?”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什么钱粮、俸禄方面的好处么?”

“怎么可能?俺从军的时候,朝廷给了安家费。残废了退伍,给了遣散费。还负责给俺找了一份活计。这勋章只是过去的荣誉证明,怎么能拿来挣钱?这位贵人,俺现在觉得挺好啊,走到哪里都有人尊重。当然,俺做事也得更认真一点,不然可对不起胸前的这两枚勋章!”

“原来如此……”长叹了一口气,卫密抬起头望向了长安的天空:“没想到关西才被大汉拿下不过六七年,这里的民风变化居然如此之明显。看来,这一次到长安来游学,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第五零三章 小卫求学记(二)

第二天清晨,关复、关辉两兄弟亲自驾着牛车,送卫家五兄弟去龙首原学院参观。

按照关复自己的打算,在完成了五丈原学院的四年学习后,他在明年年初的时候是要进入龙首原学院继续学习的。到时候他还要做关辉的学弟。

至于北宫纯,这货就不是读书的料。加上到底是天赋异禀,所以这一年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已经被马杰吸纳进入了西北军团,到凉州做了一名骑兵。

“伯致兄(卫密),昨晚和诸位兄弟还休息得好吧?”

“极好,劳大公子挂念了。”关家的两位少爷居然主动来当御者,这样的姿态真的是足够了。所以卫家诸子这会儿的态度也很好。

一行人走在路上,自然又引来了路人的围观。而这次没有伯约勋章开路了,所以在路上这明里暗里鄙视的眼神,乃至轻哼的嘲笑一点都不少。

虽说秉承父命,要尽力的拉拢分化关东世家。但关复和关辉到底还是未成年人。面对这样从未遇到的尴尬,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爽的。

“哦~!这不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吗?您谦卑的仆人库尔善向您致意!这,这牛车上是坐的何方神圣?居然能劳动两位公子驾车?”

“哈哈,老库啊,什么时候来长安的?”

“您的仆人是在昨夜抵达长安的。本来想当晚就到府上向两位少主致意。但又怕打扰了两位的休息,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未能及时前来,请两位少主见谅……”

“哎哎哎,这些话就别说了。最近这一趟走得怎么样?”

“正要禀报两位少主,在下幸不辱命,从罗马将帕尔米拉的扎努比亚女王带了回来。女王陛下舟车劳顿,不愿以现在的样子去见李先生,所以将其暂时安置在了在下自己在长安的宅院里休养。”

“哦~~”两个少年玩味的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猥琐的笑了起来:“哎呀,也不知道令伯叔父将来的日子是怎么样啊。”

“嗯,老库啊,今天家里来了关东的客人,我们两兄弟带着他们去龙首原。有事没有?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来?”

“啊~原来是来自关东的贵客。”嘴里称赞,眼神却表露出原来是这群垃圾的眼神后,库尔善马上极为热情的说道:“少主的事情,就是仅次于大司马的天底下最大的事情。我当然要跟着一起了。”

有了库尔善车队的加入,这几辆牛车总算是不那么显眼了。关家兄弟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复兴社的第一代元老们,早年都是纨绔。但在涪陵郡艰苦创业多年后,全都转变成了带有理想主义倾向的实干家。之后纷纷对自己早年在成都花街柳巷的荒唐悔恨不已。所以连带的,这些家伙对自己的子女都管教得极严。由此造成复兴社的二代们,其知名度在长安城内极低——相反,他们在长安城外附近的乡社反而知名度更高一点。

所以,关家两位公子在长安城里行走,认识的人是不多的。这就造成这一路驾着牛车行来,被路人嘲笑得很是羞愤。总算是库尔善来了,这下终于解脱了。

一行人以缓慢的速度前行,总算是堪堪将到中午的时候,抵达龙首原学院。

“对不住了五位,学校从建校的那一天开始,就规定了非紧急事件不得在校园内驾车或者骑马。所以,我们现在得步行了。”

因为关彝穿越时国朝基建狂魔的基因已经展现无遗,所以关大司马是见过大场面的。穿越过来之后,他在建设方面从来都有大手笔的倾向。所以众人下车后,要从校门走到学校的核心区域,其实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因为卫家五子,尤其是后两位,那真是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典范。所以一行人走得更慢了。

虽说心里极不耐烦,但关复两兄弟还是强忍着性子笑呵呵的与卫家五子闲聊。加上有了库尔善这样走遍天下,八面玲珑的人在中间插科打诨,整个队伍的气氛倒也不太尴尬。

说说笑笑之间,关复突然跳了起来,然后头部一甩,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个高速飞来的足球,被关复给挡了出去。

“有刺客?”

“诶,稍安勿躁。”

就在关复把飞驰而来的足球挡出去后不久,早有库尔善的随从去把球给捡了回来。不一会儿,几个少年从一道树林里钻了出来。

“哎哟!原来是安奴啊,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华丽的脚法给吓到?”

“哼,赵狗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踢球,昨天的国史考试,又抓瞎了吧?”

“关辉,你给我听好了,本公子大名赵普,小名虎子。都是你家父亲亲赐。怎么一天到晚都乱喊?还有,国史这种考试,本公子怎么可能挂科?那是闭着眼睛都能过啊。”

“嘿嘿,是嘛。可怎么都快两年了,你的年级排名,总是在我之下?”

“你这厮!你看着吧,这学年的年终考还有两门,到时候成绩一并出来了,倒是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两个少年斗着嘴,不多时旁边的树林里又跑出来一群人。不过和先前赵普领头的,穿着红衣白裤的不一样。这群人却是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裤。

“喂喂喂,你们益州队的家伙,怎么取个球都这么大半天?还踢不踢了?不会是怕输不起吧?哎哟,二公子,好久不见啊。哎,别说,你不上场,这益州队真的不是我们雍州队的对手啊。这不,上半场没完,都三比零了。”

“啊?嘿!所以啊,赵普,你真是狗子啊!”

“你这个家伙最近定了亲,一天到晚忙着伺候关东的病夫,哪里知道这几天的情况?前几天和凉州的那群野蛮人踢球,赢倒是赢了,结果却被弄伤了五个主力。你就算上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嘿,赵虎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们前几天把人家凉州队打了一个七比零还不收手,还要继续进球。是我我也不踢球踢人了!”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狗子,去找一套球衣来,我要上场!”

关辉就这么丢下一大群人跑了,搞得关复极为尴尬:“呃,伯致兄,刚才这群小子说的是一种足球的游戏。要不要移步一观?”

“哼!”被赵普开了地图炮骂为病夫的卫家五子这会儿很不高兴:“正好,正要去看看是何种游戏,是我们这些病夫玩不得的。”

……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看着往返奔跑,大汗淋漓并且有时大声嘶吼的场上二十二人。卫家五子的脸都青了:这玩意,真的玩不得啊。

“呃,大公子,这关西的少年,都玩这个吗?”

“当然了,足球啊,锻炼体能,培养团队意识。既能展现各种战术,又能让这群纨绔发泄过剩的精力,从而保证这些家伙不会被声色犬马过多的侵蚀。好处实在太多哪。不过足球需要的场地实在是太大,最近家父又弄出了一个篮球的游戏。身体对抗更加激烈,需要的场地却不是太大……朝廷已经决定每一个乡至少建一个篮球场,每一个县至少建一个足球场。”

“这…….只是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太过粗俗了一点?”

“哈哈哈哈~~”大笑之后,关复正色道:“就说这足球吧,这长安城内的足球队不下五十支,其中有罗马、波斯以及羌人、鲜卑的球队。这些球队里,罗马、波斯人的球队由于常驻长安的人口极少,所以选材范围很受限。但就是这样,我大汉的球队对上,仍不能保证每战都能战而胜之。足球都是这样了,上升到国家层面呢?所以,伯致兄,当今之世,强国林立,各民族都在争取生存空间。我们实在没有单纯追逐雅致的资格。”

第五零四章 小卫求学记(三)

球赛结束了,终究是主力伤的太多,关辉所在的益州队最终还是输了。少年人虽然多少有些沮丧,但到底是当朝大司马的儿子,见到的东西多了,倒也没有为了一场球长时间的萎靡不振。

“大兄,各位兄长,久等了。”

“嗯,快去公共浴室洗个澡。时候不早了,为兄先带卫家诸位兄长去食堂就食,你更衣之后自行过来吧。”

“诺。”

一行人继续前行,又过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来到了学院的核心区域:炎黄广场。

得益于水泥的广泛使用,现在季汉的工匠们可以建设更加高大的各种建筑。这炎黄广场的中心,就是一座高达三十余米的炎黄二圣像。

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高耸的炎黄二圣像,待得走到近处,更是感受到了这尊塑像的宏伟。卫家五子一个个不由得啧啧称奇。不过还不等他们发问,关复却突然“咦”了一声。

“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怎么这时候还有人在炎黄广场招人?”

因为这个时代的交通问题,所以季汉国内的学校,实行的是单假制度:即,只有寒假,没有暑假。寒假的时间极长,一般是从头一年的十一月底一直放到第二年的三月初。如此,方可保证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在寒假期间有回到老家过年的可能——仅仅是可能。

和后世的大学一样,龙首原学院第一年虽说只有六十名新生,但是第二年就扩大到了三百人。到了第五年的时候,全校四个年级的学生,已经达到了两千三百余人。

这人多了,又大都是年轻人,加上大司马的引导。各种社团也逐渐的建立了起来。然后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各个社团也要组织各种招新活动。

但那都是每年三四月间的盛况,这都十一月下旬了,马上就放寒假了。怎么这会儿有人在炎黄广场“招新”呢?

走近一看,关复只觉得莞尔。

因为,这块广场上,有三只队伍,各自占据了一方,彼此之间都在怒目而视。

待得关复等人走近之后,距离最近的那只队伍里冲出来一位青年:“诸位同学,你们都是四年级的毕业生么?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去我们北魏王国出仕?我家殿下说了,龙首原学院的毕业生,只要愿意到我带方郡出仕,起步至少一个县长!”

“同学!不要听他们在那里胡言乱语。带方啊!极北苦寒之地,一年有五个月都冰雪覆盖!同学,你毕业之后,欢迎到我们南魏公国来出仕,我们那地方好啊,山清水秀,终年常绿。而且境内也有小型的新玉矿脉。来了之后,资财什么的,完全不用考虑。我家阁下也说了,龙首原学院的毕业生,只要到我永昌郡出仕,玉矿场的股份,先给一分!”

“这位同学……”两个曹家的代表在那里大声嚷嚷时,一个柔弱但是坚定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要不要考虑到我归命侯国来看一看?我们虽然只是一个侯国,封地也只有一县。但是我们处于交通要道,商业及其繁华。我们已经成立了多家商社,我家君候也说了,只要龙首原的毕业生愿意加入,立刻予以方面之任!”

“哼,你们司马家这群逆贼,所封之地不过区区一县。而且周边都是大汉本土,便是做得再好,也不过一富家翁而已。同学,你也不要听刚才那个曹家的败类乱讲。南中啊,蚊虫肆掠,疟疾瘴气到处都是。到了那里,一个不小心就英年早逝了。来我们带方吧,我们的南边是三韩这样的土著,要不了多久我家殿下就要整军南下对其进行征伐。到时候,县长一瞬间就变成了郡守了!”

“我呸!徐文伯,你祖上都是我曹家的部将,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是曹家的败类?同学,要说扩张,我们的南面是连铁器都不普及的扶余、真腊这些弱的不像话的家伙,只要我们继续够了力量,南下就是平推啊!至于疟疾瘴气什么的,得大司马指导和皇甫静安先生的实践,我们用极高度的烈酒从青蒿里提取出了青蒿素。对抗疟疾极有良效,所以完全不必担心……”

“同学,不要听这个当年在司马家膝下奴颜婢膝的无耻之徒胡言乱语。所谓青蒿素,我们也知道一点,根本就只是有点眉目而已。而且产出的所谓药物,品质极不稳定,有的确实有效,有的喝再多都无效……”

“我呸!徐文伯,当年晋逆除掉你家徐公明传下来的侯国时,你又站出来反对了么?说我?你不是一样?”

“老子终究还是跟着魏王在魏兴郡扬旗并且苦战了多年。你呢?你不过是在邺城做了几年米虫而已。哎,那些年不知道是怎么舔司马伦的痔疮才活出来的啊……”

“匹夫辱我太甚!”

“辱你又如何?敢不敢跟我单挑?!”

“你……你徐家人居然敢对曹家人动手?”

“我徐霸效忠的乃是北魏王爷,你们南魏姓曹的,如何打不得?!”

“哈哈~哈哈哈,诸位,诸位……”关复看到这里,不得不出手干预了。他把厚厚的毛领掀开,露出了下面的校徽:“诸位,在下是五丈原学院的学生啊。”

作为穿越者,关彝对龙首原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的去向问题,是总体把控,具体放宽。

所谓总体把控,就是龙首原学院的毕业生毕业之后,不得出仕异族,不得去西域以及泰西甚至贵霜等国出仕。总之,你只能为汉人效力。

具体放宽呢,则是不要求大家都出来做官——学而优则仕这种思想,关彝是很不喜欢的。

在他看来,公务员这种职业,如果聚集了整个社会的精英。那才是这个国家和社会的悲哀:如此,工农商兵自然就会收到歧视和打压嘛。这样的社会就会变成后世传统的文官社会,民族的血性就会越来越少。社会的活力也会逐渐枯竭。

所以,龙首原的学生,除了第一届毕业生因为刚刚征服晋国需要大量官吏,让他们都直接出仕之外。从第二届开始,毕业生的择业就比较自由,但也提升了难度。

你想做官?可以的。请到大司马府都官从事郤正那里报到,然后参加考试,考过了才能出仕。而且这种录取比例是固定的:参考人员的百分之三十。

你没考上但还是想做官?可以的,明年继续考就是了——这是在为今后推广科举制做准备了。

你想经商?可以,学校给你提供风险投资。你想从军?也可以,请去随军长史衙门报到,霍方伯那里也是每年一考。

若是你想开办实业,做手工工坊。哎哟,这个大司马府的记室田子连亲自接待你。倾听你的计划之后,会郑重的考虑是否进行风险投资。

所以,魏王国、公国,乃至司马炎的侯国,都把主意打到了这里:这些家伙其实都是人精,来了长安没多久就搞清楚了龙首原学院学生的价值:找份课程表来一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哪一家可以把学问做到这个份上?

但是!五丈原学院的毕业生就没好运了。作为季汉最高军事学府,这所学校的学生毕业之后的去向是固定的:军队!

所以,当关复把五丈原学院的校徽一亮。三家诸侯的代表马上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不过,他们又迅速的把目光转向了后面的五个中青年。

“这五位同学,咦?伯致、巨山(卫恒)……怎么是你们?”

“拜见齐王殿……呃,不,大猷,卫密在此有礼了。”

“司马攸,你说他们是卫伯玉的儿子?嗯,关东世家子,除了身体差一点,学问还是不错的。这位,伯致贤弟,要不要来我们北魏王国啊?只要我家殿下考核通过了,也是可以予以方面之任的……”

“惭愧惭愧,诸位,我等是受父命前来长安龙首原学院求学的。所以这出仕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吧。”

第五零五章 小卫求学记(四)

在汉末三国时代,所谓知识渊博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下面有三组数据。

西汉末年,汉哀帝命人整理国家图书,最后的数据是三万三千零九十卷。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明确记载国家藏书量。

东汉,刘秀建都雒阳后,命人把长安的国家藏书都运到雒阳,只运过来了三万余卷。之后一百多年东汉政府陆续搜集、增加藏书。到了董卓迁都的时候,一共从雒阳拉出了十万卷藏书。(不过董太师到底不是文化人,雒阳到长安并不算远,但是这十万卷书抵达长安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千余卷。)

东汉末年的大书法家蔡邕,号称当世藏书第一。乃是那个时代私人藏书里最多的。有多少呢?巅峰时期万余卷,晚年剩下四千余卷。

这就是那个时代,国家和私人藏书数量的顶峰。

看起来书不少是不是?但是所谓“卷”,不过是指竹简或者帛书。那个信息承载量有多大?一册竹简能够写多少字?根据后世出土的竹简实物来看,一根竹简最多写有49字,一般是10~30字。一卷大约在100至300字之间。

所以,蔡邕先生其最大阅读量不过是两三百万字左右。就算文言文言简意赅,一个字顶现代三个字。那也不过就一千万字罢了。而他已经是那个时代看书最多的人了。

一千万字?呵呵,起点上的老书虫看过的文字哪个不是早就上亿了?

可以说,现代社会,只要平时喜欢阅读的现代人,任何一个穿越回去,在知识储备和阅读量上面,对古人都是彻底的碾压。

而现在龙首原的教材,很多都是关彝在穿越前阅读了无数先贤大家的学术成果后浓缩出来的精华……

所以关彝才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说,世家家学渊源啥的,在龙首原当前的教育模式下,就是个渣渣。

这一点,不光穿越者有这份自觉,这个时代的精英们也已经感受到了。所以曹家和司马家才厚着脸皮向大司马府打报告,恳请到龙首原学院招录人才。

“大公子,令尊和当朝陛下是怎么想的呢?为何会允诺司马家、曹家的人到学院里招录人才?这样做,岂不是……”

“呵呵呵,伯致兄,您的意思是不是说资敌?”

“呃…….”

“哈哈哈,其一、无论北魏、南魏抑或归命侯国,现在都是我大汉的属国,不能算敌人。

其二,这三家是真的迫切需要人才。别的不说,就说这司马家吧,四个多月前司马安世到长安受封,然后有七十余名司马家宗亲脱离队伍,在长安接受了编户。之后司马安世带着剩下的八千多人去了休屠。小弟接到的消息是,他们现在干得很不错。呃,老库,你最近才从那里经过,感觉怎么样?”

“回禀大公子,休屠那个地方,司马家的人才到了不足三个月,但已经彻底变样了。”说到这个,库尔善的神色变得丰富起来:“以前休屠县虽然是行商必经之地,但也就是进城补充下食材、饮水,歇歇脚啥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虽说房屋什么的倒是没有新建多少,但是城内的大多数看得过去的房产,全都被迅速的改造成了秦楼楚馆,博戏楼以及各类酒店等。

大公子,诸位,你们想啊。进了休屠城,以前伺候伪帝的宦官以那种特异的声音招揽客人,各种吉利奉承话说得你不进去消费一番都对不起自己。待得进了酒馆,吃的是以前的御厨给您烧的菜。吃饱喝足了要去放松一下,还是以前服侍帝后的宫女给你暖床。若是要赌一把手气,主持的庄家很可能是以前的亲王!

嗨!卫家各位贵人,我们作为大司马的奴仆,那是长期在刀口上挣饭吃的,以前从长安出发之后,要想在沿途中找到这样的地方,那起码得是到了波斯沙中沙的驻节地才行。而现在休屠就有如此的耍事,哪个过路的客商不去丢下几千上万钱?不如此,队伍里的伙计们还肯给你认真办事?”

“呵呵呵,老库啊,你现在的身家起码不下十亿,在西域跺跺脚,四大强国的首相和国王都要抖上一抖,哪里还需要刀口上挣饭吃啊?”

“哪里哪里,大公子说笑了。呃,我们大汉有个成语,叫狐假虎威,还有个成语叫狗仗人势。我就是大司马门下一条走狗而已。”

“你又来了,人家代伊在家父面前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就你总是这样。闲话少说,那天晚上你在休屠花了多少钱?”

“其实也不多,属下一千二百人的商队,那天晚上一共花了不到五万钱。”

“嗯,你觉得他们的经营有什么问题没有?”

“有,不但是有,而且很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们经营的各种场所,主事的人往往都是年纪在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很少看到。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是一个都没有。”

“嗯,这说明司马家的老人们反而是思想转变最快,最能接受现实的。那群废物子弟,哎~~~”

“非止如此。大公子,以在下行商多年的经验来看,那天晚上我们一千多人才花了四万多钱实在是太廉价了。这司马家的人根本不会做生意。若是那休屠交给我来经营,光是那一笔,起码入账二十万以上!”

“呵呵呵,你说的很对。仲乐叔麾下的司闻曹传来消息说,司马家才去了三个多月,带过去的资财差不多缩水了一半。搞得司马安世对于求字的过往客商来者不拒……也对,司马家的人以前都是主子,从来都不会去做计算钱粮的事情,让他们经商,不亏到一定程度是醒悟不过来的。”

“啊?还有这事?看来那天晚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大公子,其实在属下看来,司马家现在到龙首原学院招人意义并不大。他们想把休屠建成丝绸之路上一个享乐之城,这个思路是对的。但越是这样,就越应该多招录经商的人来合作。司马家的人提供各类婢女、庖人、宦官等服务资源,商人们提供账房、掌柜等。如此,若是合作得好的话,属下做了一个推算,一年的盈利当不下千万!”

“哈哈哈哈~~你这老家伙,我说你怎么一大早就来我家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嗯,这事我个人不反对,但是到底还是要得到父亲的批准。以我看来,父亲想来也是不会反对的。说不定,还会给你出一些主意。”

“啊?!多谢大公子。请大公子放心,若是在下能够入股休屠的各项产业,一定会给大公子留足干股。”

“嘁!你在大汉的所有货源都是我复兴社供应,而我家又是复兴社最大的股东。本公子差你那点干股么?再说了,若是本公子这样做了,只怕父亲会亲自将本公子斩首!你这厮是想害我么?”

“不敢不敢。大司马品行高洁,大公子意志坚定。属下佩服之至。只是敢问大公子,大司马什么时候回来呢?要不,属下去雒阳求见?”

“不必了。前些日子接到家父的来信,说是关东那边的事情基本上弄好了。家父准备十二月就回长安。”

第五零六章 小卫求学记(五)

西元274年十二月中旬,徐州刺史卫瓘的府邸内,涌入了很多不速之客。

这些人里,领头人姓陈名越,乃是广陵陈氏的现任族长(晋大将军陈骞之父陈矫原姓刘,是因为其父亲早亡,跟随母姓过继给广陵陈氏的,所以他这一支当不了族长)。其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陈登。其他的,还有姓王的,姓诸葛的……好吧,全都是徐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大世家。

“使君,朝廷不是说今年仍然实行九品中正制吗?怎么大中正都把名单报上去两个月了,朝廷仍然没有任命下来?”

九品中正制这一制度,从曹魏初建,到南北朝时期逐渐消亡。其自身也经历了很多变化。简单点说就是:大世家对这个制度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强,普通地主、豪族由此逐渐衰落。这一制度根本性的转变,在于司马懿。

九品中正制刚刚建立的时候,是没有州中正这个职务的。郡一级中正对人才品评有决定性作用。州级基本上就是把郡级对人才的品评转一道手交给中央。

司马懿第一个提出在州级设立大中正,在人才品评上起主导作用,这个建议一开始被当时的曹魏大将军曹爽给否定掉了。等到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又把这个建议拿出来,变成了实际政策。

试问?和郡里的中正,稍微家里有点资产、名望便能争取一下比起来。谁能做一州大中正?当然只能是高门世家。这样一来,原先相对公平的九品中正制,一下子就成了高门世家的私利工具。

这才是顶级世家支持司马家篡位的根本原因之一。

这样做,司马家登上了皇位,顶级世家获得了世袭出仕权,并且对次级世家形成绝对掌控,这利益不可谓不大。但也由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没有了竞争,本阶层腐化堕落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不过,正因为腐化堕落得实在太快,所以这些世家更离不开这项制度了。

季汉入主中原,司马家是死是活不关世家老爷们的事。只要你新政权继续承认这项制度,我们朝你拱拱手,拜一拜,也是可以的。

所以,当关彝为了迅速稳定关东,宣布九品中正制继续执行一年的时候,这一年,关东八州总体保持了安静。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这一年都快结束了啊。我们品评出了那么多的上中、上下什么的,早早的都把名单交出去了。按以往的流程,是马上录用做朝官,还是任命为地方官。差不多也该有个眉目了啊。

所以,大家伙忍到十二月中旬才到刺史府闹腾,已经是很有涵养了。

“诸位,诸位,请静一静,静一静。诸位都是徐州的栋梁,为何在本官的官衙如此喧哗,请静一静……”

“静一静?怎么静?卫使君,我们可没有你运气好,有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儿。直接就勾搭上了关子丰。你现在全家官位不愁,哪里能明白我们的焦虑?”

“就是!听说关子丰那次子长得奇丑无比,身如黑炭!哎,卫使君,在下对您的钦佩,真是难以言表啊。”

“啪!”听到这些家伙如此露骨的嘲讽自己卖女求荣,平日里脾气再好,这会儿也装不下去了:“左右,与我将这些人按到各自座位上去!”

卫瓘的侍卫,乃是季汉的关西老兵。刚才在场边看着这些人的丑态,那是早就不耐烦了。这时候官长一旦下令,那就个个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哎哟!轻一点!”

“啊,好痛!你这人怎么如此粗鲁?”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手,断了,断了…….”

“卫伯玉,你居然敢如此折辱我等?”

看着下面众人的一番丑态,卫瓘着实的长叹了一口气:“诸位,朝廷没有发布明令,说今年品评举荐的人才如何安置。本官又有什么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大司马一再指示,要本官不要介入大中正的品评。但诸位扪心自问?徐州今年的品评结果是正常的吗?去年,徐州九品里,上上为零,上中为三,上下为五。今年呢?上上为一,上中为十八,上下为三十七。至于中品,更是数百之多。这样做,真的不对啊。”

“卫使君。”到底是身后有如狼似虎的残暴汉子伺候,这时候的世家代表们也不敢闹得太过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大汉入主中原,天地气运响应啊!这是大大的好事嘛!”

“我们徐州人算是有自制的了。你看看北边的青州,上上倒是没有,但是上中呢?整整六十人!比去年翻了二十倍!”

“哎,诸公。”长叹了一口气,卫瓘站起身来:“多的话本官不想说了。你们的来意,本官清楚了,马上就命人起草奏表,询问朝廷到底如何行事。另外,本官所在之河东卫家,与徐州诸多世家交往了数十年。所以在这里,本官尽最后一点责任,给大家念一封家书吧。”

……

“父亲大人钧鉴。

儿承父命,携四弟向西游学,短短数百里,感慨实多。

初,因四弟、五弟体弱多病不耐颠簸,加之儿与四位弟弟皆不能乘船。故不得已乘牛车入秦。自华阴起,沿途多遭嘲笑、唾弃。

一路行来,只觉民有胆气,敢于直面贵人。官有操守,多见于田间地头。沟渠纵横,绿荫蔽日。禾苗茂盛,鸡鸭成群。农妇歌于水旁,孩童嬉戏池边。一言以蔽之,生机勃勃也。

入得长安,人口繁盛,市井繁华。高鼻深目、金发碧眼,乃至身如黑炭之人,虽不能言比比皆是,但亦不算罕见。走街蹿户,各地方言,乃至各国语言,充塞于耳间。城内集市之中,泰西之名马、丽人、各类杂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颇有让人目不暇接之感。

儿于十五年前曾游学长安,昔日之长安,虽然城廓宏伟,但民众有限,军伍甚多。故而有清冷肃杀之感。今日之长安,百业兴盛,户口密集。道路修葺一新,街面整洁平顺。人车分流,左右分向。虽人流汹涌,但忙而不乱。故而十五年之间,竟使儿有沧海桑田之感。

昔日长安,虽军伍众多,但士兵精神萎靡,铠甲兵器皆不堪入目。今日之长安,士兵于城内偶见,无一不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大人已出知徐州方面之任,当知朝廷今日新颁之勋章制度。以儿擅自揣测,便在徐州,有老兵能佩戴勋章者,路人多半视而不见。然在长安,胸配勋章者,顾盼自豪。路人皆俯首致意。关西尚武崇公之民风,已是蔚然。

儿近日拜访长安令,谈论政务。长安令曰:长安之新物事,有三者最为使其自豪。

一曰下水道。于地面之下铺设水泥沟渠,平日各类污水自行流走。街面可无异味。盛夏雨季,城内街道绝不积水。二曰环卫工。寅时起,酉时息。随时保证街面整洁。三曰城管,其在集市,保证各类商户有序经营。其在坊间,确保民户房屋比邻有序,不得乱搭乱建……长安令曰,如此,可保长安未来常住之口便超百万,亦无虞瘟疫、水患、火灾也。

更有长安城北龙首原学院,其地域甚广,逾雒阳太学十倍有余。在校师生近三千人。其开具课程,儒、墨、道、法、阴阳、纵横、兵家、农家无一不涉。有格物之学,穷天人之构想。更有泰西学者讲解罗马法、波斯法。大司马更亲自著书立说,详解社会演变之根源。

此校虽以培养国家官员为要务,但仍注重体术与体格之培养。儿所见此校学生,个个均能纵马奔驰,弓术亦有可称道者。一身武艺虽较之五丈原学院学生不值一提。但若遭遇一两蠡贼,亦有自保之力。

儿在见得龙首原学院助祭赵赵叔和后,赵公予儿四张学院一年级学生年终考卷。儿无一门得分过六成。而赵公曰:此乃不及格也,当留级。

儿心有不忿,以为助祭故意刁难。然安奴曰,去年他以十一岁之龄参考,四门功课得分均超九成。

惭愧矣!

在长安所处时日愈久,愈觉此地与雒阳有天地相隔之感。此地高官谈论实事,言必举证数字或实例,否则则谓言之无物,缺乏支撑。此地权贵、富商,娱乐饮酒有之,博戏招妓亦有之。然更喜闻乐见者,曰足球、曰篮球。而我关东泛滥如五石散,在此地敢有吞食者,皆为世间所不容也。

今日之关西,官民一家,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奋发向上,少年体格雄健,老幼各有所养。虽仍可见各种瑕疵,然,瑕不掩瑜,较之关东,其生机勃勃,一派兴旺之像。便是盲人,亦可身受矣。

另,儿在龙首原,亦见到曹氏与司马氏……

儿今年虽已三十有五,但已下定决心,抛弃一切无谓颜面,先入长安蒙学五年级旁听。之后再参加龙首原入学考试。儿昔年在河东参加品评,亦是上中。补习一年,定然能够顺利入学。只是如此至少五年,不能在父亲膝下尽孝,还望大人保重身体,勿以孩儿为念。

四位弟弟,均与孩儿同一选择。四弟、五弟身体太弱,年龄较小,当自长安蒙学一年级重新就学。孩儿与二弟已经置信河东家中,欲将家中我等之子送往长安,然后入长安蒙学就读。然安奴言,长安蒙学已经满员,明年招收名额已经被烈士子女所预定完毕。故而只能以旁听生入学……虽然如此,儿仍以为此事当行……

言而总之,关西青年一代,胜我关东世家子弟十倍有余……大司马造势已成,天下大变近在眉前。若我等还不奋起直追,不消十年,关东再无世家矣…….

儿卫密拜上,大汉归元三年十一月三十日,长安。”

…….

抑扬顿挫的念完自己的长子寄来的家书,卫瓘扫了一遍下面沉默不语的众人:“诸位,你们的子弟,比我那犬子如何?”

这个还用说嘛?真的不能比啊。卫家子除了长得帅,还是能够做实事的。更不要说卫密作为卫家长子,在曹魏还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出仕了。这些年人家在朝廷里也算是见多识广,比起今年这些大多数都没出过徐州范围的年轻人,那是强得多的!

可是现在卫家子居然说关西普通士子的才华都超他十倍?这,这岂不是说我们的子弟都是垃圾?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一个侍卫匆匆的走了进来:“使君,朝廷有新的政令到了。”

“嗯?拿来本官一览…….呵呵呵,好了,诸位,你们担心的事情有结果了:大司马令,今年关东八州,凡是被品评为中中及以上的青年才俊,务必于归元四年三月以前,全部到长安报到!”

第五零七章 江山真如画(一)(为月半窗书友加更)

后世历史学家在评论诸葛亮的时候,虽然争议一样不少。但是惋惜之情往往是共同的:诸葛亮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但是很可惜,历史只给了他一个小国寡民的舞台,让他戴着镣铐在益州的土地上作画。

现在,季汉已经掌控天下十五州之中的十一州,其国力优势已经对东吴实现了彻底碾压。之所以留着东吴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保留一点外部压力,以便更好的促进国内改革罢了。

大司马关彝终于有了可以全力施展手脚的超大型画卷。

西元274年十二月初,在关东八州所有部队乃至司闻曹都已布置到位,地方上六成以上的郡守、县长已经更换为季汉东征之前的臣子。各个亭的亭长绝大多数已经更换为季汉的老兵,这一年的秋收全部结束,冬小麦也全部实现种植后。大司马关彝回到了汉都长安。

“大司马,我们现在开始么?”

“开始吧,陛下。臣不敢说万事俱备,但是全国的大势已经在我们的有效掌控之中。这一步踏出去,或许叛乱会此起彼伏,但是臣深信这些家伙翻不了天!”

“善,那就开始吧,大不了朕把关东八州全部丢出去,以后再重新打一次而已。但是,这一场变革,必须进行!”

“陛下好志气!那就请陛下下旨吧!”

大汉归元三年十二月五日,皇帝陛下的专用机构尚书台与大司马府连下数道命令。

其一,招归元三年兖、豫……八州中中及以上品士子入朝为郎令。

两汉的察举制,是由地方上根据本郡人口多少,按照一定比例推举孝廉。这样的孝廉产生后,先要到长安或者雒阳接受统一的考试。考试合格后入朝做郎官至少一年。一年之后,根据士子们表现,再行安排具体官职。

在这一年里,刚刚出仕的士子,其起点就是中央各个部门堂官的秘书或者皇帝本人的侍从。如此安排,一方面士子们能够非常迅速的熟悉政务,一方面士子的眼界从一入仕开始就变得非常广阔。而且皇帝和各部堂高官也能和这些年轻人培养感情,并从中选拔优秀的人才。

虽说到了察举制的后期,各地举荐上来的,也大都是世家大族子弟。但到底是有皇帝亲自考核并长期观察,所以地方官还是不敢随便弄个智障上来——你一年两年三年都推选智障上来,皇帝当然会认为你也是智障。

而九品中正制就没有了这一道考核观察程序,而且由于大中正的实权增加,导致官员选拔落到了顶级世家的手中。

现在,季汉的这一道命令,其实就是变相的否定了九品中正制,并且取消了大中正的权力。

嗯,你用九品中正的方法品鉴、选拔人才,我认可啊,我说今年继续实行九品中正制也不算言而无信啊。但是对不住,以前品鉴完了直接给官职的事情不能做了,按大汉的老规矩来,先到朝廷做郎官,学习一些基本的为政之道。郎官也是官嘛……

哦?你不来?那随意好了。反正呢,不走完郎官这道程序,朝廷不负责安排官职哦。

第二道命令。更改朝廷官制令。

在这道命令里,首先说明的是,为了永远的纪念伟大的诸葛丞相和姜大将军,大汉以后的官员职位上,将永远不再设立丞相、大将军。

之后则是裁撤尚书台,建三省六部制。

皇帝之下,设总理一人,副总理若干。总理由皇帝任命,统摄三省。

总理之下,设中书令、门下令各一人,掌管中书省、门下省。两省办公地点在宫内,直接对皇帝负责。负责政令的起草、审核、监督、考核与修改。

尚书省具体负责政令的执行,为主体行政部门。下设吏(人事)户(财政)礼(教育祭祀)兵(国防后勤)刑(司法、执行)工(建设)六部。副总理与六部尚书人选,均由总理任命。

三省六部之外,另设宗正府(皇族管理)、少府(皇帝私人金库),以上两个衙门,在级别上低于总理但高于尚书,而且其人事任命权在皇帝。

另有鸿胪寺和理藩院:前者主管外交,负责与大汉敌体的国家进行平等交往。后者主要负责大汉境内的诸多异族和附近属国的各类交涉事务。其主官人选,也由总理任命。

民政部门之外,为了防止文武分途后,尤其是天下一统后军人地位低下。依旧保持了大司马府,专掌军事。(刘谌的意思是,关彝之后,就改大司马府为大都督府,大司马也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荣誉职位。)

大司马府(大都督府)与兵部的职权划分,既要防止后世武人地位衰落,也要防止武人权力过大而犯上作乱。严格来说就是军令、军政分离。

大司马府管征兵、训练、军官晋升和任职调动、作战、战略战术计划制定、军校设置与管理等。兵部就是专门为大司马府以上的所有计划做后勤保障的:粮食供应、俸禄发放、国防建设专款拨付、装备供应与改良、退役士兵的安置、阵亡将士的抚恤等。简而言之,若是和后世相比,大司马府的职权大约类似于后世中央军委下的总参和总政,兵部的职权大约类似于总后与总装。

军政、民政之外,还有两个独立的机构:最高法院(审判)、廉政公署(监察)。这两个机构的主官,由皇帝任命。而且一旦任命,除非渎职,否则任期终身。

最后,拆分司闻曹。一部分仍为司闻曹,负责对外情报刺探、暗杀、扶持境外友好势力或者发动国外百姓暴动等。一部分命名为锦衣卫,主要负责国内民情监控、引导。不过作为穿越者,关彝给了对外的司闻曹便宜行事的权力,却对锦衣卫的职权范围做了明确限制:只有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但是没有手——有探听权、报告权,但是没有执行权。当然也没有后世锦衣卫那样有自己的监狱、司法审判权力等。

中央之下,州级行政部门弱化,审判、监察、内情掌控部门强化。郡级有完整的应对中央诸多衙门的各级部门,也设立各郡法院和廉政公署。而县级则是行政部门全部对应上级一一设置,但审判、监察部门则没有:在这个时代,把法院建在县级真的是浪费而且没有必要。县长一人继续身兼行政、司法才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安排。而在目前县作为最低一级国家行政单位的前提下,你在县里设廉署也是真的没什么用:监督监督,上级对下级都未必有效,平级监督那就……

随着这道命令下来的,当然还有各级政府主官的任命。

总理、大司马:关彝。

副总理:简单、樊建、裴秀。

吏部尚书:郤正,侍郎:张华。

户部尚书:糜照,侍郎:和峤。

礼部尚书:诸葛京,侍郎:任恺。

兵部尚书:田续,侍郎:皇甫闿。

刑部尚书:张殷,侍郎:诸葛靓。

(前者为雍州大族族长,后者出身琅琊诸葛氏,而且先后出仕魏、吴两国,对关东和江南世家极为熟稔。)

工部尚书:孙刚,侍郎:李翔。

大司马府长史:马过、霍在。

大司马府记室:石乔。

最高法院院长:李密。

廉政公署长官:常忌。

宗正府大宗正:甘陵王刘永。

少府正:麴冗(金城豪族)。

大鸿胪:赵廞,鸿胪少丞:黄华(酒泉豪族)。

理藩院院正:孟琰,理藩院少丞:李特。

司闻曹正:吕雅。

锦衣卫指挥使:艾非。

这是一份各方反复商议,彼此妥协的名单。在这份名单中,复兴社的元老们当然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也尽可能的容纳了益州、雍州、关东世家乃至异族的人员。相对而言,凉州在这分名单中占据的分量实在偏少。但是凉州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确实缺乏超级世家。而在关大司马的教育改革没有完成之前,固有的家族内部培养体制下,凉州人才虽然也层出不穷,但更多的却是武将。在军权必须牢固掌握的情况下,也只有暂时委屈凉州人了。

不过,凉州的代表这一次也捞到了外交部的副部长和皇帝私人金库总管。这其实也是很有潜力的两个职位。所以他们的怨气倒也不是很大。

总之,任何官职的任命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关彝在保证复兴社众人基本利益的前提下,也尽最大可能的去团结了另外一部分人。

第五零八章 江山真如画(二)

中央政府之下,当然是目前季汉掌控的十一州刺史官职最为显眼。在这里,关彝对州级政府的侧重点做了修改。

东汉时代,十三州,一百零八郡。州刺史是年俸六百石的中级官员,州下面的郡太守才是两千石的高级官员。那时候的州刺史,对下面的各郡只有监察权而无具体的民政、财政、人事、军事权。对各郡举荐上来的孝廉更是半点干涉的权利都没有。

这样的安排是合理的:中央直接对郡一级行政单位进行有力控制,使得地方上无法形成强大的割据分裂力量。顶级世家的发展受到限制,中级世家乃至豪族都还有存活、发展、强大的空间。相对而言,由于大中世家的彼此牵制,老百姓的生活也会过得更好一些。

到了东汉末年,由于各地叛乱此起彼伏,其叛乱范围往往宽达数郡乃至数州。单独的郡太守已经无法有效掌控局势。所以汉灵帝听从刘焉的建议,改州刺史为州牧。

州牧的权力就太大了:整个一州的民事、财政、军事全都由其负责。所以汉灵帝一崩,加上董卓的粗暴执政,整个东汉瞬间分崩离析。

三国时代,蜀汉只有一州,没什么好说的。曹魏和东吴都实行的是大军区制。即给重臣加上各种将军、都督某某诸军事等头衔,让他们出任某一军区的司令官。而各州的刺史或者州牧,若是没有将军或者都督头衔,则只负责民政。这是初步的军、民分开。

现在,关彝对地方上的权力设置是:

其一,继续保留州、郡、县三级行政机构。在此之外,以退伍或者伤残老兵出任乡长、亭长,加强地方掌控。

其二,继续推行大军区制。地方行政长官手里也就是几百维持治安的郡县兵,真正的野战军与民政体系较为完整的分割开来。

其三,弱化州一级政府的人事权和财政权,但同时加强这一级政府的监督权、考核权。民政权方面,州政府的主要职责也是指导、协调等功能。

总之,国家毕竟太大,分为十几个州也是必要的。但是中央政府的影响是要直接贯彻到最基层的。所以,人事权和财政权一定要分散到各郡。各级州政府更像是中央的派出机构,而不是真正的一级政府。

好吧,其实明朝的巡抚一开始也只是中央派出的官员而不是一级省政府。但是随着地方与中央的博弈,巡抚渐渐成了事实上的高官(严格来说高官应该是布政使)。关彝也不知道这样的制度能够坚持多久。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农业社会由于生产的分散性,使得全国各地除非是在受灾的时候,其他时间彼此的经济联系很弱。这是天然的割据力量的根源所在。由于分裂力量的增强,中央政府为了保持统一,不得不加强地方官的权重。分权到了最后都是成了集权。

要客服这样的惯性,唯一的方法就是加强各地的经济联系和心理认同,而这,需要的是文化的浸润、交通的改善和工业的发达。前者大华夏独步全球。后两者,则是穿越者的责任之所在。

总之,刺史的权力虽然遭到弱化。但到底是对一州有着巨大的影响而且地位崇高,所以,这十一州刺史,还是引起了各派人士的关注和争夺。

在又一轮的反复磋商后,十一州刺史的人选终于底定。

益州刺史:马义(南中都督不再设置)。

凉州刺史:陈璨(董厥隐退)。

雍州刺史:庞宏。

幽州刺史:毛炅。

平州刺史:杨稷。

冀州刺史:陈寿。

青州刺史:李骧。

并州刺史:杜轸。

徐州刺史:卫瓘。

豫州刺史:羊祜。

最后一个州,兖州。关彝在和刘谌郑重协商后,选了一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人物做了刺史。

东汉最后一任皇帝刘协的长孙,晋国灭亡时爵位为山阳公的刘康。

在季汉拿下关东八州后,长安政权对以前曹魏、司马晋封的各类王爵、公爵、侯爵什么的那是全都不承认的。便是如许琮这样对雒阳开城有功的,也只不过给了一个新的亭侯爵位,以前的牟乡侯爵位那也是没有了的。

所以,山阳公国自然就没有了。

但是,人家毕竟是前朝皇室后裔啊,你季汉不是号称大汉正统嘛?怎么对前朝汉家皇帝后裔如此苛待呢?

按照辈分来说,刘禅和刘协是平辈,那么刘谌就比刘康高一辈。但是现在的刘谌总不能把皇位让给刘康,然后又去做新一代的刘皇叔吧?

所以,刘谌只能是给对方一个县侯的爵位暂时安抚:这个县侯还不是司马炎那种在封地上可以便宜行事的县侯。而是两汉传统的县侯:这个县每年赋税的一定额度给你家开销。仅此而已。

这样的安排当然引起了一些杂音。所以,在和关彝商量后,刘谌直接给了刘康兖州刺史的职务:我让我那远房侄子不当空头公爵,给个实职让他做事,我的心胸够宽阔了吧?

心胸是否宽阔倒不见得,但是这里面包藏了大司马险恶的用心那是肯定的。

在后世有一句网络名言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之所以觉得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那是因为苏联还存在。

还有一句话的大意是:虽然你经常抱怨生活的各种不公平,但你之所以能够在网上随意抱怨而不是整日提心吊胆被哪颗流弹射杀。正是因为你抱怨的执政党还存在。

可以预见,在未来新一轮的改革里,季汉十一州,尤其是新近纳入的关东八州,一定会激起部分世家的强烈反抗。由于世家对基层的掌控根深蒂固,不是刚刚下到各乡亭,势单力孤的退役老兵能够完全抗衡的。所以在刚刚开始的时候,部分不明真相的百姓,一定会被世家鼓动而作乱。

这个时候,除了单纯的镇压以外,最好的方法就是:立一个标杆做对比。

兖州,世家林立。又地处腹心。将来若是有叛乱,注定是要成为主战场的。但是他现在又是彻底的内地州,距离东吴乃至北边的异族都极远,便是闹翻天了也得不到外部势力的有效支援。

所以,刘康童鞋你去做刺史吧,我们不让你做米虫,给你实权让你办事哦。这心胸够宽广了吧。而且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我们连老兵残兵都不往这里派,为了维持这里的稳定,连各个郡县的主官也不怎么换。够意思了吧?

反正现在的关东八州,河北五州我们用的是复兴社股东做刺史。河南三州里边境地区两州用的是以前晋国的名臣。就这兖州用的是前朝皇室。到时候大家完全可以对比嘛:朝廷每年都是要统计各州人口、耕地增长情况的。文字可能撒谎,数字可不会撒谎。

到时候全国各地的世家、百姓就会明白,到底是哪个州的庶政做得好,到底是哪个州的百姓日子过得好。如季汉这样的新政策,才是真正的对百姓好!

而像你这样做了几十年米虫的人也会知道,我们季汉能够以一州之地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到了那个时候,或许你的心里才会真正的平复掉不甘的情绪,全心全意的在新的大汉里,做一个顺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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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九章 江山真如画(三)(为天山唐门书友加更)

除了对中央机构进行重新调整,对地方各级政府的权力进行侧重修改,以及任命各级官长之外。刘谌还发布了另外几道命令。

第三道命令:建立军衔制度令。

军衔的意义有多大就不必多说了。在平日里,他是军人的荣誉和待遇保障。有序的军衔晋升,可以有效的打破世家子啥都不懂,直接凭着身份和血缘就空降到各种将军的位置上。以此给了寒门子弟通过努力作战、忠勤服役以出人头地的通道。

而在战场之上,军衔的意义更加明显:军队经过作战,总有编制彻底打乱的时候。这时候聚集在一起的一群士兵以谁为首继续作战?当然是人群里军衔最高的人。

在这里,鉴于这个时代文盲占了大多数,而且能够进入五丈原学院念书的更是极少数。所以关彝并没有制定官、兵分开的制度:即后世那种军校出来是军官,征召入役的是士兵的基本制度。关彝是没有采用的。

他这套军衔制度,只是规定了不同的起点和考核方法。但是士兵通过长时间服役和优良的表现,逐渐的晋升到军官,才是未来大汉军官晋升的主流。

具体点来说是这样的。

首先是军衔与职务的对应关系:

最高军衔:元帅。一般授予大司马(大都督),以及立下较大战功或者资历足够的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等。

上将: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以及功勋卓著的四方将军、四征将军。

中将:四方将军、四征将军,功勋、资历都较突出的四镇将军以及安汉将军、辅汉将军这种特殊的杂号将军。

少将:四镇将军、资深杂号将军。

准将:普通杂号将军、表现特别优异的中郎将。

上校:中郎将

中校:高年资或者功勋校尉

少校:普通校尉、资深司马

上尉:司马、军侯

中尉:军侯、曲长

少尉:屯长,另外五丈原学院毕业生一旦毕业立即获得少尉军衔。

士兵方面,从低到高分为新兵、执戟士、执锐士、破阵士四级。

以上军衔,按照规定三年一考(士兵是一年一考),考核通过便可晋升。晋升之后除了肩章、服饰变化之外,更多的是俸禄的上涨和后续职务的升迁。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地位的提升和自我军人身份的认同。

当然,虽说破阵士与少尉之间并没有绝对的鸿沟。但是你从一个士兵升级为军官,那就有了指挥的职责。要做指挥,你不识字,看不懂上峰传来的命令。脑袋愚笨,无论怎么学习都记不住旗号的意义……那这个军官你还是做不了的。

但是呢,你虽然文化不行。却是一个英勇杀敌的好兵。那这样的士兵虽然不能做军官,但却可以做兵王。所以,破阵士之上,还有各级军士长的军衔。总之,一级军士长的待遇可以和少将敌体。也算不亏待这样的特殊人才了。

第四道命令:殖产兴业令。

这是为了在将来对世家大族动手时,避免世家大族利益受损太多,又找不到新的生发门路,只能拼死顽抗的情况出现。而专门提前发布的一道命令。

具体内容是:

其一,划定新成立的大雍州为国家手工业基地和未来的工业作坊基地。在这个区域内从事各类产业,在税收上有着极大的优厚补贴。

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要人为的催生出一个强有力的经济、工业中心。以此加强中央政府的力量和对周边区域的吸引力,防止后面的分裂主意抬头。

用后世朱尔典形容民国乱世局面的话就是:中国没有成套重工业,更没有全国性的重工业中心,所以军阀要独立于中央之外生存变得非常容易。

所以关彝和刘谌一开始就说明:组建大雍州(陕西南部,河南大部以及山西内蒙古矿产集中部,这是汉末三国时代华夏最精华的区域),在大雍州里不分封任何诸侯,并且把各种产业都尽可能的集中到这里。

其二,开放部分民生用品,如肥皂、蜡烛、高度酒、牙膏、牙刷等的生产技术。欢迎各个世家投资并在大雍州之内建厂。

其三,推广油菜花、甘蔗等经济作物的种植,并无偿提供榨油、制糖技术——未来我是要清查户税,清理隐藏人口的。你世家的利益肯定受损,但是呢,你可以改种经济作物嘛。世家有土地,有人才,有知识,有销路。改种经济作物,获得的收益不比以前种粮食少啊。

至于粮食问题,嗨,那是自耕农的事情。以关大司马的性格,未来关东八州清查户税完成后,季汉十一州的人口是必须上千万的。那时候有的是农民纳粮完税——再说了,现在你们世家的土地大都用来种粮食,国家又能从你们手里收到几石?所以你们改种经济作物,在自身收益得到提高的同时。国家的粮食储备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其四,修改商税。商税的抽取,只收起运税和落地税两项。根据货物种类不同,抽取的商税大约是货物本身价值的20%到50%。其余路途关卡一律取消——各地地方官为了地方财政宽裕一点,日子好过一点,必定拼命的善待商人。

其五,控铁令。这里的铁是泛称,其实指代的是一切金属。这道命令的主要内容是国家掌控一切金属矿区,严禁私人开采,更不允许掌控矿场:未来,像复兴社这样的国策集团,在利用民生轻工业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后,必须要向重工业进军。

其五,筑路令。国家将在农闲时节,组织各地百姓修整道路,以长安、雒阳、成都三城为中心,花三十到五十年时间,尽量的把各郡郡治所在用水泥道路链接起来。如此,商业繁盛才有基本的保障。

当然,以上的四道圣旨,其震撼度和后面这一项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西元274年十二月十五日,刘谌、关彝、李密联合署名,颁布了划时代的《大汉宪章》。

在这部国家大宪里,从法律意义对国家、民族、皇帝、皇位传承、国家机构、地方组织、国人的权利和义务都做了一个纲领性的规定或者指导意见。

这其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汉族的概念。

《大汉宪章》详细说明,汉族之名,根源于汉朝。汉朝之名,源于高皇帝当年被封为汉王。而汉王之所以为汉王,是因为封地在汉中。而汉中之得名,是因为汉江。汉江之得名,乃是因为在远古时代,古代先贤就注意到:长江、黄河都是西东流向,而汉江却是南北流向并沟通黄河长江。所以,古人把这条南北流向的大江称为汉江,就是以此指代天空中浩瀚的银河。(诗经: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维天有汉,监亦有光)

故而,汉者,瀚也。汉族者,银河一族,浩瀚之族,无垠之族,永恒之族。

《皇汉宪章》之下,还有《大汉民法》、《大汉刑法》、《大汉诉讼法》等汲取了罗马法、波斯法的精华,并结合本国本族实际,在各国学者的努力下,耗时三年才修订完毕的各类法律法规。至此,李密这位最高法院第一任最高法官,才变得名副其实。

在以上这些划时代的指令之后,还有一道看起来不太起眼,但却让关东世家心惊肉跳的圣旨:凡是今年有人在九品中正制中被评选为中中及以上的,其人所在家族的族长,于归元四年三月五日,到长安城内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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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零章 碾压的快感(一)

西元275年二月底,关东八州有头有脸的各个世家的家主或者族老,带着本族的在去年九品中正制的品鉴中获得中中及以上等级的“青年才俊”们,心情忐忑的陆续来到了长安。

狗日的关子丰!太狡猾了!太无耻了!就没见过这么卑鄙下贱毫无底线的烂人!

本来我们关东世家讲究优雅,讲究伪善。所以以前每年的九品中正,多少还是会给小豪族、普通地主家什么的留上一两个名额:我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孩子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处理实际事务的能力近乎消亡。所以,以前多少都是要给这些低等级家族的子弟留上几个位置的——不然以后具体事务谁来做?

可是去年不同啊,天晓得九品中正还能坚持多少年?所以去年我们把所有的名额都吃掉了……

结果!结果!这关子丰居然让我们的子弟统一来长安,入朝担任郎官?!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呢,说是岂有此理,但真的没地方说理去啊。

对于关彝来说,我做的没错啊!你们品鉴人物,然后我们大汉朝廷给了他们官职的嘛。你说你是上中啥的,我认可啊!相信你在郎官的职位上一定可以迅速的脱颖而出。到时候我任命他下一个官职的时候肯定起点很高嘛。

但是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要是我们拒绝派遣子弟来长安做郎官,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去年的等级品鉴出来的都是废物?那岂不是更进一步的证明了九品中正制是要不得的?

而且除了让去年被品鉴定级的年轻人来长安报到之外。凡是去年有人被品评为中中及以上的家族,也被要求来长安集会——这简直就是把关东八州稍微有点势力的世家一网打尽!

(关彝:没错啊,你们关东世家彼此之间盘根错节到了极致,我才懒得亲自来分辨到底哪些在地方上有实力呢。这不,你们自己不都招了么?)

所以大家才觉得关子丰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啊!原来去年的退让,都是为了给老爷们挖坑!

可是不来不行啊。不来,就是证明了推荐的人才其实是垃圾。不来,就是在全天下面前示弱。不来,呃,那个殖产兴业计划听起来很吸引人呢……

所以,一边是形式逼迫,一边是利益诱惑。最终,关东八州的相关世家,都还是老老实实的来了。

整个关东八州,这次一共来的是四十多家超级世家,以及四百多名“青年才俊”。可以说,在历史本位面上,除了司马家以外,就是这群世家,是曹魏晚期和西晋时期九品中正制的最大获益者。

在这四百多人的队伍里,心情最不好的就要数琅琊王氏的新任族长王戎和这一批四百多士子里,唯一被品鉴为“上上”的王衍了。

王戎这一年四十二岁。作为竹林七贤的最后一人,这位乃是清谈的大家,在关东的学术地位极高。当其父王浑在大陆泽之战中阵亡后,他被公推为琅琊王家的新任族长。

一方面是自己的父亲死于汉军之手,他是壮年登位,还缺了一点城府。一方面是关彝进入雒阳后对杜预、羊祜、卫灌等人做了方面之任——单是这些家伙也就罢了,连马隆那样出身卑贱的人都能得到一个军团司令官的位置。这就让王戎很是不爽:他和羊祜是政敌啊,连带着和羊祜相善的杜预、卫灌、马隆等人,都和他处不来。

所以,带着这样一股愤懑。再加上他确实非常喜欢王衍这位堂弟(历史本位面上,司马炎问王戎:王衍这个人大家都说好,到底有多好?可以和当世的谁比较?王戎牛气哄哄的说:当世无人可比,非要找比较的,只能去古代找。这其实就是说王衍是当世圣贤)。因此,在去年的徐州九品里,他居然让州中正给他堂弟评了一个上上!

上上是什么?那是圣人或者说潜在的圣人啊!大哥,你这么做,是真的喜欢这个堂弟还是想害死这位堂弟啊?

而这位王衍呢,这一年十九岁,尚未加冠。长得超帅,口才极好。加上脸皮又厚,非常自私和自恋……所以面对堂兄的力捧。居然也丧心病狂的接受了这个“上上”的评鉴。

现在,报应来了。两兄弟都来到了长安,接受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们的观赏:没错,就好像你去动物园看猴子那样的观赏。

“请通传,雍州末学后进,京兆张盛,求见王夷甫(王衍)先生。”

“请通传,荆州末学后进,南郡霍彪,求见王夷甫(王衍)先生。”

“请通传,益州……”

当“王圣人”抵达长安并住进糜家开设的一家豪华客栈后。季汉益雍凉三州的年轻人,就抱着极为戏谑的心态,开始一窝蜂的涌来拜访。

作为五丈原学院第一批毕业生里的佼佼者,张盛和霍彪都参加了两年多前开始的季汉东征战役。两人一个带骑兵,一个跟随父亲守介休,从头打到尾,在战场上都表现得极为优异。战后两人都被任命为校尉。就官职而言,是长安城内现在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所以,面对这两位的求见,王戎也不敢托大,只好把堂弟给叫了出来,予以了接见。

“多谢夷甫拔冗赐见,我等早就听说中原物华天宝,精才绝艳之辈层出不穷。我等这样僻居边塞之地的野人,那是早就心生向往。今日咋然听闻,自九品中正制建立五十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位“上上”莅临长安,真是让人感到心怀激荡,今日一见,真是足慰平生。”

“哪里哪里,两位兄长过誉了。所谓上上,不过是大中正厚爱,给予的勉励之意。当不得真的…….”

“诶,夷甫贤弟这话含义很深啊,您的意思,是大中正没有秉公评判呢还是徐州今年所有被品鉴的士子其实都该下调至少一个等级?”

“啊?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小弟的意思是说,大中正只是对小弟有勉励之意。”

“嘶~,这个就更不得了。我等听说,徐州今年除了夷甫贤弟之外,还有十八位上中,难道这十八位仁兄,连勉励的价值都没有?”

你!你们两个家伙怎么就抓着一个勉励不放呢?这不是坑我嘛!我们关东世家虽说有着共同的利益,但彼此之间的争斗和勾心斗角一点都不少。我要是在这里承认十八个上中都是垃圾,那我琅琊王家还要不要在徐州地面混了?

“呃,两位仁兄请不要如此曲解小弟的意思。小弟的意思是,这上上不过是长辈勉励提携后辈的一个表示,落在王衍身上是勉励,落在李衍、周衍身上,也都是一样,都是勉励的意思。总之,其实当不得真的。”

“哦~夷甫兄也认为自己才华不足以担当上上之评价么?”

这话问题就太大了:你说你不足以担任上上吧,那就是大中正有问题了。大中正都不能公平客观的品鉴人物了,那九品中正制这种制度的合理合法性就值得好好商榷了。同样的,两汉的察举制,在孝廉举荐出来后,一定要到长安或者雒阳进行考核,并且担任郎官实习一年的规矩,就变得比九品中正制要科学多了。

王衍并不笨,他很快就想到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这会儿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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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一章 碾压的快感(二)

“呵呵呵,两位今天来,就是为了讨论一个‘上上’的么?”

看着自己年轻的堂弟已经被霍彪、张盛两个家伙绕来绕去搞得晕头转向,王戎不得已站了出来:到底还是年轻啊,说不过,换一个话题不就好了么?

“嗯,既然璿冲兄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那我们换一个话题就是了。”

“呃”听到对方如此说,王戎也不敢再反驳了:‘上上’是圣人,你承认了,那你就以为你是圣人。你不承认,要么是九品中正制有问题,要么是其他和你一起被品鉴的士子有问题。这是一个注定谈下去会死得很惨的话题。所以,王戎也只有认输:“两位还请里面走,戎的下人已经在房间里摆好了茶案。”

“不必了,璿冲兄,你看我们身后,如此多雍凉和益州的粗鄙士人,都是来一睹上上真容的。若是进了房间,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就是啊,王公,可不能瞧不起我等关西野人啊!”

“是啊是啊,我们这群益州来的蜀贼可是倾慕中原风采许久了啊。”

自从关彝经常把关二爷的黑历史拿出来自嘲后,自嘲这种风气就在季汉国内慢慢的传播开来。而且这些年轻人除了接受新东西速度很快之外,还特别善于发挥。啊,你们关东人不是经常说我们关西人粗鄙不文是野蛮人么?那我们就当野人好了。我们益州人被叫了那么多年的蜀贼,那就当蜀贼好了呗!

自古以来,能够自嘲的人,其共同点往往就是:自信。

被众人这么一逼迫,王家兄弟也没招了。看得这两位正主儿沉默后,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栈掌柜、小二们不需要招呼,迅速的开始搬动桌椅,很快就把大堂弄了一个简易但宽阔的清谈会所样子出来。

看着霍彪、张盛两人,严格遵循礼仪缓缓入座后。王家兄弟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清谈?我们怕过谁来?哎,只是可惜今日从房间里下来得急,连麈尾都忘了拿下来,到时候优势过大的时候,怎么装X呢?

“敢问夷甫,动与静,何为本?何为末?”

哎呀,这个话题我们在雒阳已经谈论了几十年了啊,真是瞌睡遇枕头!你们是来讨打的吧?

虽然心头狂喜,但面上还是故作平稳的王衍道:“两位觉得呢?”

“我等认为,运动是永恒的,静止只是相对的。”

“诶,两位此言大谬。动非本,静才是一切的根本。须知,凡有起于虚,动起于静。故万物虽并动作,卒归于虚静,是物之极笃也。凡动息则静,静非对动者也;语息则默,默非对语者也。然则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运化万变,寂然至无,是其本矣”

王衍在那里洋洋洒洒的说了半天,一开始霍彪和张盛两人,以及他们身后的益雍凉三州士子还比较认真的倾听。但是听到后面就有些不耐烦和不屑起来。不过大家早就从各类邸报、宣讲中知道了关东的这些家伙清谈起来是个什么样子。所以,虽然王衍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同样的废话,但大家还算是比较克制,至少是在样子上保持了一个倾听状。

待得过了小半个时辰,王衍结束了发言:“如此,诸位明了否?”

“嗯,夷甫的意思,在下是不是可以归纳为一句话:万物虽然不停运动,但最终都会长眠,于是归于寂静。所以,静才是本,而动不过是静的过程?”

你这厮!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句话就归纳清楚了?但是,好像你说的不错啊!

“呃,两位果然有一颗彗心确实如此。”

“哈哈哈哈如此我等有一问,譬若人,劳碌一生,是动而不停也。死亡之后,长眠于地下,可谓静也,夷甫以为然否?”

“然也。”

“那再问夷甫,人长眠于地下,就是永恒之静,归于本一了么?”

“然也。”

“哈哈哈此话不对啊。人虽长眠于地下,但其尸身却是在不断的腐朽之中。这,难道不是动吗?”

“这,这人都死了,如何还能再动?”

“人是不能动了,但是他身上附着的各种东西却还是在动啊。不光是人,各类动物死亡后,其尸身也是要腐朽的。植物凋零后,树干也是要持续枯萎的死亡,不是归于静。而是新的运动之开始!如此,动方为永恒,静不过是短暂而相对罢了。”

“这”

“非止如此,人,虽然注定死亡。但是通过繁衍生息,使其自身的血肉经过子孙而永存于世。落叶凋零,腐烂,但其身上的精微之物会被树根重新吸收,然后在第二年重新让大树再添绿叶!动为永恒,方能使世间万物生生不息,若是静才是一切的归宿。那么,这个世界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已经数万年,岂不是早就应该再归于寂静?”

动静问题,是两晋玄学的一个主要命题。当时的玄学家大多都认为,静才是永恒,动不过是过程。

这是一个很要命的结论。

因为,既然静才是永恒的,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那我活着干嘛还要努力?干嘛还要去做实事?混吃等死不就好了吗?反正你辛苦劳碌一生和我花天酒地一生,不都是一样么?

除了动静问题,这个时代的玄学家还主要讨论有无、一多、公私、有情无情等问题。但是很遗憾,最后的讨论结果都非常的消极:别努力哪,努力和不努力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关大司马的工作虽然很忙,挂着龙首原、五丈原两所学院山长的头衔其实去学校的时间很少。但只要去了,一定会逐一的把晋国玄学家热衷于讨论的诸多问题拿出来批判。

看着王衍兄弟二人哑口无言,张盛也慨然起身:“不光是人,也不光是这世间万物。便说这天地吧,我等皆知,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日月星辰便存在于此。然而,日月星辰的运动却是数万年如一日般永动不止,便是我们刚刚谈论的这一点时间,我们头顶上的太阳就又变换了一点位置。他们又何尝静下来了?再说了,若不是盘古动了那么几下,今日我等怎么可能在这里讨论动静?万物,始于动,也终于动。动为永恒,动为本。唯有以动为本,我们行走于世间,认真念、努力做事才有了意义。唯有动为永恒,我们这一族群,才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

“善!”

“大善!十三郎说的好!”

“哎呀,这位兄台刚才说的很对啊!”当王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三州士子还面露欣慰之色。但是接下来就

因为王衍马上开始以“动为永恒”立论,洋洋洒洒的又说了一大堆废话

哎,也是,“信口雌黄”这个成语的开创者嘛。如此无耻也算恰当。

但是三州士子们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这个家伙废话了。

霍彪和张盛带头,众人齐齐对着王家两兄弟拱了拱手,然后霍彪道:“今日一见,所谓上上,不过如此!我等在此也向关东八州的诸位贤良说一句:我大司马有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件事情要证明他的对错,去认真做事加以实践便是。纯粹的辩论、清谈,于国无益。我等三州士子最不擅长的便是此道。但若是有人不服,我等将于长安中心刚刚完成兴建的炎黄广场设下擂台。十日之内,欢迎诸位前来挑战!今日就到这里,告辞!”

第五一二章 碾压的快感(三)

归元四年的春天,对于关东八州齐聚长安的士子们来说,其记忆是极为惨痛的。面对益雍凉三州士子的挑衅,他们连连败退,几无还手之力。

打架、踢球这些要用体力的事情就不说了,西部三州士子要不是早得了招呼,说东部八州士子身娇体软骨脆皮薄经不得摧残。在打架的时候特别留了力气,说不得,搞几出命案来那几乎是一定的。

清谈或者说辩论吧?得了穿越者辩证法教导,尤其是在蒙学、学院学习了基本自然知识的西部三州士子一样吊打他们。

最气人的是,连喝酒都喝不过!

唯一能胜之的只有服用五石散了。西三州士子对这东西那是碰都不敢碰,看到东八州士子拿出这玩意了,只有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朝廷就发布明令:五石散等药物,戕害健康,摧残身心,为严禁物品。敢有推销、售卖、赠送者,不问青红皂白,皆斩!敢自行服用的,先监禁一月!

作为关东八州四十多家顶级世家的族长,一般年龄都在四五十岁到七八十岁之间。这一批人,九成以上都是五石散的受害者,所以,对于季汉政府的这道命令。虽说嘴里碎碎念,说国家管事情管得太宽,但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反抗来。

再说了,他们现在已经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哪里还有精力来关注区区一颗五石散。

本方士子在西三州士子面前,无论头脑、体魄毫无任何抵抗之力。这才是最要命的:若是这样的现状不改变,以后朝堂之上关东人肯定会慢慢的消失掉。这世家,本来就是不断侵吞人口土地求壮大,然后以雄厚的经济基础培养人才,出仕,做官之后反哺家族,让家族更大更强……以此形成良性循环。

谁家当皇帝都是无所谓的,哪怕是异族做皇帝都可以。只要能保证我们家族的壮大与发展就行。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闭式循环圈里最关键的一点:世袭做官权。好像就要保不住了!

这还得了?这一点保不住,这个循环里的一切都将保不住。然后整个家族将无可避免的陷入衰败,一旦这样的局面出现,那就真的是世界末日了。

不要说关西这些蛮子怎么粗鲁怎么无礼了,这些都是小事儿!问题的关键在于:由于当年司马懿那老贼修改了九品中正制,我们在获得了极大利益的同时,也树立了一大堆的敌人!

现在,各个州郡里,不知道多少次级世家和小豪族准备趁势把我们撕碎!一旦九品中正制瓦解,一旦察举制的核心权利回归到郡县,一旦我们不能完全掌控出仕途径…….

惶恐之下,顶级世家的家主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趁着这难得的聚集在一起的机会,多番走访,相互串联……

一开始,这种行为还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大家看季汉的司闻曹对这种行为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越发的大胆。到了后来,干脆直接在寄居的客栈里搞诗会了。

可惜,大家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有形成定案:世家大多精通易经,讲究的是用九而不是被九用。所以一般他们不喜欢直接站到前台。他们更喜欢借用外力。但是现在这会儿的外力?东吴弱得不像话,异族被季汉管制得服服帖帖,经过一年免税后,关东的泥腿子们也缓了一口气,不愿意跟着造反……

哎,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倾尽全力的支持司马家打到底啊!

都怪那关子丰,用各种商业利益迷惑我们。现在居然要斩我们的根!

就在这种悔恨不安的情绪里,时间来到了275年的四月初一。这一天,长安的皇宫宫门大开,刘谌、关彝终于正式的接见关东这四十多家顶级世家的家主了。

辰时入宫,在皇宫的一间面积极大的偏殿里坐好。早有宦官们端上来一碗碗红糖醪糟汤圆,喝下之后,只觉得全身舒畅。

宦官们收拾干净案几后,又有十来个年轻的郎官们,各自抱着几卷书册走入会场,开始分门别类的分发。

能够坐上顶级世家的家主位置,成为以前晋国政治生态链上最顶端的存在。那当然不会是什么弱智。所以家主们在拿到郎官分发的书册后,都迅速的感受到了这些书册的异常。

首先,这不是竹简,也不是帛书,而是一张张白纸用线装订成册。这可以说在根本上改变了书籍的样式。

翻开书册,一股墨香扑面而来的同时,更吸引阅览者的,乃是这些纸张上的字,都一般大小,彼此间隔的顺序也是一模一样。

有心人迅速的在书中翻找到了几个相同的字,仔细对比后惊讶的发现:这几个字完全是相同的!就好像是用同一个印章给印制上去的。

莫非……

“哈哈哈哈~~”腰间玉佩响动,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却是刘谌领头,关彝、简单、裴秀、樊建等总理,一起进入了会场。

“我等拜见陛下,拜见大司马,拜见诸位总理。”

“诸位免礼,来得稍稍晚了一点,还请见谅。”

“不敢,陛下忧心国事,我等之福。”

简单的寒暄结束,宾主坐定后刘谌开口道:“朕这个人呢,说话一向喜欢直来直去,所以各种遮掩就不必了。今日请大家来的原因,其实大家都清楚。我大汉从在益州奠基的那一天开始,就始终坚持着两汉的各种制度。这些制度里,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但是不管好与不好,这里很多制度,和魏晋的制度比起来,都不是让在座的诸位满意。所以今天请大家来,我们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看看以后大汉怎么和诸君相处,才能既让朕满意,也让诸君满意。”

这?这哪里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怎么感觉是一个市侩的商人在讨价还价前造势呢?那好吧,既然要讨价还价,先开口出价的人一定吃亏,那我们都不说话好了。

看着会场陷入沉默,刘谌对着关彝微微一点头,关彝站起身来:“诸位,先跟大家介绍一下你们手里的这本书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总之呢,这就是印刷术之功。有了经过我大汉改良后的白纸,穷十数年研发出来的优质油墨,再加上这印刷术。只要有足够的资金、物资、人力支持,单纯在理论上,我们可以在十年之内,让全天下所有的人,人手一书!”

“这?这大司马所言当真?”

“呵呵呵,这位是诸葛子思先生吧?陛下就在这里坐着呢,关某这么敢欺君?”

“这,这可怎么得了?啊不!陛下,大司马,这是天大的善事啊!如此,圣人教化苍生的宏愿,已然看到了实现的希望!在下谨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诸葛绪这一带头,会场里的其他家主们也纷纷起身向刘谌歌功颂德。

呵呵呵,你们这些家伙,这会儿脸上笑呵呵,心里肯定在MMP!造纸术蔡侯改良了那么多年了,你们何尝用力的推行过?反而是各种阻碍。不就是想垄断知识,让寒门士子没有出人头地的希望吗?现在这印刷术和再次改良的造纸术拿出来之后,你们对知识的垄断彻底完蛋了。这心里现在不知道多么恐慌并且恶毒的在诅咒我们呢!

第五一三章 碾压的快感(四)

看着下面面如土色,浑身战栗的世家族长们。关彝似乎觉得刺激得还不够。

“需要告知各位的是,你们手里的这本册子,一共三十八张纸,除去封面、封底之外,一共七十二页。上面一共印刷了一万四千八百余字。其成本嘛,呃,这一批次印得太少,所以成本稍微贵了一些。大约每本值二十钱。”

什么!才二十钱?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得益于土豆的全面推广,现在的华夏百姓,只要自己不是太懒。地方官或者朝廷不要拿走得太多,一般求个温饱还是问题不大的。这就导致最近这些年来,粮价始终稳定在一百钱一石的价格上。所以二十钱一本书的话,也就是一个成年人五六天的口粮钱:普通家庭稍微挤一挤这钱就出来了!

而且这书的价格还可以再降!而且这书居然承载了一万四千多个字?!

你要知道的是,儒家经典《论语》也不过就一万一千多字。两汉期间字数最多的书乃是《淮南子》,也不过就十三万多字而已。

也就是说,只要改良造纸术和印刷术全面推开,知识的传播将变得极为迅速!到时候,或许普通的泥腿子们要学富五车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在两汉三国这个时代,知识的传播有多难,有个故事或许可以拿来做下参考。

东汉中期,会稽人王充写就《论衡》这一不朽的唯物主义哲学巨著。但是限于当时的条件,中原的士子只是听到书名和只言片语却无法全文阅读。

一直到一百多年后,徐州东海人王朗出任会稽太守,之后由于孙策进军江东而回到北方。王朗回到北方后,与早年的友人论学。友人发现他的学问猛增。当时就有人猜测:王朗在会稽期间,不是见到了了不起的人就是读到了了不起的书。结果一问,果然,他在会稽读到了《论衡》全本。由此学问大增。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知识的传播实在是太艰难了。由此造成了国家统治者一方面恨世家恨得牙痒痒,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依赖世家。

若是知识的传播变得快捷、廉价呢?那么,世家垄断仕途的文化基础就会崩塌掉!

所以,这薄薄的一本书,给这些顶级世家家主们带来的冲击是极其巨大的。

“说到这里,本官不妨说点题外话。以前大汉的益雍凉三州,经过我们多年的努力,勉强在除了五原郡之外的其他三十九郡都设立了蒙学。如今,关东八州已经与益雍凉三州同属大汉。那么,我们也准备在关东八州各郡设立蒙学。只是这师资到底还是不足,所以这蒙学的设立,无法一下子全国铺开,只能一州一州的来。今年,归元四年的目标,是要先把新成立的雍州东半部分各郡,以及并州、豫州设立蒙学。明年,再扩大到冀州、幽州、青州和平州…….”

书籍变得廉价而且生产速度极快了,负责给底层阶级孩子开蒙的蒙学逐渐的扩展开来。虽说一个郡一所蒙学能够覆盖的面极小,但这毕竟把世家对知识的垄断砸开了一个大口子。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呢,何况是这么一个大口子?

时代,真的变了。这是所有与会家主的共同认识。

而有部分优秀的家主更想到的是,竞争,来自各个阶层的竞争,又将重现了。本家想要持续辉煌,必须得跟着做出改变。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破灭!

“诸位,本官刚才讲了这么多,其实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本官大致能够猜到一二。怕不是在想着回去怎么串联造反吧?”

“啊?!大司马说笑了,大汉将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们岂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是啊,大司马和陛下推出这印刷术,使得圣人的言论可以迅速的教化天下,这是何等的大事。我们高兴、欢喜还来不及呢。”

“嗯,不管你们怎么想,本官就跟你们讲两句话:其一,所谓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一人、一家、一国,都要不断的运动、改变,以及引入竞争才能长期存在。这九品中正制经司马仲达改革不过三十余年,你们看看你们的子弟,比你们如何?其二,这家族的血缘亲疏,四世同堂就差不多是极限了,接下来就该是五世而斩!所以,一人、一家、一国,其运势都会有所起伏。长盛不衰的国家没有,终身顺畅的人也没有。这教育一旦推广开来,诸位家族短期内肯定会因为竞争者的众多而利益受损。但是从长远来看,对诸位的家族能够长久的存续下去,是极有好处的。

当然!总有一些蠢人,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看不到长远的东西。这样的人,陛下也好,本官也罢,都是救不了的。所以,如果在座诸位真的有对教育的推广、文教的大兴而心怀不满的。回去之后,尽管起事造反,本官会让你们看看,我大汉的军队来得有多快!”

看着满脸不爽,但是迫于形势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这群家伙,关彝根本没有任何怜悯或者节制:“一般来说啊,各位就算对我大汉不满,也绝对不会亲自下场的。所以,自古以来,世家若是对朝廷不满,往往是支持某一群贼寇起事,然后看这群贼寇的成败如何。嗯,这个确实是个好办法。所以呢,本官跟你们讲清楚,从今年开始,哪里有了大规模的贼寇,朝廷当然是要快速派兵绞杀。但是,我大汉的士兵若是把附近的某位先生的庄园给剿了,本官不认为他们做得有错!”

“啊?大司马,此话真的有欠妥当!”

“就是,大司马您这话说的,太,太过…….”

“呵呵呵,诸位,大司马刚才说的,就是朕的意思。嗯,还请稍安勿躁。请大家听大司马把话讲完。”

“臣多谢陛下。”朝着刘谌拱手后,关彝转过身来:“朝廷已经发布命令,从今年四月初一开始,全国再次统一清查户税!”

“啊?”

“你居然!”

“哎哟!上当了!”

如果说教育的推广是瓦解世家垄断仕途的文化基础。那么清查户税就是瓦解世家的经济基础。前者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后者可是近在眼前的割肉。

“哼!”这时候的关彝连基本的伪装都没有,直接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目:“就在今日,全国各地驻军统一行动,配合各地官员、廉使一起清查各地户税。持续时间为两月。两月之内,为了避免关东的骚乱、反叛什么的给在座诸位带来麻烦,所以,这两个月,大家就在长安常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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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四章 糖是要给的

看着堂下胸膛不住起伏,呼吸明显加快的诸多家主。关彝微微一笑:“诸位,接下来呢,请大家翻开手里的这本书册。这本册子里,是我大汉殖产兴业计划的具体实施方案。”

还是那句老话,改革嘛,你不给人家活路,人家就不给你出路。

推广教育,打破世家知识垄断。清查户税,缩小世家经济规模。不管你道理讲得多么苦口婆心,就这两条,那是实实在在的把世家给弄痛了的。所以,多少要拿一些好处出来分润。要不然,真的这四十多家顶级世家集体反叛,虽说现在关彝和刘谌很有信心不会被翻盘,但毫无疑问,他们的脑袋会疼很多年。

“这套殖产兴业计划,总的来说就是,复兴社开放各类民生用品的生产技术。然后复兴社以技术入股,各家可以用资金、人力入股。双方合作修建新的工坊……诸位,你们在长安来了快一个月了,应该能感受到,关中的百姓手里多少是有点余钱的。所以这事关民生的物件,这销路是不愁的。而且,我大汉现在已经彻底打通西域与泰西的交通,交州那边的海运也已经探索出了好几条南洋的航线。海外对这些物件的需求量更大。所以,只要你们能够获得这些技术,由此带来的各类生发,绝对能达到你们现在单纯从土地里获利的数倍!”

如果说刚才听关彝说话,只觉得是来自远古的恶神。那么现在的大司马,怎么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了?

家主们这时候不闹了,纷纷认真的开始翻阅自己手里的书册。嗯,这印刷的东西,真的质量很不错啊。所有的字都是同等大小,看起来比以前的手抄版舒服多了。

他们沉浸在对未来利润的憧憬中,关彝的内心其实也很复杂。

任何人,独占欲其实都挺强的。复兴社把所有的民生用品技术全部开放,其实内部的反对声音绝对不少。

还好,首先这些技术都是关彝利用穿越者的优势搞出来的。发明者自己愿意公开,其他人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而且现在的复兴社,关彝的威望可以有效压制一切。

虽然如此,关彝还是需要耐心的对复兴社的股东们做出这样做的解释。

其一,这些技术,其实并不难,只是一个思路问题。在已经有了现成产品而且摊子越铺越大的情况下,这技术壁垒迟早都会被打破。与其到时候被动应付,不如早点主动的拿出来获取利益的同时,稳定部分关东世家(终究,肯定,是有部分关东世家会造反的。这点不用心存侥幸)。

其二,就算这些技术能够长期垄断在复兴社手里,但是由此形成缺乏竞争的大环境会给复兴社带来什么?全国树敌,后人腐败堕落……最终,复兴社的辉煌可能也就持续两三代,然后会以非常惨烈的下场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其三,复兴社发展到现在,其资金存量已经极为雄厚。再躺在过去的几项民生产品上不思进取就没得意思了。把这些东西公开后,复兴社的目光要转到其他方向:比如高炉炼钢、扩大水泥生产、制造玻璃、探寻火药的配方和使用方法等等。

这里面尤其是玻璃制品,有了这个东西,很多科学试验才能更为方便的进行。从而为物理、化学等基础自然学科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至于火药,嗯,这个东西倒是可以先小规模的开始试验了。只要后面世家问题和异族问题解决得好,推广开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总算是现在这批股东里,以前涪陵郡的元老们仍然牢牢的把持着复兴社的绝对控股权。而这些家伙,到目前为止,无论身体还是思想,都还没有开始腐朽。所以,虽然内部反对声音不小,但终究还是通过了。

哎,人呐,饥寒交迫的时候特别容易满足。在生存环境不好的时候,为了达成一个目标也愿意忍受各种苦难。一旦条件变好了,往往就容易变质……还好现在东吴没有灭掉,还好世家的威胁依然存在。所以大家这会儿仍然保持了锐意进取的心态……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所以,我得趁着我还在,赶紧的把一些事情都做了。要不然,不管是现在身后的这位皇帝,抑或是我的后人,都没有绝对的威望掌控这一切。

“大司马,在下有疑问?”

“哦,原来是卢子若(卢植的孙子),你有什么问题,但请直言。”

“大司马,这书册里讲了税率。嗯,只收起运税和落地税,免去沿途关卡是极好的。但是这雍州内的起运税是值百抽十五,而其他州的起运税则是值百抽三十,两相比较,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吧。如此一来,在其他州域生产出来的产品,就算在当地销售,也难以和在雍州生产之后。再沿途运送过来的货物竞价啊。”

“呵呵呵,到底是昭烈皇帝老师的后人,果然看到了关窍所在。朝廷立这样的政策,就是要吸引大家到雍州范围内来设立工坊啊。”

秦朝也好,西汉也罢。对待地方豪族的打压是粗暴而直接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像割韭菜一样,把各地的豪族整家整家的搬迁到关中居住。在进一步充实关中人口,提高关中人口素质,增强关中经济活力的同时。也让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其小老百姓能够松一口气,次一点的豪族和小地主能够有发展的空间。

可惜,东汉一百多年加上魏晋几十年下来,世家已经壮大到了相当大的程度,再用这种直接粗暴的做法是不合适的。所以,只能用经济的手段,吸引全国各地的超级世家们,逐渐的到雍州内部定居。

朝廷严查户税,再想靠隐瞒土地和人口发家是不行了。今后家族要发展,只有靠工商。可是如此一来,家族的重心就不得不向雍州转移。

而雍州虽大,但到底土地是有限的。而且它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再想像以前那样不断扩张土地是怎么都不行了。这就会进一步逼迫超级世家们把眼光从土地上挪开。

而且,由于各种产业都集中在雍州,这竞争肯定是及其惨烈的。如此竞争,一方面让超级世家们捏不成一根绳。另一方面则会刺激世家们向产品要利润。

比如,我卢家和复兴社签了协议,拿到香皂的生产技术。你清河崔家也是一样。那么,我卢家的产品为了销路,就要拼命的想办法改良香皂,比如说加入不同的味道,用各种不同的造型等等…….如此一来,汉人的精力是不是会逐渐到自然科学方向来呢?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构想,实现的可能性不太大:到底是官本位民族,做官,家族世代做官,用公权来发展私人家族。这是印刻在华夏人骨髓里的东西。想要彻底扭转何其难也?

不过,总不能因为很难,就不去尝试吧?

“诸位,本官最后说明一下。世家若是按照以前的模式无限制的扩张下去,最终必然是国家崩溃。虽然,国家崩溃了,对于很多世家来说其实无所谓,不过是换个人来做皇帝。但是诸位扪心自问,就凭你们现在的子弟,能够像以前黄巾大乱时那一批士子那样,安然的渡过新一轮的乱世么?所以,诸位家族的发展,必须要换一条路。老路,走不通的!

这一次请诸位来长安,而不是请其他世家来长安。其原因你我心知肚明。因为在地方上,其他的世家和豪族已经被你们彻底压制了。但是!这种压制是心甘情愿的么?谁家的家主愿意自己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注定只能担任低级官员,被你们的子弟生生世世的呼来换去?

但是呢,不管你们走到这个位置,沾染了多少血腥和龌龊。那到底是过去的事情了。陛下仁德,本官也不能再做追究。所以,要你们更改存续方式,限制了你们现有利益的同时,也给了你们一条新路。

这条路,本官保证,走下去,对家族,对国家都好!但是在座诸位,肯定有人心怀不满,不愿意走这条新路。这个,本官只能说抱歉了。在你坚持走原来的老路之前,还请认真的想一想,你们的下面,有多少家小豪族期望着取你们而代之?”

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关彝转身对刘谌再次行礼:“陛下,臣说完了,请陛下训示。”

“嗯。”站起身来,威严的审视了一遍全场后,刘谌道:“刚才大司马说的话,就是朕的意思。朕不希望在座的诸位在今后犯傻,但若是真有人,便是在座的诸位全部犯傻,朕也只有坦然面对!诸位可都听明白了么?嗯!”

“陛下圣训,我等牢记于心。定然写信约束家中子弟,配合朝廷清查户税的行动。”

“嗯,甚善!在这里,朕也给大家说一件事。去年经过九品中正品鉴并于今年来到长安的,朝廷一律录用为郎官,一年之后,根据其具体表现,分配各种官职。但是,自此之后,三年之内,九品中正也好,察举也罢,一律暂停!国家在这三年,将努力推广蒙学,并大量印制书籍……三年之后,国家开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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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五章 有人造反了(一)

农历六月,骄阳似火。

从这个月的第一天,季汉政府不再限制关东世家家主们的活动范围之后。四十多位家主带着自己的下人们,疯了一般往着家里猛赶。

在这里面,位于徐州广陵郡的陈家,由于距离相对较远。所以,哪怕陈越难得一见的骑上骏马奔驰,等到他到家中的时候,也已经是六月二十日了。

“匹夫无礼!辱我太甚!”

到家中,看到家里的管家和留守的亲人们哭丧着脸交上来一部账册,匆匆一览后,陈越大吼一声,就此昏了过去。

广陵陈氏,累世官宦。虽然在声望乃至历代先人官职大小上和以陈群为代表的颍川陈氏比起来有所不如。但是和颍川陈氏着眼天下与朝堂不同。广陵陈氏的眼光,永远而专注的盯在广陵郡内。

想当年,无论陶谦、刘备、吕布,你们谁做徐州的老大都无所谓:只要承认我陈家在广陵郡的土皇帝地位就可以。

一开始,陶谦、刘备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到了吕布执掌徐州,想要集中整个徐州的力量对抗曹操的时候。陈家的陈珪、陈登两父子就果断出手了。

不得不说,陈家父子玩阴谋诡计真是精彩绝伦,把吕布、陈宫等人玩弄得欲仙欲死。最终为曹操顺利进入徐州铺平了道路。

所以曹操入主徐州后,在北有袁绍、南有刘表,东南的孙策还咄咄逼人的情况下,也不敢把陈家怎么样。因此干脆大手一挥:陈登,广陵太守你要做广陵郡的土皇帝尽管去做,我把名义和实惠全都给你。只求你给我挡住东南方的敌人就好。

于是陈家真的老老实实的为曹操守好了东南方向。

近百年下来,现在的广陵陈氏,已经彻底把持了广陵郡的一切。土地、人口、商贸,陈家在广陵郡里拥有的资源,远超广陵太守能够掌控的辖区内国家资源不说,便是广陵太守以下,所有郡内官员的任命,哪一个不看陈家的脸色?不管是东汉末年举荐的孝廉,以及魏晋时代的九品中正,哪一个被举荐出来的士子,不是得到了广陵陈家的认可才得以脱颖而出?

所以,曹丕以后,魏晋两朝六任皇帝,都对广陵陈家保持了克制:和其他郡多少都有两三家敌体并且互相牵制的超级世家不同。广陵郡,真的只有这么一家超级世家。惹毛了,整个广陵郡都要翻天!

但是,关大司马的脑路长得比较清奇,和魏晋的皇帝们都不一样。

在他看来,什么所谓面对问题要徐徐图之啊,要慎重啊,其实都是软弱、不自信的表现不就是柿子捡软的捏么?

这样做,表面上看来多少能收到一定效果,而且还能保持社会稳定。但是由此带来的隐患极其巨大:听话的被敲打,平时经常顶着干的反而要安抚。平时努力做事的继续加工作到累死,因为能力不足或者有后台的反而闲的要死总之一句话,捏软柿子的结果就是逼迫硬柿子更硬,剩下的软柿子也都想法设法变硬。

关大司马所有的柿子都要捏!但是!一定是从最硬的柿子开始捏!

四月初一开始,马隆亲自率领徐州兵团进入广陵,趁着陈家诸多农奴都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时候,对陈家的掌控的人口进行了初步的清查。

广陵陈家的家业实在是太庞大了,所以就是徐州兵团全军齐齐动手,也真的是只能做一个初步的清查。但即便如此,这得出的结果也是令人惊愕到了极点。

两月清查结束后,马隆报送给卫瓘的数据是:广陵陈氏,自家主陈越为首,横向查其兄弟、表兄弟、堂兄弟、姻亲兄弟,纵向查其叔伯,儿子,侄子,三代以内的各类亲戚一共是二百三十七人。

这二百三十七人名下,共有耕地四百三十五万亩,庄园七十三座,山丘三十五座,湖泊七个,鱼塘一千三百二十二个。初步清点,坦承是其家中农奴的,共计十五万三千七百余人。另有一队人数高达三千余人的私兵,兵器甲仗齐备!

这个数字报上去之后,绕是卫瓘自己本身出自超级世家,也被吓到了。

要知道,这会儿的广陵郡,由于晋国割让淮南。可是只剩下了半个啊。还有小半个可是在吴国的手里。南边那半个广陵郡,马隆可是查不到的。而那边,肯定还有相当一部分陈家的产业!不说一半的一半,起码三四成是有的。

如此算下来,这就实在是太恐怖了啊!你要知道的是,现在淮北的这半个广陵郡,卫瓘代表国家所掌控的,也只有七万余口,两百余万亩耕地罢了。

如果这个对比还不算强烈,那么可以想一下当年关彝刚刚掌控蜀汉大权后,对蜀汉内部的清洗:刘干,盐老虎,蜀汉国内第一贪官。被抄家的时候,家里也不过是庄园十七座,田地十万零五百余亩。家奴、佃客七千八百余人。

所以,蜀汉怎么能招世家的喜欢嘛

按照大汉关于户税方面的规定,陈家已经不在户税等级列表上了。估计当年制定蜀科的诸葛亮都没想到会有如此规模的世家。

陈家自己以前给晋国的申报是:田地五十万亩,麾下农奴一万人。结合这次查出来的数据,这偷税漏税、隐瞒人口的量,就实在是太惊人了!

“哎,被亲家公派来做徐州刺史,就真的像是坐到了火山上啊。”连连苦笑之后卫瓘也没得办法:卫家作为关家的亲家,是季汉政府在关东世家里立的标杆。卫家这会儿想下船的话,必然遭到季汉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再说了,这陈家的财富,便是河东的超级世家卫氏,看着也很火大啊。

所以,卫瓘没得选择,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最终,卫瓘给陈家开出的罚单是:陈家以前申报的五十万亩田地和一万农奴保留,其余全部没收。另外,由于陈家偷税漏税太过严重,着处以罚金五十亿。陈家负责交税的相关人员全部抓捕,待得所有证据清理完毕后,按照大汉诉讼法,由徐州廉政公署向徐州法院提起公诉。

国家没收的农奴和土地,由徐州刺史府统一进行安置。在陈家没有缴清罚金之前,陈家名下所有的酒馆、博戏楼、风月楼等固定资产,全部查封,禁止营业!

永远不要小看世家大族几百年的积累。五十亿钱,对于陈家来说或许是没有的。但要在老宅的地窖里拿出等值的黄金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陈家怎么会如此甘心束手待毙呢?当年吕布天下无敌,多猛的人啊?就只是脑袋动了一下征调广陵郡丁口与粮食的念头,就被陈家先祖给卖了。你关子丰难不成还打得过吕布不成?

所以,陈越到家中后。陈家众人迅速统一了意见:武装对抗!

“家主,因为事发突然。家主和几位少主那时候都在长安,所以在下反应很不及时。家中大量的人口以及淮北的私兵现在都被卫瓘那厮给控制住了。不过我们在淮南那边还有八万口,一样也有三千私兵!淮南的仓库里,还有近千万石的粮食总之,在下没有看好家门,罪该万死。请家主赐下家法!”

“嗯,管家不必自责。都怪这天杀的关子丰太过无耻!”这会儿家里糟了难,说话一定要温和一些了。这一点陈越还是清楚的:“管家请起吧,这事不怪你。”

“多谢家主仁慈!”

“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尽快进行还击!陈刚!”

“家主,陈刚在此。”随着一声洪亮的应答,一个身材魁梧,面相粗犷的汉子站了出来。

“你是家将之首,这时候就看你的了。先把我们剩下的私兵全部召集起来,然后运动到淩县!”

第五一六章 有人造反了(二)

世家要反击中央政府,除了派出自己的私兵伪装成山贼之外。还有几个套路。

其一,发动自己在朝堂上的代言人,发起舆论攻势。对制定并执行了对自己不利政策的大臣或者皇帝本身进行攻击。

其二,发动自己的门生故吏中担任地方官职的,故意歪曲国家政策,官逼民反。

其三,联系敌国或者异族势力,引狼入室。

其四,联系其他世家,重复以上三步……

作为世家子,陈越当然也想这么做。

可惜,以上步骤基本行不通。

首先朝堂就不用说了,这会儿关大司马一手遮天,皇帝全力支持。而且关东世家这会儿在中央的代表是裴秀。哈!裴季彦是傻的吗?一个亡国之臣,好不容易捞到了副相的位置。闻喜裴氏虽说在这次整顿中肯定会利益受损。但到底朝廷高官的位置保住了。以后再次强大的希望是留住了。所以,我裴家干嘛要为你火中取粟?

其次呢,广陵陈氏虽然在广陵郡是土皇帝。但是在广陵之外就真的不算啥了。再加上现在季汉政府这边先把县长、郡守都换了一部分。虽说由于一方面季汉官员数量仍然不足,一方面要给关东人留些位置。总有一些官员是以前晋国留下来的。但是这些故晋官员抬头一看:哎哟,隔壁左边的郡守是益州来的。右边的是雍州来的。平肩的本郡廉使是凉州人,下面的各亭亭长大部分都是季汉的老兵…….敢动不敢动?

所以,就算是有哪个门生故吏傻不拉几的要乱整,分分秒秒被镇压。

至于异族势力那就完全不必想了,别说广陵郡这种内地郡了。便是幽州、平州的世家想搞事情。只要他们敢联系什么拓跋、慕容啥的,分分钟被检举揭发。

不过,广陵郡挨着吴国啊,这是不是可以搞点事情?

于是,西元275年七月六日,在回到广陵后不久,陈越就派出了使者去拜访坐镇寿春的东吴大将军钟会了。

“……嗯,你家家主的来信本将已经看了。汉吴对峙,非汉吞吴,即吴灭汉。所以,能够给汉国添乱的事情,本将是非常愿意去做的。那么,你家家主想本将如何做?”

“大将军,我家家主的意思是。第一,请大将军派出一部分精锐吴军,渡过淮河,进入广陵。然后与我家私兵汇合。如此,这起事的规模才足够壮观。北边的琅琊王氏、东海陶氏等世家方有跟着起事的胆量。第二,大将军麾下的扬州兵团,在淮河沿线摆出要渡河的样子来,牵制住汉国的徐州兵团一部分兵力。第三,我家先送出陈氏第六代(从陈珪开始算)男丁三人到大将军处以保万一。第四,若事有不谐,恳请大将军在派出船只到淮北接应我家家主等人南撤。”

“…….嗯,需要本将做这么多啊。”

“大将军!岂敢空口白牙让大将军操劳。我家家主说了,若是大将军能答应以上条件。我家愿割淮南三个庄园,十万亩良田,金一千斤赠与大将军!”

“咦?哈哈哈哈哈~~善,如此,本将应下来!回去告诉你家家主,尽管起事。至于援军嘛,本将虽然独掌淮南,但到底是大吴的臣子。这调动兵马,必须奏明我家陛下。如此估算下来,大约一月以后便可派出。嗯,先派三千人吧?”

“多谢大将军!如此,在下也可以昂首挺胸的回去向家主覆命了。”

使者满意的离开了,刚才坐在堂下一直没有吭声的钟邕对着钟会笑了笑:“叔父大人,难不成您还真的要出手帮这陈家不成?”

“哼~~”钟会的嘴角轻蔑的扯起一个幅度:“为叔早年听你祖父讲陈元龙戏耍吕奉先的故事,只觉得惊为天人。但可惜啊,或许是陈元龙把广陵陈家的智慧都用光了,这陈家的子孙简直蠢笨如猪!先不说现在大汉一统天下之势已成,和关子丰做对纯属自取其辱的长远问题。便是短视一点,若是这陈家亡了,他在淮南的所有庄园、田地、丁口,还不都是我的?用得着他送?!这时候就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贿赂’于为叔,岂不是刺激为叔加劲的坑害于他?”

“哈哈哈哈~~叔父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大人,那关子丰搞出如此阵仗,恐怕不光是我们淮南这边。荆州那边估计也有南阳、豫州的世家去勾连荆州守军。”

“嗯,不用估计,那是一定的。但是我料张子众定不会参与。”

在去年的年底,陆抗到底还是撑不住,病死了。临死之前,他举荐张政张子众替代自己成为荆州方面的军事长官。孙皓接受了这个建议,拜张政为左将军,荆州刺史。坐镇襄阳。

“张子众不是庸将,但是比起陆幼节就差了太远太远。所以,这会儿他忙着安抚军心呢。自己麾下的部队都没掌控好,如何敢发兵北上?再说了,这东吴前些年一直风调雨顺,孙皓不知道趁此机会积蓄国力。反而连连发兵挑衅大汉。结果呢?损兵折将不说,还造成国库空虚。结果去年长江大水,饿殍遍地。今年据说长江一线又持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看起来又是一个灾年。所以,张子众肯定不会响应南阳世家请求的。”

“嗯,大人说的极是。只是建业的那位陛下?”

“哈哈哈,那位陛下要是听到有北方的世家准备作乱,肯定是要为叔和张子众出兵配合的。张子众那边肯定是虚以委蛇。为叔这边嘛,嗯,声势不妨搞大一点,以此催促陈家尽快发动。”

“侄儿明白了。嗯,若是陈家把具体计划交过来的话。现成大汉的司闻曹已经在我寿春建立了鸽站,到时候侄儿亲自跑一趟就是了。”

“很好,就是如此了。”

而在另一边,琅琊郡,王氏的大本营临沂县。

琅琊王氏一样接到了广陵陈氏的求助要求。

琅琊王氏在这一次清查户税的行动中,当然也受损严重。不过好在琅琊王氏一方面是一个注目于天下的大世家,所以家族子弟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开枝散叶并置办田产——概而言之,分家分的早。

所以虽说王家的琅琊老巢这次受损不小,但和近乎九成家业都集中在广陵郡,一旦广陵郡受损就近乎灭顶的陈家不同。王家远没有到灭亡的边缘。

另一方面,王家的家主王戎是什么人?人家年轻的时候做公知(竹林七贤),天天发表言论怼司马家。司马家开始杀人后,王戎马上低头俯首称臣不说还反过身来帮助司马家摇旗呐喊诛杀名士……厚颜无耻见风使舵说的就是这种人。

虽说在长安那几个月被吊打得很厉害,但正因为如此,王戎才没有和关彝做对的勇气。

再说了,经历过魏晋朝堂变化的王戎,其眼界远不是目光一直都在广陵郡的陈越可以比拟的。关彝推出的殖产兴业计划,让他看到了王家从另一条走向辉煌的可能。而科举制则让他嗅到了在官场上让王家再进一步的希望。

没错,这次他最看好的兄弟王衍在长安被搞得近乎身败名裂。可是我们世家啊,别的没有,就是人才多!虽说由于教学方式的落后,导致关东士子暂时落后于关西。不过底蕴这个东西,到底不是新式教学刚刚开始几年的功夫就可以抵消的。

别的不说,我王家新一代的麒麟儿王墩王阿黑,只要送到雒阳蒙学去念几年书,绝对不输关西九成九以上的孩童!

所以,对于陈家的求援,王戎的态度非常明确:加油!兄弟!我看好你!你先上,我一定跟上!

第五一七章 记忆当长久

广陵陈家的“山贼培养计划”刚刚开始就夭折了。

由于有了钟会的通报,所以马隆对陈家的一举一动非常的清楚。当陈家的家将们从淮南拉着陈氏私兵渡过淮河,老老实实的按照陈越的安排来到凌县,刚刚做出“洗劫”县城的准备动作后。季汉徐州兵团也掐着点出现在了这里。

然后,这队数量高达三千人,平日里在家主的指使下,在广陵郡作威作福。欺负庄园内的农奴百般擅长,真要提刀上阵万万不能的陈氏私兵,一瞬间就崩溃了。

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再加上陈家作为关东世家,躺在九品中正制的福利之上已经烂了几十年。这家中的主子在烂,下面的管事的人其实也在烂。所以,马隆很快就拿到了他想要的各种口供和相关证据。

于是徐州军团再次迅速行动,把还在苦苦等待钟会消息的陈越等人,一网打尽!

因为广陵陈氏是关东这四十多家顶级世家里,很少见的只注重埋头深耕一个郡的世家(都顶级世家了,往往在朝堂上有很强大的力量,由此也导致大多数顶级世家除了经营老巢之外,在其他地方也有庄园和势力)。所以季汉清查户税,对广陵陈氏的刺激是最强的。因此,广陵陈氏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世家。

但是其结果自然也最惨。

“兄长,在拿下陈氏所有核心成员后。经过再次细查,马孝兴在北广陵前后一共是拿到了五百一十万亩土地,十八万三千口。十二处地窖内,找到了三千斤黄金,十三亿钱。其各个庄园内的存粮不下千万石……孝兴估计,南广陵那边,还有至少以上数字七成左右的东西……”

“嗯,南广陵那边的数字我已经有了。没有七成这么多,但也差得不太远。”

“哎,触目惊心啊。兄长,记得你我兄弟以前刚刚到涪陵郡的时候,全郡人口一共也就两万多一点,耕地不足十五万吧?”

“所以说世家是国之大蠹!这么多的人口和土地被世家把持了,国家的税收从哪里来?各种产业如何才能发展?这些家伙平时又不怎么缴税,一两百年下来,这积蓄当然极为恐怖了。”

“兄长,陈家谋反,应当如何处置?”

“哈哈哈~~无双啊,你的观念得改变一下了。现在有最高法院了,如何裁定量罪,那是法院的事情。我们总理府是不能干涉的。不过呢,这谋反案件的公诉权还是在我们这边的。所以,接下来你亲自走一趟徐州,调查取证后在徐州法院提起公诉吧。”

“诺,请兄长放心。愚弟一定将其办成铁案。”

西元275年十月,经过严密的取证后。副总理简单代表大汉总理府对广陵陈氏谋反一案向徐州法院提起公诉。

陈刚率军袭击淩县县城这个不用多说了。问题的关键在于要让这一行为和广陵陈家的核心人员的谋反计划联系起来。

主要的物证,是陈越写给钟会、王戎的信件,以及陈家几个主要的管家调拨钱粮给陈刚的批文等。

而人证,真的有点出乎意料。

家将首领陈刚亲自出面作证,表示是陈越让他假扮山贼,然后想法扩大势力。

陈家的几个管家也全都站出来作证,并提供了陈家财产的好几个隐匿地点。

如果以上诸人的行为还可以用树倒猢狲散来解释的话。那么,击破陈越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的,就是琅琊王氏的现任家主王戎,居然亲自来到位于下邳的徐州法院,作证陈越谋反!

所以,到了最后,已经彻底崩溃的陈越,非常痛快的承认了一切罪行。

亲自赶到徐州开庭审判的李密最后做出判决:

广陵陈氏谋反一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依据新颁布的《大汉刑法》,陈家家主陈越,斩首!陈家的七位族老,全部斩首。

剩下的陈家人,男子以及姓陈的未成年女子全部流放至平州的辽东郡。嫁入陈家的外族女子,要归家或者跟随丈夫去辽东的,都可自行决定。

陈家的家产,全部充公。陈家的佃农、家奴全部记入广陵郡政府民册。国家分给田地,纳入缴税人口。

参加反叛的陈家私兵,为首的几员家将,按律应当斩首。但一方面是这支叛军并未对普通百姓造成多少实际伤害。一方面是叛军的首领有主动坦白交待的功劳。所以,这三千多人,全部免于死刑。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三千多人,全部被强制加入工部下属的建筑大队,作为工部的常设施工队,进行各种公共工程的修筑。作为罪人,这些家伙前三年国家只管饭,不给任何报酬。并且进行强制管理,敢有逃跑的一律斩首。三年之后,要退出的,国家划给土地,纳入民册缴税。愿意留下来的,按照技术等级,给予薪酬。

总之,由于穿越者的关系,族诛这种极度血腥的刑法在新的大汉法律体系里面彻底没有了。在当前的汉人实际数量怎么也达不到两千万的情况下,任何一个汉人,只要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行。都是值得保留下来的。

而且穿越者天然的不认为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所以男人犯罪,女人要么跟着杀掉,要么被买入秦楼楚馆的规定,也被关彝废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人性的安排:要陪你丈夫、儿子服刑,请随意。要离缘,回到娘家或者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也请随意。

……

“孩儿恭喜父亲,如此顺利的镇压下广陵陈氏。”

徐州的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都在龙首原学院念书的关复、关辉两兄弟,趁着休沐日回到家中。齐齐来向关彝致贺。

“呵呵呵,这只是这场艰苦的战役开了一个好头而已。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父亲所言甚是。父亲,我等有疑问。”

“说吧。”

“父亲,那陈家的管家、家将出卖家主,或许还可以用坦白交代后自己能活下来来解释。只是那王戎王璿冲?”

“呵呵呵,陈家的管家、家将出卖家主,这一世的名声都彻底毁了。这种事情,也就是关东世家烂了几十年,让下面的下人也跟着烂了才会出现。在两汉,乃至黄巾之乱刚刚开始的那些年里。家奴怎么敢反叛主人?哎,所以啊,这个国家的精英烂了,下面的普通人就会跟着烂。然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就会逐渐的失去两汉,尤其是前汉那种一往无前的铁血阳刚之气。

至于你们说王璿冲为什么会主动站出来作证。呵呵,他当然不是主动站出来的。是为父让留在长安的王夷甫(王衍)给他写了一封信。”

“一封信?这,这王璿冲到底是关东有盛名的名士啊。他这么站出来,可是声誉尽毁啊!父亲一封信就能让他站出来?”

“哈哈哈哈~~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关彝抚须大笑后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王璿冲是什么人?竹林七贤最后一人。做了什么事?早年跟着嵇康等人臧否时政,嘲讽司马家。结果司马家一杀人,王璿冲赶紧对着司马师纳头便拜。这种没骨气的文人,只要领教了一次国家政权的力量,其终身都是当政者的好狗!至于名声?呵呵,王璿冲当年看着钟士季陷害嵇康而不加以援手,名声可是臭大街了。可是晋国建立起来后,随着他的官位不断上涨,这名声不就慢慢回来了么?我们这个民族的相当一部分人,其记忆力都跟鱼类相似,最多不过一瞬间。譬如有人残害全天下的儿童,国人当时往往义愤填膺喊打喊杀。但只要过个几天,大家都会把这事给忘了。”

“呃…….父亲刚才最后说的那话,孩儿们不是很懂。”

“这个不重要。总之呢,为父已经答应王璿冲,让他出仕。征辟他为大司马府的录事参军。”

“啊?父亲,如此品行低劣的人您为何要用?”

“为父又不是用他做道德楷模,是用他办事的能力啊。王璿冲这个人做事情还是很有特点的。他往往能够在纷繁复杂的事务中,找到最关键的一点。你们要记住,把简单的事情做得复杂的,是添乱。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的,是干吏!再说了,你们不是都听为父讲过‘最后一个鸡蛋’的故事么?世家到底还是很强大的,万万不能一刀切下去把所有世家都逼反。必须要分化瓦解,徐徐图之。”

第五一八章 太祖屠龙术

“北风那个吹,雪花哪个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账……”

“卖豆腐赚下了几个钱,集上我称回来两斤面,怕叫东家看见了,揣在这怀里头四五天……”

西元275年十一月,广陵郡,海西县。一个乡亭里,一场社戏正在上演。

由司闻曹分化出来的锦衣卫,现在主要的功能是对内。所以这面对普通百姓的宣传,当然也是由锦衣卫来负责。

季汉锦衣卫的首任指挥使,乃是关彝在仙女山学堂的得意弟子艾非。和明清比起来,汉代的女性本来社会地位就高,而当年的仙女山学堂,本来就是男多女少,再加上作为穿越者教导出来的学生,所以艾非对女性更是有一种最起码的尊重。因此,艾非执掌下的锦衣卫,比起当年吕雅执掌司闻曹的时候,前进了一大步——公开的允许女性出任锦衣卫的公职。

所以,这白毛女的歌剧,喜儿的这个角色终于不用男人来出演了。

《白毛女》这部歌剧,乃是发动下层百姓的超级核武器。可以说,这部歌剧,只需要稍稍改动一下人物称呼和几句台词,拿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前的任何一个时代,都能迅速的引起底层人民的强烈共鸣。

因此,在艾非将其进一步完善,并把它广泛的公演后。其激起的反响,是极其强烈的。

当然,一部歌剧还不是全部。作为一名穿越者,关彝穿越前可是有幸较好的学习了本朝太祖传下的屠龙术。

“各位乡亲,刚才看了这部剧,都有什么想法,大家不妨一起说一说啊!”

散场了,看着坝子里诸多双目发红甚至痛哭流涕的,刚刚从陈家庄园的农奴转变为季汉民册上的自耕农的百姓们。艾非当然要依照关彝的教导,趁热召开“诉苦大会”。

当然了,这负责开头的,一定得是个“托儿”。

“诸位,我来先说说吧。十三年前,司马昭那个贼子派五路大军侵犯大汉。在下当时在冀州的魏郡做农夫,家里有二十亩薄田,有一个媳妇和两个儿子,日子过得虽然很苦,但也勉强熬得下去。但是没得办法啊,征兵令来了,必须得去,然后……然后我就在新都城下做了俘虏……在益州生活了多年,大司马东征,发布征兵令。虽然那时候我已经在益州的巴郡重新成了家,又有了孩子……但魏郡老家的家人,那不是说忘掉就忘掉的啊!我琢磨着是不是能打回老家,看看自己的妻儿,于是再次从军……

我跟随的是大将军这一路。在去年年初就打到了魏郡。但是当我兴冲冲的回到家里一看!哪里还有家?哪里还有家人?四处打听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以前的邻居……原来我们出征后不久,就有人在秋收后当夜烧毁了我家的存粮。媳妇一个妇道人家,交不完税,不得已找当地的阴家借了钱粮完税。一开始,倒也没有催收什么的,结果战败的消息传来后不久,阴家就不停催收我家还账。这还账就还账吧,结果这利息,真的就像刚才白毛女演的那样。是利滚利啊!媳妇把土地、房屋全都卖了都还不起。最后只好全家进入阴家做了佃农。

我知道这事后,赶紧向所在部队的曲长报告。曲长立即亲自上门找阴家要人,并说欠账什么的好商量。可是,阴家对此断然否认。

曲长不甘心,又向上报告给校尉。校尉亲自带了一队弟兄上门……百般折腾才终于有阴家的其他家奴偷偷告诉我,说是我媳妇进入阴家庄园不久,就被一个管家的兄弟用强给侮辱了…….我媳妇本来是为了两个儿子准备忍辱偷生的。可是这淫贼却嫌我的两个儿子碍眼,找了一个机会把他们推到了井里…….呜呜呜…….之后,我媳妇也跟着自尽了…….

弄清楚这事后,阴家倒也爽快。直接把那管家的兄弟推出来交给了我,我当场就提刀把这厮给杀了,当时还觉得很是痛快!可是后来想了很久,我作为农夫,平日里给国家尽力耕田缴税,战事来了应征入伍。可是国家怎么不保护我的家人?就算我音讯全无可能是阵亡了吧,那我也是为国捐躯啊!这阴家怎么就能对我的家人下手?

各位父老乡亲,大司马在灭了晋国后裁军,在下因为年纪不小了,不愿意给大司马添麻烦,所以主动申请退役了。谁料到这广陵陈氏造反,广陵郡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兄弟姐妹需要照顾。上官就派在下来出任咱们这个新成立的再生亭亭长。各位父老乡亲,在下在益州娶的媳妇,生的孩子,此刻正在过来的路上。以后,在下就要和大家一起做邻居了。所以,你们有什么苦,有什么想说的,都大可以跟在下畅所欲言……”

“……亭长,在下陈四九,啊不,在下原来姓朱,以前也是有自己的土地的,结果也是碰上利滚利,然后不得已卖掉土地,卖掉妻子,卖掉自己……”

“这位朱兄弟,你是怎么被迫去借钱的?来,一起来说道说道……”

随着有人开头,自然的大家的话匣子都慢慢的打开了。之后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眼泪流完了,自然便是声嘶力竭的怒吼。而在这一声声怒吼中,百姓的自我意识开始慢慢觉醒,民心也逐渐的向着季汉政府靠拢。

从西元275年四月开始,伴随着全国清查户税的行动,《白毛女》以及其他的类似剧本,在季汉目前掌控的十一州土地上不断的上演。而散场之后的诉苦大会也如火如荼的不断举行。世家对地方的掌控,也终于开始有所松动。中央政府对基层的掌控,变得越来越有力。

……

时间来到了西元276年的四月,为期一年的全国清查户税行动,暂告一段落。

“臣关彝禀报陛下,自归元四年四月,国家再次清查户税以来。十二月间,全国累计发生各类规模的反叛、山贼闹事、武装拒查等事件六十八起。赖各地文臣武将、驻军将士抚镇得力。以上事件持续时间最短者一日,最长者三月。累计斩杀叛逆三千四百余人,流放辽东、南中、交州、汶山、凉州等地四万五千余人……

归元四年元月,大司马府接各地奏报,统计民册丁口为:益州,一百六十五万口,雍州六十三万口,凉州二十一万口,交州七万口。关东八州两百三十万口。归元五年四月,总理府再次统计户口,计益州一百六十八万口,雍州(调整后的大雍州)两百三十万口,凉州二十一万七千口,交州七万三千口。关东七州共计六百五十五三千口……综上,归元五年,全国民册丁口共计一千零八十二万三千口!国家自黄巾之乱以来,凡八十六年,国家民册再次超过千万!汉之复兴,近在咫尺矣!”

第五一九章 世家的改变

西元276年6月,季汉雍州河内郡,野王县。范阳卢氏在这里的一座别院里。

夏日炎炎,院子里那颗巨大的榕树上,知了开始鸣叫。而在树荫之下的屋舍里,一个看起来很是精神的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半卧在软塌上。

他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冰块。有侍女站在冰块的后方,拿着扇子轻轻的朝着冰块扇动,由此带起一阵阵凉风,让软塌上的男子感到一阵阵的惬意。

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举着一本已经被翻得书角起卷的《大汉宪章》认真的阅读。

而在他的身旁,另一位侍女微微半蹲,端着一碗加了冰块的凉虾。慢慢的举着勺子送到他的嘴边……

外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来人看到这位年轻人正在看书,却不敢再往里走。不过他的脚步声终究是让年轻人感觉到了。

“何事?”

“启禀少主,卢玄回来了,正在外面请见。”

“哦?终于回来了么?善,让他快点进来。”

“喏!”

过了一会儿,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被引了进来。在见到这个年轻人的那一刻,这位叫卢玄的中年男子赶紧的双膝跪地,然后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来人如此作态,年轻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卢玄,怎么了?货物出了什么问题么?”

“启禀少主,货物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下在长安等了整整两月,都没有见到阿加西的商队。别说商队了,便是他们家的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所以,现在我家在长安的库房都快装满了,但是货物却始终无法出手。”

“怎么会这样?!阿加西那厮居然敢如此对待我们?他就不怕以后我们不再跟他们供货吗?”

季汉集中性强力清查户税的活动刚刚结束不到两月。在这一轮专项整治活动中,关东世家受到了极为惨重的损失。

但是,一方面是刀剑面前众生一律平等,面对国家的军队和掌权者坚定的意志,世家的反抗显得很无力。另一方面则是,关彝明确的给这些家伙指出了一条新的出路。

人嘛,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垂死挣扎?所以,在既往的“土地—人口”模式受到极大限制后。一些较为开明而且愿意接受新事物的世家,纷纷把精力开始转向工商。

由于关彝把整个大雍州划为低税率的“经济特区”,所以准备转向的世家们,纷纷进入雍州买地设厂。范阳卢氏,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最早投身工商的关东世家。抢先在河内郡的野王县买了一大块土地。

这块地盘,地处雍州之内,这生产成本就得到了控制。同时,他不属于长安,也不属于洛阳,所以地价相对便宜——成本进一步降低。

但是呢,从这里向南,距离雒阳不算远。从这里往西北走,很快就能链接上长安通往五原的直道——去长安也很方便。而且听说朝廷的三十年铺路计划里,雒阳与河内郡郡治所在怀县的雒怀公路是第一批筑路计划里的一条线。并且这条线还要经过野王。所以,在野王设点,交通非常方便。

在野王拿到地后,卢家花了三亿钱的代价,从复兴社买入了香皂生产技术。之后迅速的建厂,招工。到了去年的年底,第一批香皂终于生产了出来。

之所以选香皂技术为首选,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由于泰西的罗马、波斯两国陆上商路的彻底打通。所以最近这些年,西域这一条商路极为繁盛。

由于是陆上运输,而且距离极远。所以瓷器什么的在这条陆上商路是不受待见的。当前,这条商路上,最常见的货物便是丝绸、白纸、香皂三类。

丝绸制品这个东西,全大汉就没有谁能和益州的蜀锦竞争的。而蜀锦生产,仍然是季汉中央政府的国营产业,大家无法涉足。所以,卢家自然绝了搞丝绸生产的意思——织工卢家有,蚕茧啥的也买得到。但就是其产品远远无法与蜀锦媲美。

而白纸呢?咳咳,这个东西对环境的污染可真的不小。关大司马已经下了严令不准在各条河流的沿线设厂。可是不沿河设厂,这成本就无限增长了。

再说了,为了防止技术外流,保证华夏能够用一条虫、一捧土都能卖出大价钱。现在季汉中央政府对蚕茧、织工以及瓷器工人的掌控都极为严格。万一一不小心造成蚕茧外流或者技术工人被罗马、波斯乃至贵霜的间谍拐走。那相关厂家的负责人是要被斩首的!其家族也会因此被罚的倾家荡产——如果说这些都还不算什么的话。关大司马已经放话:谁导致华夏技术外流,那他就把这个家伙的事迹写到历史书上,让其遗臭万年!

所以,搞这些东西,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还是弄香皂吧!毕竟,不管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对香皂的痴迷都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只要生产出来了,那是绝对不愁销路的。

正是基于如此的考虑,所以卢家在经过家族会议后,派出了卢志前来野王坐镇。

作为卢家专门负责看家护院的一支,卢志的经营能力其实是不错的。他敏锐的认识到:卢家刚刚涉足香皂行业,其产品的质量以及种类,都无法与复兴社的老厂相提并论。所以,这香皂在国内销售的话,大概只能是薄利多销了。因此,他非常机灵的联系上了一个吐火罗商人,叫阿加西的。两家签订了协议:卢家负责供货,阿加西组织商队去西域、波斯、罗马进行售卖。

和卢家刚刚进入日杂类物品生产一样,阿加西也是西域商人里新加入这一产业的弱鸡。所以,双方第一次合作,都是极为小心的:阿加西并没有翻越葱岭,只是把卢家的十万块香皂在西域范围内进行了售卖。

销售情况是极好的,西域人口有限,吃不下这么多东西。但是西域的商人们可以在阿加西这里买了,然后再转送到波斯、罗马啊。所以,这一次销售,扣掉所有成本后,卢家的利润居然有三百万钱!

苍天,三百万钱啊。要是以前单纯从土地里出产的粮食抓取,怎么也得两三千亩以上的土地才能有这样的利润吧?而且这还只是在西域售卖。若是能够直接送到波斯甚至罗马呢?

所以,尝到甜头的卢家,第二轮生产就下了血本:不光是从老巢那边派来了更多的农奴和佃户进入工坊。更是花了巨资修建自己的生猪养殖基地。

结果!这一批三十万块香皂生产出来之后,居然卖不出去了?!

“卢玄,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主,在下在长安到处打听。确切的消息,应该是西域那边的商路出了问题。”

“啊?现在我大汉威名四布,哪个不开眼的小国敢站出来阻扰商路?哪家马贼敢抢我大汉的货物?”

“少主,不是西域的哪个小国或者马贼。而是北边的嚈哒人南下了。据闻这个部族有数万骑兵的规模,西域的那些小国根本无力抗拒。据闻,有好几家专门翻越葱岭,把大汉的货物运到波斯的商队已经全灭了。只是不知道这阿加西是不是也在被灭的这些商队里……”

“又是这些蛮夷!简直不知死活!这些家伙怎么就只知道抢劫呢?看看雍州的羌人,幽州平州的鲜卑人。人家现在都老老实实的剪羊毛来卖,这日子过得不是挺好?嗯,你在长安,就没跟叔父大人报告吗?”

“在下当然向家主禀报了。家主也向朝廷递交了奏章。据闻,大司马府已经给镇西将军马仲英下了命令,责成其出兵北击嚈哒人。而且司隶校尉那边也已经调拨了一万骑兵西进。同时,归命侯国也出动了一千侯国卫队。想来西域诸国或多或少也会拼凑一些部队。到时候镇西将军手下,应该有四五万大军吧。而且大司马也发文波斯的新任沙中沙,要求波斯那边也出兵进行攻打。”

“哎,那就好啊。如此,这嚈哒人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只是战事不管进展多么迅速,总是要持续一段时间的。咱们的货?”

“正要因为此时禀报少主。少主,由于我们的产品,呃,比较低端,所以只能外销。西北的陆上通道暂时不安全,那就只能考虑从西南的海上走。在下在长安已经联系了一队南中的商队,他们愿意吃下我们的所有货物。然后他们自行负责运输到南交州,在那里上船,之后运到笈多和贵霜售卖。”

“哎,也只好如此了。只是这价钱?”

“少主果然明见万里。由于从长安到南交州,路途极为遥远,由此造成成本抬高。所以南中的商人只愿意以每块十五钱的价格吃下。如此,我们的利润就只有每块五钱了…….属下将此事禀报给在长安的家主。家主说家中此事都是少主负责,因此,还是请少主拿个主意。”

“…….哎,卖了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哼!关子丰不是号称战无不胜么?怎么就一直留着东吴苟延残喘?若是大汉全国一统,我们的海上商路就可以全部联通。到时候,本公子就把资金投入到瓷器生产里去!”

第五二零章 长远的布局(一)

就在卢志在野王的别墅里愤愤然的时候,长安皇宫的一间密室里,刘谌和关彝也在针对厭哒人对商路的威胁进行商议。

“大司马,朕以前读你的著作,这厭哒人应该是在几十年后才会南下的吧?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时间向西域进犯?”

“是啊,陛下,臣也没有想到啊。或许是我们提前打通了西域和泰西的商路,引起了厭哒人的觊觎吧。”

厭哒这个部族,由于其本身没有文字。所以关于这个部族的研究,后世的历史学家只能是从附近其他民族、国家史书上的只言片语进行探讨。其结果就是各种说法莫衷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总的来说,可以确定的是:这支部族是白种人,游牧民族,可能奉行一妻多夫制(几个兄弟共同娶一个女子为妻。如此做的好处是避免了家庭资产的分割,防止家庭越分越弱。这种情况,即便是在21世纪的中国,一些自然条件比较恶劣的,需要家庭保持合力方能生存发展的地区,依然能够看到)。

在历史的本位面,这支部族大概是于西元四世纪七十年代从阿尔泰山南下,之后西边打得波斯人俯首称臣。东边把北魏逼得全力应付仍然力有不殆。西南方向则是毁灭了繁荣的笈多帝国……

当然,这些成就都是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取得的。总之,这是一个战斗力极其彪悍的部族。

不过现在嘛,或许是由于西域商路的繁盛,导致厭哒人提前了近百年被吸引了过来。在让季汉感到头疼的同时,也给季汉和波斯带来了一个好处:厭哒人此时的力量还远未达到巅峰。这时候清剿,其成本和代价应该要小得多。

“大司马,看了后世厭哒人的战绩,朕总觉得,我们这次派出的兵马是不是少了点?”

西域和泰西的商贸通道对于季汉政府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虽说陆路运输,瓷器基本不在考虑之列。但是在历史本位面上,华夏就靠着一条虫,一片树叶就赚得坛满钵满。更不用说现在还有穿越者提前搞出来的很多日用化工品。

从打通西域开始,季汉的对外贸易就始终处于入超状态。目前这条陆上丝绸之路产生的商税收益,已经占到了季汉政府财政收入的三成以上。这些钱,绝大多数都被政府投放到了教育和基础建设之中:近一两年,关东八州的蒙学建设,新的水泥官道的铺设。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这条商路的收益。

非止如此,由于商业的兴盛,原本落后的凉州以及雍州西部地区,变得极为繁盛。两汉数百年来,由于凉州的贫困导致叛乱不绝的局面也彻底平息了。

雍凉的异族积极的参与进这商贸的洪流之中不说,关东的世家也找到了新的生发门路。由此,异族对季汉的侵略性明显降低。世家对政府清查户税以及各种限制世家的政策,虽然还是很不爽,但却没有集体决死抵抗的想法。

所以,这条商路对于季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谁敢阻断这条商路,那真的是抓到了季汉的痛脚。因此,刘谌才对关彝说,咱们这次出兵,是不是派兵多一点?

“陛下,厭哒人的战力肯定不弱。不过我们的将士现在全部完成了换装不说,战马的更新也基本完成了。所以,我们的战力也是很强的。再说了,西域那个地方,主要的问题是水源太少,这派出的兵马多了,后勤都要把我们自己压垮。”

“嗯,朕以前亲自去过一趟西域,大司马说得有理。那就这样吧,我大汉出骑兵两万,雍凉各部族出兵一万,西域各国出兵一万,再加上司马家的一千人。合计四万一千人。”

如果说厭哒人阻断西域商路,只是让季汉觉得有点痛的话。那对于和库尔善等商人合作不久,整个家族刚刚扭亏为盈的司马家来说,那简直就是生死存亡了。所以这一次出兵,司马家的态度非常积极,简直就是倾其所有。司马骏、司马伷、司马泰等有战场经验的司马家人们,全都积极的披挂上阵了。

“大司马,萨珊那边联系得怎样了?这厭哒人可是在后来拖垮了整个波斯帝国啊。他们这次就不倾其所有?”

“哈哈哈,陛下。这是以后的历史,现在的波斯人不知道啊。”

“呃……是朕糊涂了。看来这一次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陛下请放心,马仲英定然不辱使命。若是真的有个万一,没的说,到时候臣亲自走一趟便是了。”

“呵呵呵,想来还不用劳动大司马出马。”

“臣也是这样认为的。陛下,若是这一次成功击垮了厭哒人,为了永绝后患,是不是开始新的分封?”

“大司马的意思是,将我刘家宗室或者功臣分封到西域西北的河中地区?”

“然也,陛下。厭哒人入侵,而波斯人最近几年却在不断的更换沙中沙,同时他们还要面临西边罗马人的挑战。这国势可以说不可逆转的衰弱了。趁着这个机会,把皇室宗亲分封到河中,数十年之间,应该能够站稳脚跟。由此,也为我大汉的丝绸之路形成一个保障。”

“嗯……大司马言之有理。朕以前觉得司马家的亲戚们都是废物。可是最近一两年,司马家却振作得很快。相反,随着我大汉的优势越来越明显,我刘家的亲戚们却开始有点废了。也好,朕待会就去问问甘陵王叔的意思,想来他这样的人,可不甘心一辈子做一个空头王爷。”

“甘陵王是有大才的人,若是陛下给他这样的机会。想来他是愿意抓住的。”

“嗯,大司马,既然说到这里。朕还有一个问题。”

“陛下请讲。”

刘谌抓起身边的几道奏折:“这是两三个月前朕收到的几道奏章。都是说什么我大汉现在国力强盛,东吴在孙皓的治下民不聊生。故而应该马上举大军南征,以此统一华夏什么的。呵呵,其实这些家伙朕也知道,其身后的世家都是经营瓷器、漆器的。这些东西太过于笨重了,走陆路销售得不偿失。所以,他们急于打通海路。东吴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就极为碍眼。”

“哈哈哈~~陛下圣明。”

“可是最近朕又接到很多奏章,都是劝朕发兵南征的……”

“嗯,由于厭哒人阻断了陆上商路,所以这些家伙对海路的需求变得迫切起来了。”

“正是如此啊。大司马,这有点像后世政府是为资本家服务的感觉呢。”

“陛下觉得这样不好?”

“不,挺好的。正如大司马以前教导朕时说的,一个民族的精英阶层变得有侵略性,其目光不再局限于脚下的土地,而是放眼世界的话,便是这个民族腾飞的开始。朕其实挺高兴的。”

“所以陛下想要伐吴?”

“嗯,孙元宗那个家伙近两年安静得很,这不符合他的性格。朕有点拿不准他到底要干什么。”

“呵呵,淮南拿下后,会稽世家忙着搬家。孙元宗忙着整合会稽郡,他这时候哪有精力来对我们进行试探?而且最近两年,东吴境内连发水患,国内可谓是民不聊生,这时候他怎么敢发兵?”

“就是啊,大司马,东吴这会水患丛生,我们要不要?”

“陛下,臣以为,还是等个两三年吧。最近这两年,臣的计划是,其一,消灭厭哒人,稳定西域商路。其二,推广各类书籍,为一年后的科举做准备。而且陛下,过早的拿下东吴,开拓海路后。会造成西北的迅速衰落,这对未来分封诸王到西北是不利的。而且臣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用了各种手段。这西北的异族部落基本已经开始瓦解了。但是他们完全融入我大汉之内还需要一点时间。如果这时候因为海路的彻底开通,导致西北商路的衰败,臣这么多年的辛苦,那可就全都白费了。”

“……原来如此,是朕太心急了。也罢,伐吴之议,全部留中。大司马觉得什么时候适合伐吴,朕就什么时候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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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一章 长远的布局(二)

“西征厭哒人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子连(兵部尚书田续),还请早点完成粮饷、器械、民夫的准备和调度。让仲英尽快出兵。”

“喏,下官已经在开始着手办理此事了。最多三天,长安的兵马就可以出发。只是大司马……”

“怎么?”

“自我大汉开始收购羊毛并教给异族青贮饲料技术以来。雍凉的异族已经大大减少了马匹的饲养,那里的精壮纵马奔驰还是没啥问题的,只是这战力?”

“这个无妨,征召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少征召我们汉人自己的民夫。以后我们的对外征战,打仗的事情必须以汉人为主。但是后勤服务这些东西,可以交给异族。如此,才能保证我汉人不会因为强大而堕落。”

“喏,下官明白了。三日之内,大军定然能够开拔。”

“嗯,方伯,长安的这支军队计划由谁领军?”

“若是大司马无异议,下官准备让子纯(姜素)领军。子纯在东征结束后进入五丈原学院学习也快两年了,这时候应该出来做事了。”

“善,大将军的恩泽,关彝一辈子不敢或忘。趁着这次出征,给子纯弄点战功,早点把少将给升上去。”

“哈哈哈~~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到底是为大汉鞠躬尽瘁了一生。所以季汉军方上上下下都对姜素这位姜维的独子极为关心爱护。皇帝刘谌因为自己年纪不大,所以孩子们都还小。因此直接找了甘陵王刘永做媒,把安平王刘理的女儿许配给了姜素。刘理的正妻是马超的女儿,马杰的姑妈。因此,把姜素派过去给马杰做副将,相信两人会配合得很好。

厭哒人未来的战力当然是极为可观的,不过现在的厭哒人,因为西域商路的繁盛,提前了近百年南下。这少了百年的积累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关彝对这一仗的胜利很有信心。因此,故人之子,能关照还是要关照的。

说完了西征的事情后,关彝对樊建道:“长元公,你分管礼部和兵部。昨日彝在宫内和陛下讨论国是的时候,陛下有伐吴之意。这件事情,可得早些开始准备了。快则两年,慢则三年,我们应该是要伐吴了。”

作为昔年诸葛亮丞相府故人里还活跃在季汉政坛的最后一人,樊建这时候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能够坐在这么高的位置,其实只是关彝需要他的存在来安抚已经凋零得不像话的荆州派老人的心。

所以,关彝说到这个话题后,樊建微微一笑:“此事,我已经安排子连开始准备了。”

“大司马,兵部已经拨款两亿钱给了永安。计划新造楼船五百艘,斗舰一千艘。另外,兵部也发令给全国各大铁厂,让他们加速生产各类板甲和新式钢枪、钢刀。有多少兵部买多少。”

“哦?”关彝转过身对着糜照道:“伯耀兄,你划了多少钱给他?”

“不多,每年二十五亿而已。”

“哧~~二十五亿,还每年?这还不多?”

“真的不多啊,子丰。现在国家一共才十三万常备兵,就算子连现在在为以后伐吴时大扩军之后的军备做准备。但现在不用养那么多兵,光是购置装备能有多少钱?相比起来,礼部和工部才是花钱的大头!”

“这倒也是。”关彝点点头:“子连啊,永安那边的造舰计划,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若是司闻曹能够有效的保证造船厂不受东吴典校的袭扰,最迟明年,就可全部完成。”

田续说出这话后,吕雅苦笑着站了出来:“大司马恕罪,由于永安的造船厂同时开工的船只太多,由此造成船厂的规模变得极大。虽然前将军(张遵)也加派了兵力看守,但司闻曹还是觉得守御起来力不从心。”

“这还真是难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这样吧,子连,你的工期不要那么赶。本官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两年之内不会伐吴。所以,你可以缩小一下船厂规模。另外,大舰建好之后,不一定还得继续囤积在永安嘛。可以逆流而上,到江州这些地方安置。”

“喏,下官明白了。马上着手办理,尽量不用仲乐为难。”

说完了兵备的事情后,关彝转过身来对诸葛京道:“行宗,本官听说你开列了一个极为夸张的蒙学建设计划。把伯耀都给吓晕了。有没有此事啊?”

作为诸葛亮唯一的嫡系后人,诸葛京在季汉朝堂里的地位比起姜素来只高不低。早年刚刚入仕的时候,因为和他父亲诸葛瞻一样,顶着“无敌”光环。这做事情多少显得有些操切和霸道。

好在到底是在朝堂里出仕很多年了,诸葛京这会儿也稳重了不少:“大司马,下官确实列了一个蒙学扩建计划。但这个计划也不像户部尚书说的那样夸张。不过是想一县一蒙学而已。”

“啥?一县一蒙学?而已!”虽说关彝作为穿越者,经历过一镇一中学,一村一小学的时代。但在这么一个时代,要把蒙学推广到各县,还是太夸张了一点。如此计划,绝对是中古时代国家的财政承受不起的。

“大司马,下官是这么想的。现行的一郡一蒙学,除了固定的拿出部分名额照顾烈士子弟外。其他的名额其实基本都被世家、官员所瓜分了。和九品中正制比起来,一郡一蒙学唯一的好处就是把四五十家顶级世家掌控全国仕途,变成了两三百大中型世家掌控仕途而已。普通的百姓,便是那小孩天资聪颖,但由于交通不便,名额有限。仍然得不到教育的机会。这种局面持续下去,再加上大司马两三年后准备实行的科举。其实,仍然无法改变世家垄断仕途的现状。”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教育这个东西,从古到今,真的就都是这样啊。

君不见,明朝276年里,通过科举一共录用了两万七千余名进士。但是这些人里,官员的子弟占了七成,大地主大富豪的子弟占了二成七。真正的普通中小地主或者经济比较良好的市民、农民的子弟,不过三分而已。

即便是后世,教育是普及了。但是不同家庭的孩子,已经开始越来越明显的集中在了不同的学校或者不同的班级。

人,生而不平等。诸葛京想要尽可能的把公平教育的机会带给每一个人,嗯,想法很美好,但绝对不可能实现。

不过,虽然绝对不可能实现,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不去做,不去努力了:当年诸葛亮对北伐的成功与否,或许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还有点希望。但是后来那就是彻底的绝望。但即便如此,难道他就没有努力了吗?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何等的悲壮与伟大。

“大司马,下官也知道国家的财政无力长期支持如此规模庞大的蒙学。所以下官的想法是,国家先出钱修建县级蒙学。以后招生的时候就讲清楚,蒙学,不管是郡级还是县级。入学全部都要收费。国家补贴一部分,私人也承担一部分。如此,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开蒙,让更多人的未来有所希望。”

“……行宗的良苦用心,如此,你就放手去做吧。国家,嗯,伯耀,其他的我不多说,反正每年国家财政收入的三成,一文不少的划给礼部。由此带来的其他部门经费不够的问题,我们再想办法去克服……不过行宗,礼部由此必然是廉政公署的重点检查对象。若是出了贪腐……”

“大司马放心,若是每县一学的计划得以施行。这摊子铺大了,下官不敢保证礼部每一个官员都是清廉的。但下官敢保证的是,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太多,而且,一旦发生,下官一定给大司马和诸位同僚一个清楚的交待。”

“善,诸位,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唯有尽可能的推广教育,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才有长远的未来!”

第五二二章 长远的布局(三)

在划走每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后,诸葛京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下一位吃钱的大户,工部尚书孙刚可就满脸苦涩了。

在完成了新一轮强力清查户税之后,季汉政府掌控的人口前所未有的上了千万。但是,这点人口,和两汉强盛时期的三千万以上的人口(这是指政府控制的人口,两汉强盛时期全国总人口不少于五千万)比起来,仍然是不够看的。

人口有限,无论穿越者再怎么努力发展商贸,这赋税终究还是有限的。

现在,户部预估今年的财政收入,最终大概是钱一百三十五亿,这比起西汉宣帝时期,国家年收入为一百一十五亿已经高出了很多:宣帝时期国家掌控的户口已经接近三千万了啊。

(宣帝时期的一百一十五亿怎么花的呢?皇室二十亿,文武各级官僚士兵一共二十亿。剩下的就是临时性支出。)

所以,在拿下东吴之前,这点收入,近乎于极限了。

这一百三十五亿里,二十五亿给了兵部。另外,文官系统的俸禄、办公费等,固定的是二十亿。皇室那边,由于刘备的儿子比较少,季汉立国到现在不过五十多年,子孙繁衍也很有限。皇宫里的刘谌也很节约,宦官宫女啥的人数很少。再加上刘谌在复兴社还有分红。所以倒不用给的太多:每年十亿。

不过呢,虽说太上皇正朝着作死的方向滚滚前进,每年花的钱越来越多。但就算刘禅挂了,这笔钱省下来了。可是刘家子孙的繁衍,也会导致皇室这一块的支出会越来越多。

现在关彝嘴巴一张:每年财政收入的三成给礼部。那就是四十多亿不见了!

如此算下来,这张一百三十五亿的大饼,只剩下了三十九亿五千万。

这点钱当然不可能全部给工部,国家每年总得有点储备资金是不?毕竟这世道并不太平,天灾人祸并不少见。更不用说国家还得存点钱准备两三年之后的南征。

但是工部的工作也很繁重啊。

“兄长……”苦笑了一下之后,孙刚站了出来:“工部这边,若要按照兄长三十年铺路计划完成相关工作,每年,至少三十亿,真的不能再少了。”

“定烈,这不行的。”站出来说话的是糜照:“国家多少还得留点钱应付其他的东西。比如地震、水灾、旱灾等发生后,国家总要救灾吧?”

哎,几年前东征的时候我还在说不用过算着钱粮打仗的节俭日子了。怎么现在钱又不够用了呢?啊,是了,是我要求太高了,居然妄想普及蒙学教育,居然妄想把水泥路面铺设到全国各地。而且还加强了审判机关、检查机关、宣传机关的力量。还要给军队全面换装……这些东西,实在是超过这个时代的承受能力了。

“定烈啊,为兄是这么想的。嗯,每年给你十五亿怎么样?”

“呃,兄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弟只有在铺路方面省钱了。按照工部的规划,现在的水泥官道,路面宽度是一丈七(四米),厚度是一尺三(30厘米)。如果国家实在困难,给不出足够的经费。那小弟只有把路面宽度全部缩窄到一丈二,厚度缩小到一尺。”

古代的大型车辆,加上轮毂的长度,一般都超过了两米。四米的路面宽度,错车都有点困难了。若是缩窄到不足三米……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国内世家越来越多的把资金和人力投入商贸。未来的官道上,肯定是车辆出入频繁,而且载重车辆会越来越多。所以一开始,关彝做的规划便是直接把官道铺设到四米,就是要保证最起码的双向前进不至于连车都错不开。

“这样吧,定烈。铺路的时候呢,水泥路面还是按照你新提出的标准进行铺设。不过路边一定要留出足够的空间,严禁各路商贩紧贴路面修筑各类房屋。如此,等到以后国家财政好转,我们才有可能重新扩建路面。至于路基的厚度,这个可不能减啊。”

“但是兄长,这样的话,钱还是不够。”

“还不够就把三十年计划改为五十年。嗯,你先全力修筑雍凉这边的官道。未来我们拿下东吴后,海贸肯定兴盛。到时候西北这边若是不想就此衰败,只能是靠物流的速度与海贸的大量载货相抗衡。所以西北的官道在三五年之内,一定要从长安延伸到葱岭,否则西北就会因为商路的衰败而衰败。到时候我们对西域的掌控就会迅速衰减,而凉州的各种叛乱也一定会再次此起彼伏。嗯,这么说起来,关东和益州暂时减缓官道修筑,对西北的保护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小弟明白了,那便如此吧。工部的铺路计划,首先保障西北。”

……

散会了,待得总理府和大司马府的官员们全部离开后,屏风背后,关复和关辉两个少年走了出来。

两府联席会议,是决定一个国家大政方针的最高会议。参加这样的会议,哪怕是旁听,也是能够迅速增长政治经验的。所以,关彝在这里稍稍动用了一点特权,每次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屏风背后旁听。这算是为培养自己的下一代做准备了。

再一次对刚才的会议内容进行复盘,对两个儿子进行谆谆教导后,关彝长叹了一口气:“檀奴儿、安奴儿,你们在龙首原学院的学业,可能不得不提前终止了。”

“父亲大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办吗?”

“嗯,昨日为父在皇宫内和陛下商讨国事,只觉得陛下越来越有主见,越来越强势了。哈,陛下掌国日久,有这样的变化,那是理所当然。可是为父也必须要为我们关家的未来做一些打算了。”

“陛下是要收回父亲手中的权力吗?”

“这个倒是没有的,不过这权力,迟早都是要交回给陛下的。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关家必须要立于不败之地。毕竟,天家无情,为父可不能把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寄托在皇帝的仁慈上。”

“……请大人示下,我们应该如何去做?”

“为父在去年就已经派出小七、大头等几个家将去了青州东莱郡的东牟县。在那里买下了一大块沿海港湾和附近的几座山头。小七前些时候来信说,现在东牟的船厂已经建设完毕,各类木材也已经到位,可以大批量造船了。”

“父亲的意思是,我关家最终还是要远走海外吗?”

“那你想怎么样?”

“父亲对这个国家的功劳,早就是皇帝无法酬功的,为什么?呃……父亲见谅,虽然父亲已经多次跟我们讲过篡位对国家、对民族、对我们关家的伤害。但是孩儿还是…….”

“哈哈哈哈~~岂止是你们舍不得啊。这个国家,在为父的手中一点一点变得兴盛,为父也舍不得就这样把他交给别人啊!为父也想跨出这一步,做君临天下的一代圣君啊!可是,人啊,终究得自律。这一点,丞相做得到,大将军做得到,为父,也能做得到!”

“父亲!……好吧,请父亲示下,孩儿们要如何做?”

“为父已经和你们三爷爷说好了,我们关家的所有家将、佃农、家奴,全部往着东牟转移。这种转移过程无需遮遮掩掩,陛下看到了只会觉得心安……你们去了东牟后,先熟悉当地水文,招揽当地渔民,按照大汉现行军法训练我们的私兵。然后等到风向,潮汐都很有利的时候,就东渡倭国!”

“倭国?父亲,那里就是我关家未来的封地吗?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那里只是一个跳板,我们的未来,是横跨太平洋,去寻找殷商在美洲的后裔!”

“太平洋?美洲?”

“是时候跟你们讲一些最隐秘的事情了,跟为父来吧。那栋府内的独立小楼,你们不是一直都想进去么?”

第五二三章 第一次科举(一)

西元277年,汉归元六年三月,位于长安南郊的,可以容纳两万多观众的朱雀体育场竣工了。

这是穿越者驾临这个时代二十年来,修建的最接近现代的超大型建筑物。

不过,这座建筑物竣工之后,第一次使用。却不是任何体育比赛,而是拿来做了考场。

在276年的下半年开始,季汉政府就组织下面十一州近百郡进行了初考。

初考的报考条件很宽松:凡家世清白,其所在家庭每年为国家缴税超过三百钱且持续缴税超过两年者均可报考。

因为如此宽松的条件,以及考上了就能做官的诱惑。所以,初考的报名人数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十二万!

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家伙属于字都不识几个,纯粹来碰运气的。所以,初考非常有必要。

但是为了避免世家再一次借科举的名义把持仕途,所以初考的题目也很简单。

就两项。其一,填空。把《论语》这样的经典印在考卷上,上下文之间空出一句话,把对应的语句填上去就可以。其二,数学。而且是整数范围内的加减乘除法。

两项总分两百分,不设录取比例,你拿到一百二十分就算合格。

总之,很简单。但是就凭这两项,就足以把十二万报考人员中的绝大部分拒之门外。

到了277年的一月,各郡的考试结果出来后。得分超过一百二的,只剩下了一万三千余人。

但是即便如此,这样的考生规模也实在是太大了。一时之间朝廷根本找不到那么大的地方统一进行集中考试。最后关彝一拍脑袋:朱雀体育场不是马上就要竣工了么?就在那里考吧。把观众席稍微改改,做出一万个隔间应该不是问题。然后再把场地中央临时搭建一下板房,差不多也就够了。

于是工部的李翔到了大霉:体育场里的草坪都没来得及扑,直接开始在场地中央搭建各种板房。而且,虽说三月的长安,雨水很少。但你也得考虑到老天爷不给面子的可能啊。所以,看台上的隔间也得弄个屋顶……

就这么忙活了两个多月,总算是把这些弄好了。而全国各地通过初考的士子们,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来到了长安。

……

王墩在雒阳蒙学念了两年书,两年间其成绩一直都是全校之冠。这一次在琅琊郡举行的初考,他的得分是满分,非常顺利的通过了。

所以,这一年虽然他只有十二岁,但也有了来长安参加考试的资格。

牵着家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西平大马,腰间挎着一柄明显缩短了长度的佩剑。王墩在一众家奴的簇拥下,进入了长安城。

刚刚进入城门,就只觉得一阵热浪夹杂着滔天的嘈杂声汹涌而来。

这些年,随着厭哒人被马杰和姜素彻底击败,西域的商路越发兴盛了。而长安,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全国各种物资的集散地,更是变得极为繁荣。所以,在一开始,季汉刚刚进入长安,关彝仿效后世唐朝的规矩,把集市限定到一个坊区的做法。仅仅五六年之后,就已经变得不合时宜。

于是关大司马从善如流,把一个坊市扩张到了东南西北四个坊市不说。还允许普通的小商小贩在指定的区域或者街道旁定时设点。由此造就了长安城终日的嘈杂与喧哗。

“哟!这位小郎是从东边来的吧?怎么腰间还佩着南中的硬玉?在下这里有西域于阗来的软玉,小郎要不要看一看?”

“这位小郎,你身后的那匹大马是西平马场出来的杂交马吧?这么好的马,怎么能不佩戴好一点的装饰?在下这里有波斯运来的专用马鞍,全都镶满了珠宝,要不要看一看?”

“小郎君,马鞍配好了,要不要来看看我这里的盔甲?罗马引进的原版条状甲生产技术,大红盔缨,阳刻鹰帜,可以根据小郎的身材进行专门定制……”

“小郎这是第一次来长安吧?要不要请个导游?每天只要三百钱。不管你是要购物还是要游览,都可以帮你打理得干净利落!”

刚进长安城,王墩就被一群帮闲的给围住了。王家的下人们这时候也很尴尬:最近这些年,世家被限制得很紧,随着《白毛女》什么的传唱得越来越广,普通的泥腿子们对世家的畏惧感也越来越少。狗奴才们仗着主子的威严狐假虎威的事情,已经很少做了。再说了,这里是长安啊,是大汉帝国的首都。城里面的达官贵人不知道多少,在这里跋扈,搞得不好就被打脸啊。

所以,王家的下人们面对这帮子帮闲,也只能是紧紧的围住自家少主。高声呵斥是有的,掏出鞭子驱赶这种事情,那是万万不敢的。

“阿黑!”

“兄长?”

“呵呵呵,各位,这是我的亲戚,来了长安,自有我等接待,就不劳烦诸位了。”

来接王墩的,是那位刚到长安就被洗刷得很惨的王衍。

虽说当年很是狼狈,但王夷甫是什么人?脸皮厚如城墙啊。所以,他坚强的在长安活了下来。一年的郎官任满之后,他被安平王府看中,邀请他做了王府长史。

“璿冲大兄知道阿黑今天要来,昨日就给大司马请了假。这会儿就在府上等着呢。快跟我走吧。”

“嗯,一切有劳兄长了。”

作为琅琊王家上上下下给予了厚望的麒麟儿,王墩的见识绝对不低。但是长安现在的一切,却是让他感到非常的新奇。

宽达十丈的朱雀大街,全部由水泥铺就,这个不算什么的。毕竟,雒阳城内虽然没有如此宽的街道,但也都实现了水泥硬化。

让王墩感到惊奇的是,临街的建筑物,大多都有四五层高。更有甚者,有达到十层以上高度的。

“兄长,这些都是水泥之功么?”

“是啊,此物确实极为神奇……不过这些年,水泥的产量根本跟不上需求,据闻朝廷已经在考虑把技术对民间放开了。”

“嚯!那感情好,我家这一次一定要想办法竞价拿下。”

“嗯,璿冲大兄为了此事,已经指令家中各项产业都要紧缩,避免大量资金长期被占用。其目的就是为了此事。哎,不过我们家能看到这一点,其他世家也能看到啊。说不得,到时候又是一个天价!”

“这倒也是,毕竟,谁拿到了水泥配方,可以说,其家族就在百年之内立于不败之地了。”

“嗯,这事最终还是要看各家的实力和决心了。阿黑,待会到了璿冲大兄的府上,你可要小心了。今日不光是你来了,前些时日到的庾氏、谢氏、荀氏、桓氏……都有年轻才俊要到府上聚会。你可得小心些。千万不要让人看低了我们琅琊王氏。”

“兄长放心,这些河南世家……对了兄长,今日来的都是哪些家伙?”

“庾氏这边是庾琛庾子美,阳夏谢氏是谢衡谢德平(谢安祖父),荀氏是荀松,桓氏是桓颢……”

“不对啊,兄长。这里面除了荀松与我同龄之外,其他的三人过了而立之年。而且桓颢什么的,在朝廷已经有官职了啊。”

“这一次科举,大司马不是说了么?朝廷在职官员一律不准参考。若是想参加考试的,先辞职后参考。这桓颢就是辞去议郎的职务后再去参考的。”

“嗯,也是啊。降将,做了两年的闲散议郎。与其如此磋磨下去,不如下场科举求个好名次翻身……这桓颢真是有胆色啊。”

“愚兄惭愧,愚兄可没有那样的气魄。”

“呵呵,兄长不必如此,人各有志嘛。对了兄长,这一次除了这些河南世家,其他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

“嗯,愚兄想想。嗯,对了,范阳那边来了一位和你年龄一样的,姓祖,名逖。据闻在右北平的蒙学被那里的教师评价为文武双优。还有一位,太原王氏王沈的私生子,叫王浚的,听说在太原的名声也很响亮。凉州那边,安定的张轨呼声也极高……此外,东吴那边也有人参考,其中一位叫陶侃的,今年十八岁,在吴国的声名极其响亮。”

“呵,名声如此响亮的家伙也敢来长安参考?不怕他家人被族诛吗?”

“据说这是东吴的孙皓派来的,就是想让吴国的士子拿下大汉第一届科举的状元。”

“哼,孙元宗打得好算盘。”

“不是孙元宗如此想啊,阿黑,这次科举。便是异族也派了不少人参考啊。”

“异族也有人参考?”

“然也。鲜卑这边,有慕容廆、段乞珍、拓跋郁律等人参考。皆是在长安蒙学念过五年书的家伙。此外,匈奴、羌人各部也都有人参考。”

“有意思有意思,能和天下英才竞技,真是足慰平生啊。”

“阿黑不要忙着感叹。其实这些人,都不算什么。”

“啊?为何如此说?”

“阿黑你想啊,这科举,出题的人是谁?大司马啊。虽说这几年大司马的两位公子都不在中原。可是那复兴社元老们的诸多公子,这时候刚刚也到了学业完成,即将出仕的时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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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四章 第一次科举(二)

科举制度始于隋。这是一项不问出身,只问才华的制度。

当然,这只是创建人的理想。事实上科举制度诞生近百年后,才由武则天打上了最大的一个补丁:糊名制。在那之前,考生若是不事先“行卷”,不管考试成绩有多好,一样登科无望。

其实,即便是有了糊名制,后世的官僚们也有种种的作弊方法。总能把关系户给照顾到的。

所以,科举制度一千多年的发展,就是皇帝不断的打补丁,官员们不断找漏洞的博弈过程。

作为穿越者,而且看到后世公务员考试制度的关彝。当然事先能够把各种补丁打好。

糊名制就不必说了,一生一房也是理所当然。考官事先就被关在考场里,考题到最后一刻才由皇帝亲自拟定并送入考场等。

但是,即便如此,这次科举还是出现了极大的漏洞。

由于这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科举,所以初选显得完全没有难度。由此造成很多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也顺利通过了初考。若是这些家伙在正式的科举里也能够通过的话。那么尴尬就来了:十二三岁的朝廷命官……真当甘罗十二岁做宰相的事情每朝都可以随时上演啊?

“嘿!这事是本官失误了。看来以后还得再出一部《公务员法》,规定任职年龄的下限和上限。”

“呵呵,大司马,要对下限做出明确规定倒是容易。但是上限这个东西?有多少官员愿意在还能动弹的时候致仕?”

“嗯,这倒也是。不过我大汉的前辈们都做出了表率嘛,你看绍先(霍弋)、龚袭(董厥),孔硕(王颀)不都是主动致仕的么?不过行宗你说的也对,咋然提出任职上限,肯定有大量官员不满。国家最近几年事情太多,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激起众怒。当然,咱们可以先吹吹风,探听一下大家的反应。”

“下官知道了。不过大司马,现在这一次这么多少年考生?”

“呵呵呵,无妨,我有办法。”

“敢问计将安出?”

“考试的细则还没有发出去吧?”

“尚未公布。”

“很好,那就加一条。”

作为穿越者,关大司马当然不会像历史本位面上的科举考试那样,只重诗词歌赋时政文章而轻视其他东西。这一次的科举,除了在防止作弊方面尽可能的打补丁之外,在考试项目上,也很有穿越者的特色。

整个考试考三门。每门考试时间从辰至申,整整五个时辰,十个小时。

第一门曰国学。主要内容分经典填空、经义解读和诗词歌赋三个部分。所谓经典填空,当然就是把四书五经中的一些经典掐头去尾,让应考者填写缺少的部分。而经义解读当然就是拿出一段话,让应考者进行阐述发挥。至于诗词歌赋,那就考验的是应考者的语言文字组织能力了。可以说,这一门,基本与中国传统社会的科举内容大同小异,是穿越者对现实的妥协。

第二门开始,就完全是穿越者风格的考试内容了,关彝甚至懒到连考试名称都不改,直接套用——行政职业能力测试。

作为一个经历过现代社会公务员考试热潮的穿越者,关彝虽然没有亲身下场考过公务员,但是公务员的考题还是见过许多的。在他看来,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的考题组成是非常有意义的。

语言文字部分,考的是语感。作为一名公务员,入职之后不可避免的会陷入文山会海之中,公文往来更是日常工作。你要是连语感都没有,如何应付日常工作?

数学部分,考验的是一个人搜集、整理、判断、推论的能力。毕竟公务员本身不太会去做基础数据的计算工作,更多的是把下面各家农户、商户提供的数字进行汇总、整理,得出结果。没有一定的数字整理能力,如何应付日常工作?

社会常识部分那就更是必须要考的了。一个人连自己国家的基本情况、基本历史、基本政策都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社会的管理者?

所以,关彝觉得行政职业能力测试这个考试模块很好,就直接拿来套用了。当然,今年这是第一届考试,大家都还不清楚具体怎么个考法,手里肯定没有什么模拟题库来训练。因此,考试的难度并不会太大,比如数学部分,也就是考一下等差数列、等比数列什么的而已——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出来的人,那就不要多想了——让你们进入公务员队列那就是灾难。

当然哪,以关彝懒散无耻的性格,既然有了行测,那么第三门就必然是申论了。

大汉第一次科举的申论,有三大段材料。第一段材料先列举了从三代到魏晋的人才选拨办法。第二段材料列举了各个时代典型的贵族人才和平民人才以及他们产生的作用。第三段材料则是详细介绍了本次科举的规则。

材料列举完毕后开始提问。第一个问题是要求应考者评价历代人才选拨制度的异同和意义。第二个问题是要求应考者思考如何选拨人才,选拨人才后如何使用人才,保护人才。第三个问题是要应考者回答实行科举后,对人才选拨的意义何在。

三门考试,后两门的考题是关彝圈定范围,前一门则是皇帝自己出题。每门考试时间五个时辰,连考三天。

不过这三门考试的试题这会儿还躺在刘谌的书房内。它们会等到考试的当天,才由诸葛京亲自护送到考场。

“所以,本官想的是,在这三门考试结束后。让考生们不要急着走。待得成绩出来后,前三门考试通过的,再加试一门,体能测试。”

“大司马,你……真的很……”

“哈哈哈,是不是想说本官真的很无耻?你别说,这次这些少年进入考场,逼得本官更改规则,但也提醒了本官。若是一名官员,手无缚鸡之力或者皮薄骨脆的,如何能够有精力应付日常繁杂的工作?嗯,本官决定了,以后科举统统考四门。不惟如此,在职的官员每年也要进行体测。令先(郤正),你们吏部去拿一个细致的方案出来。这在职官员体测,年龄不同,当然要求也不同。但是我们要逐渐的把各种病夫清除出官场。”

“喏,下官知道了。尽快拟定相关细则。”

“那就这样吧,行宗,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大司马刚才新加入的体测项目,下官无异议。只是这样一来,那些年龄过小的考生,注定是无缘考中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少年里,肯定有相当一部分是家学渊源的杰出人才。难不成真的要他们磋磨到二十岁以后?”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样,前三门考试通过而在最后的体测中被刷下来的。可以免试进入龙首原或者五丈原学院就读。毕业之后,五丈原学院当然是进入军队服役。而龙首原学院的,按照以前的规定,不想出仕的随意。想出仕的,有吏部单独组织考试。只要通过,一样授予官职。”

“大司马如此安排也算妥当,下官无异议。”

“善,那便这样吧!诸位,这是开天辟地第一次科举。虽然我等尽力的想要考虑周到一些,但在实际的操作里肯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有问题不要怕,我们可以在以后的实践中不断总结,不断完善。总之,科举比起察举、九品中正制而言,对于天下有才华的人来说,更加的公平。让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通过自身才华改变自己处境的希望!这才是我们这项工作的意义之所在!”

第五二五章 第一次科举(三)

西元277年三月二十五日,巳时两刻(早上六点)。

在监考员的引导下,走到自己所对应的考房落座后,祖逖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

实在是太累了。

丑时起床,打着灯笼从长安城内的客栈挤出来。到了朱雀体育场已经是寅时过了一刻。一万三千余名考生,平均每名考生五名陪伴。在加上附近维持秩序的士兵、官员,七八万人把个体育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虽然关彝非常有预见的把体育场的入口设计了足足三十个。而且事先给考生的号牌上也提前注明了考生所在的考房是在哪个区域,应该在体育场相应的出入口入场。但是,就算现代,看足球比赛的观众走错入口的事情也不稀奇。更不要说这个时代,尚未真正的在大型体育场馆有序进出过的当代人了。

所以,在漆黑的夜里,整个考场之外一片混乱。礼部官员和被派来维持秩序的两千羽林,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混乱的局面理顺。从丑时三刻起,一直忙活到巳时。考生们终于能够有序的入场了。

进入考场后,先是在门口被几个身穿黑色文官服的官员点着蜡烛细细的查阅入场资格证,并认真的比对人脸。其中一个官员还把他亲自看到的考生本人的相貌进行简单的素描和文字描述……然后又是在一个狭窄的区域内被几个大汉仔仔细细的搜身。一番折腾下来,等到祖逖进入考场,找到自己的考房坐下后。早就已经是筋疲力尽。

虽然十二三岁的身体是如此的稚嫩,导致这会儿倦意极浓。但是强大的意志仍然支撑着他抬起眼皮,目光炯炯的观察着考场的一切。

范阳祖氏,也是累世官宦,在幽州地面,也算得上是世家之流。但是和当地的卢氏比起来,那就多有所不如了。在以前晋国的九品中正制下,祖家在每一届的品鉴中,最多拿到过上下,更多的时候乃是中中这种最基本的合格线。

祖家人当然极为不忿:凭什么因为出身的问题,导致姓祖的永远被姓卢的给压住一头?

所以,关大司马清查户税,祖家当然是大大的不满,甚至还想过武装对抗。只不过是广陵陈家迅速的灭亡让他们没有走出这一步。

但是,对关彝推出科举制,祖家却是举双手赞成:姓卢的,这一次就让你们看看!我们祖家的男儿,比你们姓卢的,那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具体到祖逖这个人来说,他其实并不符合完美的士大夫定义:这是一个为人豪爽随性,生性豁达的家伙。

从小就是孩子头,调皮捣蛋一样都少不了。但是念书就是成绩好。在让老师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又不得不当做宝贝宠起来。至于家中的长辈嘛,嗯,训斥什么的平时是少不了的。但至少这次考试,祖家都把超过卢家子弟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祖逖进入考场后没有多久,一阵阵敲打铜锣声几乎同时在考场各个地方响起。

“噹~~噹~~噹~~考生肃静,有敢出声者,立即驱逐出考场!”

随着数百个监考官拿着铜锣不断的来回呼喊后,整个考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诸位考生,现在是巳时三刻,离正式开考还有一刻钟。现在宣读考场纪律……”

数百名监考员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念完考场纪律后,又有数百名礼部的小吏走了过来,开始分发考卷。

“呼~~终于拿到考卷了。”长吸了一口气,慎重的用双手拿过考卷,双目对着考卷微微一扫。祖逖差点就欢喜得叫出声来:“子禽问于子贡曰,XXX,抑与之与?”嗨!中间这段,我全都能背啊!

再往下看,诸多填空题完全就是送分就不必说了。所谓经义解读、诗词歌赋什么的,也近似于送分。一直看到最后一道题:以春暖花开为主题,写赋、诗各一篇的时候。祖逖已经心中大定:今天这一科,那是稳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此时的祖逖完全没有认真读题,小心作答的姿态。只见他拿起笔来,刷刷刷的一阵龙飞凤舞,不过大半个时辰,这家伙就已经把试卷给作答完毕。

轻轻的摇了摇考房顶部的小铃铛,一个监考员匆匆的走了过来:“何事?”

“学生作答完毕,请交卷。”

“哦~~”监考官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然后从布包里拿出一条黑色的布袋,仔细的把祖逖填写考生姓名、年龄、籍贯等地方,正反两面的包裹了起来。

然后,马上就有另一位吏员走了过来,收走了祖逖的试卷。

待得完成这一步后,监考官低声说了一句:“且随我来。”然后祖逖就跟着考官迅速的走出了考场。

“少……少主?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不妥?哈哈哈哈,哪里有什么不妥?这题目,太简单了!本公子做起来简直就是势如破竹啊!”

做下人的,当然不可能对自家少主说什么小心翻船之类的话。这时候也只有陪着笑脸,接过祖逖手中的物事:由于考试时间长达十个小时,考场是允许考生自行携带吃食进场的。

“哎,实在是太简单了。明日就不必带这些东西了。”

“呃……少主,这个明日的那个行测,据说很难。少主是不是小心一些的好?”

“无妨,无妨。”很不在乎的甩甩手:“今日里考的,都是蒙学里先生教过的。虽然我只在蒙学里念了一年多一点。但先生说我已经把蒙学前三年的课本差不多念完了。所以,明日,我应该也很快!”

……

当然,第二天,祖逖出考场的速度确实很快,又是全场第一。

“呵呵呵,少主,又这么快就出来了?今日的题目,也很简单吧?”

“啊~~!哈哈哈,今日的题目,本公子大多都不会!”

“啊?那少主干嘛这么快就出来呢?”

“会做就是会做,不会做就是不会做。本公子做事情就图个爽快!最看不起那些不会做还要在考场里苦熬时间的家伙了,难道多熬几个时辰,就会做了么?啊!错了,本公子最看不起的不是这种人,是那种明明都做完了试题,还要翻来覆去检查的家伙。忒啰嗦!忒不爽快!”

“呵呵呵,少主说的是。那少主明日还来吗?”

“来啊!当然要来!本公子这次可能无法被录用了。但是多看看实际的考题总是好的嘛!而且最后一门是什么?申论啊!针对国家大事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样的意见还要面呈天子和大司马面前。这样的好事,如何能不来?”

但是,当第三天的清晨到来,祖逖赶到朱雀体育场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今日来参考的士子至少比昨日少了三成!

“哈哈哈哈,看来昨日考得差不是只有我一个啊!哼,这些心志不坚定的败类!”

吐完槽的祖逖再一次信心满满的入场了。

拿到考卷,哎哟!居然是要分析历代选拔人才制度的异同优劣!这可就太好了:若不是这科举制,本公子有和卢家子弟公平一战的机会么?那就是要大大的抨击那万恶的九品中正制啊!

就在祖逖奋笔疾书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身前的光线猛然的变暗了。

抬头一看:一个身高约莫八尺,面色红润,颌下三缕长须的中年人,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试卷。

来人当然是关彝。作为穿越者,在这一次的考生名录中看到祖逖的名字后,当然少不了对这位“闻鸡起舞、中流击楫”的祖士稚特别关注。正好今日大司马的公务不是特别多,所以就亲自跑来观看这历史本位面上的名人了。

看到祖逖抬头看着自己,关彝微微的一笑,然后努努嘴,极为轻声的问道:“竖子,为何不继续答题?”

“威震华夏的关大司马驾临,小子战战兢兢,不敢作答。”

哎哟,你居然还知道钟士季小时候的故事,不得了不得了。

和蔼的伸出一只手,取过祖逖的试卷,匆匆的一览:嗯,言辞激烈,多是各类愤慨情绪的发泄,真材实料什么的,还是大有不足的。果然,这些少年或许天资聪颖,但要真正的成才,还是需要时间的积累和实际的锻炼啊。

联想到刚刚去看过王墩答得一塌糊涂的试卷,再想到这位祖逖的卷子。关彝释然的笑了笑:历史已经改变,未来一定不同!

第五二六章 横扫如卷席(一)(为书友履诚加更)

为了这一次科举,季汉政府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而且由于穿越者的关系,这次的阅卷采取了每个阅卷官都只固定批阅某一部分试卷的方法。所以,这一次科举,成绩出来得很快。

三月二十五日开考,二十七日结束。到了四月十五日的清晨,从朱雀体育场路过的人们就发现,本次考试的成绩榜单和三科成绩排在前五百名的人员已经全部公布!

得益于体育场的巨大,所以诸葛京命人在体育场的三十个出口处全部张贴了本次科考的被录取人员名单。与此同时,为了表明公平,还围着体育场外围做了一圈的展板,张贴本次部分参考人员的原始试卷。

在一群群带着希冀,忐忑不安的汹涌人流中。赵毅的长子赵普在家将们的护卫下,总算挤到了一张贴着成绩单的大榜前。

抬头,往着最上面的那个名字一扫。“呼~~”赵普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关家的两位少爷这几年不知道去了哪里,问家中的长辈全都讳莫如深。张遵家、简单家、孙刚家……复兴社的核心是元从派,而元从派家里的孩子,除了赵普之外,其他的要么年纪还小仍在念书。要么年纪很大早就出仕。除了关复和关辉两人外,就赵普一个人是念完了五年蒙学和四年龙首原学院的。

所以,这一次科举。赵普的压力极大:九年的书念下来,要通过科举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作为元从派们集体派出的唯一代表,赵普的任务是拿下状元!以此证明关大司马新式教育的成功。

还好还好,三科成绩,第一科只拿了第三。后面两科都是第一。总分加在一起,总算是把这开天辟地第一次科举的状元给拿到手了!

……

“陛下,以上就是本次科举前三科的总排名。根据本次科举举办前的规定,本次考试的前五百名将参加最后的体测,只要通过,就将正式被朝廷录用。”

“嗯~大司马,朕怎么没有看到如王敦、祖逖、陶侃等人的名字呢?”

因为穿越者的原因,刘谌也是对后世的一些知名人物有印象的。这其中,皇帝陛下当然对祖逖的印象最好。这次知道祖逖来参考后,当然也非常关注。

“呵呵呵,陛下,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有些事情根本就看不明白,这成绩当然也不理想。不过这些人,臣已经派人去邀请他们就此留在长安蒙学或者龙首原学院入学了。”

“善。大司马,那便如此吧。不过,在体测通过后,这些人还是从郎官开始任职吗?”

“然也,先做一年郎官。然后派到各县从吏员做起。唯有熟悉了最基层的事务,才能在将来进入朝堂后有效的掌控局势。”

“嗯,这一点朕深表认同,那便如此吧。大司马,体测是明日开始吧?”

“是的。”

“善,中书令,明日朕也去朱雀体育场看一看,请中书令吩咐下面的人安排一下。”

“臣领旨。”

叙事已毕,关彝正准备告辞的时候,一个小黄门匆匆的跑了进来:“拜见陛下,拜见大司马。交州急报!”

“嗯?!怎么回事?速速拿上来!”

匆匆看完关索的急报,刘谌满脸狐疑的对着关彝道:“大司马,朕没有看错吧?这几年,朕没有打东吴的主意。这孙皓居然敢发动五万大军对我大汉的南交州进行侵犯?”

“呃……陛下,臣也有点恍惚。这五万大军集结不是一件小事。可是最近臣没有听到司闻曹的报告啊。”

“黄门,速速招司闻令吕仲乐进殿!”

说起来,自274年六月晋国灭亡以来。汉吴两国已经保持了三年的和平。

以孙皓的性格来说,这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一方面,是东吴的国内前两年一直都有水患。另一方面,是孙皓需要吞下会稽世家在会稽郡老巢的产业。所以,在季汉忙于整合关东,对东吴暂时没有动手的前提下。孙皓也保持了安静。

但是,三年过去了,会稽世家在其老巢的产业已经被孙皓吞下了。而且276年这一年,是东吴难得的一个丰年。因此,孙皓自然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当今天下,汉吴并存。这样的局面并不会持续太久。这是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很清楚的事情。

季汉现在的国力,大约是东吴的六到七倍。之所以现在不动手,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实在太多。待得腾出手来,那就是犁庭扫穴一般的全面进攻。这一点,孙皓也看得很清楚。

因此,若是不想祖辈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就这么断送在自己手里,作为东吴的皇帝。孙皓必须要有所作为。

如何作为?只能是学诸葛亮,以攻代守了。

现在,汉吴两国的边境总体稳定。但是对于吴国来说,当年被王颀利用交州叛乱割裂出去的南交州三郡,真的犹如芒刺在背:那里远离建业、江陵等核心城市。东吴中央的辐射能力本来就很弱。若是不先把南交州收回来,将来汉吴在长江一线决战,吴国的主力全部投放在北线。而南方却突然出来一支奇兵,那可真够东吴受的。

再说了,由于东吴掌控了东南沿海的绝大部分区域,导致现在季汉的海贸极度依赖南交州三郡。一旦这三郡得而复失。那么季汉的海贸就彻底完了蛋。

关东的世家这两年被季汉政府搞得有点惨,但是孙皓一直期待的季汉全国大叛乱却始终没有到来。究其原因,除了季汉本身根基打得牢实,军队掌控有力之外。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关彝给这些关东世家指出了工商这条路,让世家有了新的生发门道。

所以,孙皓的想法就是:朕趁着你的主要精力在北方,先把你的南交州拿下来。在彻底消除大吴的后患之外,还能逼得失去了大量土地和人口的世家变得无路可走。到时候,朕却可以通过更为便捷的海贸与关东世家建立联系……

有了这个想法,当然就要付诸于实践。自登基以来,孙皓主持的多次军事行动都吃瘪了,再加上如丁奉、施绩、陆抗等良将先后亡故。所以这一次,孙皓难得的极为谨慎和耐心。

他和东吴交州刺史陶璜紧密配合,以多批次的,每次极少量的转移部队到北交州。这样的行动是如此的隐秘,便是连坐镇淮南的钟会都不知晓。再加上吕雅的司闻曹这些年来一直忙着协助军方镇压、控制关东世家。对东吴投放的力量偏少。所以,这一次突袭,居然成功了!

说实在的,以前季汉还是蜀汉的时候就从来瞧不起东吴。在灭了晋国之后,全国上下更是没有把东吴当回事。因此,东吴的这一次突袭,居然一下子攻下了雉鸡关,打开了南交州的北大门!

“陛下,现在看来,由于雉鸡关的失守,南交州的局面已经很难维持。臣提议,直接颁旨给交州刺史,若事不可为,可以舍弃南交州三郡,退往南中。”

关彝说这话的原因,一方面是南交州现在距离长安实在太远,朝廷的救援已经显得缓不济急。在失去了雉鸡关这道最大的屏障后,光靠南交州三郡的狭小空间,无法和吴军抗衡。另一方面则是,在历史本位面,蜀汉灭亡后,南交州也曾短暂的脱离东吴归属西晋。但是到底距离中原太远,在孙皓调集主力攻打后。南交州还是被东吴拿下了。

如果光是这样还不要紧,关键是历史本位面上的南交州守将毛炅和杨稷,最后死得都很惨。关彝可不想自己的三叔也遭到不测。

“大司马的意见,朕同意了。只是南交州三郡是我大汉现在唯一的出海口。若是这三郡丢了,那我们的海贸?”

“陛下,臣一直都想再等个一两年,国内局势彻底稳定之后再行伐吴。不过既然东吴自己找死,那就不必再考虑其他了。陛下,臣请起四十万大军,一举灭亡东吴!”

第五二七章 横扫如卷席(二)

西元277年六月初一。益州的马义、张遵、王濬,豫州的杜预、羊祜,徐州的卫瓘、马隆,冀州的赵统,雍州的赵毅以及朝堂的裴秀、吕雅、马过、霍在、田续、皇甫闿、王买等。全部到了季汉南阳郡的宛城聚齐。举行了一场军事会议。

本次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灭吴!

稍稍与以前有所不同的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不是大家已经习惯了的大司马关彝。而是自当年北伐,街亭之战后就逐渐淡出的车骑将军张翼。以及每逢大战,主要担任守御任务的卫将军罗宪。

“呵呵呵,诸位请入座。千万不要因为主座上坐的不是大司马就不习惯啊。”

“末将等岂敢,请车骑将军发令!”

“哈哈哈哈~~”虽然也是到了七旬高龄,但此时红光满面的张翼显得极为亢奋,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三颗金星:“诸位可能也都想明白了,大司马爱护老将,把本次作战的统帅让给了老夫。就是想让老夫趁着这一战,把元帅给晋升了。老夫已经七十高龄,为了大汉奋战了一生,眼见着大汉从灭国的边缘到今日雄霸天下。加上子孙都还争气……可以说,若是能够顺利结束此战,以此晋升元帅军衔。那老夫就可谓圆满了。因此,于公,此战是我大汉能不能就此一统天下!于私,老夫能不能不留遗憾的去见丞相、元俭和伯约,一切就都拜托诸位了!”

“末将等一定竭尽全力!”

“善!诸位,朝廷已经于一个半月前发布征兵令。预计把全国军队扩充到五十万,并将其中的四十万划拨到伐吴前线。虽说我大汉近些年国势昌隆,但是五十万的常备军,对于国家来说仍然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所以,本次老夫离京之前,陛下、大司马,乃至简无双都跟老夫说过,这一次作战的时间,尽可能控制在一年之内。”

看了看下面沉默不语的众人,张翼对着罗宪点点头。罗宪出列道:“诸位,下面发布本次伐吴的方略。诸位需要明白的是,按照我大汉以前的惯例,这种方略的保密等级是最高级,若是有谁泄露出去,呵呵,不必多说,自有国法等着!不过这一次,本将特别说明一下,不用太过于保密。若是有人想打探,你们可以顺水推舟般的泄露出去一些……”

“啊?卫将军这是何意?”

“很简单,这一次,我大汉以堂堂之阵对吴狗进行碾压。根本不怕吴狗有什么针对性措施。相反,若是能够在出兵前就把声威做足,相信此次南征,会有很多东吴世家主动倒戈。”

“原来如此……末将等明白了。”

“善,诸位,本次伐吴,国家出动兵力四十万。预计所有兵力将在今年九月以前全部会齐。由于本次征调的,主要以大汉的退役老兵以及以前晋国被遣散的士兵为主。因此,本次新兵到位后,需要训练的时间不用太久。预计出兵时间是,今年的十月。

本次伐吴,按照大司马的方略,四十万大军分为三路。其中益州为西线,兵力十五万。南阳为中线,兵力十五万。徐州为东线,兵力十万。

预计战略如下:十月初,中线要对东吴的襄阳发起攻击,吸引东吴的荆州兵团主力离开长江防线进入江北和汉江流域。之后,十二月底或一月初,西线主力乘船顺江而下,拿下西陵、江陵等地。并与中线主力围歼东吴的荆州兵团。与此同时,东线要根据东吴淮南扬州军团的动向进行相应攻略。若东吴的荆州兵团作战陷入困局,其扬州兵团被迫西进支援,那么我军的徐州兵团就应该立刻全师南下,拿下寿春、合肥,威逼建业。如果东吴的扬州军团,不管其荆州的友军被打得多么惨都按兵不动的话,那么我徐州兵团也只需要按兵不动即可。最后,待得我荆州方向的两大军团完成合流再继续顺江而下,扬州兵团除了投降,已经是无路可走。

以上,就此本次伐吴的总方略。诸位可有什么疑问?”

“卫将军说的清楚明了,下官等无异议。”

至此,季汉这一次伐吴的军事班子,其实已经很明晰了。

总司令官:车骑将军张翼。

参谋长:卫将军罗宪。

西线方面军司令官:前将军张遵。

西线水军指挥官:横江将军王濬。

中线方面军司令官:镇南将军杜预。

东线方面军司令官:镇东将军马隆。

而益州刺史马义、豫州刺史羊祜、徐州刺史卫瓘三人,则分别是这三支大兵团的后勤保障官。

“善!”张翼重重的咳了一声:“诸位,这是大汉十五州本土之内,最后的一场大战。于公,国家将就此统一。于私,在座诸位自老夫以下,很多人都是有生之年最后的一场大战。当世升官晋爵,后世名留青史。就看这一战了!所以诸位,还请竭尽全力,为大汉,为自己,一举灭掉东吴!”

“诺!请车骑将军放心,定然荡平东吴,为大汉一统天下!”

……

季汉大规模征兵,可不像孙皓花了三年时间凑五万部队那样能够遮掩得住。所以,长安这边征兵令一下,东吴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只是收到了消息又能怎么样?

对于东吴诸多臣子来说,皇帝陛下你真的是在作死啊!人家大汉都暂时没有对我们发兵的意思,你怎么能去招惹人家呢?招惹就招惹吧,居然还把我们都瞒着?你这样子,让我们当臣子的很受伤啊。

而孙皓呢?也很郁闷和惶恐。

本来按照孙皓的估计,南交州的刺史是关索,作为关彝唯一在世的叔父。关三爷被攻击,做侄儿的怎么都要想办法救援。而长安到南交州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如此就会牵扯住季汉大量的国力。季汉想要再在荆州和扬州方向发动大规模进攻就会力有不逮。

可惜,关彝直接给关索的命令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南交州三郡暂时拿给东吴也没啥。等我灭了东吴,这三郡不是又都回来了么?

还是孙皓的估计,南交州三郡陷入战乱后。季汉的海贸彻底断绝。季汉的世家,尤其是关东世家,肯定会因为贸易断绝而不满,由此在季汉国内发动叛乱或者主动与东吴勾连。

但是,典校那边传来的消息很清楚:南交州的消息传开后,所有世家在季汉朝堂上的代表有志一同,雪花般的往着中书省递交奏章。内容几乎完全一致:发大军,灭东吴!

还是那句话,世家都是墙头草。现在的局势是如此的明显,季汉比东吴强了太多。世家们宁愿暂时忍受一两年海贸断绝的小痛,也不会去选择一不小心就全家死绝的大痛。

仍然是孙皓的估计。在他看来,关彝作为权臣,迟早是要篡汉自立的。留着东吴,能够帮助他进一步掌控朝政,进一步完成布局。所以,就算招惹一下季汉。关彝的反应最多也就是有限反击……

总之,孙元宗的估计,全都错了。季汉政府的反应之大,完全超出了东吴的承受能力。

“陛下,典校传来的消息很清楚,汉国本次入侵的兵力,很可能超过四十万!”

“什么?!顺民,你可不要胡言乱语。那汉国哪有这么多兵力?”

“陛下,此乃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臣在此事上怎敢胡来?汉国在这次入侵的各条环节下,完全对我典校不设防。好像生怕我们探听不到消息一样……一开始臣也以为这是汉国在虚张声势,但我们在反复查证之后,却发现,这都是真的。”

“哼!关子丰简直愚蠢至极,什么不学居然去学宋襄公……朕就让他看看,我大吴也是不好惹的!来人啊,传旨,招大将军、左将军等入建业议事!”

第五二八章 横扫如卷席(三)(为书友怎么什么昵称都被使用了加更)

“陛下,自汉国的前将军张令行出镇永安以来,三年时间里,汉国在永安、江州等地大量造船。其船厂的面积延绵不下数十里航道。臣虽然和王典校正多次配合,派出大量人手想要破坏、焚毁汉国船厂。但是汉国的驻军和司闻曹在船厂的力量也很强,十几次行动下来,收效甚微……因此,臣估计,汉国的水军力量已经超过了荆州水军。”

“陛下,臣麾下的淮南军,经过多次抽调补强荆州和交州军,现在只剩下了不足三万人。若是汉国在淮南一线大举进攻。臣只能是在寿春或者合肥坚守。其他的,臣无能为力……”

六月二十五日,钟会和张政进入建业。在朝堂之上,两个兵团的司令官都对当前的局势纷纷摇头,只感觉无法应对。

“呯~!”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几:“两位爱卿,朕请你们来,不是听你们诉苦的。是要你们拿出应对方法的!”

真的是急了,这会儿孙皓也不伪装什么好脾气了。可是他这样直白的发火又有什么用?钟会和张政对视一眼后,都无奈的把头垂得更低:“臣等无能,请陛下恕罪。”

眼看现场气氛有点尴尬,无难都周处站了出来:“陛下,诸位上官,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决定如何应对之前,是不是先请有司通报一下我国现在的家底?”

东吴这些年,虽然在战场上没讨到什么好。但实话实说,由于清洗了鲁王党,极大的削弱了会稽世家。其国力比起孙休在世的时候,还是有所增强的。

国家掌握的人口:二百三十万。

军队:在经过多次战败,多次补充后。现在还有十六万。其中,荆州军团五万(含水军两万),扬州军团三万(含水军一万),交州六万(含水军一万)。中央的无难、解烦、帐下三都麾下合计兵力两万。

粮食:274、275两年都是长江水灾,国库差点就彻底空了。到了276年总算碰到一个丰年。现在国库里有大约七百万石存粮。

钱:盐税因为季汉大量私盐的涌入被直接斩了一大半。贸易方面,东吴以前的大宗出口物品是粮食、葛布、麻布和瓷器。但是由于国内受灾,加上季汉已经不再紧缺粮食的原因。这粮食出口是彻底没有了。其他的商品,葛布、麻布在季汉日益兴盛的棉布面前节节败退。普通的瓷器对上季汉的骨瓷,也是完全不堪一击——总之,贸易方面是极大的出超,商税基本收不起来。

所以,这会儿东吴国库里,只有二十五亿钱。

听完万彧的报告,参会众人只觉得心里和身上更冷了。

“陛下,臣提议……”

“士季请讲。”

“国是艰难,但为了应对汉国的入侵。这兵还是要征的。陛下,臣以为,起码要再征十万人,把全国兵力补充到二十六万。”

“……”钟会刚刚说完这句话,万彧就不自觉的上前了一步。但很快他就忍住了:是,国家财政是很困难。兵征多了负担很重。但若是不征兵,国家都没了还说个啥?

“陛下,若是能够把兵力补充到二十六万。则臣建议布防方略如下:其一,荆州方面配置六万,其中四万水军。其二,扬州方面配置九万,其中两万水军。其三,交州留一万。其四,陛下亲统十万大军坐镇建业。待得汉国入侵,哪里危急就补充到哪里。”

“……士季如此安排,可有什么根据吗?”

“有的,陛下。”钟会微微一笑:“以臣的推算,汉国的方略应该是,首先南阳兵先攻襄阳,吸引子众的荆州兵团主力全部北上江北。然后趁着我军荆州长江防线空虚的时候,益州的水军顺江而下袭取西陵、江陵。如此,则子众将军的荆州军就被包夹在长江北岸。与此同时,汉国的徐州军也会大举南下,牵制臣的扬州军无法动弹。如此,待得我荆州军全军覆没后,敌方的水军东下扬州,把臣的军队也锁在淮南江北之地……

此战的关键,是守住荆州。若荆州不失,则我最多把淮南之地打烂。若荆州丢失,敌人规模庞大的水军顺江而下。则我处处被动矣。

所以,臣的建议是。荆州军放弃襄阳,集全军之力守御西陵。陛下,诸位,长江三峡水道极为险峻。在夏季无法通行大型船只。所以若是臣料得不错的话,汉国的入侵当在今年的冬季。到时候,只要子众将军能够坚守到第二年的夏季……呵呵呵,到时候我就能够让张令行做第二个刘玄德。”

总的来说,钟会的策略就是想复刻当年陆逊在夷陵击败刘备的办法。

由于这时代的长江三峡水道暗礁密布,所以在夏季水流汹涌的时候,大型船只是很难通过的。因此,上游的益州想要征伐中游的荆州,一般都只能选择在冬季进军。

西陵,就是以前的夷陵。这个地方扼守长江水道由窄变宽的关键节点上,只要守住了这里,敌人就无法寸进。

而随着时间的延长,到了夏季之后。对于上游来的敌人而言就比较惨了:这时候长江水流再次汹涌,可不是你想回去就能回去的了。这时候的战场主动权就会转到下游的这一方……这就是昔年陆逊对抗刘备的方略。

当然,刘备当年只有益州一州,无法从荆州和扬州的北面发动进攻。而现在的季汉则是可以多路进攻,因此,光是照搬陆逊当年的方略还是不行的。

“陛下,西陵方向如此应对后。臣在扬州,将以七万步兵为主力,依托寿春和合肥两座坚城,逐次抵抗。尽力拖延时间。陛下在建业,亲自训练新征召的新兵。然后以两万扬州水军为机动。哪里出现危机或者哪里出现战机,陛下就可以率领无难、解烦、帐下三都,以及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一战而定成败!

此战的困难,就在于我军一开始的坚守能否按照臣的预计从冬天拖到夏天。这其中,子众将军在西陵的压力是最大的。而且,臣不清楚汉国现在的攻城办法是不是又有了改良。毕竟,三年前的雒阳,陷落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臣和顺民这三年派出很多人手前往北方打探。听闻敌人应该是用了堑壕挖掘之法,不过由于走访到的人身份都不太高,这堑壕之法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体系,还是不太清楚。……”

“哼,雒阳陷落如此之快,根本的原因还是司马家的人太废了!再说了,那堑壕之法,虽然朕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如何。不过我大吴地处南方啊。沿线各重要城镇,都处于水网密布之所在。不管汉国要怎么个挖掘堑壕,哈哈哈,朕敢保证,他们挖不到几锄头便是大量的地下水涌出……”听完钟会的方略,孙皓只觉得心中大定:“士季,你的这个方略很好。但是朕想稍稍改动一下。”

“请陛下明示。”

“嗯,从朕的这十万人里划拨五万去荆州。朕不光要守住西陵,还要守住襄阳。襄阳在,以后我们的北伐才有根基!朕深信,关子丰此次定然会重蹈刘玄德的覆辙。到时候就是我大吴反击的良机!”

“……陛下圣明!”

第五三零章 横扫如卷席(四)

西元277年十月,杜预在南阳郡宛城誓师,开启了季汉对东吴的征伐。

十五万大军一路南下,过新野,下邓县,非常顺利的来到了襄阳。

这座城市的历史地位不必多说,历来南北对峙,南方守住襄阳便可保有半壁江山。若是襄阳丢失……想想后世的南宋吧,那真的一瞬间土崩瓦解。

襄阳这个地方,在汉末三国时代,是汉江与淯水、比水等诸多河流交汇之地。水网密布不说,汉江在这里得到诸多河流的汇入,水量陡然增大,江面变宽。东吴的水军可以沿着汉江直流而上,在这一段江面进行驻守。

汉江之北,是樊城。汉江之南,是襄阳。而且水量充沛的汉江在流经这里的时候,绕了一个大弯。把南边的襄阳给包裹了起来,由此形成了一个半岛。这种地形,对于防守一方来说,真的不要好处太多(合川钓鱼城,上帝之鞭折断处的地形,也是这样的一个半岛地形)。

因此,从这个方面来说。孙皓不放弃襄阳还是对的:襄阳这个地方,对于南方势力来讲实在是太重要的。襄樊双子城在手,北方的军队想要南下,不拿下这里,其战场就被局限在了汉江流域。对于南方的命脉长江来说,就无法产生威胁。

“启禀将军,我军前锋部队已经抵近樊城城下。该城有大队东吴守军。观其旗帜,守将应该是吕睦吕季仰。”

“呵呵呵,当年礼部尚书在建业要求孙元宗交出吕季仰,以此作为我大汉交还孙吴宗室的代价。嗯,那次应该是把吕季仰给吓坏了。所以,谁都可能投降,就吕家人不会投降。这孙元宗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这一次汉军的先锋是霍在的儿子霍彪。这是他第一次在以前晋国的大将麾下做事。对杜预这种不直接就事论事,而是要扯很远的风格极不适应。不过人家到底是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所以这会儿也不好直接硬顶。

“将军,末将已经派人在樊城城外挖掘了壕沟。可惜这里的地下水太浅,挖下去不到一丈土层就有大量的地下水涌出。因此,昔年我大汉在雒阳用上的堑壕围城,估计是用不上了。”

“嗯,南方的地理大都是如此。昔年大司马的堑壕围攻之法看来多半是不能用了。”

“那将军,我们应该如何破城?”

“破城?本将为何要破了此城?”

“那将军,不破此城,难不成我们直接越过汉江南下?可是这粮道?”

“呵呵呵。”同样的,这也是杜预第一次率领季汉的将士出征。以前在晋国的时候,上下尊卑极为明显,统帅发令,基本不需要解释。下面的低级将领和士兵只有埋头执行。

而季汉方面,由于以前国力弱小,所以将帅一心非常的重要。因此,从诸葛亮起,姜维,关彝,领兵作战,都要尽可能的和下属将领反复沟通,把事情讲清楚。

更何况,现在的这位霍彪,可是大司马府第二人霍在的儿子啊。

“中郎将,我来问你。这汉江有多宽?”

“襄阳附近较宽,约莫两千余丈。襄阳上游三十里处有很狭窄的江面,只有百余丈。”

“所以啊,我军只要在江面狭窄处树立起投石机,吴狗的水军是不敢靠过来的。如此,我军便可安然渡河。”

“将军说的无错。但是我大军渡河后,这粮道?”

“呵呵呵,樊城到底是小城,最多能装下两三万兵顶天了。我分出五万人驻扎在樊城脚下,那吕季仰能耐我何?”

“我军兵力远胜敌军,如此做倒也妥当。只是我军渡河后?”

“我军渡河后自然去取襄阳。襄阳是大城,敌军要守御起来可就难得多了。岂不比单单攻击樊城要容易得多?襄阳若是拿下,樊城岂能独存?”

“是这个道理,如此,末将无异议。”

“嗯,那本将就划五万人给中郎将,由你替本将看好樊城可好?”

“末将领命!”

十月初三,杜预与霍彪分兵。然后向西逆着汉江而上,走出约莫三十余里后,在一处江面偏窄,投石机射程能够全覆盖的地方架起浮桥。十万大军遂安全的渡过了汉江。

然后,杜预又率军东返,于十月初五抵达襄阳城下。

作为数十年来曹魏抵御南方敌对势力的桥头堡,襄阳当然算得上是城高墙深。

此时坐镇襄阳的,乃是鲁淑的儿子鲁睦,这一年不过二十五岁。

按照孙皓的部署,襄樊两地一共有国家军队五万人。其中有三千水军横亘在汉江之中,保障汉江两岸两城之间的交通来往。剩下的步兵,吕睦带了三万东吴国家军队和三千吕家私兵人守樊城。而鲁睦这边,只有一万七千国家军队和三千鲁家私兵。

两个年轻人,一个因为祖上偷袭了关羽而不敢降。一个因为自己的父亲在涪陵郡死得极其惨烈不愿降。所以,孙皓很是放心的把他们顶在第一线,就是看中了他们坚定的抵抗意志。

可惜,到底是年轻人。面对杜预这样老谋深算的家伙。只是一个简单的迂回侧击,就让这支兵团的大部分军队失去了作用。

十月初四,杜预的先头部队渡过汉江后,马上派出一支板甲枪兵和一支轻骑兵衔枚急进,迅速的占领了襄阳城北的滩头阵地:我确实无法掌控汉江上物资、兵力的往来。但是你樊城的士兵要想过来支援襄阳,麻烦先打一场登陆战!

登陆战?从孙策去世开始,尤其是周瑜去世之后。东吴的步兵、骑兵战力就不断的衰减。更不要说吕睦、鲁睦两人手里的士兵,除了本家的私兵以外,大多都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了。

“哈哈哈~~这两个竖子。本将本来以为这襄樊起码要两三个月才拿的下来。现在看来,十月之内定可全部拿下!来人啊,传令!十万大军,调出两万人驻扎在汉江南岸的滩涂,其余八万人,分别从襄阳四门一起攻打!”

“喏!”

十月初六,在简单的准备了一些攻城器具后,杜预指挥汉军开始了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蚁附攻城。

襄阳太大了,两万人的守军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兵力不足的窘境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结果只是第一天攻城,汉军就成功的打上了城头。

在鲁睦的率领下,鲁家私兵以及部分东吴士兵进行了顽强的巷战。但这样的抵抗是徒劳的。到了初六这天晚上,整个襄阳的战斗已经完全停止。

“启禀将军,襄阳一战,我军斩首敌军三千五百余人,俘虏一万六千余人,敌军守将鲁睦战死。”

“善,把鲁睦的人头给樊城的守将送过去!”

第五三零章 横扫如卷席(五)

“什么?你是说子和(鲁睦)连一天都没有守住?襄阳已经丢了?”

“岂敢哄骗将军。将军,汉军近十万人,四门同时攻打。襄阳城池太大,我军兵力不足,故而被其一鼓而下。”

“嘿!子和是怎么搞的?就不能调动襄阳城内的百姓登城防守么?”

吕睦这话一出口,被杜预释放出来,专门送鲁睦人头的两个鲁家私兵就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如果说此次季汉南征,江东的世家大族一方面因为双方实力差距过于悬殊而不想抵抗,一方面又因为季汉对世家的态度过严又想抵抗而显得有些扭扭捏捏的话。那么东吴的百姓们,那是一点都不想抵抗的。

东吴百姓的生活,虽然因为孙皓的努力,比起孙休在的时候要好了一些。但是和关彝执政的季汉比起来,那仍然是远远不如的。这些年,虽然汉吴之间没有大的战事,但是双方的情报机构,依然活动得极为频繁。

和典校忙于探听季汉兵力部署,清查户税后世家的反应不同。司闻曹的主要工作就是针对东吴的老百姓展开各种宣传——俺们大汉的老百姓,那生活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人呢,苦不知足。即便是现代社会,我们仍然经常发出各种喟叹:别人家的单位怎么福利待遇那么好?别人家的大学怎么那么漂亮?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那么懂事……现代社会信息如此发达都是这样了,更别说这个近乎封闭的时代了。

流言这个东西,那是越传越玄乎的。总之,司闻曹几年煽动下来,东吴的百姓们至少是与季汉接壤的那一部分,是早就对季汉心生向往了。

现在季汉打过来了,我们没有自发的组织起来开城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们登城防守?好吧,如果你用刀剑强迫我们登城我们也不敢不登。但是平日里散居在各处的我们,被你们用军队的形式组织起来了的,呵呵,说不得,我们真的想做点事情呢。

所以,鲁睦不敢把百姓武装起来。

“我家家主不过二十五岁就看明白了这一点,你这厮怎么四十多岁了还看不明白?”

当然,这话是不敢说出口的。所以当吕睦问到这一点的时候,两个鲁家私兵也只有沉默以对。

看着两名鲁家私兵沉默不语,吕睦也感到无趣:“那杜元凯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本将说的?”

“有的,将军。汉国的镇南将军说,此次大汉伐吴,只讨……呃,只针对陛下一人。其他东吴将士,只要能够归降。不管其本人或者先祖以前对大汉做过什么事情,都能够得到善待。”

“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我吕家深受大吴四代皇帝厚恩,怎能如此投降?”

“呃……汉国镇南将军还说,襄阳已失,若是将军不想在樊城这样的小城困饿而亡,可以趁着这会儿我军水军还能掌控汉江赶紧撤走。他只要襄樊二城,保证粮道通畅。若是将军能够撤走,他一定不会追赶。若是将军非要守城,他无非多耗费几个月的时间罢了。不过,若是那会儿打开城池的话,满城一定鸡犬不留。以后对吕家人也一定是见一个杀一个……”

“杜预匹夫好胆!”色厉内荏的大吼了一声后,吕睦稍稍思索了一下道:“非是我贪生怕死。实在是当初我与子和的计划出了差错。当初我们以为樊城不下,汉军不会渡江。所以这樊城里是兵多粮少。现在襄阳丢了,樊城里的粮食守不了多久……你二人接下来可能还要回去一趟……”

“请吕将军放心。我二人此次过来后,本来就要奉送家主的首级回去,好让家主尸首完整的下葬。有什么话需要我们带给汉国镇南将军的。请将军示下……”

……

“将军,我们就这么放走吴狗么?那可是三万多人啊。”

“呵呵,怎么,子炳(霍彪)的意思是让本将违反承诺,在中途偷袭这支吴军?”

“难道不是吗?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这三万多吴狗若是就此撤退到西陵或者江陵。到时候我军又少不得一番苦战。”

“呵呵呵,子炳啊,临阵脱逃的士兵,将来还有多少战力?便是以后碰上了又能拿我军如何?估计也是一哄而散并且还能帮我们把其他吴军也弄得兵无战心吧?再说了,若是我在这里言而无信,那以后我军的进军可就会遭到吴军层层的顽强抵抗。这么做,是得不偿失的。”

……

另一边,益州巴东郡,永安城。

到了十一月,这里的江面已经完全被遮天蔽日的旌旗和旌旗下面无数的大小战舰所阻断。十五万大军全部集结完毕。

“哈哈哈~~诸位,没想到吴狗如此不经打。原本大司马计划的是我中路军大概要在襄樊停留两三个月之久。没想到不过一两天的功夫,镇南就已经拿下了如此要地。没的说了,我军此时应该立刻扬帆东下!诸位可有什么问题没有?”

“前将军请放心,我军各路军队已经全部聚齐,战舰也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善!那便传令吧,今日整备一天,明日全军东下!”

“喏!”

西元277年十一月六日,季汉前将军张遵、横江将军王濬,率领三千多只大小战舰并十五万大军从永安出发,直接涌入了三峡!

长江三峡,瞿塘峡最短,但却最为雄奇险峻。巫峡幽深秀丽。西陵峡最长,航道极为曲折。江内怪石林立,加上滩多水急,所以在西陵峡行舟,是最为惊险的。在后世的西陵峡内,有一座白骨塔,就是以堆积死在西陵峡内的船工白骨而闻名。

三峡之中,瞿塘峡平日是控制在季汉手里的。剩下的两段都是在东吴水军的掌控之中。不过这也只是平时的局面罢了。现在,遮天蔽日,横断江面的季汉水军铺天盖地而来,东吴建平郡的太守盛纪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打算,看到汉军的旗号就直接退走了。

他走的不是水路,而是陆路。

放着好端端的长江水道不走,非要去翻山越岭。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张政替代陆抗担任荆州刺史以来,鉴于晋国已亡,汉吴迟早一战的局面。也扎实的做了许多工作。

比如说,在西陵峡水道里埋下许多暗桩:暗桩本身用生铁打造,一头插进江底(长江的深度不算很多,在三峡大坝蓄水前一般不足二十米),一头距离水面不足一米。离水面很近的这一头,被削制得极为尖锐。如此安排,对普通小船基本形不成威胁,但是对于那些载重大,吃水深的汉军主力战舰,就能轻易的刺破船底。由此造成巨舰漏水。

此外,张政还学习当年孙刚守御永安的办法,在江面狭窄处拉起三道九根铁链。以此封锁航道。

可惜,这些措施碰上了王濬的时候,都显得毫无卵用。

十一月十一日,张遵、王濬率军驶过瞿塘峡、巫峡,东吴建平郡不战而降。待得汉军进入了航道曲折的西陵峡后,其速度明显的减慢了下来。

“士治,这前面就是司闻曹打探到的,吴狗在江面布置了暗桩的航道了吧?”

“然也。”

“士治欲如何破之?”

“此事易尔。将军可拨出一些大型木筏,在其上方压一些石头增加吃水深度。然后由水性精熟的士兵操作,直接驶过去。木筏被铁锥刺到后,自然会把铁锥带走。”

“木筏就能把铁锥拔出来?”

“呵呵呵,前将军。这西陵峡的水流速度是很快的,江底的土层也很松软。这铁锥立在水中据闻已经有了一年之久,早就是摇摇欲坠了。这时候只要有一个强力的东西稍稍一带,就能将其连根拨出了。至于被拔出的铁锥是沉入江底还是跟着木筏顺流而下,对于我军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善,那么前面的横江铁索呢?”

“此事亦易。可用火船攻之。实在不行,我军兵力如此雄厚,直接停船靠岸,派兵攻击岸上锁链链接处即可。”

“哈哈哈,我家兄长真是知人善任。有士治在,吴狗真是如土鸡瓦狗一般!”

第五三一章 横扫如卷席(六)

“你说什么?汉军离西陵已经不足六十里?怎么可能?江底铁锥和横江铁锁呢?”

“启禀左将军,汉军以竹筏带走江底铁锥。以步兵强攻铁锁链接岸上的要塞。末将兵微将寡,抵挡不足,拼死突围,只是想为将军传信!”

“……太快了,太快了,朝廷的援军这会儿估计都还没有过江陵呢!罢了,传令,让水军的兄弟们把战舰都开出来。列阵,迎敌!”

人的衰老、死亡,乃是自然规律。至少关彝穿越前的那个时代,还没有找到长生不老的办法。所以,世代交替,是永恒的课题。

蜀汉的军政大员,如果以诸葛亮、赵云、魏延等为第一代,那么邓芝、王平、马忠等便是第二代。姜维、张翼是第三代。关彝则是第四代了。

东吴这边,周瑜、鲁肃、吕蒙、陆逊、朱然、施绩、陆抗……这些建业上游的历代指挥官。毫无疑问,全都是良将、名将。

现在,东吴的荆州军团司令官是张政。这位绝对不是庸将,但是和他的历代前任们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的。

而且,东吴的世代交替至少到了这一代,做得是很不好的:张政之下,步兵的统帅是成据、吾彦,水军的统帅是陆抗的两个儿子陆晏、陆景。这些人里,除了吾彦之外,全都没有率领大兵团作战的实际经验……

十月初七,襄阳陷落。然后樊城的吕睦被迫率领三万多吴军沿着汉江退走。

十月十三日,进入长江流域后,张政让吕睦去了江陵组织第二道防线:败兵如果和本方士兵混杂在一起,那给部队造成的伤害是极大的。

与此同时,张政也赶紧给建业的孙皓写信:陛下,不知道扬州那边战况如何?如果大将军在那里不是很吃紧的话。是不是把你麾下的五万机动兵力给抽调过来?

孙皓的回复还是很快的,十月二十八日回信就到了:襄阳的事情朕知道了,让吕季仰戴罪立功吧。扬州这边暂时还很安静,朕就把援军给你派过来吧。不过,扬州那边之所以如此安静,估计敌人也在等着我们把重兵集中到荆州,然后好趁虚而入。所以,朕给你支援两万水军吧。剩下的三万步兵,还是要留在建业以备万一。

回复是很快的,但是两万水军的大兵团前进速度,比起使者一叶轻舟,那肯定是要慢得多的。所以,这会儿十一月十三日了,至少在西陵城附近。张政手下只有四万水军,两万步兵,以及七千多各家拼凑起来的私兵。

没得办法!虽然知道汉军的水师规模一定极为庞大,但是张政却不得不战:西陵这个地方,往上,长江水道很是狭窄,一般只有三四百米到七八百米的宽度。过了西陵,江面会陡然放宽到数千米。

和昔年刘备伐吴不同。当时的蜀汉限于国力,其水军比起东吴来是不够看的。所以陆逊敢于固守西陵:你的步兵没有打下西陵之前,你的水军敢独立进军?

但是现在,汉军光是益州水军就高达七万。已经具备了单独进军的能力。

所以,张政没得选择,必须把水军布置在西陵的江面上:他这边的江面很宽阔,可以摆出一个很宽的阵型。而峡口内的汉军水军,由于江面狭窄,不管有再多的船只,都只能一次性派出部分兵力进行接战——这就是排队送死!

十一月十三日,在张政的命令下,东吴水军迅速的响应。这天上午辰时发令,到了巳时将近的时候。四万东吴水军已经全部在峡口外面的江面布阵完毕。

说起来,水军有四万人。其实也要不了多少艘船只便装下了。

张政的坐舰,乃是东吴引以为傲的“飞云”楼船。高十丈,甲板上有五层高楼,层层都有女墙。船头船尾更是安装了十部绞盘式投石机以及六台大型拍杆。单是这一艘大舰上,就有战兵两千余人。加上操帆手、瞭望手、浆手等,一共不下三千人。

陆晏、陆景两人的坐舰,号为“盖海”。乃是比张政的坐舰还要宏伟、壮观的大舰——这是陆幼节的私产。

三艘巨舰以下,是一百余艘斗舰。都能承载数百人。

所以,整个东吴的四万水军,就是以这一百多艘大舰为主要载体。至于其他的艨艟、舢板什么的,都是挂靠在大舰上面,有需要的时候再行取用。

太阳来到了天空正中,午时已至。

“来了!”远远的江面上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无数的桅杆,紧接着就是无数张白帆出现。但是再接下来,却是让张政等人睚眦欲裂:从峡口里冲出来的,乃是数百艘船头点燃了熊熊火焰的自杀式火焰船!

这是内河水战,占据了上游的一方对下游一方的天然优势。

“传令!各舰舰身横摆,用投石机给我将这些舢板击沉!”

“喏!左将军有令,各舰横摆!”

虽然换了新的年轻指挥官,但到底东吴的水军乃是维持这个国家生存的根基之所在。所以,东吴水军的整体素质依然是很高的。在张政的命令下达后不久,帆手、舵手、浆手齐齐发动。一百多艘大舰纷纷迅速将舰身拉横。

随着各舰指挥官前后不一的“放!”、“发射!”的命令,数百枚小型石弹腾空而起,并迅速的投射进了上游汉军放出来的火焰船阵中。

第一轮射击的效果不是很好。但这没有关系,随着落点的明确,各级指挥官纷纷调整了射击角度和力度。到了第二轮石弹落入船阵后,迅速的有数十艘火焰船被击中。

这种自杀性火焰船是典型的薄皮巨帆,求的就是一个速度。质量什么的完全就是粗制滥造。所以,虽说绞盘投石机投放过来的石弹比起陆地上的配重式投石机投出来的要小得多。但不要说直接命中了,就是一枚近失弹,也往往能造成一条火焰船“一发入魂”。

随着无数的石弹从高空以极高的势能进入水中,击中船只后发出的巨大声响,以及部分火焰船解体后,火星四射,分解成木板的残破船只仍然带着火焰顺江而下。整个江面迅速的蒸腾了起来。

“士治,看来东吴的反应不错嘛。”

就在西陵西北方向的一座山头上,张遵和王濬两人登高望远。看着沸腾的长江,张遵忍不住一阵忧虑。

没得办法,限于三峡航道的问题。即便是打定主意在冬天枯水期进军,汉军的战舰其体量也不可能太大:所谓的枯水期,不过是长江水量小了一些,江水流速没那么快。以前隐藏在水面下的暗礁露出来可以看到而已。但是江中的礁石是确实存在的,船只过大,操纵起来一个不小心还是要撞上去的。

所以,汉军的战舰对付东吴的普通中型战舰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面对如飞云、盖海这样的巨舰。还是力有不殆。

所以,王濬的办法就是:用火焰船冲开一条路来!

“呵呵呵,前将军,东吴到底是靠水军才能够立国的嘛。这点攻击都应付不了,早就该亡了。哪里还需要我们动手?”

“嗯,话是这么说?可是这要破敌?”

“其实以我西路军今日之雄厚兵力,便是要蚁附攻城的方法强行攻取西陵城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大司马心怀仁慈,不喜欢用士兵的尸骨来追求战功。说不得,只有大把撒钱了。”

说完这话,王濬轻轻的往身后挥了挥令旗。之后各级掌旗官迅速的把命令传递到了上游的汉军舰队处。

此时在汉军舰队上指挥的,乃是季汉老将杨宗。在看到新的旗号传来后,他毫不犹豫的发令:“再放五百艘火焰船下去!”

“喏!”

在这一天的整个下午,季汉水军从上游分批次的放出了近两千艘自杀火焰船。虽然东吴水军除了主力舰用石弹攻击外,也放下了艨艟类小型舰船上前竭力阻挡。但无奈这样的船只太多了。到了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东吴水军的一百多艘主力战舰,大约有一成左右被火焰船直接命中,剩下的九成,也因为江面上燃烧的木板实在太多,不得不进行转向规避。整个东吴水军的阵列已经完全松散掉了。

“哈哈哈哈~~就是此时!”虽然此时阳光已经不是很有力了,但是整个江面却是火光通明。王濬嚯的一下站起,掏出一面巨大的红旗用力挥舞:“传令!全军起锚,突击!”

第五三二章 横扫如卷席(七)

随着东吴水军主力舰船阵型的散乱,上游不远处早就等待多时的汉军战舰开始向峡口之外冲击。

最先冲出来的,是一百余艘船型狭长,不同于中国传统帆船的方形帆,而是挂着三角形帆的异形船。

这当然是汉军水师在汲取了罗马、波斯海军的经验后做出的一定改良。

这样狭长的三角帆船,船头用铁皮包裹,最前头处是一根极长的铁质撞角。撞角除了尖锐的矛头外,后面还有倒刺。汉军将士给他起的名字叫做“聂政”!

这一百多艘的中型聂政以极高的速度从峡内冲了出来。下游忙着躲避火船的东吴大舰,此时虽然已经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但是各舰在看到汉军终于不再放单薄的火船,而是派出了相对像样点的“战舰”后,在纷纷大出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各自的舰长指挥下,开始朝着敌军的战舰投射火油弹。

“竖旗号,命令各舰向我靠拢,重组战线。汉国的水军绝不止这么点大……哎呀!”

就在张政传令的时候,一艘聂政高速的飞驰而来。直直的撞在了张政的坐舰飞云上。

当汉军的聂政撞上飞云的时候,飞云的船头还没有完全转过来正对峡口。因此,这艘聂政的撞角,是直直的插进了飞云的舯部。

聂政和飞云比起来,那个头是要小得多的。所以这撞角进入的地方,是在飞云的甲板之下。剧烈的撞击下,聂政的船头已经是一片稀烂。聂政船上的汉军士兵虽然早就做好了防撞击准备,但让人被冲撞得人仰马翻……而巨大的飞云呢?只是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可是,一艘聂政对你的撼动没什么明显效果,那两艘?三艘呢?

飞云实在是太大了。如此巨大的船只,这个时代的风帆根本带不动,必须要配备近千浆手不说。在内河航道里要转向,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当吴军的船队因为火船的原因不得不四散开来规避的时候。飞云这样笨重的超级巨舰,就失去了普通战舰的保护。

而他的个头又是如此的显眼,对于汉军指挥官来说,不撞你撞谁?

“砰砰砰……”一艘聂政撞上了,很快又有更多的聂政在各自舰长的指挥下撞了过来。飞云就如一头蹒跚的巨兽,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是靠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来无奈的承受这一切。

“投掷火油弹!往他们的甲板上面投!”

短时间内,有七艘聂政成功的撞上了飞云。这七艘战船的舰长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同样的命令。顿时,上百枚火油弹腾空而起,有的被投掷到了甲板上,有的则撞击在了船身上。

“不要慌!他们不能奈我们如何!”张政在指挥台上声嘶力竭的大吼:“拍杆呢!给我把这些苍蝇统统拍死!舵手、浆手继续给我转向,务必尽快以船头对敌!令旗兵,加速传令,让其他的斗舰向本舰靠拢!第一校战兵准备,若是拍杆做得不好,就跳帮作战!第三曲士兵,组织起来灭火!”

飞云船上的将士们,飞快的执行了张政的命令。巨大的拍杆开始调转角度,准备旋转到身边聂政船的正上方。然后用杠杆原理,把牢牢套在自己船身的苍蝇拍成齑粉。

“嘿!吴狗的反应很快嘛!快点快点,再仍一次火油弹。然后后撤到船尾的小船上撤退!”

帆船之所以要挂帆,就是要追求速度的同时把浆手给解放出来。所以聂政船上的人员极少,要撤退的时候三两艘普通小船就足够了。在他们的坐舰先后被飞云巨大的拍杆拍得粉碎前,他们大多数都已经成功撤退了。

飞云这样的巨舰,即便遭受到七八次剧烈撞击和上百枚火油弹的攻击,仍然没有船只解体和被焚毁的危险。但是聂政这样的刺杀船,对于普通的东吴斗舰来说,那就是切切实实能够威胁到自己生存的东西。

所以,在一百多艘聂政的冲锋之后,东吴的不少斗舰已经开始燃烧、解体。

更要命的是,此时由于投石机技术的小型化,导致东吴的舰船上都有不少火油弹。

有极少数的斗舰,被聂政撞上的地方刚好是要命的火油存放处。在被对方的火油弹引燃之后,先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太阳进一步西沉,天色变得昏暗。但是这一段长江,却沸腾,燃烧了起来。

“左将军!我舰调头完毕!”

“善!传令……嗯?那两位公子哥要干什么?!”

在飞云被聂政集火攻击的时候,外饰更豪华的两艘盖海吸引到的聂政更多。此时也是多处起火,船身多处起火。

和张政有条不紊的指挥士兵迎战、灭火不同。对于陆家两位公子哥来说,他们的初阵实在是太过震撼了。实在是他们不能承受之重!

从中午开始,就一直不停的对抗汉军沿江放下来的自杀性火船。打到黄昏的时候兄弟俩早已经筋疲力尽。结果这时候,汉军的那种三角帆船就如同野狗一样,紧咬着不放口!

在数万将士的呐喊、惨叫中,在漫天飞舞的火花中,在间或爆炸的剧烈声响中。整个长江到处都是熊熊火焰,江水倒映之下。陆晏、陆景兄弟只觉得满眼都是血红。

然后,两兄弟不约而同的下了同样的命令:转向!不是船头对敌,而是船尾对敌!

作为陆抗的儿子,这两兄弟在历史本位面可是为东吴死节的忠臣。所以,这时候两兄弟做出的举动,其实并不是逃跑,而是想把船队稍稍往后撤一段。然后在一片相对安静的水域,重整队型。

这样的举动很正常,很符合刚刚上战场的,经验不足的将领的心态:后世不少人刚刚开始玩诸如暗荣的《三国志》系列游戏时,不都是喜欢挑边角的诸侯,先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然后后顾无忧的征战天下么?就是因为新手很难做到面面兼顾。直接选中原诸侯既发展内政,又能同时四面扩张的,那是老手、高手!

作为新手,陆家兄弟也不具备一边指挥作战,一边指挥船只转向、船队调整的能力。所以在此时,他们本能的就想先后退,然后在整理队型清楚了之后,再上前来重新作战。

但是他们就不想想:为什么张政这样的大将会坚持在火海里完成转向而不是后撤转向呢?因为这里一撤,宽阔的江面不就是汉军和吴军所共有了么?汉军的数量优势就能彻底发挥了啊!

再说了,你想后撤一段找清净的地方重整战线,这种愿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江水是流动的,下午那些还原成舢板状的自杀性火船们,此时也在顺江而下啊。可以说,这一天晚上,至少几十里长的长江江面,这会儿都是火光明亮!

而且,在视线如此良好的情况下你这样的超级巨舰转身后撤…..东吴其他舰长和水兵看到了会怎么想呢?

很快的,也有其他的斗舰舰长开始指挥自己的坐舰转向,以舰尾对敌。他们的目的就单纯得多了:向下游逃跑。

“这两个竖子!”看到陆家两个公子的行为,张政只气得直跳脚:“陆伯言破大耳贼,陆幼节取西陵,都是何等威风!居然养出了两个临阵脱逃的败类!”

不过,就算是陆家两位公子没有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其实战局也已经没什么可以逆转的可能了。

在聂政船几乎都挂靠在了东吴各条舰只之上后。坐在山顶的王濬伸出一根指头试了试风向:“嗯,很好,冬季,就是该刮西北风啊!”

说完这句话,王濬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升起孔明灯,命令我们的大舰全出往峡口冲击!冲出峡口后,不必把舰舯横摆使用投石机。而是船头对敌,排列成紧密的队型,给我把敌军的船只都挤到火海里去!吴狗的水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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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三章 横扫如卷席(八)

西元277年十一月十三日,汉吴两国水军在西陵水域展开决战。汉胜吴败。东吴左将军、荆州刺史张政战死。陆抗的两个儿子被俘后坚决不降,张遵倒也不含糊,直接砍了。

出战的东吴水军一百二十艘主力战舰里,约莫近百艘战舰被击沉、烧毁或者解体。近千艘各类小船也大多损毁。四万水兵中,阵亡六千余人,失踪一万余人,投降或者被俘的也有一万多人。

“启禀前将军、横江将军。经过属下等清点、盘问,吴狗大约有二十余艘斗舰昨晚溜走了,要不要派出船只进行追赶?”

“不必了,这点兵力,成不了什么事,反而能帮助我们把战败的惶恐传染给下游的吴狗。嗯,我军的战损清点完了么?”

“已经基本清点完毕。昨日一战,我军损失自杀性火船一千二百余艘,聂政船一百八十艘。阵亡七百二十五人,失踪两千三百余人。受伤暂时不能上阵的,两千五百余人。”

“嗯。”听到这份报告,张遵和王濬都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士治,接下来我军的行止该当如何?”

“前将军的意思呢?”

“派出使者去西陵劝降,若是敌将不降的话,分出一支兵马对其围困就是了。我军的主力应该继续顺江而下,与镇南的部队会师。”

“前将军此议极为高明,末将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那便如此安排吧。”

……

昨天下午和晚上的大战,成据和吾彦等人在西陵城楼上看得很清楚。不过看得虽然清楚,但是身为步兵统帅的他们,对本国水军的战败却是无能为力。

“子占,现在水军已败,我等该当如何?”

“士则(吾彦)兄意欲如何?”

“汉军势大,失去水军之后我西陵城内的两万步兵无法出城与其野战。所以能做的选择不过两点。其一,据守西陵城。这么做,我们对战局的贡献就是拖住三五万汉军,仅此而已。其二,连夜出城撤走。这么做,我们如果能够顺利抵达江陵,那么应该能发挥出比困守孤城更大的作用。但是若一个不小心,可能我们还没走到江陵,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士则兄言之有理。不过若是以愚弟看来,恐怕我们已经出不了城了。”

果不其然,就在天色刚刚放亮的时候,城外值守的军官已经前来报告:“汉军已经围城,同时有一人在城外要求入城。”

“哼,这便是来劝降的吧?子占,为兄受陛下简拔,才能有今日之富贵。所以,本将是绝不会投降的。子占准备怎么做?”

我倒是很想就此投降啊,这吴国这次看来是怎么都挺不过去了。可是你这家伙这么强势,我能怎么办啊?不过也无妨,这时候不降,无非是几个月后投降而已。区别也不是很大。

“壮哉士则兄,成据作为大吴之臣,当然会为了陛下奋战到底。既然我们出不去了,那就坚守这西陵城,为国家牵制住几万敌军吧。如此,也算尽了臣子的本份。”

“善,如此,这使者也不必见了。”

……

“吴狗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连使者都不敢见了?罢了,子承来了吗?”

“前将军,罗袭在此。”

“不好意思啊子承,这西陵的吴狗不肯投降。本将只有拜托你率领一支军队,将其围困起来了。也不需要攻打,只要紧守营盘,不让里面的吴狗到处流窜,威胁我们的粮道就好。”

对于现在的季汉来说,本次出兵的规模是如此的庞大。所以在遇上敌方的关键据点后,若不是特别有必要,根本就没有一个个敲下来的兴趣:你两万人守城,我派出三万人对你进行围困就是。反正到时候我们抓到了孙皓你还不是要投降。

不过对于罗袭来说,这样的任务就充满了苦涩了。

可是没得办法,狱卒的工作总得有人来做不是?卫将军罗宪这次坐镇南阳,统筹军务。只要伐吴成功,一个上将是绝对跑不了的。父亲加官进爵定了,这时候委屈一下你的儿子也是应该,所以罗袭也只有低头领命。

……

十一月十五日,坐镇江陵的吕睦在城头看到了大量的残破舰只、木板从江陵段的江面飘过。

“嘿!看来西陵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可是朝廷的水军怎么还没有上来?”

这时候的江陵,有两万多的步兵以及三千水军。由于杜预紧随而来,所以江陵也成了一座孤城。不过由于杜预没有水军,因此汉军的中路军这会儿在江陵也无法动弹。倒是吕睦麾下的三千水军,反而能够四处活动,不断的把长江南岸各县的粮食往着江陵城内运送。

但是,到了十一月十六日,东吴的这三千水军却不得不撤退了:先是西陵水军的残兵败将们拉着帆、划着浆拼命的赶来。路过江陵的时候,看了看江陵城外如此规模的本方水军后。带队军官连停留一下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扬帆而过。

这队败兵过去没多久,上游的江面上就出现了重重叠叠的旌旗、桅杆。看到如此阵容后,原先驻守在江陵的三千水军,一下子就做了鸟兽散。

“哈哈哈哈~~前将军何来之速也?”

“岂敢让镇南在江陵久等。”

张遵和杜预率领各自麾下的将领见面后,双方入座。张遵开口便问道:“江陵如何破之?”

“若前将军未至,预除了强攻,拿此城尚无太好的办法。但现在前将军的水军到了,这江陵也是转瞬之间便可拿下。”

“哦?计将安出?”

“前将军,这江陵守军,除了三千吕家私兵之外,其他的士兵都是以襄阳附近的百姓为主。那里的百姓,由于距离我南阳郡很近,所以,司闻曹这些年早就有所动作。在你的水军前来之前,预已经通过投石机往城里投掷了无数布告和图画,意思就一个,拿下吕睦,然后大家拿钱回家!以前呢因为我军没有水军,江陵并没有被困死。所以统帅江陵兵的那些吴将还心存侥幸。现在前将军的船队出现在这里,想来对方很快就会为我们送上吕季仰的人头了。”

“哈哈哈哈,镇南果然厉害。那就如此吧,我军在西陵水战后几乎没有休整就一路赶来,正好在这里歇息一两天。”

“嗯,前将军,根据预抓到的俘虏供述,吴狗还有一支水军,战前部署在建业附近。只是让人困惑的是,为何这支水军还没有到达江陵呢?”

“无妨,经过西陵一战,我大汉的水军彻底对吴狗水军建立了信心。便是吴狗的扬州水军来了,要将之歼灭也不是难事。”

说起来,孙皓已经很快的响应了张政的请求。可是,距离孙皓发令让扬州水军出发已经整整二十天了。不要说西陵了,就是江陵都看不到敌军踪影。这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在会稽世家被迫转移家产到淮南后,整个长江南岸,除了孙氏皇室,就数顾陆朱张吴郡四大家最为显赫了。

陆家长期镇守荆州,所以其私兵等硬实力主要是在荆州方向。而扬州方面呢,则是顾家人当道。

而顾家人……人家手握益州的两个盐矿,还取得了扬州的复兴社货物代理权……所以……

世家都是墙头草!当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的时候,即便季汉的诸多政策让江东世家不是那么高兴,但是服从强者的刀剑,是世家生存下去的本能之一。

所以,这支两万余人的扬州水军,在从建业启程后,花了二十余天的功夫,才磨磨蹭蹭的来到了浔阳。

浔阳,乃是扬州和荆州的交界处。昔年东吴没有拿到荆州之前,也曾经在这里驻扎重兵。但是现在嘛,他依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水军屯驻地。而当这支舰队的主将顾谦率军来到这里后。接到的是让他倍感惊讶但同时也彻底让他轻松下来的消息:“启禀楼船将军,上游消息传来,十一月十八日,江陵城内的江陵都督伍延发动兵变,阵斩建威将军吕季仰并开城投降。现在,整个荆州沿江一线已经不在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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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四章 横扫如卷席(九)(为书友~咚~加更)

“前将军,接下来我们应该分兵了。”

“哦?镇南的意思是,我们一路继续顺江东下,一路南下收割荆州和交州?”

“然也。说来惭愧,预完全不习水性,坐在船上除了晕船呕吐就做不了其他事情。所以,想跟前将军讨个轻松的差事。由预率军去拿下南荆州和交州吧。”

“呵呵呵~~”张遵微微一笑:“元凯兄不必如此,直下建业的功勋谁都想要,但打仗嘛,总有人要承担支线工作。就比如前些日子我就把卫将军的儿子留下来做了西陵的狱卒。但是,到时候灭吴成功后,谁又敢说子承没有功劳呢?”

“在下绝无害怕拿不到功勋、得不到朝廷承认的想法。相反,若是前将军能让预承担南下的事务。相信在南荆州和交州,预基本不会遇到任何有力抵抗。到时候恐怕是横扫千军如卷席,那功劳可是少不了的。”

“那……好吧,接下来我们就分兵吧。元凯兄需要多少人马?”

“三万人足矣。”

“嗯……根据司闻曹的情报,吴狗在南荆州基本没有成建制大兵团,交州也就一两万人而已。如此,可。”

十一月二十日,杜预和张遵在江陵分兵。之后张遵率领整整二十三万多军队,分为水陆两路,浩浩荡荡的向着江夏进军。

二十二日,船队抵达江夏,江夏守将乃是东吴宗室、孙坚长兄孙羌的曾孙孙歆。其人官位倒是极高:骠骑将军,乃是名义上的东吴荆州方面军最高长官,但是手下却几乎没有任何有力的部队。在看到如此庞大的敌军军容,以及无论怎么呼唤,都停滞在浔阳绝不前进的顾谦军迟迟不来。孙歆也很是爽快的开城投降了。

“士治,现在我军的水军进军速度太快,两岸的步兵有些跟不上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停一下,等一等后面的步兵。”

“前将军,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末将想问前将军一个问题。”

“士治请讲。”

“这次伐吴,前将军从益州发兵,一月之内横扫长江中游沿线,可以说已经功勋卓著了。接下来,前将军是想继续独得伐吴大功呢,还是稍稍的收敛一点,让其他的友军也能获得战功。如此,就显得不是那么显眼?”

“嗯……士治,说实在的,这些年由于兄长在上面顶着,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在下面做事,几乎从来不用考虑这些问题。所以,本将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是不是要韬光隐晦。”

“末将明白了,前将军,末将也跟你交个心。末将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这应该是末将的最后一战。所以,末将只求如何把武名留在斑斑青史上,从未想过要不要考虑同僚的感受。”

“本将明白士治的意思了。就是说我们不用管东线的孝兴那边进军情况如下,只管尽快打到建业,成就灭吴大功是吧?”

“然也。前将军,根据司闻曹送来的情报,现在孝兴已经拿下了寿春,钟士季在合肥笼城困守。短期内根本没有威胁到建业的可能。但是钟士季的六万大军也被马孝兴牵制得动弹不得。所以当此之时,能够挡在我们和孙皓之间,不过四五万吴狗。将军应该一鼓作气,顺流之下。击破一切阻碍,尽快到达建业!”

“善,只是这步兵?”

“这事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撒钱!前将军,东吴之人,可以说个个精熟水性,善于操舟。我军可以大把的钱粮撒下去,让民间的百姓拿出自己的各种船只,帮助运送我们的大军沿江而下。一路之上的城池,愿降则降,不愿降的除了极为重要的据点外,一律不管。此时乃是长江枯水期,水流总体平稳,便是普通的小船,在东吴百姓的操控下也没有倾覆的危险。普通步兵上船,一样可以迅速跟随我水军东下!”

“善!我家兄长总是说要充分发挥百姓的力量,要搞好当地百姓的关系。士治的这个方法可谓一举多得!那就如此吧,速速发令下去,征召荆州、扬州百姓、世家的各类船只。按我军一个士兵乘坐船只一天十钱计价,若是战事中途受损的,我军全额赔偿!”

伟人说过,永远不要小看人民的力量。这句话是绝对的真理。

随着张遵的征船令下发,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在长江沿线的各条支流,各个沟渠池塘,各个湿地草泽,都好像统一的被人翻动了一下。

无数的战事刚开时,被各地百姓乃至世家、豪族们隐藏起来的各类船只,纷纷的被衣着不一的男女老幼们驾驶了出来。这些大小不一的船只,在各类溪流中汇集到支流,然后由各个支流汇集到长江干流。终于,到了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张遵惊喜的发现,他的二十三万大军,不要说士兵、装备都实现了水运。就是上百万石的军粮,都有了专门的粮船运载!

“哈哈哈哈~~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东吴是亡定了!传令,全军出发!”

“嚯~~!”

……

这次季汉大规模的伐吴战役,是从十月份开始的,而张遵的出兵却在十一月。而现在,不过十一月底,整个东吴的北荆州就丢了个一干二净。

战事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东吴的典校都有目不暇接之感。

季汉这边是快,而东吴这边则显得很慢。这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便是顾谦率领的两万扬州水军了。

作为和复兴社有紧密经济往来的大家族,顾家不想打。但是,这到底是两万东吴的国家水军,不可能单凭顾谦一句话就直接投降。所以,顾谦能够做的,也就是压住速度,故意不让其与上游的荆州水军及时会师而已。

但是这速度是如此之慢,以至于连在后方的孙皓都感觉到了不对。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这一天,在王诚的汇报中弄清楚顾谦军速度是如此之慢后。暴怒的孙皓连夜派出宗室孙震,将军张象从建业出发。于二十八日到达浔阳,就地解除了顾谦的职位,并将其暂时囚禁在了浔阳县内的牢房。

二十八日,这是张遵得到东吴诸多民船后发令全军集体南下的日子。

在此之前,顾谦一味的压制扬州水军的进军速度,部队里的中下级军官不是没有质疑的声音。但是到了浔阳,接触到了上游下来的荆州水军残余后。扬州水军里前进、求战的声音全都没有了。

“如此看来,汉国的水军已经非常厉害了,加之对方在上游,天然占据优势不说。这还是大冬天的,刮的全是西北风。我军兵力不足,地利、天时也都不在我们这边。要是汉军来了,这仗应该如何打呢?”

“哎,岂止天时地利不在。你们听说汉国那征船令了没有?朝廷本来已经命令各地世家、豪族、百姓都把船只藏起来或者埋掉。不得给汉军使用。结果对方的征船令一下,据闻几天功夫就征到了几千只大小船只。这人和,也不在我们这边啊!”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敌人手里,这仗怎么打?本来披了这一身皮,就没想过能够终老于床榻。但是毫无意义的去死,本将还是有些不甘心。”

浔阳城外,东吴水军大营里。在二十八日孙震、张象接过顾谦指挥权后,就连下严令,要求各军立即整备,最迟三十日就要全军开拔。这道命令一下,这支军队里的厉武将军陈代、平虏将军朱明、牙门将孔忠等,纷纷聚集在一起长吁短叹,对未来充满了忧虑和绝望。

“各位,要我说,顾将军一开始压着速度不让我们上去是对的。这时候啊,我们还得去请教一下顾将军该当如何做!”

“……言之有理,只是顾将军现在身陷囹圄……”

“嗨!我们在这里驻扎好几天了,浔阳县长谁都熟吧?直接找他安排一下就是。本将相信,这会儿他比我们谁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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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五章 横扫如卷席(十)

战事开打一个多月,汉军的中线和西线都是高歌猛进。但是东线这边,马隆则打得比较郁闷了。

首先是朝廷配给他的兵力最少,而他面对的却是东吴目前水平最高的指挥官钟会。而且扬州兵团作为拱卫建业的卫戊兵团,其战力也是最强的。

不过这一点马孝兴也没有当回事:钟会又如何?敌方兵力最强又如何?不如此,不能显出我马隆的本事!

可惜,这条战线上的战事,处处透着诡异。

一开始,马隆于十月初誓师进军,钟会在淮河方向进行了有力的阻击。汉军进展不顺。

然后,马隆绕开寿春所在的淮河段,到了另一端淮河渡河。这时候钟会就没有管他了。然后,东线汉军顺利渡过淮河。

渡淮之后,马隆率军绕回寿春城下。钟会先是率军出城和马隆打了一场野战。吴军稍稍小挫后,钟会就进入寿春开始固守。

到了十一月,西线那边张遵开始出兵后。钟会派人给马隆送了一封信:寿春我不要了,我要去合肥,麻烦你让一让。

对这样的信件,马隆当然嗤之以鼻:想走?哪有那么容易。老子在这里全歼了你,后面的合肥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这时候卫将军罗宪带来了车骑将军张翼的亲笔信。

“什么?卫将军?下官是不是看错了?车骑将军居然让下官放钟会南下?”

“嘘!禁声。”罗宪匆匆的捂住马隆的嘴:“钟士季已经对大司马输诚了。所以扬州这边,作战时的顾虑更多。”

“啊?”习惯性的大声发出一声惊叹后,马隆很快反应过来。然后他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昔年东征时,晋国丢掉并州之后。钟士季就已经向大司马输诚了。当年正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东吴支援雒阳的粮食九成都不合格,近似于无。”

“嘿!昔年隆在雒阳城内,可是亲眼目睹城内的粮食紧张,哎……这些都不说了。那么卫将军,既然钟士季已经是咱们的人了,为何不就此举旗,然后与我合兵一处,直接南下建业?”

“呵呵呵……”罗宪微微一笑,面带惭色道:“昔年宪在成都做朝官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上书弹劾陈尚书令(陈袛)。后来自己做了卫将军,才知道朝政这个事情,实在是很复杂的。当年很多奏章都是错怪陈忠侯了……孝兴啊,现在上面有大司马顶着。咱们很多人都可以做纯粹的武将。不过人呢,身在局中。战事之外的事情,也得着眼考虑一些的。”

“请卫将军明示。”

“你说到钟士季为何不直接举起叛旗与我军合兵一处南下的问题。在扬州军团本身来讲,钟士季并不能做到一呼百应。直接举旗,说不得扬州军会发生内讧或者分裂。如果一个处置不好,整个淮南都会陷入糜烂。而在钟士季本人来讲,他还是需要一点名声的。如此,将来在战后,大司马才好给他安排职务。毕竟,他是孙元宗的从龙之臣,从一个一无所有被司马家通缉的败军之将到今日的东吴大将军。这一切都是孙元宗给他的。他直接反叛,只会让天下人不齿。”

“哼,这就是个无耻小人!”

“呵呵,无耻小人还有一个称呼,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吧,这位俊杰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愿举起叛旗,那么下官应该怎么配合他呢?”

“呵呵,孝兴,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我们东路军主要的任务,就是在钟会的配合下,将东吴的扬州兵团牢牢牵制住。使其无法西上支援其荆州军,为令行和元凯的顺利进军打好基础。这钟士季掌控下的扬州兵团可是现在吴狗最大的重兵集团啊,七万步兵,两万水军。若是能够将其牵制在这里,上游我军的阻力要小得多……所以,寿春是必须要拿下来的,然后我们把战线推进到合肥。如此,扬州兵团也好,孙皓在建业那里最精锐的三万亲卫也罢。都是无法动弹的。等到上游的战局明朗后,扬州军团自然就会瓦解。”

“……下官明白了。只是如此安排,其实应该早一点告诉下官的。”

“呵呵呵,关于这一点,大司马和车骑将军也托本官向你道歉。钟士季这样的暗子,层级太高了。不得不谨慎保护。本官也是在这次从宛城出发前,车骑将军才坦然相告的。”

于是,十一月十五日,钟会军“溃围”而出,马隆只是象征性的进行了衔尾追杀。之后主力未损的扬州兵团约莫六万多步兵,撤退到合肥城塞固守。马隆率领东路军尾随而至。

合肥城塞,离建业的直线距离只有两百余里。建业的孙皓收到消息后,除了把手里最精锐的绕帐、无难、解烦三万人紧紧抓在手里不敢外派之外。还派出丞相万彧紧急到会稽等东南郡县,又强征了两万民夫进入建业,一人发了一把刀以壮胆色。

同时,孙皓先给交州的陶璜发了急件:爱卿,赶紧带着你的一万交州兵北上啊!建业危险!

然后又给合肥的钟会写信:北荆州一片糜烂,朕真是看错了张政。钟卿虽然丢了寿春,但是面对敌人的重兵,仍能保持局面不至崩坏,很不错很不错。果然不愧是朕的潜邸之臣。只是现在战情紧急,你看是不是抽调两三万步兵,以及最后的那两万水军交给朕来统一调度呢?

结果,送信的人回来报告说:合肥被汉军围得水泄不通,进不去。

无奈的孙皓只得直接越过钟会,向驻扎在长江北岸的扬州兵团的两万水军发出命令:起锚,西进浔阳,支援孙震将军。

战事开打不到两个月,原先还踌躇满志的孙皓已然瘦了一大圈。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两鬓也差不多全都白了。

实在是荆州防线垮得太快了,几乎每天早上一起来,孙皓收到的都是哪里又丢了,哪里又投降了的消息。

早年季汉东征伐晋,孙皓还一个劲的对着群臣吐槽说司马家的废物如何如何。但是现在看起来,自家比起司马家好像还不如啊。好歹人家司马家在并州和幽州扛了季汉一年多。整场东征战役前后耗费了关彝两年的时间不说,还赔上了大量的伤亡和一个大将军姜维。

可是现在呢?关大司马连坐镇南阳的兴趣都没有。而且即便这样,季汉也以极为微弱的损失横扫了北荆州……

“陶卿,朕就把国家最后的水军交给你了。万事就拜托了。”

这里的陶卿,可不是交州刺史陶璜,而是陶璜的弟弟陶濬。陶家祖籍丹阳,家中以兵学传家。在江东和淮泗世家越来越烂的情况下,陶家已经是东吴不可或缺的将门。

“请陛下放心,此战的成败臣不敢多说什么,但一定会让汉军知道,我东吴还是有能打的男儿的!不过陛下,臣有一个请求。”

“陶卿请讲。”

“请陛下赶紧给浔阳的诸位将军传令,让他们那边的水军暂时后撤,然后与臣的水军汇合一处后再做其他打算。陛下,臣说句事后的闲话,汉国的水军只有益州这一路。我军一开始就不该把水军分成三支。而是应该集中在西陵一地。我大吴的国脉就是长江,只要长江在手,汉国拿我大吴是无能为力的。但是由于战前的庙算失误,我国把八万水军分成三支部队。结果张子众在荆州寡不敌众。后续的这两支水军面对损伤不大的汉军水军,已经数量不足。若是再不集中在一起使用……”

“呃……陶卿啊,这水军的布置,乃是士季做的计划。而且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啊,扬州这边,长江南北也得保持通畅啊。”

“大将军是北人,对水战并不算熟悉,所以……总之,陛下,臣一定为陛下竭尽死力。但是也请陛下赶紧给浔阳的水军下令。”

“善,此事就听陶卿的。朕立即派人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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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六章 横扫如卷席(十一)(为书友“一串很长数字ID的书友”加更)

十一月二十八日,陶濬被孙皓拜为镇西将军、荆州刺史。率领最后的两万东吴水军沿江西进。与此同时,更有高速的艨艟舰率先出发,要赶到浔阳传令,让那里的两万水军暂停前进。

同样是二十八日,上游江夏的张遵在解决了搭载步兵行进的船只后,也发令向浔阳进军。

与此同时,刚刚接手浔阳水军指挥权的孙震、张象,也命令浔阳水军做好战备,务必于三十日出兵。

十一月三十日清晨,卯时三刻。

浔阳港口内,一艘飞云和五十余艘斗舰,以及更多的艨艟小船等,开始陆续从甲板下的浆手舱内伸出无数的船桨。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缓慢而有序的出港了。

“善,我大吴到底是以水军立国。无论何时,水军总是靠得住的。”

满意的捻须微笑后,孙震和张象登上了这支舰队唯一的一艘飞云巨舰。

“末将朱明,拜见卫将军、征南将军。”

“朱将军辛苦了,水军能够按时开拔,朱将军功莫大焉。”

“不敢,都是两位上官指挥得当。”

“呵呵呵,那些益州山地里的野猴子,以为靠着陆家两个竖子临阵转向打赢了西陵水战就不可一世了?到时候本将先摧毁他们的水军,然后趁势把那些坐在舢板上的步兵全都赶到长江里去喂鱼!朱将军,传令全军加速!本将要尽早赶到江夏!”

“诺!末将这就亲自到甲板上指挥,请两位上官安坐。”

蹬蹬的跑下五楼,到了甲板上之后。朱明挥挥手,一个亲信贴耳上来:“大汉的水军已经东下了吧?”

“两个时辰前接到的消息,大汉水军已经于两日前东下。想来待会天光大亮的时候,就能看到对方了。”

“善,白旗什么的可都准备好了?切莫误了大事。”

“家主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嗯,我朱家和顾家本是一体,早年在江东过得也逍遥自在。这孙家不过是富春县的良家子,压在我们几家头上快一百年了。也是够了啊!”

……

半个时辰之后。

坐在飞云第五层楼上的孙震,其视线当然很好。他首先发现了远方水平线上出现的重重叠叠的旌旗和桅杆。

“来人啊,传令下去!汉军舰队已经出现,我军马上开始列阵……咦?顾季逊?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呵,卫将军,我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你还想不到吗?”

“……大胆!你竟敢想背叛大吴投降汉军?”

“哼,什么背叛?你们孙家这几十年来祸害我江东也是够了!我江东本就是大汉的江东,要不是孙伯符……罢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你们想好怎么办没有?是跟着我们阵前反正。还是负隅顽抗?”

“你……你这家伙贪生怕死!左右,与我将之拿下!朱、吴等将军呢?”

“哈哈哈哈~~姓孙的,你好好看清楚!这支水军,一直都是我顾家和朱家在掌控!你那皇帝以为就凭你一个宗室就能号令全军了?前些时日西陵的战事分出胜负以前倒是不好说。但是现在,全军上下哪一个还有战心?”

孙震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张象已经站起身来:“季逊,此地的事情,请季逊一应安排,在下决无异议!”

“呵呵呵呵~~~”看了一眼面如死灰,右手不住颤抖,但就是拔不出佩剑来自杀的孙震。顾谦鄙夷的哼了一声:“传令下去,请诸位将军吩咐各自的士兵打出白旗。然后派出小船去汉军的舰队请降!”

“诺!”

……

十二月三日,扬州,彭泽县境内的长江上。

这个地方往西,就是烟波浩渺的彭蠡泽(鄱阳湖前身)。渡过彭蠡泽,就是大名鼎鼎的柴桑。

“末将张象,拜见陶使君。”

“诶,张将军这是取笑我么?整个荆州已经一片糜烂。我这个荆州刺史有名无实啊。咦?对了,怎么不见卫将军(孙震)。”

“使君恕罪,卫将军到了浔阳不久便感染了风寒,最近几日病情更有加重。所以不得已转移到柴桑县城内修养。”

“哎,国家多事,卫将军却病倒了。真是让人遗憾啊。罢了,张将军,目前军情如何?”

“末将于两日前接到陛下送来的急令后,就组织浔阳水军向东后撤。据闻,汉国水军已经于二十八日从江夏启程东下。想来也就是最近一两天就要抵达我们这里了。”

“嗯,还好我们两军汇合在了一起。张将军来看,这彭泽县境内的江面,极为宽阔。据闻汉军的水军规模极大。所以,在如此宽阔的江面上与敌军正面对决,对于处于下游而且兵力不占优势的我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本将的意思,我们先转向向南,进入彭蠡泽内躲起来。汉军若是听到风声,也进入彭蠡泽,凭着我们熟悉彭蠡泽内的水文,完全可以运动到西北位,之后顺风发动火攻,将其歼灭。若是汉军没有发现我们,继续顺江而下。那我们就从彭蠡泽内杀出,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占据了上游的位置。而且汉军不是把他们的步兵也塞上船了么?若是那些不熟水性的二十万大军都被我们弄下了江,呵呵呵,跑在前头的汉军水师大将估计也只有自刎谢罪了吧?”

听着陶濬的计划,张象的内心稍稍的动摇了一下: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嘛。怎么感觉有一举歼灭汉军的可能?前几天的投降是不是草率了一点?

但是这样的动摇只是一瞬间:孙震已经被张遵给砍了,自己已经回不了头哪!吴国不亡,自己在建业的家人都会被孙皓夷灭三族的!

“呵呵呵,使君果然深谋远虑,末将拜服。请使君放心,末将定然遵循使君的命令。”

“善,那便如此安排。传令下去,全军转向,进入彭蠡泽。”

这个时代的彭蠡泽,可比后世的鄱阳湖大得多了。所以,真要是东吴水军钻进去存心躲藏的话,汉军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还好,所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十二月四日深夜,在进入彭蠡泽深处一百多里后,陶濬命令全军暂时停下。然后在湖中找了一块小岛,让船上的水兵轮流上去修整,进食。

人到底是陆生动物,除了后世诸如疍家人这样的少数族群以外,大部分的人,坐船久了,还是需要下船来休息一下的。这一点,即便是东吴的水军们也不例外。

在张象的谦让下,陶濬让自己从扬州带来的两万人先上岛休息。而张象率领的水军在外围警戒。

到了这天晚上的丑时两刻,陶濬军修整完毕,陆陆续续的开始登船了。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漆黑的夜空中,突兀的出现了数百个火球!

这数百个火球几乎是同时腾空而起,从四面八方同时砸向了处于整支队伍中央的陶濬军。

“敌袭!”

“快快登船!”

“把帆都收起来!浆手!浆手快点把船分散开!”

“怎么回事?外围的军队在干什么?敌人怎么会如此精准的找到我们?怎么会靠我们这么近!”

看着这一切,陶濬突然灵光一闪,紧接着就是满脸死灰:“嘿!我真是傻啊。这是灭国之战啊,孙震这样的宗室只要不是死了,怎么会不来见我呢?”

想通了此节的陶濬惨然一笑:“左右!”

“家主,我等在此。”

“张象狗贼叛变,不仅如此,看来浔阳的两万水军都叛变了。今日这一战,我们输定了。我们这支国家最后的水军没有了,国家也注定要亡了。不过,虽然如此,但吴国若是要亡,总得要有几个忠臣义士为其殉葬!所以,本家主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几个陶家的家将在火光中互相看了一眼后,咬咬牙:“我等誓死追随家主!”

“善,把我们陶家的私兵召集起来,登上那艘最后的飞云。让那些叛逆和汉军看看,我们丹阳陶家的勇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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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七章 横扫如卷席(十二)

战斗已经结束很久了,看着战场中心,已经被火油弹、弓矢以及聂政船摧毁得几乎要散架的飞云巨舰。张遵、王濬以下,汉军将士人人都心情沉重。

“哎,若是东吴将士人人皆如陶世通一般忠勇,这一场伐吴,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在十一月三十日,浔阳水军在顾谦、张象的率领下向汉军投降后不久,孙皓派来的使节就到了。

这么一艘单独的传令艨艟当然很快就被汉军所俘获,也就此拿到了孙皓的圣旨。

王濬马上将计就计,设计出来以东吴降兵为内应,里应外合拿下扬州水军的计划。

当然,这年头的汉人还没有后世明朝辽镇官兵那样无耻。或许这两万吴国降军绝大多数都不想打仗了。但要他们马上完成角色转换,去坑自己以前的战友。那还是强人所难的。

所以,王濬的计策就是:把两万东吴降兵中的大部分交给后面的步兵去看守。把益州水军的大部分给换上到浔阳水军的战船上去。当然,浔阳水军的几个主要降将以及他们的私兵是要留下的:骗陶濬需要降将出面,而士兵这边,虽说船与船之间人员来往较少,但真要是有什么交流,总要有精熟吴语的人出来撑场面啊。

总之,王濬的这个计划成功了。陶濬英勇战死,东吴的最后一支水军也就此被彻底消灭。

“传令下去,找一找战场上有没有活着的陶家私兵,让他们收敛自己家主的遗体。然后自行运回丹阳安葬吧。”

“喏!”

“士治,接下来我们直接进军建业么?”虽然对忠臣义士总是特别的尊重,但张遵心里非常清楚他到底属于哪个阵营。所以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后,马上就开始问王濬下一步的打算。

“呵呵,前将军,接下来我们打扫战场,然后进军到芜湖。之后让步兵上岸进行休整。”

“咦?东吴水军已经全军覆没,整条长江再无可以抵挡我们的力量。这时候难道不该奋勇直前么?”

“前将军,就是因为东吴水军已经全军覆没,所以接下来,若是孙皓就此投降的话,我们的仗就打完了。若是他不肯投降,剩下的事情也是交给步兵了。但是我们的步兵到底是在船上折腾了好几天了,这时候难免头重脚轻。不找个地方让他们下船休整,只怕接下来的战事是要事倍功半的。”

“哦……啊~~士治,你让陶家人把陶世通的遗体运回丹阳,恐怕想的不是那么单纯吧?”

“呵呵呵,一切都瞒不过前将军。正是如此,我不光是把陶世通的遗体送回去,还可以放掉一批今晚大战的吴军俘虏、伤兵。如此,丹阳人、吴郡人,都会破胆!”

……

“朕……朕的水军,就这么完了?我大吴纵横天下难得一败的水军,就这么完了?”

十二月十一日,彭蠡泽战败的消息传入建业。皇宫内的孙皓一时之间陷入了呆傻状态。

少顷,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响起:“钟士季误我!张子众、陶世通,你们还我水军!”

“陛下!陛下!还请节哀。我大吴的水军现在全部战败了,何去何从,还请陛下早些下决断!”

“嗯?!”充满血丝的双眼突然张开,射出两道摄人的精光:“文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劝朕投降么?”

万彧被孙皓这两道眼光吓得差点跌倒:“陛下,臣不是,哎,臣的意思是,我大吴水军全军覆没。长江已经完全不在我手。敌人是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此时战局,我军已经处处被动。接下来是战还是和,请陛下拿个主意。要战,现下石头城里还有无难、解烦、绕帐各一万。另有两万新兵。陛下若是要战,臣愿亲自率军出征。要和,汉国的安汉将军诸葛靓已经到了建业,陛下可以见上一见?”

“哼!和?怎么和?哪有和的可能。不就是要朕投降么?这大吴,乃是长沙恒王披荆斩棘定下基业,大皇帝纵横捭阖肇建国基。朕有什么资格投降?来人啊!传旨,把诸葛靓那个叛徒给朕烹咯!然后集齐五万兵马,朕要御驾亲征!”

“陛……呃,臣遵旨。”

出得大殿,万彧一下子拉住了特务头子王诚:“顺民,诸葛子思的事情,你真要去烹了他不成?”

“呵呵……”王诚苦笑了一下:“文彬兄啊,且不说诸葛子思在我大吴为臣多年,彼此早有交好。便是为陛下后来的安危计,这等乱命,诚也是不会执行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哎,陛下不到最后一刻总是不肯甘心,只是可惜我吴地男儿又有不少要白白的死于毫无意义的战斗了。也罢,彧以前不过是个县令,要不是陛下,也做不了一国之相。执掌国政十余年,对国家的贡献微乎其微。就在这大吴的最后一战中,用这条命报效陛下吧。”

“……文彬兄豪气,诚愿陪文彬兄走到最后。”

“呵呵呵,可别。顺民啊,接下来的一战我军若是战胜一切都不必说,若是战败,总得要有人开口劝说陛下投降啊。陛下投降后,身边总得要有人伺候、保护陛下安全啊。如此重担,万彧自认为太难,承受不起。只有厚颜请顺民勉为其难哪!”

“……诚知道了,我会亲自护送诸葛子思离开建议。就此别过,请文彬兄保重!”

大殿之内。

“子隐、子光、巨先,接下来朕能依仗的就只有你们了。建业的最后五万军队,朕全部交给你们。还请击退蜀贼!保全这个国家!”

“臣等定为陛下效命,敢不继之以死!”

周处、沈莹、张悌三人面色沉重的走出大殿,到了丞相府找到万彧:“丞相,陛下命我等率军出征,还请命令有司拨下赏格,以便激励士气!”

“什么?陛下命你们三人出征?”

万彧和王诚都是孙皓的潜邸之臣,跟着孙皓的时间最长。但是说到对孙皓的了解。还是多有不足的。

这才好一会啊,刚才说的御驾亲征呢?

说白了,只要还能用别人的命去挣扎,孙皓一点都不会吝啬的。若是别人的命都败光了呢?那还有啥说的?

想通了此节的万彧不由得一阵苦笑:“我给大吴找的,是一个什么皇帝啊?居然说他最像长沙恒王?哈哈,孙伯符在战斗到了最紧急的关头,是做如何选择,还用去猜?!万文彬,你真是无耻至极,失败透顶啊!”

至于说为什么不要我率领这支国家最后的军队去交战。估计这皇帝也是存着万一打败了总得有人递交降表的心思吧?

哈哈哈,万文彬,枉你自以为才华出众,没想到到了最后,就是个卑躬屈膝交降表的!

“丞相?丞相?”

“哦,各位请继续。”

“丞相,此战乃是决定大吴国运的一战,为了激励战士,还请不吝赏赐。”

“呵呵,这个没问题。嗯,国库还有些钱。这样吧,本官做主了,一人一万钱!”

“啊?丞相,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诸位在如此危局下为国家出力,怎能吝啬。我马上起草命令,你们待会直接去国库领钱吧。没事儿,出了任何事情,本官都给你们兜着!”

“如此,下官等多谢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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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八章 横扫如卷席(十三)

在经过审慎的商议后,张悌等三人把率军出战的地点定在了建业西南三十里处的丹阳。

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首先,建业作为一国首都,是没有完整城墙的。东吴自立国以来,从来都是以长江做墙。建业这座城市,除了孙权刚刚将治所搬迁到这里修建的石头城之外。更像是后世那些现代城市:百姓、豪族、世家,逐渐的集中到建业附近,然后自行购买附近的土地,修筑房屋,在没有城墙的城市缓慢而自由的扩张。

其次,张遵等人把陶濬的尸首送回后,尤其是不少败兵返回建业后。现在整个建业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外出避难。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如果选择在建业背城而战,恐怕打不了多久,本方的军队都要散了。

同样的道理,这一次出战。张悌等人也没有带上刚刚征上来的那两万所谓的“新兵”:不是手里有了刀就叫兵的。待会打起来了你们这些家伙一哄而散怎么办?

“哎,三万人。虽说都是国家精锐,但是对面的汉军可是有二十多万啊。”

“陶世英的部队还是赶不上了么?”

“不用指望交州的部队了。若是长江在手,陶世英的部队可以从赣江直接走长江,全程水路,很快就能到达。但是现在,长江已经不在我手,陶世英只能走陆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了。”

“也是,若是长江在手,其实也不需要他从交州前来支援。”

“罢了罢了,出战吧。我等深受陛下大恩,就在这里把这条命还给陛下吧。”

而在另一边。

“仲思受惊了,没想到孙元宗不肯降就罢了,居然如此疯狂。”

“哎,惭愧。靓本来以为靠着几位将军和二十多万大军,可以狐假虎威一下,创下一人说降一国的辉煌,谁料到差点做了盘中肉。未能达成使命,惭愧之至。”

“无妨无妨,仲思安全回来就好。”长吸了一口气,张遵站起身来:“本将不善水战,一路之上都是靠着士治才来到这里。现在终于要打陆战了,仲思且请稍待,等我灭了这吴狗的最后一支兵,打进建业城,抓住孙元宗,给仲思出气!”

“前将军,在下个人出气与否不重要。但是这一次来的吴军,乃是东吴最精锐的三万人,还请前将军千万小心。”

“哈哈哈哈,请仲思放心,不就是无难么?”

……

十二月十五日,十五万汉军和三万吴军列阵于丹阳县南郊。

这是一片水网纵横、散在的小树林密布的地形。是周处等人精心挑选的决战之地。

东吴到底是处于南方,所以这时候虽然已经开始有零散的降雪,但是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暂时还看不到的。非止如此,便是枝头顶着一些白雪的树木,也都继续保持着绿色的枝叶。

“啪叽~”翻身下马,张遵的战靴重重的践踏在了松软的泥地上。在提脚的时候,战靴带起了湿润的泥浆不说,还在原先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脚印。

“嘿!”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小坑,以及自己身上这副经过改良,加重到六十余斤的超重板甲,张遵苦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地形,本方的骑兵和枪兵是别想有什么精彩的表现了。

“来人啊,传令!”

“请前将军示下。”

“命令我方骑兵卸甲,战马也都卸甲。之后骑兵布置到战场两翼稍稍拖后的位置。战事起始不要发动,等待本将的命令。”

“喏!”

“命令我方的枪兵卸甲,之后构成环形,护住本方大阵。”

“喏!”

“大壮?”

“前将军,盘大壮在此。”

“我家兄长果然是天人,好吧,这话我说了太多次。此战前他就让我一定带上你,今天,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武勇吧!”

“请前将军放心!虽说无难曾是我们的老师,但是今日我们必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善,你率领所部前置吧,今日之战,主攻是你们。”

“喏!”

而此时,在战场的另一边,看着对面的汉军骑兵后撤,部分士兵开始卸甲后。原先眉头紧锁的周处等三人,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兄弟们!我们是大吴最强的无难、解烦、绕帐!今日之战,虽然我军数量偏少。但是对面的那些北人,根本就不熟悉我们这里的地形。你们看,他们现在才知道,这松软而又泥泞的土地,根本无法穿戴重甲作战!这会儿他们正忙着卸甲呢!让我们趁此冲上前去,把这些家伙都赶到溪流中淹死!”

“嚯~~!”

随着周处的发令,吴军军阵左侧的一万无难当先冲锋了起来。紧接着,中间的绕帐,右边的解烦,分别在张悌和沈莹的率领下也开始了冲锋。

是的,就是三万人直接全体冲锋。作为东吴战力最为精锐的部队,这三万人的个人战力是最强的,平时都是作为君主的亲卫军拱卫在君主身旁。真到了需要他们上战场的时候,要么就是敌方阵势出现破口,要么就是敌人已经杀到中军。这两种情况下,都只是需要奋勇作战就行了。阵型什么的,基本不用考虑。

看着对面三万敌军漫山遍野的越过树林和溪流朝着本方汹涌而来。此时站在整个汉军大阵最前方的盘大壮眼里也露出一阵狂热:这么多年了啊,终于又到了发挥的时刻。

他仰起头颅,朝天空呼啸了一声后也大吼道:“鸳鸯阵!迎战!”

“嚯~~!”

十多年前,关大司马在涪陵郡创建复兴社私兵的时候。一支是自贡盐工枪阵,一支就是鸳鸯阵。

十几年来,由于季汉的主要敌人始终是北方的魏晋,因此长枪兵得以大放异彩。随着长枪兵取得的战果越来越多,得到的赞誉、赏格自然也多。其编制也在逐步的扩大。

而鸳鸯阵兵则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关彝还是坚持在季汉的野战军编制中,给鸳鸯阵兵留了不小的比例。并在这次伐吴扩军中,把鸳鸯阵兵给扩充到了三万人。

现在,终于到了鸳鸯阵兵大放异彩的时候。

江南之地,到处都是河流、沟渠、堰塘,即便是城廓附近,各类小树林也随处可见。加之土地含水量过高等诸多原因。骑兵在这里是跑步起来的,佩戴重甲的长枪兵在这里作战,也有深陷泥泞全身使不出力气的憋闷感。

但是轻甲作战的鸳鸯阵兵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而且由于这里树林、水网密布,更有利于鸳鸯阵兵借用各种地形来完成配合。

再说了,现在对面的敌人是什么人?单兵战力出众,战场阵型一塌糊涂的吴国精锐啊!鸳鸯阵兵是最喜欢这种没有阵型的敌人了。

所以,三万吴国禁卫军对上三万季汉鸳鸯阵兵后。双方战斗不到一刻钟,战场局面就出现了彻底的一边倒。

“嘿~!”堪堪的避过了藤牌手后面的两根长枪,周处极为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就在他刚刚站稳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弓箭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左臂。

因为是在如此地形作战,所以哪怕周处身为军队指挥官,也是没有全身披挂的。所以,这支弓箭的箭头毫无悬念的深入了手臂。

“哼!”咬咬牙,用力的一扯,有着倒钩的箭头连带着一大块血肉被周处拔了出来。可是还不等他吸一口气缓解疼痛,又有两根长枪刺过来了。

没得办法,只有再次打滚、后退,险之又险的避开这要命的枪头。

“嘿!到底还是在帝都待久了,对汉军了解不够啊。这阵型就是传说中的鸳鸯阵么?好难打,比当年老子除三害还难!”

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后面的亲卫已经迎了上去。周处稍稍有了点闲暇,在撕下一块战袍裹住自己左臂的伤口再抬头一看。周子隐只觉得睚眦欲裂:视线所及,自己麾下那些不断打熬身体,磨炼个人武技的精锐们。在敌人的鸳鸯阵面前,就犹如一个蹒跚学走的婴儿般。一身武艺没有发挥出半点,就被敌人合力给轻而易举的杀死了。

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周处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麾下精锐的急剧减少。而对方呢?伤亡是有的,但是极少极少。

不仅如此,周处的目光投向远方:汉军的骑兵正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慢慢的从战场两侧绕道。说不得,最多一个时辰,敌军的骑兵就要对本方实现合围了!

“这一仗,败了!大吴注定灭亡了!”有了这个念头的周处再也不犹豫:“无难军,听我号令,全军转向,要南侧突围!”

或许是心有灵犀,在周处发出突围令的时候。吴军右阵的沈莹也指挥着解烦军向北侧开始突围。

唯一死战不退的,是中军的绕帐。

作为东吴精锐中的精锐,绕帐军的组成极为严格:宗室子弟、烈士子弟。毕竟,这是绕帐啊,是君王最亲近的贴身警卫啊。

而且,他们的统帅,还是张悌!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统帅,不管是什么人组成的部队。终究还是挡不住客观实力的差距。到了战斗开打后两个时辰,周处、沈莹已经率领参与部队突围后。鸳鸯阵兵开始合拢绕帐军。

伤亡迅速增大了,不少士兵终于承受不住战斗中的绝望和无力,开始自发的丢弃武器,向汉军士兵投降。

然后,在军阵最中间的张悌,仍然大呼酣战,完全没有任何想放弃的意思。

时间来到了未时。绕帐军阵亡的阵亡,投降的投降。到了此时,只剩下了一队约莫两百余人的部队,簇拥着张悌,被数万汉军团团包围。

张遵在此时踏马上前,稍稍一抬手,制止住了本方士兵的前进后,站到了阵前:“对面的吴将报上名来!”

“大吴尚书令张悌!”

“原来是张巨先。本将大汉前将军张遵。巨先兄,战到此时已经足矣,投降吧,这个时候投降,不丢人。”

“呵呵呵呵~~我张悌自幼年时便受诸葛元逊赏识,屡受关照教导。陛下登基之后,又将我从一个校尉一手提拔为尚书令。张悌深受国恩,如何能降?再说了,若是大吴将亡,没有君臣为其殉葬。那大吴这个国家,岂不是会被万世所耻笑。今日张悌绝不会降,愿为国家而死!为国而死,人生至乐也!”

“我等誓死追随尚书令,为国而死!”

“哎~~吴国,还是有国士的。”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张遵右手轻轻举起:“放箭!”

……

“这就败了?败了……”

“陛下,战情就是如此。巨先殉国,子隐、子光败走。现在,汉军已经朝着建业开进!”

“……这么大一个国家,从敌人出兵开始,三个月不到就亡国了。文彬,自古以来,有如此快就亡国的大国么?”

“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汉军转瞬及至。何去何从,还请一言而决!”

“哈哈哈哈~朕岂是贪生怕死之人。顺民!召集你麾下的典校,然后出动我大吴的最后两万‘精锐’,朕要御驾亲征。便是战死在战场之上,也能坦然去见各位先帝了。”

“陛下,臣惶恐。现在不管是臣下面的典校,还是那两万大军,都差不多已经逃光了。整个建业,已经没有可战之兵。”

“嘿~~”咂咂嘴,孙皓很快就笑了起来:“善,诸位臣工,大家到底君臣一场。到了这个时候,朕也不为难你们了。朕待会就去后(防和谐)宫,先杀妻儿,然后自裁。诸君何去何从,请自便吧。”

这话当然也就是说说罢了,皇帝本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主动说出投降两个字的。当初之所以留着万彧不上战场,不就是在这个时候给皇帝安台阶的么?

“陛下,何至于此。莫不如看看司马家,他们开城投降后,汉室也没有为难他们什么啊。相反,根据典校的情报,你也知道司马家现在其实在凉州过得很不错。陛下不如就此投降吧,以汉吴多年盟友的关系,想来汉室终究是不会为难陛下的。”

“是啊,陛下,降了吧。汉军马上就要入城,即使是为了建业这数十万百姓不被遭受兵灾这一点,陛下也应该早点派人送上降表……”

“哐当~”佩剑很是爽快的被仍在了地上:“非是朕贪生怕死,实在是为了我大吴的百姓,不得已出降尔。这就算朕这个大吴皇帝,为百姓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西元277年十二月十六日,东吴丞相万彧出城,在距离建业仅仅五里路的地方向季汉前将军张遵递交了孙皓的降表。

从孙权于西元229年正式称帝开始,东吴这个国家,历四十八年,四帝,至此亡了。

从西元184年,张角三兄弟起事,东汉政府开始失去对地方的有效掌控,乱世开始算起。长达九十三年的乱世,终于画上了句点。

第五三九章 汉室已复兴

孙皓这个人,做事情雷厉风行。所以,一旦决定投降了,他在后面做的事情就非常的爽快。

在见过张遵后,孙皓就迅速的给各地镇守的将领、郡守写信。直接要求他们开城投降,以免百姓遭受兵祸。同时要求他们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坚持操守,千万不要学晋国的地方官,趁着亡国的时候把大量的资财出卖给世家——最后世家们吐出来的更多!所以,在后续的时间中,汉军对吴地地方的接手变得非常顺利。

随着建业开城,孙皓投降。东吴各地纷纷举起降旗。即便如陶璜这样手里还握有东吴最后一支暂时可以自由活动,成建制武装的大将,在接到孙皓开城的消息后,也老老实实的整肃部队,然后率军来到南荆州向杜预投降。

从十一月初开始就被罗袭围困在西陵的吾彦、成据等人,在看到孙皓的降表后,也迅速开城投降。

至于淮南的钟会,也终于心安理得的开了合肥城,向马隆投降。

到了西元278年的一月下旬,东吴的荆、扬、交三州所有县城全部插上了大汉的赤旗。整个接受过程显得非常的顺利。

同样也是在这一年的一月下旬,长安的命令也到了建业。

刘谌在圣旨里对南征将士们进行了热情洋溢的赞扬和勉励。大司马府则是对参战士兵的赏格、抚恤做了明确的说明。同时,也下达了一系列的晋升命令。

张翼晋升为元帅,罗宪、张遵、杜预、马隆晋升为上将,王濬晋升为中将,罗袭晋升少将……其他参战将士,基本都晋升一级。而对东吴的诸多降将,也根据其原有职务,分别予以一定的军衔。

而总理府这边,则是人事任命。

杜预任荆州刺史、王濬任扬州刺史、马隆任交州刺史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在荆扬交三州之上,居然还多了一个东南总督。

不过这总督的人选,居然不是这次灭吴立下最大功劳的张遵,而是关彝的铁杆心腹:马过。

“令行,大司马让我转告你。接到命令后,就迅速押送孙皓等东吴宗室回朝。到时候有新的任命给你,可不要有什么委屈啊。”

“嘿!改之,咱们涪陵郡出来的兄弟,哪个还在乎这些?兄长就是这时候把我一撸到底,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啊。嗯,东吴的府库钥匙、各种账本都在这里了。哎呀,我在这里一个多月,江东的这些世家送来的豪宅、美女差点就让我迷乱了眼。你在这个位置上,可得小心一点。常阎王那家伙可是六亲不认的。”

“嘿嘿,你怎么知道下个月常阎王马上就要亲自来江东视察?话说,你有什么事情还没有收拾干净的?赶紧的把手尾弄清楚。”

“哪有?哪有!我张遵再怎么说也是复兴社的大股东之一,怎么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呵呵呵,想来也是如此。好了,令行早日收拾行装率军北返吧。按照大司马的安排,整个荆扬交三州,暂时留兵十万。其他的,全部北返。”

“嗯,接下来对江东世家清查户税什么的,其反抗一定不少。多留一点兵是肯定。如此,我先安排一下留守部队,三日后启程。”

“善,令行回去的时候,从淮南走,把钟士季带去长安。”

“哦?好,我知道了。”

……

西元278年3月,张遵率领南征将士顺利还朝,刘谌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到灞上迎接。

接下来当然是献俘,东吴君臣拜见汉帝的常规流程。

在这样的常规流程中,被穿越者教导出恶趣味的刘谌,也笑意盈盈的对着下面拜见自己的孙皓道:“孙卿,可看见这把椅子了?朕在长安为卿设此座已经很久了。”

“臣在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久矣。”

呵呵~~朕可不是司马家那些废物,朕的子孙绝对能够守好这份基业,不用跑到南方去偏安……所以,你那个位置看来是永远都用不上哪。

“孙卿好胆色,如此,你听封吧。”

“臣恭听陛下圣裁。”

“朕封你为顺命侯,裂云中郡北舆一县之地给你。这块地域内,所有的军事、民政都由你自主。赋税嘛?你到底只是侯国,朕已经给归命侯下了命令,每年归命侯国内的所有收入,有两成作为赋税上缴长安。顺命侯国也参同此例吧。”

“臣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容臣冒犯,臣去了北舆,除了孙家宗室之外,可否延揽外姓人才为北舆侯国效力?”

“当然可以。”

“如此臣就有底了,请陛下放心,臣在北舆,定然会陛下守好北疆!”

所谓北舆县,就是现在的呼和浩特市。这个地方在汉代,可是实打实的边境地区了。在季汉所处的这个时代,此时的北舆附近,主要就是拓跋鲜卑的势力范围。

当然,现在的拓跋鲜卑已经分裂成了三部。在他们没有再一次统一之前,孙皓的北舆侯国还是有生存、发展的空间。

汉民族的生死之敌从来都是来自北方。光是安插孙皓这一颗钉子还是不够的。

在孙皓等人离开之后,刘谌在关彝的陪同下接见了钟会。

“士季之名,朕在十多年前便已如雷贯耳,昔年阳安关下匆匆一见,一别已经十有五年了。”

“劳烦陛下挂念,臣不胜荣幸。”

“呵呵,多的话不说了。士季天下大才,若是仅仅在朝中做个官僚,那就太可惜了。朕和大司马商量之后,决定一样分封你做边境县侯,不知士季可否愿意?”

“臣敢问一句,陛下和大司马准备把臣分封到哪里?”

“嗯,云中郡的定襄如何?”

“咦?和孙元宗做邻居么?有意思有意思。臣接下此职了,请陛下放心,有臣在,北虏也好,孙家也罢,都无能为也。”

呵呵,他们当然无能为了,不过朕也对你要防范紧一点啊!你们几家去互相牵制吧。

嗯,如此,正北有孙家和钟家,东北有曹家,西北有司马家和朕的叔叔。这样的安排,或许能够在接下来稍稍抑制一下北方的异族了吧?嗯,这样还是不太够,等过个几年,朕的几个小儿子长大了,就把他们也封到北方去。

哎,大司马还是心慈手软。要朕说,那个石勒虽然今年只有三岁,但还是该找出来给杀掉才好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最最关键的还是我大汉本土十五州能够持续兴旺,这样才能给边境的诸侯国以保护和震慑!

……

西元278年四月初五,刘谌率领文武百官拜谒长陵。

“不肖子孙刘谌,于大汉四百八十年四月初五拜谒太祖高皇帝陵前,谨告曰:太祖斩蛇起义,诛灭暴秦,擒杀项王,由此定鼎华夏。之后凡二百一十年,我大汉内平叛乱,北击匈奴,威名四布,各方降伏。虽有逆臣如王莽者谋朝篡位,然不过十余年间,光武再续正统,汉室得以复兴。

光武复国后一百九十五年,又有逆臣曹丕篡汉。一时之间,天下十五州,十四州赤旗不再。然天下人心思汉,汉终不灭矣。孝景皇帝玄孙,中山靖王讳胜后人名备者,得诸多义士襄助,于益州再续汉室宗庙。由此凡五十五年,三代子孙,无数忠臣良将,忍辱负重,披荆斩棘。于倾覆之间,再次振兴。终得亡晋灭吴。

现我汉室再次一统天下,大汉之名,已然无愧!不肖子孙刘谌在此率宗室、诸臣谨告于太祖高皇帝曰:汉室,再次复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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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零章 事了拂衣去(一)

“陛下,这是总理府搜集各方意见,整理之后的宪章修正案。请陛下审阅。”

《皇汉宪章》这个东西,是关彝作为穿越者最看重的。在他看来,不管自己在民生改善、抑制世家乃至灭晋扫吴上取得多大的成绩。都比不上这一部宪章的制定和颁布。

在这部国家根本大(防和谐)法颁布三年后,总理府派出大量人员,走访了大量的世家、官员乃至普通百姓,听取他们的意见。然后经过多次会议后,最终形成了修订案。

这其中修订内容最多的,是《皇位继承》这一章节。

经过修订后的皇位继承,其新的规定如下:

第一、皇帝为终身制,在皇帝本人完全自愿的情况下。现任皇帝可以提前退位。

这一条,刘谌当然没有意见。

第二、继任皇帝由现任皇帝直接指定。但是不再公开立太子,而是采用了后世满清的秘密建储制。如果现任皇帝有儿子,则必须在皇子中选择。如果皇帝没有儿子或者交班时儿子们已经全都先行去世,则首选孙子,其次侄子,再次叔父。

在这一点上,至少前半部分,是严重违背周礼的。

周礼的核心是秩序。王的嫡长子继承王位,其他儿子做诸侯。诸侯的嫡长子继承诸侯位,其他的儿子做大夫。大夫的嫡长子做大夫,其他儿子做“士”。遵循周礼,就是谨守秩序。只要秩序存在,人人不争不抢,国家就能保证稳定。

但是这样做,就把君主的贤良与否几乎全部交给了老天爷。而且时间长了,会让继承人产生惰性,变得越来越软。

在关彝看来。你想做国家的继承人,那就是要争啊!你连自己的兄弟、父亲都搞不定,登上大位之后如何搞定世家、群臣、兵头?

“朕读史书,只见那楚国在庄王之前,每一任君王的继承上位都伴随着鲜血,但是楚国却越来越强。庄王之后,周礼大行于楚,楚国却越来越弱。再读罗马史,更是知道君王的继承有很多的方法。所以,秘密建储,让皇子们为争抢皇位为努力,朕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朕既是皇帝,也是父亲。虽说天家无情,但朕还是不希望将来朕的子孙陷入可耻的互相残杀之中。”

“陛下所言确实有理。为了防止皇室的争夺过于血腥,所以臣的修正案还有后面几条。”

第三条:皇位继承人继承皇位时年满二十岁的,直接赋予全部国家大权。不满二十岁的,前任皇帝要事先指定顾命大臣。顾命大臣固定为三人,分别为总理、大司马(大都督)、最高法院院长。皇帝未满二十岁前,必须在这三人的辅佐下处理政务。没有这三人的联合副署,皇帝的命令大臣可以不执行。

第四条:皇子五岁开蒙,除皇室内部教育外。必须到公办蒙学与其他普通子弟一起学习五年。蒙学毕业后,先入龙首原学院,之后入五丈原学院。共计八年学习时间。即便因为前任皇帝过早离世,这十三年的学习也必须完成。十三年学习完成后,还需要在军中以少尉军衔实习一年,之后到总理府担任普通文员一年。

“对这两条,朕很满意。尤其是后一条。哎,朕读大司马写的书,后世那么多帝皇,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如何能治理国家?而且所有的皇子都接受了如此的教育后。便是不能继承皇位,做个国家的大臣或者将军,又或者作为一方诸侯自行开疆拓土,也是绰绰有余了。”

“是的,陛下。现在我大汉改良分封制已经施行了好几年,慢慢的也看到了一些效果。接下来,陛下,以及陛下的子孙,都可以逐渐的把不能继承皇位的皇子皇孙们慢慢的分封出去。只要大汉十五州不分封任何亲王、公爵,那么大汉中央就始终有足够的力量掌控所有的诸侯国。而我汉人,终究也将逐渐的把世界上大部分的土地和资源,慢慢的收入囊中。”

“这一点,朕是深有信心的。朕的子孙,就是要他们互相争抢,就是要让他们有狼性,绝不能像后世朱明的子孙那样被当成猪来圈养。”

哎,现在这个时代,什么限制皇帝的权力,搞议会民主还是不恰当啊。只能是寄希望于皇帝本身的素质了。

只是皇帝本身的素质,固然可以通过教育、竞争来培养。但确实也容易造成很多野心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国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后世那么多王朝,就算一天到晚提倡周礼,但是皇子们对皇位的争抢还少了么?

最根本的,还是要打造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如此,被皇帝选出来的继承人即便资质稍微差一点,但只要不像后世建文帝那样一把好牌打得稀烂,应该问题也是不大的。

所以,分封制只能封边角之地给皇室子孙,让他们起码百年之内都没有挑战中央的力量。如此才能保证皇位的继承虽有激烈竞争,但不至于太过血腥。

“陛下,修正案的事情说完了。接下来,说一说臣的封地吧?”

“……大司马,真的还是要弃朕而去么?”

“这不是臣要抛弃陛下,而是臣不得不走。臣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虽说有一句话叫人生任何时候重新起步都不晚。但说实在的,由于年纪大了,臣这些年越来越懒,越来越想求安稳。若是不趁着臣还有一点点开拓进取的精神,那臣或许真的就不想走了。”

这话刘谌当然听懂了:两人到了这种程度,什么感情啊,人品啊都是虚幻的东西。真实的只有利益!关彝真的不走的话,他和关彝就有一个必须去死!而现在看来,若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那死的多半是他刘谌。

“只是大司马,现在东吴刚刚平定,国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呵呵呵,陛下,臣以前是怎么收拾关东世家的,你就怎样收拾江东世家便是。现在的大汉,人口虽然比不上两汉鼎盛时期,但也是近百年难得的好局面。粮食、税收都很富足。国家的各项制度虽然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但在现阶段绝对是极好的。

而且东吴灭亡之后,海贸通道全线畅通,把世家的精力从土地转向工商更加有利了。待得世家被培养出了资本的扩张性,那陛下要在国内怎么征收户税,限制世家都没有问题了。事实上,世家其实已经狼性了啊,陛下想想去年孙皓偷袭交州,断了海贸后。各地世家纷纷上书要求伐吴,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么?

所以,国家现在看起来事情很多。但各个方向都已经形成了很良好的秩序。只要陛下能够掌控全局,稍稍给予指引。以我华夏千万最为勤劳的百姓之力,大汉的繁荣富强,指日可待!”

“……大司马说的是,说实在的,看着在大司马的打理下国家蒸蒸日上。朕其实也想走到前台来亲自尝试。但是,当这一切真的要到来的时候,朕内心只觉得无比惶恐。”

“陛下这些年读波斯、罗马史书,可有什么心得?”

“大司马是指?”

“这么说吧,若是臣让陛下用简短的几个词汇来归纳总结泰西诸国的文化特点,陛下会给臣什么答案呢?”

“嗯,埃及人是宗教,巴比伦人是军事,希腊人是科学与艺术,波斯人是宗教和军事,而罗马人……罗马人是法律。”

“那么陛下觉得我大汉的文化内核呢?”

“我大汉嘛……应该是忧患意识和乐观精神。”

“陛下说得极好。我汉人自三皇五帝开始,就充满了忧患意识。但是面对种种困难,却又绝不认命,反而是积极乐观的去面对去挑战。陛下你看埃及、希腊、波斯等国的创世传说,神降给他们灾难与惩罚,他们虽然很愤怒,但也只有承受。而我华夏,却是屠神的民族,神敢戕害人类,我们便将其屠之。这是我们这个民族和其他民族比起来最为优越的地方。

此外,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陈胜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不讨当政者的喜欢。但正是这两句话,才是让我汉人在后世经历重重磨难却依然屹立不倒的关键……

陛下以后执政,千万记得保护这两点,同时引入希腊人的科学观念和罗马人的严谨法律……任何文明能够长期存在,必须至少两条腿走路。若是我们的文化内核有四点支撑,则大汉将永远安如磐石!”

“朕……明白了。失去了忧患意识,会让我大汉陷入后世如南朝那样的迅速腐烂,最终灭亡。失去了乐观主义,会让我大汉在遭遇困难的时候无法奋起抗争。若无科学,则民族与国家将逐步落后。若无法律,则终究国家将为人治。人治嘛,国家的兴衰就很难把控了。”

“呵呵,陛下说得有理。不过法治的核心终究还是人治。因为再好的法律若无人去维护、执行,还是废纸。”

“朕明白了。大司马是说朕需要自制。尤其是现行的各种法律,一定要努力维护。哪怕大司马离开了,朕也不能想着为了证明自己,就把大司马以前的各种政策推倒重来。”

“是的,陛下。虽然陛下如此做,可能在后世的史书中其评价会在臣之下,但是陛下今日的隐忍,对国家的长治久安是极为重要的。而千年以后,终究有人能够明白陛下的伟大!”

“大司马都能为了国家和民族的长远未来,舍弃如此大的利益。朕又有什么理由去在乎自己的身后名呢?大司马,十多年来受教良多,但是最让朕心折的却是大司马始终把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放在首位,个人的利益放在之后。这一点,朕必将终身践行,并将其传之子孙!正所谓‘欲戴王冠,先承其重’。刘家,受万民供养,也必须付出最大的牺牲!”

第五四一章 事了拂衣去(二)

四月初八,汉大司马关彝的私宅。

关彝、张遵、赵毅、简单、孙刚、陈寿、李密、陈璨、马过、糜照等一共十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

这是昔年开拓涪陵郡的元老们在那一场挽救国运的大战后,时隔十四年,终于聚齐在了一起。

这次聚会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刚刚上任东南总督还没多久的马过都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改之,江东那边怎么样?”

“还好,那里的世家比关东世家软多了。朝廷又留了十万大军在那里,想来后续的事情办起来会比较轻松。”

“嗯,那就好。”关彝转过头来对着李密笑道:“令伯,感觉最近一两年怎么瘦得厉害?你可得悠着点,女王陛下虽好,但是身体可得保重啊。”

“哈哈哈~~就是啊,令伯,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可不比得当年在涪陵郡的时候咯!”

“嘿!你们这些家伙!大司马,要不是你一天到晚逼着下官修改、调整、制定各种法典。下官身体好得很!至于扎氏(扎努比亚)嘛,嗯,是挺好的。”

“等重的黄金赎回来的啊,怎么能不好?哈哈哈哈~~~”

一众人说说笑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激昂青春,奋勇直前的涪陵郡创业时代。

可惜,这样的感觉也就是那么一瞬间。

“最近几年,你们有些人看在眼里,有些人问了我但我也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我的两个儿子,以及北宫三郎去了哪里?为何突然就在大汉消失不见了。

或许你们有的人,通过自己的手段也打听到了。檀奴、安奴和三郎,这几年,都在经营与我大汉青州隔海相望的瀛洲列岛!”

到底都是重臣,手下都有自己的势力。所以关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也没有特别的惊讶。不过,短暂的沉默还是有的。

过了一会儿,张遵起身道:“……兄长,你真的还是要走吗?”

“是啊,不走干嘛?留下来弑君篡位还是等着皇帝灭我的三族?”

“可是你走了,我们?”

“这就是今天把你们交来的原因。毫无疑问,因为我的关系,你们都是国家重臣,民政、财政、军政、司法……可以说,除了监察权以外,整个国家最核心的东西都分别由你们在掌控。若是我不把你们的念头给弄通达了,我走了,这个国家肯定会乱。”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众人齐齐拱手:“请兄长(大司马)示下。”

“为什么我不做皇帝,这个,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总之,我这人私心有,而且很重。但是我能做到的就是把个人、家族的私利放在国家和民族的后面。我走,陛下不用清洗我,大汉不用改朝换代。如此,对国家,对我,都好。

这几年,檀奴兄弟三人,以青州的东莱郡为基地,先后十多次渡海到达瀛洲。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前后搬运了十万汉人,另外还有我关家的私兵一万余人。三年多的时间,他们已经彻底掌控了九州、四国和本州岛的西部……哦,这几个岛都是瀛洲列岛的主要岛屿……大概杀掉了岛上的男人三十余万吧。算是给我们汉人清空了很大一块地盘出来了。”

“兄长未来是想在瀛洲自成一国吗?”

“非也非也。”摆摆手后关彝道:“虽说瀛洲列岛那个地方,其地盘比徐州和青州加起来还要大,金银矿藏也非常丰富。但是火山地震频繁,不是久居之地。所以,那个地方一来是做个跳板,二来,是我小女儿以后的嫁妆。”

“嘶~~”众人长吸一口气以后,张遵、赵毅、简单、陈璨等人纷纷起身:“兄长,小弟的犬子……”

摆摆手,关彝起身,在身后的书柜里找了一卷体积很大的画筒出来。然后在圆桌上轻轻展开:正是一副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世界地图。

“这,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这里,是长安,这里是成都……”

“兄长,这幅地图……好吧,兄长说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原来,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如此之大,我们的大汉,好像,这土地面积也不是很大嘛。”

“这里。”关彝的手指在巨大的南北美洲绕了一圈:“这块地方,我给他取名东胜神州,乃是我关家预订的封地。这块地方的北面,大约七个大汉本土大的地方(北美洲2400万平方公里,大汉十五州三百多万不足四百万平方公里),现在只不过只有几十万土著。那里土地广袤,矿藏丰富。据说那里的鸟类迁徙,上亿只飞鸟腾空而起,三天三夜不能看见天空(北美旅鸽曾经有如此数量,现在已经绝种)。如此富饶的无主之地,为了我华夏后世子孙万代计,当然要先去拿下来。嗯,还有这里。”

关彝的手指跨过太平洋,指向巨大的澳洲:“如果说前一块地方的中南部,现在已经有了国家。要想战而胜之还得费点周折。那么这一块地方,那就真的只是无主之地了。”

然后他又指向中南半岛:“这一块地方,水稻一年三熟甚至四熟。水源充沛,地理环境优越。除了热了一点,蚊虫疟疾多了一点。都是极好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预留给你们的。”

“我们?兄长,还有我们的份?”

“当然!”

关彝站起身来:“以我汉家重视后代繁衍的固有观念,只要国家本身安定没有内乱,现在的一千多万人口,要不了百年就会上涨到五千万以上。到了那个时候,若是不想生态崩溃,资源紧张。就只有向外扩张。可是我华夏本土哪里是那么好扩的呢?北面沙漠,东北雪原,东边大海,南边丛林,西北荒漠,西南雪域高原……而且,以国家今日的格物技巧水平,国家的面积过大,迟早会分崩离析。所以,我和陛下说好了,以皇室子孙、亡国君主和功臣为先锋,以分封的形式,将国家和民族的精英主动推向全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地方的文明还远远落后于我华夏的时候。先占据一个点,然后慢慢的扩张,多点发展,最后,全面覆盖!”

“兄长好豪气!我等愿闻其详。”

“陛下会在几天后的大朝会上正式下旨,分封功臣。为兄的爵位是王,封地就在瀛洲,未来的目标是东胜神州。令行、国威、无双、定烈、伯耀你们的爵位是公。封地都在南边,未来的目标是在中南半岛和澳洲。伯玉、改之、令伯、承祚,你们是县侯。封地在东南沿海。未来的目标是夷洲和这里,吕宋!

当然,为兄已经提前偷跑了几年。你们呢,才刚刚开始。所以,皇室会把南交州和扬州东南的几个郡暂时借给你们。期限是十年。十年之内,能够做出多大成绩,就看你们自己哪。”

看着陷入呆傻,但是很快就面色潮红,呼吸变得急促的众人。关彝微微一笑:“诸位,我们的未来如何,决定于大汉本土的强大。所以,这个国家咱们还是要上心的。为兄出海后,令行,你来接任大司马。哦,陛下的意思是为兄是大汉最后一任大司马,以后你要叫大都督了。无双呢,你就接任总理一职。你们的威望比为兄差一些,对陛下构不成太大威胁,但是本身又经历了国家从亡国边缘到现在复兴的全过程,在为兄离开后,你们能够稳定国家局势。

而为兄在瀛洲,其实离你们也不远,虽说我深信陛下不是无情之人。但是有为兄在侧,对你们也是一个保障。待得四五年后,你们各自的封国理顺了关系,积蓄够了力量,你们也可以去职就国了。哈哈,大丈夫行事,不就是为了自己彻底掌控命运么?做大臣,再怎么位高权重,岂有自己做一国之君,真正的在白纸上作画来得舒服?”

……

汉四百八十年,西元278年四月初十,长安,大朝会。

刘谌对大汉自炎兴以来,为国家的统一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功臣们进行了集体的分封。

张翼、罗宪、姜素、诸葛京等人,全部被封为县侯。封地主要集中在大汉的正北、东北方向的边境地区。国家暂借一县之地给这批县侯。十年后收回。

马过、陈璨、李密、陈寿等人,被封在了扬州会稽郡的南端,那里隔海就是台湾。

张遵,被封为燕国公,封地在南交州的交趾郡。赵毅,被封为赵国公,封地为九真郡。简单,封为冀国公,封地为日南郡。孙刚,封为鲁国公,封地为益州兴古郡。糜照,封为齐国公,封地为交州朱崖郡。

以上封地,只保留十年。之后国家全部收回。

当然了,自张遵开始,其封国名都是以其祖籍所在命名。那么,关彝的封国名也呼之欲出了。

昔年帝尧在并州一地建国。其地名‘唐’。故而,祖籍并州的关彝,获封唐王。封地为整个青州一州。但是朝廷会在五年之后将其收回。

毫无疑问,各个封君将来交回给中央的,基本上是一块空地。不过中原腹心之地多出来的人口,不正好有了安置地方了么?

……

七月一日,关彝率领自己的家眷、亲随以及诸多家将,在东莱登船。

海鸟盘旋,波涛粼粼。在轻抚的海风中,关彝牵着一众妻妾,回首遥远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的海岸线。

“夫君,我们这么一走,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或许吧。夫人可是有什么舍不得?”

“舍不得当然是有的,但是夫君能够舍弃近在眼前的天下,而主动身退。妾身大感欣慰的同时,也钦佩不已。”

“哈哈哈哈~~天下?天下如此之大!我舍弃了这个天下,但却可以去开创一个更宏伟的天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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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二章 一甲子之后

盟主李嘉木书友一直要求我写续集。哎呀呀,写一本续集是不可能的。写一章还是可以的吧?这一章算是续貂吧。我就以感言形式发出来,答谢各位书友一年多来的大力支持。

在关彝出海后六十年,时间来到了汉五百四十年,西元338年的三月。

“嘚嘚嘚~~驾!”

雒阳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纵马奔驰。跑在前面那个,约莫十二三岁,肤色白皙,双眼大而灵动。后面那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样的肤色白皙,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角已经开始长出一些青乎乎的胡须。使其脸上更多了一丝英气。

“五弟,且慢一点。这里已经接近长安,官道上来往的人、车都多了起来。可不要再纵马奔驰了。”

“呵呵呵,四兄,咱们一路从幽州行来,赛马不下十次。小弟总算是赢了你一次。”

“呵呵~~”年纪稍大的青年骑着马靠近了自己的弟弟,慈爱的伸出一只手摸摸弟弟的头:“五弟的天资算是咱们几兄弟里最好的。将来必成大器!”

“哼~!为什么是将来而不是现在?”

“呵呵呵,朝廷有明令啊。科举的三门笔试完成之后,还有体能测试啊。五弟年纪还小,身体尚未完全长开,这一科,可不要寄希望于太多。”

“哦,原来四兄是说这个。嗨!四兄,小弟这一次来就是陪四兄考试,长长见识的。若是前三科不错的话,就有了入五丈原学院的资格嘛。”

“怎么?五弟还是想去五丈原学院,以后从军么?”

“当然!小弟的榜样,便是关圣人!想当年,关圣人以一州疲弱之地,为大汉打下前所未有的土地!如今我大汉的国力前所未有的强盛,岂不是该扩张得更大!更远!”

“呵呵,五弟好志气。为兄若是这次科举得中,还是希望能够申请进入龙首原学院进修学习几年……”

兄弟俩说说笑笑,待得转过一个弯之后。宏伟壮丽的长安城墙突兀的出现在了兄弟俩的视线中。

“嗬~~~”

“兄长,久闻长安城宏伟至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真是不同凡响的无双之城!”

大汉重新定都长安至今已经七十余年,由于得到了大汉本土十五州以及数十个诸侯国源源不断的供养。此时的长安,居民人口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之巨。

如此多的人口数量,饶是汉室把长安城墙扩了又扩也是装不下了。而且城墙范围过大,其实在军事上就完全失去了作用。所以刘谌的继任者干脆一拍版:不建城墙了。新来长安定居的,直接靠着城墙慢慢扩张吧。

当然,任何城市的边缘,也就是所谓的城乡结合部。都多多少少的伴随着贫穷与混乱。此时的长安也不例外。

兄弟俩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骑马迅速穿过了污水横流,苍蝇蚊虫极为繁盛的棚户区。待得通过了城门士兵的盘查,进入长安城门后,才迅速的感受到了这座天下第一城真正的繁华。

由于商业的极度兴盛,所以长安的坊市由一个扩建到四个、八个、十六个……到了最后干脆就是每坊一市。而且也在规定区域允许小摊小贩做生意。所以两兄弟一进了城门,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声浪汹涌而来,连人带马的把他们狠推了一把。

走在街面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肤色各异的诸多行人。年纪小一点的少年兴奋的东张西望,时不时的从嘴里发出“哇~哇~”的惊叹。

这样的举动,对于长安的居民来说,那就是最好的赞赏。再说这个少年长得实在乖巧可爱。所以,虽然这少年的举止颇有些花痴的倾向,但是路过的行人大都报以善意而宽容的微笑。

“好了,五弟,这会儿快午时了。想来父亲大人还没有下值。我们不忙去找大人,先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吧。”

“好啊!好啊!四兄,我要吃肉夹馍,要吃臊子面,要吃肠粉,要吃鱼香肉丝,要吃火锅!”

“你这吃货!一顿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嗯,咱们去找家火锅店吧?为兄也总觉得幽州的火锅不是很正宗。”

“好好好!哎,唐国那边传来辣椒十年了,就咱们幽州的推广种植做得不好。”

“呵呵,这次咱们要在长安待很久呢,一定让你吃个够!”

兄弟俩沿着长安城的朱雀大街慢慢行走,很快就选定了一家店面看起来很是宽阔,装修很是精致的火锅店。

“巴倒烫火锅?就这家吧!”

“哎哟!两位客官,你们可选对地方了。我们的这家店,用的辣椒是来自东胜神州,东土大唐的原产辣椒。用的花椒乃是益州汶山郡的大红袍。用的牛油更是从凉州金城郡拉来的黄牛体内取出……这麻辣鲜香最是劲爆不过!请请请,快些里面请。”

递过缰绳,让小二把坐骑迁到后面去安置后。兄弟俩施施然的进店,入座。

“客官,请先选锅底?红汤还是鸳鸯?”

“红汤!当然是红汤!要重辣!”

“好嘞,客官请点菜!本店的后院养着由东方唐国进口的北神州水牛、南方赵国进口的袋鼠,这两种肉食,乃是本店独有。每日限售一头水牛、一头袋鼠。这会儿是中午,庖厨里还有些货,要不要来点?”

“可。”

“好的,在下马上去庖厨给你预订。其他的菜品,请两位慢慢点。”

当兄弟俩刚刚把头凑在一堆想要研究菜谱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啪!”的声音,把兄弟俩吓了一跳。

“各位客官,欢迎诸位赏脸光临鄙店。现在正是午时,又到了鄙店每天中午的读报时间。各位客官只管进食,且听我兄弟二人为诸位讲读今日的《大汉日报》。”

帝都居,大不易。这句话对普通百姓来说很真切,对于商家来说,也是一样。

天下有名有姓的商人都挤在这里,想要在这里开店并做大。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虽然数十年来,大汉政府仍然坚持当年关大司马定下的每年财政收入固定三成划给礼部的定例,大力推广教育。但是在这个时代,全面铺开义务教育仍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便是到了今日,大汉的识字率也不足百分之十。

因此,一些开餐馆、茶馆的商人,便聘用一些识字的人,在馆子里给来用餐的客人读报。以此招徕生意。

当然,由于大家后来都这么搞,所以商家们在读报这一件事情上。也是大力的推陈出新。

比如这家火锅店,负责读报的是两人,一人读,一人评。颇有了一点相声的感觉。

“啪!先来给大家念今天的头版头条。祖相致仕,王相接任。昨日,七十二岁的总理祖士稚第二届七年任期已满,祖相主动提出辞职。陛下接受了总理的辞职报告,并于当日,任命原副总理王导王茂弘接任总理一职。陛下指出,祖相担任总理十四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呃,后面这些官话我就不念了。总之,祖相定于五日后从灞桥离开长安,回到其在东北辽河的封地。”

这条消息确实当得起头版,所以当甲念完这条消息后,整个餐馆里都响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食客们的议论声音稍稍小了一点,说书二人组的乙就开始捧哏了:“兄台,祖相执政十四年,你觉得他干得怎么样?”

“嗯,我大汉自从当年的关圣人执掌国政十四年后便飘然出海。简相执政七年后也南下就国开始。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届总理七年,最多只能担任两届。自关圣人出海六十年以来,从简相算起,祖相算是第四任总理了。至于说他干得怎么样嘛?大家伙说说,你们觉得祖相干得怎么样啊?”

“在下觉得不咋滴!哦,诸位,在下是凉州人,祖相担任总理这十四年,俺们凉州眼看着一日衰败胜过一日。商路上的客商越来越少,西域诸国被厭哒人灭了一半不说,便是先帝亲封的宗室第一国,甘陵国都被厭哒人灭了。嘿!祖相倒是派出冉闵将军打了不少胜仗,可是十四年了,厭哒人消停了么?没有啊!哎,一昧用强,不是昔年关圣人经济、军事双管齐下的圣人之道!”

“这位凉州的兄台,你这么说在下就不同意了。”另一边的酒桌咯吱一响,一个青年人推开桌椅站了起来:“祖相担任总理十四年,朝廷的收入每年都在增长,不光是收入增加了,朝廷财政的结余也在增加。这可是连续十四年在西北大举发兵,一县一蒙学的计划也在稳步推进的情况下做到的啊!祖相容易么?

没错,甘陵国确实被灭了,可是这能怪谁?七年前,三十万厭哒人、贵霜人联军入侵西域。那时候坐镇西域的冉将军手里只有五万人……冉将军一再对甘陵王说,关圣人言,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力劝甘陵王全国搬迁。可是末代甘陵王那时候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说什么昭烈子孙,见敌必战!坚决要和厭哒人抗争到底。结果呢,壮烈是壮烈了,但甘陵国却没有了……

七年过去了,厭哒人确实还能蹦跶。但是以前厭哒人动不动就能聚集起二三十大军,现在呢?顶天能出动五万人罢了!而且我们在西边的盟友波斯人终于结束了内战,马上就要出动大军与我大汉联合夹击,彻底屠灭这一群为祸西域近百年的暴徒了。这些成就,不是祖相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用兵,能够看到么?

至于凉州的衰落,嗨!现在海贸全通,东边的唐国,南边的燕国、赵国等,西边的笈多、波斯、罗马,各国之间商贸往来多是以海贸实现。纯粹依赖路上商路的凉州,其衰落也是不可避免的。没看到归命侯国都三番五次的上书陛下请求转封了么?不就是因为地缘的关系,凉州注定要凉了么?”

“砰~!”一开初发言的那个凉州人狠狠的一拍桌子:“竖子!你又是哪里人?”

“好说,在下扬州柴桑陶渊明。”

“好啊,原来真是奸猾狡诈的扬州人。”

“凉州的穷鬼,你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你们扬州人做生意,多次以次充好,坑害友国客商。这污名都传遍世界了!”

“娘希匹!什么以次充好?那些波斯人、罗马人从咱们这里进货的时候我们都说了是次品,卖的时候打了折的。可是谁让他们拉回本土后却把次品当正品高价卖出?这又关我们什么事?”

一开始还兴致盎然的在旁边看戏的两个少年,年长的一个看到这一幕摇摇头,对年少的那个说道:“五弟,以后咱们说话可得注意了。为兄最看不起乱开地图炮的家伙了。”

“嗯嗯,关圣人说过,地图炮、地域黑是最要不得的,一开口就得罪一大片人。”

“哎哎哎,谢参……呃,这位谢公子,还有这位陶公子。关圣人说过,小吵怡情,大吵伤身啊。骂到这里也就够了,你们二位都是读书人,大汉日报正常阅读都是无碍。但是这里还有不少客人需要茶博士读报呢。所以,都安静一些吧。”

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两位茶博士对望一眼,迅速达成了默契:别TM说本国的事情哪,说点别国的事情转移矛盾吧。

“咳咳,接下来说第二条新闻。今日,户部尚书庾亮庾元规在《大汉日报》上公开撰文,抨击唐国的‘跑马圈地’政策和迦太基法案。认为这是对东胜神州土著殷地安人权益的严重侵犯。”

“呵呵,诸位都知道,东胜神州地广人稀,为了吸引人口迁移。唐国出台了两个法案。凡是我汉人从大汉十五州本土搬迁到东胜神州的,要么跑马圈地。嗯,就是给你一匹马,你骑着马跑一天,马跑下来多少地盘,那就都是你的。你要是不会骑马呢,那就仿效以前泰西迦太基建国的传说,给你一张牛皮,你能用牛皮圈下多大的地,那些也都是你的。”

“呵呵呵~~要我说啊,庾尚书说这话言不由衷啊。那殷地安人说是殷商后裔,可是语言、风俗与我大汉完全不同。不过是唐国为了加速同化造的噱头罢了。总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土著的权益有啥好在意的?问题的关键是,唐国的这两项政策,对我大汉本土百姓的吸引力极其巨大啊!没看见那些念不了书的男孩,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练习马术,女孩子都在研究怎么把牛皮切割得比丝线还细么?”

“哎,国家虽然整体富庶,但是贫富差距依然巨大啊。若是在大汉本土能够过得安稳富足,又何必远涉重洋,背井离乡?”

“嘿,这位贤侄。老夫痴活了七十多岁,要我说啊,其实我大汉现在的百姓,只要肯吃苦卖力,活得再差也不会比关圣人还没统一天下前差。之所以现在很多人叫嚷着不满,不过是我汉人现在多国林立,有比较,有选择罢了。”

“这位老丈说得不错,有了比较,就有了差距。现在我汉人的帝国有两个,王国七个,公国二十个,侯国更是一大堆。在哪里生活得更好,我们就去哪里。”

“所以我们才能坐在这里畅谈国事嘛,这都是托了关圣人的福啊。”

“喂喂喂~~!诸位快出来来看啊!桓将军出征了!”

“什么?我大汉强军的后起之秀桓温少将终于要领兵出征厭哒了么?”

“士行元帅(陶侃)都七十九了,说了好几次致仕陛下都不允准。现在祖相退了,士行元帅估计也快了吧。士行元帅不做大都督了,那就是冉将军接任。可是,冉将军也快五十了嘛,是要培养新人嘛。”

“哎呀哎呀,桓将军这些年在北疆对抗柔然,也是战纪斐然啊!这一次,一定能给厭哒人最后一击!”

随着众人的叫嚷,两个少年兄弟也跟了出去。却看见一位身着金黄色板甲的青年将军,正神采奕奕的骑着高头大马从朱雀大街上经过。

春日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挥洒在他的身上,使得其身上的金甲更是镀了一层辉煌的光芒!

“兄长,大丈夫当如是也!真想快快长大啊!我也想早日出仕,率军为我大汉震慑宵小啊!”

“呵呵,五弟,很快的,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突然,这位年轻帅气的将军突然勒住了马缰,动作干净的翻身下马。

然后他微笑着走到这家餐馆的门口:“谢参军!谢参军!为了一顿火锅,陛下亲自送行都不来。活该你一辈子军衔上不去!吃够了没有?咱们出发了!”

“嗯嗯,这就来这就来。狗日的厭哒人害得我们凉州人被大汉其他州域的人耻笑,这屠灭其族的一战,怎能少得了我谢艾!”

“什么?他居然是三年前在北方草原一把火烧死柔然可汗的录事参军谢艾少将?”

“我陶渊明刚才居然和谢艾对骂?哈哈哈~~真是有意思啊!”

……

太阳渐渐西沉,两个兴奋不已的少年这才醒悟了过来,赶紧问了路人,一路摸到了自家在长安的府邸。

“孩儿拜见父亲!”

“嗯,恪儿、霸儿,你们很好!很好!”

“大人?”

“想我慕容皝五个儿子,从六年前你们大兄参加科举开始,到了今年,终于有你们从幽州的诸多才子中杀出,取得了进京考试的资格。如此,为父在同僚面前,也算是能挺直腰杆了。嗯,都起来吧。”

“谢父亲,咦,父亲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啥!就是今日在朝堂上和谢幼儒过了几招。哼,这些河南软蛋,哪里能和我们幽州男儿放对?要不是顾念同僚之情,为父一脚踢断他的子孙根!”

慕容恪、慕容霸听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蛮横,脑门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大人,你们在朝堂之上动手?”

“这有啥啊?为父是兵部侍郎,少将军衔。是军方在总理府的代表,就是要为军方争取利益的嘛。谢幼儒这个户部侍郎忒抠门儿,人家庾尚书都答应给桓元子的西征部队加拨一亿钱了,他居然嘟囔说给多了。这种家伙为父不站出来呵斥一番,让大都督府的同僚如何看我?”

“呃……大人这么做,总理不生气吗?”

“生气啊,祖相骂我,说他都要退休了都不让他消停。哎,又被罚俸半年了……呵呵呵,这半年,咱们的日子可得省着点。”

两个少年一头黑线还没长完,就听到慕容皝又说道:“恪儿,听说谢幼儒的三子谢安,今年也要参加会试。嗯,你是幽州的解元,他是兖州的解元。你可要给为父争气!可不能输给他咯!”

慕容恪听到慕容皝这么说,心情更不好了。旁边的慕容霸还在对着他做鬼脸。

可是慕容霸也没有高兴多久。

“霸儿,你年岁还小,体测是肯定通不过的。但是前三科可得好好去考。今年唐国那边派了一位天才少年参考。你可不能输给他,要替我们大汉争光,知道么?”

“谁呀?什么天才少年,我才是好吧。”

“哼,有自信是好事,但是过于自信就是狂傲了。这位少年姓王,名猛。祖籍青州北海。昔年关圣人出海,将原来青州地面的人全部迁走,他的祖上也跟着去了东胜神州。据闻其人在唐国乃是众口交赞的天才。你也知道的,每次我大汉科举,唐国、赵国、燕国……都会派出少年参考。人家不是来求官出仕的,而是来打脸的。你可得小心应对了!”

(好TM累,我鬼扯不下去了,哈哈哈哈~~)

附:西元338年本章出现的人物在历史本位面上的年龄。

慕容恪:十七岁

慕容霸(慕容垂):十二岁

冉闵:出生年份不详。

王猛:十三岁

桓温:二十七岁

谢安:十八岁

王导:五十八岁

祖逖:七十二岁

谢艾:三十七岁

陶侃:七十九岁

慕容皝:四十一岁

(五分钟后放出完本感言和新书的第一章,请各位书友多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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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第一章

中国,北京,宣武区的一栋很普通的居民楼。

王栋住在这栋居民楼的六楼,当然,这房子只是租来的,而且还不是租的一整套,作为单身汉的他,只是租住了其中的一间。

参加工作不过四五年的他,连当房奴的资格都还没有挣到。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由于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所以王栋并没有去睡觉的意思,反正还没老婆,没人管嘛!现在他正是左手香烟,右手鼠标的在电脑旁边快乐着。

电脑的屏幕怎么有点暗?TMD是该去换个屏幕了。王栋很不爽的找到了电脑屏幕的调适按钮,把亮光度调到了最大。

“啧,不行啊,怎么越来越暗了?拜托,屏幕大爷,您坚持一晚上行不?老爷我明天去买了新的就让您退休嘛。”王栋又准备去调适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不是电脑屏幕的问题!不光是电脑屏幕这个区域,而是周围的光线都已经变暗!

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王栋慢慢的转过身,眼睛的瞳孔在瞬间变大,嘴巴也大张了。

“哇~~~~~~”

他现在终于看清楚了,在他的身后,分明就站了一个人!

没错!是一个人!丫挺的大半夜里,门窗都关的好好的,突然在自己的身后站了一个人!

小偷?强盗?抑或说是,鬼!

这个人真的还像鬼多一些。

头戴九旒冕,胸佩玉坠,身穿黄色的长袍。妈的这年头要是小偷强盗穿着这个工作,那是一定要被同行耻笑的。

又仔细的看了看:嗯,浓眉大眼,三缕长胡,真真是仙风道骨。

王栋定了定神,问出了一句经典的台词:“神仙?妖怪?”

来人笑了一下,笑得真是慈祥:“神仙。”

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又激动了起来:“神仙耶!还不赶快趁着这个机会叫神仙告诉自己下期的彩票号码也让老子去中个几亿?!”这想法刚从心里生出来就被王栋自己鄙视了:“妈的真没档次,居然会有这么低俗的要求,几亿!我呸!TMD老子要去投一千倍的单注彩票!”

既然有求于神仙了,当然得想办法给神仙留个好印象了。王栋突然斯文了起来:“敢问仙翁如何称呼?驾临鄙舍有何指教?”

“嗯,我的名字,姬轩辕。你们都叫我黄帝。”

“哦,黄帝。啊!黄帝!”

王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四周看了看,再次确认门窗完好无损,面前这人只可能是凭空出现后一下子拜倒在地:“始祖降临,毕公高后人不肖子孙王栋参见始祖。”

“王栋,你很好,坐下说话。”

“不敢。”

“叫你坐你就坐!”

不知怎么的,黄帝的气场就是强大,王栋被这么一说,立马就乖乖的坐下了。

“时间紧迫,王栋,我说,你听就是了。”

“是。”

“四千多年前,我的肉身泯灭后,由于我的子民们一直对我进行祭祀和祷告,所以我的灵魂没有消散。渐渐的,由于祭祀和祷告越来越多,我的灵魂越来越强大,渐渐的有了所谓的神格。也就是说,我能从你们的祭祀和祷告中获取力量。”

“当然,世间民族千千万万,崇拜祖先或者杰出人物的民族并不只有我华夏一家。因此,和我一样,具备神格的,能称之为神的也不少。你所熟悉的耶稣、穆罕默德、释迦摩尼都是和我一样。”

“这其中,神力最强大的,并不是我。你可知原因?你又可知最强大的是谁?”

王栋稍微转了一下眼睛:“敢问始祖,最强大者可是耶稣、穆罕默德?始祖并非至强,可是因为除了每年政府公祭外,我华夏子民已经极少祭祀始祖?”

“孺子可教也。若不是每年政府公祭,我之神格恐怕就要消散了。”

王栋心里很惭愧,至少这辈子到现在他可从来没有祭祀过黄帝。

“两个月前,嗯,我说的是我们神界的两个月,就是你们人间的六十年了。耶稣召集我等聚会,说是预感到人类即将毁灭。毁灭的原因是因为一是有强大外敌入侵,二是人类一盘散沙,被外敌拉一派打一派,最终全部被灭。”

“外敌入侵?难道真有外星人?”

“哈!宇宙如此之大,为何只有本星球才能有智慧生物?又为何只有本星球才有我等神类?其实真说起来,我等神类,本身肉身是早已泯灭的,之所以还能存在,还是因为尔等的祭祀与祷告。如果你们被消灭,我们也将消亡。所以,这一次,我们诸神一致决定,打破不插手人间的铁规,要帮助你们抵抗外敌。”

“嗯,那么始祖找到我?”

“听我接着讲,耶稣说,他预见到,在这场战争中,人类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人类的分裂。假如团结一致,还是有机会的。所以,我们神界插手人界的目的,就是要让人类联合起来。可是你也知道,自有史以来,人类从未真正的联合在一起。所以,必须要我们神界先达成一致,然后集体出现于现世。帮助人类真正实现联合。

而你也应该想得到,人都无法联合,神又如何能真正达成一致?但我们要是打起来,却又很长时间都难以分出胜负。所以在多次协商后,我们达成一个妥协方案:以我们的神格起誓,各自找一个本民族的现代人进行一场竞赛。获胜的那一个,其代表的神灵就是神界领袖,其他神灵不得反抗。”

“难道是我代表始祖?”王栋的内心开始狂喜。

“你并不是我的首选。”一句话就把王栋的自尊心严重的伤害了。

“听好了,王栋,在神界,也和你们人界一样,是要分等级的。虽然神界的神很多,但是有资格入场的神却很少。所幸,我还有资格寻找代表,而现在,你,王栋,就是我的代表,你,也是华夏族的唯一代表。你将和另外六个候选人一起,为我,我华夏,争夺领导世界的资格!”

“始祖!如此重大神圣的使命,王栋承受不起!”

“你确实承受不起,我说了,你不是我的首选!”

我不就是小小谦虚下么?王栋郁闷得要死。

“我的首选,其实是在北京的丰台区啊。那是一个军人,拥有工科和历史学的双博士学位,参军入伍后,又学到了很多军事技能。而你,王栋,你不过是个医生,或许平时对历史有些兴趣,但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和他相提并论?”

“我靠!感情刚才说了这么多那是在消遣我啊?”王栋心里对始祖的敬仰之情一下子没了。不过看在对方是神的份上,他没多说话。

“该死的天照。”黄帝自己悄悄的嘀咕了一句后又转身对王栋说道:“好了,不管怎样,我现在选择了你。你要不要去试试?”

“这TMD的都哪儿跟哪儿啊?刚才又说老子不如人家,现在又说选了老子。不过这种机会?”心里暗暗想了一会后,王栋抬起头来:“始祖,我愿意。”

话音刚落,一阵白光闪现,王栋,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王栋发现自己意识虽然清楚,但是五官全部没有知觉,只有从皮肤的触感上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四周都是不明液体的环境里。

“王栋。”

“是,始祖,这是哪儿啊?”虽然不能开口,但是王栋的意识明显还可以继续和黄帝沟通。

“这是女人的子宫。”

“子宫?难道说?”

“没错,就是让你转世为人。王栋,只怪你并不是我的首选,我怕你没有勇气接受这个挑战,但是我们诸神聚会时又约定只能是被选中的人自愿参加才能进入这个选拔,所以刚才有些话我没有跟你说清楚。”

“啊?TMD的老混蛋!你敢阴我!”

“这场选拔,一共有七个人参加,耶稣最强,可以选两个。穆罕默德、梵天、释迦摩尼各可以选一个,我也可以选一个,还有,还有日本那个天照,也可以选一个。”

“临到下界的时候,我被天照偷袭,所以预设线路出了一点偏差,降到了你的房间里。不过你放心,我还击天照的时候相信也打乱了她的预设线路,所以相信她也一定没能找到最佳人选。事实上,我坚信穆罕默德和耶稣肯定也是互相捣乱,很难说他们就一定能找到最佳人选。”

“这次的选拔规则是,将你们七个人全部转世回到西元1600年,你们全部都会降生在同时代的帝王之家。你们从出生到逝世,每个人的预设寿命都是100年。在这100年之内,你们的任务就是互相厮杀,个人之间的决斗也好,动用各自国家的力量发动战争也好。谁能活到最后,成为唯一的幸存者,谁就能从这个局里回到现世。”

“不要以为躲起来活个一百年享受一百年就没事了,你也对历史有研究的,知道在1600年降生到朱家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这一次,我们诸神为了加快这场选拔的速度,在你们身上都安放了神迹。”

“从你们降世的那一刻起,你们的背上都会隐藏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其中一颗最亮,那是你的本命星。另外六颗则是分别代表了其他六人,其他的人离你越近,他所代表的那颗星就会越亮,所以,藏起来是没用的。你们七个人互相都有感应,都能大致的给对方定位。因此,如何迅速的强大起来,保护自己,消灭对方,那才是最重要的。”

“上当了上当了!”王栋悲哀到了极处,100年,等自己回去的时候,啥都没有了!可怜自己的父母!可怜自己藏在电脑里数量巨大的写实纪录片!可怜科室里美丽的护士妹妹!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在这个空间被杀死的话……”

“你想得没错,你在这个空间被杀死,你在原空间也将不复存在。”

“我擦!老子不干了!我不要参加这个东西……”

“好了,时间到了,你一旦降生,你我之间的联系就将切断。根据诸神的协定,你们一旦出生,这个空间将被神力严格封闭起来。除非有最后一个胜利者,否则任何人,任何神都无法进入或者走出这个空间。我要出去了,我会在外面等着你的。”

“喂,轩辕某!黄帝!始祖大人!等等啊!什么系统啊,金手指啥的,来一打啊!”

就在这时候,外周的皮肤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一阵涌动,身边的液体在开始减少,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下坠,王栋知道,宫缩已经开始,自己寄居的这位女子,已经开始生产了。

……

“嘿~~嘿~~~嚯~~~!”

“嘿~~嘿~~~嚯~~~!”

1600年10月21日(西历),日本,美浓国,关之原。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十多万的西军已经全然崩溃。东军在自身损失不大的情况下,拿下了这场决定天下归属大战的胜利。

这支军队的首领,正是在这一年已经五十七岁的德川家康。

虽说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的日本已经是难得的高寿,但眼看自己辛苦煎熬数十年,熬死了织田信长,熬死了丰臣秀吉,这天下已经基本落入己手。饶是家康平日里再怎么善于隐忍,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候也是难得的表现出一副志得意满的骄横模样。

只见他高举着采配,不断剧烈摇晃并高举过头顶。然后带头高呼:“嘿~~嘿~~~嚯~~~!”

宽广的战场之上,十多万获胜的东军将士,也都兴高采烈的高举手中的长枪或者太刀,跟随着家康的节奏:“嘿~~嘿~~~嚯~~~!”

突然,一个身背德川葵家纹靠旗的骑兵疾驰了过来。在两名武士举起长枪将其拦下后。他迅速的翻身下马,然后半蹲在了家康的面前。

“多西塔~~?”

“哈哈!内府大人。在下从江户城赶来,三日之前,您的侧室龟之方殿为您产下一子!”

“哟西!足足怀胎十六个月啊,这样的孩子一定了不起!那么,就叫他竹千代吧!”

“请恕在下没有听清楚,内府大人,您真的要给这位少主赐名竹千代吗?”

“当然!你在质疑我的处置吗?”

“哈依!哇卡立马西塔!”

西元十月十八日这一天,除了德川家康。中国的朱明皇室、泰国的阿瑜陀耶王国、印度半岛南端的阿拉维杜王朝、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西班牙帝国,都同时迎来了各自皇室(王室)的新生儿……

完本完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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