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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魔门正宗》


001 鬼道徐完

冷月低悬,寒光普照,在枯树和荒坟表面撒满银霜。

这地方叫万家岭,是一片无主乱葬的坟茔地,尽是胡乱堆叠起来的土馒头。周围十里八乡,凡是瘟殁、横死、自杀、外殇等,无人收殓或是进不了祖坟的,俱都用一捆席子捆了,拖到这里来,挖个土坑掩埋了事。

年深岁久,雨水冲刷,狼掏狐盗,破烂残尸露出地表,腐化之后,遍地朽骸。

冤魂厉鬼们生前不得好死,死后也不能安静,恨天愤地,怨气越积越浓。

这里白天阴风阵阵,夜晚鬼火憧憧,凡有生人经过,即使胆子够大,当时不被吓死,事后也会厄运缠身,除了极少数神正气足邪不能侵的,都会在三月之内暴毙身亡。

这样极尽恐怖的大凶之地,傅则阳却不得不每天待在这里,并且还得昼夜颠倒,白天睡在坟堆间的茅草屋里,晚上起来干活。

他原来是个每天早起晚睡,努力读书,憧憬着大学生活的高中生。有天晚上在走廊里看书看到凌晨,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再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里。

他身体缩水,比原来小了好几岁,像个初中生。身上穿着宽大的古装道袍,跟拍电视一样的行头,面前还站着一个同样装扮的中年男人,自称是他师父。

中年道士叫徐完,面相很冷很凶,皮肤苍白,看不到丝毫血色,是那种长时间泡在水里形成的颜色,毫无生气地白嫩,虽然没有肿胀褶皱,但也十分骇人。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又黑又亮,里面仿佛藏了毒针,傅则阳跟他对视一眼,便似许多针由眼入心,刺在灵魂深处,忍不住心惊胆颤,浑身冷汗如浆。

徐完是个有法术的道士,他有一杆长幡,两米长的黄竹做杆,白色麻布做成幡面,上面有血淋淋的鬼画符,跟恐怖片的海报似的。徐完把这幡只要轻轻晃动,就能从上面滚落五团黑烟,落地结在一处形成不断翻滚的黑云,可将人裹住托起升空,顷刻间飞跃高山大川。

徐完在炼制一件叫做“万尸裂魂砂”的法宝,已经炼了十几年,走遍了大江南北,到处寻找类似于万家岭这种乱葬岗子,捕捉恶灵僵尸祭炼宝物。厉鬼自然十分凶恶,但徐完比厉鬼更加可怕,他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法术折磨那些恶灵,让他们恨不能再死一次。

不过厉鬼之中也有厉害的,在傅则阳穿越来的前一天晚上,正是月圆之夜,徐完算准时辰,在一处古战场上开坛招魂,设法打破封印,放出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战国阴兵。

徐完也知道阴兵厉害,令弟子们提前布下了太阴吸魂阵和九阴锁魂阵两重仙家法阵,本以为能够万无一失,然而阴兵的凶戾程度远远超出他的预估。人鬼斗法,拼到东方泛白,他非但没能将阴兵收服,炼入法宝之中,反而被破掉两重仙阵,所有弟子全部死绝,连他最为倚仗的太阴宝镜也被毁了。那宝镜跟万尸裂魂砂同为太阴六宝之一,他辛辛苦苦炼了二十四年才成功,准备将来开山立教时作为镇山之宝,如今却毁于一旦!

这次事件让他认识到弟子的重要性,过去他把弟子当奴仆使唤,教他们一些画符收魂,撒豆成兵的末流小术,仅能勉强帮他摇幡布阵而已。

若能在他们身上多下点功夫,让他们法力再高一些,布成的阵法威力自然更大,那些阴兵此时早已经被收服了。战国阴兵比普通厉鬼更加凶戾百倍,如能炼入神砂之中,能使神砂立即大成,省却了后面十几年的搜魂炼魂之功。

倘若太阴宝镜不毁,万尸神砂又能大成,凭这两件法宝,他就能立即灭杀了那位追杀自己三十年的仇家,杀光他的徒众,夺了他的洞府,将他满门魂魄摄来,也炼入法宝之中。现在新宝未成,旧宝先毁,他还得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傅则阳的原身是破落户子弟,家乡遭遇兵灾,全家惨死,只有自己逃得性命,在逃亡途中遇到徒众尽丧的徐完,被强行收为弟子。

徐完用半天功夫在流民中收了九个伶俐的少年作为徒弟,给他们人手一面太阴神幡,传授相应的手诀和咒语,配合布成九阴锁魂阵,晚上又寻了一处常溺死人的湖边做法招魂。

九个少年都是普通的凡人,按照他的号令站好各自的位置,该摇幡的时候摇幡,该念咒的时候念咒。这样对付普通的冤魂尚可,遇上厉害的恶灵便抵挡不了,恰巧这水里有一个前朝叛军的首领,因为兵败投湖自尽,已经修成水中鬼王。

这鬼王赶跑湖中原来的水神,妄想在这里盘踞称霸,被水神告到洞庭龙君那里,龙君派太子领兵来征剿。鬼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龙太子打退,正憋着一股子怒火,又被徐完施法拘招,一上岸便凶性大发,将阵法捣毁,先吞了九个少年的魂魄,又来吞徐完。

徐完跟鬼王斗到天亮,将他收服,正准备离开,发现其中一个少年活了过来,正是傅则阳因缘际会,在其中一个身上借尸还魂。

徐完跟傅则阳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这湖中溺死的冤鬼。既然能在无知无觉中于这少年身上借尸还魂,也是缘法,我修炼鬼道仙术,只重神魂,不重肉身,哪怕你是个漂泊无依的魂魄,只要有些悟性根器,我一样收你为徒。我现在收弟子,无暇细心传授,只是为了多些助力祭炼宝物,拢共九人,随死随补,你如果福大命大,能活到最后,将来我开山立教,你便是九大弟子之首。”

被徐完看出来自己是“借壳上市”,傅则阳十分震惊和害怕,哪怕听了这些话以后,仍然惴惴不安。后来他发现徐完是真的不在意,徐完要的是有人执掌太阴神幡,辅助他祭炼法宝,至于是人是鬼都无所谓,如果不是魂体无法触碰太阴神幡,徐完就炼制九个鬼奴了,平时装在葫芦里,需要了就放出来,方便又听话。

徐完重新找够九个徒弟,补足阵法所需,继续招魂炼宝。

新人不会道法,没有经验,骤然遇到怨鬼恶灵,难免惊慌失措,当场吓尿也是常有的事,把事先演练的手诀和咒语全都忘到脑后,最后都难免死于厉鬼之手。

徐完从不施法搭救,任由他们被恶灵杀死,他有意用这种方法来挑选培养未来的顶梁门徒,正如他所说的,随死随补,活到最后的就是未来太阴教下的九大门徒。

傅则阳跟在徐完身边,亲眼见到被厉鬼害死的少年不再二百之数,能够活下来的都是有些胆识和智慧的,而作为存活时间最久的大弟子,他逐渐得到徐完的另眼相看。

徐完有一部道书,叫做太阴鬼篆,共十二卷,没有文字,每卷仅十二道鬼篆符箓。徐完参悟此书多年,只修得了十之二三,传给弟子时自然更加吝啬,平常只教授些咒水画符,呼名招魂的小术,在觉得傅则阳可以培养之后,传给他三道太阴鬼篆。

徐完的这部太阴鬼篆来自于上古太阴玄经,属于正宗的鬼道修行之法,修到最后能够成就鬼仙,可不依靠肉体而生,灵魂不灭,不入轮回,不服天管,而通达阴阳两界。

太阴鬼篆是整本经书的上部总纲,由一百四十四道篆文符箓组成,分成四卷,其中一卷讲元神修炼,一卷讲炼制丹药,一卷讲炼制法宝,一卷讲禁制符咒。

第一卷分为三个层次,分别是炼气、炼魂、炼神,每层十二道太阴鬼篆。

徐完先教给傅则阳一道炼气鬼篆,傅则阳用两个月时间把它炼成,并且在一次收服厉鬼的时候立下功劳,徐完十分高兴,又传给他两道炼气鬼篆作为嘉奖。

这太阴鬼篆的修炼以月相为枢纽准绳,初时要在每月初八到二十三的夜晚,面向月亮静坐,观想月光从浑身毛孔进入体内,并在丹田中凝结出明亮的鬼篆符文。

第一道鬼篆凝于小腹下丹田中,第二道凝在胸膛中丹田,第三道凝在泥丸宫上丹田。

凝练成功以后,可以凭意念调动鬼篆里面所蕴含的太阴之力,以此为基础便可以施展很多鬼道法术,捉鬼夺魂不再需要画符,也不需要念诵咒语。只要把意念集中,动念挥手,就能把鬼抓过来,比抓小鸡崽还要轻松。而且有这三道成型的太阴鬼篆护身,一切厉鬼都无法强行夺取他的躯壳,附他的身体,也不能通过影响他的感官制造幻境迷惑他。

傅则阳修炼得十分勤恳,他对目前这种生活并不讨厌,虽然日日都在坟地里转悠,不是用麻幡跟厉鬼搏斗,就是拾取残骸朽骨锻炼神砂,十分恐怖,还很恶心,但却能修炼过去只能在小说里看到的各种神奇道法。

不需要再点灯熬油地背诵蚯蚓似的英语单词,也不用再反复模拟演算各科枯燥呆板的运算公式,更不必为放假时候是去爸爸家还是去妈妈家而左右为难。

就像哈利波特刚刚接触到魔法世界一样,原本乏味的人生规矩出现了拐点,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有趣。哪怕这个魔法世界色调阴沉,充满了腐败气息,但不确定的未来就像是一条铺满宝箱的道路,每走一步,每开启一个宝箱,都会得到一份新奇甚至是惊喜。

不管是按照徐完的指派用黄土垒砌法台,还是在山野间采集草药熬汤炼丹,傅则阳都能兴致勃勃,元气满满,完成得一丝不苟。

002 虔心向道

傅则阳的父母在三年前离婚,已经各自组建了家庭,他不管去哪一边都能引起争吵。继父和亲妈吵,继母和亲爸吵,亲妈和亲爸吵,继母和继父吵,有时候还会摔盆砸碗,甚至大打出手,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如今他终于离开了那里,来到这个拥有神奇法术和各种神鬼妖鬼的世界,他决定自立自强,重新开始,首先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适应现在的生活,跟师父好好修炼道法。有了法术,就不用再怕鬼了,既不怕鬼,也就不再惮烧炼尸骸,胆子越练越大,法术越炼越高,等将来道业有成,就可以出去自立门户。

傅则阳憧憬未来,打算办个类似于霍格沃茨的仙门学校,作为太阴教的别院。到时候用灵符折成纸鹤代替猫头鹰去通知被选中的小朋友入学,用黑豆变成鬼兵鬼将守卫校园,再做个百鬼托扶的仙云浮空舰当飞机去世界各地接学生到校……

他干劲十足,努力认真,道行勇猛精进,日日增长,能替徐完办的事也越来越多,徐完对他也就越来越倚重,将太阴鬼篆后面三卷的符箓,一道接一道地传给他。

他独得徐完的“恩宠”,让其他弟子很不满,尤其是二弟子王长子。

王长子只比傅则阳晚来了一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比傅则阳差,却学不到太阴鬼篆,内心十分不甘。

他跟其他师弟串联,约了两个要好的共同找到徐完,跟徐完当面陈情:“我们的天赋和才干不比大师兄差,他能做的我们也能够做到,还能做得更好!希望师父的恩泽能够雨露均沾,也传授我们太阴鬼篆,好让我们也能更多地为师父分忧!”他还夸下海口,“我们愿意每三个月跟大师兄斗法比试一次,如果不能取胜,我们甘愿受罚……”

他们这番商量了几个夜晚的话,并不能打动徐完,反而让徐完心生厌烦,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挥动袍袖,拂起一阵阴风把三人掀出门外:“滚!”

三人万分狼狈地滚倒在草地上,他们没有想到徐完竟然会是这个态度,他们不能理解傅则阳有什么好,只比王长子早来了一天,徐完为什么就只信任他一个人。三人恨死了傅则阳,拉拢其他师弟一起孤立傅则阳。

傅则阳感受到了师弟们的冷落和排挤,不过他向来是孤独惯了的,也不十分在意,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完成徐完安排的任务和自身的修炼上。

他勤谨能干,不声不响地把事情做得妥当圆满,徐完图省事,接二连三地把后三卷的鬼篆传授给他,让他代劳采炼丹药,制作法器,这让王长子他们更地的眼红。

徐完除了搜集冤魂戾魄,还要找成气候的僵尸,用阵法把他们困在里面,再放出神砂将其磨成齑粉,化入砂中。

傅则阳跟着徐完走南闯北,白天赶路,晚上招魂起尸,遇到的凶险数之不尽。几乎每天都有人被厉鬼啖魂,或是被凶尸裂体而亡,死相一个比一个难堪,最早的那批弟子只有他和王长子艰难地活下来。

徐完根本不管这些徒弟们的死活,傅则阳想管也管不了,有一次他为了救两个刚入门的师弟差点被僵尸撕烂啃碎。他想救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加倍努力去修炼道法。

每当有弟子缺员,徐完又把自己打扮得仙风道骨,到城镇里当众施展法术,显示神通,诱骗那些元阳未破的少年来拜师。

其中有个才十二岁大的男孩,名叫商禾,家里富庶,从小娇生惯养,看徐完展示了一手腾云驾雾的法术以后,就偷偷甩开下人,跑来拜师。徐完看他年纪太小,力气未足,胆气更弱,不看使唤,任他如何跪求磕头都不肯收。

傅则阳知道他这么小的孩子,拜师以后儒道厉鬼僵尸肯定难逃一死,便故作凶狠吓唬他,想要把他撵走。但商禾求道心切,追着他们赶了几十里的路,连续三次在茶馆、坟地赶上,跪在地上磕头不休,苦苦哀求,说什么也要拜师。

徐完被他惹得烦了,本要将他弄死,待问过八字之后,却发现他竟然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极为罕见,才答应下来。

傅则阳见这小孩子自己找死,故意以大师哥的身份指使他干活,譬如捡尸块、熬尸油、锻骨灰、垒鬼塔这些又恶心又恐怖的事情,只要有一点怠慢就一个耳光抽过去。他对别人也是这个态度,他想让他们自己忍受不了,如果想要逃走他会暗中帮助。给徐完当弟子危险系数太高,徐完又不顾他们的死活,说不定哪天就要死在鬼爪尸吻之下。

他的这些作为在其他师弟眼里,全被王长子挑拨成为嫉贤妒能,每个人都认为傅则阳想要独霸师父恩宠,生怕别人超过自己。他们竭力隐忍,努力做好师父交代下来的事,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师父青睐,学得太阴鬼篆,那时便可跟傅则阳平起平坐。每个新人初到,王长子都会给他灌输这套理论。傅则阳怕商禾被王长子带歪,强行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商禾年纪虽然小,向道之心却异常坚固,性情更是忠厚老实,刚被傅则阳抽完嘴巴,转头就主动来帮他端水递饭,铺床洗衣,恭敬里带着讨好。他在家时被丫鬟小厮们伺候,如今反过来伺候别人,做得笨手笨脚,傅则阳借机惩罚他,他也毫无怨言,只努力做好而已。

傅则阳问他:“你恨不恨我?”

商禾摇头:“我家铺子里的那些伙计,刚来做学徒的时候,也被师父师兄支使做事,都是规规矩矩,任劳任怨的。他们不过学些庖厨烧瓷的手艺,都要任打任骂,先白做三年徒工,我来这里学的可是腾云驾雾的仙法,自然要付出更多。承蒙师父开恩收下我,大师哥亲自教导,我心里只有感激,怎么会怨恨?若我心里有半点怨念,就叫我天打五雷……”

傅则阳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别乱发誓!”

这个世界可是真的有神仙和天劫存在的,按照徐完说的,仙人言出法随,每发一个誓言都要慎之又慎,可不像地球上时那种口头禅。

商禾从小随夫子学习功课,师道尊严深入其心,傅则阳试了各种方法,非但不能逼他离开,反而让他越挫越勇,被虐了还满脸兴奋,自以为又通过了师门的一重考验。傅则阳很是无奈,只能想办法传授他一些法术,或是炼制一些护身的玉符,尽量增加他的保命系数。

傅则阳越来越得徐完器重,有他在徐完省下了许多心力,徐完甚至觉得,如果傅则阳的道行再高一些,夜里也让他来主持操作,自己完全当个甩手掌柜,等到时候让他们把现成的法宝奉上即可。甚至再进一步,他甚至可以自己觅地潜修,让傅则阳带队炼宝……

这种偷懒的想法一旦出现便日益壮大,他把后面三卷的太阴鬼篆,凡是自己参悟出来的全部传授给傅则阳,第一卷也传了不少。炼丹炼宝,摆阵画符这些事情太过琐碎,既然有人可用,徐完越发提不起一点兴致,连弟子缺额时,招收新人的事情也交给傅则阳去操办。

傅则阳招收弟子的办法跟徐完完全不同,他弄一张红纸,做个“太阴派招生简章”,把自己的师门来历,道法风格,日常功课全部写清楚讲明白,如同在地球上大学招生一样,拜师收徒,双方全凭自愿。

在普通人眼里,道士们招魂捉鬼,降伏僵尸是很正常的事,在确定他的仙法是真的以后,报名的人也十分踊跃。傅则阳设下三重考验,全部通过才能收录。

第一重考验要求报名的少年到郊外的坟地过夜,他用灵符剪纸变成幽灵,用草札的小人变成僵尸,在坟地里彻夜闹腾。

绝大多数少年都吓得哭爹喊娘,大小便失禁,有的更是当场昏死过去。

第二关要求报名人带上饺子丸子一类的吃食,傍晚时候独自到义庄的停尸房里待在棺材下面。等到半夜子时,他施法将棺材里盖开启,令里面的僵尸活过来,少年们必须把食物递到僵尸的嘴里喂他吃下去。这更加考验人的胆量,很多人听完之后就自动放弃了。

通过了前面的两重考验之后,傅则阳再找一个山洞或者废弃的宅院,用灵符变成僵尸和鬼魂在里面,做成僵尸洞或者鬼屋,给少年们一张限时遮蔽阳气的灵符,要他们进去做指定的事情,比如取出鬼王头上的夜明珠,或者腐尸口中的棺材菌。

只有全部通关的人,傅则阳才会带回去见徐完收录入门。成为师弟以后,傅则阳会酌情传授给他们太阴鬼篆,教他们修炼,让他们在面对僵尸和厉鬼的时候,能有自保的能力。

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年功夫,傅则阳把所有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九个弟子已经许久没有换过,大家功力日益增长,配合越发默契,招鬼炼魂,起尸煅魄,都不必徐完动手,傅则阳全部代劳,又积攒了许多丹药,人手一口太阴飞叉。

003 纯阴命格

傅则阳跟随徐完修炼三年有余,他每晚面对月亮修炼,纳太阴真气于丹田之中,凝练太阴鬼篆。炼气鬼篆共有十二道,布在三个丹田之中,分列东西南北,合起来便是十方三界。随着月华精气采集得越来越多,三个丹田里面的鬼篆越发明亮耀眼,结成三个月轮,不断向四周散发晶莹闪亮的月光,照彻经脉,洗涤全身,有易筋洗髓之功效。

接下来他要再用少则三年,多则十二年的时间,夜夜不辍地采集太**气,将鬼篆破碎融为一体,以此薰照点化元神,练成鬼仙的阴神法体。成功之后便进入第二重炼魂境界,可随意把元神遁出躯壳,哪怕肉身被损毁,也能去另觅身躯夺舍重生。

除了自身阴神的修炼,他还炼成了三口太阴飞叉,师弟们的飞叉原料都是铜精,他是用徐完当年炼剑剩下的寒铁废料,再混合一部分铁精炼成。飞叉只有一尺多长,黑黝黝的直冒冷气,放在洞中会让石壁结霜,把洞穴变成冷冻仓库。

这次在万家岭,傅则阳带领师弟们闻风抽水,先确定僵尸所在的位置,然后削砍五木,按照方位钉下镇魂钉,上面垒骷髅塔布成起尸格局。

等到了月圆之夜,戌时动土,亥时开棺,然后“营亥待子”,傅则阳带大家施法以月亮精华注入尸体,把僵尸唤出来。万家岭地下共有三个钢筋铁骨的绿眼僵尸,被太阴锁魂阵困住,傅则阳把神砂从葫芦里放出来,将僵尸磨碎化成齑粉,与神砂完全混合收走。

第二日将万尸葫芦呈给徐完的时候,傅则阳报道:“神砂里面已经炼化了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僵尸,接下来需要如何练法,还请师父示下。”

徐完睁开眼睛,满意地看着这个弟子:“人死之后,有魂无魄为鬼,有魄无魂为尸。僵尸炼化之后,得两万余尸魄,僵尸为阴物,七尸魄属阳,此为阴中取阳。还需要一个活人的神魂与之相合,人生而为阳,三魂为阴,此为阳中取阴。将此二者以太极鬼篆炼化,便可成为尸魔,将来三尸合一,此宝便成了!”

活人的神魂!

傅则阳心里“咯噔”一下。

徐完过去炼宝,用的都是死人的魂魄,即便收取弟子的魂魄,也是弟子死后才收的,他只抓鬼屠尸,或者是在林中遇到的虎狼蛇蟒,从来没有动手杀过人,更没有夺人生魂祭炼法宝。经过三年多的接触,傅则阳已经了解徐完的为人,他不会没事杀人取乐泄愤,但也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万尸神砂在他心中的地位至高无上,为了将神砂炼成,别说杀一个人,就算是杀死一城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杀人炼宝,有点超出傅则阳的底线,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他决定到山外的村镇州府里,找那些杀人强奸,穷凶极恶的惯犯,挑一个带回来交差。

“师父所找之人还需要有什么条件?”

徐完说:“最好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

这个就比较难找了,找没有破身的少年恶人倒还好,但这四阴时出生的人,百万人中也未必能找到一个,他还得先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扮作算命先生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见他满脸为难,徐完带着三分得意笑道:“人选我早就备下了,商禾八字就正好。”

“什么?”傅则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开始打颤,“师父你是说,要杀了小禾苗,然后夺取他的元神魂魄投入到砂子里去炼成尸魔?”

“正是!”徐完见他反应不好,沉下脸色,“你是觉得师父这么做太残忍了吗?”

傅则阳想了两秒钟准备措辞,央求道:“师父,小禾苗跟了我们两年多了,这两年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当年离家出走,撇下父母拜您为师,向道之心是我们九个里最坚诚的,好好教导,将来必定能够广大本门,成为您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师父,他可是您的徒弟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那么尊敬您,你……您真的要用他炼宝吗?”

“哼。”徐完闭上眼睛,不容置疑地说,“若是能用别人自然好,我也不想用自己的徒弟,可是,谁让只有他是四阴时出生的?当初他自己跟过来,我本不收,他哭着喊着非要拜师不可,此乃天赐与我,助我炼成至宝!”

傅则阳不甘心:“如果当初他没有跟过来,咱们现在找不到四阴时出生的人,这万尸神砂就无法炼成了吗?”

“当然还是可以炼成,只是威力要减却好些。本来太阴六宝中,这万尸裂魂砂只能排在第六,但用了四阴时的魂魄,其威力就能排到第二!等此宝炼成,你们当中任何一个拿着都能够光大本门,他对本门最大的作用,就是提升万尸神砂的威力!牺牲他一个,能够振兴吾教,也算全了他那颗殷殷向道之心!”

傅则阳低下头,眼睛里笼罩上一层恐惧的阴影。

他知道徐完不是什么好人,跟传说中道德高尚,仙风道骨的神仙毫无类似。但跟着徐完能够学习道法,徐完对他也算爱护有加,而且也没见到徐完滥杀无辜,在傅则阳的心目当中,徐完行事亦正亦邪,全凭自己心意。他就像是武侠小说中被正教人士围攻的魔教弟子,毫不虚伪,反倒光明磊落,不做伪君子,可称真小人,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可爱。

他们九个跟随徐完最短的也接近两年,师徒情分日益增厚,大家戮力同心,一起努力炼成法宝,开山立教,创建一个修仙门派。

没想到,他竟然要杀了商禾,夺取他的魂魄祭炼尸魔!

虎毒不食子啊!听徐完最后说的那两句,简直不是人话。

畜生!傅则阳在心里暗骂。

徐完感受到他的抗拒,心中不爽,把眼睁开:“仙法难学,仙人难做,神仙岂是那么好当的?多少人反复修行几生几世,才能勉强得个散仙位业。那些名门正派收徒,哪个不是精挑细选,万中择一?我们收徒,只要肯拜师就给他机会,至于能不能修成,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这也算是广开方便之门,有教无类了。”

傅则阳低头不语。

徐完恼怒:“我们这种旁门法脉,与玄门正宗不同。玄门正宗开大门走大路,门槛极高,能迈进去的万中无一。而一旦迈过门槛便是坦途,勇猛精进,直接登堂入室。我们走的是旁门偏门,门槛很低,但坑坑洼洼全在门里面,注定坎坷。你要懂得这个道理,将来你收徒也是这样,不然的话,于我们这一道法脉中是成不了气候的。”

傅则阳深吸了口气,做最后的努力,他极为诚恳地说:“师父,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是认的。但小禾苗尊敬师长,练功努力,如今也已经把三道鬼篆全部炼成了,依我说门派的兴衰,人才是根本,而不是法宝……”

“混账!”徐完自觉算是苦口婆心,已经够给傅则阳面子了,他却仍然转不过这个弯来,还想给商禾求情,不由得动了真火,大声呵斥,“天下人有千千万万,无穷无技,但能够用来镇教的法宝能有几件?若是能将太阴六宝全部炼成,开山立柜不在话下,流传千古,代有传承也是等闲。若没有六宝,单凭几个人,那又有什么用?不说天劫,连人劫也过不去,说不定哪天就惨死在别人飞剑之下!我意已决,只问你,是否照我说的去办?”

傅则阳知道没办法让徐完回心转意,只得顺从答应:“师父说的是,我这就去准备!只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让那小子知道,想办法逃走,耽误了炼宝大计。”

从徐完住处出来,傅则阳忧心忡忡,徐完说的话让他心寒。跟随自己两年的徒弟,又是那么乖巧懂事,任劳任怨伺候自己的孩子,他竟然说杀就杀!

这种师父,不要也罢!

绝不能让他害了小禾苗!傅则阳决定带商禾一起逃走。

刚回到住处,商禾从外面进来:“师哥,我刚才在山那边发现的野果,特别香甜。”

他一双脏兮兮的小手里,捧着五个野果,比荔枝大些,果皮殷红如血。

傅则阳拿起一颗,看果皮里面有粗细不等的脉络,像血管一样,隐隐可见液体流动,不像凡俗水果,便问:“你已经吃过了?”

“嗯,我吃了一个,可好吃了。”商禾撕开果皮,把果肉递过来,“师哥你吃。”

“这傻孩子!”傅则阳摸了摸商禾的头,“万一有毒呢?你就敢乱吃!”

商禾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咧嘴而笑:“有师父和大师哥在呢,就算这果子有毒,你们也能用仙丹把我救回来。上次三师兄中了千年尸王的毒,大师哥你一粒仙丹就把毒解了,这毒果再厉害,还能比尸王的毒更强吗?”

“那可说不定。”傅则阳低头嗅了嗅,果子香气怡人,单这一股香气入鼻就让自己神清气爽,心神安宁。商禾说他已经吃过,现在神采奕奕,眸子里炯炯放光,想来有益无害。

004 采摘仙果

傅则阳从商禾手里把果子接过来,只见红色果皮里面是碧绿色的果肉,分成几瓣,形状好像山竹,颜色碧如翡翠。他试着咬了一口,立时甘芳满颊,果香四溢,口感更好。待将一颗全部吃完,连鼻孔里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的,满腹清爽,神凝魂固,浑身真气涌动奔流。

他又惊又喜,赶忙盘膝静坐,收心凝神,默默运功。

药力被迅速炼化,循着经脉进入丹田,三个丹田里面的符箓得到充能,大放光明,从内而外,照得他筋肉骨骼晶莹剔透。此时虽然是白天,在天上看不见月亮,但他却感知到了月亮的方位,十二道太阴鬼篆按照月亮自传的频率旋转,越转越亮。

这样过了两个时辰,鬼篆能量冲到了极点,骤然破裂,融化成液体,泥丸宫里的往下滴落,下丹田里的向上潮涌,齐至胸腹中央的黄庭处汇合。

傅则阳万念俱熄,心神完全沉入黄庭里,观想第一道炼魂鬼篆。在那里,液体状的月华精气和他的三魂七魄相互融合,神炁交感,形成一道全新的,笔画更复杂的鬼篆。鬼篆里面,有个亮晶晶的,跟他本身一模一样的小人,乍看就像是在符纸上画了个小人一样。

傅则阳本来预算要用三年时间圆满的炼气鬼篆竟然在吃了一个果子之后彻底圆满,突破了现有水平,进入了第二重炼魂的境界!

傅则阳睁开眼睛,商禾在旁边为他护法,便问他:“你这果子是从哪里来的?”

商禾说:“就在山那边的崖下背阴处,有这么大一棵树,上面结上百颗呢。那棵树也奇怪,是从岩石里面长出来的,树下有个怪兽,十分凶恶,我费了好大的劲把他引开,才偷到这几颗。大师哥你要肯跟我配合的话,应该可以摘到更多。”

傅则阳这才注意到,商禾裤腿处已经撕裂,手掌膝盖处都有擦出的血痕,只是混着污泥,刚才竟然没有看到。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里有果子?”

“没了。”商禾摇头,“他们平时都不搭理我,没人注意到我去那。”

“那就好。”半年前傅则阳教师弟们炼制五鬼七星伞的方法,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努力练伞。那些人受王长子的挑拨,既疏远自己,又排挤商禾,平时尽量不在一处。

如果现在让商禾去告诉徐完仙果的所在地点,凭借这个功劳,能否让徐完放过他?

这个念头只在傅则阳脑海里闪了一下便打消了,以他对徐完的了解,那万尸裂魂砂是徐完排除万难必要练成的镇山之宝,恐怕就算商禾把老君金丹拿来,也换不回自己的性命。

即便有那么几丝的可能,但傅则阳不敢赌:“你带我去找那棵树。”

两人尽量不惊动其他人,悄悄绕过山梁,在一处断崖的下面找到那棵树。

那树生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高有三米多,通体玉质,树枝殷红,好像珊瑚,树叶碧绿,犹如翡翠,红枝绿叶,仿佛是用玉石雕刻出来的盆景。在茂密的枝叶里,挂着许多刚才吃过的那种果子。

“那岩石旁边的洞穴里面有个怪兽。”商禾伸手一指。

仙果树所生的岩石一侧确实有个洞穴,太阳并不能直照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隐隐随风飘来股股腥臭的味道。

“你刚才是怎么引开他的?”

商禾从兜里掏出三颗咒过的黑豆,先扔出一颗,飞到洞口,“嘭”地一声,炸成一团黑雾,从黑雾里面走出一个金甲天神,手持方天画戟往山洞里面捅去。

金光闪闪的画戟刚捅进去,里面蹿出一道金影,利爪兜头抓落,“啪”地一下,威武的金甲天神立即碎成豆渣。

商禾紧跟着扔出第二颗黑豆,仍旧化成一尊金甲天神,这次站在树上,拿着两把宣花板斧,往怪物脑袋上劈落,又被怪物抬爪轻松抓碎。

商禾又扔出第三颗黑豆,在涧底化成持弓的金甲天神,弯弓搭箭射来,怪物发出一声呜呜的轻吼,沿着崖壁飞落下去,仍然是一击而杀。

“就是这样!”把怪物引开之后,商禾拉起傅则阳要去抢摘果子。

傅则阳没有迈步,而是挥手放出了自己日夜养炼的三口飞叉。

他炼叉子的时候没有用生人血肉,也没有用尸魂骨骸,只以纯粹的月华精气附着洗炼,日日凝粹,虽然单口杀伤力不如其他师弟的厉害,但是更加精纯,与自己真气相合,使用起来如臂使指,如同是自己身体长出来的一部分。

随他手指所向,太阴飞叉化成三道银白色的光华飞坠涧底,刺向那怪物。

那怪物是个类似猴子的东西,一身金灿灿的黄毛,人立起来身高有一米五六,两条手臂比自己身体还长,肌肉十分发达,长着一双脸盆大的爪子,随手一抓,岩石便崩裂粉碎。

更厉害的是这怪物竟然能够御风飞行,而且速度奇快,呼啸而去,呼啸而回,用那双爪子硬抓飞叉,竟要把叉子撅断。傅则阳喷吐真气,隔空加持,令那叉子表面显出三道符箓,浓浓的月亮精华喷涌闪现,抗住了怪物的巨力。怪物未能如愿将叉子掰断,暴怒起来,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咆哮间风起云涌,火速往崖上飞来。

傅则阳双手掐诀,同时驾驭三柄飞叉,把怪物围在中央,走马灯似地不停攒刺攻击。

那怪物十分凶悍,双手各抓住一柄叉子,用来格挡第三柄,叮叮当当,急响连声。

不大工夫,怪物被叉子接连不断刺入身体,血珠顺着金毛滴滚飞溅,怪物被激发了凶性,怒吼连连,不断往崖上扑向两人。

傅则阳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怕他的叫声惊动徐完和其他人,要速战速决。他单手御叉拦住怪物,不让他靠近,凝神静心,伸出右手食指,凌空画符。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显出亮晶晶的符文痕迹,滞留不散。

傅则阳一气呵成将禁法符篆画完,信手拍去,那符便化作一道亮光破空飞射,印入那怪物的身体里,怪物的速度立即慢了几分。

这是专门封印的太阴鬼篆,傅则阳曾经用它封印过老虎。将一道符箓射入老虎身体里,能将老虎立即定住,像仿真的大型毛绒玩具一样,再不能动弹,须得经过两个时辰以上才能恢复。不过此时这道符却只让怪物动作稍稍放缓,他赶紧再画第二道。

一连画了十二道,太阴玄经以月相为准绳,十二是最大的尊数,这禁制符箓一共只有十二道,全部叠加在一起,便是最厉害的太阴禁制。

傅则阳功力有限,平时只能做到五层叠加,方才吃过仙果,突破了境界,精神百倍,气力有余,一口气叠加十二层,全部印在怪物身体力,那怪物终于不堪重负,跌在石上。

傅则阳操纵两根飞叉射入怪物双眼,怪物一声惨叫,又被第三口叉子戳进嘴里,三叉银芒爆闪,发力向前,在妖兽脑子里汇合,终于将其杀死!

他手里掐着灵诀,隔空感应到叉子尖端刺到玉石类的东西,十分坚硬,飞叉竟然不能将其刺穿击碎。他用真气吸摄,用飞叉将那东西带出来,竟是一颗拇指长短的椭圆形珠子,似鸡蛋般,一头大一头小。

此物通体翠绿,散发出莹莹青光,在青光的表面,有一圈红色光彩,如火焰般燃,拿在手里,却又不觉得热。他知道是宝贝,引涧水洗干净收起来。

怪物被杀死,商禾满脸崇拜:“师哥好厉害!”

“你去把那怪物的尸体扔到崖下,让涧水冲走,把血迹打扫干净,不管是仙果还是怪兽,所有相关的事都不许跟任何人说!”傅则阳满脸严肃地嘱咐商禾,用最快的速度飞过山涧,将树上的果子都摘下来,用一个包袱包好。

“师哥,我们不供奉给师父一些吗?”商禾小心地问。

“要给我自然会给,你一定不许说,跟谁都不许说!”傅则阳嘱咐好商禾,查看周围无人,把现场的痕迹又小心地处理一番。

回来的途中撞上王长子:“你们两个在那边做了什么?”

傅则阳冷声道:“我做什么还要跟你汇报吗?”

王长子冷笑:“我刚才听见那边似乎有野兽咆哮之声,但是不是虎啸,也不是狼嚎,我们几个都从未听过那种叫声,听上去似乎已经受伤,在做困兽之斗,这会又没了,是你们遇到什么新奇的野兽将其杀了吗?”

“跟你没有关系。”傅则阳不想跟他多说话,带着商禾准备离开。

“你们两个肯定得到了什么好东西,这般鬼鬼祟祟的!”王长子一副“世上一切都逃不过我这双法眼”的模样,“你们两个必定没干好事,我自己去看!”说完御叉飞去。

商禾有些紧张:“师哥,我们怎么办?”

“不用管他,我们回去!”傅则阳带商禾飞回自己居住的山洞,伸手凌空画符,晶莹的光芒随着他指尖掠过留下痕迹,好像涓涓细流。画好一道太阴鬼篆,信手一抹,摊成一块圆形水镜,里面显出王长子的身影。

005 太阴搜魂

太阴神符所化水镜悬浮在空中,波光潋滟里,显示着方才崖后的光影,王长子正俯身查看岩石上怪物留下的血迹。

傅则阳把镜光转向仙果树那里,竟然消失不见。他以为这仙树别有神效,水镜发现不了,忙把镜光凑到近处仔细寻找,隐约看见岩石缝里有树叶的轮廓,原来这树被摘完果子便不断下沉,此时已经完全缩回石缝里去了。

傅则阳松了口气,挥挥手把水镜散成光气,又嘱咐商禾跟谁都不许说。

第二天上午,等徐完入定修炼,傅则阳把师弟们叫到一起,说要去山外采买做法事的应用器具,让商禾跟着一起去。他不指派王长子,给剩下六人分成三组,让他们测量方位,安柱插旗,做好晚上做法的准备工作。

王长子跟他不对付,这样分派也是惯例了。

听他分派完,王长子带着得意:“你去吧,我监督他们。”

傅则阳带商禾离开,他刚刚突破境界,凝成阴神,但尚不能出窍离体,功力较弱,能用来赶路的方法也有限,仅仅两种可供选择。

一种是五鬼抬云法,以真元勾动地煞,凝聚阴气,召唤五鬼,形成一团阴云,托着自己飞行。五鬼可以是自己养炼随身携带的,也可以随手从周围拘来的,有点类似于五鬼搬运法,能带很多人和东西,飞行速度也快,可日行千里。

不过徐完精修鬼道,以他为中心,周围五百里之内,哪里有鬼魂他都能了然于心,几百里之外死个人,有了新生之鬼,他立刻就能感应得到。因此傅则阳不敢贸然使用此法,五鬼抬云,凝聚出那么大一团阴云黑风,必然会惊动徐完。

第二种是御器飞行,傅则阳有三口飞叉,他不能做到人叉合一,只能将叉子变大,或骑或踩在叉上面。这样飞不快,快了人会被甩下去。也飞不高,高了人就被罡风吹坏了。

现在只能用第二种方法,商禾还不能御叉,傅则阳把三口叉子变大,一口在脚下承载,两口分列左右当栏杆扶手,跟商禾一前一后站在上面,离地不足半米高,在林中急行。

这样做好的方面是有林木遮掩,又没有鬼气扩散,不会被徐完感应到。坏的方面也是有林木遮拦,地势也时高时低,得不停转弯调头和调整高度,速度快不起来。

行了小半日,出山的路走了七八成,傅则阳说:“小禾苗,我要告诉你个事情。”

“嗯,师哥请讲。”

“师父祭炼万尸神砂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候,要我找到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人,将他杀掉,夺了他的魂魄炼入砂子里,跟尸魄相合炼成尸魔。”

“哦。”商禾应了一声,忽然说,“我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啊。”

“师父就是要用你的魂魄祭炼尸魔。”傅则阳沉声说。

“什么?!”商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师父要杀了我祭炼法宝?这不可吧……”

“怎么不可能,师父跟我亲口说的,就是要用你的魂魄炼宝,让那砂子威力更强。”

商禾回头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师哥不必试探,我这条命早就是师父的了,师父要用我的魂魄,尽管拿去便是。”说完还傻笑一声。

“傻比啊!”傅则阳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师父是杀人不眨眼的。”

“师父没杀过人啊,师父杀的都是僵尸和厉鬼。”商禾始终以为徐完是位斩鬼驱魔的有道真仙,“我是师父的徒弟,又没犯错,即便犯了错,师父打骂责罚便是,又怎么会杀了我祭炼法宝呢?即便我是四阴时生人,用我的魂魄比那些厉鬼能让神砂威力更大,师父也不会为了这个杀我吧。”

“师父就是会为了这个杀你的!你以为师父跟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师徒之情吗?你记得徐六子吗?徐六子他们刚被僵尸咬死,转眼魂魄就被师父收了。”

“可那是因为徐六师兄他们临阵脱逃,使得阵法错乱,犯了师父的戒条。再说了,他们被僵尸咬死,如果师父不把他们的魂魄抽出来,他们也要变成僵尸害人的。斩鬼除尸,这也是师父的本分啊。”

“但是师父抽出他们的魂魄之后,并没有设法超度他们去转世投生,反而把他们炼入法宝之中,这绝不是为人师表的本分!”

商禾沉默了,徐完收战死的徒弟魂魄炼宝,确实太冷血了一些。

他问:“师哥,那我该怎么办?”

“我今天带你出来,就是想带着你一起逃跑。咱们只要到了市镇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不少,光天化日之下,师父也不敢任意妄为,先混过他的注意,然后再想办法逃得更远。”傅则阳满腹担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师父会太阴搜魂大法,你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听见他喊你,哪怕是在梦里,你都绝不可以应声……”

他话才刚说完,树影婆娑的树林里,由远而近飘来幽幽的声音:“阳儿!商儿!你们两个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哪里去了……里去了……去了……了……”空谷回声,荡荡不绝。

“是师父……”商禾小声说。

“不好!”傅则阳急忙捂住商禾的嘴巴,但为时已晚!

徐完的太阴搜魂大法施展出来,不论目标说什么,只要是针对他的呼喊有所反应,开口发声就会有气机感应,徐完立即知道,如修到最高境界,更是心念一动就会被神识锁定。

傅则阳急忙加速飞行,但徐完的速度远非他能比,过了不到三分钟,先是一股灰败的死气从前方当空坠落。茂密的树冠被其穿过,重重枝叶被死气熏染,迅速失去生机,收缩枯萎,成了化石般的枯叶,稍稍颤动,纷纷化成缕缕飞灰。

徐完身穿白色麻布道袍在灰蒙蒙的死气里出现,他皮肤死白,眼圈乌青,双眼里闪烁着碧莹莹的焰光:“王长子说你们两个昨天在山那边鬼鬼祟祟的,今天早上又一起出门,连包袱都打好了,可是要背师叛教吗?”

“王长子向来与我不合,师父千万不要听他的!”傅则阳落下飞叉,双脚踏上铺满落叶的泥土,往前走了两步,“弟子这是要去采买明天晚上做法用的朱砂、红布等应用的器物,让小禾苗跟我进城,是想带他吃顿好的。”他想如果商禾被抓回去,就会被用邪法杀掉,再受鬼火炼魂的折磨,不禁红了眼圈,轻抚商禾的后脑勺,“我们兄弟一场,这时候总得为他尽尽心,还请师父成全!”

“你倒是个重感情的。”徐完点头,“如果没有发现那些朱果皮,我就相信你了。”

“什么朱果皮?”傅则阳眉头一跳。

徐完用两根手指夹着一片朱红如血的果皮:“这就是道家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朱果剥下来的皮,此果只长在深山老林的石头里,三十年才出现一次,开花结果,果落了以后再迅速隐藏回石头里!当年你师祖跟人斗法,被魔火烧得浑身溃烂,蒙高人赐下两枚朱果,着我合炼成药给他涂在身上,不过半月便恢复如初。你们两个小畜生,不知道此果的珍贵,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吃完以后还把果皮随手丢弃,殊不知,这果皮亦可入药炼丹!”徐完脸色白里泛青,浓浓的杀气从他双目之中迸射出来,“你们昨天找到朱果,不来报我,现在背着包袱一起下山,难道不是要背师私逃?”

没想到昨天找到的果子竟然是朱果,难怪如此神效,一颗就让他突破了境界!

这个东西傅则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他过去的看过的仙侠小说里面,几乎一半以上都载有这个东西,是道家入药炼丹的珍品原材料,而自己和商禾却一次得到一百多枚。

但是他现在却没有高兴的时间,他拉着商禾跪下来,央求徐完:“师父,这些朱果都是小禾苗发现的,如果我们把它们都献给你,能否饶过小禾苗一命?”

“混账!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讲条件吗?”徐完极为愤怒,按照他的预想,傅则阳被自己追上,应该立即跪下来磕头认错,甚至痛哭流涕哀表示自己只是一时糊涂,不是诚心背叛恩师,求自己原谅。可是现在这混账小子却似并无悔过之心,还要自己饶过商禾性命,实在枉费了自己这两年光景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

徐完决定给傅则阳点教训,冷哼一声,伸手向前虚抓。

五道死气烟柱从傅则阳跟商禾周围的泥土里钻出,化成五条毒蛇状将二人围在中央。

这是幽冥鬼爪!

傅则阳知道那五条蛇状死气是鬼爪的五根手指,向内合拢能将人的魂魄轻松抓出来。

死气烟蛇才刚出现,傅则阳立即使出五鬼火遁,碧绿色的鬼火从脚下爆裂燃烧,迅速将他和商禾包没,升空飞起,脱出鬼爪的抓扣范围,砰地一声,分裂成五团火焰,各自投向周围一个方向疾速飞走。

徐完冷哼一声,五根烟柱猛涨到十多米长,脱离地面化成五条巨蟒,分别追上一团逃走的碧火将其吞食。

006 鬼火纷飞

徐完右手虚托,五条怪蟒飞回来合成幽冥鬼爪,跟他的手指融而为一,碧绿的鬼火在他掌心不停跳动挣扎,如同被夹住腿的野兔。

“你不过从我这里学了些皮毛功夫,就敢欺师灭祖么?”徐完把鬼爪缓缓收紧。

“啵!”鬼火爆散成,化成碧绿的火星,四溅飞散,中间是一道明亮皎洁的太阴鬼篆,晃了几晃,也消散成一溜萤光。

那两个小子竟然不在这鬼火之中!

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徐完恼羞成怒,正要再使出太阴冷焰搜魂大法,忽然感应到北方有鬼气涌动,立即纵身化作一道死气烟尘飞去捉拿。

等他走后,附近一株老槐树后面,傅则阳拉着商禾现身:“师父铁了心要杀你炼宝,这回你信了吧?咱们快走,再听他喊你名字,千万不要有任何回应。”

徐完飞遁速度极快,顷刻赶上目标,幽冥鬼爪凌空抓下去,又是“啵”地一声,只把一枚用来化形替身的太阴鬼篆抓在手里。

作为师父,被弟子如此戏弄,徐完暴跳如雷,咬牙切齿,用最快的速度掉头追回来。

傅则阳不能用鬼道遁法,御叉速度太慢,他听见附近有水声,拼尽全力带商禾逃到涧边,抱着商禾跳了下去。

十几秒钟之后,徐完追到!

他裹在一团死气当中,悬浮在空中向下观望,双眼之中碧光闪烁,射出两股灰蒙蒙的死气,看见两股黑流贴着涧底岩石缝隙最阴暗处,分别向上游和下游急速逃窜。

涧水湍急,逆流而上速度会放缓,顺流直下速度更快,而且往上游去是进山,往下游去是出山。徐完判断往下游去的才是傅则阳的真身,刚要设法追去,忽然又顿住,心想那小子诡计多端,肯定会逆着常人的想法而行,往上游去的才是真身!

徐完往上游追去,他刚走,傅则阳带着商禾从水里钻出来。

往上游去的不是真身,往下游去的也不是真身,不管徐完追哪个都会扑空,回头再追另一个还是假的,等他把两个都确认完,得花费好长时间。

傅则阳带商禾驾驭飞叉翻过山涧,急惶惶沿着山阴从崖下绕行出山。

终于走出大山,在山脚下有个村子,傅则阳跟商禾说:“咱们隐藏在村子里,人气混杂,互相掩盖,师父就找不到我们了,熬过了今夜,明天再往大城市去。”

两人悄然进村镇,以法术隐藏自己,躲在一户人家的柴房里。

却说徐完修炼的是鬼道真法,到了夜晚,阴气越重,他的法力就越强大。今晚是十四日,月亮已经近乎纯圆,他得太**华沐浴,神气越发充足,在空中飞行如电,来去无踪。

他施法拘来在山中丧命的横死冤魂,用鬼火焚烧,逼问两人的下落,确定两人已经出山,到山外寻着两人藏身的村子,使出搜魂大法:“傅则阳!你以为你能逃得出为师的手心吗?赶紧出来磕头认错,并亲自主持这次炼法,我便只抽你五百鬼藤鞭。你若命大熬过去,咱们未来仍是师徒,我只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的话,等我把你揪出来,必将你挫骨扬灰,再摄了魂魄,跟那小子一并炼入万尸神砂之中!”

这声音在夜幕地下悠悠扬扬,送到村中每个人的耳朵里,如同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

商禾吓得瑟瑟发抖,傅则阳搂着他躲在柴草堆里,用手紧紧捂住他的嘴,以眼神示意,此时千万不能出声。

徐完连说了三遍,仍不见傅则阳出现,气得牙根发痒:“你们以为你们在阴沟里躲着不出来,我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哼!”

村里的百姓们被他惊醒,胆小的大呼有鬼,躲在房间里战战兢兢。也有胆子极大的,执杖持刀跑到院里,粗着嗓子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大半夜的瞎嚎什么?不管你生前有多凶,死后有多恶,赶紧滚蛋,再敢扰得四邻不安,老子(老娘)让你再死一次!”

听见这些村民的叫骂,傅则阳恨不能立即冲出去把他们的嘴巴堵住扔回各自家里,敢这样硬刚徐完,简直就是寿星老吃砒霜,嫌自己活的太长啊。

果然,又过了不到半分钟,外面响起嘈杂的奔跑声和呼喊声:“着火了!着火了!”

隔着窗户纸,可以看到一道道绿色的火焰像流星一样从天而降,落到村子里。

不好!徐完在用鬼火焚村。

徐完有个鬼火袋,装着用尸骸炼成的磷阴鬼火,燃烧时没有温度,并不烫手,却能让皮肉骨骼直接化成死灰,用水都浇不灭!

这火不会烧毁建筑物引起火灾,大大小小的火球似水银般沿着房屋墙壁乱滚乱蹦,沿着地面蔓延开去,遇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立即将其包裹焚烧,数秒之后就能焚化成灰!

徐完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徐完,徐完……太阴鬼篆,朱果,怪兽脑子里的绿宝石,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让傅则阳想起自己在高一时候看过的一部小说,准确来说不是一部,而是围绕着蜀山剑侠叙事的一系列书籍,共有几十本,自己用了半个学期加上一个暑假才全部看完。

徐完是书中的一个邪派BOSS,绰号叫做冥圣,在北邙山开宗立教,修炼的就是太阴鬼篆。傅则阳遇到的这个徐完不在北邙山里,也还没有成为一教之主。这三年里,他们昼伏夜出,总在荒山野岭,枯坟葬地活动,从没有遇到过其他的修行者,徐完也没有给他讲过修行圈里的掌故。并且在书中,冥圣徐完所占的篇幅极少,出场不过三次,再加上看书时候一目十行,后两年学业渐紧,傅则阳一时没有想到这上面来。

我竟然穿越到了蜀山世界,还成了徐完的徒弟!

朱果是书中记载的仙果,主角李英琼才有的待遇。守护朱果的怪兽叫木魃,脑子里的宝石是青灵髓,东方甲木精气的结晶,记得李英琼找高人祭炼过之后,成了很厉害的法宝。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傅则阳觉得一峨眉派为首的名门正派太过霸道,尤其是那些无法无天的”仙二代“们,简直让人讨厌。现在他到了这里,成了徐完的徒弟,发现这家伙被正教屠杀一百遍都不冤。

当然,徐完不是纯粹的旁门,像傅则阳这样只修炼纯粹的太阴秘术才算旁门,徐完以太阴鬼篆为核心基础,去练那些鬼火死气,则落入了左道一途,更何况他放出漫天鬼火星雨,残害这些无辜的村民。

傅则阳恨不能此时有正教的仙人从这里经过,哪怕是那几位最让人讨厌的三贼六婢也好,只要能赶走徐完,救大家便是功德无量。

然而并没有人来,徐完一边施放火雨,一边用搜魂大法咒骂:“忘恩负义的小贼!待会等我将你捉住,必要将你跟剥皮拆骨,钉魂烙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响,更多的人被从门窗缝隙钻进房中的鬼火烧到,他们惊恐地奔走逃窜,哭天抢地,撕心裂肺。

该死的妖道!

傅则阳咒骂着,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出去把徐完引走。

他小声说:“小禾苗,你听着,我现在出去把那妖道引导别处去,你藏在这里……”

“不!”商禾掰开他的手跑向门口。

“小……”

傅则阳只喊出一个字,商禾慌忙挥手示意他噤声,不等他追过去,用最快速度打开房门,泪流不止在门口跪了下来,向他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跑入碧火纷飞的大街上。

“师父!我在这里!师父!”商禾在大街上奔跑,大喊,“师父,商禾在此!”

徐完在空中现身,左右看看,没找到傅则阳:“那个小子呢?”

“大师哥叫我藏在这里不要出声,就先走了。”商禾双膝跪倒,大声恳求,“求师父收了这漫天鬼火吧,您只要抓我回去,跟大师哥和这些村民无干。”

徐完不相信他的话,降落到院子里,拂袖挥出滚滚死气。死气像潮水一样席卷充斥这户人家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活物的气息,他料想傅则阳肯定是觉得商禾累赘,把他藏在这里,独自离开了。

“哼!”徐完打开鬼火袋,念咒施法,那些在在村中倒处乱滚乱飞,追逐生物的碧绿鬼火如雪团般纷纷飞回,落入袋中。他把袋子扎进收起,抓着商禾的肩膀,化作死气飞走。

等他们走得远了,傅则阳从水缸里钻出来,走到大街上。

夜幕浓黑,皎月高悬,凄冷的月光将茅屋土路都镀上一层银霜。

村中一片死寂,所有的活物都被烧死了,那鬼火只要有一点火星沾在身上,哪怕火焰被及时收走,仍然会继续焚烧腐蚀肢体,直到将人焚化成灰。村里所有的鸡鸭鹅狗,蛇虫鼠蚁,一切生物全部死绝,连草木这类植物,也都叶落枝枯,生机断绝!

傅则阳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007 寻找救兵

傅则阳哭了一会,难过悲伤之意稍减,觉到月光清澈,透体清爽,精神为之一振。

他抹去眼泪,重新拾起信心,村民们虽然死了,小禾苗还活着,他被徐完捉去,明天晚上才会被拿来祭炼尸魔,还有一天的时间,得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凭傅则阳现在的实力,再来十个也斗不过徐完,要救人必须得请外援助力,对付徐完这种妖道,最好请正教中人。

这里是湖南地界,距离洞庭湖不远。

洞庭湖南边不远就是衡山,衡山上有追云叟白谷逸和金姥姥罗紫烟,这两位都是正教中的领军人物,如果能请他们出面对付徐完,肯定能顺利把小禾苗救回来。

傅则阳来不及给村民收尸安葬,急匆匆赶到临近的村子里,问明方向,施法赶路,在天亮时候到达衡山。

衡山共有七十二峰,他只知道白谷逸住在珠帘洞,罗紫烟住在白雀洞,具体在哪座山峰没有印象。他跟当地人打听,都说没听过这两个地方,只能挑山高云密,人迹罕见的峰头去找,找到日上三竿,仍然一无所获,别说白谷逸,就连个稍会法术的修行者都找不到。

从西山找到东峰,从南麓寻到北岭,眼看天色渐晚,仍然一无所获,傅则阳只能调头返回。虽然没有帮手,也得想点办法,尽力营救商禾。

为了加速赶路,这回他用的是五鬼抬云之法,拘来五个山鬼,抬着阴煞凝成的黑云,将他簇拥裹在中间腾空飞行。

用此法赶路,飞在高空时候,远看只见一片惨淡阴云,如果对天象一知半解的会认为要下雨。若是低空飞行,则阴风飒飒,甚至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跟妖精出山似的。但是现在他心急如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急行间,忽听下方传来一声娇喝:“何方妖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放肆!”

他刚要拨开阴云往下看,一道长达数米的冷滟银光率先切开云傻,自下而上要把他劈成两半!这道银光前端是一口古刀形状,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锋芒四射,银光乱闪,那五个山鬼被刀光一照,惊叫连声,一哄而散。

刀锋一往无前,劈在傅则阳身上。

一声轻响,“傅则阳”化成一道闪亮的符箓,在刀锋下散做漫天流萤。

下方有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

男的是个容长脸的白衣帅哥,长衫挎剑,英气逼人,正坐在亭子里跟人下棋。与他对弈的是个年轻少妇,鹅蛋脸,白肌肤,满面慈善。

另有一个年纪小些的少女,十七八岁模样,打扮得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周身侠气满满。她手掐法诀,操纵宝刀,一举破了傅则阳的法术,本以为能将敌人斩杀,不想只砍碎了一道符箓。吃惊之余,她将眉毛挑起:“邪魔外道,敢在我的面前卖弄!”随即再次放出银色刀光,似匹练般,望山泉飞瀑横甩出去。

“喀嚓!”一株脸盆粗的榆树被银光拦腰切断,砸落溪间。

两击不中,少女正要第三次出手,傅则阳在她前方不远处现身:“道友且慢动手!”

少女按住手诀,刀锋在身前闪耀,含而不发:“你有什么话说?”

傅则阳很不爽:“我好好赶路,没招谁没惹谁,你干嘛上来就下死手?若非我还有些手段,此时岂不是已经被你凭白斩杀了?”

少女冷笑:“你修炼那摄魂遣鬼的邪法,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死有余辜,姑奶奶斩了你正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她说完又要动手,傅则阳急声怒道:“我没有杀过人!拘的不过是山中为虎作伥的积年老鬼,你凭一手法术就能断人善恶生死,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替天行道?天都被你羞死了!”傅则阳很生气,正要说些更难听的,猛然间想到,这不就是现成的援兵吗?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则阳在衡山里从半夜转到正午,始终找不到人,打道回府时却被这少女主动拦住,她既然这样嫉恶如仇,热衷于替天行道,正好可以拉她去对付徐完。

这少女的道法不知如何,掌控的这柄飞刀却十分厉害,傅则阳估计他自炼的三口飞叉,跟这刀碰上了大概率会立时折断,所以刚才并不敢用兵器硬拼,只使法术躲避。

这口宝刀如此凌厉,应该能够抗得住徐完的太阴神剑,后面亭子里那对夫妻,看神态气定神闲,实力应该比这个少女更强。若能够找他们做帮手一起对付徐完,胜算不小。

傅则阳把后面的许多话都吞回肚子里,改口道:“我虽然修炼鬼道法术,却并没有什么杀人炼宝的劣迹,倒是有个现成的妖道,昨晚屠灭了一个村子的人,又抓了我师弟,要抽取他的魂魄,借着今晚十五的圆月祭炼三尸魔神,我急着要去救他。”

少女微微吃惊:“什么妖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杀这么多人炼宝?”

亭子里那帅哥放下棋子,面色凝重:“可是西南五怪三魔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五怪三魔?傅则阳听着耳熟:“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只知道那妖道名叫徐完。”

“徐完……”那少妇沉吟道,“先前咱们在洞庭时候遇到的那个以邪法强掳女孩的妖道,叫天赤真人徐全,跟这个徐完……”

傅则阳接口:“徐全正是徐完的弟弟!”他没见过徐全,但是听徐完说起过。

少女冷笑:“那徐全修炼的就是鬼道功法,看你的手段跟他分明是一路!”

“唉,说起来话长。”傅则阳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姓傅,叫傅则阳,请问三位道友尊姓大名?时间还来得及,容我慢慢把话说清楚讲明白,不要再有什么误会。”

少女冷冷说:“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湘潭凌雪鸿的便是。”

“凌雪鸿?”傅则阳先是吃惊,随后狂喜,“那么亭里的便是凌浑凌真人和白发龙女崔五姑了?”他记得凌浑是凌雪鸿的亲哥哥,绰号怪叫花凌浑,虽然不是玄门正宗,但法力神通还排在嵩山二老之前。印象中凌浑是个叫花子模样,现在看来,该是还没有被白谷逸毁去躯壳,没想到他原来竟然长得这么帅。

亭子里的凌浑微微得意:“你知道我?”

那崔五姑则纳闷:“承蒙同道们抬爱,称我一声玉龙女,这白发龙女还是头一次听见人这样叫我。”她笑着用手抚了抚自己头上挽成发髻的满头青丝。

诚然,现在的凌浑还没有变成叫花子,崔五姑也没有变成白发龙女。傅则阳感觉自己有点冒失,定了定神,压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我其实是徐完的徒弟,两年前我家乡遭了兵灾,逃难路上遇到徐完,被他收做弟子。我看他会腾云驾雾的法术,能拜仙人为师,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这一年多来,被徐完带着到处寻找荒冢古坟,招魂起尸,祭炼法宝。”

崔五姑问:“那徐完要炼什么法宝?”

“万尸裂魂砂。”

“啊!”崔五姑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点了点头,“道友请继续说。”

“本来我看他作为一个道士,捉拿厉鬼,收服僵尸,正是玄门仙人的本分,谁知道后来……”傅则阳想起这三年来发生的事,长长叹了口气,“他只收九个徒弟,凡是有人死了,他便把他们的魂魄收入砂中炼宝。我最初跟那些师弟相处日短,没什么感情,又惧怕妖道淫威,虽然觉得不好,但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这次,他竟然要杀了我们朝夕相处的小师弟,用他的魂魄祭炼尸魔,只因为他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他把昨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又拿出九枚朱果:“这是小师弟昨天找到的,本来想敬献给那妖道,求他放过,但那妖道铁了心要炼那毒砂,现在我把它们送给三位,只求三位能够帮我诛杀那妖道,将小师弟救回来!”

“朱果!”凌浑眼睛一亮,隔空把果子拿过去,送到鼻子前面嗅了嗅,闭上眼睛品味一番,“果然是好东西!古人诚不我欺!”

凌雪鸿并没有看朱果,注视着傅则阳的眼睛:“斩妖除魔,守正辟邪,是我辈的本分,既然撞见,无须你求,至于这果子……”

“这果子我们要了!”凌浑抢过话头,“那徐完,我们帮你除了!”

凌雪鸿话未说完,脸上有些尴尬,崔五姑笑笑,挥袖一拂,九枚朱果全都不见。

“可是,你要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凌浑加了个条件。

“这没问题,徐完昨天晚上屠没整个村子,所有男女老幼一个不剩,我带你们去!”

傅则阳再次施法拘传周围的山鬼,使出五鬼抬云之法在前面带路。

凌浑三人都已经练到身剑合一,各自放出飞剑化作耀眼精芒,与自身神气交感,将身体裹住,人剑融合形成三道银色长虹,穿空飞起。

“嗖嗖嗖!”三道长虹消失在天边,全部不见。

跟这三个人相比,傅则阳在后驾驭黑云,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乌龟在爬。

008 万尸神砂

傅则阳驾着黑云努力赶路,忽然一道银虹迎面飞回,在他前面停住。银芒散开,显出玉龙女崔五姑:“我们到你说的那个村子去看了,果然所有人畜生物,飞潜动植全都灭绝,俱是被鬼火焚烧的痕迹。”她看着傅则阳脚下的黑云,“这样光天化日之下,道友用此法赶路十分不妥,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有一件法宝,略载道友一程如何?”

“求之不得!”

崔五姑取出一个紫晶瓶,拿住瓶底倒扣过来,从里面倾泻出一股五彩烟气。彩烟聚而不散,急剧扩大,滚滚排布开来,结成五色祥云。崔五姑请傅则阳登云,然后身后一指,这祥云载着两人,风云电掣般疾速飞行。

山河大地疾速从脚下掠过,周围有五色烟云护身,罡风吹不到身上,也不觉得寒冷。

傅则阳暗自羡慕不已,这个应该就是崔五姑的镇山法宝五岳锦云兜了,即可用来攻敌困敌,也能用来防御护身,还能载人飞行,实乃居家旅行之必备法宝,等救了小禾苗以后,也要想办法炼一件类似的。

五岳锦云兜化成的五色祥云速度飞快,天刚黑时就赶到徐完所在的坟地。

凌浑和他妹妹凌雪鸿已经跟徐完斗起法来。凌浑在东南的山岭上面,放出一柄玉龙剑,化作百米长的白玉巨龙,上下翻腾。凌雪鸿在西北方百米古杉树的横枝上,驾驭她那口般若刀,形成数十米长的银芒巨刃,横劈竖砍。

中央一座用泥土和骷髅垒建的六阴法台,徐完端坐在法台顶端,右手驾驭太阴神剑,剑光似明月般耀眼皎洁,将玉龙仙剑抵住;左手操纵三百六十口幽灵鬼箭,俱是三尺长的碧绿鬼火,在空中回旋乱飞,似钻天猴般带着尖锐的啸声,缠住般若神刀。

他以一敌二,虽然落于下风,但凌家兄妹却斗他不倒。

傅则阳看见商禾被三道黑气缠住颈腰手足,缚在法台前面的一座大坟顶上,七个师弟手持太阴长幡,摆成北斗七星的阵型坐着,随时准备开始祭炼尸魔。

他让崔五姑把他在远处放下来,在林间悄悄摸过去,还未到近前,忽听凌雪鸿一声娇喝,空中乒乓爆散,像是节日的礼花焰火,碧绿色的星火撒满半个天幕。

原来,徐完的御剑手法远不如凌家兄妹,仗着太阴神剑凌厉,强行将玉龙剑压制住。

但是凌雪鸿的般若刀是佛门神尼芬陀大师亲手炼制的降魔至宝,他那些幽灵鬼箭以多围少仍然不是对手,对战这许多时,跟般若刀绞在一起,终于不堪重负,炸散成渣。

凌雪鸿御刀飞斩徐完,徐完长啸一声,身上燃起一团绿火,火光爆闪倏逝,徐完伴随火气隐匿化形,消失得无影无踪,般若刀只把他座下的法台砍成两半。

“妹子小心!”凌浑出声提醒,仙剑所化玉龙腾空飞去,扑向凌雪鸿身后,在那里击散一团死气。凌雪鸿急忙回身时,被溃散的死气迎面扑中,霎时间浑身汗毛全部竖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使用师父所传天龙禅功,将身体护住,才好过了一些。

凌浑和崔五姑所修师传秘法能够锁定徐完的动向,两人各自放飞仙剑,身剑合一追踪化死气涌动飞行的徐完,凌雪鸿也放出般若刀助战,逼得徐完不断变换方位。

傅则阳来到坟地中央,王长子等人看见是他,纷纷喝道:“你要做什么?”

傅则阳放出三口飞叉,沉声警告:“我自然是来救小禾苗走的,你们最好不要跟我动手,要是不识好歹,休怪我不讲昔日的兄弟情面。”

王长子大声说:“你跟我们何曾有过什么兄弟情义?如今你背师叛教,勾结外人回来欺师灭祖,更是敌人了。师父说过,今日先祭了那小子炼宝,将来再拿你正法,没想到你活得不耐烦,这么快就回来送死!”他号令六位师弟,“大家随我动手,惩治叛徒!”

六人同时摇动手里的长幡,从幡面上飞出一团团碗口大的碧绿火球,连珠炮般打来。

这些弟子里,除了王长子,其他六个都是傅则阳亲自招收入门的,所学道法也是傅则阳手把手教的,只是傅则阳对他们十分严厉,再加上王长子挑拨,都对他颇有怨言,更多嫉妒,这时由王长子带头,便全力施法攻击傅则阳。

傅则阳知道他们用的这法阵十分厉害,如果他继续飞向商禾,势必要被千百团鬼火寻气追踪,蜂拥而至,烧成灰烬。他急使出五鬼火遁,脚下鬼火烧起,将他包没,然后裂解成许多火球扑向周围的师弟,这些人手忙脚乱舞幡挥叉将鬼火打灭。

下一刻,傅则阳出现在王长子身后,掌心月光凝结成符,拍入王长子的后脑。

王长子被瞬息定住,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右手高举长幡,左手拿着叉子,脸涨得通红,却不能动弹。

三师弟赵文昌看见他禁住王长子,大声咒骂,祭起飞叉。他那叉子用磷阴鬼火祭炼,脱手化作一条数米长的碧绿火蛇,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伴随着尖锐的呼啸飞至:“大家不要怕,都把飞叉放出来,我就不信他能打赢我们这么多人联……啊!”

他话没说完,面前火光涌动,傅则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劈手抽了他个嘴巴。

他被打得脚步踉跄,吐出一口带唾沫的血水,刚用手捂住脸颊,腰间又挨了一脚,身子横飞起来,甩到身后的乱坟丛中去了。

剩余五个人向来以王长子和赵文昌为领袖,见他们两个顷刻间全被傅则阳击败,脸上都露出惧怕的神色,见傅则阳看过来,五人齐往后退:“大师兄!”

傅则阳用手向他们虚点几下,以示警告,然后飞向商禾所在的大坟顶。

商禾被缭绕的黑气阴魂锁绑住,嘴巴也给勒了一道,无法说话,看见傅则阳来救他,他十分激动欢喜。

傅则阳堪堪飞到坟头前面,忽然面前碧光闪耀,徐完在火焰之中现身,气得面容扭曲,大声怒斥:“畜生!你竟然勾结外人回来对付我!”

傅则阳吓得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他跟徐完之间的实力差距无异于天壤之别,徐完要杀死他是分分钟的事,直面对战他必死无疑。他下意识地将全身炸裂成大蓬的碧火,使出五鬼土遁在刹那之间挪移到百米之外。

站在荒坟之间,见徐完没有追打过来,他稍稍松了口气。

忽然天光骤然暗淡,他仰起头,看见天上的圆月被一个小小的人影遮掩,正是徐完在夜幕上凌空虚坐。他背衬皎月,仿佛置身于月宫之中,张开双臂,施展法术。银白色的月轮迅速变做碧绿,在月轮外围,更有缭绕的鬼火燃烧,天地之间,霎时尽是绿油油的一片。

怎么天上也有一个徐完?

傅则阳猛然间醒悟过来,徐完这是斗不过凌浑三人,要用太阴法相的神通进行拼命,天上那个才是真的,刚才出现在坟上阻挡自己的是假的!

我真傻!骗了他好几次,这次终于也被他给骗了。

傅则阳急忙再次往商禾所在的古坟上赶过去,突然空中徐完爆喝一声,打开腰间的葫芦,从里面飞出亿万点碧绿星火,正是他们祭炼多年的万尸裂魂砂!

这时的凌浑两口子还很年轻,凌浑只炼有一口玉龙仙剑,崔五姑的五岳锦云兜火候尚浅,凌雪鸿转世归来,刚刚重入芬陀老尼门下,手上也只有一把般若刀。

三人剑术很高,法术也很强,但是对上一身邪道法宝的徐完就很吃力。

这两年来,傅则阳相当于徐完的大管家,把一切事物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徐完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修道,进境飞快。如果是白天打,他斗不过这三个人,但是到了晚上,明月当空,他得了太阴之力加持,就有些反败为胜的气象,只不过以少打多,终究吃亏。

现在祭炼尸魔的时辰到了,徐完使出最厉害的太阴法相,以自身元气化合天地间的太阴灵气,以自身元神化合太阴月魄,然后把跟自己神气相通的万尸裂魂砂全部施放出来。

他要把这三个多管闲事的剑仙杀死,将他们的元神也炼入神砂之中。

这种修道人的元神胜过普通人魂魄百倍!

万尸裂魂砂化作亿万点碧绿星火从天而降,好似从月宫里面倾泻下来的火瀑长河,里面附着无穷无尽的鬼魂尸魄。在下落过程中,万鬼齐嚎,千尸怒吼,夹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摄魂邪音,尖锐的鬼啸如针般刺穿耳膜,沉重的尸吼又似战鼓般震破耳鼓。

砂子一出来,那五个弟子纷纷惨叫捂住双耳滚在地上,不断呕吐。

傅则阳凭借一枚朱果修入了炼魂境地,已经初步凝成阴神,勉强能够承受这摄魂邪音。然而他却没有能力抵御那神砂本体,无量碧绿星火组成的天河飞瀑,从九天之上飞流直下,倾泻到坟地中央的古坟上。

商禾被瞬间淹没!

“小禾苗!”傅则阳想要冲过去,但那神砂恰似铁水浇地,火星乱溅,满天满地都是碧绿色的火光,以他此时的道行,只要沾上一点,就得化成飞灰,魂飞魄散!

无量星火潮涌而来,傅则阳不敢抵挡,只能以五鬼火遁,顺着火势逃离。

009 暗影血光

傅则阳望着无量星火被月光吸摄,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星辰圆环,飞速旋转。所经过之处,所有沙土岩石、林木花草,乃至于一切生物,全部成为毫无生气的劫灰。

凌浑三人也陷在星环里,被无穷星火困住,周围的碧火像潮水般汹涌而来,撞在他们的剑光上面,激起千朵“浪花”。虽然他们真气充足,飞剑神异,星火暂时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他们不能想办法脱困,早晚要连人带宝被打磨成灰。

徐完袍袖猎猎,长发飘扬,盘膝于月轮之内,周身碧焰飞腾,施法转动星轮。

这大半年来,每月十五都是傅则阳主持祭炼这万尸神砂,虽然不能像徐完这般壮观,但他对神砂的功用效能十分了解。以他的法力直接去跟徐完抗衡自然是飞蛾扑火,白白送死,但要找到这阵法的紧要关节之处,令其失控还是有些希望的。

他正凝眉苦思,忽然黑暗中飞来一圈漆黑的暗影,他以为是徐完恨极了他,腾出手来要将他弄死,急忙使用遁法逃走。哪知元神竟然被那圈暗影死死吸住,眉心像是被拔上一个火罐,全身的神气仿佛都被集中到这里,要被强行吸出体外。

隔着环形暗影,他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红色人影,迎面飞扑过来,却被圆影挡住。环影受他一撞,周围空间仿佛开始扭曲,荡漾起层层涟漪。红影心有不甘,又闪电般连撞两下,忽然舍弃傅则阳,折身射向星阵里去了。

红影的三次撞击令那环影剧烈震荡,不能再凭空悬浮,掉落下来,显出本来面目。

傅则阳伸手抓住,是个黑黝黝的铁环,正待拿到眼前细看时,铁环倏地凭空飞走,与此同时头顶划过一道青色闪电,紧紧追随红影之后投入鬼火星阵中。

傅则阳正自疑惑,便听见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千万条霹雳电蛇凭空迸显,霎时间,整个世界都被照成金色,刺得人双眼难睁。

傅则阳紧闭双眼,仍然可见一片亮金爆闪。他双目刺痛,泪流不止,赶紧画出两道太阴鬼篆,贴在眼睛上。亮晶晶的太**气透过眼皮渗入眼球,双眼内立刻被清凉充满,得月华精气滋润,很快重复光明。

睁眼再看时,世界已经暗淡下来,接天连地的碧火星砂全部消失,月光恢复皎洁。

坟地上空,徐完正被凌浑三个人追着打,他没有了万尸神砂,就不是三人对手,又被刚才那些霹雳震伤了元神,一口太阴神剑虽然光芒不减,但左支右绌,遮拦不住。

突然凌雪鸿大喝一声,般若刀银光闪过,将他拦腰斩成两截。

一个碧焰腾腾的小人从断裂下坠的腔子里钻出来,化成一道绿光直奔西北,三人本着除恶务尽,同时御剑追去。

他们刚刚钻入夜空,另一个徐完从坟地里走出来,他的右臂齐肩而断,血流不止。

徐完以一条手臂为代价,附着太阴鬼篆,将敌人引开。凌浑他们的眼力很毒,速度又快,只有搭上一条胳膊才能尽可能逼真,将人引到千里之外,他好逃走。

“师父。”傅则阳拦住徐完的去路,太阴飞叉一柄在他手里拿着,另外两柄分列左右,悬浮飘起,横在身前。徐完法宝被毁,战斗力下降了一大截,他不求能够干掉徐完,只要能够拖延住他,等凌浑他们回来即可。

看见他,徐完气得绿眸泛红:“小畜生!你还敢来见我!”

傅则阳看他这般狼狈,微微叹气:“师父,你的神砂已经毁了,求你把小禾苗的魂魄交给我,让我送他去转世投生。”

“忘恩负义的畜生!”徐完把牙齿咬得咯吱吱地响,“都是你引来敌人,让我功亏一篑,万尸神砂毁了,我二十年心血毁于一旦!都是我瞎了眼,当初才收了你这个白眼狼!”徐完不知道自己的障眼法能够骗那三个敌手多长时间,他急于离开,只想杀了傅则阳,将他魂魄收走,以后再慢慢炮制,抬手放出太阴神剑。

林间骤然白光闪耀,将周围照得纤毫毕现,傅则阳被腰斩,继而化成灵符消散。

“小畜生哪里走!”徐完锁定了傅则阳的气机,御剑追来。

傅则阳看他进了埋伏圈,用最快的速度拍出七道亮晶晶的太阴灵符。

七杆长幡在周围的林地里悄然升起。

刚才的万千霹雳大爆炸导致神砂失控,在坟地里的弟子们有六人瞬间化灰,只有负责主祭的王长子身上带有徐完赐予的一件宝物,才得以保全性命。

傅则阳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去收商禾的残魂,看见王长子还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七面长幡。他对徐完很了解,知道徐完不会就这么死掉,急忙把幡捡到远处,布成阵法,看到徐完现身之后,便去将他引过来。

太阴神幡以海底寒铁铸造幡杆,上面刻画三十六道太阴符篆,用乌蚕丝织成幡面,符印以毒龙血书就,刚才的大爆炸那般猛烈,这七杆长幡却毫发无损。

长幡立起,被傅则阳发出的太阴符篆震荡,发射出连珠鬼火,齐往徐完身上烧去。

徐完此时已经入了阵中,七杆长幡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勺口指向他,将他的魂魄牢牢锁定,不管他怎么变化飞腾,神幡都会围绕着他旋转。

这阵法是徐完从太阴鬼篆中参悟出来的,他深知其中关窍,而且每杆幡都无人执掌,变化不够迅速。他虽然刚才受了正教乾天太乙神雷的震荡,元神受损,又自断一条手臂,但也不是这种无人掌控的阵法能够困住的。

徐完冷笑连声,身法犹如鬼魅,三晃两晃,就要摆脱幡阵的锁定,猛然间头顶的月亮变成了血红色,竟然落下一股光柱将他罩住。

徐完大吃一惊:“小畜生,你竟然练成了这太阴吸魂大法?!不对,这不是……”

话音未落,后腰上传来一阵剧痛,三个叉子尖从他小腹透出。他身子一顿,又一柄叉子从上方飞落,从头顶百会插入他的大脑。紧跟着,第三把叉子迎面飞来,刺入他的胸口!

太阴吸魂大法,是太阴鬼篆第四卷里面最后几道符篆所衍化出来的法术,能够借助月亮太阴之力将敌人的元神吸住,一旦成功,什么野鬼魔神都无法逃脱。

这么厉害的法术,徐完自己都没练成,傅则阳自然也不会,他仅仅听徐完说起过,这门法术使用时候大致会是什么效果。实际上他是用了咒鬼之法,用徐完断臂洒落下来的热血施展诅咒术,让徐完生出了幻觉。

如果是平常时候,徐完自然不会中招,他现在神气两伤,更担心凌浑三人去而复返再杀回来,心中惶急,失了镇定。虽然他只迟疑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但还是被傅则阳抓住机会,三口飞叉齐用,将他一击杀死。

太阴飞叉能穿透身体,还能钉住魂魄,徐完元神被三叉钉住,换做旁人只能等死。但徐完已经把第二重太阴炼魂境界修炼圆满,神魂强韧程度远非普通剑仙可比。危急时刻,他狂催太阴神剑,洁白明亮的月光从他身体里喷泻而出。

“呛!呛!呛!”三声金铁交鸣的脆响,飞叉从他尸身里往外蹦,傅则阳急忙施法稳定飞叉,又连打出十二道禁制符箓,想要将徐完镇住。不防尸身里面突然喷射出一股绿火,徐完的元神乘机飞出。

徐完这下虽然逃出生天,但是仅仅跑出元神,连跟神气浑然一体的太阴神剑也无法带出来。他在空中回头恨恨地瞪了傅则阳一眼,知道这小子诡诈多端,自己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再斗下去也讨不到好处,等那三个剑仙回来,自己更有形神俱灭之险,今日之仇只能将来再报了。他不等傅则阳再打出太阴符篆,元神投入夜空,晃了几晃,消失不见。

自己竟然毁了他的肉身!

傅则阳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急忙从徐完的身上搜出乾坤袋。巴掌大的荷包,里面有很大的空间,装着徐完这些年搜集的鸡零狗碎。

真的是鸡零狗碎,什么千年古尸的指骨,洪荒异种凶兽的血液,童男童女的头发,以及战国古墓里的腐土……乾坤袋的空间不是很大,只比两个旅行箱稍大些,装得满满登登。

鬼火袋和万尸砂都没有找到,徐完没能带走,应该是被刚才的金光霹雳毁了,也不知商禾的魂魄是否已经魂飞魄散了。

傅则阳把乾坤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出来扔了,只留下几宗有用的东西。

最有用的是两部道书,一部太阴鬼篆,一部记载着各种御鬼操尸法术的幽冥道经。

太阴鬼篆共是一百四十四道复杂的符篆印在古旧的帛书上,这东西单看符箓图形是看不明白的,必须得真修实练,从中悟得真谛,徐完也没能完全参透。

幽冥道经是线装书,纸质泛黄,是传辈的东西。里面有正文有注解,还有各种侧批,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

其次是十几瓶丹药,有毒药,有解药,有助于练功修行的补药,其中小半傅则阳都参与炼制过。最珍贵的是一瓶月华真水,那是徐完不惜耗费心血真气,于每月初八日到二十三中间穷搜太**华凝练出来的,每月仅能凝成三滴,这里竟然有大半瓶。

最后是一大包比较珍惜的材料,有炼丹用的千年人参、小火龙芝、白玉石乳等药材,也有炼器用的寒铁、玄铁、黄精等金属。

010 独自上路

除了乾坤袋,徐完的太阴神剑也被傅则阳得了。这口仙剑亦是太阴六宝之一,用海底万年寒晶铁塑造剑坯,在上面刻印三十六道太阴鬼篆,每日子时对其吞吸吐纳,以神气养炼。到十五月圆之夜,再以元神穷搜旷野中的月亮精华,凝练成月华神水将其洗练,每月一滴,如此三年之后,方才堪用。

徐完这剑,炼成之后又以神气心血温养三十年,每月都用月华神水滋养,已经从有质化为无质,可以收回体内,能与神气相容。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徐完没有用鬼火尸气祭炼它,以免污染了自己的元神本质。

傅则阳把自己的朱果和新得的太阴神剑都放进乾坤袋里,为了掩人耳目,另摘了些野果放进包裹里面依旧在身上背着,然后放出一团鬼火把徐完尸身焚烧成灰。

刚烧完尸体,凌浑他们就回来了,徐完豁出一条胳膊为代价使用的法术果真了不起,让他们追出数百里之外才发觉上当,急忙掉头赶回来。听说徐完已经身死,颇有些意犹未尽,尤其凌雪鸿,对于未能亲手斩杀妖道很是遗憾。

崔五姑心有余悸地说:“这也是我们的造化了,遇到长眉真人路过,以乾天太乙神雷破了那妖道的砂阵,不然挨不到天亮,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长眉真人!

傅则阳很是吃惊:“长眉真人刚才来了吗?”

“正是!”凌浑说话也严肃起来,“方才那到天外飞来的青光就是长眉真人的青索剑,他师弟血神子又出来为祸人间,他赶着阻止。方才我看他们一前一后是从你这个方向过来的,你竟然没看见吗?”

原来刚才那到青光竟然是长眉真人,峨眉派的开山祖师,蜀山世界里面最牛逼的人物!那么那到人形的红光就肯定是血神子邓隐了!

脑海里闪过刚才血影迎面扑来的影像,傅则阳后怕不已,应该是长眉真人救了自己,那圈环形暗影是长眉真人用来阻止邓隐的法宝。

记得书里写过,邓隐入魔,修炼血神经,把自己浑身的皮肤活活剥掉。然后以金针刺入全身穴道,再用魔火焚烧,把自己全身炼化成一道赤条条的血影。遇到敌人时,他只需迎头一扑,就能把对方的魂魄吞啖,夺了肉身。

如果不是长眉真人及时出手,自己此刻应该已经被邓隐杀死,夺走躯壳了。他脑海里出现邓隐顶着他这身体的画面,站在面前,冲他邪魅地冷笑,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傅则阳郑重向三人鞠躬表示感谢,虽然还是没能救下商禾,这三人也是出了大力了。

凌雪鸿却侧过身,不受他这礼:“你莫要谢我们,我们对付他那妖道,是因为他恶贯满盈,我们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不管有你无你,被我们遇上,都是要顺手将他们除去的!我还要警告你,你所学不正,跟那妖道是一路,将来为了修法炼宝,难免也要走上邪路,我希望你能谨而慎之,洗心革面,弃邪归正。不然将来我们再遇上,你堕落成一路货色,我们一样会代天除害,绝不手软!”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

傅则阳忖度如何回话,崔五姑笑着说:“确实你不必感谢我们,我们本来就跟这种妖人不能两立,巴不得多遇到几个,将其消灭,以积修善功呢。若非是你,我们还遇不到他,因此我们反要感谢道友,成全我们这次斩妖积善的缘法!”

崔五姑说话真的让人感到舒服,比凌雪鸿这个野蛮少女强多了!

凌浑眉头微蹙:“我们向来不把这类左道妖邪放在眼里,自以为凭所学道术遇到便能斩尽杀绝,自从出山以来皆是这般。今日方知,鬼道里面也有这样的能手,若非长眉真人路过,我们能否支撑到天亮还未可知呢。我们还须回山苦练,再弄几件傍身的法宝,虽说不能过分倚仗外物,遇到天劫人祸时候还是得要靠倚重它们!”

傅则阳请三人帮忙,在坟地之间合力搭建法坛,招拢满空飞散的魂魄。

若将斗剑斗法,傅则阳拍马也赶不上凌浑他们任何一位,但是招魂摄魄,傅则阳反而成了行家,招魂的效率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如。

凌浑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这鬼道功法竟然如此神妙!”

连凌雪鸿跟他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四人用了半个多月,将附近所有残魂全部收来,共收了一万有余,只是没有商禾。

看他愁眉苦脸地抱着装满残魂的大葫芦,崔五姑说:“道友虽然精修鬼道密法,但功力尚浅,这么多残魂恐难消受,不如交给我们,带回去交给恩师巨山真人,请他设法送这些残魂去转世投生,如何?”

这是怕我再用这些残魂修炼邪法吧,傅则阳看着凌雪鸿的眼神,秒懂。

他没打算炼魂修法,也愁如何处置这些残魂,有人主动处理正好。

崔五姑接过葫芦,跟傅则阳作别,三人御剑升空,直射苍穹,顷刻不见。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血神子成了傅则阳心理上的阴影,人形血影隔着圆环扑过来的影像不断在他脑海里出现。经常在梦境当中,或者修炼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道血影当头扑来,将他惊醒,让他神驰气乱,有好几次都差点让他走火入魔。

跟凌浑三人分别以后,他不敢再待在两湖一代,开始往东南走,在云贵、两广转悠,单人独剑,行走于蛇虫遍布的原始蛮荒之地。邓隐要夺去活人精气,不会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面来。

这种地方虽然凶险,对于剑仙来说生存并不是问题,这里药材很多,还有名贵的金属玉石,可以说遍地珍宝。

傅则阳一边修炼一边采了不少珍稀药材,配合朱果和月华神水炼制月华神丹。

这丹药又叫太阴明珠,有桂圆那么大,晶莹剔透,好像水晶球,里面有太**华凝结的云气,缭绕翻涌。在黑暗的地方,这丹药能够放出皎洁的光芒,像十五的满月一样。其药效最能破解火毒,有滋养魂魄,再造元神之功效。

靠这月华神丹,傅则阳修炼太阴鬼篆勇猛精进,比正常修炼省却了几十年的寒暑苦功,每次遇到瓶颈时候,都可以靠药力突破,毫无阻碍。

在南疆里面他遇到过几位散仙,交流之下方知:如今白谷逸还没有到衡山去开辟洞府,跟朱梅闯出嵩山二老的名头不过十几年,现今还在河洛一带厮混。金姥姥罗紫烟这个人,非但在衡山不存在,那几个散仙也算见多识广,根本从来都没听说过。

李静虚昔年曾经发愿创下青城派,却因为弟子接连犯戒遭劫,心灰意冷,已经不再提这茬,目前青城山上最厉害的剑仙叫做麻冠道人司太虚。

张三丰还没有出现,武当派自然也没有。

华山上住着的是陈抟老祖的弟子,只两三个剑仙,并不以华山派自称。五台派也没有,不过混元祖师和司空湛师兄弟俩目前风头正盛。

书里有名的门派,目前只有昆仑派和崆峒派,昆仑派源远流长,自不必说。崆峒派自千年前绿毛真人刘根召集群仙攻山,开启广成子遗宝之后,这里就经常被一群剑仙盘踞,勾连在一起,统称为崆峒派,不过都是旁门左道一类,做事常为同行所不齿。

什么三仙二老一子七真,目前还都没有成气候,在天地间活跃着的是长眉真人、穿心和尚、哈哈老祖、天淫教主、丌南公、邓隐、谷辰、天都、明河这些人。

我竟然来得这般早!

傅则阳有点喜出望外,只要好生用心修炼,等到将来神功大成时候,这帮老家伙飞升的飞升,兵解的兵解,赶上正传开始,正好可以大显身手。

不过太阴鬼篆属于鬼道功法,并不能直修阳神大道,相反它专门采炼太**华,往纯阴一路上走。道家讲“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样修炼的后果是,神魂日益凝炼,身体却越来越差,脸色惨白,眼圈发黑,气血衰颓,腰倦腿怠,阳气越来越弱,白天打不起精神。最后身体彻底垮掉,四大解体,只剩下阴神独存,成为鬼仙。

而且,鬼仙虽然带个仙字,仍然不脱于鬼类,要想更进一步,还得从鬼仙修入地仙,返还到通往纯阳天仙、长生久视的道路上来,只是太阴鬼篆仅有修到鬼仙圆满的法门。

凭借朱果炼成的月华神丹,不止润养魂魄,亦能保养身体,他并未出现衰颓的迹象,依旧神采奕奕,身轻体健,但这门功法长久修炼下去,早晚会走到那一步。

必须得找到一部完善的仙道功法,不然活不到正传开始,就要先面对天劫,没把握硬抗就得兵解躲避,反复几次,白白蹉跎岁月,最后又成了后进末学,把几百年寿命都活在狗身上,就太可惜了。

细算起来,傅则阳看书时候已经是在好几年前,当时是一目十行,只能记得大概的人和事,印象最深的是鼎湖峰的广成子丹书,但那书是用蝌蚪文写成的,自己破译不了。紫云宫有两部道书可以修炼,但紫云宫在茫茫南海底下,甭说自己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难进去。最恐怖的是,如果这时候里面还有主人在,那就尴尬了。

011 无上魔功

傅则阳想来想去,只能试着找一找合沙奇书,他已经打听明白,合沙道长已经成就金仙位业,肉身成圣,飞升仙界。他记得那书就在云贵一代的深山里,但是这个范围实在太大,更兼密林丛生,沟沟壑壑,想要在这里面找到一本书实在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傅则阳在大山里晃了五年多,仍没能找到什么秘籍,合沙奇书更是连影子也没见着。

他把十二道炼魂鬼篆练完,修入第三重太阴炼神的境界。至此神魂合一,炼成阴神的神体,可以元神出窍,白日显圣,即便肉身毁掉,也可以鬼身的存在继续修炼。

修炼灵魂时候,会出现很多幻觉,到炼神境界以后,幻觉越来越多,也更加真实,稍不留意便要走火入魔。尤其是那道血影,随着他功力增长,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等他突破境界炼成阴神之后,每次在夜晚采炼太**华锻炼元神的时候,血影都会出现。

血影不再仅限于最初的迎面一扑,它会停留在傅则阳周围,做出种种修炼的动作。

傅则阳不知道这血影是什么东西,最初只以为是自己的心魔,这些年它越发真实,便疑心当初邓隐用魔功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最让他担心的一种可能便是邓隐在他意识中留下一缕神念,等本身逃脱不过,被长眉真人杀死或者禁锢时,他在这边夺体重生。

傅则阳认定了这血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都不理他,只当没看见。

这日,当他境界再一次取得突破的时候,血影开口说话了:“小辈,你日日苦恼,想要找一门更厉害的功法,我这里有一部上古流传下来的血神真经,你要不要学啊?”

傅则阳眉心一跳,他早知道是跟血神经有关,但万万没想到这个血影竟然开始说话:“可是当年石神宫主修炼的那部血神经?”

“正是!”血影没有五官,跟他直接以心念交流,“此经为魔教至高无上的秘典,只有历代教主和掌狱大长老才能修炼,炼成之后便能不死不灭,万劫永生,你要修炼吗??

“不!”傅则阳断然拒绝。他知道血神经的威力很诱人,但要想炼成,得把自己的皮肤从头到脚活活剥下来,然后用金针刺穴,魔火炼体……最主要的还是这个血影出现得太过诡异,不知道隐藏着怎样的杀机。

傅则阳脑子里所想的,血影由于在他的意识里,能够念起觉知:“你知道的那是下册,而我是上册。血神经共分为上下两册,上册又称为善册,乃是魔门正宗,逍遥自在的大道之法。下册又叫恶册,若是没有上册,只练下册,才需要把全身的皮肤剥掉。至于我的来历嘛……血神经本是上古祖巫大祭司从域外祈请召唤来的阴魔之王,被一分为二封印在血神经之中,成为经书主宰,为经书的习练者演绎魔门大法。传到数百年前,上册被佛火分化,魔灵亦灯枯油尽,我是魔灵在你灵台之内留下的一缕神念。”

“你是什么时候到我身体里来的?”

“上册经书被佛火焚烧炼化,魔灵附着在佛门法宝菩提圈内,那日长眉小儿用菩提圈替你抵挡血神子邓隐,你们的注意力都在邓隐身上,菩提圈中的魔灵乘机将我注入在你的眉心之中。魔灵知道,长眉小儿神通已经大成,又拿着它的克星宝物,临飞升前必然要把它彻底消灭,为了把这魔道神功传承下去,才有我们之间的这段缘法。”

傅则阳仔细分析血影说的话:“如果我不练又会怎样?”

血影笑:“你肯定会练的,我会不断在你入定时候将功法演练出来,深深地烙印在你的记忆深处,你对这门神功会越来越熟悉,其威力之强,变化之多,修炼速度之快,皆亘古罕见。练成以后,可成不灭之身,没有人能够忍住不练的。”

“那……如果只练上册,没有下册,又会如何?”

血影回答:“上册是修炼之法,下册是应用之术。只练上册,没有哪些神妙厉害的魔道大法,但却是魔道正宗,按部就班,修证魔神不灭道体!”

傅则阳有些意动,仿佛没有什么坏处……

他刚起了一个“或许可以一试”的念头,那血影便一头撞进来,直扎入他的泥丸宫中,化成大蓬的血雾,在他的意识之中,把整个世界都染红了。

“不好!”傅则阳急忙稳固心神,调集十二道太阴神符守护元神。然而泥丸宫中空空如也,血色迅速消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记忆之中,多了一部道书的内容。他稍稍回忆书中内容,便有许许多多的红影出现在脑海里,他们摆出各种姿势修炼密密麻麻,满空飞舞,顷刻之间,整部经书的修炼之法全部了然于胸!

道家修真,讲求炼精、炼气、炼神,这血神经的修炼亦分为三重境界,不过以血为基,从炼血开始,继而炼气,再而炼神,每重境界有四个时期。

先是精血期,旨在精炼一身血液,壮大血气,去除杂质,杀灭寄生其中的尸虫。

傅则阳过去常以月亮精华洗涤躯体,已经十分纯净,杂质和寄生虫都已被清理干净,因此现在修炼这一阶段以营养气血为主。

他先采用千年的人参、三七、首乌等珍贵灵药,配合朱果的核炼了许多大补气血的九转烈阳丹。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补药也是不能随便吃的,药力越强,毒性越大。

傅则阳原来修炼鬼道,往纯阴路上突飞猛进,身体越来越差,虽然也吃补药,但身体虚不受补,只能少吃一点,不然身体会更加受损。

现在修炼了血神经,各种强效大补的丹药被他吃进肚里,不会虚不受补,刚开始吃一颗,后来每次吃一把,运功半个时辰,就能把药力全部炼化吸收。

以炽热药力将血液煮沸,煅去杂质,灼杀百虫,又有一重易筋洗髓之功效,煮得筋骨皮肉,五脏六腑都“熟”了,渐次产生质的变化。筋骨越发强健,双目精光如电,运动时骨骼似爆豆般“喀吧吧”地乱响,一拳一脚,都带有千斤之力。

如此熬炼了半年,再运功时,气血凝练,不再沸腾,血液如油,呈青碧色。

从这时便进入了第二个碧血时期。

碧血期要以血养气,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这个时期要以前面炼成的精血为基础,生养元气,再将元气化合血液,使得血气合一。

傅则阳在山阴窝里寻了个僻静的山洞,用太阴神幡封闭洞口,躲在里面辟谷闭关,只喝些干净的山泉水,每月服用一颗血髓丹,静修苦练。

这次他用了三年时间才把浑身气血炼成一体,形成碧血,再进入玄血期。

所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玄血期需要每日饮血沐血,自外采补,从内炼化。

这个时候,就分出正邪岔路来了,若是用人血修炼,由于跟自己气血相同,可以很容易炼化,功力也能快速增长。每日杀一男一女两个人,只需半个时辰就能行功完毕,日日不辍,三年之后就能练成。

傅则阳当然不会杀人练功,他用仙剑在山洞里的岩石上挖出一个大锅灶,斩杀大型的猛禽野兽回来,将血液注满石锅。在锅灶下面生起丹火,再喝满三大碗热血以后,脱光衣服,跳进锅里沐浴练功,借助缓缓上升的火力将血气收进体内,炼化之后增长自身功力。

这样又修炼了五年多,血液变成黑黄色,开始迈进第四个阶段丹血期。

经过了前面三个阶段的修炼,傅则阳体内血气强盛无比,甚至无法控制地往外逸散。

他浑身毛孔之中血气腾腾,出的汗也是红色的,看人时眸子里红光迸射,距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道。

这个形象,遇到凌雪鸿那种正道的剑仙,肯定会不由分说挥刀就砍,他每次外出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撞见人。

丹血期的修炼,需要进食大量的药物,人参当萝卜啃,茯苓当苤蓝吃,首乌成了红薯,灵芝只做蘑菇,修炼的功法竟然与正统道家相同,抽坎填离,水火既济,像炼丹一样炼化体内的气血,使气血内敛,恢复正常形象。

就这样日日打磨,夜夜勤修,他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丹血期,练的血白如汞,髓如朱砂,将第一重练血境界彻底圆满。

然而这只是整部血神经中的基础部分,傅则阳在这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里苦修十余载,虽然现在一拳一脚都有千钧重力,百病不生,返老还童,但真正实力提升却并不明显,如果跟人斗法,还是要用太阴鬼篆的手段。

不过有一样堪称神奇的成就,肢体的再生能力变得极强,手脚断了,把肢体对接好,默运神功,血行周天七十二遍,便能重新长合,恢复如初。若是断肢粉碎,或者丢失寻找不到,只要按照功法修炼,很快也能重新生长出来。

经书上说,断掉手指,七日便能复原,断掉胳膊,四十九日可复原。

连脖子断了,只要立即合拢,还能接上长好,百日恢复如初。

心肝脾肺丢失,可以去寻别人的,趁着新鲜从腔子里掏出来接上,也能复接。

这个功能,是修炼其他仙法道经所不能及的。

012 红发少年

血神经修炼到第二重炼血化气的境界以后就开始艰难了。

血煞期的修士要吸收地煞融入自身血气之中,练就十指血煞神光,与敌人斗法时候,指指点点,射出一道道煞气,比道家的仙剑还要厉害。遇到十分不敌的对手,只需从指尖渗出一滴血,就能变作自己的分身,与本尊气息神识完全一样,再厉害的人也分辨不出来。与之相比,徐完牺牲掉一条胳膊制造出来分身就显得太小儿科了。

不过从这往后,就很难再隐蔽自身了。在汲取煞气练功时,煞气跟血气混合,形成一片骇人的血光,别人离着老远就能看见。初时血光只能照亮一片树林,随着功力日益提升,血煞逐渐成形壮大,开始染红了半边天。

在这人迹罕至的南疆里也有许多高人,这天傅则阳练功时候,就来了一个。

来的是个满头红发,牛眼阔鼻的少年,背着药篓,拄着一根竹杖,从山梁上路过。

忽然他看见下放山坳里血光涌动,充满深谷,大吃一惊:“何人在此修炼血神经?”

傅则阳盘膝坐在涧下岩石窝中,这里是方圆百里地煞汇聚之处。他正在凝神采炼血煞,觉察到有人下降,急忙停功收法,散去了满谷血光。

血神经是魔教无上秘典,固然为正教中人所不能容,邪魔两道的修士见了也会拼命争抢,所以他练的时候是很心虚的。

红发少年飘然飞降,站在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打量傅则阳。

傅则阳也在打量他,揣测他到底是正是邪,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山野少年,但能一眼认出自己修炼的是血神经,便非同小可:“贫道傅则阳,敢问道友名讳?”

少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跟血神子邓隐,是什么关系?”

“邓隐?”傅则阳不知道这少年跟邓隐是友是仇,是要斩妖除魔,还是争抢魔经,他忖度着用什么办法快速离开,缓缓说,“我跟血神子前辈有过一面之缘。”

“然后他就把血神经传给你了?”少年很惊奇。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传给我的。”傅则阳照实回答,却模棱两可。

少年自言自语:“血神子已经被任寿擒放两次,他的一干徒众也被青索剑斩杀得所剩无几,那些人我都曾见过,今日这个却与之不同……”

傅则阳又问:“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少年似乎想起往事,微微叹息:“你身上的血气,煞而不凶,厉而不恶,想来不是杀人取血练功的?你莫要担心,我老人家非正非邪,行事全凭自心,随性喜恶。我不屑去修炼魔教的功夫,也不信人能代天行道,只是好奇下来看看,看完就走。能在这里遇见,也算缘分,我有几句话要讲,不知你愿意听吗?”

傅则阳稍稍放心,这少年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有着极为高深莫测的气质,他看不透对方的深浅。能一眼认出自己练得是血神经,连没有用人血练功都说得清楚,可见道行之深,想来法力也是极强,他觉得对方要真有意争抢魔经,自己连逃跑都难,于是放低姿态,向上拱了拱手:“道友请讲。”

少年淡淡地笑:“由于血神子祸乱人间,已然引起公愤,不但正教和旁门诸多剑仙不能忍受,连很多跟他一路的邪魔两道的人物也都怒气所为。血神经成了天下修行者的禁忌,魔教中人虽然依旧趋之若鹜,恨不能据为己有,但要是发现别人修炼,也必要杀之而后快。我对此经了解颇多,你如今凝练血煞,还能尽可能寻找山谷地穴,上用法宝掩盖,其实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像我这种人,在千里之外都能窥见血光。等到将来你凝练血罡时候更为招摇,天地变色,到时候必然引来正邪两道的高手蜂拥而至,你恐怕难逃形神俱灭之厄!”

傅则阳点头,他一直在忧虑这一点:“道友可有良策教我?”

少年哈哈一笑:“当年我曾经遇到过石神宫主,跟他谈天论道多日,他曾说本门的修法有诸多不便,难练难成。我不服气,亦指出他血神经修炼时的种种凶险,他被我指摘他魔教中的无上大法,自然更加不忿。后来我俩打赌,互相努力帮对方功法补足,能提升境界圆满道法的为最优,能帮对方免除灾厄者次之,能有妙法速成突破瓶颈者再次之,最后我俩又是平局收场。”

傅则阳吃惊:“道友知道我这血神经的炼法么?”

“知道大部分,但最核心的却不能得知。”少年语气里难掩得意之情,“我当时就说到血神经修炼时候太过明火执仗,千里之外都能有人看见。我告诉他,修炼这门功法时候,只将罡煞大量积攒,布满经脉之中,行功时只修一半炼魄的部分,等罡煞血魄炼成,舍弃掉原有的躯壳,去转世投胎,在母亲肚子里,藉由父精母血,先天精炁,把另一半血魂炼成。这样血气被母体台胞掩盖,再无人能查,出生以后,便可圆满!”

傅则阳感觉有些难以置信:“这……”他这两年也在发愁未来修炼的事,练煞还好,等到将来炼罡时是无论如何躲避不过的。但若放弃,又不甘心,血神经神妙非常,炼成之后不死不灭,神通无限,如果只能修炼到凝煞期,可谓是空拥宝山而不能用了。

红发少年说的这个法子,是他从没想过的,按照已有的认知,似乎可行,理论上完全能够说得通,未来要想更进一步,倒可以试上一试,若能成功便是出路。

“此法唯有一样可虑,就是转世之后,会有胎中之迷,在母体之内无知无觉,白白浪费了修炼的时机。等出生以后再想起来,也白白转世一次,功力还会倒退。更严重的,出生之后若不能恢复前生记忆,平庸一生,那样生生世世,浑浑噩噩,等到再续前缘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千百年以后了!”

隔阴之谜十分厉害,很多修行多年的地仙,转世之后,也得长到十来岁时才能回复前生记忆,不然的话就得有师门前辈接引,帮助恢复。不过就算是再牛的神仙,也没办法让别人在母亲肚子里就把记忆恢复的,这种事只能靠自己。

不过这事对别人艰难,对傅则阳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因他修炼的太阴鬼篆,是专业的鬼道修法,对于如何出窍附体,夺舍投胎最是拿手不过,十二道炼神鬼篆他已经练成一半,足以用来应对隔阴之谜了。

傅则阳郑重地向少年鞠了个躬:“隔阴之谜我已有对策,多谢道友指点。还是要请问道友尊姓大名,来日当有后报。”

红发少年笑道:“我没什么需要你报答的,当初石神宫主没有传人,邓隐自寻邪路,我这法子一直无人试过,你若能依此法将它修炼圆满,便算是对我极大的报答了,至于我的姓名,不足为外人道也,来日有缘再见吧!”他说完身子化成一股青气飞走,看那遁法,平平无奇,但似慢实快,大巧若拙,轻烟飞到空中便散了,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则阳自得红发少年指点以后,便着手准备投胎事宜,一路向东行走,沿途又采炼了大量的丹药。穿山越岭,下了云贵高原然后横穿江西,最后来到福建武夷山中。

他凝练了大量的地煞,血魄已经炼成,这“血煞”算是练成了一半。

要投个好胎可不容易,得千挑万选。

首先不能太过贫苦,太贫则难养形体;也不能过于富贵,太富则易消磨精神;不能在大城市里,大城市里浊气过重;也不能太过偏远,穷山恶水易生妖孽。投胎之后

虽然投胎之后还能保持记忆神智,但婴儿时期也是很脆弱的,不能让修道人看出端倪,更得小心三灾八难,因此绝不能马虎。

精挑细捡,选了半月有余,还没有合适的,他决定往浙江那边去看看。

这日翻越山岭,看见下方有一片茂密的桑林,每株都有磨盘那么粗,高达三四十米,巴掌大的桑叶层层叠叠,苍翠喜人。

山崖腰上独生一株,比下面那些更大更粗,树皮似铁,枝条如龙,蟠曲飞舞,绿叶如碧,笼罩至少半个足球场的面积。

这株老桑体内蕴含着极为精纯的乙木精气,傅则阳当年采朱果时杀了能御风而行的妖兽木魃,从木魃脑子里得到一枚青灵髓。那是甲木精英凝萃之宝,这些年他带在身边,以太阴秘法祭炼,得月光精华洗炼,变得越发青翠可爱,灵气逼人。

傅则阳平时用青灵髓安魂御魔,对木行精气最为敏感,他觉察到遮住桑树不禁乙木精气浓郁凝练,而且已经通灵成妖。

更奇的是,在这株树上倚着一个少女,她身上穿着粗布衣裤,长得很丑,神情慵懒,神思迷惘,靠在主干上昏然欲睡。

这少女已经受了乙木精气,在体内结成灵胎,再过几个月肚子就会大起来。

(第一卷,血染月轮,完)

013 入胎炼魂

看到这桑树,这少女,傅则阳来了灵感,飞下来探查。

崖前只有一户人家,共四口人,两对中年夫妇,丈夫姓桓,叫桓雍。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哥哥,叫桓超群,女儿叫桑儿,便是树上那个少女。

傅则阳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些情节,桓桑儿靠着的那株老桑树是成了精的,她成天在老树旁玩耍,得乙木精华而有孕,怀上了灵胎,生下来一个女儿,便是桑树转世成人,被称作桑仙姥。

桓桑儿生产完当夜就死掉了,桑仙姥自持仙灵转世,桓家老两口认为她害死了女儿,相处时两看相厌,只有桓超群被桑仙姥另眼相看,但也是利用的居多。

后来由于桑仙姥跟她前世的仇人相互之间的纠葛,桓超群和他的小女朋友三是苦难,凄惨至极,最后也只能做个旁门中的左道散仙,躲在海外隐居。

这家人老实本分,没有杂七杂八的关系,也不作奸犯科招惹歹人,住处足够清净,下山去府城也很方便,十分适合投胎养身。

那少女得神木灵气滋养,体质囧非常人,肚子里已结成的是乙木灵胎,东方木行生气最盛,正好可以借此掩盖自己身上的血气,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险!

打定主意,傅则阳在崖上找了几个隐秘的地方,将随身的东西分成几份安放,用法术封禁隐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有人机缘巧合找到藏宝,不至于被连锅端了。

他掐算准时日,等到深夜,嘴里含着那枚青灵髓,在崖顶盘膝打坐。

待圆月升起,普照四方之时,他借助太阴之力,将血魄元神遁出身体,连带着一身血肉精华全部抽出,化成一道朦胧的红色人影悬在空中。

回头看时,自己的身体成了个破败的人皮口袋,皱巴巴堆在那里,包着骨骼,不成人样。他挥手放出一团红色的血焰,飞迸射去,顷刻间将皮骨衣物全部焚化化成灰。

傅则阳从崖顶飞落,吸摄月光笼罩神体,投入崖下人家之中,途中将青灵髓熔化成一团甲木精气,豁出这件宝物,在桑儿肚子里结成另一个灵胎,然后钻了进去。

太阴鬼篆在转世投生方面别有神妙,能借由月魄灵性,取阴中之阳,让女子怀孕。

桑儿体内已经有了个乙木灵胎,这下又有了个甲木灵胎,前者是感神木元灵有孕,生气更加浓郁,后者是感月魄灵性受孕,更加清净圣洁。

那个乙木灵胎里面已经住着一个灵魂,就是那个来转世投胎的桑仙姥。

她前生是乙木精气成就的精灵,修成人形,本属于妖精一类,天生便会道法。经过这次转生投胎,获得了真正的人身,才能了道成仙。

这里本是她独占,现在多了傅则阳分润母体输送来的先天真元,这让她极为恼怒。

傅则阳刚刚入胎,桑仙姥便脱神出胎攻过来,她要把这个该死的后来者魂魄抓碎,吞食了他刚刚成形的甲木元胎。

傅则阳在投胎之前早料到这点,他元神凝练,距离鬼仙位业已经不远,又修炼魔教中的无上大法血神经,炼就血魄元神,并不怕这个妖精。

两人在娘胎里以元神形态恶战,妖精能吞人魂魄,傅则阳也能。

血魄元神的威力强得出奇,如果他现在要修炼太阴七宝,不必像徐完那么费力,随便找个坟地,将这血红色的元神迎头扑去,哪怕是百年厉鬼也会被他一举秒杀!将厉鬼吞进肚子里,以魔功炼化,更能增长他的法力,吞食的越多,法力增长的越强!

桑仙姥虽然是妖仙转世,但只要是灵体就被血神压制,斗到最后,桑仙姥用来护体的乙木神光被血煞钻破,傅则阳用十二道太阴鬼篆将她封印。

此时只要傅则阳愿意,他完全可以吞食了桑仙姥的元神,将其炼化,能够得到纯正的先天乙木精气,比吞食一百个千年鬼王好处更大。但是傅则阳没有这样做,他将被封印的桑仙姥神魂仍旧送回那乙木灵胎里面。

桑仙姥脾气暴躁,在灵胎里面发出像怪物一样的嘶吼咒骂。他不惜消耗元气,吸取外面那株老桑神木的助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封印攻破,再来找傅则阳大战。

很快,她又被傅则阳封印,傅则阳训斥她:“我虽然是后来的,但自用甲木精气孕育灵胎,并没有占你的便宜。况且咱们共由一个母体孕育而成,也算是一奶同胞,到底有些因缘血亲,未来出去,互帮互助岂不是好?你干嘛非得容不下我呢?”

他又把桑仙姥送回她的灵胎里,一个月之后,桑仙姥又蹦出来找他拼命。

傅则阳把桑仙姥第三次擒住,以血煞结成剑气,在她魂体上反复穿刺三千下。

桑仙姥惨叫得撕心裂肺,如堕阿鼻地狱,再被送回灵胎里面,终于老实了,等她再次攻破封印,也不敢再来找傅则阳的麻烦,傅则阳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修炼。

果然如那红发少年所说,在娘胎里炼魂,血气没有丝毫外漏,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得母体先天真炁相助,修炼起来又轻松又快速,他将炼成的血杀七魄熔炼三魂,使得魂魄合一,炼就血煞元神。这是血煞期的后半段功课,只用了一年零三个月便轻松完成。

常人怀胎,十月临盆,桑儿怀的是灵胎,要等到三年零六个月以后才会临盆。

傅则阳将血神经的功课做完,空出手来调|教那个桑仙姥。

桑仙姥被傅则阳折了气焰,不敢再放肆,她如今彻底无视傅则阳的存在,只偶尔通过脐带,用神念跟母亲桓桑儿交流。

傅则阳跟母体也有神经通过脐带相连,两人说什么他都能知道。

桑仙姥是木类精灵,她有个土精修成的冤家对头。

她老气横秋地跟桓桑儿说:“我先前告诉你的那些你都要牢牢记住,我那对头当年露过一次面就再不出现,这两年是最紧要的时期,你一定要按照我交代的行事。等我降生以后,你虽然身体亏空,骨髓干涸,难免一死,但我助你把元神修炼凝实,去转世投胎,一生便可成就仙业。比你徒然白活几十年,凡生凡死,碌碌一生要强得多。”

傅则阳嗤笑:“别吹牛皮,就连你自己都成就不了什么仙业,还敢替别人做保证?”

桓桑儿吓了一跳:“你是谁?你不是桑仙姥?”

“我……”要管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生叫娘叫妈,傅则阳有点张不开口。但转念一想,岁数什么的都是上辈子的事,这一生自己确实是她亲生的。

自己借她身体投胎重生,三年零六个月安胎养护,要受多少零碎折磨?所谓父母生养之恩,三世难报,他修炼了太阴鬼篆,研究透了投胎入胎的规则,这声母亲应该叫得。

他跟常人投胎的区别只在于他没有隔阴之谜,记得上辈子的事,仅此而已。

“我是……”傅则阳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是您的儿子。”

桓桑儿很诧异:“我记得我肚子里只有一位仙人桑仙姥来投胎借宿,你又是谁?”

“她算什么仙人?”傅则阳毫不留情地拆桑仙姥的,“别听她骗你,她就是个树木修成的妖精,这一世借你的身体转入人轮,要得人身。严格算起来,他连畜生都不如,更别说跟人类相比了……”他话没说完,桑仙姥就忍不住扑过来,傅则阳早做了准备,两人大战一番,他又把桑仙姥塞回她的胎里封印起来。

桓桑儿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好疼……”

灵胎已经成长一年多了,胎儿已经成型,神经系统发育近乎完全,跟初到时不同,两人神体大战,胎儿的小手小脚也随之乱挥乱踢,让桓桑儿疼得受不了。

傅则阳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他把桑仙姥封印起来之后,满怀歉意地说:“那妖精蛮横无理,我教训了她一顿,忘了你了。”

桓桑儿缓了一会,靠着树虚弱地问:“你也是仙人来转世吗?”

“我不是仙人,只能算是个修行者吧。”傅则阳想要补偿桓桑儿,“娘……那什么,你听我说。这妖精不怀好意,要耗干你的精血神气,等她降生之时,你也要耗尽生命了。”

桑儿说:“仙姥没有骗我,她已经跟我讲明白了。我虽难免会死掉,但是元神凝固,可以去投胎转世,下辈子便得遇仙缘,了道成仙。”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自己的仙业都没证得,如何能保证你能成仙呢?你听我说,当儿子的不会骗你。”以儿子自称,傅则阳还是有点尴尬,他告诉自己,你得了人家的精血哺育,得了人身生命,于情于理都是人家的儿子。

这样想了三遍,再说话就顺畅多了。

“我教你一套功法,虽然只是仙道的入门功夫,但可以炼化药力,滋补气血。

我来入胎之前,在你家屋子后面的桑林里,从南面泉眼开始数,第十三棵树底下埋了一瓶丹药,你去把它挖出来,按照我说的方法行功服下,再运功炼化便可返本还原,保重身体。你若想修仙,不必等死后再去投胎,等我出生以后亲自教你。”

014 再世为人

听了傅则阳的话,桓桑儿喜出望外:“真的吗?我不用死了,现在就能开始修仙?”

“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么能骗你。”傅则阳把血神经第一层养血炼气的功夫择出来些交给桓桑儿,桓桑儿十分聪明,不到半日便能熟练运用。

桓桑儿学了功法以后,又按照傅则阳的指点,拿着铁铲到桑树底下,果然挖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十二颗营养气血内壮脏腑的补天丹。她每日服下一颗,运功炼化,不过旬日,便一改先前的病态,脸色红润,神采奕奕。

桑仙姥被傅则阳打怂了,重新攻破封印出来,也不敢跟傅则阳叫板,傅则阳主动挑衅拿言语刺激,她也不敢接口。

傅则阳见她这样乖巧,便不再继续难为她,只是她习气难改,对桓桑儿依旧颐指气使,傅则阳强逼她喊娘,她不肯,傅则阳便又要行那血煞穿魂之法,她被逼的没办法,暗地里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屈服,试图跟傅则阳讲道理。

“这里本是我先来,我得母体先天真炁孕养,再得灵木神液滋润,固本培元,得证人身,将来方好过五百年后的大劫。你凭空跑来,白夺了一半供养,又把我禁锢起来,未来天劫难过,我只能跟你拼命!”

傅则阳根本不怕她:“你要拼命,尽管动手,看我怕不怕你?”

桑仙姥无奈,只得说:“我俩无冤无仇,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咱们一母同胞,也算是有姐弟之缘,不如你好我好,天下太平。”

“这不是会说人话吗?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傅则阳警告她,“如你所说,咱们一母同胞,算是亲生的姐弟,如果你能跟我好好相处,不说将来,现在就能两相得益。你是乙木受胎,我是甲木受胎,我给你一些甲木灵气,你给我一些乙木精华,咱们甲乙木相容相合,再借着母亲先天元炁之力,必能圆满先天东方木行真气,还能反补母亲躯体。我再助你一些血气,让你人身更加圆满,岂不是好?”

桑仙姥听了又惊又喜:“你真的肯吗?”她是个树精修成,天生没有人性,在山野之间养成了弱肉强食,暴虐残忍的性格,凡事都讲究以力让人屈服,从不讲情感人伦。她不相信傅则阳会念重这点凡俗间的所谓血亲,襄助自己成道,向来夺她本命元精练功才是主流。

“当然可以,但前提是你以后得说人话,俗话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你此生脱胎为人,就要努力学会做人。首先,你得对母亲尊重些,甭管你前世是什么仙什么鬼,这辈子都是母亲的女儿,不许再跟她呼来喝去的。”

桑仙姥哼哼着答应,勉勉强强叫了声娘,桓桑儿诚惶诚恐,不敢答应。

傅则阳并不怕桑仙姥反悔,先抽掉了甲木精气给桑仙姥输送过去。他炼化了青灵髓,得到大量浓郁精纯的甲木精气,大部分用来跟血气相合结成灵胎,还剩下不少。

桑仙姥接收完甲木精气之后才把乙木精气输送过来,一丝不多,一毫不少。

傅则阳没练过五行类的道法,只知道基本的五行元气运作法则,由于太阴鬼篆和血神魔经的缘故,对于先后天元气的运化却了如指掌。他得到乙木精气之后,将其跟甲木精气混合,再加入自身修炼出来的后天血气跟母体穿来的先天元炁,一并炼化,用来凝塑筋骨,筑基身躯,将自己未来的身体养得元气十足。

桑仙姥虽然损失了部分乙木灵气,但得了甲木灵气,还得了一部分血气,不赔有赚,知道傅则阳不好惹,也不闹腾了,每日只默默修炼。傅则阳逼她舍出一些神木灵液给母亲补养身体,她也答应照办。

如此相安无事,转眼间三年半期满,临盆之日乃是隆冬季节,头三天连降大雪,盖得遍野苍茫,所有的桑树都变得枯黄,连她前世的本体,那株神木老桑也把叶子落得干净。

等到了夜半时刻,竟然又引发了天劫。

这天劫是桑仙姥妖仙转世引来的,并不是很强,桑仙姥和傅则阳提前做足了准备。

先是天雷轰顶,桓桑儿按照他俩商议的对策,以那株老桑借物代形替他们挨了天雷。桑仙姥投胎转世,这树本来也要自然死亡,拿来应劫正好。

雷劫后面是火劫,专克木行生命的乾天丙火,这个比较要命。傅则阳让桓雍带着桓超群用一滴月华真水布下太阴水幕天华大阵,将天火接了下来,借助月亮太阴之力以水克火,以阴克阳,将天火破去。

火劫后面是魔劫,血神经是魔门正宗,不似别派供养魔神,祈求神魔为自己做事,而是要将自己修成魔神,其他一切众生都是自己的奴隶,最擅长以魔制魔之法。这次魔劫不算厉害,傅则阳用御魔神咒轻松度过。

桓桑儿得傅则阳和桑仙姥教导,修炼道法两年有余,已经有些道行法力。

她想自己肚子里怀着的是两个转世的仙人,相传仙体怕沾染,不好走产道,便趁家人布置应劫时候,独自来到后山老桑树下,撩开衣服,用匕首割开肚子,把两个孩子取出来。

傅则阳终于出生,由先天专为后天,呼进第一口空气冰凉刺骨,呛得咳嗽不止。

四周大雪皑皑,桑树光秃的纸条上都拖着冰凌,附近一根树枝上挂着灯笼,晦暗的灯光下,桓桑儿半身鲜血,倚靠着树干趴在一件长袍上,用手捂着伤口,奄奄一息。

他赶紧爬过来,婴儿肢体太过柔弱,虽然先天气足,但先天为本,后天为用,先天是积存起来的潜力,尚未生发,不能应用。他想要说话,喉咙也没有发育完全,甚至眼睛看东西都不清晰,正要无奈施法,桓家人从坡下飞步赶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英俊少年,是桓桑儿的大哥桓超群,他从小跟父亲桓雍练武,轻功不弱,疾步如飞奔到近前。见了这般情形,桓超群赶紧脱下外衣,先把两个小孩包住。桓雍随后而来,把女儿抱起来,一起赶回坡下家里。

桓母早烧好了热汤给婴儿沐浴,桓雍拿出过去傅则阳指点他们挖出的灵药,给桓桑儿内服外敷,包扎伤口。桓桑儿自己剖腹生产,伤势极重,好在她这段时间修炼仙法,常服灵药,得最具有生命力的木行精气滋养,易筋洗髓,才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两个孩子,一母所生,长相却天差地别。

女婴长得比她妈还丑,头顶上长着一片蓬松的绿毛,又软又密,满脸都是老树皮一样皱纹瘦块,鼻子豁起上翘,长着五个鼻孔,眉毛耳朵像桑叶一样挂着,额头上另长着三只圆眼,微微睁开,便有蓝光迸射出来。

她全身皮肤白里透绿,另有一股股的青气从皮肉里往外渗透,连成一片青霞,附盖在身体表面,霞光涌动,浓时连她身体都遮住。

桓母看见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她便认定桓母不喜欢自己,不肯让桓母抱她沐浴。

男婴跟女婴相反,长得白白嫩嫩,又胖又壮,皮肤里面同样有光渗出,是一种血红色,眸子开合时,亦有半尺长的血光射出。

桓超群配合桓母,给两个婴儿沐浴完毕,用布帛围住,并排供在榻上。

傅则阳还不太适应用这具全新的身体在自然界活动,只想赶紧闭息内视,运功修炼。

但这一家子凡人,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有互相大眼瞪小眼,桓桑儿由于剖腹产下两个孩子,这回也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他只得打点起精神,开口说话,唤桓超群:“小舅舅,你过来,我有话说。”

桓母看他不像桑仙姥那么凶恶,刚才洗澡时候也很乖巧,这会回又听他认亲唤舅,胆子渐大,闻言笑说:“什么小舅舅,他是你大舅。”

桓超群就是个初中生的年纪,比傅则阳穿越前年纪还要小,大舅他是叫不出口的,加个小字便顺畅了许多,就像“小哥哥”“小姐姐”这种称呼一样。

傅则阳跟桓超群说:“我和姐姐都不吃奶,你把那血髓神丹拿来,用山泉水化开一碗给我。”他问旁边的桑仙姥,“你要用吗?”

桑仙姥正瞪着两只怪眼,打量着这个家和房里的人,看向傅则阳的目光尤其不善。在母亲肚子里时,他们都是元神状态,她屡战屡败,那是因为傅则阳的元神强悍。现在到了外面,她的身体虽然瘦弱丑陋,却是乙木精气凝塑而成,又有天生的乙木神光护体,刀砍斧剁,火烧水淹,全都不能损伤她分毫。

她很想找回场子,只是不知道傅则阳的深浅,怕他有更厉害的手段,一时间踌躇难断。见傅则阳问,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床上的桓桑儿。

傅则阳便让桓超群给他单独化开一碗,通红的颜色,有一定的粘度,看着跟真正的血浆没什么区别。普通人嗅着,是满鼻的血腥味,勾引得胃里不停收缩作呕,血虚的人嗅着则是一股香味,像傅则阳这种修炼血神经的,喝起来更是香甜无比。

015 红尘难出

喝完一碗血髓神浆,用泉水漱了口,傅则阳说:“我看母亲的气血状态倒还好,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按照现在的药吃,每日再加一粒血髓丹,很快就能痊愈。我和姐姐暂时就住在这个房间里,今夜比较艰难,见了风以后,明日骨髓坚凝,便能自己行走了。”

桓母说:“你们的小衣服我们都准备好了,只怕暂时穿不上。”

事前傅则阳通过桓桑儿之口,让他们准备五六岁大孩童的衣服:“我们会长得很快,过几天就能穿上了。”

看着桓母拿过来的四套小衣服,裁剪整齐,针脚细密,傅则阳忽然觉得,儿女真的是来讨债的鬼,这家人又不欠自己,凭什么指使人家供吃供住,还要给做衣服?

或许自己根本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资格记恨原来的父母,他们虽然都把自己往外推,但还是养了自己十几年,供自己吃住上学,自己还没来得及还就穿越来这里了。

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又欠下这一家人的生养之恩……好在现在的自己有余力报还。

他跟桓超群说:“小舅舅,你今天晚上守在这里照顾我们吧。”

桓超群点头:“好。”他也不过十几岁大,正是好奇的年纪,先前听说妹妹怀了两个仙胎,期盼已久,现在终于见着活的了。那个外甥女相貌丑陋不说,气质最为吓人,连话也不说几句,让人不敢亲近。

这个小外甥虽然也是仙灵转世,但很平易近人,更开口叫了舅舅,认下亲属。又长得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看着他红仆仆的小脸就像捏一下……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等回过神来,手已经捏在小婴儿的脸上。

捏完之后醒悟过来,桓超群吓得一哆嗦,急忙收回手,倒退了两步,生怕仙灵怪罪。

傅则阳只是有点囧,他正想报答桓家,如何教桓超群修炼道法呢,突然就被捏脸了。

桓雍也变了脸色,担忧地看向傅则阳。

桓母却更重感情,不管是不是仙灵转世,榻上这两个都是她的大孙女大孙子,怎么就至于说一句错话就要降罪了?何况还是他舅舅!她问:“两位既然到了我们家,名字还没有起,以后如何称呼?”

傅则阳想了想,说:“我前生姓傅,叫则阳,你们就叫我阳儿吧。姐姐以桑仙姥为名,长辈们不能这么称呼,恐折了她的寿数,以后就叫仙儿吧。”

桑仙姥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目露凶光,想要打架又生生忍住,恨恨地转过头去。

看着他这副强自忍耐,跃跃欲试的样子,傅则阳也有些担忧,这老桑上辈子就是个很厉害的散仙,真动起手来拼命胜负难料,要保护桓家老小不受她的伤害更不容易,必须得有压倒性的优势才行,看来得尽快把那十指血煞炼成才行!

从第二日开始,傅则阳和桑仙姥的身体果然开始迅速长大,一日大过一日,渐渐地骨髓坚凝,筋肉强健,俱长到平常五六岁孩子大小。

傅则阳将血煞这一层功夫修炼圆满,周身血气收敛体内,瞳孔里的血光也都散去,穿上桓母做的小衣小裤,在外奔走玩耍,跟正常孩童无异。

跟他相比,桑仙姥异根难除,周身青气笼罩,三只眼睛蓝光闪闪,满头混乱的绿毛,两条手臂又瘦又长,指头跟鸟爪似的,怎么看怎么是个妖怪。她在娘胎里得了傅则阳给的不忿精血元气,才更多了几分人样,等到来年开春,也能把青光收敛,做个普通女孩。

她的性格也十分暴虐,除了对桓桑儿说话稍微客气点,对桓超群是如仆人般地颐指气使,对桓雍老夫妻根本不假辞色,稍有不顺便大怒发狂。

桓雍尽量在两人之间把一碗水端平,东西都尽量做两份,恭敬地供养给两位仙人。

桓母则更多地把两人当作孙子孙女,尤其明目张胆地偏爱傅则阳。她把桑仙姥当成妖精怪胎,连话也不跟她说,当然,她即使说了桑仙姥也不理。

桓母把傅则阳当作自己的亲孙儿,裁衣做饭,吃穿用度,全都亲自着手,尽心尽力。

她有一口好吃的都想着傅则阳,平时每日雷打不动蒸一碗鸡蛋羹给傅则阳。知道傅则阳能吃大人的食物,饺子、包子、片汤、馄炖、丸子……只要傅则阳提一句,再麻烦她都给做。每次桓雍打来山鸡,开锅之后她必将鸡冠子和一条大腿夹到傅则阳碗里。

如果不是傅则阳拼命反对,她甚至要把每口饭都喂到傅则阳的嘴里。

闲暇时候,她就在床上给傅则阳做衣服,小衣服小鞋子做了一套又一套,外面还是大雪纷飞,她连夏天的都做出来了。还有香囊、荷包、肚兜……隔三差五挎着筐去山下的集市,笑咪咪地逢人便说是给大孙子买的。

傅则阳刚开始还有点尴尬,逐渐地就“外婆”“外婆”地叫开了。

桓母不喜欢这个“外”字,说他没有父亲,只有这一边亲人,执意让他叫姥姥,喊桓雍姥爷也顺口,桓超群仍叫小舅舅,唯独桓桑儿这个娘叫得不自在。

桓桑儿是个很理性的女孩,在这一点上跟桓雍比较类似,甚至比桓雍还要清冷,她始终把傅则阳和桑仙姥当作仙人看待,两人来她身上投胎转世,更像是一笔交易,相互之间母子情谊极淡,她更关心两人教她的修仙功法。

桑仙姥教了她修炼先后天乙木真气的功夫,傅则阳教她太阴鬼篆。得了仙法以后,她便改了道家装扮,成了道姑模样,在大年初一早上,给桓雍夫妻磕头:“女儿不孝!桑仙来时,便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一切后事都想好了,没想到则阳真人后到,替女儿消了灾劫。经此一事,女儿再加之心已死,只求一心潜修成就仙道,还望爹娘成全。”

桓母听完眼泪就掉下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就要出家了?”

桓桑儿也流泪:“女儿未婚先孕,诞下两个孩子,虽是处子之身,但清白二字已然不在,况且我作为两位仙人的生身母亲,焉能再给他们另找个乡村闲汉的后爹?女儿是不能再嫁人了。况且见识了仙人的存在,女儿执意求道,若能修成,得个长生最好,如若不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是归宿。”

傅则阳说:“你要嫁人其实也……”说到一半住了口,作为儿子的身份,关乎母亲清白的话题,他没办法说,“你要修仙也不用非得出家,道家不比佛教,你可在家带发修行,只让姥爷和小舅舅在后面再弄出一个院子给你住着便可,平时大家不去打扰你,其他的都跟在家时候一样,也省得骨肉分离。你生养我们不容易,当年姥姥生你也不容易。”

等到天气转暖,桓雍带着桓超群在后面用篱笆又围起一个院子,桓桑儿在里面清修,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生人一概不见,只每日让桓母送一次饭进去。

桓超群性情敦厚,他跟桓母不同,他更偏向桑仙姥一点,大约是傅则阳有桓母疼,桑仙姥形单影孤,让他可怜。

桑仙姥却不愿意被人怜悯,每次他主动递饭递水,都冷言冷语,老气横秋地大家指责,但全家人里,却只跟桓超群说话,只让桓超群一个人抱,偶尔修炼烦闷,心情不顺,就让桓超群带她去后山上抓山鸡。

当然,桓超群对于傅则阳这个大外甥也是十分喜爱的,不过他总觉得傅则阳深不可测,可爱之中带着一股别样的威严,相处时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敬重。

傅则阳教他血神经的前两层功夫,相比较而言,桓桑儿性子清冷,适合修炼太阴鬼篆,桓超群热血刚毅,更适合修炼血神经。等到第二年开春,他身体里气血越来越浑厚,翻山越涧,比猿猴还要矫健,手格虎豹,力大无穷。

天气渐暖,东南风起,万物生发,桑仙姥要觅地清修,桓雍带着桓超群按照她的意愿,在桑林里的僻静之地建了座茅草屋,屋子里面没有床榻座椅,只有一个土坑,她平时把自己埋在土里面修炼。

傅则阳也要修炼,桓母不舍,央告他在厢房里修炼,自然不行。

他自己在后山,用太阴神剑在石壁上挖出一个洞穴,弄成两间石室,上下四壁都削砍得整齐平整。桓雍父子伐树破板,给他贴墙铺地,打造了一整套的家具。桓母虽然万分不舍,但知道拗不过,也只得答应,亲自做了全新的床单被褥,每日做好饭亲自送过来,看着傅则阳吃完,再把碗筷端走。

这般盛情,让傅则阳感到沉重,从而不安,果然红尘难除,亲情难断,这还是只有一个姥姥对他这般好,如果一大家子都这样,甚至将来有了妻子儿女……怎么还可能静下心来修道?即便想出家,也被各种有形无形的勾扯牵连,难出家门。

不过,这样的亲情是他上辈子不曾享受过的,倒也甘之如饴。

016 仙童传说

由春入夏,天气日渐炎热,山中林木参天,百花争艳。

傅则阳经过这一次转世,已经在娘胎里把血煞这一层功夫修炼完整,降生之后又用三个月时间使其圆满,练就血煞元神。当他遁出元神时候,呈现出来的便是一道朦胧的血影,遇到鬼魂精怪类的灵体,只需迎面一扑,就能将其杀死吞食,消化掉营养自身。

下一层要锻炼血罡,以血煞元神勾动天罡,不断随采随炼,化入自身神体。整体步骤跟炼血煞时候类似,只是血煞汲取的是地下的煞气,血罡要采取的是九天之上的天罡。

他要继续往下修炼,要么遁出血煞元神飞上九天采炼天罡,要么施法引天罡下界。

前者在功力浅的时候,身体被罡风吹拂,会类似于千刀万剐,痛苦程度堪比阿鼻地狱,虽然相对来说比较隐蔽,但也容易被过路神仙发现。

后者动静太大,天罡匝地,造成的后果无异于一场超级飓风,随着功力的增长,罡气会被染红,到最后接天连地一片血红,方圆数百里之内,只要眼睛不瞎谁都能看得到。

血神经是决不可以在这武夷山中修炼的,得到人迹罕至的四极八荒之地去。

傅则阳将这魔功暂且放下,每日修炼太阴鬼篆之余,要么炼那口太阴神剑,要么在山中采药炼丹。除了他自己吃的丹药,另制了许多给凡人治病疗伤,延年益寿的药物。

等他练到身剑合一便要离开了,跟桓家的这段缘分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桓桑儿生他一世,桓家人养他一场,他总要做的事情还报人家。

桓雍夫妇每日吃他熬的月华养颜膏,不过两三个月,鬓角间的白发便迅速转黑,脸上长年劳作练功累下的皱纹也都消除殆尽。再配合吃九蒸九晒的五气调神丸,将体内年轻时候攒下的痼疾病根一扫而光,老两口身轻体健,每天爬几十里的山路毫不费力。

桓母的咳嗽病和腰疼病被彻底治愈,于是隔三差五挎着筐到县城去,各种小吃零食,绸缎布匹,上好的茶壶茶碗,只要是傅则阳能用得到的,她毫不心疼钱,一筐一筐往回买,逢人便夸她家的大孙子好。

人们发现她的变化,纷纷跟他打听,得知她有个神仙转世的孙儿,生而知之,精通医术,任何疾病都能手到病除,还能让人返老还童,于是都动了心思,要来登门求药问诊。

最先来的是山下村子里的教书先生,姓寥,桓超群曾经到他家的私塾里学过两年开蒙课。他得的也是咳疾,年头比桓母还要久,病得也自然更加严重。

见有人上门问诊,桓雍大吃一惊,把桓母拽到西屋里埋怨:“咱们这两个外孙都是仙人转世,仙人们都性喜清净,不愿意跟凡人来往,你没见咱们闺女自从修了仙法,就躲在后院里面再不出门了吗?他愿意给咱们治病,那是看着转世在咱们家,报答这段恩情,了却这段缘法。你怎么能蹬鼻子上脸,跑出去四处宣扬?万一以后周围府县的人,甚至外省人都来求药,络绎不绝,惹得他不得清净,烦了怒了,发起火来,可如何是好?”

桓母听完也有些忐忑:“我也没想到这样,唉,是我多嘴!”她给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老头子,我不怕他发火,他跟我作跟我闹都没关系,我就怕他像你说的,厌烦这里,一怒之下走了。不行不行,不能让孙儿走了,我去把寥先生撵走。”

她说着急往外走要去撵人,桓雍把他拽住:“你给粘住!廖先生是超群的开蒙老师,你这样出去撵人像什么话?日后咱们在这十里八乡还怎么立足?”

两人正说着,傅则阳从外面回来,他穿着一套小巧的少爷服,脖子上挂着长命锁,背上背着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草药,一蹦一跳地进院:“姥姥!姥爷!我采到一株老参。”

“阳儿又去采药了啊!”桓母迎出来,“等着姥姥给你炖鸡。”

廖先生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院子里的小孩:“这就是……你们家那仙童吧?”

“不是!”桓母连忙否认,“我们家没什么仙童……”

廖先生愣了,怎么一会功夫就变了口吻,桓雍夫妻为了女儿的名节,向来跟人宣传女儿是得仙人转世,凭空受孕,生下来一对金童玉女。这阵子桓母又宣称其中的仙童能够治病,让人返老还童,方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正主回来了,竟然说不是?

傅则阳看桓雍夫妻神色有异:“姥姥,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先生是?”

廖先生不用介绍,自己说:“我姓廖,桓超群就是我给开的蒙,听说你会治病,我有多年的咳疾缠身,想请你给看看。”对于仙童传说,他是半信半疑的,说话虽然客气,但并没有发自内心地恭敬。

“不看病,我们家孩子不看病!”桓母急惶惶过来把傅则阳抱起来就往院外走。

“姥姥!姥姥!你先放我下来!”

“下来干什么,那人是来找你看病的。”桓母抱着他往山上去,“你不是喜欢清静吗?以后就在后山洞府里不要往前面来,姥姥有好吃的给你送过去。”

“看病就看病啊,没有关系的。”

桓母惊讶道:“你不怕烦?”

傅则阳想了想,笑笑摇头:“不烦。你先放我下来,咱们回去给舅舅的先生看病。”

桓母观察他的神态,不似作伪,长出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大孙子不会那么小气!”

她没放傅则阳下地,又给抱回院子里。

桓雍正在给廖先生解释,桓母高兴地说:“老廖,我大孙子答应给你看病了。”

廖先生憋着一股火被重新请回屋里,心想,今天这病要是真能给我治好了便罢,要是白白耍弄我,日后自由报还的时候!

傅则阳让他在椅子上坐好,仔细地感应他身上的气机。傅则阳一不问诊,而不切脉,一双魔瞳里红光隐隐,透过人体的皮肉骨骼很快找到病灶:“先生是肺病。”

廖先生强忍怒气:“我咳嗽多年,都知道我这是肺病,请了多少名医,开了多少方子,都不见效,去年年底那场大雪受了凉,今年开春开始痰中见血。都说你是仙童转世,你给我看看,要是能治好了我,以后桓家的子孙读书进学,我全都分文不收!”

傅则阳点点头,从刚解下来的竹楼里取了三样草药,把那老参切下来一块,全部剁碎捣烂,又添了七分之一的补心丹,拿到外屋用打瓦罐熬煮。

桓母不让他碰火:“这柴棒粗,又有刺,你那小手可碰不得,交给姥姥就行了!”

熬了半个时辰,得了多半瓦罐,傅则阳找个小瓷瓶装起来,交给廖先生:“你带回去,每天早上取三勺,加温水得一小碗,空腹用黄酒送下。这些全部喝完,肯定就好了。”

药液黑乎乎的,里面一股腥气,廖先生接过去:“如果好了,我必来登门拜谢!”

廖先生走后,转过天,又来个孙铁匠。

孙铁匠是在县城里打铁的,瘸了一条腿,来问仙童能不能把他的腿治好。

桓母说:“你那条腿都瘸了二十多年了,谁还能把他治好?”

傅则阳看了一下,说:“不妨不妨,我试试看。”孙铁匠的腿是被马采的,当时没有接好,已经彻底变形。这种伤别说是凡间的医生,就算是得道多年的仙人也治不好。傅则阳修炼血神经,却有独到之处。

他把厢房腾出来做手术室,让孙铁匠在榻上躺好,先放出煞气把长歪的骨骼熔化,重新对接好,再输送血气出来,比照另一条腿,短骨长骨,缺肉长肉。当然不可能立即长好,他在三天之内,先后施法九次,同时给孙铁匠内服血髓丹,外用生发之气极浓的乙木真气注入体内,促进生长。

三天之后,孙铁匠下地已经跟正常人一样,刚开始有点不习惯,很快便健步如飞。

这下造成地震级别的轰动,一传十,十传百,果然如桓雍事先料想的那样,不止周围府县,连外省也有人来,治病的,疗伤的,中毒的,不孕的,各种各样的患者源源不断地赶过来,平静的桑树塬变得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见到这般情景,桓母也担忧起来,怕傅则阳厌烦,怒而离开,不止一次地跟他商议,要是累的话,以后就不要给人看病了。

傅则阳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给人治病疗伤倒也挺好,娘亲未婚先孕,被人戳脊梁骨,至今自闭在房间里不肯出门,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确实是神仙转世而来,别人对她的非议自然不攻而破。再者,我不能在这里多耽,今年过完年恐怕我就要走……”

“你要走?”桓母声音发颤,抓住他的小手,“好孩子,你别走,都怪姥姥不好,都怪姥姥太好脸面,爱说嘴,都怪这张破嘴……”她又不停打自己嘴巴。

傅则阳把她拦住:“姥姥,你别这样。我修炼的功法不能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我要到茫茫大海之外,四极八荒之地去,不管怎样我都是得走的,否则将来天劫人劫一到,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寻思在我临走之前,为你们多做点事。一来,我给人看病虽不收诊金,全凭患者痊愈以后随心答谢,也能积攒下不少家私,留给你们和娘亲用,作为当儿子的一点孝心。二来,这段时间我把治病救人的手艺传给小舅舅,日后不管他是行仙道还是行人道,都可成为家中的顶梁柱,未来可奉养你们,颐养天年。”

017 五行真经

傅则阳把桓超群带在身边当学徒,教他修炼血神经的前两层功夫,练到血色如碧,气血生生不息,对人体的气血运行可以极其细微地把控。以此为根基,再分辨药性,对症下药,制作丸散膏丹。

除了血神经,桓超群还修炼太阴鬼篆,只是没有他妹妹桓桑儿精进。又跟随桑仙姥习练乙木真气,凭对这真气的掌握,可以寻找和催熟草药,还能给濒死的病人吊命,促进病人的伤口愈合,组织生长等等。综合下来,比凡俗间的所谓明医强过百倍。

这日,傅则阳正教桓超群炼制补心丹,补心丹来自太阴鬼篆,血髓丹来自血神经,都是两部经书里的基础丹药,但不止于修行有大用,对凡间的救死扶伤更有神效,等桓超群能够熟练掌握炼制这两种丹药,傅则阳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人参一定要百年以上的,用量要大,这样才能起到‘补心救命’的效果。我最近发现,有一种方法能够增加药效。”傅则阳带桓超群来到墙角,这里有个矮缸,缸里面长有一株人参,“这个是我移植来的,至少有两百年份,我们可以用血炼的方法,把它炼成血参,然后再入药,制成的补心丹药效更强十倍。”

桓超群学得很认真,傅则阳手把手教他如何滴血,如何掐诀,何事输入真气,何事使法祭炼。正教得投入,猛然间一阵地动山摇,洞外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怎么回事?”傅则阳率先飞出来,看到一个少女正在被桑仙姥和桓桑儿夹攻。

那女孩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十分清秀可爱,身穿杏黄长衫,左手拿着一根黄色晶玉拂尘,凌空飞舞,挥舞之间,从拂尘剑迸射万点金黄星火,洒向敌人,将崖前映得一片金黄。右手驾驭两口赤玉飞刀,是火系的宝物,化作两道十数米长的刀形烈焰向下切割。

桑仙姥站在崖下一个土包顶上,发射乙木神光攻去。

她的拂尘是土系法宝,被桑仙姥木系克制,金黄星火被青光一碰,噼啪爆散,纷纷消失。青光纵横飚射,直取少女,但碰上那烈焰飞刀便见颓势,桑仙姥出生未久,年幼道浅,青光只略挡了一挡,便被刀形烈焰节节割断。

桓桑儿用的是傅则阳送给她的三口太阴飞叉,她的功夫以桑仙姥的乙木道法和太阴鬼篆为主,太阴月华辅助木气生长,生生不息的木气又能保养身体,抵消死气。这半年来她已经把身体养好,虽然跟原来一样丑陋,但钟灵俊秀,白衣飘飘,仙意盎然。站在崖顶,居高临下跟桑仙姥夹攻敌人。

黄衣少女的道行远不如此时的桑仙姥,全凭身上挟带的诸多宝贝取胜,由于她无法发挥它们的全部功效,被桑仙姥以五行生克之法毁掉了不少,主要的精力都用来对付桑仙姥。

桓桑儿御叉十分轻灵,飘然而动,忽而至西,每次遇到金星劈头盖脸洒来,都故意示弱退避躲开,让敌人掉以轻心,暗使太阴禁之之法,凌空画出太阴鬼篆,打入少女体内。

黄衣少女才入门不满三年,道力本就不高,中了一道太阴鬼篆,立时法力受禁,肢体僵硬,手脚运转不灵,跌跌撞撞,掉到下方的土坡上。

她双手撑地,刚爬起半个身子,便被桑仙姥用一道青光罩定:“小丫头,你来找死吗?快把方才那后土神珠交出来!”

黄衫少女满脸凄苦:“你要杀我,动手便是。”

桑仙姥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后土神珠跟我那对头性命攸关,杀了你它会自行飞去寻找主人?你不交,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交!”她命令桓桑儿,“用你的叉子将她钉到那株大树上面,双手和小腹各一根,再让她受些刺木之禁,看她交是不交!”

桓桑儿犹豫,不愿用这种酷刑折磨一个小女孩。

桑仙姥暴跳如雷:“你敢不听我的?你是觉得太过残忍么?你可知道,仙道之中,多得是活了几百年仍然永葆青春的,我那对头的丈夫外貌就是个比超群还要清秀的美少年,却心如蛇蝎,性如豺狼。这女孩虽然年龄确实不大,但她今生能遇到仙法,前生必有缘故,说不定上辈子也是个面丑心黑的老太婆。况且她这次为了害我性命而来,不值得怜惜!”

桓桑儿不敢十分违抗她的命令,正犹豫磨蹭之际,傅则阳到了,桓超群也赶过来。

“不可伤她!”傅则阳挥手破了桑仙姥的乙木精气,凌空虚抓,把少女摄到面前。

“你!”桑仙姥额上怪眼迸出绿光,“她是我那仇人的徒弟,你要庇护她么?”

“她虽然是你的仇人的徒弟,但也是我未来的小舅妈,我怎能不管?”傅则阳说得理直气壮,他记得这女孩跟桓超群互相爱恋,却由于两边师门长辈的仇怨,连续惨死,直到第三世上才被桑仙姥收去,做个海外散修。

他问那女孩:“你是否叫秋云?你师父是否是陈嫣?”

黄衫少女很诧异,点点头:“我正是秋云,不过我师尊并非是陈嫣。”

“不叫陈嫣?那叫什么?”

“师尊名讳我也不知,只知她被人称作玄戊仙子。”

傅则阳沉吟了下:“先不管她叫什么,你们都先跟我过来!”

他把大家带回自己的洞府,桓桑儿、桓超群、桑仙姥三个也跟着,各自落座。

傅则阳让桓超群给秋云也搬了个凳子坐,然后跟她说:“这老桑是我的姐姐,我不能允许你们伤害她。这是我小舅舅,他跟你有三世三生的因缘。我有心化解你们跟我家的恩怨,促成这桩婚事,你先说说,你师父和我老姐是因何结怨?”

秋云看他这样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竟然在这里当家主事,以刚才的情况来看,桑仙姥尚且让他三分,不敢小瞧,赶忙躬身说:“我师父跟桑仙本来也没什么仇怨,只是她找的那丈夫,名叫韩修,据说是东海尽头一位散仙的族侄。他那族叔十分厉害,当年他去求道,得了两部道书和五件法宝,其中有一部五行真经,专门修炼先后天五行真气。我师父是秉戊土元气所生,被他看上,要强行收服,炼化元精以成就戊土真气。只是我师父法力强过他,又提前转世得了人身,他被我师父擒住。按理说我师父应该将他除掉,却中了他另一门邪法,五迷三道地爱若珍宝,两人结成夫妇,发下重誓,此生谁也不能戕害对方。”

五行真经……傅则阳记得蜀山里面精通五行类法术的只有三家:合沙道长那一脉,幻波池圣姑,还有月儿岛连山大师,这三家是五行齐练,其他人都是偏科,比如专修甲木的天痴上人,专修丙火的少阳神君等等。

“那韩修从哪里求来的五行真经?他那族叔叫什么?”

秋云摇头:“这个不知,他极少跟我们说话,更别说这等秘辛了,我也只是从师父口中听到过几次。据说那散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是许多年前便已经兵解避劫去了。他传下来的道法十分神妙,我师父也是看中了这点,心有破绽,被山主乘虚而入的。”

“后来呢?你师父又是如何跟我老姐结怨的?”

“那五行真经凭人自炼,单单一路精气也要至少一甲子苦功才能小成,六甲子方能打成。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共十路修法,虽说后面依照化生次序练去,能够成倍缩短时间,但要全部炼成,也非得千年不可。这样按部就班地修炼,等不及炼成便要死在天劫之下。山主不能夺我师父的元精元气,自然把主意打到别人家的身上,恰好桑仙化形成功,他便撺掇我师父,说木能克土,桑仙是我师父的天然克星,必须在她长成之前将她杀掉,他也正好能够炼化桑仙的元精元气,省却至少三甲子的功夫。我师父听了他的话,才从此跟桑仙结下了仇怨。”

“原来是这样。”傅则阳还是对那韩修更感兴趣,“他除了我老姐这一宗之外,又想别的办法了吗?五行真经现在练得如何了?”

“他们知道桑仙转世以后,没有急着下手,想等桑仙落地,再来捉乙木神婴,我师父四年前曾经来过。本可无事,只是当年在遇到桑仙以前,大约在十几年前,他曾经撺掇我师父,说火能生土,要去西海磨球岛离珠宫,将岛下火山里养着的乾天灵蛇捉来一条炼化,既能补足我师父的本命戊土,又能让他完善丙火真气。我师父跟他到了离珠宫,恰巧少阳神君外出,他们夫妻两个仗着法宝硬闯,终于没能攻破离珠宫的禁制,但用后土神珠打死了少阳神君最心爱的女弟子。十三年之后,少阳神君仙法大成,来这里报仇,我师父被神火所伤,被迫兵解转世,山主也受重创,成了活死人,去年桑仙降生时候,便没能过来相害。”

018 桑仙破阵

傅则阳的印象当中,少阳神君是个很厉害的散仙,专精火系道法,跟宇宙六怪之一的苍虚老人是好朋友,在西海地界是数一数二的大佬。

韩修两口子也真是吃了雄心咽了豹子胆,敢去硬闯离珠宫,而少阳神君竟然没敢现仇现报,而是等了十多年将仙法大成以后才来,可见这两口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秋云说:“山主原本长得十分丑陋,机缘巧合在天篷山灵峤仙府得到一枚蓝田玉实,重返青春,变成一个英俊少年模样。从那以后时刻觊觎灵峤仙府的宫阙仙境,想要尽快练成五行真经,把天篷山仙宫据为己有,开宗立教……”

傅则阳倒吸了口凉气,这韩修简直是寿星老吃砒霜,太嫌自己命长了!

他清楚地记得,灵峤仙府的主人赤杖真人是个早就可以飞升的金仙,滞留在天篷山绝顶,他的几个徒弟都是天仙级别的。他那里距离灵空仙界不远,经常有已经飞升的金仙带领天仙手下到他那里做客。韩修竟然要抢夺那里当道场,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你师父兵解之后这几年,那韩修又作了什么妖?你今天来这里是他指派的吗?”

秋云面显凄苦,满脸无助:“当年师父收我时候,山主去南海采药,才一回来就对我不喜,说我是少阳神君被杀的女徒转世,将来一定会背叛他们夫妻。他先要将我处死,收去魂魄祭炼妖幡,后来又想将我送给他的同道恶人为妾,我师父虽然对他言听计从,这事上却极坚持,才将我保下来。后来我师父兵解转世,他用炼制了一面本命神牌,禁锢我的元神,平时不准我离开洞前的树林范围,稍不顺心便折磨那面神牌,我不管相隔多远都会感同身受。这次的确是他强逼我来,说桑仙自出生之后,每过一旬,功力便增长几分,等她彻底长大,必要先去寻我们的晦气,于是让我务必先来将桑仙除掉,以绝后患。”

桓超群动了恻隐之心:“真人,你救救这位妹妹吧。”又向桑仙姥恳求,“桑仙,这仇怨确实不敢她的事,都是那韩修强逼的。”

桑仙姥冷哼一声,嘴角扬起,扯出几丝怪笑:“这女孩子我看着怪好的,一见投缘,便想叫她弃暗投明,做我的徒弟,只是她不肯罢了。”

秋云起身,到桑仙姥座前拜了两拜:“承蒙桑仙高看,我也知道您比山主更好,只是一来师父的恩情未报,还要为她看守遗蜕,等她转世归来,另外我身上有山主的禁制,过时不归他必疑心我逃走,隔空施法将我治死,我的元神还要被他捉回去。”

听秋云描述,那山主韩修禁制她元神的路数大概率是魔、鬼两道,若论魔道法术,天下没有能超过血神经的,若论鬼道法术,亦没有能胜过太阴鬼篆的。虽然两部秘籍他都没有修炼到最高层次,但解一个诅咒似乎大有可为。

傅则阳把她唤到近前,睁开魔瞳观看,眸子深处闪烁着淡淡的红光,直射神魂。

“是鬼巫一路的法术。”他看得清楚,秋云的魂魄并没有魔头附着,反倒煞气森森,白中泛碧。他从徐完那里得到两部秘籍,一部太阴鬼篆,一部幽冥道经。

那幽冥道经出自湘西上古鬼巫一脉,后来传了几十代,每隔几代就会出一两个宗师级别的鬼道法师,进行批注删减,修订完善。最初是部落传承模式,后来是家族传承模式,再后来是师徒传承模式。

这部经书各支各脉在传承过程当中有的掺杂玄门功夫,有的掺杂佛门大法,有的掺杂魔教秘术,已经面目全非。在三湘地区有不少人修炼,有的得到多些,有的得到少些,大到潜居山林的鬼仙老怪,小的在各村走街串巷的江湖术士,或多或少都奉此书为圭臬。

在幽冥道经里,有一张专门讲解神魂的禁制之法。经书原文很简洁,后人添加的备注却是极多,有更详细地下咒和解咒的方法。

傅则阳带领大家出来,寻了一株老桑,掣出太阴神剑,精芒闪闪,木屑纷飞,不多时抠出一个树洞,在洞内壁刻画七十二道神符,再加刻十二道太阴鬼篆,让秋云躲到里面。

他扯了一根刺藤编成鞭子,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上面,交给桓超群:“你在这里替她护法,哪都不要去。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你可大声喝骂对方,也可不理,见到有鬼差鬼吏来抓她魂魄,就用这根鞭子去打。记住,不管来的是谁,哪怕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也都一律当成幻象,用鞭子抽过去,等我回来,她便得救了。”

桓超群十分郑重地把鞭子接过去,绕着桑树转了一圈。

傅则阳问秋云那边韩修洞府的虚实:“我去会会那个韩修,若是方便就将他除了,再不济也把你的禁制神牌拿回来销毁。”

秋云双膝跪倒:“弟子感谢前辈帮弟子脱离苦海,只是师恩未报,我答应师父守护她的遗蜕,等她转世归来。恳请前辈此行只诛那韩修,千万莫要惊动我师父的遗体。另外我有一个师姐,姓尤,虽然性子不好,但人并不坏,对我也有过照料,还请前辈千万手下留情,莫要伤她。”

傅则阳都一一答应,秋云才把自家洞中的情况说了出来,只是关于她师父遗蜕所在之地,仍然不肯吐露分毫。

傅则阳将她说的全部记在心间,便动身启程。

桓超群在桑树旁守护秋云,桓桑儿自回院里修炼。

桑仙姥称众人不注意,偷偷离开,紧随傅则阳后面追去。

她从傅则阳这里得了许多好处,甲木真气助她完善木行道法,气血元精助她快速长成,月华真水帮助她法力大增,此时的道行已经颇高,驾驭木遁穿行于山林之间,稳稳地跟在傅则阳后面,她的遁光借满山草木遮掩,旁人极难发现。

不过傅则阳早料到她会跟来,故意把速度减慢了三分,一双魔瞳将她行踪看破。

虽然这老桑性情爆裂,但还算有三分率直纯真,傅则阳决定再成全她一次,若她能够念着这份好,将来可续姐弟亲缘之情。

两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脚前脚后离开武夷山,直到浙江仙都山而来。

由于他志在隐身飞行,将月华般的剑芒隐藏在日光里,速度不快,到达时已是天黑。

大概是由于修炼太阴鬼篆的缘故,傅则阳十分喜欢月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有一种涤荡血脉,沐浴灵魂的清澈感。

按照秋云所说,傅则阳找到洞府入口,他突然使出五鬼火遁,全身化成数团拳头大的鬼火,分别散向四面八方,顷刻不见。

桑仙姥随后追到,以为傅则阳已经进洞,她正要跟进去,看见月光底下,植着一片桑林,看那树苗的大小和生长位置,分明是人类后天移植,栽培而成。她又看出林中设有仙法禁制,按照先后天五星生克之术布成,等以后桑树长成,便可隔空做法,遥制于她。

桑仙姥怒气勃发,额头上三只眼豁然睁开,迸射出半米长的蓝光。

她怪笑一声,纵身化成一道青光投入林中,林子里的禁制被她触动,升腾起一圈圈或青或黄,或红或白的光润。桑仙姥所化青光在各色彩光里面飘来掠去,似一道青色电光,疾速闪耀,猛然间穿空飞起,那些层层罩住她的彩光像气泡一样被她扯上高空,扭曲变形。

双方僵持了数秒,忽然那些用来布阵的桑树都活了过来,树干扭动似腰肢,枝条挥舞像手臂,树叶拍打如鼓掌,一条条根须从泥土里拔出来,脱离大地的束缚,快速挪动变换阵型。原本这些桑树是按照朱雀投江格局布置,挪动以后,按照先后天生克变化,成了青龙回首之局。桑仙姥将所有彩光都抓在手里,跟扯布匹一样将它们从阵法里面扯出去。

“啪!”像节日里的烟火般,爆散成漫天彩色流星。

桑仙姥破了阵法,略微得意地哼了一声,纵身投入山洞。

韩修这座洞府建在山腹之中,有好几层,里面布满了五行禁制,但他功力有限,由她妻子加强,以戊土己土禁制为主。

桑仙姥也通晓五行生克之妙,更能以木克土,她这段时间用前世神木炼制了三支乙木神箭,三百里之内,动念御箭,转瞬间便能将人射杀,放出来时跟别的剑仙苦练的神剑一样。她驾驭这三支木箭开路,向里面硬闯,一路上接连破禁,无论是轰隆隆的巨石,还是滚滚细密的黄砂,被她三道青光迎面一冲,立如沸水泼雪,纷纷退散。

傅则阳在她后面进洞,也是想借她的手破掉洞中的禁法,料定她必去找秋云师父的遗蜕存身之所在,他自转弯去寻韩修的晦气。

在傅则阳的印象当中,秋云的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人,大抵精怪修成人类,性情都很偏激,那人比桑仙姥还要不如。她的死活,傅则阳并不放在心上,更何况只剩下一具尸体,既是被桑仙姥毁了也是一报还一报,桑仙姥上辈子就是被他们夫妻两人打伤,才不得不在明知转世初期十分脆弱危险,也只能投生到桓家搏一把。

他答应了秋云,不会去动她师父的尸体,但也没有义务去保护,何况秋云也信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他尸体存放的地点,他权当不知,任由桑仙姥去搞。当然秋云的师父敢去离珠宫撒野,道行不弱,桑仙姥初生不久,未必能够搞成事情。

019 血煞元神

傅则阳判断,韩修的法力应该很强,虽然比他妻子差了一大截,但两口子联手,能让少阳神君忌惮十几年不敢来找他俩报仇,这份实力不可小觑。

不过如今他妻子已经转世投生,他本人身体被阴火焚烧,僵卧不能动弹,成了僵尸,只有元神仍附着在上面,日日以神炼形,慢慢温养。

傅则阳已经练就血煞元神,自忖除了将要飞升的天仙所修成的阳神,其他任何魂体都无须畏惧,因此他才敢来找韩修。

进入地宫之后,傅则阳在桑仙姥后面行了一段,按照秋云所描述的地形拐向韩修养身的寝洞。这里的禁制也很厉害,他放出太阴神剑,身剑合一,合身化成一抹耀眼晶亮的月光,像彗星一样疾速飞掠,强行硬闯。

越靠近韩修的寝洞禁制越强烈,通道中燃起熊熊烈火,滚滚尘沙蜂蛹而来,里面夹杂无数细碎的金针……被人操纵着,全部聚焦撞向飞来的彗星。

所有光辉汇聚一处,神剑所化月轮剧烈震动,在烈火飞针中闪了几闪,倏地不见。

寝洞中的主人正自疑惑,突然面前平地涌出一团碧绿的火焰,傅则阳在火焰中现身。

洞穴十分空旷,正中央有一方石塌,榻上躺着一个美少年,身体跟僵尸似的不能动作,只急把上半身立起,虽然长得十分俊美,但眼神不善,抽搐的肌肉让五官变得狰狞。

这韩修当年靠一枚从灵峤仙府得到的蓝田玉实返老还童,成了一个美少年,但嗓音未变,依旧是破锣一般:“哪里跑来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敢来这里撒野!莫不是活的腻歪了?速速通名受死!”他见傅则阳外貌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能闯过一路上的禁制到达这里,认定是背后必有法力高深的师父或是家人。

傅则阳有心要试验自己辛苦修炼的血神经到底威力如何,放出七面太阴神幡护住身体,盘膝坐在北极星位上,将血煞元神遁出。

一条淡淡的红色人影从他天灵盖飞出,直扑向榻上的韩修。

“血神子!血神子!”看到这道血影子,韩修差点吓尿,破锣嗓子喊得炸音。慌乱中念咒施法,使得身子往下沉没。

他这榻上没有被褥,而是铺着一层厚厚的细沙,此时遇到危险,尘沙上涌,如同大漠之上掀起一阵沙尘暴,他的尸身沉入沙中,被黄沙掩埋。

与此同时,从沙尘里面飞出十三面小旗,猎猎飞扬,发出万股黄尘,蜂蛹弥散。

在这戊土禁法里面,又夹杂了无数碧绿星火,仿佛在漫天尘沙中绽放开来的数万朵碧花。他这也是死人骨骸炼成的鬼火,跟幽冥道经上所载有相通之处,专烧人的魂魄,若拿来折磨死人,在凶戾的鬼也会在火中求饶,恨不能再死一次。

傅则阳仗着太阴神剑守护元神做最后一重保险,不闪不避,将一条血影直扑进去,黄砂鬼火都奈何不了他分毫。血影左右闪了几闪,扑到韩修面前,一把将他的魂魄从僵硬的身体里面抓出来,缩成虫豸般大,被他托在掌心。

从韩修的视角去看,傅则阳是个盘古般超级巨人,血色朦胧,周身围绕着红色的煞气,悬浮在宇宙虚空当中,自己渺小得仿佛一只苍鹰,被禁锢在手掌中心。

他吓得魂飞魄散,跪在韩修的手上,哭嚎着磕头:“血神子前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傅则阳沉浸在血神经的强大效能之中,这才是第五层,后面还有七层功夫,如果能够全部练完,修到最高境界,成就血神法身,或许真的能像经书上所说的那样,万劫不坏,不死不灭,言出法随,分身无量!如果再把下册也弄到手炼成,恐怕连长眉都不用害怕了!

他信心暴增,对于练功的进度又迫切了几分,韩修被他抓住,洞中的禁制法宝失却统御,他先用东方甲乙木真气钉住床上的土遁,破了禁法,收到手里一抹黄砂,再使出幽冥鬼爪凭空捞去,把那万点绿星都如长鲸吸水一般摄入掌心。

见韩修把自己当成了血神子邓隐,怕得要死,傅则阳便不回归本身,仍然以血煞元神的形态拘住韩修拷问:“你的道法是跟谁学的?”

韩修跪在他的掌心,战战兢兢地回答:“弟子是东方老佛无行尊者的记名弟子。”

“东方老佛”这个名号傅则阳没听说过,“无行尊者”倒是有点印象,只是想不起来是谁:“他是佛教的吗?”

“前辈竟然不知?”韩修诧异。

“我最近这些年都在闭关潜修,你只说你知道的!”

“是,是。无行尊者跟道济大师、叱利老佛并称当世三大活佛,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当年斗法败给天淫教主以后,曾经预言过天淫教主当伏天诛,已经成真,这您总是知道的吧?百余年前,他来到东南沿海一带普度众生,我有幸拜在他的门下,学过十二年佛法,想要求他收录门墙,到底没能成功。”

“后来呢?你又跟谁学过道法?”

“有一次我去东海采药,跟连山教的人起了争执,那株汲云草本是我发现的,连山教的人蛮不讲理,还仗势欺人。我斗不过他们,浑身法宝尽数被毁,又被他们用魔火烧伤,还中了碧玺水母之毒。眼看就要丧命,突然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前辈真仙,用一面归藏神幡,放出满天黑云,将那些人全部卷走消灭。”

傅则阳想象当时的情景,吃惊道:“那人是谁?竟然这般厉害?”

“他便是我的族叔,东海尽头落星礁大溟真人,单名一个霄字!”

“韩霄?韩霄……”傅则阳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耳熟,猛然间想起来,“他是不是大荒二老的师弟,韩仙子的父亲?”

韩修点头:“他老人家正是宇宙六怪中大荒二老的师弟,不过韩仙子是谁?他确实有个女儿,你莫非是说大表姐?您老人家竟然称她为韩仙子?”

“混账!我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傅则阳装作发怒,“你老实交代,韩霄传你什么道法了?还有法宝,他现在还在落星礁吗?你们有什么联系的办法?”

韩修心中狐疑,心说这位血神子前辈成名多年,纵横天下,无法无天,除了他师兄长眉真人任寿以外谁都不惧,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听说他这些天都在外面作恶杀人,教的天下动荡,万仙不能安宁,却为何连这种大事都不知道?

傅则阳看出他在怀疑自己,抬起左手,从五指射出一道道剑形煞气,数秒功夫,在韩修魂体身上,反复洞穿几百下。

韩修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惨嚎,拼命磕头求饶,再也不敢有所隐瞒:“我叔父早在许多年前就已死在合沙道长的手上。他死之前将毕生搜集的几百件宝贝分成两份,一份给了表姐,一分分给众多表哥表弟们。我也得了几件,但前几年我有个冤家对头,就是西海磨球岛离珠宫的少阳神君来寻仇,都毁在他的乾天真火之下了。”

“你打不过少阳神君,没有想办法跟你的表哥表姐们求救吗?”

韩修叹了口气:“我那表姐性情清冷,自幼拜在小东溟山神仙洞叶云仙子申无妄的门下。”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心说申无妄你总该知道吧?对你来说可不是外人。

申无妄有两个妹妹,二妹叫申无咎,三妹叫申无垢,申无垢就是邓隐的妻子,算起来韩仙子是邓隐大姨子的徒弟,还真不算是外人。

傅则阳没有回答,让他继续说为什么不向表哥表姐们求救。

“叔父交代后事时候偏心,明显向着表姐,他死了以后,兄弟嫂子们不服,屡次向她发难,热闹了我那表姐夫,合沙道长的师侄乙休。他先杀了我大表哥一家,形神俱灭,跟着又杀了小表弟父子三人。这还不算完,数十年间,他到处追杀韩家人。我也在他追杀名单上面,不敢再外面露面,跑到仙都山和老妻挖了这座地宫,只偶尔出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确定韩修没有外援以后,傅则阳定下心来,逼他教出道书。

韩霄给他的一部是五行真经,一部是玄溟真经。

世界由五行组成,万物都离不开先后五行元气的生化,自古以来,各大仙门都在认知世界本源,利用世界本源上下了不少心力。因此,许多门派,都有五行类的修炼法术,只是方法有所区别,侧重各有不同而已。

韩霄这部五行真经对于普通野路子出身的散仙外道来说,确实可算得上是修仙秘典,但对于像大荒二老、少阳神君、天痴上人那个级别的高手,就是大路货,他们都知道五行道法是如何修炼的,宝贵的是时间,修炼一行都是动辄以甲子为单位计算的,仙人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光可供挥霍。

因此少阳神君专修丙火,天痴上人专修甲木,枯竹老人最初专修乙木,太白仙姥专修庚金,震岳神君和夫人分别修炼戊土跟己土,土木岛商家二老兄弟两个分别修炼戊土和甲木,都是穷尽毕生精力专精一门。

020 五行禁法

世上能够同修五行的极少,最著名的就是合沙道长那一派,以五行真气作为招牌。相比之下,连山大师和圣姑伽音虽然精通五行遁法,单拿出一种来,又不如专修专精的了,

大溟真人韩霄也是一脉单练,修的是癸水道法。

水系道法中,分为壬水和癸水。

壬水是河水,特色是似大河奔涌,源源不绝。

癸水是海水,浩然无边,无穷无尽,瞬息间淹没对手。

韩霄的这部玄溟真经就是专门修炼癸水的,施展开来,水气铺天盖地,席卷乾坤!

收了两部道书,傅则阳把韩修的魂魄装进一个瓷瓶里面,出洞来找桑仙姥。

桑仙姥是精灵散仙转世,又是生气最重的乙木,出生以后,每过一日便增长几分功力,如今已经非同小可。就在傅则阳摆平韩修的功夫里,她已经连破禁制,找到对头存放遗蜕的五行洞。有敌人的大弟子在这里把手,是个跟桓桑儿一般丑陋的女孩,桑仙姥要她投降,归入自己门下,她破口大骂,先骂秋云背师叛教,再骂韩修是惹祸根苗,最后骂桑仙姥是还没蜕皮的畜生,并操纵阵法攻击桑仙姥。

桑仙姥被她骂得三尸神暴跳,不惜损耗元气将阵法打破,用乙木神箭将她穿心杀死。

杀完丑女,桑仙姥进入五行洞,洞内空间并不甚大,四壁金光闪闪,都似窑土釉化,亮晶晶的好像玉石。只当中有一座跟韩修那边同样的土榻,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见到这般情景,桑仙姥嘎嘎怪笑,挥手放出千道青光,照射到四周的墙壁上。

“噼噼啪啪”晶壁爆裂,崩散出浓浓的金光黄尘,往他身上重重压来。

桑仙姥全身笼罩在一幢青气之中,在黄气里面来回飞舞寻找阵眼,不断挥手打出青光。忽然一声脆响,金光、黄云全都消灭,戊土禁制被破,满室恢复原样。中央的土榻消失,下面塌陷出一个极大的洞穴。

桑仙姥飞入穴中,这里有一个短榻,榻上卧着一个中年道姑,正是昔日害自己极苦的冤家对头。对头头前有一盏石灯,灯光极强,照得满洞亮如白昼。脚前摆着个小陶盆,里面装满清水。左手里拿着一柄金刀,右手握着一根枯木,木头上也有一柄小金刀。

这便是五行禁物了,桑仙姥没有修炼果五行真经,仅略知其中奥妙,她是乙木之属,中央戊己土的镇物必在对头身上,自己若直接以木克土去夺后土神珠,或是摧残对头身体,必定会遭到北方丁火和西方庚金来克,一个不好就要陷在这里。

就在她苦思对策之时,这先后天五行禁法已被触动,先是尸体脚前陶盆里的水无故自旋,形成漩涡,越转越快。

桑仙姥并未注意到水,因尸体头顶上的灯火骤然暴起,噼啪一声,发射出万道火花。她是木属,最怕金火二行,急忙向后飞退,却被陶盆中的漩涡吸住。

在桑仙姥的眼中,陶盆里的水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转瞬间成了湖泊大海,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四面八方俱是灰蒙蒙的天空和灰蒙蒙的海水,天地相接,混沌成一团。万点星火当头洒落,桑仙姥抵挡不住,只得将乙木神光裹住自己护身,在水面上飞掠逃窜,不过火星漫天洒落,前后左右俱是,灼烧到青光上面,如铁水滴黄油,嘶嘶声响,急速熔透。

桑仙姥抵不住这丁火之禁,以青光护体,一头扎入水里,强行汲水生木,脚下的青光里面生出无数根须,仿佛章鱼的出手,疯狂生长,向海底探去,相互勾结,形成一张根须巨网。她双手举起,青光上面长出无穷粗枝大叶,层层叠叠,要铺满海面。

敌人道行到底有限,只精通土行禁法,未能将先后天五行禁法彻底融会贯通,不能做到水火既济,空中的火雨不能落入水中,都漂浮在水面上,只要有桑树枝叶伸出水面,便将其焚烧成灰,却不能入水伤敌。

这时那道姑手里的金刀骤然飞出,同时左手的枯木似蛇一般扭曲,上面插着的小刀被用力向下切割,使得木屑漱漱而落。

桑仙姥大吃一惊,原来对头早料到她回来,或者说即使她不来,也想出这个方法来对付她,尸体手里那根枯木是她前生本体上所截取下来的,被对头施了鬼道法术,隔空咒怨,再用金刀钉住,一旦施法,不管相隔多远,都能让她生不如死。

洞外那一片桑林也是做这个用的,那个威力更大。

这时金刀切割枯木,禁制发动,桑仙姥如被雷劈,猛地喷出一口碧血。

她心中恐惧之极,急忙想要逃走时,金刀入水,已经形成了金水之禁,大海如水晶,似寒冰,将她封印在里面,虽然还是液体状态,依旧暗潮涌动,却重愈万斤,前后左右都化作铜墙铁壁一般,任她如何施法也冲突不出。她把三支乙木神箭合二为一,对准一个地方全力射出,只将水分开不到十米便碎成木屑!

桑仙姥几乎绝望,敌人的阵法十分神妙,金水禁法将她封禁,再以隔空咒物的诅咒之法伤她元神,若无人来救,三日之后她便会融化在这金水之禁里面,苦练两世的乙木元气全成了敌人的营养,神魂也会被收到那段枯木之中饱受煎熬,等到敌人转世归来随心处置。

就在她叫苦不迭的时候,忽然看见水面上升起一轮圆月,月光皎洁,向下照入水底。

傅则阳在月亮上出现:“老姐,不要着急,我来救你。”

桑仙姥不敢置信:“你如何救我?”

傅则阳说:“我用一道太阴鬼篆做你的替身,隔断尸身手上的枯木诅咒,让你走你就立刻走,千万不可以回头看。”

“这里已经被金水之禁封印,我如何走得?”

“我用太阴吸魂的法术接应你,切记,一不可抗拒,二不能回头。”

桑仙姥怀疑道:“万一你以此为借口,故意将我元神摄住,夺我本命精气怎么办?”

傅则阳乐了:“我跟你不同,你前生是草木之灵,俗话说草木无情,你不能体会人类的感情,而我是很看重这段因缘情感的。你看我平时跟姥姥、舅舅他们相处光景如何?你若信,弟弟便救你出来,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桑仙姥犹豫了下:“好,我便信你!”

傅则阳自月亮之上放出七面神幡,飘然飞落凡间,排成北斗七星阵势,将北极星位对准桑仙姥,桑仙姥觉得身子一紧,听得傅则阳说:“不要抗拒,快点上来!”桑仙姥立即化成一道青光,顺从吸力向上飞。

在她身后,另有一个桑仙姥替她受那隔空诅咒,被金刀裂体,四分五裂,万吨海水涌来挤压,其碎成一片亮晶晶的流萤。

桑仙姥出得海面,觉得身子骤然轻松,五行禁制这时反应过来,金水分离,恶浪狂涌,滔天的海浪中,射出千万根金针,满空攒射,那些悬浮的火星也都蜂拥而至。

傅则阳站在月亮上,手里拿着一个瓷瓶,从瓶中倒出一滴月华真水。

那滴真水向下坠落过程中,迅速升华消失,皎洁的月光里便沁出浓浓的雾气,扑向桑仙姥的星火被雾气挡住,似蜂群般环绕飞舞,有个别钻进雾气的,很快便融化消失。

金、水、火三重禁制疯狂反应,将另外土、木禁制也触动,五行禁法同时发动,傅则阳知道厉害,把桑仙姥捞到身前,喝了声:“走!”

月光一闪,两人连同月亮本身,全都消失不见。

下一刻,洞外的甬道里,白光闪耀,两人凭空出现。

桑仙姥看着他,有点尴尬:“没想到,在生死关头,你能救我。”

“生而为人,我是你的兄弟,救你是正常的,不救你才不正常。”

桑仙姥闷声不语,回头看见风起云涌的寝洞,恨得咬牙切齿:“贱人道法比当年更加神妙,也是我疏忽大意,几乎为其所陷。等我回去炼成几件相应的法宝再来寻她,非将这贱婢挫骨扬灰不可!”

傅则阳笑道:“我从韩修那里得了一部五行真经,回去给你誊录一份,你照此修炼,不但能够完善乙木真气,还能通晓五行生克之奥妙,等到那时再来不迟。”

桑仙姥大吃一惊:“你竟然拿到了他们两口子的五行真经?韩修精通鬼道法术,又狡猾无比,即使僵卧在床斗不过你,想要逃走应该也不难,竟然被你擒住逼迫献出经书。不过五行生克变化之理并不是什么独家不传之秘,便是没有,我只要能够恢复前生法力,再炼成几件对治的法宝,一样能够破了那贱人的阵法。”

“是是,等你仙法大成,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那人的窝怼烂,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都是五六岁孩童大小,桑仙姥满头翠绿,身材高些,并肩飞出来,合力施法将洞口封禁,然后飞回武夷山。

021 甲木乙木

傅则阳和桑仙姥回到武夷山桑树塬,告诉秋云可以从树洞里出来了:“那韩修已经被我杀死,禁制你元神的本命神牌也已被我毁去。不过你那师姐因为口出不逊,用五行禁法攻击我老姐,我赶到时她已经死在老姐的剑下。”

秋云悲戚道:“尤师姊虽然性子极端,有暴躁多疑,人却不坏,可惜……”

桑仙姥将眼睛一翻:“你是在怪我喽?”

“晚辈不敢。”秋云赶忙道歉,又问傅则阳,“我师父的遗蜕?”

“依旧完好。”傅则阳说,“你说韩修还有几个同党,都是无恶不作的妖道,我怕他们去鸠占鹊巢,就和老姐联手将那里封印,你暂时不要回去,就在这里住下吧。依着我,你和我老姐有师徒之缘,跟我小舅舅有夫妻之份,不如……你现在年纪还小,不如先定下名分,在这里一起修行,彼此之间也有照应。”

秋云叹息一声,看了桓超群一眼,桓超群满脸通红低下头,很快鼓起勇气:“你就在这里吧,我在后山再给你修筑一间屋子。你修道在我之前,方才你不是已经答应,以后我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像你请益吗?”

秋云向傅则阳跪下:“晚辈先感谢真人救我脱离苦难,不用再受那恶人邪法折磨,无异于再造之恩。拜师一事……弟子虽已仰慕桑仙甚久,但先师大恩未报,不敢转换门庭,况且山主和师姊都已不在,我还要替师父看守遗蜕。至于跟桓公子的婚事……秋云无依无靠,但尚有师父可以做主,真人既然愿意保媒,可依真人之言,先定下名份,其他等以后师父转劫归来,再请她老人家定夺,不知真人可否应允?”

傅则阳再要勉强,就有点欺负人家女孩子的嫌疑了:“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只是建议,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

秋云答应暂时先住在桑树塬,桓超群欣喜若狂,从初见时,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可爱的女孩。他要给秋云建房子,傅则阳拦下他,用甲木精气在石壁上凿出一连三间的的洞室,专门给秋云居住,跟他自己的一样大,桓超群干劲十足地进行装修。

傅则阳把得来的五行真经和玄溟真经各誊抄一份,将新本自己留下,旧本仍给桓超群和秋云。他正愁自己所学,无论是血神经,还是太阴鬼篆,亦或是幽冥道经都不适合教授桓超群和桓桑儿,幸好有了这两部经书。

桓超群还不觉得怎样,秋云受宠若惊:“这是山主的秘籍,师父都不能窥得全貌。”

“这本就是你们家的经书,还是交由你处置吧。”

秋云犹犹豫豫不敢接,怕她师父回来惩罚她,傅则阳就把两部经书交给桓超群掌管:“你跟小舅妈同参同修,也可以给我老姐和娘亲看,其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五行道法易学难成,要是被别人知道,难保不来争抢。在至少炼成一路先天真炁之前,不可掉以轻心。”除了道书,傅则阳把在韩修养身的床榻上所收的那把黄砂也交给秋云。

五行真气真的很好修炼,但要炼成谈何容易,那么多的仙人修炼几百年,最后也不过炼成一两路,不止要刻苦勤勉,还得有特定的天时地利。

比如玄溟真经,初时需要采炼搜集癸水精气,而癸水精气只有大海里面才有,因此练这部秘籍非得到海边去不可,最好的是找个小岛,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癸水精气最盛,在武夷山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可能练成。

傅则阳有点舍不得走,决定做足一切准备再离开。

他先按照那部五行真经重新系统地修炼甲木、乙木真气,然后又涉猎戊土、己土、壬水三路功夫,在山间、涧下搜集五行精气。

这日他正在采集山间的甲乙木灵气,凝练精英,忽然来了一个少年道士。

少年自称楼沧洲,是南海铜椰岛的第六弟子:“我此次来是奉师命寻找乙木真仙。”

傅则阳问:“天痴上人如何知道来这里寻乙木真仙?”

“我师父精通术数,算得这两年间,此地有乙木真仙出世,特命我来求见。”楼沧洲说完向桑仙姥微微躬身施礼。

傅则阳把小手一挥:“这里我说了算,老姐的事情我也都仅能做主,你且说说,你师父让你来找我老姐,所为何事?”

楼沧洲见桑仙姥没有反对,心中暗暗称奇,回身向傅则阳解释:“我师父欲练七七四十九口神木剑,岛上有许多千年铜椰树,但还达不到师父所要的威能。本门所修甲木道法,虽然威力奇大,但甲木为死木,生机远不如乙木,须得请乙木真仙去施法洗炼,将其变作量天神木方堪应用,因此特地命我来请。”

“原来如此,但是你师父就打算凭白用人,把我老姐接去帮他练剑吗?”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楼沧洲没想到这位乙木真仙的话事人竟然当面要好处。

桑仙姥把傅则阳拉到后洞:“老弟,那天痴上人修炼的也是木系道法,岛上有许多千百年的灵树,听说还有一座内含元磁真气的山峰,他练的仙丹与我也大有裨益,他算是我木系一门的老前辈,此去帮他,于人我双方彼此有益。”

傅则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老姐放心,你什么都不必管,听我的便是,保管这事不会黄了,兄弟也能给你要来足够多的好处。”

两人出来,楼沧洲说:“师父命我前来,只说请桑道友过去帮忙,至于答谢之言并未提起,不过本门向来不白占人家的便宜,师父虽然未说,但也必定会重谢道友。”

“不行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回去跟你师父说好,事成之后怎样谢我老姐。”

楼沧洲无奈,到洞外施法,面向铜椰岛方向,施展他门中秘法,遥向祝祷。

片刻之后,楼沧洲返回洞中:“师父示下,道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不十分过分的,我师父必定全部满足。”

“真的吗?那我可就说了!”傅则阳拉过桑仙姥的手说,“我这老姐,是乙木精灵投胎,这辈子虽然得了人身,但是人性未全,虽然受了这大半年红尘沾染,依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我将来要到别处修道,唯独放不下她,万一惹出事端,没有依靠。”

楼沧洲笑道:“这个容易,等将来神木剑炼成,可在铜椰岛附近寻一风景好的岛屿给桑道友修炼之用,远的不敢说,南海之内,任他是谁也得给我师父几分薄面。”

傅则阳叹道:“可惜我这老姐是个惹祸的根苗,捅一次篓子你师父给平了,捅两次篓子你师父又给平了,捅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你师父还会管吗?”

楼沧洲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答复:“那你想怎么样?”

傅则阳呵呵地笑:“我寻思你师父修炼的是甲木道法,我老姐修炼的是乙木道法,都是木行一路,甲木雄壮威武,生机却弱,乙木娇嫩柔韧,却能见土重生,何不让他们两个合籍双修,同木相济,互补短长,不止神木剑唾手可成,还能于木行大道勇攀巅峰,更是仙道之中的一段佳话,岂不是好?”

楼沧洲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说出话。他上下打量了又丑又小的桑仙姥,再想想仙风道骨,威严稳重的师父,把两人拼在一起,顿时被这个画面吓得打了个激灵。他赶忙摆手:“不可不可!这事绝无可能!”

傅则阳把小脸绷起:“怎么就绝无可能了?既然绝无可能,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小舅舅,替我们送客!”

楼沧洲被桓超群请出洞外,又急又愁,连连跺脚。

桑仙姥在洞内也是愁眉苦脸:“你知道我上辈子是树精,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什么渴望,况且上人得道已久,道法高我百倍,何必提这合籍双修之事呢?”

傅则阳解释道:“傻老姐,这事关键在于合籍,不在于双修。你也知道天痴上人法力高强,他未来更会修成不死之身,有他做个名份上的丈夫,你就有了大靠山,又是铜椰岛的老板娘,何等疯狂快活?况且你们都修炼木系道法,即便双修,也是甲木、乙木气机交感融合,与凡俗男女不同,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桑仙姥冲他连翻几个白眼:“那万一上人不愿意,不再请我去了又怎么办?”

“不去就不去呗,咱们自己也能修炼得道,何必非得乞求别人的施舍?等将来我在海外修炼有成,我就是你们的靠山,比嫁给那天痴上人更能得力呢!不过,神木剑是天痴上人的成道关键,还关系到他们那一门的未来成就。我这段时间专研五行真经里的木行一卷,据我推测,有神木剑,天痴上人能提早至少一甲子证得不死之身,还能轻易度过一次天劫。如果有你跟他合籍双修,同木相济,他能再早两甲子成就,还能再次轻易渡劫。如果他不是老糊涂,肯定会答应的。”傅则阳警告桑仙姥,“弟弟在这里死命为你争取好处,你可不许转身把我卖了,私自答应。你要记得,现在你已经是人了,不是树精了,要守人类的规矩,未嫁从弟,你要听从我的,我给你做主。”

022 则阳嫁姐

楼沧洲再次施法,向铜椰岛遥祝祷告,天痴上人听到这个条件也很震惊,表示要考虑考虑。考虑了三天,给楼沧洲发来指示:“答应他!”

楼沧洲这次受到的震惊比上回更甚,他实在没办法想象,仙风道骨的师父娶了桑仙姥这么个丑陋的小妖精做压岛夫人以后会是个什么情景,不过师父既然答应,他也只能照办。

得知天痴上人答应的消息以后,桑仙姥也是又惊又喜:“上人答应要娶我了么?”

“我师父确实已经答应了。”楼沧洲又忍不住打量了桑仙姥几眼,暗暗叹息,以后或许就得管这个家伙叫师娘了,“还请桑仙跟家人告别,准备应用物事,然后跟我去南海。”

“慢着!”傅则阳又把小手一挥,拦在中间,“你师父就这么把我老姐叫去?”

楼沧洲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想怎么着?”

傅则阳怒道:“我老姐现在是人!不是妖物!不是你师父可以随时呼来喝去,用完就扔的妖物!你们就算没有三媒六聘,至少也得表现出点诚意来!我们虽然不如上人得道日久,法力高深,但也不受人这样轻贱,上人若是本意如此,那便请回吧!”

楼沧洲一阵无语,心说我师父都答应娶你了,你就赶紧夹包跟我走得了,还要讲究这讲究那的,你是不知道我师父平时对我们有多严厉,做错一件小事,便要抽五百蛟鞭,做错大事,更要飞剑斩首,贬去轮回,你才得道几年?无名散修,小小孩童,敢这么猖狂自大?

他是个精细稳重的性子,知道这次出来的最大目的就是把事情办好,既然师父已经答应可以娶桑仙姥,这个最大的坎迈过去,其他的都是小事。

楼沧洲低声下气地跟傅则阳商量:“师父远在南海,我们施法通信颇好精力,你有什么要求尽量一次提完,我再跟师父请示。我觉得师父已经答应娶亲,其他的都能答应你们,除了……他老人施法封固磁峰,关乎全岛命脉,不能亲自来迎娶之外,所有的事都能行。”

“那好,我的条件很简单,共有三个,对于上人来说,都是小事,很容易就能办到,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关乎尊严的大事,必须办到。”

楼沧洲陪着笑:“您说,您说。”

傅则阳坐回椅子上:“首先,你们不能就这么随便把我老姐唤过去,既然是迎娶,本该你师父亲自前来,既然他不能来,你们男方那边也得另派几个有分量的人来。”

“我们铜椰岛除了我师父,分量最重的就是我大师哥柳和了。”

“如果是弟子的话,分量可就不够了,你们多来几个,把场面凑足。”傅则阳又说,“第二,男方来人迎娶,不能空着手来,得拿些彩礼。”

楼沧洲点头:“您说,您要什么彩礼?只要是我们有的。”

“甲木真气凝成的精英神砂,给我来一葫芦,元磁精英,也要一葫芦,铜椰岛地处南海,癸水精英想必是不缺的,你师父那么多徒弟,搜集也省事,我也要一葫芦。先声明,这三样是我要得,是他给小舅子的红包。其余给我老姐的嘛,你们看着给,诚意深浅就在这些彩礼上了,但是至少不能少于一百零八抬。”

楼沧洲强忍着点头,表示认了:“您说,还有什么?”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我老姐是你师父明媒正娶到铜椰岛的,咱们仙家不比凡俗,就算是合籍夫妻也不方便日日同住在一起,你师父得在岛上另觅风水宝地,给我老姐修建一座宫殿,规格只能比你师父住的地方略小,不能小过你们这些徒众的。以后你们也要善待我老姐,不许欺负她,哪怕她做错了事,只需管教,不许责罚。将来我会去铜椰岛看我老姐,若是有半点不好,须让你们知道,她娘家也还是有人的!”

楼沧洲听完强忍着嘴角抽搐,出去向天痴上人汇报。

桑仙姥向傅则阳表示不满:“你才多大道行,就想要给我撑腰?天痴上人我前世久闻他的大名,咱们拧在一起,再多十倍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不稀得你去瞧我,也不必你管。”

傅则阳摸着桑仙姥绿毛茸茸的脑顶:“你放心,将来我会比天痴姐夫更厉害的,保证他不敢欺负你!不过你也要懂得点好歹,人家真心待你,你也要好好回报人家,人跟人的好都是换来的,恶也是换来的,以好换好,以恶换恶,看你用什么去换罢了。得此仙缘,以后有他扶住,你必然能够一片坦途,好好珍惜吧。”

楼沧洲跟天痴上人说完,果然天痴上人立刻就同意了,对于天痴上人来说,最大的那道难过的坎在心里,娶桑仙姥这种又丑脾气又臭的转世妖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这道坎过了,其他傅则阳要的那些,真的都是微末小事。

数日之后,铜椰岛来人,天痴上人的大弟子柳和率领五位师弟,加上楼沧州,正好是已经学道有成的六大弟子,带着礼物来迎娶桑仙姥过门。

六个乾坤袋,里面都装得满满的,都是各种天材异宝,还有许多海外的特产,有修士用的,也有凡人用的。傅则阳拿出自己要的三个葫芦,做主把剩下的分成六堆,一堆给桓雍,一堆给桓母,一堆给桓桑儿,一堆给桓超群,一堆给秋云,最后一堆给她自己留下。

他让桑仙姥跟家人告别,桑仙姥跟桓母两看相厌,桓雍委委琐琐的样子也让她很不顺眼,桓桑儿又清冷得没有温度,只有桓超群和秋云她颇喜欢:“你们两个也算是我的弟子,其实我想带你们一起去铜椰岛的,只是阳儿不许,说要你俩在家里奉养父母,传宗接代,我也扭不过他。教给你们的道法好好修炼,将来有事,就到南海铜椰岛去找我。”

最后轮到傅则阳:“要不你也跟我去铜椰岛吧,你的道行虽然现在胜过我,但还不如我前生时候,海外山高路险,浪恶风疾,四极八荒又多妖多怪,隐藏着许多被驱逐的邪魔巨擘,若逮了你去做洒扫童子还好,若抽了你的魂魄祭炼法宝,我可不会给你报仇。”

傅则阳跟她拥抱了一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记住我说的话,不许任性妄为,好好跟姐夫相处。若真过不下去,再回娘家来,至少有小舅舅和小舅妈守着你。”

“呸!”桑仙姥五个眼睛一起翻动,晃了傅则阳满脸蓝光。

柳和六人带着桑仙姥破空飞去,很快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傅则阳有些小小的惆怅。

他暗自警觉,修道路上,不能有依靠依恋他人的心思,必须自立自强!

血神经的总纲里面交代,要把自己视作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神邸,三界六道一切众生都是自己的奴隶,只有别人依靠自己,不能依靠别人,也没有任何生物值得依靠。若稍微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依靠心,意志便动摇不坚,意志不坚,便会被外魔所乘,到时候,反倒成了其他魔头的奴隶。

傅则阳坚定了心志,专心修炼,他已经打定主意,未来要去北海修炼血神经。

四海之中,东海比较空旷,但是大佬太多,一个个都是有千百年道行的老怪物。南海超级高手较少,但是人数密集,随便一个岛上都可能有剑仙修炼。西海风高浪险,由于西极山的存在,常有仙人渡海前去采药。

唯有北海,由于常年冰封酷寒,很多地方寸草不生,不适合人类居住。而且越往北天越短,夜越长,最北地方有个长夜岛,终年黑暗,不见阳光。

他已经打听清楚,这时候丌南公还在中原晃悠,商家二老也还没名没号,不知道在哪疙瘩猫着,他要修炼血神经,去北海是最保险的。他已经把修炼的地方定在长夜岛,那里漆黑一片,罡风又猛,就算他引天罡下界,修炼血罡,也没人会发现。

不过在动身之前,他确实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不是割舍不下家人,他最少得能应付北海的残酷天候,可别随便来个极地寒潮就把他冻死了。

傅则阳将天痴上人给的那一葫芦癸水精英炼化,糅合自身真元炼成先后天癸水真气,再以此作为基础修炼那部玄溟真经。

他用了将近两年时间才把所有癸水精英炼化,然后准备行囊,准备启程赶往北海。

这两年来,他不断提及要走,就是怕突然离开家人伤心。不过到了真正动身的时候,桓母还是哭得老泪纵横,知道哀求无用,只能一边哭着一边给他准备行囊。

桓母从大半年前给他做小衣服,从五六岁大孩童穿的,一直到十七八岁的少年,共三十八套,从里到外,一应俱全。她在城里看到人家有钱人家的公子们佩戴香囊,玉珏络子等物,也都给傅则阳置办,还做了好几个装折扇的扇套。

由于在家,傅则阳一直未曾断却烟火,桓母起早贪黑给他烙酥饼、蒸馒头,作为干粮留着路上吃,又跟桓雍凑了三十两金子,做成金叶子给他当盘缠。

傅则阳只把金子留下,其他的都带着上路,把家里的事交代给桓超群和秋云,先去后院跟生身母亲桓桑儿告别,再出来和桓母辞行。

他给桓母磕了个头:“姥姥,承蒙这三年来您的悉心照顾,阳儿这就走了,等我将仙法修炼成功,再来看望您老人家。莫想莫盼,家中还有小舅舅是您的指望。”他搂着桓母的脖子,悄声告诉桓母,“尽早让小舅舅给您生个孙子。”

桓母擦着眼泪,回头看桓超群,桓超群不知道他说什么,只是觉得两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怪,正要问时,傅则阳已经离开桓母,挥手之间,全身化作一团皎洁的月光,直投天际,融入日光里面,便似水入大海,消失不见了。

(第二卷雪欺老桑完)

023 黄河水灾

傅则阳从武夷山出发,驾驭太阴神剑,将剑气敛成一缕月光,在大白天里极不起眼。

他一路向北,这日来到黄河上方,正遇到河水泛滥成灾。

黄河是华夏民族的母亲河,只是这位母亲脾气不好,时常发怒,还屡次做过夺淮入海的事。一旦发作,处处决堤,浊流滚滚,自上游向下,裹扎大量泥沙,天崩一般奔腾而至。所过之处,大片土地房屋被冲刷掩埋,动辄糜烂千里。

傅则阳在空中拨开乌云往下观望,只见黄色泥汤席卷天地,狂泻怒奔,恶浪连连,将岸上的人畜田舍,一切生物全部卷走。

百姓呼号,禽畜嘶吼,尽在这浩大天灾里挣命。

不过有一人却逆着夺路逃难的人相向而行,他不是在地面上走的,而是离地飞行。

这人是个青年道士,穿着淡蓝色的道袍,脚踏飞剑,飞得并不甚高,被下方的百姓看见,纷纷跪地叩拜,高喊:“神仙显灵来救我们了!”

青年迎头遇上衔尾冲击灾民的洪流,他站在飞剑之上,两手掐诀,向前平推,从袖中飞出两缕乳白色的烟气,源源不断喷涌而出,被风一吹便猛涨壮大起来,连成一片,形成一座雾墙。这墙厚有三尺,高达十丈,东西横亘五十于里,将绝地登岸的黄水强行阻隔,令其仍然顺着原来的河道流走。

傅则阳早就想炼一件这类云雾型的法宝,既能攻敌困敌,也能防御护身,还能当天地屏风,遮挡住别人的窥探。只是武夷山中的烟霞雾气不够多不够浓,无法祭炼成法宝。

他看的羡慕,那道烟霞屏障却抵挡不住洪水的冲击,被浪头不断拍打,越来越稀薄,短短十几分钟变薄了三分之一,再继续下去,这件法宝肯定就要毁掉了。

那青年道士却并没有着急收回宝物,而是不断扩声传音,让灾民们赶紧往高处逃命。

傅则阳敬这人轻宝重人,也心疼这件不知花费多少心血炼成的宝物。

烟霞雾气类的法宝都很难炼成,属于磨洋工类型,苦苦收集几十年,采炼以后所剩无几,能练成这样封锁几十里的规模,至少得二十几年的功夫。

他收取剑光向下,落在乌云之中,操控浓浓的水汽讲身体托住,然后放出乙木精气。

道道青光从浓云中飞落,那些被埋在淤泥黄沙里的植物得了滋养,快速生长,伸展枝条,先是一株株杨、柳、榆、槐等树木拔地而起,树冠掀飞沙盖,直顶云霄。随后是许许多多的荆棘、藤条、青蒿、水草等似灵蛇般钻出泥沙,以树木为桩基,相互缠绕勾连,结成一张大网。水势浩大,不断有浪打来,折断树木,扯烂藤条,但乙木生命力最旺,随断随生,长得极快,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成一堵高大的树墙。

要催生植物,结成一米多厚,三十里长的树墙,以傅则阳目前的法力还办不到,不过他有月华真水,此是月亮精华所凝成,最能助生物成长。他运功催化了一滴真水,混合在乙木真气里同时打出去,促使树墙长成。

参天树排立,青藤密密织,浊浪勤推动,摇摆越生姿。

树墙越来越厚,越来越密,在白雾法宝的外面将黄水挡住。

青年道士又惊又喜,向云中稽首道:“何方道友施以援手,还请现身相见!”

傅则阳从云端飞落,青年见是个七八岁大的幼童,面露惊讶之色,但随即恢复正常,拱手施礼:“昆仑派钟曙见过道友。”

傅则阳自报姓名,好奇问:“道友是昆仑派的?可知昆仑四友吗?”

钟曙奇道:“我跟三位同门师兄弟近两年出山积修善功,被人称作昆仑四友,道友也听说过我们吗?”

“你是昆仑四友之一,又姓钟……”傅则阳醒悟,原来这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钟先生,日后昆仑派九大长老共同理事,各有传人,以钟先生这支最为兴旺。

年轻时候的钟先生很帅气,彬彬有礼,谈吐不凡:“傅道友这一手先天乙木仙法可真厉害,竟然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沿江催生长出三十里的树墙!”

傅则阳谦虚了几句,不着痕迹地跟他打听关于昆仑派和圈子里的掌故。

昆仑派源远流长,势力庞大,原是人间第一仙门。只是出头的椽子先烂,当年魔教大兴,欲统治人间,进而杀穿三界,将所有众生魔化为奴。

由于昆仑派是对抗魔教的桥头堡,十万魔子魔孙大举进攻昆仑墟,天下群仙皆赶往相助,双方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仙魔混战。

最终,魔教教主被消灭,四大长老死了两个,其余魔众也被消灭大半。

而昆仑山天柱折断,仙境化为废墟,无数仙人形神俱灭,昆仑派伤亡尤其惨重,几乎到了满门覆灭的地步。

直到前代掌门,因为跟一位僧人交好,引佛门加入昆仑派,僧道各传一支,昆仑派才重新又兴旺起来。不过比较悲催的是,由于昆仑山风水太好,各路邪神魔鬼都往昆仑山去安营扎寨,有名有号的大魔头就有几十位,昆仑派依然过得战战兢兢。

如今昆仑派的掌门是一元祖师,另有一位大和尚憨僧空了做副掌门,二人分管佛道两脉传承,弟子们混杂其中,即可学道,亦可修佛,也能佛道双修。目前昆仑派最杰出的四位青年弟子,知非禅师和天池上人都是僧人,钟先生和韦少少则是道士。

两人合力抗洪抢险,将洪水平稳堵住以后,一人看守堤坝,一人帮助灾民逃生,傅则阳把桓母给他准备的干粮都分给灾民们吃了。

正忙活着,忽然从天水交接的昏黄里飞来一道乌光,越过堤坝现出身形,是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表情酷酷的,看了傅则阳一眼,只跟钟先生说:“我在上游遇到道友的师弟被一灯上人的两个徒弟围攻,我为他解了围,知道道友在这。”

钟先生急道:“韦师弟现在何处?可曾受伤?”

少女道:“他已经去对岸找知非二位道友去了。”

钟先生点点头:“多谢八姑施以援手,我代韦师弟谢谢八姑。”

八姑!莫非这个少女就是后来的女殃神邓八姑?

少女八姑摇头:“韦少少已经谢过我了,不用你再谢了。”她想说什么又停住,欲言又止,看了看旁边满脸好奇的傅则阳。

钟先生为二人介绍:“这是傅则阳道友,方才助我止住洪峰。这是女殃神邓八姑。”

邓八姑冲傅则阳微微点头示意,鼓起勇气跟钟先生说:“我来是想告诉你,这一次的黄河泛滥不简单,如今是铁城山老祖七百二十年的出关之期,自从当年掌狱大长老飞升异域之后,他是魔教当世仅存的大长老。千年以来魔教四分五裂,各立教宗,但都仍然奉他的号令,若有恩怨,也会请他裁决。”

钟先生疑惑道:“他的事迹,我听师父提起过,不过他出关跟黄河泛滥有何关联?”

邓八姑解释:“老祖开山之日起,各地尊者皆往参拜,我听说有一位西昆仑的魔尊,畏惧将来的劫数,得老祖指点,学了一道禁法,在星宿海西昆仑绝顶施展魔法,将黄河等几条大江大河的水源统统禁制住。到时候若遇正教劲敌围剿,立刻震开水源,将整座星宿海毁去,并中原大地一起重返洪荒,本身也能跟仇人同归于尽。这次黄河之水泛滥,便是他在施展魔法,测试神通,沿河各地都有魔教弟子巡查监测。”

这回连傅则阳也觉得难以置信:“那厮能禁制黄河水源倒不奇怪,他施法的时候竟然还要派人沿河检测,这是在采集数据么?”

邓八姑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只知道那位魔尊神通广大,擅长天视地听之法,千里之内,只要一提他的名字,就会被他感应察觉。想必禁止水源,需要了解各处地气水脉,体察各种细微变化,方好下手。这里距离西昆仑已经超过千里,他感应不到,派人来查看也不难想得通。只是你们要继续治水,恐怕会跟魔教中人遇上,易生变故。其实这水哪怕不管,三日之后等那魔尊行法完毕,也会自动消退。”

“三日之内,得有多少百姓痛失家园,骨肉离散!”钟先生痛心地说,挥拳砸在一旁的树上,“恨我道浅力薄,不然这样一路沿河杀上去,诛尽这些魔子魔孙!”

傅则阳没接口,这种超级大佬做的事,他可管不了,别说诛尽那些魔子魔孙,真遇上厉害的,他连一个都对付不了。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到北极去,躲到终年不见阳光的长夜岛里,把血神经练好练满,最起码也炼成不死之身,然后再出来得瑟。听了邓八姑说的话,他觉得中土很危险,得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邓八姑还要再说,忽然三人耳中同时响起一个沙哑粗鲁的声音:“邓八姑贱婢!你虽非本教中人,却也大有关联,你那死鬼师父一去,你便跟玉罗刹鬼鬼祟祟的。我道当初我替徒儿向你提亲,连你师父都答应了,你却死活抗命,原来是暗恋这个昆仑派的小子!”

024 魔道正宗

邓八姑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年纪,长身玉立,秀色动人,只是表情冷峻严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唯独看向钟先生时,她的眼神表情方有坚冰融化之象。

她听了来人言语,面上微微泛红,看了一眼钟先生,眼神略有羞涩慌乱之象。

傅则阳修炼血神经,功力日深,不止五感敏锐,对人的心态感情也更加敏感,他看出来,这人说的不错,邓八姑是爱上了钟先生。

他印象中的邓八姑是后来在大雪山里走火入魔,身体僵硬,下身瘫痪,后来又被魔火焚烧。脱困以后瘦小枯干,又极丑陋,而且性情刚毅霸道,一点都不讨喜,没想到她也有这般青春貌美和如此小女儿的神态。

傅则阳对邓八姑和钟先生都很有好感,寻思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助他们一助。

这时邓八姑跟钟先生说:“这人是叱利老佛的师弟,名叫一灯上人,他入门较晚,新近两年才出山,用蚩尤血练就一盏魔灯,十分厉害,你要小心!”转而向空处厉声喝道,“邓八姑在此!我爱上谁那是我家的事,我师父都任我自由,你算是那个祖宗板上的神位,也配来管我?敬你是长辈,不想跟你动手,莫要在此倚老卖老!”

“嘿嘿……”对方沙哑地笑了两声,便没了声息。

突然,三人立足的这株大树活了过来,满树老皮疯狂扭曲,形成一张张的人脸,从树干到树枝,长出几千张奇葩丑陋的人面,都张开嘴巴,露出满嘴獠牙,跟敌人一样嘿嘿怪笑,从他们的口中伸出一条条的舌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三人。

三人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把手,都在小心提防,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攻击方式。

邓八姑对魔教门道比较了解,反应最快。她脚下迸起一团乌光,星火四溅,将缠绕双足的舌头崩碎,随即化成一朵黑莲托住她腾空飞起:“钟道友小心,这是老魔的魇魔大法!”挥手放出飞剑,也是一道乌光,将缠绕钟先生的那根树枝斩断。

虽然跟主干分离,但那条树枝却依然活着,数十个怪口里面狂喷数密集的触手,把钟先生全身纠缠包裹,向下坠落。

钟先生在触手之中双手在胸前掐决,大喝一声,从身体表面爆发出密集的电弧,噼噼啪啪,蓝星迸溅,将触手炸成飞灰。

钟先生摆脱束缚,重新飞起,急忙来看傅则阳。

傅则阳已经用甲木真气将树枝定住,轻松脱困,飞来跟他会合。

那株被魔法操纵的榆树,像一个满身流脓的怪物,摇动着树冠,扭曲树身,上面的怪脸争抢着要面向他们,嘴巴张张合合,仿佛在咒骂。

钟先生左手当胸掐诀,口念神咒,脚下凌空踏罡步斗,召唤九天神雷。

“不可!”邓八姑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钟先生这套法术使得太快。

“喀嚓!”一道惊雷撕裂天地,从九霄云外轰然劈落,狠狠捶在怪树上。

十数米高的怪树受了这天雷一击,整株崩散,然而却没有化成劫灰,而是成了一颗颗极细的红砂,仿佛蝗灾一半,铺天盖地般将三人裹了进去。

邓八姑脚踏黑莲,周围又放出九盏红灯旋绕护身,大声喊:“这是老魔的化血魔砂,千万不可让它沾到身上,不然会全身化为脓血,被砂中的魔头捉去……”她知道这砂的厉害,砂中有化血剧毒,毒能燃烧成魔火,火中藏有魔头,魔头能够制造诸天幻想,一旦陷入其中便似落入无尽虚空,不辨东西南北。

急切间无法去跟钟先生汇合,她把心一横,身剑合一化成一道数十米长的乌光,直奔魔砂的源头,去跟一灯上人拼命。

严格算起来,一灯上人算是邓八姑的师叔,两人师门虽不亲近,但极有渊源,她对一灯上人那一脉的法术知道不少,因此才能锁定源头飞去。

魔砂的源头是一幢熊熊燃烧的火焰,细密的砂流不断从跳动的火焰中喷涌出来,化作一条长长的流沙长河,越流铺开的面积越大。

邓八姑知道那幢火焰其实只是一朵火苗,火苗在一盏青玉莲花灯里,莲花灯托在一灯上人的手上。她要救人,破掉神砂,必须毁掉那盏魔灯。

那灯是一灯上人用一块凝固的血晶炼成的,血晶是昔年上古时蚩尤被黄帝斩首之后,鲜血流淌地下数千年所化,被他有幸得到一滴,炼成这样一盏魔灯。

他觉得有这盏灯在手,便可所向无敌,就连成名已久的师兄叱利老佛也要让自己三分,因此把原来的法号弃之不用,改称作一灯上人。

邓八姑深知这灯的厉害,但是为了救人,她不能不拼!

身剑合一,一往无前!

只要能将灯焰熄灭一瞬,钟先生就有逃走的机会!

傅则阳也被魔砂裹住,他用甲木真气化作一幢青光,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隔着青光看那些近在咫尺的魔砂,距离自己不到两米远,似潮水般上下翻涌,每颗砂都似一枚星火,每个星火里面都住着一个魔头,张牙舞爪,狰狞可怖,层层叠叠,无边无尽,仿佛置身于阿鼻地狱之中!

不过傅则阳很快发现,这些魔头并不敢往他身上扑,相反,都在努力想要远离自己。那些近处的魔头,没有想透过甲木神光扑过来,相反,他们在拼命挤压踩踏在逃离。

他略一诧异,随即明白过来。

血神经的宗旨是把自己修成无上神魔,三界生灵都是自己的奴仆,魔子魔孙,与魔教中普遍召请拜祭神魔的路数不同。

按照血神经总纲的分法,魔教也有正宗、旁门、左道之分。

旁门魔法,是靠收集魂魄炼法,或是修行人的元神,或是凶兽的妖魂,以特别的法子将其炼成神魔供自己驱遣。这类魔头大多凶狠暴戾,充满怨念,随着养炼神魔越来越强,主人若是弱势,便会被自己养的神魔反噬。

所以在培养魔头的同时,主人自己也要不断增长功力,要走在魔头前面。修炼到一定程度,以外魔锻炼内魔,将自身元神炼成本命神魔,最后如果能够扛过诸般劫数,可以带着自炼的魔头一起飞升异界。

左道魔法,是设法召请异域诸天神魔,功力浅的请求加持,获得神通,功力神的直接把神魔请下界,跟道教的请神法差不多。但是神魔可不是那么好请的,行法人每次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甚至付出比得到的更多。

此法相当于跟神魔签订契约,功力越深,拜得越勤,跟神魔之间的纽带联系越强,神通越大,但不管是死后还是飞升,最终要被神魔收去,成为人家的魔子魔孙。功果最为下等,一切靠他力,万般不由人,属于在魔道中走到岔路上去的。

血神经是正宗里的正宗,一步到位,直接奔着把自身炼成神魔而去,根本无须倚赖身外神魔。傅则阳已经炼成血煞元神,自身神魂里面带着腾腾魔煞,普通人感觉不到,魔头最为敏感,站在他面前,就像是小矮人遇到了泰坦巨人,吓得几乎魔魂解体,这是生灵本能的恐惧,哪里还敢上来侵害,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魔砂最厉害之处便是里面蕴含的十万八千个魔头,俱是被折磨死的冤魂厉鬼,日夜以魔法血焰祭炼而成。若是遇上旁人,他们早驾驭神砂蜂蛹扑上神,将三魂打散,七魄撕碎。即便暂时不能上身也能影响对方的神智五感,制造诸天魔像,让人沉沦。

如今这些魔头在傅则阳面前,丝毫不能建功,气焰全无,只剩下磨砂本体,乃是血晶玉石之类,正被木系道法克制。傅则阳左手发出道道乙木真气,青光入土生根,急剧生长,好像庞大的植物根系,绽放神光将神砂遁住。他再用右手发射甲木真气,砰砰砰,连声爆响,在神砂里面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空洞。

傅则阳找到钟先生,他已经不醒人事,万幸他有一枚师传法宝,是两块扣在一起的玉珏,绽放出莹莹青光将群魔挡住,魔头无法欺近他的身体,只制造幻象让他神思昏乱,然后隔在三米之外汲取他的精气。

傅则阳一道,犹如虎入羊群,群魔立即做鸟兽散。

他把钟先生扶起来,往他后心上拍了一掌,注入一股生气最盛的乙木真气。

邓八姑驾驭剑光不断加速,合身冲向灯上的血焰,忽然发现,周围的魔头不再来攻击自己,而是纷纷逃亡。它们跑得比自己还快,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挤挤压压,蜂拥投向灯焰,争先恐后钻进火里。

而她周围的魔砂由于失却魔头加持,威力骤减,被缕缕青光收摄,如退潮一般被吸引向后倒卷而去。

莫非昆仑派鼎鼎大名的憨僧空了大和尚到了么?除他之外,邓八姑想不到还有谁能让这些魔头如此恐惧,竟然到了抱头鼠窜的地步。

回头看时,只见钟先生旁边站着一个小孩,举着小手,掌心青光闪闪,漫天魔砂如北长鲸吸水一般飞入他的手里。

025 一灯上人

钟先生是名门正派弟子,玄道正宗,师父一元祖师法力高深,在西昆仑威慑群魔,师叔空了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连威震天下的赤尸神君、沙神童子、雪山老魅等有名的魔教大佬都不敢无故伤害昆仑弟子。

他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方才中了魔法暗算,被刚认识的傅则阳救下,又见邓八姑不顾一切冲向魔灯,竟似飞蛾扑火一般,顿觉胸膛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怒骂一声魔道老妖,放出飞剑,直取远处的一灯上人。

那一灯上人是个身形高大的番僧,顶上留着寸长短发,披着大红袈裟,双耳垂珠,皮肤白净,右手托着一站青莲血焰魔灯,端坐在一株杨树顶上。那树也被他施了法术,长满层层叠叠人脸,枝条纠结,成了一大朵的莲花,将他托住。

他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人能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法子破了他辛苦练成的法宝,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把凶恶暴戾的魔头吓成这样,仓皇逃窜回灯里?他只当傅则阳身上有厉害的佛门宝物,万没想到傅则阳本身对魔头就有威压克制的能力。

钟先生御剑飞来,邓八姑见他平安,又惊又喜,也将剑光改向,跟钟先生并肩齐驱,杀向一灯上人。傅则阳把没了魔头的毒砂收走,装进一个葫芦里,突然心有所感,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他暗暗吃惊,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放出飞剑也向一灯上人杀去。

他觉察出来,那人道行太高,本身应该不在这里,只是施法隔空窥探。

修魔之后,他十分敏感,没有感知到对方有恶意,相反倒有些看顾的意思,不是钟先生的长辈就是邓八姑的长辈。以他目前的功力无法追踪对方,除非运用魔瞳,但那样极有可能被对方发现他修炼血神经的秘密,于是他只当作不知。

三口剑,成品字形围住一灯上人厮杀。

钟先生的仙剑是一道蓝色,如苍穹之蓝,往来纵横,大开大合,上面有一道道的电弧流淌闪耀,大有正气穿空,群邪辟易的架势。

邓八姑的飞剑是一道乌光,看上去毫不起眼,却又快又狠,擅长偏门抢攻。

如果他们两人对上,单纯比拼剑术最后输的一定是邓八姑,但如果别人跟他俩斗剑,宁愿选择的对手肯定是钟先生,而不会选择邓八姑。

跟这两人相比,傅则阳的剑术要弱很多,他的剑术是跟徐完所学,徐完的水平就不怎么样,他学的时间又短,这些年主要靠自己摸索,远远比不上人家有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过他的太阴神剑过于神异,又不惧魔血污染,纵横来去,纤尘不沾,依旧皎洁明亮。

一灯上人看他收了自己的魔砂,对他最为忌惮,把大部分攻击都用来对付他,却发现他用的并不是佛教法术,甚至连一点佛门的边都不沾,可是自己仰仗的魔法使出去,竟然大部分都会失效,他纳闷至极,百思不得其解。

一灯上人也练有一口红莲剑,但他剑术有限,抵挡不住三人,还是要使用法术。

他将魔灯晃动,飞出百团拳头大的魔焰,每朵魔焰里都住着魔头,化作血呼啦的一张张大脸,尖声嚎叫扑向钟先生和邓八姑。

他没有驱赶灯火去对付傅则阳,因为知道没有用,只令魔焰飞向钟、邓两人,把自己那口红莲剑调过来战傅则阳,他发现傅则阳的剑术不怎么样。

傅则阳自然不会单纯跟他斗剑,双手一分,使出先天遁水之法,自身后的黄河之中遁起一股股的水浪,冲天飞起的过程当中,迅速凝出爪牙须鳞,化作十八条百米长的浑水黄龙,围绕着傅则阳盘旋数周,随着他手指所向,一起扑向一灯上人。

一灯上人冷笑,自空中幻化出一朵巨大的血焰红莲,莲花中心现出一张血淋淋的大脸,张开布满粘液獠牙的巨口,奋力一吸,像吃泥鳅一样把十八条水龙全部吸入口中。

傅则阳微微吃惊,这大和尚好厉害!

他继续掐诀施法:“我看你能吃掉我多少条!”百米水龙一条接一条从他背后的水里钻出,自动投入红莲里,“有种你就把多余的洪水全部喝完!来试试我的万龙出水!”

水龙越出越快,三五成群,接连不断被红莲吞食。

转瞬间三百多条水龙被红莲吞食,一灯上人面露淡淡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不管有多少水他的红莲都能给吞食掉。

另一边,钟先生又施展昆仑派的雷法,召唤九天神雷下界,一灯上人把魔灯放飞,悬在头顶上空,任凭狂雷怒轰,只灯光闪烁几下,毫不在意。

“你们几个小辈敢对我老人家出手,以下犯上,本该立即处死,夺取魂魄炼成魔头。只是看你们的师父面上,我一击不中,不好再继续以大欺小。昆仑派的小辈赶紧去吧,八姑跟我回山,与我徒儿成亲……”

“你休想!”钟先生在空中出声打断他的话。

邓八姑受到鼓励,也大声喊:“你那徒弟想要娶我,让他再积修一百世吧!”

一灯上人冷哼一声,将魔灯悬在胸前,双目微闭,口念密咒,那灯上噼噼啪啪,不停迸出火花,一朵朵火花都是贮满魔头的血焰,像热气球一样升空,到达蓝天之上相互融合,结成一团血云,翻翻滚滚,仿佛一大团血肉。

血云满天,腥风吹过,向下滴落一团团的血雨。

“这是血云弥天大法,咱们快走!”邓八姑飞上去跟钟先生汇合,两人尚差百余米,血云里面钻出一只血淋淋的遮天魔爪,往下钟先生身上捞去,邓八姑见状大喊,“那是老怪养炼的大力神魔,他竟然炼成了,道友速退!”

钟先生也看出厉害,取出一件法宝丢向魔爪里面,轰隆一声惊天巨震,魔爪被炸成粉碎,血云也被从中撕裂。

血云里面传出一声刺耳的咆哮,震得群山回响,黄水翻腾,一张巨大的脸孔钻出血云,仿佛活生生剥掉皮肤的人脸,满面血浆,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咬向两人,二人见机得早,那声雷响的同时,便身剑合一,同时往西北飞去。

傅则阳看到这等声势,知道自己抵挡不住,他在“立即抛弃朋友跑路”和“照应朋友一起跑路”的问题上犹豫了下,就这下犹豫,一灯上人锁定了他,手一抖,漫天血焰灯花全部往他身上飞来。傅则阳急忙转身投入滔滔黄河之中,利用癸水遁法飞速逃窜。

他看钟、邓两人往上游走,便想自己去下游,一来分开跑,对方只能追一边,这魔僧是冲着邓八姑来的,肯定会往上游追,自己就得救了。二来顺着黄河出海,然后从大海上去北海,应当会安全一些,中原地区大佬太多,太不安全了。

却不想,一灯上人已经改变了主意,抓邓八姑回去不过给徒儿添个女人。

他已经看出来,傅则阳能够让魔头害怕逃窜并不是有什么法宝或者法术,而是他自身的体质,要是能把这小子抓去,用他的元神血肉炼成法宝,以后再跟同道中人对上,只要把宝物亮出来,随便一晃,对方的魔头便退避三舍,自己岂不是百战百胜?

对他而言,傅则阳的诱惑力远胜邓八姑!

他早算到傅则阳会往下游跑,提前施展魔法,在下游水道里变出万朵红莲,堆满河道阻住去路,每朵红莲上都是一张人脸。

傅则阳差点撞到人脸堆里,急刹住遁光,回头看时,万点血焰入水烧来,将退路封死。慌忙使出滴血分身大法,从右手中指尖渗出一滴血液,变化成自己的模样往南岸逃,将血焰都吸引过去,他晃过追击,逃亡北岸方向,一灯老魔就在北边,他不敢上岸,再折向西,逆着湍急的黄河水流向上,直奔西北。

一灯上人满心欢喜,以为能将人杀死,夺取元神,却只烧掉一个假身,认出来是滴血神分身大法。这门法术,魔教很多流派都会,但能练到这么深的却不常见,必是几个主要的流派才有,大多数用的都是脱骨代身之法,至少要切掉一截小指。

他不是佛教的,莫非是魔教的?一灯上人先是狐疑,然后惊喜:他若是魔教的,必然掌握了某种御魔之法,能够让魔头恐惧成那样,此法堪称是魔教中人的克星,我今日一定要将他擒住,收归己有,绝不能让这小子落到正教或是魔教其他宗派里去!

傅则阳在水底飞窜,一灯上人手持魔灯,坐在红云之中,用神识将他牢牢锁定,放出大力神魔拿他。

大力神魔已经是神魔级别的生物,远非普通魔头可比,他不惧怕傅则阳身上的威压,反而被同类气息挑起了争强之念,裹在红云之中,不断地伸出魔爪往下捞抓。方才他被炸碎了一只魔爪,这会又重新长出来,而且不止两个,共有六个,枝枝桠桠,跟猴子捞鱼似的,连续不断探入水中。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傅则阳有好几次被魔爪捞到水遁光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气哼哼地咒骂:你追我干什么?你去追那对狗男女啊!

026 大力神魔

傅则阳先是沿着黄河水道疾飞千余里,上岸穿山而行,然后再下水遁走。

一灯上人乘坐在血气翻腾的红云上,手持魔灯指挥大力神魔,锁定了他死追不放。

傅则阳颇有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感。

自己不就是收了这和尚点砂子吗,至于这么追我吗?又没刨你们老灯家的祖坟!

他在心里咒骂着,一路穿山过水,也来不及辨认具体的道路。

他知道黄河发源于青藏高原,一味地逆流而上,很容易跑到昆仑山上去,那里到处都是魔教大佬,没准就钻到人家老巢去自投罗网了,所以不断将方向调向北边。

河水不见了,草原没有了,来到沙漠地带,一灯上人对他的执念比热恋中的男女更甚,横亘几十里的沙尘暴也阻止不了他对傅则阳的热情。

傅则阳使出浑身解数,跟一灯上人在沙漠里捉迷藏,时而遁入沙子底下,时而乘风钻进沙尘暴里,时而滴血分身扮作自己四下乱窜……一灯上人虽然偶尔被骗,但都能马上发觉,要命的是,他有个大力神魔可以驱使,人魔感应隔空相通,几乎相当于他的第二化身。

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两人转到了一座高山背后,这里阴风习习,寒气涌动,山顶上积雪皑皑,十分寒冷。

傅则阳觉得,自己一定得想办法把这个臭和尚解决掉,不然没办法脱身。

现在能倚仗的只有血神经,得想办法引臭和尚以元神拼斗,自己才能有几分胜算。

他在林中飞速穿行,沿着山势忽左忽右,上下乱窜,忽然转过一个山崖沉入山涧,以水遁逆流而上数十里,五根手指弹出五滴精血,化成五个分身投向四面八方。他自己的本身用甲木精气遁入地下,将肉身藏起来,只把元神遁出,隐在一个由精血变成的身体里面出来,去跟一灯上人拼命。

一灯上人被他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操作弄得有点发懵,不过仍然在数分钟之内将逃走的分身尽数消灭,回来看到傅则阳竟然不再逃跑,而是端坐在一株树下,冷冷地看着他。

“你这小子,终于不再跑了!”一灯上人也很郁闷,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能跑的小鬼,练五行遁法的他也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五行生克玩得这么快溜的,其中还有让人防不胜防的鬼道法术和魔教滴血分身大法,使出来的手段让他防不胜防,经常让他反映一下,才大呼上当,如果不是双方实力相差太远,他早把这小子给弄丢了。

傅则阳阴沉着小脸,冷冷地说:“我本来顾念大家都是同道,不想取你性命,只是你自己太想找死,本座就成全你好了!”

一灯上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被别人使魔法暗算,出了幻觉!

他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傅则阳突然纵身飞起,合身化作一道血光扑入树上一只鸟的身上,倏地而去,倏地而回,血光内炼,重新端坐在原地,而那只鸟雀却化成一滩血渣!

一灯上人大吃一惊:“你!你你你!”

傅则阳冷笑:“现在,你知道自己追的是谁了吗?”

血神子邓隐!

自从石神宫主成道飞升以后,天底下唯一修炼血神经的,就是邓隐了。

邓隐曾经是樗散子的徒弟,现今风头正盛的长眉真人的师弟,本是玄门正教的弟子,却因为误交魔女,堕入魔道,又夺到了魔教无上秘典血神经,将全身炼成一道血影子,逮谁往谁身上一扑,立即将对方精气神全部吸走……

此人魔道双修,都是各自的嫡传正道,厉害无比,这一百来年四处为恶,无论正邪两道,谁遇到都凶多吉少。多亏有个克星,他的师兄长眉真人,每次他出来作恶,长眉真人都跟在他屁股后面撵,直到把他捉回去封印起来才罢休。

前几年听说他又被长眉真人捉住给封印住了,这些年销声匿迹,如今这是又出来了?还转世成了这样一个小儿模样,难怪方才自己的魔头连碰都不敢碰他呢!

傅则阳冷声道:“我为了躲避我那长眉师兄的追扰,转世投生,以胎中血气避过太清仙法的搜索,本想与人为善,相安太平,只是你逼迫太甚,说不得,只能杀你灭口了!”

一灯上人吓出一身冷汗,邓隐的修炼年代比他更加久远,是他师父那代人,练的又是最厉害的九天玄经和血神经,兼通道魔两家之长,别说是他,就算是他师兄叱利老佛也不敢直撄其锋。不过他也是魔道中的大佬,转念一想,就算你是邓隐又如何?现在你转世投胎,还能剩下几分功力呢?也是天赐与我的机缘,今日将你捉拿,逼问魔经秘籍,然后我再去修炼,等我练成神功,岂不是能一统魔教,天下无敌了?

这厮贪心炽盛,又极为狡猾,怕傅则阳再跑掉,暗中施展魔法布置,表面上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慌忙跌下莲座,汗出如浆:“不知是前辈当面,恕罪恕罪!您看您也不通个名姓,如果知道是您,我再怎么也不敢伤你一根毫毛啊,更别说追出这么远……”

傅则阳静静地看他表演,口气阴沉冷酷:“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刚刚转世不久,年纪尚幼,前生法力恢复不到半成,现在,自然是斗不过你的。不过我只有这副新得的肉身是个累赘,拼却把这皮囊舍了,剩下这不死不灭的血影元神,你却奈何不了我,今日必然要让你知道血神经的厉害!”

他说完之后,暴起发难,一道血影从眼睛里飞出,身子向后倒去,融化成一道血气。

血煞元神化成一道红影扑向一灯上人,这魔僧吓了一跳,血神子凶名在外,血影神功更是厉害,不止是佛道两家正教认他做天下第一的大魔头,邪魔两道的人死在他手上的更是不计其数,还比正道中人多出无数倍,江湖上到处都流传着关于他的可怕传说。

血影迎面扑来,一灯上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施法迎战,而是逃跑。

相传修炼成血神子的邓隐,不惧一切魔法攻击,任何厉害的魔法手段用在他身上都无效,只有神魔才能与他抗衡。

这一点刚才他也感觉到了,魔灯和磨砂里面的魔头都怕对方怕得要死。

血影来得又快又狠,一灯上人慌忙召唤血云护体,然而血云阻挡不了血煞元神,血影毫无阻碍,直扑到眼前,一灯上人手忙脚乱放出大力神魔。

一道魔气从他胸口射出,迎上血影,撞飞出去。

在飞行过程当中,魔气迅速伸展四肢,长出血呼呼的脑袋,四肢张开,把傅则阳的血煞元神扑倒按在土坡上。

一灯上人这才来得及召唤红莲法座飞到脚下。

傅则阳被大力神魔按在身下,仿佛遇到了一个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只是这个总裁太过丑陋难堪,全身血淋淋的,脸上没有什么皮肤,嘴唇也没有,满口尖牙都在外面露着,里面是一条血呼呼的舌头,瞪着一双怪眼看着他。

大力神魔是神魔的一种,顾名思义,他的力气非常大,性情也十分暴躁,主人每日都要喂他至少千斤新鲜血肉,在对敌之前不再喂食,让他处于饥饿状态,好增加他的戾气,让他去攻击捕猎自己的敌人。

今天这个大力神魔也是饿得急了,按住傅则阳,觉得他是自己的同类,也属于神魔,不过还未长成,属于幼崽。魔头之间相互吞食也是常事,他自然毫无怜惜,只是看着傅则阳的双眼,突然之间有点无法下嘴。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对方的眸子里红光闪闪,直映进自己的魔魂深处,他暴躁地咆哮,张大嘴巴,对着傅则阳脑袋比了几下,还是无法下嘴,只得用力一吸,把人囫囵吸进肚子里去。

见他成功将血影吸住,一灯上人大喜,炼成血神经,称霸魔道的愿景就在眼前,实现可期!他把大力神魔召唤过去,让他把人吐出来。

大力神魔却舍不得,奋力摇头。

一灯上人知道,魔头最为贪婪吝啬,得到的东西再吐出去来都是不愿的。

他晃了晃魔灯:“你是我用精血喂养长大的!敢不听我的话?难道非得给你点苦头吃你才肯乖么?速速将人给我吐出来,回头我到有人的地方,抓几十个生人给你生吃!”

大力神魔四肢着地,向一灯上人发出怒吼,他觉得山下的几十具新鲜的血肉也不如这一个有趣的灵魂好吃,他要把它消化掉,增长自己的功力。

一灯上人大怒,一面使法术拘魔,一面晃动魔灯,放出无数点魔火,打到大力神魔身上,像洒了浓硫酸一样,灼烧得血肉嘶嘶作响,冒出腐臭的轻烟。

若在往常,大力神魔受魔法拘束,被折磨一番,必要讨饶,但今天这神魔去十分意外,一双血红的眼珠骤然迸射出二尺长的红光,四肢用力弹射扑到一灯上人的身上,双手各捏住半边膀子,左右一分,登时将人扯成两半!

027 鸟爪魔爪

大力神魔的力气极大,成年的大力神魔甚至可以担山赶日,他们撕扯一个人的身体比常人扯开一张宣纸还要轻松。这魔头也是又贪又狠,从腔子里捞出心脏放进嘴里大吃大嚼。

一灯上人万没想到,自己辛苦培养炼成的神魔竟然会反噬自己。

神魔反噬这种事情在魔教中时有发生,但通常都是被主人放出去,却打不过敌人,甚至被敌人重创,激怒之下爆发起来才会反攻主人。当然,多数情况都发生在主人身受重伤,实力大损的时候,而且事前都有征兆。

像今天这种在主人完好无损时候暴起发难,一灯上人别说遇到,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一灯上人魔法高深,虽然肉身受损,仍然急速应变,将元神遁起,以免被神魔吸走。

他飞到空中,招来红莲法座,念咒施法。

被神魔撕裂的两半腔子里随着他的法术生发变化,向外狂喷魔火,心肝脾肺,骨肉筋皮像蜡油一样熔化,使得魔火猛烈燃烧,将神魔包裹在里面。

大力神魔在火焰中挣扎,却被魔法束缚,全身都被魔焰包没,只露一个头在火焰外面,他像野兽一般仰头向一灯上人咆哮。

一灯上人在空中端坐,惋惜地道:“我早该想到,血神经上肯定有御魔之法,我这魔儿新成不久,还是幼年,被你控制也不算意外。唉,可惜了我这修炼百年的庐舍,眼看就要修证不坏金身,却被你给一遭毁了,回头再找新的皮囊夺舍重生,又是一桩麻烦。”

傅则阳修炼血神经功力尚浅,即使是幼年时期的神魔他也不能完全控制,此时血煞元神端坐在神魔脑海之中全力施法,不断刺激折磨神魔,让他积累怒气,使其以怨为食,以恨为养,不断想要冲出血焰。

一灯上人的魔火并不能真正伤害大力神魔,只能让他痛不欲生,逼迫他屈服。傅则阳的魔法也不能伤害到他,只是不断通过精神上的刺激,让神魔痛苦沉沦。

双方一个物理攻击,一个精神攻击,都在折磨神魔,可怜这大力神魔平素威风凛凛,长成之后更能撕天裂地,让天下群仙闻之变色,此时却被内外夹攻,恨不能立刻死掉。

两人谁都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努力争夺大力神魔的控制权。

一灯上人想要让什么重新驯服归顺自己,到时候就能把他收回体内,带回滇西魔宫,送入炼魔鼎,到时候有的是法子把里面的人逼出来。

傅则阳是山穷水尽,破釜沉舟,一灯上人太强,他只能用这个办法做最后一搏。

可是他跟一灯上人实力相差悬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力神魔的怨怒之气被强行压伏,开始被强逼着跪在火里。

绝不能让神魔彻底屈服一灯上人,一旦重新归降一灯上人,自己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傅则阳在神魔的脑海之中,盘膝虚坐,下方是滚滚血海,头顶是弥天血气。

事到如今,他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以自身的血煞元神跟大力神魔合体。

道家有人剑合一,魔教也有人魔合一,有点类似于夺舍了神魔,又像是吞噬了神魔的元神,到时候魔我融合,我既是魔,魔即使我,他就成了大力神魔,便有了跟敌人鱼死网破的一战之力。但是结果也肯定会很凄惨,原书中尸毗老人以宇宙六怪之尊,一千多年的法力神通,尚且不敢轻易与魔合体,最多只做到以身啖魔。

以他的现在的功力,一旦这样做了,肯定会彻底丧失人性,成为一个纯粹失控的嗜血魔头,就算干掉了一灯上人,最后引来佛道两教的高人来将他打得魂飞魄散,彻底灭杀!

要么是束手就擒,被人捉回家去,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要么是舍身成魔,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手撕仇人,最后身死道消。

这两者,哪一种更加高贵?

还没等傅则阳作出决定,事情又有了变故。

原来在这山顶上有一只大鸟,周围方圆千里之内,都是这鸟的捕猎场,所有在这片区域生存的毒蛇猛兽,乃至于山精野怪,全是这鸟的食物,真正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这鸟日久通灵,也知吞吸吐纳,采集日月精气,每天早上他都对着东方,面向初生的太阳采集太阳真气。今日他刚刚完成早课,飞下来准备捕食享用早餐的时候,发现了这出山坳里竟有异状,一团诡异的红云团在那里,不停翻滚,里面有极其凶戾的气息。

他也是霸道惯了,只当做是异类入侵,张开翅膀从山巅俯冲下来,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准确地攻向红云中央的人影。

一灯上人正在全力施法拘魔,魔法一类,最重心念感应,因为魔头俱是奸诈阴狠,稍有分神被他乘隙入心,日后贻害无穷。

若是平时,像这样一直凡鸟,一灯上人随便挥挥手,几百只也瞬间灭了。

偏偏他今日衰星照命,被大力神魔撕烂了肉身,又忌惮魔教中的老前辈“血神邓隐”还有什么匪夷所思的绝招,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下边,等发现头顶黑暗,日光被一团乌云遮住的时候为时已晚。

那大鸟翼展打开能有将近十米宽,体型相当于一架歼十战机,猛冲下来,将大气割裂,顷刻间飞射到红云上方。金光闪闪的鸟眼将人影锁定,义无反顾地穿破红云,抓向一灯上人的元神。

元神魂魄本是清灵之物,并无实体,大鸟这一抓并不能对他照成直接伤害,但是魂体最爱清净安宁,最忌动荡惊吓。很多修行人在有身体的情况下,全神练功,突然被吓到,都会引得走火入魔,轻者口喷鲜血,功力倒退,重则走火坐僵,成为植物人。

一灯上人没有肉身,只剩下魂体,更怕惊吓,庞然大物突然冲破红云,两只树枝般的利爪在他魂体身上抓过,虽然抓不到他的魂体本身,却把他坐下的红莲抓爆,手上的魔灯也失手滚落在地。

一灯上人被打断施法,立受魔功反噬,元神萎靡,仿佛瞬间苍老了几百岁!

“孽畜!”他大吼,被撕裂的红云翻滚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漏斗,把一击之后想要振翅飞起的大鸟吸住,落在地上的魔灯自动飞回手上,屈指一弹,千朵灯花爆裂散开,打到大鸟身上,烧得翎毛化灰,皮肉焦烂。

大鸟痛得浑身颤抖,拼命拍打翅膀,却再难飞起,挣扎了几下,滚在林间。

一灯上人让魔火缠住他慢慢灼烧,他不急于把他立即杀死,要让这个敢于攻击自己的畜生在极度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然后再收走他的魂魄祭炼三枭神魔。

就在他对付大鸟的短短半分钟的空档里,傅则阳已经取得了大力神魔的控制权,虽然不能像附体一样随心所欲地控制,但是能够影像神魔的意念,让他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事。

这神魔怒吼一声,摇动肩膀生出四条手臂,共六只魔爪将缠绕附身的魔火撕成稀烂,然后像猴子似地离地蹦起,扑入红云里面。大鸟的鸟爪抓不到魂体,他的魔爪却能,六只魔爪分别抓住一灯上人的四肢胸腹和脖子,用力一扯,将人扯成六块。

一灯上人发出直击人心神的惨叫,拼命从魔爪上挣脱逃窜,却只挣脱了头颅躯干和双手四块,把两条腿留在魔爪里面,被神魔张口吸入腹中。

得了原主人的灵魂碎片,神魔尝到甜头,大受鼓舞,继续扑向重新融合的一灯上人。

元气大伤的一灯上人惊骇欲死,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取胜了,急忙将元神投入魔灯血焰里。大力神魔对这盏魔灯十分恐惧,那是他从出生以来痛苦记忆的源头,童年的阴影所在。他略迟疑了下,一灯上人已经操纵魔灯离地飞起,直射西南,钻入蓝天白云之中,转眼不见。

被猎物逃走,大力神魔十分暴躁,顿足捶胸,也化成一道魔光要随后追赶,却被傅则阳勒令不许,他想反抗。从小用精血喂养自己长大的原主人他都能反噬生撕,而傅则阳并不是他的主人,他杀起来更无顾忌。

不过他杀不了傅则阳,傅则阳在他的魔魂上印下了血神咒,然后从他眼睛里飞出来。

再次看到血影,大力神魔怒不可遏,就是这个家伙方才折磨得自己痛不欲生,他嗷嗷叫着扑过去。傅则阳手掐灵诀,念诵血神拘魔咒,拘得神魔如同被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一般,抱头满地乱滚,身体被越咒越小,迅速收缩,最后化成一道魔光被傅则阳抬手收了。

终于把这魔僧给打跑了,虽说战果比预期的要好,但傅则阳仍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活着,真特么的好!

他回到地下找回自己的肉身,还体重生,回来看那被魔火折磨的大鸟。

那鸟体型硕大,形貌威武,不过现在比较狼狈,一身黑铁般的翎毛被烧得千疮百孔,一灯上人虽然去了,那数百颗魔火依然在燃烧,只是声势见小,火光渐弱,但仍在跳掉烧灼,灼透羽毛,在皮肉上烧得滋滋作响,带着腐臭的青烟乱毛。

028 北极冰洋

傅则阳破去了鸟身上的魔火,大鸟已经奄奄一息,跟个落汤鸡似的瘫在地上。

他看这鸟生得如此之大,想收做个宠物坐骑,便取出三颗补心丹和五颗血髓丹喂到鸟的嘴里,再用乙木神光化合了乙木神光罩住鸟身,为大鸟祛除魔火余毒,应和催化吃进体内的药力,使其散布全身,生发痊愈。

用了半日功夫,鸟身上焦烂的皮肉全都重新长好,愈合如初,只是羽毛还没能生长出来,依旧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

他恢复了些精神,从地上站起来,扑打翅膀,掀起阵阵狂风。

这鸟站在地上,身高有将近四米,全身都是乌黑发亮的羽毛,在阳光底下闪烁着金属光泽,两只大眼睛,瞳孔呈金黄色,虽然神情依旧有些萎靡,依然顾盼生威。

傅则阳站起来,抬高手臂,那鸟便蹲下身,伏下头颅,让他抚摸脖子下面的羽毛。

“我要去北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你得罪了那个魔僧,他以后八成回来找你报仇,到时你被逮到,就生不如死了。跟我走吧,我教你修仙啊。”

大鸟奋力拍打翅膀,又是一阵飞沙走时,落叶乱飘。

“我也会飞的。”傅则阳身剑合一,一圈圈皎洁的光润从他身体向外扩散,仿佛置身于月亮之中,双脚离地缓缓升起。

见到这般情景,大鸟金瞳里面显出神奇欢喜的神色,他紧追两步,努力扇动翅膀,也跟着飞起来。他的翅膀巨大,虽然千疮百孔,四处漏风,但仍然能够起飞,只是速度慢了不少,傅则阳也不着急,像热气球般,满满升空,大鸟环绕他转圈盘旋。

一人一鸟很快升到山顶,在这里,傅则阳见到了大鸟的巢穴,他怕大鸟恋家,想要直接越过去。那鸟急鸣数声,掉头投入到自家巢穴里,傅则阳无法,也得跟着下来。

他想把鸟拐走,寻思得用什么办法,觉得还得以美食诱惑之,于是拿出两枚朱果干。

鸟巢搭在悬崖峭壁之巅,空间极大,用许多树枝干草搭成盘状。

大鸟抬起爪子,两三下就把窝给扯成稀烂,断裂的数值底下有三颗黑色的宝珠。大鸟张口吞下一颗,犹豫了下,把剩下两颗也给吞掉。

傅则阳曾经在南疆住过,看出这三颗珠子是类似怪蟒毒龙的内丹或龙珠一类,这大鸟积攒起来藏在窝里,这时一股脑全部吞掉,对身体恐怕有极大危害。

他把朱果干给鸟吃了,又取了一滴月华真水喂他,大鸟吃喝进嘴,感知到是绝好的东西,浑身轻泰,忍不住又扇起翅膀。傅则阳是幼童的身体,吃不住这样强烈的狂风,直接被吹得双脚离地,跌落悬崖。

他有心试探大鸟对他的态度,没有御剑飞起,保持自由落体向山下衰落。

大鸟在崖上探出头,看他持续坠落,没有像先前那样浑身散发月光起飞,纳闷地眨眨眼,纵身飞扑下来。他飞行速度极快,转眼间赶上傅则阳,将他托在背后,然后振翅升高。

“太好了!”傅则阳双臂全开也抱不住鸟的脖子,好在他有法术,用乙木真气将自己牢牢吸附在鸟背上,伸手拍打鸟的后颈,“走啦走啦,咱们去北海!”

大鸟长鸣一声,双翅全部展开,划破苍穹直上云霄,翻过山顶在云层之上折而向北。

这鸟飞行速度真的很快,他扇动漏风的翅膀,比仙人的遁光和御剑还要快,而且只在云层上面飞。他极为喜欢那种背负苍天,俯视大地的感觉,傅则阳也很喜欢,望着下方辽阔的山川河流,锦绣大地,跟自己全神御剑时候体验又不相同。

傅则阳这次赶往北海修仙,练的又是玄溟真经,想起过去中学课本里学到的一篇文章,叫逍遥游,里面有朗朗上口的名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记得当年看原书时,里面有大海鳅,却没有鲲,也没有鹏,这鸟虽不似垂天之云,动辄扶摇千万里,却是他见过的最大鸟类,在南疆见到的三爪神鹰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小鸡崽子一般。他便以“其翼若垂天之云”,给这鸟起名叫做玄翼,本来想叫云翼的,恍惚记得蜀山里似乎有个人也叫云翼,为了避免日后麻烦,因他一身乌黑油亮的羽毛,便叫了玄翼,随自己的姓,傅玄翼。

玄翼每天都要捕捉食物,一顿要吃两三只黄羊,傅则阳帮他捕食,等他吃完,顺便在旷野里用乙木神光化合月华真水为他疗伤,有时还会附上自己的精血,使其羽毛尽快长全。

一人一鸟日日赶路,向北疾飞,越走越冷,渐渐连泥土地都看不到了,尽是霜雪覆盖的冻土,真真到了不毛之地。

越过不毛,离开大陆,进入北海,这里气温常年处于零下淡水结冰的状态,海面上偶尔有冰山迎面飘来,四望无际,冰水荡漾,头上的蓝天压迫得特别低。

继续向北,空气越来越冷,冰山越来越多,渐渐地寒流澎湃,波涛如怒,悲风怒吼,倒出飘流着冻云冷雾,海中也终于出现了传说中的海鳅和巨鲸。

傅则阳过去只在图书和电视里看到过鲸,如今亲眼见到,还是在空中的视角,别具壮观。那些鲸大多五六十米长,比地球上的更大,品种更杂,他叫不上名字,只觉得有的像蓝鲸,有的像虎鲸。

还有各种奇特变异的,比如有一种长达百米的巨鲸,后背上从头至尾,沿鳍两侧长满诡异的眼珠,开合之际,有道道蓝光射出,空中的海鸟只要被蓝光扫中,立被冻成冰坨。

傅则阳亲眼见到,一群白色海鸟从上空飞过,被这巨鲸大眼睛一通乱扫,整群海鸟只跑掉十来只,其余都被冻僵,噼里啪啦砸落海面,巨鲸张口猛吸,将其全部吞入腹中。

连玄翼也差点被他扫中坠海,傅则阳及时用乙木神光将蓝光挡住,玄翼急速拔高升空,恨恨地鸣叫一声,看着下方的庞然大物,他也无可奈何。

“你想要报仇出气吗?”傅则阳让他在空中盘旋,他在鸟背上施展癸水遁法。

下方还算平静的海水突然跳跃涌动起来,万吨海水如潮水般涌起,惊得其他巨鲸纷纷逃窜,这条百目巨鲸也向逃走,但左右两座巨大的浪山夹住,他愤怒地扭动身躯,摇头摆尾,要把浪山击垮。

傅则阳在鸟背上,将两只小手合拢,下方的浪山也并在一处,把百米长的巨鲸包裹在里面,水温急剧下降,在短短数秒之内凝结成冰,冻成了一座巨大的冰棺,巨鲸在里面眨着背上百只巨目,却无法动弹。

傅则阳哈哈一笑,双手向下按落,那巨型冰棺带着里面的鲸鱼深深地沉入海底去了。

“走啦!”玄翼除了气,愉悦地长鸣一声,继续振翅向北。

越往北,空气越冷,浮冰越大。

连着飞了几日,傅则阳掐算昼夜时差,发现要想飞到永远黑暗的长夜岛,至少还得两三个月时间,他不但没有沮丧反而高兴,他要修炼血神经,自然是越偏僻越人迹罕至越好。

又行多日,海面已经彻底冰封,再也看不见海水,而是连在一起的冰封大陆,起初还能听见冰层下面海水波荡的声音,到后来悄无声息,天地之间一片雪白,静悄悄地,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一人一鸟两个活物。

穿过这三千余里上有寒潮下有坚冰的外围地带,傅则阳终于接近了北极地区。

他没有来过北极,更没有去过长夜岛,只能通过日影月相辨认方向。

这日正急行间,忽然见到前方连绵雪山之下有人斗法。

是个三打二的局面,多数的这一方,放出道道碧绿鬼火,团团猩红魔焰,看上去就不像好人。另一边看上去像两口子,男的是个矮胖红脸的中年人,女的长得还算漂亮,挺着个大肚子,竟是个孕妇。

傅则阳虽然对徐完的鬼道腻歪,对一灯上人的魔道讨厌,但是并不会因法定人,他自己就修炼血神经,但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按照他的性格,遇到这种事,连面也不要露,有多远跑多远。他现在道行法力都还有限,躲是非还躲不过,哪有资格去主动招惹是非。

不过今天这事比较特殊,那个孕妇十分可怜,肚子大的仿佛马上就要临盆,头发披散着,被困在一团冒着黑烟红焰的魔火里面,四处冲突不出,护身白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一个相貌丑恶,道袍只穿大半边的虬须道士一边施法一边调戏她,言语粗鄙不堪,又下流又恶心,说自己修道一百多年,还没有试过身怀六甲的妇人,今天正好快活一番,还能把胎儿取出来炼制一件魔门法宝。

简直就是个畜生!

傅则阳无法再忍,你们要是有铁城山老魔,血神子邓隐那般的法力再为所欲为,别人也管不了你,偏偏法力也就那么回事,也敢出来欺男霸女,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

尤其着三人只练了半吊子的魔道法术,里面掺杂着道家旁门的功夫,用起来虽然声势浩大,却不伦不类,让傅则阳看着难受。

他拍了拍玄翼头顶,让他自行飞走,然后御剑飞离鸟背,化成一抹亮白的月光,隐藏在冰霜雪霰结成的冷云之中飞向战场。

029 赤臂真人

傅则阳在云中暗中观察,三个敌人中以那个露着半边膀子的中年道士最为厉害,他腰间挎着个大葫芦,放出滚滚红砂熊熊魔火结成一大团魔云,无数颗细小的沙砾结成环状,仿佛星云般把那孕妇困在当中。

沙环旋转,不停地打磨她用来护身的那片白光,孕妇苦命支撑,她将一颗元丹悬在面前,颤巍巍地不停跳动。她知道今天大势已去,大声向丈夫呼喊:“我今日大限已至,你不必管我,快回去吧,等将来再找仇人替我雪恨!”

她那丈夫被两个敌人缠住,在魔雷之下手忙脚乱,数次想要冲过来都被挡住,他声嘶力竭地呼喊:“大不了我跟你死在一处!”

“死在一处济什么事!”他妻子哭着呵斥,“还不快滚,老娘用不着你同生共死!”

“霙娘!你们异类修行本就不易,好容易得了人身,何必跟这无能的糟老头子?不如跟我走,哈哈哈,我保证让你快活。”红脸道人一边调笑,一边收缩魔云星环,压迫那女子的护身白光摇摇欲坠。

霙娘将一口鲜血喷在自己的内丹上面,才使得元丹复又明亮振作,正要豁着堕劫,自杀兵解,以免被敌人侮辱,再受死后的零碎罪过,忽然空中响起一声长啸。

霙娘仰头望天,只见迷天的冰霰冷云里忽然强光爆闪,一轮皎洁的圆月从天而降,似流星飞坠,从月轮上单独射出一道耀眼的闪电,凌空划落。

利闪只在瞬间,那道人发出愤怒的咒骂,化一道红光飞向千米之外,半边身子鲜血淋漓,已然少了一条手臂。

傅则阳一边从天降落一边暗道可惜,他当年看书时候最羡慕极乐真人李静虚飞剑斩绿袍,隐在空中,出其不意,一剑秒杀!何等之帅气!

可惜他剑术不强,对方更非弱者,这一剑只斩掉了敌人一条左臂。

他御剑飞落,月轮砸入沸腾的魔云里去,左右滚了几滚,魔火尽数被消灭,随后射出道道青光,将沙尘全部裹住,略绞了几绞,全部碾压成为齑粉,在寒风中飘散。

谁都没想到,竟然有人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挥手之间就把敌人最厉害的法宝破了!

等他们看到,出手的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时,更是差点纷纷跌落下吧。

那断臂的红脸道人气急败坏:“你是谁家的子弟?如何多管闲事?”

傅则阳先递给孕妇投过去装补心丹的瓶子,脸色冷峻地说:“我叫傅则阳,你们又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孕妇?你们还要脸吗?”

红脸道人怒道:“我是连登,绰号赤臂真人,你出来时,师门长辈没跟你说过么?”

“赤臂真人连登?”傅则阳想了想,摇头,“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你师父是谁?说出来听听,看我知道不?”

“混账!乳嗅未干的孺子,今天让你认识认识你家太爷的厉害!”连登放出飞剑来战傅则阳,傅则阳并不跟他斗剑,身子斜着凌空飞去,连登运剑随后急追。

傅则阳在空中取出一个葫芦,里面装着从铜椰岛要来的元磁精英,被他用法术祭炼过,盖子揭开以后,掐诀向下一指,从葫芦里飞出灰蒙蒙的元磁真气。

连登那飞剑是用海底的千年寒铁炼成,也是五金直属,被元磁真气吸住不再受他控制,散了剑光,直飞到傅则阳的手里。

傅则阳把他飞剑收了,回来再此面对连登:“你还有什么能耐?”

连登气得几乎吐血,那口飞剑是他师父应劫前帮他炼的,师徒两个费了三十年的功夫才养炼完成,一朝失去,心里都在滴血:“小子,我跟你势不两立!”

“来啊!”傅则阳放出太阴神剑斩来,连登抵挡不住,挥手放出数十颗雷珠,然后纵身化成一道血光飞起。傅则阳用癸水精气拘束周遭的水气,将这些雷珠送到空中冷云里炸开,身剑合一,在连登后面急追。

连登那两个同伴看他落败,急忙舍了那矮胖道人过来襄助,各自放出一口飞剑来阻拦傅则阳。空中玄翼正没耐烦,见主人打得敌人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不禁爪痒,从天上疾速掠下,对准一个人扑去,那人正抖擞精神跟傅则阳斗剑,不提防头顶漫天的爆炸声中,竟然钻出这么个庞然大物,两个树枝般的巨爪将他连头带胯抓住,冒着严寒冰霜急速爬升,到达天空极高处再把他放下来。

这人被利爪穿身,早已去了半条性命,下落途中被冰封冻,没等落地就彻底冻得僵硬,最终在坚硬的冰面上摔成碎块!

他的另一个同伙被吓破了胆,急回头看时,连登早已跑得不知去向,慌忙收剑时,被太阴神剑随后飞来,将他拦腰斩成两截。

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对手,玄翼在天上欢快地鸣叫。

那孕妇拉着丈夫过来并排跪下,拜谢救命恩人:“这次若非恩人仗义相助,我们夫妻两性命难保,这腹中的孩儿还未出生,便也要受那惨绝人寰的炼魂之苦了!”

傅则阳跟他们互通姓名,得知矮胖老头叫灵威叟,他妻子叫霙娘。

灵威叟?这个名字傅则阳颇有印象:“你是不是有个师父叫陷空老祖?”

陷空岛是蜀山世界里鼎鼎大名的产药之所,尤其是有很多天下罕见的万年续断草,修仙之人成天摆弄飞剑,遇到不爽的人便要跟人家做过一场,断胳膊断腿的事情常有发生,想要断肢再接不落残疾,就得用这一种灵药。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救了陷空老祖的徒弟,通过这事打好关系,交个朋友,以后万一有所需要,可以登门求药。不过陷空老祖那人高傲孤僻,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自己。

他正想着,灵威叟一句话让他傻眼了:“回前辈的话,我没有师父,我这一身道法都是百年前得到一部道书,自修自学的。”下半截话让傅则阳更加傻眼,“不过我们夫妻二人百余年前确实在这里发现一处岛屿,名叫陷空岛,是千年前一位前辈水仙的修道之所,但是仿佛并不叫什么陷空老祖。”

“没有陷空老祖?只有陷空岛,还是你们夫妻两个发现的?”傅则阳不敢相信地大声询问,灵威叟连连点头,他挠了挠头,怀疑自己来了假的蜀山世界。

怎么会没有陷空老祖呢?

那霙娘接口说:“不知前辈是何门何派?山门立在何处?请您千万留下地址,将来我们夫妻二人必定登门叩谢。”

“我无门无派,机缘巧合得到几部道书,也是自修自学的。”

霙娘面露喜色,又问:“请前辈恕罪,再问恩人今日因何到此?是碰巧路过么?”

傅则阳想了想:“我道法初成,闲极无聊,跑出来游览大好河山,想要顺便寻个可以修道安神的洞府,过去从没来过这里,仿佛走岔了路,遇见你们。”

霙娘叩谢道:“恩人!您既然没有山门道场,何不就来陷空岛安住?实不相瞒,我们夫妻德薄,实在不配享用那般华丽的仙府。我今日必死无疑,等回去将死胎生下,便兵解转世,剩下我丈夫一个人。他生性善良老实,易信人话,我去之后,他更难守住基业,还请恩人前来主持,庇护与他。”说着不断推她丈夫。

灵威叟也跪叩大理,哭泣道:“请恩人好人做到底,救我妻子活命,我甘愿将仙府奉上,我愿在恩人座下为奴为仆,绝无二心!”

这两人倒是恩爱,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把陷空岛送给自己。

那我不就成了陷空老祖了吗?

“其他的话以后再说,咱们先找个地方,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势。”

灵威叟抱起妻子在前面引路,在茫茫冰原上又飞了好一阵,进入雪峰林立的群山之间,那些山高于万丈,上面披盖千万年的玄冰积雪,冻云低压,暗雾沉沉。

三人在山中穿行,又飞了一阵,来到一座孤峰上面,峰顶有个大洞,一股青烟从里面冒出,咕嘟嘟向上,将上空的冻云冷雾冲开一个比山峰还要大许多倍的云洞。

这峰是个活火山,正在地肺之上,里面虽然没有岩浆涌现,但热气蒸腾,连年不休。受热气蒸熏,顶上出了个方圆数十里的云洞。周围的温度也有变化,环绕山峰周围,形成一圈巨大的冰环,比别处冰原凹陷了数千米,竟似一个巨大的深井,井里插着一根玉笔。由于气候不同,峰腰以下繁花盛开,草木葱郁,竟似中原风景。

灵威叟介绍:“这里是玄冥界天柱神峰,地下是含有元磁真气的太古毒焰,咱们得从这里飞过去,身上五金之物要收好,不然会被吸入火山口里去。”

傅则阳放出甲木神光将自己和玄翼一起罩住,灵威叟放出一件网状宝物罩住自己和妻子,分左两伙,一前一后从天柱神峰旁边绕过去。

神峰后面是气势更加磅礴的连绵冰山,到处都是起伏不断的冰岭雪崖,山间死气沉沉,别说鸟兽等活物,练草木都看不到一根,空中又有极其猛烈的罡风,吹得甲木真气像肥皂泡一样扭曲变形,玄翼也有些经受不住,不断哀嚎。

030 玄溟仙府

好厉害的玄冥界!

难怪这里人迹罕至,便是修炼多年的剑仙也不愿意往这里来。

傅则阳又放出乙木真气,跟甲木真气融合为一护住自己和玄翼,又在外面增加一层癸水真气,终于抵住罡风和寒冷,可以继续前行。

这玄冥界共有三百六十里,倒不是特别远,就是环境太过恶劣,每天只中午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天光,过后便漆黑一片,这时候已经错过了午时,三人只能摸黑前行。

灵威叟先前跟人斗法元气大损,后来也支持不住,傅则阳让他带着妻子都到玄翼背上来,飞了一个多小时才度过。

越过玄冥界以后,又到一片冰原,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经清明下来,虽然看不见太阳,却冰莹发白,仍可清晰视物。

经过冰原穿过山谷来到一片大湖岸边,此地被周围千万冰山雪峰环绕形成盆地,冷空气都被群山阻挡,由于地下有太古毒焰的火脉,温度与别处不同,冰雪融化成湖,方圆八百多里,比中国各大湖泊加起来还要巨大,而且是淡水湖。

由于温度高,又有淡水,四周峰腰以下气候如春,又没有人打扰采集,巨木参天,草木茂盛,有许许多多别处没有的奇葩异卉。

在湖周围的陆地上,又有许多起伏的峰峦沟壑,比四周的要低,上面长着许许多多的植物,还有瀑布、溪流等各种精致,似乎人为布置,但已经自由生长了许多年头,人为痕迹极淡,跟周围连成一片,自然天成。

在湖中央有一座岛屿,四面隆起,中间凹陷似盆,灵威叟带头飞到岛上,从中心所馅地穴下降,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在水面以下深达数千米,有一大片贝阙珠宫,方圆不下百里!到处都是金庭玉柱,晶壁瑶墙,珠光宝气,奢侈华丽得过分。

灵威叟将妻子报到一处宫殿里的床榻上安放,傅则阳为她检查身体,发现她腹中的孩子早已经断绝生气,死于非命了,她自己也因为损耗元气太重,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他沉吟了下,告诉两口子:“以我的能力,可以为你强行吊住这口气,留得性命,但是精气神俱丧,以后别说修道连正常生活都很艰难,衰老的又快,还有大约四十年寿命。”

霙娘说:“我早已经打算兵解,只是先前怕他们收走我孩儿的魂魄去练魔法。我这苦命的孩儿,我没能耐保住你的性命,让你平安降生,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落入妖人之手。到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平安咽气了!”

灵威叟却哭求傅则阳动手为妻子吊命,霙娘又呵斥他。

“恩人,这陷空岛是千年前一位水仙的洞府,借着天时地利,又用千百年的功夫才修葺而成,他得道飞升以后留下仙府,本用法术封禁。我丈夫他前生也是异类修成,今生又找了我这个异类,我俩生性喜欢出游,近百年前摸到这里,恰好禁法失效,便搬了进来,但是我们知道,以我们的德行,绝不足以享受这样的仙福,还请恩人来做此间主人。”

傅则阳的确十分喜欢这里:“你们发现的洞府,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霙娘说:“您是我们的救命恩公,今天若不是您仗义出手,我们夫妻都要死于非命,连肚子里的孩儿,一家三口死后都不能安宁,不知还要受什么罪呢!您就当我们都已经死了,这仙府已是无主之物,您来这里自然是理所应当了。”她略顿了顿,小心观察傅则阳的神色,“如果您实在过意不去,又不嫌我丈夫粗蠢,便收他做个弟子吧,他虽然性子绵软老实,却也还算忠厚,可为你看家护院,料理好这一份家业!”

她都这样说了,傅则阳觉得自己再推辞就太矫情了,他确实很喜欢这里,于是便答应下来,收下灵威叟做弟子。

灵威叟磕头拜师,霙娘眼看气尽,傅则阳离开留给他们交代后事。

霙娘把灵威叟叫到近前,吃力地说:“我死之后,你也不必去找我的转世之身,我这一世跟你,不过是还报前生你的相救之恩,本想给你生下一儿半女,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这孩儿与你我未来成道关系甚大,等将来你再去找他,将他引渡入门。这位小师父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我以灵目观之,其神凝气住,迥非常人,看似道行不高,却能破连登的魔火于举手之间,你好好服侍他,未来也不怕连登找他那些同党来报复了!”

傅则阳在外面参观各处宫殿楼阁,他过去在电视上看到过故宫,号称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宫遗址,最著名的有太和殿、乾清宫、坤宁宫、东六宫、西六宫等,朱砂红墙琉璃彩瓦。当时他就想,要是自己能拥有那样一座宫殿该多好啊,如今看来,紫禁城跟这座仙府相比,不知在华丽程度上远远比不上,连面积规模上也成了玩具。

所有这百里地下世界,都处于深海之内,上下四壁解释冰原下所凝集的万载玄冰所雕作而成,仿佛一个天然的巨大的洞窟,一切亭台楼阁都建在这洞窟里面。

他刚观赏了四个院落,灵威叟悲戚赶来,说他妻子已经兵解去了。

傅则阳要他置办后事,修道之人不以骸骨皮囊为念,不过焚烧火化,深埋树下而已。

随后灵威叟请傅则阳升座,正式行拜师之礼。

傅则阳要他把过去所学的道书拿出来,灵威叟也无不舍,交出道书。

他这道书等级太低,比五行真经远远不如,再加上他前世是海中精怪修成,这一世转投人身,也比不上桑仙姥先天占据乙木一行得天独厚,苦修百年道法也高明有限。

傅则阳把道书扔还给他,跟他谈论道法,傅则阳修行时间虽然比灵威叟短,但他修炼的都是极高明的顶级道法。太阴鬼篆,是鬼道正宗,顶级!血神经,是魔道正宗,无上级!玄溟真经是大溟真人韩霄修炼的秘籍,那可是跟宇宙六怪一个层次的,也是顶级。

因此他对道的理解,对法的应用,甩开灵威叟十万八千里,灵威叟早先见他随手打得连登屁滚尿,觉得这人功力虽然看似不强,却很有高人的风范,一番交谈之下更是心悦诚服。傅则阳传了他一章玄溟真经,又详加讲解,将师徒的关系彻底落实。

仙府范围极大,原有名号,也有灵威叟夫妻后来命名的,傅则阳酌情考虑,不好听的立即改名。从天柱神峰过来,经过三百六十里的玄冥界进入群山环绕的盆地,先到一大片草木繁盛的平原地带,加上周围的丘陵和矮山,统称为绣琼原。大湖叫做天涔海,岛叫陷空岛,这些都不必改,内部的宫殿名字傅则阳决定全部重新更换。

从大门进来,经过三十六里的水晶长廊到达这座前宫,叫做霜华殿,傅则阳将这里订做前殿,然后依照奇门遁甲的方位将所有建筑分成九个建筑群,各自命名,让灵威叟在玉板上重新刻好名字,做成匾额,到各处更换,有不合意的,日后重筑宫墙,进行连接。

傅则阳曾经有个梦想,就是建一座仙侠版的学校,类似于霍格沃茨那种,以后去中原各地招收学生弟子,接到学校里面学法,自己也能过一过当老师的瘾。过去朝不保夕,也没有合适的地方,曾经想过在那个山里面开辟出几十间石室,办个书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能弄得很好玩,如今有了这么大一座仙府,初步估计,空间比得上几十个霍格沃茨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时先收拾出来一座霜华宫,傅则阳住正殿,灵威叟住在前殿。

玄翼每日都要吃肉,傅则阳去外面捉了许多冰熊、雪狐、雪兔、驯鹿、麝牛,以及各种海鸟、海豹、海象和鱼类。不过外面是咸水,里面的天涔海是冰雪融化的淡水,很多生物挪进来不久就死了,也有许多灵异坚强的,勇敢地活了下来。努力繁育后代,在绣琼原和天涔海里嬉戏玩闹,不过数年功夫,这里就热闹起来。

傅则阳并没有着急练血神经,而是带着灵威叟修炼那部玄溟真经,外面气候残酷凶险,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很安全地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生存,必须得把法力练高。

这里到处都是冰雪霜河,玄溟仙府更是在数千米的海底以下,癸水精气浓厚无比,采集起来又快又纯。如果说在武夷山搜集的癸水精气好比中国产的石油,里面一多半都是泥汤,那么在陷空岛这里采集的,就相当于利比亚的石油,直接能加到车里使用。

师徒二人的法力也快速增长,傅则阳增加的更快,一来他天赋悟性都超过灵威叟,二来在娘胎里面修炼,根骨也远强过他,法力精进,一日千里。

得空了,他整理绣琼原上的灵药,果然有不少万年续断,还有数百种珍稀灵药,多是前代主人从世界各地移植过来的。

傅则阳想起当年小禾苗找到的那株朱果,便拿出果核连年种植下去,朱果每三十年开花结果一次,他分不同年份种下去,这样便能每隔几年吃一茬了。

除了炼药,他还炼制法宝,除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癸水精气,玄冥界里无穷无尽的寒潮,天柱神峰里喷涌出来的太阳元磁真气,都是炼制法宝的好材料,宫中还有积存的万年玄冰、天外玄铁、灵癸水晶……可惜灵威叟没有好的道书学习,既不会炼宝也不会炼药,坐拥宝山而不能用,现在都便宜了傅则阳。

031 陷空老祖

我成了陷空岛岛主!成了灵威叟的师父!我拥有了世界上极其罕见的万年续断草!

原来的陷空老祖跑哪去了?

傅则阳想要搞懂这个问题,但他所学的基本道经里面都没有高深的推算之法,幽冥道经里倒是有些,但都是江湖小术,不足以推算这么高端的问题。之所以说它高端,是因为时间跨度太长,牵涉的陷空老祖境界又高,普通的术数根本无法算准。

或许我本来就是穿越成了陷空老祖?这本来就是陷空老祖的生命轨迹?

如果是这样还好,他最让担心的是,真正的陷空老祖哪天找上门说这里本该是他的。

这陷空岛已经是我的了,谁找上门来也夺不走!

傅则阳功力增长之后,除了炼药炼宝,便是带着灵威叟在领地上架设阵法禁制。

首先是玄冥界,他把这里当作陷空岛的前院,天柱神峰为大门。

从神峰开始向内,取中间二百五十里分成五段,每段摆下一座小五行阵法。

他让灵威叟花费十二年苦功,采海底蚕丝,熔炼玄冰寒铁,打造二十五座五行旗门,分别安放在玄冥界各段路程上。五座小五行阵再合成一座大五行阵,阵法分为内五行、外五行、阴五行、阳五行,共合成先后天五行阵势。

五行阵首尾两端,再布置两仪元磁仙阵,他将陷空岛内部通往地轴的丹经重新修葺,引出顺着地轴来自南极的太阴元磁真气,跟天柱神峰冒出的太阳元磁真气相隔五百里遥相感应,按大衍诸天神数而设,化作阴阳两仪元磁极光,发动时候彩光弥天,甚是好看。

除此之外,他又在空中,将原本弥散在空中的冰霰雪粒,冷云冻气,以癸水神光收摄禁锢,再去别处收来三百六十道极地寒潮,合并布成玄溟真经上最厉害的归藏大阵。这阵法专门防御空中来客,敌人甭管御剑还是驾遁,只要超离地面三百米之上,立刻触动禁法,被三百余道寒潮所化成的冷龙攻击,顷刻间冻成冰渣!

有了这三套阵法守住大门,陷空岛被彻底封闭,再也没有人或者精怪进来打扰。

他在陷空岛一住经年,偶尔外出捕捉海鸟海鱼,或是抽取寒潮,转移冰川,虽然尽量低调,但弄出来的动静也不小,尤其驱逐了原本住在玄冥界的精怪,渐渐地远近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位少年散仙,消息灵通的知道他叫则阳真人,不知道的都称他为陷空老祖。

当第一次听灵威叟说起自己这个绰号时候,傅则阳有点郁闷。

我怎么就成了陷空老祖了呢?这货很悲催啊,称名有可断肢再接的灵药万年续断灵玉膏,却被峨眉派当成自家菜园子,想要了就派仨俩小辈来拿,给得慢些就被说成小气,举世罕见的仙药舍了一盒又一盒,最后连个好话都没捞着,人家还一副你将来有难得来求我相助,现在跟你这拿药是瞧得起你的嘴脸。

老子绝不能这么窝囊!

傅则阳知道,单凭玄溟真经根本没办法跟峨眉派抗衡,能依仗的唯有血神经!

他功力大涨以后去过几次长夜岛,那里在陷空岛西北,还要再行二十九万三千多里,是北极的尽头。傅则阳实际测过,那里才是真正的北极点,属于地理北极,陷空岛丹井下面有一条元磁通路,直通小南极,属于地磁北极。

长夜岛真个长夜漫漫,亘古常黑,千年万年也见不到一次阳光。

但阴尽阳生,总共有不足百丈的地方有奇光照亮,恍如白昼,周围尽是浓厚的玄霜黑气,比玄冥界的冻气寒潮还要厉害十倍。岛屿周围生长着许许多多别处已经绝种的毒龙猛兽,怪鸟怪鱼,一种比一种凶狠。

傅则阳头一次去的时候只到外围便经受不住退了回来,知道自己原来是小看了这蜀山世界的自然气候,回来苦修多年,不止道力增长,又炼成了几件厉害的法宝,第二次再去,拼尽浑身解数才闯过重围,狼狈蹬岛。

岛上气候十分恶劣,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俱是比钢铁还硬的漆黑臻冰,只岛中央光亮的地方长着一株桂府丹榴。桂府丹榴本是仙界金池边上生长的仙种,千万年前落到人间,偏巧落在长夜岛上,入土生根,果实不止味美绝伦,还有固魄安神之效。

傅则阳带了几颗回来,分给灵威叟一颗,其余入药,剩下的种子在绣琼原种植,结出来的果子却不如长夜岛上的。

人家长夜岛上的果实比篮球还大,他这里的只有碗口大,人家的颜色碧绿,皮薄如纸,他这个皮像橙子那么厚,人家里面的果实一颗颗跟荔枝那么大,他种出来的果实跟荔枝核差不多,味道药效也差了许多,但跟别果子相比也强过百倍,岛上的很多动物都爱吃。

这次傅则阳准备充足,留下灵威叟看家,他记得灵威叟是个反骨仔,专门帮着外人坑陷空老祖,往好了说是个烂好人,心慈意软——当然原书里的陷空老祖做得也不地道。

不过他不得不防,玄冥界的三大阵法架设完毕以后,他并不教灵威叟通行的方法,只给他一道灵符,持此符能出不能进,以免他引狼入室,带外人进来偷拿自家的灵药。如果他出去了,就进不来,在自己回来之前,只能在天柱神峰山腰处的洞府里等待。

他也没有带玄翼,如今玄翼长到了四米多高,翼展打开足足有十二米多,比战斗机还要大许多,一身翎毛比钢铁还硬,寻常飞剑无法损其分毫。傅则阳在他体内打入了十二道太阴鬼篆,助他自行吞吸月光修炼,也炼成了御风凝露,排云吐罡的法术,这些年越发神异,更通人性,只是还不会说话。

见主人外出却不带自己,玄翼十分愤怒,把湖边的岩石抓碎好几块,等主人真的走了,他更郁闷,飞上绣琼原抓了一只黄羊扔给白面猿王,让他带手下生火给自己烤了吃。

傅则阳离开陷空岛,找准路径,赶来长夜岛,仗着法宝之利轻松破开环绕在岛屿外围的八百里玄霜气海,又用太阴神剑斩杀了数百头洪荒猛兽,方才蹬岛。

到了桂府丹榴树下,拍了拍树干:“老伙计,我就知道你今年结果,我又来了!”

他摘了颗榴果吃完,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鼎,将方才斩杀的妖兽鲜血注入鼎中。那些毒龙妖兽各个体型庞大,大的有百余米长,小的也跟假山差不多。傅则阳将他们的尸体一个个拘过来,鲜血不断流入鼎中,用了数十头妖兽才把小鼎注满。

他先在周围布下阵法防御,然后将衣服脱掉,全身赤|裸,盘膝坐在鼎前,施法引九天罡风下界。

傅则阳以已经练成的地煞勾动天罡,以血熔炼,再吸入体内跟自身血煞融合,罡煞合一,锻炼元神。在这里修炼真的不错,始终无人打扰,哪怕到后来砸下来的罡风已经变成血红,跟血色大瀑布一样从天飞降,要是在外面,千里之外的修士都能看见,早就蜂拥而至了,在这里天气依旧是黑沉沉的,毫无变化,周围万里之内都没有一个活人,相当清静。

这次他不但前把半断凝练血魄的步骤轻松完成,后半段也不用再去投胎靠胎气遮掩,顺风顺水地一路修炼下来,轻松完成。

罡煞全部修炼完毕,接下来是燃烧元神,形成血焰,以自身血液生发魔火,焚烧锻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炼体全形。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傅则阳以心神点火,以血液为油,从里向外焚烧,烧得每一寸骨肉内脏全部都似要化成灰烬,每一分每一秒都似置身于火焚地狱之中。

这魔法一旦发动就不能停,否则前功尽弃。修炼途中,不止肉体上饱受折磨,心灵上也会出现诸多幻象魔境。

傅则阳刚开始还能强心镇定,保持清醒,逐渐地仿佛回到了地球上,修仙这些年来的经历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梦醒之后,他仍然在课堂上,面对老师的提问,他手足无措,回答不出答案。

老师让他叫家长来,他叫了亲妈,亲妈没空,让他找亲爸,他找亲爸,亲爸要出差,让他后妈来,后妈要照看小弟,让他找后爸,后爸酗酒,看见他就烦,抡拳便打……

原本在经历过桓家投胎之后,他已经原谅了这一世的父母,现在遇到这般遭遇,又被打得鼻子嘴巴流血,他又火了,不顾一切地蹦起来,把后爸扑倒,狠狠地抡拳还击。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特别大,打起来特别的爽,压抑在心底许多年的渴望终于实现。

一拳!两拳!三拳……

后爸满脸鲜血,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气息。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傅则阳跌跌撞撞跑出家门,他要逃跑!他要逃离这个世界……他要回到蜀山去,继续做陷空老祖……警察很快来把他抓住,给他戴上手铐,押上警车,邻居、同学、老师都在周围指指点点,向他吐唾沫,骂他是白眼狼……

看着这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傅则阳极为厌恶,厌恶的想要呕吐。

他恨这些人,他要用双手把这些人全部撕烂!

渐渐地,他的脸孔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扭曲……很快眼耳口鼻都开始往外流血,血流满脸,血流满身,最后他的皮肤都不见了,眼珠外冒,獠牙露出,变成了大力神魔……

032 血焰炼形

对于真幻的认知,佛道魔三家各有不同。

佛教的经文里这样写:“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所有常人认为的真,其实都是假的。

道家经文是:“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还真。

而魔教的真假论与佛教正好相反,他认为一切都是真的,哪怕是我们用念头幻想出来的清净,从某种意义上讲,对于我们自己来说也是真的。我们可以生活在我们幻想出来的这个世界,或者说境界里,这个世界对于别人来说是假的,对于我们自己来说是真的。

血神经上册开篇总纲,都在讨论交代这些世界观、宇宙观、人生观的问题。

对于傅则阳来说,过去在地球上的生活是真的,如今在蜀山世界的生活也是真的,此刻他在魔境之中出现被警察抓走的情景也是真的!

但是那又如何?血神经旨在自己修炼成无上神魔,法力通达十方三界。

在一切境界之中,我都是唯一的主宰,无上的魔神,一切众生都是我的奴隶!

要主宰众生,必先主宰自己!

傅则阳将魔道之心坚固起来,神念顿时清楚,不再昏沉。他将感知放到最大,深切体会忍受各个魔境里的自己,或是被万千人辱骂指责,受尽屈辱;或是被人施以酷刑,痛苦难耐;或是被怪兽追逐,被长眉追杀,历经恐惧……

各个世界里的艰难困苦我都要品尝一遍,我无所畏惧!

他修炼血神经,招感诸天无相阴魔蜂拥而来,通过眼耳鼻舌身意,制造出视觉、听觉、味觉等六感上的种种折磨,要让他沉沦迷陷,成为任由自己摆布的奴隶。

但傅则阳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他在陷空岛专门收拾出一处宫殿,名为“炼魔殿”,提前以阵法模拟出种种魔境,锻炼自己,虽然不如真正的阴魔制造出来的魔境真实,但是诸般痛苦程度却丝毫不弱。

他的感知深入万千阴魔制造出来的世界当中,每个世界里都有一个“我”被折磨,种种痛苦全都感同身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情绪波动,到后来心念越来越平静如水,再无波澜:“你们想要让我成为你们的奴隶?你们不配!”

魔火在他体内足足燃烧了九年时间,才渐渐收敛止熄。

在熊熊燃烧的魔火之中,他身上皮肤毛发最先融化,然后是筋肉和骨骼。若是寻常人的身体被这魔火焚烧,顷刻间便成飞灰,傅则阳经过前面的修炼,身上气血将肉身保护住,被魔火不停煅烧,像冰一样熔化,最后整个人成了一团液体,落在面前的鼎中。

血液翻腾,火焰越烧越旺,越烧越亮,将整个长夜岛染成一片猩红。

这火燃烧了整整三年,血液彻底煅烧干净,然后傅则阳在血液之中重生。

他像婴儿一样,从一颗阴阳交接,罡煞凝炼的胞卵开始,逐渐长出头脑四肢,五脏六腑,每九日相当于一年,长到一百余日,重新成为原来的少年模样。

自鼎中飞出,傅则阳抚摸着自己身上光洁的肌肤,直想仰天长啸。

这血神经的功法真的神异无比,修炼到此,他已经产生了质的变化,道教阳神追求聚则成形,散则成炁,他也近似于那一步,只不过是散则成血,聚则成型,如果再把下两层功夫炼成,他就可以将全身炼成一道血影,遇到人迎面一扑,就能将人杀死!

邓隐只得了下册,没有修炼上册,只能剥皮练功,他这上册里面按部就班,便可逐渐修成。不过剥皮练功是速成的,九年即可成功,他这功夫则需要至少八十一年。

现在他挥手之间,就能弹出万点血焰,比当年一灯上人魔灯上发出的魔火还要厉害。

他功力大增,这长夜岛又如此之好,有点舍不得离开,时间宝贵,地点难得,索性继续往下修炼,他又开始修炼下一层血光大法。

血神经前面八层的修炼,是炼血化气,炼气化神,如今是第八层正是炼气的最后一层功夫,需要继续锻炼身体的气血,继续凝练血光,由气中放光,炼成魔光。

这一层功夫需要似佛家入定一般,全身静止不动,连呼吸心跳也都停止,群魔来袭,依然制造诸般魔境,比前一层更加凶险厉害,一念之差,便会为魔所乘,永世沉沦。

傅则阳在桂府丹榴树下盘坐入定,全身经脉气血全部凝固,不在运化,只将一灵不灭,回光返照。这时亿万无形阴魔又至,很多都是魔中之王,制造出无数环境,诱他沉沦,他身子不动,心神也不再动弹。

前一层时诸天魔相以折磨为主,他感知全开,深入各个魔境里面去接受锻炼,以诸般苦境将自身形体锤炼熔化。这一次诸天魔相以引诱为主,要以诸般乐境磨练神魂。

在有的世界里面,峨眉都被他荡平铲除,长眉真人跪在地上,哀求他饶自己一命;有的是他四个爸爸妈妈哭着跟他认错,表示以后一定会对他好;有的是他在山洞之中得到了昊天宝镜、九疑神鼎、贝叶灵符……他将神识内敛,对诸般魔相全不留意。

这样一坐就是十八年,每过一年,阴魔的数量就增加一倍,各种幻境也越发厉害,有数次他都差点分神。每当险要关头,他的意识里都会出现九道灵符,迎面一照,让他神思清明,重新闭目塞听,收心凝神。

他以神炼形,逐渐将上一层精炼过的形体跟元神融合,使得形神一体,再加锻炼,焕发魔光。在桂府丹榴树下,他成了个红光闪烁的光人,这魔光越来越强,渐渐上冲霄汉,下彻地府……虽然这里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又是亘古人迹罕至之地,到底惊动了一位散仙。

这位散仙说起来还是他的邻居,住在陷空岛西北三千里之外有一座天乾山,山上有座三连宫,宫主道号小男。

天乾山小男精修先后天八卦术数,所谓乾卦三元,震卦为长男,坎卦为中男,艮卦为小男。艮为山岳,他以小男为号,专一精炼九天罡气,得乾天玄门正法。六十四卦中,天在上山在下,是为遁卦,此人炼就无上神通,尤其懂的趋吉避凶,善于遁甲之术。

小男师父不久之前刚刚成道,飞升仙界,他执掌了天乾山,沐浴三天,开坛设法,虔心推算本门未来气运。竟然算出衰星临门,前途暗淡,将有灭门绝户之险。

他大吃一惊,急忙再次推算,不惜损耗心血,要寻找那一线生机。

这次用了八八六十四日,终于算出,在距离这十余万里之外,西北两海交界的海眼里,有一件前古奇珍,若能取来做的镇教至宝,可以对付未来的灭门克星。

于是他把家里交给大弟子师真童打理,独自外出寻宝,飞跃茫茫大海,历尽不少辛苦,终于在一个大海眼里找到了前古时期的大能所用的宝物——后羿射阳弩。

此宝名字虽然叫弩,实则是一杆大弓,配有九支落日神箭,专克火、木二行的宝物,尤其能够射人元神,克制魔头,哪怕是魔教中的高人炼成的神魔,一箭过去只要切中要害,便能定住魔魂,任其多么神通广大也再不能变化,难逃形神俱灭之厄。

天乾山小男自己推算,未来灭亡自己门派,也是魔教中人,如今得了这件前古至宝,正应了卦象,心中欢心安定,打道回府。

他来的时候,是绕着北极玄霜黑海走的,回来时寻思,长夜岛的桂府丹榴三十六年成熟一次,如今又到了成熟之期。上次熟时自己在山中跟师父共同祭炼天罡珠,无暇来取,这次正好顺道摘取一些,除了自家品尝炼丹以外,还可拿些送人,结交同道。

于是他便转道长夜岛,以天罡正气,潇洒地在玄霜黑海之中破开一条同道,精怪都怕天罡,感知到这股天威俱都四散奔逃,任他逍遥蹬岛。

距离岛屿尚有十余里,他一双乾天慧眼便看到黑气之中红光隐隐,血气弥散,不由得心中惊讶,难道有厉害的大魔头盘踞在这里吗?

到了岛上,他看见丹榴树下盘膝坐着个十六七岁大的少年,面容英俊,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仿佛紫府仙童下界,然而周身魔气缭绕,一幢血光将他拢住,上冲霄汉,下彻九幽,这分明就是魔教大佬的气势!

傅则阳感觉到有人到来,心中也有些惶急,他修炼到了最后的阶段,只要再过数日就能修成了,却没想到被人打断。他在北极住了数十年,看这人打扮容貌跟听说的天乾山小男十分相似。

傅则阳早听过小男的大名,知道他道法高深,又精通卦象,十分难惹,怕他看穿自己的本质,不敢去结交,更不敢招惹,没想到今天在这种情况下跟对方相遇。

他依旧闭着眼睛,表面上气定神闲,轻声叹道:“我老人家在这里觅地潜修,就是不想再多造杀孽,没想到偏偏你撞了来。我若放你离开,你回头跑去我师兄那里告诉他,又是天大的麻烦……”他想要故技重施,装作邓隐,吓住天乾山小男,逼他起誓,到时候便可通过什么感应控制他。

天乾山小男听完皱眉,摇头说道:“你说你是长眉真人的师弟邓隐?不,绝无可能!我数十年年随家师见过长眉真人,他已经把血神子邓隐封印起来,本要将他处死,忍不住他师弟苦苦哀求,他将他封印在西海,我师父也曾从中出力,三甲子之内绝无可能再出现。”他突然醒悟,“长眉真人说,他根据卦象推算,这天底下除了他师弟以外,已经有第二个修炼血神经的人了!只是天象模糊,卦象错综复杂,难以确定对方具体情况,只知道那人已经转世投胎……想必,你就是长眉真人说的那个第二修炼血神经的人了!”

033 天乾小男

天乾山小男的话听在傅则阳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炸耳惊雷,他差点跳起来。

傅则阳最担心的就是长眉真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所以每次迫不得已使用血神经的时候都冒充邓隐,不只是想用血神子的名头震慑对方,更多的是让天下有第二个人修炼血神经这件事不会暴露。

长眉真人是道家千年来第一人,法力高深自不必说,还会拉帮结伙,广交善缘。不止他一个人厉害,跟他有关系的人个个都厉害,像什么极乐真人李静虚,严媖姆,辛如玉,陈紫芹,佛门的三僧二尼……一个比一个牛,都是能够飞升而不肯飞升滞留在人间的家伙。

一旦被长眉真人知道自己也修炼了血神经,非得上天入地追杀自己不可!

他过去看书时候觉得蜀山里的术数太强,上下两三千年的事情,都能算得准准确确,连什么人,在多少年后,会来这里做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

来到这里之后,他也涉猎过一些衍算之法,虽然并不怎么高明,但已知其中的原理。

所有算命的方法都包含两大块,一为数,即所谓的术数,其实就是一种公式,各类算法的公式不同。有按照天干地支,五行生克算的;有按照六爻八卦,变卦互卦算的;还有按照三生三世,因果业报算的……

第二块是象,即当前的情况和未来的情况,世间万物都是象,把当前的象通过某种形式归纳分类,整理成数据,把这些数据代入前面的公式,得出新的数据,再把这些数据解析成为象,就是要算的结果。

这个东西不是坐在家里学本道书就能算得准确,公式研究得再透彻,对象的归纳和分析不通也不行,还容易出错。只要学过十天半月,三年五载,谁都能起卦,都能把公式研究明白,但是不会解卦也是白扯。

要想算得精准,研究公式只占一少部分,前期的纳卦和后期的解卦才重要,需要大量的人生阅历和解析经验,知道的信息越多,总结的数据越多,最终推算解析出来的结果也就越清晰准确。所以擅长前知的,除了自身的聪明才智之外,还需要大量的生活阅历,活得越久的老怪,推算的越准,越明白。

傅则阳始终不敢露面,又冒充邓隐的身份骗人,最大的目的就是不想给长眉真人知道“天下有第二个人修炼血神经”这条数据,没想到长眉真人还是自己推算出来了!

他沉住气,套天乾山小男的话,冷笑两声:“血神经是魔教亘古以来无上大法,你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东西,也能妄自揣度我的神通?不自量力!我那师兄是怎么算的?”

血神经凶名在外,天乾山小男表情凝重,他找到了修炼血神经的第二个人,看其功力比当年的邓隐还要纯正,只是道行远不如邓隐高。此经所在的魔法诡异难测,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子跑掉,否则一旦让他离开这里,日后再想逮到可就难了。

他默默地以神念聚拢乾天罡气将周围封锁,一边说话拖延时间:“长眉真人从卦象上推算,修炼血神经的人道行不如邓隐高,已经转过一劫,是个少年,出自极北之地,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身份。未来出世,会扰乱乾坤,不但于峨眉不利,对整个世界的祸害比血神子邓隐更甚!他这一甲子来北极两次,都没找到人,未来还会再来。”

我靠,长眉真人来北极找过我?傅则阳惊出一身白毛汗,幸好陷空岛地势太偏,自己这些年宅在仙府闷头修炼,外面知道自己的并不多,再加上北海整体上地广人稀,常常千里之内也找不到一个人,连个问路的都没有。

看来北海也不能待了,等回去之后还得另寻落脚的地方,长眉真人他是万万斗不过的,只有熬到他飞升,虽然说起来挺没出息,但惹不起躲得起正是魔道的做法,如果明知道打不过,还跑去逞能,被人家干死,这种人简直不配说自己是魔道正宗。

他跟天乾山小男说:“实话跟道友说了吧,我和那血神子邓隐并没有什么瓜葛,我都不认识他,得到血神经是另一番机缘。我修道这么多年,并没有滥杀任何一个人,非但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曾经免费为人诊病施药,攒下许多功德。人有好坏,法无善恶,我只是借住在这里修行,与道友井水不犯河水,还请道友高抬贵手,两下相安吧!”

天乾山小男哼道:“就算你最开始尚能良善,但修炼魔法,日日与魔为伍,焉能不受他们的染着和暗制?无形之中,杀孽已经造成。岂不知邓隐昔年受业于樗散子前辈,修炼的也是玄门正宗,跟长眉真人一样,下山积修无数善功善业。结果一入魔道还不是沉沦不能自拔,这些年血神子纵横天下,有多少无辜的同道丧命在他的血影子之下?”

傅则阳诚恳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因为我将来要害人,便先行处置我吧?凡人捉拿罪犯,也讲究要抓现形,捉奸捉双,拿贼拿赃。我如今尚是良善清白之人,不过修炼了血神经,尚未害过人,你便以此对我喊打喊杀吗?”

天乾山小男道:“我自然无权对你喊打喊杀,不过也不能任由你就此平安修炼魔经,最后无人能制,你再翻脸无情,那时候谁又能治得住你?魔道中人最不讲信义,我今日先将你收服,然后押往东海钓鳌矶,交与长眉真人发落,他定你生你便生,他定你死你便死!”

傅则阳忽然很想笑,他毫无顾忌,很畅快地笑了起来:“天乾山小男,我敬你是个海外清修的散仙,不问中土是非,常在北极逍遥自在,我即使练成魔功,想要动手,也不会找你这样的人下手。不过我对你客气客气,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还想把我捉住,像犯人一样押往东海钓鳌矶,交给任寿处置?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如此地大言不惭!”

天乾山小男放出飞剑:“魔头!我刚刚跟你说话的这会功夫,已经默默调动乾天罡气聚集岛的周围,并十八颗天罡珠布成乾天混元仙阵,你今天是插翅也难逃了!”

他阵法已成,不再多说废话,放出飞剑斩向傅则阳。

傅则阳嘴角上翘,露出一枚邪魅的冷笑。

在修炼之前,他在周围也布置了阵法护身,天乾山小男布置的时候他以一双魔瞳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当作不知,任由小男布置,这时飞剑斩来,他也发动身前的阵法。

在丹榴树上,旋转着降下一把铁伞,这伞共有七十二片伞叶,用海底寒铁在万年玄冰上打磨而成,从头到尾不用一丝火气。其中一半伞叶含有太阴元磁精英,另一半伞叶含有太阳元磁精英,间隔叠放,相互吸引。

此伞平时收拢在一起,当放开来时,施法转动,便能射出阴阳两极元磁真气,相互摩擦,再跟祭炼时候添加的月华真水和壬癸水精英反应,便能形成一团浓云,里面各色极光交相辉映,电闪雷鸣,瑰丽无比。

傅则阳用这北冥伞作为阵眼布置护身阵法,此时宝伞飞起,旋转之际,射出一股彩色极光,照在天乾山小男的飞剑上面,立即将其吸住,强行往伞里飞去,天乾山小男大吃一惊,急忙掐诀施法,连喷真气,怎么都控制不住,最后把舌尖咬破,喷吐精血,加持施法……飞剑依然不听控制,直被收入伞中去了!

苦炼多年的飞剑被夺走,天乾山小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认出北冥伞以元磁真气炼成,自己身上好几件厉害宝物都是五金之属,全都不能应用,新得的后羿射阳弩未经祭炼,也用不得,他把心一横,鼓动周遭的乾天罡气,决定把这魔头跟这长夜岛一起炸毁。

傅则阳知道他有一宗镇山至宝,名叫天罡珠,一颗就能把鼎鼎大名的太乙五烟罗震碎,这厮共有十八颗,随便拿出三四丸丢过来,自己就要粉身碎骨了。

先前天乾山小男的布置傅则阳都看在眼里,他怕傅则阳逃跑,遗祸无穷,傅则阳也怕他逃跑讲自己存在的消息时放出去,于是人他布置,知道他将十八颗珠子暗自放出来围绕在长夜岛周围。这会见他施法,天罡珠带着浓浓的乾天罡气滚滚内缩,齐往岛上聚集过来,知道厉害,他冷笑一声,将元神遁出,赤条条的一道人形红光,直扑敌人。

他现在的元神与当年可不同了,原来是朦朦胧胧的一道模糊血影,现在是浑身放光,眼耳口鼻全都清清楚楚,飞行速度比原来更快百倍,几乎是动念即至。

天乾山小男当年亲眼见到邓隐什么法宝都不用,就是这么一道血影,东一扑,西一扑,每一扑必定秒杀一位同道真仙,让他们损失惨重,如果不是长眉真人在场,连他和他师父在内都要全军覆没。因此在得知傅则阳也修炼血神经以后一直在防备他的迎面一扑,见血影飞来,立即发动护身法宝,化作一片水晶般的玉璧,拦在他和血影之间。

这是万年玄冰注入乾天罡气打磨成的乾天晶壁,一旦放出来,不管敌人的飞剑多么锋利,法宝多么厉害,主人都会毫发无伤。

傅则阳一头扎在晶壁上面,略一停顿,血光直透进去,顷刻间渗满整座晶壁,全部变成血红。下一面,傅则阳从晶壁这一面钻出来,扑上天乾山小男的身子。

天乾山小男万万想不到,自己门中传承千年的护身至宝竟然会被敌人钻透,搞了个措手不及。他修道多年,知道厉害,急忙舍掉躯壳,将元神遁出体外,把身体让给了傅则阳,反手凌空画出一道乾天神符,劈手拍入自己的泥丸宫中。

“你夺了我的躯壳,我便以我的身体为牢狱把你封锁在里面,看你这尚未修成的魔身能否承受得住九天神罡的爆炸!”

天乾山小男把所有天罡珠都聚集到傅则阳周围,要把他的身体炸成粉碎,他的天罡珠与别家雷珠不同,用的都是纯粹的九天罡气,任何生物都受不得罡风璀璨,就算是天仙飞升,也要有接引神光护体,想要靠自己飞上去,半路就吹碎了。他料想,傅则阳的血神法身尚未练成,绝对扛不住十八颗天罡珠的集体爆破。

034 三连宫主

天乾山小男算得不错,根据常识,九天罡风代表着肃杀,其秉性为金,可灭杀一切生灵。其蕴含着浓浓的乾天正气,再厉害的妖怪魔鬼都经受不住,即便是地仙的元婴,鬼王的阴神,被罡风一吹,也会瞬间裂体散神,魂飞魄碎。

他用乾天罡气铸成的神符,可以镇压一切神灵魂体,神魔也一样能够封印。

但是,修炼血神经以自己元神炼成的神魔,远非普通魔法炼出来的神魔可比,若是他早些年来,傅则阳还处于上一层次的时候,虽然也能够突破封印,但也得至少百日之功。

现在的傅则阳,以血炼气,以气炼神,近乎形神俱妙,全身化成一道血光,五指迸射十道魔光,乾天神符被一冲即散。

天乾山小男本以为大局已定,虽然失掉肉身,但魔头自投罗网,被封印在身体里面,他可以直接带着这具“肉身魔牢”去见长眉真人,无须动用镇山至宝了。

天罡珠是他们祖师数代人合力祭炼积攒成的至宝,虽然用过之后还能施法聚拢乾天罡气,还原成宝珠,但是过程当中免不了会有浪费,威力一次不如一次。他心疼宝物,正设法召回,猛然间觉察到打入身体里的神符破碎,紧跟着一道红光从眼眶中迸射而出,他再要施法躲闪已经来不及,被血光迎头扑上,霎时间他觉得天地之间一片血红,心头一昏,便再也没有了思想念头……

傅则阳吞了天乾山小男的元神,默运玄功,觉得一股股精纯的仙法能量在身体里面扩散,似水波荡漾一般,舒畅无比。这种感觉,比吃任何仙丹都要更加舒服,让人享受沉沦。

“我本不愿杀你,是你自己找死!”傅则阳面向扑倒在地上的尸体说。

空中的十八颗天罡珠失了控制,乱飞乱撞,搅动的天罡地煞一片混乱。

这东西爆炸的威力比后世的原子弹还要强大,只要两颗对撞在一起,长夜岛就要毁了。傅则阳投入到天乾山小男的身体里,重新站起来,检点他的乾坤袋,发现一个袋子,气机跟天罡珠相互勾引,料想是专门用来装宝珠的天乾袋。

他把袋子拿起来去收天罡珠,虽然不知用法,但两件宝物本就相当于仙剑和剑鞘,都自生灵性,袋子张开,从里面自然飞出一股股精气,空中的天罡珠也如子恋母,自动飞来投入袋中,共十八颗,一颗不少。

收了天罡珠,傅则阳看天乾山小男身上的法宝,还有十余件,每件都是极厉害的仙家至宝,还有那柄大弓,更是厉害,上面没有被乾天真气祭炼过的痕迹,不难看出来是天乾山小男新得的,尚未经过祭炼。

这一战虽然收获颇丰,傅则阳却高兴不起来,长眉真人已经推算出世间有第二个人在修炼血神经,邓隐又被封印,他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寻找自己。那长眉老儿也真厉害,竟然连他身在北极,已经转过一劫都算得出来。如今“陷空老祖”的名头已经有不少精怪和散修传说,如果长眉再来北海,根据他到来的时间推算,肯定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头上!

对上长眉老妖,自己哪怕再干掉十个天乾山小男,拿到他们的法宝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仍然没什么胜算,别说胜算,连生还的希望都没有,最终一定会被打个形神俱灭。

到底该怎么办呢?

傅则阳往回走,看到一个美少年坐在丹榴树下,双目微闭,神态安详,心头猛地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身体。

身体!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有了计策。

傅则阳把自己的身体捡回来,小心地装进乾坤袋里,收了北冥伞,去除阵法,摸出一切自己和小男道人来过的痕迹,又把所有成熟的丹榴摘掉,然后离开长夜岛。

他从长夜岛出来,没有直接回陷空岛,而是先到天乾山三连宫。

“真人回来了!”宫中服侍的少年见了他,纷纷行礼。

他的大弟子,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徒弟师真童匆忙过来给他磕头:“师父!”

师真童是他上次去中土时候所收,是个被遗弃的孤儿,今年才长到十三岁,性格老成,人也聪明,教给他的道法他一学便会,又能下功夫苦修苦炼,天乾山小男十分喜爱他,名为师徒,实为父子,已经定下主意,将他让他作为自己的衣钵传人。

傅则阳不太了解他们师徒相处的模式,多说多错,不敢寒暄,眉头紧锁往里走,师真童还是头一次见到师父这个样子,赶忙赶紧来。

傅则阳领他进了一间大殿,跟服侍的人:“你们都出去!”

师真童看出师父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等侍者都出去之后把门关好,然后倒了杯茶端过来:“师父请用茶。”

傅则阳没有喝茶,唤他到近前:“师真童,我向来是把你视作本门未来的掌门的。”

师真童听这话相当严重,赶忙双膝跪倒:“师傅错爱,童儿愧不敢当。”

傅则阳摸索着他的额头跟他说:“你可知我这次出门是去做什么了?”

师真童点头回答:“师祖羽化之后,您不是推算出本门未来前途堪忧,唯有在西北两海交界处有一件可保本门平安的宝物,这次出去寻宝了吗?”

傅则阳连连点头:“不错!这次我确实在那边得到一件数千年来,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宝物,然而,却又惹下了另一宗滔天大罪,本门将会有更大的灾难要降临。”

师真童吃惊道:“那……那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血神经!”傅则阳面色沉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血神经?”师真童也听说过血神经的大名,“那不是魔教中最邪恶的魔经么?师父您可已经把它毁了?”

“毁了?如果把他它毁了,本门就彻底完蛋了!”傅则阳坚定决绝地说,“跟据我推算的结果,本门未来的灾劫,唯有靠这部血神经才能挣得一线生机,不然的话,咱们满门上下,都要形神俱灭,死无葬身之地了!”

师真童不知道该怎样好,在他的印象当中,无论是过去的师父,还是接触到的如长眉真人、天都、明河等前辈,无不把血神经视作洪水猛兽,那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东西,绝不能沾染分毫,现在,师父却告诉自己,只有这玩意才能拯救自己的门派,这让他很错乱。

傅则阳说:“血神经确实是世界上最邪性的功法,连很多魔教中人都很怕它,但是没有办法,除了它之外,咱们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度过未来的灾劫。”

师真童艰难地问:“那……师父可修炼那魔经了?”

“没有,因为我拿到了魔经,触动了天机,正教中人很快就会发现。”傅则阳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师真童的眉心,师真童眼前瞬间一片血红,脑海里出现无数个正在修炼的血色人影,“好孩子,本门未来的希望就靠你了。”

“师父……我……”师真童感觉脑子里有点乱,他使劲地甩头。

傅则阳抓住他的肩膀,“你听着,我马上就要带着血神经离开,然后故意被正教中人发现,在被他们打个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你要专心潜伏,默默地修炼这部经书,千万要记住,过去跟咱们交好的那些同道,以后都不再是咱们的道友,都会成为咱们的敌人,他们若发现你修炼血神经,绝不会对你手软,你千万千万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一定要等到把血神经修炼到大成,帮助本门度过那场劫数。你也不必跟人打听是谁杀了我,那些人你一个都得罪不起,更不需要给我报仇!”

“师父!”师真童脑子还不怎么清楚,但真情流露,忽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傅则阳把腰上的乾坤袋解下来,放到师真童怀里:“这是师父的飞剑,还有这些年修炼的法宝,本门的乾元真经和镇山之宝天罡珠也都在里面,以后你就是三连宫的宫主,关起门来,好生修炼,不许生事!”

他说完往师真童脑门上一拍,让师真童昏睡过去,他把师真童抱上床榻,盖好被子,又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破绽,于是出门离开。

师真童沦陷在血色的梦魇之中,周围都是一片红色,无尽的血海血云将虚空填满,在云海之中,有数不清的血色人影在修炼……他漫无目的地走,哭着呼唤师父。

终于,他师父出现了,神情狼狈,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也哭着跟他说:“童儿,千万不要给我报仇,小心长眉真人,小心佛门和尚,小心峨眉派……”话没说完就在血雾之中熔化消失。

师真童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赶忙下地,召唤宫人:“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师父?”

宫人回话:“宫主早已经走了,看样子很急,临走前把我们召集到一起,说他要离开很长时间,由您接掌宫主之位,执掌天乾山。”

师真童颓然坐在台阶上,抱着师父的乾坤袋放声大哭,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从此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第三卷冰封长夜完)

035 子午来复

从三连宫回来,先到天柱神峰,灵威叟在蜂腰下的石室中看见他,远远迎过来。

这家伙果然耐不住寂寞,傅则阳离开两年之后,他便跑出来游玩,以为傅则阳很快就能回来,却左等一年没回来,右等一年还是没回来。后来他开始慌了神,出去到处寻找,几乎寻遍了北极五十余万里的地界,还是没找到,只能回来继续等。

听说他跑出去到各处有人的地方询问自己的去处,傅则阳心中恼怒,这个家伙果然是坑师父的货,原书里坑陷空老祖,现在又来坑我,早晚要坏在他手里!

一丝杀念从他心底悄然升起,旋即被他扑灭。

血神经第七层和第八层功法,分别从肉体和灵魂进行无尽的折磨和锤炼,他在无数个世界里面杀了无数的人,也被别人杀了无数次,生生死死,对于他来说已经相当平常。

灵威叟虽然容易坏事,但对他并无二心,虽然不惧杀戮,但也不能轻起杀心!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爱四处溜达,又没心没肺的,确实得想个万全之策。

要不然,以后在离开时,把他关在家里,不给他出去的通行玉符?

傅则阳心中想着,面上冷若冰霜。

他如今功力大涨,气势也跟过去迥然不同,灵威叟见他生气,不免看的心惊肉跳,回话时陪着三分小心,他还不知道这位师尊因何生气。

到了霜华宫,傅则阳先考教灵威叟道法,虽有进益,但进步并不大,傅则阳把他恨恨地斥责了一顿:“你身为我门下大弟子,却如此懈怠,将来怎么带携师弟,引领同门?法未修成,就敢跑出去玩耍闲逛,难道认定我不会动用家法惩罚你么?”

灵威叟吓得赶紧跪伏于地,连声请罪:“徒弟知错了!徒弟日后一定勤恳用功,不辜负师父对我的期待。师尊息怒!师尊息怒!”

傅则阳就让他在地上跪着,问他这段时间修真圈子里有什么传说和掌故。

灵威叟交友广泛,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类他都有交情,消息也极为灵通,傅则阳走的这些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故,其中最让傅则阳在意的就是长眉真人将他师弟血神子邓隐禁锢封印。把邓隐的死党赤尸神君赶到西域,逼他立誓,五百年内不许涉足中原。

长眉真人还找上当年引诱邓隐修炼血神经的丌南公,跟丌南公大战三日三夜,丌南公连战连败,也被逐出中原,灰溜溜跑到西北两海交界的黑伽山落神岭重立道场,也发下誓言,只要长眉真人在一日,他便一日不再回中土。

长眉老妖把邓隐的事情差不多摆平了,剩下的应该就要来寻找第二位修炼血神经的。

自己设得这一局也不知道能瞒他多久。

这北极暂时不能待了,最好出去避一避,不过还得好好计划一番。

之后数月,傅则阳一切如常,跟当年未走之前一样行事,每日练功、采药、炼丹,搜集各类精气凝练精英,对玄冥界的三大仙阵进行加固,又架设了一些新的阵法……督促灵威叟更严了,每月都找到他,考较一番,如果进步得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便要给于惩罚,弄得灵威叟日日战战兢兢,不敢再怠慢放松。

却说这仙府内有千万年前的天龙毒涎,傅则阳采了不少,又用其他百余种灵药铅石,反复试了几十次,终于合成能够让百兽昏睡的毒龙香。又将往日采炼的癸水精英,糅合基地寒潮炼制冷焰神雷,共得了百余颗。将这两宗宝物练成以后,给灵威叟布置了大量的课后作业,要他在一甲子之内将所遗道法、宝物、丹药全都必须炼成,否则逐出师门!

交代完毕,他又要离开,这一次他不从大门走,而是从霜华殿后的丹井一路向下,直到最下面的天星宫,这里深入地下,距离北海的海底还有数万米深。

到了这里,已经穿过地肺,进入地轴之中,上下左右尽是开天辟地时留下的太古混元精气,重重包裹。虽是气体,却比水银还重,比钢铁还硬,无论什么法宝也难以撼动分毫。

唯有中间一条子午线,由南北两极的阴阳元磁相互感应,磁气相通,在茫茫混元真气之中形成一条通路。人一旦下到里面,立被磁气吸住,想要左右移动,万万不能,四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比长夜岛还要黑暗,因为所有光线都被混元真气吸纳,没有一点光线能够反射出来。

傅则阳早就想走这条通路,不过他知道厉害,不敢轻易尝试,今日血神经堪堪大成,近乎元神不死,又怕长眉真人随时找上门来,便豁出来从这里走上一次。

他把北冥伞打开,南北两极各有元磁真气,北极为阳磁,南极为阴磁,到了这地轴里面正好相反,北极为阴磁,南极为阳磁。傅则阳将北冥伞的伞片变换,全部改为阴磁,同极相斥,异极相吸,形成强大的力道,磁气将他包裹,风驰电掣一般向前激射。

在这里,没有上下之分,人是处于失重状态的,不用他自身废半分力气,自然被磁气裹着走,速度堪比光速!若非傅则阳道力增长,又有北冥伞护身,单这速度也承受不了。

疾速飞行,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似乎过了几分钟,又似乎过了许多年,募地前方现出亮光,亮光越来越大,最后见着一大片灰蒙蒙的天光,中央一点黑影,不断向外成六角形发散出无量星芒。

这东西便是地轴南端的尽头,是地理上的南极,跟长夜岛的地理北极遥遥相对,傅则阳从子午线过来,到这里正是来复线的岔路,地轴跟磁轴的夹角关键地带。

因这里是整个世界阳气最盛之处,阳尽阴生,因此有个黑点,阴阳二气相互激荡摩擦,温度跟太阳表面不相上下,哪怕是天仙被吸附上去也要化作灰灰。

傅则阳事前早有准备,算准距离,调转方向,施法催动那北冥伞,是伞上叶片转动,阴阳元磁真气相互摩擦,激发癸水精英、月华真气,迸发出大片的寒气冷云,扩散开来有一座山峰那么大,把傅则阳护在当中。

云中电闪雷鸣,迸射出千百丈的极光,各色光芒交相辉映,壮丽神气,迎着极点吸力的关键处冲去,募地身子一倾,他急忙向来复线的岔路上飞去,然后再转折向上。

疾飞一阵,终于见到天光,耀眼的天光,照得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从地下飞出,也似陷空岛丹井一般,直上数万米,来到地面之上。

这里是在一座极高的冰山顶上,这山想用一整块的巨大翡翠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通体翠色经营。出口处有一座十丈多高的黄色巨亭,也是整玉雕刻,跟地面山体浑然一体。

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几位清澈,百十丈内都能看见海底,水中各种鱼鳖虾蟹,色彩缤纷,嬉戏于珊瑚海藻之间,还有长翅膀的飞鱼不时跃出水面,成群滑翔。

岸边都是如雪般白的细沙,上面长着许多从未见过的热带树木。

这凉亭被人设下了禁制,关键就是亭外的一座高达百米,横有千米的巨型屏风。屏风也是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上面刻画着许多上古时期的妖兽浮雕,正冲着亭里这一面是一只凤凰,带着密密麻麻的各种鸟类。

傅则阳看着禁制并不如何高明,也是就地取材,借由地底磁气布置而成,他撑开北冥伞,按照阴阳元磁相克相斥的道理,在禁制上开出一条缝隙,在不破坏禁制的前提下,轻轻松松钻了出去。

绕过巨型屏风再看,这里并非只有一座山,而是连绵起伏,前后左右全都望不到边,只是他立足的这座特别高,四处眺望,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其他的山也有很多跟这里同样都是玉质,虽然看上去像是玉石,上面仍然能生长草木,覆盖大片的植被,不如中原寻常山野茂密,但种类繁多,每一种都是世所未见,看上去都像晶玉雕成,不是金光灿烂,便是锦色辉煌,每一株都精致无比。

傅则阳在群山之中穿行,飞到山脉边缘,终于看到一条大河,河水清澈,仙气弥漫,有数百米宽阔,上面有三座翠玉虹桥,桥对岸立着三座白玉牌坊,上面用古篆文刻着“光明境“三个丈许大字。

这里便是跟长夜岛相对的光明境,一年四季,全是白天,没有黑夜,只有每年夏至时候,有个把时辰的黑暗,恍如延长了的日蚀,而且气温很高,一副热带景象。

傅则阳知道这里是个好去处,打算在这边再开辟出一处洞府,这里跟陷空岛相通,他从地轴下面来回移动,让别人推算他的方位时候,一会再南,一会在北。譬如对方若用奇门遁甲推算,他方才还在北方坎宫,必定会去北方寻找,但实际上他已经来到南边了,对方隔一段时间再算,他有出现在南方离宫,对方往南面找来,他那时候已经又回陷空岛去了。

更重要的是,长眉老妖知道的数据是天下有两个人修炼血神经,邓隐被封印之后,还有一个,但实际上,血神经的修炼者又多了一个师真童,不知道长眉老妖最终的卦象会显示出来什么鬼样子。

036 万载寒蚿

傅则阳知道在这小南极光明境中,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妖物,名为寒蚿,是洪荒时期的异种。其本性凶淫暴虐,同类都已经绝种,只剩下最后一只,当初趁着极光大火周期性衰减之期逃到这里安居,至今已有万年道行。

傅则阳要占领光明境,就要先除掉这里的地头蛇。

光明境共有三个地头蛇,一个是这万载寒蚿,一个是被禁在地穴中的元鼍,这两个都是亘古大妖。还有一个是人类中的得道地仙,不夜城主钱康。

两个妖精法力再强,终究比不得人类得天独厚,近万载修为虽然可称作是神通广大,但道行境界高明有限,傅则阳修行血神经新有许多明悟证得,几成不死之身,最不怕妖魔鬼三道法术,二妖又互相敌视,要对付他们尚有三分希望。

最可虑的是那不夜城主钱康,此人拉拢许收服许多光明境的修士,组建一座仙凡杂居的城市,自领城主,不但法力高强,还有很强的御下手腕,跟峨眉派也有些勾连,让傅则阳最为忌惮。他自思,要想取得全胜,还要借力打力,好生谋算一番。

这里本是漂浮在宇宙虚空中的一座巨大的玉山,被南极元磁真气强行吸摄,于一万年前坠落在此,镇压住极阳火眼,令其沿着玉山周围燃烧,跟磁气以及太阳真火生出反应,化作极光大火,另内外隔绝。不过极光大火虽然凶险,历代仍有厉害的洪荒精怪和人类修士冒火来此,经过无数岁月,繁衍出许许多多的精怪。

这里说是一座山,其实面积极大,大小山头不下万余座。

傅则阳想要先找到万载寒蚿,仗着血神经的无穷妙用,虚以逶迤,借寒蚿之手除掉钱康和元鼍,然后暗中下手干掉寒蚿,再一统这座天外神山。

穿过三座翠玉虹桥,沿着花海飞行不远,便看见群山之中笼罩着一泓湖水,其面积不小,水极清澈,只是里面并不见外面那样的鱼鳖虾蟹,静悄悄地,死寂沉沉。

傅则阳看出这湖有古怪,湖面上浮荡着一层隐隐的绿色妖气,忽然想起,现在距离峨眉开府还有大约四百多年,寒蚿此时的光景似乎与记忆中大不相同。

他降落在湖边,先往湖水里面看去,湖水虽然清亮,但越往湖底颜色越青,最后青碧一片,仿佛在水里镶嵌了一块巨大的翡翠玉石。

在湖边不远处,有一座极高大华美的宫殿,门脸殿台,有三十多米高,共占地四五十亩。围绕着他周围三面,由白玉台阶相连,随峰就坡,上山下山,共有两三百座亭台楼阁,齐往中央簇拥,俱是金庭玉柱,瑶阶翠槛,到处栽满参天花树,姹紫嫣红,让人目不暇接。

宫殿门外是一块比足球场还大的整玉打磨出来的平台广场,广场前面有白玉甬道通过来跨越岸边,直通向湖中央的一处金亭水榭。

这样一大片的华美的宫殿群,竟然也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一片死静。

傅则阳恍惚记得,寒蚿应该就生活在这片光明境中的宫殿之中,于是飞去寻找,在珠帘玉柱之间穿梭良久,休说人影,连个活物也没有见到。

莫非自己来的时间不对,寒蚿还没有占据这里?但这天外神山中还应该有不少成气候的妖精,并有其他人类修士,没有寒蚿也会有其他人来盘踞,绝不会这样毫无声息。

他正疑惑,忽然殿门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女,看年纪约有十七八岁,肤色即白,嫩营如玉,长得更是貌美无比,比傅则阳三生两世所见的美女都还要美无数倍!她头挽贵妃髻,身穿月白长衫,亭亭玉立:“公子可是在找人吗?”

傅则阳愣了一下:“我是路过这里,看见此处有这样的仙家宫阁,以为有前辈真仙在此修行,便下来拜见,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不知是何缘故。”

少女淡淡一笑:“公子且随我过来。”她把傅则阳引到偏殿,一边抓起袖子煮茶熬汤一边说,“实不相瞒,小女子并非人身,而是异类成型……”她回头看了傅则阳一眼,见他脸上除了惊讶并没有什么厌弃之色,方松了口气,继续干活,“但我师父是人,他是一位有道真仙,名叫元会真人,这里原始他所居的仙府,可惜……”

少女幽幽长叹,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傅则阳急问:“可惜什么呢?”

“可惜前面那湖里封印着一个妖孽,乃是洪荒异种跟上方天府毒虫搅合所生,至今已经有九千多年道行,名叫万载寒蚿。我师父当年带我穿越极光大火,来这里采药,发现这座上界仙人留下来的洞府,便将家搬过来,到此处潜修,不知有妖孽潜伏在侧,一次修炼到最紧要的时候,被那妖孽暗算偷袭,伤了根本,无奈坐化。”

“那妖孽如此厉害?怎么没有出来将这里占了?”

少女端过茶来:“据我师父推测,这里是上界一座仙山,可能是有大能斗法,将陆地打碎,使其流落到太空之中,又碰巧被此处的元磁真气吸来。那寒蚿的父亲是上界很厉害的爬虫,被神仙封印,到了这里经过数十万年之久,封印松动,有此间妖兽误入其中,被其擒住搅合,生下寒蚿,在之后双双毙命。寒蚿虽然法力强横,却也无法出来,我师父说,至少还要再等四五百年,寒蚿修成元婴,封印之力也降到最弱,她方能出来。”

原来寒蚿最初竟然是被封印在湖里面的,自己果然还是来得早了,不过这样正好,乘她病要她命,在封印之中将她诛杀!

傅则阳双手接过茶碗,躬身施礼:“我名桓则阳,本是中土武夷山中的散仙。”

少女赶忙还礼:“我叫仙儿,由于有那妖物在湖里,虽然本体不能出来,但她那丹气喷将出来,周遭数百里之内所有生物也要死绝,大家都知道她厉害,谁也不敢来,只有我守着师父的遗训,待在这里,十年八载的也见不到人,今日能见到道友,真是幸事。”她单手抚摸发髻,眼中似水波般看着傅则阳,“道友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唤我仙儿,我叫你则阳哥哥,如何?万望莫怪我唐突。”

“不怪不怪。”傅则阳仿佛回到当年,成了个情窦初开的初中生,脸上泛红,忍不住伸手摸了少女鬓边一下,唤道,“仙儿妹妹。”

仙儿喜道:“正该这样,则阳哥哥,尝尝我这里的莲叶玉露茶,看看可还合口味。”

“嗯,好。”傅则阳举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扔掉茶碗,过去抱住仙儿。

仙儿满面含情,抬手抚摸傅则阳脸颊:“则阳哥哥,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极了。”傅则阳捧住仙儿的脸,跟她四目相对,“你这妖孽是寿星老吃砒霜——活的太不耐烦了,如果你一直躲在湖里,短时间内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你却自作聪明,跑上来跟我耍手段,正好给了我机会!”

仙儿看他双瞳里红光闪闪,直照进元神深处,知道不好,慌忙想要闭眼扭头,却发现自己如同一只被钢钎穿身的鱼,脑海里面俱是红光,再也无法动作。

她大声喝骂:“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你方才喝的那碗茶里面,混有我的丹气,只要我施展密法,你要立即全是你溃烂,一刻钟之内便化成一泡脓血!识相的赶紧磕头认粗,我老人家看你长得英俊,饶你不死,还留你在宫中享福……”

傅则阳用魔光钉住她的元神,冷冷说道:“你从一进来我便看出你跟湖底那妖物同源同质,记得寒蚿有六首九身,相比你就是其中一个吧?你那丹气含有剧毒,对别人好使,对我无用,休说是你,天底下任何毒物我都能像吃饭一眼吃下去,毫无损伤。我只是看那茶内莲叶的味道太香,才喝了下去,你还做梦呢!”

他双手指尖各自迸射出一股魔光,从妖精身上纵横穿透,这是妖精用元神幻化出来的身体,最惧怕魔光折磨。她奋力挣扎,大声尖叫:“我不会放过你的!这只是我的一个化身,我还有八个!我必将你榨干元精,再将你生生吃掉!”

傅则阳自然不怕她的威胁,用魔光将其禁锢,取出北冥伞,将她收到伞里。

方将伞合上,外面传来哗哗的水生,一股股朦胧青气从门窗喷涌进来。

若是寻常修士,只要被这妖精的剧毒丹气在皮肤上触碰到一点,也会溃烂化脓,不但整个身体要化成一滩脓血,元神也要被妖精隔空收去。

傅则阳已经把血神经练到近乎大成,行走在丹雾之中,毫发无损,只当雾霾大了些。

他从宫殿里飞出来,降落在宫殿前面的玉石广场上面,看见湖水沸腾,喷涌出许许多多的水柱,水柱顶上托着一座八宝沉香辇,撵上有璎珞垂挂,伞盖遮顶,下面斜卧着一个少女。沉香辇有近百米宽,上面的少女也体积巨大,无论辇、人,皆是湖水凝就。

这寒蚿借水化形,伸出晶莹剔透的手,凌空一点,周遭百里之内,群山之间风起云涌:“你说我的丹气对你无用,且试试我用丹气布成的河洛元会阵!”

037 七箭封神

寒蚿的父亲是上界毒虫,被仙家封印,随神山同时下界,数十万年冲撞封印,最终交佩之后,力竭而死。寒蚿母亲是洪荒异种,被天敌黄鸟追杀,趁着每年极光大火衰弱之时跑到这里,被寒蚿父亲吸引擒住,强行交佩,重重磨难,在产下寒蚿之后不久也便亡故。

寒蚿虽是妖物,天生便会修炼,又从父亲那里遗传得来天府的河洛神术,以丹气布置仙阵,将青绿色的丹气在山谷湖面之上注满,似潮水般流转喷涌。

傅则阳看出她这阵法练得十分粗浅,厉害的还是剧毒丹气本身。

他将北冥伞悬在头顶,缓缓旋转,落下条条黑水玄气将自身护住,然后取出金鼎。

他这顶是陷空岛仙府里面原主人所留,名为寒氤宝鼎,别具奥妙,他炼制毒龙香和冷焰神雷全都靠它。

他把宝鼎摆在身前,又取出一段骨骼,乃是前古时太古毒龙的骨头,置于鼎中,他口喷魔火进行焚烧锻炼。

血神经上册炼成的魔焰威力无匹,不过顿饭工夫,龙骨便被煅烧成为一捧白灰。

傅则阳双手结印,口念咒语,不断向鼎中打出一道又一道耀眼寒碧的光芒。

随着寒光不断射入,鼎中逐渐有了动静,骨灰簌簌摊开,从里面钻出一个白骨小人。

刚露头时,骨人只有豆粒般大,得傅则阳元气滋养,他犹如刚破壳的小鸡,抓起身旁的骨灰往嘴里塞,每吃一口,便长大一点。

它生长不停,越来越大,那寒氤宝鼎也随之增长,始终将它装在里面。

终于,骨人长到真人般大,仿佛人类死后皮肉内脏腐化之后所得。

傅则阳咬破中指,将三滴鲜血接连滴在骷髅头顶,血气流淌,在骨骼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神经和血管的纹路,随之在上面生长肌肉器官……

转眼之间,白骨骷髅变成一个美艳多姿的少女,跟方才的仙儿一模一样。

傅则阳从北冥伞中抓出先前所收的妖精元神,拍入少女脑中。

少女双目猛地睁开,眸子里绿光闪烁,猛然坐起,就要逃走,寒氤宝鼎四面边沿同时迸射出璀璨的极寒彩光,向上合成一个明晃晃的光罩,把少女困在里面。

他起身掐诀念咒,绕着宝鼎正转三圈,反转三圈,倒退四十九步,取出一杆大弓。

这弓名叫后羿射阳弩,是天乾山小男为了应对未来的劫难,辛辛苦苦跑去西北两海交界的大海眼中取出,还未等祭炼便被傅则阳杀死,元神先被摄入本命血光之中,肉身后来也被毁去,近乎于形神俱灭。傅则阳看出这弓时间了不得的宝物,给师真童遗物的时候便留了下来,在陷空岛时已经祭炼得运用有心。

他并没有配套的落日神箭,双手虚抓,让弓横着悬浮在面前,取一滴月华真水凝成闪亮的太阴神箭,搭在上面,施法发射!

一声弓弦响,凭空打了道利闪,天地为之一亮。

鼎中少女大声惨叫,跌在宝鼎里面,她用手捂住右眼,随后满脸狰狞要扑出来,却被禁制挡住,墨绿色的鲜血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这只眼睛已经被废了。

就在少女中箭的同时,湖面上寒蚿借水变化出来的形体也支离破碎,连同座下的沉香辇,俱都化作万吨湖水,瓢泼倾泻。

傅则阳用的是幽冥真经上的鬼道诅咒之法,他原本因这经书邪恶,并没有修炼,只是闲暇时随手翻阅了几次。

他修炼血神经之后,记忆力远非常人,这书虽然只翻了一遍,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当初在长夜岛上修炼血神经时,他置身于一个个阴魔创造出来的世界里,刹那百年,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在魔境之中,将这部经书炼成。

如今他抓住了寒蚿的一道元神,最好用的就是这鬼道咒怨之术,用龙骨混合自身鲜血塑造人形,再把寒蚿的元神封印在里面,用后羿射阳弩搭上太阴神箭去射。

后羿射阳弩最擅射人元神魂魄,一切魑魅魍魉,鬼王魔神,都当不住他一箭之威,那万载寒蚿神通再大,也经受不住如此摧残,岸上的分神受创,湖里面的其他元神和本身也元气大伤,剧痛之余,又恐又怒,施法兴风作浪,使湖水沸腾了似的不断上涌,并喷吐九颗极阳内丹,释放出滔天的青气齐往傅则阳这里聚集挤压。

傅则阳射完一箭,将后羿射阳弩收起,盘膝端坐在北冥伞下,默默运功,那伞缓缓转动,上面采光缭绕,水汽蒸腾,形成一团乌云,乌云越来越大,逐渐涨到亩许大的一团将他连同寒氤宝鼎一起笼罩进去。

傅则阳每日施法三次,等七日过去,向宝鼎迈近七步,再射一箭,将少女左眼射瞎。

他用此法封闭寒蚿的七窍五感,先射瞎双眼,断了她的视觉,再射穿双耳,让她消失听觉,继而钉入鼻子,斩除嗅觉……

寒蚿空有接近九千年的修行,一来是妖物凭借本能练成,道行有限,二来被封印在水下,相当于被关在笼子里,任人宰割。

连挨五箭,她终于害怕了,鼎中少女双膝跪倒,血泪满面,砰砰砰不停磕头:“求上仙饶命!小畜知错了!小畜知错了!”

傅则阳淡然笑问:“你知道什么错了?”

寒蚿哭泣:“我有眼无珠,没看出来上仙神通广大,随便伸伸手指,就能把我灭杀!恳请上仙饶我性命,我愿意拜在上仙门下为奴为仆。小畜尚有几分姿色,又颇知采战之法,除了自身祭炼的至阴元丹之外,还练有九颗极阳元丹,若上仙肯绕我,小畜愿将元丹献出,做上仙的鼎炉,将我万年修为上仙合成一颗九转金丹,供上仙采补!只求上仙看在我万年修行不易得份上,饶了我吧!”

“你说的都是真的?”傅则阳十分意动地说。

“当然!小畜愿意向天地立誓,若我刚才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被天诛地灭……”

“你这么空口白牙地立誓,那并不能算数。”傅则阳屈指弹出一滴精血,吹了口气,那滴血在寒蚿面前化成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你向这魔神起誓,把你刚才的话给我重新再说一遍,还要加上,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要无条件服从,要是有一点怨心怨念,便要被天诛地灭,永不超生!快点!”

寒蚿是天生地养的妖物,从一出生就被封印在这里面,偶尔遇到误到这里的散仙道者,被她毒杀吞食,也都并非魔教里的绝顶高手。因此她并不知道魔教大法的神妙,她只想先把目前的劫数对付过去,便真个对着魔神发誓,完全按照傅则阳所说,一句不差。

她把誓言许完,傅则阳不但把那让她胆寒的大弓收起,连寒氤宝鼎也被撤掉收起。

她落回地面,双目虽然看不见东西,元神却能感知,满脸狰狞,向傅则阳点手咒骂:“你敢如此辱我,今日让你做我腹中美食!”

她双手结印,向上举起,身后湖面像放炮一样,接连爆发,飞出九颗明晃晃的内丹。

“你敢用这玩意打我?”傅则阳有点诧异,他觉得寒蚿至少应该装模作样一下,装作顺从模样,削减自己的警惕和注意,然后引自己下水再乘机下手。他连如何应对都想好了,却没想到这寒蚿竟然傻到直接翻脸,用内丹来打自己。

因为有先前的誓言,这内丹也属于寒蚿身体的一部分,傅则阳手掐魔诀射出一道血光,横空扫过,那些飞来的内丹便如熟透了的苹果,径直掉下来,落到傅则阳的手里。

寒蚿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如果傅则阳晚三两百年来,让她突破封印跑出来,捉住人类修士之后不再直接吃掉,而是圈养起来,每日采补用功,****之后再满足口腹之欲,这样跟人接触多了,知道厉害,傅则阳再对上她绝无如此轻松。

然而现在的寒蚿却无那么狡猾,内丹被收以后知道不好,急忙掉头化作一股青气投入向湖中,却被一篷血光罩住,心神猛然一紧,脱离身体出来,她看见自己那个瞎眼聋耳的身体在下落过程当中化成屡屡血气消失,再回头看时,见一只血色魔爪急剧放大!

“你既然跟我立下的魔神契约,现在就应该遵照约定,履行契约了!”傅则阳凝成一只血光大手伸入湖里去,湖里的封印只针对里面的两只精怪,而且外面的生物也可随意进入,只是易进难出,如今年代久远,封印松动,寒蚿也能分出元神出来引诱别人进去。

由于有魔神誓约,傅则阳化出的魔爪准确地找到了寒蚿的所在,寒蚿想要施法反抗,元神却受到魔法禁锢,连逃也逃不掉,只能束手就擒,被魔爪将元神一个接一个地抓去。

傅则阳陆续抓出八个少女,寒蚿修炼出来的九个元神已极全部到手,最后又把寒蚿的本来身体捞上来,由于已经成了死尸,封印也未起作用,被他抓到岸上。

寒蚿的本体长达三百多米,像五壳的大蜗牛,是个软体动物,共有六个脑袋,九个身子,脑袋都是元宝形状,立起来连着长长的脖子有点像如意样。

038 四大妖王

寒蚿的本体十分丑陋,看上去还有点恶心。

她释放出来的丹气失却了控制,但没有立即散去,仍然笼罩在周围的山谷之中,滚滚荡荡,如**涌。

在这天外神山上,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精怪,有不少法力不比寒蚿差多少的大妖,过去忌惮寒蚿的阴毒,不敢靠近这里,现在感知到寒蚿劫数将至,纷纷跑来看热闹。他们在青色的丹气烟云外面越聚越多,等寒蚿势弱,他们便要落井下石,然后霸占这处仙府。

不过是群凭借本能修炼的畜生,哪怕活得年头再久,法力再高也还是畜生。

经过和寒蚿一战,傅则阳已经领略了这世界上诸般妖物的水平,对于他们并不十分在意,他只想尽可能地发掘寒蚿的残余价值。

他先把寒蚿的尸体收入寒氤宝鼎中,用魔焰炼了七天七夜,将其炼化成精纯的气血,再把寒蚿的元神挑出一个,投入到血水之中。

鼎中的血水精气是寒蚿肉身所化,跟她气机交感,她元神一出现,便被魔法禁锢,随后有无穷的魔火自血中燃起,开始锻神炼魂。

傅则阳修炼血神经,原可遁出元神,合身扑去,将对方神魂化入自身魔光之中,形同吞食,增长自身神气。但此举另有后患,初时还不显,扑杀十万八万以后,便回成无可收拾之势,非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傅则阳不愿使用。

他如今要用祭炼神魔的手段来炼寒蚿,血神经是魔门正宗,自证魔神,并没有另练神魔等旁门的功法。不过一法通万法通,傅则阳这些年修炼血神经颇有心得,当年在天山从一灯上人手中强行夺过来一只大力神魔,在陷空岛时多次祭炼研究,这种祭炼外魔的手段本就是自证魔神的旁支,他已经琢磨透了其中的关窍。

他把寒蚿的元神一个接一个捉出来,放入鼎中用魔火烹炼。

魔火炼魂,滋味与其他火焰不同,除了神魂拥有无尽痛苦以外,还会出现种种幻觉,魔焰一起,诸天阴魔便蜂拥而至,制造出种种魔境,有的是十八层地狱般痛苦,有的是极乐天堂般美好,寒蚿在里面时而为人,时而成佛,时而被鬼爪撕成碎片,时而被巨磨碾成肉糜,不过百日功夫,九个元神便依次迷惘,失去理智,沉默沦陷。

傅则阳再将她九个元神合而为一,揉烂搓扁,再重新塑形,与自身神气相合,炼成神魔,再投入鼎中血气里,使神炁相拥,孕育魔胎。

九九八十一日之后,自血水中,生出一个长发及腰的洛神少女,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完美无瑕。她自鼎中飞出,站在傅则阳的面前,歪着脑袋,眼中血光闪闪,透漏出无穷的迷茫:“我是谁?”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傅则阳眼中血光一闪,便控制了少女的身体。

他扭了扭头,活动了下手脚,适应这具新的身体。

寒蚿的神智记忆已经被魔焰焚烧,近乎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有她原有的贪婪、暴戾、**……等最原始的受欲。傅则阳以自身元神为阳,以寒蚿的元神为阴,使得阴阳相吸,可分可合,分时可像指挥大力神魔一样,指挥寒蚿战斗,合时可直接控制寒蚿的身体,相当于多了一个神魔化身,危急时刻还能用她代替应劫。

傅则阳使元神合一,拥有了寒蚿做神魔化身,他张口喷出六颗内丹。

却说这寒蚿本性属阴,炼有六颗极阴内丹,相当于本命元丹,平时藏在脑袋里,并不轻易使用。另外她利用光明境浓浓的阳气,以阴阳互生,另炼了九颗至阳内丹,平时用来对敌的都是这九个。

内丹飞到空中,将散逸在天地间的剧毒丹气迅速收回,他伸手往空中一抓,用丹气凝成一件青色纱衣披在身上,再一抓,凝成一根碧玉簪子绾住头发,然后飘然飞起。

外面的精怪这些天越聚越多,已经有数十万之巨,各种奇形怪状的鱼鳖虾蟹,龙蛟鸟兽,都在吞云吐雾,等待结果。他们见到丹气开始向内收敛,纷纷惊叫:“怎么回事?如果寒蚿死了,这丹气不是应该向外扩散吗?”

只见漫天青烟如同长鲸吸水,被六颗丹丸收去,烟气散尽,里面现出一个青衣美人,张口将丹丸吞入腹中,然后笑问众妖:“你们都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是来做客人么?”

一个鱼头人身的妖精喝问:“寒蚿!你刚刚遭了劫数,如今应该已经元气大伤了吧?还在这里虚张声势……”

“放肆!”傅则阳左手伸出,射出一股青色烟潮,仿佛一条青色丝带,迎面飞去。

鱼妖面露惊恐之色,急忙喷出一颗碗口大小,寒光四射的珠子,一面驾驭飞叉一面大喊:“大家一起……”他只喊出了四个字,就被青烟连人带珠卷住。

青烟如云,云卷云舒,傅则阳抖手将烟收回,带回了那颗修炼了千余年的内丹,而鱼怪本身早已经被剧毒烟气化成脓血而死,他那柄用寒铁精炼的飞叉也软成了面条,丧失灵气,跌落坠地。

傅则阳挥手灭掉了一个千年妖王,其他的妖精都没来得及反应,眨眼间人已经死了。

他扫视群妖,目光看到哪里,哪里便骚动着向后退却。

这些妖精里,也有四个跟寒蚿法力不相上下的妖王,有八九千年的道行,只是不如寒蚿是异种杂交,战斗力差了一大截。

这四个妖王都已经彻底修成人形,其中一个满头紫发的魁梧大汉沉声说道:“寒蚿!你霸占了这光明境仙府已有数千年,如今也该让出来了!”

傅则阳冷笑:“你们有实力,只管来取!”他看向四周群妖,“你们今天都是来趁我劫数,来夺取仙府的吗?”

“不错!”另一个浑身鸟羽的妖精尖声叫道,“我早就想来会会你,被龙猛大哥劝住,今天倒要看看你这爬虫有什么本事!”她飞上空中,将背后一对五彩斑斓的巨翅张开,奋力扑扇摇动,飞射出无数彩色光芒,照得群山之间色彩纷呈。

却说四大妖王都是有八九千年道行的前古大妖,一条太古毒龙,便是这紫发大汉,名叫龙猛,他的巢穴在海底最深处,每节升出水面,采集太阳真火祭炼元丹,在腹中炼成一团太古毒焰,自觉能够以阳治阴,战胜寒蚿,欲收服群妖,统一天外神山。

他瓮声瓮气地说:“寒蚿,我今日要做光明仙府之主,做个光明龙王,你若识相的,委身于我,封你做光明圣母,若不然,我便将你擒住,分于众兄弟享用,让你知道厉害!”

傅则阳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双手拢起,袍袖鼓荡,放出两道青气寒潮。寒蚿的丹气是天下至阴至毒之物,放出来数百丈长远,堪比自然界中的寒潮冻气,一道冲向龙猛,一道冲向鸟妖。

那鸟妖母亲是仙界的瑶琴锦鸡,父亲是大鹏,浑身羽毛五彩斑斓,水火不侵。她将翎羽收敛太阳真火炼成羽箭,跟玄门飞剑无异,可发可收,共三百六十五根。她知道寒蚿厉害,这时一股脑全放出来,化作漫天五色星火排空乱射。

傅则阳右手操控的青色丹气寒潮迎上五色羽箭,彩色星光落入青气,发出噼噼啪啪尖锐的爆鸣,炸起点点豪光,每点星光炸起,必能消灭掉一大片青烟,发出皮肉焦烂的臭味。不过青气源源不断从傅则阳袖中涌出,而且越长越大,好似滔滔江水,无穷无尽,鸟妖双翅猛摇,拼命操纵羽箭消灭青气,但灭掉的太少,寒潮势大。

她不得不一边飞速倒退升空,有喷射出一颗五彩斑斓的内丹,才堪堪将寒潮抵住。

另一边龙猛化成原型,是条百余丈长的太古毒龙,在空中蜿蜒盘旋,一声长啸,喷吐出汩汩紫焰,他这紫焰正好跟青气相克,双方遇上,如同沸水泼雪,青气被瞬间消耗了几十丈长的一截。他得意地发出惊天彻底的龙吟,张牙舞爪,搅动乾坤,往海面上狂吸了一口水气,糅合内丹,化作无数拳头大的剧毒冰雹,排山倒海般打下来。

鸟妖大声疾呼:“你们还跟着看热闹吗?还不快点帮忙动手!”

傅则阳看见群妖蜂蛹聚集,跃跃欲试,他双臂挥舞,如同女子舞袖,两道青气寒潮成了飘带,一圈圈地扩散飞舞,所过之处,各种奇形怪状的妖物如同中了杀虫剂的苍蝇,稀里哗啦往下坠落,转眼间便死了数千之多。

只有另两个妖王尚有能力抵御,跟龙猛和鸟妖分别从四个方向围攻。

傅则阳双臂招摇,将寒蚿积攒了近万年的剧毒丹气疯狂释放跟群妖周旋。

若以寒蚿原本的法力,对付一个稳操胜券,对付两个便力不从心,对付三个败多胜少,对付四个便要一败涂地,原先是仗着湖中的太古封印,群妖不敢进去,隔空斗法,她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一旦出来公平较量,她是打不过四妖联手的。

寒蚿除了剧毒丹气以外,还有一宗妙法,便是色釉采战之法,妖精们不讲纲常伦理,幸欲发作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论何时何地,都先办了再说,定力差得一塌糊涂,寒蚿略施手段便能让群妖自相残杀,为她摆布。

039 不夜妖城

傅则阳自然不屑于寒蚿那套路数,他自有降敌妙法,斗了片刻,他怕下方宫殿被群妖毁坏,将身子晃动,一分为九,化作九个娇嫩美女,俱是长发及腰,长腿赤足,身上松散地披着轻纱长衫,每人手里捧着一颗明晃晃的珠子。

九个女孩各自站在一座山峰顶上,占据九宫方位,各自掐诀操纵一颗至阳内丹,以阳治阴,将漫天青气化成八十一道剧毒寒潮,相互勾连,纠结成阵。

青烟越来越大,越来越浓,那些自持法力不惧丹毒的,都被困在里面,像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其余十几万小妖不敢被青气沾身,都躲得远远的,心惊胆战地观望。

龙猛发现敌人引入滚滚青烟里消失了,开始他还不觉得怎样,仗着有太古毒焰护身,不惧青气寒毒,往来纵横,十分快意。

闹了一会,始终不见“寒蚿”人影,连其他妖族伙伴们也都全部消失,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上下四方,俱是翻翻滚滚,无穷无尽的青烟。

他开始急躁起来,不断喷吐紫焰,聚拢乌云,将剧毒冰雹四处乱打,只是全都落到了空处,打不到任何目标。他愤怒地大吼:“寒蚿爬虫!你有种不要躲着,出来跟我决一死战!看我一口把你咬烂嚼碎!”

他乱骂了一阵,周围依然静悄悄地,正气得不行,忽然青衫女孩在前方隐隐现身,他满身的愤怒终于有了宣泄后,摇头摆尾急追过去。然而敌人仿佛只有一道身影,速度既快,又是若有若无,他发力猛追,自觉飞出数千里之外,仍然追赶不上。

“孽畜!还不皈依,更待何时!”

龙猛听见身后惊天动地的喊话声,急忙扭身回头向上观望,只见无尽青云直上,已经露出酷日蓝天,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凭空而立,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魔神顶天立地,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他正在魔王的手掌心里,就像是一条小泥鳅!

“故弄玄虚!”龙猛大声咆哮,喷出大量的太古毒焰。

他料想对方必是寒蚿元神所化,虽然变得很大,但绝对经不住自己太古毒焰的焚烧。

谁知魔王手心里也涌出一股血色的魔火,形成一个圈子将他箍在里面,血焰对上紫火,龙猛发现自己辛苦数千年炼成的毒焰竟然不能抵挡,急忙扭身想要穿空飞起,又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被魔王掌心吸住,根本无法离开三尺之外。

直到这时,龙猛方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是神魂状态,肉身不知到了何处!到底是什么时候元神出窍的,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看魔王另外两个手里,也分别攥着一个妖精的元神,是其他两位妖王。

这个发现让他几乎肝胆俱裂,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魔王手上不断喷火,苦苦支撑。

忽然,天上划过一道彩光,正是自己的小伙伴,那个鸟妖琴虹,她的肉身还在,所有的羽剑都收回来护身,拼命从魔王顶上飞过。

魔王弹指射出一道血光,在空中展开,化成一个大力神魔,扑上去将琴虹抱住,正要一口吞掉脑袋,被魔王喝止:“不许伤她性命!”

大力神魔不情不愿地只把鸟妖的元神扯出身体,押送到魔王掌心,然后隐去。

魔王四个手并排列在一起,开口问上面的妖王:“本尊初临此地,欲开辟道场,你们可愿皈依我的座下学道么?”

四个妖精哪里还敢反抗,纷纷化成人形,在掌心跪下,磕头如捣蒜:“小畜愿意皈依!只求大王饶我们性命!”

“既然愿意皈依,须得先发个誓言!”

魔王让他们向魔神发下毒誓,然后哈哈长笑数声,身体迅速消散,周围的青气也都土崩瓦解,转眼之间,天地恢复清宁,四妖发现自己站在白玉广场上,左右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妖精尸体,他们自己的身子也在其中,由于个头最大,极为抢眼,四妖赶紧去取回身子。

傅则阳收了法术,招呼四人过来:“我自他化自在天下界,本名至乐魔君,寒蚿孽畜,对我不敬,被我炼做三十六有相神魔化身之一,此即我之此界化现法身。我欲在此创立教宗,你们既已皈依,须服教规,勤修功果,不然,寒蚿的下场便是你们的结果!”

四妖这才知道,跟他们打了这一通的寒蚿早已经死掉了,被这位域外来的魔君炼成神魔化身。他们听完,心中除了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还隐隐有些兴奋和期待。

寒蚿已除,群妖皈依,元鼍还在湖下水眼之中封印着,天外神山三大地头蛇,如今只剩下不夜城主钱康了。

他把龙猛等唤来询问,四妖面面相觑:“这里并没有一个叫钱康的啊!”

龙猛解释:“天外神山中间是大海,相传是仙界天河所成,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大岛,咱们这边是光明境,群山耸立。在海对岸另有一做比较平坦的岛屿,但是上面并没有什么不夜城,都是妖族杂居。”

鸟妖琴虹也说:“咱们这里妖族众多,人类修士极少,哪怕趁着每年一次极光大火衰减的时候冲进来,也不过偷偷采写草药,然后低调离开,绝没有人类敢在这里称王做主,更遑论建立一座城池了。”

原来钱康还没有到这里来建立不夜城?

傅则阳暗暗松了口气,依稀记得钱康虽然是地仙,但实力似乎并不高,他在不夜城数百年,也未能除去寒蚿,只能隔海相望,互不侵犯。峨眉开府时候,他的座位也很靠后,还要排在中原几位名不经传的散仙以后,由于未来天劫要靠峨眉,让儿子前来死皮赖脸拜在金蝉的门下,生生比三仙二老差了一辈。

傅则阳并不怕钱康,哪怕他已经存在,此时也未必有多大道行,傅则阳担心的是他或许有师父长辈,甚至背后有整整一个门派,一旦开战,呼朋唤友越来越多,动静闹大,恐把长眉老妖引过来。

既然钱康不在,傅则阳也就不必客气,着四大妖王出去约束群妖,逼迫他们皈依降伏,不肯归顺的皆逐出天外神山。

他把群妖登记造册,再从中甄别挑选,共得十万妖兵,按照纲目分出七十二族,选出七十二洞妖王,令它们在海对岸修建不夜城。

七十二族不管飞潜动植,皆皈依至乐魔君教下,供奉魔君的至乐天女化身,每年定下三大节日,不论雌雄老幼,皆要祭祷祈福。

傅则阳定下至乐法典,要他们要遵守教规,不许相互残杀,不许随意杂交,不许私下天外神山……将不夜城规划得跟人类都市仿佛。

另挑选出法力强大,根性有好的,共三十六个,封做妖圣,在光明境总坛修行,傅则阳在周围给他们划分出三十六座洞府,共同拱卫着玉湖仙府。

他把仙府更名为至乐神宫,主殿为大光明神殿,用天乙星砂塑造大光明神像,接受群妖供奉,香火祭拜,愿力加持。傅则阳把玉湖底下水眼里的元鼍杀死,也如寒蚿一般炼做神魔化身。元鼍道行法力都不比寒蚿差,但受限于先天血脉,实力不如寒蚿,更没有九神合炼得本事,于是傅则阳用他接受愿力,把它练成自己的另一个化身。

傅则阳始终没有以本来面目出现,要么是寒蚿得至乐天女化身直接见人,要么是元神显圣,藉由众妖愿力凝成的大光明神化身。

天外神山范围极大,中间的大海东西不下五千里之遥,差不多是地球上北冰洋的一半大小,光明境和不夜城的陆地面积也是极大,千万年来,繁衍了数不清的各种生物。由于在这至阳之地,得天独厚,通灵成妖的总数不下百万。

傅则阳收归教下的十万妖族都是有一定根基气候的,还有许许多多刚开窍不久的,被以老带新,都信奉至乐天女和大光明神,不过数年功夫,大光明神化身便可不再依托元鼍肉身,直接白日显圣,走在大街上跟普通人一模一样,由于以血神经秘法修炼而成,有血有肉,无人能辨真假。

有了这两个化身,傅则阳就相当于多了两条性命,日后哪怕被长眉追杀,他就打不过,也有逃命的资本。至乐天女化身九九归一,只要不全被杀死就不会被消灭掉。大光明神化身藉由万妖愿力而成,哪怕陷入两仪微尘阵被彻底消灭,仍然能够随念再生,除非长眉真人大开杀戒,屠尽天外神山这百万妖族,否则只要有一个生灵还信奉他,他就不会消失!

现在距离长眉真人飞升应该还有两三百年,他应该不会现在就开始推算子孙后代的事,不知道等他临近飞升时候,推算峨眉七矮的开府地点,会不会还显示是这天外神山?

九疑鼎!傅则阳想起来,九疑鼎和禹鼎都是克制妖族的宝物,一个是黄帝所用,一个是大禹所用,未来峨眉派要想对付他,如果用这两个东西镇压万妖,又不损伤他们的性命,那便对自己十分不利,得想办法把两个鼎弄到手,要么就将它们毁掉!

只是二鼎干系重大,尤其九疑鼎更为厉害,一定得好好谋算一番。

040 光明魔教

傅则阳在天外神山开辟妖魔道场,创光明魔教,制定法规教义,教化万妖。

妖精们皆是禽兽鱼虫出身,不讲道理,只认实力,傅则阳用魔神立誓的手段约束了三十六妖圣,七十二妖王,令妖王们统治七十二妖族,妖圣传教司法,讨伐不臣,才十余年功夫便彻底统治了天外神山。

光明境山川河流极多,他分出五大山脉,共三十六个洞天福地,分于众妖圣。不夜城和光明海也都各有划分,令群妖分别统辖精英子弟,每年带上贡品来总坛向魔神献祭。

这样无论山上、河里、海底,所产灵药矿物等珍惜资源,大半都集中到傅则阳手里,如果实在没有产出,或者收成不好,也可发动全族人去采集太阳真火、元磁真气、五行精英等代替贡品。他共有两个化身,大光明神化身在光明境,至乐天女化身在不夜城,各有神殿供人拜祭,每年收到的供品都堆积如山。

傅则阳整理手上的经书,以血神经为基础,另传出一套祭炼身外神魔的功法,起名叫做至乐魔经,分作上下两侧,上册为驱遣神魔的旁门功夫,传给三十六妖圣,下册为召请神魔的外道魔功,传给七十二妖族。

群妖原来不过是凭借本能和遗传,采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苦修苦炼,虚度岁月,如今有了修炼功法,无不欢喜雀跃,将每一篇功法都视若珍宝,努力修持。

只是妖精们的心性实在是不怎么样,最难的一关就是***,这帮家伙,无论是已经修成人形的,还是半人半妖的,只要发|情期到了,不管在哪,有多少妖围观,都是掰腿便上,做到昏天黑地,而且还不管是什么物种,千万年来出了许许多多的杂交四不像生物。

傅则阳创立的教规,两大根本戒律,第一是戒杀,第二是戒淫。戒杀不是不许杀生,而是毫无意义的杀戮,戒淫不是不许交佩,而是两不相愿地发泄。这两样最容易被阴魔所乘。修炼魔功,是驾驭诸魔,做万魔之主,不是成为魔的奴隶,所以初时一定要用规矩整治磨练的自己的心性。

群妖们渐渐知道廉耻,懂得赡养父母,照顾同族幼崽,穿衣遮体,传承文字……按照佛家六道轮回的划分,由于傅则阳的教化,他们逐渐从畜生道上升到人道,即便外形还与人类不同,但心性越来越趋近于人,而且少了人类的尔虞我诈,绝大部分的妖类都比较率直质朴,对于至乐魔君忠贞不二。

傅则阳率领妖圣和妖王们合炼一面万妖幡和一面万魔幡,俱都长达九丈九尺九分,得愿力加持,幡头有彩霞笼罩,遍体光气环流。

万妖幡立在不夜城至乐天女神殿,万魔幡供奉在光明境大光明宫前,两幡隔着光明海要想对望,上有阴阳元磁真气相互吸引,又有天魔感应,相互之间勾连出一架五千多里长的彩虹仙桥。以此为纽带,将整个天外神山的禁制阵法连成一片。

这日,他正在光明神宫宣讲至乐真经,他这次用的是光明身王的化身,体高丈六,通体耀眼。这本是万年修行的元鼍身体,先被血焰炼化,重塑人形,再经太阳真气反复洗炼,去掉周身血色,再得万妖愿力加持,全身晶莹剔透,大放光明。

三十六妖圣率领得力门人都在宫中,还有一些傅则阳认为根性不错的小妖,特许站在门外听讲,共三千余众。

“此天地间有十魔,天魔、地魔、人魔、鬼魔、神魔、阳魔、阴魔、病魔、妖魔、境魔。这十种只是略作归纳,凡有意识之生灵,皆可成魔,成仙道者可成仙魔,修人道者成人魔,修佛道者亦可成佛魔……”傅则阳正说着,忽然心有所感,“我布置在空中的魔网被触动,有人趁着今日是每年一度的极光大火衰弱之时闯了进来!”

有移山大圣弱水黑猿袁厯离座说道:“魔尊,自从您下临此界,统一山海,教化万妖,小南极那些荒岛原有修士也都知道咱么的厉害,再也无人敢进来采药,十余年间再也无人出入。今天来的想必是远道而来的,便让弟子去教教他们规矩如何?”

傅则阳扭头转向一边,双目中迸射出十尺精芒,他这个化身得万妖愿力加持,神通广大,遥遥望见来客,跟众妖说:“你们平素在这里只见到妖魔、病魔、境魔、阴魔、阳魔等,还从未见过佛魔、仙魔,现在恰巧就有双魔到来,你们皆不可擅自出手,且看他们境遇如何!”他取出新炼成的六架诸天魔障交给龙猛,“你让过前面逃跑的两位,将这些魔障立在他们身后,阻拦追击者。”又将接引魔灯交给琴虹,“你去把前面两人引到这里来!”

二妖圣得了法宝正要离开,傅则阳又嘱咐:“来人是佛道两教中的高手,魔障拦不住他们,只要略作阻挡即可,看见魔障被攻破你们不许出手,引了来人立即回转!”

龙猛和琴虹还很不服气,打算自己出手将所有闯进来的人全部擒住,带回光明宫,得了傅则阳后两句嘱咐便更加地不服气了,但傅则阳言出法随,说出来的话,他们不敢有半分违拗,只得暗憋了口气答应下来。

两人去不多时,很快回转,琴虹头顶悬着一盏血糊糊的魔灯在前面疾飞,两个女仙跟在她的后面,二人一穿黑一穿白,长得都很俏丽,双目瞳孔里红光闪闪,被魔灯勾住心神,迷迷瞪瞪,急惶惶随后跟来。

琴虹手捧魔灯:“幸不辱命!”

龙猛却道:“后面追击的那四个人里,果然四分历害,尤其当中有个小和尚,咱们的魔障转眼间便被攻穿了一个。”

傅则阳笑道:“不必为此烦恼,我那魔障还没有彻底完工,挡不住他们是正常的。”他召回引魔灯,问那黑白二女,“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跑到我这魔宫里来?”

二女道行本不弱,魔灯收起以后,立时恢复正常,眼中血色褪尽,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宫殿之中,左右法台宝座上,尽是些鳞角尚未褪尽的妖魔,不下数千之多。正中央云台上端坐一个身材高大的神邸,遍体光明,不见一丝邪气,让人心生敬畏。

黑衣女子面色肃然,还在迟疑,白衣女子拉她在阶下跪拜:“晚辈陈玉凤、邓八姑,因被奸人追逼,慌不择路,逃到这里,本门师执长辈为叱利尊者、潘六婆、公冶黄真人等,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傅则阳早认出来,黑衣女子就是当年在黄河岸边有过一面之缘的邓八姑,猜测穿白衣的是玉罗刹陈玉凤,果然不出所料:“你那些师门长辈我都没见过,不过俱都有所耳闻。我今日开讲天地间的魔类,正好你们前来应景,也算是天数使然。我问你,追你们的是什么人?为何苦苦追你们到这天地尽头来?”

陈玉凤说:“追杀我们的共有四人,其中有一位凌雪鸿,我俩在山中斩杀妖兽祭炼法宝,她突然出现喝问,八姑不忿,跟她起了冲突,她被我俩合力打伤。因她毁了我们辛辛苦苦炼成的三件宝物,我俩追她不放,要她赔偿,半路来了个散仙叶缤,假意调节,实则偏袒,说既不通,二次动手。我们斗了半夜,眼看取胜,凭空又来了一个和尚、一个少女,便是近些年以辣手著称,专门残杀旁门修士的采薇僧朱由穆和姜雪君!我俩寡不敌众只能逃命,他们紧追不舍,横跨大半个南海直到了这里还不肯放,声称务必除恶务尽,要我们自行兵解,不然就要打得形神俱灭!”

傅则阳沉吟片刻:“这几人我也有所耳闻,那朱由穆的师父是鼎鼎大名的白眉和尚,姜雪君的师父是妙真观的媖姆大师,凌雪鸿是芬陀老尼的弟子,叶缤虽然师门早丧,但她有个至交好友是天蒙禅师的师弟。这些人若单只一个,我并不惧,来上两个,我也能周旋一二,若是三个、四个一起来,我这天外神山恐怕也保不住了。”

群妖听他说的如此颓丧,纷纷鼓噪起来:“魔尊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管他什么和尚尼姑,要是敢来,我们将他们活剥生吞了便是!”

还有妖精调笑:“只怕人老肉柴,不太好吃。”

傅则阳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跟陈玉凤和邓八姑说:“我有一个退敌之法,只是师出无名,需要你们拜入我的教下才行。你们若答应,便就此皈依,成为我座下弟子,别说是他们四个小辈来,便是那些老和尚老尼姑们亲至,也不能伤你们分毫。”

邓八姑和陈玉凤双双对视,很不愿意!

她们俩都是修行多年的人类修士,见识过各种法术,不像妖精们好忽悠,她们见识过魔教的功法,前不久丧于天劫的叱利老佛曾经就是她俩的师伯,叱利老佛虽然名字带个佛字,实则是魔教巨擘,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仍然过不了天劫那道坎。

很显然,修行魔道是个不归路。

傅则阳说:“我的魔障拦不住那个小和尚太长时间,他们转眼即至,你们还要尽快决断,若不能,便请离开这里,免得你们斗法,毁坏我宫中胜景。”

041 仙魔佛魔

陈玉凤打心眼里不愿意入魔道,难免犹豫迟疑,邓八姑秉性刚强,知道今日走投无路,若是退出去必要被四人杀得形神俱灭,拜师魔道尚有一线生机。

她当机立断,跪下叩首:“弟子邓八姑,愿意皈依,恳请尊者收留!”她既然这般,陈玉凤也赶忙并排跪下,恳求拜师。

傅则阳大喜:“好,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座下弟子,你们的仇人来了,且退在一旁,看为师退敌!”

他伸手一指,平地涌起两朵白玉莲花。

在光明境玉湖旁生有一种天府玉莲,并不长在水里,而是长在岸上,莲藕也露出地面,藕长过丈,比脸盆还粗,分成四、五节不等。颜色比玉还白,滑嫩异常,可入药炼丹。每节藕上各生一柄莲叶,或是一朵莲花,叶片大如伞盖,花分紫白金青四色,连缀成片,莲叶田田,如同一片树林。

天府玉莲的花、叶、藕皆具神效,其莲子功效最大,但每三百六十五年才结实一次,如今不是结实的时候。花叶等刚采下来时,清脆可口,甜嫩多汁,过段时间以后,便凝结成玉石般,坚硬无比,风雷不坏,水火难伤。

傅则阳采来玉莲花朵炼成法台,给妖圣们坐金莲法台,给妖王门做白莲法台,这回放出两个青莲法台给邓八姑和陈玉凤坐,分列在自己座下左右。

两人刚刚坐好,外面先闯进来一道金光,金光里面裹着一个小和尚,驾驭佛光长驱直入,竟然不由分说,直奔主位上的傅则阳冲撞过来。

“大胆!”“放肆!”

左右莲台上的妖王妖圣纷纷怒喝,佛光来得速度极快,转眼间冲到傅则阳近前,那些道行浅的根本来不及出手,只有六个妖圣及时喷吐丹气,从半路拦截。

一紫一黑,两彩两白,共六股光气分别从左右汇合撞上佛光,形成一团光焰,有的丹气极热,从下面向上焚烧,有的丹气极寒,从顶上往下滚落,上下交攻,时冷时热。

内里一圈金色的佛光像鸡蛋壳般护住里面的主人,是个身穿鹅黄色法衣的少年沙弥。

大殿之内,充斥着旃檀香的味道。

大旃檀佛光!白眉和尚的独门秘技!

六大妖圣本以为自己联手一击,应该能把来人轰杀成渣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非但毫发无伤,气机感应传导回来的力道反冲撞得他们的莲台向后移动,其中彻地大圣卷耳仓鼠舒陷法力在六人中最差,座下的金色莲台向后漂移三尺之外。

小和尚正是白眉禅师的大弟子朱由穆,他仗着白眉禅师所授,炼成大小旃檀佛光,降妖伏魔无往不利,向来不把妖魔外道放在眼里,如今见六妖竟能将他阻住,诧异这里的妖精实力。右手三指做拈花状,屈指弹出六朵金色灯花向外飘去。

这六朵金花乃是佛火,是一切妖魔的克星,各自对上一股妖怪的丹气,烧得噼啪作响,青烟袅袅,六股丹气俱被逼退,他双手一分,六朵灯花压着丹气分别烧向一位妖圣。

六妖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自己苦修数千年的丹气竟然被这小小的灯火克制,眼见火花一路烧过来,丹气如遇到沸水的积雪,迅速熔化,再喷丹气已经于事无补,纷纷放出法宝抵御。这时其他座上的妖王也纷纷出手,或喷吐以丹元糅合各种精气炼成的丹火,或放出用自身翎毛炼成的飞箭,或用飞叉,或用宝珠,分门别类,一股脑向四人身上砸过去。

朱由穆来不及杀死六大妖圣,收回佛火后退跟同伴会合,四人站在一处,将护身的法宝、飞剑、佛光连成一片,被群妖合力围攻,激得霞光万道,瑞霭千条,大旃檀佛光真个厉害,任凭群妖连番攻打,只是岿然不动。

“都给我住手!”傅则阳声音浩大,在殿内滚滚涌动,他言出法随,群妖立即收手。

姜雪君却不肯罢休,乘机放出天龙剪,对准一个獠鹿妖王剪去。她这件宝贝是她师父严媖姆昔年随身降妖炼魔之宝,脱手化成两条金龙,头并头,尾并尾,恰是一道金光闪电,脱手射去,那妖王别说抵挡,连躲避都没有办法。

眼看妖王就要被金剪夹成两段,忽然他背后现出一个巨大的魔爪,把他连人带莲台拢住,向后疾速飞去。天龙剪紧追不舍,傅则阳放出大力神魔,将引魔灯交给他。大力神魔持灯飞向金龙剪,将灯一晃,一心杀戮的天龙剪便给迷了灵性,宝光堪堪散去,被大力神魔抓在手里,落到傅则阳座前,双手捧还。

这一手让朱由穆四人,连同邓八姑和陈玉凤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凝神注目,看了又看,天龙剪确实已经失去,姜雪君连喷真气,奋力掐诀召唤,那金剪始终动也不动,被浑身金光的光明神拿在手里打量把玩。

傅则阳赞叹道:“果然是一件好宝贝,可惜杀孽太重,已经堪堪入了魔道,自然逃不脱我这引魔灯的接引。”

姜雪君大怒,放出飞剑斩过来:“你还我宝物!”

傅则阳伸手一指,凭空出现一朵紫色莲花,把飞剑托住,这是他用天府玉莲炼成的宝物,共有十二朵,随发随用,姜雪君的飞剑被莲台托住,上下翻飞,只是落不下来,心中又惊又怒,看出厉害,收起了轻敌之心,暗将师父赐予的乾天太乙无音神雷准备好,打算等待会敌人放松警惕就发出来将这座魔宫连同群妖全部震死。

傅则阳问朱由穆:“我听说白眉禅师炼有一种佛火,叫波罗神焰,最能炼化妖邪魔头,你用的可就是波罗神焰吗?”

“正是波罗神焰!”朱由穆傲然回答,他也暗自蓄力,准备那大旃檀佛光凝聚的毁天灭地巨灵神掌,此掌一旦发出,可将方圆五十里之内生灵全部震死,天崩地裂,建筑全毁。

傅则阳知道这两个杀星不好惹,姜雪君的无音神雷又是自己血神经的克星。血神经炼成的魔神之体,任何剧毒恶蛊、飞剑风雷等俱不能伤,唯独挨不得这无音神雷。哪怕他更进一步,炼制大乘,撞上无音神雷亦要大损元气,而朱由穆的佛光也都是魔法克星。

最可虑的是,严媖姆最为护短,姜雪君如果在这里吃了大亏,严媖姆会亲自带着姜雪君出来追杀报仇,那老虔婆可是跟李静虚一样的金仙之体,而朱由穆背后有白眉和尚,凌雪鸿背后有芬陀大师,随便拿出一个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

今天这场危机重要的不是打败敌人,而是让那几个老家伙事后不来寻自己的晦气。

傅则阳问朱由穆:“我对佛法知道得有限,你能否说说,波罗二字是什么意思?”

凌雪鸿抢先道:“朱道友何必跟这种妖魔异类多费唇舌?看他们这群妖魔皆是天地间的孽种,咱们只管扫荡过去,为人世间除害消灾!”

她一边说着,放出般若刀,相距当初联手对付徐完时,凌雪鸿道力精进不少,般若刀发出百丈豪光,带有劈天裂地的气势,丝毫不属于姜雪君的飞剑。

傅则阳又放出一朵紫色莲花将其托住,继续问朱由穆:“佛法讲求普度众生,又讲度化有缘,今日咱们相遇,便算是有缘了。我不耻下问,向你请教,你可不答吗?”

叶缤插言道:“你既然要请教佛法,便该三叩九拜,求高僧指点一二。怎么能高高在上端坐在法台上面,居高临下询问佛法?岂不知道尊师重道,‘只闻来学,未闻往教’?你这般轻视佛法,是学不到真正的佛门真谛的。”

傅则阳笑道:“按照你们的说法,佛法是昔年佛祖为了众生所传,你们也是跟佛祖学的,如今竟然把佛祖的法当作自己的了?我听闻佛门把佛、法、僧视作三宝,犹如人间贪酒色财气一般,你们如此吝法,与凡夫贪财有何区别?”

朱由穆冷笑:“佛法只传有缘、有慧根之人,似尔等这般邪魔一类,哪有福报得闻佛门真谛?妄取乃招祸之道,外道妖魔,死在眼前还不自知!”

他说话间从周身毛孔里面涌出一股旃檀金光,似浓蜜般流淌,耀眼生辉,将他映成了一个金人,他口念佛号,将所有金光全部聚拢到掌心,凝成了一个金光手掌,脱腕飞起,积聚增大,转瞬间便涨到数十米长,急剧向上抬起。

大殿之内,一切人物器具,俱被镀上了一层金黄,那些道行差的小妖被这等声势震慑,心颤胆裂,瑟瑟发抖。

姜雪君也轻喝一声,扬手向傅则阳打出三颗无音神雷:“凌道友、叶道友,还不快快出手,随我和由穆扫荡群魔,替天行道!”

凌雪鸿也是个杀心重的,闻言将师传镇山之宝法华金刚轮放出来,化作一圈耀眼星环,电轮飙转,骤然放大,将附近的群妖全都笼罩进去,要将他们碾磨成齑粉!

042 魔法奥妙

傅则阳知道四人的根底来历,压箱底的手段是什么,从四人一进门便在小心戒备。

这时他见朱由穆遍体金光,似浓蜜般往掌心流淌,姜雪君和凌雪鸿又跃跃欲试,暗扣宝物抬手施法,便料想他们要用杀招,急忙掐诀应对。

朱由穆和姜雪君皆“嫉恶如仇”,遇到旁门左道的修士,都要居高临下训斥警告,碰到修炼魔法的,更是毫不留情,出手诛杀,务要形神俱灭,斩草除根放肯罢休。

平素那些积年的老魔都知道趋吉避凶,看在他们师父的面上,不肯对他们下死手,通常驱逐了事,小一辈的魔、邪、妖、旁、左等修士,被他们砍瓜切菜一般,杀死无数。

他们实战经验很丰富,这次来光明境,虽然一路硬闯,长驱直入,但也看出来今日所遇见的妖魔跟过去经历的那些都不相同。不但为首的妖魔法力高强,深不可测,朱由穆以佛门慧眼观之,看见群山之中,层层禁网,重重魔障,布置森严,如龙潭虎穴一般。

他知道不该轻入,只是不愿意在新认识的同道面前失了面子,又自持大旃檀佛光百邪不侵,波罗神焰无魔不杀,又新将那金刚巨灵神掌练至大成,无论魔网魔阵多么厉害,也能一掌击穿,敌人非但伤害不了自己,连困住都不能,怎么想都是不败之地。

不过方才被六大妖圣合力将佛光遁法阻住,让他暗道低估了敌人的实力,随后又见傅则阳紫莲托剑,收了姜雪君的天龙剪,更让他紧张甚至是惊骇。

那天龙剪本是两道山的龙脉,由于沾染古圣之血,生发灵性,再吸收千万年的日精月华,最后化形成龙,被严媖姆擒住,炼做一对金剪,与寻常法宝不同,本身是具有灵性的神物。姜雪君仗此宝对敌,鲜有能在这双龙之下逃得性命的,可以说是百战百胜,据说若是功力足够,祭炼得当,连天仙的阳神也能一夹两段。

然而傅则阳却在谈笑之间,将金剪轻松收去,朱由穆和姜雪君表面上依然镇定狂妄,暗地里汗毛都竖起来了,都觉得遇到了平生所未见过的大敌,因此出手便是火力全开。

金刚是佛家护教菩萨,巨灵是道教护法全真,都有降服一切妖魔外道的神通,这金刚巨灵神掌是东汉年间一位皈依佛教的玄门高人所创,威力奇大,脱手便急剧猛涨,先是向上飞去,一掌劈天,升到高出,涨到数十亩大,遮天覆地一般,再掉头往下拍,一掌落下,小一些的岛屿都要被震成粉碎,山崩地裂,生物全部灭绝!

朱由穆一掌拍出,拟先将魔宫顶棚震碎,然后再看情况,是从破口处先离开,还是继续扫荡妖邪。

金光巨手急剧涨大,拍向宫顶,忽然那金碧辉煌,玉质镶金的棚顶变得清澈透明,最后竟似凭空消失,他这一掌竟然毫无阻拦地掠过顶棚,拍向了外面蓝碧的天空!

朱由穆大吃一惊,左右看时,周围俱是一片昏暗,所有妖魔全都隐去不见,连身边的三位小伙伴都没有了,他急忙大喝一声,使出佛门雷音狮子吼,再把大旃檀佛光似水波般向周围荡漾开来,所过之处,一切妖雾邪氛快速冰消瓦解。

周围的景物重新出来,不过,他们已经不在魔宫里,而是到了外面的大海之上。头顶上方的蓝天依旧未变,仿佛重来没有挪动过,但视角乍收忽放,便变换了景物。

傅则阳这里经营多年,有百万妖灵听他号令,收集了大量的太阳真火、元磁真气等物资,他用这些资源借助天气地势布置了许许多多的阵法。

朱由穆使出金刚巨灵神掌,他即便能够正面硬刚,方圆几十亩的宫殿群也要被震碎成渣,难免投鼠忌器,他利用光明境的阵法,调转五行,挪移方位,将敌我双方所有的人全部从魔宫里面挪移到千里之外,到了茫茫大海之上。

海水清澈,天空如洗,一条彩虹桥飞架东西,斜斜地悬在远处将天海分隔。

金光大手瞬息升到千米高空,涨到五十亩大小,陡然掉头凌空下落。

而在这之前,姜雪君的无音神雷和凌雪鸿的法华金刚轮先一步打到。

傅则阳双手结印,分别指向东西两侧,光明境的万魔幡跟不夜城的万妖幡同时生出感应,释放出阴阳两仪元磁真气。

法华金刚轮本质是五金之属,被芬陀大师用佛光洗炼,从有质到无质,再从无质到有质,反复七次,每次填入一件佛门珍宝,本不受一般的元磁真气吸引,但傅则阳用两杆神幡炼化的元磁真气与别人不同,其借助极点地势,力道浓度比普通修士祭炼得强大千万倍,又有魔法感应,凌雪鸿杀心极重,两世修行,用这佛宝杀生无数,因此便逃不脱磁气吸引。

金刚轮放开之后,无数耀眼的星砂飞速旋转,形成巨大的星环,笼罩数亩方圆。星砂之中,隐现着一尊尊的佛陀影像,共八十八尊,更有莲池海会菩萨三千余众,俱都隔空加持,用来护身可谓万邪不侵。

凌雪鸿用手指定这星环宝轮斜着向以傅则阳为首的群妖碾压过来,忽然被左右两股从天而降的磁气吸住,力道之大,让她无法控制。光轮被急扯过去,调转角度,横亘在傅则阳面前,先挨上姜雪君的三枚无音神雷。

严媖姆的独门法宝,乾天太乙无音神雷十分霸道厉害,虽然发动时无声无息,但金丸炸开,炸得金刚宝轮转动滞涩,上面星砂乱飞,诸佛暗淡。

凌雪鸿掐诀驭宝的右手如受雷击,身子连晃了几晃,面色惨白。

一口真气还未调匀,空中的巨灵神掌急速拍落,傅则阳又把法华金刚轮调到头顶。

“啪!”一声天崩海裂的巨响,浓浓的金光四处流散,似液体般迸溅散落,方圆百里之内的海水像煮沸了一般剧烈震荡。

凌雪鸿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喷出一口老血,身子如被几千斤的铁锤当胸重敲,像一捆破稻草般横空甩去。

法华金刚轮被拍散了光彩,现出原形落向大海,被傅则阳接在手里,惋惜说道:“这也是件好宝贝,可惜用得不得法。”他跟凌雪鸿说,“你两世修行,只知道仗着佛法残杀同道,却不能了悟佛道空性真谛,好好一件佛门至宝被你用来打打杀杀,看来,你也和我魔门有缘呐!不如离了佛门,入我教下,将来必能纵横四方,逍遥无忌。”

凌雪鸿被叶缤接在怀里,正在吞吃疗伤的丹药,听见这话,被药卡住,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巨灵神掌威力巨大,一发难收,傅则阳用华发金刚轮去挡的时候,朱由穆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周围海面上飘满了被余波震死的鱼鳖虾蟹,又悔又怒,脸色煞白:“魔头!你使诡计让这么多水族罹难,这些杀孽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傅则阳笑了:“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算因果,计杀孽的吗?从始至终,我对你们四人都没有生出丝毫杀心,反而是你们,两个佛门大德的亲传弟子,一个跟佛门有极大渊源,都对我们杀意无穷,意图杀尽而后快,现在造成这么多无辜生灵丧命,你跟我说,这些杀孽都要算在我的头上?这就是你修的佛法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这佛法比我的魔法还要不讲道理。”他回头跟一众灰头土脸,折了锐气的群妖说,“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今天讲的佛魔,你们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牢牢记住,最好记录下来,著书传世,教育子孙,以后切记要专修我传授的魔法,不要走歪路跑到佛法上面去。”

以龙猛为首的十几个法力深厚的,笑着齐声答应:“谨遵魔尊法旨!我们定然转修魔功,绝不会走上学佛的邪路!”

邓八姑跟陈玉凤两个面面相觑,即惊叹于傅则阳魔法用的巧妙,更为他的这番话而感到震惊。两人虽然出身旁门,行事狠辣,但向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行事,过去被邪魔两道的人敌视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被正教的人追杀,下手比邪魔更狠,让她们俩心中对佛魔的分别产生了怀疑。

她们听傅则阳把朱由穆称为佛魔,内心十分赞同,虽然觉得场面有点别扭和滑稽。

朱由穆平时斩妖除魔,也有为人间除害,积累功德的意思。

本意尚好,无奈杀与被杀,数世修行,结下无数恩恩怨怨,受这些恩怨纠缠,他越陷越深,法力越炼越高,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毕竟是出家的僧人,修菩萨六度万行的,过去杀的都是他自认为罪有应得,遗害苍生的邪魔恶道,还是头一次杀掉如此多的性命,看海面上漂浮起来的水族尸体,不下万余,这让他十分惶恐,他口中说因果要由傅则阳来背,但深知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他虽然常开杀戒,但深信因果,突然造下这样大的杀孽,在他看来简直就要沉沦地狱不能自拔了,再被傅则阳说他是佛中之魔,一语入魂,被魔法暗制,悲魔入体,不禁身心沮丧,万分难过,想起过去几生的悲惨下场,想起师父的叮咛教导,几乎要落下泪来。

姜雪君看出厉害,急忙拉住朱由穆:“你快稳定心神,小心魔法厉害!”

朱由穆流泪摇头:“我确实让这许多无辜生灵惨死。”

姜雪君见他入魔以深,忙使师传仙法,念诵太玄神咒为他驱魔:“莫要听他的,邪魔之言,焉能当真?若不是他使魔法把我们移出宫殿,也不会有这么多生灵死亡,说起来,你是无意的,他是有意的,其中罪孽,他至少要跟你七三开哩。”

朱由穆哭着摇头:“我要回山去向师父请罪!要去佛前请罪!”

043 悲魔怒魔

朱由穆不能自已,泪流满面,哭得稀里哗啦。

姜雪君干着急,也无可奈何,知道今日难免一败涂地,她拉着朱由穆,跟抱着凌雪鸿的叶缤使了个眼色,抬手又发出五颗无音神雷,两颗飞往傅则阳,其余三颗胡乱打向周围群妖,左手掐诀,使出太玄金光遁法,掣出一道金光将己方四人全部裹住,破空飞去!

无音神雷霸道无匹,若是在光明境外面遇上,傅则阳只有避其锋芒,赶忙跑路,但在光明境里面,他有太多外力可以借用。

姜雪君看向叶缤那一眼,傅则阳便感知她们在打退堂鼓,她一抬手,傅则阳料到她要发无音神雷,急忙伸手一指,凭空显出五朵紫色莲花,千瓣齐张,紫焰纷飞,各自摄住一颗雷珠,借助阵法加持,强行吸入花蕊中心,然后花瓣层层闭合包裹,再急速飞上蓝天。

才飞上数百米,五朵紫莲同时爆炸,散成一团紫光火焰。

傅则阳豁出五朵紫莲与敌人的雷珠同归于尽,不够他也不算亏,无音神雷非同小可,每一颗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心血和时间才能炼成。

姜雪君使出师传遁法带人逃跑,那道金光裹着四人射上苍穹,一路上震碎了二十七张魔网,六座魔障,傅则阳施法调转五行,挪移方位,姜雪君忽然眼前一暗,明明是跟海平面平行向前飞,却突然一头扎进了大海之中。

“喀嚓!”一声霹雳震响,四人直入海底数千米深。

姜雪君暗道不好,正要再释别法,周围海水之中影影绰绰,涌上来许许多多的人。

“朱由穆!姜雪君!还我们命来!”

这些都是他们俩过去曾经杀死过的人,有的被天龙剪夹成两截,只有半个身子在地上爬,有的被佛火焚化成灰,只有一道淡淡的黑影,有的被无音神雷炸碎,一团烂肉勉强粘成人形……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越来越多:“我们死的好惨!”

姜雪君大怒:“邪魔外道!死有余辜!那些被你们杀的人才更该跟你们讨债!”

这时叶缤放出新练成不久的冰魄神光,化作一圈彩光将四人护住,但这些冤亲债主都是境魔所化,与她们内心相连,毫无阻碍地从彩光护壁透进来,姜雪君再放飞剑,左右乱砍,也奈何不了这些魔头分毫,一个个魔头扑到姜雪君的身上,抓头的抓头,抱腿的抱腿,或舔或咬,全身用功。

继朱由穆之后,姜雪君也被魔所乘,朱由穆是悲魔入体,痛哭不止,姜雪君是怒魔攻心,越是生气,感召来的魔头越多,入魔越深,她越是生气。

叶缤看见这两人一个泪如雨下,一个咒骂不停,凌雪鸿又昏迷不醒,暗想今日恐怕难免要被魔所弑,最好的结果是肉身兵解,神魂逃走转世。

忽然,她福灵心至,想起傅则阳刚才说过的话,用冰魄神光带伙伴飞出海面,仰头问傅则阳:“魔君方才说对我们四人并无杀心,不知是真心呢?还是假意蒙骗呢?”

傅则阳笑道:“自然是真的。”

叶缤问:“那魔君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她这么问,便是承认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了。

傅则阳说:“今日之事,皆为你们追杀她们两个至此而起。”他用手指向邓八姑和陈玉凤,“如今她们俩已经归入我的教下,成了我的弟子。不容你们再欺负她们,我为魔道正宗,最是有好生之德,今日意在救人,不在杀人。你代他们承诺,跟她们俩的冤仇就此结束,日后不许再对她们妄加杀戮,我便放你们平安离开。”

邓八姑十分感动,从莲台上坐起,躬身说道:“师尊无须如此,她们今日追我们上天入地,誓要杀我俩性命不可,此仇此辱,不报不当人子!休说他们以后不再来找们,将来等我们修炼大成,也要去找他们讨还今日之辱!”她在莲台上双膝跪倒,“还请师尊允许,让我们自己解决这段恩怨!”

“好!”傅则阳欢喜地让两人起身,跟叶缤说,“既然她们俩有如此志气,真是我辈中人,我也不便再管你们小辈的恩怨,你们自行去吧,日后自有他们去找你们报仇雪恨。”傅则阳挥了挥手,将禁网解开。

叶缤悄悄松了口气,多年的苦修结果,总算没有在这里毁于一旦,她不敢拖延,用冰魄神光裹住四人,就要离开。

“且慢!”傅则阳出言阻止。

叶缤以为他要变卦:“魔君莫非要反悔不成?”

傅则阳笑道:“我一言九鼎,言出法随,承诺放你们厉害就不会反悔。”他把法华金刚轮用一朵莲台托着送还给叶缤,“这件宝物你替他们带回去,告诉他,少用佛门宝物杀人,不然就让她入我魔教,我教她怎么化佛为魔。这天龙剪也给她拿回去吧。”

叶缤从莲台上拿起法华金刚轮,又接住凭空飞来的天龙剪,见傅则阳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赶忙驾驭神光飞起:“既如此,我代她二人谢过魔君了!”彩光穿空飞去,晃眼不见。

傅则阳等他们飞走,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他感应到又有人进入极光大火光圈往这边来了!

这世界里的绝顶高手,傅则阳都心中有谱,像佛教中最厉害的三僧二尼,玄门里的长眉、极乐等,以及宇宙六怪,五怪三魔等等,今天来的这个,使用离合佛光,轻松从极光大火穿过来,应该就是三僧二尼中的优昙神尼。

记得陈玉凤后来就是拜优昙神尼为师了,她八成是在半路上,等朱由穆和姜雪君把陈玉凤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再出手把她救下,然后将她渡入自己门下,却不想中途出了岔子,陈玉凤被傅则阳给收了,入了魔道,她急忙忙赶过来,终究晚了一步。

像他们这种层次的高手,都不会跟初入门的毛头小子一样,动辄要跟哪个做过一场,出手都要有因有果,随顺天数。

邓八姑和陈玉凤既然自愿拜入傅则阳教下,优昙神尼虽然惋惜,但也不会再厚着脸皮来抢徒弟,只接了叶缤四人,穿越极光大火,返回中土去了。

傅则阳修炼血神经,功力日深,对因果天数等属于“道”的范畴有种种明悟,今日这番应对,既赶跑了四个不速之客,也让他们背后的人无法出手。

譬如白眉禅师,朱由穆入魔虽然有傅则阳推波助澜,但亦是他自己过去所造杀孽结成恶果,朱由穆自己持戒不严,心志不坚,要承担起主要责任。白眉禅师如果为这事跑来给徒弟出头,跟傅则阳死缠烂打,会被天下所有学佛的同道耻笑。

同理,芬陀大师也是一般,她即有教育弟子的失败,更和严媖姆同样注重脸面,这两个家伙只会让凌雪鸿和姜雪君好生修炼,将来让他们自己来找回场子,顶多顶多,花费些心血精力,为她们俩炼制法宝,将她们武装到牙齿,但绝不会亲自来小南极替徒弟出头。

傅则阳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血神经的暴露问题。

其实像长眉真人那种将要飞升的高人,并不会随随便便跟哪个人为难,天底下修魔的那么多,他不会排头挨个杀过去,他的追求是得道成仙,飞升紫府,他又没有发下“扫荡群魔”,“魔头不灭,誓不成道”这种誓言。

长眉真人只是跟血神经有过一段极重的因果渊源。

当年他入石神宫,用紫郢剑将血神经上册砍成化碧珠,收入菩提圈中,正要把下册也毁掉的时候,石神宫主出面跟他商量,要把下册留下,用来解脱自己的女儿,长眉真人答应了,临走的时候,石神宫主把一根专门克制血神经的翠玉莲蓬给了长眉真人。

后来石神宫主女儿到底没能解脱,跟邓隐结下一段孽缘,然后灰飞烟灭,石神宫主自己成道飞升魔界,他手中的下册为邓隐所得,炼成凶威赫赫的血神子。

长眉真人费尽心力用两仪微尘阵把邓隐抓住,夺来血神经下册毁掉,本以为能够了结这段因果,开始去了结跟谷辰等其他人的事故,却惊讶地从卦象上算出,世界上除了被封印的邓隐之外,又有第二个人修炼了血神经!

因着这段故事,傅则阳只要修炼了血神经,就注定是要被长眉真人打杀的对象!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没有这重负担,他们不刻意针对血神经,只道小南极天外神山新出了一个魔君,创下教宗,将百万妖族全部归入自己教下,仅此而已。

由于相隔既太远,又有极光大火,地形束缚,再加上诸天阴魔的干扰,白眉禅师和芬陀大师以神通慧眼遥遥观测,也只看见一个六头九身的大蜗牛和一个紫面獠牙的大鳄鱼,知道这两宗俱是魔君化身,仅此而已。

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这个妖魔的实力并不算强,只是借助地利,才让朱由穆四人吃了暗亏,而且四人也确实自身修持不够,便只把各自的弟子教训了一通,督促他们各自练功,并让他们将来修佛有成,再去天外神山度化群魔,涤荡乾坤!

044 不速之客

傅则阳率众妖回归大光明宫,邓八姑和陈玉凤重新跪拜座下,正式拜师。

傅则阳让她们交出过去所学的功法,邓八姑呈上道书,是道家旁门功法,最后的功果也能证得阳神,成就天仙,飞升紫府,但是极难修成。

玄门正宗是一条坦途大道,可以直接通往仙业,只要按部就班,总能修成,而且不易出偏出错,悟性好的,勇猛精进,很快就能成就。

相比之下,旁门就是一条条崎岖山路,沟沟壑壑,千峰万岭,途中更有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一不留神就要身死道消。

邓八姑她们师传道法就属于旁门之列,轻道重法,各种旁门法术尤其之多,其中不乏凌厉凶狠,甚至恶毒的功夫。并且修她这一门功夫,有极大的隐患,稍不留神就会走火入魔,身体瘫痪,成了僵尸一样,元神被锁在尸体囚牢之内,日夜受地狱般的痛苦。

日后邓八姑就走火坐僵,她师门中的长辈,百禽道人公冶黄,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傅则阳将道书翻看一遍,内容全部记在心中,然后将道书递还回去,又传两人至乐魔经:“本门魔法与别家不同,先从召请神魔加持之法开始,获得神通法力,在此阶段,见识诸天神魔,由此入门,最为方便。但此法属于魔门左道,可以修炼,不可耽溺。通熟之后,再祭炼神魔,驾驭魔头,此为魔道旁门,更进一步功夫。这样通过日夜跟魔打交道,与诸天神魔斗智斗勇,能够不为魔头所害,反能御魔如奴仆,我再传授祭炼本命神魔之法,到那时方为魔道正宗。你们虽然都是我的弟子,但不过记名听讲而已,并不排行先后,唯有等到达到我的要求,炼成本命神魔,才能算得上是我的正式传人。”

众人皆在莲台上叩拜答应,纷纷摩拳擦掌:“弟子必定竭尽所能修习师传正法!”

傅则阳又把关于各种魔的种类讲给大家听,以佛魔、仙魔为切入点,将前面说的天魔、鬼魔、境魔等全部掰开揉碎,说得明明白白,又告诉大家对治的方法。

这样讲了七七四十九日,众弟子有根性差的,不能理解其中深意,在莲台上抓耳挠腮,勉强听讲。有根性好的,如龙猛、袁厯、秦虹、舒陷等妖圣,都能有所明悟。

像邓八姑和陈玉凤二人,本就是上乘根器,对邪魔两教的东西多有涉猎,听闻便懂,懂了便透,而且能够举一反三,活学活用。她俩过去修行,戕害最重的便是各种魔头侵扰,稍不留意,便要走火入魔,如今听了这堂课,再想起过去遇到的种种波折磨难,都在心里暗暗叹服:若是早一点知道这些,又何至于被人追杀到穷途末路!

傅则阳讲授完毕,众弟子欢喜奉行,各自散去。

他单独留下邓八姑和陈玉凤,把天外神山的情况跟她俩大致说了一遍:“不夜城尽是妖族,人类很少,虽然经过我的教化,懂得了纲常伦理,但时间尚短,仍然未脱禽兽鳞虫之习性。光明境的山河我都分封给了三十六位妖圣,不好再单独给你们划分洞府。不过我这里宫格楼台甚多,这里是光明宫,是款待客人及传道授业之所。后面万魔宫,是我修炼法术的地方,左面封魔谷,右面血灵渊,里面被我布下魔阵,专门用于考教弟子之用,你们两个日后便在这两处修炼吧,封魔谷内有封魔阁,血灵渊内有血灵台,你们各择一处。”

傅则阳带她俩从光明宫后殿离开,先到万魔宫,万魔宫修建在一座矮峰之上,地势比光明宫高,但建筑规模没有光明宫那么宏大。

右边是封魔谷,傅则阳修炼时感召来种种魔头,被他以魔法擒住,封印圈养在里面,各类魔头都有,二女一进来便受魔头暗制,心态上动了起伏。

邓八姑为喜魔所乘,只觉得这个地方实在太好,有了归宿依靠,从此苦尽甘来,喜气惑心,近乎狂喜。

陈玉凤为恐魔所惑,自思从旁门入了魔道,越活越会陷,天下修魔的最后哪有好结果的?未来不像天淫教主那样死于天诛,就得像修入魔道的师伯叱利老佛那般,在天劫地下烟消云散……眼前种种,都是过去所见魔道修士的悲惨下场,吓得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傅则阳驱散群魔,用两个紫莲将二女托住:“这里便是封魔谷,虽然凶险,但与魔为伍,日夜警惕,在这里修行必定能够勇猛精进,你们哪一个愿意在这里啊?”

陈玉凤鼓起勇气说:“弟子方才为恐魔所乘,未必不是过去胆小怕事,时常心怀敬畏担忧所致,弟子愿意在这里修炼,不战胜诸魔决不罢休!”

“好啊!”傅则阳赞赏道,“你能有这个心性毅力,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既然这样你就在前面的封魔阁内修行,那里有我设下的禁法,群魔不能进入。这朵紫色莲台赐予你,此宝可御诸魔,你可乘它往来。等你以后功力精进,便可自由来往,做真正的魔主了。”

封魔阁修建在悬崖上,地方不大,但十分精致,是由原来设在这里的一座宫殿改建的,庭柱瓦檐金碧辉煌,墙壁都是玉质,晶莹剔透,烁烁放光。

把陈玉凤留在封魔谷,傅则阳带邓八姑到血灵渊。

血灵渊在万魔宫的左手边,是一片阴暗的山谷,下面是暗黑的深渊,深渊底部有血湖,傅则阳利用魔阵,天外神山范围内,所有信奉光明神教的生灵,死后肉身所化成的血气都被吸摄到这里来,汇聚得越来越多,由气体转为液体,凝成血水。

现在时间尚短,只有一个小小的血池,腾腾血气充满着整个深渊,在这里修炼魔道功法,别有一番好处,能够加深对生死本相的领悟和解脱。

邓八姑便在深渊腰部平台上的血灵馆里修炼,傅则阳也赐给她一朵紫莲。

安顿好两人之后,又过了数月,傅则阳忽然心中有所警觉,这天外神山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上次修炼血神经被天乾山小男打断,未能圆满,始终卡在第八层和第九层中间的地方,缺憾不小,算不上真正的不死之身。

看眼下的情况,最好是再转一劫,既能躲避诸多大佬的窥伺,长眉天敌的追查,也能将血神经更进一步,修成不死法身,可谓是一举多得。

至于天外神山这里的基业……傅则阳并不放在心上,要想真这个逍遥自在,就要做主不能做奴!

要做地主,不做地奴!做财主,不做财奴!做法主,不做法奴!

当初杀了天乾山小男,得到他的一身法宝,还有那么厉害的天罡珠,为了不留后患,他毫不犹豫地把天罡珠还给了师真童,以免未来人家看他用此宝,推算出其中因果。

倒不是说他不要这天外神山了,而是心不能被天外神山束缚住。

傅则阳召集为首的六大妖圣和邓八姑、陈玉凤共六个人,告诉他们自己要到后山闭关修炼,至少一甲子时间,要他们各司其职,管理好天外神山。

他这次离开与过去不同,他先在万魔宫设立干扰天机的法坛,再把两个化身分别留在光明境和不夜城。两大化身尚保留着寒蚿和元鼍本来的各种欲|望,可以凭借本能做事,若有人拜祭,信众有感,他们便会有应,相互感应,能像神邸一样完成一些信众的心中所愿,若是遇到外敌入侵,一样能够出手御敌。

并且他们是傅则阳的化身之一,不管傅则阳走到哪里,亦可以隔空操纵他们做事。

傅则阳还回本身,他这个模样,整个天外神山只有寒蚿见到过,其他人见的都是他的两个化身,包括邓八姑和陈玉凤。

他这次不打算从地轴返回陷空岛,而是等待一年一度的极光大火衰弱时,从火圈穿越离开,这里是小南极地基,在南极圈里面,除了这座被元磁真气吸摄来的天外神山,还有方圆三十余万里的大海,无数海岛星罗棋布,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所谓的小南极四十七岛。

这四十七座在南极圈里相对来说最大最好的岛屿,除了其中的金钟岛被叶缤占据,其余的未来都会被一群邪魔修士占据。

傅则阳意在低调避祸,自然不会去这些岛上游玩探看,更不会去金钟岛做客,他连诸般魔法全都不用,只用玄溟真经上的御水之法,由水下穿行,速度虽然比飞行慢些,但胜在隐蔽,一路悄无声息地返回中土。

就在他离开小南极的那一天,远在北极深处的陷空岛,突然来个不速之客。

当时灵威叟正有些郁闷地炼制一炉丹药,他前生本是异类,这一世生而为人,但仍然保留了许多前生特性,其中之一就是喜欢四处游逛,不愿意呆在一个地方。陷空岛虽然极美,但待久了也腻得慌。

傅则阳走的时候并没有给他通行玄冥界的玉符,经过加固之后,他不敢随便出去,又被留了如山般的“课后作业”,没有个百八十年根本完不成。

他百无聊赖,刚把一味药加入丹鼎,忽然背后有人说话:“你加错了!”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老者,最醒目的特征是两道长长的寿眉飘垂脸颊两侧。

灵威叟大吃一惊:“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四卷光明永住完)

045 土精转世

灵威叟性喜四处游逛,交际甚广,对于天底下的掌故知之极多,看来人的面相气度,便猜到了三分:“你莫非是那要在峨眉山开宗立派的长眉真人?”

来人温和地笑道:“你久居这极北荒芜之地,竟然也知道中土的事吗?不错,我正是任寿,人家因我这两道从小就有的寿眉,都称我做长眉道人,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我听闻这里有个陷空老祖,法力高深,神通广大,特来拜会。”

灵威叟道:“我是陷空老祖的弟子灵威叟,家师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外出云游,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长眉真人名声在外,灵威叟的印象当中,他是一位玄门正宗的有道高人,仰慕已久,这次仿佛是粉丝遇到偶像,“我们这陷空岛禁止重重,尤其是外面的玄冥界,没有家师的通行玉符连我也不能出入,不知真人是怎么进来的?”

长眉真人微微欠身:“我尚有急事,路过这里临时起意进来拜会,你们这阵法安防得太过长远,大门口距离这里有好几百里,来不及等待通传,我便做了不速之客,实在是因为仰慕主人太过的缘故,还望恕罪。”

“不敢不敢,真人能来这里,陷空岛蓬荜生辉!如果家师在,他也会高兴的。”灵威叟急忙忙请长眉真人到偏殿客堂,取出仙茶仙果款待。

长眉真人跟他打听了一些关于陷空老祖的事迹,在心里默默推算,从卦象上看,这位陷空老祖确实已经离开多时了,不在北地而在南方。再算那修炼血神经的人,目前仍然在北极,知道这近百年凭空出现的陷空老祖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灵威叟看见他很激动,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他笑着跟他谈了会天,指出他炼丹时候的几处谬处,告诉他好几个诀窍捷径,然后起身告辞,这次没有像来时那样仗着法力自由穿行,而是由灵威叟送到绣琼原的边上,后面的路连灵威叟也不能走,他才自行离去。

再说傅则阳回到中土,在转世之前,他要回武夷山省亲。

掐指算来,他离开这里已经百余年之久,重回昔日的桑树塬,突然有点近乡情怯。

桑林比昔日更加繁茂了,房舍全都经过翻修,连进山的道路都大变了模样,如果不是昔日桑仙姥的那株本体老桑的根基尚在,乙木精气浓郁,傅则阳几乎找不到这里。

院子里静悄悄地,前屋后厦,连一个人都没有。

傅则阳来到后山洞府,仍然没见到人影。

看房中家用物什,确实是有人住的,而且刚刚离开不久。

后山的洞府里分作男女两处,应该是桓超群和秋云两人起居之所,从封洞的法术和内外的阵势格局来看,两人的法力比之当年增进不少。前山院落里面居住着一家三口,没有老人的迹象,是两个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孩子。

姥爷和姥姥终究还是不再了。

想起当年疼爱自己,照顾自己的桓雍夫妻,傅则阳心中感叹,人生寿数,不过七八十岁,即便用仙药延寿,也过不得许多命数,不修道,最终只能是黄土一堆,随入轮回,生死流转。可惜仙法不是人人都能修的,当初他曾经试着给桓雍夫妻讲五行生克,讲吞吸吐纳,桓雍尚能练些气功,桓母根本连意念集中都做不到,如今茫茫轮回,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百年来,他过惯了洞府幽居的生活,这次回到人间,心中又多了许多人气。

他去后山捉了一只山鸡,一只野兔,两条肥鱼,又使法术搜检了许多蘑菇和野菜,拾掇好了带回来。以他的法术做这些事都是十分轻松的,仙家怕污染,惧血腥,他却不怕。

杀死鸡兔以后,挥手之间所有皮毛内脏都化成血气飘散,再拆解掉头尾四肢,只剩下白生生的胴体,用山泉水洗涮干净。

把食材带回家,径直开锁入户,抬手虚抓,将各种葱姜调料隔空揉碎,把肉腌制起来,再弹指生火,该炸得炸,该炖的炖,很快整治出一座丰盛的宴席。

饭菜都做好了,还不见主人回来,如果是去县城集市,现在也该回来了。

他虽然不擅长道家术数,但功力日深,魔教的本能感应越来越强,他默运魔功,隐隐感知到桓超群等人是遇到麻烦了,对方也同样在这武夷山中。

莫非是当年的土精转世归来,把人擒回仙都山地宫?念头才刚升起,又觉得不是。

应该在西南方向,傅则阳把饭菜扣好,锁上门,离开桑树塬往西南飞来。

连过数道山岭,飞了数百里之遥,到了武夷山南麓,找到一座城池。

这城修在山野之中,规模较小,却十分精致,城墙房屋皆用白石,上覆青瓦,内外遍植一种红花乔木,花大如碗,连山遍野,灿若烟霞。

傅则阳在武夷山住过数年,从未见过这样一座城池,应该是他离开以后建成的,看那宫阁楼台的构造形制,处处体现仙人手臂。

城门口有两个女孩,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张得十分可爱,身上穿着粉红色的道衣,正在说笑着分食一枚大蟠桃。

应该就是这里了,傅则阳落下遁光,走过去打听:“两位有没有听说过北面桑树塬的桓家人,有个叫桓超群的修士?”

少女们听见“桓”字,面上笑容倏地收敛:“你跟桓家有什么关系?”

“我名桓则阳,桓超群是我大舅。”

两个女孩惊讶大叫,满脸怒气。

左边的喊:“你终于上门了!”

右边的叫:“我们等你多时了!”

两人同时放出飞剑,两道红光交叉斩过来。

傅则阳跟他俩面对面站着,相聚不过三四米,两人骤然出剑,让人防不胜防,即便道行高过她俩许多,猝不及防之下也极有可能身首异处。

不过傅则阳早感应到她俩的敌意,剑光飞起之后,他伸出右手,用三根手指将两口飞剑捏住。二女连喷真气,双剑像是两条红色的彩带,在他指间飘摇震荡,只是挣脱不得。

“桓家人怎么得罪你们了?竟然见面就要下杀手?”虽然冥冥中感知到桓超群他们还平安无事,傅则阳还是很生气,虎着脸把双剑抓在手里,真气逼散剑光,还原成两口三尺青锋,“这两把剑我先没收了,去让你家长辈出来跟我要剑!”

两个女孩大吃一惊,相视一眼,转身往城内飞去:“你给我们等着!”

傅则阳把剑随手插在地上,背负双手观看花林风景,很快,城里面鼓乐声响,蒸腾起一大团赤红云霞,未走城门,直接从城里翻墙飞出,悬在数十米的高空之上。

红云左右分开,当中现出一座百花香辇,辇上坐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女子,头戴朝霞烘日冠,外披烈焰大氅。她长得极美,肤色白皙如玉,丹凤眼吊梢眉,双目炯炯有神,却身有残疾,只有一条右手臂,拿着一柄血玉如意。

辇侧站着个黄衣女子,手里拿着柄黄玉拂尘,看傅则阳的双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除此之外,另有八个粉妆玉琢的童男童女分列左右,童男捧着宝剑、葫芦、金灯、香炉,童女拿着箫、笙、瑟、竽,吹奏出飘渺仙乐,配上红云花海,倒也别有意境。

傅则阳不愿仰头看人,也升上天空,跟对方平视:“在下道号则阳,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跟我桓家有什么仇怨?我大舅他们现在何处?”

红衣女子并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傅则阳,仿佛在看一件什么稀罕的物件。

黄衣女子恨恨地大声喝骂:“姓桓的!你可知我是谁?我便是你那树精姐姐的克星对头,当年兵解,如今转世归来,名字唤作陈嫣的便是!你跟那树精趁我不在,杀入我的洞府,害了我座下大弟子和丈夫的性命,我不杀你全家,天理难容!”

“原来你在这呢!”傅则阳一向记得桑仙姥的对头叫陈嫣,当年还跟秋云询问过,原来她是转世以后才叫这个名字,“你跟我老姐的仇怨,本就是你们夫妻两个先行挑起,你们要炼那五行真经,便要害我老姐。我老姐转世避劫以后,你丈夫又逼迫秋云去害她……我听秋云说,你那个丈夫本性极恶,即挑唆鼓动你跟人结怨,又用种种酷刑逼……”

“住口!”陈嫣对于丈夫韩修的事情比傅则阳更熟悉,她不想听这些,“我们夫妻的事情,与你无关。秋云背师叛教,已经被我拿下,暂时押在红云道友的火牢之中,还有桓超群那小狗。红云道友算定你日内会返家,我俩专门在这里等你,待拿住了你,一并挫骨扬灰,锻魂炼魄,为我夫君和弟子报仇雪恨!”

傅则阳听秋云说,陈嫣是个很好的人,本心也不愿跟桑仙姥结怨,一切都是韩修种下的恶果。因此他对陈嫣并没有什么恶感,从当年到现在,一直想等陈嫣回来,跟她化干戈为玉帛,了却她跟老姐的两世恩怨,却没想到这厮跟老姐一样火辣急躁。

听陈嫣话里的意思,桓家人已经都被她捉了,小舅舅和小舅妈还被压在什么火牢之中,一听就是十分残酷的地方,仙家手段,折磨气人来,真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了以后还有炼魂之刑,每一分每一秒都要饱受煎熬。

他沉声道:“你丈夫是我杀的!你的大弟子是被我老姐杀的!仇怨已经铸成,你不肯和解,定要报复,那我也如你所愿!”

046 红云城主

陈嫣挥动拂尘,放出一股浑黄的光气,十数米粗,数百米长,里面夹杂着千万点黄星,似一条蜿蜒巨蟒,随她拂尘甩动,席卷天地而来。

傅则阳不能以本身当众使用魔道法术,只能以其他旁门手段应对。

陈嫣是土精转世,最精擅土系道法,正是玄溟真经水系道法的克星,而且在山中斗法,土多水少,她占据地利,手上更有新炼成的一柄专克乙木的金刀,自忖取胜不难。

傅则阳不跟她一板一眼地斗法,两手各扣了一枚冷焰神雷往黄光里打出去。

两点寒芒似流星般射入黄光里,骤然爆炸,随着“噼啪”一声刺耳爆鸣,黄色“巨蟒”四分五裂,散成漫天黄尘,里面的黄星蜂蛹向冷焰爆发之处聚集,依然镇压不足肆虐的寒流。冰寒冷焰,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顷刻间将黄星撑开,排布开来,化作一道极寒冰云,将四周温暖的水气冻成冰霰,随着陈嫣的气机感应齐往她身上飞去。

陈嫣没想到他随手打出来的两点雷珠竟然这样厉害,急忙将手里的拂尘抛出去,咬碎舌尖,喷出一股鲜血,掐诀施法。

“噗——”拂尘碎成一股细尘,空中被炸散的尘埃受到吸引,如子恋母般蜂蛹汇聚,合成一道横亘数十里的黄色尘云,挡住迎面撞来的冷焰寒流!

红衣女子好整以暇地问:“陈道友,可要我出手帮忙吗?”

“不用!”陈嫣急忙拒绝,“我一人对付他足以!”她摇动肩膀,放出两世祭炼的五口飞剑,分作青红黄白黑,是用五行精英按照生克变化洗炼而成的仙剑,以黄晶土剑为主,坐镇中央,带着其余四剑化作彩虹飞斩低首,又取出一个葫芦,放出熊熊烈焰,里面夹杂许许多多的火雷,排空胡乱炸过去。

傅则阳不跟她斗剑,又接连弹出三枚冷焰神雷,不管对方是土是火,是水是木,全部炸碎崩散,那五行仙剑也被神雷冲击,卷进乱流之中。

银色的冷焰跟黄色的尘沙搅在一起,炸成混乱烟云,将半个天空遮住。

傅则阳取出在北极炼成的垂云宝扇,强占西北乾天高出,左手掐诀,凝聚罡风,右手挥动宝扇,扇出一股泼天寒潮。

这垂云扇是用玄翼身上的翎毛炼成,以癸水精英和月华真水反复洗炼,再在极北之地收取寒潮凝成玄魄珠封印其上。这一扇,扇出一道横过十余里,长达百余里的极地寒潮,像一辆巨大的火车,狠狠撞在乱成一锅粥的无形乱流之中,将其统统席卷,冲向下方的城池。

红衣女子惊叫一声:“你敢毁我仙景!”急忙掐诀喷吐精气,自城中蒸腾起滚滚红霞,结成一大片似火焰般的云雾将城池遮住。

不过寒潮并没有撞入城中,傅则阳这下只想看看她的虚实深浅,寒潮在距离地面还有百米的时候突然凝出头尾麟角,化成一条巨大的冷龙,在城池上方打了个旋折而向上,拐个大弯,扑向陈嫣。

陈嫣万没想到敌人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宝物,她咬紧牙关,将跟自己性命攸关的后土神珠打出去一颗。杯口大的金珠撞向冷龙,被吞入腹中,继而爆炸。

这一声巨爆使得苍穹颤了三颤,大地抖了两抖,冷龙被炸碎,寒气、尘沙,以及各类五行元素失却了统御,向四面八方扩散喷涌。

如果任由这些狂暴的元素肆意发泄,方圆几十里之内都要成为废土,不但所有生灵都要灭绝,连树木岩石,溪水矿藏都要被打磨粉碎,化为劫灰。

傅则阳飞到地面,奋力将垂云扇连挥几下,掀起极地风暴,凛冽的寒风将乱流推动,直线上升,转眼间到了九霄云上,只剩下一小片彩色云团,依旧能够听得密集的爆炸声。

经过这一番试探性地攻击,双方都知道了对手的高低深浅,傅则阳持扇问道:“可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我倒是想问这位道友,你跟陈嫣是什么关系?这次你是要替她出头,你俩联手跟我不死不休么?”他感知到红衣女子道法极高,但似在观望,故如此发问。

果然,红衣女子抢在陈嫣前面说话:“我抓了桓家人到我这红云城里,一来是帮陈妹妹的忙,将那老桑逐走。二来是专为等你,要跟你讨一样东西!”

傅则阳奇道:“你要跟我讨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淡淡地笑:“你莫要再问,我也不会说,要想知道,你跟我进城,咱们找个妥当的地方再谈。”

陈嫣急道:“红云姊姊,咱们……”

红衣女子摆手制止她说下去:“这里是红云城,不是你的后土宫,一切有我做主!”

傅则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能不打最好不打,他这次来是投胎转世,避开敌人的追踪,若是在这里大打出手,极其容易暴露身份。陈嫣法力不弱,这位红云城主虽然没有出手,但感觉比她更强许多,自己不能使用魔道功法,以少敌多,胜负难知。

他答应入城谈判,红衣女子微微一笑:“我以此城为号,你唤我红云便是。”

红云处女公主先将云霞收敛,投入城里去了,她座下一个女弟子迎过来:“家师在晚枫殿相侯,请前辈随我进城。”

傅则阳随之进城,大脑里飞速旋转,从尘封百年的记忆当中翻找昔日的记忆。

终于,他把过去一目十行看过的内容记忆起来,只到了这位红云城主的来历。

原来在这世界上,有两对十分著明的残疾修士。

其中一对叫天残地缺,是兄弟俩,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一个缺左脚,一个缺右脚,隐居在崆峒山修炼,拥有能够毁灭大半个中国范围的超强核武级法宝混元一气球,跟前不久遇到的朱由穆和姜雪君是对头,只是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另一对叫天缺地残,是姊妹俩,连体婴儿,以左右分长幼,一个长得极丑,却很忠厚,是姐姐,另一个长得极美,却性情偏激,刚愎自用。两人上辈子本是一男一女,相互爱慕,这辈子成了连体婴儿,反生龌龊,天缺守着师父申无垢的遗命,低调修炼,这地残却修炼上古巫魔之道蚩尤三盘经,性情越发狠辣,总想搞出一点事情来。

原来是她,也不知道找自己为的是什么事?

傅则阳一边走一边盘算,方才自己跟陈嫣试探性地斗法,她都看在眼里,应该是忌惮自己的实力,不能强行力取,便改为谈判,只是不知她想要自己身上什么东西,为了换回桓家人,只要不是血神经,不管她要什么东西的都可以答应,大不了事后再把场子找回来,她家大业大,惹恼了自己,把这红云城彻底抹平,让她尝尝后悔的滋味。

到了晚枫殿,红云城主将其他人全部支出去,连陈嫣也不让跟着,领傅则阳从一条通道向下,随走随用法术将来路封禁,设下了层层禁网。

傅则阳看她满脸郑重,感知到她确实是有重大事情跟自己商量,不然就要怀疑她是否要借用地利困住自己,来个关门打虎了。

两人深入地下三千丈,来到一间石室,空间不大,也很简陋,只有两张席子。

红云城主在一张席子上跪坐:“我打算请你来,匆忙开辟出这么一个所在,蜗居简陋,还请道友不要介怀。”

傅则阳在另一张席子上跪坐:“我们恕不相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无他。”红云城主面带诡笑,“我只要血神经而已!”

听见“血神经”三个字,傅则阳差点挑起来,他千防万防,小心翼翼,远走两极穷乡僻壤,又杀死天乾山小男,嫁祸师真童,为的就是掩盖自己拥有血神经的事实,却没想到被这个从未见过的人一口叫破!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傅则阳面上却不动声色:“真是奇了,你怎么跟我要血神经?”

红云城主道:“你那大舅,修炼的就是血神经!别人不认得,我可认得。当年邓隐跟我师父结为夫妻,我和姐姐随侍左右,没少听闻这部盖世魔经的传说,后来邓隐跟魔教圣女有了首尾,又哭求我师父原谅,中间发生了好些事故,我曾亲眼见过他出手。血神经的路数和练法,我绝不会认错。”

傅则阳心中杀心大起,绝不能让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自己修炼过血神经,不然很可能引来长眉真人那样一个超级敌人。

他沉默片刻,低声问:“你难道以为,我为了桓家那几口人的性命就能够把血神经双手奉上吗?”

“当然不会!”红云城主说,“以己度人,若是我拥有此经,别说是几个转世因亲的性命,便是十万家族,也不能让我吐露一字一句!不过我知道长眉真人当年跟石神宫主结下一段因果,要让这部魔经彻底消失,他若是知道你修练了此经,必不会放过你!”她见到傅则阳双瞳里血光闪闪,让她心神动摇,与当年邓隐一般无二,不禁心下惴惴,强自镇定,“你看我这里有什么能入得眼的,尽管开口,除了这座红云城,我都可与你交换!”

047 蚩尤三盘

“无论什么都比不上血神经的价值!”傅则阳缓缓地说。

他在心中飞快地盘算杀掉红云城主的可行性,首先这个女人道行不浅,精通许多让人防不胜防的旁门法术,对血神经也有所了解,要杀掉她绝不会像杀天乾山小男那般容易。

就算成功把她杀了,再把城中上下,所有生物尽数屠灭,依然不能解决问题,她还有个姐姐天缺,将来天缺一定会来找她,一旦推算她的死因就会引出自己的因果线,她们一门跟白眉真人纠葛极深,自己修炼血神经的事情肯定就要天下大白了。

既然不能杀,那就不如把血神经给她,她得了血神经,肯定不会大肆声张,又能吸引长眉真人的注意力,虽然不确定因素太多,但确实是现在最好的解套方法了。

红云城主沉下脸:“你这是不答应了?”

傅则阳道:“并非不答应,血神经又不是我的,我也是无意中得来,说起来,修炼的人越多,我越安全,若非此经一旦修炼便会感召诸天秘魔纷扰而至,后面磨难重重,又相互之间牵扯纠葛,我恨不能刊印成书,传遍天下才好!不过此经确是无价之宝,你要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来交换。”

“你这么说,想必心中已经有想要的东西了?”

“正是!我要你的师传功法!还有那部蚩尤三盘经!”

红云城主双眸骤然缩紧:“你怎么知道我有蚩尤三盘经?”

傅则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血神经的,我就怎么知道你有蚩尤三盘经的。”

红云城主沉默了会,摇头道:“不行,我师传的无妄仙经和三盘经你只能选一个。”

傅则阳冷笑:“你若不换,那便罢了,你尽可将那些桓家人全部杀了,再看这里能不能困得住我,一旦被我冲出去,必屠灭你满城生灵,咱们来个鱼死网破!”

“你敢!”红云城主攥紧拳头。

傅则阳笑答:“你可以试试,看我敢还是不敢。”

红云城主犹豫再三,终于吐气答应,“好,我跟你换了!”

她从袖子里的进囊中取出两个玉匣,托在掌心:“血神经呢?”

“这等经书,自然不立文字,法外别穿,直指人心,见性成魔!”傅则阳引了一句佛教的偈子,抬手射出一道血光直入红云城主眉心。

红云城主对他防备颇多,扬手打出一股红光将血光接住,两股光气在空中对撞冲击,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里面无数人影做出各种各样修炼的姿态,还有许许多多的神念性光,往来飞舞,她知道是经书内容,放将光球收于掌心,一口吞了。

另一边,傅则阳也把她掌心的两个石匣夺过去,挥手掀开匣盖,查看里面的经书。

这位红云城主,也就是地残,跟另一个天缺同为申无垢的弟子,申无垢的功法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昔年跟邓隐结为夫妻,同时向峨眉三老学艺,得授正宗的九天玄经。无奈后来邓隐入魔,她退心丧志,不愿再累攒善功,数世积行,而是独自潜修,改走旁门路线。

她的另一路功夫来自她大姐申无妄,申无妄为三仙姑中的老大,道法高深,曾经在小东溟山神仙洞修炼,前面提到过的大溟真人韩霄预知天劫临近,便将女儿送过去拜申无妄为师。她的功法虽然属于旁门,但也算稳妥,姊妹三人先后凭此证得天仙位业,飞升紫府。

傅则阳翻看无妄仙经,果然是一门极为高深的道法,比之邓八姑和陈玉凤所学,威力并不稍弱,修炼途径更加轻省,只是要耐得住寂寞。

第二本蚩尤三盘经是上古法脉,傅则阳只翻看两下,问道:“这经书怎么不全?”

红云城主散去浑身红光,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给我的血神经怎么也不全?”

傅则阳解释:“我从北极那人得到功法时候就是不全的,只有前九层功夫,后面如何证得不死不灭的魔神之体根本没有,不过也是能够修炼到大成的。我这个是没有办法,你的蚩尤三盘经怎么也不全?”

“我得到的时候,也只有这本上册!”红云城主有些无奈地说,“你既知这经在我手里,难道不知我得到的是个残本么?此经名为三盘,共分三册,众所周知,下册在数十年之前,刚刚为赤尸神君所得。我这本是上册,中册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中册应该在东海大鹏湾铁笛坳翼道人耿鲲手里!

不过现在还不知耿鲲有没有把经书拿到,连他住不住到大鹏湾都无法确定,为了避免露怯,傅则阳选择沉默,不然他倒是愿意让红云去耿鲲那里把经书抢过来,红云跟师真童一样,也算是他的一个挡箭牌,自然法力越高对他越有利。

傅则阳把两部道书的内容记忆在心里,然后还回去:“血神经易学难练,前几层还好,越到后面越惊天动地,难以掩盖,你在武夷山里肯定是无法修炼的。”

红云城主还不满足,没好气地说:“我自然是知道的,其实我也不想炼成后面的血神子,只要练成前四层功夫,将我缺少的手臂长出来,就万事大吉了。我这里天生残疾,我有一种洁癖,不愿意用别人的手臂接在自己身上,更不愿意去转世投生,挨那无住无识的隔阴岁月。前些年我花费了将近一甲子的心血寻找灵药,想补足自身,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如今有了这血神经,必能成功!”

傅则阳看她还挺有趣,点头赞道:“不错,修炼这血神经,你别说想长出一条手臂,你就算想长出千手千脚也能尽如你所愿。”

红云城主小哼一声,马上又严肃起来:“我告诉你,血神经跟长眉真人因果纠缠,十分密切,此事牵涉到他的功果修证和未来他要开创的峨眉基业,不管是谁修炼血神经,只要被他发现,必要杀绝灭尽的,你千万小心,不可让任何人走漏风声,得知你修练血神经,不然的话,你死不足惜,还要反过来连累我!”

听她这么说,傅则阳心中彻底踏实下来:“我也知道不能为人所知,倒是担心你!”

“你知道个……你竟然随手把这魔经功法传给一个毫无根基的毛头小子!”

傅则阳也有些后悔:“当年想要报恩,又无法可传,就捡了前两层功夫教他,并没有说过是血神经,不过是强身健体之法,等闲无人能识……”

红云城主打断他的话:“普通人是无人能识,但在任寿眼里,千里之外都能感知得到!你不只传了桓超群,还传了另一个丫头,据说是你的生身母亲?她专修鬼道,与血神炼体之法练得不多,我初时竟也没有看出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他们现在哪里?我带他们回去,让他们不要说……”

“他们不说,人家也有一万种手段让他说的!”红云城主一副看人不争气的表情。

傅则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那母亲,根性不够,强修鬼道,就在不久前,深夜里全身生气丧尽,肉身死绝,元神困在尸体里面无法出来,眼看就要昧了心智,成为妖尸。我恰巧从那边路过,见她还算不错,想要擒回来祭炼艳尸,你那大舅出来阻拦,我发现他竟然有血神经的底子,知道情况有异,便把她们一起擒回洞中,问明是你传授的以后,便想方法找你。”

“你能找到我?”

“自然不能,不过我算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你近日将从南方海外回家归省。我不知你的深浅,先卖了个好,用道家真火帮你那生身之母将僵尸躯壳焚烧炼化,又祝她已经混乱神志的魂魄进入轮回,冲进人道,转世去了。”

“那陈嫣……是怎么跟你混到一起的?”

“桓家人被我捉来以后,不久你那姐姐就回来了,到红云城来要人,我自然是不给,这时陈道友也到了,他本是你姐的三世对头,看见我俩斗法,跟我同仇敌忾,就此相识。你姐本不是我的对手,再加上个她,来了两次,俱被赶走,如今我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都还平安就好,傅则阳暗暗松了口气:“你还是尽快让我见到他们吧。”

红云城主满脸鄙视:“若依我说,还是将他们全部杀了更加干净保险,你如果心里过意不去,等轮回之后再去接引回来,收做弟子,让他们得享仙福也就是了!血神经一事关系重大,容不得一点岔子!你若下不了手,就由我替你代劳!”

“不可!”傅则阳严肃道,“我家里的事,不容别人插手!”

红云城主看他说真格的,把心中的杀意按下,撇了撇嘴:“你如此心慈意软,也配修炼血神经?怕不是早就应该被万魔侵扰,耽溺魔境,走火自|焚了吧?可见你此时修炼的境界不深!”她得意地憧憬自己的未来,“当年听师父他们谈论着血神经的时候,说它是魔道第一无上大法,炼成之后,会有无尽神通,不死不灭,我那时候就十分向往,你等着吧,我将来与此经上的境界肯定要远远超过你。到那时候再遇到你……哼,如果不是看你还有些道行,这次我就将你们全部斩尽杀绝,以除后患!”

048 仙道难行

傅则阳从红云城离开,回到桑树塬,身边除了带着桓超群和秋云,还有一家三口。

原来自他走后,因秋云始终念着恩师归来之事,虽然跟桓超群订下亲事,始终不肯真个过门圆房,桓超群只愿跟她同处厮守,别个并不十分在意,桓雍夫妻却渐减多有怨言,尤其是桓母,等着盼着抱孙子,一年又一年,始终没有动静,话里话外逐渐给秋云难堪。

桓超群拉上妹妹和秋云一起商议,最终决定,让父母再生一胎,延续香火。

三人调配仙药,掺杂在水饭饮食当中给二老服用,其时桓雍夫妻不过四十多岁,只是年轻时候举家迁徙,操劳太过,桓雍又起早贪黑地练武,损折肾气,才只生下一胎便不再有孕,这时得了精心调理,不过两年,桓母复又怀上,生了一个男孩,起名叫桓栋。

桓栋长大成人,生下一个儿子,叫桓煊,桓煊前几年娶妻生子,取名桓圭。

如今桓栋夫妻都已经过世,傅则阳今天救回来的三口人,就是桓煊一家。

傅则阳跟桓煊算是姑舅兄弟,桓煊今年三十六岁,他早就听闻家里有个了不起的仙人,早年外出学道,祖母老年时候一再念叨这个外孙,如今看到,竟然还是个少年模样,比桓超群看着还要稚嫩不少,心中称奇,不敢有丝毫小视,一连声地让儿子给伯父磕头。

已经十二岁的少年给自己磕头,口称“大伯父”,傅则阳忽然有种今夕是何夕的感慨,果然是修真无岁月,大道不纪年。

他看桓圭尚有些修真的底子,便问桓超群:“你教过他们仙法吗?”

多年不见,桓超群感觉这位外甥顾盼之间,气质外露,让他心生凛然,不敢平视,见问连忙恭声答道:“昔年小弟栋儿在时,我也试图背着姐姐父母教他仙法,只是他生性好动,根本坐不住,入不了静,得不了气,只学了您当年教给我的炼体之法,却由于心性不好,出了岔子,几乎疯癫,最后还折了寿数,从那之后我便不敢随便教人。煊儿和土儿我试着教过,煊儿生性愚笨,教东忘西,连先后天五行生克的算法都不能入门。土儿还好,性子却跟他祖父栋儿一般,我也不敢再教了。”

桓煊跪下来,祈求傅则阳教他儿子仙法。

傅则阳摇头:“你们根性皆不佳,修仙难成,反而有祸。”

听了这话,桓煊妻子长出了口气,跪倒搂住儿子:“我们不求孩子得道成仙,只盼大哥哥您能保佑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将来成家立业就好。”

傅则阳把夫妻两个扶起来:“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咱们平辈,不需如此。都是一家子至亲的骨肉,若真是个修仙的奇才,我必然不会置之不理。他心性不稳,意志不坚,易遭魔惑,况且入山潜修,离家枯坐,他舍不得你们,你们也舍不得他,此事就这么算了!来来来,我做了一桌子的菜,还有我从海外得来的光明仙酿,来一起尝尝仙人的手艺。”

他先前做的菜已经凉了,被他暗暗施法烘热,此时揭开,再次蒸汽腾腾,一家人不论仙凡,只诉亲谊,很快,桓煊就没了隔阂,跟傅则阳推杯换盏起来。桓圭还当众表演了一手“弹指神通”的绝技,把铁珠子弹到五米之外的酒杯里,傅则阳连连赞许。

吃罢饭,傅则阳跟桓超群和秋云到后山洞中,询问了关于桓桑儿的事情,跟红云说得大同小异,只是桓超群说得更加凶险,当日桓桑儿走火入魔,多亏红云路过,反倒因祸得福,予以解脱,不然的话,她就会丧失神智,成为祸害一方的妖尸。

傅则阳又问秋云未来的打算,秋云难过,左右为难:“师父不肯原谅我,认定我背师叛教,勾结外人杀了尤师姐和山主,她一心要我死……我这条命本是她救的,等她下次再找上来,就还给她好了!”说着泪如雨下。

看她这般,傅则阳想起前生跟徐完时的光景,劝她说:“当时韩修用各种手段折磨你,你也是无可奈何。况且老姐跟她夫妻两世仇怨,就算没有你,等老姐功力恢复些,我也会跟找上门去,本与你无关,你也不要自责。有一事你可放心,我已经托付红云城主从中说合,让她看顾你们,陈嫣有事要求着她,已经被迫答应,只要你们两个以后不去仙都山招惹她,她就不会再来寻你们的不是。”

桓超群听了这话,心中稍安,秋云仍然流泪不止。

傅则阳拿出一个葫芦,“这里面是韩修的元神,他生前恶贯满盈,法力也不高,因祸得福在我这里避过了许多劫数,不然此时境地只会更惨。只是天劫易躲,魔劫难过,如今他被群魔攻伐,已经丧失了神智,我也懒得送他去转世投生,既然陈嫣跟他伉俪情深,不如就把他送还回去,让陈嫣想办法给他超生吧。不过话我说在前头,她若真个救他,必定沾染新的魔孽,虽然不会就此堕劫,未来还要生出许多魔难,你们送过去的时候,把话全部给她说明白。”

秋云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把葫芦接过去。

在她看来,正像傅则阳说的,这葫芦里装的简直是个祸根,韩修上辈子就拖累师父不浅,现在死后竟然还要继续拖累她,秋云犹豫要不要把葫芦交出去,但如果不交,陈嫣事后知道,肯定会更加恨毒了她,师徒情分更加彻底荡然无存了。

傅则阳又传两人道法,嘱咐桓超群,那炼体之法有极大的隐患,不可再练,更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五行真经易学难成,需要几百上千年的水磨工夫,玄溟真经在山中修炼又事倍功半,日后都可不必练了,他重新教二人一套仙法,便是他刚刚学来的无妄仙经。

无妄仙经内容极多,由于是旁门功夫,于道上所讲篇幅不大,于法术方面却是衍生极广,几乎涵盖各方各面,单是禁制之法就有千余条之多,炼制各类法宝的更是多达近万,小到用来浇花的八卦转心水壶,大到惊天动的十二都天神煞,简直是浩如烟海。

他们两个没有傅则阳这种在记忆力翻找资料的能力,说的太多也记不住,傅则阳只传了核心的道纲和修炼功法,法术和炼宝类只捡重要的传了近千条。

饶是如此,也让两人有些吃不消了,傅则阳先让他们死记硬背,倒背如流以后再将道法依次讲解,直讲了四天五夜才全部讲完,其余法术只让他们自行领悟罢了。

隔日清晨,傅则阳带全家到桓雍夫妻坟前扫墓,二老早已经进入轮回,转世投生去了,如今面对空坟,敬献鲜花清水,不过略表追思而已。

扫墓回来,又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他便告辞离开。

桓超群舍不得:“你不在家多住些时吗?桑仙还未归来,总见上一面吧。”

“不必了,她应该是回南海搬救兵去了,天痴上人精通术数,肯定知道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从此不会再有事故发生,我却等不得了,未来再世为人,咱们就此别过!”

傅则阳凌空飞去,桓超群和秋云在洞口跪拜相送。

从来到这世界开始,借体重生是第一世,桓家投胎是第二世,如今傅则阳要再投胎,借轮回相隔,又有设在小南极魔宫里的法坛干扰,日后便可平安无事。只要不被长眉真人盯上,刻意追查,就不会再有暴露的嫌疑,不管佛教神通还是玄门术数,都只能查到小南极光明境内为止。那里不止有万魔汇聚,能够影响人的思维心性,还有天然的极光大火,元磁真炁,任何线索到这里都是断掉的,混乱如麻,无从追寻。

经此一转,傅则阳可以近乎彻底洗白出身,还能将血神经练至大成,圆满血影化身,证得不死之体,就算对上几位超级大佬,只要不被群殴,都能有保命之本。

到那时就能逍遥一些,自在一些,不必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小心度日了。

傅则阳往北方飞来,魔神有趋吉避凶之本能,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这边有最适合他转世投胎的地方。

一路飞到浙江一带,果然找到一户有人怀孕的人家,虽是小门小户,却颇有产业,安静恬适,正好修炼。他轻车熟路,仍然如前次转世一样,将随身物品分成许多份藏在附近的天目山中,然后施法,将全身炼化成为一股血气,往这户人家来投生。

却说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已经年过半百,尚无子嗣,这天晚上正在睡觉,忽然梦见一道血光从右边飞来,光中裹着一个人影,投入她的怀中,继而又有一道白光从左边飞来,白光头里是一颗明珠,紧随其后投入怀里。

她吃了一吓,惊醒过来,跟丫鬟说起此事,只当是梦寐,第二日请郎中诊治,说已经有喜了,全家都欢喜无比,唯有她每每想起那晚的梦境都不免心惊胆颤,随后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她却越来越担忧,整日愁眉苦脸。

049 白骨锁心

傅则阳投生以后,曾想用神念跟母亲联系,指引母亲寻找他事先埋好的丹药调养身体。却不想这妇人疑神疑鬼,夙夜忧虑,本就认为自己怀了妖胎,他若再提前说话,必令她更受惊吓,便始终不言不语,默默用功。

跟他同时入胎的,还有一个女胎,竟然前生也是异类成精,这次转投人胎,跟他脚前脚后。那妖精没有桑仙姥当年的功力,入胎之后便受了隔阴之谜,毫无动静,傅则阳也没跟她做任何交流。

这次是纯粹的父精母血,人类凡胎,待到十月期满,胎儿便顺利降生。

傅则阳先生出来,他浑身毛孔里往外迸发血光,一双眼睛落地便睁开,瞳孔里红光闪闪,惊得稳婆惊慌失措,大呼妖怪。

丫鬟们也慌了手脚,不敢给主母看,赶忙去禀报主人。

男主人急忙忙赶过来看,傅则阳开口说话:“你们不用害怕,我本是……”

这些人听见他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竟然开口能言,更加惶恐,赶忙用小被子把他裹住。

很快,另一个女婴顺利降生,女主人听见产婆和丫鬟们说话,她本就忧心了十个月,怀疑自己怀的是妖胎魔胎,执意要看,待一见男婴的模样跟梦中景象极为相似,登时惊骇得昏死过去。

男主人让丫鬟把婴儿抱出去交给小厮,令在水里溺死,然后埋到后山乱葬岗子去。

小厮年纪小,抱过婴儿只看了一眼,跟傅则阳红光四射的眼睛对视,顿时吓得不轻,不敢听傅则阳说话解释,将襁褓死死裹住,扔到郊外的河里。

傅则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叹自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不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能接受这种怪异之事的,所谓使出反常即为妖,甭管是仙是魔,普通人都只想远离,他们追求的,是平平安安,过太平日子。

他以水遁之法,让襁褓漂浮在水面之上,沿河向下游飘去。

虽然法力仍在,但骨肉太过娇嫩柔弱,受不了风吹雨打,亦承载不了大威力的法术。而神炁刚刚从先天转向后天,亦不能随意元神出窍,否则就回不来了,只能慢慢生养。

他在河上漂流一日一夜,勉强积攒了些元气,将周身血光内敛,正想捉些鱼鸟吞些血气快速滋养筋骨,忽然听见岸边有个孩童说话:“师父!那里有个小孩子漂在水上!”

话音方落,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河中托起,飞到一个人的怀里。

抱住他的是个相貌清瘦的和尚,满面慈祥,傅则阳正眼看去,四目相对,俱都暗暗吃惊。傅则阳从这和尚眼中看到隐隐的一重魔光,这家伙虽然外貌打扮是佛门中人,身披袈裟,实际是个极厉害的魔教大佬,比他过去遇到过的所有人都要强大!

幸好自己血神经已经大成,又用了这一夜时间使得血气内敛,对方除非也同样修炼血神经,不然绝对看不出来,要是早半日遇到肯定要被看出端倪。

和尚也很吃惊:“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而是一位颇有道行的散仙转世投胎,想必前生做了什么恶孽,如今才刚出生,便受此劫,被抛入河中。”

和尚说罢把襁褓递给一个身边的小童,那男孩约有十一二岁,长得一张圆圆的大饼脸,两道浓眉漆黑如墨,一双圆眼目露天真,鼻子大嘴巴也大,看上去傻气之中露着凶狠,很不可爱。

他瞪着大眼盯着傅则阳看了会,脆生生地说:“既然他前生是有道行的散仙,那用他炼制白骨锁心雷岂不是正好么?”

“你要用他炼制锁心雷吗?那雷虽然威力不凡,但只能使用一次,却要用一位散仙的肉身为容器,以其魂魄为药饵,使用过后,他便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了。”

“那又如何?”男孩仰头,纳闷地问,“师父你不是总教我说众生平等吗?用人炼宝跟用虫豸炼宝又有什么区别?”

和尚仰天大笑,抚摸男孩头顶:“不错!不错!为师跟那叱利大师并称东西两大活佛,他那西派以生死本无分别,于各道众生之间见差异。我这东派以众生之间无分别,因生死不同而有不同,今日凭此一句,你未来可传我的衣钵了!”

傅则阳听他自称跟叱利和尚并称,猜到他该是被称为东方活佛的无行尊者,那这个小孩子十有八九是他座下大弟子,未来的五鬼天王尚和阳了!

如果落到别人手里,他还不怕,虽然现在骨肉娇嫩,但法术仍勘使用,至多废了这个肉身离去,重找地方,再度投胎。

可是无行尊者神通广大,就算自己全盛时期在他面前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不禁心中惶急,但事到如今,只能尽可能地装作受了隔阴之谜,凡事不知,等他不注意时突然逃走。

他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任由师徒二人把他带到天目山中,无行尊者动口指挥,尚和阳动手办事,先去山下杀了八个人,六岁、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六岁的男女各一对,把他们的骨骼拆下来布置法台,用八人的肝脏做饼,吃下肚去,然后把血淋在傅则阳身上,把他至于法坛之上。

无行尊者帮他布置法阵,以法台为圆心,方圆十里之内皆为禁地,一切鬼神禽兽虫豸全部驱离。尚和阳坐在法坛前面,开始施法祭炼。

那无行尊者仿佛知道傅则阳意欲逃走,片刻不离在一旁护法,傅则阳始终找不到机会,只能强忍着被尚和阳以魔法祭炼。

时间一日日过去,傅则阳感觉全身如被火烧,时而麻痒,时而剧痛,如被千刀万剐,知道这新得的肉身就要被毁了,不禁暗暗着急。在无行尊者面前,一切手段都不管用,被逼到最后,只能被迫显出本体,以血影神功硬拼硬抗,如此方能有三分生机。

而且就算最后逃掉了,他修炼血神经的事情也会暴露,不但长眉真人会来找他,天下所有数得上好的大魔头都回来逼他献经。

傅则阳觉得,若真到了那一步,正好自己血影真身也已经炼成,到时见一个扑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汲取精气神魂化为己用,跟全天下正邪两道的高人大佬拼个鱼死网破!横竖自己本意并非如此,实为天下正邪两道高手未必所做共业,且掀起一场滔天大劫,将来大家一起承担便了!

等到了第四十九日上,也是炼法的最后一天,傅则阳全身泛红,麻痹不仁,毛发指甲开始透明变软,乃至熔化。他默默准备,等到手脚也开始融化的时候,就要用魔火将全身炼化成一股血气,跟血影元神相合,先扑杀了这尚和阳,再去扑那魔僧,看他如何抵挡!

眼看到了正午,胎毛指甲全都化尽,无行尊者耐心指点尚和阳如何施法,傅则阳暗自调动元气,正要发火焚身,忽然空中变了天象,四面八方的云彩蜂蛹聚集,全部汇在头顶,层层叠加,由白转黑,将阳光遮住,顷刻间使得天地之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回事?”尚和阳抬头望天,“是引发天劫了吗?”

“不许分神!”无行尊者厉声喝道,“本门法宝炼制时候,祭台上的生物都会经受前所未有的痛苦,比堕入地狱还要厉害三分,无时不刻不想狗急跳墙,到最后更有诸魔来袭,你一分神,便容易遭人反噬,或是为魔所乘!”

他让尚和阳继续施法,向空中望了又望,看这征兆,分明就是天劫雷云,但其中又有那么一点古怪。他看了又看,看不出端倪,突然嗖地一声,飞入云中去了。

无行尊者刚刚没入云层,陡然间凭空落下一个凿地雷,喀嚓一声,照得遍野精白。

这雷的目标是傅则阳置身的祭坛,他眼前爆闪,一片雪亮。傅则阳如今的眼力非同小可,虽然雷光刺目,仍然看得清楚,祭坛上方的魔网禁制在这道天雷之下刹那间土崩瓦解,八面魔幢亦化飞灰,上面用冤魂炼成的魔头俱都各自逃散。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在雷光里现身,俯身把他抱在怀里。

雷光闪了几闪,收敛消失,只剩下破裂的法坛和目瞪口呆的尚和阳。

下一刻,红光乱闪,无行尊者凭空出现,面色十分不好看。

尚和阳问:“师父,方才打了个雷,那小孩子就不见了,法坛也坏了。”

“我知道!”无行尊者恨恨地说,“是张三丰那老儿,他与昔年在华山的陈抟俱是隐仙一脉,向来一味潜修,不理世事,不想今日竟然来管咱们的闲事!听说他要在武当山开山立派,想必是要为后辈子孙积攒些善缘,哼!”

尚和阳见他师父这样生气,攥紧拳头,仰头说:“那咱们现在就去荡平武当山!杀尽他的徒子徒孙,断了他的道统!”

无行尊者用手抚了抚他的头顶:“那三丰老儿已经得道三百余年,他天赋异禀,又是玄门正宗,得天独厚,百年之内便要飞升仙界。我虽然不惧他,但犯不上为了一个小儿跟他闹得天崩地裂,石栏海干,咱们再去寻找其他合适的人材祭炼那锁心雷吧!”

尚和阳点点头:“这笔账咱们先记下了,等将来我炼成神功大法,再去扫荡武当山,杀尽武当派弟子,让那老儿在仙界干瞪眼着急,只能炼些后悔丹药来吃着败火!”想了想,又说,“那小子应该会拜他为师,入武当派吧?将来我要用他的脑袋祭炼本门最厉害的白骨锁心锤!”

050 太极宗师

傅则阳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张三丰所救。

张三丰行事太过低调,存在感极低极地,傅则阳盘算绝顶高手时都没把他算进去。作为一派宗师,将他跟长眉震人、李静虚、严媖姆等人并列毫不为过。

在得知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是张三丰的时候,傅则阳并没有丝毫逃出生天的喜悦,反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张三丰的实力深不可测,他极有可能看出自己的根底,万一他要管闲事,顺手除掉自己……虽然已经初步成就不死之身,但所谓不死只是相对的,毕竟还不是最后不死不灭的大圆满境界,像张三丰这样的高手说不定有什么能够灭掉自己的手段。

张三丰看到他眼中的紧张,哈哈笑道:“小友前世应该也是得道高人,怎地如此沉不住气?老道士向来不愿多管闲事,临近飞升,更不愿节外生枝,你过去哪怕做下引发天地大劫的恶事,自有天诛地灭,轮不到我来替天行道。”

傅则阳犹豫着开口说话:“我前生出身旁门,行事不问正邪,只随心意,固然正教中人难容,邪魔两路也是难忍。我过去并未见着前辈,不知前辈行事风格,只知道您是玄门内不世出的大宗师,我现在又是最弱的时候,难免紧张。”

张三丰捋了捋胡子:“我虽然不喜多管闲事,但也不会坐视邪魔害人,救你是理所当然。如今我要在武当山开宗立派,将我毕生所学在人间留下一条法脉,不知小友可愿跟我回武当山清修数载吗?”

傅则阳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当初跟随徐完在一起的那两年,他曾经期盼过,有朝一日能够不用再跟僵尸厉鬼打交道,不用再日夜提心吊胆会极度悲惨地死去。

那时他的精神时刻都处于紧绷状态,担心哪天晚上会遇到对付不了的尸鬼,徐完不会管他死活,生死关头只能靠自己的命苦挨硬撑,撑过去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撑不过去葬在凄冷的月光底下,死后魂魄还要被徐完收去炼魂制宝。

哪怕自己挨过去了,身边的师弟们也大概率会死去,白天还跟自己有说有笑,一起采集野果,制作饮食的兄弟,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双眼失神,浑身青紫的尸体,魂魄还要在徐完放出的鬼火里面挣扎痛哭……

在那段日子里,这种事情时常上演,那时候傅则阳就企盼着,能有一位正教高人来带他们离开,带到传说中的仙山盛景,洞天福地,每天和小伙伴们无忧无虑地在明媚的阳光底下练习飞剑法术,那才是真正的仙家生活。

今天终于有一位正教高人愿意收自己为徒,还是不次于长眉真人的太极宗师张三丰,愿意带自己到不必峨眉山差的武当山去修炼道法,这正是他当年日夜期盼的事情。

然而,如果张三丰知道他修炼了血神经,还能容得下他吗?会不会立即翻脸,放出飞剑把他斩成十万八千段?毕竟血神经是魔教的无上大法,昔年魔教教主凭借此功,率领无数魔兵攻打昆仑山,杀死仙人不可计数。

血神经代表着沉沦魔道,泯灭人性,不可救药……永远无法回头!修炼别的魔功还有被度化的可能,修炼血神经,最终的下场只能是形神俱灭,彻底消失。

或许三丰真人气度恢弘,跟血神经之间没有像长眉真人那种纠葛,能够容得下他,但是傅则阳不敢赌!

他沉吟道:“我与前辈,并不同道。”

张三丰伸出一根手指:“大道,先天地而生,并不分你我,认为道分你我,是认道未全。你说的好人、坏人、正教、邪魔,皆自大道所出,混同为一。‘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方才要杀你的那个和尚叫无行尊者,他以众生无分别,跟他齐名的西方叱利尊者以生死无分别,套用他们俩的话来说,我这一脉是善恶无分别,一切无分别!”

他这些话有些讲道的意味,其中还引用道德经中的一段话,傅则阳仔细咀嚼:“请恕小子愚钝,不能完全理解。难道正邪不分,善恶不辨才是对的吗?前辈的道,似乎包含了那两大魔僧的意思,似无行尊者那样,杀人与杀鸡相同,或者似叱利老佛那般,活人与死人相同,这样一切无分别?难道前辈是赞同他们的吗?”

张三丰捋着胡须笑道:“你现在不懂没有关系,这东西不能想,要去悟,懂了就懂了,不懂想破脑袋也没有用,几百年以后,你自然就懂了。我邀你跟我回武当山,并非一定要收你为徒不可,因五百年后,武当派将有一次灭教之危,来源偏偏就是正教中执掌牛耳的人物,我找正教中人无用,找邪魔两道更遭。原本我并不怎么在意这教派能传多久,一切随缘就道,但是遇到了你,算是机缘所至,未来武当派传人弟子之福。”

傅则阳郑重说道:“将来武当派若有危难,我必定鼎力扶住,绝不会袖手旁观!”

“问题便出在此处,你若没有个名分,将来想管也管不了,反而会让事情更坏。”

张三丰这么说,事件的性质就变了,不再是傅则阳求着他拜师,而是为了帮助武当派解除将来的危机,傅则阳不再矫情:“那小子愿意跟前辈回山!”

张三丰伸出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倒是小心谨慎!”袍袖一展,两人同时化成一股清风,凭空消失。

回到武当山,张三丰把傅则阳带到紫霄宫,此时他还未创建武当派,座下收了七个弟子,将傅则阳介绍给他们,认作小师弟,事先言明:“此子虽然是我弟子,却不入武当法脉,教外别传,将来执我法宝监司武当,后辈弟子见龙虎二宝如我亲至,不得无礼!”

他的七大弟子都不服,但不敢违抗他,只能愤愤不平而已。

从此,傅则阳便在武当山上跟在张三丰身边,做个小小的童子。

张三丰作为道教内部一脉开派祖师,道法与别家不同:“修本门道法,不可执着于有为,有为都是后天,今天下道门,多流此弊,故天下少全真。亦不能执着于无为,执着无为便落顽空,如今佛门之中,多落此窠臼,故世间少佛子。”他随手划出一个太极图,紫气氤氲,凭空漂浮,“执着于阳,便被阴阳桎梏;执着于善,便被善恶枷锁;执着于正,便被正邪束缚,反之亦然。”他随手拨洞,太极图飞速旋转,“要知晓这个道理,落到实处,方才是我真正的道统传人。”

傅则阳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却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我执着于邪,便被正邪禁锢,执着于魔,便被佛魔制约,那我不执着了,其他人能够放过我吗?长眉真人、朱由穆、姜雪君,乃至天底下的魔道巨擘,他们都能放过我吗?我不执着,他们也不执着才行,有一方执着,便都在这对立的枷锁里面相互敌对厮杀,谁也跳不出去!

虽然做不到,但通晓了其中的道理,对于其他的修行却极有帮助。

他如今身上道书有好多本,鬼道的太阴鬼篆往纯**上走,五行真经和玄溟真经皆是拆分五行,落于旁门,正需要太极平衡之法;邓八姑那一门的道法和无妄仙经也是旁门道法,于法术上极尽所能,甚至走入极端,缺少的也正是对道的领悟。

傅则阳听张三丰讲道,对自身所学裨益极大,很多原本想不明白修炼不成的法术,以及几部道书之间相互矛盾的地方,顺次迎刃而解,融会贯通。

除了讲道,张三丰又教他一路星潮剑诀,便不再教授其他的东西。

这样过了七年,张三丰把他唤到跟前:“从今日起,咱们的师徒缘分便尽了!”

傅则阳听完这话,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境开始悸动起来,他原有预感,自己跟张三丰之间并不能相处太长时间,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快,他还以为至少能够守到张三丰飞升呢。

这七年时间里,他日日陪伴在张三丰身边,或是在密林中采药炼丹,或是在松岩云海之间打坐修炼,不必再担心长眉真人会突然从天而降来杀他,身心安定,恨不能永远如此下去才好。他跟徐完虽然有师徒之名,却没有师徒之间应有的感情,但是他跟张三丰有。

从地球上那一世算起,到如今四世为人,傅则阳始终父母亲缘极薄,总的算起,让他真正有亲人感觉的,只有两个半,一个是上一世的姥姥,半个是小舅舅桓超群,如今张三丰又算一个,跟前两个相比,张三丰更像个长辈,是唯一能够让他有依靠感,有安全感的人。

张三丰说:“我还要为将来开山立教做准备,唉,一旦有了子子孙孙,就身不由己了,总有挂碍。你将来子子孙孙更多,到时候比我还要累赘!正如你当年说的,你有你的道,且去寻你的道去!”

傅则阳此时已经有了放弃修炼血神经,彻底跟随张三丰,做个武当弟子,做个玄门正宗弟子的打算:“弟子情愿放弃自己的道,只修恩师的道!”

张三丰大笑:“你放弃了你的道,便再也寻不到我的道。你若能寻到你的道,便也同时证得了我的道!”他拿出两件宝物,交给傅则阳,“此是我数百年来随身炼魔养性之宝,一名缚虎绦,一名斩龙剑,日后武当派弟子,如有背师弃道之举,你尽可持此二宝,缚得、斩得!”

傅则阳跪接二宝。

张三丰略有些得意地捋了捋胡子,一副占足了便宜的样子:“这本是我的责任,却推给了你,一命之恩,却要千年偿还,说起来,还是你亏了!”

051 相依为命

傅则阳离开武当山,寻思天地之大,自己应该去哪里。

光明境是不能去的,这次转世的用意之一就是暂且脱离魔道的身份。桓家也不能去,自己刚从那里出来,如今再世为人,已经不再是桓家人了。

算来算去,还是回陷空岛最稳妥。

不过他这一世虽然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扔到河里差点溺死,但毕竟借了他们家的精血成形。就算狠心的父母可以不管,自己还有个妹妹,那个妹妹也是异类投胎,功力却比桑仙姥差得太多,不如去看看,若是可堪造就的,就把她一起带回陷空岛。毕竟是血亲,傅则阳四世三生亲缘单薄,很重视亲人,桓超群因为秋云的缘故,又要守着桓家祖坟和后事血脉不肯离开,他能带一个妹妹回去,也免得深海孤寂了。

昔年在天目山埋藏的东西,傅则阳早几年就取回了,这次直奔昔年投胎的归安县。

到了地头发现这里正在闹瘟疫,路上不见行人,郊野处处白骨,周围的村落几乎十室九空。当初的生身父母已经全都暴毙,家产被族亲强占。

他在后宅廊下看见一个跟自己同样年纪,眉眼也极为相似的女孩,正在被一个粗使婆子逼着涮马桶,知道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使了个法术,平地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使那婆子跌了一跤,把头扎在马桶内的粪水里,然后将妹妹摄走。

到了天目山上,傅则阳息了风气,小女孩穿着又破烂又腌渣,脸蛋上沾满污垢,头发乱糟糟的用根草棍胡乱别着,傻傻地看着他,倒也胆大,没有吓得大哭。

“你知道我是谁吗?”傅则阳问。

“你是我的哥哥!”女孩脆生生地回答。

傅则阳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他知道对方是自己妹妹,是因为他修炼血神经已至大成,有魔神感应的神通,有些事情不必推算,不必思考,明明白白地就知道。

女孩说:“他们都说,我有个一奶同胞的哥哥,是妖魔转世,说我也是个妖精祸根。不过我知道我哥哥是好人,绝不会是妖魔的,总有一日,哥哥回来接我。你跟我年纪相仿,长得也跟我很像,肯定就是我的哥哥了。”

这丫头还真有些慧根!傅则阳十分欢喜:“不错,我就是你的亲哥哥!我叫……”

他已经又转了一劫,则阳的名字最好不用,这一世父母没给他起名字,起了他也不会用。这些年三丰师父给他讲解道家三经,其中他印象最深的是庄子里面的一篇,叫做天运,于是告诉女孩:“我叫天运,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没有,我给你起一个。”

“我有名字!”女孩急忙说,“我叫慧珠,我娘亲说生我的时候,梦见一颗光晃晃的宝珠从东面的海上飞来,投入她的怀中,所以叫我慧珠。”

“好吧,慧珠也不错。”傅则阳在原地划了个圈子,让慧珠等在里面,“我去给你弄几件新衣服,你不要离开这个圈子,不然会有豹子来叼了你。”

慧珠乖巧地走进圈子,蹲在地上,傅则阳隐在空中暗中观察了会,慧珠安静地揪草茎编蚂蚱,他才放心,到县城里挑有同样大孩子的人家,偷拿了几件衣服,给每家各留了一块银子,带回来给慧珠,让她到溪涧里沐浴,换上新衣服。

慧珠洗澡的功夫,他抓了一只山鸡,洗剥干净用火烤熟,等慧珠洗完给她吃。

自从被族亲抢占了家宅,奴役劳作,慧珠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已经有大半年光景,现在终于吃到鸡肉,虽然狂流口水,仍然请兄长先吃,傅则阳表示不饿,她才狼吞虎咽起来。

“哥哥带你去海外怎么样?”

慧珠抬起头,咽下口里的鸡肉:“海外在哪里?”

“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要向北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世界的尽头。”

慧珠又问:“哥哥,你是仙人对吗?”

“嗯……哥哥算是仙人吧,所以我带你走,不用你费一点力,像鸟一样飞过去。”

“哥哥,我……你是仙人,那肯定有仙丹吧?”

“看你说的是那种仙丹了,如果是吃一粒就让你也成为神仙的,那就没有,但要是让你变得更漂亮的就有。”

“那有能治病的吗?”

“当然有,不过也得看是什么病,仙丹能治病却治不了命,你生病了吗?”傅则阳仔细地检查慧珠的身体,发现她虽然瘦弱,有点营养不良,但并没有生病。

“是乡亲们呐!”慧珠睁大眼睛,很认真地说,“县里在闹瘟疫,大家都生病了,爹爹和娘亲也是病死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从她眼睛里涌出来,“你要是早些回来就好了,那样爹爹和娘亲也就不会死了。”

傅则阳有些不高兴:“你爹和你娘对你很好吗?”

“爹爹和娘亲对我自然是极好的。”慧珠很认真地点头,她央求傅则阳,“哥哥,你就拿出仙丹救救大家吧,虎头也生病了,他昨天还偷馒头给我吃呢。还有马老伯,张大婶……他们都病得要死了。”

“好吧我答应你,只是恐怕他们不肯相信我的医术,我拿出仙丹,他们也不肯吃。”

“不会的,他们都信我的,别人说哥哥是妖魔,我说不是,他们也都跟我说不是。”

傅则阳不喜欢麻烦,决定不在人前露面,他暗中查看了病人的情况,在天目山中采了些药,又添了三种陷空岛绣琼原出产的温药,一味光明境出产天府玉莲的莲叶,分别炮制碾碎,用蜂蜜制成蜡丸,交给慧珠。

慧珠先去给她的玩伴虎头,他们家原来的管家的孙子吃了,又去给赶车的马二、街上卖混沌的张大婶。她一个小孩子,从不知哪里拿来的药丸,说是神仙哥哥给的仙丹,谁又能信呢?大人们都不敢吃,唯有虎头偷着吃了,连续三天,每日一颗,第四日上果然又生龙活虎起来,大家这才相信她的药,纷纷来找她求药。

她是来者不拒,有人要她就给,傅则阳也来者不拒,在大山里制了一锅又一锅。

原来的亲族听说了这件事,要把她抓回去,垄断药丸,高价出售,被傅则阳凭空一道神雷,当头击死一个,击伤五个,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惹她,都称她为小仙女。

就这样,傅则阳每日在山中制药,慧珠再往外送,不止当地县城,周边州府凡是疫情严重的也都送过,救活了许许多的人,兄妹二人的名声也打出来。

慧珠要傅则阳出面在乡梓间显示神迹,向大家证明他非但不是妖魔转世,反而是救济苍生的仙人,既为自己正名,也为死去的爹娘正名。

傅则阳表示很淡然:“这些愚夫愚妇们,不过几十年寿命,从呱呱坠地到黄土一抔,对咱们来说,就像是看天边日生日落一样,咱们在洞中闭关出关一次,他们已从一个小孩子成了拄拐棍的老者了。他们对我是赞是谤,由他们自己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够了,便似那天目山中的鸟叫,太湖上的风声,何足挂心?”

慧珠犹豫道:“总要顾及身后的名声……”

傅则阳笑:“我可没有身后!我们长生久视,万劫不灭,哪来的身后?凡人才追求名垂青史,而我们,与青史同在!”他抚摸着慧珠头顶上的发髻说,“你这种属于凡心未退,道心未立,等这事过去以后少于凡人接触!”

慧珠虽然听不太懂,但觉得哥哥说的肯定极有道理,用力点头。

随着天气转凉,风向转变,这场瘟疫才渐渐消除。

傅则阳又要带慧珠走,慧珠却舍不得家乡,一再找借口拖延,甚至在梦里哭嚷着不要走,傅则阳转念一想,回陷空岛也是修行,在这里也是修行,而且陷空岛还不怎么安全,他有一种直觉,长眉真人已经怀疑到了陷空岛,曾经去探查过,将来或许还会去,于是也不再勉强,就在天目山中开辟了一处洞府,安住下来。

傅则阳把无妄仙经里的内容拿出来教授慧珠,慧珠有前生夙慧,对于各种修仙炼气的法门一学便会,而且心思安稳,能够寂念澄清,回光返照,很快入门。

慧珠年纪虽小,却极为尊敬兄长,傅则阳说什么她都听命,绝不还口顶嘴,又担负起做饭裁衣,收拾洞府等日常琐事,让傅则阳感觉十分欣慰,跟这样一个亲妹妹相依为命,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待到慧珠筑基完成,可以驾驭飞剑的时候,傅则阳就想给她寻一口好剑。

傅则阳目前手上有两口宝剑,一口是恩师张三丰赐的斩龙剑,此剑跟缚虎绦一样,代表玄门三丰派的道统,不能给人。另一口是得自徐完的太阴剑,他不想再用徐完的东西,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动过,也不想给妹妹用。

乾坤袋里有不少炼剑材料,他也知道好些种炼剑法门,但缓不济急,不如寻一柄现成的飞剑给妹妹用更好。他搜检记忆,发现蜀山中藏宝的地方那么多,却没有合适的,最著名的是大雪山里的南明离火剑,此剑是达摩祖师以佛门大法制成的炼魔仙剑,与自己本质相克,又极不好拿。

只有埋藏在秦岭的三阳一气剑可拿,傅则阳让慧珠在洞中等他,独自飞到秦岭,利用魔神感应找到藏剑位置,使冷焰神雷炸开禁制,将藏宝取了出来。

藏珍共是两件,一套三阳一气剑,一口汉时仙人张免的炼魔至宝青蜃瓶。

两件都是极珍贵的仙家宝贝,那剑三口一套,分为太阳、中阳、少阳,三阳一气,以少阳剑为主,一出两随,一静双止。

青蜃瓶本是前古奇珍,内里有一团太古蜃龙的丹气,经过后来历代主人以道家真元注入祭炼,越发灵异通神,不但能收人法宝,还能制造出诸般幻境。

傅则阳将二者研究透用法,全部交给慧珠,教她祭炼应用。

这次除了秦岭藏珍,傅则阳还从尘封的记忆里翻找出两处藏宝之地,一处是鼎湖峰下有广成子天书和九天元阳尺,一处是雁荡山内的禹鼎,其中禹鼎能够镇压禁制光明境的万妖,必须得拿到手,两处都在浙江省境内,不拿白不拿。

052 前古奇珍

傅则阳并没有着急取宝,而是耐心教导慧珠,让她将三阳一气剑练到身剑合一,又炼成无妄仙经上好几种道法,然后才带她一起到雁荡山来。

雁荡山距离归安县五百余里,东临大海,峰顶有一个湖泊,名为雁湖,在湖底有一口禹鼎,是昔年大禹王治水,降服众妖的盖世奇珍,下面还有一面太阴地网。大禹之后,有个千古妖孽名叫妖鲧,盘踞在这里,欲将禹鼎据为己有,只因气候未足,借这里的地势修炼成形,直等圆满以后,便带着禹鼎进入东海,收服众多海精水怪,称王称霸。

傅则阳带慧珠来到鼎湖峰上,先将妖鲧的来历讲述一遍,然后制订斩妖夺宝的策略。

慧珠说:“那妖鲧在这里已经许多年了,宝物也被他得了许多年了,咱们何必为了宝物就要杀他?咱们再去别处寻宝,或者自己祭炼吧。”

傅则阳笑道:“我有三个理由,首先,那禹鼎是大禹王昔年带领人类祖先,驱逐妖兽的宝物,不能落在妖兽的手里。其次,那妖鲧数百年后成了气候,会发水入海,到时候这周边平地涌起千张洪涛,比海啸更甚,不止人类百姓遭殃,其他不会水的生灵也要被淹死无数。再次,那禹鼎如果将来落入别人手里,会与我有极大妨碍,非拿到不可!”

慧珠点了点头:“即便这样,咱们也可把那妖鲧喊出来,先让他挪个地方修炼,不要以后发动大洪水。再跟他说,让他把禹鼎交出来,咱们也别白要,哥哥你曾经说过,可以帮助妖物化形,不如在修行上助他一助。禹鼎再好也是外物,异类修行不易,他若能在修行上有所收益,也算是不吃亏了。”

“好!妹妹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这样,你去跟他说,看他肯不肯。”

慧珠前世也是异类修成,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对异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怜惜。

她真的御剑飞到峰顶,站在湖岸边上,向下望见湖中连一点水都没有,只是个峰顶盆地,下不见底,里面涌动着浓浓的红色霞雾。

才十来岁的慧珠在一块岩石上向下喊:“神鲧!神鲧!你快出来,我和哥哥有要事跟你商量!快出来啊!”

孩童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里的回荡,连喊了数十声,下方毫无反应。

傅则阳跟她说:“他或许听不懂人语,或许不屑跟你小女孩说话,你必须展示出一定的实力来,他才能现身跟你谈判。”

“那我把飞剑放出来,让他知道,我们都是得道的剑仙。”

傅则阳笑着阻止:“你才练成几天飞剑?别被他大口一张,把剑给你吞了强夺过去,到时候就非得将他开膛破肚不可了。”他拿出一颗冷焰神雷递过去,“用这个!”

慧珠没听他说过冷焰神雷,更没见识过这雷的威力,还当是寻常宝物,接过来按照傅则阳所教使用,一口真气喷过去,那雷珠脱手飞起,化成一道银光投入谷地。

数秒之后,猛地“轰隆”一声巨响,雁荡山连晃三晃,好几处峰顶岩石崩塌坠落。

下方的红霞像开了锅一样沸腾翻涌,一股股冷气飘浮上来,遇到空气便开始燃烧,形成一片蓝紫色的火焰,漂浮在红霞上方,好看至极。

“吼!”一声充满着无穷愤怒的咆哮传上来,红光骤然爆发,万丈红霞迅速填满沟壑直涌上天。这是妖鲧的丹气,跟寒蚿的青色丹气类似,傅则阳拉着慧珠向后飞退。

红霞里面,现出一个人形妖精,一颗大头毛发环绕,圆眼阔鼻,好像狮子成精,身子又高又壮,周身鳞甲,后背两肋皆有晶玉般的鱼鳍。下边两条短腿,另一条腿长在胸前,皆生似蜥蜴般的利爪。从头到爪,共三丈有余,两个耳朵上各盘着一条小蛇,不停吐着猩红的芯子,像似在喷着火丝红线。

他好像似刚从冷酷冰柜里钻出来的水产,周身冻气,浓密的毛发上面缀满冰块,鳞甲上面冻着冰坨,方才那一颗冷焰神雷虽然没有伤到他,但也震散了他不少丹气,让他灰头土脸,一出现便用鱼鳍挥舞着向二人发出啾啾咯咯的怪叫。

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直觉他是在骂自己,傅则阳问慧珠:“你还去谈判吗?”

慧珠点头,御剑飞到妖鲧前方,凌空虚浮:“神鲧,这是我哥哥天运真人,我是他妹妹慧珠散人,我道法不高,但我哥哥很厉害,他法力无边,尤其有一柄斩龙剑,专斩天下各种异类,你斗不过他的。”

妖鲧又是一通大叫,许是慧珠前生也是海里的生物,竟然能够大致听懂:“你不相信吗?”回头跟傅则阳说,“哥哥,把你的斩龙剑拿出来让他看看。”

傅则阳说:“哥哥的斩龙剑是三丰祖师亲传,不可轻动,你告诉他,如果他真不想活了,我拿出来斩了他,到时候他自然就见到了。”

慧珠叹了口气,皱起眉头:“哥哥的斩龙剑不肯拿出来吓吓你,不过你看我这套三阳一气剑怎么样?”她脚下踩着少阳剑,让太阳、中阳双剑化成明晃晃的金光环身飞绕,“哥哥的斩龙剑比我这个更加厉害十倍百倍!对了,我还有青蜃瓶。”

她取出青蜃瓶,用左手托住,右手掐诀,自瓶中飞出一股青色豪光,这股光气一出现就跟周围的一切物质发生感应,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漫天的红霞,全被青光摄住,拉扯着收回瓶子里,好似长鲸吸水,转眼之间便扫荡出一片天空。

这些红霞都是妖鲧辛苦炼成的丹气,被慧珠当面吸走,他怎能再忍,怒号一声,张口喷出一道水柱,撞向慧珠。

慧珠时刻防备着,听他怒嚎,立即掐诀御剑,左右双剑向内合拢,同时射出一道金色的剑气,向前将水柱破开,然后三道剑光混而合一,将人裹进去,人剑合一,化作十数米长的剑虹,凌空飞去。

三阳一气剑是绝世仙剑,无妄剑诀虽属旁门,但威力巨大,比玄门正宗还要凌厉。只是慧珠道行尚浅,妖鲧释放出的水柱里面蕴含他苦修数千年的丹气,先被破开百余丈,顺势分成两股向空中急卷,将慧珠连人带剑裹入水流,翻翻滚滚,倒吸回来。

傅则阳有意借此事磨砺妹妹,任她被水流卷去也不营救,只掐诀把青蜃瓶隔空射过来,骈指向天,催得那瓶直上万米高空,涨到数十丈长,倒悬过来,里面的青气像瀑布一样泼天倾泻下降。

青气还未跟水柱接触,妖鲧便感觉到自己的丹气被隔空吸摄,他放声怒啸,万道红光从他身上迸射而出,滔滔湖水随同一起从他獠牙林立的怪口里面狂喷出来。水势猛涨,红光膨胀,两相融合,转眼间成了一座巨大的红色水山。

这厮法力极强,只比之寒蚿差了些许,跟龙猛不相上下,比袁厯、舒陷几个妖圣都要强大。

傅则阳此时要取他性命,须得动用斩龙剑、后羿射阳弩等几件至宝,只是妹妹对异类十分珍爱怜惜,便想收服他给妹妹做个宠物坐骑。他不用杀手,只指定那尊青蜃瓶,青光喷吐,声势也猛涨几倍,照在红色水山表面,他向空输运一口元气,青气开始向上倒卷,拉扯住红光一起缩回瓶里。

“哗啦啦”水声不绝,竟是连丹气带湖水一起被强行吸走。

妖鲧怒吼连连,狂喷丹气想要稳住阵脚,无奈被青蜃瓶吸摄,就像决了口的大堤,怎样也收止不住,片刻之间,身外的赤红水山便缩小了一半规模。

“吼!”红色水山从中裂开,里面伸出一只大如山岳的怪头,仿佛狮子的脑袋,张开吞天大口要把正在水中勉强御剑逃跑的慧珠吞下肚中。

他嘴巴尚未合拢,傅则阳的落日神箭便射到了,一道近百丈长的乌光神箭电射他的咽喉,妖鲧来不及咬合,条件反射地躲闪。

从这箭上,他感知到前所未有的恐怖,那总类似天地大劫的感受,让他回忆起上古时,酷日低悬,遍地流火的末日景象。他再不敢跟傅则阳放对,慌忙将红光水山向下沉默,坠入山口下去了,落日神箭锁定他的元神,随后追去,冲破重重阻碍,直射泥丸!

慧珠惊魂未定,飞过来问傅则阳:“那神鲧怎么样了?”

“不知道,看他能不能挡住这一箭,挡不住就要被射死了,咱们正好用它祭炼那十二都天神煞……咦?他还真的挡住了,用的应该是禹鼎!”

通过跟法宝之间的神念感应得知,禹鼎并不能把落日神箭收进去,只是勉强将其挡住,两件宝物僵持下去,时间久了势必鼎箭两伤。

傅则阳又把青蜃瓶倒悬在空中,吸摄那溢满湖岸的红霞烟气,前古奇珍,妙用无穷,丹气湖水被连绵不断地吸收进去,下面所存越来越少,逐渐露出湖底的本来面目。

妖鲧正在拼命用禹鼎对抗那支落日神箭,身边的丹气和湖水越来越少,最后涓滴皆无,他赤|裸|裸地露在淤泥里,仰头看时,发出穷途末路的困兽之吼。

053 大禹至宝

慧珠让傅则阳稍缓动手,御剑飞落谷地,问妖鲧:“我哥哥不过略施手段,你便经受不住,他还有很多厉害宝物和法术,一旦施展出来,你死无葬身之地了!不是吓唬你,他要用你的元神祭炼十二都天神煞,你再不投降,要追悔莫及!”

听见“十二都天神煞”的名字,妖鲧吓得胆寒,在上古时候,他亲眼见识过那东西的威力,一放出来惊天动地,满山遍野俱是碧绿火龙,里面显出十二尊煞神,遇神杀神,遇鬼斩鬼。他冲慧珠咯咯啾啾一通叫,这回比先前态度软化多了。

慧珠听懂,回来告诉傅则阳:“他说禹鼎是他最先发现,已经祭炼数千年了,他愿意投降皈依,只是想要保有禹鼎。”

“不行!”傅则阳断然拒绝,禹鼎关系重大,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人族至宝,怎能留在妖物手中?你告诉他,他若真心愿意皈依,与你修行,禹鼎必须献出,下面那张太阴地网可以给他留着,让他没事网些鱼虾吃,打打牙祭。”

慧珠去跟妖鲧说了,妖鲧还要犹豫,傅则阳在空中把缚虎绦祭起。

张三丰之所以被称为一代宗师,三丰派的开山教主,不止是他法力高绝,神通广大,而是他于前人所传道法之上另辟蹊径。别的修士,不管是长眉真人,还是李静虚他们,都是修炼前人的道法,张三丰却能推陈出新,自创神功。

斩龙剑,是斩性龙,缚虎绦,是缚命虎,降龙伏虎,性命双全,合成金丹吞入腹,证得纯阳万寿长。这两件性命攸关之宝,威力奇大,既能坏人性命,也能全人性命,生死善恶皆在一念之间。

缚虎绦飞出时先化作一只白虎,比妖鲧的体型更大,合身扑过去,妖鲧如遇天敌,慌忙中把本命元珠喷出去抵挡,哪知那虎却似徒具其形,并无实质,透过元丹扑到他的身上,一闪而逝。妖鲧的元丹被垂天倒挂的青气吸住,向空中急速飞去,他收之不及,这时他神智一昏,泥丸宫中多了一只猛虎,自己的元神被虎按在爪下。

傅则阳此时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凌空说道:“你还肯皈依吗?”

妖鲧无法,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抵不过这人,现在元神被禁,元丹被收,只能驯服,他跪在淤泥里,向慧珠啾啾啾说了好些求饶的话。

傅则阳听不懂,慧珠却能感同身受,宽慰道:“你放心,我们并无恶意,禹鼎是人族至宝,就算我们不取,将来也会有人来取,你守不住的,到那时一样伤了性命。我前生也是异类成道,对你绝无歧视,将来我必助你成道,要么解脱化形,修成人身,要么转世投胎,轮入人道,决不食言!”

妖鲧又哀求把禁制撤掉,并将元丹赐还,元丹是他修炼千年而成,性命攸关的东西,泥丸宫中的白虎更能随时把他元神吞食,这种性命都掌握在别人受伤的滋味实在不好。

傅则阳这次志在拿到禹鼎,慧珠求情,他便依着妹妹,收回缚虎绦,从青蜃瓶中把妖鲧元丹和之前收的丹气湖水全部还他:“按照之前说的,那太阴地网也给你。”

妖鲧安下心来,有种觉决出重生,再见天日之感。

他通过慧珠讲诉:“那禹鼎是当年大禹镇压他的父母所用,如今他父母都已过世,他多年苦修,逐渐摸透了禹鼎的一些奥妙,但是还不能随意应用。”

傅则阳跟妖鲧来到大禹立鼎之处,发现上面还有一道金灿灿的大禹神符。

时隔三四千年,神符威力衰弱许多,但仍然是妖族克星,压制妖鲧不能越雷池半步。

傅则阳通过慧珠翻译,把妖鲧这许多年参悟出来的听来,盘算若要去符取鼎,有两个办法。第一使用飞剑硬砍,把金符切碎磨烂破掉。第二是利用五行逆转的法术,把符完好地取下来,以五行精气养炼,日后还能应用。

小南极有百万妖族手下,傅则阳当然选择第二种方法,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他当年在小南极时候教化万妖,率领妖圣们练了不少丹药,其中就有帮助异类化形的转生丹,拿出六颗给妖鲧,又传他一套功法,让他炼化药力,将妖类躯壳改变,化成人形,他自己则施法揭去大禹神符。

用了二十五个日夜,傅则阳才将禹符完好无损地揭下来,又去帮助妖鲧重练四大,再结五行,变作一个身高过丈的昂藏大汉,虽然依旧凶狠丑陋,但好歹是个人类的样子,鱼鳍变作手臂和翅膀,一只爪子隐在胸前。

妖鲧万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现在他如果掉头逃跑,就能立即重获自由!不过这个念头在心中起了一起便被压下去,傅则阳对他来说深不可测,谁知道还有什么厉害手段没使出来?说不定是故意示之于宽,自己一跑立即翻脸。

而从慧珠身上,他确实感觉到真情流露,或许跟着他们修道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日后他们变心,对自己奴役迫害再走也来得及,相反若能借他们做个靠山,非但能够躲过许多劫数,还能从他们身上得到自己日后应用的仙药和功法。

于是妖鲧顺从起来,双膝跪倒,叩拜认主,傅则阳让他跟着慧珠。

三人回转天目山,傅则阳施法祭炼那禹鼎。

禹鼎是当年大禹治水时期,带领人族降服妖兽的无上至宝,里面封印了数之不尽的上古洪荒妖兽元神,许多都是见所未见,为所未闻,已经绝迹灭种的生物。

那鼎大有二尺,三足六耳,质地非金非玉,金霞缭绕,光华闪闪。鼎壁上铸有许许多多洪荒大妖的浮雕,鼎盖上是个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的妖兽,面目狰狞,獠牙外露,霸气无比,仿佛有他在这里,镇压住鼎内所有的妖物。

傅则阳将妖鲧参悟出来的部分以道家仙法进行实验分析,反复祭炼了十余日,终于能够应用,可把鼎内的妖怪元神放出来,也能用它收别的妖精,他认定禹鼎的功用肯定不仅限于此,但眼下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这些天,妖鲧跟慧珠相处得极佳,慧珠心地善良,怜悯他修行几千年还不能化形,将自身所学的法术教给妖鲧不少。妖鲧感念她对自己好,也投桃报李,给她当陪练。妖鲧功力深厚,法力高强,虽然只是凭借妖物本能修炼,几千年积累下来,也懂得不少道书上学不到的东西,两人同学同修,都颇有进益。

傅则阳练好禹鼎,又来仙都山鼎湖峰取广成子天书,他现在修道法门一大堆,根本练不过来,并不觊觎天书,打算拿了以后,将来遇到凌浑和崔五姑,还他们当年的人情。虽然如果没有他天书早晚也是凌浑的,但能早几百年拿到,能让他们夫妻早日成道。

鼎湖内的妖龙,本也是太古毒龙之属,但比妖鲧差了十万八千里,傅则阳让他下去,不多时便用太阴地网把妖龙擒捉上来。太阴地网也是件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跟太阴鬼篆似是一脉,妖龙被网住以后,吊在湖面上,像个大泥鳅般左右扭动,口中连喷出剧毒妖火,却都被太阴地网挡住,无法透射出来。

这妖龙道行太差,炼十二都天神煞倒也勉强可以,但傅则阳要做就做最强的,不然也懒得弄,取了天书以后,又让妖鲧把妖龙放回湖里。

天书藏在一个宽三寸,长七寸的玉匣里,傅则阳用斩龙剑环成一个光圈将它圈在当中,切割了一个昼夜才把它一点点磨开,里面共有三层。

头一层是天书副卷,记载着各种旁门法术,并非广成子原创,是后人自己加上去的。

第二层藏着一根九天元阳尺,此是五六千年以后,广成子随身炼魔应劫之宝。除此还有六粒聚魄炼形丹,金丹不坏,时隔数千年药力仍在。

第三层放着天书,这天书分作三卷,上卷在凌浑手里,有解释全篇蝌蚪文的总纲,还有应用九天元阳尺的九字真言神符,中卷在嵩山二老手里,得长眉真人帮助,参悟出了一部分经文内容,如今这本是下卷,也是用蝌蚪文写成。

傅则阳不认得蝌蚪文,他却拥有魔神感应的神通,根据同样上古时代的血神经、太阴鬼篆、蚩尤三盘经经义进行推测,冥冥之中就能猜到一些意思,有了开头,往后认识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容易,数年年光景把这天书解透大约五分之一的内容。

不过他志不在此,血神经虽然已经大成,但还没有彻底圆满,他要找个清静的地方,闭关静修至少四十五年。

慧珠年纪渐长,他正准备跟慧珠说,要回北极陷空岛去,慧珠先找到他:“我想起来前一世的事迹了,我本是海中一修行千年的老蚌转世投生在这里,跟兄长结缘。昔年我被一孽龟追赶,误入一处仙家洞府,叫做紫云宫,我还有三个义女在那等我回去……”

紫云宫!傅则阳只想拍头,慧珠!慧珠!又是前生异类,母亲梦见明珠入胎,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紫云宫那个慧珠呢!大约是时隔太久,百余年来脑子里装的又多,不刻意澄心净念去记忆里翻找,就不太容易想到,竟然被忽略掉了!

054 紫云仙府

紫云宫,在南海远离陆地万余米深的大海眼之中,慧珠前世是个修炼千年的海蚌,曾经误入那里,发现没有主人,便住了下来。

在那之前,她有一次随海浪搁浅沙滩,被一荒岛岛主所救,事后前去报恩,救了岛主三个女儿,分别叫初凤、二凤和三凤,她将她们带回宫中抚养。

去紫云宫的路上,慧珠感慨良多,不断说起那三个干女儿的可爱:“三个小丫头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性格气质不同,熟悉的人像我一望即知。初凤作为长姊,最为稳重,做事也有主见,未来可做宫中之主。二凤性子柔软,只能听命行事。三凤最是古灵精怪,直爽率真,经常说我对她姐姐比对她好……”

看着前不久还天真可爱的妹妹,突然间变成了“有孩子”的母亲,傅则阳觉得有点别扭:“你跟她们只是干亲,时隔多年,她们还会像过去那样尊敬你吗?你不在的这些年,她们在宫中经营,根深蒂固,早已经自己当家做主了。”

慧珠笑道:“我也不要求她们多尊敬我,我异类的道,比她们都有所不如,能于那样好的仙境之中修行,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她们不把我赶出来即可!”

“你倒是愿意满足!”傅则阳不爽,“等到了那里,我倒要看看,她们对你是个怎样的光景,若是敢不尊敬你这恩母,我就代你出手教训她们。”

慧珠摇头:“我前生是一介贝类,根性即差,福缘又薄,休说她们,能遇到您传授仙法,便是得天之幸,怎敢再奢求更多?德不配位,易遭横祸,我真的……”

“休要再说这样的话!”傅则阳很不高兴,“我照顾你这十来年,始终当你是亲妹妹,咱们也确实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如今你得了前生记忆,便同我生分,是怕我分享你的紫云仙府,要跟我分道扬镳了吗?”

“怎么可能!”慧珠急道,“我若有半点不敬你的心思,就让我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我只是觉得自己福薄,何德何能,得您这样一位前辈真仙做兄长……”

“不管如何,咱们都是这一世中最亲近的人,咱俩从七岁时相依为命,直到如今,日后我仍拿你当妹子,只是不知你是否舍得将紫云宫分我一半,若舍得,便再叫我一声哥哥,若舍不得,咱们能从此分别,日后永不再见!”

慧珠知道他这么说的用意,感动得落泪,就在云端下拜:“别说一半紫云宫,若是我的便整座送给兄长我也舍得,只是我本不是那里的主人,不过误入借住而已,日后主家或是传人回来,咱们得给人家让出来,我仍然是一无所有。”

“这个你不必担心,关于紫云宫的来历我知道一些,况且,即便没有紫云宫,我在北极另有洞府,不比紫云宫稍差,只要不嫌荒凉,其实更加清净……先不说这些,待我先去宫中,见过你那三个干闺女再说!”

慧珠前世记忆中有紫云宫的路径,到了上空,施法分开水面,直下三千丈,穿过暗潮乱流,进入大海眼里。

这里跟玄凕仙府极不相同,玄凕仙府是海底经过亿万年自然形成的玄冰,被初代主人用仙法强行抠出一个巨大的洞穴,开辟水底世界,在里面堆晶砌玉,移土挪沙,构建了百余亩的庞大的建筑群。紫云宫是借着水眼的地势,用四十九根玉柱布成阵法,撑起一片天空。

如果说玄凕仙府是个玻璃罩的话,紫云宫就是个大气泡,它平面没有玄凕仙府巨大,但随着水眼向下,别有洞天,还有数十层之多,大大小小的宫殿几千间房屋。

两人带着妖鲧穿过海藻飘荡的珊瑚树林,来到紫玉牌坊下面。

在这栓着一只虎面龙身的怪兽,见到龙鲛被如遇天敌,刺激的浑身鳞片都竖起来。

听见龙鲛叫声,里面出来个身穿黑衣的怪人,长得身子很矮,目测只有一米六上下,脑袋又大又圆,头发眉毛都是金灿灿的长丝,浓密繁茂,最长的在身后直拖到地面,脸上的皮肤也是黝黑的,一双眼睛通红放光,隐隐有火光迸射,让人不敢对视。

慧珠问他是谁,怪人自称叫金须奴,慧珠诧异:“我离开时宫中并无此人。”问金须奴,“这里可有三个姐妹,都以凤字落尾称名的?”

金须奴道:“我家恩主名讳便是上初下凤。”猛地恍然,“莫非您就似恩主时常提起的主母,如今转世归来么?”

慧珠谦虚道:“不敢得道友主母称呼,不过我正是初凤姊妹的义母。”

金须奴恭敬道:“快请入宫!这些年恩主连提过好几次,想要出去寻访主母呢。”

金须奴把众人迎入宫中,这紫云宫的景致比玄凕仙府更加精致,也更有人气,不似后者那般粗放,装修风格更见奢华细腻,多用珍珠、珊瑚、玛瑙、翡翠、黄金、白银等材料,将其各种色彩材质皆搭配得美轮美奂,无一处不匠心独运,可谓是一步一景,处处出彩,既有大的格局,也有小的布置,与之相比,动辄几十里水晶走廊的玄凕仙府显得太简陋了!

三女见昔年的恩母回来了,都欢喜万分,“恩母,恩母”叫个不停。

慧珠看看这个,拍拍那个,也很高兴,给他们介绍傅则阳和妖鲧:“这是此生一奶同胞的兄长,道号天运,你们要称真人。这是随我修行的道友,兄长给他起的道号叫徐无鬼,跟金须奴同为异类,只是道行不如金须奴高,法力也是很强,你们不可以下人待之。”

三女过来万福见礼。

傅则阳道:“称真人太外道了,我是你们母亲的亲哥哥,你们要叫我大舅。”

三女看向慧珠,慧珠略沉吟了下,点头道:“便称舅父吧!”

初凤又介绍自己那边的金须奴:“他是我前些年收的,道行比我们都高,我本不敢以下人待之,他却始终把我当作恩主。”

金须奴躬身道:“小畜被一个对头封印瓮中,沉海等死,多亏恩主仗剑相救,此恩绝不敢忘!”他一双火眼,看出傅则阳很厉害,简直深不可测,慧珠的辈分又在那里,因此他越发谦恭,干脆以小畜自称了。

初凤命金须奴准备宴席,为恩母跟舅父接风洗尘,席间提出日后请慧珠执掌宫规。

慧珠摇头:“我早就说过,当年我也是无意之中误入此处,咱们都谈不上做这紫云之主,不过是借住这里,偷得几百年仙福罢了,再说……”

“不必再说了!”傅则阳顿下酒杯,打断她的话,“如果妹子你认为这里是人家的地方,那咱们犯不着偷她这里的仙福,我在陷空岛另有仙府,比这里还要大气许多倍,咱们就此离开,同往北极,永享仙福,岂不是好?何必在这里自甘寄人篱下,替人看家?”

慧珠觉察到他的不高兴,沉吟着想如何回话,三凤赶忙道:“我们都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了,主人家既不回来,咱们只住着便是。何况他们既然离开,又不关门上锁,又不着人看护,连个字条也不曾留下,想必是不要的了,哪里还会回来呢?”

傅则阳说:“这里的来历我倒是知道,得知妹子是这里的宫主之后,我有以无妄仙卦详加推算,知道的更加详细。这紫云宫本是天上北方玄天圣母的五个女儿所建,后来五仙得天帝敕令,分封瑶池五大金水玉湖,都已飞升执司去了。又过了许多年以后,大约一千多年吧,有个散仙天一金母找到这里,破了禁制闯进来辟做自己的洞府,又扩建了许多。她成道时得峨眉派长眉真人之助渡过魔劫,便做主将这里连同自己剩下的飞剑法宝都送给长眉真人。长眉真人功行圆满,正在准备飞升事宜,不会来这里清修,便空了下来。”

在座众人听他将来历说得如此详细,各自心思不同。

慧珠说:“既然是这样,我们还是收拾东西跟哥哥去北极陷空岛吧!”

三凤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怎能轻易割舍,全部抛弃?”

傅则阳笑道:“这洞府本不是那金母的,她也是破门而入,与咱们一般,她住完以后,又有什么权利将这里送人?若依我说,你们也不纠结于此,妹子,我只问你,喜不喜欢这里,愿不愿意在这里清修?你若不愿,就跟我到陷空岛去,不必为此事挂念在心,日夜隐忧,若喜欢这里,那就在这里住下去,咱们只承五湖水仙的情,与天一金母无干!”

不等慧珠回答,三凤便欢喜道:“大舅说的极是,那什么金母也是胡乱进来,强占为府邸的,她既然走了,咱们进来时有无人在,这里自然就是咱们的了!”

慧珠对这里终究还是有感情地,当年的避难之所,清修之地,难于割舍:“既如此……只听哥哥裁断吧!”

傅则阳拍板:“那咱们就说定了,日后妹子为紫云宫主,你们三个是小宫主,需要乖巧听话,不可忤逆恩母,否则我可不答应。金须奴为管家,尽快将整座宫殿的全图画出来给我一份。徐无鬼去照看宫中异类,包括一切飞潜动植,灵兽仙药,皆要分门别类,驯服教化,培养照料。邵冬秀负责大家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像今日这宴席,日后就由你来置办!日后我会定下宫规,任何人不得违背,否则决不轻饶!”

几个女子听他才来第一天就要做紫云宫的主,约束众人,都觉得十分别扭,心中很是不服,但听他说到最后几句时,煞气外露,尽都凛然。

055 纲目主次

傅则阳对于紫云宫并没有太多的贪着,他自有陷空岛和光明境两处圣境,都不比紫云宫差,更不贪图宫中的宝物。一来他血神经大成,已证得不死之身,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提防那些超级大佬,相反,每次修炼的时候,他隐隐有一种想要出去跟那些高人过过招的冲动。

这紫云宫对于他来说,想住就住,不想住就不住,如此而已。

不过要在这里住,便要做这里的主人,绝不会像慧珠一样,反主为客,主动交出权柄,凡事让初凤做主,只因她算出初凤曾经是天一金母的侍女。

在如今的傅则阳眼中,别说是天一金母的侍女,哪怕是天一金母亲至,他只要还想住在这里,就绝不会让出去,要是五湖水仙圣女下界当面跟他讨要,那还可以谈一谈。

紫云宫最主要的这第一层面积最大,是个“卍”字形,以白玉铺砌成的宽阔甬道,每个节点上有一座宫殿。傅则阳自居正北的圆椒殿和西北的虹光湖,让慧珠住东北的锦雯宫和正东的大熊礁,三凤姊妹居住在东南的飞鲸阁和正南的彩蜃殿。将西北的珊瑚榭和正西的蚣螟殿作为迎宾飨客之所。

从牌坊大门进来,先到珊瑚榭,傅则阳将此处作为前殿,把蚣螟殿当作后殿,修路筑墙将其连成一片,并在大门来路上移来一片数十米高的连绵假山,做进门屏障及曲径通幽之所。又在假山上抠出洞穴,建造洞府,给金须奴作为看门守户之用,等闲客人只能在这两个宫殿活动,不许到后面来。

金须奴毫无怨言,自去洞中安心修持,被安排到蚣螟殿跨院居住的冬秀内心掀起波澜。傅则阳未到之前,她在宫中的地位虽然比不上三凤姊妹,但也能算是半个主人,平时三位宫主讨论什么事情都和她商议,那前主人留下来的仙法也跟她一起修炼。如今她被完全降格成为下人侍者,不但吃住地方都变了,连修炼也不带她!

冬秀心中怨愤一日胜过一日,跟三凤姊妹挑唆撺掇,让她们拿出做宫主的款儿来,从傅则阳手里把权利夺回来。

初凤和二凤碍于慧珠情面,不好说话,三凤却肯“仗义执言”,找到傅则阳质问:“冬秀是我们先父岛上的乡民,跟我们情同姐妹,来紫云宫比你都早,我们皆不以下人看她,你又干嘛这样挤兑她?”

傅则阳知道宫中个人秉性,早算好未来的策略:“既然如此,她便算是你们的朋友?既然不是宫中的一员,我自然有另外的方式款待她!”

三凤还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冬秀却白了脸色,哭求道:“我就是这紫云宫里的,我不走。”她拽三凤姊妹袖子,“三位宫主,不要赶我走!”

傅则阳不再理她们,问初凤:“你们那《地阙金章》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吧?”

初凤回道:“三年前我修炼完最后一页时,那道书忽然飞起,散成漫天青光。”

“地阙金章和紫府秘籍都是天一金母昔年得到的天书,她小气得很,紫府秘籍收起来留给不稀罕要的人,只肯把地阙金章给你们修炼,却只让初凤修炼全本,其余你们几个都只能看到一部分,其中冬秀你看到的最少吧?你的根性能力,也只配修炼那么多了!你如果愿意继续在这里待着,便领了侍者的执司,若不愿意,我让徐无鬼送你出海,天大地大,随你浪去!只是不许再挑唆她们三个生事,不然我把你打入天刑室!”

冬秀含恨憋火,不敢再反驳,含泪唯唯诺诺。

转过天来,傅则阳在中央的黄晶殿升座,把大家找来,慧珠坐东边,三凤姊妹坐西边,金须奴和徐无鬼站立两侧,唯独没有叫冬秀。

傅则阳询问众人过去所学,初凤把地阙金章的内容大致说了下。

三凤有心给冬秀出气,开口阻拦:“那地阙金章上面写明,只有我们姊妹,加上冬秀、金须奴可学,未来也可传给恩母。我们尚未学完它便化光散去,想来金母前辈更不愿别人再学。我寻思要学道书,必得有个机缘,不然非但无法学成,反至招祸!”

慧珠赶忙打圆场:“哥哥不是外人,便是我学完了以后,也要再跟哥哥说的。

傅则阳笑道:“如此便罢了,我当日说不承金母的情,更不屑学她的道法。”

金须奴福灵心至,走到阶下跪倒:“小畜本是南明礁鲛人通灵,得异人传授道法,修成人形,炼就一双火眼,善能识宝,另在腹以内丹气融合天地元气而成一股南明离火,真人若要看,我可为真人演示。”

“不必了,你那都是异类的功夫,回头你教导教导徐无鬼便好,你们皆是异类,成道尤其艰难,本该相互扶持。”

金须奴拜服:“小畜遵命。”

傅则阳扫视众人一圈,说道:“我今日叫大家来,是听妹子说,自地阙金章化光飞散之后,你们没了修持,想传些道法给你们,谁知你们以那地阙金章为傲,不屑我的道法,既然如此,便算了吧!”

初凤和二凤听完,都紧张起来,她们听慧珠说过,这位大舅前一世便已经是有道的真仙,转世之后,越发高明,慧珠自己所学不及其万分之一。

初凤自以为学全了地阙金章,道法应该高出侪辈,连慧珠转世初归,也必定远不如她。前日跟恩母随手演示,稍稍较量了几下,她竟然不敌,由此可知那位大舅更加厉害,若能得他教导,自然大有裨益。

两人赶忙解释,三凤又气又急,哭了起来:“你便有些道法那又如何?你不教我,我还不学呢!”说完愤然离开,找冬秀倾诉去了。

傅则阳并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开始给剩下的人讲五行真经,他定下了课程表,每月初九和二十四各开讲一次,从甲木乙木开始一直到壬水癸水结束,让他们选择适合自己的一行修炼,还带领他们出宫手把手教她们采集了一次五行精气。

把五行真经的后天变化讲完,又将先天五行本体讲了个大概,便让他们自行修炼:“我给你们留下功课,还有进学标准,日后谁能达到标准,通过我的考核,我再继续往下教,不能通过标准的,以后不许进入黄晶殿听讲!”安排妥当之后,他自回圆椒殿练功。

傅则阳现在手上有好多道书,不能一概全修,得分主次纲目、必修选修。

他把自身性命根本定为血神经,如今血神经上册只有修炼法门,没有应用的诸般法术,以及炼制法宝的法门,只有体,没有用,同为魔道秘籍的蚩尤三盘经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傅则阳只捡其中厉害的法术来修炼。

除了魔道功法以后,他还另选一套道家旁门功夫,五行真经是基础,但也只是基础了,他可没有耐心专修一门,一练就是几百年。关键是最后炼成了,也就是天痴上人、少阳神君那种水平,虽然也很厉害,但偏重一行,破绽明显,极容易被人克制,如果地方提前算计明白,有所准备,动起手来处处受制,步步吃亏,那才憋屈。

由于这个道理,专重癸水一路的玄溟真经他也没有下太多功夫去修炼。

傅则阳更看重的是无妄仙经,哪怕其他经书都没有,单有这一本,也足以让他在这世界上立足安身了,如果当初他先得到这本经书,后得到血神经,他肯定会选择修炼无妄仙经,走上旁门飞升的道路。他把这本经书当成主修功课,参照邓八姑师门的七禽道法,再广泛涉猎剩下的道书,为自己定下未来道路。

傅则阳修炼血神经,虽然只有百年道行,但进境飞快,已经证得不死之身,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修炼四五百年度过天劫的地仙,所学即多,涉猎又广,得张三丰指点大道之后,一法通万法通,皆能了然于胸,诸般法术一练便成,成了以后都能发挥出极大威力。

初凤等人初时对他还不怎么服气,月月听他讲课,凡有疑问,都能给讲解得明明白白,随口开示,信手演教,无不切中要害,发人深省。渐渐地初凤、二凤、金须奴三人都对他心悦诚服,日常相处,更是恭敬有加。

傅则阳也看出来,初凤的天资确实是众人当中最优秀的,原本她在宫中修炼地阙金章时间较长,只有金须奴现学现卖为她讲解,慧珠跟随自己修炼无妄仙经,年限较短,两相比较,慧珠要强过她不少。后来再一同修炼,初凤逐渐赶上来,甚至隐隐超过慧珠,这是天赋根性所限,同样的功法,初凤一修便会,慧珠通常要多付出一半的功夫才能抵得上她。

但是修道是个超级长的马拉松比赛,以甲子为单位计时的,中间或许还要经过好几次转世投生,倒也不必计较一时的快慢,很多时候都欲速而不达,慧珠本人也毫无嫉妒之心,反而为初凤高兴。

三凤赌气不进黄晶殿,等两位姐姐学完以后,回到彩蜃殿再教给她,她再传给冬秀。不过她的天资只比二凤强一些,跟慧珠持平,刚开始还好,后来就逐渐追不上初凤,她心急气躁,好几次出偏,反倒退了境界,连二凤也不如了,只当初凤有意隐瞒,心中怨气胀满的同时,更深恨傅则阳。

冬秀跟三凤学习道法,三凤截留许多自认为厉害的不教,她学到的就更少,资质又差,也是经常出偏。她还搞不清其中的关窍,只当傅则阳使坏,跟三凤同仇敌忾,没少挑拨初凤姊妹跟傅则阳的关系。

刚开始初凤和二凤还听着,后来等她在说便不假辞色,撵她出门。

056 以魔制魔

冬秀挑拨不了初凤和二凤,只能教唆三凤:“我过去在岛上听前辈们讲诉中土故事,说名山大川之间多有神仙栖身,入山遇仙之事时有发生。那什么狗屁金母吝啬小气,只给咱们些残渣冷饭,这位大老爷也看不起咱们,不肯大方传授,既然在这里学不到,何不如到中土去寻仙访道?咱们本都是仙根玉骨,又有根底,哪位神仙看了咱们,不会欢喜收留呢?上赶着抢收弟子也说不定,何苦在这茫茫海底,终日枯坐,虚度岁月?若能在外拜得明师,学成仙道,那时再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让那些看不起咱们的小人们把肠子悔青!”

三凤被她说得怦然心动,两人背着大家,偷偷打开宫门离开,出海寻找仙缘去了。

金须奴发觉以后急忙来禀报,初凤要带人去追寻,傅则阳说:“不必去管,她们有她们的路,你们有你们的路,且由她们去!”

初凤不敢违拗,悄悄跟慧珠求情,慧珠虔心用无妄仙卦卜衍算。

这无妄仙卦出自无妄仙经,众所周知,华夏里来有三易,分别为连山易,归藏易,周易。连山易以艮卦为首,归藏易以坤卦为首,周易以乾卦为首。

当年野云仙子申无妄心气颇高,推演天机时候,总觉得太过繁琐,而且四平八稳,不能应机而发,又有感于旁门之途道路坎坷,多有意外,于是以天雷无妄卦为首重起六十四卦,另排出一套卦式,起名就叫无妄仙卦,专能应机衍算各种突发事件。

慧珠把衍算结果说于众人:“莫要担心,她们俩此行虽有波折,却不会有性命危险,还会因祸得福,有所斩获,不久之后就能归来。”

果然,不过一个月,三凤和冬秀就回来了,还带了一部秘籍回来,得意洋洋地跟大家说:“我们在嵩山打抱不平,遇到了二位仙长,追云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都是有道的真仙。我们求他们收录,他们却道还不敢开山立派,不能收徒,只带我们到了一个老前辈的遗府里面取宝。我们得了这部秘籍,还有两颗易筋洗髓、驻颜长生的丹药!”

冬秀美滋滋地冲大家鞠躬表示歉意:“仙缘难得,丹药只有两颗,又必须当时服下,不然就会失却灵效,我和三宫主都已经服用,无法分润给大家了。不过这部天书,却可以酌情给相好的观看修学。”说着还斜眼瞟傅则阳,等他嫉妒着急。

傅则阳淡淡地说:“你那所谓天书,是从月儿岛火山口下取出来的一部修魔笔记,当年连山大师就没修成,你们即便全部学会,又能有什么出息?”

三凤吃惊地瞪圆了杏核眼:“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月儿岛和连山大师?”

“嵩山二老带你们去取宝,自然除了那里也没有别处了。”傅则阳既然决定收下紫云宫,已经用魔神感应配合无妄神卦把相关的因果推衍得清清楚楚,“连山大师是长眉真人的师叔,当年发下宏愿,要以旁门正道,为旁、邪、妖、魔四类开出一条解脱飞升之路,可惜最后失败,解化之后留下月儿岛洞府,每五十二年开山一次,任何人都可下去随缘取用。”

冬秀不服气:“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何不去取宝?”

傅则阳淡笑:“那里面只有一柄三才清宁扇,尚能入得了我的眼,剩下的都是旁门之物,用不上的东西收捡再多也是破烂,身外之物,不足为凭。不然别说今年开府之日我早已知晓,即便在寻常火山封闭的时刻,我自有对治祸害的办法,去那里也是如走自家后院。”

冬秀想要反驳,但听他连火岛多少年开放一次,下面有什么宝物都说得清楚,不由得不信:“说得好听,不过空口白牙,胡吹大气,你若真有本事,就现在去取了那些法宝来分给大家,不然只是自己显摆,算不得高人!”她说完不待傅则阳再说,“大宫主、二宫主,你们自然都能共同修炼,老宫主自然也使得,别人就不能妄想了。”

金须奴推算她和三凤是自己的命里魔星,本就不想跟她们有什么纠葛,并不在意。

慧珠摇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哥哥教我的道法我还修练不完,这魔道法术自然也没有精力去练了。这本魔经既然深藏火山口内,那么凶险的地方,必定厉害非常,我听说魔之一路,只沾染一点便如附骨之蛆,越厉害的魔经越会让人无法自拔,你们最好也不要修炼,随我一起修炼无妄仙经吧。”

三凤听了这话,十分不平:“他的功法就是好的,我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便修不得了!”她一甩袖子,转身回彩蜃殿去了,冬秀也随后跟去。

傅则阳回到圆椒殿,反手将闭合封禁,冷笑:“你们这样我就看不得了吗?头发长见识短!只要我想看,你们把它藏在任何角落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他看向彩蜃殿方向,双目之中迸射出一尺多长的红光。

在他视线之内,宫阁楼台都变得透明,目光穿房过屋,直到彩蜃殿内,冬秀还在唠唠叨叨地讲说他的不是,三凤也愤愤不平。

傅则阳无心理会二女背后说他什么,将目光注视到她们取回来的那部天书上,目力透过层层玉页,将书中的内容尽收眼底。

这部书全名叫做天府副册秘魔三参,傅则阳在南极时候,多与诸天群魔打交道,对于魔道故事有所了解,从这书中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书的来历。

当年魔教中,除了教主修炼无上大典血神经外,另有一部诸天秘魔玄经,是只有长老级别才有资格修炼的,现在的铁城山老魔主和当年的石神宫主修炼的都是此经,后来魔教大举进攻昆仑山失败,魔教教主陨落,血神经才落到石神宫主的手上。

佛教讲六道,道教讲三界,茫茫宇宙,无尽虚空之中,人间并未唯一,天界也有许多,各自境界不同,层次有异,统称为诸天。

诸多天界之中,有神有仙有魔,也有只有仙佛登地的净土,也有凡圣同居的法界。

佛教讲二十四诸天,皆是被佛陀度化的外道天神。

魔教里也讲诸天,俱是各天界中的魔类,其中有三十六大魔神,称为大诸天,还有七十二小魔神,称为小诸天,大诸天单独成圣,唯我独尊,小诸天聚众扎堆,称族论种。

其中有不少魔神,神通广大,把手伸到其他各个世界当中去,如佛教里的诸佛菩萨一样,于各个世界中显圣留名,开辟道场,供人祭拜,以愿力结成联系,隔空加持众生,许下种种承诺,待那人寿命终时,便将其摄回本土,充作魔子魔孙。

诸天秘魔玄经的修炼法门便是跟诸天群魔生发感应,借用魔神之力行事,蚩尤三盘经有大小诸天遁法,也是得许多魔神隔空加持,短时间内获得无尽神通。

诸多魔神与人勾连,皆有暗语,多以密咒方式存在,许多魔神在不同地区不同人群里连名号都不相同,咒语也都千差万别,统以秘魔称之,与之相比,像波旬这种三界皆知的魔王被称之为显魔。

所谓秘魔三参的“参”字有两重含义:一种为参拜,修行者参拜诸天魔神,召请加持,获得神通。另一种有探究领悟之意,即参考诸天魔神的存在形式以及成因,自炼神魔,以及修炼出本命神魔。

连山大师这秘魔三参中的参字,又是另一种意思。他要以旁门成道,放着玄门正宗的紫青宝箓·九天玄经不用,反而涉猎各种旁门,乃至于邪魔两道的功法。

他从魔教之中学来许多魔法来参详,修炼魔法便会感召魔头,若以道家法术去对治,便又回到道家路上,只有以魔道法术对治魔头,才是魔道解脱之法,于是这部道书上面,尽是以魔法克制诸魔的法子,十分凶险厉害。

傅则阳将全书看罢,心中感叹,连山大师的宏愿不可谓不大,用心也极机巧,心胸之宽广更是人所不能及,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究其根本,不是法力不够高强,而是境界差了一层,这个境界,便是指的对道的领悟。

当然,这个“境界差了一层”也得分跟谁比,傅则阳拿来比较的是三丰真人。

连山大师始终在正教、旁门、邪教、魔道等诸多对立的道路上面打转,要么以正法劈破旁门,要么以魔法拘禁魔头,在四条路上搬来弄去,看似十分高明,却又不如三丰真人早已跳出这个境界,大道本一,并无四路!

然而对于现在的傅则阳来说,他虽然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却有无法真正落实到现实修行当中,对他来说,魔还是魔,佛仍是佛,道依然是道,泾渭分明,相互对立,典型的“眼高手低”,算是知易行难了。

其实究其本质,还是未能真正悟道,差了一层窗户纸,便有质的差别。

他试着演练这些魔法,果然个个都厉害非凡,不过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缺陷,连山大师以魔制魔,但自己本身不是魔,差了内在核心,终究无法真正制魔,使得魔越制越多,最终万魔来袭,道长一尺,魔长万丈,人力有时而穷,终不能制,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傅则阳却又不同,他走的是魔门正宗,自证魔神的路数,使用起这些魔法来比原主人更能得心应手,威力也要大上许多倍,当年连山大师的缺陷都被他一一补足,更能参照蚩尤三盘经上的内容,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不拘泥于某种形式,随心应用。

血神经上册以自身修炼为主,各种厉害的魔法以及炼制魔门至宝的秘方都在下册上面,傅则阳修炼血神经百余年,连转两劫,如今虽然已经炼成不死之身,但能用来力克强敌的手段屈指可数,都是随着魔神之体的逐渐成就而获得的本能而已。

如今有了蚩尤三盘经和这秘魔三参,如虎添翼,将来练成以后单以战斗力而言,会成几何倍数增长!

057 玩火自焚

傅则阳每日修炼旁门和魔道各种法术,练功之余指派金须奴和徐无鬼大兴土木,按照自己的意愿对紫云宫进行改建。

他令徐无鬼开凿水渠,以西北虹光湖为源头,向外将西南珊瑚榭、东南飞鲸阁、东北锦雯宫连成一体,将四偏门合并。再从外面移植来万余株植物,既有山中大树,也有海里巨藻,都是百年以上的年侯,以乙木精气催生成长,在四处遍植。

让金须奴熔炼金砂,铸成金灯一万三千五百盏,有太极灯、两仪灯、五行灯、星月灯、莲花灯等七十二种,大的里面能够钻进十几个人,小的只有拇指般大,按照属性,正北圆椒殿为势头,将正南彩蜃殿,正东大熊礁,正西蚣螟殿安放。

前者以水继木,水能生木,水为母,木为子,此为气行母子。后者以金火相传,火能克金,火为夫,金为妻,是为液行夫妻。

中央的黄晶殿更是被彻底翻盖,围墙全部拆除,南北外扩十六丈、东西外扩二十四丈,熔炼玉石重新建筑。上用黄金做瓦当斗拱,下用白玉方砖铺地,院墙脚下环绕一条翡翠砌成的沟渠,再外面是井字形的白玉主干道,道路两旁皆燃八卦金灯。

黄晶殿原本以金庭玉柱为主体,天一金母当年移来大禹测水的神柱作为全宫枢纽,傅则阳另选地址,挖下九丈九尺九寸,砌成金玉丹室,铸了个五千四百斤的八卦丹炉置于其中,又把寒氤宝鼎立在炉上。

这是他从道家里面总结出来的一门禁法,将乾坤鼎倒悬,鼎炉合一,化成戊己刀圭,内置阴阳元磁真气,跟周围八宫的气液合成一体,整座紫云宫呈现出金丹之象,隔着万米海水跟天上的日月遥遥相应,从而积聚能量,生发妙用。

重建之后的黄晶殿比原来更加宏伟,分为前后两部分,前殿是主体建筑,共有三层高,头一层是传道讲法,做重大仪式之地,地下就是丹鼎枢纽所在。后殿只有一层,就着金庭玉柱而成。金庭玉柱里面有天一金母的布置,还有留给后人的丹药法宝,应用器具,连那天一真,水傅则阳一样不取,仍然留在那里。

除了这些大格局的更改,他还在各处更改了好多景致,新建了寒碧亭、天音楼、烟雨阁等建筑。这紫云宫原是五湖仙女所建,天一金母搬进来之后,千年间不断扩建,构造规模比原来增加了十倍有余。傅则阳搬进来数年功夫,底下的那些层不提,单上面这一层被他改了个七七八八,面目全非。

金须奴和徐无鬼对他唯命是从,慧珠无可无不可,初凤和二凤小女孩心态,也跟着一起在自己居住的飞鲸阁和彩蜃殿内部按照自己心意删减增添了不少景观。

三凤和冬秀因对他起了恶感,他做什么都看不顺眼:“这是前人所留,仙府金阙,不是黄金白玉铺地,就是珊瑚翡翠妆成,已然尽善尽美,便是极乐世界也不过如此!能够住进来,是多少辈子才能修成的福报,还不知足,改来改去,徒耗人力,不是修道者的心性!”

她俩说来说去得不到一声反响,越发憋气,化愤怒为动力,发奋修炼那本秘魔三参。

三凤刚愎偏激,冬秀小气善妒,修炼地阙金章那样的旁门道法很是勉强,往往不能理解书中所讲真意,偶有理解了也不能认同,修炼起来事倍功半。

魔道功法却多从人恶性根上下手,正对了她俩的脾性,只觉得经书上说得全都有理。

譬如那大小天魔舞,需要在战场之上将衣服褪尽,当中赤|身|裸|体,经中说:“众生清白,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自身本来清白,乃造化之尽善尽美,唯有假道学伪君子才羞于见到……以己之本来清白,内证通明之境,外得诸天魔神加持,得世上最美之境,好似无瑕美玉,无人不爱……”

初凤看到这段经文,任它说得再有道理,也认为作为一个女孩子,绝不能在战场之把自己脱光,在敌人和朋友面前做出种种下|贱之态,因此选择不练。

二凤不似她大姐那般有主见,跟着三凤修习,到底觉得羞耻难当,心存顾忌便不能完全与诸魔感应,修炼起来极不得力,只能勉强练成,在殿中姊妹间演练,还时灵时不灵的。

三凤和冬秀却深以经文所述为然,真个认为人之本体最为清洁干净,为了把仅存一点的矜持之心去掉,竟然在平时不着寸缕,于各殿之内进出往来。冬秀更怀着一股恨意,暗备魔法,只要哪个男人稍有动心,她便施法给他难堪,让人家栽个大跟头,当众出丑,尤其是傅则阳,她要让他跪下来像狗一样从她胯下钻过去放能稍泄心中恨意。

然而徐无鬼是活了几千年的妖鲧,新近逐渐修成人形,就算发|情,对象也是同样种类的母鲧,人类美女在他的审美标准里,并不怎么好看。

傅则阳倒是正当青春少年,虽然拜了张三丰为师,但只学道未学法,不必遵守戒律,若要有心,倒也不必顾忌。

不过他当年在长夜岛修炼三十六年,期间万魔来袭,历经无数魔境。

魔教与佛道两教全都不同,佛教认一切境界为假,连成佛的境界都是假的,佛在《金刚经》上说“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便是真空之境。

而魔教却认为所有境界都是真的,傅则阳当年在亿万个魔境当中,经历无数次生死,杀生无数,各色美女更是司空见惯,别说一两个裸|身的,便是再惊艳十倍百倍的,他也都经历过。其时一来他天赋异秉,道心坚固,二来有当年石神宫主修订魔经时候埋下的九张灵符,每到他心神动摇时候便会显现打破魔境让他自持本心。

如今傅则阳练就一双魔神法眼,冬秀原先穿着衣服的时候,傅则阳仍然能够看得清楚她的“清白之躯”,她穿衣脱衣,在傅则阳眼里本无区别。

唯独金须奴本体是个鲛人,其性最淫,这几百年来外修人形,内得人性,平时尚能把持,定力比寻常的人类修士更高。开始一个多月的时间,面对不着寸缕的二女仍能保持心不动神不摇,不生半个不谐之念。

二女见他不动心,失落之余,又有些恼羞成怒,开始对三人使用新学小天魔舞,招来诸天秘魔隔空加持,举手投足之间释放无穷魅力。

金须奴终于被撬动了心理防线,一生贪着念想,不免多看了几眼,给魔法勾住元神,目光黏在三凤身上无法移开。

金须奴心生警觉,知道不好,但他旁门出身,在这方面远不如玄门正宗,理智上告诉自己现在应该赶紧离开,身体却不受控制,连合眼都做不到,同时全身热火焚起,血气激荡,滚烫逼人。忍了又忍,忍无可忍,遂把心一横,无须再忍!

三凤和冬秀只打算引人出丑,丢个大脸,好长自己的脸,却不想真个引火烧身,被金须奴直扑过来,按在地上。二女大惊失色,三凤破口大骂,动手撕打,冬秀放出飞剑,要斩掉金须奴的头颅。

她俩道行远不如金须奴,先是三凤被金须奴禁住,全身上下不能动弹,只眼珠焦急地乱转,无可奈何。金须奴扑在她身体上,手脚并用,连亲带咬,另用一只右手指定锁阳钩将冬秀的飞剑绞住,分心二用,两下不耽误。

“好狗奴才!你敢如此对三宫主!”冬秀发现自己不是金须奴的对手,想要去找初凤和慧珠告状,飞剑却被锁阳钩锁住纠缠,一时收不回来,岌岌可危,只要自己真气一撤便会被毁成铁渣,她舍不得飞剑,只在原地干着急。

傅则阳本在圆椒殿内修炼推演无妄神卦,突然一阵心血来潮,顺势推算了一卦,得知宫中出了事故,是一男一女,并非杀孽,乃是欲|孽,联想起最近一个月多来那两个女人,傅则阳从卦象里把事件解了个八九不离十,急忙赶来时,这里已经到了尾声。

金须奴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失了童身,本来他已经求到傅则阳,三个月以后借天一真水炼体换形,由自己帮他护法,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还是落到这步田地。

不过傅则阳心中反而隐隐生出那么一点点如释重负的轻松,金须奴飞升不成了!

他时常自问,飞升仙界有什么好处?如果是金仙还罢了,上去就能做个领导,如果是普通的天仙,是底层的存在,守着别人定下的天条律例,被仙官上司们指使干活,稍有违反,便有天条惩戒,如做牢狱,有什么乐趣可言?在下方虽然有天劫,但傅则阳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天劫的发动根本原因是什么,这几年在紫云宫精修无妄神卦,对于术数中的劫数有所领悟,已经慢慢摸到了门槛。

自从修炼了血神经,他就断了飞升仙界、佛界的念想。他想过像石神宫主那样飞升魔界,这些年通过跟诸天魔类接触,得知魔界跟人间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残酷,在人间要是都斗不过诸魔的话,到了魔界更是只能任人宰割。

他本能地抵触飞升,不管是自己飞升还是别人飞升,无论飞升仙界、魔界,还是佛教的极乐世界,他不会阻止别人飞升,但也不乐于见到别人飞升。

他将三人分开,解了三凤的禁制,把空中的飞剑和飞钩抓在手里,再让金须奴清醒。

三凤一恢复自由,立即泪如泉涌,咬牙切齿:“忘恩背主的狗奴才!你怎么敢如此对我!怎么敢……我杀了你!”她放出飞剑来斩金须奴。

金须奴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傅则阳伸手把三凤的飞剑也抓在手里:“有我在这里,谁都不许放肆。”

058 含愤出走

三凤接连施法,她那口飞剑,连同冬秀的飞剑,在傅则阳手里扭动放光,只是无法挣脱。她又气又急,一跺脚,哭着飞去找初凤去了。

出了这等大事,初凤和二凤都惊呆了,三凤滚到两位姐姐怀里,放声痛哭:“金须奴那狗奴才,要不是姐姐你当年救他脱困,他早在铁伞道人的法瓮里熔化了!今日却狼子野心,对妹妹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来,那个姓傅的还向着他,姐姐,你要给妹妹做主啊!”

初凤闻言动了真怒,放出飞剑,明晃晃地提在手里,带着两个妹妹来兴师问罪。走到半路忽然站住,犹豫了片刻,又折去锦雯宫找慧珠,见面便拉着两个妹妹一齐跪下,齐声哭道:“请恩母出面,为女儿主持公道!”

慧珠听她们三个说完也吓了一跳,赶忙找了两件衣服,让三凤和随后赶来的冬秀穿上,带着一起来找傅则阳。

傅则阳开了黄晶殿等她们,金须奴跪在阶下,满脸沮丧,低头待死。

他看见初凤进来,在地上砰砰磕头:“恩主!小奴愧对恩主,实在无颜相见,刚才便要就死谢罪,被大老爷阻止,如今向恩主当面请罪,请恩主动用飞剑,赐小奴一死!”

不等初凤说话,冬秀抢道:“你做下了这等千刀万剐的恶行,还想一死了之?不过是兵解而已,说不定你早打定好了主意,就此转投人胎,十几年以后,又能得意修法了!可怜我们三宫主,花形玉质,白白地被你糟蹋!大宫主,像这样的欺主恶奴,就应该把他送到天刑室,将那三十六种毒刑让他反复咂摸,直到三宫主消气方好。”

初凤持剑对着金须奴,想起这些年相处的光景,不忍杀害,转身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子,又是心痛不已,宝剑连抬了几次,没有砍下去。

慧珠拉住她的手臂:“我虽然跟金须奴认识时间没有你们长远,但这几年他在宫中做事,向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向道心诚,人又坚毅,发生这种事情不会无因。”

冬秀闻言又要抢在众人前面说话,被傅则阳打断:“你们都给我闭嘴!”他坐在黄晶宝座上,这话说得带着三分慵懒随意,却让人全都悚心住口,看向他。

慧珠问:“依哥哥之见,此事如何裁决?”

冬秀急道:“他向来跟金须奴……”突然噤声,她被傅则阳禁制住了,口不能言。

傅则阳先跟金须奴说:“你也不必灰心丧气,你本是鲛人一类,原本其性最淫,不过你生具天赋异禀,根性极佳,又颇知自爱,勉励克己,这些年来从未出事。不过你后天***虽尽,先天淫|根未除,虽然仗着你自己毅力,平时还无妨碍,但到了关键之期,一遇到外因,便坏了事。”

金须奴惊讶之后,恍然醒悟:“三个月以后正是我跟恩主约定,用天一真水化形炼体之期,昔年仙师在时,曾说我此时该着魔劫,没想到……没想到……”

三凤恶声道:“你休要用一句‘劫数’就想蒙混过关!”

傅则阳沉声道:“你和冬秀这些天来,不着寸缕在宫中行走,他并未对你怎么样,甚至连一个亵渎的念头都没有过。你们还不满足,今日变本加厉,身上用了‘三思晃神烟’,更使用小天魔舞之法,举手投足,刻意勾引,还暗中召请诸天秘魔加持,强摄人家的元神!如果不是你后来慌了手脚,继续用功施法,当可轻易将他元神收走,让他任你摆布!”

三凤听了又羞又愧,气得满脸通红:“我知道,你一来这里就对我不喜,横眼竖眼看不上我,我也不稀罕被你看上,如今只求恩母、大姐为我做主!”

傅则阳问:“那么依你之见,你想要如何?”

三凤森然道:“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用飞剑把他身体砍碎!砍成一千块!再把他魂魄摄来,祭炼成神魔,众生为我驱使!”

“不可!”慧珠道,“金须奴即便做错了事,也是你不对在先引起来的,你要罚他我们都可依你,但他罪不至死,更不能似你说的那般残忍。”

“我残忍?”三凤怒道,“我就知道,你也是向着他们的!你……你终究不是我们的母亲!当年我父亲救了你,你又反过来救了我们,不过还了恩情。你自从转世回来,便似变了一个人,只跟你这再世的兄长要好,把我们三个干女儿撇在一边!如今我被欺负了,你还向着外人说话!大姐,你怎么说?”

初凤为难道:“你要罚金须奴我不反对,但绝不能如你那样去做。”

三凤大怒:“你们都向着这个狗奴才!什么恩母!什么大姐!出了事情没有一个站在我这边!这紫云宫,不待也罢!”她披着衣服转身化成一道红光飞出黄晶殿。

“三凤!”初凤赶忙去追,只是三凤新学的魔道遁法,得诸天秘魔加持,飞去时一道红光,有人追上,便散成一股香风不知去向。

大家以为她闹脾气,跑回飞鲸阁了,只初凤和二凤追去相劝,很快感应到正门牌坊震动,黄晶殿里玉石闪耀,显示三凤已经出宫入海去了。

慧珠这才着了急,亲自带着初凤和二凤出门寻找。

傅则阳解了冬秀的禁制:“你也去找三凤,找不到就不要回来了!”

冬秀此时怕他到了极点,能护着她的人都不在身边,不敢顶嘴,转身也去了。

黄晶殿内静悄悄地,傅则阳默默推演卦象,金须奴垂头丧气在阶下跪着。

过了好久,傅则阳站起身,跟金须奴说:“你也不要跪着了,今天这事,虽然是她们勾|引在先,但也是你定力不够坚定所致。这样,我在虹光湖设下一座魔阵,招来三百阴魔在里面,又有金水禁制,衍化水火风雷,发动起来除了诸天魔境,更有千刀万剐,火烧雷劈之感,再传你一段御魔心法。你在里面待上三个月,如果你能熬得过去,便能使道心坚固,增长神力,再脱体化形,这一页便算揭过去了。你若是熬不住,在里面失了道心,我便送你去兵解投胎,将来再引渡你回来,算是对你的惩罚,你可愿意吗?”

金须奴听完十分感激,重重地磕头:“小畜何德何能,得真人垂青照顾……”

傅则阳说:“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我设置的那魔阵非同小可,割你的刀子,看得见鲜血,听得见风声,触得到刀刃,感得到剧痛,虽说是天魔幻象,但是与真实境地一般无二,相当于现实世界真正被雷劈火烧,千刀万剐,你若经受不住,最后只能兵解。”

金须奴再度叩首:“小奴从海里一介鲛人,苦修五六百年方到如今地步,海上风大浪急,又有天敌异类,又有对头恶道,什么苦楚都曾经受过。况且即便挨不过,也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真人能给我这次机会,实感大恩!”

傅则阳便在虹光湖上设下魔阵,传下他御魔真诀投他进去。

再说慧珠和初凤、二凤出去寻找三凤,过了许多天才回来,到底没有找到,休整半日,慧珠利用无妄神卦推算一番,再次出发,又找了两个多月,依然没有找到。

慧珠来问傅则阳,傅则阳说:“她出门之后便遇到了一个妖道将她掳走,带去中土去了。那个妖道有个对头,半路上劫住将人带走,如今已经安顿下来,非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她还求仁得仁,遂了心愿,你们不必在为她担忧了。不但是她,过几天连冬秀也能找去。”

慧珠惊讶道:“我只算出她被人掳走,从卦象上看虽然有一线生机,但……哥哥可知道她救走她的是谁?现在何处吗?我们总得知道她在哪方能把心撂下。”

“救她那人道法很高,擅长搅乱阴阳之数,三凤不愿意被我们知道,那人施法蒙蔽天机,你自然算不到,我也算的不是很清楚。”傅则阳从卦象上推算的结果比慧珠要多些,但也不知对方是谁,唯有魔神感应隐隐得知,对方在是个邪教高人,正在着手创立教宗,跟死人、骸骨、尸体等有关系,洞府在江南一带,具体的暂时也解猜不到了,但是他还感应到一个信息,“用不了多久,紫云宫会迎来一个客人,是个女人,她会带来三凤的消息。”

慧珠和初凤这才稍稍放心,慧珠叹息之余,很是认命:“天数既定,非人力可能更改,唉,我虽然称名是她们的义母,实则根性比她们还低,煌煌天道路上,我又能顾得上哪个?罢了!罢了!”自回锦雯宫里修炼去了。

初凤和二凤仍然挂念着妹妹,日日盼着傅则阳所说即将到来的客人,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姊妹俩商议:“咱们仙府深藏数千丈的大海底下,除了知道路径的,生人谁能找得到?那位客人即使由妹妹告知详细地址,来报平安,也可能一时找不到呢。”

于是两人离开紫云宫,到海面上寻到一座岛屿,在岛上远眺,等待来人。

她俩担忧妹子安危,迫切知道消息,出海迎客,却不想,迎来了一桩泼天的祸患!

059 脱胎换骨

金须奴在虹光湖魔阵自内熬过了三个月的煎熬,出来后正好到了他化形重生之期。

他本是鲛人异类,在南明礁修炼,糅合自己元丹精气练成一腔南明离火,又为了避劫,用五百年苦功练就第二元神和一双南明火眼,道力已经十分深厚,若真动起手来,紫云宫中除了傅则阳以外,其他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要脱体化形有两个办法,一是放弃那以妖类元丹炼成的第二元神,转世去投人胎,若有人接引,下辈子会很容易成道。不过他舍不得将几百年的努力付之流水,选择了第二条路,来紫云宫求取天一真水。初凤早已经答应把天一真水给他,他感念初凤的恩情,虽然这些年来帮了初凤许多,但一直以“恩主”称呼初凤,以“小奴”自称。

利用天一真水化形解体,类似母胎重生,亦有一段时间的“隔阴之谜”,这时节六神无主,极容易为魔所乘,金须奴过去一直担心这个劫数。

傅则阳在光明境教化万妖,对于妖类化形颇有经验:“用天一真水化形,虽然可一触而就,但你欠下一段因果,未来还有一宗迈不过去的魔劫,仍然要再转一世才能成道,到了来生,你这一世的所有苦功全都白费,南明离火、第二元神尽数消除,从头再来,实在可惜。我另有妙法,可以让你渐进熔化妖类躯壳,获得人身,而且这一生就能成道。”

金须奴闻言又惊又喜,双膝跪地:“我亦通晓些微末术数,推算未来气象,着实可惊可怖。实不相瞒,那冬秀和三宫主是我命里的魔星。”说到这里,他向初凤磕头,“冬秀当年入宫时被海水碾压得全身骨骼尽碎,我当时便知,碍于恩主面上,还是将她救活,唉……昨日出关时重新推算,将来竟然有了变数。若真人能够帮我化解此劫,无异于再生父母!”

金须奴能够通过三个月的魔境考核,傅则阳对他刮目相看,这是个修魔的好苗子,不应该让他继续走修仙飞升的老路,更不能去走皈依佛门的邪路,唯有随自己修魔最好。

“我看你可怜,数百年来处处碰壁,常遇天敌,还能保持一颗坚毅道心,实在难能可贵。”傅则阳说,“这样吧,你也听我讲过道法,我现在要正式收你为徒,你愿意么?”

金须奴不敢相信:“小畜……小畜何德何能……”

“愿不愿意?”

“愿意!小畜愿意!”金须奴磕头不止。

慧珠从旁端茶过来,等他磕够九个,把茶碗递给他:“这几年我看他也是个好的,论道行,论根性比我们都强,却因是异类,时常低人一等。想我前生亦是这般,人身难得,仙法难闻,遇到真正的有道真仙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早有引荐他的心思,今日能正式入哥哥门下,他有个归宿了,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了。”

金须奴双手捧着茶碗,举过头顶:“弟子请恩师用茶!”

傅则阳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我数世积修,零零散散也收了不少人,你们呢,不论入门先后,各修各的,也没有排行,等将来有遭一日,我把你们都聚到一起,到那时候看个人功业,再定大小。”

金须奴接过递回来的茶碗,再次叩谢。

傅则阳说:“起来听我说话,咱们这一门,最重要的是一股心气,永不服输,勇攀高峰,绝不肯低人一等,要的就是那么唯我独尊的一股心气。你做我的弟子,先把你那自甘下贱的畏缩性子改了,你再那样,不只是丢你的脸,更是丢我的脸。你从一畜类进入人道,先要得人心,然后方能得人身,不然既是修成人形,本质里也仍然是个畜生!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自称‘小畜’‘小奴’这等话,我就把你吊在这岸边的柳树上,抽你五百蛟鞭!”

金须奴答应:“弟子谨记,日后绝不会让师门蒙羞!”

傅则阳给他一瓶转生丹,传了一套功法,带他在圆椒殿偏殿闭关修炼。

转生丹是傅则阳在小南极时候和诸多妖族大圣共同研制出来的灵药,那些妖圣妖王多得活了八九千年,短的也有五六千年,对于化形方面总结出了许多经验,虽然都是不成功的案例,傅则阳也受到很多启发。

他以天府玉莲的藕为主药,再配合小南极和陷空共三千两百种灵药,参杂五行精气和他自己的血液炼成,共有六种。

金血奴在他的指导下,先服下木生丹,从初一朔旦之夜开始,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各服下一颗。同时内练,运用功法将浓烈的木行精气混合药力散入四肢百骸,使得经脉跳动,肠鸣如雷,骨骼关节咯嘣嘣地爆响。

木气主生,象雷象风,他此时有使不完的精力,恨不能跳起来把紫云宫顶盖给掀了。

好在他的心性足够,强行压制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冲动,继续宁心静气,服药修炼。

第二个月服用火生丹,全身酷热难忍,从里到外如被烈火焚烧,到月底时候,筋肉骨骼都似乎在火焰中熔化,整个人瘫在床上,再不能动弹。但是心中的躁动之意却更加地浓厚,忍不住要遁出元神,出去大肆杀四方。

这时他本身不能动,又是万魔来袭,幻境重生的时候。

换做别的妖类,这一关绝难度过,必定元神出窍,形神分离,功败垂成。金须奴除了自卑自贱以外,心性极佳,又在虹光湖魔阵内磨练了三个月,虽然难过,仍能岿然不动。

傅则阳亲自在偏殿为他护法,按时依次喂他吃下土生丹、金生丹、水生丹。

每一种丹药都给金须奴带来不同的体验,这药之所以叫做转生丹,便也似重新投胎转世了一回,四大解体,五行崩散,舍去原本的妖身,再以五行精气和灵药精华贴服元神重铸身躯,获得人身,先成内脏,再凝经脉,次长筋骨,后成肌肤。

最后一个月服用的是六颗血神丹,开始在原有的基础上生发人象。

先是那一身金毛迅速脱落,再是黑皮褪掉,骨骼生长,身量拔高,突出的额头向内收回,鼓囊囊的眼睛向内凹陷,憋塌毁的鼻梁坚挺起来……

这世上能够帮助异类脱胎换骨的丹药不多,最出名的是幻波池圣姑的毒龙丸。

不过数量之所以少,不是各家得道高人都没有办法,而是无人愿意花费功夫心血去为异类想辙,旁门的人类修士都不被待见,异类就更低了几等,大多有道真仙们都选择让异类兵解转世改投人胎,不过二十来年功夫,比辛苦搜集仙药炼丹施法轻省得多。

芬陀大师和极乐真人都施过让小人长大的法术,那个比让异类化形更难,直接扭转因果,通达好几世人生,直接改变根性。前辈仙人毛公也曾专门创出给异类修炼成道的道书。跟这人比起来,傅则阳这转生丹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傅则阳坐拥陷空岛和光明境两处巨型的仙药出产地,手下又多是妖类,为了锁拿妖心,他费了不少心血,在各种妖精身上实验不下几千次,终于摸索出这一条以药固神,以魔化形,再用道家五行精英重铸肉身的方法令其重得人体的办法。

先前徐无鬼的功行不够,傅则阳只给他一组丹药,金须奴形神都到了火候,傅则阳给他用全套的六组丹药彻底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半年之后,金须奴在一堆褪下来的老皮里面坐了起来,变成了一个面目清秀的英俊少年,彻底脱胎换骨,获得新生。

他下床跪拜:“感谢恩师这半年来的守护之恩!”声音也变得清朗如泉。

“起来吧。”傅则阳把事前准备好的衣服拿来让他穿上,“你跟初凤她们学过地阙金章,能得十之四五?金母也真够小气的,你跟她瓜葛不大,就只给你看到这些。我这几年宣讲五行真经你也学了,而且学得最好,无妄真经你也听了一些。贪多嚼不烂,我还是先教你无妄真经,等以后看时间再教你更高深的功法。”

金须奴乍得人身,穿完衣衫,左右活动手脚,脸上满满的激动欣喜之情。

傅则阳又道:“你是异类成道,身上没什么傍身法宝,我这个做师父应该送你,以资庆贺。不过我向来只重自身修为,法宝终是外物,也没有几件能拿得出手,就手头上这些都各有用处,不能给你。若帮你炼一口飞剑倒也还使得,但我看你已经有了锁阳钩,那飞钩品质还不错,我短时间助你练的未必能及得上,若豁出几十年连成一件外物又不值得。”

金须奴赶忙说:“弟子蒙恩师收录,脱胎换骨,修成人身,已经是天恩了,怎敢再有非分他求?恩师千万不要因此为难,弟子生受不起!”

傅则阳拿出一个檀香木盒:“虽然没有飞剑和法宝,这里倒有一颗龙珠,其本质是条近万年修行的火虬所练,死后被一个千爪章鱼精得去,章鱼精于我不敬,被我杀了。本想用它炼成一件隔空照影的法宝来着,现在我逐渐修成天视地听之法,以后已经用它不着,正好给你,再给你一瓶丙火精英,按照我教你的无妄仙法将第二元神与其相合,炼成一颗南明火神珠,未来御敌护身,消灾避劫,比什么飞剑法宝都更加管用。”

金须奴感动得几乎落泪,将龙珠双手跪接过去,哽咽道:“弟子何德何能……”

“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况且我施法用药,使你散去妖形,重铸人身,虽无父子之名,已类父子之实,你只管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金须奴仍要回珊瑚榭去,傅则阳令他以后在虹光湖居住,不必再去看守大门。

看着金须奴挺拔的身影飞速离去,傅则阳扪心自问:金须奴跟天一金母断了因果,确实不需要再转一生去投青城派,却跟自己结上了新的因果,虽然得自己助力,日后修行会突飞猛进,但是于日后飞升大有阻碍,不知将来他悟到这一节之后会做何感想。

不过干嘛非得飞升,在人间呆着不好么?飞升上天就解脱了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三界之内,众生皆有私心,私心不除,便有各种法条规限,到哪里都是一样,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净土。除非是入了涅盘的佛祖,合了道的圣人,但那样无知无觉,也没什么意思。

留在人间只有一个麻烦,那就是天劫,天劫到底是天神掌握,还是自然形成?若是天神执掌,那么很简单,只要我的法力超过那些天神便可以了。如果是自然形成,那么其中最本质的原理又是什么?

好在自己的天劫还有好几百年,他也并不着急,日后随着道力增长,总能参悟明白。

傅则阳打开封闭了半年的圆椒殿殿门,他预感到这段时间紫云宫内有生人进入,不但会带来三凤的消息,还能带来长眉的消息。

傅则阳过去觉得玄门正宗的术数厉害到变态,简直是作弊和bug一般的存在,坐在家里,掐指一算,连千里之外某个时间点某个人做什么事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些年参修无妄神卦,对术数了解加深,搞懂了推算的原理,佛教魔教偏用神通,道教邪教偏用法术,通过一些手段知道某些讯息,这些都不是术数。

以象数而论,佛教用因果,道教用易经,都是从一些数据计算推论出变化的结果,然后再根据丰富的经验去解卦,人力有时而穷,天机难测,并能穷究极变。

长眉真人也不知道找没找到师真童,傅则阳想着来到前面蚣螟殿,果然见着了客人。

客人是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字“美”,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使周围的空气里荡漾着让人愉悦的魅力。

见着傅则阳,对方露出微微吃惊的神色,笑着施礼:“晚辈崔盈,见过天运真人。”

崔盈?傅则阳听这名字觉得耳熟,在记忆中略找了下,猛然想起来,这家伙还有个绰号,叫“艳尸”,师父是个有点变态的佛门高人,叫做圣姑伽因!

崔盈拉起二凤的手,笑面如魇:“你家舅舅看上我了,呵呵。”

060 九天魔女

现在的崔盈还没有变成艳尸,长得确实极美,傅则阳四世为人,无论现实当中,还是当初在网络上,所见过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崔盈。

只是她的行事风格实在不怎么检点,她跟二凤做朋友,初次见到傅则阳这个长辈,开口便半开玩笑地说“你舅舅看上我了”,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瞟傅则阳的反应。

傅则阳很是瞧不起这个未来的“艳尸”,更加讨厌她那个变态师父,伽因是他认为最不配得道飞升的九人之一。不过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就是崔盈能给他带来惊喜,于是面上恭维了句:“你长的那么漂亮,自然是无论男女,人人都喜欢多看两眼的。”

崔盈听了十分欢喜,自报家门:“我师门在依环岭,为中土有名的十七圣地之一,周围都是穷山恶水,毒瘴烂沼,我师父九天魔女陈紫芹,以无上法力在那里开辟修建了一座幻波池。”她温柔地抓着二凤的手,“我刚才还邀请两位妹妹有空一起去游玩做客呢!”

啥?傅则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师父是陈紫芹?”

崔盈有点诧异:“舅舅认识家师?我师父昔年纵横海内外三百余年,结识了不少同道,也得罪了许多冤家对头,因她出手狠辣,遇敌绝不留情,才闯出了‘九天魔女’这个绰号。不知舅舅是我师父的朋友呢?还是对头呢?”

傅则阳笑了笑:“久闻大名,未能一见,心向往之!”

他面上跟崔盈谈笑风生,暗地里心念急转。

陈紫芹!崔盈的师父成了陈紫芹?那圣姑伽因跑到哪里去了?

他的神念在记忆当中疯狂翻找,最终在百余年前的旮旯里面找到相关的信息:圣姑和伽因并非同一个人,圣姑为前世,为道家,伽因为后世,入佛门。在圣姑的前面还有一世,接着前文,九天魔女陈紫芹,是宇宙六怪之一辛如玉、野云仙子申无妄姊妹的好朋友,三世转修,最终入得佛门,青莲正果……

他脑海里亿万神识疯狂变现,一面查找旧有的信息,一面推演无妄神卦,一面施展魔神感应……一心三用,最终拆解拼凑完整的信息链。

陈紫芹跟长眉的前世便有姻缘羁绊,她的师父便是合籍双修,师兄弟姐妹们全有道侣,唯有为长眉守身如玉。可惜长眉修的是玄门正宗,意图证得金仙,肉身成圣,非但得纯阳之体成道,还得斩断情丝,以合天道。

凡是玄门正宗的人,哪怕是两口子,也得各自转世,保持童身,来生再聚,也不过是名色夫妻,相互做个伴侣,于形上无欲,于性上无情,如此性情合一,证得无漏纯阳,才能形神俱妙,肉身成圣。

长眉开大门走大路,把话全都说开,陈紫芹心性孤傲,自然不会死缠烂打,于是两人了断这段因果,长眉自去修证金仙大道,并未将来开创峨眉基业殚精竭力,四处奔波,陈紫芹独自跑到南疆十万大山里面开辟古墓一般的幻波池,终年幽居。

不过她本来修的就是旁门功业,虽然法力神通越发广大无边,道业功果仍然只是散仙,始终不能再进一步,只能转劫,第一世为道家,被人称作圣姑,第二世入佛门,成为伽因,最后飞升极乐……

拼凑完了陈紫芹的三世经历,傅则阳心中灵光一现,想出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若是办成了,长眉真人再不敢找自己的麻烦,虽然极难极难,但自己已经证得不死之身,陈紫芹法力再高,终究不脱散仙的框架,自己尚有一拼之力,况且他此念一起,便隐隐感应到其中还有一重变数,自己运作好了成功几率极大!

很快做出决定,傅则阳笑问二凤:“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二凤性质温柔,天性中带着一股傻傻的憨直:“您说会有远道来的客人带来三妹的消息,我和姐姐怕客人找不到这里,就到海面上去等待。数月前遇到崔姐姐从北边过来,看见我俩,下来询问,一见如故!果然如大舅所讲,小妹在中土已经下嫁到庐山神魔洞,跟一位白骨神君结为夫妇,如今正在努力共创教宗,冬秀也在那里。母亲和大姐不放心,已经赶过去了,母亲说大家未来都有劫数,尤其小妹最为凶险,要争取把小妹劝回来。”

三凤跟白骨神君成两口子了?这倒有点意思,白骨神君属于玄门鬼道上的邪教,三凤是旁门路数参修魔法,两人邪魔相济,未来必定在中土掀起滔天的恶浪。

傅则阳让徐无鬼整治宴席,在蚣螟殿款待崔盈,顺便询问中土的故事。

崔盈跟随她师父久在南疆原始丛林荒芜之地,偶尔趁她师父闭关修炼时候溜出来,交际却广,不止中土,还常来往南海,许多人事掌故都知道:“说起来,确实有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众所周知的女杀星姜雪君,当年在小南极吃了一位魔君的亏,据说几乎败道,回到妙真观跟她师父严媖姆回炉重造。前不久二次出山,行事风格比当年更凶更狠,却惹到了那位鼎鼎大名的东方活佛无行尊者,一场斗法下来,差一点身死道消,连肉身都毁了!”

二凤不知道姜雪君是谁,傅则阳问:“她师父严媖姆没有为他报仇么?”

“怎么没有!不过无行尊者也不是吃素的,严媖姆只让他吃了一点亏,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两人并没有见面,隔空斗法,具体情况旁人不得而知。也有人说无行尊者吃亏不小,这些年都不再公开露面,平时传道讲法,发展信徒,都由他的徒弟尚和阳代替。”崔盈端着翡翠酒杯,浅呷了口紫云仙酿,“那姜雪君也真的是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失去肉身以后却不肯转世,放言要豁出三百年苦功以元婴成道,直入地仙不死之境!”

对于姜雪君傅则阳已经不怎么关心,旁敲侧击问起长眉真人的事,得知长眉真人的三个弟子被谷辰和鄢什两个妖孽坏了道行,不得不兵解转世。这两个家伙一个修炼玄阴邪法,一个修炼二心神功,不但法力高强,跑路功夫更是天下无双。

长眉真人并没有追杀他们,而是设了一个局要把他俩干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魔教里的穿心和尚因为邓隐的事给搅了局,四人混战一场,打得天崩地裂,最后谷辰和鄢什逃走,穿心和尚跟长眉真人约定百年之后在昆仑上斗法,一决雌雄。

除此之外,崔盈还说出了一个更让傅则阳喜出望外的消息:“昔年凶名赫赫的血神子邓隐,被他的好友赤尸神君不知是什么法子给救出来了,他们算准了长眉真人分身乏术,一口气逃往北极。也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消息,天底下都知道除了邓隐之外,又有另一个修炼血神经的人,而且所炼的是上册,跟邓隐练的下册正好相辅相成。现在普天下的正邪两道高人全都在寻找那个人,据说是在北极,那里现在可热闹了!”

“哦?那长眉真人没有追去吗?”

“怎么没有!长眉真人求得极乐真人李静虚和佛门的白眉禅师先赶过去,他随后也过去了。他前脚刚走,他的一个女弟子就又遭了劫数,兵解去了!”崔盈说到这里咯咯地笑,十分开心,一副唯恐天下无乱的样子。

傅则阳也很开心,自斟自饮,连喝了五杯。

崔盈习惯性勾搭傅则阳,傅则阳于魔境中早见过众生百态,早看穿崔盈的意思和手段,他也不反抗,欲拒还迎。

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傅则阳询问天下修仙者的故事,亦问她师父跟她的日常生活,崔盈表面上对师父颇为恭敬,然而情绪里却蕴藏着一股深深的怨气。

原来,陈紫芹管得她极严,平素不许她离开幻波池。那幻波池修在一个大山包腹内,从南到北,按照人体修成,最核心的五行宫便是人的五脏,内部洞室极多,镶嵌各种夜明宝珠,照得灯火通明,却终究见不得阳光。

就是这样一座大坟似的仙府,只有师徒两个人终年幽居,若是外人初到,自然认做洞天福地,崔盈却在里面住了两三百年,冷冷清清,早就不耐烦了。

偏偏陈紫芹性子清冷,几十上百年只宅在家里,哪都不去,也不许崔盈出去,更不结交同道。陈紫芹昔年的朋友不是得道飞升就是遭劫转世,本来就没有几个,只剩下一个闺蜜好友,前些年还生了龌龊不再往来了。

崔盈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在幻波池内如同坐牢,陈紫芹别的都依着她,只不许她随便出来,说她根性专爱招惹魔孽,唯有在洞中永远清修不出才能避过,不然以后会死的很惨,她每隔几年从池里出来,到依环岭周围的山林间透透气都得费尽心思找许多借口。

061 阴火煮海

陈紫芹每逢闭关修炼,崔盈必定会偷跑出来,事后被陈紫芹知道,不过申斥一顿,勒令以后不许再犯也就罢了。于是崔盈四处游荡,越走越远,最近这几次,更是跑到南海来结交同道,尤其喜欢有道行的帅哥,百十年间已经认识了三十多人,按照她自己所说:“我自身生得美貌无双,我师父也正是因为这点才收得我,她自己也是倾城倾国。像我们这种,自然不能跟丑类站在一起,不然必定会使得气势冲荡,阴阳失衡,甚至引发天劫!”

一句话说得二凤痴痴地憨笑,傅则阳点头:“不错,盈盈你的长相确实万里挑一。”

“岂止是万里挑一!我这是三百年难得一遇!”崔盈右手轻抚自己的脸颊,左手擎着翡翠杯,眼中波光闪动,饶有兴致地看着傅则阳,“我结识的那些朋友,个顶个都是英俊年少,俊美无双,说出来舅舅别恼,他们当中胜过舅舅的,也有好几个呢!”

傅则阳点头:“我此生的长相只是中上之资,恐怕难入盈盈的眼了。”

崔盈见他竟然没有吃醋,心中不甘:“舅舅长相在我醒目当中已然合格了,而舅舅法力高深,见识广博,却又是他们那些年轻后辈们所不能比了。”她往前凑了凑,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傅则阳看,吐气如同酒酿的玫瑰花,“不知盈盈能否入得舅舅的眼呢?”

傅则阳笑而不答,轻轻摇了摇头:“咱们不说这个,来,吃菜,这是我们紫云宫特产的碧玉藻,用桂花腌的,特别好吃。”

崔盈轻咬嘴唇:“真的有这么好吃吗?舅舅喂我。”

傅则阳换过筷子,夹了一块喂进她的嘴里。

崔盈一边咀嚼一边夸赞,她放下酒杯站起来:“为了答谢舅舅的盛情款待,我愿意献上一舞,请舅舅鉴赏。”她褪去外面罩着的大红纱长衫,只穿里面无袖束胸的火凤长虹袄,露着雪白的肩膀和两条手臂,下身是宽松裤腿的黑丝盘龙红绸裤,赤着双脚,踩在油木地板上,扭动细细的腰姿,开始跳舞。

二凤跟着凑趣:“我来为姐姐伴乐。”取来一面琵琶开始弹奏。天一金母在金庭玉柱里面留下了不少东西,除了飞剑、法宝、丹药这些仙家常见的,还有许多衣服、乐器,这面琵琶就是其中之一,二凤最为喜欢,学练了十几年,弹奏手艺非同寻常。

琵琶叮咚,美人热舞,在一盏盏金灯底下,艳丽无双。

崔盈这舞与寻常华夏传统舞蹈不同,刚开始还挺规矩,逐渐地越跳越往傅则阳身前靠近,并伸手拉傅则阳的手腕。傅则阳哪怕这个,站起来随着她的节奏一起跳。

独舞变成合舞,崔盈接连有意造成肢体接触,傅则阳来者不拒,被摸一下,必要还摸回去。崔盈是个久经沙场的,见他虽然没有拒绝自己,但在种种小动作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被自己美色所迷,身体上虽然不停接触,心理上总是保有距离。

她忙活了半天,傅则阳热情中带着疏远,徒有其形,心神不动,反倒把自己的御火勾引起来了。她重新坐下喝酒,心里越发地不耐,偷偷将自己背着师父陈紫芹在外面偷学的法术使出来,魅惑傅则阳,却都毫无效果,让她心生忌惮,不敢放肆。

她的这些法术对于傅则阳来说都是不入流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丝毫效果:“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长得很漂亮,人也很有趣,不过你来这里我当客人款待你,其他的还是算了吧……要是你师父,那还差不多。”

崔盈脸色涨红,她从小就美貌无比,陈紫芹也是因为她长得好才收她做弟子。修道以后,她刻意打扮妆点,不但外表比原来更美,周身上下又多了一股别样的勾人气质。这百十年来她数次溜出来,遇到的所有男性,不管是什么身份,多么高的道法,只要她略施手段,无不甘拜跪舔,从来没有被拒绝过!从来都没有!!

她内心怒意激荡,犹豫着要不要当场翻脸,忽然金须奴从外面匆匆进来:“外面有两个道人在施法,放出万道阴火煮海,扬言要我们乖乖献出紫云宫,不然他们就要把方圆百里的海水全部煮沸!”

崔盈乍见金须奴,顿时惊为天人,周围的金灯玉璧,珠帘翠瓦霎时都失去了神采,她的眼中只剩下了这位英俊的小哥哥,脑子里检点自己这百十年来勾搭到的帅哥,只有一位南海散仙朱逍遥能跟面前这位相提并论,其余的全都没法比!都该扔了!

傅则阳问:“你跟他们动手了?”

金须奴点头:“我刚才在廊下喂龙鲛,那两人里一个是我昔年对头铁伞道人的弟子,另一人持有能煮海的阴火袋,我以一敌二不是对手,便赶紧回来请示师父。”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来强夺紫云宫!”傅则阳还没有说话,崔盈先不忿起来,带着三分酒意往外走,“不劳舅舅动手,我去将那两个妖人的元神摄来交给舅舅处置!”路过金须奴身侧,带起一阵香风,她拉住金须奴的手,“这位小哥,麻烦你为我开关仙府大门,看我杀敌惩凶!”

金须奴赶紧把手抽回来,等傅则阳的示下。

傅则阳笑着点头,崔盈愿意出手那是最好不过了,他正好可以先看清楚陈紫芹的手段,记忆中她极其精擅五行法术,正好借这个机会瞧一瞧跟其他门派相比有什么出奇之处。

紫云宫外面一片暗红,海水之中被注入一股股的阴火,那火像是被冲淡的血液,能够在水里面继续燃烧,随着暗潮动荡四处扩散。这火烧得海水温度急剧升高,沸腾起来,析出许许多多的大小气泡,顺着海潮涌出海眼向外喷吐。

一众水族都被煮死,龙虾身体变红,海蚌两壳张开,大大小小的彩鱼都翻起肚皮……

对方看来已经施法有一段时间了,自己在宫中竟然不能立即察觉。一者是紫云宫地处深海海眼里面,万米水下,阳光照射不到,常年漆黑一片,未曾注意。二来也是宫中忍受太少,无人看守门户,关起门来享受清静岁月,跟外面世界脱节。

傅则阳暗暗决定等这件事了,要外出收些宫人弟子回来,这里比陷空岛更加宜居,既要决心在这里常驻,就得想办法弄得更舒适一些……不过,如果陈紫芹这事如果真的能成,这里日后还要大修重建,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傅则阳带着二凤到了外面,崔盈已经跟来人打起来了。

敌人共有两个,一个中年道士,长得又高又瘦,穿着蓝布道袍,驾驭两口乌光飞剑,正在跟金须的锁阳钩绞在一起。

另一个是个相貌奇丑的幼童,骑着个浑身雪白,双头六翼的怪鱼,手里拿着个半米来长的鱼皮口袋,从里面喷出万丈阴火烧向崔盈。

崔盈有心在帅哥面前卖弄,披散着头发,光着两脚,全身裹着一晃五色精光,在空中往来飞动,快如闪电,使阴火烧不到她。双手十根葱管似的玉指编花似地快速变换印诀,以先天癸水遁法,掀起一座座浪山,齐往中央幼童所在之处碾压过去。

这一手御水法术跟傅则阳所修大同小异,但功力确实很深,傅则阳身边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灵威叟,其他修炼过玄溟真经的都做不到。

左右望了望快速逼近的几十座浪山,道童面露紧张,从头上抓了一把头发送进嘴里嚼了嚼,按到手中阴火口袋里,再喷一口精血,左手快速抖动火袋,右手指向苍穹。周围海水里的阴火被他法力收摄,纷纷聚集成球,大的有车轮那般大,小的也跟足球差不多,少说也有几万枚,满空乱滚,随着他一声暴喝,全部炸开。

方圆五十多里的海面全部炸开,雨水倾泄,阴火乱飘。

崔盈本想赢得漂亮,在人前长脸,却被破了法术,她气得放出飞剑,身剑合一扑到。

道童也发出飞剑,他见崔盈飞剑光芒闪耀,气势凌厉非比寻常,单凭自己的飞剑抵挡不住,从火袋里调出一股阴火,匹练似地紧随飞剑后面席卷过去。

崔盈手掐先天丙火真诀,在身外环绕一层纯阳真火,以阳火制阴火,大骂着打出一枚霹雳子。这玩意全名叫做乾天一元神雷霹雳子,是她师父伽因仙子用大法力在两天交界处收敛空中将发未发的雷电之气凝炼而成,每一颗都具有极强的威力,尤其专克邪魔。

霹雳子出手时只有豆大的紫光,落到阴火里面急剧膨胀,噼啪一声刺人耳膜的巨响,炸得海摇天晃,还算那道童见机得早,及时取出法宝护身。

他那宝物是用一面千年神龟的龟甲炼成,平时只有巴掌大小收在身上,需要时动念既出,曾经替他当过无数次生死一瞬间的灾劫,这次却被霹雳子炸成粉碎。

062 诸天遁法

道童虽然逃过一劫,也被震得七窍流血,越发丑陋恐怖。法宝被毁,他恨透了崔盈,将向来不肯轻用的九宫环放出。

银圈飞到空中化成一个九芒星,白光闪闪,先迎上崔盈的仙剑。九角一转,只听得咯嘣咯嘣几声,崔盈的飞剑寸寸断裂,散去五色光彩,化成凡铁坠海。

崔盈被毁了随身百年的仙剑,吃惊之余又恨又气,又放出一口金刀,到得空中遇到那个圈子,再转一转,照样断成几截。

她咒骂着再依次放出三口飞叉、一枚宝珠,一根金杵,无一例外全被圈子绞碎成渣!

崔盈气得几乎要吐血,又把霹雳子取出来打向道童,道童这回有了防备,在天海之间来回飞舞躲避霹雳子,反放阴火来烧崔盈。

傅则阳已经看出崔盈的深浅,再让她这样斗下去,难免让人笑话紫云宫无人。

他让二凤去帮助已经占据上风的金须奴,晃身从崔盈身侧飞过:“这厮的法宝厉害,你且歇一歇,让我来对付他!”

那道童看见他出现在崔盈身边,便放飞剑过去要将两人一起斩了,猛然间眼前红光一闪,远在天空的傅则阳在他面前现身,抡起巴掌狠狠抽中他的左颊:“让你不学好!”

这一巴掌直接把道童抽得一跤从飞鱼身上向下跌落,急忙施法重新飞起,用手抚脸,还好傅则阳没有施以重手,不然这一巴掌能把他脑袋打碎,现在只是打得他半边牙齿松动。

傅则阳用的这是蚩尤三盘经中的小诸天遁法,心念跟域外诸天秘魔发生感应,得魔力加持,不止飞遁神速,而且无声无息,段距离内可以说是瞬间移动,意到人到!

道童哪里识得如此高深的遁法,只当是普通的隐身法或者障眼法。

他愤愤地吐了口唾沫,想要调动阴火去烧傅则阳,伸手往腰间去摸只摸了个空,再看自己的火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傅则阳的手上。

道童大吃一惊,随即狞笑:“我那归藏袋乃仙家至宝,岂是你能随便收得?你不知用法,少时阴火窜出来,将你烧成灰烬!”

“是吗?”傅则阳笑着把鱼皮口袋拿在手里,掂了几下,袋子老老实实,并无半个火星喷出。道童隔空掐诀施法,袋子仍然毫无反应,他急忙再去调动飞剑去斩傅则阳,被傅则阳凌空飞去,到天上伸手揽月一般,把他的九宫环也给收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道童,傅则阳说:“我知道你叫甄海,你这的阴火乃邪魔一路,从地心中千百万年前的人兽骨骼里提炼出来的毒磷炼成,对付别人还有几分威力,却伤不得我。”他把火袋交给崔盈,“他刚才毁了你好几件宝物,就用这个稍作弥补吧!”

崔盈兀自愤愤不平,瞟了袋子一眼,满脸嫌弃:“什么臭男人的东西,我不要它!”

见傅则阳和刚刚斩了敌人过来的金须奴面露诧异,崔盈不情不愿地解释道:“我师父说男人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从神魂到肉身,腌渣无比,不许我沾一点男人的东西。她炼的宝物,只要被男人碰过了,便是毁了也不再要。她老人家没事在幻波池里,几百年岁月除了练功就是炼宝,我飞剑法宝没了,回去再跟她要就是,但要是敢把别的男人用过的东西带回去,她非重重责罚我不可!所以,这臭皮口袋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甄海又羞又气,咬牙切齿:“那是我辛苦多年炼成的至宝归藏袋!你们不用尽可还我,在这里推来推去,东嫌西恶的算是怎么回事?”他仗着这个口袋,威震南海,曾经广发请柬,邀请东南两海的散仙去他那里会盟,共约得百余位散仙,皆奉他为盟主。如今这个宝贝被人抢去送人人家都不要,简直要气得他吐血!

傅则阳见崔盈不要,转手把归藏袋给了金须奴,再要跟甄海对话,甄海却掉头跑了。

甄海被他空手夺走两件镇山之宝,同伴也被杀了,先前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姓,生出能够通过认错谈判把宝贝要回来的希望,见他把东西又给了金须奴,这个念想也绝了,怕他再出手报复自己煮海之仇,趁傅则阳跟两人说话,身剑合一,亡命狂奔,连那六翼飞鱼也顾不上了,任由落在海里,自去逃命。

傅则阳看这鱼不错,他把九宫环也给了金须奴,告诉他:“把那个鱼抓住带回紫云宫养在虹光湖里,让徐无鬼好好照料。”然后他向天海之间甄海逃走的方向说道,“混帐东西,我让你走了吗?”

甄海是人妖混血,父亲是渔民,母亲是海豹,天生就跟大海有缘。他那口飞剑是海底千年寒铁炼成,在海面上飞行速度极快,刹那之间便飞到数十里之外。

他刚稍稍松了口气,忽然前方海水如山岳般涌起,化成一只遮天巨手,纯由海水凝成,手指还有硕大的虎鲸、鲨鱼等惊惶游动,贴着海面迎面抓过来。

甄海急忙将身剑合一,化成数十米长的乌光直冲过去,撞上巨手,万吨海水倾泻下来。他忙着用剑气分水,猛然间眼前红光汇聚,从里面钻出一个似剥了皮以后的巨猿,满口獠牙,伸出车轮大的魔爪抓向他。

“啵!”剑光被魔爪抓散,这怪物一手抓住飞剑,一手抓住他的脖子,驾驭缭绕的魔光飞回来到傅则阳前方下拜。

傅则阳命令这大力神魔:“将他亚辉紫云宫,让他跪在紫云牌坊下面,等我发路!”

大力神魔领命,抓着俘虏投入海中。

崔盈见识不凡:“你……舅舅,你竟然练得这魔教中最厉害的神魔?”

魔教修士,凡是能够养一只神魔做宠物,都是得到魔教大法嫡传的高人,大多数人都对神魔恭敬有加,在洞府内设有供坛,一日三次地祭拜,用香用肉,有的还要亲自出去弄血食回来当供品。等到与人斗法时候,需要念咒掐诀,用符喷血,才能把神魔请出来……她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够真的像指示宠物手下一般指示神魔,而那神魔竟然也肯乖乖听话。

“魔教法术我也有过修炼,不过略知皮毛罢了。”

回到宫中,傅则阳单独把金须奴叫到圆椒殿,让他把两件法宝拿出来,给他讲解材质和用法:“这归藏袋是用千年鲟鳇鱼的肚皮制成,里面的东西……”他把手伸进火焰腾腾的袋子里,他修炼的魔火是天下各种魔火的祖宗,这阴火不能伤害他分毫,“这里面的粉末是深海动物骨髓中提炼出来的磷精,所谓沧海桑田,在千万年前,南海那里说不定是一座高山,上面的动物被大地变迁深埋水下,沉入地心,被他挖出来施法祭炼成为火种。”

这些事情金须奴也知道,不过他还是虚心受教。

傅则阳看他没有一点不耐,心中欢喜:“我教你一路蚩尤三盘经里的上古秘法,用祭炼神魔的法子将它重新祭炼,到时候里面的这些毒磷都能化成各种动物魔形,你用的时候,他们可以齐喷阴火,助你攻敌,平时还能吸收天地之间的至阴灵气,自行补足壮大,不用你日后再去寻找毒磷祭炼火种了。”

他教完金须奴,又让大力神魔把甄海押过来。

这甄海也有近百年的道行,他得过一部前辈散仙遗留的道书,炼成许多厉害的法术,并归藏当和九宫环两件法宝,仗之御敌,无往不利,曾经广发仙帖,召集东海、南海临近岛屿上的散仙,召集来一百多位听他号令。

他在小圈子里称王称霸,听人说海底有一座仙府,仙景无边,胜过人间许多洞天福地,于是跑来抢夺,却被傅则阳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怀着深深地恐惧,战战兢兢跪伏于地。

傅则阳看了他一会,问:“你可知错了吗?”

甄海往上磕头,连声说:“小人知错!小人有眼无珠,冒犯神君,还望神君恕罪!”

傅则阳点头:“你既然能找上这里,也算是跟我有缘,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他用手一指旁边看着甄海,满脸馋样的大力神魔,“我把你炼成跟他一样的神魔,让你也拥有无上的神力和不灭的真身,跟他做伴在我座下供我驱遣。”

大力神魔在一旁等着主人投喂,却听主人说要把食物变成伙伴,他暴躁地表达不满。

甄海刚才被神魔治得服服帖帖,他的飞剑和法术对大力神魔丝毫不起作用,被人家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他抖似筛糠,磕头哀求:“我宁愿一死,只求神君容我兵解转世。”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傅则阳冷笑,“你放火煮海,让周围海域里许许多多的生物灭绝,破坏了紫云宫外的美景,哪里是一死能够解脱的?我给你第二条路,你家在哪里?”

“我在距离这六百余里的日积岛上。”

“嗯,从此以后,你皈依我的教下,日积岛奉紫云宫为总坛圣地,每年八月中秋之日,把你们岛上以及附近的特产送到这里为贡……”

甄海闻言喜出望外:“小人愿意!”

“我还没有说完,你本人要向我发誓,以后生生世世忠心于我,不得违背,回去以后,带着你全家老小向这里方向跪拜,亦要发誓,如有违约,结局必定要被炼成神魔三千年,最后在佛光只下灰飞烟灭!”

甄海愁眉苦脸,无奈为了活命,犹豫片刻也只能答应。

傅则阳让大力神魔把他的飞剑还过去:“回家以后,把你那两个儿子送来充作仆僮侍者,执司杂役,不得有误!”

063 南海双童

崔盈见了大力神魔,暗道先前小瞧了傅则阳,勉强按耐住翻脸逼迫就范的冲动,转去跟二凤打听金须奴的事情,二凤毫无心计,把金须奴的过往事无巨细都给她说了一遍。

“啊?他过去那样丑啊?”崔盈是个外貌协会的,“好在我没有更早些见到他,不过以他现在的容貌,倒也配得上我。”

她还是决定把金须奴先勾搭到手,这么英俊可爱,仙根仙骨,老实忠厚的男人,不搞到手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不断找机会找借口跟金须奴见面,从言语挑逗到动手动脚。

金须奴开始照顾她客人的脸面,有意躲避,见她不知收敛,又公然严词拒绝,但是这些都不能浇灭崔盈那火一般的热情。终于金须奴被逼急了,大骂她:“贱婢!你打量我不知道你的事迹传说么?南海哪个岛礁窟窿里没有在传播你玉娘子的美名?休说我已经立志专心向道,再无承欢女色之念,即便要找人合籍双修,也不会找你这种人!趁早死了你这份妄想痴心,再敢骚扰我,休怪我不客气了!”

崔盈活了百余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当面辱骂,差点气爆炸了,两根雪白的手指对着金须奴的鼻子:“你这狗奴一般的贱畜!虽得人身,不具人性!敢这样败坏我的名声,我崔盈不报此仇,不让你跪下来求我饶你,我誓不为人!”说完不顾二凤劝阻气汹汹离开。

她走了以后,金须奴兀自脸色铁青,二凤急道:“这可怎么办呢?”

金须奴怒声道:“我去向恩师请罪,有多大的罪责,我自都领了!”

傅则阳正在虹光湖岸边逗弄那六翼飞鱼,金须奴来跪在地上,把事情的经过和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说了一遍:“像这种不知羞耻的淫|贱之徒,就应该将她拒之门外,二宫主生性憨厚天真,常跟这种人来往,难免将来有样学样,她娇花柔玉一般,若真走上歪路,师父和宫主也难免伤心。”

傅则阳听完以后,十分高兴,让他起来:“不错,你现在能有这个心气,比原来可有进步得多了。只是他那样骂你,相当于连我一起骂了,你当时怎么不拦住她,给她一点教训,还让她那样从容离开?”

金须奴愣了下:“我……我只想得罪了陈紫芹前辈。”

“得罪她又能怎么样?”傅则阳魔功大成,心有算计,“是她弟子不端在先,她要为此事替崔盈出头,我倒是乐见其成,让天下人都看看,这对师徒是怎么样一水的下流货。”

金须奴想了想,说:“我当初在南明礁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位陈仙子的大名,她已经成道好几百年,除了她本家的仙法之外,其他法术,除了祭炼生魂的邪魔手段,她都学过,而且一学便会,同样的法术由她使出来,比原来传她的更大了许多倍。当初她纵横天下,做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一般海外散仙和左道旁门中人向她追求,不是受尽闲气,便是被他所杀,因此得了个九天魔女的诨名。只后来销声匿迹,若她还是昔年的性情,为徒弟出头打上门来,恐怕此事不易收拾呢。”

傅则阳不置可否,反问:“那依你该如何处置?”

“若是那崔盈再上门来,就将她拒之门外,从此跟她断绝来往。如果陈仙子上门兴师问罪,便由我去跟她理论,若她蛮不讲理,我给她徒弟抵罪便了!”

“混账!”傅则阳训斥,“难道咱们就怕她怕成那样了不成?有理还要请罪,她是魔道还是我是魔道?”说完自己笑了,“好啊,她是魔道最好,她这个九天魔女的诨名好,日后咱们有所斩获,全从她这‘魔’字上来。你不必多想,一切有我做主,你自去修炼我教你的功法,还有那两件法宝,回头有很多用你的地方!”

对上陈紫芹,傅则阳有理论上可行的对策,但是不扣否认,陈紫芹是宇宙六怪那个辈分的超级高手,修炼到现在也有好几百年了,而且所学范围极杂极广,自己单凭法力要想胜她是绝无可能,若想成功,必须支撑到后来的变局。

最难的是,陈紫芹不止法力高强,更是精通术数,别说傅则阳新学数年的无妄仙经,即便是申无妄本人来,也未必能够超过陈紫芹多久。他能算到的,陈紫芹八成也都能算到,所有阴谋手段全不可行,他能倚仗的,只有血神经,这部经书到底配不配称为魔教第一无上法典,就看这一次了。

他将圆椒殿大门紧闭,沐浴更衣,虔心定志,以魔神感应排演无妄神数。

甄海走后不久,就让老婆把儿子送来了,他向魔神发誓,比之玄门禁制人的元神又有不同,不管走到哪里,傅则阳都能把他抓回来处置。

他跑不掉,只能带着老婆孩子在家里设立供桌,排摆香案,面向紫云宫的方向立誓。

他老婆萧琇抱着两个孩子说:“那魔君如你所说,当真是神通广大,又心狠手毒,竟然让我们立下那样的誓言,服役三千年,违者被炼魂成魔!可怜我这两个孩儿,受你拖累,日后也要为那魔君服役效劳,为奴为仆!你怎么忍心……”她哭出来,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哭泣,“我早就说不让你结交那些狐朋狗友,咱们有前辈真仙留下的道书,这岛上又盛产仙药,关上门自家修炼,太太平平的多好……”

甄海不耐道:“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我不也是为了你们娘三个着想,想要带你们一起去那海底仙宫,地府金阙享福么?”

“现在福没享到,还我们一家人都跟你做了奴隶!”萧琇擦了把眼泪,“不行,我要把艮兑送走,你可以给人做奴隶,我也可以,可是咱们的孩子不行!这个誓言绝不能发,咱们赶紧把他们送走,让他们另投名师……”

“你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甄海怒道,“你是要害死我吗?害死我也就罢了,他们两个因为这是抛弃生父,哪个还敢收留他们做徒弟?离了这里,你让他们投哪去?”

萧琇知道这个道理,无奈只能跟随丈夫,遥拜紫云宫发了誓言,然后打发二子启程。

甄海在南海地界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这次在紫云宫丧了胆气,不敢再来,只让两个儿子自己去报名,萧琇总不能放心,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入海拜谒。

萧琇在圆椒殿大门口跪下,一手拉着一个儿子,跪爬到正殿阶下,往里叩头:“小奴萧琇带儿子叩见神君!”一句话说完,又是羞愧又是难过,哭泣道,“从今以后,神君为刀俎,我们为鱼肉,只求神君怜悯……我这两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偶尔顽皮本质却好,他们若有错处,神君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望神君念他们年幼无知,不要坏了他们的性命。”

她深知魔道中的手段,很多都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想到两个爱如性命的儿子从此要伴随着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魔君身边,她就害怕不已,生怕那些魔教传说中的酷刑毒刑加诸在自己儿子身上。来之前设想到骇然出,她甚至忍不住浑身发抖。

傅则阳说:“人教到我这里,生死就都与你们无关了!莫要在我这里哭哭啼啼。”

萧琇赶紧止住哭泣,擦干眼泪,捧出一个玉匣:“这是我和外子数十年前得到的道书,是三百年前在日积岛上修炼的一位前辈所留。我寻思魔君神通广大,紫云宫无所不有,我们夫妻最宝贵的就是这道书了,今日就将它献给神君。”

傅则阳随手一招,玉匣飞来手里,取出里面的道书随手翻看了几页,又装了回去,扔还阶下:“不过是个旁门散仙参修一些邪道法术,你们自己留着练吧,好生修炼,虽然最终也只能做个散仙,但有几项法术威力尚可,炼成之后,将来有用你们之处。”

萧琇逼着丈夫献出道书,想要让傅则阳对儿子好一些,这道书在东南两海颇为有名,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甚至不惜手段明争暗夺。交出道书,甄海极为心痛,萧琇也很不舍,没想到傅则阳根本就看不上,这样就让她更加提心吊胆了,丝毫没有道书失而复得的喜悦。

傅则阳说:“你们夫妻两人日后要为我办事,实力不能太差,这里有两瓶仙丹,你拿回去跟你丈夫一起服用,可以脱胎换骨,增长道力。告诉你丈夫,从今天开始,除了每年来这里进贡,不许擅自离开日积岛周围百里范围,更不许平白惹是生非,安心在岛上修炼,等我传诏,到时奉我法旨行事。”

萧琇接了丹药,又不舍地望了望儿子,想要再抱一抱,嘱咐两句,又怕惹傅则阳不快,只得谢了赐药之恩,狠心离去。

傅则阳命令两个孩子:“你们进来!”

两个小孩手拉着手,战战兢兢走进大殿,重新跪下。

“你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右边的那个回话:“回主人,我叫甄艮,他是我弟弟甄兑,我们今年刚满九岁。”

“跟你父母学过几年道法?”

“学过四年。”

“从今以后,你们就在后殿西跨院住下,负责圆椒殿和虹光湖两处的活计,甄艮负责灵药仙草,甄兑负责异兽和那些水族,平时在殿内轮值听唤,不得有误!”

二童磕头称是,这未来的峨眉七矮种的两位,就此成了紫云宫的杂役童子。

064 赤霞神君

傅则阳把金须奴、二凤、徐无鬼叫到面前:“崔盈上次含恨而走,现在正四处邀约能手,不日将来攻打紫云宫。若是由我出手对付这些臭鱼烂虾,太不值当,也是自降身份,所以这次由你们出面,只许胜,不许败!”

二凤以己度人,还不肯深信:“崔姐姐那天走时虽然说的话难听,到底跟咱们相好了数月之久,她在这里做客,咱们无一日怠慢。她先爱慕舅舅,后爱慕金须奴,因遭你们拒绝,心里恼了才说那样的狠话,总不至于转头带人打上门来吧?”

“那个女人最擅长逢场作戏,我原来以为她还有三分人性,后来看出,她天生劣根,近魔似鬼,不可救药,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金须奴说:“师父放心,我早已经看穿那个女人的本质,貌美如花,心似蛇蝎。”

傅则阳点头赞许:“她会约十来个人,大都是她的面首相好,俱是旁门左道的散仙,功力有强有弱。其中有三人比较厉害,我推算他们底细,两人来自中土,一人来自南海。来自中土的一个善于丙火道法,身上法宝极多。另一个是魔道路数,法术诡异,让人防不胜防。海外那个与未来咱们跟陈紫芹之间的恩怨颇有因果。除了这三人之外,余者皆不可虑,到时你们在外用功,最多只能放三个进来,其余的都不许他们见到紫云宫门前的牌坊!”

崔盈只是开胃小菜,后面的陈紫芹才是难过的劫数,那家伙跟宇宙六怪之一的辛如玉是好友,资格比申无垢还要老,要挑战她这种级别的高手,得拿出百倍的勇气和智慧来。

傅则阳将事情都交代给金须奴三人以后,便回圆椒殿虔心推算未来跟陈紫芹对上以后的种种情形和变数,又极力推算可能在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长眉真人和极乐真人如今都在北极,归入佛门的辛如玉在东北两海交界处的毒龙礁坐禅镇压毒气,申氏三仙姑都已经相继得到飞升,太元真人和樗散子得道飞升,连山大师坐化火解月儿岛,青城二老天都明河马上就要飞升,当年的疯和尚已经转世,陈紫芹的师父以及师父的丈夫也已经转世……

半月之后,崔盈果然召集了一帮同党杀奔紫云宫来。

她共带了十二个人,其中十一个都是跟她有过首尾的入幕之宾,单独有一个是约人时遇到新结识的,名叫丑魔王邢锟。

邢锟一见到她便给迷上,扬言崔盈已经定得是他的人了,谁再敢染指便是与他为敌,为此引得其他面首纷纷不快。这些人之间不乏兄弟同门,相互之间早有默契,也都跟崔盈定好,大家共享共乐,哪能容人独占?便要联起手来整他。

崔盈找人向来都以颜值为先,结识的无不是相貌出众的年轻才俊,像邢锟这种过去她是看也不看一眼的,只是眼下正当用人之际,她见识过傅则阳出手,认作深不可测,邢锟魔法高强,是个得用的助力。

她表面上百依百顺,安抚邢锟,暗地里对其他人连哄带激,要他们戮力同心:“其他不论,只这次把紫云宫夺下来,日后咱们在南海也有个落脚娱乐的佳地,将来随时都可来这里,共开无遮大会。眼前的敌人可恶,大家须得齐心协力。你们都知道我的秉性,如何能容忍那样的丑鬼上的我的仙榻?不过借他杀敌罢了,等事成之后,我自有计较。

众人这才按捺下来,各自憋着一股劲,只等秋后算账。

一行人来到紫云宫外,分开海水沉向海底,丑魔王邢锟最是凶恶,又爱在人前卖弄,御剑飞在最前面。

他手里拿着一面魔旗,挥舞之际,猎猎作响,释放出滚滚砂流将他裹在里面,形成长有千米,直径百余米的梭形,横冲直撞钻入海里,搅得附近海水都开了锅似的,一片浑浊。

傅则阳将这里化作战场,提前让徐无鬼将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水族全部驱逐,有个别通灵或是稀少的异种,连同那珍惜的珊瑚、藻类、海树等,都带进紫云宫养在虹光湖里,不然邢锟的磨砂里面含有剧毒,生长在这里的水族非得再受一场荼毒不可。

其他人跟在邢锟后面尽吃浑水,恨得没有好气,其中有个赤霞神君丙融粗声粗气地道:“这丑鬼行速太慢,我先走一步了!”他有心在美人面前卖弄,纵身化成一道火光,绕开前方毒砂组成的“巨梭”,提前一步钻进海眼去了。

金须奴在海眼处把手,看见一道极强的火光裹杂大量气泡飞来,跟傅则阳事先所说的形象吻合,按照吩咐,并不阻挡,容他穿越而过。

崔盈他们这些人来之前也都占卜推算吉凶,精通术数的几个都算出主战场在外面的海里,最终只有三人能够穿过海眼进入紫云宫,后面如何便算不出了。

丙融仗着法力高强,这次来不但带了自家的震动之宝,还把五位兄弟的宝物借来好几件,认定自己绝不会落败。他要抢先飞入海眼,占据卦象上算出来的一个名额,头一个杀尽紫云宫去,将敌人全部杀光,只留下二凤,再等后面两人进来看是谁,除了崔盈,其他男的全部杀死,将这海底仙阙据为己有。

过海眼的时候他做足了准备,不但身剑合一,用法宝护身,更暗扣好几种能够绝地反杀,威力奇大的宝物。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轻轻松松地过来了。穿过海眼不久,便见到漆黑深海之中那个巨大的气泡,随着海底暗潮不断飘荡摇摆,珠宫贝阙,宝光四射紫云宫就在气泡里面。

“何方妖孽!敢来紫云宫放肆!”二凤头戴金钗步摇,身穿雪浪长裙,持剑站在紫云宫牌坊右侧的珊瑚树丛中间喝道,“识相的,赶紧滚回家去,闭门反省三月,尚有活命的希望,若不知好歹,敢过这牌坊,今日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丙融看她天生丽质,娇嫩柔美,面露狞笑,取出一件法宝,是个碗口大的黄色宝珠,出手悬在空中,滴溜溜旋转,从表面上涌起大量的黄烟,浓浓滚滚冲向二凤。

他这宝贝叫做天瘟球,是他的镇洞之宝,所发黄烟乃瘟癀疫气,只需转的一转,所发的黄烟就能害死一个村子的所有生物,一般的修士都经受不住,他纵横北方,仗此宝害了不少生物,与人斗法时放出来,敌人都望烟而逃。

他想用此宝将二凤瘟倒,擒住以后再救活,供他为所欲为。

黄烟冲进珊瑚树丛,二凤慌了手脚,不知躲闪,被黄烟卷在里面,竟然直接化成一股青气,跟黄烟一起消散。

丙融呆了一呆,猛听得脑后传来娇喝:“妖孽受死!”

青色剑光斜下飞掠,丙融来不及反应就被剑光贯体,横切肩胛当胸切成两段。

他法力高强,身子断成两截却没有死去,血液流出啦都是白炽的火焰,将上下两个半截身子燃烧成两团烈焰。

火球向前射出千余米远,相互融合,结成一团,丙融在翻滚的烈火之中重新出现。

他看见二凤站在紫玉牌坊下面,手里拿着他那枚天瘟球,气得咬牙切齿:“贱婢!我那宝贝也是你能随便拿的?黄烟吸入一口,就让你绝了性命!现在你已经疫气入体,侵伐五脏,识相的立即跪地求饶,我给你解药,不然的话,一时三刻你就要全身流脓而死!”

二凤不服:“我身上带有舅父的仙丹,才不怕你这病气!”为了证明自己却是不怕,她对着天瘟球的黄烟深吸了口气,这黄烟散开以后无色无臭,浓烈的时候却极为难闻,她只吸了半口就犯恶心,逆气呛了,连连咳嗽,“咳咳呸!好难闻!”拿出一道符印拍在球上,往海眼方向投过去,“金须奴,还是赶紧给你拿去用吧!”

天瘟球在水里飞行,丙融赶忙掐诀想要收回来,那球被神符封禁,不听他的召唤,远远飞去,被金须奴接住。

原来,傅则阳从卦象上看出来人善用瘟病法宝,有一件球形宝物尤其厉害,便用宫中的紫竹雕刻了人偶,注入乙木精气,变作跟二凤同样模样,立在珊瑚树丛里跟丙融对打。

丙融刚过海眼,便受魔法暗制,激发了满腔色心,注意力都在假人身上,二凤真身却隐藏在紫云宫的牌坊顶上,趁他不防,突然身剑合一飞下来将丙融腰斩,并把天瘟球抢过来。她事先服了能解百毒的仙丹,由天府玉莲的藕粉制成,另添千余种灵药,连寒蚿的丹毒都不在话下,天瘟球自然也伤她不得。

二凤夺球到手,用傅则阳赐予的灵符封印传球给金须奴,金须奴拿去装在归藏袋里,打开袋口,借着海眼向外狂喷的暗流发动阴火。天瘟球在火焰里面逐渐炼化,瘟癀之气随着阴火一起喷涌而出,洪荒毒焰被海水送到外面,接天连地,疯狂倾泻!

065 魔境回光

金须奴全力发动归藏袋,暗红的阴火裹杂着剧毒的黄烟从海眼里向外狂喷乱涌,迅速填满方圆数十里内的水域。

看见下方火起,海水尽被映红,得了傅则阳的吩咐提前离开的徐无鬼抖开太阴地网覆盖在海面上,向下包没,然后喷出万丈红霞丹气。

他离开雁湖的时候,把满湖的水都吸入腹中带来南海,这几年修炼癸水真气,将湖水和丹气糅合炼成一体,不断浓缩,祭炼时候添入大量自茫茫大海之中凝练而成癸水精英,最终合成三滴,准备未来化合三颗本命元丹,由妖入圣,不经人身,直入地仙之境。

丑魔王邢锟最先撞上金须奴的阴火,他乘坐“毒砂飞梭”撞向水眼,迎头涌来无尽阴火。甄海祭炼的阴火十分厉害,毒砂在火中灼烧超过十秒便纷纷化作飞灰,被水流冲走。

“毒砂飞梭”在冲近海眼的过程当中不断解体消失,他在里面显露出身影,丑陋的脸上满是惊怒。他伸出右手,五根又粗又胖的短指各射出一道红光,每道红光里面都有一柄金刀,穿透层层水流阴火射向金须奴。

金须奴将九宫仙环祭起,化作精光闪闪的九芒星,中心处生出吸摄之力,将五柄金刀全部摄向圆心,九角转动,只一圈,五柄金刀全部粉碎。

邢锟惊讶之余心疼得抽抽,破口大骂,又放出一柄毒龙破浪锥,出手化成三百余米,遍体黑鳞,似穿山甲般的怪物,急速飞转扑向金须奴。才冲到海眼前面,遇上九宫环,精芒转动,又被绞散成许多废渣,被水冲走。

邢锟又把自己最歹毒,道上人人闻之变色的魔罗针发出去,三千六百根耀眼红芒破水飞去,迎上九宫仙环又被吸向圆心,九芒星转了一圈,俱成齑粉!

这丑魔王邢锟跟女殃神邓八姑、玉罗刹陈玉凤昔年都是同门,共同一个师爷的,不但修炼本门的功法,还跟后来转入魔道的叱利老佛学过魔法。

他这套法宝和法术拿去对付别人,任谁都要手忙脚乱,甚或落荒而逃,偏偏今天遇上了新得二宝的金须奴,毒砂被阴火焚化成灰,飞刀飞针等宝物被九宫环毁去,气得几乎要吐血,却偏偏拿金须奴没有办法。

他正没奈何之际,忽听上方传来崔盈的怒啸:“没用的东西,让我来!”右手屈指连弹,连射三枚乾天一元霹雳子,紫电光闪,震得海摇地动,将海眼炸得大了一圈,海底地震又引起海啸,强大的力道顺着海水传导,震动力道比在空气里强了许多倍,邢锟靠的太近,未能离远,被震得狂喷鲜血,这回是真的吐血了。

崔盈也是怒极攻心,方才下面阴火向上焚烧,上面剧毒丹水往下沉落,她带来的同党两个被火烧死,徐无鬼现出原形,百丈长的身躯摇头摆鳍,又接连将三个人吞入腹中。

连紫云宫的宫门都没见着,就连折五人,崔盈咽不下这口气,拿出霹雳子向下猛冲,她要攻穿海眼,硬闯进去,如果实在得不到,就用霹雳子把紫云宫彻底炸碎!

金须奴先前见识过霹雳子的厉害,事先又得傅则阳叮嘱,见机得早,提前收功离开。

徐无鬼按照傅则阳的安排,如果崔盈放霹雳子,便用冷焰神雷。

他估摸着地震海啸的声势,取出五颗冷焰神雷全部发动,从海面向下,连环剧爆之后,海水不似先前那般摇动,而是迅速凝结成坚冰,方圆百里的海面全部冻结,许多处海浪仍然保持跃出水面的姿态,凝成冰山,上面冷焰滚动,酷寒无比。

水下的冰层也急剧蔓延扩大,崔盈带来的同党,又有两人被海波震死,剩下三人全都胆寒,一个朱逍遥急速飞去追崔盈,另两个冲向海面,施法破冰,想要逃走。

这两人的飞剑法术也都不凡,再用一件法宝破冰开路,用最快的速度把冰层钻了个大洞,以为终于可以逃出生天,却发现还有一层黑丝交织的巨网。徐无鬼用丹气震破坚冰,庞大的身躯游过来,张开吞天大口将两人吞食。

崔盈以霹雳子震退金须奴,抢先穿破海眼杀向紫云宫,发现宫门洞开,无人把守,便驾驭水遁想要飞进去,这时身后朱逍遥身剑合一追上:“姊姊且慢!今日还没到宫门,就只剩下我们三个,那个丙融提前进去,目前还不知死活,宫中之主尚未露面,咱们已经一败涂地,若他出手,咱们……”

“住口!”崔盈怒道,“不中用的东西!枉你们平素在床上自吹自擂,说得自己仿佛三清在世,佛祖临凡,现在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蜡头枪。那帮子废物,死了也就死了,紫云宫就在那里,大门洞开,丙融想必已经冲进去了,咱们在这里望而却步,将来丙融独得了紫云宫,我自是可以去跟他并居,你们到时候又拈酸吃醋,说我偏袒!是男人的,跟我冲进去,夺得仙府,咱们共享极乐。若不肯就赶紧滚吧!”

崔盈说完纵身飞入紫云宫的大门,朱逍遥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一咬牙也跟着飞进去。

邢锟紧随两人,他虽然法宝尽失,但还有一身的法术,方才崔盈那番话也把他刺激得够呛,虽然也觉察到情况不好,但仍然硬着头皮进宫。

邢锟才要穿过海眼,忽然听见一声厉啸,灵兽龙鲛迎面游过来拦住去路。

这龙鲛能吐丝,一口丹气喷出去,化成密密麻麻的细丝,漫空飘舞,邢鲲不妨,落在网里,越挣扎勒得越紧。

他放出魔火要将鲛丝焚烧炼化,徐无鬼随后游到,张开血盆大口,把他也吞了。

再说崔盈杀入紫云宫,一进门便施法躲藏起来。

朱逍遥进来见不到人,以为她已经深入了,生怕她有危险,急忙穿过珊瑚榭、蚣螟殿,来到黄晶殿侧的主路。

崔盈由他开道,自己在后面隐身跟着,准备让他打前阵,试探傅则阳的深浅,若能打得过她再出手,若傅则阳实力太高,她及时逃走,免得陷在这里。

朱逍遥到处见不到人,焦急不已,御剑在白玉甬道上疾飞,冥冥之中有种觉知,竟然自发循着黄晶殿的外墙往正北圆椒殿飞来。

不多时,他飞到圆椒殿外,只见大门紧闭,门上云烟笼罩,霞封雾锁,一派道家真仙气象。他不敢造次,寻思崔盈不会在里面,要往别处去,忽然门板外云气涌动起来,霞光快速闪耀几下,骤然放开,中央显出一面直径十余米方圆的大镜子,寒光四射,宛如放大了的月轮,照得周围一片雪亮,纤毫毕现。

朱逍遥看见镜子里面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道者,正是自己。

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穿着大红纱衣,满面惊惶的绝世美人,正是崔盈!

朱逍遥回头去看,身后空无一人,再看圆镜,里面的崔盈怒不可以,将一颗碧莹莹的珠子托在右手掌心,左手掐诀向镜子一指,以宝珠为圆心向四周掀起阵阵绿色涟漪,似水波般荡漾到镜子上面,镜子也如水波般弯折扭曲,却未能破去。

崔盈施法三次,青光涟漪过后,明镜依然悬在原地,她气得劈手将宝珠掷出。珠子带着一道绿光打过去,落向镜子时,那明镜似没有镜面,宝珠直投进去,转眼不见。

她一咬牙,拿出一面五色圆环用两根手指捏住,喷了口真气,环内彩光波动,显出影像,只见圆椒殿内,院落里站着两个小孩,都穿着对襟小褂,一个翠绿,一个鹅黄,自己方才那专克邪法镜像的天宁珠正被穿鹅黄衣服的小孩拿在手里把玩。

崔盈怒喝一声,抬手放出一道闪电似的银光,她这次用的是师父亲传的太白金刀,想要做全力一击,穿透两面镜子和大门,把院子里的两个小孩枭首。

然而傅则阳这法术叫做滴血返照回光大法,是秘魔三参里面最厉害的几种魔法之一,如果由别人使来,极度消耗精血,根本不能长久,为了节省精气,只能采用“节能模式”,等见到人的时候再明亮起来,平时昏暗下去,这样忽明忽暗,就容易被人钻空子,而且另有几种神奇的妙用也使不出来。

傅则阳已经练就血影化身,滴出来的血液与众不同,别人如担山一般,咬牙切齿才能勉强发出,他使这法术信手拈来,而且面积又大,光芒又强,只要他愿意,这面镜子在这里立上百八十年也不成问题,而且还不耽误他干别的。

崔盈本拟太白金刀无坚不摧,越过虚幻的魔镜射穿大门绰绰有余,必能将敌人斩杀,却不想这魔法别有妙用,太白金刀从外面的镜子进去,从里面的镜子出来便跟她断了气机感应,被坐在大堂上的傅则阳随手操在手里。

崔盈连发二宝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朱逍遥看看镜子,再往她立身的地方瞧瞧,终于认定这不是幻觉。他叹气道:“玉娘子,你要我开道直说便是,何必隐身跟随呢?”

崔盈用众生环查看里面的动静,见到太白金刀越过两个小孩,穿过庭院直飞入正殿,将坐在里面的傅则阳一刀枭首!

崔盈深受鼓舞,现出身来,骂朱逍遥:“你作为男人,在前面开路有什么可抱怨的?现在敌人已经被我用师传至宝斩杀,你快跟我一起打破殿门,咱们杀进去摄了他的元神!”

066 命里魔星

朱逍遥听崔盈喝骂,满脸急苦:“这面法镜十分古怪,竟然能够照破你的隐身之法,你先前你发两件法宝,投入其中都如泥牛入海。我总觉得不好,外面那场大战可见得宫中主人对于咱们到来全都安排好了,现在宫门洞开,颇似诱敌深入……”

“闭嘴!”崔盈大怒,“我让你轰开这个大门,你敢违背我么?”

朱逍遥急道:“我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你且试试召回你那天宁珠和太白金刀!”

崔盈抬手挥出一重起浪将朱逍遥推开:“你既不肯,我自用霹雳子便了!等我夺了这地府金阙,另寻几百位年轻英俊的少年相爱相守,你莫眼馋!”

她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刀一珠都已经失去了感应,哪里召得回来。不过她一来自持身上带着师父赐予的法宝,尚有二十余件,足以将整座紫云宫炸成废墟。二来受了傅则阳魔法暗制,将本性里的贪婪和凶戾全都激发起来,既贪图紫云宫这座亘古罕见的金阙仙府,又恨极了傅则阳和金须奴竟然对她的身体毫无欲网,不顾一切要攻进圆椒殿。

一枚霹雳子化作豆粒大的紫色电光飞向殿门,忽然玉路两侧的金灯闪了几闪,同时熄灭,周围一盘漆黑,只剩下那一点紫光不停地往前飞射。

霹雳子得道家真气加持之后飞行速度极快,刹那间似闪电般射出千百里路,这会在黑暗里飞了好久仍然没有爆炸。

朱逍遥吃惊道:“玉娘子!你在哪里?我……啊!”

崔盈刚要喝骂回答,听得朱逍遥一声惨叫便再无声息,她急忙呼唤,连叫数声都没有回答。她又惊又怒,把霹雳子接二连三不要钱似地丢出去,怎奈过去百发百灵的霹雳子竟然不听使唤,不管怎么催动,都不肯爆炸,都成了一颗颗耀眼的紫星,没头苍蝇般乱窜。

黑暗里传来小童的声音:“你这不要脸的贼泼溅!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要是已经黔驴技穷,我们兄弟就要施法将你浑身化成一泡臭烂的脓血了!”

崔盈生平最爱惜自己的完美无暇的身体和容颜,听对方这样说,既怕更恨,将身上的法宝一件接一件打出去,怎奈不管她发任何飞刀飞针,雷珠神符,循声落入黑暗以后,尽是泥牛入海一般,涧不起片朵涟漪。

这一回,崔盈终于知道厉害,他由原来的咬牙切齿转为楚楚可怜,放弃抵抗,在黑暗中跪倒:“舅舅!舅舅!盈盈知错了!盈盈真的是心爱舅舅,被舅舅拒绝以后,故意拿那金须奴刺激舅舅,希望舅舅能够回心转意,没想到弄巧成拙,又被金须奴骂了个狗血淋头,盈盈怒火攻心,昏了头脑,才找了昔日里的同道来,冒犯神威,其实盈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舅舅多看盈盈一眼啊舅舅!”说着哭得珠泪点点,梨花带雨,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身穿黄衣的甄艮说:“我家主人说,你跟那个同来的朱逍遥只能活一个人,要你选择,是你自己活?还是要他活?”

崔盈毫不犹豫地说:“舅舅不必如此考验盈盈,盈盈跟他们都是虚情假意,唯独真心喜欢舅舅!舅舅你若愿意看我一眼,盈盈死了也甘心,至于其他人,不怕舅舅吃醋,盈盈本就没有半点真心对待他们,舅舅可随意处置。”

甄艮大骂:“你这贼泼溅好狠的心!那朱逍遥被我弟弟如此询问,他甘愿被抽搐元神魂魄炼成神魔也要换你活命,在你心里,竟然对他半点真心都没有!”

崔盈笑道:“舅舅不必如此相试,我只对舅舅一个人真心便了!”

甄艮气得还要再骂,耳边传来傅则阳的声音,只得止住怒气:“我家主人说了,念在你无知无耻,他老人家不愿意杀了你脏了这紫云宫的仙府玉地,要你一步一个头磕着离开,并且每磕一个头都要说一句小奴错了。你若不答应,就正好用你祭炼五欲神魔!”

崔盈几乎把银牙咬碎吞到肚子里,面上强作欢笑:“给舅舅磕头,我是愿意的,只请舅舅扯掉周围的阵法,容我行礼,不然这样上下颠倒,五行调换,别说一步一拜,就算是让我御剑疾飞,飞上一年也出不去啊。”

甄艮说:“你不论朝哪个方向拜去,只管一气向前,总有重建天日之时!”

崔盈无奈,她不止贪生怕死,更把今生这副美艳无边的身体看得重过一切,不忍其受到一点损伤,留下一点瑕疵,于是真个一步一拜在黑暗里前行,每磕一个头,都说一句“小奴错了”。这样也不知磕了几千几万个头,忽然眼前天光大亮,周围黑暗尽去,已经站在紫云宫避水牌坊的下面。

回头看看霞光缭绕的紫云宫,崔盈心中发狠,掐诀施法调动大海里的癸水精气,凝聚成一颗先天癸水神雷向紫云宫大门打去。

眼看神雷就要打中宫门,将门户震塌,忽然门里飞出一柄宝伞,由穿绿衣的甄兑擎着,伞中飞出一股黑色云气,迎着癸水神雷,一卷裹住,收回到伞里去了。

甄兑骂道:“我家主人慈悲放你走,你还敢想毁坏宫门,真个不可救药!”

崔盈冷哼一声:“你家主人仗着地势设下埋伏困住我,算什么本事?如今我在外面,他若真有本事,再擒我一次?你这小孩也真可恶,看我把你的心肝掏出来!”

她尖啸着扑向甄兑,甄兑知道她厉害,慌忙撑开北冥伞,放出乌云虹光护身,崔盈的飞剑法宝方才都被收走,单凭遁法环绕着甄兑飞来飞去,虽然行动如电,双指尖五行真气乱射,却始终无法突破乌云。

她担心夜长梦多,忌惮傅则阳此时若把大力神魔放出来,自己无力抵挡,便恨恨作罢:“小子,日后莫要让我见到你,不然我必挖出你的眼睛!”

她说完纵身化作五色虹霞破空飞去,却不想一头扎入徐无鬼事先布下的太阴地网里面,四面黑色的细丝层层叠叠往身上裹来。

她暗道不好,瞬息之间变换六种逃遁之法,都没能突破太阴地网,被勒成粽子。

徐无鬼拎起她往宫内走去。

甄兑问:“你干嘛去?”

徐无鬼瓮声瓮气地说:“去向大老爷复命。”

甄兑说:“主人有过嘱咐,你擒住了她以后不必再去回话,只用这三道神符将她禁锢,将这魔炼神针钉入她的泥丸宫,再找个大蚌壳把她装进去。从这里上到海面以后,向西一百六十里有个岛礁,你把她带到岛礁上,等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仙从南方飞过来的时候,把她沉入海底,然后再回来复命即可。魔阵上的魔火会日夜灼烧她的元神,九九八十一日以后,她自然会形神俱灭,化为一滩焦骨烂皮。”

徐无鬼接过神符和魔针,依言用神符贴在崔盈前心后背和脑顶,崔盈元神被禁锢,浑身酸软无力,哭着哀求徐无鬼。徐无鬼现在仍然只喜欢母鲧,对她的诱惑视而不见,辣手摧花一般将针钉入崔盈的泥丸宫,提着到外面的珊瑚树丛中寻了个大蚌壳,把已经软成一团的崔盈塞进去,把蚌壳闭合扛在肩上分开水路离开。

到了甄兑所说礁盘上面,他静静地等着,片刻之后,果然从南方来了一道剑光,是个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子,徐无鬼把装着崔盈的大蚌壳抛入水中,然后回紫云宫复命。

徐无鬼回到紫云宫跟傅则阳说事情都办好了,傅则阳点头:“金须奴和二凤还在黄晶殿跟丙融斗法,虽然已经取胜,但不能将其彻底消灭。”他将一个玉匣交给徐无鬼,“艮兑两个小子法力不够,不能成事。你去用这里面的东西将丙融一身血肉熔了,连同元神一起收入匣中,然后送到虹光湖北岸炼魔塔的最顶层上,用我的魔印镇着。”

徐无鬼领命,端着玉匣离开。

傅则阳对跪在地上的朱逍遥说:“你对崔盈,还不肯死心吗?”

朱逍遥心丧若死,满脸泪痕,却依然说:“我对崔盈实在是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这也是前生的孽缘,我总该还给她,我愿意为她去死!哪怕……哪怕她对我毫无真心。其实,其实我都知道,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长情,她总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天底下的任何男人,只要她想,随便招招手就能爬过来甘愿任她蹂躏。可是……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她,分别这些年,我日日想的都是她,闭上眼睛面前就是她……”

“好!好!”傅则阳连道了两声好,“你这样痴情,实在难得,我这人生平最喜欢真心,讨厌假意,你对她能够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想必对其他人也能真心相待。这样吧,我知道你师父刚刚坐化,你已经无依无靠,唯有一个师兄也因为你痴恋崔盈跟你生分,独自在千丈冰层下面修炼不肯再见你。唉,你也真个可怜,论及资质根骨,实堪早就,不如就拜入我的教下,日后我跟那崔盈的师父还会有很多故事,你若真心喜欢崔盈,我可以帮你玉成。”他把崔盈的太白金刀扔到朱逍遥面前,“她的这口金刀就赐给你用吧。”

067 疏不间亲

却说崔盈被一根魔针钉住元神,三道神符封印法力,关到蚌壳里沉向海底。

魔针内每个半分钟便射出一缕魔火,灼烧她的三魂七魄,把崔盈烧得如堕火焚地狱,偏偏浑身酸软,动不得嚷不得,不禁绝望难过,自己被这样沉在海底,谁能发现得了?要么被大鱼连蚌壳一起吞入腹中,化为粪便,要么挨过日期,被烧化成灰……

正在叫苦不迭,绝望难过之际,忽然蚌壳被从海里捞出去,落在礁石上,随后开启,外面站着一个俏生生的白衣女仙,正是自己师父的好友白幽女。

白幽女跟陈紫芹相识两百余年,两人情性相似,一样美艳无双,孤芳自赏,见过一次以后便结成闺中密友,感情相处得极好。

只是自从当初收了崔盈以后,两人关系便逐渐变坏。

最初白幽女听说陈紫芹收了崔盈,便赶去幻波池说崔盈这人收不得,陈紫芹已经把人收下,不肯自折脸面,而且也确实喜爱崔盈聪明丽质,便成定局。

白幽女仗着长辈身份,再三训斥崔盈加以警告,又屡次把崔盈在外面做下的坏事告诉陈紫芹。时间久了不止崔盈恨她入骨,连陈紫芹也听得腻歪,尤其白幽女说话越来越直,最后连陈紫芹若不将崔盈开革出门,将来必要因她怀道的话都说了出来。

陈紫芹何等高傲,闻言变色:“我自己甘愿受累,与旁人何干?她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虽不能事无巨细,悉皆知晓,从卦象上总能看出一二。不过既然已经收她为徒,必将感化教导,引她归正,即使她背叛于我,我也饶他三次,只要第四次不凡在我手上,我绝不杀她!大不了有她在世一日,我也留此一日,事不了结,我绝不成道便是!”

白幽女苦口婆心:“妹子看她美若天仙,心如蛇蝎,虽然肯当面悔改,但心口不一,本性难移……你若不肯下手,我可代你除了这个祸根。”

陈紫芹勃然大怒:“我生平做事从不后悔,她在我没有逐出门前之前,仍然是我九天魔女的弟子,我自己打得骂得,却不容任何人加以欺负!况且,再过些年,她尽得我的真传,就算道友你想除她,也未必能如人意!”

两人相识相交两百余年,期间也曾经发生过多次争执拌嘴,却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越说越僵,最后都动了真火,互相拿未来命运结局打赌,从此再无相见。

今天白幽女去小南极采药,产药的飞龙岛竟然被一散仙盘踞,自号飞龙真人,施法将全岛禁制,不许外人采药。

白幽女何等性情,几句话说翻了脸,两人斗起法来,飞龙真人斗不过她,呼朋唤友,叫来十余个附近岛礁上盘踞的散仙围殴白幽女。白幽女抵挡不住,逃离战场,药既采不成,更惹了一肚子气,正愤愤不平,又遇到了这档子糟心事。

当打开蚌壳看到里面是崔盈的刹那间,白幽女恨不能立即把蚌壳盖上扔回海里。

崔盈看到白幽女,却似来了救星,想要求救,却不能说话,只望着白幽女流泪不止。

白幽女看她身姿孱弱,半卧半倒在蚌壳里,披散着头发遮住半张脸,眼泪不停地流,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哀求,不由得也少懂了些恻隐之心……

不过,她的心肠很快又硬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女人是陈紫芹的命中魔星,自己屡次要除她,只怕真的跟陈紫芹结了生死大仇才忍住没有动手。天幸也不知哪个好心人把这**擒住,磨针炼魂沉入海底,不出百日便会形神俱灭,化为灰烬。自己也是倒霉催的,看那丑汉鬼鬼祟祟地把个蚌壳沉入大海,手欠的给捞上来,却捡回来一个大祸根!

白幽女看着崔盈皱眉,她多么希望刚才自己的眼睛瞎掉,直接飞过去……

她厉声跟崔盈说:“我要将你一剑斩杀或是重新沉回海里,你师父必定怨我众生,我犯不上为了你坏了我们两百年的姐妹情谊,但若是这样解救你脱困也太便宜你了!”她把蚌壳合拢,用一条绛红纱裹住,化作一团红云离地飞起,星驰电掣直飞西北。

来到中土大陆,于南疆茫茫大山里找到依环岭,进入幻波池,直奔陈紫芹的寝洞。

陈紫芹如今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但由于所修的是旁门,修出的元婴不能成就纯阳,始终有许多阴渣无法炼化,介乎于散仙和地仙之间,法力越炼越高,道力却距离天仙尚远,只能遨游十洲三岛,四极八荒,却无法飞升仙界。

眼看着散仙第三次重劫就要到来,以自己法力和满洞法宝能否度过在五五之数,即便能够度过,日后还有更厉害的末劫,终究难成正果。

她生性要强,不要人助,思来想去未来出路当在佛门,只是没有机缘。最近静中参悟,似有一桩劫数即将到来,正在思忖是否要顺势借此转劫重生一次,得知已经许久不曾登门的白幽女来了,还带回了自己的徒弟崔盈。

白幽女把蚌壳往陈紫芹面前一摔:“我早说此女生性淫毒,恶根难除,上次她是怎样跟你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悔改的?今天遇上,我本不耐多管闲事,甚或早有心将她飞剑枭首,但终要让你认清她的本来面目!”她收回绛红纱,打开蚌壳,质问崔盈,“你说,你这次又犯了何等**,方有此报?”

陈紫芹听她说话,越听越不爽,等看见崔盈在蚌壳里披头散发,正在受魔火炼魂之苦,浑身战栗,满头汗湿,泪流不止,火气再也忍耐不住。

她一面施法拔出魔针,烧掉灵符把崔盈救出来,一面向白幽女道:“你再怎么讨厌她,也该看在我得面上,担待三分,毕竟她还是我的弟子,被外人这样作践,打她的脸就跟打在我脸上一般无二。怎地她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你反倒似拿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带着她来跟我兴师问罪?”

白幽女见她还认识不到崔盈的恶性,反派自己的不是,又急又气:“她这次必定是又是背着你外出,由**招来这场劫难,我不用起卦便能猜到十之七八,你的术数强我数倍,你可沾上一卦,看我说的对是不对?看她这次出去背着你又做了什么……”

“够了!”陈紫芹大声打断她,“她做了什么,我自然知道,我不但知道她过去做了什么,还知道她未来会做什么,不必别人来提醒教导!不过人非冥顽至愚,至多再蹈一次覆辙,焉有师长屡次成全宽免,尚不回头之理?天数虽然如此,然我有大毅力大恒心,必能人定胜天,使她回心归正。然而我九天魔女的弟子,即使再不好,也容不得别人欺凌!”

崔盈从蚌壳里出来,跪在师父面前,哭成一个类人:“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师父闭关炼宝,一入数年,弟子太过寂寞就出去玩,没想到……”

“你也莫要再说了!你打量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么?”陈紫芹恨崔盈不争气,厉声喝道,“你去北洞闭门反省,无我容许,不许再出洞半步!”

崔盈见师父动了真怒,不敢再哭,擦擦眼泪站起来往外走。

看她背影,陈紫芹又软了心:“去我寝洞拿一瓶太素炼形丹,将形神养炼好了,等我将那伙妖人除了,再来发落你!”

崔盈见师父心疼自己,还要替自己报仇,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师父法力无边,紫云宫那伙人师父挥挥手就能像捏臭虫一样捏死,等回来以后自己再乖巧请罪,必能得宽宥,到时再求师父把紫云宫赐给自己,日后有空了再重找些英俊少年入宫快活!

白幽女指着崔盈大声说:“你还看不出她在打什么心思?”

“我怎地不知!”陈紫芹脸色铁青,“不过我的徒弟,如何管教不劳妹妹操心!”

白幽女气得跺脚,用手指着陈紫芹:“我曾经花费十年苦功为你推算未来结果,你早晚因她坏道,在生死之间,不生不死两甲子不能解脱!”

陈紫芹冷笑:“白道友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日后九鬼啖生魂之事如何保住性命吧!看在咱们多年姐妹情谊的份上,我将来也必定助你成道便是了!”

白幽女气得几乎哭出来,哽咽道:“罢了罢了,到那时我再来救你!”纵身化成一道红霞离去,出了幻波池,暗暗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回这里。

陈紫芹道法高妙,算出自己将有一劫,当应在南海,不过躲起来避劫不是九天魔女的性格,甭管什么劫数,怎么样的敌人,在强大的法力和法宝面前都要被砸烂打碎!

我要转劫,也是我自己乐意,绝不假敌人之手!

如此欺凌我的弟子,不管对错在此在彼,我绝不能容!

她回寝宫将昔年仗之横扫天下的三件镇洞至宝以及数百年搜集到的十七件天府奇珍全部戴在身上,开启五宫遁法封闭幻波池,使内不出外不入,然后飞来南海替徒弟报仇。

068 绝灭五行

傅则阳知道陈紫芹要来,把金须奴等人叫到跟前:“此次来的敌人非同小可,不止神通广大,更心狠手毒,你们都躲在虹光湖下的小龙宫里,且不可出来去捋虎须,到时候我顾不得你们,她随手一雷就让你们魂飞魄散了。”

金须奴跪下道:“此事全由弟子辱骂那崔盈而起,现在她师父上门兴师问罪,弟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虽不说束手就擒,真打不过由她发落出气便是。”

“混账!”傅则阳骂道,“当初你拜师时候我告诉你的你都忘了?此事之罪在彼不在此,焉能如此丧气?让你躲避在小龙宫,是免得成为我的累赘,我自有对付她的办法。”

金须奴连磕头央求,坚决不肯躲起来:“弟子受师父锻体重生之大恩,如同父母再造,惹下这样的滔天大祸,却自己躲于水下,让师父代替弟子受过,这教弟子将来如何念头通达,勇攀大道?弟子即便不敌那九天魔女,在外面陪着师父,当面述说曲直,讲明公理也是好的。求师父千万要我在外面跟师父共存亡吧!”

朱逍遥也跟着请战,绝不肯躲避,傅则阳一犹豫,便答应了,只让二凤和徐无鬼带着甄艮、甄兑躲进湖水下的小龙宫,然后带着金须奴和朱逍遥在外面布置,准备迎战。

朱逍遥说:“恩师跟那陈仙子都是法力强大的有道真仙,打起来势必天崩地裂一般,在咱们家里投鼠忌器,何不拒敌于国门之外,到海上去等着她?”

“你不知这紫云宫的来历,这里的金银翠玉十之七八都是天一金母后来布置,我正好借陈紫芹之手将她的手笔毁去,了解这段因果,只门前那块紫云牌坊和虹光湖是昔年五湖水仙所留,因此这两处不容她动,其他的都随她施为,日后咱们再在废墟之上重建。”傅则阳望了望金庭玉柱,美中不足地微微叹了口气。

到了正日,傅则阳将紫云宫大门开放,端坐在黄晶殿宝座之上,等待陈紫芹上门。

陈紫芹本想一到这里就用乾罡五神雷炸掉紫云宫的门户,她知道崔盈的想法,打算把紫云宫炸成废墟,绝不留给她将这里当成跟男人私会的场所。

等过了海眼,发现宫门洞开,她便没有了发作的因由,再去炸烂大门就显得太不成熟了,于是绕过避水牌坊穿门而入。

她先到珊瑚榭,见到一个身穿黄衣的美少年等在这里,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晚辈金须奴,见过前辈。”

陈紫芹背负双手,冷冷地说:“就是你和你师父合起伙来欺负我徒弟的么?”

金须奴噗通一声双膝跪倒:“晚辈绝没有欺负令高足,崔道友到紫云宫来,我们都拿她当贵客,尤其得知她是陈前辈的高足,更是觉得蓬荜生辉,二宫主拿她当闺中密友,日日设宴款待,陪她游玩聊天,绝对没有半点怠慢!只是她先看上了晚辈的恩师,被恩师拒绝,又看上了晚辈,晚辈一再拒绝,她便恼了,找了十二个能手来攻打紫云宫,要杀人夺宫。前辈您得道千年,法力无边,天底下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还请您明察!若您认为您做的有理,那晚辈无话可说,任由前辈处置,只是此事由我而起,与紫云宫上下无关,与周围海域里的众生无关,恳请前辈免了跟师父这场龙争虎斗,免了众生灵的劫数。”

陈紫芹冷笑:“你师父以前辈高人自居,晚辈即便无礼,被她擒住,自然送回依环岭交由我出自,他不该用魔针炼魂要使我徒弟形神俱灭!我不屑杀你,快给我滚开,我自去找你师父算账,再敢啰嗦,我先用这魔针钉了你的元神!”

金须奴还要说话,空中传来金须奴的生意:“我早就说过,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崔盈那般淫贱下流,她师父又能是什么讲道理的得道高人呢?莫要白废……”

话未说完,陈紫芹勃然大怒:“好魔头,敢如此口出恶言,今日非用你这魔针让你形神俱灭不可!”她合身化成一道紫光越过金须奴往宫内飞去,疾似一道闪电,说第一个“好”字时才刚起身,说到“今日”时候,人已经来到黄晶殿院内,最后一句“不可”说罢,乾罡五神雷已经发动,从天而降直劈向殿内的傅则阳!

“喀嚓”一声晴天霹雳,五色雷光凭空生出,击穿黄晶殿上面的金瓦楼板,直轰在傅则阳坐着的黄金宝座上,一阵天摇地动,宝座消失,地板被一雷击穿,露出地下房间。

傅则阳化一道血光飞到空中,这乾罡五神雷果然名不虚传,挟带天地先后天五行元气糅合乾天神罡化成,诛魔杀鬼,连大力神魔也当不起这一击!

见傅则阳躲过了神雷轰击,陈紫芹微微吃惊,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事先在卦象上看来此劫有些凶险,但见到傅则阳之后,她已经看出来,以他的道行大概率会被她一雷轰死,再不济也只能逃得元神,肉身必碎。

她冷哼一声,不等傅则阳还手,便放出自己花费六甲子苦功炼成的大五行绝灭光针。

这大五行绝灭光针介乎于法术和法宝之间,既有法术的属性也有法宝的属性,炼成之后与人对敌时候不必用其他宝物,只把这光针随手发出去,敌人无论飞剑还是法宝,只要分属五行之物,遇到便被光针按照五行生克变化消灭。

她成道之后再与人对敌时候,一发神雷,再用神针,基本上千军万马也被她灭杀了!

傅则阳早知道她的大五行绝灭光针厉害,是先后天五行真气修炼到极致的体现,跟连山大师的大五行绝灭神光线类似,与峨眉派的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威力不相伯仲。

陈紫芹是他生平所从未见过的强敌,等闲的法术法宝全不管用,他直接出动这一次转劫以后修炼而成的血影神光。

亮红色的光芒从十指尖端射出,对上五色耀眼的光针,相互对撞,光针被染成血红色,迅速如冰针般融化,十股血光也被攒刺炸成粉碎,同时消灭。

陈紫芹大吃一惊:“血影神光,你这是血神经上的功夫!”

傅则阳微微一笑:“不错,正是血神经!”他利用记忆中所知道的内容为引,施以魔神感应和无妄神卦得知血神经的来历,因此决定借着今日一战将血神经拿到台面上来。

陈紫芹狂发光针,她法力浑厚无比,在十指尖端形成五个刺眼的光球,无色光针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化生出来,流水一般泼向傅则阳:“你是血神子邓隐的传人?”

傅则阳冷哼:“邓隐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的真经得自石神宫主!”他浑身毛孔之中涌出大量血气,化成血色霞光缭绕在身体周围,发出去的血影神光也越来越粗。

“不可能!”陈紫芹吃惊道,“石神宫主早已经得证魔道,飞升魔域,两部血神经上部被长眉真人毁去,下部落在邓隐手里,后来邓隐被长眉真人用两仪微尘阵擒住,虽然将人放出,经书也被毁了,你如何能得到石神宫主的传承?”

傅则阳道:“石神宫主早算到经书有此一劫,可笑当年疯和尚指使还未成道的长眉真人前去毁经,若是毁了那恶册也还罢了,偏偏用紫郢剑把上册砍成了魔心化碧珠。石神宫主为救女儿,商量长眉真人留下恶册,他预感到有人将来必定会仗着恶册害人,遗害无穷,因善恶两册不可偏废之故,当时假装并未看出化碧珠的变化,只当是魔经被毁,让长眉真人拿去给疯和尚。疯和尚自以为得意,不知道石神宫主早已经算好了一切,提前以无上魔功在善册上做了手脚,暗藏九道护身灵符助后人修行,以期将来有人能够了悟善恶之辨,重整魔道,收拾天下。说起来,这魔经还是托长眉真人之手传给我的呢!”

陈紫芹乍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惊骇程度犹似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她只想赶快把这个消息通知长眉真人,但马上就被否定了。

长眉真人修证金仙位业,肉身成圣,两人前生本有纠葛,再世为人以后,陈紫芹虽有爱慕之心也不肯去招惹,各自发了极大心愿,以无上毅力斩断情丝,好容易两不相见,若再有纠葛,便又走了回头了。

她转念一想,长眉真人那么高的道行,神通法力都远胜自己,即使没有自己通风报信,一样能够将一切了然于胸,更无需自己画蛇添足,眼下能做的,便是将眼前这个魔孽诛灭,即了私恨,更为天地间的众生除一大害!

陈紫芹打定杀心,狂发五色光针,她这大五行绝灭光针施展出来有无穷妙用,光针虽然被血光熔化,五行元气不消,由生克变化相互勾结,涌动摩擦,形成先后天五行神雷,先后天甲木神雷、先后天乙木神雷、先后天丙火神雷、先后天丁火神雷、先后天庚金神雷、先后天辛金神雷、先后天壬水神雷、先后天癸水神雷。

共二十种雷珠,大的似足球,小的如米粒,深绿浅绿,亮白米白……各种色彩,似杀人的蜂群一般,连同那密如骤雨,瓢泼似地五色光针齐往傅则阳身上聚集过去。

069 双魔斗法

面对陈紫芹的疯狂进攻,傅则阳调动全部神气凝成血影神光还击。他这血光随心而动,亦是妙用无穷。虽然被五色光针绞散,血气却不消失,相互感应聚集,形成一朵朵血焰,众生形象在魔焰里诞生出来:有飞马,有神龟,有凤凰,有天龙,有大象,有喜鹊,有巨鲸,有灵蛇,有三头六臂的修罗,有仗剑踏云的剑仙,有獠牙满口的夜叉,有头顶光圈的佛陀……千千万万,麻雀只有拳头大,佛陀有丈六身高,将陈紫芹团团围住猛攻,在五行神雷和绝灭光针的打击之下,随灭随生,无穷无尽,数量越来越多。

两人各使尽解数,发力猛攻,时而五色神光如潮水般猛涨起来,压得血焰向后收缩,时而血色众生数量急剧增加,挤挤压压把彩光淹没。

一时东风压倒西风,一时西风压倒东风,两人之间的彩光血焰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逼迫两人不住后退,逐渐地彩光血焰充满整个黄晶殿院里,噼啪乱炸,血焰纷飞。

陈紫芹见拿不下这个魔头,心中不耐,喝骂一声:“魔头授首”,把无弦天音琴取出来,此琴是由天地间的先天五行元气凝结成的一块美玉做琴身,上无琴弦,使用的人需要修炼先后天五行精气,按照生克变化去弹奏,具有无穷威力。

三尺三分的琴身化作五色光气悬在身前,陈紫芹十指弹去,虽然无弦,却能发声,此乃先天五行精气摩擦所成的宇宙元音,能够直接震碎灭杀敌人的元婴!

所谓“琴心三叠舞胎仙”,陈紫芹左手挑弹,右手挥拨,凡是有灵魂的有情众生全遭重击,她是全力向傅则阳发出,但音波扩散开去,整座紫云宫都似被压缩变形,外面的龟蟹贝鱼全被震死,只漫延到海眼之外!

唯有藏在虹光湖里的生物得迷天七圣守护,只头昏脑胀,没有丢掉性命。

金须奴和朱逍遥本要过来帮忙,尤其朱逍遥,本来等在蚣螟殿,想要把自己跟崔盈的纠葛都说出来,然后任凭陈紫芹处置,实在不行就自己兵解在她面前,即了解自己这一世跟崔盈的恩怨,再免却两人的争斗。

无奈陈紫芹被傅则阳的话刺激到,瞬息间便从珊瑚榭到了黄晶殿,朱逍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跟金须奴急忙赶过来时,这里已经打了起来。

傅则阳跟陈紫芹的斗法太过猛烈,他俩插不上手,倒也没有离开,都在不远处观战,这时被琴音余波扫到,双双惨叫一声,吐血晕倒。

傅则阳首当其冲,琴音让他也十分难受,但他已经证得血影魔神,虽然只相当于真正魔神的影子,但已经是不死之躯,体质与旁人不同,似海草一般在音波中摇了三摇,摆了两摆,并无大的伤害,两手结印,微微一顿,整座紫云宫里的所有金灯猛地跳了三跳,瞬息全灭,倒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傅则阳滴血分身,弹指飞出百余点鲜血,每点鲜血都化成自己的模样,拢着血焰从四面八方向陈紫芹扑去。

陈紫芹一双慧眼看到黑暗中血影层层叠叠,一齐扑来,冷笑道:“你这蚩尤三盘阵尚不完全,这太古混元毒雾也没有祭炼圆满,只能欺负后进晚辈,焉敢拿来我面前卖弄?”

她取出自己的另一件镇山之宝如意五云锦护身,挡住血影不能近身,又取出一个黄玉葫芦,从里面倾倒出五色灵气。

这灵气是她施展无上法力,从九天之上收来仙云,这些五彩仙云不惧罡风吹拂,品质特殊,被她祭炼成五色光气,专能抵御道家的天劫。

此宝名虽为灵气,实则更像灵光,倒出来似流水一般,急剧猛涨,如潮奔涌。傅则阳那按照蚩尤三盘经炼出来的混元毒雾是一股浊气,由于材料短缺,时间紧促,尚未完全炼成,遇到清气冲洗,立刻冰融瓦解,烟消云散。

陈紫芹破了傅则阳的法术,得意之情稍起寸念,猛然间眼前血光狂涌,傅则阳化成一道血色人形直扑过来,她那如意五云锦本具无穷奥妙,比崔五姑的五岳锦云兜还要厉害,却抵挡不住傅则阳的血影神光,她不过分心释放灵气驱逐黑暗,便给傅则阳加在一片人影之中暴起发难,刹那间钻出一个大洞,血光猛涨,要将她肉身毁去!

陈紫芹虽惊不乱,手掐灵诀,周身毛孔中迸射出大量五色光气,如意五云锦本体也是五行灵气,相互勾连结合,化作亿万根大五行绝灭光针,内外夹击,将扑倒身前的血影攒刺得碎成屡屡血丝。

她施法用如意五云锦将爆散的血丝裹住,又将外面的血影席卷一空,拢成一团悬在空中,再次发动光针,将里面的血色全部消灭。

她一面施法消灭血影,一面继续放出五色光气荡除黑暗,猛然间发现百丈之外的一株珊瑚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傅则阳,手里拿着一块五色豪光流转不息的琴形玉石,顿时吃了一惊,发现自己刚才把那无弦天音琴给忘记了,低头再找果然已经不见!

傅则阳滴血封印宝琴,用手掂量着:“你替你那淫贱弟子出头本就不毫不占理,若我说,她是你的命里魔星,我替你把她除掉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却如此不知好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因你诨名里有个魔字,我们也算同类,如今你劫数临头,趁早回你的幻波池去,我也不全部追究你今日的冒犯,你回去以后先一雷劈死崔盈清理门户,再关上门虔心修炼,将来尚有出头之日!”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琴收进乾坤袋。

陈紫芹气得几乎咬碎银牙,扬手再发绝灭神针,又拿出一柄天府奇珍太乙流珠扇,信手狂扇。

傅则阳出来以血影神光还击,又将禹鼎祭起,这鼎经他用自己的鲜血祭炼过,又用来养成魔神之体。这时血影射入,与里面的各种凶兽元神相合,那些洪荒异种的道行都以万年计算,每一个都比寒蚿更厉害,被大禹王收服封印鼎中。他们得傅则阳玄功变化,重铸血肉之身,一个个从鼎中飞出来,张牙舞爪,吞吐丹气,扑向陈紫芹,虽然被绝灭光针不断射杀,但有禹鼎在,几乎不死不灭,随灭随生。

两人掰命拼杀,从彩蜃殿打到飞鲸阁,从飞鲸阁打到锦雯宫,再从锦雯宫杀到蚣螟殿。所过之处,黄金的顶棚,白玉的阶梯,水晶的庭柱,玛瑙的门帘,翡翠的影壁……纷纷化作齑粉,地上九大殿除了虹光湖全部土崩瓦解。

打着打着,陈紫芹的宝扇所发流珠炸穿地面,两人又往地下打,攻穿十余里深,打破房屋千万间,直到海底地肺之中复又杀回来,打破紫云宫的顶棚禁制穿过海眼杀到外面的大海里。陈紫芹不断倾泻出亿万颗先后天五行神雷珠和大五行绝灭神光针,傅则阳则操纵千万头洪荒猛兽,加上血影神光,将海底的山峰一座接一座荡平,横推八百里,搅得大地震动,海啸天崩,方圆千里海域全乱成沸腾的米汤!

在距离紫云宫一千八百里之外有一座铜椰岛,前文提到的天痴上人便在这里修行,当年桑仙姥回武夷山要带桓超群和秋云来铜椰岛一同修道,遇着老冤家陈嫣,又跟红云城主连番斗法,不敌之后跑回铜椰岛不依不饶,非要天痴上人出手,天痴上人算得傅则阳已经将这事情解决,好说歹说才作罢。

今日桑仙姥在海上汲取癸水精气,正赶上天痴上人的大弟子柳和训练巨鲸,她要了一只,站在鲸背上施法。这南海巨鲸比北海的温顺不少,体积尤其之大,浮在海面上如同一座小岛,又平又稳,让升便升,让潜便潜,桑仙姥十分喜欢。

正美着,忽然一道数百米高的巨浪从东南方涌过来,柳和大吃一惊,急忙传音师弟施法阻挡浪山,这么高的巨浪,登岛之后肯定从岛屿上方蔓延过去,到时候全岛楼舍全都要被破坏污染,必须将其拦截在外!

十二个少年同时祭起一串木珠,飞到空中相互连接,迎着巨浪撞击过去。

“砰——哗!”木珠潜入巨浪之后,迸射出大量的甲木精气将浪山肢解崩散。

少年们也受到力量传道撞击,一个个面色惨白,十分难受。

浪山瓦解以后,柳和刚松了口气,却发现后面又有浪山涌过来,这回不是一个,左一个右一个,两个交叉涌过来。他大吃一惊,飞到高空手搭凉棚观望,绝望地发现两座浪山后面还有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浪潮,布满视力所能及的所有海面接连不断向这边涌来。

柳和吓得差点一跤从天上跌下来,落回鲸背上大喊:“楼沧洲!快回到上去禀报师父,就说劫数来了,请他老人家快来应对,其他师弟们跟我合力对抗巨浪!快!快!快!”

070 天高浪远

柳和作为天痴上人的大弟子,向来温文尔雅,说起话来从不大声小气的,这回竟然连喊了三个“快”字,颇似大难临头了一般。

桑仙姥感到好奇,飞到空中看到万浪无边,汹涌而来的景象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向来是看出殡的不怕殡大的性格,跟柳和说:“你们先定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和本想向她求助,她道行虽然不如师父,但比自己这帮小兄弟还是强上许多,有她出手,当可轻松些守住铜椰岛的前沿南礁,不使浪潮侵入育鲸池,以免新生的小鲸被大浪拍死。只是桑仙姥论辈分是她的师娘,不服他管,去得更快,他刚要说话,桑仙姥已经化成一道青气穿空而起,越过眼前的浪山看不见了。

桑仙姥生性薄情寡恩,既贪又狠,这些年在南海没少与人发生矛盾,兴风作浪,甚至还打算要干掉天痴上人,独霸铜椰岛。

天痴上人法力高强,先后三次将她封印镇压,跟徒弟景公望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半蒙半哄,才终于把她驯服,勒令她不许再出去惹事。

前不久,天痴上人终于将神木剑炼成,心情大好,如今再为将来修炼不死之身做准备,没空管她,她又开始故态萌发,前不久跟东海大鹏湾铁笛坳的翼道人耿鲲争夺一部蚩尤三盘经,几乎闹到两败俱伤,最后还是天痴上人出面将耿鲲惊走。

这回桑仙姥见海水动荡,以为水下有什么前古至宝出世,她是乙木之精,得水相助,这些年又跟天痴上人同木相济,双修双成,法力增长迅速,新炼成好几年厉害的法宝,暗暗发誓,若是真有厉害的宝物出世必定得着,然后就去找昔年的冤家对头陈嫣报仇,还有那个武夷山中的红云城中,皆不放过。

越过重重巨浪,飞了一千多里,发现这里巨浪滔天,雷声滚滚,爆炸激起大量的水雾,向上跟天空炼成一体,罡煞磨擦形成雷电,冷热水汽对流形成暴雨。方圆千里的天海之间,这里一团电闪雷鸣,那里一处暴雨倾盆。

霹雳分七彩,赤橙红绿青蓝紫,水气成七形,雨雹雪霰雾霜霾。

天地之间一片惨淡,又有千奇百怪各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凶禽异兽逞凶发威,搅得云乱水浑,仿若天地大劫的末日景象!

桑仙姥终于看出来是有人在斗法,心惊胆颤,不敢再往前走,急忙忙回铜椰岛找天痴上人:“你可知道,那里是何方神圣在斗法?与我们可有干系?”

天痴上人正放出新鲜出炉的七七四十九口神木剑治水,早就推算明白:“是紫云宫的宫主跟昔年纵横天下的九天魔女陈紫芹在斗法,与我们无干!”

桑仙姥出道较晚,没听过陈紫芹的名号:“那紫云宫跟咱们相邻不远,我早就听人说起那里身居海底,是地府金阙,奢华无比,当初劝你和我去把那里占了,辟做别府,给我清修,你尚不肯。现在看来,肯定是这姓陈的见财起意,捷足先登要夺了那处宝地了。”

天痴上人听她说话脑壳疼,只当没听见,继续操纵神剑所化三百余米的青色光虹在离岛百里的海域上空往来纵横,切碎消灭涌来的浪山。除了海面上的浪山以外,在水下还有许多比巨浪蕴含能量更强的暗流,为了避免冲击铜椰岛的地基,他已命柳和等人拿着自己的法宝木髓灵砂去海底布防。

桑仙姥见他不应声,埋怨道:“你还在这里跟这些海浪耍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去,等他们斗到两败俱伤之时再突然出手,将两人擒住,或者杀了,将那紫云宫夺过来?不然等他们分出胜负,一方入主,咱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天痴上人沉声道:“那紫云宫主和九天魔女能斗到这般天翻地覆,又岂是易与的?他们难道不防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况且咱们各门另户,自修自得,平白跑去夺人家的洞府,又岂是咱们这样的人所能为的?你更不知道,那座紫云宫关系重大,其中牵涉到千年前的天一金母,未来玄门正宗的峨眉派,即便夺下来了,亦是得不偿失!”

桑仙姥大怒:“你已经炼成了神木剑,不死之身也将可期,放眼南海,哪怕再加上东海、西海,又有几个还是你的对手?竟然如此没有志气,胸怀眼光连我也不如!也不怕让同道们耻笑?等以后他们分出胜负,一方入主,咱们还不知他们的脾气秉性,万一不是个好相处的,日日惹事,咱们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果过么?”

天痴上人不想跟他说话,绷着脸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运剑治水。

桑仙姥唠叨了一阵,见他始终不肯回心转意,也只得罢了,望着层层巨浪不停叹气。

傅则阳大战陈紫芹,直斗了三天三夜,傅则阳虽然处于下风,但陈紫芹就是斗他不倒,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做到一锤定音将傅则阳消灭或者封印,每次眼看困住傅则阳,要让他形神俱灭之际,他都能用让人意想不到的诡异手段逃脱。

两人每每短兵相接,傅则阳也差点扑到她的身上,夺了她的精神气血,虽然都仗着近千年来修成的无上法力和满身厉害的法宝化险为夷,但自炼的镇山至宝如意五云锦被魔光血焰攻穿,千疮百孔彻底毁了,另有四件天府奇珍付之一炬,更可气的是,继无弦天音琴之后,又有天府奇珍被傅则阳收走一件,劈手夺去两件。

傅则阳付出的代价是,紫云宫战斗之中成了废墟,除了宫门前的紫云牌坊和虹光湖得以保存外,连金庭玉柱都被绝灭光针给炸了,所有玉柱只剩下最主要的那根定海神针铁,其余全部折断。陈紫芹知道这根主柱上撑大海,下震地穴,一旦折断会让海底下的火山喷发,酿成无尽无边的灾祸,因此留下。

陈紫芹越打越躁,越打越恨,心境不稳,傅则阳一面加紧进攻,一面暗使魔法偷袭。

普通的魔法对陈紫芹没用,傅则阳能够的是秘魔三参上的七圣迷神大法。

这门法术是从异界魔域召请迷天七圣下界,共七个魔神,都是魔族大圣,司喜怒哀思忧恐惊七情,有形无质,直指人心,只要泛着一样就会被其乘隙迷了心窍,攻入泥丸,禁制元神,为他驱使,成为奴隶。

这门法术是整部秘魔三参里面最凶险最狠毒的,连山大师在经文下面注解:下界神魔,多为有形有象,上界魔神,多为无形无相,随念感召,随心而入,让人防不胜防,虽堕入魔境而不能自知……最后特别提醒后人,若无炼魔之宝,降魔大愿,切不可修习此法,魔神难驯,必遭反噬,行法一次,入魔益深,如附骨之蛆,后患无穷!

别人炼这法术,包括连山大师在内,都要设坛上供,参拜七位魔神,请的魔神化身下界攻击敌人,最后哪怕成功也要向魔神贡献精气,付出极大的代价,往往得不偿失。

傅则阳修炼血神经,体制异于常人,诸天秘魔都爱他身上的精神气血,他对这迷天七圣并不如何尊敬,迷天七圣仍然下界,助他成事,而且不似别人临阵召请,傅则阳提前数日就把他们请来,住在虹光湖的魔塔之内。

傅则阳见陈紫芹心境由量变到质变,不再似初来时那样无懈可击,一家加紧攻击,一面弹出七滴精血,念诵密咒召请。他这里有感,身处异界的迷天七圣便有应,感应之下,使住在虹光湖的七魔化身齐来附到傅则阳的身上,循着他的精血扑向陈紫芹。

他们各自化作红黄蓝白黑青紫极细微的烟尘,隐藏在血影神光之中飞去,血影神光被大五行绝灭光针消灭,他们已经无形无相,乘隙上了陈紫芹的身。

陈紫芹被魔神入心,先昧了心窍,对于精神上的变化无知无觉,只觉越来越气,越发加紧猛攻,把伤害输出提升了两倍,掀起滔天恶浪,万雷齐鸣,炸得满天满海的洪荒异兽支离破碎,化作血雨漫天洒落。

傅则阳道:“陈紫芹,你不是我的对手!要想出今日之气,你须得把你那两个相好的找来,你们三个联手来打我,才能有三分胜算!可惜你没有你徒弟那般本事,前些日你徒弟带了十二个相好的杀过来,就是都很差劲,你那两个相好倒是厉害,却数量太少,你劫数这么多,两个实在不够用,这一点,你得跟你徒弟学学……”

陈紫芹气得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不惜透支神气要把傅则阳灭了。

傅则阳只守不攻,继续用言语刺激她:“你徒弟勾引我徒弟不成,恼羞成怒,要来抢人抢宫,妄图人地两得,失手之后,你这当师父的竟然为此事替他出头。今日我要是败了,徒弟必要被你抢去给你徒弟享用了?不过这紫云宫我就算是毁了也绝不会给你,你还在那做什么春秋大梦……”

071 迷天七圣

傅则阳和陈紫芹又斗了半日,陈紫芹双目赤红,掐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被七圣魔神迷了心窍,直觉的全身都被怒火充满,满腔胀气,非得发泄出去不可,这三日夜间不停地发泄发力。

傅则阳只守不攻,消耗比她小得多,再不断以言语刺激,她性情孤傲偏激,向来不容人侵犯。昔年许多男仙追求她,都被她玩弄侮辱,再由她评定,若是作恶多的便杀了了事,不曾作恶的也要受尽屈辱。偏生她法力高强,结交的又多是超级大佬,那些旁门左道的散仙皆惹不起,只能自然倒霉。

自从渡过第二次天劫以后,除了一个星宿海的大魔头以外,再无人能让她品尝这样欲而不能的感觉,更被傅则阳句句都锥在她的心尖上,更是怒火焚身,几乎咬碎银牙。

入魔愈深怒火瑜盛,怒火长时又助涨魔念,大量消耗自身神气,等到第五日时候已经近乎灯枯油尽,偏偏内虚外实,透支潜能疯狂激发出来,越发地亢奋凶猛。

终于,在最后一次狂催太乙流珠扇炸碎千余洪荒海怪之后,她身体透支,狂喷鲜血向下坠落海中,幸得底子厚,法力高,及时打出一件法宝,化成彩云将自己拖住,漂浮海上。

她盘腿坐在彩云上,双手强行压制躁动的气血,并努力让混乱纷杂的神念安定下来。七圣入心,禁制她的元神,陈紫芹天人交战,内外夹攻,全身打摆子似地哆嗦,眼耳口鼻皮肤下面不断鼓胀平息,如有小虫一般乱窜。

这样挨得片刻,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忍不住又连喷了几口,染的衣襟尽红。

傅则阳虚临海面,右手拿着她的太乙流珠扇,左手托着禹鼎,操纵阴云闭合,黑浪排空,万千洪荒巨兽齐聚成圈,将两人拱在中央。

“陈紫芹,我现在杀你如杀一鸡!”傅则阳居高临下,朗声说道,“不过,量你也不服,你也不必害怕,待会救你之人便到了。昔年你托辛如玉去照顾申无垢黄河之水,她遇到石神宫主,十分无礼,两人相约在邛崃山中斗法。后来辛如玉前往邛崃山途中遇到一个佛门高僧,被拐入佛门,最终未曾赴约。这段因果,以你请托为引,以辛如玉发誓扫荡群魔开始,未来必定佛魔再见分晓结束。等你二次转劫,以两甲子死关得证青莲正果以后,那时你已经转入佛门,自以为参悟佛法真谛,那时我与你在昆仑山光明顶上再战,既决胜负,亦定生死!你若答应,我便收回迷天七圣,放你离开,你若不答应,我不召还七圣,即便待会救你那人来了将你带走,也需要花费一甲子的时间为你驱除魔头,但你元神受损,仍然不能转世,还要另行修炼三甲子方能转劫!”

陈紫芹听过这番话,心中更恨,那迷天七圣听说傅则阳要把他们召回去,更是着急,愤恨傅则阳之余,抓紧攻伐陈紫芹的元神,吞啖她的精气魂体。

陈紫芹觉得受到奇耻大辱,不肯答傅则阳的话,暗自调动三昧真火准备拼命。

傅则阳道:“以你的道行,不会不知道待会来救你的人是谁吧?若是他不来,你尚有三分脸面存在,若是真由他来带你走,你千年立志斩妖降魔,却最终被一个魔头救走,岂不是比就此死掉,灰飞烟灭,更加难堪?”

陈紫芹愤然咬牙说道:“好魔头!我就答应你,将来去昆仑山跟你见个高下便是!”

傅则阳大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手掐灵诀,默念真言,召唤迷天七圣。

那七个魔神正食髓知味,附在陈紫芹身上不肯回来,傅则阳一再施法强拘,他们动了野性,飞回来扑在傅则阳身上,要行反噬,迷他的心窍,攻他的元神。

傅则阳血神之躯小成,神、气、血三者融而为一,形神俱妙,反用一朵魔焰将他们裹住焚烧,制得七魔惨叫连声,各自化成一股淡淡的彩烟散去。

七魔既去,陈紫芹精神为之一振,顿觉天地清宁,火气仍然炽盛,但神智清明,默运玄功恢复神气,冷冷地说:“你为了防止长眉真人找人,竟然把注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

傅则阳笑道:“我就知道陈仙子法力无边,魔心一去,立即会知晓前因后果。”

他跟陈紫芹约架,长眉真人就不能再找他麻烦,不然就会又重新扯起跟陈紫芹之间的因果线,让他无法汞性圆明,证得纯阳,性命功夫不能圆满,从金仙位业上退下来,非但自己不得飞升,还会影响将来峨眉派的气运,此是一顾。

他又把自己血神经的传承定位为石神宫主,还是经由长眉真人转手递给他的,同时斩断了跟邓隐之间的联系,长眉真人追拿邓隐主要原因还是想引导邓隐改邪归正,一次次抓住,只禁不灭。长眉真人追杀其他的血神经修炼者,是因为当年石神宫主把克制血神经的血莲萼给了他,让他看顾日后不要让修炼血神经的人为祸人间,造下恐怖的杀劫。

傅则阳这一番操作让长眉真人没有动力再杀他,又有前面一重忌讳,此消彼涨,基本上不会再亲自向他出手。

菩萨畏因,凡夫畏果,普通人做事之前不考虑后果,等到恶果结出,大难临头的时候才痛哭流涕,后悔莫名,有大智慧的人在做事之前就考虑好一切,绝不会轻易出手。

而放眼天下,只要长眉真人不亲自动手,其他人来傅则阳都不怵,既是被多为大佬围殴,他也能想办法进行战略转移。

借这个机会把血神经彻底摆上台面,可以用得光明正大,长眉真人又不能对他出手,他又战败陈紫芹,打得一拳开,避免百拳来,从此可以过的上几百年的消停日子了。

至于将来跟陈紫芹,那时候她已经是修佛的圣姑伽因那场决斗,会不会更多的佛道两教的超级大佬助拳,都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他自可慢慢谋划,提升实力,若能把血神经全部炼成,证得不死不灭的魔神之体,便是对上金仙也不怕了

陈紫芹性情高傲,说出来的话,哪怕后来只都是错也绝不肯回头,既然已经答应了傅则阳的约架,就不容更改。想到落到傅则阳手里的那几件法宝,不乏自己花费许多心血炼成的心爱奇珍,但她也绝不会开口讨要,只等尽快将法力恢复,好尽快离开。

忽然天海之间的灰暗色调映入一丝丝的红芒,迅速扩大,照得云水皆赤,海水里面,钻出一朵朵红色花蕾,继而盛开,旋转绽放,是一朵朵的红色莲花,每一朵都涨到房子大小,有的在海面上,随海水拨动上下起伏,有的飞上空中,似一盏盏莲花宝灯。

傅则阳笑道:“陈仙子,你那相好的来了!”随即又向空中朗声道,“道友,请开始你的表演!”他右手打了个响指,十余万头乘风破浪,张牙舞爪的洪荒巨妖全部融化成血水,血水化成血气,飞回到他的掌心,万妖元神也回归他左手上的禹鼎之中。

陈紫芹看见朵朵红莲绽放在浓云黑浪之间,面色紧绷,目露恨意,在她存身的五色祥云底下,开放一朵最大的红色巨莲,花瓣层层叠叠,光芒闪耀,她长得极美,但以相貌而言不输于崔盈,气质高冷,又更胜一筹,被衬托得仿佛深入地狱广度众生的菩萨。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一朵同样的巨莲出现,上面现出一个青年僧人,长得皮肤白皙,相貌英俊,慈眉善目,端坐在红莲之上,宝相庄严,单手竖在胸前,手上有一串佛珠,位置跟陈紫芹和傅则阳构成品字形,先冲傅则阳笑了笑,又跟陈紫芹说,“你这脾气总不能改,今日终于应了我当年给你做下的预言,遭了魔劫。”

陈紫芹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和尚又说:“你视我为魔中之魔,避我如避蛇蝎,却不知真正的魔在你的心中,你的贪嗔痴慢才是你的魔难,促成你的一桩桩劫数。”

陈紫芹冷冷说道:“百余年不见,你竟然皈依了佛门?”

和尚笑道:“你将来不也要皈依佛门么?我准备以后跟你共同皈依三宝,同飞极乐,于西方七宝池中莲花化身,花开见佛,证得阿惟越致,做个逍遥自在的海会菩萨,一同在七宝树下听佛讲经,岂不美哉?”

“做梦!”陈紫芹道,“你就算披上袈裟,依然改变不了邪魔本质,焉能往生极乐?你若真能放下屠刀,何必在西昆仑施法禁制了长江和黄河的源头,准备到劫数临头时候与天地苍生拼个同归于尽?不过佛皮魔骨,能欺世人,焉能欺心?”

傅则阳插口道:“我倒是觉得红莲道友这样装扮很好,即便是佛皮魔骨,在世人看来,也比魔皮魔骨更好些,真正的佛皮佛骨反倒不为世人所接受。”

“善哉善哉!”和尚十分开心,话语里透着感激,“道友说得极是!世人喜欢佛像,我便显佛像于人间,世人皆爱魔骨,我便以魔骨充实其中,如此随顺众生,普渡万灵,正是佛家本色!道友足堪做我的知己了!”

072 红莲法帖

傅则阳向两人说:“这段因果,终因道友施法禁制江河源头始发洪水开始,未来必以长江黄河再发大水结束。陈仙子,因你请托为引,以辛如玉跟石神宫主约战,发誓扫荡群魔开始,以未来佛魔再战,众生共入末法结束。”

红莲和尚点头称是:“昔日红莲紫花你说不配,未来红莲青莲并列,当能得正果!”

陈紫芹面若寒霜:“你们两个魔头莫要得意的太早,岂不知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善恶到头终有报应之理?我今日败于你手非是你法力高明,而是我自身心性不足,妄动嗔心之故,未来如何,我只有一番道理。我陈紫芹在此向天地诸天神佛立誓,若不能荡尽群魔,将你们和你们的魔子魔孙全书斩尽杀绝,将来绝不飞升正果!”

她发完了誓言,身上陡然涌出一蓬五色神光,化作霹雳破空射起,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她下方那朵巨莲先化成齑粉,空中那层层叠叠红莲宝灯也被成片震碎,彩光凿破魔网,直上九天,顷刻不见。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四周风起云涌,红莲在阴云中重新盛开。

“你这佛号念得还挺诚心。”

红莲和尚严肃道:“阿弥陀佛是我平生最景仰,最敬佩之人!我将他当作榜样,等未来红莲正果之日,亦要效仿弥陀发下四十八大愿,普度众生。”

傅则阳道:“陈紫芹已经走了,寒舍刚遭浩劫,不便待客,还望道友见谅。”

“我来此并非全为陈道友,亦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血神经之风采。”

傅则阳提前算到他会到来,非敌非友,虽然没有刀兵征伐之象,但魔道诡诈,手段让人防不胜防。他淡淡地说:“你方才已经见识到了,还要亲自再体验一回么?”

和尚点头:“方才已经看得清楚,血神经果然神妙无穷。”他从袈裟里取出一枚红色的玉珏,用一朵红莲托着飘向傅则阳。“我那西昆仑星宿海绝顶被称作小灵山,地势高出天汉,仅次于东极天篷山和西北的黑伽山,上距灵空仙界已是不远。上面有万树梅花,千顷红莲,更有好些不世出的灵药仙果,美景无双。我每隔一甲子在宫中开一次红莲法会,着急天下同道共开无遮,谈法论道,极乐无穷。道友既然是石神宫主的传人,当有资格接我一张红莲法帖,三十二年之后,还望亲临。”

傅则阳将法帖接了:“承蒙道友看得起,到时候我若有时间一定赴约。”

“如此最好,我也会邀请血神子邓隐道友,相信天下同道都会想见见上下部血神经全本之后的威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说道最后两个善哉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如同叹息而语,最后悄然而逝,那布满天海之间的红莲也都一同隐去,转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阴云依旧浓重,恶浪仍然凶险。

傅则阳向周围几个方向望了望,声音滚滚荡出:“诸位道友能为我们三人今日之约做个见证,本该请大家到宫中管待,只是现下寒舍不足飨客,等日后修葺翻新之后,再请大家来游玩做客吧!”言毕不再理会那些窥伺观望的人,化一道血光投入大海。

回到紫云宫,傅则阳先救起金须奴和朱逍遥,再去虹光湖把人叫出来。

看到好好一座富丽奢华的仙府金阙变成了残破的废墟,二凤是欲哭无泪,其他人也觉得惋惜,唯有金须奴担心后事:“师父跟陈仙子斗法结果如何?”

傅则阳简单说了两句:“紫云宫落得这般下场本就是我事先预料好了的,接下里,我们要用二十五年的时间将其渐次重建。”

徐无鬼说:“力气我倒是有,花丛树木也可去各地搜寻,唯有这么多的黄金、翡翠等不下几千万斤,哪怕二百五十年也搜集不全。”

“这些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有人将材料送来。”

话音刚落,紫云宫牌坊外面有人传音:“光明神教叫尊座下弟子邓八姑、陈玉凤,挟三十六妖族大圣求见紫云宫主天运真人!”

原来,早在陈紫芹来之前,傅则阳就以光明神王和至乐天女的两尊化身在光明境和不夜城中显圣,要他们开山凿玉,洗砂炼金准备好大量的建筑材料,到时候送来紫云宫,以邓八姑和陈玉凤带队,掐准时辰到达,正好傅则阳跟陈紫芹斗法完毕以后。

傅则阳让金须奴进去将人引进来,邓八姑和陈玉凤纳闷神王为什么会突然下达这样奇怪的命令,若是送些灵药仙丹,玄铁黄精等还罢了,偏偏送的都是建筑材料。

来时路上遇到昔年好友连山大师记名弟子玉洞真人岳韫,说紫云宫这边两大高手拼斗了五天午夜,打得天翻地覆,风吼海啸。

两人已经近百年未见,见邓八姑由旁门入了魔教,岳韫面有惋惜之色。

邓八姑斩钉截铁说道:“我当年向来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惜我几遍不犯人,人也总来犯我,能力不如我的被我杀了,终于遇到姜雪君和朱由穆两个杀星。我们技不如人,死在他们手上也罢了,偏生遇到恩师救下性命。修佛的修道的正教要杀我,修魔的邪教要救我,这正邪之间于我看来可要颠倒一番。你也休要以正教为荣,我也不以魔教为耻,况且我大光明神教在天外神山教化万妖,调伏诸魔,另辟文明,开化蛮荒,古之圣贤不过如此。本教教法森严,不似寻常魔教滥杀滥淫,虽然功法手段是魔之一道,但比很多修炼金刚、楞严等佛门弟子还要大慈大悲。”

岳韫叹道:“魔之一物,最沾边的,别说主动设法招亲魔头,便是心中尚存一个魔念,也会感召群魔来袭,沉溺沦陷。昔年我恩师多么高的道行法力,所修又是玄门正宗,积攒下无数善功伟业,只因想要为旁门魔教中人寻一个解脱之法,起心动念亦是善因,最终却仍然遭了恶果,为群魔坏了道行。前车之鉴不可不防,我感知道友身上亦有阴魔环伺,入魔已深,再不回头为时晚矣!那朱由穆和姜雪君我虽未见过,却可辗转托人,为你们讲和。”

邓八姑道:“那也不必,我邓八姑行到两三百年,向不与仇人讲理,也无理可讲,不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罢了!修佛的杀我,修魔的救我,于我来讲,恩师便如佛陀菩萨,那朱由穆和姜雪君才是邪恶魔头,你若有机会以后可问问他们,是否曾跟魔类讲和过?可见天下道法本一般,而人心有正邪而已。若说魔道功夫易遭魔扰,不易成就,那修佛的动辄九世积修,玄门正宗动辄十万善功又岂是容易成就的?天道沧桑,芸芸众生,皆是努力挣命,不过是各有各的活法罢了。道友好意,我自心领,等将来我把三十六天罡大力神魔炼成,必去找他们报仇,要为我们讲和的话还请再休提!”

陈玉凤性子没有邓八姑那么刚直,人长得甜美,未语先笑:“岳道友勿恼,我和八姑本就出身旁门,行事专重感情,不计是非,恩师救我等于危难之中,又赐下仙阙洞府,悉心传授道法,此生此世,绝无背叛!”

岳韫只好放下这个话题,跟她们聊些别的,又说起小南极四十七岛的事:“原本那些岛上盛产灵药,我常去拆摘,近两年听说不断有一种旁门左道的散仙去盘踞占有,辟做道场,连药也不容别人采了,你们与他们是邻居,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邓八姑说:“我们虽是邻居,却隔着极光大火,我们神魔没有练成,每年也只有一次出入机会,知道也并不多。”邓八姑跟陈玉凤相互看了一眼,“目前只知有金钟岛被钱康占据,飞龙岛有个飞龙真人,乌鱼岛有个乌灵珠,夜明岛有个明霞神君。”

陈玉凤道:“那金钟岛就在极光大火圈外,正对着我们进出的门户,岛主钱康已经是地仙,法力虽高,人却谦和,我们有过往来,你若要去采药,可先到金钟岛去,请他充作向导,不管是在小南极采药,还是穿过极光大火进入天外神山皆可。”

邓八姑说:“我们可以在你身上打下一道天魔印记,可保你在不夜城畅通无阻。”

岳韫摇头:“那你的极光大火每年只能通过一次,我正准备开辟洞府,时间宝贵,只在小南极采完药便回去了。”

跟岳韫分手,两人带队飞速赶来紫云宫,见这里一片废墟,心里打量着这位紫云宫主到底跟恩师是什么关系,巴巴地使光明境高手全部出动来送材料助他重建仙府?

进来之后,见是个年纪轻轻,十五六岁的少年,邓八姑和陈玉凤都听说过九天魔女的大名,见这少年竟能将其击败,不敢小觑,更兼来之前光明神王嘱托,皆以后辈礼相见。

傅则阳也不说破,只说自己名号天运,跟他们师父至乐魔君的关系一句带过,让他们取出带来的材料,帮忙打扫废墟,重建宫殿。

(第五卷深海紫云完)

073 重建紫云

傅则阳率众重建紫云宫,先施法将残垣断壁推倒,破玉烂金等分成两堆,单交给朱逍遥:“这些破掉的翡翠、玉石、玛瑙等,虽然咱们仙家已用不上,拿到人间亦可由大改小。像这断折的玉柱,尚有一丈多高,人间难得一见,你可把这些搜集到一起,分批次运往中土,分发给穷苦遭灾之人,以此善果终了金母所遗。”

又让金须奴把所有的黄金、白银等也收集到一处,用真火熔炼,亦交给朱逍遥运往中土去散播,整座紫云宫,只保留了虹光湖和那座紫玉牌坊,其余的刮地三尺,全部运走。

他先跟龙猛要星砂,龙猛跟众妖圣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惊讶,俱觉得这位天运神君前辈果然道法高妙,连自己每个人带来的什么东西都知道。

龙猛纵身飞起,显出原形,化作一条三百多米长的紫鳞巨龙,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了两圈,把大口一张,喷出耀眼的星砂。

天外神山外面便是宇宙太空,经常有虚空中的星砂似天河般飞近,傅则阳早留下命令,让他们按时收取,积攒颇多。这东西在乾坤袋里装不了许多,傅则阳便以大光明神的化身要他吞入腹中带来。

龙吐天浆,星砂源源不断似瀑布般倾泻,傅则阳施法接住,将星砂送上空中,排布开来,似穹顶般布在顶棚,不多不少,共一百三十五万四千六百颗。

傅则阳按照蚩尤三盘阵的天盘布置这些星砂,正中央规划出东西南北四斗,分司生老病死,外面共分三层,第一圈十二魔尊神王,第二圈二十四魔族大圣,皆有大诸天秘魔神咒符号,召请魔神神念分身常驻于此。第三圈分为七十二格,里面俱是魔王影像,俱用小诸天秘魔真言镇压,拘请魔神在内修行。

这天盘是活得,能够感应诸天星辰随之旋转,魔神各自轮值,跟施法人元神相合,发动起来,亦会随着施法人神念变化。

天盘之后是地盘,傅则阳将地下残破的六十三层房舍宫殿亦都拆除,让四位妖族大圣去外面各移来一座山峰将空处填满,只保留五分之一的空间,除了一条直通地心的曲路,仅建保留一层,用来承载地盘。

地盘亦分三层,内用太极,中用五行,外用八卦……傅则阳得到的蚩尤三盘经不全,只有三分之一,并没有地盘布置的办法。

傅则阳跟张三丰学道,悟得天应星、地应潮之理,另用从三分之一广成子天书上参悟出来的阵法,结合起来布置地盘。

天盘是魔道的无上大法,地盘是玄门正宗的手段,中间的人盘傅则阳用无妄仙经上的禁制手段,结合地盘化生六十四卦,以天雷无妄卦为首寄托于苍穹诸天秘魔宫格之内,用神之时,再划分五行,化生五方雷魔借住地盘五行宫,日夜轮值,这样便把天地人三盘合二为一,天衣无缝,又囊括了魔道的诡异难测,旁门的辛辣狠毒,玄门的中正稳定三家之长。

似邓八姑、陈玉凤、金须奴、朱逍遥过去都是颇有眼界的旁门散仙,见傅则阳施法布阵,将三家法术信手拈来,很多结合处的关窍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不但闻所未闻,现在亲眼见了,仍然想不通顺。

此皆是他们道行境界所限之故,都是自家弟子,傅则阳也不藏私,一边布置一边为他们随口讲解,四人皆有所悟,虽有深浅之分,到底能够入门,傅则阳指派他们动手实习,做自己的助手,一起布阵,四人感叹道法玄妙深奥,非但不以为苦,都抓紧这个学习机会,严格照办,傅则阳让他们有不懂的地方立即发问,耐心解答。

天地人三盘大阵都布置好,剩下的就是重建各宫景致,按照河图洛书,仍然按照九宫布置。中央原是黄晶殿,已经被夷为平地,后面的金庭玉柱也被炸碎崩塌,只剩下一根主柱,陈紫芹知道下面镇压着地心真穴,也就是活火山,没有将其折断。

此柱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细算起来还不到十吨重,利害的是当年大禹用它镇水定海,另有一层妙用,傅则阳让三十六个妖圣全部显出原型,将这根巨柱缠住,强行抬起移到空中北斗死魔正对的方位,在那里重新祭炼了神座安置。

神柱抬起,下面的火山便要喷发,傅则阳先把下面金母遗留的道书法宝搜检上来,将一名妖圣从天外神山带来的山髓塞了进去,那髓是用整座山峰炼成,天外神山的土质都与晶玉类似,璀璨剔透,石髓更为特别,经过祭炼以后别具神妙,被傅则阳填进地穴火焰,再把从雁湖得来的大禹金符取出封印在山髓外面,上面再置以寒氤宝鼎。

这鼎是上古水仙所留,傅则阳用它连同外界大海癸水精华,化作极寒氤氲之气,冷却地火,这样布置代替定海神柱镇压地心火穴。

火穴上面,修建天星殿,最高最大,上接天盘中央,四斗拱卫,此为全宫枢纽,贯通三盘之所,平时封闭不开,只留作法会之用。

正北为弦潮殿,是全宫水系总闸运化中枢,也是傅则阳起居修行之所,右揽西北的虹光湖,左拥寿仙山,另正西的重爻殿给慧珠居住,别修一条道路通来虹光湖,四处连成一体,内外封禁,只有弦潮殿前的五座金水桥和重爻殿大门可以进出。

其余正东修青蜃殿,给初凤和二凤居住,正南修南明殿,给金须奴、朱逍遥居住,东南修龙虎苑,给他们小辈弟子游玩休闲,演练道法之用。

西南重修问渠苑,从紫玉牌坊进来先到这里,有山有水,作为迎宾待客之所。

除了中央天星殿外,周围八处除主殿外各修八处小景轩馆,应八八六十四周天卦象,唯万寿山上一座无妄金庭,作为六十四景之首,用纯金浇筑,镶嵌玉石栏杆,立于峰顶。

这些阵法景致,工程浩大,傅则阳跟陈紫芹斗法时候炸裂周围的海骨山体,他就势将面积扩大了一倍有余,单一处小景,也相当于人间一座园林。所用材料大半是三十六妖圣从天外神山带来,其余山峰奇石,花卉古树都是随时出海去东南二海以及中土移植过来。又在各处园林里添了老虎、狮子、大象、犀牛等人间动物。

如此共用了八年之久才全部完工,傅则阳将邓八姑等人打发回去,带着紫云宫的本部另做了家什用具,这些是各人做各自宫里的,需要什么就做什么,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紫云宫经过如此改建,金母的痕迹基本被全部抹去,傅则阳把金庭玉柱下面的秘籍和法宝拿出来,跟慧珠、初凤、二凤、金须奴四人讲明:“这些都是天一金母留给她当您三个弟子的,三凤姊妹是金母的侍者,因缘浅薄,按照金母意思,只能学得部分地阙金章的部分。金母算得未来妹子和金须儿、邵冬秀跟你们沾光,将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杂物留在外面给你们用。先行飞走的紫府秘籍和后来化光的地阙金章都在这里,我的意思是随你们自取。”

慧珠道:“哥哥教我们的仙法都学不完,何必在觊觎别人的?”

初凤也说:“这些既然被金母藏在主柱下面,故意不让我们知道,我们哪里还好意思腆着脸学它?连这些法宝也不要。”

二凤见母亲和大姐都不学,也笑着摇头表示不学。

傅则阳道:“这些东西,论理三凤和冬秀也都有份,你们不学,她们却未必这么想,咱们不给她们说一声,日后又要落埋怨,你们谁去一趟庐山神魔洞,把这些东西给她俩送去,但话要说清楚,讲明白,这些东西,是金母留给她过去三个弟子的,她们要是拿了这些东西,势必惹上因果牵连,日后会有金母三位弟子转世之人去找她们取回。学与不学,任她们自己选择。”

慧珠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我去一趟庐山吧,尽量劝一劝她,还是不学为好……”不过她知道,以三凤的个性,见到这全本的地阙金章和能够修成天仙的紫府秘籍,那是非学不可,这些法宝也肯定会全部据为己有的。

傅则阳又跟初凤、二凤说:“这些年我传授你们仙法,毕竟舅甥关系差着一层,我另有许多高深法术不好传授给你们,如今旧宫已去,新宫建成,我要别传大法,你们俩可愿意拜我为师,正过名分?”

等慧珠去庐山走后,傅则阳单独把初凤和金须奴叫到弦潮殿:“我生平所学有好几门法术,其中最厉害的叫做血神经,我这些几个弟子里面,只有你们俩的心性天资可以修炼,从今日开始,我就教你们这门神功!”

两人闻言喜出望外,知道傅则阳当初之所以能够战败陈紫芹靠的就是这血神经法术,当年一战,使得海裂山崩,天下正邪两道无不侧目,听说他们是紫云宫的人都肃然起敬。

天下流传关于血神经的传说,此经是魔教无上大法,共分为善恶两侧,昔年威震天下的血神子邓隐修炼的是恶册,紫云宫主修炼的是善册,炼成之后皆能成就不死之身。

074 铜椰岛主

如果说修行的最终目的都是长生不死,万劫不灭的话,那么魔门、道门、佛门就是三个通往这个目标的门户。

道家以性命双修,证得形神俱灭进入门中,达成目标。佛教以了悟空色,见证不生不死进入门中,达成目标。魔教取天下之不足奉己之有余,截短补长,强者愈强,杀入门中。

道家以自身有乾坤,体内配阴阳而成就,佛教以自证自悟,见性解脱而成就,但两者亦有仰仗祖师,念佛持名等借助外力成道的法门。

相比之下,魔教由于更容易借到外力,初时更容易获得神通法力。一个修道的,可能十年不能安立鼎炉,完成筑基,一个修佛的,可能一生都不能离开干慧地,行完资粮道。

唯有魔教,只要心成法对,跟魔头签订契约,达成交易,就能轻易得魔附体,获得神通。佛道两家都晓得自力为主,他力为辅,师父提点,亦要自身降龙伏虎,佛力加持,更需悟得自性弥陀,魔教由于门槛太低,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往往修士都沉溺于得他力获取,不能勤勉自修,经年之后,一身精气俱为魔头收去,最后命中连元神也被摄走,成为奴隶。

血神经作为魔教正道宗旨,开篇便点名自力他力的修炼关窍,让学者不走偏路,但这更需要极强的毅力和心性,不能行的修炼无益有害,弄不好折寿损命,甚至万劫不复。

傅则阳检点传人,只有四人能学,他一面借光明神王显圣,传授邓八姑和陈玉凤,一面本尊在紫云宫教授初凤和金须奴。

四人同学,各不相同,邓八姑性子刚强带刺,不发则已,一发必要斩尽杀绝,傅则阳让她专用天外神山上的螭蛇蟒蛟等带有剧毒的冷血动物,取血修炼。陈玉凤性情轻灵,外肉内刚,傅则阳让她专用四中天外神山特产,拥有透明血液的灵虫修炼。金须奴血中带火,用热补躁亢的海洋生物修炼。初凤涉世未深,淳朴唯美,傅则阳让她用蚌鲎等动物修炼。

他算是对血神经修炼的一种尝试,理论上也能修炼成功,威力或许不如自己取各种禽兽之学修炼成的巨大,但是炼成的血影化身更加精纯,将来劫数偏重一门,只要事先作好对治的准备,更加容易度过。

这样又过了数年,傅则阳静极思动,冥冥中感应到一重劫数,连忙在寿仙山同人洞中闭关推算,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算清楚诸般变化。

出得宫来,他把大家叫到一起:“我前世投生在中土武夷山桑树塬上的桓家,有个同胞姐姐,现嫁给距离这里一千八百里的铜椰岛天痴上人,合籍双修。这几年我都禁着大家不许外出,闷在宫中修道,更施法遮蔽了海眼,也没有宾客外来。这样吧,我带你们去铜椰岛认人亲戚的门户,日后也好往来,在外行道时也有照映。”

众人听完都颇有些惊喜,天痴上人的大名在南海这边的修行者耳中如雷贯耳,金须奴、朱逍遥过去都欣羡崇拜,甄家兄弟也听父母提到过不止一次。只是都无缘去拜见,天痴上人家教甚严,脾气又很古怪,贸然登门必遭拒绝,弄不好还要弄得灰头土脸,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跟天痴上人是亲戚。

傅则阳让他们各自准备妥当,然后一起出海,赶奔铜椰岛。

铜椰岛面积极大,上面长满参天椰树,木质坚硬如铁,光泽似铜,因此都叫铜椰神木,经过天痴上人多年培育,再得桑仙姥乙木精气滋润催化,越发神异雄壮。

岛上地势坐北朝南,南方有育鲸池,培养各种已经濒临绝种的赤须鲸、裂戟鲸、巨鳄鲸,还有已经绝种的,被天痴上人得到骸骨,以木行灵气施展无上妙法重新复活的龙王鲸等。平时弟子们驯养鲸群,乘坐出海,统治周边水族,堪为南海一景。

这日又是天痴上人大弟子柳和率领众师弟们在海上驾驭鲸群采集癸水精气,忽然看到东南方向飞来一团彩云,速度极快,彩云上立着十来个人,极为面生,从未见过。他略微迟疑了下,顿时变了脸色,赶忙拉过一个师弟:“快去通知师父……”

那师弟被他扯了个趔趄:“师父被桑仙闹出了真火,现在谁敢去……”

“那也得去!就说紫云宫那位魔君来了,不速之客,敌友不辨,请他老人家早作准备!”说话功夫,彩云已经到了近前,柳和把师弟推出去,驱鲸向前迎了一段距离,“铜椰岛天痴上人座下大弟子柳和,见过二位前辈,诸位道友。”

傅则阳看这少年能有十七八岁年纪,长得白白净净,跟其他人一样都穿着淡青色的长衫,外罩白色短袖半臂,露着双肘和膝盖,赤脚站在鲸背上,说话谦和里带着不卑不亢。

“你认得我们啊?”

柳和欠身道:“晚辈认得那位金道友和甄家二子,听闻他们前些年都投到紫云宫,拜在天运神君座下学道,想来前辈就是神君当面了?”

“真是个聪明孩子!”傅则阳跟慧珠夸赞了一声,“你方才让你那个小兄弟进去通报,是说紫云魔君来了吗?你再派个人进去跟你师父说一声,就说桓则阳到了!”

桓则阳?柳和跟周边的师弟们对视一眼,都有点迷茫,猛然间他想起来,桑仙的娘家就姓桓,有个同胞弟弟叫则阳真人,当年迎娶桑仙过门的时候,他还见过一次。

柳和仰面打量了傅则阳几眼,赶紧又拉过一个师弟:“快去跟师父如实说了!”

天痴上人正在阁中强行按奈怒火,先得弟子回报说是紫云宫主到了,天痴上人一巴掌把桌子拍碎:“他还有脸来!让你大师兄告诉他,我正在闭关,不见外客!”前一个弟子还没出去,后一个又进来,报上傅则阳的名号。

天痴上人听完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怒极反笑:“我本以为他转世投生以后,断了过去的因缘,只做得紫云宫主,单以恶邻相处,不想他还敢报上前一世的名号!甚好!甚好!去!请他们进来,就说我在木公堂相侯!”

铜椰岛上有山,天痴上人并不住在山洞里,而是依着山势建了好些宫阁房舍,木公堂在一片茂密的椰林边缘处,墙壁房屋全是木制,于中土的木纹建筑不同,这里的木头都是铜质,上面凿出镂空雕花,泛着金属光泽,比上等的金丝楠木还漂亮。

天痴上人是个老头,白眉长髯,一派仙风道骨,眉眼间透着古板,身边排开八个童子,挑灯提炉,还有吹奏仙乐的,排场不小。

见着傅则阳,天痴上人面色不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傅则阳毫不见外,端起茶碗自己喝了,又招呼慧珠等人一起喝:“久闻岛上的铜椰汁乳清香宜人,甜美绝伦,泡成茶饮喝风味更佳,如今尝来,果然名不虚传。”

天痴上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心里暗恨弟子们不晓事,少说一句都不行,难道看不清自己的脸色吗?就不应该把茶送上来,干巴巴地晾着这班人才好!心里想着,他也有点渴了,端起自己面前的椰汁仙乳喝。

傅则阳自然看得清楚他的脸色,来之前推算清楚,从卦象上也大略能够看得出来:“姐夫,你……”

他这一声姐夫叫出口,天痴上人登时喝呛了,满腔怒气顺势迸发,连咳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脸都咳红了:“莫要如此称呼!只叫我道友便是!”

“那怎么行,我老姐嫁给了你,你就是我姐夫。”

“你还敢提那忘恩负义的祸精!”天痴上人怒道,“早知道如此,我便是晚些年成就也绝不找她上门!即便找来了,也绝不会跟她同木合籍!”

傅则阳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她又惹你生气了?唉,她就是那种性格,说实在的,当年在家的时候,她也这样,我不惯着她,该打就打,该揍就揍,打老实也就罢了。我久闻你的大名,寻思把她嫁给你,你法力道行远胜于她,必能把她彻底驯服,同木相济,两方得益。怎么,看你这意思,到现在还没把她摆弄老实吗?”

这番话说得满屋的人都傻眼了,连慧珠都愣住了,这还是那个凡是迁就自己,照顾自己的哥哥吗?怎么对前一世的亲姐姐是这种态度?

天痴上人心里稍微顺畅了一点点:“她平时胡闹我都忍的,你知道她这次又做下什么了吗?她怪我当初不肯趁你跟九天魔女大战之际,去坐收渔翁之利,乘势夺了紫云宫。耿耿于怀之下,竟然趁着合修之际,要夺了我的躯壳,吞噬我的元神,她好立正不死之身,先占了铜椰岛这处基业,再去紫云宫杀灭你们,夺了那里清修!”

铜椰岛众人都面露愤慨,紫云宫这边也都觉得骇人听闻。

傅则阳却哈哈大笑:“不错不粗,这却是是她能够做出来的事,所以我当初不敢把她嫁给别人,只敢嫁给你,就是因为别人降不住她。姐夫别恼,小舅子来给你主持公道,她现在哪里?让我见她。”

075 乌鱼岛主

桑仙姥趁着跟天痴上人同木相济,神炁相合的时机突然下手,要吞掉天痴上人的神魂,夺占他的躯壳,若非天痴上人法力高绝,又从卦象上看出她早晚要谋害自己,始终留了几分小心,几乎被她暗算成功。

天痴上人怒不可遏,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不过前两次桑仙姥做得没有这么狠毒,不留余地。他将桑仙姥禁住,亲自押往小南极,寻了个礁石,以甲木真气凿出地穴把桑仙姥塞进去,禁制在里面。

每日潮水涨起时,海水将礁石淹没,触动里面的金水相生禁制,似千刀万剐般迫令桑仙姥屈服。桑仙姥性子倔强,一旦成仇,至死不忘,受折磨越多,恨意越浓。

傅则阳听楼沧洲代天痴上人讲完,笑叹:“没想到我那老姐竟然搞出这么多事端,罢了,当初是我促成这桩姻缘,说好两相得利,姐夫你得证不死之身,她也能得个善终,如今你们闹出了矛盾,我替你们解决!”他跟慧珠说,“你跟我去见见我那位前生的老姐吧,其余小辈在岛上等候,楼沧洲,你跟我们走一趟,姐夫,你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不过我这次来探亲,有一事要用到你这里,你给我准备三千六百根铜椰神木,都要百年以上的……”

“喀吧!”天痴上人把手里上好的琉璃盏捏碎,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话,“你说什么?三千六百根铜椰神木!我岛上总共不过五千余根,你开口就想要去大半?”

“对,除了这些百年神木,还得十二根千年神木,以及硫磺、精仁、玄土、雪泥、白仲砂这些,每样三千斤。其余的东西我自备了,只这些你千万给我备齐,等我把老姐劝回来,我有一宗好事,咱们一起干。”说完不待天痴上人反驳,带人径直走了。

天痴上人一腔怒火没处撒,直觉的这姐弟俩都很不着调,傅则阳法力高强,竟能击败昔年纵横天下的九天魔女,道力不在他之下,又坐拥紫云宫,比他更加富有,这么个小舅子他还是愿意认的,不过傅则阳要的这些东西也太多,又不肯言明到底要做什么。

他让柳和带初凤和金须奴等人在岛上随意游玩,自回静室,取出九宫宝镜潜心推算了半晌,只能略微得到一丝端倪,并不能从卦象上解出什么明确地结论。正郁闷间,弟子哈延在外面通报:“师父,又有亲戚来了!”

单说傅则阳,带着慧珠,由楼沧洲引路一路飞来小南极。

傅则阳当年到中土二次投胎的时候,曾经走过这条路,从极光大火圈出来外面方圆两万里海疆,大小岛屿不计其数,其中有四十七座岛屿最为著名,因挨着世界中轴线,得太阳中正之气孕养,四季温暖,面积既大,又盛产灵药仙草,各地神仙多来此采药。

当初路过的时候,这里还没有什么人烟,如今再来,发现很多岛屿上面都有人设下的禁制阵法,个别的修建了大量的建筑群,宫阁楼台,金碧辉煌。

傅则阳手指一个最华丽,活动人口最多的岛屿问:“那是什么岛?”

楼沧洲为他介绍:“那是乌鱼岛,盛产一种如鱼般的乌角鳄,原本不叫这个名字,自从岛主乌灵珠到了这里才改了称呼。”

乌灵珠,傅则阳知道他是小南极四十六岛邪魔的首脑人物,练有这世上最厉害的超级何物大杀器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傅则阳觉得,这种东西,自已也应该握有几根。

“咱们下去见见那乌鱼岛主吧!”

楼沧洲正要带路绕过乌鱼岛,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闻言诧异道:“咱么不去青虹岛营救桑仙吗?再晚得几个时辰,今日海水上涨触动紧张,她又要多受一日辛苦了。”

“让她受着!”傅则阳道,“她那个脾气秉性,就得好好磨一磨,都是她自找的,跪着也得享受完。你去通报,就说紫云宫两位宫主求见他们岛主。”

楼沧洲心中默默吐槽几句,还是飞下去通报,不多时下方宫殿红门大开,彩灯升起,乐器齐鸣,一排排宫女挑着香炉宝灯分成两派迎出大门,专有一个绿衣婢女飞来接引:“岛主在宫门前等待客人,已备下酒席,请尊客下降。”

傅则阳随她降落到宫殿前面,走入正门,见着三位修士在门前迎接。

乌灵珠长得有点胖,身上穿了件红色的皮甲,头发泛黄:“久闻紫云宫天运神君法力无边,昔年与九天魔女一战震惊天下,我们早就想去拜会,只是听说紫云宫被神君法力封禁,外人寻不到入口,只得作罢。今日神君亲临,舍下蓬荜生辉!”

他是给足了傅则阳面子,请傅则阳到里面上坐,为他介绍身边两人:“这一位是伍神师,我的至交好友,当初跟我一起来到这里,现在团沙岛清修。这一位是阴阳教主,司徒雷司徒道友,今日来南海采药,与我们不打不相识,已经结为朋友!”

伍神师长得身量高瘦,三缕长髯,面容清癯,乍一看好像是水墨画里的神仙临凡。

那阴阳教主司徒雷是个青年模样,长得眉清目秀,面如桃花,两颊红润,略显媚态,尤其一双丹凤秀目黑白分明,顾盼之间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这厮就是未来得阴阳叟,傅则阳不禁多看了两眼,司徒雷亦含笑向他点头,眼光闪闪发亮,似水波流转,眼神却极为清明。

傅则阳修炼血神经,曾近经历千万魔境世界,又在天外神山教化妖族,什么奇异怪形都见过,对于生理与众不同之人并无歧视之心,将三人一同对待。

谈笑片刻,乌灵珠把话题引到血神经上面:“血神经的大名我从学道之初便听说过,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只是无缘见识。听闻此经共有上下两部,又分善恶,血神子邓隐修炼的是下部恶册,神君您修炼的是上部善册,不知是否是这样呢?”

傅则阳点头承认,乌灵珠也修炼魔法,便请傅则阳露两手给大家看看。

傅则阳淡淡说道:“血神经是魔道无上大法,焉能随便演示?”

乌灵珠指着大殿内的婢女说:“听闻此功修炼到大成,能将全身化作一道血影,逢人一扑,便能夺了对方的躯壳精气,神君可在这些奴婢中择一小试牛刀,让我等开开眼界。”

慧珠闻言变了脸色,觉得这帮魔类如此丑恶,哥哥跟他们谈笑风声,实在不妥。她目视傅则阳,想要赶紧离开。

傅则阳只跟乌灵珠说:“你那么喜欢血神经,不如我传你炼法,到时候你自己将功夫炼成,逢人扑去,便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连一直云淡风轻的司徒雷都瞪直了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乌灵珠惊呆之后,面露狂喜:“神君真的愿意传我血神经?”他站起来抱拳,“若神君真能传授,我愿拜神君为师!”

一旁伍神师也站起来:“我也愿意!”

司徒雷都颇为意动。

傅则阳轻轻摆手:“拜师倒是不必,我说实在话,血神经不是人人都能练的,血神经练到第九层就是不死之身,只要尚存人性,不恣意妄为,旁的修行人恐惧难渡的天劫在这里倒是小事。唯有魔劫厉害无比,从修炼开始,便感召诸天魔类蜂拥而至。前四层练血功夫改换体质,五蕴魔最盛,各种欲网猛增,比寻常人强烈百倍,中四层练气功夫以气化神,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环境,稍不留神便精神错乱,真假不分,永远沉溺魔境之中。此经功力每增长一分,诸魔力量便增加一层,万人去修,难有一人成就,你要学,我可以教你,但是日后炼出什么岔子来,莫要怨我。”

乌灵珠只当他是危言耸听:“神君敢教,我就敢学!”

傅则阳点头:“也好,不过在我看来,你是修不成的,所以我不会收你为徒。”他不管乌灵珠变僵的脸色,继续说,“天下人都知道此经是魔道无上宝典,你们想要,须得拿出足够的东西来交换。”

乌灵珠表情沉重,把伍神师领到一边商量了一会,回来道:“神君法力无边,又坐拥紫云宫,我等作用荒岛,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能入得了神君的法眼,唯有昔年在海底寻到的一部魔经,可献给神君。”

傅则阳等的就是这个:“拿来我看!”

乌灵珠和伍神师一起出去,过了好长时间才回来,小心翼翼捧着一个贴满符篆的石匣,交给傅则阳。

傅则阳解开符篆,打开石匣,取出魔经观看,乌灵珠二人如见蛇蝎,双双后退,对视的目光里,流露着异样的神情。

这魔经名叫魔神经,傅则阳原以为是全本的一套魔道经书,他自己修炼的血神经上册只有修练功夫,没有应用的魔法,蚩尤三盘经不算正经的魔道功夫,秘魔三参只是连山大师的修道笔记,不成系统,他把希望寄托在这魔神经上面,却仍然不全。

076 三教双修

傅则阳用最快的速度把魔经翻了一遍,终于搞明白,原来这魔神经只是下部,还有一本魔玄经做上部,合起来才是完整的,全套经书叫做诸天秘魔玄经,是昔年魔教中的长老们才有资格修炼的,亦算是魔道正宗。

不过修炼本命神魔的功夫都在上册,这下册记载的尽是各种厉害的法术,连山大师的秘魔三参里大部分法术都来自这上面,其中召唤迷天七圣的法术也在这上面,类似感召诸天魔神的法术还有一百零七种。

傅则阳把放回匣子里,送回去:“内容我都记下了,经书还给你们。”

乌灵珠和伍神师如受惊吓,齐齐倒退摆手:“里面的内容我们也都看过了,这书我们也是无意中得到,不敢擅专,还是交给神君处置吧。”

傅则阳拍打石匣,淡淡笑道:“凡是魔教秘籍,里面必有魔神存在,我的血神经如是,你这魔神经也是一样,你们想必是深受其累吧?”

乌灵珠点头道:“神君法眼如炬,我们原是道家旁门,因在中原跟人斗法不胜,没办法厮混,远走海外,当日来这里杀鳄采药,无意中在海底发现这部秘笈。我们以为是否极泰来,走了好运,共同参修,没想到练了一半,经书上的魔神突然出现,把我们元神禁制,逼迫我们认他为主,我们再想解脱,已经没有办法。神君神通广大,想是不怕这些魔头的,还请神君将这书带走,替我们解了这宗苦恼吧。”说完,竟然和伍神师并排跪下来。

傅则阳说:“你们倒也老实,不过我自己身上血神经里的魔神还没有解决掉,倒要再请一个回来?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要以此来交换血神经就不够分量了。”

乌灵珠跟伍神师又商量了一番,最后咬牙决定:“当时跟这部经书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两枚乌梭,是昔年魔教用来轰炸昆仑墟的诸天星辰秘魔七绝神梭,只是有一枚还没有炼成,如果神君愿意传授我们血神经,并将此经书拿走,我们愿意将两枚神梭献上!”

傅则阳让他把神梭拿来,梭长三尺三寸三分,一头钝一头尖,中间稍粗,黑黝黝,沉甸甸,非金非木,一时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炼成。

他双目中迸出红光,以魔神法眼观看,结合方才从魔神经上看到的内容,很快弄明白这梭的发作原理。

这魔梭内在的核心就是地轴里面的混沌元气,当年傅则阳从陷空岛去光明境在地轴里穿行过一次,那混沌元气似空似有,看不见,摸不着,却比钢铁更加坚硬,四面挤压,无上无下,让人处于失重感状态,只能在其内部的地轴空心里飞行,上下左右全不能动。

混沌元气凝成核心,再从地心地肺里采集千万年积存的罡煞之气,糅合两极元磁精英炼成元磁煞火,包裹在混沌核心外面,成为爆炸的原动力,尤其首尾两端,各有阴阳元磁真气炼成的元磁核心构成阴阳两极,三个核心之间全被元磁煞火塞满,再用魔法反复祭炼。

这东西一旦发射到空中,便能释放出元磁煞火,同时飞速旋转,高速转动的混沌核心会形成某种黑洞的效能,将太阳真火、太阴元气,以及近处的群星能量全部吸摄过来,五行真气混合他释放出来的元磁煞火,形成诸天星辰罡煞元磁太虚煞火。

与此同时,诸天魔神齐受感应,同时施法加持,混杂在二者之间全被吸引下降,接近地面以后,再跟大地上的罡煞之气混合,相互摩擦爆炸,慢说飞潜动植等生物,无论是固体、液体,还是气体,全被吸引摩擦,山河大地尽成死地,所有生物全部毁灭!

这东西被送得越高,威力越大,行法人的魔功加持,也能助长他的威力,傅则阳估算等自己练成这诸天秘魔大法,将他送到九重天外,吸满外太空里的诸天星神之力再重新砸回来,打击范围能够达到万里方圆之外。按照地球上的面积来算,单用一枚毁掉中国或者美国不够,毁掉印度是绰绰有余!

他知道乌灵珠总共得到三枚神梭,只拿出来两枚,倒也够用,这种大杀器通常只用来战略威慑,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即使放出来也改变不了结局,反而加速自己的灭亡。

傅则阳应下这笔交易,收下魔经和魔梭,把血神经传给乌灵珠,只传了前六层。

乌灵珠不甘心:“神君诳我,为何只有一半功夫?”

傅则阳道:“首先,你这魔神经也只是全著的一半,血神经是魔道万经之王,自然比你这更高一筹,所以你莫要叫屈。而且我只教你一半也是为你好,免得我前脚刚走,你就被其他正邪两教的人顶上,一方要杀你除害,一方要杀你夺经,你神功未成,必定遭劫。后面的我也不是不教你,你只需将这前面六层修炼成功,能够不堕魔劫,将来到紫云宫去找我,我必定传给你后面的功法。”

乌灵珠心有不甘,还要再说,司徒雷在旁边开言:“神君言出法随,他既然说会传你,绝不会食言反悔,乌道友不必再勉强了。”

乌灵珠只得作罢,吩咐婢女设宴款待贵客,自己坐了主位,请傅则阳做了客位上首,又要请慧珠做第二位,傅则阳拒绝:“我妹子是女孩家,不必入席,你在偏殿另安排一桌,让她在那边进餐,楼沧洲去陪着便可。”

于是,席上只有乌灵珠跟伍神师陪着傅则阳和司徒雷两位客人。

席间傅则阳跟司徒雷打听中土那边的气象,司徒雷新去巫峡神女峰开辟了洞府,那里处于蜀地进出的要道,很多剑仙往来,消息也算灵通:“前不久听说血神子邓隐在北极找到一个修炼血神经的少年,强行收为弟子,长眉真人随后赶去,正邪两道目前齐聚北极,要展开一场大战。”他不是很愿意谈别人的事,答过傅则阳的问话以后便转到自己的本门专业——双修采战之术上面来,“我听家师说,血神经上册名为善册,里面也有很多双修大法,个顶个的高妙绝伦,不知神君都有练过吗?”

傅则阳点头:“确实有不少,当年练功世界,于诸天魔境里修炼过,也的确美妙绝伦。道教、佛教、魔教皆有双修采战的法门,我只会魔教的,相传司徒道友是玄门里专精此法的高人,能否给我讲一讲道家如何修法呢?”

说起这个,司徒雷有些得意:“道家房中之法传自黄帝,历代有许多有名的高道也都以房中术著称。道家修炼此法,重质不重量,平时尽要节制,行时地点、时间、人物、心境、风水皆不能有一丝马虎,否则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对鼎炉的要求也很高,对方也得有些道行,才能跟自己神奇交感,阴阳栽接,先得命而后炼神。据我所知,佛教是先得性而后养命,身虽行人间乐事,心却不能有丝毫快赶,须从世界乐中证得有漏皆苦,从无上喜中证得诸法无我,简直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我不取也,不知魔教里的功法又是如何呢?”

傅则阳告诉他:“魔教修法比较独特,行功时先施法招来生魔、老魔、病魔、死魔、阴魔、魅魔、啖精气魔、啖血气魔等等。每一种魔之所以为魔,皆有一桩本职嗜爱,魔以欲网诱人,实则他们自己先被诱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欲以此法修炼魔功,要能不为诸魔所诱惑,再反以欲诱制服诸魔,令其臣服归顺,再令他们加持彼我双身,魔眼能见彼此至美,魔耳能听彼此妙音,浑身上下,五感六触,皆有对应诸魔驻守加持,感触倍增,身心愉悦,享受凡人无法达到之妙境。”

司徒雷听完这番话,眼睛清亮起来,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神君所言果然高妙,听起来让人如临其境,美不可言,妙不可言!今日一定得向魔君好好请教!”

傅则阳笑着纠正:“共同切磋,共同进益!”

司徒雷有些愤愤不平:“我这一道,亦是道家嫡传正法,偏偏那些修自身阴阳的自以玄门正宗而居,说我这彼家阴阳的是旁门左道。哼!我平时寻找少年男女做鼎炉,除了那天资美质,让我爱的不能自拔的,大多出于自愿,我或穿他们几首道法,或给予大量金银,至多在我洞中留上数年,必要送还回家的,临走时还多给他们金银财宝,赐以灵丹妙药,让他们不但不会折寿,反能延年,寿终正寝。平时,等闲不主动招惹我的,绝不轻害一人。就算这样,仍然被那班人瞧不起,见面必定要冷嘲热讽一番,实在可恨!饮食男女,乃人间大乐事,难道非要像他们隐居荒山,自囚石牢,修行几百年飞升上界便是正途了?枉自将人生大好光阴全部白白浪费了!”

乌灵珠和伍神师同时叫好:“司徒道友所言极是!待会用罢饭,我们便去后宫,一起享受享受这人间最大的一宗乐事!”

077 两情相悦

傅则阳并没有打算跟乌灵珠他们一同享受那人间最大的乐事,他来这里所为只是魔神经和秘魔神梭,现在都已经拿到手,随便吃几块鲜瓜,喝两杯果酒就打算离开,只因见到司徒雷,算得上是个高人才多聊了几句。

正要请辞,乌灵珠跟司徒雷说:“咱们昨天摄来的那对就很不错,道友跟他们两个蝼蚁般的人守规矩?不如领出来,将男的你自己留着,女的咱们三个享用,当然,天运神君在这里,正好给神君拔个头筹!”

傅则阳摇头:“不论玄门魔门,双修之法皆要讲求个两情相悦,方能情真意切,于道家神奇交感,于魔道内外齐应,这帮强迫的,或是设法迷惑的,都是单纯发泄,即便有采阴补阳,元阴吸阳的采战手段,也都是旁门左道之法,并非正途。”

司徒雷点头:“道友所说极是!我的身体天生阴阳同体,每月上弦时为男,下弦时为女,秉性里又极为好色难熬,遇着俊男美女便忍不住想要得到,但男欢女爱,必须由本心互相贪恋,决不能有丝毫勉强,否则于道行性命有损。我最不服的是那些自诩玄门正宗之人,将人生至乐认为大逆不道,简直如同洪水猛兽,也不问双方有无夙缘,不但婚嫁不许,连相互交往也恐妨碍修为,一律禁止。少有几对合籍的,也要各自转世,回头再做名色夫妻,实在是不近人情,他们不断绝自家香火,却要断绝别人家的香火!因此我遇到正教中的痴男怨女,只要双方有情愫互生,我必设法成全,即便为此延误修为,或被师长逐出门墙,我倒可收入门下,按照我门中大法,一样也能修成地仙,虽说咱们每六甲子一次大劫,他们所谓的正教之徒,每隔五百年,还不是照样有一次天劫?”

傅则阳笑道:“你这个想法倒有意思,深得我魔道正趣,今日这两个也是正教弟子么?我倒想见见,是什么样的人物?”

乌灵珠眼馋那少女,见傅则阳开口,司徒雷没有立即拒绝,便拿出一面小幡,让门人将人引来,一面解释道:“那小子是我和伍道友擒住的,我们这些人多是被中土之人驱逐流放的孤魂野鬼,很多人的对头自诩正道,既凶又狠,即使躲到这里也不肯放过,我们不得已要联合起来,互帮互助,共抗强敌。其余各岛都已答应入盟,唯独北面靠近极光大火的金钟岛岛主钱康夫妇不肯,我们先后三次派人送出重礼,都被他拒绝,一次比一次话狠。如此我们就不能容他在留在小南极了,我们正准备联合起来去将他赶走,偏巧他的儿子跑出来盗采仙药,还口出不逊,打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子,被我们设法擒住。”

司徒雷接口:“那女的不过只炼成一口飞剑,微末道行,却是仙根道骨,珠情玉体,我要带她回巫山合籍双修,她不愿也就罢了,我绝不会勉强,还向我破口大骂,说我是该遭天雷轰顶的妖道。我老人家,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这样咒骂于我,我哪能忍她?但也不屑于强要她的身子,便把她摄了来,带在身边,准备寻一个正教中的少年郎跟她相配。正巧乌道友他们刚刚捉拿了钱康的儿子,我看那小子相貌还好,便把他们关在一起,以法术禁制神魂,除非她真个三贞九烈,不然只要对那少年稍动一点有好感的念头,立即御火猛烧,必然失真。我上有另一个癖好,每逢这种事情,必在旁观看,饱个眼福!”

这就有点变态了……傅则阳问:“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了?”

说话间,婢女已经用两面魔幡引着一对少年男女进来,年纪都不甚大,男的衣服被撕烂扯破,千疮百孔,鞋子都掉了,一只脚穿着白色布袜,一只脚光着,浑身潮红,双手在身后用一条银锁紧紧锁住,手腕处磨得鲜血淋漓。他神智不清,迷迷怔怔,口中呓语,不断叫:“姐姐,姐姐,我忍不了了……”

女的也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双目赤红,如发癔症般瞪着前方,牙关咬得咯吱吱地响,浑身哆嗦,由婢女搀扶着,踉跄走来。

这两人都中了司徒雷的法术,倒也蛮厉害的:“他们被禁住多久了?”

司徒雷道:“将有六个时辰。”他略带得意地问,“道友觉得我这迷神法术如何?”

傅则阳点头称赞:“不过跟我魔道手段还是不同,我门中手段,并不迷人神智,只从五感六触上做手脚,将眼耳鼻舌身意诸般感受组成境界让人品尝,要与不要,全凭对方自己选择,不管做什么,都是高度清醒的,常常是一边悔恨流泪,一边加紧行事,休咎祸福,自作自受,我们只提供助缘。像这种让人神志不清,如做蠢梦,已然落了下乘。”

司徒雷若有所思:“神君道高法深,司徒雷受益匪浅呐!”

司徒雷的法术十分厉害,少年忽然跪倒在地,崩溃似地大哭,不断喊:“姐姐。”

少女也难支持,身体哆嗦得越发厉害。

傅则阳说:“金钟岛钱康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他跟我另两个弟子颇有交情,他的儿子遇难,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司徒雷面露不悦:“神君是何意?”

傅则阳笑了笑,用手一指:“这两个人我看上了,给我吧。”

司徒雷看着他,又看了看乌灵珠,乌灵珠心有不舍,但不敢更不愿为了这两个人惹天运神君生气:“神君既然不愿意他们两个受苦,不如先试着解了他们所中的法术?”

傅则阳伸出右手,先向那女的凌空虚拍,女孩向后踉跄了下,直觉的满眼通红,泥丸宫内魔光一闪,登时禁制元神的邪法烟消云散,清明起来,怔怔地看着周围,人她都认得,唯有中央一个少年眼生,伸手往另一个男孩方向拍去,男孩身子一抖,也清醒过来。

女孩靠向同伴,汇合一处,仿佛落入狼群的小白羊,眼中满是恐惧。

男孩清醒以后,咧嘴忍疼,默声念诵咒语,手里的锁链化成一道银光解开,被他拿在手里,挺起胸膛,向前半步,挡在少女前面,瞪着乌灵珠大骂:“妖道!你们不得好死!”

“大胆!”乌灵珠一拍桌子,指向傅则阳,“小小孩童,乳臭未干,你知道这位是谁?这位是紫云宫主,昔年战败九天魔女的天运神君,你再敢口出不逊,让你生不如死!”

男孩女孩都听说过傅则阳的名字,都向他看过来。

傅则阳先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凄惨一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连死也死不得,叫什名字又有什么干系?”

傅则阳又问男孩,男孩大声说:“要到你记着,你家小爷我姓钱,名叫钱莱!”

“你爹是叫钱康吗?”

男孩冷哼一声:“呸!我爹的名字,岂是你们这般妖道能够叫得?他早晚炼成至宝,将你们四十六岛的妖邪一举扫荡干净!到时候也让你们生不如死!”

傅则阳跟司徒雷说:“道友,怎么样?这两个孩子我看着都不错,还有钱康跟我弟子那一层关系,我要带他们走,你们没有意见吧?”说完又看向乌灵珠。

乌灵珠完全被他气势所摄,不敢多说:“钱康的崽子是我们抓的,神君若要尽可带走,我们将来跟钱康公平一战便是,只那女孩是司徒道友的人,须得他应允。”

司徒雷缓缓摇头:“并非我不肯,只是我有我的规矩,是我平生行事之准绳,绝不能打破!神君修要怪我不讲情面。”

“哦?是这样么?”傅则阳面带微笑,双瞳里红光隐现,准备出手。

司徒雷继续说:“不过我本来就没想伤害他们,只是要看看这女的是否真个似她说的那样贞烈。本来定好七天七夜,如今才过了半日不到他们便要沦陷,神君何不等七日之后,再带他们走呢?神君就算要他们活命,也不急于一时。”

傅则阳道:“我门中也不禁婚嫁,不过我乃魔门正宗,跟道友一样讲求两情相悦,仰仗魔力打破桎梏,荡平险阻,使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似这般以法术迷神,让他们与不知不觉之中成了夫妻,此乃大谬!”

司徒雷沉吟片刻:“既然这般,我倒是有个折衷的法子,神君友若能应允,我便让道友将他们带走,神君若是不应,恐怕我就不得不领教神君的血神功了!”

傅则阳眯缝起眼睛:“你说。”

司徒雷说:“神君与他们无缘无故,就这样把他们带走,日后传出去,人家都笑我被人欺负太甚。我看神君既然怜悯他们,不若将他们收入座下,一来,让天下人知道,神君不是因为想要纳了此女,从我司徒雷手上抢女人,二来,既然是神君弟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加害。日后神君传了他们你那魔经上的正道修法,让他们两情相悦,结为夫妇,也算是向天下人证明,神君的道比我司徒雷的道更胜一筹!”

078 老奸巨猾

司徒雷真个老奸巨猾,傅则阳方才使用魔神之眼,想要出其不意摄他元神,被他默默防住,并没有成功。神气对拼过程中,读出魔光里所蕴含的信息,知道傅则阳的意愿,立即借坡下驴,说出这么一大堆看似不卑不亢的话,实则帮着傅则阳将两人收入门下。

傅则阳跟钱莱二人说:“我号天运,现住在紫云宫,你们二人根骨资质俱都尚佳,不该在这里玷污沉沦,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拜入我的门下,成为我的弟子,这里便无人敢欺负你们。我门下不禁婚嫁,但禁绝以法迷晴,必须两情相悦,你们未来若真相互爱慕,自可结为夫妻,若有一方不愿,另一方绝不可以勉强,否则我必施以重罚。”

司徒雷在一旁阴森森地说:“我看他们以把神君你看做和我们一般,俱是妖道邪魔,像他们这样的贞女烈男,皆自诩清高,背着贞节牌坊看不起人,即便你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还是如我先前那般,将他们囚于地牢,待七日之约以后再做处置!”

钱莱没想到情况会发展成这样,平地冒出来一个神君,看样子让司徒雷和乌灵珠极为忌惮,像是同为邪魔一路,又似乎有所不同。

他尚在犹豫,那女孩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上前几步跪伏于地:“晚辈绝非眼高于顶的贞洁烈女,不过父母所给清白之身不容玷污,若神君真能信守诺言,未来婚嫁全凭自愿,又能于当下救我脱离苦难,大恩形同再生父母,哪怕不能传授道法,晚辈也愿意随神君回去,充作奴婢侍者为神君端茶倒水,绝无怨言!若神君不能,真个与他们同类,晚辈哪怕就此自尽,被神君摄去元神,受那万劫不复的炼魂之苦也决不妥协!”

傅则阳笑道:“我要女人,千千万万皆可信手而来,不必强求某一个人。我爱你风骨毅力,动了收徒之念,你不必多想。我参悟魔门大道,与你平如动辄杀人如麻,***女的左道魔类不同,你尽可放心。”

女孩仍然忐忑,擦了擦眼泪,双手撑地向上磕头:“弟子花绿绮拜见师父,恩师救我脱离苦海,愿您万寿无疆!”

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傅则阳问:“你原来师父是谁?学得什么道法?”

花绿绮说:“先师灵徽散人,云游罗浮山遇见弟子,只传了半年道法,赐下一口飞剑,现已避劫仙去。她不许我称她做师父,连记名弟子也不是,说我师父将来另有其人,是一位隐居海外极地的地仙。”

傅则阳取出一个小鼎隔空递过去:“你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这药王鼎是我当年跟九天魔女陈紫芹斗法时收来,回头你用我教你的法术好生祭炼一番,此宝攻守兼备,丹魔皆炼,乃天府奇珍,鼎鼎大名的毒龙丸就是用此鼎炼成,希望你能好好应用。”

花绿绮接过宝鼎,见型制古朴,四面三足,分别浮雕着天文篆字,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之形,金光闪闪,栩栩如生,鼎内彩雾缭绕,药香扑鼻。她小心观察傅则阳看她的眼神并没有丝毫下流猥琐之态,心中稍定,再次叩头拜谢。

傅则阳又问钱莱:“你可愿拜师?”

司徒雷说:“此子与令高足不同,令高足虽然也深恨我,却并没有对我口出恶言,这小子却很可恶,千妖道万妖道地骂我,还咒我将来必不过劫数,要被雷劈碎了。神君既要弟子,那一个女娃已经够做衣钵传人了,这小子还请留给我,等我将他精气吸干,再把他千刀万剐,切成粉碎,摄了元神送给乌道友祭炼那元命神幡!”

钱莱破口大骂:“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孽!连条狗修成的精怪都不如!你既然自具阴阳,就该找个山窝躲进去,自交自合,自己采补自己,将来尚能避过劫数。像你这样的怪物还敢出来坏人家清白,将来下雨天非有天雷把你劈煳了,骨灰烂在泥里,连狗都不吃!”

这钱莱生性好动,没事总跑出来四处游荡,跟许多旁门异类学得满肚子的骂人话,几句话把司徒雷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君,你今天莫要阻拦,我非撕了这小子不可!”

花绿绮赶紧回身把钱莱拉住,扯他双膝跪倒:“神君等着你呢,还不快点拜师?咱们修行人,何必效仿凡人呈那口舌之快?”

钱莱虽然性情倔强,但可不缺心眼,知道如今只有拜傅则阳为师才有一条生路,先前他是豁出去了,舍得一身剐,先痛快痛快嘴,即有活路,哪能不要。

他已经看见傅则阳跟花绿绮的互动,知道傅则阳跟司徒雷和乌灵珠等人不同,且是真心收徒,便不再反抗,被花绿绮拉着跪下,向傅则阳磕头:“徒儿拜见师父。”

傅则阳看得有趣:“我这些徒弟里面,还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能骂街的,很好,只是还嫩些,司徒道友尚未真正动气,你自己先气个不行,日后不能降魔,先被魔扰,还须多加磨练。”傅则阳拿出一张玉琴,“此宝是陈紫芹的无弦天音琴,十分厉害,本不应该现在赐你,但我不屑用她的东西,也正好借祭炼此宝磨磨你的心性。”

看见这件宝贝,司徒雷再次动容,乌灵珠眼珠子都瞪圆了,伍神师颤声问:“这可是九天魔女昔年仗之扫荡东海双凶四杀二十八路邪神的镇山至宝五行琴?”

“正是此宝。”傅则阳把琴隔空递向钱莱,“要炼此宝,你得先习五行真经,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先天后天等等,一概不能偏废,全要习练纯熟,更要采集海量的五行精气,祭炼纯属以后,要想应用如心,还要继续修炼,至少要六甲子才能大成,到那时候你若能悟得‘坐听无弦曲,三叠舞胎仙’,由琴入道,方能修习我魔道正宗。”

钱莱看出这琴是个宝贝,抱着爱不释手:“我听我父亲说起过天下三教事故,魔法不是门槛最低,最易入手的吗?师父您这魔道,竟然比人家玄门正宗还要难学,难道我前面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像我这样,要先修炼个六甲子不成?”

傅则阳笑道:“你问的好,三教皆有正宗、旁门、外道之分,道教有三山五宗六大派,佛教有三乘两派十三宗,我们魔教内部以后很多流派。但不论哪一家,正宗门槛对于普通人来说,皆高不可攀,非根骨悟性,身心皆上乘不可参修。你的几个师兄师姐,凡得我道者,要么已经修行好几百年,历尽艰难困苦,心智早已磨练得坚如磐石。要么数世累积,前世早已有莫大成就。”

钱莱不服,用手一指花绿绮:“那这位姐姐,不,花师姐呢?”

“你花师姐也已经修了三世,这一世该着得到,不过我并不准备传她魔门道法,她的未来我另有安排,与你不同。”傅则阳语气转为严肃,“你们要记着,三教之中,正宗门槛极高,非上上根性的人不能修入。旁门左道门槛都极地,看似谁都能进,但是真正的台阶在门里边,照样需要勤恳苦修,不过是一个速成,一个渐进罢了。”

二人同时拜服:“弟子谨遵教诲!”

傅则阳让他俩站起来,去偏殿跟慧珠相见,慧珠见花绿绮长得柔美可爱,又恭谨有礼,听说她这一夜的遭遇,几乎遭了毒手,十分怜爱,拿出仙丹助她恢复元气,又帮助钱莱治疗手腕上的伤口,仙丹灵药,涂上以后,见风吹过,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花绿绮已是惊弓之鸟,钱莱愤愤地深恨乌灵珠,傅则阳事情全都办完便不在这里多待,跟乌灵珠和司徒雷告辞,临走时留给两人各三句忠告,一瓶仙丹,然后离岛飞走。

离开铜椰岛,傅则阳让钱莱提前回金钟岛去跟他父亲讲明情况,自带剩下的人在后面乘云慢行,一路上欣赏热带风光,越靠近极光大火气温越热,动植物也渐渐不同,体积通常都很大,鲸类比北极那边的更大上几倍,性情也格外温顺,其他生物也更加多姿多彩。

不多时到了金钟岛,钱康夫妇带着钱莱一家三口在岛边上迎接,离着老远便迎上来:“神君!多谢神君救下小儿,我们夫妇不胜感激!”

傅则阳随他们进入府邸,钱康才搬来这里不久,他又不像傅则阳那么有资本,只建造了一座宫阁,布置了四处景观,请傅则阳入府,一连声地感谢:“这小子拙荆平时娇惯坏了,总跑出去游玩闲逛。我早算出他有这一劫,应在三五年之内,然后必要再转一世。我们还想人能胜天,千盯着万守着,因近日乌鱼岛那帮妖孽常来窥探,随时可能发难,我和拙荆为了对付他们祭炼一件纯阳至宝,被这小子又跑了出去,我俩刚才炼宝完毕发现人没了,用太清神数推算,竟然是柳暗花明,死地后生之相,正要寻去,他便回来,说得神君搭救,还收做了弟子,真的是喜出望外!”

079 钱氏夫妇

钱康已经修证地仙位业,长生不死,只每一千三百年有一次凶残无比的大劫,基本上当世还没有能够度过的。他当年得到一部太清仙篆,跟太阴鬼篆相类,但有前人的参悟和解读,是玄门正宗的根底,但是一来凭此仙篆不足以飞升,二来注解的前辈是旁门出身,三来他跟妻子伉俪情深,不愿飞升紫府,宁肯在下界关上门带老婆孩子过小日子。

他们把儿子叫到面前:“本来你还需要你这次在劫难逃,还要再转一世,被我接引回来,才能有所成就,未来为父豁出脸皮,让你入得玄门正宗之徒,或许可得一个天仙位业。如今你师父救了你,免去了转劫之苦,但是他所行魔道,未来恐怕难修飞升正果。”

钱莱毫不在乎地道:“不说玄门正宗修行之苦,需要屡世积修,条条框框,又多束缚,比凡人更加不得自由。即便最后能够飞升紫府,还要领仙职、守天条,不过从屎窝挪到尿窝,跟下界那些为官做宰的又有什么区别?师父之道与寻常邪魔不同,他肯真心教我,我自然要跟他一条道跑到黑的。”

他母亲呸道:“你在外边遇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学的这种腌臜话!”

钱莱拥到母亲怀里:“娘!孩儿不愿飞升!只要跟爹爹娘亲在下界厮守。”

钱康皱眉道:“天仙虽有束缚,但以纯阳之体存于清灵天域,不再有劫难。地仙虽然自在,但那末劫亘古以来还没有听说有哪个能够度过!你师父他将来……说起来,地仙虽能长生,却不能永生,天劫之下,一样灰飞烟灭!”

钱莱觉得现在考虑天劫还太远,根本不在乎。

三口人出来见傅则阳,钱康跟傅则阳坐而论道,钱夫人去招待慧珠,特地提出来,收了花绿绮为干女儿,让她跟钱莱在家长的见证下,重新正式地拜了师父。

傅则阳跟钱康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跟你见外,正好有一件大事求钱道友相助,本里觉得人手有些不足,若有您二位出手,可凭添一成希望。”

钱夫人心说这人怎么这样啊,以目视钱康。

钱康尽可能慷慨地说:“道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夫妻能办得到的,绝不会推辞,只要你不嫌我们道歉力薄,不能成事就好。”

傅则阳笑道:“道友太过自谦了。我虽然这几十年都住在紫云宫,但在北极玄冥界陷空岛另有一做仙府,那里是地磁极点,跟长夜岛的地理极点相隔二十九万三千余里,造成大约三度的偏角。地理轴内空外旋,一刹那旋转三万六千次,地磁受日月星辰勾动,一弹指变换四千零九十六遭。双轴相互绞动,偏角越来越大,使得那里自开辟以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中,共有七十二次巨震,最初三百年一次,后来时间逐渐拉长,震动也更加猛烈。”

钱康满脸凝重:“可是那里又要地震了?”

傅则阳点头:“正是,马上要来临的是第七十一次,仅次于最后一遭使得沧海变桑田的末劫。我寻思那里是我的仙府道场,自然不能轻易任它毁于天灾。而那边方圆百万里的冰原海洋里,生长着许许多的生物,有不少都是洪荒异种,四海绝迹的,我虽然已证不死之身,不像玄门正宗那般贪图善功,到底那些生物在我家门前,不能任由他们全部死绝。”

钱康点头:“只是此事极难,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这天地之威尤其是人力所能抗衡?”

钱康这厮就是这么谨小慎微,做事瞻前顾后……傅则阳在心里吐槽:“单凭我一人自然不行,所以才邀请你们一起去,再加上我姐夫和老姐,咱们五个人,便有了几分希望。我让我姐夫在铜椰岛准备千百年份的铜椰神木,准备炼制一千两百根彻地钉钉入地下禁锢地层,在用其他方法免去这场劫难。到时候不止保存了仙府,更挽救了许许多多的生灵,与你们夫妻经来渡那一千三百年的地仙末劫有极大好处!”

最后一句让钱康颇为动心:“神君稍后,容我和拙荆商议一下。”

夫妻两个到里面用太清神卦推算良久,得出做完这场大功德以后,非但日后地仙末劫可以减弱许多,在那之前的几个凶险劫数也有解脱之象,二人商议一番之后,出来告诉傅则阳:“我们愿跟神君去北极!”

傅则阳到:“这一次跟天地对抗,工程浩大,天长日久,二位这里也是初创,不如这样。我那陷空岛玄凕仙府占地宽广,宫殿极多,二位如果不嫌弃可舍了这里,日后就在陷空岛修真养性,除了不如这里温暖宜人,可以避过好多劫难。”

钱康听完大喜,他这金钟岛虽然好,但被四是六道妖邪包围,背后极光大火里面又有一群妖魔鬼怪,暂时没有冲突,谁知道日后光景如何?从卦象上看,这里日后会成为极大的战场,甚至四十七岛都有陆沉的征兆,他虽然法力高强,但素爱清净,能少惹事端最好。

两人简单收拾收拾,带上随身的法宝跟傅则阳离岛。

傅则阳让他们先一步赶往铜椰岛,仍只带慧珠和楼沧洲去找桑仙姥。

桑仙姥被困在礁岩抠出来的地穴里,这里在世界中轴偏东万余里,接着从东海涌过来的寒流,风高浪急,愁云笼罩,十分凶险。

傅则阳到时,潮水刚刚退去,桑仙姥刚受了一个时辰的折磨,神情萎靡,十分狼狈。她把所有痛苦都转化为仇恨,面容扭曲,双手成爪,发出青光向四周乱抓乱撕,激得天痴上人设下的禁制反应,嫩绿和墨绿两种光气相互对撞摩擦,发出密雷般的爆炸。

傅则阳让楼沧洲再远处等着,带慧珠先飞过去,降落在洞穴边沿上:“妹子,你看这老桑树精,是乙木精灵修成,用来祭炼十二都天神煞正好!”

桑仙姥仰头大骂:“哪里来的鬼王八,敢用你姥姥祭炼法宝?”

傅则阳居高临下冷笑:“我们是紫云宫宫主,我道号天运,你不知道我么?我听说你念念不忘想要杀入紫云宫去,干掉我们,夺占仙府,可有此事啊?”

桑仙姥怒道:“那便是你家姥姥要做的,你待怎样?”

“你这老货,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傅则阳祭起缚虎绦,化作一道山岳般的白虎,咆哮着扑入洞中。

桑仙姥凛然不惧,双手十指迸射出先天乙木神光,光中孕育先天乙木神雷,迎着白虎急冲而至,要将白虎炸碎。

然而白虎似乎徒有其形,并无本质,跟十股青光透射而过,直扑到面前,桑仙姥再用乙木神光护身已经来不及,被白虎扑入泥丸宫,衔住元神。

傅则阳用来时跟天痴上人要的神符解开禁制,把桑仙姥凌空吊起,再祭起斩龙剑,将她前胸后背反复穿刺。

如果换做旁人受这般酷刑早就死了,一剑穿心就能毙命,桑仙姥本是乙木精灵转世,跟天痴上人同木相济,双修多年,虽然不是不死之身,体质已迥异常人。乙木精气生生不息飞剑在身上才一穿过,伤口便在缭绕的青气中快速愈合,不过疼痛是免不了。

斩龙剑威力无穷,桑仙姥经受不住,刚开始还不停大声咒骂,后来运功相抗,再后来精神萎靡,开始惨叫呻|吟。

慧珠到底心软:“哥哥,姐姐她……”

傅则阳目视让她不要求情,这时楼沧洲从天边飞来,见状故作惊讶:“仙姥!神君!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快,快停下来。”

傅则阳收回斩龙剑,桑仙姥已经是奄奄一息,看见是他,咒骂道:“你这小鬼,当年就是你把我从武夷山诓来,现在让我落得如此境地,要你隔三差五过来装好人!”

楼沧洲苦笑:“仙姥,您莫埋怨我,你知道这位神君是谁?”

桑仙姥喝骂:“他是紫云宫的天运小儿!刚才一进自报家门了!可恨你那死鬼师父当初不听我的,若是早一点跟我合力杀去紫云宫,哪会有今日之局?”

楼沧洲道:“仙姥!你要是当初真的杀去紫云宫,今日恐怕就要后悔莫及了!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前世姓桓,大名则阳,是你的孪生弟弟呀!”

桑仙姥猛然抬头,五颗眼睛迸射出半米长的绿光:“你是则阳小儿?”

傅则阳笑骂道:“你这老东西,修了这一百多年,没有丝毫长进,五颗眼珠也都白长了,竟然连我也认不出,还痴心妄想抢我的紫云宫!你要庆幸姐夫是个持重的,不然我早就要你好看了!”

桑仙姥瞪着他,猛地发出一声直破云霄的喝骂:“你个小王八蛋!跟着外人欺负你亲姐姐,我被吊在这里,跟你自己吊在这里有什么区别?不敬长姐,天理不容……”

“你要杀夫,才是天理不容呢!”傅则阳顿喝打断她,“像你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惹祸精,非得像我这样,穿你三千斩龙剑给你张张记性,日后才不敢肆意妄为!姐夫那么老实厚道的一个人,被你三番五是地闹,恨不能立即死掉,不死之身反倒成了折磨。我要是他,早就吞了你的元神,直入不死之境,焉还能留你性命苟活到今日?”

桑仙姥怒道:“我当初上岛时跟他有过誓言,不可相互加害……”

“那你还要害他?我这三千剑正是替天行道,让你应了报应!”傅则阳说完,又祭起斩龙剑在前胸穿透,后心刺出,再从后腰刺入,前肋透过,如此反复不休。

080 斩龙缚虎

斩龙剑化作青色闪电,顷刻间又刺了两百多剑,桑仙姥经受不住,开始惨叫连连。

楼沧洲跪下求情:“神君!求求你饶了仙姥吧,她已经知错了!”

慧珠也劝道:“即便姐姐有错,也没有亲弟弟下如此狠手惩治的,还请手下留情。”

傅则阳将斩龙剑止住,问桑仙姥:“你知道错了吗?”

桑仙姥疼得浑身抽抽,闻言重重哼了一声,并不回话。

傅则阳怒道:“这老货如此不知好歹,你们也不必为她求情,像她这种心里么有成算又无法无天的东西,生来就没有成仙了道的命,只配给人做祭炼宝物的材料,我正要祭炼那十二都天神煞,用他做一煞神正好!”言毕操纵仙剑,青光闪过,把桑仙姥右臂齐肩切下。

桑仙姥发出尖戾的惨叫:“小畜生,你如此折磨我,你不得好死!”

傅则阳冷笑:“我就算不得好死也不知要到多少年以后,而你现在就已经不得好死了!”说完又挥剑把桑仙姥左臂砍落。

桑仙姥带着哭腔嚎骂:“小畜生你如此狠毒,我必不会放过你!”

傅则阳道:“当初在娘胎里咱俩一母同胞,那时候你就不知把这句话说过多少遍了,你觉得我会怕你么?”

他又要操纵飞剑去砍桑仙姥的腿,被慧珠死死抱住:“哥哥!千万手下留情!她就算有错,也不能这样死在你的手里,将来你若真把她炼了十二都天神煞,拿将出去,竟然用自己亲姐姐元神炼做煞神,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傅则阳道:“横竖她这种货色将来都要被人捉去炼宝,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

楼沧洲刚开始觉得傅则阳是故意吓唬桑仙姥,桑仙姥在铜椰岛搞的人厌狗弃,楼沧洲乐得有人能够教训教训她,这时候见傅则阳竟然出手这么得很,极像是要动真格的,赶忙磕头跪求:“神君!神君手下留情!她再不好,毕竟是铜椰岛的主母,当年迎娶之事天下皆知,若真被你炼做煞神,咱们是三败俱伤。”说完又哭着向桑仙姥磕头,“仙姥!当年我去武夷山接你,承蒙您抬爱,后来事事另眼相看,单独传授了不少法术,受益匪浅。弟子求您,不要再闹下去了,神君前生是您亲弟弟,这次上门是探亲来的,知道您出事了,立即不辞辛苦从铜椰岛赶来小南极,他……”

他是个能言善辩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桑仙姥在知道是负责样衣后本就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惧意,确确实实是“与生俱来”,从前一世在娘胎里就被傅则阳管教,从没有一次能够反抗成功的时候,几乎已经成为条件反射,深深地印在潜意识当中。

时隔多年再见,她还打量能够胜过这个弟弟,反过去好好教育他,没想到交手不胜,反被擒住,那折磨人的手段比当年更狠更凶。

她早已经胆寒,只是估摸傅则阳不会真下死手杀她炼魂,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废话了,更生性高傲,不肯服软,才坚持到现在。

楼沧州这样哭求央告,她正好借坡下驴:“别再哭了!你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跟你那死鬼师父一样没用!”

傅则阳喝道:“别说别人,我只问你,今天你服是不服?”

桑仙姥被斩龙剑抵住眉心,蓝娃娃的眼珠被剑气迫得不敢睁开:“我……我只服我弟弟,不服别人!”左边的眼睛倏地睁开,瞪向楼沧洲,“让我向你那死鬼师父低头认错,那是妄想!他再修炼五百大劫,也是没门!”

傅则阳又问:“那弟弟说话,你听是不听?”

桑仙姥无奈:“弟弟说话,我自然是听的……小王八蛋!当年你让我嫁到铜椰岛,我就嫁过来了,还不够听你的吗?”

傅则阳收回斩龙剑,拿出能够断肢再接的续断灵玉药膏递给楼沧洲:“你帮你家主母把手臂接上!”

楼沧洲赶紧接过药膏,去帮桑仙姥接胳膊,傅则阳这药里的主料是陷空岛的万年续断草,灵效非凡,以接合断肢而言,天下无双。楼沧洲给她涂在伤口上面,将伤口对上,桑仙姥暗运先天乙木灵气,沿着经脉转了几个周天,立时恢复如初。

傅则阳把她喝道跟前:“你既然肯听话,我们便还是姐弟。”她介绍慧珠,“后来我又转了一劫,这是我第二世的同胞妹妹慧珠。”

慧珠恭敬施礼:“慧珠见过姐姐。”

桑仙姥把怪眼一翻:“你面上对我这样恭敬,心里肯定在嘲笑我刚才的狼狈。”

“没有!”慧珠赶紧否认,“咱们都是至亲骨肉,况且姐姐修为深厚,得道远在我之前,妹子怎敢嘲笑姐姐?”

“哼。”桑仙姥还要再说,被傅则阳瞪了一眼,把下面的话吞回肚子里,转向楼沧洲,“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嗯?”

楼沧洲把脸皱成苦瓜:“弟子怎敢!您老人家是咱们铜椰岛的主母大人,我论地位,论道行,在您面前都如蜡烛比于皓月,有什么资格嘲笑您老人家呢?”

“好了!”傅则阳喝止桑仙姥继续为难楼沧洲,“跟我回铜椰岛!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地修行,不许再惹是生非!你喜欢海底仙阙,咱们有紫云宫、陷空岛两处仙府,你随便想去哪里修行都可,你要法宝,咱们大家一起帮你练,不许再总想不劳而获,抢夺别人的。再敢胡闹,我非穿你三千剑满不可!”

桑仙姥服软,傅则阳收回缚虎绦,带她回铜椰岛。

到了铜椰岛上,除了先到这里的钱康一家,又见着三个故人,先时他前脚刚走,桓超群和秋云就来探亲,还带来一个小孩,是桓煊老年又生下的小儿子,同样是土字辈,名唤桓玉,年仅八岁,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见着傅则阳,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他在家时候没少听到这位大伯父的传说,今天终于见着真人了,桓超群引见完,他便双膝跪倒,认认真真地给傅则阳磕头:“大伯父在上,小侄儿给您磕头了。”

傅则阳看这孩子天资玉质,神气内敛,是修道的种子,很是喜爱:“你是桓煊的儿子吗?当初见着他,我还亲手做了一大桌子菜,我,你爹、你妈,你大哥,还有小舅舅、小舅妈,咱们一起吃喝,想起来宛如昨日,现在你爹已经很老了么?”

桓玉闻言瘪了小嘴:“爹爹于去年已经过世了。”

傅则阳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头:“你已经开始修行了?”

桓玉说:“我跟大伯祖学习五行真经,已经有四年半了。”

傅则阳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大伯祖是桓超群,秋云是他的伯祖奶奶,傅则阳看秋云,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穿着一袭黄衫,被小孩子叫奶奶,心中一下子多了许多感慨。

他拿出一个五龙盘绕的圈子:“这是我跟依环岭陈紫芹斗法时从她手上夺来的宝物,是件天府奇珍,被上界仙人用还丹点化过,上面有‘五气朝元’四个篆字,能够平衡五行,凝聚五气,攻敌护身,平时修炼都能有极大助力,我用五行精英重新洗炼过,就送给你吧。”桓玉欢喜无比,跪在地上,乖乖地由傅则阳给他戴在脖子上,摸了又摸,咧嘴直笑,笑到一半,觉察自己门牙刚脱落不久,新牙未曾长出,赶紧用嘴捂住。

傅则阳又揉了揉他的头:“谁给你弄得这俩包子头?”

桓玉道:“是小嫂子,哥哥们都不这样,唯独我,小嫂子说画上仙人的童子都这么着打扮,大伯祖带我来见大姑姑,姑姑、姑父都是仙人,我也要这样,长辈们看着才喜欢。”

这么一串亲戚称呼让傅则阳一阵风中凌乱:“不要这种包子头,你看我门下甄艮、甄兑他们都不留这种头发,甄艮,你们带他去把头发弄一弄,四周都剃掉,额前留个脑盖儿就好,小孩子就该清爽精神才好。”

桓超群和秋云已经结为夫妻,他们这些年常来铜椰岛看望桑仙姥的,有他俩在,桑仙姥和天痴上人也就把尴尬省下了。

傅则阳当众说:“姐夫,不是我说你,你这次做得可有点过分,那岛礁是什么地方?惩治凡人也不过如是,你拿来对付我老姐,我当时一看就很不高兴。我跟你说,我老姐娘家可是有人的,犯了错误,你给我送回娘家,我跟她沟通,可不能容别人欺负!来来来,今天咱们大聚会,都是亲戚家,你赶紧把你岛上好吃的,好喝的都搬出来,百十年没见着过了,咱们好好乐一乐。”

天痴上人听完心中有气,当着一众晚辈和钱康夫妻的面不好发作,挥手让柳和带师弟们去置办。再看桑仙姥过来讪笑着道歉,不由得心中惊诧不已,心说这老桑向来飞扬跋扈,竟然也有这样和气的时候?按理说,有娘家人给她撑腰,他不是应该更加嚣张么?想必是表面上装作贤良,暗地里又憋着坏呢。

天痴上人心中冷笑:虽然你上岛之时咱们有过约定,不许互相伤害,但你不仁在先,等你这帮亲戚走了以后,你敢放肆,我必不再留情!

081 神舟镇海

傅则阳把要去北极救灾的事情跟天痴上人说了,他的情况跟钱康相同,都是地仙,若能做成,对他未来炼成不死之身十分有益,在傅则阳来之前,他从卦象上也隐隐看出些端倪,有心理准备,傅则阳一说,他便应允。

事情敲定下来以后,傅则阳却不忙带大家立即赶奔北极,天灾发动自有其数,去早了不行,去晚了也没用。

傅则阳跟天痴上人要来铜椰神木,拿出一千二百根给他,让他带着桑仙姥和钱康夫妇合力祭炼,以作将来应劫救灾之用,剩下的都运到海边,他带着一帮小辈用这些神木造船。

这世界上仙家虽然有乾坤袋,但空间都很有限,要运送大物件,比如当初往紫云宫运送的那些金山玉山,须得三十六妖圣全部出洞,吞到肚子里带过来,至今紫云宫中仍然缺乏好几座山峰,还有好些花草园林未曾布置完工,如果有一艘大船,根本不用妖圣出动,邓八姑或者陈玉凤随便来一人就能办好。

仙人也有造船之法,最著名的是广成子的宝船,原本藏在崆峒山中,如今沉在元江水眼里,名副其实,里面装满了宝物,甚至有专灭元神,能够伤害到傅则阳的法宝,未来时机成熟,傅则阳还要往那里去一趟。

另一个是距离这不远的玄龟岛易家,易周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后来十分有名,人钻在里面,能飞天,能钻地,等闲飞剑被梭前面螺旋桨似的利刃一绞即成铁渣,不知现在有没有炼成。他还有另一种碧沉舟,专能穿行金水禁制。

除此之外还有赤尸神君的太乙金鳞舟,屠龙师太的如意五行舟,金鳞舟是天府奇珍,不知是天上哪个神仙炼的。而屠龙师太现在还没有屠龙,这舟不知道有没有。

以上这些船,除了广成子的宝船以外都属于法宝,放出来载人,或飞天,或遁地,或入海,平时收起来只有巴掌大。

傅则阳没有造船的经验,要炼制一艘可大可小,海陆空三栖的法宝,还得保证运货量实在太难,也没有必要,他要造得是一艘能够穿行四海的大船,装的要多,住着要舒服。

因此他跟天痴上人要了这么多的铜椰神木,以千年铜椰神木做龙骨,将九根千年神木连在一起,以乙木精气催其生长,使九根长成一根,中间没有接榫,外包海底万年寒铁,用法术使金木相合,浑然一体。

其余两千四百根百年神木拿来做船体构架,打造出来长达三百丈,宽五十丈的船壳。

傅则阳放出两个大力神魔,让他们去抬,竟然飞不起来。

他这两个神魔,一个是当年夺自一灯上人,一个是用跟崔盈来攻打紫云宫的赤霞神君丙融炼成,前者年限较多,后者功力深厚,但总体来说都未长成,二者跟随傅则阳,又不能出去肆意吞食生灵血食,发育不好,若非偶尔傅则阳高兴了,赏他们一滴自身精血,他们非营养不良不可,如今抬着这么大的船身,吃出吃奶得劲也飞不起来。

二魔哼哼唧唧,尖声咆哮,船身只能稍稍抬离沙面,吃力万分。

傅则阳让徐无鬼到大海里,显出神鲧的原型,用绳索把船壳拖住,二魔将船抬起,他在用力拖拽,终于把船拽进海里。

看着庞大的船体在海水里巍然而立,傅则阳有一种亲手建造了一艘航母的成就感,招呼大家去水里抓些龙虾游鱼,各类鲜贝海螺,在岸边烧烤煎炸,大吃一顿,作为下水仪式。

船身下水以后,开始舾装,最重要的是动力系统,于仙家来说,通常有三种手段。

第一种是用船帆,可以仙法祭炼飓风神帆,聚气招风,推船行进,但是太过累赘挂碍,遇到超级风暴等复杂情况就很麻烦。

第二种是驯养蛟龙水兽,以畜力拖拽,就像傅则阳就可以让徐无鬼充当一个拉车队长,再抓一些蛟龙巨鲸,让他们拉船。这样的好处是比较拉风,有仙家气派,坏处是速度太慢,还要专门派人照顾驯养这些水族。

第三种是仙人们自己使用手段,如八仙过海时各显神通,谁坐在船上,施法招风催浪让船行进,若是普通小船尚可,像傅则阳这种巨木神舟,动辄在海上航行几年时光,让客人们自己吭哧吭地施法催船,还不如自己遇见赶路!

傅则阳根据前世地球上的造船原理另想了个办法,在船底用天外神山的玉石浇铸了一栋别墅大的雷音室,内设阵法,把事先练好的先天癸水神雷当作燃料。

先天五行神雷个个威力巨大,龙眼大的一颗丙火神雷,能够将一个小型山峰炸平,水雷没有火雷那样厉害,一颗释放出来的能量也足够这船航行万里之遥了。

当天痴上人和钱康夫妇知道这件事以后,一个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两个差点跌掉下巴,先天五行神雷,何等珍贵!像天痴上人这样专修甲木精气的地仙,要凝练成一颗雷珠,至少得用一年的时间。

雷珠这种东西跟随手发的雷霆霹雳不同,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语,练的时候不费劲,只要法力足够即可,搜集五行精英是个墨迹活,还得经过洗炼凝炼等好几道工序,方能使其从后天返还先天,拥有莫大威力。

通常他们都只会祭炼几颗,遇到属性相克,或者是天劫时候应用,傅则阳拿来给船当动力,在他们看来,实在是败家得不能再败家了!

钱康偷偷叫来钱莱:“你去跟你师父问问,他那雷珠有多少?如果还有很多的话,能不能给我三颗先天庚金神雷?以后我可以施法行船三万里相抵。”

钱莱跟傅则阳一说,傅则阳直接扔过去一瓶:“干嘛三颗,给他三十颗,也不用什么相抵,都是自家人,说这个就外道了,告诉他,拿去用着,不够再来跟我说,我还有!”

搜集凝练五行精气对别的仙人来说,是繁琐又墨迹,工程量极大,对于傅则阳来说,却不粗在这种问题,在天外神山不夜城,有七十二族,十三万大小妖类,要对他年年进贡,至乐天女显圣,说一句话,那些妖精们会日夜加班,不眠不休地给他做工,上次紫云宫重建,陈玉凤和邓八姑来给他带了成箱的各类精英精华,他带着慧珠,分分钟就炼出千把颗。

这船建成之后,飘在海面上壮观无比,体积之大自不必说,船壳外面凿出三万八千颗圆洞,里面种上一种铜椰岛特产的青玉古藤,根须扎入木理,与船体长成一体,外面藤萝垂挂,缀满蓝紫红黄四色鲜花,下面一直耷拉到水里。这藤极耐盐碱,在海水里也能生长,不惧风吹浪打,得仙法禁制防护,随船乘风破浪,亦能茁壮成长。

船身分成三部分,前中后各建造一座宫殿。

船首为追潮殿,甲板上面只一座殿堂,甲板便是庭院,船舷垛口是院墙,主要建筑都在地下,共有四层,用来款待宾朋,聚餐联欢之用。中间是云中殿,甲板上面有三层,下面有六层,是整艘船的主体建筑,主人们都在这里起居生活。

船尾立着一座小山,山顶有一座宫殿,内有密道通向山下,另有四层宫殿,山名镇海峰,殿名镇海殿,里面有共人潜修的静室,也有装载物品的仓库。

整艘船空间极大,在室内不看窗外的海浪,完全感知不到是船上,除了房屋装饰,日常应用与陆地上的房屋相同,还以镇海神峰为依托,修建了花园药铺,假山堆叠,藤木环绕,在上面养了松鼠袋貂极乐鸟等动物。

傅则阳把紫云宫出产的千年续断草,红心补碎花等灵药移植上来不少,又让桑仙姥从铜椰岛弄了好些特产。

这次出行,傅则阳没有带上内功金须奴和初凤,让他们两个回紫云宫紧锁宫门,尤其封锁海眼的魔阵不许打开,在海底宫阙闭关潜修,练那血神经。

天痴上人留下大弟子柳和看家,只带了六徒楼沧洲和九徒景公望,还有四名童男,四名童女,分别捧着乐器、香炉等应用之物随行。

傅则阳早将足量的先天癸水雷珠安置在雷音室里,隔空掐诀施法启动,他之所以用癸水雷珠而不是威力更大的丙火雷珠是因为前者噪音很小,在滔滔海浪之间几乎难以听见,被法阵约束,将能量逐次释放出来的,这艘镇海号大船开动起来,逐渐加速,越来越快,乘风破浪,直穿云海!

大船行得又快又稳,傅则阳在追潮殿前的院子里设宴,天痴上人拿出珍藏多年的仙酒,跟傅则阳和钱康夫妇畅饮。

钱莱性格最为跳脱,旁人持重,不敢跟他疯玩,亏得多了个桓玉,两个家伙御剑飞起,随船而飞,时而到船顶上空,时而在船舷两侧,欢呼笑闹。

甄艮和甄兑也想跟他们一起玩,只是身份不同,不敢太过放肆,兄弟俩弄了一块铜椰神木,请朱逍遥帮忙用太乙玄戈削成两个金光闪闪的海钩,扯上线扔到海里去钩鱼。他们的奶奶是海豹,从小生长在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上,对南海各种生物习性早已了如指掌,很快就钓上来三米多长的大鱿鱼,还有半米长的金刚龙虾。

081 神舟镇海

傅则阳把要去北极救灾的事情跟天痴上人说了,他的情况跟钱康相同,都是地仙,若能做成,对他未来炼成不死之身十分有益,在傅则阳来之前,他从卦象上也隐隐看出些端倪,有心理准备,傅则阳一说,他便应允。

事情敲定下来以后,傅则阳却不忙带大家立即赶奔北极,天灾发动自有其数,去早了不行,去晚了也没用。

傅则阳跟天痴上人要来铜椰神木,拿出一千二百根给他,让他带着桑仙姥和钱康夫妇合力祭炼,以作将来应劫救灾之用,剩下的都运到海边,他带着一帮小辈用这些神木造船。

这世界上仙家虽然有乾坤袋,但空间都很有限,要运送大物件,比如当初往紫云宫运送的那些金山玉山,须得三十六妖圣全部出洞,吞到肚子里带过来,至今紫云宫中仍然缺乏好几座山峰,还有好些花草园林未曾布置完工,如果有一艘大船,根本不用妖圣出动,邓八姑或者陈玉凤随便来一人就能办好。

仙人也有造船之法,最著名的是广成子的宝船,原本藏在崆峒山中,如今沉在元江水眼里,名副其实,里面装满了宝物,甚至有专灭元神,能够伤害到傅则阳的法宝,未来时机成熟,傅则阳还要往那里去一趟。

另一个是距离这不远的玄龟岛易家,易周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后来十分有名,人钻在里面,能飞天,能钻地,等闲飞剑被梭前面螺旋桨似的利刃一绞即成铁渣,不知现在有没有炼成。他还有另一种碧沉舟,专能穿行金水禁制。

除此之外还有赤尸神君的太乙金鳞舟,屠龙师太的如意五行舟,金鳞舟是天府奇珍,不知是天上哪个神仙炼的。而屠龙师太现在还没有屠龙,这舟不知道有没有。

以上这些船,除了广成子的宝船以外都属于法宝,放出来载人,或飞天,或遁地,或入海,平时收起来只有巴掌大。

傅则阳没有造船的经验,要炼制一艘可大可小,海陆空三栖的法宝,还得保证运货量实在太难,也没有必要,他要造得是一艘能够穿行四海的大船,装的要多,住着要舒服。

因此他跟天痴上人要了这么多的铜椰神木,以千年铜椰神木做龙骨,将九根千年神木连在一起,以乙木精气催其生长,使九根长成一根,中间没有接榫,外包海底万年寒铁,用法术使金木相合,浑然一体。

其余两千四百根百年神木拿来做船体构架,打造出来长达三百丈,宽五十丈的船壳。

傅则阳放出两个大力神魔,让他们去抬,竟然飞不起来。

他这两个神魔,一个是当年夺自一灯上人,一个是用跟崔盈来攻打紫云宫的赤霞神君丙融炼成,前者年限较多,后者功力深厚,但总体来说都未长成,二者跟随傅则阳,又不能出去肆意吞食生灵血食,发育不好,若非偶尔傅则阳高兴了,赏他们一滴自身精血,他们非营养不良不可,如今抬着这么大的船身,吃出吃奶得劲也飞不起来。

二魔哼哼唧唧,尖声咆哮,船身只能稍稍抬离沙面,吃力万分。

傅则阳让徐无鬼到大海里,显出神鲧的原型,用绳索把船壳拖住,二魔将船抬起,他在用力拖拽,终于把船拽进海里。

看着庞大的船体在海水里巍然而立,傅则阳有一种亲手建造了一艘航母的成就感,招呼大家去水里抓些龙虾游鱼,各类鲜贝海螺,在岸边烧烤煎炸,大吃一顿,作为下水仪式。

船身下水以后,开始舾装,最重要的是动力系统,于仙家来说,通常有三种手段。

第一种是用船帆,可以仙法祭炼飓风神帆,聚气招风,推船行进,但是太过累赘挂碍,遇到超级风暴等复杂情况就很麻烦。

第二种是驯养蛟龙水兽,以畜力拖拽,就像傅则阳就可以让徐无鬼充当一个拉车队长,再抓一些蛟龙巨鲸,让他们拉船。这样的好处是比较拉风,有仙家气派,坏处是速度太慢,还要专门派人照顾驯养这些水族。

第三种是仙人们自己使用手段,如八仙过海时各显神通,谁坐在船上,施法招风催浪让船行进,若是普通小船尚可,像傅则阳这种巨木神舟,动辄在海上航行几年时光,让客人们自己吭哧吭地施法催船,还不如自己遇见赶路!

傅则阳根据前世地球上的造船原理另想了个办法,在船底用天外神山的玉石浇铸了一栋别墅大的雷音室,内设阵法,把事先练好的先天癸水神雷当作燃料。

先天五行神雷个个威力巨大,龙眼大的一颗丙火神雷,能够将一个小型山峰炸平,水雷没有火雷那样厉害,一颗释放出来的能量也足够这船航行万里之遥了。

当天痴上人和钱康夫妇知道这件事以后,一个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两个差点跌掉下巴,先天五行神雷,何等珍贵!像天痴上人这样专修甲木精气的地仙,要凝练成一颗雷珠,至少得用一年的时间。

雷珠这种东西跟随手发的雷霆霹雳不同,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语,练的时候不费劲,只要法力足够即可,搜集五行精英是个墨迹活,还得经过洗炼凝炼等好几道工序,方能使其从后天返还先天,拥有莫大威力。

通常他们都只会祭炼几颗,遇到属性相克,或者是天劫时候应用,傅则阳拿来给船当动力,在他们看来,实在是败家得不能再败家了!

钱康偷偷叫来钱莱:“你去跟你师父问问,他那雷珠有多少?如果还有很多的话,能不能给我三颗先天庚金神雷?以后我可以施法行船三万里相抵。”

钱莱跟傅则阳一说,傅则阳直接扔过去一瓶:“干嘛三颗,给他三十颗,也不用什么相抵,都是自家人,说这个就外道了,告诉他,拿去用着,不够再来跟我说,我还有!”

搜集凝练五行精气对别的仙人来说,是繁琐又墨迹,工程量极大,对于傅则阳来说,却不粗在这种问题,在天外神山不夜城,有七十二族,十三万大小妖类,要对他年年进贡,至乐天女显圣,说一句话,那些妖精们会日夜加班,不眠不休地给他做工,上次紫云宫重建,陈玉凤和邓八姑来给他带了成箱的各类精英精华,他带着慧珠,分分钟就炼出千把颗。

这船建成之后,飘在海面上壮观无比,体积之大自不必说,船壳外面凿出三万八千颗圆洞,里面种上一种铜椰岛特产的青玉古藤,根须扎入木理,与船体长成一体,外面藤萝垂挂,缀满蓝紫红黄四色鲜花,下面一直耷拉到水里。这藤极耐盐碱,在海水里也能生长,不惧风吹浪打,得仙法禁制防护,随船乘风破浪,亦能茁壮成长。

船身分成三部分,前中后各建造一座宫殿。

船首为追潮殿,甲板上面只一座殿堂,甲板便是庭院,船舷垛口是院墙,主要建筑都在地下,共有四层,用来款待宾朋,聚餐联欢之用。中间是云中殿,甲板上面有三层,下面有六层,是整艘船的主体建筑,主人们都在这里起居生活。

船尾立着一座小山,山顶有一座宫殿,内有密道通向山下,另有四层宫殿,山名镇海峰,殿名镇海殿,里面有共人潜修的静室,也有装载物品的仓库。

整艘船空间极大,在室内不看窗外的海浪,完全感知不到是船上,除了房屋装饰,日常应用与陆地上的房屋相同,还以镇海神峰为依托,修建了花园药铺,假山堆叠,藤木环绕,在上面养了松鼠袋貂极乐鸟等动物。

傅则阳把紫云宫出产的千年续断草,红心补碎花等灵药移植上来不少,又让桑仙姥从铜椰岛弄了好些特产。

这次出行,傅则阳没有带上内功金须奴和初凤,让他们两个回紫云宫紧锁宫门,尤其封锁海眼的魔阵不许打开,在海底宫阙闭关潜修,练那血神经。

天痴上人留下大弟子柳和看家,只带了六徒楼沧洲和九徒景公望,还有四名童男,四名童女,分别捧着乐器、香炉等应用之物随行。

傅则阳早将足量的先天癸水雷珠安置在雷音室里,隔空掐诀施法启动,他之所以用癸水雷珠而不是威力更大的丙火雷珠是因为前者噪音很小,在滔滔海浪之间几乎难以听见,被法阵约束,将能量逐次释放出来的,这艘镇海号大船开动起来,逐渐加速,越来越快,乘风破浪,直穿云海!

大船行得又快又稳,傅则阳在追潮殿前的院子里设宴,天痴上人拿出珍藏多年的仙酒,跟傅则阳和钱康夫妇畅饮。

钱莱性格最为跳脱,旁人持重,不敢跟他疯玩,亏得多了个桓玉,两个家伙御剑飞起,随船而飞,时而到船顶上空,时而在船舷两侧,欢呼笑闹。

甄艮和甄兑也想跟他们一起玩,只是身份不同,不敢太过放肆,兄弟俩弄了一块铜椰神木,请朱逍遥帮忙用太乙玄戈削成两个金光闪闪的海钩,扯上线扔到海里去钩鱼。他们的奶奶是海豹,从小生长在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上,对南海各种生物习性早已了如指掌,很快就钓上来三米多长的大鱿鱼,还有半米长的金刚龙虾。

082 风暴遇敌

镇海仙舟行驶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傅则阳主持建造的这艘大船,长达千米,地球行最大的航空母舰三个连在一起也没与他长,四艘并成一排也没有它宽。

但是这里的海比地球上更大,哪怕跟最小的北海比,太平洋也成了洗澡盆。

海域辽阔,天气晴朗的时候,四面八方天海一色,上下左右,东南西北,都没有了界限,大船只是按照磁极方向,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若遇到天公变脸,这里的风更大,浪更急,直径笼罩三千里的台风常能见到,鼓起一座座山岳般的巨浪,横推千里,顶上浪头倒卷下来,砸得天摇海动,整个世界都似要崩塌。

南海永远是夏天,气候酷热,通常风平浪静,万顷金波。

北海是冬天,极寒激动,天上寒潮,海中寒流,一股接着一股。可能是由于天气太冷了,连海水都被冻得不够活泼,冰水浪潮影响的范围相对较小。

南海和北海都比较宁静,南海是沐浴阳光的安宁,北海是万物冰封的死寂,东海与这两处全都不同,东海是春天,大风怒号,昼夜不息,吹皱天地,运化雷雨,动辄影像几千上万里方圆,所过之处,如同世界末日。

还好镇海仙舟体积够大,动力也足,船底的雷音室相当于一个小型核反应堆,先天神雷的爆炸就似核爆,释放出超级多的能量,推动仙舟在暴风雨里面横冲直撞。

为了锻炼弟子,傅则阳让朱逍遥、桓超群、楼沧洲、景公望四人轮流到船尾的镇海神峰顶上施法抵抗从上方拍下来的巨浪,再让慧珠带着秋云、二凤、钱莱四个在船头施法,抵挡飓风,劈破前方百十米高的水岭浪山,开辟通路。

八人也好似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朱逍遥原是旁门散仙,功力最强,盘膝坐在镇海宫前面的玉阶上,头顶悬起一颗碗口大的天宁珠。这珠子是傅则阳从崔盈手里收来的,陈紫芹所炼,乃五行精粹所凝结,傅则阳指点朱逍遥滴血祭炼,将来寄托第二元神,十分神异。

宝珠悬在朱逍遥头顶,轻轻转动,洒出一圈圈青色光润,像个透明的罩子般倒扣下来,将整个镇海神峰罩住,任他风撕浪拍,只是漾起圈圈涟漪,始终岿然不倒。

朱逍遥是支撑时间最长的,楼沧洲跟景公望功力稍次,也没有天宁珠这么好的法宝,他们兄弟两个联手,以师传木剑释放出甲木神光,青光连成一片,守护镇海神峰。两人合力,坚持的时间比朱逍遥要长些。

桓超群功力比三人都弱,虽然他资质不凡,比前面两兄弟高出一大截,但修行时间较短,又没有好的飞剑和法宝可用,只能以癸水遁法将海水遁住,使其远离仙舟,再以乙木遁法将欺近的浪山肢解绞碎。

他这种笨方法最是损耗真气,却也是极好的锻炼的机会,傅则阳扔给他两瓶癸水、乙木凝成的精英:“随耗随补,不许认为自己不行,心气不能软,每次至少要坚持到逍遥的一半时间。”对于桓超群这个舅舅,傅则阳还是很看好的,不求他能够练成多么高的法术,以后做自己的靠山甚至帮手,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隐居一方,不被人欺负。

船头施法的四人中,以慧珠道力最高,她也有一颗前世留下来的本命七彩如意珠。

傅则阳教她搜集四海天气:“南海收熏风,东海收和风,北海收朔风,西海收金风,再加上各处的风雨雷电,以青蜃瓶收纳,糅合蜃气真元重新炼化,最后炼成一个四海天光瓶,把你的如意珠放在瓶中温养,未来寄托第二元神,可以用来渡过许多劫数。”

慧珠左手托瓶,瓶口上方三尺高处悬着彩光缭绕的宝珠,右手指定三阳一气剑化成百余道金色剑光,不断将前方的水墙切裂。

秋云资质功力跟桓超群差不多,她有桑仙姥给她的木母神砂,专能整治水土,催动起来漫天青光,似许多萤火虫,飘满船头周边的空域,将水止住。

二凤在这人当中功力最差,不过她有五个大力神魔,上次崔盈攻打紫云宫,徐无鬼吞了好些崔盈的面首,傅则阳捡了五个杀业最重,怨气最深的,帮她炼成魔头。二凤心性如水,柔顺质朴,正需要穷凶极恶的魔头支撑门面。

五个魔头中,以邢锟炼成的为首,体格又大,神通亦强,生前暴虐成性,死后没了神智,只剩下欲望,越发凶残狠毒,跟二凤待在一起,就相当于中山狼和贾迎春。

傅则阳特地为她炼成一枚御魔宝珠,制成珊瑚项链,带在脖子上,有这个项链在,魔头便不能伤害她,再让她自立自强,勤修炼魔大法,以制魔头,天长日久,道力勇猛精进,这魔头反倒成为促她成长的外力助缘。

钱莱从小跟随父母修道,刚练成飞剑就常跑出来跟一众旁门左道厮混,炼成了不少法术,拜师之后,钱康夫妇见傅则阳门下弟子辈的人不少,生怕儿子被看轻了,又赐予了好几件宝物。他左手将太清锁云链抖开,化成千丈银光,似万龙盘旋,右手操纵千叶神雷冲,飚射出青白二气,雷神滚滚,电耀苍穹,多么大的浪山碰上即崩。

看八人各施手段,功力虽有强弱之分,却都肯勤谨用功,知道上进,傅则阳很是欣慰,这样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地称作超级豪华游轮遨游四海,放在地球上根本无法想象。

自他有记忆开始,至今已经三生四世,第一世在地球上,被四个父母嫌弃,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养成了他内向带着些许自卑的性格。

死后借体还生遇到徐完,成天与尸鬼为伴,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是黑白色的,徐完从来不拿弟子的性命当回事,上午还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晚上被僵尸抓死,立刻被他摄去生魂,用鬼火煅烧祭炼法宝。

傅则阳跟了他三年,三年时间从未见徐完对任何一个弟子流露出过丝毫的属于人类的情感,追随他两年多的商禾,鞍前马后地伺候,恭敬虔诚地供拜,到头来只为了祭炼一件法宝就要把他杀掉,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相当于一段恐怖的梦魇。

后来摆脱了徐完,开始修炼血神经,世界从黑白色变成血红色,压抑的暗红,长眉真人始终像是一座大山般镇压在他的心头,第一世做了桑仙姥的弟弟,第二世做了慧珠的哥哥,从北极到南极,他像是一个被通缉的逃犯,天涯海角地逃亡。

终于,他利用跟陈紫芹的一战,结束了这种被动压抑的生活,现在,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底下,遨游四海八荒,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傅则阳站在云中殿前,望着渐渐地平息的风浪,心情极为舒畅,觉得这飓风吹得热闹,骤雨浇得活泼,冰雹更是晶莹漂亮。

这世界上能打得过我的人已经不多,能对我造成生命威胁的也不出一手指数,要是有人现在来主动找找茬,这日子就更圆满了。

傅则阳念及至此,飓风嘶吼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啸,笑声低沉,仿佛野兽在嘶吼,傅则阳循声望去,一双魔瞳穿过重重水浪看到大约六十多里外的空中悬着一个男人,皮肤蜡黄,高鼻阔口,满脸横肉,最打眼的是那双手臂,长过膝盖,正在呼风聚云施法。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女子,也是生具异象,两臂两腿各分左右,一长一短,满脸傲居,站在男人身旁看着。

这两人道行法力看上去俱都不弱,但傅则阳懒得出手,他要看看众晚辈们如何动作。

其他人也偷听到了这个啸声,一起顺着啸声看过去,只是周围风高浪急,乌云罩顶,只天痴上人和钱康看见了目标,两人也没出手,都在看傅则阳如何处置。

慧珠等人谨小慎微,聚在一起商议,要不要隔空询问。

正在炼宝的桑仙姥最先忍受不住,从镇海峰腰部的亭子里飞出来,没好气地破口大吼:“哪里冒出来的夜猫子,嗷嗷叫你们祖宗十八代的魂呢!赶紧夹上你那鲍鱼似狗嘴滚回家里哭丧去,再敢乱叫,姥姥掰掉你满口牙……”

从傅则阳跟陈紫芹大战时候,她这心气就不顺,欲求而不能得,天痴上人不止不跟她去抢夺看似唾手可得的紫云宫,其他任什么事情也不听她的,她骂上三天三夜,也得不到一句回应,简直就是个木头人,心中怒火只增不减,积攒了好几年。

终于这股怒火在和天痴上人合炼道法时候爆发出来,却被天痴上人绝地反杀,擒住禁锢起来,日日折磨她,她剩下那个倔强,每次受苦,怒意便增加一层……直到傅则阳来,把她满腔怒火给戳破了,她斗不过傅则阳,更算出日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借助这个弟弟,只能屈服,但怒气却没有熄灭,而是被她强行镇压。

出海这段时间,她跟谁都讪讪的,她的脾气,除了傅则阳以后谁的脸色也不想看,只桓超群和慧珠主动跟她说话,方有些缓和,平时只在甲板下的房间里炼宝。

船体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跟打雷似的巨浪丝毫传不到里面,今日这啸声穿透力出奇地强,她忍了再忍,终于火山爆,跑出来还口叫骂。

她的声音穿透力也很强,对方听见加紧施法,空中一股寒潮自北向南迎面撞过来,水下三道寒流随后涌来,两重极寒冻气瞬间蔓延开来,填满周围方圆数十里地界,瞬时将所有海水冻住!

083 一敌一友

波涛汹涌的海水顷刻间凝固,一座座浪潮化成了晶莹的冰山,空中的水气变成冰霰雪雹,镇海神舟搁浅在连绵起伏的冰山之间,船头高高扬起,船身向后倾斜。

桑仙姥见对方不但不停止怪叫,还把海水冻结,顿时怒不可遏,张口发出尖戾的咆哮,青色的先天乙木神光从指间迸发,射入大船左侧的冰层里。

青光在坚冰里面蔓延,顷刻间百余座浪潮凝就的冰山全被染成草绿色,随着桑仙姥的咆哮声结束,喀吧吧,天崩地裂一半,方圆数十里的巨大的冰坨支离破碎。

无数条骇人的荆棘木条从冰层里面钻出来,它们像是巨型章鱼的触手,比车轮还要粗,上面长满带着倒钩的尖刺,共有数千条,无限生长延伸,蜂蛹扑向那一男一女。

做法的男人把周围海域冻住,正要飞过来杀人夺船,他费了不少发力凝成的冰川,成型以后不到半分钟就被人破了,更有那么多的荆棘藤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先吃了一惊,没想到船上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高手,急忙放出飞剑迎上去。

他的飞剑是一道蓝色的寒光,掠过的海面不断有海水被吸摄起来,环绕在飞剑周边,凝成一口口的寒冰巨剑,旋转成剑轮,将涌过来的荆棘巨藤切碎。

只是桑仙姥发出来的这些荆棘又硬又韧,他的飞剑只斩断了十几根便后继乏力,被许多藤条缠住,其他的藤条又来缠绕他。

这人吓得变了脸色,大叫:“姊姊你还不出手!”

那手脚残疾的女子事不关己地道:“你不是说要把那艘船夺过来送给我么?要是我出手了,还能算是你送的么?”

男人大吼一声,双手掌心向上抬抓而起,自大海里凝成一对坚冰巨手,比一栋别墅还要大,纯由冰块冻结而成,晶莹剔透,飞将起来,各抓住一大把藤条,往空中扯去。

桑仙姥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认定两人是同伙,荆棘巨藤将一男一女全部裹在当中,那女的怒道:“嫌命长的东西,敢来惹我!”飞剑迸出,她用的是三十六口湘妃剑,用千年湘妃竹炼成,发出时化作成排的青光跟巨藤绞在一起,青光胶着,好似无数怪蟒胡乱纠缠。

桑仙姥发现她的道行比那男的高得多,便调集更多的荆棘向她这里聚集,木行主生,生生不息,荆棘疯长,无穷无尽。

这女喝骂一声,喷吐精气,随着一阵裂帛似的急响,密密麻麻的巨藤全被绞碎,化作漫天青霞,弥散在空中。

桑仙姥使木遁离船,在青霞里面现身:“你才是嫌命长的贱婢!敢惹你家姥姥!”她满头绿发被海风卷起,在脑后乱飘,五只怪眼蓝光乱射,双手十股乙木精气直扑敌人。

女子以飞剑迎敌,却不想桑仙姥用的乙木神光已经由后天返还先天,不但能够化生草木,更能吸摄天下木行之属,如母摄子,她的湘妃剑跟青光相碰,立被吸住,强行拉扯升向九天之上,女子咒骂着打出大蓬粉红色的飞针:“姓郑的,你还不退,等着死……”

她华为喊完,方才施法的那个男的发出一声惨叫,已经被桑仙姥借她的湘妃剑将双臂齐肘斩断,男人身子鲜血狂飙,向海中坠落,女子又打出一柄翠玉分海钺,斩破重重青霞,和飞针一起围魏救赵,猛攻桑仙姥:“你这绿毛老鬼,敢在姑奶奶面前伤人!”

桑仙姥嘎嘎一笑:“你这残废贱婢,给姥姥洗脚姥姥都嫌你没用,姥姥今天不但要在你面前伤人,还要在你面前吃人,你且看着!”她用乙木神光挡住敌人的飞针,却挡不住那分海钺,被热刀切牛油般只劈过来,将身体砍成两半,化作两片木板在钺锋之下碎裂。

与此同时,海面上又钻出密密麻麻的巨藤,共有三卡六百条,宛如一朵巨大的花朵在海面上盛开,又似一只长满獠牙舌头的恐怖巨口,张开来往空一吸,要把断臂的郑姓男子吞进去,男子正强忍剧痛,掐诀施法想要飞走,猛然身子一紧被青光吸住,加速下降。

傅则阳已经猜出那女子是谁了,天底下长成这样,还有这般法力的,只有东海冷云仙子余娲的爱徒于湘竹了。于湘竹是带艺投师,原就是个很厉害的散仙,有个三湘贫女的绰号,因她生得跟正常人不同,总被嘲笑。学道以后,只要谁敢嘲笑她的长相,她必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不死不救,下手又狠又毒,拜师余娲以后来到东海,法力益强。

桑仙姥能够单凭乙木真气跟她斗到这般地步,让傅则阳有些小小的意外,在对方手里有克制她的分海钺情况下,她还能声东击西,打的两人首尾难顾,手忙脚乱,这份临阵斗法的水平已然不低。他指点几个小的:“你们学着点,斗剑可不只看飞剑的好坏,还要看对剑诀剑法的运用。斗法也是一样,法力高,法宝多,不一定就能取胜。”

钱莱和桓玉本就看得心痒难耐,只是两人跟傅则阳相处时间都不是很久,不敢造次,这时听见傅则阳的鼓励——他俩将这些话当作鼓励,相互使个眼色,趁大家都在专心观战,各自纵身跃下船垛,身剑合一杀入战场。

钱莱经常往外跑不着家,胡打海摔惯了,而且法力不弱,桓玉却是被长辈们当成心肝宝贝,年纪也太过幼小,刚刚修成身剑合一,就敢冒冒失失地参与这样大场面的斗法,实在凶险至极。秋云生怕她有闪失,连忙也纵身御剑追去,慧珠很乐意跟哥哥前世的亲人多接触亲近,她即爱秋云的性格,又喜欢桓玉的伶俐,担心两人出事,脚前脚后也追过去。

于湘竹二人以多打少斗一个桑仙姥都很吃力,这时再添四个敌人,自然更加抵挡不住,她喝骂着祭起分海钺,把漫天青光从中剖开,杀出一条通路,手指处,释放出一团白光现将断了双臂的同伴卷起送出战场,自己随后身剑合一腾空飞去。

二人星驰电掣般飞远,于湘竹的声骂声依旧远远传过来:“你们这帮不知死的鬼,姑奶奶有几件镇洞之宝尚未带来,有胆量的,来我绿华岛一战!”

桑仙姥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们,一心要干掉二人稍出胸中恶气,从水下不声不响地追去。钱莱上来便被于湘竹毁了一件法宝,动了真怒,带着桓玉双剑平行紧追不放。剑光神速,瞬息千里,慧珠和秋云从后面急赶。

桓超群在山上等着轮班,见秋云追敌远走,不放心,也御剑飞起,跟追赶慧珠的二凤并作一拨,七个人,分成四组,直奔东北方向电射而去。

傅则阳在来之前,算得卦象,半路上会有枝节发生,看清新当应在此处。

他叫过天痴上人和钱康夫妇:“咱们算一宿,他们此去如何收场?”

天痴上人说:“那个生相奇特的女子叫于湘竹,是冷云仙子余娲的弟子,生性刻薄,睚眦必报,绿华岛是她出师以后开辟的别府,桑道友就这么过去,恐怕讨不得好处。”

钱康谦虚道:“犬子顽劣,给道友添麻烦了,日后还请道友严加管教,不必留情。”

三人盘膝座下,各自默运玄功,推算卦象。

不多时,钱康最先睁眼:“绿华岛当破,先胜后困之局。那余娲我听说过她,虽是散仙,法力高强,远胜于我,咱们还是尽快出手,以免月缺难圆,让他们造成不可收拾的乱局,凭白结下这样一个大仇家。”

言毕,天痴上人也演算完毕,用手捋了捋胡须:“我已算得,那个被桑道友刖去双足的男子是东北两海交界冰瑚岛岛主林幽的弟子,也是一位极厉害的散仙,昔年我去东海采药,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那弟子我当年也见过,叫做郑元规。从卦象上看,若郑元规被杀死,林幽很快便会到来。”

傅则阳算得,在这里会结下一个仇家,同时交下一个朋友,只是不知余娲和林幽,谁是仇人,谁是朋友,以两人法力来看,余娲更强。以性格来讲,二人一样地孤僻不好相处,余娲爱热闹,比较好结交,但是纵容弟子与人结仇,又极护短,日后难免拖累。林幽好清静,管教弟子很严,从不惹事,但不好交往。

天数注定,两人一敌一友,若依自己性子,把两人全部交为朋友改了这天数才好,但于湘竹和郑元规主动来捋虎须,我再容忍放过,有点对不住自己连转两世苦苦修炼的血神经,要么就把两边徒众全部杀死,都结成敌人?那更对不住自己的智商,总不能修血神经把脑子都修没了,不管魔道、仙道,都以人道为基础,是人就得有人类最基本的行为准则。

最终,傅则阳选择了林幽,因为他在推算过程中,天魔感应,想起一件秘辛: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到北极去,救了灵威叟,入主玄凕仙府,那陷空岛就是林幽的,陷空老祖的名头也是人家的!虽然傅则阳不觉得自己欠林幽什么,毕竟前人仙府,留赠有缘,先到先得,到底有这么一层因果关系在。

要结交林幽,就不能让郑元规死了,傅则阳请天痴上人操纵仙舟加速跟在后面,他自凌空飞起,使出大诸天遁法,身影若隐若现闪了几下,彻底消失不见。

084 三湘贫女

桑仙姥心狠手辣又记仇,刚才郑元规和于湘竹骂她的话全被她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更被于湘竹后面的话激怒,下定了决心要杀掉两人。

于湘竹护着郑元规正加紧疾飞,被桑仙姥用一面三木灵光网遮天连海罩住,于湘竹急忙打出师传至宝炸出一个窟窿。那网灵光倏散倏合,颇具变化,她是跑出去了,郑元规被罩在网里。于湘竹回来营救,桑仙姥放出跟天痴上人同时练的六十四口古桑神木剑拦住。

郑元规被无量发丝细的晶亮青光罩住,越挣扎网到身上的越多,在空中翻翻滚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青气光球。钱莱和桓玉随后追到,看到郑元规被困住,乐得收着入了网的猎物,两道剑光并排激射过去。

郑元规望着扑面而来的两道剑光吓得惊叫失声,眼看就要被砍死,忽然双剑连他自己全被一股无形且有强大的力量吸住,通往空中升去。

钱莱和桓玉见飞剑失控,双双大吃一惊,待抬头往空中看去,见傅则阳站在云端,一只手抓了两只飞剑,一只手隔空拎着把郑元规网成一团绿球。

钱莱没了飞剑,还有遁法可用,桓玉年纪太小,遁法掌控不灵,跌跌撞撞,好在傅则阳等他们见着自己以后就把手松开,飞剑各自回到主人身侧。

傅则阳的大诸天遁法速度奇快无比,终于在最后关头救下郑元规一命,不至于跟林幽结下死仇。他救下郑元规,又去分解桑仙姥和于湘竹,如今郑元规被斩断了双臂,于湘竹还全须全尾地,如果林幽一心要为徒弟报仇做自己的敌人,那么余娲就将成为朋友,跟他一起去北极参与救灾,所以不能让桑仙姥伤了于湘竹。

于湘竹眼力颇好,看见傅则阳出现,身法时隐时现,如同鬼魅,吃惊之余料自己抵不过,急忙撇了桑仙姥,身剑合一继续往绿华岛飞去,邀战的声音再次响彻天海:“老树精!你们以多欺少,姑奶奶不吃这眼前亏,你们可敢来绿华岛讨死么?”

桑仙姥看傅则阳阻止,并没有继续追赶于湘竹,只跟傅则阳笑:“那贱婢问你敢不敢去绿华岛讨死,你到底敢不敢呢?”

傅则阳原本就不是个脾气特别大的人,凡事未想一分进,先思三分退,修道多年,尤其跟魔类打交道,更是如履薄冰,时刻小心嗔心火炽,被魔神所乘,像于湘竹这种叫阵的话,并不能让他生气:“这件事是她们惹事讨打在先,以咱们的身份直接跟他舞刀弄枪太过掉价,现在已经擒住一个,还斩断了两条胳膊,惩戒已经足够。咱们这就把他带回去,再调转船头,开去她的绿华岛,等两人师门长辈到了,再跟他们的师父讲道理。”

桑仙姥分出两个眼睛望于湘竹逃跑的方向瞪了瞪,干笑两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率众回到船上,傅则阳把郑元规扔到甲板上,桑仙姥收去三木灵光网,郑元规已经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傅则阳让甄艮和甄兑给他双臂止血,喂下一粒丹药,将人唤醒。

郑元规醒来之后,没有睁眼,听周围的动静知道已经落入敌人之手,心中又恨又怕。

傅则阳说:“你已经醒了,还装什么?赶紧回话,不然把你双腿也斩了!”

郑元规睁开眼睛,望了望周围一群敌人,心惊胆颤,赶忙双膝跪倒,转圈磕头:“小人错了!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认的诸位前辈真仙,瞎了眼睛,跟于湘竹那个残废贱婢来抢夺诸位的宝船……”不用别人问,他便自报家门,“我是东北两海交界冰瑚岛仙人林幽的弟子,他老人家虽然深居简出,不怎么出来交集,但已经度过一重天劫,说的上是神通广大,恳请诸位饶我性命,我师父日后必有报答!”

傅则阳问:“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来夺我们的船?”

仙家出行,要么驾驭飞剑,要么使用遁光,也有豢养仙禽乘坐飞行的,相比乘船,是又快捷用迅速,傅则阳这艘镇海仙舟虽然精致奢华,但太过笨重,不搞大型运输的话,基本上没什么用,除非对方没有洞府,把这船当成修炼的道场。

他从先前两人的谈话中已经得知,郑元规是想把这船夺了送给于湘竹泡妞,故意有此一问,试探郑元规的性情。

郑元规赶忙道:“都是那于湘竹!她们师兄弟出师以后,各辟别府,有三座岛屿,相距数百里。她今日看见这船,便想夺过来,施法划定路线,让这船自行在三岛之间往来,平素可以和同门登船饮宴,做一移动仙景!她知道我喜欢她,故意用言语激我出手,才惊扰了诸位真仙,实在是罪该万死……”

从卦象上看,林幽和余娲只能交好一人,傅则阳心中偏向林幽,但郑元规被砍掉双臂,仇已经结下,而这场事故曲又在彼,傅则阳不会自降身份,腆着脸去讨好两人。

他让郑元规想办法通知他师父林幽过来,他要直接跟林幽谈,如果能跟林幽化敌为友更好,若不能便先将郑元规杀了,既然决定翻脸,对于妄想来杀人夺船的人必须杀一儆百,就好像他赌上身家性命去跟陈紫芹掰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现在虽然长眉真人不会来找他,天底下的正邪两道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血神经呢。

郑元规说:“师父在洞府中清修,甚少出门,我失了双臂,也没办法通知他,真人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自行以水遁回去跟师父讲明今日的误会,要不诸位就干脆到我们冰瑚岛上去做客,我师父最好结交有道真仙,必然盛情款待诸位。”

“不必了。”前面天痴上人说郑元规一死,林幽就会赶来,傅则阳让甄艮揪下郑元规的一把头发,他从中指伸出一滴血,落在头发上,迅速将头发溶解,然后跟泡沫似地猛涨起来,变成三寸长的小人。傅则阳打了个响指,小人发出惨叫,爆散成血气消散。

他使用蚩尤三盘经中的法术,滴血代身,让郑元规命数出现“假死”情况,相信林幽用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

镇海神舟加速向绿华岛进发,傅则阳要去会会余娲,施法催动癸水雷珠在雷音室里面不停爆炸,推动庞大的船体像离弦的箭分水破浪向前急行。

傅则阳还下不够快,让桑仙姥把轻云连山障取出来。这宝贝是桑仙姥祭炼了三十多年,新近在船上傅则阳帮助她炼成的,连名字都是他起的。此宝放出来时是遮天连地的嫩青光气,被桑仙姥设法操纵垫在船底,使其跟海水分离,这船下半截仍然在海面以下,跟跟海水之间隔着一层半米多厚的烟气,阻力大减,船尾癸水雷珠成双成对地爆炸,释放出来的能量又让大船行进速度提升了几十倍不止。

还未到达绿华岛,那于湘竹又回来了,身边跟着四个青年,两男一女,在海面上排开喝骂:“受死也赶不上好时候,死守着你们这木乌龟就能离死得生么?”

天痴上人看出傅则阳不愿意跟余娲结成生死大仇,给楼沧洲打眼色,楼沧洲领会师父意思,抢在众人前面回话:“敢问你们可都是冷云仙子余娲的弟子么?”

于湘竹:“既然认得你家姑奶奶,还不跪地领死?求得姑奶奶心软,饶你们狗命!”

楼沧洲强忍怒气:“你想必是于湘竹于道友了?你可知这船上坐着的都有谁?这一位是南海紫云宫宫主天运神君,这位是我师父铜椰岛岛主,道号上天下痴,这位是小南极金钟岛岛岛主钱真人,他老人家已经修正地仙位业,你们纵然修道多年,法力高深,也该称呼一声道友,如何先要施法夺船,恶言相向,不成以后又故意激我们到此?”

于湘竹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铜椰岛的天痴老怪,紫云宫的天运老魔,方才还有个岁的人身,未具人性的老树妖!你们这一群妖魔鬼怪在南海称王称霸也就算了,到了东海还敢如此放肆?这里风大浪急,不比南海,须得先问过我们答应不答应!”

这下就算是天痴上人和钱康夫妇都动了真怒,傅则阳正要设法给她点颜色看看,钱莱先开口骂上:“我家桑姥姥最差也具有了人形,你这丑八怪却连人形都不具有,手脚上尚未长全,理应回你的娘胎里重造!而且你那人性……”

于湘竹最恨别人拿她相貌取笑,被钱莱这样当面指摘其短,按耐不住,大骂一声:“小狗安敢如此欺我!”全力祭起分海钺,起在空中,化作三十多米高的巨型斧头,青光爆闪,对着镇海舟船头迎面劈砍下来。

钱莱一肚子话都憋会肚子里,见这分海钺简直似要开天辟地,慌忙间想要拔足逃奔,却被钺上两颗似眼镜般的明珠迸射出来的彩光摄住,黄光摄住身体,红光摄住元神,钱莱全身被禁锢,不能动弹,元神也被封禁,大脑一片空白。

青色钺芒刹那劈到眼前,在钱莱眼里,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刺目的青光。

085 冷云仙子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经历了生与死的淬炼,青光散去,钱莱揉揉眼睛,发现桑仙姥、桓超群、朱逍遥,还有自己的娘亲跟敌人四人斗在一起,回头再看,师父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抓着一柄碧玉质的斧钺,上面镶着一红一黄两枚宝珠。

“师父?”钱莱小声唤道。

“别怕,师父在这。”傅则阳拍了拍钱莱的肩膀,于湘竹这家伙真的是不知好歹,如何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又不伤及余娲的脸面?余娲那个人据说性格十分偏激,稍微扫到她的颜面就会结成死仇,郑元规已经被斩掉双手,跟林幽八成难以缓和,如果再把余娲得罪死了……就凭白结下两个厉害的仇人。

傅则阳踌躇片刻,猛然间醒悟,我又何必担心与你们为敌?即便是两个都成了敌人那又如何?北极之事,帮手越多,自然能够挽留的地界越大,但就算是谁都不来,只自己一个人,带着灵威叟慧珠他们,也能至少守住玄冥界,别处的山精水怪我何必管你们死活?

魔道正宗要自证魔体,驾驭万魔,其关键在于无畏,这般瞻前顾后,便落了下乘!

余娲的四个弟子,陆成、毛霄、褚玲、于湘竹,都是散仙,桑仙姥对战陆成,朱逍遥对战褚玲都占据上风,钱夫人为了救儿子大战于湘竹,凭着一猛之性拼个平手,时间一长也露败绩,桓超群对上毛霄更是吃力。这四人所用飞剑法宝皆是上等奇珍,身上又都各有一幢白色光芒护体,相互对闪,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斗不多时,桓超群的飞剑被毛霄绞碎,急忙驾驭遁光飞走,秋云始终关注着他,飞剑一碎立即要出手,傅则阳在她肩膀上按了按,身子一晃,瞬息间出现在毛霄和桓超群之间,劈手把迎面刺过来的飞剑抓住,劈手在毛霄脸上抽了一记耳光,毛霄被他得元神动荡,头晕目眩,一头跌到下方的海里。

傅则阳把毛霄的飞剑随手一抹,封印住灵性扔给桓超群,再将身子一晃,救下被万千飞针追逐的钱夫人,双手一拢,把这些飞针都拢在手里,都搓成齑粉!

于湘竹恨他强夺自己的分海钺,连喷真气,催动飞剑斩来,还放了一支破浪锥,傅则阳左手抓住破浪锥,右手抓住飞剑,反手斩去,把于湘竹发育不全,短了一截的左臂齐肩斩掉。于湘竹发出一声又恨又痛的凄厉惨叫,纵身化作白光飞走。

她的同伴陆成和褚玲见状,也都急忙逃跑,褚玲作为女人傅则阳放过,专用大诸天遁法把陆成遁住,陆成明明是往东飞,被他调转五行方位,变成往西飞,迎头撞向傅则阳怀里,被他在额头上安了一掌,也似毛霄一般落入大海。

傅则阳落回船上,把于湘竹的湘妃剑给了花绿绮,破浪锥给了桓超群。

仙舟船舷外面垂挂的藤萝像巨蟒一样延伸探入海里,很快将坠海的毛霄和陆成捆住拖出海面。二人都被禁制住元神,封印了法力,被湿漉漉的粗藤缠绕,十分狼狈,傅则阳把他们跟郑元规放在一处:“我自重身份不向你们出手,你们一个个的蹬鼻子上脸,欺我不似别的魔君那样睚眦必报,还道我怕了你们的师父长辈,我今日就在绿华岛会一会鼎鼎大名的余娲、林幽,让天下人都知道,南海紫云宫的大魔头不是好惹的。”

郑元规瑟瑟发抖,陆成默然不语,那毛霄却仍然嘴硬,他被傅则阳打了一巴掌,嘴角流血,脸颊红肿,又羞又气:“你敢伤我们一根毫毛,我师父必去拆了你的紫云宫,将你们一个个都剥皮拆骨,夺魂炼魄,让你们生不如死!”

“是吗?”傅则阳叫过甄氏兄弟,“把他头发全部剃光,吊到船外面去,我看看他师父怎么来拆我的紫云宫,怎么来剥我的皮!”

甄氏兄弟把毛霄扯到,用飞剑割头发,毛霄长得英俊,是余娲座下最帅的弟子,法力也高,为此得到门中最美师妹褚玲的倾心,结成道侣,同居沙壶岛,平时深以颜值为傲。这会被甄氏兄弟踩着脖子按在地上,头发一绺绺地落地,气得几乎背过气去,破口大骂两句,被甄兑抬脚踢在嘴里,几乎踢掉牙齿。

大船继续加速往绿华岛进发,傅则阳问陆成路径,陆成犹豫了下便如实相告,很快便来到绿华岛附近海域。

那岛面积很大,上有一座小山,飞瀑流泉,浇灌出一块小湖,湖水润养出茂密的植被,郁郁葱葱,因此得名。于湘竹来到这里以后,移植来更多的奇葩异草,以及鹿鹤猿鹊,整治得十分优雅精致。

这绿华岛跟北面的沙壶岛,陆成的落霞岛相互勾连,形成笼罩千里方圆水域的迷阵,仙舟开进这片水域不久,周围渐渐升起迷雾,随着行船不断深入,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地不辨东南西北。另有太阴元磁真气在空中涌动,虽然不是特别强大,但仍然能够吸引影响五金之物,乃至于人的魂魄,随着随波动荡,仿佛要摇晃出躯壳。

这是人工制造了个百慕大三角啊,不过这些迷雾都遮挡不住傅则阳的视线,他清楚地看见于湘竹和褚玲在浓雾里往来飞遁,于湘竹断了一条胳膊,已经敷药之血,换了件干净衣服,满脸怒容,仿佛地狱里跑出来的夜叉。

傅则阳从指间渗出一滴鲜血,凭空凝成一道符篆,叫过朱逍遥拍在他的额头:“我借你神通,看穿这些迷雾和禁制,你和我老姐去追上这两人,让她们不要这么嚣张!”

桑仙姥纵身划一道青光,直扑于湘竹,嘎嘎笑了两声:“贱婢,你家姥姥又来啦!”

朱逍遥得魔神之眼的神通,身剑合一,紧随桑仙姥之后直取褚玲。

傅则阳又叫慧珠、二凤、桓超群、秋云四人,亦给他们每人一道血符:“你们分成两组,妹子你带二凤去绿华岛,舅舅你和小舅妈去落霞岛,炸了他们的洞府,烧光他们的基业,我看那冷云仙子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虽然没有真实看见,冥冥中却有一种魔神感应,余娲已经到了,只是余娲算到林幽的事情,要等林幽来打前站,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船停之处距离绿华岛最近,慧珠和二凤最先到达,于湘竹在这里新辟府邸不久,还未收徒弟,只有一种养花养兽的侍者,慧珠和二凤自然不会对这些普通人出手,只喝令他们都从房间里出来,二凤放出五只大力神魔,把于湘竹精心布置的湘妃苑,绿竹园,潇湘小筑等全部揭去房顶,推倒墙壁,作践成一片废墟。

两人正待返程,忽然四周青光平地涌起,似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慧珠急忙放出如意珠护住自己,再找二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上下四围全是迷茫茫的青色光气,似混沌未开时迹象,滚了几滚,索性把空间感全部失去,成了失重状态……

朱逍遥大战褚玲,堪堪是个平手,桑仙姥对上于湘竹却是大占上风,一来是她道行法力本就高过于湘竹,二来于湘竹的法宝和飞剑傅则阳收走两件,破掉一件,先前的战斗中被桑仙姥毁掉一件,实力大减。

桑仙姥跟于湘竹一样地性情狠毒,被人惹着,必要令对方尸碎万段,魂魄飞扬才肯罢休,所修的又都是旁门道法,尽是走偏门阴险一路,正是老龟斗王八,堪称敌手。

于湘竹恨桑仙姥入骨,边打边退,要把她引到一处暗礁之中,哪里有她和三个同门合力布下的杀阵。桑仙姥五只怪眼看得分明,知道有埋伏,却不愿意示弱,要在对方的阵里面把于湘竹震碎。

两人各备杀招,齐要施放,忽然听得空中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徒儿速退,看为师擒这树妖!”于湘竹知道是师父余娲到了,欣喜飞退。

桑仙姥不服:“可是冷云老贱婢到了?姥姥我……”她忽见大量青色光烟铺天盖地涌来,与自己所炼的木行精气不同,将先天乙木神光射出去开路,落到青烟里面便消失不见,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动静。转瞬间,光烟欺到近前,她瞪大眼睛,射出五道蓝光,想要看穿青烟后面的本相,却根本看不透彻……

仙舟前方迷雾忽然散去,从天而降三个仙子,褚玲和随后赶来的于湘竹连忙施礼:“师父,二位师叔。”

正中央的女仙身穿素罗仙衣,金环束发,头戴金钗,面若冰霜。

在她左边一个穿着雪白的长衫,年约十七八岁,手里拿着一支绿菊。右侧是个中年道姑,拄着一根珊瑚杖,上面挂着持续大的铁瓢。二人不似余娲那么满脸怒容,反而向船上众人微笑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余娲右掌心托着一团青色的烟球,似足球般大小,不断涌动:“你这六个徒众都已经被我用混元一气球擒来,本想用此宝将你这船整个收走,是二位道友劝我,船上还有铜椰岛主,不能太扫你们的脸面,还不快快将我徒弟放了!”

傅则阳走向船头答话:“余娲,你终于肯现身了。”看了看她手里的青色烟球,微微一笑,“混元一气球,果然是件好宝贝。”

086 混元神球

傅则阳心中尚存些许跟余娲化敌为友的希望,要带她和她两个同伴去北极,共同完成一桩功德大业,多一个像她这样的大高手参与,最终的功德结果便会大上许多。

于他自身而言不但陷空岛可以保住,于未来的天劫人劫也有好处,至少以后对上佛门,会增加一道护身符:“余道友,你徒弟伙同这个郑元规在大海上突然向我们发难,要杀了我们的人,夺了我们的船,后来又公然辱骂我和我姐夫,太也目中无人。我听过你的大名,一直不曾亲自下重手,就是等你现身给我们一个说法。”

余娲冷笑一声:“后学小辈,你跟我要什么说法,我徒弟跟你们同辈,你又在那里装得哪路高人?听你的意思,还手下留情了?来来来,你别留手,我看你能有多大道行!”

这下连天痴上人都受不了了:“余娲!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装大辈?”

傅则阳笑着将天痴上人拦住,他修炼魔道,群魔环伺,对魔更加敏感,稍动嗔心,魔便乘虚而入,所以他越要生气,越是要笑,提醒自己,及时消除嗔心:“余道友,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也罢,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紫云宫主的手段。”他指向余娲手里的混元一气球,“你以为你真能在我的面前抓我的人吗?他们六个是我故意让你擒住。一来,引你现身,先前你一直心有忌惮,怕被落了脸面,不敢出现,有她们被你擒住,你果然便有台阶出来了。二来嘛,我也借此事让她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道自己的法力仍然有很多不足,尤其是我那个老姐,最需要磨磨性子。”

余娲冷笑:“休要夸口,你真有法力,就把他们从我手上救走。”

傅则阳道:“如果我真能把人救回来,你待如何?”

“我便让我的弟子给你磕头认错,为今日的无礼赔罪!”余娲道,“你若救不出人,那又如……”

她最后一个“何”字尚未说完,手上的烟球猛地一条,钻出一道血光,血光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如血神子般往她眉心闪电般扑至。

余娲爆喝一声:“敕!”

烟球里面立即爆起一股青烟,在她眼前将血色人影包住,卷了几下,成了个鸡蛋大的青色烟球。她正要将这小球跟大球重新融合,那大球里面又有血光迸射而出,这回不是一道,而是接二连三不停射出,跟节日里的礼炮一样。

余娲赶忙喷出一口真元精气,使烟球不断射出一道道青烟,每飞出一个血影子便飞出一股烟气,后发先至将那道血影包裹在里面。小球越来越多,围绕着大球上下盘飞,转眼间增加到了几百个。余娲被逼的收回右手,配合左手掐诀,以精气补助加持,语气阴沉地说:“你法力尚还可以,只是此宝经我多年祭炼,与我性命相关,你焉能……”

傅则阳又没等她说完话,双眸中魔光闪烁,那混元一气球“砰”地一声炸裂开来,恰似一个被捅炸了的马蜂窝,里面无穷无尽的血影如蜂群般扑向余娲,余娲也听说过血神子的大名,急忙向后飞速倒退,双手一分,面前浮起一片如水般的清澈光芒将自己护住,那些血影子扑倒青光里,略扭了几扭,便溶解消失。

与此同时,无数股青烟投向傅则阳,在他身边落下,翻翻滚滚,桑仙姥、朱逍遥、慧珠、二凤、桓超群、秋云相继现身。

傅则阳伸出右手,数百股青烟全部投入到他的手里,还原成足球大小的一团青气,与愿不同的是,青色里面沾染着些许的血红。

桑仙姥被困在里面,没有上下左右,没有东西南北,没有时间,没有声音……把她别闷坏了,现身以后,呼吸到带着海水咸湿的潮气,又来了精神,五只怪眼扫视周围,最后锁定余娲等人,嗷地一声怪叫:“敢偷袭你家姥姥!”就要扑过去拼命。

“老姐且慢!听我说话!”傅则阳右手抓成拳头,青烟在他掌心消失:“余道友,人,我已经救出来了,请兑现你的诺言!”

余娲重新飞回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于湘竹见师父为难,纵身飞向船头,临空向傅则阳双膝跪倒,连叩十几个头,厉声道:“今日我不该有眼无珠,任由那姓郑的出手阻扰诸位,现在这里给大家磕头请罪!”

谁也没想到她这么高傲偏激的人,竟然会当众向敌人磕头,这时那褚玲也飞过来,连先被擒住的陆成,被剃成光头的毛霄,全都在甲板上跪下磕头,虽然各个脸上屈辱恨意极浓,头磕得却不含糊,尤其是毛霄,光头砸得甲板砰砰直响。

傅则阳有些诧异,余娲做人不怎么样,收的徒弟也跟她一样偏激好胜,师徒之间的感情却很不一般。不过也难怪,如果不是她护短,这些门人也不会养成这样目中无人的性格,也难得这些徒弟知恩图报。

“既然如此,咱们的恩怨就此揭过。”他解了陆成和毛霄的禁制,“你们去吧!”

陆成和毛霄飞回去,又给余娲磕头:“弟子无能,给师父丢人了!”

余娲看两个徒弟满脸屈辱,尤其是毛霄,平时英俊潇洒,极重外表,如今头发被剃光,偏偏剃得还不完全,东留一块,西胜一撮,期间夹杂着横七竖八的伤口,脸颊也被打肿,嘴唇破皮流血,心疼之余,动了真火。

她推开众弟子,向傅则阳说:“我弟子即便惹到你,被你擒住,如何这般折辱?须知他们是我的弟子,你打他的脸便如打我的脸一般!”

傅则阳料想她嗔心难除,还要生事,想要拉拢她带来的那两个同伴,他已觉知,那两人并不想跟自己为敌,只是碍不过情面,被余娲强拉来的。

他正要抢在前面,邀请二人下来吃顿烤海鲜,喝个椰汁酒,并邀请一起往北极去整治天灾,余娲再次发难质问。

傅则阳笑道:“怪不得他们妄自尊大,狗眼看人低,满口秽言脏话,俱是跟你一样。你自己法力高强,又泼又辣,无人敢惹你,我念在你得道多年,给你三分颜面,不好当众打你的脸,只能打在他们的脸上了,恰如打你一般!望你能够自省己过,悬崖勒马……”

余娲听不得说完,伸手一指,如意金钩化作两道百丈金虹,似双龙出海绞向船头。

傅则阳纵身飞起,祭起斩龙仙剑,使出张三丰传授的星潮剑诀,漾起亿万星光,勾动千丈海潮,伴随聚散飞舞,跟双钩绞在一起。

余娲的如意双钩是天上金仙炼制的天府奇宝,傅则阳的斩龙剑是三丰真人还丹点化的性命至宝,二者都是三百多米长的虹光,在大海上搅得天翻地覆,海喷浪涌。

傅则阳看出她一身旁门法术,又凶又狠,凌厉之处还在天痴上人之上,身上法宝又多,想要速胜必须取巧。他故意以玄门正宗的手段跟她斗剑,打了近半个小时,斩龙剑的漫天星潮逐渐将两口金蛟压制,他大声问:“余娲!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余娲取出乾罡神火罩,祭在空中化作九条银色火龙扑向傅则阳。

傅则阳也用垂云扇扇出一道寒潮席卷天地而去,暗施魔功,隐藏在寒潮里释放出去。

眼看双方就要对上,余娲带来的那两人同时出手,一个摇动珊瑚法杖,上面铁瓢飞去,将九条火龙抄在里面,似泥鳅般在瓢里钻来飞去,只是飞不出来。

另一个摇动手里的绿菊,绽放出万道碧光,刹那间结成一座光山将寒潮抵住,花蕊绽放,释放出缕缕香气,悄然将藏在寒潮里的魔法破去。

就在同时,天痴上人和钱康也到了傅则阳身后,准备出手,以免傅则阳以寡敌众。

“道友且先住手!”两位女仙同时叫道。

傅则阳早料到她们得出手阻止,闻言收回法宝和仙剑,余娲见两个同伴不向着自己,也觉得面上无光,着手把火龙收回,还原成一个罩子,随手扔给于湘竹,被人收去的宝物,她也不愿意再用了。

持绿菊的女仙向傅则阳笑道:“贫道温良玉。”

天痴上人点头:“可是霜华仙子当面?”

温良玉点头,又指向拿珊瑚杖的道姑:“这是瓢媪裴娥,我俩一处修道,跟余道友做邻居,余道友,你赶快消消火气,过来说话。”

余娲绷着脸,飞到近前。

裴娥说:“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由小辈们不懂礼数触怒长辈而起,以小辈认识到错误,给长辈赔罪结束,一天云彩也该散了,不然冤冤相报,这仇得结到什么时候?况且大家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何不化敌为友呢?”

余娲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他辱我弟子,便如辱我一般!”

裴娥叹道:“那你要如何?还要这位道友给你徒弟磕头赔罪么?依我说,道友你也大度一些,把夺得余道友师徒的宝物还给他们,双方就握手言和吧!”

傅则阳道:“方才她的徒弟出口不逊,对我的门人下死手,我收了他们的法宝随手赏赐给弟子,绝不可能要回。至于那混元一气球,我倒是肯给,只是余道友还肯要吗?怕不是每次用到,都会想起今日之事?这样吧,你那个女弟子被我斩掉一条手臂,算是我有以大欺小之嫌,我紫云宫有千年续断灵玉药膏,给她一盒,可用两次,让她把手臂接上,连她那腿,想要换个完整的,也可如愿,如何?”

于湘竹愤愤地说:“我只要我原来的肢体,宁可残缺!”

她那先天萎缩的断臂已经掉入大海,早不知被哪条倒霉的鱼吃了,要想再接,只能另寻别人身上的手臂,拼得粗细长短正好,斩下来接上,至于她是选择好人还是坏人,选择活人还是新死的人,就不是傅则阳能操心的了,不过以于湘竹的性格,应该是主动招惹到她的,按照她过去的作风将对方杀掉,顺便取条手臂。

余娲却道:“你若真有此灵药,此事便真个彻底揭过,我满门上下绝不再提!”

087 拉上魔船

余娲、裴娥、温良玉,及于湘竹等四人最终都登上了这艘镇海神舟。

傅则阳令摆下两席,他、天痴上人、钱康与三个客人一席,慧珠、桑仙姥、钱夫人带着小辈们和余娲弟子们一席。徐无鬼充作厨师,整治海鲜,甄艮和甄兑当侍者,负责传菜。

裴娥说道:“我观道友所用仙剑,似乎是三丰真人的斩龙剑,剑诀也是星潮剑诀。”

傅则阳挑起大拇指:“道友眼力真好,三丰真人正是我传道解惑的恩师。”

温良玉叹道:“三丰先生昔年以阳神游东海采药,在银蝉礁遇色界九魔,被魔火焚炼,七七四十九日后以无上道力降伏诸魔,令东海诸仙叹为观止。我曾听天篷山上的一位道友说过此事,讲过这斩龙剑、缚虎绦,以及星潮剑诀的威能,不想今日能亲眼一见。”

想起张三丰,傅则阳也很怀念:“我也很久没有见过恩师,这次北海之行回程时候,我要往武当山去探望拜见。”虽然上次走的时候,张三丰告诉他无须再回武当山找他,就算想找也找不到,但傅则阳很想念这位老师,每次入静修炼的时候,他往往怀念当初在武当山上做个小道童,陪侍老师身侧炼丹学剑的日子。

裴娥诧异道:“道友还不知道吗?三丰真人四年前已经飞升了!”

“什么!?”傅则阳差点站起来,按照他的推算,张三丰还有一百多年才会飞升呢,“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准确么?”

裴娥道:“前年我往天篷山为一个朋友庆贺五百岁整寿,听她们说起未来玄门正宗的气运。言说未来千年之内,玄门当兴,昆仑派一元祖师广收弟子,长眉真人亦在峨眉山创建峨眉派,天都明河二位道友着弟子创建青城派,三丰真人创建武当派,太乙混元祖师在天山大漠得到一部前人的混元道书,回到中土创建五台派,烈火祖师得陈希夷老祖的秘籍创华山派,此六家皆是玄门正宗。极乐真人在五台派开府之时,还曾亲笔在峭壁上写下‘混元正宗’四个金字,天下皆知。”

别人怎么样傅则阳都不管,只问:“我师父飞升时情景如何?”

“三丰真人成道时候并没有把弟子们叫到一起交代后事,只留下一个纸条,上面写道‘我去了’。武当诸仙以为他又向往常一样外出云游,直到半年之后发现了他留在真武殿的一个预言才恍然大悟。三丰真人预言说,有域外天魔降临此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未来一万年之内,道门中只能有三个人飞升。他本来要等到百年以后,但另有传人帮他做后事,他便提前走了。告诫弟子们,莫问是非,专心修道,尽早争取剩下那两个名额,不然以后就走不了了,万年之后,光景恐怕更加不妙。”

傅则阳听完心神大震,师父说的那个域外天魔是我吗?

他自有记忆以来已历四世三生,共两百余年,于万千魔境之中遇到过各样境遇。于天地,于万物,于众生,皆有所感,亦有所悟。

魔者,他化自在,阻人超脱。

小魔害人生命,终结一生,大魔损人慧命,万世沉沦。

傅则阳由人道入魔道,本着原来的人性道德,鄙视随意杀人害命的小魔之道。由于他本身不想飞升,亦不愿让别人飞升,由此发心直入最终的魔门大道,自证魔神,化乐万物,要让一切众生都成为自身欢乐地源泉!

傅则阳并不想障碍不相干的人成道,人家愿意修佛就修佛,愿意修道就修道,他只是不想身边亲近的人走,也不想自己的仇人成道,其余的人他管不着。

但是听张三丰的预言来看,未来一万年之内,道门里只剩下三个能够飞升,其余的都会被障碍住!这是什么概念?难道我的出现,把整个世界飞升的阀门给关闭了么?我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师父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域外天魔,能障碍群仙飞升成道的?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灭掉我?或许他当初就不该救我,只要任由我被无行尊者夺魂炼宝即可。

哪怕当时不知,后来知道了,为了弥补这次“过失”也应该来南海找自己,长眉真人被他的手段迷惑住,那是因为他跟长眉真人交集太少,长眉真人得到的数据少得可怜,难免推算出差,三丰真人跟他一起生活了七年,无论他躲到天涯海角,耍出多少花招,三丰真人也能分分钟找到他!

傅则阳想不通张三丰的作为,他更关心张三丰是否还认他做弟子:“我师父还有其他的预言留下来吗?武当派还有什么讯息传出来?”

“武当派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裴娥说,“三丰真人飞升以后,并没有指定继承人,只说将来会有一位手持他昔年随身的炼魔至宝斩龙剑、缚虎绦来指定继承人。武当第一代七位剑仙互不服气,排行最末的两位要依照师嘱,寻找那位教外别传的小师弟,前面的五位却不同意。据传他们在紫霄宫大战一场后,各占山头,另创武当天剑门、太乙门、太极门、天音门,各自重立教规,互相之间势同水火。”

三丰真人提前飞升,导致武当派的内斗提早爆发,傅则阳应该去武当山,持龙虎二宝暂执门户。不过那七位师兄师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在武当山住了七年,傅则阳跟他们有过接触,对他的存在都颇为不忿。

武当派毕竟是玄门正宗,傅则阳要整治武当得按照玄门的道理去做,不然他去大开杀戒,以弟弑兄,无罪而诛,既是夺得了武当权柄,也会让武当派从此丧失其原有的道德,有违师父创立武当山得本意。

傅则阳收花绿绮就是看出她是玄门根性,打算将来让她入武当派,但那是长远打算,眼下……确实不是立即去干预武当的最好时机,必须得等那五个犯了师父所留重要的戒条法规他才好出手,不然他的格局就跟那几个人一样,是去争权的了。

傅则阳略一盘算,决定仍按照计划先去北极,于武当派他是师弟,只负责纠错问责,不负责教育感化,对方犯错了才需要他,人家正常开枝散叶,创立宗门,他没有理由插手。

酒过三巡,傅则阳看见郑元规,问及林幽的事情,余娲满口不屑地道:“那厮在东北两海交界的冰瑚岛,行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平时深居简出,极少出来。”说着瞟了一眼郑元规,“这是他前些年收的徒弟,林幽家法极严,言明虽然传授道法,在外面惹事却是不管,一切所作,善恶自受。他又是个不可难分的,前不久游到我那边,遇到我这几个徒弟,刻意讨好,想多几个靠山,私底下还露出口风,想要摆在我的门下,也不看看他那是什么德行,再转生十世也不配入我的门下。”

郑元规在角落里,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颅,不敢还嘴,只在心里暗恨不已。

傅则阳寻思,自己算的卦象上该得一敌一友,如今与余娲化敌为友,那林幽按数要成为敌人了。郑元规是此事的罪魁祸首,要杀了他倒容易,不过郑元规这种人,杀了就跟杀个鸡杀条鱼差不多,这厮脑后有反骨,未来必会背师叛教,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他让甄艮去舱底取了些金精来,两手掌心燃起魔焰,将金精熔化成液体,按照他的意愿变成两只金属手臂,在关联处各滴了一滴精血。

两只金精神臂飞到郑元规肩头断结处,先涌出一股魔火,将方才包扎的药补焚化成灰,接着断口,触血粘连,遇骨生根,仙四中央金精骨架跟骨骼长在一起,里面的一比零八根金弦粘着肌肉筋头,再附上血肉肌肤,与身体彻底血脉相连。

傅则阳让郑元规试着运动,郑元规先比了几个抓挠攥拳的动作,与原生的肢体无异,再掐诀施法,操纵飞剑,无不如意,引得众人啧啧称奇,连余娲也暗自敬佩。

“你师父始终不肯露面,我也懒得杀你,斩你一双胳膊,还你两只神臂,这双手力大无穷,可以空手抓人飞剑,我传你法诀,你还能将它化作亩许大的遮天巨手去提山抓河。你回去跟你师父说,我在北极陷空岛,欢迎他去做客,咱们这事今天就如此算了吧!”

郑元规万万没想到,自己不用死了,还得了一双比寻常法宝还要厉害几倍的金精神臂,赶忙又跪下磕头谢恩,哭着忏悔,表示自己有眼无珠,惹了神君,便是被神君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神君却以德报怨,不但不取性命,还赐下如此一对金精神臂,实在是让他无敌之容云云。他连哭带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傅则阳却知道他没有半分真心,让甄艮弄了一只碳烤龙虾,并一杯酒,给他吃完,让他赶紧离开。

裴娥在一旁看得连连赞叹:“世人都道道友修炼血神经,必然与那血神子邓隐一般无恶不作,令人闻风丧胆。说句不怕被人小瞧的话,若非道友使出三丰真人嫡传剑诀,又有龙虎二宝在手,我还真的不敢为你们双方讲和。可知,血神经上册为善,下册为恶,虽然同为魔道,却善恶有别,所言不虚了。道友如此宅心仁厚,与其他魔类迥然不同,比正道中人也不遑多让。”她看着温良玉,笑道,“可见咱们先前所算不错!”

088 洪崖大师

郑元规离开仙舟向东北疾飞,才三四百里,忽然身子被一股寒流吸住,他正要运功抵抗,耳边响起人声:“给我下来!”知道是师父林幽的声音,任由这股力道把他吸摄向下。

海水左右分开,他直入海底,在一座礁盘根部有个洞穴,洞口罩着一层佛光,将海水排开,林幽让他往里走,他越过佛光进洞。

洞内空间不大,陈设简单,三个蒲团上面各坐着一个人。

左边的蒲团上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身披袈裟,手拿佛珠,满面慈祥。

中央的蒲团上坐着个中年头陀,披散头发,身着百衲衣,看似腌渣,却香气怡人。

右边坐着白衣中年人,正是自己的师父林幽,面色不悦,冷声冷语地为他介绍:“这一位,是九华山金刚寺洪崖大师,这位你没见过,但应该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大名,虽深居简出,却同居北海的一位高僧燃脂头陀,快来拜见!”

郑元规急忙过去磕头。

林幽喝道:“你这畜生!不守我的教规,出去惹是生非,凭白拖累于我!你落入敌手,按照我的规矩,自然是不救你的,任你自作自受!只是那魔头后来以法术滴血代身,替你假死,我……我因着急你的死活,一时不察,差点落入他的全套,多亏二位高僧提前于禅定之中觉知此节,半路山用佛光将我拦住,请我到此,我静心凝神,复开一卦,才看明白那魔头的诡计!”他生性高傲,本想隐去此节,但两个和尚在场,他跟弟子胡乱吹牛更让人笑话,只能实话实说,心中着实不痛快。

洪崖大师悠悠地说:“阿弥陀佛!那魔头修炼血神经,法力虽然不如血神子,却更加狡猾,因修炼的是善册,没有灭绝人性,发狂滥杀,竟然骗过了三丰真人,收做弟子,顶着三丰真人嫡系传人的身份混在好人堆里招摇撞骗,遗害更大!似那天痴道人,钱康夫妇,皆是修炼经年的地仙,虽是旁门却也算有些道行,依然入他彀中,为他所用,不知不觉灭了最终的超脱正果。休说是你,就连昔年纵横天下的九天魔女不也拜在他的手上了么。”

林幽只想关上门清净修道,最不愿意惹事,看出魔头厉害,更加不愿为敌:“洪崖大师说得极是,像我们这种旁门散仙道浅魔高,皆不济事,还得二位神僧出手除魔卫道。”

他也是个很骄傲的人,这么说等于承认自己矮了两个和尚一头,但他向来能屈能伸,也知道这两个和尚法力无边,真打起来自己单挑一个也难取胜,索性拱他们出头,能灭了魔头最好,自己也出了恶气,若不能灭魔,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燃脂头陀说:“除魔卫道自然是我辈的分内之事,但是却也不嫩无缘无故打上门去,还要借助林道友的因果。你与魔头为仇,本是一场恶缘,须要拼个两败俱伤,同堕地狱,如今有我们出手以佛法化解,你免却一场入魔劫数,那魔头也被渡化弃恶从善,皆大欢喜!”

林幽假笑道:“我听人说过,佛家常言,神通不敌业力,您二位能够转恶业为善业,着实高明,令人闻所未闻。”

洪崖大师高耸佛号:“阿弥陀佛!非是我等能够专业,此皆借助诸佛菩萨之威神,三界六道,唯有佛法能够转业,不可思议,真实不虚!”他忽然伸手抓向郑元规,装在他胳膊上入肉生根浑然一体的金精神臂被他隔空抓走,“这双手,被那魔头暗施魔法,下了埋伏,如藏蛇蝎于其中,被他遥控,伺机害人!”

他手上燃起金黄色的佛火,锻炼片刻,那双金属手臂上面流出鲜红色的血水,如有生命般在佛火之中挣扎咆哮,虽然发不出声音,但是洞中四人全都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和挣扎,郑元规更是难受,直想落泪。

炼罢多时,血流干净,他把手臂送还给郑元规,郑元规吓得直往后躲,洪崖大师笑道:“他的魔法已经被我用佛门波罗神焰化去,你只管应用,再无后患,金精难得,这魔头炼制法宝的手段倒也精巧,你被他斩去双臂,以后用它保命避劫,正是因果报应之理。”

傅则阳在酒席筵上提出邀请三仙去北极共抗天灾之事,温良玉首先称善:“似我等下界众生,凡圣同居,虽无天职累身,却凡有天灾,仙有天劫,如能守望互助,泯私心,铸天心,共抗灾劫,积个业为共业,则灾劫易过,仙业易成!”

裴娥也愿意去,傅则阳向二位翘起拇指,大声称赞,余娲虽不情愿,却不愿意被人小瞧:“既如此,我也带弟子们走一趟,并不期望有什么功德之报,只为助这两位好友,若有善功,我都不要,全部记在你们两位身上!”

“阿弥陀佛!余娲道友果然颇具慧根,如此积修功德却不贪功德,反而会向他人,正是深得菩萨道真髓……”余娲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彻底的佛号,仿若铜钟大吕,震撼人心。

海上恰似朝阳初现,涌起万丈金光,在船行前方数里之外,海水在金光中不断聚集,显出头颅肢体,最后形成一尊高达百丈的佛像,水流潮涌构成佛体,外面披散无量金霞,如同佛祖临凡,宝相庄严。

裴娥和温良玉立即站起来,走向船头,还颂佛号:“阿弥陀佛!是哪位高僧莅临?”

余娲没有站起来,她的门人也都没有:“哪来的野和尚,敢在咱们面前装神弄鬼?”

傅则阳方才在金精神臂被佛火炼化的时候,通过天魔感应,早知底细,他笑着给余娲斟了杯酒:“道友不必在意,佛门的和尚尼姑,向来都是妄自尊大惯了了,开口你积攒功德很好,闭口你谤佛必下地狱。方才你说去北极救灾所得功德都给那两位道友,这和尚听见以后觉得你很有慧根,要度化你去当尼姑呢!”

“哼!”余娲鄙视道,“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度化我?”

这时海上的水佛开口:“贫僧洪崖,先在陕西金刚寺修持,现在东海访友,遇到了这桩通往阿鼻地狱的魔孽法船。二位道友,你们是这些人中最明白的,天生善根,快快随我佛光接引下船,以免毁却几百年苦修,将未来正果毁于一旦!”

裴娥回头看了傅则阳一眼,面露纠结之色,傅则阳冲她微笑,并不说话。

温良玉在旁边接口向洪崖大师说:“我听闻天篷山几位道友说过,三丰真人于真武荡魔仙法之外,另传龙虎仙道,藏于二十四篇《无根树》当中。有第十七篇至关紧要,唤做‘无根树,花正娇,天应星兮地应潮。屠龙剑,缚虎绦,运转天罡斡斗杓。锻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步云霄,任逍遥,罪垢凡尘一笔消。’其余二十三篇皆密而隐藏,教外别传,唯有这篇在武当内部广而告之,印证将来有人持真人龙虎二宝还救武当。”

裴娥也说:“傅道友虽然不属于武当派,却得三丰真人嫡传道统,虽然修炼血神经,却只是善册,并不为似邓隐那般肆意为恶行凶。三丰真人了悟大道,绝不会真寻个不世出的魔头来为武当派执掌准绳。”

洪崖大师再颂佛号,声若铜钟:“南无阿弥陀佛!二位道友有所不知道,似邓隐那样的魔头,在天地之间横冲直撞,肆意滥杀,无恶不作,看似骇人,实则易除,其造下无边杀业,放眼乾坤,俱是他的对头,无须我佛降魔大法,自然与那些冤亲债主互损互消,自取灭亡!最厉害的是眼前这种魔头,相貌姣好,谈吐文雅,行事手段让人如沐春风,挑情拨欲,勾心夺魄,使得众生不知不觉沉溺其中。最可恶的是他们也会积修功德,甚至受了佛戒,披上袈裟,也颂佛号,也念佛经,潜移默化,误导众生。此类魔头,非具佛门法眼不能分辨,非有佛门降魔大法不能调伏,道友莫要一误再误……”

“嘎嘎嘎……”桑仙姥端着一只被咬掉头的半只龙虾,发出传彻大海的怪笑,“你说我兄弟相貌英俊,谈吐文雅,又极会做人做事,你这和尚突然半路蹦出来,莫非是专门上赶着来拍马屁的?”

于湘竹从这和尚一出现就觉得不爽,忍了再忍,这时候忍不住接住桑仙姥的话茬:“这和尚八成是觉得清修太苦,被咱们的烤炙鱼虾香气吸引,嘴馋了,要来船上讨一口嚼头,却又落不下老脸,故弄玄虚,让咱们去布施供养。”她拿起一串烤鱿鱼,抖手送出,“给你一串尝尝鲜,然后便走吧!”

这串鱿鱼被她施法托着,射出老远,被和尚接在手里。

洪崖大师将鱿鱼拿到眼前看了看,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你可知道,这鱼正是你今生的母亲!你父母前生欠了你的债,你来转生讨债,他们嫌你生有残疾,将你在襁褓之中抛弃,旧债未还,又添新债,堕入畜生道投生成了鱿鱼,要被你炙烤吃掉……”

“放屁!”于湘竹气得手直哆嗦,就要纵身飞去把这和尚杀了。

余娲急忙将她阻住:“且慢,你不是这和尚的对手!这样过去徒取其辱。”

桑仙姥又嘎嘎地笑问:“和尚!那姥姥我前生是一株桑树,你说姥姥是从六道里哪一道来到人道的?”

089 金刚降魔

洪崖大师并没有理会桑仙姥,只跟裴娥和温良玉说:“我的恩师天蒙老禅师曾经说过,此子是域外天魔,因其过去世中与佛祖斗法不胜,发下宏愿,要等佛祖涅槃之后,障碍佛法,阻众生解脱。如今乘愿力而来,要在此世界大兴万年魔运,真有智慧善男子、善女人,必要对他畏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唯有愚痴之人才会主动上他的魔船!”

虽然被这和尚一口一个魔头叫着,傅则阳却并不怎么生气,反而有些浅浅的激动,原来自己曾经跟佛祖斗过,虽然没有获胜,也算可以的了!按照过去看过的封神判教,自己最差也是准圣人级别的了:“洪崖大师,你说我过去与佛斗法,说我未来阻人解脱,但是我现在可什么都没有做。我们行船还上,吃酒饮宴,碍找你什么事了?凭空跳出来一通指手画脚,对我们说三道四,我们要么是魔头,要么是愚痴之人,你是不是说,这里只有你一个是明白人?”他用手左右比划,“你说这些道友们,比如我姐夫和钱道友他们都是愚人?”

“阿弥陀佛!”洪崖大师再颂佛号,“佛者,觉也,只有修习佛法,方能慧眼如炬,法眼圆融,辨析真假,余者皆在六道之中,随业流转,奔波不息,受尽苦恼。魔头!我师父本不让我来找你,说你如何如何厉害,我稍有差迟便会因你沉沦。但我八世积修,苦研佛法,得无上金刚降魔大力,正是你的克星!况且,即便因此再转一劫,能够为众生降魔,使众生离苦得乐,也正是我辈份所应当!南无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魔头,你今日要么跟我回金刚寺,在佛前发露忏悔,痛改前非,要么被我封印在海底五百年……”

海水凝塑的大佛内部,迸射出浓浓的金光,像蜂蜜一样流淌,堆积成山,环绕在大佛周围,共有四座高峰,每座山峰顶上都有一尊金刚护法,横眉立目,手持降魔宝杵,瞪向傅则阳,看那架势,只待主人发话,他们便要出手打过来。

这些金刚是上界护法加持凝塑的法身,与魔神在此界显圣道理相同,傅则阳并不畏惧,他依然笑着说:“我这个祸首要被封印五百年,他们这些愚痴之人呢?至少得封印个三百年吧?不不不,他们是被我诱骗的,他们只是一时糊涂,误信了我这魔头之语,只要他们跟你回去那金刚寺里,在佛前痛哭流涕,忏悔前非,并且发誓永不再犯,就能得到原谅是不是?你和你身后的佛门高僧,都不会再追究他们的过错了是不是?”

洪崖大师听出话里有挑拨的意思,但是不能说不是,便道:“正是!其实不必……”

傅则阳笑道:“姐夫,你道号唤作‘天痴’,按照这位高僧的解释,最是愚不可及了,忏悔个十天半月都不行,估计得忏悔十年八年,被人家用佛光给你照一照,等照得你这榆木脑袋开窍了方可。余道友,你比我姐夫能强一些……”

“呸!够贼秃,凭你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余娲最先按耐不住,双肩一晃,飞出如意双钩,各自化作三百余米的金色长虹,似蛟龙般头并头,尾并尾,绞向大海中间的水佛法身。

双钩飞近,角上四大金刚齐动,祭起降魔杵、如意珠、菩提子、金刚铃四般宝物,跟双钩绞在一起,两边皆是金色,搅得金霞乱涌,将涌动的大海都染成金块。

天痴上人也是个古怪脾气,他平时在家里都有童子童女捧着香炉乐器跟随,最讲究排场、规矩,也最重脸面,如今也动了真火,离船飞到空中,喝道:“余道友快收兵器,看我降这妄自尊大的妖僧!”自袖中把祭炼多年的太阴元磁真气放出,两股彩光往下卷去,先吸住一柄降魔杵和一枚金刚铃。

余娲不喜欢别人插手帮忙,心中不忿,本不想收回双钩,转瞬间想起这位痴老儿练有元磁真气,既然如此说话必要释放,于是急忙将金钩召回。

四大金刚手里的武器都是洪崖大师八世修佛,随身炼成的降魔法宝,最初四处化缘,得善男信女捐赠,得到黄金,施法锻炼成器,再不断以佛火净化,以佛光洗炼,以佛咒加持……至今已历八世,威力无穷,被他请四大金刚遥相加持护法时候各派一件,平素降魔斩妖,已经绰绰有余。

怎奈今日遇到的天痴上人已经是地仙修为,更近乎炼成不死之身,余娲虽是散仙,法力却比一般的地仙还要高出许多,先前以四对二,大战余娲,就难占上风,天痴上人飞来一出手便放元磁真气强夺他的宝物。

四件宝物全被磁气吸住,往空中飞去,海水大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比先前所有的加起来还要大,才喊出口,余娲便尖声怒啸打断:“狗秃驴,这里没有你的阿弥陀佛!”

这时天痴上人拉扯四剑金器升上高空,她把两口金钩从海水下面发出去,从大佛像脚下钻出,两道金虹似蛟龙出海,一通乱绞,将佛像打破,万吨海水崩散飞泻。

四件佛宝被太阴元磁吸住飞向天痴上人,忽然上俱都涌现浓浓的金色佛光,膨胀绽放,开放成四朵莲台,有相同长相的四个头陀在莲台上现身:“洪崖师兄自去擒魔,这两位愚痴之人由我渡化!”

四个头陀,各自擎住一件佛宝,得金刚护法加持,身量猛涨化作丈六金身,两个一组分别扑向天痴上人和余娲。

傅则阳知道对方还有两人在暗中随时准备出手,他叫过二凤和钱莱嘱咐一番,然后将一只象拔蚌变作自己的摸样留在原地,本身散成一股血气沉入海底。

他刚离开,头顶上空,极高的苍穹之上出现一个金色的亮点,数秒之后,亮点急剧涨大,竟是个纯由金光凝就,数十亩大小的遮天佛掌,灿烂得仿佛一片金霞,比方才水佛出世时候更加明亮,好像太阳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这手距离海面上有千米,周围的海水先受感应,无数颗大大小小的水球脱离海面跳了起来,方圆十余里范围,海面上三四米高度之内,全是白花花跳跃震颤的海水,更有不少鱼鳖虾蟹亦随着海水一起震颤,有那三四米长的鲨鱼在随船吃被丢弃的海鲜,全被震到空中,不过数秒之后,便成齑粉。

甲板上瓷碗木杯,琉璃餐具,玉石挂件……紧接着支离破碎,进而化作粉末。

金刚巨灵神掌!

钱康惊得脸色瞬间煞白,他久闻这门功夫的厉害,当今世上,只有佛门里如尊胜、天蒙、白眉等最高的几位菩萨级别的神僧才有传授,这一掌威力至大,碎天裂海,拍将下来,整条船连同上面的所有物资都要粉碎不说,乘客里面除了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其他人中仅桑仙姥、温良玉、裴娥三人能以身免,其他人全要被震死!

他不愿意跟佛门高僧为敌,但现在为了老婆孩子,他只能拼了,口吐元气,打出三件法宝,急催升空,同时船头温良玉跟裴娥也惊呼出手。

合三人之力,在四百多米的空中跟这佛掌对上,一声巨震,好似千万闷雷同时炸响,千米长的镇海神舟一阵摇晃,四面八方的海水轰然炸裂……

钱康的三件法宝全毁,温良玉跟裴娥同时倒退,面色惨白,反震的力道也让隐在云端的洪崖大师极不好受,一阵气血翻涌,急忙念佛静心敛气,猛然间眼前血光一闪,他暗道不好,急忙放出佛光护住自身。

傅则阳知道今天遇上的这一僧一头陀法力高强,不好对付,偏偏又一心与自己为敌,不杀了自己为天下除害决不罢休。他料大小诸天遁法瞒不过二人的慧眼,便使出血神功中聚则成形,散成血气的神通,将全身散成一股血气掩藏在满桌海鲜的血气当中,悄悄穿透甲板,沉入大海,然后再闪电般飞来直取敌首。

他出其不意,对方又是在跟三个高手对拼之后,气血震荡,心神不宁的时候,本拟能够一扑既中,没想到对方佛法真个高妙,神念一动,佛光便起,从浑身毛孔之中迸射出来将全身护在里面。

傅则阳没有修炼血神经的下册,单凭修炼血神法身自然生发出来的魔光对不过这佛门正宗嫡传的佛光。他将北冥伞化成脸盆大,将佛光挡住,自身化成尺许高的一道朦胧血影,质问和尚:“你把我打坐天魔,必要除之而后快也就罢了。那满船老少何辜?你那一掌下去,岂不是全部都要震死!”

洪崖大师双手结印,掌心燃起波罗神焰:“阿弥陀佛!他们登上了你的魔船,入了你的魔网,我是要震碎魔障,生死流转,是假非真,他们这一世死在我的手上,虽然断了一世生命,日后却能脱离苦海,借我佛力加持,仍然不入三途,还留人道,我再设法救护度化,从此离苦得乐,远胜随你万载沉沦!魔头!你还不皈依,更待何时!”说着便把两朵波罗神焰化成的莲花弹飞出来。

090 燃脂头陀

波罗神焰化成的两朵黄金莲花尚未飘出佛光护罩,突然花心里面礼炮似喷出一股血色火花,两个赤红色的小人在血焰里现身。

洪崖大师震惊莫名,波罗神焰是佛家最著名的炼魔佛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会有魔头从佛火金莲里面化形显圣。

此时佛光外面的血影已经不见,傅则阳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佛光里面。

直到此时,他若能身心不动,自性放光,傅则阳仍然伤不了他,或是记得念佛,得阿弥陀佛加持护佑,亦能保全性命。

偏生他带着悲天悯人,降魔卫道的信愿而来,本身把自己摆在高于众生的地位,藐视魔道,对于天蒙禅师的叮嘱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具有无边佛法,当可轻松降服魔头。

却不料,傅则阳突破了他的佛光防御,骤然出现到面前,前后落差太大,他又惊又怒又恐,多年苦修的定慧全失,还想用手上随身八年的定珠抵挡,十八罗汉宝珠闪烁金光,才刚飞起,被两道血影迎面扑来,直入眉心,登时夺了全身精气神血。

这血神经炼成的血影,一扑之下,不但能夺人形体,亦能夺人神魂,一念之间形神俱摄,类似于被动技能。当年他扑杀天乾山小男便是这般,然而今天碰到的这洪崖禅师八世苦修,有许多积修的功德傍身,更有一位前辈神僧在他元神里面安住的一点佛火心灯,已经随他三世,每一世都能照亮心田,驱散无明,保佑他不堕三恶道,不被诸魔侵袭。

傅则阳一扑之下,将这点灯火激活,满世界的金霞之内,飘荡着一朵红、蓝、白三色灯焰,忽地炸开,彩焰乱飘,落到傅则阳的身上,烧得他极为难受。

以他目前的神通,无论道家的纯阳仙火还是佛门的波罗神焰都伤不了他,这佛火却让他神魂剧痛,夺了洪崖大师的身体之后,兀自一阵头晕恶心。洪崖大师的元神随着灯火爆炸,自泥丸宫飞出,飘入云端,晃眼不见,傅则阳元神受损,无暇去追。

好厉害的佛火!傅则阳定了定神,隔空看镇海舟前方,天痴上人和余娲还在跟那头陀斗法,头陀一分为四,借由佛教四大护法金刚愿力加持,拿着洪崖大师留下的四件法宝,虽然被天痴上人和余娲压着打,仍然能够屹立不倒。

傅则阳并没有去帮忙,而是转身投入大海,依着天魔感应,直寻到妙香岩海底洞穴。

洞口有佛光笼罩,傅则阳有洪崖大师的躯壳,便不惧怕,他将身上的袈裟取下,向洞内掷去,借由袈裟穿过佛光障碍,走进洞里。

洞内三个蒲团,只中央盘膝坐着一个头陀,披散着头发,两手小指俱似被火烧过一样,黑黢黢的短了一截。

见到傅则阳,燃脂头陀大吃一惊,洪崖大师的身体往仰倒,傅则阳化成一道红光迎面扑来,他见数世相交的挚友为魔头所害,心中震惊悲惧之情比先前洪崖大师更甚,但他平时有一桩异宝,乃几百年定慧修持化生出来的佛光随功德化成,名叫香云宝盖,动念间佛光大方,一片祥云托在身下,万道佛光护在头顶,照得满洞灿金,又有一股清香浮动。

傅则阳撞在佛光上面,竟被弹回,他恢复了自己本来面貌,仍是个青衣少年,在洞门口站定:“你是燃脂头陀?”

燃脂头陀看着地上的尸体,满脸悲戚:“不错!我便是三百年前燃指舍身供佛的燃脂头陀!”他指着挚友由于失去了精血神气迅速干瘪的尸身,含泪道,“你这魔头!洪崖师弟行菩萨道,广修六度万行,已历八世!已经是两不退位的菩萨!你杀他,如出佛身血!你将来必要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傅则阳冷笑:“他杀人就是帮助人家脱离魔网,渡人成佛,我杀他就是出佛身血,要堕入阿鼻地狱?若真如此,天道何其不公!”

燃脂头陀道:“洪崖杀人,心无杀念,一切都为了天地苍生,为了降服魔道,度脱众生,甚至不惜自入地狱。此乃佛门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也就是说,他杀人也是要入地狱的,不是吗?佛要杀我,我便杀佛,就算要下地狱,咱们谁也别跑,一起去吧!”傅则阳身子一晃,全身散成三百六十股血气,每股血气化成一道血影,噼里啪啦扑在香云宝盖上,在佛光祥云之中激起点点涟漪。

燃脂头陀见他冲不破香云宝盖的防御,心中稍定:“我不敢相信,洪崖佛法精深,不下于我,更有好几手降魔大法,你如何能害得了他?你怎么突破得了他的护体佛光?”

数百道血影只是在佛光外面乱套乱撞,并无回答。

燃脂头陀先见傅则阳杀死洪崖,魔头凶狠超出他的想象,心中已经打了退堂鼓,想暂时退却,去请天蒙神僧前来降魔。及再见血影穿不透香云宝盖,又升起了信心,想要为挚友报仇,斩妖伏魔,故而有此一问,暗地里把佛光凝塑,金刚加持的化身都收回来,准备施展万佛顶首楞严真经上的降魔大法,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傅则阳穿不透香云宝盖,这功德至宝与别的宝贝不同,他想要用魔血沾染,逐渐渗透都做不到。血神总纲上记载,魔者要善于找机会,寻找心灵上的漏洞,只要心有挂碍,便能生发魔障。三百多个血影子同时开口回答:“那洪崖和尚佛法修行太差,偏又妄自尊大,好为人师,莫名其妙想要来度化我,结果被我度化了!头陀,你也想度化我吗?你若不想,今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自去了。”说完同时向外飞去。

燃脂头陀大喝一声:“魔头那里走!休想再去害人!”双手当胸,手指勾起交叠,结下手印,中心佛光猛涨,迸射出一个“卍”字。与此同时,洪崖留下的那四件佛宝从外面飞来,也都各自生发佛光,挟带降魔大力,越过洞口,当头撞击。

这下前后夹击,金色的佛光瞬息间将所有血影子淹没,凝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俄而,金光散去,血影全部被消灭掉,四件佛宝也都光芒收缩,跌落在地。

这是挚友随身八世的至宝,而且蕴含降魔威能,自然不能舍弃,燃脂头陀扬手将四件宝物召过来,刚穿过香云宝盖,猛然间从那金刚铃下面飞出一道血光,电射绽放,迎面一扑,登时全身精神气血尽被夺去,散了意识。

头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随后全身发火,骨肉焚尽,留下三颗红光闪闪的舍利,傅则阳又弹指发出一点魔火,将地上洪崖和尚的尸体也焚烧干净,剩下三颗金色舍利,全部被他拿在手里:“洪崖因为傲慢被我所乘,这燃脂头陀因为贪着,魔经总纲上说得果然不错,为魔者逍遥之处在于,魔王不找世人去,世人自找魔王来,心性上又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非此即彼,总有漏洞可钻,连这些专门以降魔为己任,苦修几辈子几百年的大和尚也不在话下。洪崖下辈子比来找我报仇,若我觉知得不错,他应该就是峨眉派未来掌教齐漱溟的爱子李洪,那厮背后靠着天蒙、白眉、谢山三个大佬,将来可有的斗了!”

或许是虱子多了不愁,又惹上三个大佬,傅则阳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沉重,相反他还有点小小的冲动,盼望着三个家伙能够早点来找自己,看看他们有什么缺陷和漏洞可钻。

洪崖留下的四件法宝都已经沾染了魔气,他不会佛法,无法洗练,既是洗炼成功也不能应用,索性豁出一点时间,放出魔火全部炼化了,埋入地下。

香云宝盖是功德法宝,倒是能想办法祭炼一下,他划破手腕,将鲜血源源不断地滴落在香云宝盖上,血水淋漓,顺着佛光向下淌落到祥云上,白色的祥云很快被染红,然后再向上染着佛光,最后把佛光青云全部染成血色,被他缩成龙眼大小,吞入腹中。

傅则阳从海底回来,天痴、余娲已经回到船上,就在他杀掉洪崖大师,遁入海底的这段时间,船上又来了一个人,便是那林幽。

原来,燃脂头陀和洪崖和尚要用他的因果来降服魔头,林幽却不愿意为了郑元规与强敌结仇,再说此事全是郑元规主动惹事,被斩掉双臂以后,傅则阳补偿了一双金精神臂,他更加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去跟傅则阳要说法了。

然而,两位高僧都愿意出头,他不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上,但又不愿意打前站,聚水成形以后,便跟洪崖和尚说既然是降魔,就该凝聚一个大佛法相,自己就不借此现身了,洪崖和尚瞧不起他,便自己顶上去,林幽早退往一边。

后来双方斗法,林幽觉察到不止两位高僧法力无边,船上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也有五六位之多,这样上去,必然讨不到好处。

一直拖到洪崖大师的金刚巨灵神掌被三人合力接下,大船猛烈摇晃,甲板上一片混乱之际,他突然上船,将钱莱禁制住,凭空掳走,并且放出话来,要把钱莱带到西北三万两千四百里之外的黑风屿去,让傅则阳去救,若四十九日之后还救不出人,便也斩断他的双臂,给自己徒儿报仇。

091 寒罡炼火

傅则阳回到船上,众人说钱莱被抓的事,朱逍遥跪下请罪,表示没有照顾好小师弟。

傅则阳开解大家:“不必如此,我早知道那林幽回来。那厮本不想为他那孽徒跟我们结下死仇,又被那两个和尚撺掇着不能后退,被逼无奈乘隙来搞了点事,以求挽回些颜面。他把钱莱带到黑风屿去禁锢起来,要我去救。如果我救不出来,等时间过了,他也会把人放出来,还会以长辈的身份赐给钱莱一件宝物,以显示自己心胸宽广,气度不凡。若我能把人救出,他也有回旋的余地,不算太栽跟斗,不过对晚辈略施小惩,一样四平八稳。”

钱夫人紧张儿子:“可是他言明,如果咱们救不出人,就要斩断莱儿双臂。”

“他没那个胆子!”傅则阳笑道,“他本来想抓两个人走的,不过中间会有人去从中作梗,二凤随我修魔道,又没有靠山,若被抓去,势必要被杀鸡儆猴。我教她提前布下阵法,以神魔护身,林幽急切间灭不掉五个神魔,只掳走了钱莱。本来我不稀罕他的宝物,连钱莱也不必跟他去,只是他给钱莱那件关系到钱莱未来几重劫数,就让他去了。咱们不必刻意理会他,只照常往北极去,到第四十九日头上,让姐夫和钱道友去把孩子带回来即可。”

大家听他这样说,都将信将疑,钱康夫妇数次推算,结果都是因祸得福之象,虽然稍稍放心,但卦象有时候作不得准,对方如果法力高强,也可能掩蔽天机,做假弄真,让人推算得出假的结果,尤其像这样关系到自身,或者是至亲之人时候,由于自己本身是个变数,那就更加推算不准。钱康又请天痴上人等帮忙推算,结果也是一样。

天痴上人挺看不上他,面上不说,心里带了三分鄙视,桑仙姥则不管不顾,当面讽刺了几句,说得钱康满脸通红。

余娲倒颇为仗义:“你若实在担心,咱们也不必管什么卦象,我跟你直接杀过去,把孩儿救回来,将那林幽擒住,逼他献出法宝。那厮胆小怕事,做事瞻前顾后,过去有意跟我计较,我都不理他。似这种人,你越示弱,他越觉得你可欺,只要长驱直入,似煌煌天威,碾压蝼蚁,他便对你处处忍让,百依百顺。”

钱康赶紧摇头:“既然傅道友已经说了无事,咱们推算结果也都这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不过一个多月,转眼便到。”

却说林幽把钱莱掳到黑风屿,禁在黑穴之中,这里受北方来的寒潮影响,终年寒风怒嚎,飞霜飘雪,寒冷异常。林幽在黑风屿周围,方圆百里之内,水上水面空中,各设下三十六个阵法,最后总共合成一个北冥大阵,然后准备了一肚子话,等待傅则阳来救人。

然后,左等一天人没来,右等一天,人还是没来!

转眼间过去三十多天,林幽坐不住了,不断飞到空中往南瞭望,再过十余日,他飞出万里之外寻找,仍是一个人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那望眼欲穿的大船了。

林幽暗自憋气愤恨,回到岛屿上,虔心衍算一卦,得知要等到最后一日才会有人来,共是两个,其中一个是钱莱的父亲,另一个并不是钱来的师父,跟木行有关,是男性,那就肯定是天痴上人了。

这魔头如此不给我面子!林幽一巴掌拍得三十里外巨浪滔天。

他来找钱莱:“你这小子,拜的什么师父?被囚禁在这里这么多天,他都不来救你!他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哼,等到四十九日一过,我就把你两条手臂斩了,给我徒弟接上。”

如果放在过去,钱莱这会早八百句顶回去了,他来之前得到傅则阳的叮嘱:“你虽然根骨资质俱都不错,但是性情鲁莽,说话不走脑子,嗔心又重,沾火就着,日后肯定会吃大亏。我如果平时这么跟你说,你只口头答应,绝不会真往心里去,现在有个机会,可以打磨打磨你这性子。待会会有郑元规的师父林幽来带你走,你必须对他恭恭敬敬,以晚辈礼对答,在他的法阵里面安心修炼我教给你的功法,四十九日之后,不但功力大进,心性圆明,还能得到一件法宝。如果你按捺不住性子,那也无妨,到时候他自然会给你许多苦头吃,最后法宝也没有了,那件法宝关系到你未来好几重劫数,愿不愿拿,全凭你自己决定。”

钱莱问:“咱们何必贪图人家的法宝?未来劫数,我有师父和爹爹、娘亲,自然都能帮我平安度过,他来了,咱们只管打回去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傅则阳给他解释:“你如果这么想,我自然有办法把他惊走,保你留下来,但是以后你的劫数会更多更大,道力增长也会很缓慢,进五步退三步,被其他人超过落下,稍有差池仍然要再转一劫。你要记得,我们佛道魔三教正宗俱是修自己,不是修别人,只能靠自己,亦不能靠别人,修别人的都是左道,靠别人的都是旁门。我和你父母不能时时刻刻照顾你,一旦劫数来临,你必要堕落沉沦,甚至到时候性情大变,做出弑师杀父的事情来。”

钱莱被最后这两句吓坏了,赶紧跪下:“弟子绝不会……”

傅则阳阻住他:“现在的你自然不会,可是,现在的你只想依靠别人,靠别人便不能做自己的主,连现在的主都做不得,焉能做得未来的主?”

钱莱重重地点头:“我知道师父都是为了我好,我跟那林幽去,他如何骂我,羞辱我,折磨我,我都忍着就是。只是四十九日之后,师父你可要来接我回来啊。”

傅则阳又说:“那林幽性情偏激,定然想尽办法要你屈服,我给你三颗丹药,你戴在身上,等到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再服用。”让钱莱挂在脖子上,遇到紧急情况,不需要动手,念头一转,就能用真炁化开,吸入腹中,立生灵效。

有了这段前因,钱莱一句骂人的话都没对林幽说,他本质极佳,好似璞玉,只是喜欢玩闹淘气,被父母惯着宠着,养成了冲动倔强的性格。

如今静下心来,在风雪之中盘膝打坐,凝练丹气。寒风吹来,遍体如同刀割,冰霰乱打,周身好似针刺,他借此磨练自己,好几次想要站起来骂人,施法破禁,都强行忍住,把傅则阳的每句话在脑海中重新想过,当成警钟。

林幽刚开始还想,等他忍受不住,便让他向自己讨饶,把禁制减弱一些。等见钱莱并不吭声,他又不服,把禁止不断增加。最后几日,更是到九天之上,收拢从北极吹来的极地寒罡灌入风穴。

钱莱终究不肯屈服,被全身冻僵,他倔强的性子上来,觉得师父既然要磨练自己,就磨得彻底些。师父神通广大,既然肯把自己送出来,就一定会把自己全须全影地救走,一次性磨练到位,省得日后在遇到这种事情,师父又把自己推出来,主动给仇敌蹂躏。

就是这样硬挨苦熬,最后终于没有了气息。

等到第四十九日上,林幽发觉钱莱已死,顿时后悔无比,这下不但跟傅则阳和钱康结下了死仇,自己一个前辈高人,如此作践折磨一个孩子,也太丢人。

他赶紧把钱莱从风雪里拉出来,拿出自炼的灵丹用真炁化了从钱莱七窍送入体内,再施法力,暖和钱莱的脏腑,疏通凝固的经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钱莱救活。

把人救活过来,林幽又觉得自己窝囊,看见钱莱胸前用线穿起来的三颗丹丸,气不打一处来,这证明傅则阳早就预知了他的一切手段,什么东西都想好了对策!

钱莱苏醒过来,不过四肢麻木不仁,无法动弹,先前被林幽灌了两口药汤,勉强能够说话,只是声音打颤:“多谢前辈救我还生。”

林幽阴森森地说:“我就不该救你,你师父给你准备了对抗严寒的丹药,你自己不吃,既是冻死在风穴里面,也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钱莱扯动嘴角,勉强笑了下:“师父并没有算到,前辈你会救我,他也没有算到,我不会吃他的丹药。前辈你又何必着恼?”

林幽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心气稍平:“那你为何不吃这些丹药?你这样身体力行证明你师父失算,岂不是让他在你父母双亲面前丢脸?”

“智者千虑,仍有一失,天运无穷,哪有人能事无巨细,全部尽知呢?即便算错了,也并不会有损我师父的名望,况且,若我真的死了,也确实是咎由自取。”

林幽沉吟道:“你不怨我?”

“我本来是怨的,但我师父说,这件事对我未来十分有利,只暂忍不足五十日痛苦,将来可免却好些劫数。听我师父的意思,我越尊敬您,念您的好,收益越大,我若恨你,将来学成道法找你报仇,这几十日的苦就白吃了。”

林幽叹道:“你这孩子不但悟性非凡,也有毅力,你不知道,你如此想法,不但免却了你我之间未来的仇怨,还免却了我和你师父将来的一场大战。罢了罢了……”

突然从东方飞来一道剑光,落地走出个白衣青年:“道友!这可是那魔头的弟子?”

092 人力有穷

飞来的青年林幽认得,是滇池香兰渚散仙宁一子的徒弟林总,知道他跟洪崖禅师极为交厚,料得他的来意:“道友,你怎么到东海来了?”

林总怒道:“我因何来东海,你还想不到吗?洪崖师兄已经死于魔王之手,还有那燃脂头陀,他们两个皆是为了给你出头,如今我来,你还明知故问?”他神情悲痛,提到洪崖禅师,热泪盈眶,用手指着地上的钱莱,“他就是那大魔头的弟子?”

林幽叹气道:“二位高僧的事情,谁都不愿意见到,还请道友节哀。此子确实是那魔君的徒弟,他……”

刚说出一个“他”字,林总怒喝一声,袖中放出一道银色剑光,直卷钱莱的脖子。

“你干什么!”林幽大怒,伸出两根手指,将林总的飞剑夹住,“这孩子是我带回来的,你敢擅自做主,将他杀了?”

林总怒气比他更大:“他两人为你命丧魔头之手,你还要维护他的弟子?”转而细看钱莱的样子,怒气稍歇,“你是在折磨他,不想便宜他就这样死去?别弄这些花招子了!我听我师父跟人说起东海这边的事,他们施法降魔的时候,你畏首畏尾,不敢现身相助,只掳了人家一个弟子来,说什么要人家限时救人,真是可笑,人家笃定你不敢伤人家徒弟一根毫毛,并不稀罕理你,如今他那艘魔船已经进入北海去了!你赶紧把他杀了,咱们再一起去东北十六万里之外的居罗岛毒龙礁,请心如神尼出手降那魔头!”

林幽冷哼一声,把飞剑扔回去:“混帐东西,我要如何做,用得着你来教我?对你客气三分,不过是看在你师父跟死去的两个和尚的面上,你真敢蹬鼻子上脸了?”他背负双手,“我那孽徒,早晚背师叛教,我早已从卦象上推算出来。这次是他主动招惹人家,要杀人夺船,人家斩他手臂,装上金手,不过小惩大诫,我本无心给他报仇。那两个和尚口口声声想要去降魔卫道,偏偏要拿我的事情做由头,我让他们去的?我请他们去的?他们除魔不成,命丧魔手,于我何干?你师父要笑也应该笑他们不自量力!”

听他辱及自己的好友和恩师,林总再不能忍,放出飞剑并两件法宝,一起打向林幽,林幽嘿声冷笑,也不见怎么施法,突然间天地昏暗,似乎从白天突然进入黑夜,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等眼前再明亮起来时,他已经置身于一个寒冰洞穴之中,周围俱是坚硬无比的玄霜黑冰,用飞剑斩去,铿锵有声。

林幽站在洞穴外面背负双手,冷冷说道:“这北冥仙阵本是为那魔头而设,如今倒便宜了你!心如神尼未入佛门之前唤作辛如玉,位列宇宙六怪,跟依环岭陈紫芹是极好的姊妹,她昔年发下宏愿,扫荡群魔,如今陈紫芹败于那魔君之手,她都没有出手去找那魔君晦气,尤其是你能请得动的?你莫恨我,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如果现在往居罗岛去,路上会遇到一个极厉害的左道中人,必死无疑,连魂魄都要被摄走。我把你困在这里,百日之后你自然能脱身,到那时候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干!”

他也不愿意得罪宁一子,只是把林总困在这风雪里面,并没有伤害他,还帮他免去了一桩死劫。林总在洞内冲突不出,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叫骂,林幽施法招来玄霜黑雪将洞口笼罩,用数亩大小的风暴把洞口掩住,然后回来找钱莱。

“我救了你一命。”林幽跟钱莱说。

若在过去,按照钱莱的性格,肯定反口说自己是他抓来的,他怕了傅则阳和钱康,不敢让他受到伤害。这回却福灵心至,笑着感谢:“多谢前辈救我。”

林幽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言不由衷!”

傅则阳算计到了正日子,请天痴上人陪同钱康走一趟,去接钱莱回来,钱夫人不放心,坚持跟了去。三人都以为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他们这边人多,但林幽占有地利,也有可能另约能手,不可小觑。

天痴上人不把林幽太当回事,钱康两口子却极为慎重,这一个多月里,把过去祭炼了八十多年还未完成的一件至宝千叶神雷冲请傅则阳襄助炼成,若是林幽不肯放人,他们便要用此宝从地下攻穿地层冰壳,把儿子救出来。

哪知到了黑风屿,林幽正与钱莱交谈甚欢,看林幽对钱莱的态度,恨不能收他做徒弟。钱康按照傅则阳的嘱咐,对林幽没有丝毫怨怼,给对方留了足够的面子,林幽方解开心结,双方化敌为友,还把自己精炼多年,准备将来用以渡劫的地母帐给了钱莱。

这宝贝着实贵重,连天痴上人都很意外,钱康夫妇更是动容,依照傅则阳交代的,极力邀请林幽一起去北极救灾,林幽作为散仙,每三百六十年一次天劫,闻言自然心动,只是估计面子,不是傅则阳亲自邀请,便婉言谢绝。

钱莱看出意思,提出代师邀客,好说歹说,林幽才决定跟他们一起来。

见到林幽跟随钱康夫妇一起回来,傅则阳亲自到船头迎接,林幽是个好面子的人,你不给他面子,他甭管有理无理,也绝不给你面子,你给他三分面子,他会还你四分,两下互相谦让,几句话的功夫把一天云彩都说开了。

事后,钱莱到云中殿找傅则阳,跪谢恩师指点:“师父,我终于明白您让我去的用意了,得到的宝物虽然贵重,却比不上我心性上的通达。弟子顽劣,过去总在不知不觉之间埋下祸根,虽然有爹娘护着,却步步坎坷,总能遭遇挫折。从前不懂,如今豁然贯通,今生能够遇到您这样的师父,真的是得天之大幸!”

傅则阳笑着让他起来:“我也要谢谢你,本来我事先算得余娲和林幽一敌一友,你用你的毅力和智慧将其中一个敌人变成朋友,不然他被人拉走激得专与咱们为敌,日后还要再生出好些事端。嗯,经此一事,你以后修行路上可平坦许多,成就也会很大。”

钱莱笑道:“师父,可这样一来,就显得你卦象不准了。”

“人力有时而穷,除了合道的圣人,谁能尽窥大道运化的奥妙?术数一途,不过是取象纳数,运算还象,知道得数据越多,推算出来的结果越准,但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除非事先收集到百分之百的数据,但若真能做到这点,也不需要算了,直接便能知道结果。”

傅则阳知道术数推算的原理之后,便没有更深研究的打算,术数计算很容易,就像方程式一样,难的是算前的数据收集和算后卦象解释,这两者都需要大量的经验做基础,基本上活的年头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推算的也越准。

经验需要日积月累,不可一蹴而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傅则阳再怎么努力也没有魔神感应来的直接灵敏,不过魔神感应受干扰太多,需要在一大堆的错觉和幻像之中提炼出正知正觉,所以傅则阳通常把魔神感应和无妄神卦结合来用。

对于卦象有遗漏这种现象,傅则阳并不怎么在意,何况是用在林幽这种人身上,道行境界越高的人,越加不可预测,就像孔子见老子后说老子如龙一样,林幽虽然是散仙,但法力并不次于地仙,真拼起来,钱康未必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媳妇,也是一样。

林幽修炼的也是水系道法,专精冰雪寒潮,另有独到之处,傅则阳以玄溟真经上的道法跟他印证。大溟真人韩霄跟大荒二老同门,算是林幽的老前辈,道行法力都要高过他,他留下来的很多法术都匪夷所思,威力奇大,让林幽连连称赞,直说受益匪浅。

镇海神舟载着欢声笑语,在茫茫大海之上乘风破浪,一路向北。

渐渐地,海面上出现浮冰,数量越来越多,体积越来越大,后来变成一座座的冰山。

行至尽头,前方已是北极大陆,余娲说:“前方无法行船,这船上载有许多修行人梦寐以求的珍宝,留在这里恐遭人觊觎,不如由我施法,将船抬起,飞过这万里冰原如何?”

傅则阳道:“这船太大,路途遥远,又有寒潮罡风,施法消耗太大,此事我早已经算计好。等到今夜子时,磁轴跟地轴相绞,这也是天灾来临之前,最后一次两轴相绞,到时候极光升起,风向改变,出现从南方吹向长夜岛方向的暖潮。到时候我们把船升到高空,乘风向北,不费一丝力气,便能轻松到达玄冥界。这船用铜椰神木造成,能抗罡风,但船上的建筑摆设都受不了,到时候还请诸位道友齐心协力将船护住。”

大家听说有如此省力的办法,都称是赞同。

这里靠近北极圈的边缘,天黑得很早,极地寒风凛冽,越到晚间,风力越猛,长宽相当于三四个航空母舰的巨舟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众人都听说极光漂亮,却从未见过,钱莱在南极见过几次,但听说北极极光在黑夜中出现,声势更大,光景更美,都聚集在甲板上等极光升起,如凡人爬泰山看日出一样,连钱康夫妇都出来看。只有余娲、林幽、天痴三人自重身份,不肯跟晚辈混在一起,各自在云中殿的客房里静心修炼。

堪堪过了戌时,极光还未升起,黑暗中风声越来越大,呼呼嘶嘶,空空砰砰,众人站在船上,好似置身于阿鼻地狱一样,四面八方都是咆哮的神魔饿鬼。

忽然北方的黑暗里闪烁出一点五彩毫光,一闪而逝。

“极光!极光!”二凤最先激动地叫起来。

然而彩光出现以后便消失掉,又过了好半天,猛然膨胀起来,红绿黄白黑五色光虹将黑夜撕扯得支离破碎。

大家都很激动,纷纷赞叹,北地的极光果然美妙,数十道彩虹竟然东西横亘跨越几座一闪而逝的雪峰,看那样子,长度不下千里!

钱康忽然皱眉说:“那不是极光!是有精通五行精气的高手在跟人斗法!”

话音刚落,滚滚雷声似万马奔腾般急速由远而近,由闷而响,大地随之剧烈颤抖。

093 长眉陷阱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五色虹光闪过之后,只剩下闷如潮涌的雷声带动大地不停震颤,地面上冰封的厚厚冰壳支离破碎,转眼间传递到近前,激得沿岸数百座大小冰雪丘陵渐次崩裂,恶浪翻涌,天摇海动。

傅则阳感受到外面的动荡,从云中殿出来,降落到船头,他一双魔眼穿透黑暗,看见有一道寒光急速向这边飞射过来,后面一道五色长虹紧紧跟随。二者光芒不亮,距离又远,被浓密的冰霰乱雪遮盖,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大家退后,那两人往这边来了!”傅则阳让众人不要聚集在船头。

忽然,风中传来几声急促的鹤啸,夹杂着一连串的雷声。

“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凛冽的寒风中,怎么可能有仙鹤存活?

傅则阳看见五只体型硕大的仙鹤排成一排,奋力拍打翅膀,冒雪突风,向寒光后面迎去,做出攻击姿态。它们似乎与寒光是一伙,要攻击后面那人,却被敌人发出五色豪光,青红光白黑,每道光芒罩住一只,强行裹住。

仙鹤们落在光中,被五行真气治得痛苦万分,奋力争扎,却无济于事。

他们双方都是旁门路数,傅则阳不愿意多管闲事,突然看见九天之上一个巨大的黑影似离弦的箭般射下来,双翼激荡,卷起能够粉碎岩石的罡风,将那人困在风暴中心,再低头张口,喷出一道乌黑的丹气,是一股酷寒的极地寒潮,似冰河开泄,席卷大地。

玄翼!傅则阳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家伙是当年自己在天山顶上收的那只乌鹏,多年未见,他的体型更加巨大,双翼张开,将近五十米长,相当于从原来的歼二零变成运二零。现在的他才更像一直传说中的大鹏,遮天蔽日,钢羽铁翎,在凛冽酷寒的极地罡风中来去自如,还能运用寒罡去攻击敌人。

只是他那敌人法力太高,根本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见他喷吐丹气,又放出一股五色豪光向上喷袭,先对上那丹气寒潮,略一僵持便将丹气逼迫向上。玄翼发现不好,急忙振翅高飞,下方彩光疾速倒卷上来,要似那五只仙鹤一般,将他困住。

傅则阳自然不能让人随便欺负自家的宝贝,他使出小诸天遁法,瞬息间来到玄翼的身下,对方使用的先天五行精气虽然不如陈紫芹,但另有神妙之处,等闲手段都抵挡不住。

傅则阳将这些在海上祭炼的诸天星辰秘魔神梭放出,左手梭迎着五色神光向下猛冲,梭尖前端迸射出许多金色光线,线头处闪耀无量金星,生生将五行真气强行破开,压着冲向敌人。右手操纵另一道神梭横空截去,一道金光利闪,把青红黄白黑五股困住仙鹤的精气截断,五只仙鹤齐声鸣叫,奋力振翅高飞。

这诸天星辰秘魔神梭蕴藏极强威力和无穷奥妙,乌灵珠得到的时候只祭炼了一半,相当于完成了所有的架构和外壳,里面的太虚煞火装填不多。傅则阳嫌弃乌灵珠手法太差,把里面的太虚煞火汲取出来,掺杂五行精英和元磁精英,以魔神血焰重新祭炼填装。如今依然没有练成,但已经具有相当厉害的妙用。

玄翼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早通人性,经过这许多年的修炼,更加聪明,看出傅则阳有意帮他,并没有攻击傅则阳,而是振翅高飞,召唤五只仙鹤到他身前,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仙鹤护住,直上九天。

傅则阳双手骈指,两枚神梭在他指间前端耸立旋转,金星乱冒。那敌人在黑暗中发出长啸,双手十指张开,各色彩光轮番迸射,傅则阳意在检验双梭的威力,只守不攻,把对方射过来的五行真气全部击散。

大船上面,慧珠、二凤、钱莱、朱逍遥、桓超群、秋云共六道剑光齐往这边飞来,用五行真气的敌人见他们这里有群殴的架势,恨恨地咒骂一声,合身化成一道百余米长的五色神光,往西北方向飞去,翻过连绵雪峰,顷刻不见。

傅则阳也不追赶,见玄翼带着五只仙鹤已经飞回陷空岛方向,想是分别多年,自己又已经转了一世,玄翼没有认出来他,掉头迎上众人,齐归船上。

先前那道寒光已经逃到船上,佝偻着一手撑地坐在甲板上,是个五十多岁模样的道人,穿着蓝布道袍,脸色惨白,不断呕血。他被五行真气伤了元神,伐筋销骨,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即使用仙药救回来也成了废人。

“多谢诸位道友施以援手,贫道寒光感激不尽!敢问诸位恩公尊姓大名?”听得众人余娲、林幽、天痴等名号,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么多高人聚集到一起来北极,想必要再生一场大事故,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去转世了,敌人再凶蛮也不敢来这里撒野。

“寒光道人!”林幽听说过他,“你已经成道多年,怎地落得如此地步?方才追你的那人是谁?竟然能把你伤到这种地步!”

“唉!”道人叹气,“你们道那人是谁?他便是终南三煞里的五方神叟朱缺!这个缺了大德的狗东西,自从随他师父铁鼓仙来北极,横行霸道,肆意妄为,见我养的五只仙鹤神异,便想强要了去。那些仙鹤是我从壳里孵化养到现在,极为通灵,焉能给他?他仗着那五行真气厉害,与我前后三次斗法,今夜更是暗施诡计,破了我的大周天吸星大法,调转五行,挪移周天,几乎把我埋在雪山底下。我虽然拼死逃了出来,却被他暗伏的五星神雷炸伤,若非遇到诸位道友,非得被他擒去,摄了生魂打入某个畜生体内,几百年不能解脱!”

铁鼓仙周萌!傅则阳知道,这是神驼乙休的师叔,合沙道长的师弟,当年曾经跟师兄在东海,与太元真人、樗散子、连山大师三人合力埋伏准备诛杀轩辕法王满门,最后只跑了轩辕法王和他师父,其余师弟们都被消灭。其中樗散子是长眉真人的师父,于另外两人被后人合称峨眉三老,因此这铁鼓仙是长眉这人的师叔辈,其门中的五行真气,与峨眉派的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威力不分伯仲。

方才交手,那朱缺的五行真气果然厉害,自己若是不用法宝,只血影神光能够勉强匹敌,他都这般强大,那周萌的实力可想而知了。

傅则阳问:“铁鼓仙怎么跑到北极来了?”

记得周萌一心要学他师兄合沙道长肉身成圣,金仙飞升,却始终不能如愿,这世界上的仙道,可不是只有功法就能修成,同样的旁门功夫,合沙道长位证金仙,周萌在师兄之后,又苦修数百年,依然不能修成,最后被孽徒朱缺暗算伤了躯壳,尸解飞升。现在朱缺还没有弑师,不够他们也不应该来北极啊。

寒光道人解释:“当年血神童子师真童被两仪微尘阵擒住,哭着向长眉真人讨饶,发誓改过自新。长眉真人看在他当年的师父小男真人的情分上,饶了他一命,因要往南追拿血神子邓隐,只把他封印在在这西北两千六百里外的低吼峰下的洞窟里,让他反省自修,化魔炼魂,用三甲子的时间炼化元神里的魔性,再去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因天下皆知他修炼血神经的上册,又从邓隐那里得到了部分血神经下册,不少人都动了心想要争夺,长眉真人摆脱铁鼓仙帮他在这里看守一个甲子,铁鼓仙就带三个徒弟来这里坐镇。”

傅则阳问:“长眉真人饶过师真童,给他脱魔入道的机会?”

“正是。”寒光道人说,“不过也有传说,长眉真人是故意留着他在这里,把天底下觊觎血神经的旁门左道之士都如钓鱼一般钓过来,好一网打尽,尤其是血神童子同时修炼了善恶两侧血神经,别的不管修炼上册的还是修炼下册的,都会想来夺得另外的部分。听说如今天下修炼血神经的已经不止一人,都隐藏在世界各处默默修炼,讲来一旦出世作恶,后果之烈,将无法顾及,长眉真人得昔年石神宫主所托,要阻止血神经滥传,能想出这样的对策也是极妙的了,只是不知其他修炼血神经的会不会上钩。”

大家把目光齐刷刷地转到傅则阳身上,个个面露古怪。

余娲不服气:“那合沙道长的名号我听说过,当年大溟真人韩霄借他金刀兵解,不过那周萌也是散仙一流,法力再高也有限度,我就不信他还能抵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她跟傅则阳说,“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会会他,借着为寒光道友报仇的由头,也似前些时那两个和尚般来个师出有名,将他和他的徒弟杀了,掳了那师真童走。”

傅则阳笑着摇头:“不必不必,此事从长再议!”血神经下册对于他来说自然有无穷的吸引力,但此事不能莽撞,长眉真人摆明了做下一个圈套给他们这些修炼血神经的人跳。铁鼓仙周萌作为长眉真人的师叔辈,修到如今,至少得有八九百年道行,甚至超过一千年多年,法力比之陈紫芹只强不弱。但他一个就极难对付,长眉老妖行事不可预测,周萌放在明处,谁知道他在暗处还设下了什么埋伏?

如果自己不去惹他,他来找自己,就难免有替陈紫芹出头之嫌,他法力再高,也不能欺心。但如果人家摆下陷阱,还不是专门针对自己的,自己硬往里面跳,人家还不是亲自出手,那就纯粹是自己找死,与人家长眉无关了。

094 夜空行船

寒光道人已经神气耗竭,请求傅则阳:“我修行五百余年,结合早年得到的一部前人道书,创下这部‘吸星大法’,并炼成这件镇山之宝吸星球,全都送与道友。一者感谢道友的救命之恩,能让我在这里从容兵解转世,二者还要请求道友成全两件事情。那五只白鹤我从小养大,已经随我一甲子之久,现被玄冥界陷空老祖养的大鹏领走,恳请道友为我通知陷空老祖的大弟子灵威叟,就说那五只白鹤日后就归他了,请他多多关照。”

二凤诧异道:“师父,你不就是陷空岛的主人吗?何时又有个陷空老祖?”

傅则阳告诉寒光道人:“你尽管放心,那灵威叟便是我的弟子,方才那大鹏是我养的宠物,名叫玄翼。你那五只仙鹤确实神骏灵性,我很喜欢,以后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寒光道人闻言愣了愣:“如此我就放心了。我这一生也收下许多弟子,大多已经遭劫,只有一个小徒弟叫赤城子,现在中土,我这乾坤袋里有些遗物烦请道友日后帮我转交。我跟昆仑派一元祖师有过往来,这里有书信给他,让他收赤城子入昆仑派。”

傅则阳让朱逍遥把东西接过来,应承下这件事。

寒光道人盘膝坐直,寒风吹拂,长发飘扬,道袍都被风鼓起猎猎作响:“我这一生,活了五百七十二岁,自小家贫,抛妻弃子入山修道,有三百多年都在苦寒之地独自静修,度过一次天劫,收过二十三个弟子。如今回想过去,依旧如同梦幻泡影,一切都成画饼,随风去了!随风去了!”言毕断气,全身化作劫灰,随风飘散。

一位道法颇高的散仙,就这样兵解化去,听他话里的意思,来生若重新修道,仍然可能是如此结局,不够比普通人多活几百年而已。竟是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努力拼搏,要随业流转,于轮回之中随遇而安了。

众人都有些小小的感怀,忽然正北的天际之间闪现出一大片霞光,比方才朱缺所发出的千里彩虹更加寥廓,目力所及,左右望不到边。闪过之后,又有无数片从天倒挂,仿若飞瀑流苏,变化闪动,一会变作通体银色,一会变作各色彩霞。募地从中涌现出千百团半圆型的红白光华,精芒万丈,越来越亮,照得周围雪峰冰盖全都清晰可见,幻彩缤纷。

几个小孩子被美丽的极光吸引了注意力,傅则阳招呼余娲几位高手:“南方的暖潮来了,我要驭船升空了!”他将两枚秘魔神梭祭起,升到暖**过的高度,旋转起来,每枚神梭大小两段同时射出许多金星金线,灿若金花,勾动诸天星辰之力,太空里面靠近地面的星星全被吸引。原本天幕之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候群星能量被吸引下降,在黑幕上显出碗口大的银色星芒,共一百余颗。

这些能量被神梭吸到地面,将整艘船遥遥摄住,随着傅则阳轻喝一声“起”,千米长的大船轰然从海水里面硬拔出来,如被百余条钢索吊起,又平又稳,直升到云层之上。

南里的风虽然温暖,但水气极大,而且十分猛烈,余娲提前放出一片清光,如流水般的冷光将大船罩住。这光不是法术,而是一件法宝,也是天府奇珍,将罡风挡住。

傅则阳施法稳定大船,在罡风里调整方位,被凛冽的强风推动,星驰电掣直奔东北。

在空中看极光,又是另一重景象,尤其傅则阳吸摄诸天星辰之力,又有元磁真气迸射搅动周围自然界的磁场,使得极光扭曲变形,又凭添了许多色彩,船行到哪里,那里的极光便迅速变化,可谓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奇景,把几个小孩子看得欢呼连连。

不大工夫,这船便飞越了两万多里的冰盖,到达天柱神峰,神峰顶上吐出滚滚黑烟,看不见的磁气向外爆发,一圈圈荡漾开来,在极光之中闪现出各色光润,一圈红的,一圈黄的,一圈蓝的,一圈紫的……

天痴上人惊叹道:“这磁峰与我铜椰岛上的十分类似,也能喷吐元磁真气。”

傅则阳笑道:“我造船时候就想到这点,用的是铜椰神木坐船壳,不然哪怕绕到百里之外,一样要被吸去,落到火山口里融化成气。”

绕过天柱神峰,穿越三百六十里玄冥界,忽然前方传来一声鸟鸣,玄翼迎面急速飞来,发出警告的鸣叫,五只仙鹤紧随其后,呈二龙出水左右排开。

傅则阳正要跟玄翼答话,黑暗里又传来人声:“何方道友来我陷空岛做不速之客?如何不再天柱神峰外传信,而是擅闯玄冥界?”银光一闪,大船前面显出一个手持藤杖,满头银发的黑衣老叟,正是灵威叟。

傅则阳祭起北冥伞,化作撑天之云,将整艘船遮住:“灵威叟,你可认得此宝?”

灵威叟吃惊道:“这是我恩师则阳真人的宝物,如何会在你的手里?”

傅则阳收了北冥伞:“我当年临走时候给你安排的功课,你都完成了吗?”他随口说了万年再造灵玉膏,毒龙香,冷焰神雷,极光剑等几样。

这些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知道,灵威叟酷爱术数,在拜傅则阳为师之前就多有专研,今天早上心血来潮,临时卜算一卦,主家主归来之象,如今全都应验,再无差错,连忙登船跪倒,拜见恩师,又招呼玄翼过来见过主人。

玄翼被傅则阳扔在这里许多年,心中难免不满,把他那比人胳膊还长大的钩嘴望着傅则阳身上猛力啄过来,傅则阳伸手攥住他的嘴巴前端,笑着说:“你敢啄我?信不信我把你身上的毛都扒光?嗯?还敢造反了!”

玄翼振动翅膀破空飞去,傅则阳顺势翻身到了他的背后,一人一鸟仍然向当年相依为命从天山来北极时候。只是现在的玄翼比当年可厉害的多了,他奋力拍打翅膀,往最冷最烈的寒罡里面钻,傅则阳任他发泄。、

乱飞了好一阵才平稳下来,飞回绣琼原,路上遇着追来的五只仙鹤,以为老大被人欺负,都扑过来啄傅则阳。玄翼怒啸了一声,巨翅一挥,把五只仙鹤全部拍飞。

傅则阳拍着他的头,哄了几声,玄翼早把满腔被抛弃的愤怒变作重逢的喜悦,载着傅则阳又飞回大船附近,傅则阳便在他背上施法将船运到天涔海。

水浪四溅,惊得水里的蛟龙,岸上的鸟兽都吓得四处奔走。

傅则阳请大家上岸,他当初从地轴穿越到南极光明境,在那里做了许多年的神王,然后飞回中土先去武夷山探亲,再到浙江转世,中间跟张三丰到武当山修炼七年,回家以后带着慧珠相依为命,又过了许多年然后到紫云宫……

如今再回到这里,绣琼原已经大变了模样,当年栽下的小苗,都涨成参天大树,几十年一开花结果的灵药也都茂密成荫。傅则阳看有一片朱果树林果实累累,挂满枝头,便招呼大家进入林中,先品尝些朱果。

这下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余娲师徒都震惊不已:“相传朱果是道家神药,几百年难得一遇,道友这里竟然有……一小片树林!这里面全是朱果树?”

傅则阳笑道:“这里的朱果是我用种子培育种植的,朱果十分娇贵,非得最好的云母石髓才能生根,我为了养活它们,还得用炼丹的方法炼制肥药,共二十多种,试验了几十次才终于种植成功。这里地下都是朱果生根的云母石髓,它们三十年一开花结果,不到开花时候绝不出现,我分批次种下去,大约每年都有十几株长成结果。”

正说着,一群白面猿王摘了朱果放在盘子里,捧着献上来,先端到玄翼面前,玄翼轻叫了一声,用嘴巴指了指傅则阳,他又把果子端给傅则阳。

傅则阳请大家品尝,自己也剥了一颗:“这朱果喜欢中土南疆的温暖潮湿气候,挪到这栽种就差了些意思,不过这回的果子比我当初走的时候大了许多,果味浓郁,味道也好,药效更足,虽然比不上中土野生的也差不了许多了。”

众人分食朱果,只有林幽和钱夫人各曾吃过一次,纷纷赞叹不已。

傅则阳见大家喜欢吃,吩咐白面猿王:“去再摘十盘过来,以飨佳客!”

大家听得下点把下巴掉下来,林幽赶紧道:“使不得!此等仙果,世所罕见,我们这样的人,不过品尝些滋味,吃多无益,给孩子们吃些益气壮骨也好,但也不可多吃,若是能够炼成仙丹再服用,可事半功倍,方能发挥此仙果最大的灵效。”

傅则阳摆手:“无妨无妨,朱果是我平生得到的第一种仙果,又爱他的味道,当初一安顿下来就不惜费许多力气饲弄,因此这里朱果是最多的,大家喜欢只管随意采摘,就当平常水果吃便好,等未来事情完结,你们走的时候,再各带一包走。”

大人们自重身份,吃些就算了,小孩子们却没有这么多顾忌,尤其桓玉和钱莱两个,活泼又贪嘴,飞到树上胡吃海塞,甄艮和甄兑也想吃,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敢,直到从猿王手上接过两个吃完,见傅则阳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意思,才又各吃了一个,还藏起一枚,留着等以后回南海带给父母。

095 核武法宝

吃罢朱果,傅则阳带领大家进入陷空岛,游览玄凕仙府。

在他的心目当中,一直有个建造仙侠版霍格沃茨的愿望,把当年看书时候,里面那些根骨心性都很好的少年男女全都接过来,再请些教授老师,教他们道法。最初随灵威叟夫妻来到这里,得到这座仙府的所有权以后,他就有拿这里当作校园的打算。

当然,他现在还有很多后顾之忧,必须全部解决掉,以后静下心来游戏人间时候再着手去做,到那时已经是几百年以后了。

对于未来的学府,傅则阳还没有仔细琢磨规划,只有些大方向的安排,当初离开这里时,他给灵威叟布置的作业里面就有改建仙府的内容,此时回来有好多地方都变了模样,丹经上面也新建了规模虽然不大,但十分精致奢华,又禁止重重的霜华宫。

玄凕仙府总体面积有一百余里,比紫云宫大得多,大家一座座宫殿游逛过来,俱都赞叹连声,甚至流连忘返。

走到一座新建成的先天宫,这里宽阔宁静,前有冰湖,后有玉山,长廊回环,西北接山巅天归殿,东南接低洼溪旁的地归殿,遍植奇葩异卉,钱康夫妇爱慕不已。

傅则阳便请他们住在这里:“您们那金钟岛虽好,但却不如这里得天独厚,等此次大劫过后,再过一千余年,外面还有最末一次巨震,到时候沧海桑田,冰霜退去,变作山川林泽,沃土万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仗着两次救灾功德,地仙大劫未必不能过去,至少可得万年逍遥。钱莱是我徒弟,咱们都是一家人,从在金钟岛请你们出来时我便已经说过,请你们全家都搬过来,如今再正式邀请一次,日后二位便在这里安心修道吧。”

钱康夫妇千恩万谢,傅则阳又邀请林幽、余娲、裴娥、温如玉四人。

余娲自持身份,又刚刚在东海开创了基业,连同弟子们的别府都在那边,婉言谢绝。

林幽也颇意动,但不好意思,傅则阳给钱莱使眼色,让他再三恳求,林幽方答应。

裴娥和温良玉连声感谢,裴娥道:“不怕道友笑话,我俩这次出来,临时起卦,算得此行主得一洞天福地,可修长生,可避灾劫,我们也不跟道友客气了。船上相处这么长时间,看得出傅道友是性情中人,我们也不装假,温道友绰号霜华仙子,先前过来时经过一殿,名为霜华宫,看格局是前堂,我们厚着脸皮,跟道友讨要那里,还望能够应允。”

“温道友住那里道也好,只是裴道友还须另择一处……”

“不必!不必!我们远道而来,寸功未立,能得一处仙宫修行已经得天之幸,那霜华宫中有一处舞梅阁,花开正好,我在那里就好,跟温道友一起为你把手仙府,看守门户。”

傅则阳要让裴娥在剩下的宫殿里再选一处,她只是谦拒,最后只好这样定下里。

傅则阳拥有魔神感应的神通,冥冥之中,突然觉得这两人目的并不是那么的单纯,一切说话做事,全都合情合理,来时路上相处时,两人谦逊温雅,道法即高,见识又广,跟余娲同样是海外散心……但就是有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古怪,不过傅则阳也能感觉的出来,她们目前尚无对自己不利之心。

暂时倒也不必大惊小怪,横竖这里是要当作学府的,自己不可能一个人教很多学生,也不好让弟子们教,那样的话就又成了师徒传授的模式了,正好日后让她们当作教授,裴教授,温教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教授学生也会很有耐心。

至于其他的,自己血神经越修越强,未来将从不死进入不灭,魔神感应的神通也会增强,即使这两人有什么想法,也害不了自己。自己对她们只有恩,没有仇,她们将来若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正中了魔道的下怀,自己有一百种手段整治她们。

魔君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众人各归住处,暂时休整,傅则阳自到太极宫休息,先把灵威叟找过来,询问离开之后北极这边发生的故事。

原来自他走后,灵威叟一个人在宫中安安静静地度过了许多年,后来长眉真人曾经两次来到陷空岛,长驱直入,到宫中见他,询问宫中主人的情况。他知道长眉真人是中原道门领袖,为人十分正派,问话的时候也多以仰慕开场,毫无敌意,灵威叟俱都如实相告。

傅则阳知道像他这种异类对于玄门正宗的人先天有一种极度的自卑和极度的崇拜,从一开始就对灵威叟隐瞒极多,长眉真人从他这里得到的资料十分有限。

又过了些年,天下正邪两教的高人纷纷来到北极,大战十三场,小战百余场,共持续了二十多年,单是亘古不坏的雪峰就被震塌了几千座,战场面积覆盖了数十万里方圆。曾有好几伙修士路过玄冥界,听说里面有前人留下来的仙府,想要杀进来鸠占鹊巢,都被阻挡在玄冥界,死在三百六十里冰雪路上的修士不下百人。

仙人们的斗法引起雪崩和地震,使得天柱神峰喷发地火,先后百余次,带出大量的热能,改变了周围的环境,再加上磁气变动,使得玄冥界上很多阵法减弱甚至失效,灵威叟逐渐能够穿行出去,外面的道魔大战已经步入尾声。

他也是后来跟人打听的,距离这里数千例外的天乾山小男当年离奇失踪,师真童成了修炼血神经的第二人,被邓隐找来收为徒弟,随后长眉真人率众追来,展开一场矿石大战,双方的能人加入越来越多,无数的散仙、地仙、天仙,经年不出世的老魔纷纷赶来。

最终,以长眉真人为首的道门取得了胜利,邓隐再次往西海方向逃窜,群魔死的死,逃的逃,师真童被长眉真人擒住,要在两仪微尘阵里炼化。师真童痛哭流涕,恳求饶命,长眉真人算命因果,念在他师父的情面,将他封印在地吼峰下,容他自退魔心,转劫重生。

傅则阳了解了情况,又考教灵威叟的功课,这次相当满意,灵威叟不但超额完成了他交代的作业,自身功力也大有长进,还炼成了好几件法宝,大约是傅则阳离开的太久了,不过如果没有严厉管教,这厮肯定有出去到处游荡,虚度光阴。

傅则阳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转世经历,让他回去,背负双手在窗前静默了片刻,又拿出寒光道人送给他的吸星球和那部周天吸星大法。

吸星球是寒光道人辛苦三甲子辛苦练成的镇山之宝,他跑到南北两极,深入地壳采集到千万年来阴阳元磁真气混合地心混元精气凝成的元磁母铁,打磨成球状,再用仙法祭炼,配合吸星大法能够有无穷妙用。

它不止能够吸摄敌人的五金法器,天地之间所有四大五行都能被它吸摄,只是力道有大有小罢了,最妙的是,它还能吸收诸天星辰之力进行升级。寒光道人将它带在身边日夜养炼,注入了大量的太阳真火,太阴真液,只是他不会魔教秘术,无法大规模吸收诸天星辰的能量,只是以极光磁气填充洗炼罢了。

这件宝贝落到我手里真的是太合适了!傅则阳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激动的心情。

寒光道人,是个奇才!未来有机会,争取找到他的转世之身,把他接引回来!

傅则阳一直觉得,从乌灵珠手里得来的诸天秘魔神梭并不是件简单的超级大杀器,只能作为穷途末路跟敌人同归于尽来用,那样的话,显得自己和这件宝贝都太low了。

当然,秘魔神梭作为核武级别的法宝也是顶级,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如果把这类武器按照功能进行划分,那么最低级的就是各类先天五行雷珠,比如少阳神君炼制的丙火雷珠,两三枚就能炸碎一座小型的山峰,还有陈紫芹的紫霆珠。其本身蕴含了相当度的能量,用时爆炸释放,简单粗暴,因此只能算是第一级的核武法宝。

比这个高一级的是丌南公的青雷子,耿鲲的九天寒魄珠,除了最初爆炸的那一下,过后还会存留罡煞光雾和月魄寒罡,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成禁圈,比核辐射还要里哎,如果没有人收拾,会残留经年,禁圈之内一切生物全部死绝。

再高一级的是魔教中的大小诸天秘魔神雷,和诸天十地秘魔阴雷,记忆中五台派司空湛练过前者,尸毗老人练过后者。介乎于法宝和法术之间,事先练好,发动时候道行越高,威力越大。它们的爆炸不是一次爆发的,而是连续性的,由诸天秘魔之力勾动五行四大,使得飞潜动植一切生物,心神肉体全受摧残,伴随着魔焰雷火,相互摩擦,引发第二次、第三次……只要功力足够,可以无数次持续性地爆炸,直到把当地所有东西全部炸成齑粉。千里禁圈之内,仙凡皆不能当。

096 龙衍计划

比第三级核武法宝杀伤力更大的,是九烈神君的九子母雷珠和震岳神君的九六宙灵梭,这两件东西一经发动,除了迸发出强烈无比的爆炸力之外,还会勾动罡煞,先炸穿底壳,把地心里的岩浆接引上来,再勾引九霄天罡下降,与地底的太火毒焰罡煞对冲,相互摩擦,引发多次更强大的爆炸,并带起连续不断的强烈地震,使得山峰崩塌,河水倒灌,毒焰胀满……方圆千里之内,山川河流,一切生物全毁,数十年寸草不生!

而傅则阳手上的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比前面的这些更高级,可以称为第五级核武法宝,它能够吸引宇宙中的一切恒星、行星、卫星的能量,好似所有星球的质量与其合为一体,再反过来吸引地壳。

傅则阳昨夜只令其上升数千米,吸引了百余颗恒星的威力,所施展的威力,不过万分之一,便轻轻松松抬起了千米大船。他设想过,如果采集足够的太虚煞火精炼到最高级凝练填充进去,把这神梭彻底炼成,以他目前的功力送到力所能及的最高处,可以勾动最少十万颗星星,就玄冥界外面的万里冰层,连同下面的地层全能一举揭开。这只是用它做龙门吊,要是用于毁灭,只需一枚,三万里方圆之内,全部都要成为死地!

不过这宝贝不只是威力巨大,他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奥妙,傅则阳从南海得到手之后,有空便研究它,越来越觉得此宝深不可测。按照魔神经上面记载,这神梭是千万年来魔道第一至宝,可以当成飞剑使用,能够吸摄融汇敌人的飞剑,也能当成法宝使用,可以攻山,可以裂海,还能用来炼丹。只是魔经上面只有明目,并无具体使用的方法,傅则阳晓得经中的魔神是知道的,不过无论他如何引逗,魔神都毫无反应,仿佛自己不存在。

傅则阳隐隐觉得,这对神梭对自己未来救灾渡劫都有大用,只是马上就要开始着手,却还不知道具体如何应用,现在得到了吸星球,他终于知道该如何做了!

傅则阳宣布闭关,任何人不得进入太极宫,让慧珠等人在外面为他护法,又在里面布置了重重禁制。然后,他到偏殿,把乾坤八卦炉打开,将吸星球和两枚神梭安置在里面,神梭一颠一倒,安置在两侧,吸星球至于中央。

神梭前后两段各有元磁核心,形成强力的磁场,吸星球放在中央,自动悬浮不坠,并且急速地旋转。傅则阳先用魔法,召唤大小诸天各路魔神隔空加持,咬破指间,淋了鲜血在上面,然后喷吐魔焰,开始祭炼。

魔道至宝,祭炼的时候会有万魔侵扰,让人产生无穷幻象,比如法宝炼成了,或者是失败了,亦或是最担心的敌人突然跑进来打扰……傅则阳就看见长眉真人突然出现在身后,提着青索剑要杀他,凶险程度可以媲美修炼功法时候。

好在傅则阳心性本就超出常人,遇到任何事情都比较淡定,再加上这四世三生的磨练,魔体已就,魔心将成,种种幻象存乎于一念之间,不管遇到什么,都以神念化成血影扑过去,将其一击秒杀,连长眉真人也不例外。

在接连扑杀四千多个长眉真人以后,吸星球被彻底炼化,成了液体,由于磁极相吸相斥,分成两部分,在高速旋转之下,成了两条阴阳鱼的形状。

再过一段时间,两枚神梭也开始融化。

这个时候是最凶险的,神梭里面已经填装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太虚煞火,一旦爆发出来,即便是在地面爆炸,也会将陷空岛,乃至外面的玄冥界炸成绝地,弄不好还会勾动丹经下面地轴里的磁气,那样的话所形成的灾难简直不可想象。

太虚煞火易燃易爆,全靠阴阳磁极达到微弱的平衡相互制约,傅则阳要保证其在每秒十万转以上的旋转速度下,不偏不倚,不强不弱,若非修炼血神经,神念已经细微到凡人的万分之一,根本无法掌控。

这样经过九个昼夜,吸星球的两个部分各跟一枚神梭融为一体,神梭再相互吸引勾连,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圆圈。这时旋转速度逐渐降低,又过了半天时间,越来越慢,最后缩小成为一枚黑黝黝的铁环落将下来,被傅则阳摄到手里。

他把铁环带到右手食指上,感受着里面所蕴含的庞大空间,无尽的宇宙虚空里,包含着两条望不到边的太虚煞火巨龙,相互纠缠盘旋,好不震撼!

以后就用这个东西去跟长眉老妖斗剑,看他敢不敢用青索剑砍!

从太极宫出来,其他人都已经按照他的安排将应用之物安排就绪。

临近灾期越近,异动越多,天柱神峰内的喷发出来的火山灰总量急剧增多,冷热对流,在附近数千里内造成极端气候,玄冥界自开辟以来,第一遭下起倾盆暴雨,西南十数万里地地界内,接二连三发生地震。

傅则阳带领大家到外面于茫茫雪山之巅冒风突雪,或是从空中鸟瞰,观摩大地山河整体形态,或是从地眼深入,查看内部构造,最深的时候直打地肺之中,只有钱康、天痴、余娲、林幽、裴娥、温良玉六人能够跟他下去,在地肺之中穿行,堪舆经纬,采集数据。

这样忙了数月,回到陷空岛,在龙衍宫中用五行精气制造了从陷空岛到长夜岛三十余万里的地质光气模型,世界本由五行元气组成,傅则阳用灵威叟炼制的五行灵砂堆砌模型,地层薄厚,山凸河凹,全部一目了然。

“这次灾难,在于地轴跟磁轴相绞,使北极大陆板块扭曲,形成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北极点在长夜岛,磁极点在陷空岛,两道之间共三十万里地界全是震区!地震发生之后,会使底层扭曲,地下河到处喷发,这一片、这一片、这一片,三大片火山群都会被激活喷发,这一大片的地面会凹陷下去形成盆地……”

傅则阳为大家讲解,随手挥抹,长达三十米的模型内部按照他所讲的发生变化,戊土晶砂剧烈震荡,两块大陆板块相互挤压,火山群一片接一片喷发,丙火晶砂化成的岩浆毒烟,直冲其十数米高,亘古不坏的雪峰跟被收割的麦子一样,成片崩塌倒下。

“我们要做的,一是保住陷空岛周边的仙境,二是尽量将灾害降到最低。两轴相绞的时候,磁极会发生巨大的磁暴,巨量的磁气会从地下涌出来,以这里为圆心,半径一千多里之内全部都要被毁掉!所以我们最首要的事情,是镇住北极磁点,不让它发作!”

群仙面面相觑:“镇压住一界磁气宣泄,莫说是我们,就算天仙来了也做不到!”

傅则阳笑道:“我早已经想好对策,我从紫云宫挪来一根定海神柱,那是昔年大禹镇水之宝,这事就交给林道友了,你将此宝祭炼七七四十九日,然后从你的丹华宫丹井一路向下,那里是磁气宣泄的通道,内有前辈主人留下的诸天缠度,以元始宫为中心,另有九星宫室,环绕运转。你将定海神柱镇在元始宫,将磁气镇住,另起不能向上喷发。”

林幽愁眉苦脸,想了想,大摇其头:“不行不行,就算有那定海神柱,也无法镇压住这么大量的磁气,再来十根也不行!就算你把金仙请来,勉强镇住了,磁气得不到宣泄,越积越多,最后怕不要直接横出地层,把整个陷空盆地炸飞!”

傅则阳用手扒拉模型,进行局部放大:“这里是天柱神峰,下面跟磁脉相连,平时常有磁气从里面喷涌出来。我的想法是,从地下开出一条直径十三里的地下通道,把无法宣泄的磁气引向那里。唯有可虑者,是那下面还有一条火脉连接到地心,灾难来时,地火岩浆跟磁气同时喷发,相互引爆,烧成元磁大火,那东西随着磁气吸引,四处飚射,又会造成另一重灾害,还得请温道友在那里主持,将元磁火焰引向西北。这里,在地震过后会形成一个大约横跨万里的盆地,道友可将元磁大火引入其中,使冰雪融化,将来形成内海。”

温良玉面色凝重,沉吟半晌,终于点头:“贫道必不负道友所托!”

傅则阳问林幽:“道友觉得,这回能够胜任吗?”

林幽缓缓点头:“若是这般,倒有六七分胜算。”

余娲忍不住问:“那我们做什么?”

傅则阳转动模型,两手往中央合拢,里面戊土晶砂形成的地层随之往一处挤压,凸起一条长岭:“引发这场地震最重要的,就是这里,我只能勉强找到两个板块最可能扭曲的关要地带,在这上面看很小,实际很大,要从这里到这里,我们挖一条长七万两千里的天堑,宽八百里,深十六里……这样两大板块再挤压,就不会造成太大的震荡了……”

大家都以一种看怪物的样子看着他,像看疯子一样,钱康说话都结巴了:”傅……傅道友……我也算粗通数术,略算了算,你这个挖出来的土量能够堆砌两万座泰山!咱们不过是下界散修,于凡人看来,有所谓排山倒海的本领,但哪能怎地移山换岳呢?”

不怪他们发怵,这工程量实在是太大了!

傅则阳笑道:“我们不必把这条深壑全部挖通,我的计划是,只在其中最关紧的节点取三千六百处,此事我自己来做,已经有些成算。我姐夫和我老姐,要在我划定的这些地方定下铜椰神木,将底层钉住,逼着能量只能往这里发泄……”

097 倚天抠地

傅则阳将人手全部分派出去,各执一事,他自己负责挖这道七万两千里的天堑。

从西北向东南,共取三千六百个点,每个点都在地层扭曲挤压最剧烈的地方,大多是雪峰冰岭,有的高达数千丈,上面覆盖亘古不化的冰川。

傅则阳先找到规划的第一个地点,这里共有三座大型的雪峰,突兀直插天际,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小雪山,连绵起伏,凛冽的寒潮南北向凿穿苍穹,遍野苍茫,满眼雪白,置身其中,整个世界都是酷寒和坚冰。

他在山川之间往还飞行数遭,感叹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渺小。

从紫云宫出来之前,他原本制定的是另一套方案,工程量不足如今的千分之一,只能保住陷空岛周围万里方圆的地域。后来在乌鱼岛得到了秘魔神梭,海上行船之时日夜祭炼,参悟出许多妙用,等到了北极将其跟吸星球炼成指环,才临时又制订了第二套计划。

他先施法将山中隐藏的零星精怪逐走,然后凌空漂浮在最高的雪峰顶上,右手指向天空,食指上的吸星指环悠悠飞起,越转越快,急剧升空,转眼之间消失在视野之外。不过,傅则阳仍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存在,此宝一出,先是诸天世界的秘魔全受感应,施展魔力加持,令其不断上升。

在升空途中,吸星环本体消失,变成两条太虚煞火组成的苍龙,张牙舞爪,首尾相接,盘旋飞舞。在两条龙中间,显出五颜六色的磁光,向外迸射,飙出无量如有实质的彩色线,更有许许多多的彩色星光,密如雨下。

傅则阳这次是在白天施法,最近的月亮首先被吸摄,皎洁的月轮当空显现,只是光芒被太阳掩盖,太阳的亮度急剧增加,体积也比原来大了好几倍。一个太阳、一个月亮,都如脸盆大小,悬在天空中。又过了会,开始出现星星,一颗颗星辰依次出现,光芒越来越亮,其大如斗,闪耀生辉。

通常时候,有太阳出现,月亮和星星就不会出现,有月亮在,太阳和星星就会隐蔽,有繁星满空,月亮和太阳都看不到,只有在极个别的情况下会有两者同时现身。如今日月五星在同一时间当空显现,除了景致千万年难得一见,这些天体比平常又大得多,仿佛整个天球被整体拉近地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末日即将到来。

傅则阳全力施法,以吸星环为媒介,令天上的星辰越出越多,最后密密麻麻,布满头顶,共三万有余。这已经是他目前的极限了,吸星环里面的太虚煞火也只有三分之一,添药不足,法力也符合到了最大程度。他如四两拨千斤一般,以自身力量驾驭这诸天星辰所释放的吸力,直入地下,将一切冰雪土石牢牢吸住。

他全神贯注,双手上的法诀重愈万斤,稳了稳神,深吸了口气,轻喝一声:“起!”

四面八方,风雪之中,厚冰碎裂的声音密如爆豆般响起,这里的冰都有几百米后,下面是比钢铁还硬的冻土和饱经酷寒捶打的寒石,此时全像玻璃一样支离破碎!

直径八百里的大地,深入地下数千米的土层,被诸天星体强大的力量生生从大地内部给“抠”了出来,上面的大小山峰摇摇晃晃,喀吧吧,折断了十几座,更有那积存了千万年的冰雪似洪流一样肆虐奔腾。

如果以傅则阳自身的法宝,提起一座几百米高的山峰便已经是极限了,要提起这么大一块比两个台湾岛还要巨大的地块,就算再加上林幽余娲他们,全部力量用到一起也绝对做不到。如今诸天星辰被他调动,就如同一架在太空外面的龙门吊,吸星环是操纵器,他是司机,将大地强行吊起。

吊起来以后,他自己也被这壮举惊呆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里蹦出来:如果再炼制几百个秘魔神梭,等邓八姑和金须奴他们都把血神经修炼到自己现在的水平,然后合力催动神梭,估计能把整个中土大陆的地壳掀开,要是在地球上的话,相当于把亚洲大陆凭空揭起,将小半个地球撕烂扯碎!

这法术法宝真个逆天!

不过虽然是四两拨千斤,由于所消耗的能量太过巨大,他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赶忙施法挪移五行,调转乾坤,通过操纵星辰之力的角度把巨型地块转向别处。他事先已经选好了地点,就在陷空岛西北方向,接下来抠出来的土全都沿着这边堆放。

钱康夫妇早已经用太清仙法将这里的生物全部驱逐离开,能在这种地方生活的,没有普通的小猫小狗,要么是凶悍的洪荒异种,要么是修炼经年的妖兽,钱康以地仙的实力,要在短时间把他们全部驱逐离开也颇费力。

紧赶慢赶终于全部驱离,傅则阳也带着地块到了,钱康和他夫人站在两座相隔千里的山峰上,同时射来太清神光,傅则阳以血影神光接住。

仙光、魔光、佛光里面都能蕴藏信息,如佛教高僧度化别人,以佛光一照,就能让人破迷开悟,瞬间知道明白许多道理,这时心灵山的直接沟通,很多语言不能形容描绘的,都能靠这些光心受神知。

傅则阳接受了他们夫妻的信息,以魔光回话,调整位置,然后缓缓收法,将巨大的地块慢慢下落。失却星辰的吸力,地块在凹凸不平的山岭之间折成数截,山峰折断崩塌的更是不计其数。傅则阳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索性不管,任其自然崩断滚落。

这一趟,消耗了傅则阳许多法力,他足足休息了半日才恢复功力,再去挪第二块。

在他倚天抠地的同时,陷空老祖在打通磁气通道,再凿穿地心火脉,将岩浆和磁气提前引发宣泄,到外面形成磁光大火,被温良玉施法接引,导向西北。余娲和裴娥也在傅则阳划定的几个火山群,将地火引出,提前宣泄,以减轻未来一次性爆发造成巨大的灾难。

如此多的高手合力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早惊动了北极地区的修士,纷纷赶来窥探,有的直接询问,得知了傅则阳的计划以后,无不把嘴巴惊开半天合不上。

有土木岛二老商梧、商栗,黑海浊浪礁石玄天姥姥,铁犁山金风老人,玉螭宫九龙真人等数十位散仙,纷纷请求加入。这么大的灾劫做完以后功德不可限量,过去不是没人想做,而是无法可想,实在做不来。如今有傅则阳牵头,好几位地仙支持,计划也十分可行,便都愿意来共襄盛举,得些功德,未来也好削减些天人劫数的威力。

这些仙人们,有法力高强的,如商家二老、九龙真人等,道行法力不比裴娥、林幽等人差,有的便跟朱逍遥原来差不多,实力参差不齐。傅则阳早算到中途会有很多人加入,给他们安排了相应的工作,能力大的就做些主要的,能力小的就跟着大大下下,无论正邪旁魔,他是来者不拒,只要愿意帮忙,就让慧珠盛情招待。

只是倚天抠地这种事,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能够做到的,还是得靠他自己,谁也帮不上忙。他从西北向东南,远的相隔几千里,近的只距几百里,一个坑接一个坑地抠下去。

这一日,正抠到了风吼山。

这里是北极有名的寒罡地区,生命禁地,日常平均风力都是飓风级别,又寒又冷,吹在身上,如被千刀万剐,普通的散仙到这里,如果没有抗寒的丹药和厉害的护身法宝,被这里的风一吹,整个人都碎了。能扛住这种风的山石也与别处不同,其色黑如煤炭,其硬胜过钢铁,是整个龙脉的山骨,外面附着的俱是玄霜黑冰,剑砍不坏,雷炸不碎。

风吼山绵延八百里方圆,上面最著名的有天吼峰和地吼峰。

傅则阳到这里,照旧倒出巡飞,驱逐生灵。

这里根本没有生灵,往还连飞几百里,连一个喘气的都见不着。

只在地吼峰北面,有一个以法力抠出来的玄冰洞窟,里面有人。

傅则阳往洞窟飞去,相距还在数十里以外,对面嗖嗖嗖飞来三道五色长虹,拦住去路,凌空彩光伸展,显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就是当晚交过手的五方神叟朱缺!

“你这魔头,终于来了!爷爷已经等你多时了!”朱缺扬手射出十股彩色光气。

傅则阳指间飞出吸星宝环,化作碗口大的一圈乌光,两条龙影在里面衔尾旋飞,朱缺的五行精气被吸到幻影中间,便凭空消失,好似泥牛入海,翻不起半点浪花。

朱缺大吃一惊,急叫道:“师弟,你还快随为兄合力降魔!”

他左手边的青衣青年双手发出黑白两色的两仪精气,傅则阳仍然将手一抹,吸星环影骤然涨大,将黑白二气接住,然后再收缩,将两处精气全部吸入环心。

傅则阳淡淡地说:“我要来拜见铁鼓仙周真人,你们这是代客之礼吗?”

098 铁鼓仙人

傅则阳这次来找周萌理直气壮,这世界上的高人多得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一千载,观摩世界如掌上观纹的强者,阴谋诡计,各种手段只能趁人家没注意到的时候蒙骗一时,绝不能蒙骗一世。傅则阳当年用师真童施李代桃僵之计,是在长眉真人还没把目标锁定到他头上时候,才奏效一时,等他在南海跟陈紫芹斗法,亮出血影神光以后,他的前世今生所有底细,就都再也瞒不住人了。

周萌是长眉真人的师叔辈,虽然道行境界上面,作为旁门散仙,远不及长眉真人的金仙,但单以法理而论,天底下能够胜得过他的并不多。

周萌之所以耽延至今没有飞升,是因为他不愿意单以阳神飞升,而是想要效仿他师兄合沙道长肉身成圣,也要金仙成道,不然早就走了!

俗话说人老成精,一个人哪怕不修道,能活千年以上,也已经成精作怪了,对于这种人,什么阴谋诡计都没有用,因此傅则阳这次用的是阳谋,为了北极无数生灵,请他挪窝。

正因为有这份底气,傅则阳毫不惮跟朱缺等人动手,周萌这三个徒弟合称终南三煞,以师传五行真气纵横天下,无论正邪佛魔,都不愿意轻易招惹他们。

商祝和朱缺同时发动五行神光,朱缺是两手十股彩色光气,化作数万米的长虹,全力猛攻。商祝只用左手发射神光,右手持一根龙头拐杖,挥舞之间,从龙嘴里喷射出连珠炮般的先后天五行神雷。他这一门五行道法跟陈紫芹有所不同,陈紫芹那一脉讲求凝光成针,最高等级的是大五行绝灭光针,每一颗雷珠爆炸,都会霰射出无量细密的针形光线。

合沙道长这一门的五行神光却并不向外迸射,而是十分内敛,带有一股粘性,能够收人法宝,夺人飞剑。傅则阳若是用斩龙剑一挑三打这三个人,绝对打不过,连两个也很勉强,斩龙剑会被对方拉扯牵制,再加上其他的法宝也是一样,唯有新炼成的这太虚吸星环,将对方三人所释放出来的两仪、五行真气全部吸走,连商祝释放出来的先天五行神雷被摄入圆心以后也再无声息,全被里面太虚煞火炼化,吸收增长自身能量。

双方一伸手,傅则阳便已经利于不败之地,朱缺正要取厉害的法宝,下方山坳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徒儿们,你们不许无礼,且让客人进来!”

言毕有一道惊天长虹,由五色豪光拧成,螺旋形状从谷中飞来,在空中画了个数千米的长弧撞向傅则阳。傅则阳不敢怠慢,令吸星环升高去迎,被这五色神光撞入环心,铁环如被重击,剧烈颤抖,傅则阳也是气息滞涩,眼前一暗,急忙喷吐一口真气,催动吸星环稳定,重新加速旋转。

对方那道长虹一发即收,把朱缺三人发出的数十股光气也都牵扯震回:“小友,周萌在此,你要见我,就下来吧!”

傅则阳收回吸星环重新戴在手上,心中暗暗吃惊,这铁鼓仙的强大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强大,方才那一击比朱缺三人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强大!无比沛然的能量骤然灌注,太虚仙环竟然来不及将其完全吸收,在刹那之间,里面太虚煞火凝就的双龙竟然隐隐有失去平衡,要当场爆炸的趋势!

周萌的实力要超过陈紫芹许多,这次火中取栗,谋得血神经下册,希望又渺茫了些。

傅则阳沉住气,飞降谷中,在山口下面的冰穴里,见着了周萌。

这铁鼓仙人一张脸又圆又扁,俗称的大饼子脸,放在地球上可以给普洱茶代言,圆头鼻子,也是又大又扁,仿佛贴挂在脸上,穿着俗家粗布的袍子,身旁放着一面尺许方圆的铁鼓。看气质十分和蔼,笑眯眯的:“你就是任寿说的,当年跟着徐完倒出挖坟掘墓的小孩?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找上门了。你能舍得把血神经传给别人,真的与别人大不相同。”

长眉真人果然把自己的所有底细都推算清楚了,像他这种高人,只要锁定某个人,细心推算,再怎么隐藏都没什么用处。

傅则阳索性承认:“不错!当年血神子差点就把我杀了,多亏长眉真人救了我一命,还无意中将石神宫主留下的半部血神经送到我的脑子里,这些年我都念着真人的恩情,想着有朝一日,能报答三分。只可惜真人不在这里,不然我一定亲自向他表示感谢,并且邀请他跟我们一起共襄盛举,整治灾劫。”

“你若是真能有这份心,天下可就都太平了!我也不用冒雪突风从中土跑到这酷寒不毛之地坐关了。”周萌伸出白胖胖的手,让小弟子魏稽给傅则阳拿个蒲团。

傅则阳坐下以后,跟周萌说:“我这次召集了许多同道来北极救灾,想必真人也有察觉,北极圈之内,大部分地区都在劫数之内。我已经算明关窍,要从西北向东南,长达七万多里的地带,挑选三千六百处最紧要的节点,挖出横宽八百里的巨坑,这风吼山就是其中之一,还请真人能够行个方便,挪去别的地方,容我施法。”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要整治如此大的天灾?”朱缺在周萌身侧,戟指喝骂,“你这妖孽,想找师真童,夺得血神经下册的内容,哪里是真心救灾?不过是拿着救灾当借口!”他前些天追杀寒光道人,在傅则阳受伤碰壁,心中不忿,处处针对,“师真童就在这洞穴伸出,你莫要耍什么花招,真有本领,只管杀进去便是!”

傅则阳冷笑:“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的事?我也知道,师真童就在那里。”他用手指向周萌身后黑漆漆的洞穴,“我想取便取,不想取就不取!如今我就不想要那魔经下册,只想救灾!”他问周萌,“真人,我这次来,可不是说师真童的问题,而是因为要救灾之故,到了这里,你们挪是不挪,给我个痛快话。若肯挪动,尽快搬走,若不肯,未来强震开始,这里也要翻天覆地,天气地气全乱,群魔蜂拥而至,你们师徒未必还守得住!”

“你……竖子好大的口气!”

他说话如此不客气,别说朱缺,商祝和魏稽也忍不了了,三人要同时出手。

“这里一切有我做主!”周萌将徒弟们何止,“小友要救这北极大地上的亿万生灵,我们自然不能不支持,不过这里有任寿亲手设下的禁法,请我看守,我既然已经答应他,就不能擅自离开,这样吧,你不是能利用诸天星辰之力把大地整块掘起吗?横宽八百里,足以将我们这里整锅端起了,你把我们整个带走,只要不破坏山体,一切由你!”

“真人如此开明,让人佩服。”傅则阳站起身,“时间紧急,我这就去施法挪地。”

他飞到外面,到了最高的天吼峰顶上,如先前一般,祭起吸星宝环,勾动诸天星辰之力,吸摄住地层,将周围八百里范围的地面深根拔起……

地动山摇,缓缓升空,朱缺在山洞里跟周萌抱怨:“师父!这魔头明显就是奔着师真童来的,方才难得他自入瓮中,咱们师徒四人联手经他打成魂飞魄散,也就是了!”

魏稽道:“师父是何样的人?岂能做那样的事?况且师父要真有此心,何须用得着我们,他老人家单独出手,便足以让那魔头授首了!”

周萌摇头摆手:“那魔头已经成了气候,封印尚难,何况彻底消灭?他以整治天灾,救亿万生灵的理由来找我,我若是不答应,跟咱们口中说得邪魔又有何异?”

朱缺恨恨地道:“拯救亿万生灵,这是多大的功德?百世善人也难相比,若被他得去,日后更难治得了他,绝不能让他成功,我便去与他捣……”

“住口!”周萌怒道,“他此次若是失败,那亿万生灵都因你而死,你是不怕天诛地灭吗?简直比邪魔更加可恶!我的门下,怎能有做出如此行径之辈?”

朱缺不忿:“我说的并非让此事不成,只是这事要有咱们去做,让他白忙一场,最后功德全为我们所得……”

周萌一阵摇头叹气:“功德是能抢的么?抢来的功德还是功德么?功德只能送,不能抢,而且最多也只能送出十之二三。你看着这场功德眼热,你有那能改天换地的宝物吗?”

魏稽问:“师父,那咱们就按照他划下的道路去走,任由他摆布吗?他要是把我们挪到更险恶的地方去……”

“随他挪到哪里去!”周萌颇有自信地说,“邪魔诡计多端,千变万化,对付魔道最好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随他们耍什么花招,我只守住这地吼峰,哪怕他把这座山扔到大海里面去也是无妨!其实,若他不来挪山,等到数年后的大劫一来,这里也要天塌地陷,山峰大地支离破碎,任寿在下面布置的两仪微尘阵也得随之解体,烟消云散,到那时觊觎血神经的群魔蜂拥而至,更是难治。不若现在被他挪开,只要保得两仪微尘阵不破,以我的法力,绝对可以保得此处安然无恙,无论多么厉害的邪魔,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上架感言

本书今天上架,早晨的更新挪到中午十二点以后,三更一次发完,如果不出意外,晚上再继续加更。

从没写过上架感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觉得这里的“感”应该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感谢,一个是感悟。

写这书到现在,最让我有“感”的就是大家的支持,包括我的编辑和看书的你们,一边在后台支持,一边在前台支持,用每一次推荐,每一个收藏,每一次推票,每一点点击,每一次打赏,共同支持这本书茁壮成长。

谢谢大家!

大约在两三年前,我曾经说过,以后再也不写蜀山同人。不是写腻歪了,是觉得蜀山同人出了这么多,已经把能写的都写尽了,没办法写的比前面的写得更好了。

蜀山同人的路线总的来说有四条,正道路线,佛门路线,旁门路线,魔门路线。

正道路线包括峨眉正道和其他正道的,峨眉正道又分为跟原主角争道统和在外围打酱油最后另辟别府的。其他正道包括入主青城、武当、昆仑等门派以及自修成才的。

佛门路线比较难写,要么写出来的不像佛门弟子,要么写出来的让大家讨厌,能够写得既像佛弟子又不让读者讨厌的,就是小众当中的小众……

旁门路线比较笼统,有搞极地大乱斗的,有搞门派经营种田的,有团结大家搞峨眉的……归纳起来主要还是两种,一种是偏正的,一种是偏邪的。

魔门路线是我原来一直很鄙视的,因为蜀山里的魔头们用姬无命的话说就是“修魔的我见得的多了,就是名声大,法力也就那么回事”,一个个吹得无比牛比,实际上都是给峨眉小辈们刷经验的韭菜。

从平时的行事风格来说,魔头们也都个个不当人子,扒拉来扒拉去,很难挑出一个有人样的,两个挑一个拉出去先崩后问,基本没有冤假错案,很多都够枪毙两小时的。

基于这点,我过去认为魔教没啥可写的,直到后来,我在看道藏的时候,从灵宝经里面找到许多关于五魔六天的讲法,再结合佛教中对于魔的定义。突然发现,魔并不是我们印象当中,只会杀戮害人,恶心变态,没有脑子的丑陋生物,关于魔还可以有许多其他的定义,完全可以上升到道的高度,于是有了魔道,有道就有门,就有了这本魔门正宗。

魔的本意字是磨,意味修行路上的魔难,砥砺试炼之义,被梁武帝改石为鬼,都成了邪恶的鬼怪一类。

道,其本意就是道路,有仙道,有佛道,有魔道,三条道,在上面行走的都是人。所以不管是仙,是佛,是魔,都要有人性,由人来修仙,修佛,修魔。丧失了人性,就下道了,轻者退化为凡人,重者跌落成畜生,只有欲望,只知道杀戮,毫无人性的畜生。

本书的主角,就是人行魔道,始终保留人性,没有跌落成畜生。

他修炼魔功,有很高强的法力,但其性格仍然都是人性的放大。比如他从小缺爱,渴望亲情,希望一大家子人永远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人性由此处放大成为障碍众生成道解脱的魔性。再比如他没有安全感,希望由自己掌握局面,进而掌握别人,人性在这里再次放大成为主宰他人命运的魔性。

在我看来,仙性、佛性、魔性,都是人性某些方面的放大,比如慈悲,每个人都有怜悯弱小的心性,放大到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就成了佛性。比如喜欢无拘无束,什么都不靠别人,独自自主解决一切问题,放大到最后,就是仙性。而掌控欲、窥私欲,以及升值欲,不加节制,放大到一定程度就是魔性。

从这个角度来讲,写仙,写佛,写魔,其实写的还是人,都还是走在三条路上的人,真正走到尽头的,已经无须去写,也没办法写,因为他们不会再有故事了。

原著里面写了许许多多的人物,有的很丰满生动,甚至让人扼腕叹息,也有不少趋于扁平化,甚至符号化。我写这本书的最主要一个目的,就是把大家在意的人,在尽量贴合原著的基础上,进行加工绘色,让他们都生动立体,有血有肉,有性格有灵魂,鲜活起来。当然笔力所限,未必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但我是以此为目标,并且向着这个目标努力的。

因此这本书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有性格缺陷。

比如余娲对徒弟好,又仗义爽利,但是目中无人,骄傲自大。比如林幽和钱康,同样都是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而钱康更软更懂得退让,林幽则更加看重面子。再比如前面写过的陈紫芹和马上要写到的周萌,没有一个是完人,真正的完人都是走到尽头的人。

为何我写张三丰预言道门只会有三个人飞升?因为只有在三条道上走到尽头的人,才能飞升,才配飞升,也必须飞升。其他的,无论修佛还是修魔,仙人还是妖精,都仍然要在这个世界里面厮混,互相算计,互相厮杀,甚至互相吞啖。

在这个主轴之下还有很多立意,比如佛跟魔的对照。

在绝大多数人心目当中,佛跟魔是对立的,佛专能降魔,是佛非魔,是魔非佛。然而真实情况下却不是这样,修佛的人也有魔性,修魔的人也有佛性,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魔说一切众生都有魔性。

主角是修魔的,但有的时候也能展现出一定的佛性,而那些修佛的,也经常表现出相当的魔性。本书原名鉴魔宝录,跟另外两个录是系列的,目前那两个只挖了坑,只有这个发了出来,因为是在蜀山世界内发生的事,还是叫了现在这个名字。

我预定的打算按照红楼梦那种套路写,魔做佛时佛亦魔,佛做魔时魔还佛。

说到具体写法,我是看传统的书籍太多,写法上太偏向传统。

传统文学通常比较含蓄,极少有描写人物的心理情况,顶多通过旁白稍点几句,剩下的让读者去猜去品。比如宋江和晁盖之间的微妙关系,比如梁山各大派系的想法,比如薛宝钗和林黛玉为人处事的风格等等,非得设身处地去想才能明白,但是一旦想明白了,就会有品尝回甘或挖到彩蛋的快|感。

我原来的风格就是这种,几乎从不,或者很少写主角的心理变化,大多地方用伏笔点出来,比如主角对徐完的感情,从感激到敬畏,再到恐惧和憎恶,我没有明着写出来,但其实只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就很容易明白。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大家在网上看书跟看纸质书籍不同,很多人从心里把网文定义为快餐文学、地摊文学,有极端些的甚至连文学两个字都不能挂上,否则会把文学玷污,绝大多数人看网文就是为了消遣,都是一目十行地扫过。

我写主角在某种情况下生活了两年,两年这个词,在大家心目当中就是一晃而过,就像几天,甚至几秒一样,不会在脑海中形成过了那种生活很长时间的意识,更不会出现这两年时间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的想法,所以很难有感情链接,基本无法带入。

再比如很多读者问,为啥主角在长夜岛修炼以后就性情大变,那里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只是练功而已。而我实际写的是,主角在那里待了三十六年,每天都在幻境当中,而且是当作真实世界的幻境,在众多世界里奔走逃亡,在众多世界里结婚生子,在众多世界里毁尸灭迹……这样过三十六年,心性上肯定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很多编辑和作者都跟我说过我的这个毛病,说我用的是几百年前的写作手法,代入感不够是最大的毛病,看起来像流水账,我自己也深以为然,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写着写着就又偏过去了,于是我把那位读者的帖子置顶,时刻提醒自己,校正写作风格。

毕竟,我想写的,是个人人都向往的蜀山世界,憧憬着能够进入那个世界里,修仙、修佛、修魔,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最后,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心快乐,少拘束,多自在,并且支持正版阅读\(^o^)/。

099 谷辰都芒

傅则阳将风吼山所在之处,横宽八百里的土地抠出,挪到事先安排好的北极山脉上。这里原本并没有所谓的北极山,傅则阳不断抠出地块,用无数山峰自东北偏向西南堆积出来一道万里长龙,比原有的山更高,更宽,更大。先前的地块都堆在这里,如今风吼山也同样堆在此地,然后他再继续去抠下一处。

终南三煞等了数月,还不见傅则阳来掳夺师真童,都很纳闷,向师父周萌请教。

周萌道:“我现在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不过我的推算,他势必要来的,而且是驱虎吞狼之象,我估计他是要假意跟其他邪魔联手,实则让他们打头阵来对付我们,自己在后面得黄雀之利。不过他们都不知道长眉真人布置两仪微尘阵的事情,不管来多少邪魔,全都难逃被仙阵炼化成灰的厄运!”

朱缺深很傅则阳,每每飞出万里,看傅则阳运土堆山,又是羡慕,又是忌妒。他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绞尽脑汁想怎么样才能把傅则阳杀死,摄了生魂打入某只禽兽体内,将其贬入畜生道,再夺了他的法宝,自己独得偌大的功德。

傅则阳昼夜运山不停,随着时间飞逝,地轴与磁轴角度逐渐趋小,大地的反应越来越强烈。

天柱神峰最先发作,黑烟一日浓过一日,渐渐烟中见火,最后全是火焰。

先是地火毒焰形成巨大的火球向外喷射,从最初的三日一喷变成一日一喷,再变成一日三喷,最后成了连珠炮一般,连成巨大的火龙。液态的岩浆也被地底强大的力道喷上高空,四面开花,到处洒落。

与此同时,地磁真气也被触动,由原来的通道进入陷空岛下的丹井,强大的冲击力使得镇海神柱跳起数十米高。

林幽急忙施法镇压,催得神柱飞速旋转,嗡嗡闷响,跟地下磁气相抗。他把吃奶得劲都使出来才让神柱下降,重新落回元始宫,但依然无法安分,不断跳动转磨。好在元始宫周围的日月五星宫随着外界的日月星辰运行而转动,不断将磁气压缩反震,减轻了好些压力。

磁气无法从这里出来,只能顺着林幽事先挖出来的通道灌到天柱神峰地下,与地火合流向上喷出,到外面见着空气,立即燃烧成元磁真火。这火受磁力影响,变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还能自动飞奔一切金属五金之物,沾上便燃烧不休。

温良玉按照傅则阳所说,施法约束这元磁真火,将其逼迫成一根直径数十里的超级火柱,在空中划了个大弧,似被强风吹折,倒向西北,直冲过去,被傅则阳堆起来的北极山脉拦住,如洪流遇到堤坝一般倒卷回来,四下崩散,烧成方圆千百里的一个巨大的火湖……

余娲带领弟子四处寻找火山,将其凿穿,导引喷发,提前发泄能量,等到大地震颤越来越严重,火山真个喷发的时候,声势都比原来减小许多。

东到长夜岛,西到陷空岛,三十几万里的地界,几乎处处都在地震。积雪皑皑的地面先是冰壳被震碎,上下起伏,再被四处喷发的火山熔化,成为奔涌的河流……两大板块相互挤压,傅则阳最先挖出来的天坑,开始慢慢合拢,有的地方已经合拢过半。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救灾行动,引来无数吃瓜群众围观,一部分人想要功德,如前面提到的那些旁门仙人都纷纷加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甚至许多北海、西海、东海的散仙听说以后,万里迢迢赶来。

另一部分人始终把目标锁定在血神经上,先有数十位不知死的,直接跑去硬刚周萌,结果连周萌的面也没见着,被终南三煞给解决了,死相十分难看。有那厉害的精通术数,练有神通,知道直接过去硬抢是死路一条,于是把目光转移到傅则阳身上,因他是这场大战的关键,想等他出手去跟周萌火拼,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他们左等,傅则阳在搬山,右等,傅则阳还是在搬山,日日搬,月月搬,没完没了。这帮人暗地里无不咬牙切齿,恨不能过去帮傅则阳赶紧搬完,可惜他们都没有这种移山的神通,只能暗地里为傅则阳加油。

这日,傅则阳搬了两千六百多座,刚刚又搬完一座,在雪峰顶上背风处休息,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他只当不知,拿出灵威叟酿的朱果酒来喝。

转眼间一阵寒风裹杂着冰雪扑面而至,待冰雪散去,显出两个人。

左边一人穿着乌蚕丝织成的黑袍,上面绣着蟠龙摘月的暗纹,头戴玄玉月华冠,腰系黑水寒潮丝绦,下坠黑色的太极双鱼佩,年纪约有二十六七岁,面容十分英俊。

另一位是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书生,在这等严寒的地方,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在不停地扇,仿佛还嫌太热。傅则阳眼尖,看见他两手都长有七根手指,不是拇指旁边长出一个枝桠,而是从手腕处张出来的指骨就比别人多两根。

见两人如此打扮,又是这样的气度,傅则阳猜到来者是谁:“二位找我?”

黑衣青年外表冷峻,嗓音却是润泽如玉:“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

“你们是谁啊?”虽然知道,傅则阳还是要让他们自报家门,跟这些千年老人精打交道,绝不能弱了气势,太谦虚了会让他们打心眼里鄙视,“黑白无常吗?”

“你!”白衣文士长得挺温文尔雅,脾气却爆冷,“你是活得不奈烦了吗?”

黑衣青年把同伴拦住:“我名谷辰,这位道友是都芒,因他当年与人斗法,曾经生吞了对方十万魔头,因此又被称为七指神魔。”

傅则阳点头:“您二位的名号,我倒是听说过。”他仔细打量两人,记忆中的谷辰是个僵尸模样,浑身烂肉,又丑陋又恶心。至于那都芒又被称作雪山老魅,是个浑身白毛,脑后长着条手臂的怪物,没想到他们现在长成这样,“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都芒恶狠狠地说:“你莫要装了,谁不知道你是当今天下血神经上册修炼第一人,连师真童也没有你修炼的完全,也只有你最渴望得到血神经的下册!”

“我渴望得到什么,跟二位无关!”明明是要来谈合作的,就不会好好说人话吗?这件事,谷辰和都芒摆明了要利用他,他也想利用他们,谁上赶着谁就输了底气。两人如今主动找上门来,很显然沉不住气了。

谷辰制止住同伴:“我们想得到血神经上册!我们昔日练就三尸化身,当年跟枯竹小儿斗法不甚中了他和李静虚的埋伏,被斩了一个。后来我们不服,跟李静虚约定滇界七指山落魂岭斗法,那小子不讲信义,带了三个贱人以多欺少,又布下重重埋伏,我们的三尸化身又各被辛如玉那泼溅毁了一个!之后我们用五甲子时间,将三尸化身重新炼成,前些年又给任寿小儿用两仪微尘阵毁了!”

都芒觉得这些事情太过丢人,喝道:“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谷辰不理会都芒,只跟傅则阳说:“三尸化身平时看似神通广大,危难时刻又能替化得命,终究不足以应付绝顶高手。我们认识邓隐,知道血神经善恶两侧不可偏废,否则总有弱点,又是佛道两家正教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此事不必否认。我们也知道你是在等其他人替你去绊住周萌师徒,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去得到师真童!你是必要去的,邓隐多想得到上册,你就多想得到下册!”

这两个家伙在长眉真人和极乐真人两大金仙入道之前就已经纵横天下,跟佛道两教诸位大佬斗了近千年,如今依然活跃,凶狠一如往昔,法力有多么高强且先不说,单论眼界和经验就远非普通人能及,少说也得有一万心眼子,跟他们打交道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傅则阳笑问:“你们是要跟我联手去把师真童掳到手,然后从他身上各取所需,得到关于血神经的秘密?”

“非也。”谷辰苦笑摇头,“我们得道千年,却在枯竹、任寿、静虚小儿和辛如玉泼溅的手上屡吃大亏。料三尸元神不足倚仗,唯有血神经练至大成可得不死之身,以此为基,方可与那些人再决雌雄!我们的打算是,协助道友你得到师真童,事后你怎么处置他我们都不管,只要道友将当年传授师真童的那上册九层功法交给我们即可,我们也不贪心,既不贪图后面的神功,也不贪图下册的法术,只要上册九层,能够练成血神不死之身即可。”

傅则阳微微蹙眉,他算到有人会来来找他,从卦象上看两个男性,一黑一白,便猜到是他们两个,只是没想到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竟然不是得到师真童共同逼问功法,而是直接从这里要报酬:“你们既然与邓隐相识,为何不去找他?他那下层,一样能够修成不死之身。”

谷辰有些诧异:“道友你……你难道以为谁都能把血神经随便传人吗?当年为了争夺血神经,魔教二十多个魔君打生打死,连多年不出世的破头和尚,红莲老怪,铁城山的老祖都纷纷出手,最终阴差阳错,落到邓隐手中,又岂是能够轻易传人的?道友宅心仁厚,据我等推算,道友已经把血神经传了五个人以上,再多我们两个,想必也不算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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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秘魔神阵

听了谷辰的提议,傅则阳点头:“也好,你们帮我缠住周萌和他的三个弟子,我进洞去抓了师真童离开,然后咱们到西北的长夜岛汇合,我把血神经前九层的功法教给你们。”

都芒怒声道:“你说话焉能算数?须得把功法先交给我们,再帮你对付周萌,至少也得先传一半。”

傅则阳摇头:“那就没得谈了!你们怕我说话不算,我也怕你们说话不算,拿了我的功法然后一走了之,我上哪找你们去?”

都芒气得剑眉挑起:“我兄弟二人纵横天下八九百年,可曾有哪次说话不算过?”

“过去没有,不代表未来没有,为了血神经破天荒来上一次也未可知啊。”

“你……”都芒恨恨地作势要发难。

傅则阳根本不怕他们,背负双手,转向一边,做出一副风轻云淡、有恃无恐的样子。

谷辰又拦住都芒,跟傅则阳正色说:“道友,我们没有血神经还有别的办法修证不死之身,等我们度过未来的天劫,也能自然成就,并不是非得血神经不可。而你,却非得到师真童不可,不然普天之下,只能从邓隐那里得到下册不可。据我们所知,血神经上附有魔神分身,行魔法暗制修炼者的元神,除非上下两册同练,方能不被控制,不然魔劫一到,必要走火入魔,形神俱丧!你要知道,如果此次不成,未来可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傅则阳淡淡地说:“我未来怎样,就不劳二位道友操心了。”

都芒铁青脸色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则阳举起葫芦喝了一大口朱果酒:“我自斟自饮,不用人敬,也没人能罚!”

谷辰再次拦住跟个豹子要扑人似的都芒:“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修证不死之身吧。不过道友要是回心转意,可以再找我们。”他拿出一道灵符递过来,“你把符烧掉,我立刻便能感知,哪怕远隔几十万里,我也能尽快赶到!”

傅则阳把符收好,目送二人离开。虽然相处只有这么一番话的功夫,但傅则阳已经清楚地感知到,这两人既贪又狠,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都是伪装,这时看似洒脱离去,其实对师真童并没有死心,必定还要再琢磨其他对策。

任你东西南北风,我只稳坐钓鱼台,这件事我才是关键的变数,我一变卦,全局皆变,我若不变,结果就会按照长眉老妖的安排走下去,你们谁也吃不到!

他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继续每天抠地搬山,也不管背地里偷窥的人急成什么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地震越来越严重,半月之间,高度超过四千米的高峰崩折了一万多座,方圆十几万里的雪域高原似波浪般起伏波动,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地下仿佛埋了无数闷雷,轰隆隆震爆不息,碎冰残雪,被掀到千丈高空。到处都在震动,声势猛恶骇人,这还是经过群仙一通努力的结果,将能量先卸去了十之八九,不然大半个北极尽成绝地。来帮忙的剑仙中,有很多道力不济,被震得头晕脑胀,目眩神驰,傅则阳让慧珠将人请到陷空岛小住。

很快来到了最终的定数大震之期,这时候是地底能量集中爆发之时,还要剧烈震动七七四十九日,从第一天开始,地震的烈度比先前提升了十倍不止,火山四处喷发,浓烟滚滚,处处山崩峰折,天塌地陷。

这日,傅则阳将最后一块地块带到北极山南麓,将其安放好。

此时北极山南面,由于被从天柱神峰反向飞射过来的元磁真火灼烧,峰谷间的冰雪纷纷融化,聚集成湖泊,滚烫的沸水自东向西蔓延,经过几年的积攒,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内海,傅则阳最后这座山,就放置在海水里面,形成一座岛屿。

将这座岛屿安置好,傅则阳飞去周萌所在的风吼山,站在天吼峰顶,运足气力向下大吼:“周真人,还请你把师真童交给我,免得伤了和气!”

这一声大喊,震惊百里,周围群山同时回响。

周萌在洞中笑道:“这魔头终于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朱缺不屑地道:“我还以为他忍了这许多年,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原来还是这般直接,我去会会他!”他早就按耐不住要跟傅则阳打一架,这几年被师父约束着,不能随便离开,心中怨恨堆积成山,这回终于有了机会,他把自炼的几件至宝带上,就要出去。

周萌又把他叫住,吩咐商祝:“你去把我的话告诉那魔头,看他如何行事。”

朱缺急道:“跟一个魔头还多说什么,凭白浪费口舌!”

周萌板着脸摇头:“做人留一线,这也是任寿心地慈善,留给他最后的回头机会。”

商祝奉命出洞,飞到傅则阳对面,把拐杖一晃,喝道:“你这魔头,忒不知好歹!长眉真人和我师父料定你必来,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长眉真人因此事由他而起颇为自责,若当年他不情急救你,事后捉住血神子,从他魔光里面拯救冤魂时候再救你脱难,虽然你一样沉沦魔道,但也不会造成如今这么大的罗烂。因他自领三分责任,你修炼的又是善册,许你改过自新,可与师真童一般,用他教授的功法在这洞中修炼,褪去魔光,一甲子以后再兵解转世。你这次积修了偌大的功德,足够你来生的享福报,多则三世,少则一世就能回转正道,他可教他门下大弟子玄真道友接引你入未来的峨眉派,玄门正宗,像他一样修证金仙位业!”

傅则阳道:“我自有恩师,三丰真人,亦是玄门正宗,岂能不经他老人家允许改拜师父?况且血神经到我手里,乃是昔日石神宫主做的局,不然邓隐焉能得到下册?这其中一半天数,一半人为,长眉真人本不必如此自责,日后见着,我当面开解他便是。至于血神经下册也是我的必得之物,你告诉周真人,莫要逆天而行,赶紧自修自成,我老恩师留下预言,未来万年之内,玄门只有三人能够飞升,他老人家自占了一个名额,周真人再不抓紧,跟我纠缠下去,恐怕就飞升不得了!”

“放肆!”商祝大怒,“我师父能否飞升正果,岂是你一介妖邪能够断言的?依着我们兄弟,早就带齐法宝去将你打杀了,师父他一再阻拦,希望你能回头是岸,你可知道,这几年来夺师真童的人不知凡几,俱都魂飞魄散。只有一个地仙被我师父铁鼓震碎肉身,于最后时候幡然醒悟,恳求饶命,我师父放他元神离开,去转世投生,你有多大道行,敢来找死?”

傅则阳身子向上飞起:“我自然知道周真人厉害,所以这些天在这周围布下了大小诸天秘魔神阵,你们师徒都已经入我彀中,任你们法力再高,还不回头,也难免身死道消之局!”

商祝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蹊跷,冷笑:“你的阵法在哪里呢?你若布阵,我怎的不知?即便能瞒得住我,也不能瞒住我师父的法眼,虚张声势……”

话音未落,周萌的声音从洞中传来:“徒儿快回来!我们上了他的当了!”

商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从师父的急速往地吼峰底部洞穴飞去。

然而,他明明是瞄准了地吼峰,又是拼力飞行,以他的速度,转眼间便能回去,疾飞了一阵,那洞穴与自己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远!

“徒儿,快快回头!”周萌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急忙回头,见着一个身高百米,全身黄皮紧包骨头的神魔,双目中红光闪闪,脑后绿发飘扬,张开一双鸟爪似的大手往自己身上抓过来,那手比一间房子还大,要把自己凭空捞去!

商祝急忙用左手放出五股彩色光气,右手挥动藤杖,释放五行神雷相抗,却仍被那神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在手里。

他还要挣扎,听得耳边师父呼唤:“不许妄动,师父在这里!”面前五色光彩迸发,在眼前爆闪,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山洞之中,师父满脸担忧坐在面前,两位师弟面带不忿之色,跃跃欲试。

傅则阳在外面喊:“周真人,我念你是前辈真仙,又是被长眉真人骗来的,这一下不过是显露显露我的手段,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带着你的徒弟离开。因此并没有阻止你救你的徒弟离开,再要不知好歹,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原来,按照长眉真人预先的推算,北极巨震之日,他布下的禁制阵法会由于天气地气同时改变而崩解失效,到时觊觎血神经的人会蜂拥而至,周萌只需按照计划按照震荡过后的地势将两仪六合微尘阵变作五行颠倒八门阵,把群邪困在里面,再利用师真童令其自相残杀,互相毁灭即可,周萌师徒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一旁补刀。

可是傅则阳利用救灾的理由,把风吼山给整个挪了地方,不再处于原来地震的主轴位置,保留了两仪微尘阵,让躲在暗处的谷辰、都芒、五台派教主混元祖师和司空湛等高手全都因为忌惮而没有出手,来的都是杂鱼烂虾,被周萌师徒轻松解决掉。

傅则阳接下来做的,是利用这几年搬来的一座座超大形的地块,在风吼山周围不知不觉地布成了大小诸天秘魔神阵……

这阵法以十万雪山做为一座座祭坛,遥相呼应,横宽各有三千多里,几乎相当于四分之一个中国那么大,东一堆,西一堆,有的山峰折断,有的山峰崩塌,高高矮矮,乱七八糟。

不管是身在其中的周萌师徒,还是隐藏在暗处窥伺的谷辰诸人,都万万没有想到,傅则阳竟然会利用以天地为棋盘,以山峰为棋子,在数年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如此大的一座阵法!

101 地籁魔音

傅则阳站在云端,向下朗声喊话,声如雷滚,震彻群山:“铁鼓仙!于个人来说,我与你无冤无仇,我听说过你的大名,很是敬佩,如果换一个时间场合见着,我肯定会极力邀请你到我家里做客,拿出最好的仙果佳酿,向您请教法术经验。然而我要用下册里的功法对付血神经里的魔神,师真童我必须得到!于大节上来说,我学血神经是个意外,炼成之后从未滥杀过无辜,更不曾像邓隐那样危害天下,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阻止我!”

洞中传来朱缺的叫骂声:“邪魔外道,也配谈大节情理!我听闻血神经是魔教无上大法,修炼以后便不死不灭,具有无限神通,言出法随,逢人一扑便能克敌制胜,取人性命于一念之间。你要战便战,这样啰啰嗦嗦,也配称自己学过血神经?真给血神经丢脸!”

傅则阳并不理他,继续向周萌喊话:“铁鼓仙,我这大阵以十万大山为局,以天地乾坤为势,任你法力再高也抵挡不住,念在你苦修多年,依然不能肉身成圣,我盼你回头是岸,免得自误。”

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实在是周萌修道年间太长,法力既高,经验又足,自己布下的大阵虽然力大无匹,但就记忆中乌灵珠用秘魔神梭去炸仙都二女,结果把四十七岛全部炸沉,也伤不了拥有七宝金幢的仙都二女,保不齐周萌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足以自保,因此他要做两手准备。

“铁鼓仙,我知道你一心期盼能够学合沙道长肉身成圣,金仙飞升,可惜耽延多年也无法成功。修道一途牵涉根骨、福缘、悟性、毅力等诸般因素,所谓念起火燥,意动火寒,水怕干,火怕寒,差毫发,不成丹。同样的道法,同样的修法,合沙道长就能修成,你就偏偏修不成。当然这也不能怪你,以你的资质成不了金仙,修个天仙来个阳神冲举也是可以的。可是长眉真人这次把你给坑了,本来只要你放下万缘,闭关修炼至多三两年,随时都能够白日飞升,他却让你来惹我,平添这许多是非,必是怕你在他前面飞升,抢了他的名额……”

周萌心中是有执念的,就是像合沙道长一样金仙飞升。大师兄最先证得天仙位业,飞升而去,二师兄天纵英才,紧跟着修成更高的金仙,肉身成圣。自那以后,他又努力了几百年,却始终无法金仙圆满,飞升不了。

直到前不久,周萌开始灰心丧气,放弃了肉身成圣的追求,打算放下万缘,闭关阳神冲举而走,却被徒弟们牵扯到邓隐事件当中,又跟着跑来北极参与仙魔大战,于此事上越陷越深,最后被长眉真人请托来看守师真童。

傅则阳的话直击他心灵里最脆弱的地方,想起三丰真人的预言,再联系当下面临的情况,周萌知道,自己确实再难飞升了!

其实以他的道行智慧,过去就己经知道,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这血淋林的事实,如今被傅则阳当众戳破:“周真人,你若是还想飞升,赶紧放弃这里的一切,最好连你的徒弟,尤其是朱缺都不要管,径直回中土去,找个地方闭关修炼,抢在别人前面飞升!不然,你千年修行成为画饼,最后镜花水月,无数寒暑,付之东流,实在可惜!”

周萌向来和气的圆脸阴沉下来,闷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听傅则阳把话说完,突然怪笑一声:“你这魔头,故意用这种话来挑拨我和任寿的关系,悄然施用魔法想要伺机暗算于我!我修道千年,一颗道心万劫不变,岂是你这小魔崽子能够轻易动摇得了的?张三丰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我修道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他说未来万年之内只能有三个人飞升成道,我还说未来百年之中,日日有人飞升,时时有人成道呢!你这魔阵不过是当年那群邪魔玩剩下的,用来对付我?你且来试试!”

傅则阳听他这么说话,心中暗喜,知道这位玄门宗师已然遭了自己的暗算。魔门正宗的法术从来不让人迷惑,只有旁门左道才会用那种迷人心智,让人如同磕了药的下乘法术。魔门正宗从来都是让人清醒的,在高度清醒的状态下直击要害,令其心性大变。

对付旁门魔法,对方只要法力够高就不会被迷惑,然而对付正宗魔法,法力多强都没有用,必须得有极高的道行境界才行。玄门正宗修炼也极重心性,周萌虽然法力极高,却属于旁门心性,道行不够深厚,被傅则阳一番言语,加上十万大山组成的魔阵暗制,便着了道。

周萌现在很清醒,觉得自从修道以来从没有这样清醒过,傅则阳使得手段他心里跟明镜似地一清二楚,但就是忍不住生气,先是一小股怨气在心里油然而生,继而抑制不住地膨胀扩大,很快,开始怨怼长眉真人,继而连两位师兄也开始恨上了……

傅则阳隔空感知洞中怨气勃发,知道魔法奏效,略等一了会,待时机成熟,朗声道:“周萌!我给了你回头是岸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可不要怪我了!”

他双手结印,勾动诸天元气,凡是被悄悄做过手脚的山峰全部从地脉中抽取地气,相互勾连向空中释放,天气与地气融为一起后再全部疯狂往傅则阳手上聚集。

“去!”傅则阳手上飞出两个大力神魔,这两个神魔傅则阳并未怎么用心祭炼,当初在铜椰岛连镇海神舟都抬不起来,此时得到诸天秘魔之力加持,身体跟吹了气似地猛涨,每只高达三千米,大头巨爪,跟被活剥了皮毛的猿猴一般,浑身鲜血淋漓。

他们跳到地吼峰两侧,四肢怪爪抓入山峰,同时发力。

“喀嚓啦——”一连声地巨响,像旱地拔葱一样把地吼峰连根拔起!

“孽畜欺人太甚!”周萌大喝,从洞中发出数千米长的两根五色长虹,将两个大力神魔缠绕住,似彩带一般从头到脚,轻轻一勒,神魔硕大的身体便断成十几节。

“砰砰砰……”神魔碎烂的肢体伴随血水向下坠落,落的途中爆散成弥天的血气,血气相互吸引,连成一片,神魔的嘶吼声在血气之中响彻云霄。

神魔被五行神光绞断,被他们拔起来的地吼峰重新坠落。傅则阳飞上高空,瞬息间释放出数百道血影神光,将山峰洞穿凿出许许多多的孔洞,然后施法向下镇压,使山峰压回底座。

他站在山峰顶上催动诸天秘魔之力,同时对这些孔洞做功,似风吹大地,发出“呜呜”、“嗷嗷”、“嘶嘶”、“啊啊”等各种各样的声音,如鬼哭,如狼嚎,如鹤唳,如儿啼,此即魔教中的都天秘魔神音。

这门魔法记载在魔神经上面,讲诉的是要修行人练就本命神魔以后,念诵相应的咒语魔唱,发出魔音。傅则阳变换思路,以这座山峰为乐器,让诸天秘魔来吹奏。

如果说书中所写的是“人籁”的话,傅则阳改进的这个就是“地籁”!

都天秘魔神音记载于诸天秘魔玄经之上,魔教中够资格的长老都有修炼,多年传承,很多魔教大佬们都会,如谷辰、都芒这些人,就算不会也多次见过,但是今日见着傅则阳这一手,无不惊叹,暗挑大拇指。

实在是他这一手太妙了,几千年来,甭管多么厉害的魔教大佬,就算是昔年的魔教教主,石神宫主,铁城山老魔,用都天秘魔神音也都是自己用嘴喊,从来没有像傅则阳这种,随手做个巨大的乐器,召唤诸天魔神替他吹的!

魔音一起,群山回响,十万大山布成的阵势将魔音反复回荡,重叠共鸣。

霎时间方圆数千里雪域之内,仿佛多了几亿个魔鬼,或笑或骂,或吵或叫,有的在人耳边,有的在人头顶,有的远在云端,有的在人心里……

在阵法之内的修士,不管是奔着血神经来想要伺机摸奖的,还是帮忙救灾在旁边吃瓜看热闹的,凡是被魔音覆盖范围之内的,纷纷神魂颠倒,如醉如痴。轻者手舞足蹈,胡言乱语,重得御剑乱杀,到处乱窜。这些也还罢了,若是就地盘膝,凝神运功相抗,就会受到无形重击,纷纷吐血,元气大伤。

只有极少部分的高手,才能在远处勉强抵抗住魔音的震荡冲击。

周萌的地穴在山峰下面,首当其冲,被魔音贯脑,受到的攻击比其他人强上百倍。

功力最差的魏稽最先忍受不住,运功相抗不过十数息,便口喷鲜血,颓然倒地。

周萌也吃了一惊,他也见过许多人使用秘魔神音,但是这么高级的还是头一次,料别的手段都抵挡不了,急忙把铁鼓拿过来,屈指弹去。

“咚!咚!咚!”他每次弹出一缕先天五行元气打在鼓上,发出不同的声响,有的清脆,有的沉闷,有的高亢,有的急促,正与时高时低的魔音相对抗,魔音尖锐时他也尖锐,魔音沉重时他也沉重。

周萌绰号叫做铁鼓仙,这混元铁鼓正是他的成名法宝,与陈紫芹无弦天音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发出的声音仅有音节,不成曲调,但穿透力极强,传荡又远。

可怜那些吃瓜修士,单魔音就已经够难听的了,现在又混杂了来捣乱的鼓声,魔音有高有低,有板有眼,这鼓声不随板眼,每下都敲在魔音的关节处,让人一口气上也上不来,下也上不去,想要疯狂大叫,又偏偏被鼓点拍在腮帮子上,无论多么努力也张不开嘴,发不了声,憋的气血膨胀,头晕脑爆,要么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不然就只能不停呕血。

102 血钩钓鱼

傅则阳的法力远不如周萌强大,他将整座地吼峰凿成法器,召唤诸天秘魔吹万奏成都天秘魔神音,再用十万大山布成的阵法制造回音混响,使魔音威力成倍增长,在数千里方圆的雪域之中震荡回旋,最后全部集中攻向周萌所在的洞穴。

周萌满脸凝重,全神贯注,调转所有法力催动面前的铁鼓,他想起几百年前跟师兄在东海钓鳌矶,联合太元真人、樗散子、连山大师合力设局,诱骗围剿轩辕法王师徒的情景。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强度的斗法,敌人的法力在他看来并不甚高,却善于借势,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然布成这么大的魔阵,把自己困在里面,果然魔道妖人,都是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当年参与钓鳌矶斗法的人,同辈的除了一个连山都已经飞升。连山是自己作死,放着玄门正宗的坦途正道不走,非要用旁门左道、甚至魔道的修法证道飞升,最终道浅魔高,被万魔侵袭,坐化尸解。

那时候还有三个刚入道门从旁围观的小辈,任寿已经修正金仙位业,随时都可以飞升,只为未来的峨眉道统才耽误未走。申无垢后来虽然由正宗转向旁门,但也已经成道飞升。邓隐自甘堕落,跟魔教妖女缠杂不清,最终放弃了九天玄经改去修血神经……

想起邓隐,他心中一阵惋惜,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变成了那副模样,前些时见到时,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于任寿……想起长眉真人,周萌胸中又鼓荡起一股怒气,他知道自己不该怨恨,这是魔头挑拨和魔法暗制的结果,但是他没有办法不生气。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可能真的飞升不了了,要么陨落在这北极冰雪之中,要么在未来天劫下灰飞烟灭……

修行人最忌分心,道家入门第一课就是收心,收心即是降魔,因魔最擅长让人心乱,妄念纷飞,无法控制。佛家人更是一条道跑到黑,专门跟心念意识死磕到底,最终无明破尽,自性圆融,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周萌千年修行,早就练到心静如水,意念如一,今日受了傅则阳魔法暗制,心乱不能自制,明知道这样不对,却控制不了不去想,越想越急,越急越失控,为求不败,只能把法力夹杂怒气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出去,激得铁鼓叮咚,连响成片。

他的法力也真高强,盛怒之下不加节制,更是沛然势不可挡,傅则阳跟他互拼了半日,那座三千多米高的地吼峰再也支撑不住两股能量的摧残,轰然崩裂。

傅则阳相当于用这山当法宝跟周萌对拼,这山虽大,却也远远不如周萌那面性命相随的铁鼓,最终不堪重荷,被酷寒风暴打磨了千万的山骨岩髓,被无形的音波碾压得跟面粉似的。

傅则阳早料到这山峰难堪大用,山峰一碎,他立即释放出浓黑的太古混元毒雾。

当日在紫云宫跟陈紫芹斗法时候,他这毒雾还未完全炼成,被陈紫芹用准备渡劫的九天灵气破去。时隔多年,他这混元毒雾已经彻底炼成,根据蚩尤三盘经记载,当年蚩尤跟黄帝大战时,曾经用此混元毒雾笼罩战区三天三夜,黄帝被困无法突围,连战连败,最后得古仙人风后造出指南车才反败为胜。

经书下面有后人红笔小注,说后来黄帝得了天下,去崆峒山拜访广成子向他问道。广成子听说了这件事,仿造指南车另炼制了一枚指南针,除了专破两极和地肺中的元磁真气以外,也是这种混元毒雾的克星,叫后辈修炼者小心留意。

这世界与地球不同,北极地区终年阴冷晦暗,如长夜岛每年只数个时辰能见光明,其余时候永远漆黑。北极圈内的地方,向来昼短夜长,如今正值夏季,才昼夜参半,傅则阳堆造这座北极山的地方更是在极北之地,每日有七八个时辰黑夜,太阳只能在正午两三个时辰内露头。本就黑多亮少,这毒雾一放出来,立时漆黑满目,很多仙人能够夜视,道行高的,再黑的夜晚也能看到千里之外,但有此毒雾遮挡视线,眼里再好也看不出三丈远。

周萌也不能例外,四周骤然陷入漆黑,认出是蚩尤魔道炼成的毒雾,急忙用五色神光护体,正要招呼弟子,猛然间感知到左侧上方三丈之外有一道红影飞过。

他怒喝一声,扬手放出五色神光,被对方用一团粉红色的光雾挡住,光雾里面藏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飞针,不断向这边攒刺,将欺过去的五色神光逼开。

“原来是红云散花针,也是跟外面那小魔崽子一路上的!”他右手屈指虚谈,铁鼓“咚”地一声脆响,听上去也不如何震撼人心,那跟五色神光相持的红雾却轰然解体消散。

“叮!”铁鼓二次作响,失去红雾保护,剩下的那些牛毛光针弹指间如冰刺般碎裂。

周萌紧跟着第三次催动铁鼓,来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全身骨肉内脏都被震碎成肉糜。那人把元神遁出,从碎肉里面汲取精华气血,凝成一个朦胧血人,扑到周萌近前,在五色神光外面双膝跪倒,高声呼喊:“师叔祖请饶我性命!”

周萌引而不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喊我师叔祖?”

那人哭求道:“弟子恩师姓申,名无垢,她跟弟子提起过您!”

提起申无垢,周萌微微吃惊:“你说你是无垢那丫头的弟子?既然是她的徒弟,即便不跟她学得九天玄经,也该修炼野云仙子申无妄的功夫,怎地练起蚩尤三盘经来?而且我看你这周身血气,分明就是血神经的路数!贱婢,焉敢骗我!”说着就要把对方彻底击杀。

那人赶紧痛哭求饶:“我师父真的是申无垢,只因她飞升以后,我没有了靠山,经常为人欺凌。后来恰好无意中得到残缺的蚩尤三盘经,上面有很多厉害的法术,便稍作习练,以应诸劫,弟子绝不敢忘本,至于血神经,晚辈……”

她话没说完,外面又有人进来,使用遁法极其诡异,又快又飘。

周萌大喝:“有我在此,容不得你们放肆!”催得一声鼓响,黑暗里像掉许多苍蝇一样,跌下十几个人,全都没了气息,被鼓声一击毙命。

傅则阳算计到了红云城主地残要来,众人都想利用他,他也在利用别人,红云城主正适合打头阵。他提前感知到了红云城主藏身的位置,利用魔阵暗暗挑拨她的心弦,将她急切的心情扩大了几十倍,直觉得晚进去一会,师真童就要被人抢走,血神经就要不翼而飞。

混元毒雾一起,傅则阳滴血分身化成一道红影从她面前飞过,她以为傅则阳提前飞去,于是赶忙冲向洞内。她飞遁时也是一道红影,其他人以为地吼峰爆炸,周萌已经被打成重伤,将她当作傅则阳,都怕落在后面,于是都争先恐后追进去。

他们很难想象,周萌的法力到底有多么的生猛,似先前那样惊天动地的魔音对轰,非但没有让周萌受伤,实际上还是傅则阳落了下风,因为他用来对战的“法器”地吼峰碎裂了,而周萌却安然无恙。

这帮人没头没脑冲进来,全被周萌轻易秒杀,法力最强的红云城主也挨不过四声鼓响,只能按照事先想好的退路,攀亲求饶。

傅则阳原本不知道长眉真人暗布两仪微尘阵,他只是感觉到里面十分凶险,用无妄神卦算出,里面有一个眉毛很长的人留下的东西,跟二和六有关,用心一想便猜到有可能是这世界上第一仙阵。因此他要引别人先进去替他探探路,看这传说中的阵法到底破得破不得。

先抢进去的人实力太弱,都被周萌秒杀,只有红云城主告饶得了性命,血罡元神匆忙飞出来时,正遇上谷辰和都芒哥俩。

谷辰手持玄阴聚兽幡,见到血影扑来,迎着一晃,便把她元神收去,见不是傅则阳,心中十分吃惊,把原本笃定的心提起来,猜测傅则阳到底是已经进去了,还是仍在外边。

周萌不给他们考虑的时间,扬手发射出两道五色光虹,谷辰急忙摇动玄阴聚兽幡,释放出滚滚煞气,将彩光接住。身旁都芒也祭起一颗宝珠,抵住另一道彩光。合二人之力,又仗着法宝,才勉强接住这位铁鼓仙的攻击。

三人正在缠斗,又有两位高手到了,乃是新创五台派的掌门太乙混元祖师和他的师弟摩诃尊者司空湛。这两人俱是旁门出身,因嫌弃法力不够高强狠辣,与人斗法不能一锤定音,震慑群敌,又辗转求得魔道功法,糅合到原来的旁门道书里面,道魔双修,闯出了诺大的名声。

后来太乙混元祖师在大漠得到一部前辈真仙遗留的道书,乃是玄门正宗,于是称师做祖,开创五台派。不过到底秉性难移,二人痴迷魔道功夫修炼又快,威力又大,更不必调心熬神,节制欲望不能快活等优点,因此原来的魔道功法都没有放下,还变本加厉,四处搜罗更多的魔法道书,想要以玄门正宗为根基,合修魔道,另创神功。

他们前不久也参与了那场仙魔大战,由于来襄助李静虚,站在长眉这一边,在那时候他们便觊觎血神经的神奇,尤其司空湛更是垂涎三尺!

103 两仪微尘

太乙混元祖师和司空湛趁着周萌被谷辰跟都芒托住,悄然遁入山洞。

不过这也瞒不住周萌,他大声招呼商祝和朱缺:“快给我拦住他们!”

商祝和朱缺此时已经缓过劲来,同时发射五行真气冲向两人,司空湛放出他新炼成的庚甲运化天芒神针。明亮的爆闪照彻山洞,虽然仍没有将混元毒雾驱散,也让所有人眼前发亮,无数颗脸盆大的银色光球满空乱滚,噼砰连声,光球爆炸,里面射出亿万根银针,每根银针外面都裹着青色的针芒,向商祝和朱缺蜂蛹射去。

两人看出厉害,急忙将五行真气炼成一片,跟青光银针相互胶着拉扯,比拼法力。

傅则阳便在此时趁乱潜入,飞身附在一个刚刚被周萌震死的人身上,这人身上带有厉害的防护法宝,是一枚古玉圭,已经粉碎,身体保得完整,元神安然逃走。

傅则阳偷偷上了这人的身体,施法将地上其他破烂的尸体全部熔化成血气,以此为引,发动外面的诸天秘魔神阵,十万大山同时发出“呜呜”似吹动号角的声音,天地之间浓浓的肃杀之气迅速逼近,洞穴外面烟雾缭绕,一尊又一尊的魔神纷纷在浓烟里面现身。

这些诸天魔神很是不喜欢傅则阳,别的召唤者都自卑自贱,以仆人自居,最强的也是如做交易般平等交换。唯独这傅则阳,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对他们这些天劫魔神呼来喝去,仿佛双方的地位调换,是他们上赶着求傅则阳办事。

不过,虽然极度不喜,傅则阳每次召请他们都争先恐后地赶来,因为傅则阳身上血气的味道,对他们有着致命的诱惑。

他们所在的世界,只有神体,没有肉身,吸不到新鲜的精血神气,普通人的精气他们都爱得不行,傅则阳以血神经精华升华的气血,更是让他们垂涎欲滴。

每次看到傅则阳滴血施法,或是入药炼丹,他们都会在天界大骂败家子,恨不能飞下来把血摄走,替傅则阳把事情做了。

为了对付周萌傅则阳这次也是拼了,每召唤一个魔神他就要浪费一滴精血,他两手鲜血淋漓向外渗出,跟那些尸体化成的血气融为一体,那些魔神藉此在这诸天魔阵里面借体显圣,这次共召唤下来三十六有相魔神,七十二无相魔神,相继鱼贯而入,扑向周萌。

有相魔神有形有象,影影幢幢,将周萌团团围住。

周萌赶忙散开五行神光形成屏障,将它们阻拦在外,屈指击鼓,叮咚乱响,将这些魔神震得散成一团团血气。

不过魔神们虽然被震散形体,仍然能聚拢血气,似群狼夺食一般不停扑向周萌。

隔着五色光壁,有的魔神现出巨大的头颅,有的魔神显出半个身子,有的魔神显出三头六臂……被铁鼓震碎以后,锲而不舍地重新显化,或是口吐魔焰,或是眼射魔光。

另外那些无相魔神不似他们那般凶恶,但无形无相,随心而入,随念而来。周萌法力虽高,道行却难相匹配,本来以他修炼千年的道力,只要一心不动,将与心神合而为一的五行神光回光返照,魔神们便难害他。

偏偏他心里的那根刺被傅则阳挑拨起来,受了魔法暗制,无异于将心扉敞开,随魔乱入。那七十二个无相魔神,有主喜的,有主悲的,有主淫的,有主惊的,蜂拥而至。因周萌心中预先被傅则阳埋下伏笔,由内贼勾引,五色神光如同虚设,被这些外魔轻松穿透。

周萌这时候仍然是高度清醒的,知道被无相神魔入体贯脑,料得不好,急忙回光返照,只守不攻。

谷辰跟都芒被他打得手忙脚乱,这次总算喘了口气,两人立马舍了周萌,直冲向洞穴深处。

周萌见状急忙催动铁鼓,谷辰和都芒早有防备,一个用宝珠在内守护元神,另一个展开九九八十一面玄阴聚兽幡,化成一团黑云恶煞将两人裹在里面,强行往里直闯。

周萌来不及追赶,才刚分神催鼓,又被无相魔神所乘,几乎攻入他的泥丸宫。他慌忙收拢心神,凝气定志,与魔神天人交战。

傅则阳招来魔神显圣缠住周萌,就是想要让谷辰和都芒为他在前面探路,试试那两仪微尘阵的威力,这会随两人飞入洞穴深处。

沿着通道一路疾驰而下,他怕被谷辰和都芒发现,故意落后一程,释放出自炼的五行精气,装作周萌或商祝、朱缺两人在后面追赶的样子。

他在五行道法领域的造诣,跟周萌想必自然是云泥之别,连商祝和朱缺也比不了。不过谷辰和都芒方才联手都被周萌压得喘不过气来,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想赶快找到师真童,将人掳走,见到背后出现五色光气,潜意识里认定是周萌师徒,担心他已摆平混元祖师和司空湛追上来,慌乱之中竟然认假为真。

两人加速飞行,很快来到地底,这二位跟长眉真人斗智斗勇了几百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任寿小儿的两仪微尘阵!”

两仪微尘阵是长眉真人从天府奇珍凝翠峰中参悟出来的,所谓天府奇珍,是指从天上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流传到人间的宝物。若是前古奇珍,便大多是三皇五帝时期的古仙人所炼。

那凝翠峰更是九天仙府中流传下来的珍宝,内含两仪六合变化之妙,长眉真人也是天纵奇材,从中参悟出了这蜀山第一仙阵,日后布置在峨眉山,以太清一气神符做阵眼,是此阵终极的完全体。

但这最厉害的阵法依天气地势布成,无法移动,为了方便外出炼魔之时使用,长眉真人另炼成六颗纯阳宝珠和十二座旗门,由六个人同时操纵,随时随地可以布成,布阵的人法力越高,阵法布成威力越大。若能达到长眉真人那般道行,可以一人操纵六珠十二旗,他数次逮到血神子邓隐,威胁要将其炼化,都是用的这套阵法。一旦被罩进去,便是练就不死之身的人也无法逃脱,最后必要被炼成飞灰。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种简易版本,长眉真人在这布置的就是简易版本的两仪微尘阵,用六颗宝珠,十二面旗帜布成,但宝珠未至纯阳,旗帜不能纯阴,比他手里那套弱许多。

谷辰曾近亲眼看见过长眉真人挥手之间布成阵法,把邓隐连同他的十几个弟子全部罩进去,扬手发雷,爆鸣连声。片刻之后,云收雨歇,掀开阵法,只留下邓隐一道血影跪着痛哭忏悔,其余全部炼化。

“此阵分为生死晦灭幻明六门,要破阵只能从死门进入,切记不可落入幻灭两门。任寿小儿未至,这阵法运转不灵,天幸我前不久把玄阴聚兽幡都炼成了……”

谷辰给都芒解说,傅则阳在暗中用心记忆,很快谷辰展开玄阴聚兽幡带着都芒从死门杀入,他却没有跟进去。

他站在原地,眼中迸出血光,扫视上下四方。

两仪微尘阵的地方各种色彩忽明忽暗,其中有许许多多的光球,里面闪烁着山河大地。这阵法有以两仪微尘衍化万顷洪荒的神妙,那一个个光球便是一个个世界,似肥皂泡般乱飞乱撞,再往里看,就眼花缭乱看不清楚。

他看了一会,并不能找到破阵的关窍,他想找到长眉真人用来布阵的法宝,看能不能将其毁灭,但这阵法布置得十分神妙,他努力了半天也找不到。

谷辰和都芒进去以后便毫无声息,也不见玄阴聚兽幡的黑云恶煞,也听不见仙法激荡的雷声邪音。

再等下去,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谷辰和都芒很牛比,成功在阵中找到了师真童,将他据为己有。要么他们两个太不济事,陷在里面,等周萌摆脱了诸天秘魔带着徒弟杀过来。

两种情况对傅则阳都很不利!

这两仪微尘阵果然厉害,现在的自己想要破阵绝无可能,不过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世上第一仙阵,哪怕是简化版本也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傅则阳决定执行第二套方案打破僵局,他在阵外盘膝坐下,右手太虚仙环脱出手指,悬在胸前,滴溜溜旋转起来。此宝一转,自然吸摄诸天星辰秘魔之力,外面布成阵势的群山齐生回响,座座山峰开始抽动地气,空中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繁星。

这次傅则阳并没有把太虚仙环送上高空,只吸摄了千余颗星辰,利用它们的力量帮助山峰调动地气,再以阵法运化,使得方圆数千里的魔阵疯狂运转起来,元气如潮水般鼓荡奔流,被太虚仙环吸摄,全都朝傅则阳这里汇集过来。

在两仪微尘阵的正上方,出现了一座纯粹能量聚集的云团,其色淡黑,如同液体般鼓荡飘摇,每一次鼓动,内部都摩擦出一朵朵绚烂的魔焰火花,动作大些,还会生出道道魔雷。傅则阳不能以巧破阵,便选择以力破阵,要用阵法压阵法,用蛮力把这座简易版本的两仪微尘阵强行轰碎!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阵内能够衍生出那么多的世界,每个世界都能吸纳大量的元气,就怕自己聚集来的能量不够多,填不满里面的世界。

104 诸天魔火

傅则阳对两仪微尘阵还是很怵的,这东西仿佛是个固定的因果律武器,被定死了“天下第一”“能够炼化一切不死之身”等规则,因此他竭尽所能催动这座世界上最大的魔阵,不敢留有丝毫余地,生怕一击不成,反受其害。

天上的阴影越来越浓,越来越低,犹如一片毫无依托凭空虚浮的湖泊,不断涨大,直到笼罩了数亩方圆的地界。这已经是傅则阳目前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他双手如同托着泰山般沉重,吃力地改变手诀,向下压落,咬牙低吼:“给我破!”

仿佛天河开泄,瀑布飞流,一股油状的能量从天而降,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声响,更没有惊天动地的震动。它无声无息地熔穿了上面三十多米的地层,浇灌到两仪微尘阵中。

就像是在冷水里扔进了一根烧红的铁条,微尘阵内瞬息间形成大量的七彩泡泡,从仙阵底部蜂拥而起,漂起的过程当中急速涨大。

每个泡泡里面都是一个世界,里面有山川河流,有飞禽走兽,有城郭集市,有亭台楼阁……这些泡泡里面都被灌入了油状的能量,燃烧起黑红色的火焰。

这能量灌满了两仪微尘阵生成的所有泡泡,每个世界里都燃烧起了熊熊大火,烧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所有的一切都迅速在魔焰之中熔化!

傅则阳太高估了这蜀山第一仙阵,他聚集来的诸天秘魔之力也太多,只灌入了不到十分之一,阵中就不再有新的泡泡出现,已经形成的那些在魔火的灼烧下相继破裂消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座阵法就被破去,布阵的十八件法器也都一同化作飞灰。

可是还有那么多的能量,这东西聚集容易,要再让他们原路返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失控,方圆几万里之内全部要被烧成废墟,比经历过核爆还要恐怖,山石冰雪尽成劫灰,傅则阳这几年的奔波辛苦全都白费,陷空岛也保不住。

但是又无处发泄,只能用手上的太虚仙环去吸,但这些能量实在太多,仙环吸取的速度很快,可吸了很久也不见减少。

再说仙阵破去,谷辰和都芒两人如同潮水退去露出来的螃蟹,脚边还躺着一个蓝衣少年,已经断绝了气息。他俩也很纳闷,这两仪微尘阵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还有那无穷无尽填空塞地的魔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待见到傅则阳端坐在岩石上,吃力地施法,再看看空中那恐怖的魔云,同时变了脸色。

谷辰将玄阴聚兽幡一抖,放出万道黑气裹住自己和都芒,拔地而起:“快走!”

“你们哪里去!”傅则阳左手当胸,骈指向上,指定太虚仙环隔空漂浮,溜溜旋转,将空中的魔云吸得像漏斗一样收进环内,另一只手掐诀操纵魔阵,声音压抑低沉,“方圆三千里之内都是在我秘魔神阵的范围之内,岂是你们想走就走的!”

谷辰跟长眉、枯竹、极乐等超级大佬斗了近千年,最擅长的就是眼力和逃跑的功夫,看出傅则阳此时势不可挡,二话不说,施法将顶上的三十米石层震碎,似悟空出世般直撞出去,黑云滚滚,急速升空。

他们刚离开地面才数米,黑云当头压落,一滴滴油状物似下雨般落将下来,触碰任何东西都会燃起暗红色的魔焰,而且仿佛活物,一滴落在谷辰的护身黑气表面,烧起一朵魔火,附近的雨滴都被吸引,蜂拥而来,转眼间连缀起来的魔火就把两人裹在里面,压着玄阴煞气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都芒还要施展玄功变化拼上一拼,谷辰将他拦住:“还不到这一步,这魔阵宽广数千里,被调转五行,挪移方位以后空间更大,弄不好一辈子都飞不出去,硬拼稍有不慎就要毁了肉身,还要伤神。在这件事上,咱们没必要非与他为敌,还是先回去再说!”

油滴越来越多,魔火越烧越猛,两人又倒退回地穴之中。

“道友,你想要我们怎么样?”谷辰和都芒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出声发问。

傅则阳喝道:“把师真童交出来!”

都芒抬脚踢了下地上的尸体:“这不就是?”

“混账!”傅则阳现在很辛苦,心情不怎么好,“你们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谷辰说:“我们的确明白道友的意思,不如就按照我们实现的约定,我们把师真童送给道友,道友用血神经九层的功法来交换?”

“莫要白日做梦,血神经岂是你们想学就能学的?”傅则阳嗤之以鼻,认真算起来,他至今把血神经传授过七个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原因。

第一个是桓超群,只学了前面两层炼体的功夫。那时候傅则阳刚刚转世,想要报答桓家,但手上功法有限,以为不会被人看出来,万没想到还是被红云城主发现。

第二个是师真童,那是迫不得已,他在长夜岛练功被天乾山小男发现,被逼无奈杀了小男,但得知长眉真人已经推算到天下除了邓隐以外还有第二个修炼血神经的,为了祸水东引,他顶着小男的壳子去传了师真童。这一手成功地隐藏了自己数十年,连长眉真人都给骗过了,已经值回本钱。

第三个是红云城主,当时秘密被红云城主发现,他的实力不足以能百分百干掉红云城主,担心事泄,也想要她分担压力,就用血神经换了无妄仙经和三分之一的蚩尤三盘经,总体来说,这波不亏。

接下来是邓八姑和陈玉凤,这两人都跟正教有缘,记忆中陈玉凤后来拜了优昙老尼为师,入了佛门,法号玉清。邓八姑入了峨眉派,成了齐漱溟的小辈,峨眉四大弟子之一。

傅则阳一来是想彻底断了她们离开魔门,进入佛道的机缘,二来天外身上那边也需要厉害的人手坐镇,那些山精水怪根性太差,上限不高,哪怕数量多达百万,也只能吓唬吓唬一般的散修,在厉害的高手面前都是乌合之众。

众生万灵,以人最尊最贵,畜生和饿鬼们都远远没法相比,甚至修行几千上万年,不如人类修行一两百年。三十六妖圣,七十二妖王,听上去很大气,实则傅则阳只把他们当作行政单位加日常巡查维护治安,真遇上外敌入侵,还得靠邓八姑和陈玉凤。二人的根骨心性资质无一不佳,修炼血神经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有她俩坐镇南极,傅则阳才能安心。

再就是金须奴和初凤,这两人潜力巨大,只比邓陈二人稍逊,都达到了修炼血神经的标准,值得培养……

以傅则阳如今的高度来看,长眉真人这一代,只他一人最厉害,他的师弟水晶子通过传说来看就,并不怎么样。下一代也只东海三仙,加上荀兰因潜力巨大,什么罗浮七仙根本不值得一提。再下一代才是百花齐放,峨眉派真正壮大的一代,三英二云个个都是天之骄子,金蝉、石生、阮征等等,全部发展起来简直是不可挡,要远远超过前面两代人。

傅则阳已经跟佛门结仇,峨眉派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还有许多邪魔两道垂涎血神经的人,未来很可能跟这些人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他家大业大,从南极到北极,一旦彻底撕破脸打全面战争势必要处处受制。南极有陈邓两人坐镇,北极他拉了钱康、林幽等人加盟,唯有紫云宫实力最弱。

初凤和金须奴的水平放在峨眉派比三英二云尚差一筹,不练血神经不足以守家立业。

而今天谷辰和都芒也来要血神经,傅则阳根本连考虑都不考虑:“你们想要学血神经也不是没有可能,立即跪下磕头拜师,在我门下做个记名弟子,考教一甲子,看看你们的资质根性如何,然后再考虑传授,不然趁早死了这条心!”

都芒气得几乎暴走,如果不是谷辰拦着,他就直接扑过来掐死傅则阳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大言不惭要做我们的师父?你去问问任寿小儿,他敢不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傅则阳冷笑:“就算你们愿意拜师,我也未必会收!还是那句话,把师真童交出来!然后我可以适当给你们一些补偿,莫要让我自己动手取。”

谷辰也怒极而笑:“你以为你这魔阵真的能困得住我们么?你这阵法看似气势宏大,实则在我们眼里漏洞百出,我们想走,你绝对拦不住。”

“那你们大可以现在就走,看我拦不拦得住!”

场面又僵持下来,谷辰看着空中那浓重如油的阴影头皮发麻,要是在外面遇着,他也不惧,可是现在被困在诸天秘魔神阵里,真撕破脸斗起来,自己势必要一败涂地,于是又退一步:“你若不给血神经,还有什么是我们能看得上眼的?”

傅则阳早就想好了:“实话告诉你们,就算修成了九层血神经,练就不死之身,落入两仪微尘阵中仍然要被炼化消灭,普天之下,更有好几件能够克制血神经的东西。修炼以后,劫难重重得不偿失。我可以送给你们两颗五千年的毒龙珠,再传你们一门祭炼第二元神,修证第二化身的功法,一旦练成,比那下九流的三尸化身强的多了。尤其是你都芒,你会二心神功,练这第二元神更是别有妙用,你们要是不要?”

105 玄阴聚兽

三尸元神跟第二元神听名字很像,实际是完全两种不同层次的功法。

前者为左道,有高下之分,最低级的要寻找两个跟自己八字相配的死者,趁人新死取来尸体,以秘法祭炼,将其从有质炼化到无质,成为两股尸气,跟自己神气相息。

平时两股尸气收在体内,并不能驱使攻敌,只有在危险时候才放出来,乱敌耳目,替自己应劫,是保命的手段。

高级的不用别人尸体,以自身真形为基础,锻炼成尸气,对敌时候可以放出来跟自己本尊同时进攻,亦可排列阵势。

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三尸元神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跟第二元神根本不能相比。

要修炼第二元神,需要有极高的境界,自元婴炼成以后,另修元神。

丹经有云“六脉尽息炁归根,练就婴儿在丹田,与己形貌皆如然。”。

又有“至于十月玉霜飞,圣胎圆就风雷吼,一载胎生一个儿,子生孙兮孙又枝。千百亿化最妙处,岂可容易教人知。”

此乃玄门正法,一切金仙、天仙炼就身外化身,直至大罗金仙化身千亿,皆从此起。

炼就第二元神以后,可以寄托在一颗宝珠里面,凭此珠可行元神显化等种种神通,更胜佛教中的如意珠。继续修炼,功行渐满,炼就身外化身,比傅则阳在小南极的以魔教手段炼就的光明神王、至乐天女更加高级。

谷辰和都芒属于左道邪教一路,虽然活了许多年,法力高强,但并不曾接触过这玄门中的高深功法,闻言相互对望一眼,都芒还要反对,谷辰却见好就收:“如此也好,我们便用师真童换第二元神的修炼法门!”

傅则阳正要开口,忽然心头惊觉,有无相魔神被周萌击败,飞来反噬,扑到他的身上,直攻向泥丸宫,要从他这召唤者身上逃回些利息。

傅则阳常年跟魔头打交道,知道他们也就这点出息,不过这些魔神无形无相,什么法宝法术都格挡不住,只要靠近就能影像各种感官和心情,又只是上界魔神的化身,杀掉也不能损及元神,日后召唤难免失败。

这时其他的无相魔神也都陆续鱼贯飞来,满脸狰狞,张牙舞爪。

“一群没用的东西!”傅则阳笑骂了一句,屈指弹出点点精血,每个什么喂了一滴,“再为我去做一件事,要是再不成功以后我就再也不找你们了!”

魔神得了他的精血投喂,各个喜笑颜开,欢愉地围绕他转了几圈,看见谷辰和都芒,于是一股脑都向他们扑去。

谷辰和都芒都看不见这些魔神,都芒都感觉不到,谷辰却很警觉,见傅则阳弹出血滴,加上后来的笑骂,立时明白了情况,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急忙稳固心神,默诵玄阴神咒,连挥玄阴聚兽幡放出煞气护身:“道友,神魔既已回来噬主,铁鼓仙想必马上就能杀来,我先把师真童给你!你将功法传来,咱们快点走吧!”

“走什么走!”傅则阳说了声,你们俩倒是可以一走了之,我的老巢就在陷空岛,从这里跑掉,周萌不会找上门去要人吗?相比陷空岛,他还是更愿意在这诸天秘魔神阵里面跟周萌周旋,“事到如今,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说话间,后方彩光闪耀,周萌带着弟子杀过来了!

周萌费了不少元气将无相魔神逼退,剩下的有相魔神全被他用五行神光裹住消灭。

商祝和朱缺还在跟太乙混元祖师二人斗法。

由于先前属于同一阵营,太乙混元祖师又是五台派的宗主,商祝师徒把他劝退,打得很克制,吧啦吧啦,以嘴炮为主。

唯有朱缺和司空湛都戾气深重,庚甲运化天芒神针对上五行真气,越拼越凶。

周萌搞定了魔扰以后,屈指弹鼓,一声鼓响,司空湛辛苦三甲子炼成的天芒神针全碎,结果跟红云城主的三花针一般无二,吓得司空湛肝胆皆裂,生怕周萌再敲一下,自己也变成一滩肉泥,也不跟师兄打招呼,“嗖”地一下飞出洞外,一口气逃到千里之外。

太乙混元祖师比师弟能沉得住气,料定双方还没有彻底翻脸,周萌不至于上来就下死手,而就算周萌真的敲鼓,凭借新炼成的至宝太乙五烟罗也能抵挡一二。

周萌果然没有直接向他出手,而是干脆利落地劝他赶紧离开,混元祖师本就是来摸鱼的,能得到自然是好,得不到也不损失什么,知道周萌厉害,已无得手可能,就说了几句大话,卖周萌一个面子,然后离开跟司空湛汇合去了。

周萌人还未到,先把两道五色神光似灵蛇般发将过来,傅则阳伸手一指,暗红色的魔焰如骤雨般缤纷飞去,遇到五色神光被击散成为更小的火花,却不熄灭,密密麻麻,似萤火虫般满空飞舞,那两股五色神光也被烧得熔化,青红黄黑白五色光辉似蜡油般四处迸溅。

谷辰急道:“咱们分头逃走,到原先的约定地点会合!”

傅则阳一边跟周萌斗法一边说:“不把师真童交出来,你们就别想走!我劝你还是赶快把师真童给我,以后再找我要功法,不然就让周真人替我要!”

都芒怒道:“你休想……”

这时鼓声又起,是很沉闷的“嗡”地一声,震得满天阴云全部碎裂成拳头大的“小液滴”,洞中跟五色神光缠斗的那些也变得更加细碎,被散开的五色神光卷住消灭。

彩光一闪,周萌冲到洞窟中央,直杀奔谷辰:“妖孽受死!”

傅则阳被这鼓声震得七荤八素,空中的那些魔火有失控的征兆,他双手十指轮弹精血,打在太虚仙环上,刺激的那环嗡嗡剧转,把魔火重新吸住,聚成一片液态阴影。

另一边谷辰狂挥玄阴聚兽幡,八十一面神幡四下散开,各自旋转飞舞,大股的玄阴煞气从幡上喷涌出来,合成玄阴炼魂大阵,把众人全部笼罩其中。

傅则阳眼前一黑,也被纳入阵中,心知谷辰发了狠,是要告诉自己,谷辰逃不出自己的诸天秘魔神阵,自己也出不去他这玄阴炼魂大阵,要是不出力帮他,就把自己也列入打击目标,必要时可采用无差别打击!

每一面玄阴聚兽幡上都有一只怪兽元神,有的是妖龙,有的是巨象,裹着腾腾煞气扑向周萌,被鼓声震碎以后,过不多久,又从幡中飞出来。

昔年谷辰的师父天淫教主以这玄阴炼魂阵纵横天下,罕逢敌手,连峨眉三老、长眉真人也拿他没有办法,最后是恶贯满盈,被天诛地灭。

谷辰没有他师父那么变态,练的聚兽幡采用的都是妖兽元神,威力远不如他师父,但威力也不容小觑,周萌左右冲突,一时之间竟然不能破阵。但谷辰虽然暂时困住了周萌,也已经竭尽全力,操纵阵势不停变化,在阵内瞬间移动,调转空间,跟都芒一起使出浑身解数仍然被周萌压着打,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三方拼斗多时,傅则阳头顶上的阴云已经被太虚仙环吸收了近三分之一,只要谷辰和都芒再努努力,他就能将它们彻底收走,将来采集提炼太火毒焰把仙环装药完整,再花一甲子苦功祭炼,最后其威力将不可限量!

只是天不遂人愿,谷辰的道行法力都比他师父相差太远,被周萌看出阵势变化的奥妙,算准了方位,用无形色光破开重重阴煞,用先天丙火神雷将一面聚兽幡炸碎。

一声巨响,天摇地动,炽热的火球崩散开来,虽然迅速消灭在浓浓的阴煞里,阵法出了破绽,周萌挥洒五色神光将其余八十面聚兽幡全部罩住,一声鼓响,尽成粉碎!

“噗!”谷辰又急又伤,狂喷鲜血,扬手打出一道血光,“给你吧,我不要了!”

“妖孽,人的元神岂容你们私相授受!”周萌发五色神光中途拦截。

傅则阳用右手发出血影神光,先将师真童的元神接住,紧跟着遇上了五行神光,略一僵持便被逼退回来。傅则阳将手腕一番,五道血影凝成一团血光,从他掌心爆发崩射,遇上五色神光立即散成大团的暗红魔焰,满空乱滚。

周萌左手敲鼓,右手放出彩光结成光圈把傅则阳禁在里面,大声喝道:“小魔崽子,快把师真童的元神交出来!”

傅则阳指着上空的阴影问:“你现在敢动我?就不怕这诸天秘魔之力崩散,造成无边浩劫吗?”

周萌怒喝:“休要以此要挟我!这里本就在浩劫之中,生物所剩已经不多,他即使散了,以我的法力,也能用五色神光将其禁锢在方圆三百里之内!我再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快把师真童的元神交给我,然后诚心忏悔,我教你长眉真人的化魔神功,褪去魔光,觅地潜修一甲子然后兵解转世,不然今天铁鼓仙便让你形神俱灭!”

傅则阳问:“我说过,我从未仗着血神经为恶,滥杀无辜,咱们之间也无冤无仇,周真人,难道就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

“现成的玄门正宗康庄大道摆在你面前,你尚不知悔改,还要什么余地?”周萌怒喝,“赶快交人!”

傅则阳深了口气,忽然冷笑:“姓周的,我真的不想杀你,是你一再苦苦相逼……”

106 五方神叟

傅则阳先用血影神光跟周萌斗法,与五色神光一接触就败下阵来,节节败退,反被周萌用五行神光包围封禁。他又抽取空中的魔煞火云作为助力破了禁锢,再跟周萌比拼,斗了顿饭功夫仍然不敌,迅速败下阵来。

他在心中叹气,周萌跟长眉、媖姆、天蒙、白眉这些超级高手还有很大的差距,自己比周萌尚且差了很大一截。周萌法力高强,道心坚固,魔法只能影响他的情绪,并不能直接扭转他的意志,今天不干掉他不能收场。

傅则阳把心一横,大喝:“朱缺,你还不动手!”

“朱缺”两个字方叫出口,站在周萌左后方的朱缺身子猛然一震,不加思索,将自己苦炼多年的天辛神弩发将出去。这宝贝名为“弩”,打出去时是个两百光球,跟足球差不多大,从四面八方迸射出十万八千根辛金神箭。

周萌被傅则阳魔法暗制,心中怒气叠加,师真童被杀,元神被夺,让他觉得自己在长眉真人那里丢人丢面,以他的资历道行,连小辈拜托这点事都做不好,急于把师真童抢回来。各种负面情绪让他认准一件事情,视角精神都锁定在傅则阳身上,疏忽了其他方面的警觉,等听见傅则阳喊朱缺,觉察有异,脑海中瞬间闪过方才朱缺满脸狰狞,似入魔的神气,再要设法防守已来不及,天辛神弩从背后打来,骤然爆射,将他全身炸成粉碎!

周萌肉身被毁,剩下元神遁出,半透明的魂魄裹在一幢五颜六色的光影里,傅则阳再把血影神光发射过来,他仍然用五行神光抵住。

商祝愤怒地大吼:“畜生!你怎么敢弑师!”挥舞法杖向朱缺攻过去。

周萌喊道:“徒儿不许如此,快随为师离开这里!”他已经知道,今日败局已定,他失去肉身,元气大伤,再斗下去必然要败于傅则阳之手,便一只手抵住血光,另一只手挥洒彩光,将商祝的进攻和朱缺的还击强行分开。

傅则阳右手五指张开,每个指尖射出一股血光,凿在周萌的彩光上面,前端向周围溅射,掺杂勾来的魔影煞气,化成朵朵血焰,好似暗红色的鹅毛飞雪,纷纷扬扬泼洒而至。周萌伤了元气元神,五行神光不如先前那般坚不可摧,被魔焰烧得漾起朵朵涟漪,肉眼可见地迅速变薄。周萌连续施法,将神光稳固,抬手将铁鼓招到怀里,屈指连弹。

鼓声叮咚,非但使一团团的魔火碎成火星,还把周围一片地域的岩石全部震碎,哗啦啦塌方下来。傅则阳一面赶紧设法稳固要散掉的魔云,一面逼开被戊土真气加持挤压过来的滚滚碎石。等他烧开戊土遁法,周萌已经带着商祝,连同先前晕在上层的魏稽破开地面钻空逃走,遁法去得极快,他要维持魔云无法动身追赶,别的方法又拦不住,只得任他们去了。

谷辰和都芒早就溜了,只剩下朱缺,近乎疯狂地指着他大吼:“邪魔!你竟然用魔法操控我杀我恩师!你这个畜生!”

傅则阳冷冷地说:“我从来不用魔法直接操控别人,是你心中早有弑师之念,被无相魔神窥着,传报于我。你很想,但是不敢动手,我只是给了你勇气而已。”

“你胡说!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好好地怎么会想要害他!”朱缺浑身颤抖,大声否认,他想扑过来跟傅则阳拼命,又不敢。

傅则阳如今外貌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他盘腿坐在黑色的玄石上,被面前的红光映得半身血红,如同地狱里的魔王显世,面带稚嫩,但眼神深邃,仿佛能够洞悉人心,朱缺感觉被他他闪烁红芒的双眸看上一眼,全身就从里向外冰冷,他甚至不敢看傅则阳的眼睛。

傅则阳持续催动吸星环吸收魔煞,看也不看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你为什么想要弑师我不知道,我只是能够感知到你心里有嫉妒,有不甘,有不满,积累了好多年的怨恨,就让无相魔神推了你一把。”

朱缺被说破心事,仍然矢口否认,只说是傅则阳害他:“魔头!我……我……”

“你行怎么样?要跟我拼了吗?”傅则阳好整以暇,“凭你也配!如果在外面我们公平斗法,你或许能跟我斗上一场,但是在这里,我分分钟把你烧化成灰,还有我用十万大山布下的秘魔神阵,你想跑都跑不掉!不过你如果实在想跟我打也行,只要你有这份心,我可以再让无相魔神给你一些勇气,让你胆气大增,敢于向我出手。”

听完这话,朱缺更害怕,接连倒退几步,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其实这也不是他软弱,无相魔神整治他成功以后,也带走了他大量的精气,当他动手时候很亢奋,过后就是无尽的空虚和疲惫,感觉全身都已被掏空。

傅则阳挥了挥手:“你赶紧走吧,我不杀你。”

朱缺满脸诧异,喜中带忧,揣测这个魔头要用什么手段折磨自己。

傅则阳悠悠地说:“你杀了对你恩重如山的老师,还是在受了长眉真人拜托帮他做事的时候,从此以后正教之中,尤其是峨眉、青城等诸仙都会视你为仇敌,不用我杀你,他们碰到你都会动手。再说了,有你的存在,不管是他们,还是你的两个师弟复仇的首要目标都是你而不是我,毕竟在亲人背后捅刀子的叛徒更让人憎恨,我也能清静些。现在我只怕你太弱,被那帮人三招两式弄死,那就没趣了。”

朱缺听他说完,想起老师周萌和长眉真人他们神通广大,人多势众,以后一起向自己发难,那场景实在可怖。

他咬了咬牙,爬起来双膝跪倒:“依您所说,我离开这里必死无疑,还请神君大发慈悲,收我入门,做个端茶倒水的徒弟,我如能得神君庇护,保得性命,必定视您一言一行皆为法旨,哪怕令我披毛戴角,赴汤蹈火,也绝不敢稍有违背。”

“真的是这样吗?不见得吧。”傅则阳饶有兴致地看他表演,“你如果真有这等诚心,先把你门中修炼的功法呈给我看!”

朱缺略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朱缺绰号五方神叟,在师兄弟当中五行真气造诣最高,而傅则阳本就练过五行真经,还专精乙木、癸水两系道法,先让朱缺说总纲原理,再问下手修炼的功法,一听就通,暗叹合沙道长这一门功法果然神奇,有些地方甚至匪夷所思,让人难以想象,偏偏能够修成无上的神通,甚至可以肉身成圣,位证金仙。

等朱缺说完,傅则阳又细致地提问,朱缺一一作答,全部解答完毕,朱缺说:“师父,您能传我血神经吗?”

傅则阳反问:“你叫谁师父?”

“你啊!”朱缺被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笼罩。

傅则阳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你为徒了?我只是让你把你门中的功法说给我听,测试一下你是否真的跟你说的那么听话乖顺。”

朱缺强压怒火:“那现在测试完了,结果如何?”

“结果是你确实很听话,但我还是不打算收你为徒。”

“你!”朱缺蹦起来,蹦离地面三尺多高,脑筋都迸起来了,被血光染的遍体血红。

傅则阳把脸往下一沉:“你待怎样?”

朱缺气得手直哆嗦,指着他,半天憋不出话来。

傅则阳逗得他够了,才抬手射出一道血光,朱缺一来元气大伤,精神昏沉,二来此时仍然受诸天秘魔神力暗制,竟然来不及发动五行真气抵挡,被这神光罩在头上。直觉的一点血滴从眉心透入泥丸宫,轰地一下炸开,天地之间尽成血红。在通红的颜色当中,有许许多多的人影和文字,疯狂印入他的记忆当中。

朱缺双后抱头,脚步踉跄。

傅则阳说:“我也不好白要你的功法,像大人欺负小孩子,太不厚道,这是蚩尤一盘经,里面记载了很多上古时候的强大法术,我教给你,你回去好好练一练,若是能够糅合你门中的道法,举一反三,未来你那师父无论转世投胎重头再来,还是以元婴修入地仙,再加上你那两个同门,你大约都能抵挡了。”

朱缺脑子里很乱,又怕他再用什么手段折磨人,赶紧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纵身化成一道五色神光飞起,才要破空飞走,迎头又落下许多魔焰,紧跟着身子一紧,被血光束住,强行拉扯回原地。

他心惊肉跳,哆哆嗦嗦地问:“你,你反悔了?”

傅则阳看也不看他,声音越发清冷:“你听说过徐完吗?”

朱缺不知道他的用意:“我听说过他,昔年被门下弟子所害,失去了肉身,凭借一股怨气不肯转劫,以元神继续修炼,据说是要从鬼仙入地仙,等炼成元婴以后重塑形体。前几年在北邙山开辟道场,门下收了一群孤魂野鬼。魔君可是跟他有仇?”

“仇……自然是有的,只是昔年恩怨纠葛,如今物是人非,我却不能亲自去找他报了。”傅则阳缓缓说,“你去北邙山找到他,替我办一件事情。”

107 沧海桑田

傅则阳取出一个乾坤袋抛给朱缺:“你把这个交给徐完,什么都不必说,他看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朱缺捧着袋子,眼睛里露出惊讶、好奇,还有三分贪婪之色,轻声冷笑,“这袋子被我施了魔法封禁,诸天秘魔为我加持守护,以你的功力要想强行破开倒也不难,但你会立即被魔头附身,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朱缺听得一个“魔”字,身上打了个哆嗦,赶忙把乾坤袋收起:“不敢,小人不敢,小人必定不负神君所托,将它亲手交到徐完手里。”

“去吧!”傅则阳挥手让朱缺立即滚蛋,朱缺犹如得了天恩大赦,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地穴,竭尽所能,一口气飞出三万里才落在一座雪山上谢了会,然后继续赶路。他恨毒了傅则阳,却不敢生出一点主动报仇雪恨的念头,并且在心里暗自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来北极,不,连北海也不来了!

人都走了,傅则阳继续用太虚仙环收那魔煞阴云,日夜不停,又用了一个多月的世家才将其全部收入环中。

在这期间,三四万里震区之内,大地翻腾,狂震不休,直到四十九日后才逐渐平息。

经过这一场浩劫,长夜岛偏离地轴向东移动了万余里,极点的位置在一片汪洋之处,终年漆黑,长处寂夜,那一片水域被傅则阳命名为北溟。

北极大陆被挤压缩小,陆地上的山势更加险峻,最醒目的是傅则阳堆起来的那道北极山脉,自东北向西南绵延五万四千里,比中土的喜马拉雅山脉还要长数千里,平均高度都在三四千米以上,超过万米的高峰数不胜数。

高耸庞大的北极山脉将来自更北方的寒潮挡住,山南气温较暖,温良玉操纵元磁真火破天似地洒过来,日夜烧烤不停,使冰雪融化,稍煮沸腾,四处蔓延,再加上其他火山喷发释放的热量,沿着北极山南麓形成一个巨大的内陆湖。

这湖东西横跨七万里,西部将北极山西南角包围,寒潮顺着山势从这里吹出来,凝结无数冰川。东部淹没了玄冥界,融汇了天涔海,一直到陷空岛东南五千里之外,比地球上的太平洋还要大上好几倍,傅则阳将其换做北极海。

北极海以北极山西南山脚为分界线,西部为冰海,东部为暖海,时常有寒流从西边过来,使得气温骤降,也有暖流从东边流过去,使两岸少数植物繁衍生长。

玄冥界化成了一片汪洋,陷空岛周围也都被泡在水里,由于水位上涨,陷空岛的入口处被水掩盖,傅则阳提前料到这一点,让灵威叟施法将海水逼住,设立仙阵作为门户。绣琼原全被淹没,朱逍遥带人先把珍贵的奇葩珍草移植到仙府内部,剩下的则移到更高的山岭上面,玄翼也带着他的动物小弟们往高处迁徙。

傅则阳以北极山脉作为陷空岛的屏障,将北极大陆一分为二,东部较小,大约八万里地界,在北极山脉的庇护下,寒**不过来,随着火山释放出来的热量不断增多,整体气温上升,不再似原来那般寒冷。

大海汪洋,一望无际,原来的地标只剩下天柱神峰最为醒目,喷发出来的岩浆让这座山体积大了许多倍,高度增加到一万三千五百米。地火已经不再喷射,但仍有热气伴随着磁气吐出,傅则阳推算,他这个样子还要继续持续一千多年,等他彻底熄灭以后,这里还要迎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中,第七十二次最后的末劫,比这次的程度还要更猛烈百倍,地形还要再一次发生剧变,过后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陷空岛深埋水下三百余米,北面有三座岛屿,南面两座岛屿,都是原来的山峰,上面的冰雪都已经熔化,露出泥土,傅则阳给它们依次命名,前面两个分别叫做东门岛和西门岛,后面三个分别叫做赤瓜岛、华阳岛、渚碧岛。其中华阳岛最大,傅则阳让灵威叟在这里修建华阳宫,以作迎宾飨客之地。

这次救灾,除了他找得亲戚朋友,很多很多半路加入进来的,事后傅则阳在岛内霜华宫设下豪华宴席款待宾朋。来的人共有百余位,傅则阳在正殿内摆两桌,亲带天痴上人、桑仙姥、林幽、钱康夫妇几位,陪同冷云仙子余娲、绛云真人陆巽、土木岛二老商梧和商栗、玉螭宫九龙真人、黑海玄天姥姥等,都是辈分极高,法力又强的地仙级别高手。

他们带来的弟子跟众散仙在偏殿,分别由慧珠、裴娥带头接待,温良玉带着灵威叟、朱逍遥三人负责忙里忙外,主持局面。

此时的傅则阳是让大家又敬又怕的,试问在场这些旁门散仙,哪个遇到玄门正宗不先天矮上一头?前些年仙魔大战,长眉真人的风采谁不觉得高山仰止?既是不主动巴结,也绝不敢轻易招惹。然而傅则阳不但破了长眉真人留下的两仪微尘阵,把师真童抢夺到手,还干翻了老前辈铁鼓仙周萌!那可是长眉真人的师叔,门中出过金仙的!

他们相互传说,又爆出傅则阳在南海斗法,战败昔日纵横无敌的九天魔女陈紫芹,对傅则阳的敬畏之心无形之中就达到了一百多层。

傅则阳还修炼魔教第一无上大法血神经,席间只有极少数四五个人敢称他为道友,一小部分人称他做真人,其余都以天运神君相称,大家都对他这种改天换地的大手笔赞叹不已。傅则阳原还担心修行之人大多比较高傲,脾气通常不小,入门时间越少,法力越低,越是桀骜不驯,这么多旁门左道的散修聚在一起,万一出现摩擦,闹讲起来,就有些不美。

然而,事实证明他是多虑了,那些小辈们见到他的时候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他,连说话都说不利索,就连余娲那些眼睛长到脑门上的徒众,如于湘竹、毛霄之流,也不敢再跟傅则阳说半句放肆的话,一个个都成了乖宝宝。

于湘竹那么烈的性子,被商梧的两个儿子惹了,也说:“我若在此地收拾你们,是对这里的主人不敬,你们若是敢的,可等三个月后,此间事了,咱们到西边三千里以外最高的那座岛上去决一死战!”

宴会过后,客人们相继离开,余娲早先走了,她在傅则阳这里受了刺激,觉得自己过去很是有点井底之蛙,决定回去加倍努力,用功修炼,争取也修证个不死之身,再练成几件能够移山倒海的绝世珍宝再出来浪。

三个月后,天痴上人也提出要走,然后慧珠也要跟他结伴回紫云宫去潜修,她这次北极之行也有了好些感悟,要回去消化,而且她也放心不下初凤。他们都走,桓超群和秋云带着桓玉自然也要跟随。

等所有人都走了,丹井下面又来人了,邓八姑和陈玉凤带着三十六妖圣穿越地轴,从光明境来到陷空岛,在日月五星宫里叩拜求见,傅则阳让灵威叟去把他们接到丹华殿。

他们自然也是傅则阳用光明神王化身显圣找来的,他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似长眉真人那种级别的全都把他来历出身推算清楚,没有外人都知道了还瞒着家里人的道理,傅则阳借光明神王之口把话跟二女说明白,因此这次一见面,二人连同后面的妖族大圣们,呼啦啦跪了一地,拜见师父和主人。

傅则阳最关心的是邓八姑和陈玉凤的功课,让三十六妖圣把带来的建筑材料跟灵威叟交付,按照他实现制作好的模型兴建宫阁,他自己单独把两个女弟子带到太极宫。

一番考较之后,傅则阳十分满意,邓八姑和陈玉凤修炼血神经都已经成就血罡化身,目前在修炼血焰魔火,邓八姑炼成了三十六尊大力神魔,陈玉凤炼成了七情神魔和六欲神魔,前者是有相神魔,后者是无相神魔,各擅其长,硬拼起来邓八姑更加厉害,但若能用好用对,陈玉凤往往能够以弱胜强,绝地反击。

傅则阳拿出两件让人在天灾时候,借助地火磁气等天地威能炼成的法宝赐给她们,然后说:“当日我和陈紫芹斗法,西昆仑绝顶上的红莲老魔也来凑趣,送了我一张红莲法帖,我马上要在这里闭关,圆满血影化身,还要祭炼几件未来应用的宝物,不能远走。将要分出一缕元神,以大光明神王的身份前去赴约,到时候会带上你们俩,等红莲法会以后,我要在昆仑山上寻一处洞天福地,命名为光明顶,修建神殿,创立大光明神教,然后向中原传教,你们是未来的左右光明使者,需得用心竭力,早作准备!”

这次救灾,傅则阳得了巨量的功德,除了用来祭炼功德法宝香云宝盖以外,剩下的他要用来对治血神经内附着的魔头,师真童已经到手,总有办法让他把所知的下册功法都说出来,他要藉由这些功德和下册法术,争取一鼓作气摆脱经书上的魔头,彻底脱却后顾之忧。

而未来两三百年之间,正是中原教派大洗牌的时期,六大派初创,根基未稳,很多老一辈的剑仙要么飞升,要么转世,如三分真人、叱利老佛、天淫教主等都已经不在了。

青黄不接的时候,正适合光明神教入主中原,他的教众们不能只有妖精,还是得以人类为主,横竖自己也不打算飞升,获得了更多信众的愿力加持,再加上此次得到的功德,当可有一番天大的作为!

(第六卷-魔君过海-完)

108 池州公子

前次为了陈紫芹跑去南海,还送给傅则阳一张红莲发帖的魔君,是昔日魔教中的长老,比石神宫主、铁城老魔小了一辈,也已有千余年的道行。

他住在星宿海旁的西昆仑绝顶,经他法力移峰垒山,筑成高达一万三千五百丈的一座神峰,上下壁立,飞鸟难度,并隔着一道极寒天罡吹拂的云层,别说凡人,便是修行多年的剑仙也难上去。山顶被他布下十二片诸天秘魔神障,将北风隔断,摄了太阳火力过来,使得气候四季如春,温暖宜人。

这魔君是个很风雅的人,在魔宫前面种有千顷红莲,宫后种着万树梅花,山前峰后俱是火一般烂漫优雅。魔君经常在梅林花雨之间打坐,体悟天地,偶尔做些小诗,虽然文采不怎么样,却难得谨慎真诚,又写得一笔好字。

红莲魔君喜诗书,好歌酒,尤爱美人,原先每当把些凑齐以后就招呼老朋友一起来他的红莲魔宫里面,玩乐嬉耍,共同享用。后来他的老朋友越来越少,一个接一个地遭劫,他就改了规矩,每六十年召开一次红莲法会,除了给残存的老朋友送红莲请柬为贵宾以外,慕名而来的人也可参加,只是要向他献礼,不拘贵重与否,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傅则阳重建了玄凕仙府,令灵威叟施法封闭陷空岛,发动华阳岛上的仙阵,将五岛一起隐去,未获邀请的外人即便知道明确地点找过来,也只能见着茫茫大海,除了水还是水,别无所获,宫里的人也不得出来,一概用功潜修,至少一甲子以后才能开放。

傅则阳首先要用四十五年的时间圆满血影元神,当年在长夜岛修炼第九层功法到最后紧要关头被天乾山小男打断,后来虽然转了一劫,将境界巩固,到底未能圆满,那十指血影神光也不够精纯。

按照血神经的说明,要完全把人从有质练到无质,可以化成血影扑人,需要至少八十一年的时间,这是不剥掉全身皮肤的代价。

他现在要补足剩下的四十五年功课,一经行法,身子便和僵尸一样不能言动,这会没有完整的幻想世界,全是自身的感知感觉,从早到晚,眼见各种色彩,各种形象,耳听无尽的声音,鼻嗅种种味道……最厉害的是身上的触感,不是火烧雷劈,就是刀砍针刺,深入骨髓,常年的酸麻胀痛,如堕无间地狱。

魔经上的注解说此法为无间魔劫,要想成就,必须熬过,一旦迈过这个坎以后便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哪怕粉身碎骨,只剩下一丝一毫的血气,立刻便能复活。比玄门炼就的不死之身更加玄妙神奇。

傅则阳天生有一股毅力,不管遇到什么艰难困苦,从不退缩,常将生死置之度外,反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牵肠挂肚。血神经这个坎必须得迈过去,失败也不会死,至多再转一劫,若成功了,方可继续修炼第十层、十一层,十二层,直到不死不灭,万劫不坏的魔神之体!

他本尊在玄凕仙府的太极宫里修炼,以第二元神借光明神王在小南极光明境显圣。光明神王的本体是万年元鼍,鼍龙类似鳄鱼,长相十分丑陋。他把原本的丑陋模样当作愤怒相,另采炼五行精英,糅合太阳真火凝成一个光明相,身材高大魁梧,面目英俊和蔼,温文如玉,带着邓八姑和陈玉凤,率领三十六妖族大圣突破极光大火,赶奔中土而来。

许多年不回凡间,傅则阳玩性大发,叫妖圣隐去身形,自带两个弟子变作普通人的模样落入城市。这里正是长江边上的池州府,由于守着江边,人来船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傅则阳早已经辟谷,但不是不能吃,而是不必吃,这时见着人间小吃,便拿出银钱,挨门挨户,扫街吃去,还拉着两个徒弟一起吃。

他从南极吃到北极,前不久还吃过一路的海鲜,自然远胜这些凡俗小吃,但这样吃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陈玉凤性情婉约,长相柔美,穿着一袭白色纱裙,一言一笑,宛如赵雅芝扮演的白娘子。她又极细心,用餐之前,先擦灰掸尘,清洗油污,表面上是用一个绢帕,暗地里使用法术,再看着厨师单独用小灶重新刷锅整治。等饭菜好了,她再主动布菜斟酒。

邓八姑颜值不输于她,穿着一身黑袍,满脸冰冷,浓浓的生人勿近气息直冲人脸。

旁人见他们三人,男的英俊,女的更是美若天仙,都叹男的好福气,能挟二美同游。

邓八姑不耐烦这些凡人的眼光和背地里的议论,尤其那些满脸猥琐,讲着荤话的家伙。她问傅则阳:“师父来这里,想必是有些缘由?”

“没什么缘由,就是忽然想吃……”傅则阳说到这里,忽然心头念头一闪,向外看了看,“果真有些缘由,算是无心插柳了。”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华服青年,身边跟着两个小厮,一进门直奔这桌来了。

傅则阳放下筷子,邓八姑坐得笔直,斜眼看过去,眼神锋利如刀。

正要过来说话的小厮顿时吓得打了个寒颤,把话又吞回肚子里。

那公子问店小二:“今天怎么把这张桌给别人坐了?”

店小二赶紧陪不是:“听说您家又请去了一位仙人,都说你至少能在家里待上跟月八的,您看,桌椅闲着也是闲的,就让给这位客人先做了。”他解释完又来跟傅则阳这座笑脸作揖,“客官您看,这张桌子是那位陆公子常年包下的,因这里挨着窗子,看江景视野最好。先前是以为他今天不来了,就让给您了,现在他来了……”

“现在他来了,你就要赶我们走了是不是?”邓八姑冷冷地问。

店小二赶紧摇头,点头作揖:“不敢不敢,您三位都是贵客,小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撵您,只是求您先挪个地儿,那边,您看,那边更宽敞。”或许是邓八姑太凶了,也可能是他戏太足,说着说着,红了眼圈,“你们两边都是尊客,小的谁也得罪不起,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小的的错。小的尚有失目的母亲在家,到这般年纪,连个媳妇也娶不上,赔您多少个不是也不值钱,只求三位能够答应,待会小的给您磕头谢您的天恩了,等回家以后,天天跟您烧高香,为您念阿弥陀佛!”说着真的跪下来磕头。

傅则阳说:“你不要念阿弥陀佛,要念光明神王保佑。”

小二仰起头:“光明神王是谁?怎么从来没听所过?”

“以后你会经常听说,光明神王的道场远在极南之地,是光明之王,众神之王,能够照彻世间一切黑暗,他曾经发下九九八十一项大愿,保佑众生无处不保暖。来来来,送你一部大光明经,内有光明神王成道的经过,还有光明神咒,分为大咒,小咒,心咒。大咒每日静送三遍,积德养性,得福得寿。小咒可用来开坛做法,趋吉避凶。心咒是遇到危机时刻用的,只有光明二字,如果你诚心足够,能与光明神相应,一念之间,便能从心性之中焕发无量光明,上照九天,下彻地狱,消除一切苦难。”

小二双手捧过布帛烫金的精装本经书:“那……光明神王能保佑您换位置吗?”

傅则阳笑:“光明神已经保佑你了,你这一劫算是过去了,至于我们换与不换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去把那个陆公子叫过来,我跟他说话。”

小二将信将疑地去跟陆公子说了,然后抱着经书,内心忐忑地站在远处观望。

陆公子走到桌前,径直在傅则阳对面坐下:“你找我做什么?可是不想让吗?那也没关系,你们快点吃,吃完我在过来,我先吃些茶点也好。”

傅则阳问:“你在四处请仙人回家吗?”

陆公子点头:“正是!”

陈玉凤给傅则阳斟酒,一边问道:“可是你家中出了什么邪祟?需要请法师降服?”

陆公子摆了摆手:“哪里!我只是已经看破红尘,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人生短暂,不过百年,转眼之间成了冢中枯骨,因此想要寻仙访道,求个长生不老!”

傅则阳乐了:“你说得这般潇洒,已经求过几个神仙了?”

“别提了!我小时候先是好武,家慈溺爱,着人给我请了好些个枪棒教头,倒也学了一身的武艺。后来武功越炼越高,那些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便有些无趣。后来又有一个教师说起剑仙中事,我便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学习那飞剑之术。可惜啊,仙道难求,我拿出巨资,四处请托,不管江南江北,沧州泉州,不管是哪里听说有神仙,我就让人带上重礼去请。可是呢,要么人家不肯来,要么来的就都是一些变戏法请鬼神的江湖骗子。前天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又给我从苏州那边请来一个仙姑,说是能够通阴阳达两界,妙法无穷。到这里先把我家里的大大小小,祖宗十八代的事都说得清清楚,我是何等人物?早料到她会买通内贼,故意问了几个只有我家慈之间的事,她便说不上来,早让我赶出去了。”

邓八姑冷冷地说:“自古只闻来学,未闻往教,真正的仙人岂是你花钱能请来的?”

陆公子耷拉脑袋叹气:“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也曾想过远涉名山,遍求明师,可是我现在尚无子嗣,家务羁绊,没办法离开,唉!唉!”

109 青囊仙子

傅则阳看这位陆公子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岁出头,根骨不差,冥冥中感知他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光明教初来中土,正缺人手,便动了收徒之念。

陈玉凤看出师父的意思,拿过一只杯子置于陆公子面前,捧起茶壶给他斟酒,边倒边问:“你要寻的神仙,是不是这样?”

陆公子没明白她在问什么,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只见酒水已经超出杯沿,无依无靠,被无形遁法逼住,继续上升,水柱一直升到尺许高。

周围的食客都看过来,纷纷惊叹,还有人鼓掌叫好。

陆公子仔细看了看这水柱,拿起筷子捅了捅,从水柱中间一穿而过,收回来送到口中尝了尝,确实是酒。他放下筷子,警惕地说:“你们这类的戏法我也见过许多,只是不如你这个来的真实。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的,但也证明不了你是神仙。”

陈玉凤正要再用别的手段,傅则阳按住她的小臂制止住,跟陆公子说:“要修成神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根骨、资质、悟性、机缘缺一不可,还要有极强的胆气和毅力,我们在九华山上等你三日,你若能寻来便收你为徒,传你道法,你若不来便算无缘!”说完三人同时化成一股亮白色的光气,骤然膨胀,继而收敛,三人全部消失。

这下不止陆公子,整间房里的食客小二全都震惊了,一个个揉着眼睛来这桌旁找来找去,仍不见人,纷纷议论是神仙。

那得书的店小二用力揉了揉眼晴,确认再三,猛然蹦起来:“我滴老娘哎,还真的是神仙啊!神仙传我经书了!神仙传我经书了!”

众食客们一股脑把他围住:“我出纹银二十两,买你这书!”

旁边立即有人加价:“神仙赐下的书,哪能只配二十两,我出五十两!”

“我出一百两……”

“不卖不卖!”抱着书,牛气哄哄挤出人群,“这是神仙给我的,我若卖了,神仙动怒,我岂不是要糟糕?我得赶紧拿回家去供起来,按照神仙说的,诵经持咒,请神仙保佑我早日发家,娶上老婆,给我老娘生一群孙子!”

陆公子压抑住心中的惊骇,此时他已经信了七八份,但他过去也遇到过能够大变活人的江湖骗子,只是那些人使用提前准备好的木头箱子,或者是弄一对双胞胎孩子乱人眼目,像今天这样三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的还是头一次见着。

他飞快跑出门,喊小厮赶快牵来马匹,翻身上鞍,挥鞭疾打,直奔九华山而去。他要证实一下,那三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找的神仙!

到了九华山脚下,把马缰绳扔给小厮,迈步上山。才行了不久,忽然前面林中转出一个道姑,身穿青衣,手执藤杖,杖端挂着一个药囊,将他拦住:“公子且慢!”

“你是何人?”陆公子压下心中的讶异,“敢问仙姑可跟那三位神仙是一伙的?”

道姑摇手,示意他压低些声音:“那三人并不是什么神仙,而是隐居在南海尽头处的魔头,故意在人前显示神迹,诱骗你上钩,若真随他们去,你将万劫不复了!我名华瑶崧,因常年留连于各大名山之中采药,这个药囊最为醒目,被人称作青囊仙子。方才我在山中采药,见着那三个业障到前头的地藏庙前的林中小坐等人,我有一位道友正在庙中做客,认出来他们,算出前因后果,自去缠住他们,让我来告知你。千万不要上山,赶紧回家去,安稳度日,再过二十几年,你的仙缘就到了,自然会有一位了不起的剑仙去收你为徒。”

此时,在十数里之外的地藏庙,傅则阳跟一个道姑对坐在棋盘两侧对弈,那道姑穿着紫霞仙衣,头戴金冠,意甚安然,旁边站着一个老尼。

傅则阳原本不会下棋,后来在紫云宫中跟慧珠学过,一段时间之后,慧珠就下不过他了。围棋说到底不过是运算法则,傅则阳修炼血神经,精神力强大无比,比地球上著名的阿发狗运算能力更强,心念一动,就算出后面直到终局的所有变化。

他执黑先行,此时已经占据了棋盘上的三个角,此时正在努力往中原腹地挺近。道姑执白,被自西而来的一道黑色屏障分割开来,共是两条白龙,一南一北,奋力绞杀,在保住中原的地盘基础上,向四个边挺近。

道姑每走一步都极为慎重,到后来越走越慢,面露吃力之色。

傅则阳很轻松惬意:“道友何必非要与我打生打死?算作和棋如何?”

道姑落下一子:“黑与白,如何能够共存在棋盘之上?”

“如何不能?你刚入佛门,道释双修,我记得释教里有个心经,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黑亦空,白亦空,既然万法皆空,本来就是能够共存的。”傅则阳说着也下了一子。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道姑又落一子,“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正邪不能两立,佛魔不能共存!这局棋终究要有个输赢。”

傅则阳笑道:“依道友之所,既然佛魔不能共存,佛法又无上无边,为何当年释迦摩尼不将这世界上的邪魔全部除掉?那什么阿弥陀佛,药师王佛,弥勒菩萨,观音菩萨的,为什么不把诸天世界的魔头全部杀死?”

道姑送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佛菩萨只会渡魔,如何杀魔?”

傅则阳点头:“佛菩萨都不杀魔,难道你还要杀我吗?”

他故意把一子填入到自己的眼中,道姑只要在另一个眼里落下一个白子,就能杀掉傅则阳一大片的黑子,然而她拿起白子以后却犹豫了。对着黑眼比了几比,最终弃子:“你心中竟然毫无输赢之念,高下已分,这盘棋,是我输了!”

傅则阳问:“既然我赢了,道友可容我们走了?”

道姑沉吟道:“我初入佛门,修学不够精深,败于神君之手也属寻常,不过道友虽然胜了我,但带人带心,今日神君想要将人完整带走,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他的心,早就在我这里了,无须我去带他,他自然就会主动归于我的教下。”

“那可未必……经我推算,那陆敏有两百年仙运,焉能随魔君而去?”

“运可变,命可改,你先入为主,认我为魔,须知我的传道恩师是武当派开山鼻祖三丰真人,焉知我不会传他玄门正宗的功夫?”

道姑冷笑:“你并不是武当派的人,武当派五宗十三门也都不承认你是三丰弟子!可见你并未得三丰真人的真传呢。况且行佛道,施魔法亦是佛法,行魔道,施佛法亦是魔法!玄门正宗在于道而不在于法,你即便传他真正的三丰剑诀亦是魔门一路,绝不会是仙运!”

傅则阳大笑:“你说的这些,只在你这个水平的人当中显得有理,却不知大道本一,并没有什么佛道、仙道、魔道之分,若有分别,即非真道。你日后有机会问问你的新师父优昙大师,或者回去问长眉真人也可,看看他们怎么说。”

原来,这个道姑便是长眉真人的弟子,新近又兼拜优昙大师为徒的餐霞散人。

最近长眉真人准备飞升事宜,叫弟子们到各处另辟洞府,广收门人,共同积修自己以峨眉派祖师名义许下的十万善功,等到将来三百年后开府之期再回来共创教宗,平时每三年回峨眉山团聚一次。

餐霞散人跟长眉学道多年,但境界始终比前面几位杰出的师兄差了一层,等师父飞升以后,无法自修突破,修证天仙。长眉真人给她安排未来,说与佛门有缘,就让她拜入优昙大师门下,佛道同修。

日前她想到黄山开辟洞府,路过九华山,听说这里历代高僧的肉身舍利很多,极为殊胜,就到地藏庙中来参拜,遇到青囊仙子华瑶崧在此采药,紧跟着又遇到傅则阳这档子事,她让华瑶崧去截住来人,自己出面请傅则阳三人入庙中下棋。

她听过傅则阳的传闻,知道他战败了陈紫芹,又在北极害了铁鼓仙,只是心中难免有所不服气,九天魔女纵横天下的时期是她上辈子的事,由于长眉真人的关系,几乎没有人多提陈紫芹这个三个字,有多么厉害她并不知道。铁鼓仙周萌她也没见过,只知道很厉害,但那是被自己徒弟偷袭暗算,不能算作傅则阳的功绩。

她甚至还想施法用强,把这三个魔头除了,为天下除害,却没想到傅则阳与他过去见过的妖魔都不相同,心中不禁默默向师父优昙神尼祝祷:“师父在上,弟子道浅,不能降魔卫道,请师父威神加持,赐我降魔智慧,救那陆家公子脱离魔爪!”

刚祷告了两边,那陆公子从外面跑进来,见着傅则阳,大声问:“方才有个青衣道姑说你们是魔头,可是真的?”他寻找棋盘旁的道姑,“您想必就是那位道姑说得餐霞大师了?我肉眼凡胎,分辨不出仙魔正邪,你们果有降魔大力,又说他们是妖魔,可立刻施展,让他们现出原形,若果真是魔,我立即剃了头发,随大师出家,归入佛门!”

110 通天神剑

听了陆公子的话,华瑶崧面露为难之色,看向餐霞散人。

她性喜山水,出来行道,多流连于海内外各大名山之中,采药炼丹,随缘施医舍药。

这次出山时,她师父特地嘱咐她:“如今天下道涨魔增,正邪混战,一千五百年神仙杀劫马上就要到来。我知道你交游广泛,但我旁门中人,切不可参与正邪是非过多。滚滚红尘,是个大泥潭,咱们好容易跳出来,切不可再沾染入世。身在旁门,既不必像玄门正宗那样去人间积修,也不似佛门要普度众生,更不想采天下众生之不足以奉自身之有余,只关起门来,自我逍遥即可。”

华瑶崧消息灵通,听说过这位魔君的厉害,不想招惹太过。

餐霞散人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不过这事也不能怪陆公子,他肉眼凡胎,被魔迷惑很正常。前些时拜师,神尼优昙给自己讲法,说:“我们行菩萨道不能让世人离苦得乐,远魔向佛,不怪魔头狡猾,不怪凡夫愚昧,只能怪自己道力不深,智慧不够。我们能做的只有勤修六度,勇猛精进,等到智慧圆满,时机成熟,再去渡化。”

她稍微忖度一番,料想自己炼成仙剑已历近千年,数世转劫精修,本门九天剑诀更是独步天下,以法术论,除了峨眉九天玄经,新近又跟优昙师父修成了优昙华云,此是师父独门降魔护身大法,虽只小成,亦可保立于不败之地。

她开口说:“魔君自南来,欲传教中土,贻害苍生,我虽然道歉力薄,但深受两位恩师教会,守正辟邪,刻不敢忘,今日要向魔君请教一二。”在她的估算当中,傅则阳的实力应该跟他差不多,即使比他高些也有限,自己精修佛道两教正宗大法,颇有胜算。

唯有可虑的是这魔头手上有能毁掉小半个中土的魔道法器,不能把他逼急了,只要给他一些挫折,让他知难而退就好。至于要斩魔除根,她自问没有这个本领,既是有也不能在这里动手,必须在海外广无人烟之地才可。

傅则阳笑道:“我与你动手,日后传出去必会被人笑我以大欺小,要是你那两个师父来,还差不多。不过你执意要比,这样吧,让我这两个徒弟陪你们搭搭手吧。”

华瑶崧赶紧笑着摇头:“贫道只会采药,不会与人斗剑。”

餐霞被傅则阳这样轻视,不禁有气:“既然如此,我就先会会两位道友,然后再向魔君请教吧!”她身子毫无依托,凌空飘起,飞上正殿房顶,心想,我就想斩了你这两个宠姬魔女,然后再对付你!

邓八姑冷声说:“大言不惭!对付你何须两人!”说这话之前,她还在院落当中,把话说完,人已经出现在大殿房顶,跟餐霞散人一东一西站在房脊上。

两人同时放出自己的飞剑,餐霞散人用的是一口虹霓剑,是她日日早上餐霞服气时候养炼而成,已经随身数世,放出来时,是百余米长的一道红光,仿佛柔软的红纱,随风飘起,鼓胀起来,剑光直撩苍穹。

邓八姑的飞剑是她这些年在光明境采炼太阳神焰炼成的一口通天神剑,才一发出,便迸射出万道豪光,恰似太阳升起,白炽的光焰缭绕在百余米长的剑光表面,烈火飞腾,非但精光刺得人双眼难睁,那酷热也逼的人面皮发紧,头发焦曲!

这口剑一出来,餐霞散人便吃了一惊,她原想邓八姑出身旁门,剑光势必不如自己的正气浩然,光明正大。若是顺利,将她飞剑绞断,即便不顺,也能逼迫她使出魔道法术,到时候阴风阵阵,血气冲天,姓陆的公子一见便知谁正谁邪了。

却不想,邓八姑这口飞剑放出来,比她的还要正气磅礴,气势惊人,待双剑对拼起来,更绝对手诀沉重,压力山大。

她深了口气,知道遇上了劲敌,急忙凝神定志,将师传九天剑诀施展开来,百米长的红霞剑光似飘带,似纱练,似长蛇,蟠空卷地滚将过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餐霞散人这一手剑术使出来,傅则阳看得也是暗赞不已。他会不少剑诀,跟餐霞散人比起来,都差了一筹。无妄天雷剑诀凌厉有余,大气不足,太古七禽剑诀古朴有余,进取不如,至于什么太阴剑诀,五行剑诀,虽然各有独到之处,但总体比起来,尽都不如。

唯有三丰老师教的星潮剑诀能相匹敌,但自己于飞剑一途下的功夫有限,远比不上这位餐霞散人精纯,如果公平斗剑,自己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邓八姑出身旁门,绰号女殃神,七禽剑术练得又凶又狠,修炼魔法以后,这些年把魔法融入剑术之中,另创出一门七禽通天剑诀。无论剑诀,还是这口通天神剑,都还没有全部完成,但已经焕发出不凡的威力。

邓八姑与人斗剑经验丰富,看出餐霞的剑势大气不失灵动,凌厉不缺稳重,简直毫无破绽,这也是玄门正宗剑术的特点,自己的剑诀虽然厉害,但是一味偏门抢攻,杀起同样为旁门左道的敌人自然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但对上玄门正宗剑诀就会处处受制。

于是她决定不再以巧取胜,改为以力破敌,将真炁疯狂注入剑中,催得那剑上光芒暴涨,烈焰狂飙,也不讲什么剑诀剑法,只管大开大合,横砸直撞过去。

餐霞散人的功力不比她差,剑诀也更胜一筹,但是虹霓剑比她的通天剑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如果不是自己法力深厚,剑诀高妙,早在对拼第一下,就散了霞气,熔化成渣了!

邓八姑这样一味蛮干,接连硬拼硬架,虹霓剑上霞光飞散了不少,从百余米长减到百米以下,再缩到三四十米长,完全被邓八姑压制住。

“妖孽欺人太甚!”餐霞散人扬手发出乾天太乙神雷。

“轰隆”一声,金色霹雳如灵蛇急转,从天而降。

邓八姑凛然不惧,用通天剑硬抗,太乙神雷劈在剑上,炸起大片的烈焰星雨然后反手御剑挥去,餐霞用虹霓剑架住,再发神雷。

餐霞连放了十几道太阴神雷,皆不济事,被逼的倒飞到庙外的槐树顶上,抖手发出密密麻麻的寒光,这是她的法宝,名为诛邪刀,都是用太白精铁炼成的三尖两刃刀,共是一百零八口,本以道家手法练成,新近又用佛法祭炼,越发神妙,是她颇为依仗之宝,料想这下必能建功,即便杀不死邓八姑,也能把她的魔道法术逼出来。

可是,邓八姑并没用任何法术,把通天神剑化成一条火龙,蜿蜒而起,把百余道寒光全部裹在身子上,只听得“咯嘣咯嘣”连声,所有的刀都被绞碎,随后熔化成铁水。

餐霞散人大吃一惊,赶忙再发如意神矛,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邓八姑,她随后身剑合一,连人带剑裹成一道红霞,随如意神矛并排杀至。

邓八姑仍然只用一口剑,纠缠片刻,如意神矛先熔化成水,紧跟着虹霓剑也被绞碎,散成满天红光,餐霞大师急忙划一道长虹飞走。

华瑶崧还算讲义气,揣度邓八姑原来就有女殃神的称号,以睚眦必报著称,后来又修入了魔道,势必不会放过餐霞散人,急忙放出仙剑飞向餐霞身后阻拦。

陈玉凤一直在细心观战,见状放出自己的罗刹金刀将华瑶崧的青色剑光架住:“华道友,你要动手,我陪你玩,虽然师姐不惧,八成还要怪我多事,但我却不能看着你们以多欺少。你的飞剑正被我的金刀克制,若要动手,还是不要斗剑的好。”

华瑶崧无奈收回飞剑,心知这陈玉凤外貌看着温柔可亲,和气如水,实则外善内狠,不然也不会闯出来个“玉罗刹”的诨号了,正要向傅则阳认输,餐霞已经飞回落到她身侧,邓八姑并没有乘胜追击。

傅则阳出门之前就跟她们说好:“这次去中土是为了传教,你们以后都是教中圣使,这与过去一个人修行无拘无束不同,不可以怒兴兵,尤其咱们修魔的,更容易招惹魔头,更要万分小心魔头暗算。”

邓八姑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家师父跟长眉真人之间的恩怨纠葛,现在长眉真人是不会轻易来找自家师父的茬,自家也不能主动去招惹峨眉派,暂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平,因此跟餐霞斗法并没有下杀手,只是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知道自家的厉害,莫要总以为峨眉派得天独厚,天下第一,把其他各派中人都看扁了。

餐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向傅则阳拱手认输:“是我技不如人,先前妄自尊大,我无能挡住魔君南来的脚步。只是我虽不堪,却算得此人与极乐真人有缘,他老人家……”

“他们有缘,现在无份,等到三万年以后缘分成熟了在做师徒吧,如今他却是要拜我的!”傅则阳挥了挥手,“下了盘棋,比了场剑,咱们也该走了!”他起身跟餐霞和那老尼表示感谢,“谢过主持的茶,就此告辞!”打头往门外走去。

邓八姑和陈玉凤双双跟随,陆公子见状也急忙撒腿追了过去,到得外面,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弟子陆敏,诚心拜师,恳请神仙渡我入门!”

111 入门试炼

傅则阳最初在酒楼时,只是直觉这个青年是个很总要的人物,后来听餐霞散人说他叫陆敏,才恍然这里邻近九华山,这个陆敏正是陆蓉波的父亲,未来峨眉七矮中石生的姥爷。

“我本名傅则阳,道号天运,是光明教主,因为神仙一千五百年杀劫,将会导致生灵涂炭,我特地带着两个弟子,三十六位被我收服的妖族大圣来中土救济众生。我也不瞒你,仙魔两道的法术我都会,且都是门内正宗。魔门道统我得自昔年成道飞升他化自在天魔圣域的石神宫主,仙门道统得自武当派开山祖师三丰真人,我算是他的关门弟子。”

陆敏惊喜道:“三丰真人我听说过的,听闻他于宋时得道,创立了武当仙门。据说如今武当共分了五宗十三派九九八十一门,好生兴旺,两湖地区有好些成名的剑仙都出自武当。我曾经遇到一位异人就是武当派某位仙师的记名弟子,能发飞剑,百步之内取人首级,我亲眼见到他诛杀害人的女鬼,可惜他不肯教我,弟子恳请师父教我剑术!”

傅则阳让他起来:“我收的弟子,无不是万里挑一,精益求精,根骨、资质、毅力、悟性缺一不可,尤其最重心性和毅力。你是富家子弟,虽然有学道之心,未必能排除万难,永不动摇。你莫要保证,保证我是不信的,这样,我给你一个试炼的任务,如果能够成功,我就收下你,如不能成功,你也不用懊恼,二十几年后,还有一场仙缘等着你。”

陆敏郑重说道:“师父但请吩咐,我肯定能够完成!”

傅则阳说:“这九华山中住着一位伏瓜拔长老,是一位修炼魔道的高人,先前在江边吃饭时我想起这里地近九华,正好我们都要去西昆仑参与一场法会,久闻大名,素未相识,正好登门拜访,跟他们一家结伴同行。方才算出,他们将有一场劫数,伏瓜拔长老因受万魔侵扰,被逼无奈坐了死关,已有将近一甲子时间,这几日正是最紧要的关头,偏生除了魔劫厉害,还有一重人劫,你若有胆气,有毅力,可深入魔宫,替他避过这重人劫,不但未来可以结一善缘,免却二百年以后兵解之厄,于你自身修行亦有数不尽的好处。”

陆敏二话不说:“弟子愿去一试!”

傅则阳给他一个白玉葫芦,三道灵符:“这里是一道穿墙符,一道隐身符,一道护身符,待会让你陈师姐送你进去,要在魔宫的地下三层隐身等候。来敌是他女婿的仇人,东海散仙,精通太阳烈焰仙法,十分厉害,你遇到火起就把葫芦里的冷焰雷珠往他火里扔去,然后立即转移地点,不要呆在原地,切记不管他怎么叫骂都不许现身。”

陆敏雄赳赳气昂昂地捧过灵符和葫芦,觉到寒意森森,大夏天的外面结了一层水气,打开以后发现里面只有十三颗黄豆粒大的晶丸:“如果这里面的雷珠都用完了,敌人还不肯退怎么办?要不师父先借我一柄仙剑?若那人死皮赖脸还不肯离开,我好用剑斩他。”

他实在是太爱宝剑了,这些年广撒银钱,聘请名师,学得一手厉害的剑法,共学会二十八套剑法,能挥剑斩杀飞在空中的苍蝇,说斩左翅膀就斩左翅膀,想斩右翅膀就斩右翅膀。但他更羡慕昔日遇到的那个能百步之外御剑斩杀女鬼的剑客,他还记得那柄剑只有一尺三寸长,形如韭叶,寒光逼人,锋利无比。如果傅则阳也能给他一口,哪怕借他一柄,拿在手里,别说去跟人斗法,就算遇到天皇老子他也不怕了。

傅则阳笑着拒绝:“仙剑斗剑与凡俗不同,给你无用,这葫芦里的雷珠如果用完他还不退,自然有人收拾他。等你办好这件事,我收你入门,自然会赐你一口仙剑。”

陆敏闻言大喜,点头答应。

傅则阳看向陈玉凤,双眸中魔光一闪,陈玉凤便知晓了光中的信息,带上陆敏,微笑着说:“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魔宫。”将雪白的袍袖一甩,豪芒迸闪,将两人裹住,凭空挪移而去。她用的是小诸天遁法,并非真个时空跃迁,只是移动的速度太快,陆敏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场景变换,已经置身于一座魔宫的大门外面,陈玉凤带他入内。

“师姐也要跟我一起去,暗中保护我吗?”陆敏天真地问。

“非也!师父说那位伏瓜拔长老除了人劫还有魔劫,咱们好人做到底,你去帮他挡住人劫,我去帮他渡过魔劫,让他欠下咱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陈玉凤把陆敏带到一座宫殿里面,“你用灵符护身,在这里等,我去办我的事了,千万记住师父说的话,不可随意现身。我虽然不知道来的那人是谁,但我知道这位伏瓜拔长老已经得道千年,神通广大,能够成为他的劫数之人,肯定厉害无比。”

想了想,她拿出一团用丝织成的网子,细软光滑,薄如蝉翼,塞到陆敏手中:“此宝名为乌云神鲛网,用鲛丝织成,能大能小,既能护身还能收人法宝,妙用无穷。原是我在旁门中炼来的,这些年在光明境又用癸水精英和月华真水练过,能克制太阳真火。听说来的那人是用火的行家,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就把它放出,念诵教你的咒语,自生灵验。”

那网子拿在手里凉冰冰的,陈玉凤如葱似玉的手指也凉冰冰的,擦过陆敏的手,如有电流划过,陆敏不禁脸上发烧:“师姐放心,我肯定能击退那个妖邪,师姐……”他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陈玉凤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了,原地只剩下一股若有若无,萦绕在心头萦绕的淡淡香气。

再说傅则阳带着邓八姑在山野之间飞行:“我知道这九华山中有一株肉芝,已经有万年修行,咱们把它找出来。”

邓八姑奇道:“万年修行,想必已经修成人形,师父是想炼制什么丹药么?”

“我得先看看他,是否跟我想象的一样。”

邓八姑不再多问,掐诀放出自炼的三十六尊神魔。她这些神魔,原来都是天外身上穷凶极恶的妖精,皆已经修成人形,被她斗法擒捉,锻体炼魂,祭炼成大力神魔,然后再用傅则阳教的法子,用太阳真火洗练。

太阳真火至阳至正,本是天下一切魔鬼的克星,等闲魔头用太阳真火一烧就化了。

邓八姑用自身精血给神魔内服,再用玄门秘术护持,使其与自己神炁相连,这样魔头所受的酷刑就被她分担了三成过来。她也是真个坚毅无比,被太阳真火焚烧筋骨皮肉,何等痛苦,再被煅烧元神魂魄,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受得了,她却心如磐石,能够安忍不动,一连三十六个神魔,全部洗炼成功。

练成以后的神魔,彻底褪去一身血光,从里到外,散发着炽热耀眼的太阳光芒,正义凛然,仿佛光之精灵,天神降世。由于有了这段祭炼,反复折磨,神魔劣根尽去,思维简单,跟邓八姑神息相依,如子恋母,被邓八姑施法放出,化作道道精光,射向四面八方。

神魔都有神通,比如魔眼可观天百里之外,观地入土百尺,能够穿山遁石,飞行绝迹,能够入火不焚,入水不溺等等,神魔的种类不同个,具有的神通也各不相同。

虽然与域外的诸天魔神相比,他们的神通也要小得多,但比起人类来说,已经是强大无比。功夫不大,邓八姑通过神念感应得到消息:“已经找到了!”

傅则阳跟她来到一处山崖下面,崖壁平整,上面凿着三个楷书大字“醉仙崖”。

三十六个神魔在二人面前分成几排,成扇子面单膝跪拜,听候发落。

傅则阳已经用魔眼看到石壁里面有个尺许高的小人,浑人白如莲藕,顶着一头稀疏的嫩绿头发,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肉芝在里面,洞口有一条美人蟒,方才是谁发现的肉芝?”一个神魔表示是他,傅则阳发号施令,“那美人蟒归你享用了。”

神魔必须吃血食,要么吃新鲜的血肉,要么吮**气,要么嚼食魂魄,不同种类的神魔食谱口味不同,唯一的标准是以人类的为最佳,吃动物的不能“顶饿解渴”。

其他魔教中人豢养神魔,会定期把神魔放出去自己觅食,个别“有良心”的会捉恶人回来献祭,或者带着神魔出去,挑指定的坏人给他们吃。其实越是穷凶极恶的人,身上戾气越重,魔头吃了越有补益,但修行者往往嫌麻烦,都选择前者,到点把神魔放出,等他么吃饱再自己飞回来,管他们吃的是啥。

傅则阳虽然修习魔道,到底人性未失,无论是当初在地球上,还是后来到了这蜀山世界,亦或是在诸天秘魔幻化出来的种种魔境世界里,他始终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自然不会把魔头放出去随便吃人,也没有让他们吃坏人,不管是好人坏人,傅则阳都忍不了“吃人”这个事实。他那两个魔头从来都禁锢起来,用的时候拉出来出工出力,用完再收起来,那两个魔头因此发育不良,连镇海神舟都抬不起来。

邓八姑这些魔头也不是吃人,而是定期由她以自身精血喂养,若是原来,自然不能长久,修炼血神经以后,体制有了变化,方能支撑。除了吸**血,这些神魔还在不夜城有神庙,受人香火祭拜,得愿力加持,自然茁壮成长。

112 魔道芝仙

这美人蟒是人蛇杂交的后代,初生时偏向蛇多一些,七分好像蛇,三分好像鬼,并不怎么像人,但是拥有人类的智慧,比其他蛇类少了开窍的过程。

她经过数千年修炼,已经把上半年修炼成美女形状,长着金黄色的头发,雪爱的肌肤,美丽得倾国倾城。然而只有一个脑袋是美的,从脖子以下长满蛇类的细鳞,虽有人类的肩膀和手臂,但盖着黄金芒的纹路,虽然金黄色的有些可爱,但也很让人渗得慌。

她曾经出来作乱,被一位地仙封印在这里,已经有好些年。

傅则阳向两个神魔发号施令,神魔通过神念感应知道邓八姑是让他们照办的,于是分头飞去,投入山石崖壁之中。封印美人蟒的那位地仙所留符箓,主要针对妖类,对于魔头作用有限,更何况这两个神魔并非普通的神魔,将封印视如无物,直闯进去。

邓八姑把剩下的神魔都收起来,傅则阳问:“你给他们都取名字了吗?”

“嗯,每个都有名字。”

“那就好,旁人饲养神魔要么以力降服,要么以利交换,咱们要另辟蹊径,以爱感化。”傅则阳笑道,“呵,其实别人未必没有想到这点,不过魔类大多欲望强过理智,既无感恩之念,又无羞耻之心,跟魔类说理讲爱,无异于自寻死路,只会成为被中山狼吃掉的东郭先生。等到了红莲法会,你可大方地把大致的经过说出来,他们都会说你痴心妄想。”

邓八姑满脸钦佩:“世上也只有师父您才能另辟蹊径,创出这样养炼神魔的法子,那些人墨守成规,皆是井底之蛙,即使我把祭炼的方法原原本本地交给他们,他们也绝不敢尝试!不过您这龙虎丹鼎之法也真匪夷所思,既能炼内丹,亦能炼外丹,更能炼制法宝,不说他们,换做昔年我未拜您为师之前,若有人跟我说我也是不敢相信的。”

傅则阳有点小得意,亦有些感慨:“这是我从你三丰祖师二十四篇无根树里参悟出来的功法,别有一重造化之功。用此法养炼出来的神魔,既类似法宝,又别有一重造化之功,让神魔好似重新投胎,再世为人。过程中的七十二重苦劫,磨掉了他们先前的烈性劣根,如同十月胎狱形成隔阴之谜,彻底忘却前尘,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便如老师说的‘锻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步云霄,任逍遥,罪垢凡尘一笔消!’,此乃玄门正法。”

正说着,一个神魔飞回来,他有三米多高,身穿铠甲,腰挎宝剑,浑身放光,就似一个光人。两只大手里面各捧着东西到两人面前,单膝跪倒,呈上收获。

他左手里拖着的,是个尺许高的小人,长得手足俱全,与人无异,浑身如白玉一般,隐隐透着嫩青,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也不多,同样是白色,不过比身上更青一些。他身边还有一匹小马,也跟瓷玉质似的,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就是那万年芝仙了,还有芝马,都是肉芝之属,十分珍贵,若是吞服了他,运功消化药力,能够平添许多法力,傅则阳估计,自己差不多能跟之前全盛时期的周萌公平地一决雌雄了,不过修炼到他这种水平,法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道行境界才更致命,法力只能体现在战术上,道行才更多地体现在战略上。

傅则阳是到了九华山以后,才想到这里有个芝仙,想要弄到手,至于得到了以后要怎么处置,并没有具体的打算。直接炖汤吃掉是不可能,这么好玩的小家伙,又已经通了灵性,与人一样,吃是绝对不能吃的,傅则阳无法忍受吃智慧生物的肉。

但要是带回去当猪养,隔三差五放点血出来炼丹?自己的陷空岛、紫云宫、天外神山,都是大规模的仙药出产地,什么药都有,不需要特别用到芝血。

只是当成宠物养着逗趣解闷?可以向人炫耀的资本?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忽然,傅则阳冒出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想法!

他走过去,伸出手指,用指腹抚摸小人的头顶,小人把眼睛闭上,不敢看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活了万余年,知道自己身子娇弱,又是天下修行人都梦寐以求的绝世仙药,因此行事向来小心翼翼,把根系挪到山岩里面,守着个被封印住的美人蟒,他每次从美人蟒左近的小洞出入,保证美人蟒吃不到他,还能干掉追踪他的天敌。

可惜天不遂人愿,今天遇到的这个浑身光闪闪的巨人,竟然能够穿越山石,行动又快,不过随便伸手就把自己给捉住了,炽热的神光形成罩子把自己困住,想跑也跑不掉,事到如今,只能任由发落了。

他鼓起勇气,在神魔腿上跪了下来,闭着眼睛,依依呀呀地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话。

普通人听不懂,傅则阳也听不懂,但却能清楚地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放过他,他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两条腿和一条手臂,足够给傅则阳炼制仙丹了,能增加三百年道行,他还知道这九华山中有几处仙草灵药,可以带傅则阳去采。

“你不用害怕,把眼睛睁开,同我说话。”傅则阳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

芝仙用手捂着眼睛,把左手露出一条缝,亮晶晶的眼睛隔着指缝看傅则阳。

“我没打算吃掉你增长功力,我想收你为徒,传授你我教中无上大法,你愿意吗?”

芝仙同样明白了他的意思,听得傻了,双手垂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合不拢,呆呆地看着傅则阳。他活了万余年,遇到的修士不计其数,有正有邪,有妖有魔,有满脸贪婪,上来就要捉住他吃掉的,也有满脸慈悲,让他好好躲藏,不要被人发现的,还有一个和尚说他未来会有三次灾劫,要他寻人庇护的……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都只是把他当作草木精怪,从没有把他当作同类平等相待的。

傅则阳竟然要收他做徒弟,徒弟欸,他不止一次看见师父带着徒弟来九华山上采药,静修,斗法……他是天生地养,并无父母兄弟,只有一个同根生的芝马为伴,隔着草缝树影看见人家师父为徒弟疗伤,遇到危险时候护着,有宝贝的时候给着,未尝不心生羡慕。

他不敢相信,咿咿呀呀又问了一遍:“我是草木成型,与人类血肉之躯不同,你的功法我如何能够修炼?”

傅则阳笑道:“我有一部魔道无上大法,名叫血神经,但凡有血有气有神着皆可修炼,你虽然与人类体质不同,但也算有血有肉的,与寻常草木不同,肯定是能够修炼的。只是此功对修炼者十分苛刻,需要有极高的心性和毅力,你作为草木精灵,魔劫相对于人类来说是微乎其微,又得万年岁月打磨,至少有六分成算。我那神功十分奥妙,你炼成之后,再也不用惧怕修道人士来要吃掉你,相反,他们看见你都得躲着走,怕被你吃掉。”

芝仙闻言大喜,如果傅则阳说的是真的,简直比做梦还要美,这情景确实他过去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如果傅则阳说的是假的,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他只能欢喜奉行,跪在神魔手里给傅则阳磕头,咿咿呀呀地叩谢师父。

这小家伙如此乖巧可爱,傅则阳十分喜欢,让那神魔将右手里托着的芝仙根系,连同那芝马一起送往南海紫云宫,交给慧珠移植到寿仙山。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芝仙修炼血神经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让他坐在胳膊上,把血神经的前四层功法教给他:“第一层精炼气血,要去除体内的杂质和寄生虫,我这里有用朱果、人参、首乌等炼制的九转烈阳丹,我用水化开,你先喝上一点,然后运功炼化,淬炼身体。”

傅则阳拿出按照蚩尤三盘经,集合十万妖族炼成的蚩尤四凶鼎,倒了些光明境神泉的水,熔化了一颗九转烈阳丹,把芝仙放进去:“先不要用嘴喝,试着慢慢吸收。”

芝仙在药液里游了一圈,忽然张口一吸,把药液汩汩不断地吸入口里。

傅则阳吓了一跳:“快停下来,这药劲人都受不了!”

这药性子极为猛烈,连一般的散仙吃下一丸,也跟喝醉了似地,非得运功消化半日才可恢复正常,普通人只要半丸就会七窍流血,浑身经脉血管爆裂而亡!

芝仙见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十分欣喜,从水里游出来,登上鼎沿,吧嗒吧嗒嘴:“我自己的血肉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灵药,虽然药性不猛,温和平稳,但药力极大,两百年前,我还用我的血救过一个重伤垂死的和尚呢。这水里的药物,都不如自身的厉害,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绝无妨害的。”

傅则阳一拍脑袋,想起来这芝仙本就是顶级仙药,比什么人参、首乌、朱果都更高级,九转烈阳丹对人来说药劲猛烈,对于芝仙来说还差得远呢。这血神经第一成本是要祛除身体里的杂质,这些药水给他喝下去,反而成了杂质。

他临时起意,收了芝仙为徒,教他修炼血神经,只想看他修成血神经之后的样子,却忽略掉了好些细节问题。

“既然这样,这些药你就不要喝了。”傅则阳随手把别人难采难练的药液泼到地上,用水洗净,重新填了月华真水,“幸好我有这月亮精华凝成的结晶神液,不然还真没办法给你助力,你就在这真水里面修炼,凝血炼气吧!”

113 魔教长老

傅则阳教导芝仙在鼎中沐浴真水修炼,邓八姑派出的另一个神魔归来,左右两手各掐着一条人首蛇身的妖怪。左手里是条死蛇,有尸无魂,满头金发的脑袋耷拉着,被掐住脖子,后面拖着长长的蛇尾,已经断了气。右手里也有一条死蛇,有魂无尸,也被掐住脖子,呲牙咧嘴,满面狰狞,长长的尾巴在神魔手臂腰腹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左手蛇尸,右手蛇魂,单膝跪倒向邓八姑复命。

傅则阳有点诧异:“你竟然不曾吃了她?”魔头的享用分成几个意思,可以理解为真正地吃掉身体,也可以理解成吸干血液,吸干精气,吃掉魂魄……这神魔竟然只把妖蛇元神揪出制服,不曾吞啖分毫,这份自制的能力真的可以秒杀天下所有的魔头了。

邓八姑说:“我这些孩子都守我的规矩,除了我的投喂不许乱吃东西。”

“你是可以定规矩,关键在于他们是否遵守,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便不再是普通的下等魔头。”傅则阳很是欣慰,自己那龙虎丹鼎炼神魔的法子效果好的超出预料之外,“他受人香火,又是这样的面貌,更能知自制,谁还能说他是邪恶的魔类?可当得上‘神将’二字,你今日轻松降伏这美人蟒,日后便叫做伏妖神将吧。”

这些神魔都没有名字,也早都忘了原来的名字,平素跟邓八姑神念交流,也不需要名字,如今得傅则阳命名,他不敢应承,还要再看邓八姑示下。

邓八姑说:“师父封你做伏妖神将,你还不快谢恩?”

他才改为双膝跪倒,向傅则阳叩拜:“小神叩谢神王赐封!”

傅则阳指着那美人蟒:“这蛇妖也给你处置,是活是杀,随你意愿。”

伏妖神将大喜,张口喷出一股日冕神焰,内里过着一道精气,将蛇尸裹住煅烧。顷刻间,蛇尸被连化成一股血气,神将将其收回手心,把右手的摄魂拿过来,跟这团血气拢在一起,用力揉搓。凶厉狠毒的美人蟒被揉的圆来扁去,嗷嗷尖叫,揉了好半天,神将把手张开,美人蟒浓缩成一条数米长的小蛇,双手捧着,单膝跪地献给邓八姑。

美人蟒可怜万分地在他手里嘤嘤地哭,邓八姑看得好笑:“你自己留着吧。”

神将仿佛一个天真幼稚的大孩子,找到了心爱的玩具,把美人蟒捏来捉去,玩得不亦乐乎,最后挂在自己的耳朵上。

“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去魔宫里看看吧。”傅则阳让邓八姑收了神将,赶来魔宫。

却说这里的伏瓜拔长老,修行千年,神通广大,自昔年魔教围攻昆仑未成,一败涂地以后,推演魔教未来走向,道运大衰,于是跑来九华山山腹之中开辟了一座魔宫,盗了山上十三位高僧圆寂以后留下来的肉身舍利,炼成五帝八方大魔神珠,以避劫数。

那一年他老伴遭劫,形神俱灭,他事前千算万算,做足了准备,仍然难以豁免,又详加推算未来气运,须得招一个与佛门极其有缘的贵婿方有转机。他以魔法将一个来九华山参拜地藏菩萨的青年诱入魔宫,与女儿成亲。

这青年宿慧极深,各种魔法一学就会,还推陈出新,创出一套九子母诸天秘魔神雷宝珠,能够炸穿底壳,引爆地心岩浆,勾引天罡下界,使罡煞纠结,再生劫雷,只要母珠不失,子珠无穷无尽,方圆千里之内,山河大地尽成废墟。

他纵横江湖,罕逢敌手,以九烈为法号,被人尊称为九烈神君!

魔道越行到后面,路越难行,过去所有打过交道的各种魔鬼,无论有恩的,有仇的,用过的,拜过的,纷纷找上门来,因见其势弱运衰,想要夺食其最后的一身精气,连元神也要被捉到域外魔界,成为魔奴魔仆。

伏瓜拔老魔常年遭受魔扰,虽有制魔妙法,无奈魔头越来越多,神通越来也大。

这一日,伏瓜拔老魔与定境之中见着了故去的老伴,说是元神泯灭以后,残魂转生地狱道,因生前作恶太多,堕入无间地狱,受苦不迭。

观伏瓜拔所作所为,尤其亵渎神僧舍利是一项大罪,那几位高僧都是二不退位以上的菩萨,罪加一等,九烈神君前面八世修佛,最后一次本该正果,受了他的引诱,堕入魔道,种种相加,将来果报比自己更重。

多亏地藏菩萨在地狱里普度众生,她哭求忏悔,得了些空许,回来告诉他,千万回头是岸,不要再继续作恶,不然不但自己不得好死,连女儿、女婿、外孙,全都难逃报应。

伏瓜拔看见相依相守近千年的老伴如此凄惨地向自己哭诉,不禁动了感情,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天魔幻化,故意动摇他的心智,定力一失,立即为魔所乘,先是悲魔入体,痛哭失声,然后是怒魔攻心,让他怒发冲冠,指天恨地,大骂和尚跟菩萨。

可他修魔千年,到了此时,如凡人在弥留之际,犯了糊涂,被万魔侵袭,眼看就要引发心中自炼多年的魔焰,发火自焚。

突然面前显出一个白衣飘飘的女神,身体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琢而成,内里蕴含万道阳光,满世界大放光明!围攻伏瓜拔的那些魔头纷纷扑过去,女神挥手用食指凌空书写出九道符咒,这符以太阳真火凝聚,光芒耀眼,环身飞绕,那些魔头皆被驱散,不敢靠前。

伏瓜拔被这九道灵符走马灯般地迎面照来,心中猛然惊醒,他毕竟有千年道行,方才不过是一时疏忽,为魔所乘,此刻被外力提醒,立即清明起来:“是何方道友仗义相助?”

“女神”微微欠身施礼:“南极天外神山,天运神君座下弟子陈玉凤,见过前辈。”

“天运神君?”伏瓜拔没听过这名号,却知道陈玉凤,“可是昔年的玉罗刹吗?”

陈玉凤有些受宠若惊:“老前辈竟然知道晚辈当年的诨号?”

伏瓜拔笑道:“玉罗刹、女殃神、丑魔王、恶哑巴,当年你们几个可是嚣张得很,我那时候还偶尔外出行走,经常听见你们的事迹,叱利尊者修入魔道,还有我的一份引荐。”

陈玉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晚辈那时不知天高地厚,行事荒唐,自从先师应劫坐化,重新拜在现在的师父门下,已经尽都改过了。”

伏瓜拔点头:“嗯,现在看着确实是个正经人家女孩儿的样子。”他仔细打量陈玉凤的身体形态,带着怀疑口吻问,“敢问姑娘,你修炼的莫非是血神经么?”

陈玉凤道:“前辈好眼力,晚辈修炼的正是血神经!”

“难怪那些魔头们都对你又爱又怕的神气,你这九道灵符也酷似昔日大长老所用过的,你那师父本名可是叫邓隐吗?”

陈玉凤赶紧否认:“家师并非邓隐,他本名姓傅,上则下阳。我们这一门虽然跟血神子同样修习血神经,但我们修炼的是上册,他修炼的是下册。”

伏瓜拔不敢相信,心中暗道:上册传闻被长眉真人毁了,如今竟然重又出世?莫非我魔教气运又有变化?他一面跟陈玉凤闲谈,一面默运神通,潜推神数,果然其中有了变数,卦象已变,局势已非。

原来呈现的是道涨魔消,佛道两教实力急剧猛涨,魔道法脉几乎断绝,经过八百年以后,佛道两教再骤然消退,近乎灭法,魔道才能卷土重来,一发不可收拾,到时使得生灵涂炭,遍地白骨,山河大地一片糜烂。

如今却是佛道魔三教鼎立,各有发展,相争相持,虽然彼此之间各有消长,却绵延万年之久,不似前番那样骤涨骤消。

他心中惊讶之余,对陈玉凤口中的师父天运神君产生了兴趣,挥手之间,那些魔头们制造出来的魔境纷纷破灭,魔光如潮水般散去。

陈玉凤方才进来时,按照傅则阳的指点,仗着血光元神往里硬闯,但内部布有极厉害的诸天秘魔神阵。

伏瓜拔这魔阵跟傅则阳当日在北极布置得相比,更加紧凑精致,而且更加复杂,而傅则阳那个大则大矣,强则强矣,跟人家这个比起来就显得太简陋了。如果伏瓜拔到那个十万大山布成的魔阵里去,是想入就入,想出就出,简直到处都是筛子。

陈玉凤到了伏瓜拔这个阵中,却是寸步难行,只勉强进了大门,被逼在门口。她也真个胆大,为了完成傅则阳交代的任务,竟然原地打坐,遁出元神,进入伏瓜拔的魔境之中。殊不知这里万魔环伺,不但伏瓜拔的魔阵能够制造出种种幻境,还有那些来围攻伏瓜拔的魔头,亦能制造出种种幻境。一念错神就会陷入其中,迷失堕落在一个个世界当中去。

她仗着修炼血神经时候磨练出来的心境,强行穿梭,终于以九道灵符相助伏瓜拔度过了这场魔劫。

先前由于魔阵幻境干扰,满眼俱是各个境界里的景象,此时幻境俱散,显出魔宫本来的样子,这里以红色和黑色两种色调为主,装修得古香古色,对面三级台阶上,有一张云床,一个身穿红黑法袍的老者正面带笑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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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银蝉神符

傅则阳和邓八姑到达魔宫时,伏瓜拔在宫门前迎接,陈玉凤跟在身侧,见着傅则阳紧走两步为双方介绍:“师父,这位就是伏瓜拔老前辈,前辈,这既是我的师父。”

伏瓜拔得道千年,只是一时疏忽,被切中内心的要害才为魔所乘,在不可收拾之前及时醒悟,立即恢复清明,了悟前因后果。向傅则阳抱拳致谢:“这次多谢贤师徒相助,帮我过了这场魔劫,也避过一场人祸,只是另一位高足被来人烧伤,让我愧疚难当啊。”

傅则阳跟他谦逊几句,以同辈相称:“道友神通广大,千年来制魔御魔本是家常便饭,玉凤不过近了些绵薄之力,不足挂齿。至于陆敏,还不算是我的弟子,让他来替道友看守大门,他若全听我的,本不会出事,偏偏自己贪功逞强,想要将敌人斩杀,若非玉凤临时借给他一件宝物几乎被活活烧死,实属活该。这入门的试炼算是失败了,我正打算赐些丹药将他治好烧伤,然后打发回家去!”

伏瓜拔人老成精,十分上道:“不管成与不成,他都是为我出力,还受了那么重的烧伤,若因此误了他的仙缘,让老朽日后颜面何存?还请道友看在老朽的面上,千万把他收下,量他有了这次教训,下次必知谨慎。”

傅则阳先去看陆敏,伤得当真不清,敌人是东极一位散仙,,是人与火犴交和所生,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跟没有脱胎换体之前的金须奴差不多,丑陋不堪,也没有父母教养,只得了个诨名叫做火无害。由于先天上的血统,擅长火系道法,采集太阳真火糅合自身真元连成一股神焰,十分厉害。

火无害跟伏瓜拔的女儿枭神娘结怨,这次上门寻仇,恰巧九烈夫妇外出,伏瓜拔闭关,被他烧穿崖壁闯了进来,遇上陆敏,被打了一颗冷焰神雷,上来便吃大亏。

陆敏先按照傅则阳的嘱咐,将冷焰神雷用打暗器的手段连珠打来,火无害几乎招架不住,一身火势,十层去了八层,以为有高人在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陆敏年轻气盛,想要在未来的师父和师姐们面前露脸,见火无害周身火气散尽,便悄悄绕到火无害身后,打算用最得意的奔雷劈空掌力在火无害后脑上来一掌,将其击毙,以竞全功,却被火无害嗅到气味,猛然回手狂发太阳神针。

万幸陆敏机灵,见他转身,觉察到不好,心头一紧,急忙闪身躲避,被神针钉住肩膀,火焰瞬间迸发,傅则阳给他的三张灵符全部焚化。

刹那间,他全身被烈火包没,好歹没有失去理智,还记得念诵陈玉凤教他的咒语,发动乌云神鲛网,化成一片黑色的浓雾反过来把他自己罩在里面,不但灭掉了身上的火势,还将火无害发过来的飞剑、飞针尽数挡住。

火无害见他被一团乌云水气淹没,冷笑着喷吐真火,要把水气炼化蒸发。

如果让他磨上个三天五夜,这件宝网还真有可能被他炼化,然而伏瓜拔很快在陈玉凤的帮助下渡过魔劫,知道宫中来了歹人,一面跟陈玉凤说话,一面暗暗使用魔法,隔空暗制,将那五帝八方大魔手凭空打出。

火无害正在火烧陆敏,猛然间四周五色烟气涌起,激得他浑身汗毛尽皆竖起,急忙化一道火光飞去,仍然被五色光气凭空捞住,向内收缩,合成一团彩烟,火无害拼却一件至宝,向外崩散,爆起万道神焰,强行将烟气崩散出一条缝隙,逃窜离开。

伏瓜拔一击不中,自重身份,不再追赶,面上只是跟陈玉凤说话聊天,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来到前堂,将“作茧自缚”的陆敏解救,施以灵药,送入偏殿安置。

傅则阳来见陆敏,陆敏半边脸都烧得血肉模糊,身上更是大面积烧焦,已经不成人形,看见傅则阳,忍不住流泪痛哭:“师……真人,我未能完成真人的任务,差一点就坏了事。自觉无颜再拜真人为师,只请真人给我一个痛快,容我来世再求入门。”

傅则阳问:“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陆敏哭道:“我……我不该贪功冒进,想要用凡间的武艺去杀火妖。”

傅则阳板着脸:“你心性不稳,又倔强又逞强,试炼失败,本不该收你,方才伏道友为你求情,念在你求道心切,也算有些毅力的份上,就破格收下你了!”

陆敏不敢相信:“真的?您愿意收我为徒了?可是……可是我如今已经这样……”

陈玉凤笑道:“本门仙药神奇,师父神通广大,别说只烧坏了肌肤,就算全身焚化,连魂魄都烧残了,只剩下一些残魂,师父也有办法为你重新固魄凝魂,重塑身躯!放心吧,不出三日,就能让你恢复如初,身上一点伤疤都看不出来。”

傅则阳跟伏瓜拔到别处聊天,邓八姑随行,只留下陈玉凤照顾陆敏,将仙药用水化开,为他清洗伤口,涂抹全身。

陈玉凤已经活了好几百年,又修炼魔道功法,对于人类的身体,就仿佛地球上外科大夫,内脏脑浆,人皮人肉,都是相互起作用的组织,都是组成人体的一部分。因此并无别样心思,只是作为师姐照顾后进的同门。

陆敏却是个青涩的小年轻,从小习武,得武师教导,保持童子之身,如今赤|身|裸|体,被这样一位温柔似水的美女服侍,难免面红耳赤,尴尬万分。

陈玉凤笑道:“世界我已经三百多岁了,当年初会欲|魔的时候,也很难堪。幸亏师父不打算教你魔道功法,不然以后‘欲界天’你就很过了。”

给陆敏收拾完,她用毛巾轻点了陆敏好的半边额头一下:“莫要瞎想,好好养伤!”

傅则阳跟伏瓜拔谈天说地,他是道魔双修,于玄门一途,有张三丰这位大宗师指导。虽然张三丰没有教他武当派的法术,但那七年里,他把自己过去修炼过的道门法术拿出来请教,张三丰都为他一一解答,旁征博引,深入浅出,不止教会他某一法某一术,更教会其中的道理,类似于方法论。

有了那七年的系统学习,傅则阳修炼道门功夫,无论是七禽秘术还是无妄仙经,全都能融会贯通,一通百通,精进神速。

但是魔道一路,却没人教他,全靠它自学自修,总算血神经异常神奇,直接化成许多人影在他脑子里师范修炼,他也极聪敏,能够举一反三,相互印证,才有现在的境界。

如今遇着伏瓜拔这个魔道宗师,当面请教,受益良多。

为了表示感谢,伏瓜拔把不但为他讲解魔神经,还把上部魔玄经也去来赠他,让他凑齐魔教中长老们才能修炼的诸天秘魔玄经,此经仅次于至高无上的血神经,几乎所有魔教功法都有它的影子,算是诸多魔教分支的母经。

由伏瓜拔指点,傅则阳总算把魔教的功法体系全部捋顺搞清,那秘魔三参自然也算不迎刃而解,对于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有了更正确认知。

最后他把血神经里附带的九道符箓传给了伏瓜拔。

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血神经,想要练成圆满的血影法身,都得把自己身上皮活生生全剥下来,然后以金针刺穴,魔火炼体,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往往性情大变,丧失人性,为魔所乘,终将自取灭亡,不得善终。

唯有石神宫主在东海银蝉礁得到这九道灵符,仗之守护心神,创出一个办法,可以不用剥皮亦能将法身修成。他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不剥皮而成就的魔道大佬,最终飞升他化自在天宫,做大魔王去了。

他为了摆脱血神经上的魔神暗制,重练经书,将这九道神符附着在上册之中,傅则阳能够顺顺利利地修成,除了他自身的悟性心气以外,也跟这九道神符有关。

他传授自家人血神经,都会同时传这九道神符,而传师真童和红云城主就只传了前九层的经,没有传符。

至于乌灵珠和伍神师,傅则阳不想害死他们,教给他们的是他糅合了诸天秘魔玄经和蚩尤三盘经临时编造出来的一套魔功。当时只编出来六层,许诺两人等炼成再去找他,他再传下面的。其实按照那上面的去炼,虽然也能练出强大法力,但永远也无法把第六层练成。

反正他们俩也没见过血神经什么样子,只要外表看着像,每层修炼到都得用到生物的血浆,弄得浑身血气,似是而非也就蒙骗住了。

后来他每次祭炼秘魔神梭的时候,都觉得良心会隐隐作痛,他都要告诫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好,后来才逐渐心安理得起来。

这九道银蝉神符能够克制魔头,对守护元神,珍贵无比,伏瓜拔学会以后,欣喜万分:“道友真个心胸宽广,难怪能够将那么至凶至险的血神经炼成,着实让人佩服!”

115 红莲魔宫

伏瓜拔也接到红莲老魔的请柬,他们两个昔年同为魔教中的长老,尚有三分情面。本来伏瓜拔自己被群魔缠身,愈演愈烈,是不打算去的,连女儿、女婿也不准去,现在平安度过劫数,又得了昔年石神大长老的九道御魔神符,多年来镇压在心头的阴影尽去,又算到未来魔教气运发生变化,便重新动了出山之念。

傅则阳在魔功住了三数日,跟伏瓜拔讲道演法,相互切磋,伏瓜拔在得知傅则阳也修炼蚩尤三盘经以后,取出一部下册交给傅则阳。

“原来下册在道友这里!”傅则阳又惊又喜,把自己的上册给伏瓜拔,“我听说这部下册在赤尸神君手上。”

伏瓜拔说道:“我这部正是来自那赤尸道友,他昔日跟丌南公齐名,加上火灵道友、哈哈道友共八人,合称西南五怪三魔。后来南公得到一部天书,其他人也各有际遇,他相形见绌,那一年与我遇着,用这下册跟我换了一部七绝魔经。”

傅则阳问:“七绝魔经是道友所修炼的功法么?在诸天秘魔玄经里,有七绝魔针、无相七绝神魔等分章,不知有何联系?”

“七绝、九天等经书,都出自诸天秘魔玄经。这诸天圣典,包罗万象,从前古时期便有传世,最初只有十二位异域魔神接受召唤,三皇五帝时又找到十二位,人们把前面的称为大十二秘魔,把后发现的成为小十二秘魔。再后来魔道能人辈出,不断填补增加,有新发现的异域魔界,新发现的许多魔神,还有新创造出来的功夫、法术。到了战国时期,这部诸天秘魔玄经已经浩如烟海,当代教主认为太过繁琐复杂,去芜存菁,提炼出魔玄经、魔神经上下两部。又有其他人偏重一门,整理修编出七绝、九天等各个支派。”

“原来如此,那道友是七绝魔门一脉吗?”

伏瓜拔笑着摇头,略带得意地说:“我这一脉为五帝魔门,经过我师祖、师父和我,三代人共同创造完善的,与那两门又不相同。我那部七绝魔经只是简本,昔年得自一个朋友,若是我门内秘籍,怎能随便送人?”

傅则阳又问尸毗老人的阿修罗道,伏瓜拔面带不屑:“我中土之魔,与释教之魔,本不相同。上古时,大家观天观地,皆把所悟所得,称之为道。后来道裂而成百家,百家皆言道术,儒家言道,墨家言道,兵家言道,谓玄谓道,皆非后世道家所独享。因此我门中这秘籍,有玄有神。后来释教西来,于魔之一事,另有说法,那尸毗本就是个佛教的小沙弥,后来修佛修成了魔,又拜了个魔僧为师,师徒二人共同创出一门阿修罗魔道。他蔑称我们是上古巫法,我们称他为邪神教法,互相瞧之不起。”

红莲法会之期将近,陆敏身上的伤果然全部恢复如初,傅则阳唤过邓八姑:“在西南的大雪山里,有一处玉京潭,绝顶之下数千丈,有一颗万年冰雪精英凝就的雪魂珠,你可用你的彻地神针打通地层,将其取来,于你未来成道有极大裨益。到时候会有一个咱们的仇人去抢夺,你要小心。陆敏拜师以后,我尚无好的飞剑赐他,你顺便为他寻一柄。”

邓八姑一一应下,伏瓜拔从旁接口:“能成为道友的对头,还没有被打得形神俱灭,可见那人法力不凡,八姑一个人势单力薄,陆敏刚入师门,更需要保护,不若让小婿他们两口人同去。我过去总拘着他们,极少外出,如今正好趁此机会游逛雪山。”

“道友不教他们跟着一起去西昆仑吗?”

伏瓜拔轻捋胡须:“我那闺女已经怀有身孕,虽然产期尚久,咱们又不似凡俗之人那么柔弱,但这次西昆仑魔众云集,其中不乏行止不端,无法无天之辈,我不愿意他们夫妻两个去跟那些人交往,恐被带累坏了,不如随八姑去,既清净又有趣。”

九烈神君又不是刚开始修行的小少年,他已经有五六百年的道行了,伏瓜拔之所以这样说,一是为了还傅则阳人情,二是想要让两家后辈亲近。

九烈神君法力高强,邓八姑若是没有三十六光明神将相助,在他手上只能完败,就算加上这些神将,也几乎没什么胜算,有他同去,当可万无一失。

然而,所有的局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了他们夫妻这个变数,局面随之变化,变卦之后,于结果端多了好几重变数,牵涉到好几位高手,利弊得失,福祸休咎,一时不能推算得太清楚。

傅则阳想了想,单独以魔光交给邓八姑一篇经文,让她遇到难解局面时候当中颂出:“本来我打算咱们各自完事,一起到光明顶汇合,现在看来你那边恐怕要延后许多,切记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自乱阵脚,雪魂珠也一定要拿到,绝不能放弃,我那边结束以后,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邓八姑带上陆敏,连同九烈神君夫妇先行赶往大雪山,傅则阳带着陈玉凤,同伏瓜拔延后两日再启程去西昆仑。

两人联袂而行,用的都是大诸天遁法,将无形遁光连成一片,被诸天神力吸住,如坐电梯一般,瞬息之间传送千里,很快赶到西昆仑。

红莲老魔所居的山,是他以法力从海外移来山峰,堆砌而成的昆仑山西段最高峰。

他们刚刚穿过罡风寒潮所在的云层,山上便飘然下来一队飞天少女,皆天姿国色,身上并不着衣,只将一条长长的红色纱绸将胴体缠绕,关键部位肉隐肉现,共分为两队,每队二十四个人,有的持八宝莲花金灯,有的挑着松鹤香炉,有的捧着一束红梅,有的抱着孔雀羽扇,分立两旁,形成道路,向两人蹲跪行礼:“奉主人之命,恭迎嘉客!”

为首的少女说:“主人已经在宫殿门外恭候大驾,请嘉客随我前行。”

伏瓜拔笑道:“他这红莲法会我也来参与过两次,我虽然有些薄面,他也只派出二十四个红莲天女来接我,今日增加了一倍,可是沾了道友的光了。”

傅则阳亦笑:“咱们两个,加起来是四十八位,可见他的规格一如往昔。”

两人便让少女引路,四十八位红莲天女左右分开,一半持灯挑炉的在前面带路,一般捧经抱扇的在后面装仪,前后拥护着继续上升。

到得山顶,这里阳光明媚,飞瀑如珠,泉流如画,大大小小的水池星罗棋布,水系连通,无论深浅皆清澈见底,池中铺满翠如碧玉的莲叶,叶中顶着大大小小的莲花,小的只能容得下一只蜻蜓,大的能在上面盖三间房屋,皆千叶千瓣,层层叠叠,如同火焰燃烧。

果然是人间奇景!

一条白玉砖道沿着大小水池蜿蜒深入,两边沟通着许多桥梁,都隐在茂密的的红花绿叶之中,看不见尽头。

两人跟随红莲天女在甬道上前行,引得左右观赏莲花的客人们纷纷侧目,他们都是未得发帖邀请,闻名而来的散修,男女老少,人妖魔鬼,千奇百怪,打扮也都各不相同,有僧有道,有儒有俗,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各自议论。

“这两个是什么来头,竟然要出洞四十八位红莲天女出去迎接?”

“我也只能人的一位,那位身穿黑红法袍的老者,就是昔年魔教中的长老,跟红莲长老一样尊贵的伏瓜拔前辈。”

“先前火灵神君来时,也只出动了十八位,伏瓜拔长老我听说过,另外那个白袍青年何德何能,竟然跟他并肩行走?”

傅则阳听得真切,心道这位红莲道友还真挺给自己面子,自己折了他追求了许多年的陈紫芹,他竟然一点都不记恨,反而刻意讨好结交,于私是他在陈紫芹身上没少吃苦头,于公大约有事跟自己合作,目前只能猜出个十之三四。

走完白玉甬道,尽头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真的可以用巨大来形容,傅则阳有光明境、紫云宫、陷空岛三处地产,广厦千万,宫阁无数,但没有一座单体建筑能够比得上这一座的。红莲老魔这座宫殿,东西长度最少有一千丈,高达四百多丈,上擎着天,下镇着地,跟一座大山似的,与之相比,迪拜的帆船酒店在它面前就是个模型,还有他的三分之一高!

这内部也不知道有多少层,怪不得这里除了莲池之间有一些亭子以外,再不见一栋建筑,傅则阳把紫云宫和陷空岛两处内部空间全都加起来,也未必有这一座建筑大!

宫殿前面有九十九级的台阶,在台阶下面站着一伙人,当中一个青年和尚,只穿着朴素的月白色的僧衣,比当初在南海见到的时候,他更加的返璞归真,周身魔气尽消,衬着脖子和手腕上的佛珠,满脸平和,隐隐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忧郁气质。

116 老魔修佛

红莲和尚说话声音很好听,温润厚实,忧郁之中绽放笑容,宛如红莲开在地狱的烈焰里:“你们两位竟然联袂而来,我方才骤然看见还不敢相信,伏道兄可是很多年都不肯出门了,我以为这次也不会来。当初送那请柬,不过是尽到礼数,实不敢奢望能够劳动出山,如今看道友春风满面,想必已经迈过了那道万魔天堑,傅道友真是我辈的贵人。”

伏瓜拔捋着胡子笑:“你说的还真不错,这次多亏了傅道友及时出手相助,我才度过了最后那桩劫数,再过不久便能成就不死之身。”

红莲和尚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接口道:“不死之身对于我辈来说,也还寻常,我观伏道友周身隐隐有神光迸出,可是本命神尊的法身快要成就了?等这次法会以后,道友再潜修数年,便可成道飞升了!红莲道友也已经法身初成,再加上伏道友,继昔年掌狱大长老以后,我辈之中又能有两人成道,实在是可喜可贺!”

红莲和尚笑着替傅则阳引荐:“傅道友可能不认得,这一位是火灵道友,人称火灵神君的便是。他跟玄门的李静虚是好朋友,昔年李静虚点评天下特立独行的大人物,将他与尸毗、苍虚,东极大荒山两个老怪物,再加上未入佛门的辛如玉,合称为宇宙六怪,被传说出来,大家皆传为美谈!”

火灵神君穿着金红两色的法袍,头戴烈焰托日金冠,说起话来底气十足:“极乐道友夸赞太过,傅道友,我虽常年隐居,也听说过你的大名,知道你修炼跟血神子一样的血神经,却是善恶有别,在南北两极都做下了天大的事业,很多人把你奉为我辈楷模。”

“只是道友杀死了佛门的洪崖禅师,燃脂头陀,惊动了好些佛道两教的高人,是个隐患啊。”这次说话的是个身材矮小,蓬头赤足的老妇人,长得干干瘦瘦,身穿一件黑麻衣,手持鸠杖,火灵神君介绍说是赤身教主鸠盘婆。

原来鸠盘婆是这样奇貌不扬的干巴老太太,这样的形貌打扮,如何能做得一教之主?

傅则阳听出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而不是嘲讽:“我带着家人好生在海上航行,吃着烧烤,看着风景,那两个和尚突然从海底蹦出来向我这寻死,我本不答应,一再好言相劝,他们却铁了心非死不可,唉,俗话说得好,不可能僧面看佛面,看在诸天佛祖和菩萨的面上,我只能成全他们,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婆婆,你将来遇到跟我同样的事情,会如何做呢?我估计你不会看佛面,只会看僧面。”

他拿话点播鸠盘婆,鸠盘婆若有所思,后面又有人说:“天运神君说的不错,遇到这等不知好歹的和尚,就得成全他们,大发慈悲,普度众生,那是佛祖的事,我们行魔道,最大的慈悲就是送这些和尚去见佛祖!”

说这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童子,长着一张白净净、胖乎乎的圆脸,眼睛也圆得可爱,大鼻阔口,皮肤从内向外泛着不正常的红润,穿红色短衫短裤,满口傲气:“鸠道友就是昔年遭受变故,信了那套神通不敌业力,因果业报的鬼话,这些年凡事小心,对正教的人处处忍让。那帮人一个个狂傲自大,心狠手毒,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将来等你退无可退,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得罪了那白眉和尚又如何?杀了那天蒙和尚的弟子又如何?他们佛门贼秃贼尼能够同心协力,咱们就不能联合一处跟他们拼个地裂山崩么?”

这番话得到了绝大部分在场人的称赞,魔门之中,道行越高,越知道克制和收敛,像红莲、火灵、伏瓜拔这等积事老魔,平时全都在家里苟着,各自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手段,而出去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同类之间都互相看不上,互相算计,除了昔年魔教体系尚在时,完成了一次合力进攻昆仑山的壮举,其余再也没有相互协作的大规模联合作战,全都是各自为战,最终被正教各个击破。

傅则阳看着这个童子,不用人介绍,他就知道,这厮是五鬼天王尚和阳,东方老佛无行尊者的衣钵传人,傅则阳二次转世的时候,在襁褓里被他们师徒捉去祭炼魔头,若非张三丰路过将他救走,他修炼血神经的事情就会提前暴露,等不到也没有实力跟陈紫芹约架,说不定早就被长眉真人消灭了。不过倒也因祸得福,跟三丰真人去武当山学道七年,为后来的修行道路打下了基础,找准了方向。

当然,尚和阳还有另一重身份,傅则阳事后打算找他师父二人寻仇,推算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只看了尚和阳一眼,便继续跟大家寒暄。

红莲和尚笑着把众人一起让进大殿,里面空间极高极大,天花板是椭圆形,倒扣在头顶,离地面有数十米高,上面画着一圈圈的云霞图案,在云霞之中,有数不清佛陀菩萨,飞天仙女。他们做着各种事情,或讲经或唱诵,或收妖或渡鬼,或戏水或玩火,没有一个长相神态相同的。他们似乎都是从云气里出生,而云气的根源处,是最顶上位于椭圆圆心的两朵红莲,所有的云气都从那里面飘逸出来,衍化无穷。

那些云霞人物,乍一看似静止的,细看之下个个都在动,若是凝神看去,神识就会由注意力牵引,被勾动飞出,投入到这红莲穹顶之中。

大殿之中摆放着一排排的桌案,后面是蒲团,已经上了些瓜果茶点,都空着,唯有一个桌案后坐着个人,是个身材高瘦的道人,头戴金冠,手着金镯,神态甚是轻浮,看傅则阳的眼神,似乎很是不屑,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

傅则阳懒得看他,红莲和尚请大家入席,伏瓜拔资历最老,位份最尊,红莲和尚请他做首席,他向傅则阳谦让,傅则阳摆手,还是让他坐了首席。

二席先前有人坐过,就是火灵神君,火灵神君请傅则阳坐,傅则阳自然不肯占人家已经定下的位置,坚持拒绝。

红莲和尚早有安排,请傅则阳入座无人坐过的第三席,傅则阳见第四席是鸠盘婆,跟她谦让了几句,便在第三席坐下。

这又让许多人不爽,先前那位坐在第六席的道人愤愤不平:“咱们修习魔道,讲的就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似你们这般让来让去,跟那些正教的伪君子有何不同?”

红莲和尚问他:“那依金道友之意,你该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说话的神态未变,语气未变,还是先前那般忧郁之中带着谦和有礼,但是殿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不悦,那道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边喝边说:“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挺好,我只是不忿劳您的大驾出去迎接一个后生小辈……”

红莲和尚转向大家,淡淡地说:“傅道友是我特地去南海下请柬请来的贵客,诸位也都是我的客人,任何人敢怠慢我的客人,都是故意给我难堪。”他用手往上一指,“我将送他去我那红莲胎藏法界里去享受一番!”

那位金道友觉得难堪,满脸通红,想要发作,却又不敢,知道这红莲老魔心狠手毒,翻脸无情,更兼魔法高深莫测,让人防不胜防,上次法会初来时已经吃过苦头,不敢再惹,只能把满腔怒气都憋回心里,暗暗记恨傅则阳,定下日后报仇之志。

众人分宾主落座,红莲和尚坐会自己的主位,命红莲天女为大家送上茶酒果点,再打开三百六十五扇窗子,让天女们把莲池外面的那些人也接引进来,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大殿,只能在外面听见,从七十二座莲台上自助捡些仙果酒水享用。

既然称作法会,自然有讲法的安排,红莲老魔千年修行,法力无边,每次法会都会将一种他自创的魔道神功,三种魔道大法,七十二项绝技法术,无偿贡献给大家,别说殿外那些人,就连傅则阳听了,也有很多地方能够有所借鉴,不禁暗赞这家伙学识广博,不次于伏瓜拔,着实深不可测。

讲到动人处,红莲全身迸发金光,遍地涌起车轮大的莲花,从店内一直扑向殿外,沿着台阶迅速填满前面的广场,跟远处池中的莲花连缀成一体,那七十二个红莲天女纷纷挟带鲜花香果飞天而起,环绕着殿内,乘着水波一样的金光飘舞游行。

讲了一日一夜,将功法全部讲完,红莲金光仍然不退,和尚端坐在浓浓的金光里面,宝相庄严:“我日前已经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修成佛果,法号妙法莲华如来,因观此五浊恶世,众生多苦难,我发宏愿,要普度众生,当今天下凡夫俗子,虽有佛经万卷,却不能解如来真实义,我著有佛门真解十二卷,解得法华、华严、梵网、弥陀、般若、金刚、楞严、地藏、阿含诸经,破除邪见,摄伏外道,使佛法真谛重现人间。诸位可有愿意跟我一起弘法传教,利益众生的?”

所有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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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颠倒乾坤

傅则阳在来昆仑山之前,未尝没有想过,自己的光明神教初创,百废待兴,在法会上遇到合适的人物收归教下,壮大声势。等到这以后,隐隐感知到红莲老魔也要创立教宗,似乎要跟自己抢买卖,但是也没想到这老魔竟然称已自证佛陀,要重解佛教!

他说的那些经文,几乎囊括了中土所有的大小乘十三宗的佛门圣典,尤其他敢自号妙法莲华如来,要解的第一本经就是莲华经,天台宗的芬陀老尼就是以妙法莲华经立派,势必跟他不共戴天,头一个就要来找他拼命!

当今佛教在人间还有好些厉害的和尚,能被称为高僧神尼的就有尊胜禅师、天蒙禅师、智公禅师、白眉禅师、独指禅师、无名禅师、空陀禅师、芬陀神尼、优昙神尼、心如神尼,十个家伙一个个拿出来跟红莲老魔单挑,胜率绝对在七成以上!

除了他们,还有昆仑派的空了和尚、一发和尚、了了和尚等等一大票人,红莲要重新解释经文,简直相当于跟天下佛教公然作对,还是撕脸级别的,他就不怕这么多的和尚尼姑一起跑来围殴他,把他打到渣都不剩么?

傅则阳真的是佩服这老魔的气魄,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会跟自己抢资源,但也能替自己承担来自佛教很大一部分压力,自己可以安心种田,缓缓发育。

红莲老魔早就做了通盘考虑:“从此以后,我这里就叫做小西天,此殿称作小雷音寺,是我在此世界法身显圣,普度众生的权宜之所。另传下三部佛经,一部《金刚能断万劫三昧真经》讲如何见性成佛,一生证果;一部《佛说红莲净土法身成就经》,讲如何持我名号,只要心诚,或三个日夜,或临终一念,立即可得红莲接引,在我宫前莲池之中花开见佛,成为莲池海会大菩萨;一部《万佛顶首无上密法圆满经》,讲究最为殊胜的无上秘传佛法,可修成无量神通,圆成佛果!”

这三部经书听上去好牛比,跟自己的光明经对比,流露出满满的奢华味道。不过傅则阳走的是一神教路线,而且是于佛道之外另立教宗,跟红莲所走的路线不同,红莲借佛教的壳子搞事,已经有了极大的群众基础,光明经作为完全新出现的事物,有且只能有一本,即使再加,也只能再编出一本光明经,分作大小两部。

“三部大经以外,我还另有六部论,为‘起信论’‘因果论’‘佛魔论’‘破戒论’‘舍身论’‘欲界论’,共三经六论十二解,传承时间,利益众生。”红莲老魔遍体金光,宝相庄严,声音如雷,滚滚而出,先后三次问有谁愿意在他座下,一起传教的。

殿外跪下的越来越多,第三次以后,跪下的已经有七成以上,或是如醉如痴,或是痛哭流涕,俱都双掌合十,虔心祝祷:“弟子恳请我佛慈悲,收我为徒,救我们脱离苦海!弟子愿意跟随佛祖一起普度众生!”

殿内的宾客身份法力都比较高,红莲首次发问时没有一个应声,第二次时才陆续有人离席跪倒,但也没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直到第三次结束,才出来两个位份很高的,是云南西昆山的两个蛮僧,麻头鬼王呼加卓图和金狮神佛赤隆儿爪。

二魔离席向红莲询问:“敢问,我们如果入教,能否传我们贵教中的秘魔大法?”

红莲老魔见终于有重量级的人物出来,稍稍满意:“我已经将我毕生所学,化入这三经六论十二真解当中,尤其是这三部经书,里面蕴含无穷智慧,无上神通,你们要的秘魔大法,在这经中只能算是小术,你们若肯皈依,我就将真经传授。”

二魔对视一眼,双双跪倒,五体投地:“弟子愿意皈依我佛,恳求佛祖赐下真经!”

红莲老魔脱手飞出一部金册经书,落向二魔手中:“这是三经里面的密圆经,正对你们的根性,可用心修炼,日后随我到中土传教!”

除了这些人,其余要么自重身份,要么看出他此举跟整个佛教公然开干,风险太大,不肯同流,皆未响应。

红莲讲经完毕,让大家自行玩乐,他单独在后面梅林之中另设一小宴,把傅则阳、伏瓜拔、火灵神君、鸠盘婆四人请去,谈论天下间的气运消长。

“我三百年前推算,此世间我运大消,彼运大涨,近乎消解,从那以后五甲子,连这法会也办不下去了,须得在此潜伏八百年,扛过天劫以后再行出山。到那时佛道两教正法已灭,魔法大行,方是我辈逍遥之时。直到傅道友的出现,天下运势发生了变化,因此我欲出山,到人间去,彻底将佛法斩绝根基,让此世界处处开满红莲!”

鸠盘婆担忧地道:“如今世上尚有许多神僧神尼,恐怕容不得你这样做。”

红莲嗤笑:“傅道友当日在东海杀死洪崖和尚、燃脂头陀,给了我很大启发。他们若不破戒,拿我们无可奈何,他们如果破戒,便不是我们的对手,怕他们何来?再说我得铁城山那位大长老指点,以无上密法将长江和黄河的源头禁制住,他们如果联手打上门来,真到了那无法收拾的地步,我就震断水脉,使整个中原大地化为泽国,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鸠盘婆叹气:“这又是何苦呢……”

红莲看她的目光里透漏着些许的瞧不起:“我等勤修苦练,一坐关便是几十年,难道就是为了躲在老巢里当缩头乌龟的?修来的几百年寿命,都用来在冷洞寒窑里面枯坐静思,自我囚禁,简直连个凡人都不如,这种种妙法修来何用?那些和尚尼姑自称为正,指我们为邪,教令天下人避我们如蛇蝎,遇见了人人喊打,岂不知我们亦与天下人欲望求索相连接,从七情六欲而生发萦绕,他们一个个立志扫荡群魔,群魔岂是他们能够扫得尽的?只要众生还在,我们便永生不灭,这次我要颠倒乾坤,将局面倒转过来,让人人都拜我们,怨他们,让和尚尼姑也人人喊打,岂不妙哉?”

傅则阳觉得这老魔胸襟气魄,神通智慧都有过人之处,正好跟他借鉴一些优点:“道友打算如何颠倒乾坤?”

红莲说道:“我要做正反正反两手准备,我一面按照我的意思去解释佛经,以佛教自己的经典,传达咱们的诸天秘魔宗旨,随顺众生欲望而行,众生必然欢喜奉行,信我而排他,此为修魔法而行佛事。另一方面,我再收些弟子,去学习彼家的正法,然后于寺内宣|淫,偷盗嗜杀,以作典范,此为修佛法而行魔事。如此魔做佛时佛亦魔,佛作魔时魔还佛愚痴凡夫,傻傻不能辨别,久而久之,自然我法昌盛,彼法灭尽了!我要让佛教在人间变得人人喊打,人们提起佛教就讨厌,说到和尚就吐痰,见着尼姑就鄙视。如此方叫做乾坤颠倒,改天换地!那些和尚就算再有神通,也拿我无可奈何。”

这招数果然歹毒,而且有效,就像前些日在九华山,傅则阳让餐霞散人向陆敏证明自己是魔,餐霞散人就证明不了,她自己知道,但却没有办法阻止陆敏心向自己。

红莲面露得意:“将来,我就是古佛再来,那些什么尊胜、天蒙、芬陀、智公,就成了魔头的化身!我要让他们为众生诅咒,要么放弃众生,飞升极乐,要么被众生拖累,一起沉沦!到那时,红莲开遍整个世界,才是我们逍遥自在的时刻!”

对于红莲的计划,傅则阳不置可否,他对付那些和尚尼姑傅则阳没意见,但是当他红莲遍地盛开的时候,那些普通人,那些猫猫狗狗,花花草草,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不愿意飞升,也不愿意别人飞升,但是也愿意所有的生灵全遭荼毒,相对于别人的哭声,他还是更愿意听到笑声。

法会前面讲法的大会,论法的小会全都完毕,剩下的就是大家共同欢喜的时候,红莲老魔将那七十二个红莲天女赐给拜他为佛祖的弟子们,让他们随意合作,尽情欢娱。

其余人等没有这个待遇,不过来参加法会的也有一些旁门左道的女子,甚或专门擅长采战的,他们也可在前院自行选择对象,共行无遮。

傅则阳首先提出告辞,伏瓜拔跟他一起,鸠盘婆、魔母温良等也都选择离开,火灵神君家有贤妻美妾,也不愿意在外面搞事情,也跟着一起走。

众人下了山峰,相互邀请日后到自家窜门做客,然后各自离去。

傅则阳和伏瓜拔,陈玉凤带着芝仙,仍然是四人通行,先赶到预先约定的地点,邓八姑他们果然没到,傅则阳召唤来三十六位妖族大圣,指定了地点,赐下图纸,教他们按图施工,堆砌神山,修筑神殿,叫陈玉凤在这里留守,一来是监工,防止他们妖心难改,兽性大发,跑到人间去作乱,二来她毕竟曾经在中土混过,正邪两教的人都认识一些,万一有紧急情况发生,也好应对,比群妖更加便宜。

安排妥当以后,他和伏瓜拔联袂赶往川边的大雪山,来接应邓八姑和九烈夫妇。

118 凌家玉儿

傅则阳和伏瓜拔赶到大雪山时,远远地见到一座雪峰顶上,雷声滚滚,剑光连天。

雷有阴雷有阳雷,阳雷是天罡磨动霹雳火,阴雷是九幽凝聚碧煞烟。

剑有玉龙有黄泉,玉龙剑矫矫飞天撑穹骨,黄泉剑滔滔泄瀑灌流尘。

正是千道豪光耀霄汉,团团碧火炙冰川,方圆百余里之内的寒霰雪气都似开了锅一般,有横跨数座山头,有一座矮峰拦腰折断,倒在皑皑的积雪之中!

伏瓜拔见状寿眉挑起:“是小婿的黄泉剑!”将身形一展,凭空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掺杂在一起的雷云之中,徒手发出五颜六色的一盘魔光屏障。

傅则阳紧随其后,用小诸天遁法瞬移到雪峰顶上,陆敏搂着一个女孩坐在光明席上。

那席子是用光明境山中一种特殊的草编织而成,再用药汤九蒸九晒,然后以仙法祭炼七七四十九日方成。面积可大可小,收缩起来不过一方手帕般,铺展开来可覆盖一亩地,自生光明,温暖宜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隆冬夜里,躺在席子上看书,既温暖又光明。

陆敏和那女孩都衣衫不整,他光着上半截身子,女孩哭得满眼含泪,抽泣着要寻死,被他用斗篷裹住,死死抱在怀里,不断说:“好妹妹,你要恨我,只杀了我便是,千万莫要自寻短见,不然你若没了,我也绝不独活!”

傅则阳突然出现,两人都吓了一跳,等看清是他,陆敏赶紧跪起来:“师父!师父……徒儿闯下大祸,难辞其咎,本该早一刻自裁,以免师门蒙羞。只是师姐深入地下,多日未归,总要见上您一面,说清原委,再自我了断……”

傅则阳看天上打得天崩地裂,跟九烈神君夫妇斗法的三个人都是高手,伏瓜拔未出大招,一时间竟然分不开双方,反倒自己也被扯入战局。

他问陆敏:“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子是谁?”

女孩这时又要寻思,双手掐诀,要以元神震碎天灵盖自尽,陆敏赶紧跪着把她抱住,恳求:“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回来,定然给我们做主,好妹妹,你如果一定要寻死,容我禀明师父,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女孩全身固定,不再挣扎了。

傅则阳将女孩禁住,沉声问陆敏:“你快点说明白事情原委!她到底是谁?”

陆敏苦着脸说:“她姓凌,名玉儿,是前辈剑仙凌浑凌真人的千金。”

凌浑的女儿!那不是林绿华吗?不对,现在还没有转世到林家,还是姓凌,叫凌玉儿,她被陆敏给拱了?这样的话,她不就要成为陆蓉波的母亲,小石生的外祖母了吗?

傅则阳运用魔眼透过重重雪雾雷云往远处看,对面的雪峰上,站着一个英俊的青年,果然是当年的凌浑,那柄似白玉飞龙的宝剑正是当年他用来对付徐完的那一把,只不过更加厉害了,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

在他旁边的雪峰上站着一个白发女子,长得十分年轻貌美,只是有着一头银发,正是白发龙女崔五姑,她的五岳锦云兜越发厉害了,将九烈神君夫妇打过去的阴雷全部挡住,除了驾驭飞剑以外,另用三支金刚神火箭,穿破钻地,往来纵横,好不厉害。

除了他们夫妻两个,还有一个矮小丑陋的道姑,穿着破旧的蓝色道袍,在雷云之中来回飞舞,扬手打出许多豆粒大的光点,轰然炸开,竟然是陈紫芹九天一元霹雳子的路数,威力只比霹雳子稍差,但是数量众多,另外使用的飞剑法宝也都件件厉害,伏瓜拔连施魔法,竟然全被她破去,凶悍无比。

傅则阳知道,这个老妇人就是自己预先算到的那个仇人,幻波池陈紫芹转世之后的师妹江芷云。如今距离南海那一场大战已经过去许多年,陈紫芹当初战败,回山以后不久便自行兵解,拜在一个前辈散仙门下,有了这个师妹。

她那师父很快尸解飞升,但所授功道法远比不上她前生自学,由于阴魔纠缠元神,红莲老魔也乘虚而入,隔空遥制,想要逼她就范,于是不久以后再次兵解。

这江芷云前生也是很厉害的散仙,过去世也跟陈紫芹有过同门之谊,这次得了陈紫芹一些指点,师父尸解飞升,师姐二次转世,她独自一人潜修,本来十分貌美,刚刚炼成元婴,出游玩耍,被仇人找上门来,毁掉了躯壳。

她不愿再次转世,正巧碰上一个修行千年的旁门散仙彭妪尸解飞升,她乘机把躯壳占了。刚钻进去,彭妪便回头质问她,用自己的法体竟然不跟自己说一声,简直可恶,便施法封了泥丸、紫阙两窍。她凭空得了许多法力,却被禁锢在躯壳里面,再也不能遁出元神,哪怕日后功行圆满,也无法脱体飞升……

恰巧江芷云也在大雪山隐居潜修,想要借助地火之力,冲开被封闭的窍穴,碰上邓八姑开山取剑,便出来为师姐报仇。

她的境界不怎么高,不过是散仙一流,连尸解飞升都做不到,但是法力真强,数世积修,本就是很厉害的散仙,再得了彭妪的气血真元。彭妪已经修炼了一千三百多年,度过了三次天劫,最后世界飞升,遗体里面留下了大量的法力,都被江芷云获得。

仙道飞升通常有三种,一种是金仙的肉身成圣,全身一点不剩,全部飞升紫府。

一种是天仙的阳神飞升,因是神炁相合,形神俱妙,有了还丹的步骤,阳神是由元神和身体的本质精炁锤打合一,飞升之后剩下遗蜕。

最后一种是尸解的元婴飞升,元神只融合一部分的精气,未能炼金阴渣,汞性圆明,只得神妙,未得形妙,飞升之后留下遗体。

道家以金蝉作类比,阳神飞升留下的遗蜕相当于蝉蜕,只有一具无用的空壳,所有生命的精华全部带走。世界飞升留下的遗体相当于尸体,生前修炼的精血元气还都保存未能带走,等人死后再迅速消散。

彭妪就是元婴飞升留下遗体,刚刚离体就被江芷云附了上去,她一千三百多年修炼积累的法力,飞升的元婴带走三分之一,尸解损耗三分之一,被江芷云得到约三分之一,还有彭妪生前所用的法宝丹药,再加上她原来本有的,实力获得质的飞跃!

在他和伏瓜拔未归之前,九烈神君夫妇已经相形见绌,若非凌浑夫妇没有拼尽全力,他们早就不能支撑,就算这样,再过半日仍无转机,他也要动用那核武级别的法宝,九天秘魔字母神雷跟江芷云拼命了。

伏瓜拔加入战场以后,很快将战局扭转,不过凌浑夫妇也加强了攻势,双方仍然势均力敌,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傅则阳见凌浑夫妇留着手,自己徒弟又睡了人家女儿,这种事宜结亲不宜结仇,便没有急着出手,而是询问陆敏详细经过。

原来他们到了大雪山之后,找到玉京潭,邓八姑算准方位,祭起彻地神针,每日向下钻探,共要打入地底七千三百丈,两万余米,下面尽是万年冰雪锻炼出来的玄石坚冰,还不能用特别暴力的手段,以免造成地层太大的波动,使宝珠沉入地心,只能打一个小洞竖井,每日仅仅下降千余丈。

陆敏新学了仙法,每日卯足了劲头勤修苦练,倒也进展飞快。

九烈神君两口子得伏瓜拔暗中嘱咐,有意跟邓八姑和陆敏交好,邓八姑人冷冰冰的,客气中带着疏远,每日只用心打井,心无旁骛,他们便把精力都放在陆敏身上。

他们先试着教陆敏一门法术,陆敏很快学会,又连教几门,陆敏也都全部学成。陆敏自幼好武,学法心切,有人乐意教,他自然是乐意学的,于是来者不拒。

这一日,他学了一门遁法,试着在大雪山中飞遁行走。首次尝到可以只在飞行的滋味,他激动万分,不自不觉就走远了,在一个山坳里遇着了出来玩耍的凌玉儿。

凌浑夫妇来大雪山中祭炼一件纯阳至宝,为将来开宗立派之用,凌玉儿也跟了来,遇着陆敏。她是父母每日忙着炼宝,无暇陪她,内心深处难免孤独寂寞,需要人陪伴。陆敏是从凡尘俗世中来,从小为了练武禁绝女色的,头一次见着这样不似人间烟火气息,又不似邓八姑和陈玉凤那样沉稳老练的仙家少女。

两人初时也没什么,只是互相需要,隔三差五约到一起,共同遁行巡山,玩耍取笑,倒也十分欢乐。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两人不过做个玩伴好友,分别以后,他日再见,已经站在敌对的立场,双方老师虽不至于打生打死,但也结下极深的仇怨,再无相好的可能。

偏偏这次有枭神娘跟着,这厮诨号里有个“枭”字,性情又泼又辣,手段既狠且毒,偏偏对丈夫爱得死去活来,对于父亲也是至真至孝,时刻谨记父亲的指示,见陆敏喜欢跟这小丫头在一起,每日修炼的功课做完,立即飞去雪谷赴约,于是便动了成全的心思。

119 南明离火

凌浑夫妻所学亦不是玄门正宗,属于旁门之列,他们师父铁肩老祖巨山真人也转劫数世才修成正果。他飞升以前曾经流露出开宗立派的心愿,凌浑自告奋勇,要将本门法脉传承发扬,从他飞升以后便着手准备开山事宜,大约在二十年以前,夫妻两个来大雪山的冰壁之中,合力祭炼一件未来的镇派至宝。

凌浑两口子颜值很高,男的英俊,女的美丽,他尤其看重自身的长相,这次炼宝要持续三十年,外面是寒风酷雪,里面是地火烘炉,两下里夹攻,对肉身损伤极大,会使人快速衰老,无法再永葆青春。

好在他们遇着了极乐真人李静虚,得到一种灵药,内服灵丹,外敷全身,可呵护骨肉,保养肌肤,两口按日使用,以驻颜养形。

他俩入山之时,凌玉儿才两岁,凌浑嫌婴儿累赘,想把她托付在湘潭凡间的亲戚家,等练完以后再去接。崔五姑舍不得骨肉分离,硬要带来,三口人同在大雪山中炼宝修行。

前不久到了炼宝的关键时期,外寒内热夹攻,正该用药。极乐真人给的药,共只够两个人用的,崔五姑偷偷把自己那一份给了凌玉儿用了些,知道丈夫肯定不依,第二日便想把凌玉儿送到仙都山,托付给自己的好友碧梧仙子崔芜照看。

枭神娘正跟丈夫悄悄争执,到底是应该直接找上门去,跟凌浑夫妇当面做媒,还是等离开时偷偷把凌玉儿摄法拐走。

九烈神君苦口婆心:“那铁肩老祖我昔年有缘见过一面,法力真个高强,凌浑是他的弟子,性情有极为高傲,咱们拐了他的女儿,他岂肯善罢甘休?毕然追到九华山去,闹个天翻地覆。不若直接上门,咱们一手托两家,只做媒,不提亲,成与不成,都不损伤两边的颜面,也有回旋之地。若他真个不答应,再做打算。”

枭神娘不同意:“正如你所所,那凌浑确实高傲,玉儿生得如此美若天仙,他必然视作掌上明珠,焉能答应?若被拒绝,再被他当面说几句,咱们脸上无光不说,他们有了准备,咱们再想带玉儿走,就千难万难了。”

他们还没有争出个结果,发现崔五姑要送凌玉儿走,枭神娘哪能坐视,于半路上出面阻拦。崔五姑真个把女儿爱若珍宝,真不同意,三两句话说僵了,动起手来。

九烈神君不愿意以多打少,欺负一个女流之辈,在一旁观战并未出手,单枭神娘和崔五姑两个就打得天翻地覆。

崔五姑放出五岳锦云兜,要把枭神娘困住,枭神娘打出跟丈夫合炼的九烈阴雷,他们夫妻这阴雷自成一家,全用地肺之中纠结万年的恶毒阴煞炼成,专能污染敌人的法宝,品质差一些飞剑,挨上就成铁渣,简直无坚不摧。

她见崔五姑的锦云兜厉害,上下四面,尽是五色烟气,绵绵密密,如潮翻涌,无尽无休,便把阴雷大把大把地扔出来,炸成漫天碧绿阴火,满空爆炸激荡。

她们两个鏖战多时,竟然把附近的三座雪峰炸得崩塌,其中一座下面露出地穴,恰巧陆敏刚来,想要劝架,因枭神娘和崔五姑斗法声势太过浩大,他在数十里以外的地方被彩云绿火逼住,无法近前,悄悄雪峰崩塌,他在附近,从地穴之中得了一个长长的石匣。

那边凌浑闻讯赶来,未及动手,九烈神君迎上去劝下双方,讲明自家的意思,凌浑听说女儿竟然背着父母,私自在外面结实陌生的青年男子,还多次在雪谷之中玩闹嬉戏,供餐共饮,顿时气得不行,恨恨地把老婆闺女带了回去,严加看管。

再说枭神娘回来以后,不住声地埋怨丈夫不肯帮忙,不然两口子合力将崔五姑打退,至不济也可一个接住崔五姑,一个把凌玉儿带回来。

九烈神君任他唠叨,只把陆敏捡到的那个石匣拿在手里,按照出土的地点时间,以及石匣的外观材质,详加推算,再结合自家过去所见所闻,惊讶地得知,这石匣是西方功德池中的一丸神泥所化,里面封印着一柄绝世神剑——南明离火剑。

此剑是昔年达摩老祖未渡江之前所炼,取西方真金,用南明离火精英,融汇金火,按照先后天生克之法,从有质到无质,再从无质到有质,反复祭炼了十九次而成。

后来达摩祖师修成正果,见得诸法实相,非空非有,无相无着,想将他随自己一并化去。弟子归一大师觉得可惜,再三请求,想给佛门留一件异宝,以待将来有缘拿去降魔。

达摩祖师笑他:“剑是宝?砖是宝?你无魔,有甚魔?说谁有缘?你便有缘!你既有此心,一剑不空,万法不空,将来恐怕解脱不得。”

后来达摩老祖飞升,归一禅师仗此剑斩杀不少邪魔,法力日益增加,到底应了达摩的话,无法解脱。最后跑到南疆红瘴岭,学习达摩面壁,不再以法力神通降魔,只仗着智慧安忍,如如不动,以无魔胜有魔,深入三昧一十九年,终于解脱自在。

临飞升之前,归一禅师欲将其舍入道家,用神泥将剑封住,藏在大雪山,留赠有缘。

没想到今日这剑竟然被陆敏所得,九烈神君夫妇合力用阴雷狂轰滥炸,费了三日夜功夫,将外面的神泥磨碎瓦解,将剑取出,果然神异无比。

邓八姑从地穴中回来以后见着这剑也极为惊讶,她也是头一次见着如此神物。

陆敏见三人全都对这剑赞不绝口,便不肯收,先要将剑给九烈夫妇,两人自然不肯要,陆敏又说要给枭神娘肚子里的宝宝留着,枭神娘稍有动心,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咬牙拒绝,陆敏又要把剑给邓八姑。

邓八姑不耐烦:“既然是你得的,你就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这等人间神器,至于那凌家人……”她想起当年被凌雪鸿从中土追杀到小南极的事情,如果不是遇着傅则阳,她恐怕早已经形神俱灭多时了,不过凌雪鸿是凌雪鸿,凌玉儿是凌玉儿,她还不屑于把仇恨发泄到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身上,“既然人家父母不同意,你不许再去招惹!好生在这里练功。”

邓八姑虽然这样说,枭神娘却不以为然,用一件异宝蚩尤九宫鉴,隔空遥视,看凌浑两口子在冰壁之内炼宝,内洞被宝光运气遮住,无法看清,外洞凌玉儿却很凄惨,被凌浑禁足,整日郁郁寡欢,时常被父亲斥责,伤感流泪。

原来凌浑不止恨她不守礼法,由于崔五姑把自己的药拿出来一部分给她,事后身体别处都好,唯有头发没有药物滋养,七日之内变作雪白。凌浑知道以后勃然大怒,越发讨厌凌玉儿,认定她是个讨债鬼,崔五姑虽然护着她,恨不能带着她到别处去,但由于师命遗愿,宝未炼成,不能离开,只能尽量劝住丈夫,并且安慰女儿而已。

陆敏见着凌玉儿落得这般境地,也是心疼不已,枭神娘趁机怂恿,使用魔教中的一种秘法,叫陆敏隔空喊话:“你若心里有她,她也心里有你,这样心意相通,不管相隔多远,一施此法,便能互相听见对方的声音。厉害之处在于,旁得不相干的人都听不到,哪怕我这个施法人也不行,量那凌浑法力再高也察觉不到!”

陆敏便隔空呼唤,声声直接传入凌玉儿心里,凌玉儿先还惊奇,得知是枭神娘的神法奥妙,方才不再怀疑,每日跟陆敏聊会天,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然而,很快凌浑就发现女儿的变化,暗中窥视,发现她经常自然自语,用术数推算,竟然有曲径通幽,藕断丝连之兆,顿时怒不可遏,逼问凌玉儿真相。凌玉儿不会撒谎,只能把实话说了,气得凌浑剑眉倒竖,几乎要提剑杀人,被崔五姑拼力劝阻。

事后崔五姑去玉京潭找到枭神娘,让他们管好自家子弟,以后不要在骚扰自家闺女。她走了以后,凌浑又到,出言威胁,要枭神娘撤了魔法,若再敢纠缠,决不轻饶!

枭神娘气得够呛,想要动手,被陆敏和九烈神君央求劝住。

陆敏告诉枭神娘,这事就此作罢,他不会再跟凌玉儿通话,以免既损害凌玉儿名誉,又让师父蒙羞。枭神娘气得不行,无奈正主打了退堂鼓,她也没办法,只得作罢。

两家都以为这几日的事不过是一点小风浪,过去也就罢了,连陆敏和凌玉儿两个当事人都死了心,认定以后再也见不着面,哪知,事情再起变故。

这天突然两家大人发现,自家孩子不见了,凌玉儿跟陆敏同时失踪,凌浑夫妇以为是枭神娘捣鬼,枭神娘认定是凌浑报复。

九烈神君性情稳重,施展诸天秘魔大法,预算遥知,惊觉当日枭神娘跟崔五姑斗法,震到三座雪山,其中一座下面藏着南明离火剑,另一座里面有位散仙,本就敌意甚浓想要找茬,正好借此机会,将人掳走,想要双方火拼,她好乘机下手。

对方法力极高,暗中颠倒阴阳,遮蔽天机,若非他全力施为,竟然无法查知。

凌浑由于怒火损却理智,未能及时醒悟,推算卦象,全是九烈神君将人掳来,于是带上心急火燎的崔五姑,杀气腾腾到玉京潭绝顶,要给九烈夫妇一点颜色看看!

120 光明神王

枭神娘原以为是凌浑夫妇掳走了陆敏,恨恨地准备了一葫芦的九烈阴雷,要去把凌浑夫妇祭炼法宝的那座雪山整个炸碎。待九烈神君把原委讲起过以后,枭神娘怒气更盛了几分,面露阴险,厉声让丈夫在玉京潭挡住来敌,自己飞去寻找陆敏和凌玉儿。

抓走陆敏和凌玉儿的正是江芷云,前日她所在的雪峰被震塌,当场就要出手报复,见双方都不好惹,才暂时按捺下。回头暗中推算,得知是师姐的仇人,便想出这样一个计策,令鹬蚌相争,九烈夫妇是仇人一边,崔五姑震塌了她的洞府,都不是好人。

她将人掳到百里之外一处冰穴里,回来再看凌浑夫妇已经杀上玉京潭,跟九烈神君斗起法来。江芷云怕两边把话说开,不敢给他们对话的机会,厉啸一声加入战团,向九烈神君发动猛攻,霹雳子似冰雹般打过去,九烈神君发出九烈阴雷还击,正是旗鼓相当,炸开散成如水般的紫炎绿火,烈焰弥天,地动山摇,反倒把凌浑夫妇比成了助攻。

再说枭神娘找到陆敏和凌玉儿所在地冰穴,本要救他们出来,临到跟前想起凌浑和崔五姑的两次警告,不忿至极,不但没有破禁救人,反倒招来五淫天魔,暗施五淫乱|欲秘魔大法,另两人阴阳和合。

凌玉儿出生以后就被凌浑嫌弃拖累,又算出她不到二十岁就得夭折,不过是个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凌浑便更懒得教她仙法。崔五姑心爱女儿,为她推算后事,未来转劫以后将会拜入玄门正宗,师父是一位武当派的高人,便也不传她自己的旁门法术。

可怜凌玉儿长到将近二十岁,只会一些简单的遁法和护身法术,陆敏更是刚入门不久,哪里经得住枭神娘这种魔法的操弄。两人在冰穴之中不能自已,同堕爱|河|欲|海。

清醒过来以后,两人都慌张无比,凌玉儿更是哭得要寻死,被陆敏拼命抱住。

正不断劝说之际,耳边忽然想起枭神娘的声音:“两个孩子不要怕,你们相互喜欢,就当敢爱敢恨,姓凌的越不喜欢,你们月要证明给他看,我这就用大诸天遁法把你们带回玉京潭决定,让姓凌的知道你们的决心。不要怕他,凡事有我!”

凌玉儿赶紧大呼不要,然而枭神娘怎肯听她的,使出法术将两人移出冰穴,两人只见周围风云变换,上下左右一片混沌迷茫,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过了会再争眼睛,真个到了玉京潭绝顶。

枭神娘放声长啸:“凌浑!崔五姑!你们的女儿已经跟我这位小兄弟好上了,从此以后,她就是这边的媳妇……”

凌浑见着女儿衣衫不整,被陆敏搂在怀里,气得脑筋都要崩起来,骂了声:“贱婢!你还不自行了断,等我动手吗?”

这一句话骂得所有人都差点掉了下巴,连得意洋洋的枭神娘都听傻了。

唯有崔五姑悲从中来,扬起满头白发,哭着喝骂:“魔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女儿?我跟你拼了!”她来玉京潭讨人,虽然被卦象蒙蔽,到底道法高深,隐隐觉察不对,跟九烈神君斗法没有发力猛攻。这会她是真的发了飙,五岳锦云兜、金刚神火箭、冰蚀禁元圈、无形归元箭全都使出来。

凌浑想走,崔五姑不肯,只能留下,边打边劝:“那贱婢自甘堕落,要么堕入魔道,成了邪魔一流,要么自己尸解,另去转世投胎,无论如何与咱们也再无关系了……”

崔五姑不理他,只是一边哭着一边向山顶猛攻,枭神娘自然不惧,鼓荡起大片阴云碧火还击,打得不可开交。

九烈神君边打边劝:“二位道友!今日之事本是这个丑妇做下的,她是昔年九天魔女陈紫芹的同门师妹,想要给她师姐报仇,故意挑拨我们两家结下死仇,且先缓动手……”

崔五姑只是一味发泄似地狂攻不停:“你要说话,先把玉儿还我!”

九烈神君想要答应,枭神娘却不允:“玉儿已经是咱们这边的媳妇,焉能轻易送还娘家,被那无情无义的狗男人作践?你要看闺女,收了飞剑法宝,自来山顶看!”

崔五姑哪肯信她,把一柄玄都仙剑使得更加如惊虹掣电,急打快攻。

这就是邓八姑他们这边的经过,傅则阳听完直想揉太阳穴,果然这两口子来凭添了许多变数,不过总体来说,也算不坏,还没有造成人命官司,尚可收拾。

他决定先解决那江芷云,纵身化一道白光飞去,到得云端之上,双臂当胸,白光从身体里面向外迸发,大放光明,照得方圆千里遍地白光,刺得人泪流不止。

他这身体本就是化身显圣,傅则阳将其在白光里面猛涨到十余丈高,现出三头六臂,左面的头做愤怒状,右边的头做欢喜状,中间的头是正常的表情,皆俱三只眼,六只手上分别拿着灯、镜、令、壶、印、尺六件法宝。

江芷云正跟伏瓜拔斗法,正觉得敌人魔法诡异,难防难测,有点抵挡不住,猛然间空中精芒四射,九天之上传来如雷音般的呵斥:“江芷云!你敢欺负我的徒儿,今日让你知道南极光明神王的厉害!”持镜的手臂先往下晃来。

她急忙转身抬头,看见空中出现了十个太阳,恰似十个白炽晶亮的火球,流星飞坠一般砸来,不过一晃,已经来到身边将她围住,以她为心中急速飞舞,喷出出滚滚看不见的热浪。江芷云用来护身的法宝似瘪了的气球,快速熔化萎缩。

她尖啸一声,打出一件彭妪留下来的法宝,炸成一个青色光环急剧膨胀,将十个太阳推开,她乘机飞上高空,跟傅则阳对峙。

傅则阳的身躯实在太大了,见她飞来,持灯、持壶的两手同时动作,灯芯里射出匹练似的火焰,好像是个巨型的火焰喷射器,一吐万米!持壶的将壶盖子揭开,倾泻出一片片的太阳神光云,每一片都有数亩方圆,又明亮又酷热,一片又一片,层层叠叠堆积盖顶!

江芷云狂催飞剑,又接连打出四五件法宝,仍然抵挡不住,有两件法宝在烈焰光明之中先后熔化,下面的十颗太阳又聚拢过来将她绕住。

傅则阳看她用的六道钩形青光十分厉害,竟然不怕太阳真火焚烧,还能结成一个圆圈回护自身,攻守兼备,既是武器又是法宝。

他将持令牌的手向下射出一道两极元磁神光线,极细的一道彩色光线,悬着着笔直射出。江芷云看出这是专锁拿人元神魂魄的宝物,急忙用那六个钩子来挡,与光线纠缠在一起。她连喷真气,想要将光线绞断,只是既然是光线,自然不怕断,不但随断随合,还有元磁真气在里面,要把她的飞剑和其他宝物收走,她左右忙乱,稍稍分神,缠成一团的钩子似钓鱼般被凌空调走。

这是彭妪留下来的六甲神钩,她舍不得,急忙把霹雳子连珠打出去,想把重重太阳光明云炸开一条通道,将宝物夺回来。只是光明云虽被炸随,却并不溃散,成了一片片似鹅毛似雪花般的明光,混杂在霹雳子形成的紫炎雷霆之中,将她重重裹住。

等她破开重重障碍,重建蓝天的时候,傅则阳正把光明神王印高高祭起,似泰山版凌空压落。她的身体像是被亿万吨的海水碾压,那印距离她尚有十数丈,她的身体先不堪重负,“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元神自血雾里飞出,比闪电还急,直奔西南,被继续下落的宝印重重拍在地上,引得一阵地动山摇。

傅则阳这具光明神王化身,在天外神山得百万妖族拜祭,得享香火愿力加持,凝聚了无上神通,手上六件法宝更是集合大量人力物力,精益求精,制造出来,再被他日夜祭炼,同样受香火愿力加持,威力无匹,势不可挡!

杀了江芷云,傅则阳收了法身神通,来见凌浑夫妇。

凌浑和崔五姑这会也已经冷静下来,知道今天这桩劫数是江芷云挑事在先,枭神娘补刀在后,并且对方又添强敌,一个大名鼎鼎的伏瓜拔老魔已非自己能敌,再饶上一个看上去比老魔更强的傅则阳,已经再无取胜的可能。

凌浑要带崔五姑走,崔五姑先前发泄了一遍,在傅则阳回来之前就已经恢复了部分理智,她不是要跟枭神娘决出胜负,也不是要杀了枭神娘报仇,那些都是后话,她只想把女儿救回来。先前江芷云杀出来,又似跟敌人不共戴天似的,她便收敛攻势,想要乘敌不备,将人救回,等傅则阳出手,她心中又是吃惊又是绝望。

傅则阳飞到两人对面高声说:“二位道友,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当年了,能否暂且住手,听我一言?”

凌浑和崔五姑感到奇怪,他们自认都没有见过这个神通广大的白衣青年,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过去相识的么?

121 长眉飞升

傅则阳为了不激化矛盾,让伏瓜拔带着女儿女婿收了漫天雷火,回玉京潭绝顶,照看好凌玉儿。他自带凌浑和崔五姑到另一座雪山顶上:“二位不记得我也就罢了,这事由两个孩子而起,幸好他们两情相悦,又没有造下不可收拾的局面,二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事已至此,还得往好的方向去行,我想请问二位道友的意思?”

凌浑最先气哼哼地说:“此事虽是有人使坏暗算,到底是她不知自爱,自误仙业!我们夫妻因半路出家,修行路上吃亏不少,幸蒙恩师垂怜,令在雪山闭关修炼,将来仍只能做个长生不死的天仙,天仙仍是无份。此女生就仙根仙骨,偏生自暴自弃,从此她的事我不再过问,一切由她去吧!”

崔五姑心疼女儿,丈夫又是这么坚决的态度,气苦无比,泪流满面:“我只要玉儿回来,你们必须立即将人交换,不然我决不善罢甘休!”说着,狠狠瞪了凌浑一眼。

凌浑满脸的不耐烦,想要说什么,被妻子一瞪,又把话咽了回去。

傅则阳沉吟说:“我那弟子虽然不堪,配不上令爱,但也是大有机缘之人,难得他们两相爱慕,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让玉儿也入得我的门下。我方才看她运数,三两年内就要大劫临头,身死命终,如今入我门中,可免却她这一重劫难,日后无论天仙地仙,或是精进或是转劫,都有他们自己选择,崔道友意下如何啊?”

崔五姑皱眉道:“玉儿有天仙根骨,比我们夫妻二人更胜三分。只是仙道难行,命运多舛,但……终不能入了魔道!还请道友将人还来,我帮她另谋未来。”

傅则阳笑道:“你可知,我道魔双修,魔道遥承昔年石神宫主,仙道是武当派的开山鼻祖三丰真人,那是我的传道恩师。陆敏那孩子根性不适合魔道,我愿打算教他仙道功夫,令爱与他一起,将来我都让他们入武当派如何?”

崔五姑狐疑道:“武当派自三丰真人飞升之后,弟子们分别另创五宗十三派,我怎么不记得有阁下一号?”

“我是恩师教外别传,不在座下七仙之列,有昔年恩师所用斩龙剑、缚虎绦两件至宝作为信物,绝无差错。未来一甲子后,我就会持二宝上武当山,到时候必定让他们两人位列门墙,修学的乃是玄门正宗的仙法,道友尽管放心。”

大家都会推演天机之法,这么大的事情绝蒙骗不了人,就算能骗得了一时也绝不能骗得了一世。崔五姑终于点头认可:“还请道友允我去见我的女儿!”

“这是自然。”傅则阳请崔五姑去玉京潭跟凌玉儿相见,凌浑并没有丝毫要跟去的样子,这家伙说不再过问凌玉儿的事就真的不再过问,心肠强硬超乎寻常,傅则阳问他:“道友可有一部昔年广成子所传的天书?”

凌浑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

傅则阳拿出一部金册秘籍:“当年我曾偶然得到一部玉匣,里面藏着这部道书,我详加推算以后才知道是前古金仙广成子所留,我这个是下册,上册当在道友手里。”

凌浑的上册是他师傅巨山真人所传,给他的时候就说,此是玄门正宗的修法,让他好好参悟,日后想办法找到另外两册,好光大门楣,开宗立派。

他先后推算了几次,得知中册已经被人得到,对方法力高强,遮掩天机,暂时算不出来。下册应在东南江浙一带,藏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名字跟开口的食器有关,先后去寻了几次都未能寻到,万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出现。

傅则阳道:“此书尽用上古蝌蚪文书写,到手这么多年,我也只参悟出不到一半的内容。我知道上册有蝌蚪文的真解,想用此书跟道友相互交换如何?”

凌浑犹豫道:“不瞒道友,此书乃是恩师所赐,原书不能交给道友,只能给道友一观,还得请道友将此书原本给我。道友并不吃亏,上册有广成真人道法总纲,讲述大道神通,比其他两册都重要得多。”

凌浑说的虽然是事实,傅则阳却不愿吃亏:“此书于你关系到未来开宗立派的大事,于我却是可有可无,既然交换,就一本换一本,不然就此作罢。”

书凌浑是一定得要的,略作沉吟便把书拿出来。

傅则阳接过上册一看,然有所有蝌蚪文的注解,傅则阳一目十行,飞快翻页,内容全部印入脑子里。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看到祭炼九天元阳尺的九字真言。

九天元阳尺到手多年,傅则阳却无法使用,若用旁门手法祭炼,会减却好些威力,连宝尺本身一般的威力也使不出来。若用魔法祭炼更糟,这尺子本就是广成子用来降魔炼魔的,专克魔法,法力压制不住宝尺,反倒会被它所伤,法力强过宝尺,就把尺子炼废了。

他今日跟凌浑交换天书,其主要目的,是为这宝尺,却不想凌浑提前在书上做了手脚,把九字真言给揭去了。

另一边,凌浑把下册看完,两人互相还书,傅则阳问:“你把上册里的九字真言交给我,我把下册天书给你。”

凌浑眼睛里精芒一闪:“九天元阳尺果然也给你得去了!”

九天元阳尺是纯阳至宝,如果能到手的话,足以作为镇教之宝,他也不必跟崔五姑辛辛苦苦在大雪山里另炼宝物的。如今宝物落到傅则阳手里,凌浑飞快地想了几种能够把尺子弄到手的可能,不过都立即打消,通过刚才击杀江芷云可以看得出来,傅则阳法力极高,他们夫妻两个一起上也未必能打得过,何况人家那边还有伏瓜拔老魔一家相助。来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师父飞升之后,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遗产,夫妻两个几乎一穷二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交换九天元阳尺。

“好吧!我把九字真言给你,你把天书给我!”

傅则阳跟凌浑交换完毕,回玉京潭见崔五姑,凌浑是彻底不认这个闺女了,崔五姑将凌玉儿带到一边,用五岳锦云兜遮掩封闭,说了一通悄悄话,然后领出来见傅则阳。

凌玉儿两个眼睛哭得跟桃似的,跟母亲来拜傅则阳为师,傅则阳说:“你尽管放心,从今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有了什么委屈,尽管来跟师父说。”他把方才从江芷云拿收来的六甲神钩赐给凌玉儿。

娘两个分别在即,凌玉儿先哭着给母亲磕头,又遥向凌浑磕头,父女缘分到此终止。

凌浑带着崔五姑离开,傅则阳把广成子天书上的筑基功法传授给凌玉儿和陆敏,教他们好生修炼。两日之后,邓八姑将雪魂珠取出,众人齐归昆仑山。

傅则阳率领众人,移来山峰,在东西昆仑交界的地方,新堆筑起一座大山,随顺着昆仑山龙脉的走势,东西连绵一千三百余里,最高处距离地面一万三千六百丈,比西边红莲老魔的小灵山还高一百丈,山腰以下共有三层云带,站在峰顶,滔滔云海皆在脚下,头顶蔚蓝苍穹,阳光普遍撒,光明普照!

堆山立峰,疏通水脉地脉,再在上面修建神殿以及亭台楼阁,空中架设神阵,将北面来的寒流挡住,再将阳光聚拢过来,使得光明神峰昼夜长明,万年长春!

如此大的工程量,他直忙乱三十年才彻底完工,然后将化身附在神殿中的巨大神像之上,跟信众们隔空感应,相互加持。

自他这位教主以降,陈玉凤为光明左使,邓八姑为光明右使,九烈神君入教,被封做第一位护教法王。大光明教正式开始向中土传教,吸收信众。

再说峨眉山凝碧崖上,长眉真人将所有门人全部召集到仙籁顶,宣布自己功行圆满,将要飞升,开始交代后事:“我此生最为记挂之事,一是承你们三位祖师之愿,开辟峨眉派,于人间留下道统。如今根基法脉等基础全都夯实,未来开府顺理成章。”

他三弟子灭尘子问:“师父飞升之后,我们未来开宗立教,自然是戮力同心,共创大业,不过蛇无头不行,该由谁执掌教祖之位?”

长眉真人看了他一眼:“自然由你大师兄掌教。”

灭尘子点头:“玄真大师兄追随恩师修道六七百年,道行最深,法力最强,由他执掌教宗,我们自然都是心悦臣服的。”

玄真子却道:“弟子道力浅薄,不堪承继道统,二师弟将来又要重归佛门,只有七师弟九世积修,道高福厚,又是夫妻同修,多生历劫,并许下宏愿,为本门积修三千万的外功。无论内功外形,法力心性全都高人一等,为众表率,乃众望所归。”

灭尘子不高兴了:“七师弟所谓的九世积修,还有两世为转,论起法力道行,连我也不如,若代替大师兄执掌教宗,如何能够服众?”

人群中沈琇与齐漱溟夫妇最是交好,出班质问:“齐师兄如何不能服众?他们人品道行,哪一样不让人佩服?”

灭尘子冷笑:“你过去本是佛门中人,佛波大师托人送你转生,今生拜在师父门下,不过是暂住些年罢了,你服气我们老七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们在推算未来的教主,不劳你费心参与,还请静默一旁,等我们论出长短再告诉你。”

长眉真人看他说得如此刻薄,斥责打断:“我已经定下你们大师兄做未来的掌教,还争执什么?都莫要再多言了!”

灭尘子恭声答道:“大师兄做未来掌教,确实众望所归!徒儿未来必定协助大师兄,将本门发扬光大,让峨眉派执天下道门牛耳,使群魔听着我峨眉的名字就心胆俱裂!”

长眉真人点头:“你能有此心最好。我的第二个心愿是你们的师叔邓隐,他虽入魔已深,最后这次被我擒住,向我潜心悔过,发誓定然弃魔归正,虽然卦象上仍然显示他未来还要重蹈覆辙,但我仍想人定胜天,给他一次悔改的机会,也算是给我们兄弟一次共同向天争命的机会,数可改,运可变,全看本人的诚心毅力。我将他封印在西昆仑星宿海,让他重修本门九天玄经,返本归元,炼去满身魔光,然后再去转劫,重归正教。将来他若真能如此,不管你们未来谁掌教,都要亲自去将他接引回来,重入仙门,我们已经约定好,我在紫府等他,到仙界以后我们仍是手足,因此你们切不可怠慢折辱于他。”

众弟子躬身称是,表示绝不敢忘。

长眉真人又说:“我算到我走以后,你们当中会有人背师叛教。”

众人面面相觑,灭尘子瞪着沈琇,其他人也都看向沈琇,沈琇面露惶急,问长眉:“师父说的,可是我么?”她双膝跪倒,赌咒发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沈琇决计不敢背师忘恩,我生是峨眉的人,死是峨眉的鬼,若我将来真敢背师,必遭万魔啖魂……”

“住口!”长眉真人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呵斥打断,“我又没说你,你急个什么?不过是卦象罢了,将来是否叛教,还不是由你们自己做出来的?我已经备下玉匣金刀,等我走后,你们都要在我的画像下面,向玉匣发誓,将来若真敢叛教,必遭金刀诛戮!”

灭尘子得意地对着沈琇说:“师父如此处置最好,日后谁要叛教,便要被你这匣中金刀枭首!哪个敢不这样立誓,我第一个不答应!”

(第七卷-圣光红莲-完)

122 嵩山二老

傅则阳真身在陷空岛水府龙衍宫内闭关,圆满血影元神,引得诸天群魔全来侵扰,万魔环伺,制造种种知觉,拉他进入自己的境界。

傅则阳用九章银蝉神符守护心神,这神符只能起个防护的作用,让他不被魔所乘,相当于上了九道保险,真要见功,将元神化身彻底修成,还要靠他自己的功夫。

等四十五年功成,他方彻底将血影元神炼成,他的元神便如魔神一样,除了魔神之眼以外,还有其他许多神通,与诸天魔神地位相等。

诸天魔神都来诱惑他,让他飞升去自己的世界,纷纷展现出自己世界的美好,有的金砖铺地,有的七宝妆成,有的类似于地球拥有各种现代化的设施,手机电脑,各种美食。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只要他愿意,就能藉由魔神之力把他带走,也算是飞升,但他现在只能算是影魔,魔神的影子,是最低级的魔神,到了那边也只有当小弟的份,别看这些魔神现在说的千好万好,一旦同意,签订契约,飞升之后即成奴隶。

当然,傅则阳到了那边也可以继续修行,在弱肉强食,相互压迫,吞啖吸血的魔界里面壮大自己,一步步走上魔界巅峰。

不过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拒绝了所有魔神的邀请,仍然在这个世界上厮混。他的亲人朋友,徒弟道友都在这里,他要永远留在这里。

血神经第九层全部圆满,修证魔神法身,称名不死,但这个不死只是相对的,遇上专克自己的佛火心灯还是要糟糕,他还要继续修炼第十层全身境界,现在只是神妙,全神之后形神俱妙,才是真神,可豁免所有仙剑劈砍、雷法劈炸,烈焰焚烧等攻击,到那时,他也有主动用身体迎人家的飞剑,随过随合的能力。

出关以后,他除了继续把血神经当作每日必修的功课以外,还把所会的其他道书拿头参悟,法术一一试炼,偶尔外出收集材料,祭炼身上的宝物。

这样又过了一甲子多,血神经第十层又到了门槛,要想真正修成全神,形神俱妙,得找到完整的下册,上下册同修才能成就。当年他从师真童那里只得到了下册将近三分之一的内容,不过是些修炼法术、法宝的法门,不足以让他突破现在的瓶颈。

这日他忽然心有所动,在府内的温泉里面沐浴更衣,以广成子天书中的泰初神卦用心推演,知道武当山将有大乱,到了改天换地的当口。

他也是静极思动,叫来弟子,让灵威叟看守仙府,只带上花绿绮离开陷空岛。

刚出海面,玄翼带着五只仙鹤从华阳岛飞来,阵阵长鸣,要跟着主人一起。

傅则阳上了玄翼的背,花绿绮则跃上一只仙鹤,虽然玄翼的体积足够大,一百个人来也能宽松坐下,但他高傲的很,除了傅则阳,不容许任何人上他的背,别人只能乘坐他的小弟,就是当年寒光道人留下的那五只仙鹤。

这些年过去,玄翼也自修炼,岛上的仙果,府里的仙丹,他都跟吃鸟粮似的敞开了吃,长得越发地大。他现在双翅张开,超过了一百米宽,比安二二五还要大!振翅而飞,抟扶摇直上,直击长空,高亢鸣啸,震得山上海里的生物皆悚然躲避,连那海里的霸主,各式毒蛟妖龙都奋力游往深海,避免被玄翼当作辣条吃掉的命运。

飞到中土,傅则阳让玄翼回去:“我在海外久了,想自在地沾些人间烟火气,带着你在身边就是神仙显圣了,于我本尊人设不符。你要玩耍,去昆仑山光明顶,我用光明神王的化身带你玩。”

玄翼只喜欢海,不喜欢山,鸣叫着表示拒绝,带着仙鹤小弟掉头飞回北海去了。

傅则阳带花绿绮继续向南,行到黄河边上,傅则阳想起当年红莲老魔禁制江河源头,自己帮助钟先生抵挡洪水时的情景。

“师父您看,那边有人斗剑!”花绿绮忽然用手指向远方。

“那是嵩山啊,剑术都是玄门正宗的路数。”傅则阳用小诸天遁法带花绿绮悄然飞到近处,只见两个青年道者正在斗剑,一个身材挺拔,一个身材矮小,俱都穿白色长袍,身高的用白色飞剑,矮小的用一道金色仙钩,另有一个身量略高的在松树下观战,面前有一局残棋,旁边放着酒碗,还有一个装酒的葫芦。

那正在拼斗的两人各自站定一个山头,光虹俱都长达两三百米,仙剑气势雄浑,大开大合,好似一条白色巨龙,金钩奇正相合,变幻莫测,好似一条金蟒,绞在一起,不断发出噼啪爆响,炸起片片似雪般的白芒,如雨样的金星。

这两个人的剑术都好高明!傅则阳觉得自己拼尽全力使用星潮剑诀,比这两人尚弱了半筹。机会难得,他带着花绿绮降落到松树底下,挥手移来一座石凳坐下,跟花绿绮说:“你好好看着,这两位都是剑术大师,练到他们这种地步,与人争斗根本无需法宝,一剑过去便将敌人斩了,我教你的剑诀不比他们的差,但我于剑术一途高明有限,你好好跟他们学学,若是异地相处,你来与他们斗剑,该如何用本门剑法应对。”

花绿绮也看出厉害,凝神观战。

松树底下还有一个青年,见状有点不满,心说你们俩是干什么的?我兄弟跟人打生打死,你们俩跟没事人似地大摇大摆跑过来评头论足,虽然话里带着三分谦虚,这个态度实在让人有气。

“敢问这位道友如何称呼?”青年道者开口相问。

“啊,我道号天运。”傅则阳随口回答,眼睛始终看着斗法的那两人,这俩家伙的剑术实在太妙,他也在虚心学习。

哦,天运……天运?天运!那青年品味出这个名号的意思,心中大吃一惊:天运老魔!这厮隐居北极百余年,他那第二化身在昆仑山创下的大光明教这些年也有些销声匿迹,风头全被红莲魔教抢了,怎地突然真身又履中土?长眉真人飞升之前留下三个预言,其中就有关系这老魔的……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虽然不懂声色,但气场有所变化,花绿绮敏锐地感觉到,低声看向傅则阳,傅则阳用手向前一指:“好好看着,就要分出胜负了,机会难得,别管其他的。”顿了下,又说,“那位矮个子道友应该姓白,叫白谷逸,跟咱们身边这位朱梅道友合称嵩山二老。跟白道友斗法的那位嘛,我只能猜到是峨眉派的,用的就是峨眉派的九天剑诀,具体是谁嘛……看他们这场斗剑是动了真火的,不像是平常切磋,峨眉派能拥有这样高明的剑术跟白道友打到这般地步,屈指可数啊,又会跟他打生打死的,玄真子、苦行头陀这几位都不可能,唯一会是的只有一个人。”他看向棋桌对面的朱梅,“莫不是灭尘子?”

朱梅没想到这老魔百余年隐居北极,却对正教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不错,那正是灭尘子!敢问道友,这次踏足中土,所为何事?”

傅则阳看着他,忽然笑了:“就是为了找你们两个来的啊,你们不是精通术数吗?竟然没有提前算出来?”

朱梅哑然,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算你会不会上门,再说像你这等老魔,都以魔法混乱阴阳,遮蔽天机,以我的功力恐怕算不太准。

他知道天运老魔奸诈狡猾,法力高深莫测,让人防不胜防,当年先用李代桃僵之计瞒过了长眉真人,后来又用诡计把前辈铁鼓仙周萌给坑了,稍不留神就会遭他暗算,掉进他的坑里。朱梅稳定心神,小心防备:“道友找我们有何事?”

傅则阳拿出一本帛书,拍在棋盘上:“广成子留下的天书下册,你要不要?”他从朱梅的眼神里看出来,朱梅没有这本书,自己事先推算的是对的,凌浑手里有上册,嵩山二老手里有中册,虽然有凌雪鸿在中间,两人是亲郎舅,却各自施法遮掩天数,令天下人都算不出来。结果各捧着一册道书,过了这么多年,竟然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嵩山二老没有上册的注解,蝌蚪文还是请长眉真人帮助参悟,也只解得了大约一半内容。

傅则阳说:“我知道中册在你们手里,我这里有翻译好的下册,咱们互换。”

这笔买卖对于嵩山二老来说太赚了,道书也还罢了,毕竟看不懂也没用,关键是带有注解,拿到以后他们可以举一反三,把中册尽可能多地翻译出来,到时功力大增,尤其是中下两册记载得种种厉害的上古仙术和祭炼法宝的仙法,虽说玄门正宗没有天劫,但根据长眉真人的预言,未来魔道当兴,多准备些厉害的手段斩妖伏魔最好不过。

他心里是很愿意的,只是担心天运老魔使手段暗算,不敢立即答应:“那道书是我跟谷逸共同所有,还得问过他的意见才行。”

123 圣母游城

灭尘子和白谷逸斗剑很快分出胜负,若论剑诀,还是灭尘子的九天剑诀更胜一筹,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他也不比白谷逸差,可是白谷逸那柄太乙钩乃天府奇珍,自灵空仙界流传下凡的至宝,灭尘子随身养炼多年的飞剑抵挡不住。

白龙金蟒缠斗多时,猛然听得白谷逸一声清喝,两人之间的山谷上空想起钢铁断裂的急响,咯嘣嘣声连不绝,金光乱闪,白芒四散灭尘子的飞剑碎成铁渣,跌落林野。

白谷逸并没有乘胜进攻,而是把太乙钩收回身畔,笑呵呵地说:“齐师弟用功精勤,品行更佳,同辈之中俱都信服的,连玄真道兄也甘愿侧坐,奉他为掌教,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有众多同门支持拥护,单你一个不服,又有何用?你苦心孤诣不断宣称只服玄真道兄,不服齐师弟,知道的是你替人家不愿的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认定老大老二都不做,峨眉派掌教理应轮到你这老三头上,想要争权夺势呢!”

灭尘子脸色铁青,沉声道:“我灭尘子是何等人?若要做掌教,直接说出来就是,看那齐漱溟跟与我争么?”

白谷逸道:“你也是自矜太过,鼠目寸光,齐师弟虽然现在法力道行不如你,未来还要再转劫两世,但他前后共九世积修,福缘深厚,内功外功俱都至高无边,你连我也不如,将来又用什么跟他比呢?不但是他,还有他那夫人,将来夫妻两个要分别为贵派男仙女仙之领袖,长眉真人虽然没有明言,在世时也是默认了的。如今人家众望所归,连李大胡子都不再跟你帮腔,你再挑上蹿下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又何必呢?”

这番话说得比前面更重,灭尘子大怒:“他齐漱溟何德何能执掌教宗?峨眉派落到他的手里,未来必定被带上邪路!今日我败于你手,非是简述不及,而是仙剑不如你的天府奇珍,这笔账暂且记下,将来等我另寻到一柄可以匹敌的,再来跟你一句雌雄!”

他说完话把袍袖一甩,全身化作一道白光飞向南面,略闪了几闪,便消失不见。

白谷逸见他走了,收钩回来,发现松树底下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是个后生晚辈,男的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石凳上,气度非凡,朱梅在旁边面露警惕,一改往常嬉笑怒骂的样子,怪不得今天这样安静,换做平时,非得讥讽灭尘子几句不可。

朱梅向白谷逸介绍:“这一位,便是北极陷空岛的天运神君。”

听到“天运”两个字,白谷逸心里咯噔一下:这老魔怎么出山了?长眉这人飞升前留下三个预言,其中两个都跟这老魔有关,特地叫门下弟子小心,不要轻易招惹,说这魔头是天地大局之中的变数,谁招惹他就会受到影响,未来运数也发生改变,若峨眉派大举招惹,整个门派的运数也会剧烈变化。

对付这老魔只能布下陷阱守株待兔,让他自己上钩,长眉真人为了他,特地在峨眉山内部做下埋伏,等未来开府之时发生妙用。

“不知神君今日屈尊至此,来找我们所为何事?”

傅则阳把要交换天书的意图跟白谷逸说了,白谷逸略做沉吟,他虽然跟朱梅合称嵩山二老,但他们修炼的功法并不全部相同,朱梅的师父是天都、明河,他虽然也向两位前辈请教过,却没有拜师,他的道法都来自于一部天书,虽是玄门正宗,却不足以让他修成正果。

广成子天书的中册是他和朱梅共同所用,得长眉真人指点,学了个十之五六,受益匪浅,若能得到下册,对未来成道至关重要。怕的是天运老魔凶名在外,最是诡异莫测,邪法魔功让人防不甚防,若是在功法上面动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他默默在心中起卦推算,所得卦象是傅则阳不会篡改经书,但像这等老魔,都会遮掩天机,搅乱天数之法,万一影响了自己的卦象也并非没有可能……

傅则阳看他犹豫再三,知道正在天人交战,笑道:“你们可是担心我故意篡改经文,交给你们错误的经书?你们也太小瞧我了,我若要对付你们,不需用这样的法子,你们现在仙法未成,我若做法暗算,至少有三层机会。我做事向来喜欢光明正大,你们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换就换,不换就不换,我还要继续赶路呢。”

“换!”白谷逸作出决定,朱梅未来还要再转一劫,在那时候他也要遇到一重劫数,现在算来,成败在五五之数,若能得到天书,必可再加几成把握!

傅则阳把记载着天书下册的帛书交过去,接过朱梅递来的中册翻阅一遍,记忆在心。

至此,他把这部天书的上中下三册全部集齐,连同祭炼法宝的九字真言和翻译蝌蚪文,留下注解后来封藏道书的那个人所留副册,此书亦是玄门正宗。他当初跟三丰真人学艺,只得其道,未得其法,修炼的功夫法术一概没有,仅一套星潮剑诀。

他早有心让花绿绮入武当,作为自己在武当派内的传人,因此从未教过花绿绮魔道功法,这些年传授的是自己从二十四篇无根树里悟出来的功夫,以及这广成天书的内容,再加上无妄、七禽两派旁门中的法术。

现在他终于可以成系统地教授这前古金仙留下来的功法了!

傅则阳带花绿绮离开嵩山继续向南,直到襄阳。在出来之前,他预先在光明顶用化身显圣,让陆敏和妻子凌玉儿,现如今大名叫做凌绿华,带着女儿陆蓉波从昆仑山出发,到襄阳取齐,汇合之后一起上武当山。

这些年陆敏夫妇虽然在光明顶学道,傅则阳教他们的与花绿绮一样,都是玄门正宗的仙法剑术,魔法虽教,却不让他们练习,只多些见识,日后遇到好能防御。今日之后,他要将他们一起带入武当山,以壮大恩三丰真人师所遗法脉。

到了襄阳,这里人山人海,万人聚集,临街两边,都用红绸缝制的莲花左右悬挂。红绸价值不菲,通常是门户左右相对挂一对,贫穷人家只在右侧挂一只,有那富庶的大户人家,从二楼上向下垂挂,一串串少说也有几十个。

这些年佛门红莲宗遍地普传,虽然被佛门内部其他各派指为邪教,称其为红莲魔教,但因为其教法浅显易懂,又不用守各种清规戒律,出家在家,一体全修,不用剃头,不用吃素,不禁杀生……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还有资格参加圣女参与的无遮大会,限制比佛教其他宗门少,获利比其他宗门多,自然广收热捧,家家户户皆供奉红莲世尊。

红莲宗在各大城市都派有一位红莲圣母主持,襄阳的前任红莲圣母由于害人太多,被武当派的心明神尼和灵灵子用太乙分光剑将其斩了。红莲宗一面对外宣布,说那位圣母修炼有功,被世尊接引,飞升西方红莲胎藏极乐世界了,这会又派来一位新的圣母,头三天是接受信众朝拜的日子,襄阳城周边地区的信众纷纷赶来朝圣祈福,家家户户悬挂红莲法幢。

红莲道友的教派弄得好生兴旺啊,傅则阳看着满街红莲,心生感慨,不过他并不羡慕,佛门各宗不会坐看他把势力做成的,现在还未出手大约也是在布局。

根据光明神教那边得来的信息,芬陀大师已经领了天台宗的法脉宗师,再过不久就要从传遍倚天崖龙象庵搬去天台山,召集天下所有天台宗的弟子,正本清源。除她之外,优昙大师也有意要接受华严宗的宗长。

许多佛门高僧再发现无法对抗红莲魔教以后,如今正在四处奔走联络,要拱白眉禅师到嵩山少林寺统领禅宗。还有人到大雪山去请了了和尚整持密宗,请青莲峪清修每甲子开关一次的大智禅师出山执掌净宗,目前能否成行尚未可知,但佛教内部的动作相当不小。

等到双方矛盾计划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以后,就会轰然爆发,这么多顶级的和尚尼姑联手,红莲老魔能够顶住的可能性极低。

傅则阳的魔道跟红莲的魔道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不愿待人受兵,因此这些年光明教的传教速度并不是很快,既不跟佛教冲突,也不跟红莲冲突,默默发展,只在北方有不少信众,南方还很少。

傅则阳把见面地点定在一间襄阳最著名的客栈,陆敏一家还没有到,他带花绿绮要了一桌好吃的,大快朵颐,品尝湖北美食。

“圣母来啦!圣母来啦!”有人扯着嗓子喊,外面一阵吵杂。

新任的红莲圣母坐在辇上,正在游城,按照他们的解释是她的辇走到哪里,就会把那里的灾孽消除,一切刀兵、瘟疫、疾病等等,悉皆灭尽,她身边的金刚护法也会把遇到的一切妖鬼邪灵斩杀除尽。等绕城三周以后,整座城池就成了圣城,成了她们的道场。

124 仙魔赌约

沿街的百姓纷纷脱下鞋子,向红莲圣母的车辇叩拜,酒楼上的食客和店小二也都隔着窗户磕头,都激动地说:“这下好了,襄阳又要变成圣城了!”

傅则阳走到床边,手答窗台往下看,下面从南向北驶来一辆车架,上面铺着红毡,从西域昆仑山顶采来的红莲,个个脸盆大小,摆放在车架边沿,六根杆子各挑着一串莲花灯,四名圣女簇拥着那圣母坐在红莲中央。

那圣母身穿大红纱衣,头戴红莲冠,面遮红霞纱,正襟危坐,左手托着一个金瓶,瓶里面插着一支从小雷音寺后面折下来的红梅,右手持一串佛珠,宝相庄严,满面慈悲,仿佛下凡救渡众生的菩萨。

回来继续跟花绿绮吃完满桌子的饭菜,陆敏一家还没有来,傅则阳临时用无妄神数起了一个卦,主有人在城外西南落坑遭困之象:“你师弟他们遇到了些困难,咱们去看看。”

师徒二人出城直奔西南方向,在一个树林里面找到了陆敏,他正跟凌绿华夫妻两个合力对付一个敌人,败象已成。

他们的敌人,正是前不久在嵩山见着的灭尘子,灭尘子飞剑已失,此时用的是峨眉派嫡传的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他现在的道行还没有练成无形剑气,仍是有形有象,十根手指各自指定一道透明的剑气,忽然忽短,或切或割,变化多端,将一口南明离火剑和六柄六甲神钩全部压制住,而且剑气越来越长,压得两人不断倒退,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花绿绮见状急忙喝道:“妖道休伤我师弟师妹!”劈手将分海钺祭起,翠绿色的钺头似弯月般旋转着飞出去,速度看着很慢,实则瞬息间便到空中,钺锋先迸发出一道绿色豪芒,凌空爆闪,只一下,十股剑气全被切断,然后上面两颗明珠发射光芒,将灭尘子元神钉住,钺锋上光芒再次爆涨。

“喀嚓!”一株车轮粗的参天大树被拦腰斩断。

灭尘子有些狼狈地在百米之外现身,道袍前襟被斩裂一道尺许长的口子。

他打量花绿绮和傅则阳:“师弟师妹?你们也是光明魔教的?”

“是光明神教,不是光明魔教。”傅则阳纠正他,“你可听说过天运神君?”

灭尘子眸子里的光芒骤然凝缩,盯着他看了片刻:“你就是光明魔教的教主天运老魔?哼,什么神教!那光明魔王不过是你的一个化身,你在南极天外神山,收拢了一群妖孽,借着终年长昼,说是南天至乐世界。不过是化外荒蛮之地,只能骗骗愚夫愚妇!”

魔,在人类的常识里应该是个贬义词,被人带着鄙视的口吻说出来,谁都会不舒服,傅则阳问:“我这两个弟子如何招惹你了?你就要下毒手?”

灭尘子傲然说道:“正邪不能两立!你这光明魔教跟那红莲魔教都是一丘之貉,我身为峨眉弟子,自古正邪不能两立,遇到你这等魔教妖人,我自当要杀之灭之,以净乾坤!”

这厮还挺一身正气的!傅则阳要出手教训教训他,转念之间又改变了主意:“你前不久在嵩山刚刚失了飞剑,我身为一教之主,就这么杀了你你必然不服。我这三个徒弟入门尚短,斗不过你,另外几个大徒弟都不在这。这样吧,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输了,我这堂堂一教之主就拜你为师,光明教我把他解散,从此改魔向道,跟你加入峨眉派,我的这些弟子,全都是你的徒孙,你看如何?”

这番话灭尘子听得怦然心动,他此时正是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师父飞升仙去,剩下的一众同门都反对自己,就连由自己引荐加入峨眉的拜师的李元化这回也不向着自己,都答应奉老七齐漱溟为掌教。

前两天他又跟沈琇起了冲突,沈琇北海屠龙拜了心如老尼为师,已经重归佛门,在灭尘子看来,他跟大家是自己人,沈琇已经是外人,他指责沈琇出家做了尼姑,嘴上说慈悲为怀,却下手更狠,身为佛陀弟子,竟然得了个屠龙师太的称号,还把恩师长眉真人所赐的戒刀改成做屠龙刀,于私背师忘本,于公滥杀无度。

他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然而同门们却没有一个站在他这一边,说沈琇拜师,早得长眉真人允许,北海屠龙也是斩杀毒龙恶蛟,为世间除害,总之做的都无可指摘,反像是他很多事。在他看来,沈琇跟荀兰因交好,也拥护她和齐漱溟上位,将来正好分别领袖峨眉派男女同门,这帮家伙沆瀣一气,既违背了恩师的教诲,又使手段夺权排挤自己。

灭尘子将诸位同门挨个质问过去,不是默然不语,就是劝他赶紧作罢,好像是他无理取闹。他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四处游逛,在嵩山遇到了朱梅和白谷逸。

嵩山二老跟峨眉派关系匪浅,算是半个自家人,平素跟他们这一代人也都交好。

灭尘子傻乎乎地请嵩山二老评理,嵩山二老早知道前因后果,也跟其他同门一样劝他,他性情耿直,三说两说弄僵了,朱梅激了他几句,便动起手来。他先跟朱梅斗剑半日,不分胜负,再换做白谷逸,致使飞剑被绞断,落败离开。

灭尘子自觉得以后再也不能回峨眉派,将来齐漱溟执掌教宗,他就更不能回去了,朱梅说的那几句话,虽是有意相激,未尝没有道理。自己道行法力无不强过齐漱溟,尤其剑术更远胜过他,何不另立门户,广收弟子。峨眉派落到齐漱溟手里必然会改弦易辙,日益衰败,到时自己这一派却发扬光大,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事先存了开宗立派,争一口气的心思,被傅则阳一句挑起贪念:若真能把这老魔折服,将他收入门下,再加上光明魔教里的左右使者,护教法王,实力立即便能超过齐漱溟!再好生教化发展些年,必然可让大师兄他们都后悔欲绝。

他问:“你要跟我赌什么,说来听听。”

傅则阳用手往远处一指:“那里应该是一座寺庙,上面立着红莲经幢,应该是红莲魔教在这里的巢穴。今日他们新圣母来,你既然那么嫉恶如仇,咱们就赌,你能不能杀了那位新圣母,你若能杀了她,我就给你磕头拜师。从此光明神教上下的人都听你号令,你可下令让我们去跟红莲教火拼,我们在你眼中都是魔教,正好同类相残,共归覆灭。”

“此话当真?”灭尘子眼睛一亮,他云游积修,仗剑行侠,杀了不少两大魔教中的妖人,其中红莲魔教的人最多,单是圣母他就已经斩了四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你可敢向诸天魔神立誓,只要我做成了,你绝不反悔?”

“那是自然!不过你要是做不到,你就要跪下来给我磕头,拜我为师,弃道向魔,从此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得违抗。”

灭尘子一想,此事绝对万无一失,除非那魔女跑到天边去。话说回来,若自己真的连一个魔教妖女也杀不了,过去数世积修,都练到了狗身上,这仙不修也罢,还不如就此投了魔教,干净利落,从此再也不想什么金仙成就,飞升紫府,只活一天快活一天罢了。

两人都对天发了誓,灭尘子先行离开,现在红莲圣母还在城里,光天化日之下,他不能动手,免得殃及无辜,最好等到晚上动手,他先去察看地形。

陆敏和凌绿华见花绿绮喊师弟师妹,又见形容相貌跟早些日显圣的光明神王所说吻合,知道是师父的本尊,双双过来行礼。

傅则阳让他们和花绿绮见过,然后问:“蓉波呢?”

当年陆敏和凌绿华被带到昆仑山以后,就在光明顶上修炼,两人伉俪情深,双宿双栖,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女儿,起名叫做陆蓉波,资质极佳,聪明可爱,又极为孝顺,傅则阳很是喜欢,这次也让她随父母一起来,共同加入武当。

陆敏满脸愁容:“蓉波被人抓走了!”

傅则阳皱眉:“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抓我们家的孩子?”

陆敏也往他先前指的方向伸手:“就在那里,有一座鹿野寺,原是禅宗道场,后来改信红莲宗,供奉的华严三圣都改成了红莲老佛。前些年了一个主持,叫做观自在大师,原来有个绰号叫恶弥勒,据这里的百姓说,那和尚原来无恶不作,抢男霸女,遗害乡里,后被红莲圣母降服点化,弃了没用的禅宗,改信红莲净土,现在已经成了湖广地区有名的高僧。”

“抓走蓉波的就是这和尚?”

陆敏脸色难看地点点头:“他们要准备圣处|女,献给新来的红莲圣母,待训练演习之后,做无遮大会,赏给供奉捐献最多的人。”

“你们没提自己是光明神教的么?”他和红莲老魔虽然没有什么合作,但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没有起过什么冲突,今天这回还是第一次。

凌绿华急道:“我们说了,但是他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只说现在天下人尽信他们红莲净土,并没有几个信光明神教,尤其在这南方,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光明教二字。我和敏哥见理论不行,动起手来,那贼秃的剑术也就一般,所用魔法却很诡异,尤其带着一帮手下布成红莲法阵,我和敏哥差点也被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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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观在大师

鹿野寺的观自在大师,原名观在,本是江西鄱阳湖金风寺的方丈,从小出家,除了跟原来的老方丈学得佛法,还另拜师父,修成剑仙。自从师父圆寂,他接替成了方丈以后,开始为所欲为,于女香客私|通,在庙外养外宅,闯出诺大的名气。

红莲宗传到江南,看他不错,将他吸收提拔,观在仔细研读红莲老魔所传经论,极有心得,能坐禅,能讲法,天花烂坠,辩才无碍,深得上面的器重。这次将他任命到鹿野寺来坐镇襄阳,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观自在,自称是观世音菩萨转世再来,在襄阳极受尊崇。

这晚观在于自己的禅房里面修习晚课,诺大的房屋里面竖着三面经幢,都用上好的真丝绸缎织成,上面用黑线绣着教祖亲传的《佛说红莲净土法身成就经》,在黑夜之中,释放着凡人看不见的红光。

他身披袈裟,端坐在禅床之上,口诵“妙法莲华如来”,声声入耳,澄心净念,在心中观想,从泥丸宫种出现一个红点,红点里面绽放出红色的莲花,莲花越拉越大,缓缓旋转,逐渐盛开,千瓣齐放,中间金芒吞吐,现出一个金色的朦胧人影。

观在又惊又喜,往常他只能让莲花盛开,上面一团金光,并不能看清楚人形,今晚人形竟然成就,可见是自己功力大增,也是诚心感动教祖,隔空显圣,想必再用功些日,花开见佛,佛祖金身圆满出现,就能接引自己的元神往传说中的西天小雷音寺去了。

他正高兴,红莲上金光忽然说话了:“观在,听说你不把我光明神教放在眼里,抓了我家孩子还敢口出不逊!”

观在大吃一惊:“你是什么人?你你你……你怎么跑到我脑海里来的?我观想的明明是红莲佛祖!”他急忙凝神定志,念诵“妙法莲华”佛号,并施展法术。

金光人影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卖弄!”合身向前一扑,观在惊叫只出来一半,只见满世界里都是金茫茫的一片,然后便再无意识。

傅则阳夺了这和尚的身体,活动适应地动动手脚,昔年他在北极整治天灾,获得百万功德,藉此功德炼化魔光,利用四十五年时间,将原本血红的魔光血影洗练成金黄色,如今飞出来时,是一道金色的人影,再无丝毫血色,神通比原来也更强的多,于观在修炼时出手,将其一击秒杀。

顶着观在的身体下地,这厮身体庞大的,肚子尤其圆滚,怪不得被业内同道成为恶弥勒,长得肥头大耳,慈眉善目,表面看来,真的跟弥勒菩萨一样。

身上的袈裟也够大的,裁成衣服够四五个人穿,傅则阳没穿过袈裟,玩弄了一会,那上面的玉环和挂钩是两件宝物,倒也有趣。

他大摇大摆地在房中转了两圈,看了看那三竿经幢,上面各有一尊神魔,若是别人突然闯进来,他们会立即扑过去攻击,但傅则阳如今已经是魔神之身,他们见了傅则阳,都跟家犬遇到恶狼,乖乖地缩在经幢上,丝毫不敢动弹。

傅则阳伸手把一个天居神魔,两个地居神魔抓下来,这三个魔头是***一类,同为欲天五淫神魔之一,虽有形象,却无形体,专爱把人的欲|火勾起来,吸食欲|火燃烧生发出来的精神元气,不仅赖以为生,还能仗此修行,吸得越多,他们自身的欲|望越大,能够勾动人欲|火升发的神通也就越强。

这类**与普通的啖精气鬼都是由生前欲|望极重,甚至纵|欲而死的青少年男女变成,不同之处在于,啖精气鬼神通有限,只能从外用力,多是无形中舔舐人身体的敏感私地,诱人生发欲|望。而这类***却能变化美女,与人梦中交|合,让人防不胜防。

很多修行人白天情形时候能够把持,一心不乱,等到也见熟睡以后就失了控制,被这类魔头所乘,遗|精泄气,损耗精神,佛道两家的高人都挖空心思,想了许多方法来对治这种魔头,方法虽然都很管用,但极少有人能够做到,有的人甚至巴不得能够夜夜遇到他们,甚至似观在这般,请来了供奉在经幢上,既能克敌制胜,又能助兴欢娱。

由于傅则阳有魔神之体,这三个***不敢放肆,乖乖地缩在他的袖子里,跟受了霜打的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傅则阳问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把鹿野寺和观在的所有底细都透漏给了傅则阳。

唯一的缺点是,魔头们所站的视角和关注的焦点与常人不同,他们知道寺内每个男人女人的身体情况,在某方面的能力大小更是列出了排行榜,观在竟然不能位列前十,因观在虽然修炼养身练气的功法,但自制功夫太差,泄露太多,后天气壮大,先天炁早已经干涸,魔头们最爱的是那些刚刚长成的少年僧人,时常偷偷跑去撩拨,总有收获。

傅则阳把魔头拢在袖中走出禅房,外间屋卧着观在养的金眼狍,那袍子外形似一只山羊,顶着一张人脸,浑身白毛如霜,前爪宛如人手,后爪生有倒钩,从前肘到腋下,两边各生着就只圆眼,有桂圆大小,开合之际,金光乱冒。

看见傅则阳出来,金眼狍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叫声,人立而起,扑倒近前。

傅则阳站得笔直,等他辨认。

金眼狍睁着十八只怪眼,金光闪闪,对着傅则阳又看又嗅,用头蹭傅则阳的大腿,还跟狗似地摇尾巴。

傅则阳准备等他发现不对,暴起发难时就动手掐死它,等了半天,他却完全把自己人做主人,还撒娇卖萌,便决定饶这傻狍子一命,还拿出一枚朱果给他吃。

金眼狍是吃肉的,不喜欢吃素,嗅了嗅,把头歪在一边,继续卖萌。

傅则阳知道观在用少女的血肉炼成丹丸做狍粮,储存在禅房里面,他不想碰那些东西,就又取了块北极深海的雪鱼肉干给他吃,那肉干是甄艮和甄兑做得,用朱果醋酿过,傅则阳尝了以后,味道极好,就随身带了不少。

金眼狍吃到嘴里,耐不住细嚼,巴掌大的鱼块,被他狼吞虎咽下去,然后又跟傅则阳要,傅则阳伸出肥大的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把狍子拍得在地上跌了一跤:“再给你一块,美味不可多得,尝尝就可以了。”

他知道金眼狍是个凶残的恶兽,观在没少用它杀人,但禽兽食肉是他们本能的天性,纵狍食人,狍子只是工具,狍子的主人才是凶手恶徒,比狍子本身更坏。

他大摇大摆地往外走,狍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不住地舔手卖萌,想再要一块鱼肉。

院外迎头走来一个青年僧人:“师父,圣母大人有事与您商量。”

这是观在的大徒弟,叫法真,长得又高又帅,又会讲经说法,在襄阳地区已经小有名气,深得女性香客信众们的喜欢,已经在外面攒下三套宅院,养了五个外宅,生了一个儿子,四个女儿。观在也极为器重他,很多法事都让他来做。

白天迎来的红莲圣母被安排在了后面的观音禅院,傅则阳让法真带路,往这边走来,路上随口问:“圣女挑选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圣母可曾过目?”

法真回答:“已经都梳洗打扮完毕,本来马上就要举行开光仪式,圣母忽然说另有要事,叫把这个暂缓,让我们赶紧来找您。”

“她这么着急,想必确有要事,咱们赶紧过去吧。”

到了观音禅院,红莲灯笼下面,站着四个身着红纱的少女侍者:“观自在大师来了,圣母在里面,请您快进去。”

傅则阳踏着红地毯走进房中,白天见过的那位红莲圣母穿着很简陋的纱衣,正在榻上打坐,这时见着正脸,果然长得国色天香,肤若凝脂,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傅则阳知道,她最起码得有三百年以上的道行。

见他进来,红莲圣母让侍女们都离开,亲手从羊脂茶壶里面倒了杯香茶,双手捧过来:“您就是观自在大师?先谢过大师的款待,天媱初来贵地,亏得大师一切操劳打点,方才如此顺利地入主这里,日后圣母宫的修建,还要大师多费心呢?”

看她这副浪样,根本不像是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反倒更像是要找借口让自己来,想要勾搭自己,听她自称天媱,想必是她本来的名字。

傅则阳把茶杯接过来:“圣母闺名叫天媱吗?那我以后就以此相称了。”他喝了口茶,将杯子放在一边,“天媱这样急忙忙地叫人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圣女的开光仪式怎么延后了?”

红莲圣母本要等他发问,然后再请他直呼自己本名,显得亲近,却没想他直接了当自己先叫了,心里暗骂一句“肥狗淫僧”,面上依然媚态天成:“我方才洗澡的时候,忽有所感,今夜会有玄门正宗的人来杀我,大师可有所察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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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天媱仙娘

听见天媱发问,傅则阳暗道: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之所以敢跟灭尘子立下赌约,底气就来自于白天时临窗一望,看出这女子原出自旁门,本就有极强的法力,又兼修红莲老魔那一脉的魔法,虽然道行不如灭尘子高深,但诡异莫测,失了飞剑的灭尘子未必是她的对手。

傅则阳诧异道:“天媱魔功竟然已经修炼到如此神奇的地步,能够预知未来么?”

天媱见他毫无前知的能力,心藏鄙视:“这不过是‘法身成就经’上,三辈九品花开见佛里中品上生的能力,我这只算是寻常。”

傅则阳羡慕地夸赞了几句:“这里离武当山最近,应该是武当派的人要来。前一任圣母就是死在武当派心明贼尼和灵灵子的太乙分光剑下。”

天媱摇头否认:“不会,武当派天音门的门主李琴生已经暗中皈依了我教,他这次飞剑传书向教内求救,说心明老尼和灵灵子炼成仙剑要回山夺权,真武门的林莽已经被杀,徒子徒孙几乎全被斩杀殆尽,如今只剩下他和天剑门的郝行健还在苦苦支撑。他要我们派人来帮助他夺得武当派掌门之位,然后率领武当全部皈依本教,将真武观改为红莲道场!”

还有这等事?傅则阳有些诧异,他在来之前并没有把武当山上那些人太放在眼里。

张三丰留下来七位弟子,与当年王重阳传全真七子类似,也是六男一女。他飞升以后,弟子们谁也不服谁,前面五个各自另立门户,收徒传道,都说自己是武当正宗。目前以郝行健的武当天剑门和李琴生的武当天音门收徒最广,声势最大。

张三丰别名张邋遢,说话做事随心随性,既无架子也无包袱,门规订的也不甚严格,五人自立门户以后,重订教规,越发宽松放纵,收徒也不严格,甭管什么歪瓜裂枣,看对眼了便授剑术,龙蛇俱至,一概滥收。

很多地痞流氓,杀人惯犯,土匪恶霸也都托关系走后门,学到了剑术,有的深些,能够隔空御剑,斩人首级,有的浅些,练个百步劈空,单手开碑的凡间把式。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人相互仇杀,争名夺利,来来往往,仇恨越积越大,徒弟被杀了师父报仇,师父被杀了师爷报仇,师爷被杀了还有师太爷!

只谈关系,不讲对错,法力越高,杀得越多,结仇越大,最后五位门主都牵扯进来,相互斗剑斗法,都杀红了眼睛。

天音门的掌门李琴生最为狡猾,跟真武门的林莽配合,将另外两人约到神农架,说好师兄弟四人相互斗剑,只决胜负,点到为止,却跟林莽在最紧要关头突然出手,将另外两人杀死。郝行健当日因为三个徒孙在洞庭湖被红花鬼母的人害了,亲自去稽凶报仇,躲过一劫。事后,李琴生和林莽率众杀入两个师兄的门派所在,把上上下下,所有徒众,连同他们的妻子儿女全部斩尽杀绝。

这等同门相残滥杀无辜的人间惨事,终于让两个小的忍无可忍,心明本名叫做铭心,初级以后叫做明心散人,跟灵灵子排名最末,料凭二人实力斗不过众位师兄,索性给自己找了位佛门师父,佛道双修一甲子,回来以后跟灵灵子在三丰祖师像前占卦问卜,祷告师尊,准备动手,却突然在神像下面发现了张三丰预留的炼魔剑诀,两人躲到贵州黔灵山炼成九柄太乙分光剑,回来准备大开杀戒。

心明传书约三位掌门到真武殿说有要事商议,李琴生得知他们在路上斩了上一任的红莲圣母,算知两人炼成了师父昔年的太乙分光剑,料抵不过,急忙把林莽和郝行健找来商议对策,林莽不服,料想两人就算炼成了仙剑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跑去真武殿赴约,心明和灵灵子数落他的罪行,让他带着弟子在祖师派位前面发露忏悔,保证永不再犯,林莽拿受得了这个,率众火拼,最终和弟子们全部死在分光剑下。

李琴生听说以后吓得要死,赶忙飞剑传书给红莲宗的人,表示自己愿意皈依佛门,请他们赶紧派人来支援,于是上边就把天媱给派来了。

“李琴生说他会看住心明贼尼和灵灵子,只要他们有所异动,立即飞剑传书通知我。因此今天晚上要来的绝不是他。”

傅则阳听完心里发狠:“李琴生那个贱畜真的要把真武殿改供红莲老……佛?”他差点说出“红莲老魔”四字,多亏在最后换魔成佛。

“他已经向我传给他的佛经起誓,若敢违约,便受红莲菩萨禁制元神,焉能有假?”

傅则阳原来以为,单凭心明师姐和灵灵子就能收拾掉李琴生,他来只是打扫战场,接受胜利成果的,没想到由于红莲宗的兴起,李琴生竟然想要投靠红莲魔教,借着魔教的势力来做傀儡的武当掌门,简直可笑可叹。

“玄门正宗之人不管是不是武当派的都不好惹,你打算怎么做?”

天媱说:“我方才卜算了一卦,对方是只老虎,却是个被拔了牙的老虎,我要你给我取四十九盏红莲灯,我听问你昔年曾经得到一部血盆经,用产妇污血练就一个歃血盆,可借我一用,有了这些东西,嗯,还有你那大弟子法真,有此三宝,不管来的是谁也不足惧。”

傅则阳听她要这几样东西,就知道这魔女打的什么主意,果然够那灭尘子喝一壶的,他乐得看峨眉派的高弟如何应对,唤来法真,教他按照天媱所说的去准备,又回禅房,亲自到藏珍密室里取歃血盆。

观在的密室里面有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世俗的金银珠宝,上好的玉石论斤称,龙眼大的珍珠用斛装。不过这些傅则阳都瞧不上眼,不管紫云宫还是陷空岛,随便拿出一颗珍珠也有拳头那么大,白色的还不稀奇,得有各种颜色才行。至于那些名人字画,古董花瓶他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唯有那些法器还值得他驻足瞧瞧,其中有一个铜盆,上面浮雕许多密咒,内里盆底六条铜鱼,排成莲花状,用眼看着金光锃亮,傅则阳却能看见里面含着一团淡淡的血光,他鼻子又灵,里面隐隐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果然是对付玄门正宗最好的宝贝!

他自己不肯用手拿,把傻狍子唤进来,赏了一条鱼肉干,教他用嘴叼着给天媱送去。

天媱把阵法布置好,叫别人都出去,只把法真留在房中,让他脱了袈裟法袍,只穿宽松的白纱中衣,光头赤脚,打了一大桶热水,撒上花瓣,伺候她沐浴。

这边布置好不久,灭尘子便来了。

灭尘子直接从天而降,落在院里,朗声喝道:“天媱娘子,你这妖妇,早就恶贯满盈,以头投靠了魔教就能逃得一死么?今日本真人要替天行道,还不快出来受死!”

灭尘子不是傻子,这半天功夫没有闲着,把天媱的底细打听清楚,又潜心推算未来成败,从卦象上看,是锄地见金之象,当有收获,按照他自己解卦,应该能够轻松干掉天媱,赢得赌约,将光明魔教的人导引归正,成为一教开山之祖,超过齐漱溟!

胸有成竹,他不遮不掩:“妖妇,你也成名多年,我若乘你不备,一剑将你斩了,谅你也不服,快快出来与我一决雌雄!”

天媱仙娘笑呵呵地用玉瓢舀水往身上浇:“我本是雌,你自是雄,还决个什么!今夜圆月高照,天气真好,不如一起进来快活,让我看看你们玄门正宗的男人是不是比那些旁门左道的更强更猛,若不中用,日后看你们还如何在旁门中人面前夸口!”

灭尘子追随长眉真人数世苦修,都是童身入道不近女色,被天媱仙娘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贱妇如此放荡,让你知道玄门正宗的厉害!”右手扬起,射出五道透明的剑气,嗤嗤有声,破空飞向室内。

“喀嚓喀嚓……”剑气射去的方向,明明是房屋正堂,刚飞入门户,忽然周围景物疾速变化,房屋变成了院墙,剑气射在栽种在墙边上的柳树上,将树干洞穿,连同后面的青砖墙壁打出五个拳头大的窟窿。

正堂跑到了他的左侧,天媱娘子在室内用玉瓢舀水,笑道:“好哥哥,你长得真俊,这手太清玄门剑气也很凌厉,射|得奴家差点经受不住呢,你再来两下让奴家爽爽。”

灭尘子又惊又怒,抬手又发出五道剑气,看看射入门堂,景物再次变化,这次把院门打穿,天媱娘子跑到了他的背面,咯咯嬉笑:“哥哥力气不小,只是准头不行!”

灭尘子冷笑:“你这不过是旁门中的颠倒五行之法,也敢拿到我面前来卖弄!”他扬手发出太乙神雷,金光霹雳如同一条条急速扭动的金蛇从天而降,轰隆隆四下狂轰乱炸,打得树木折断,瓦片乱飞。

乾天太乙神雷是玄门之中最正宗的雷法,一经发出,震荡乾坤,天气地气被搅浑,四大齐动。灭尘子趁着空间震荡扭曲之际,将自己花费一甲子之功练的破灭神钟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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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荡魂大法

“咚——”钟声长鸣,空间扭曲变形,呈波浪状向周围扩散,经过的地方,所有房屋、灯笼、柳树、院墙,连同那天媱娘子一起粉碎。

“啪!”天媱娘子前方悬着的一面莲花宝镜骤然破裂,碎成许多小铜渣坠地。

幻境已破,灭尘子右手发射剑气,左手指定那鼎铜钟不断震荡着飞入堂中。

天媱仙娘从赤身从木桶里站起,张口喷出一股红色的血气,三口飞刀在血气中出现,经剑气抵住,右手做手刀状,五根指甲晶莹如玉,皆寸许长,锋利更胜刀剑,轻轻一划,那发真的人头便跟身体分离,被她像球一样砸向破灭神钟。

“咚!”人头撞在钟上,炸散成一团血雾,那钟声音立变,不再深沉悠长,而是拖泥带水起来,光芒迅速收敛,摇了几摇,掉在地上。

灭尘子怒道:“泼妇!我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但没想到你的恶毒更胜传闻,今日不杀你天理难容!”双手十指太清剑气不断向前发动,不止向前飞刺,还能横劈竖砍,十股剑气将三口飞刀拧在一处,奋力一绞,全部绞成铁渣,再去射向天媱娘子。

灭尘子修炼玄门仙法多年,知道这类不知廉耻的泼溅专门用自己的身体诱惑敌人,稍一走眼动心立即为魔法所乘,他面对裸|身美女毫无怜香惜玉,于那神秘地带看也不看一眼,连人带桶,从胸至腿,洞穿出十道碗口大的血窟窿。

天媱娘子惨叫一声,死尸无力地跌在水里。

灭尘子杀死敌人,迈步进屋,从地上捡起宝钟,已经被血气污染,失却灵性,得采集许多仙药熬成药汤重新洗练才能返本还原,不禁有些心疼。不过总算杀了魔女,大功已成,可以回去找那天运老魔,要他兑现诺言了。

才刚迈出房门,那发真的无头尸体忽然直立起来,刚才人头掉的时候腔子里并未流血,这会无声无息立起,双手摸索,魂魄发出只有鬼类才能听到的声音:“还我头来!”觉察到头在灭尘子的身上,不顾一切扑过来。

灭尘子觉察到不好,反手射出剑气,将无头尸体前胸小腹刺出十个窟窿,甩手一绞,切割成许多尸块,这些尸体落在地上,像雪块一样融化。法真的呜咽在血里发声:“还我头来!呜呜……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头!你还我头……”

灭尘子知道破灭神钟沾染了血气,忙拿出来,想要用太清神光将其暂时封禁,伸手一摸,触着满手毛发。

急取出来发现,那钟已经被人的头发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他掌心发出道家纯阳仙火将头发燎烧成灰,根本在钟内部,奋力扯出来时,里面是个人头,不是法真的,是天媱仙娘,七窍流血,尖声哭嚎:“你为什么杀了我!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魔音灌脑,灭尘子道力真个深厚,心神毫不动摇,掌心涌起金色的仙火,那人头在神焰之中哭嚎着化为灰烬,他再回手把地上那滩污血燃烧干净。

“哼!旁门左道,不过如此!”太清玄门剑气能伤人元神,专斩妖鬼,纯阳仙火也能破邪灭魂,灭尘子料定天媱娘子这回已经彻底死绝了,正要往外走,突然发现,木桶里的女尸已经不见了,就算自己烧掉了她一个头颅,也应该剩下个无头尸身,怎么会全部不见呢?

他正迟疑,屋里院里同时出现许多红色的灯笼,凭空漂浮,如同一盏盏红色莲花,都有脸盆大小,缓缓转动。红莲盛开,火苗在花心处长明,天媱娘子在火光里面出现。

她依然是不着寸缕,摆出各种姿势:或是双足跏趺,莲花盘坐;或是反弓如轮,手脚撑地;或是手脚相扣,左右大张;或是拧腰如蛇,半蜷半卧;或是双脚过头,转首舐足……

她并不开口发声,以元神发出直击人灵魂的红莲极乐大明神咒,拘的地居、天居、夜摩、兜率、化乐,全都在阵中往来游荡,只要灭尘子稍有动心,哪怕一丝一毫的欲|念,立即将其元神扯出体外,勾入魔焰之中。

群魔宛如一帮等待享用腐尸盛宴的秃鹫,发出阵阵急不可耐的笑声。

然而灭尘子出身玄门正宗,最重的就是心性,她这阵法对于别的男人去用,百试百灵,大凡天下正常男人,没有一个能够抗拒得了,可灭尘子依然将自身铅汞相合化炼,神炁相抱打成一体,神不动则炁无泄露,炁不泄则神无飞散,神炁相锁,毫无动摇。

此乃仙家离欲养真保形之道力,旁门左道中人皆远不能及,更非凡夫所能猜想解悟。

他大骂了声:“不知廉耻的荡-妇!”施展师传少清秘芨里面的炼魔真法,将一点道家太乙纯阳真火包裹在太清神光里面,使用分神之术裂解成四十九个清澈如水泡般的光球,每颗光球打向一盏魔灯。

甫一靠近便将魔灯裹进去,纯阳仙火跟魔火融为一起,剧烈燃烧,烧得滋滋作响,青烟乱冒。在里面摆造型的天媱娘子尖声惨叫:“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让我魂飞魄散!你好狠毒……什么仇什么怨……”

她想要离开,被外面的太清神光包裹,似入了网的苍蝇,乱撞一通,都被仙火焚化。

灭尘子将所有光球合二为一,口吐真炁,两手一搓,发动乾天太乙神雷,金光爆散,霹雳连声,将所有魔灯连同里面的天媱仙娘全都炸成灰烬方罢。

这会他终于知道对方还没有死,朗声喝道:“贱妇!你的魔阵被我破了,三尸元神也被我毁了两个,还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看我接不接得住?”

夜空下,天媱仙娘的声音忽远忽近,虚无缥缈:“好哥哥,在地上奴家实在不是你的对手,甘拜下风,咱们两个无冤无仇,实在无须如此打生打死的。好哥哥,你要什么,奴家都给你,你要是讨厌我,我离开这襄阳就是了。”

灭尘子正气凛然地喝道:“你这贱妇,伤生害命,无恶不作,自古正邪不能两立,我焉能容你活在人间?快快出来受死!”

天媱仙娘可怜巴巴地说:“哥哥说的道理很是不通,你要杀我,还要我干脆地出来被你杀了,你又不是我的情郎,我天媱仙子好歹也有数百年道行,焉能如此轻易葬送?”

灭尘子冷笑:“你以为你不出来,我就找不到你吗?”心里却开始着急,天媱娘子法力诡异,如果一味逃命,自己还真抓不到他,可叹师父只把能够单人布置两仪微尘阵的十二都天宝篆传给了齐漱溟,若是在自己手里,早把这妖孽灭了。

天媱仙娘嬉笑道:“好哥哥,你虽然不是我毕生当中所遇男子最英俊的,却是唯一一个神炁相合炼成纯阳仙体的,若是能与你放肆一会,便为你死了也甘愿。”

灭尘子刚要破口大骂,心中猛然生起一念:若是能借此引她现身也是个法子,不然她就此跑掉,自己为了跟天运老魔的赌约,还要穷追她去四极八荒,徒增变数,若能今天干脆地解决,稍微牺牲点色相倒也值得。

他心中作如此想,面上做轻蔑之色:“你也知道我练就纯阳仙体,你那些下贱的招数,对我有甚用处?”

天媱仙娘见魔神影响,已生了神效,心中暗喜:“好哥哥,你也知道我以床上功夫闻名当世,我自恩师那里学来的化金刚当婚从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抵御。我也听闻玄门之内有一句口诀,叫做‘剑插三江口,玉女拔不动’,我是不服气的,早就想找个玄门正宗的弟子试试,你若答应,不管成与不成,我最后死在你的身上,也是心甘情愿。”

灭尘子冷笑:“好啊,你来试试!”

天媱仙娘说:“哥哥这样神气,我是不万不敢现身的,非但不敢现身,还要不停使用乱魂,让哥哥找不到我的位置。还请哥哥盘膝坐下,哥哥若怕脏了法衣,我屋内榻上有一张席子,哥哥可坐在那上面。”

“不必了!”灭尘子怕她搞鬼,盘膝坐在台阶上。

天媱娘子又说:“还请哥哥将上衣褪下,只此便可。”

灭尘子心道,我一个男子汉,不穿上衣也没什么大不了,便依言脱掉上边的衣服,光着上半截身子坐在地上:“你还不来?”

天媱娘子愉悦地叫了声:“好哥哥,我来了!”

她在灭尘子前方不过两米之处突然现身,直扑向灭尘子怀里,立被灭尘子用太清神光裹住:“贱妇,你真敢来送死!”

天媱仙娘在清光里可怜巴巴地说:“好哥哥,你答应我的,难道要反悔不成?”

灭尘子笑道:“我答应你什么了?我是说让你试试,现在已经试过了,你并不能近我身前三尺之地,该着你魂飞魄散!”

他正要再度放出仙火将天媱仙娘焚烧干净,见她面露诡异笑容,伸手一指:“好哥哥,你中了我的计了,快回头看看你后面是什么!”

128 歃血魔盆

听天媱娘子说完,灭尘子没来及的回头,感觉到脖子缠上一个滑溜溜,粘腻腻的东西,攀上他的脖子连缠了三圈,同时面前的天媱娘子在太清神光里面消失。

灭尘子急忙双手结印,指间剑气迸出,将脖子上的东西切割寸寸断裂,鲜血顿时留了满身,他急回头看时,身后是一片染着鲜血的黄墙铜壁,抬头再看,见一张硕大的女人脸孔,披头散发,满嘴鲜血,正向他笑。

“好哥哥,你已经坠入观在大师的歃血盆里,又被我身上的香血污了身体,不但法力大打折扣,更能腐蚀元神,只能任我摆布了。”天媱娘子手端铜盆,嫣然而笑。

灭尘子急忙挥手用太清神光扫荡四周迷蒙的血雾,发现前后左右都是黄铜墙壁,上面泛着殷红的光,仿佛用血浸泡多年,不禁大吃一惊,掐诀施法想要离地而起,遁光刚刚成形便破碎散开,不仅如此,太清神光亦被染上一层血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色越来越浓,剑气也在溃散,威力持续减弱。

他急忙重新盘膝坐下,放出纯阳仙火,亦必先前弱了许多,在指尖跳了两下便熄灭。

这个结果将他镇住,他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着了道的,明明心不动神不驰,怎么就中了这贱妇的魔法,跑到这污血盆里来了!

他连续施法,全都失效,惶急之下心中又升起一股对嵩山二老的怨恨,若非他们毁了自己的飞剑,只要将仙剑收于体内,身剑合一,便能百邪不侵,这破铜盆也绝对困不住我!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天媱娘子用歃血盆收了灭尘子,心情愉悦,她也被折腾得够呛,用两百多年修成的三尸元神被灭了两个,法真被杀,房屋院落全都被毁,站在废墟里面,她恨恨地瞪了盆里的灭尘子一眼,想要将他就此杀了又有些舍不得,英俊的男人倒不难找,神炁相抱纯阳之体的仙体却万中无一,若能把那颗神炁相合炼成的元丹吸来,自己可凭空白得至少五甲子的法力!

她正犹豫着,听见鼓掌声响,傅则阳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不断卖萌讨食的傻狍子:“天媱娘子好手段!长眉真人座下的三弟子,竟然被你随手捉来,佩服!佩服!”

天媱笑道:“也是脱了大师的鸿福,你这歃血盆真个厉害,灭尘子这样的纯阳仙体受了误会也法力尽失,任人鱼肉,我一定会向佛祖祝祷,想办法升你做个红莲罗汉的。”

“哈哈。”傅则阳笑了笑,红莲宗自教主红莲老魔以下,有两条系统,一套是红莲菩萨系统,最初等的是红莲天女,通过修行立功,升级为红莲圣母到各地传教,在地方历练一定的时间,再升级成为红莲菩萨。另一套是罗汉系统,最低级的是红莲比丘,升级以后是红莲尊者,再升级为红莲罗汉,观在现在就是红莲尊者。

傅则阳自然不稀罕这些,他把手一伸:“歃血盆还给我吧!”

天媱一愣,没想到他当面讨要:“这盆里还装着灭尘子,他与众不同,血气只能污染其表,不能污染其里,一旦放出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复原,到那时候再想治他就难了。你且等我将他摆布一番,吸了精神,再还给你。”

“不行。”傅则阳摇头,“现在就得给我,连里面的灭尘子一起,我都要了。”

“你!”天媱心中暗骂,发了狠意,默念魔咒拘遣神魔要暗算对方,她要让这个死肥秃知道自己的厉害,以后合作的日子才能随顺自己的心意。

她连念了三遍咒语,自炼的神魔非但没有出动,反而瑟瑟发抖,如同着了大雨的鸡雏,不禁大吃一惊。神魔能有这种反应的,传说中只有三种情况,要么敌人是金身不坏的罗汉,要么是修证阳神的天仙,要么是炼成本命神魔的魔教大佬,神魔都有神通,能够觉察出人类感知不到的危险,知道对方实力高出自己太多,并且无机可乘,才会这样。

她惊讶地连退三步,颤声问:“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说完,面前的“观自在大师”胸口涌现出一团金光,肥大的身体轰然仰倒,金光展来,现出一个人形,待金光敛去,成了傅则阳的本尊:“你可知我是谁吗?”

天媱仙娘彻底懵逼了,她看地上观自在的尸体周身精血已经全部被夺走,只剩下一张人皮保着骨骼,这像极了传说中被血神子扑杀以后,夺了精神气血的模样。她知道天底下修炼血神经,能够做到这样取人性命的只有两位,以为是血神子邓隐,一个是大光明教主。

但是……傅则阳这出场方式,不见一点血光,丝毫没有邪气,反而堂堂正正,仿佛佛教高僧的功德圣光,瞬间思维错乱:这人到底是佛是魔?

傅则阳又问了一遍:“你不认得我么?那也应该认得血神经吧?红莲老魔没有告诉你们,碰到修炼血神经的得绕着走吗?”

听得“血神经”三个字,天媱娘子试探问:“您可是光明教主,天运神君?”

傅则阳点头:“你要是再报不出我的名号,我就要扑过去了。”

天媱娘子下意识地又退了两步,勉强挤出笑容:“前辈说笑了!前辈的光明神教与我们红莲佛宗,说起来都是一路……”

“不不不,我的光明神教和你们红莲魔宗可不是一路。”傅则阳纠正。

天媱娘子赶紧说:“就算不是同路,您和我们教主也是极好的朋友,当年那一场红莲法会,我曾经见过前辈以光明神王化身与伏瓜拔前辈共同赴会。”

“哦?你也有参加吗?”

“正是呢,那时候我在殿外,没有资格进去,只能遥望前辈的风采。”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把盆给我!”傅则阳第三次要盆,如果天媱娘子再不给,他就真的要一头扑过去娶她性命了,这魔女心狠手毒,害人无数,值得自己一扑了。

天媱娘子毫无抗拒,赶忙把盆递过来。

傅则阳问:“这会你愿意把盆给我了?里面的人你也不要了?”

“那是当然。”天媱娘子小心翼翼地讨好,“前辈别说要这个盆,和这里面的人,前辈就是连我一起要了,我才欢喜呢!”

“我身上有没有带着垃圾桶,什么都收!”傅则阳讽刺了她一句,见她不但脸上毫无怨怼,连一点愤恨的念想都没有,暂且放弃干掉这魔女的念头,将歃血盆反转,把灭尘子倒在地上,“好徒儿,还不快磕头拜师?”

灭尘子滚落在地,爬起来盯着傅则阳看了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双膝跪倒,以头顿地,发泄似地狠狠磕头:“师父在上,徒儿给您磕头了!”连磕十几下,额上鲜血长流,再直立起身子时,已经泪流满面。

傅则阳问:“你哭什么?”

灭尘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泪:“灭尘子从今日起,再不是玄门正宗弟子,跟过去种种划清界限,甘愿追随教主,不问是非,不问对错,只尊师命,虽万死亦有自取,绝无怨言!”

看他这样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傅则阳乐了:“谁说你拜我为师就不能是玄门正宗了?算了算了,现在懒得跟你解释,起来,把衣服穿好。”他跟天媱娘子说,“我明天要上武当山大开杀戒,你跟我一起去。”

天媱仙娘面露喜色:“前辈要荡平武当山?那感情好。”

傅则阳把将头钻进他袖子里的金眼狍往外推:“有很么好的?”

天媱仙娘说:“据我所知,前辈的光明神教还没有往湖广地区大规模传教,不管前辈有什么恩怨,去把武当山上的道士贼尼杀光,我们红莲宗日后在襄阳就更好过了。”

“嗯,你等着看吧,到时候有你高兴的,如今观在这肥秃死了,这鹿野寺就你说了算,我有一个孙女,被这肥秃给强掳了来,你去把她给我带过来。”

“这贼和尚竟然掳了前辈的孙女?那他真的是罪该万死了,前辈就这么轻易杀了他,简直是仁慈。”天媱仙娘做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挥手弹出一缕魔火,把地上人皮包着骨骼的枯尸烧化成灰,伸手找了条红纱围在身上,纵身飞走。

灭尘子穿了衣服回来,木着一张脸,生无可恋。

傅则阳拍着金眼狍的脑袋:“你的主人已经死了,你别再跟着我。”

金眼狍亲眼见着傅则阳从观在身体上钻出来,方才他去仔细看过那具尸体,已经毫无生气,于是认定傅则阳就是他的主人,过去观在修炼法术,也经常弄死过人,还移魂换体,他都习惯了,因此仍然把傅则阳当作主人,不断地讨好卖萌。

“这傻狍子!”傅则阳拿了一袋鳕鱼肉干给灭尘子,“你先喂他吃肉干,别让他再淘气。也别多给,总共就这么多,吃完就得回北海才能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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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人心向魔

傅则阳在前面走,灭尘子闷气低头,拿着肉干引金眼狍跟在后面。

路上有许多年轻的僧众,都面露惊慌,想要去看又不敢,纷纷跟傅则阳打听:“观音禅院那里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打那么大的雷,还天摇地动的。”

傅则阳问:“你们想知道不会自己去看吗?”

“我们有规矩,不管见到听到什么事,都不能乱跑乱看,只能待在原地等候法旨。”

“那你们就在这等法旨吧,我也不好多说。”傅则阳懒得搭理他们,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半路遇到天媱仙娘带着陆蓉波飞过来。

陆蓉波没见过傅则阳,听天媱仙娘略说了几句,记在心里,见面以后试探地问:“您可是师祖,天运真人?”

傅则阳点头:“是我啊,蓉波,咱们在光明顶上分别才数日,你就认生了?”

陆蓉波知道光明神王是傅则阳的一个化身,这些年来,她在光明顶修炼,深得傅则阳的喜欢,从刚会走路开始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关系十分亲近,如今换了另一个形象,虽然知道是疼爱自己的师祖,到底还是认生,屈身行礼:“蓉波见过师祖。”

“好了,一天云彩都散了,你爹娘在寺外等着你,跟我一起出去见他们吧。”

陆蓉波犹豫着欲言又止,傅则阳让她说,她方道:“跟我一起被抓来的,还有好些姊妹,他们也都是好人家的儿女,师祖,也救一救她们吧。”

“行。”傅则阳跟天媱仙娘说,“回头把那些姑娘也放了。”

天媱仙娘点头:“谨遵前辈之命,如今天色已晚,等明天一早我就叫他们放人。嗯就说是遇到邪灵掳到山里,被我遇见救下,着人送还回家,免得她们清白受损。”

陆蓉波对她这讨好毫不领情,心中暗暗鄙视,过来抱住傅则阳的胳膊:“师祖,这鹿野寺的和尚十分可恶,强抢良家女子,污人清白,伤身害命,这里简直就是个淫邪魔窟。师祖,您老人家神通广大,不如出手把这里灭了吧,不然今天他们把人放还回去,赶明儿还得再去抢掠好人家的女儿来。”

天媱娘子心中暗暗吐槽:你的这位师祖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几个魔头之一,光明顶上左右使者,两位护教法王,都是让人闻之变色的魔尊大佬,我们这鹿野寺跟你们那里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傅则阳摆手道:“我也修魔道,虽然不齿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但也不好擅自出手,红莲宗已经遍布天下,今晚救了这一波,明天还有下一波,以我的身份,就算是叫红莲长老让出襄阳城他也会立即照办,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除非把红莲宗彻底除去,不然这种事情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反复上演。”

陆蓉波想了想:“那师祖为何不把红莲宗彻底除去呢?”

傅则阳拍了拍她的额头:“人心向魔,我又怎么除它?别说是我,佛门里的那些大和尚哪个不想一鼓作气,把魔教彻底扫平荡尽?然而千百年来,魔教又何时灭绝过?这个道理,等你以后道行渐长,不再只局限在一人一事,方能懂得。”

陆蓉波愤愤地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虽然于大局无关紧要,但只要做了,总还是好的。”

天媱娘子说:“陆姑娘不必担心,我们红莲佛宗向来主张慈悲为怀,教义是普度众生,绝不会强拧硬掰的。最近教内扩张太过,吸收了太多旁门左道中的人,导致龙蛇混杂,泥沙俱下,才造成今天的误会。我这次来,就是要整顿教规,导其向善。”看陆蓉波根本不理自己,天媱娘子顿了顿,又说,“其实本教佛法高深,普渡有缘,本就不需要强掳人口,只要精修佛法,自然而然就有许多善男子善女人主动献身,行人肉布施,法体供养。在西域那边,红莲天女都是人人争先要做的,家家户户主动把女儿送到寺庙,我们需要筛选再筛选,优中择优,万里挑一。能够被选中成为红莲天女,那是整个家族的荣耀,比中了举人还要轰动乡里。陆姑娘虽从小在西域长大,你爹娘把你保护的太好,不许你随意下山,不然这些事情根本不必我讲。”

“听到了吧?”傅则阳又拍了下陆蓉波的额头,陆蓉波从呀呀学语的时候,就由他带着长大,她小时候总爱仰着头问这问那,傅则阳最常做的就是这个动作,“我明儿送你上武当派,你若要斩妖降魔,我也不拦着你,天媱娘子就在这襄阳城里,等你剑法学成,再来寻她的晦气。等你杀上十个八个她这种圣母,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天媱娘子唯有苦笑,心里暗自决定,回头赶快跟总坛联系,托关系走后门,争取最短时间调到别处去,她可不想给光明教主的孙女当陪练,陆蓉波学习她的道法,肯定会越来越强,一个不小心就许被对方伤了,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还算好的,万一把对方给伤了,被这老魔找上门来,红莲佛祖都未必会护着自己。

傅则阳带灭尘子和陆蓉波出来,跟陆敏夫妻以及花绿绮汇合:“下次要小心,我被人称作天运老魔,你们再被魔道法术暗算,也太给我丢人。”

陆敏和凌绿华都很惭愧地低下头,陆蓉波想着天媱仙娘方才说的那番话,闷闷不乐。

大家在城外休息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便飞向武当山。

山门前有把守的小道士,询问来意,傅则阳告诉他:“你到山上去通知郝行健、李琴生、秦铭心、吕灵元,就说傅则阳到了!”

小道士没听过傅老魔的传说:“你口气可真大!竟扬言直呼四位祖师本名……”

另一个老成持重的说:“我们四位祖师现今不在一处,郝师伯祖早已搬到真武岩,心明师叔祖自从修佛以后,基本不在上紫霄宫,另在山腰上搭见性庵清修,吕师叔祖在紫霄宫,我家师祖在太和宫,你们到底要找哪一个?”

傅则阳不再跟他废话,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开口说话:“三位师兄,铭心师姐,小弟傅则阳回来拜祭恩师,咱们兄弟多年未见,也有许多话要说,还请现身相见!”

他这番话说得并不甚响,却清清楚楚,顺着山坡沟壑荡漾开去,武当山每一个角落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传播速度不如光速快,爬上各个山头有先有后,最近的真武岩上最先闪现剑光,随后天柱峰、紫霄宫、太和宫各处纷纷亮起剑光,转眼间,先后都到了山门处。

最先赶到的是心明,她果然已经做了尼姑打扮,剃了光头,身穿缁衣,手持念珠,一身朴素,见着傅则阳,面带三分亲近:“师弟,你终于来了!”

傅则阳未及答话,灵灵子也到了,他穿着白色太极仙衣,外罩灰色纱氅,看着傅则阳,面露不悦:“你总算回来了!”

当年傅则阳在武当山学道,跟他们都认得的,那时候傅则阳还是个小孩子,他们也还年轻,时隔多年,心明眉宇间承载着重重心事,成了个中年尼姑,灵灵子外貌仿若二十出头,锋芒毕露,整个人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散发着“我很不好惹”的气息。

傅则阳把自己的弟子拉过来介绍给两人,陆敏、凌绿华、花绿绮三人拜见师伯,陆蓉波叫师伯祖,当介绍到灭尘子时候,大家都有点尴尬。

灭尘子是峨眉派有名的剑仙,道行法力,威名所积,比心明和灵灵子更高出一大截子,现在反要给这两位行礼,喊他们师伯。

灭尘子是豁出一切了,木着脸鞠躬行礼,跟陆敏他们一样,依次拜见,然后退到傅则阳身后,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戳在那里,面无表情。

心明和灵灵子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惊讶和不解,傅则阳也不解释。

两人也把自己的弟子换过来拜见师叔。

心明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伍秋雯受红莲宗妖人引诱,误入歧途,前不久兵解转世,还没有接引重回师门,目前身边只有苏玉衡和褚六妹,褚六妹刚刚入门不久,才十三岁,跟个小学生似的,看傅则阳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灵灵子收了四个弟子,大徒弟最近也学心明修佛,剃了度,穿上袈裟,法号叫做有根,二弟子诸葛英,三弟子学三丰祖师邋邋遢遢,游戏红尘,换做癞道人,四弟子叫随心一。他们如今也创出不小的名声,唤作武当四友。

他们俩收徒弟算是十分严格了,挑了又挑,选了又选,这么多年才只七人。

心明请傅则阳上紫霄宫,忽然空中传来一声朗笑:“小师弟回来了吗?可让为兄好等啊!”也似傅则阳先前那般,传遍山野。

这话音方落,天上似雪浪般的云海,忽然似门帘般被一双无形大手左右分开,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于水汽之间映照折射,形成无尽氤氲紫霞。

那人又笑道:“小师弟快上山来,我和你大师兄两个在紫霄宫等你!”

130 鬼魇魔琴

李琴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雪白盘龙的长衫,文质彬彬,一身书卷气。

等傅则阳凳上紫霄峰,他站在宫门前面,立于台阶之上,一副为我独尊的气势:“小师弟,一别经年,你竟然创下诺大的名头,这么多年不回武当山,为兄甚是想念啊。”

郝行健虽然排名最长,但道行反而于五人之中最差,驻颜功夫更是差强人意,如今外貌如同年过八百,饱经风霜之人,鬓边头发都已经花白。

他身材微胖,穿着青白相间的双鱼太极道袍,跟在李琴生身边,木然地看着下面。

方才傅则阳传音之后,他最先出动,剑光在空中犹豫了片刻,没有和心明两人去山门迎接,而是飞来跟李琴生汇合,商量对策。

傅则阳今日上山,主要真对的就是李琴生,郝行健没有残杀同门之过,也无背师叛教之行,如能悔改,傅则阳并不打算对他动手。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都是恩师的徒弟,跟峨眉派相比,武当派人丁稀少,杀一个就少一个。

其实以李琴生的道行,心明和灵灵子拿着太乙分光剑就能摆平,李琴生找的外援红莲宗被傅则阳镇着已经不敢动手,李琴生就像是一只做熟了的烧鸡,傅则阳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因此他的心态是相当轻松的,只把李琴生当成死人罢了。

进了紫霄宫,李琴生自在主人位上做了,让弟子奉茶,跟傅则阳寒暄:“师弟你这些年做下的大事可不少,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次都能震惊天下,师父若是还在人间,也要为之惊诧,不敢相信。”

傅则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了声:“好茶!”仰头何干,让小道士再给他续,“师兄你这茶真不错,我在海外三处洞府,都找不到这样好的茶。”

李琴生略带得意:“这是我在神农架找到,花费不少心力移植回来的,我给他起名为紫气东来,不但味道好,喝了还能凝神固魄,培元固精,营养元婴。我再加一味洞庭君山产的三妙奇花,香气更佳。”

傅则阳连喝了三碗,继续跟李琴生拉家常:“我从襄阳过来,师兄的天音门好生兴旺,到处都有天音门的弟子。”

郝行健忽然冷冷问道:“小师弟多年不归,今日突然回来,所为何事?”

傅则阳叹了口气:“我知道几位师兄讨厌我,没事我也不回来,只是最近听说你们这边闹得太不像话,张师兄和王师兄听说被你们联起手来给杀了?不止是他们俩,连他们的徒众妻儿,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杀光,半个不留。这实在不是玄门正宗所能为,我这次特地从北极过来,就是想看看,这武当山上到底是怎么了。”

李琴生忽然变了脸色,面陈似水:“我劝师弟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你在我们当中排行最小,师兄们如何作为,轮不到你来过问。”

傅则阳点头:“论理确实应该这样,不过恩师当年或许是料到武当山当有此一劫,特别赐了我斩龙剑、缚虎绦两件至宝,我虽然不是武当弟子,但一样是他亲传,教派别传,仗剑司法。我本以为我可能永远也用不到它们,现在除了残杀同门手足,又背师叛教的事情,我虽不愿,却也不得不回来管一管了。”

李琴生怒道:“你是天下闻名的天运老魔!早已经背师叛教!与我们武当派正邪不能两立,若非看在先师面上,早就启动真武荡魔大阵将你诛杀!”

“我已说过,我并非武当弟子,是恩师郊外别传,单独授予剑诀一套,丹诀二十四篇,因此算不上背师叛教四字。反倒是你,暗地里投靠了红莲魔宗,内鬼勾动外魔,要让武当山上开满红莲魔花,将恩师的道场反手献给红莲老魔,虽九死不足弥此罪孽!”

“你不要血口喷人!”李琴生大怒,“我何时投靠魔教了?”

傅则阳屈指弹出一朵魔焰:“天媱娘子,你过来说话!”

那魔焰在大殿中央旋转翻飞,忽而化成一朵红莲,天媱仙娘自莲花里现身:“李道友,此间诸位皆通术数,凡事一算可知,岂有阴私能藏长久的?既然坐下,便大方地承认便可,我也好接引你去希望花开见佛。”

李琴生气得站起来:“魔女,你休要栽赃陷害!傅则阳,你勾结这魔教中的妖女,回来诬陷师兄,所为的,不过是夺权而已。哼,你早已经堕入魔道,跟魔女回来想要席卷武当,夺了恩师的基业,其心可诛!”他伸手一招,偏厅架子上的一面古琴飞来他手里,“所有武当弟子听令,快快随我斩妖除魔,郝师兄助我发动荡魔仙阵!”

“住手!”心明开口断喝,她还是有点煞气的,殿内殿外李琴生共备下了五十多名弟子,听到号令都放出飞剑,准备布成龟蛇剑阵,被心明这声喝住,都停下来看向李琴生。

灵灵子和心明一伙人都没有动,傅则阳这边陆敏、凌绿华、陆蓉波、花绿绮也都放出飞剑,悬在身前,金眼狍都呲牙咧嘴,怪眼乱翻,作势欲扑。

李琴生满脸阴沉,质问心明:“此子已经入了魔道,现在更带着魔女上山,欲夺我武当基业,就算咱们过去有什么梁子,此刻也应该一致对外,保住祖师基业!”

郝行健也把飞剑放出来了,灵灵子都有些意动,他们当年对于张三丰把斩龙剑和缚虎绦给傅则阳就很不忿,后来听说傅则阳确实入了魔道,还跟九天魔女陈紫芹、铁鼓仙周萌两场大战,并杀死了佛门的两位高僧,怨怼更深,甚至不无埋怨,如果张三丰直接把这两样东西教给他,早就把武当山上这点事摆平了,何至于这么费劲!

心明右手拍在几上:“我相信恩师的判断,他既然选择了小师弟,并且赐予法宝,教他监司戒律,小师弟必然称职!恩师了悟达到,位证金仙,直上紫府,即作了布置,定然早知今日之事。况且,就算没有小师弟,李师兄,你这些年所作所为也该做个了结!残杀张王二位师兄,此事你如何狡辩?今日当着大家,你可有一点悔过之意?”

她这一番话,立即将灵灵子说动,把对傅则阳的怨怼之气转向李琴生:“不错,李琴生,事到如今,你难道连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吗?”

郝行健也倒退了两步,将仙剑收回握在手里,不再跟李琴生并列而立。

李琴生阴沉着脸,盯着傅则阳,狠狠地说:“我知道你如今是屠神灭佛的大魔头,还自创魔教,成了魔教教主,我也早算到你要来,提前做了准备。你们刚才喝的那茶里面,被我加了红花鬼母亲手祭炼过的鬼魇红花,我怕对付不了你,又从南疆洞玄仙婆那里求得金蚕蛊卵添在里面,如今都被你们喝下肚去,只要我施法,红花便能禁制你们魂魄,金蚕蛊也会被唤醒,吞喝你们的脑浆!”

陆敏几个大吃一惊,连灭尘子也急怒交加,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追随傅则阳,傅则阳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有吃就吃,有喝就喝,方才茶上来时,确实是仙凡难得一见的好茶,他便喝了一碗,如此便遭暗算,气得恨不能蹦起来把紫霄宫的盖子揭了。

心明和灵灵子那一边是不想碰碰李琴生的东西,多少也有点防备,两边早已经剑拔弩张,势如水火,连表面工作都不必做,从进来心明和灵灵子坐着,七个徒弟站在身后,皆面若冰霜,因此都没有喝到水。

心明听见是这个结果也吃了一惊,她还是太低估了李琴生的下限:“你竟然用如此卑鄙歹毒的手段对付师弟!”

李琴生狞笑:“你们都杀上门来了,难道还不许我还手么?秦铭心,你落发为尼,入了佛门,跟这入了魔教的小子一样,也是背师叛教,我今日正要代师行道,杀了你们清理门户!我知道你们两个跑去贵州黔灵山炼了九口太乙分光剑,准备拿来对付我。前不久,我已经得朋友相助,寻到古琴仙公明仪的‘清角’琴,并和弟子们练下天音琴阵,正可抵得那分光剑,师兄弟一场,我今天就要用此曲为你们送葬!”

这下连心明和灵灵子都着急起来,唯有那金眼狍,见李琴生那些弟子被心明喝住,不再上前,便又转回头,继续拱傅则阳的手,示意讨要茶喝。

“你也要喝这茶吗?好,我也给你倒一碗尝尝,味道确实不错!”他倒了一碗给金眼狍,金眼狍张口喝了,完事还要,傅则阳把整壶的水都倒进他嘴里。

凌绿华几个大叫:“师父!”

心明也急道:“师弟,茶里有毒啊!”

李琴生更是疑心傅则阳在不知不觉之间把茶里的毒给解了,急忙暗中施法,陆敏等喝过茶的纷纷目眩神驰,元神动荡,同时大脑剧痛,急忙取出仙丹服下几颗,由于并不对症,只稍稍缓解,连金眼狍也咻咻怪叫,打晃横着走路,不断要栽倒。

131 龟蛇剑阵

李琴生看见连灭尘子都痛苦万分,只能打坐凝神运功硬抗恶蛊毒咒,心中得意,又接连默念即便咒语。

陆蓉波和陆敏最先经受不住,晕厥倒地,再过片刻,凌绿华和花绿绮也都双双软倒。

唯有灭尘子浑身汗湿,眉心紧锁,浑身周身毛孔中涌起乳白色的仙气,在他头顶上方汇聚成云,聚而不散。

李琴生暗叹他道力高强,加紧法力输出,不断强咒,只是咒灭尘子不倒。

忽然,他看到傅则阳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态自若地往昏倒的人身上拍了几巴掌,被毒咒摄动的元神便重新稳固,他使足了力气也无法再将几人的元神摄来,不禁大吃一惊:“你你,你怎么会没事?”

不止是他,就连心明和灵灵子他们也大感神奇,本来要动手的心明也按捺住了。

傅则阳轻拍金眼狍的头顶,镇住他的元神,破去鬼咒,又给金眼狍嘴里塞了颗丹药,杀灭毒蛊。金眼狍呜呜地拱进怀里求安慰,他用胳膊搂着,反问李琴生:“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我堕入魔道,是天下闻名的大魔头,那你知道我修炼的是什么魔法吗?”

李琴生道:“哼,谁人不知?你练得是跟邓隐一样,万恶不赦的血神经!”

傅则阳点头:“正是,血神经修炼大成以后形神俱妙,将精血神气打成一片,浑然一体,体质早已经与常人不同,你用这种小手段焉能害得了我?来来来,你那金蚕蛊卵还有多少,给我弄两斤,用油炸熟了再拌上孜然肯定好吃。”

李琴生听完,差点把一口老血从腔子里撅出来!

金蚕蛊,号称天下第一恶蛊,有蛊王之称,身有剧毒,飞行快如闪电,一切毒蛇毒蝎,蜘蛛蜈蚣全部是他的对手,经由仙家培育以后,水溺火烧全不能伤,可硬抗剑仙的飞剑,现在却要被人跟普通的茧蛹一样用油炒着吃,蛊王的颜面何存啊!

“血神经不愧是世间第一魔经!只是你毕竟没能事先看出茶内有毒,你自己不怕,你的这些门人徒众都难逃一死了,洞玄仙婆亲自培育出来的蛊王,绝非易与。”

傅则阳用手抚摸傻狍子头顶,微微叹息:“他们平时被我保护得太好,这一家三口刚到襄阳就着了鹿野寺魔僧的道,这位原来的峨眉高弟,跟人斗法,也中了那天媱……嗯,她跑得倒快,也中了那天媱妇人的暗算,我得让他们知道江湖险恶,不要以为法力高明,法宝厉害,就能无往不利,大江大浪不怕,只怕阴沟里翻船,借你的手,让他们张张记性。”

他话刚说完,灭尘子喷出一口老血,先前扑跌在地,不省人事。

李琴生咬牙切齿:“果然是邪魔外道,连自己弟子的性命都不顾!”

“不要再说这些了。”傅则阳问,“李师兄,看在恩师的面上,咱们也算作师兄弟一场,我再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立即到恩师牌位前面忏悔认错,去把张王两位师兄的转世之身找到,接引回武当,然后按照昔日的教规,将你门下的徒子徒孙依次处置,最后自己兵解了结,将来我再让人将你接引回来,重归仙道!你,肯是不肯?”

李琴生瞪着他,天人交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休想!”

他双手一翻,清角仙琴翻转放光,横在胸前,十根手指信手弹去,只听得连声急弦响过,直冲向傅则阳冲击过去,同时大喝:“众弟子听令,与我斩妖伏魔!”

傅则阳见他琴声来势凌厉,好似隐藏了千百柄无形仙剑,又似无数道乾天神雷,不敢怠慢,左手把金眼狍推到身后,右手祭起北冥伞。

铁伞撑圆,磁光乍现,飞速旋转,将音波全部吸入其中。

傅则阳不愿意毁了紫霄宫,用北冥伞硬接他的攻击,只这一下,宝伞震动,将表面的北冥玄气震散了三分之一!

他朗声说道:“我有恩师所传斩龙剑,缚虎绦,所有武当弟子听我号令,都呆在原地不许动,否则以叛教论处!”郝行健、心明、灵灵子三人连同他们的弟子果然全都不动,李琴生的徒众们可不管这些,三个一群,七个一伙,各自放出飞剑,布成龟蛇剑阵。

傅则阳用北冥伞接住李琴生一连窜的琴音急攻,左手祭出斩龙剑,似一片纸人,轻飘飘地飞向大门口。那龟蛇剑阵由七七四十九个人合力布成,每人驾驭一口仙剑,分成七道剑光,每道剑光分射七道剑气,千万道剑光剑气如疾风骤雨一般追射傅则阳。

到了外面,李琴生喝令剑阵变化,两千多柄光剑合成一条晶亮的长蛇,数百米长,在紫霄宫前面蜿蜒盘飞,募地张口,喷射出无穷无尽剑气,好似龙吐天浆。与此同时,李琴生的琴调也发生了变化,皆用按弦发出颤音,每一声都似一只无形的手拧在人的心脏上。

“天应星,地应潮,扫尽三千六百条!”傅则阳左手骈指向天,斩龙剑变作千余米长的一条毫光巨剑,剑锋里面群星璀璨,好似浩瀚苍穹,骤然下落,挟带开天辟地之势,正砍在那剑光合成的天蛇七寸上,光气爆闪,天蛇碎裂,七零八落。

下面的弟子们被反震冲击,跌得人仰马翻,李琴生的大弟子是个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道人,练就一对黑白双剑,合璧之后,化作数百米长的一条剑虹,身剑合一,直取傅则阳。

“米粒之珠,也放光彩!”傅则阳伸手一指,斩龙剑弯成螺旋形,将黑白剑虹绞住,咔砰一声,连人带剑绞得寸寸断裂。

李琴生的弟子中有三个最杰出,唤作岁寒三友,各自有一把天魔琴,同时弹奏,召唤天魔,琴弦纷飞,凝光成气,释出亿万条光丝琴弦,好似三朵巨大的妖花在阳光底下绽放,席卷天地似地扑向傅则阳。

傅则阳再祭斩龙剑,剑芒剖入妖花蕊中,星辰光芒喷涌如潮,顷刻间光丝俱碎,琴弦断裂,剑气随后斩去,把那岁寒三友全部枭首,弦崩琴裂,血迸如泉而死!

这四个人都是成名的剑仙,在人间称宗作祖的人物,都被傅则阳一剑砍死,紫霄宫里出来的人全部震惊,郝行健脸色大变,连灵灵子都暗暗赞叹。

李琴生心凉若水,如果傅则阳用魔道法术杀人,他就有办法说服郝行健和灵灵子帮助他启动张三丰以武当山龙脉地气为根基布置的九天荡魔大阵,傅则阳就算修炼的是血神经,一旦被荡魔仙阵卷进去,也难逃化作灰灰之运。

只是此阵必须得一个人主持,两个人辅助才能启动,原来林莽在时,他做任何事都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俩结成死党,再拉上一个郝行健就可以发动此阵,只要不出武当山,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恨心明贼尼和灵灵子杀了林莽,林莽也是托大,即没想到他俩敢在祖师牌位面前动手,更没算到他们炼成了太乙分光剑,他是死不足惜,李琴生最大的倚仗却没有了。

他觉察出灵灵子对傅则阳不服,甚至怀有怨怼,若是傅则阳真的用传说中的血影子在紫霄宫大开杀戒,他有八成的把我说动灵灵子跟他站在一起!

可惜,不管他怎样出招,傅则阳都没有任何魔道手段,连那北冥伞也是道家的宝物,没有丝毫邪魔之气,启动不了荡魔仙阵,他就斗不过傅则阳,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李琴生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他拨动清角琴,七根琴弦飞出来,卷住他面前二十多名弟子,飞向空中,半路上琴弦勒紧,砰砰砰,所有人都化成一团血雾,每个血雾里面的元神都在邪法加持之下凝成魔头,凄厉地惨叫,不顾一切扑向目标。

“你竟然在我面前使用魔法!”傅则阳祭起北冥伞,飞到空中,旋转不休,释放出元磁真气将这些魔头裹住,强行吸入伞里去了,再一剑劈落,喀嚓一声,李琴生两人带琴裂成两半,竟是一个木雕人形,跌在地上,从木头里面不断渗出血来。

“你要往哪里走!”傅则阳一双魔眼将李琴生锁定,晃身直奔西南,在后面紧追不舍,在空中祭起缚虎绦,要把李琴生锁拿归案。

李琴生早就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面对师父留下的这两件宝物,特地费了许多心血把清角琴寻到,抱在怀里,驾驭北斗七星九神遁法,急速逃窜。他见缚虎绦化作插翅白虎,咆哮追至,急忙凝神弹琴,这次发出嗡嗡不断左右乱拐的音调,每次弹出,就强行改变白虎的攻击方位,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蛇形狂奔,只是追不上他。

傅则阳看着这蛇皮走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还负隅顽抗个什么呢?我只是想用恩师留下的东西清理门户,不然使出血身大法,你早已经形神俱灭了!”他又祭起斩龙剑凌空斩去,被他放出七根琴弦隔空遮拦,叮叮当当,虽然不敌剑势,却能把飞剑强行引到一旁,颇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连续数次,斩龙缚虎皆不能建功,傅则阳暗道惭愧,自己这些年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修炼血神经上,对于恩师传授的玄门道法太不上进,若是有师父亲手使来,只一剑就能把李琴生连人带琴砍成四块。

132 白眉禅师

李琴生一路向西逃窜,来到一座高山,半山腰上有一个老僧,长得白白胖胖,满面红光,眉毛雪白,正在一株松树底下闭目打坐。

李琴生直奔老僧飞去,跌撞跪倒在老僧前面:“大魔头要杀我,求禅师救命!”

傅则阳随手追到,看见崖前升起一片金色的佛光,随着这佛光出现,空中地面,漫山遍野,俱是让人心安神静的旃檀香味。

看这老僧面上两条白眉,他知道这人必是当今佛门里,至少能排名前五绝顶高手,足可以获得“神僧”称号的白眉禅师,那采薇僧朱由穆就是他的徒弟。

傅则阳当年在小南极害得朱由穆走火入魔,听闻朱由穆这些年到云南石虎山坐观修禅,专一定心祛魔,发誓将来出山要扫荡群魔。

这么多年过去,傅则阳早已经今非昔比,朱由穆也没有闲着,傅则阳修炼血神经进境飞快,朱由穆修禅更讲顿悟,说不定就能一下子连跨几级。

因此傅则阳对朱由穆没有丝毫小觑,对他这位师父白眉老和尚也心存小心,当年结下的仇怨不算小,大和尚一直没有亲自出手找自己给徒弟报仇,今日狭路相逢,若是勾起前怨,他借着李琴生的事情存心找茬,势必得有一场惊天动的大战。

“对面崖上,可是白眉禅师当面么?”傅则阳以魔神之眼观之,这老和尚身体里面散发着能够照彻岩石的金光,他的元神就在金光里面,似乎已经融入其中。

大和尚睁开眼睛,仰头问道:“我是该称呼你傅教主?傅神君?还是傅真人?”

有意思,傅则阳回答:“我今日替恩师清理武当门户,不是教主,亦非神君。”

“哦,既然是三丰真人的高徒,真人请下来说话。”白眉禅师言毕,空中的佛光屏障瞬间消失,他一挥手,挪过来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请傅则阳坐。

傅则阳有点明白他的意思,略沉吟了下,还是降落到崖上,把石头又挪了点位置,坐了上去:“老禅师是特地在这里等我们么?”

白眉禅师先点头,又摇头,用带着佛珠的手一指李琴生:“他算准我今天要从这里经过,到少林寺去就任主持,便给自己留了条死中求活的退路,准备万般无计之时逃来求我救他一命。我知道了他的计划,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想,在这里等他片刻,佛珠刚刚转了一圈,你们就过来了。”

“老禅师已经决定到少林去执掌禅宗了?可喜可贺。”傅则阳道了声喜,“不过此人是我武当派的叛徒,残杀同门,背师叛教,我必要将他带回到武当山去执行教规的。”他用略有警告的口吻说,“老禅师乃佛门中人,还请莫要管我道门中的闲事!”

傅则阳心中估量,以自己现在的道行法力,再加上精炼过后的几件法宝,对上这大和尚至少有三分胜算。事实上,到了他们这种地步,只要不是不死不休的殊死搏命,基本上不会出现一方被彻底消灭的情况,打不过跑就可以了,一方想走,另一方基本上阻拦不住。

他和白眉和尚一动起手来,势必山崩地裂,造下无量杀劫,他能豁的出去,就看白眉和尚能不能豁了。他忽然又想起当年在小南极,朱由穆和姜雪君对于功德和杀业的算法,或许这个当师父的也是那样。傅则阳转念又一想,如果是傅教主,傅神君或许不必在乎一场斗法之下死多少生灵,里面又有多少是人类,但是傅真人还是应该在乎的……

他正在思考,除了武力之外,还可以用什么方法把李琴生带走,白眉禅师忽然问李琴生:“你可听见你师弟说了?我是佛门,你们是道门,我不能管你们的家务事。”

李琴生赶忙跪好:“弟子愿意落发为僧,从此入了佛门!还请老禅师千万救我一救,这人是天下数得上字号的大魔头,跟昔年的血神子邓隐一样狡诈可怖,落到他的手里,弟子一定会形神俱灭,不得好死,甚至还会被他捉去炼成神魔……求禅师救命!”他说着把头顶的法冠扯掉,用手一抹,头发全部掉光,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光头。

傅则阳看得目瞪口呆,他先前给李琴生开出认罪兵解,来生再回武当的条件,自认为是非常优厚的了,李琴生穷途末路,应该可以接受的了,现在看来,原来李琴生不是不肯接受兵解,而是根本不相信他的保证!

妈蛋!我傅老魔说出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怎么就这么不被人相信了?

李琴生不断磕头,求白眉禅师收他入门,白眉禅师叹息一声,伸手摩顶:“因果通三世,随业转不息,恩怨层层缚,愚者自相欺!你今日能遇见我,也算与佛门有缘,从此皈依三宝,虔心向佛,不可再结冤仇。”

李琴生大喜,白眉禅师答应收他为徒,这条命今天算是保住了,只要能逃过这一劫,日后学成佛法,将佛道魔三教同修,再联手大师兄朱由穆,一起找这魔头报仇算账!

傅则阳面无表情地问:“老禅师真的决意要保这畜生了么?”

“畜生与人,皆死迷途众生,既然投到佛前,自得佛光庇护。”

“好!老禅师法力无边,你一定要保他也罢,我今日不跟你动手。”傅则阳还是忍下了,他要杀李琴生如杀一只鸡,犯不着因为他跟白眉和尚来一场大战,他有百万功德傍身,不怕造杀业,但会殃及周围漫山遍野的生灵,其中还有靠山吃饭的许多人类,他,作为张三丰的徒弟,作为“傅真人”,不能这么做!

白眉禅师看出这点,微笑点头:“傅真人能有次慈悲之心,未来必有好报。”

傅则阳也微笑道:“只是禅师能护得他一时,却护不住他一世,他早晚要死在斩龙剑下,这是他在使诡计残杀两位师兄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命运,以他的道行无法扭转,以禅师的水平吗……嘿嘿,也是不能扭转!”

白眉禅师点头,深以为然:“真人说得不错,神通不敌业力,便是佛陀菩萨也不能扭转因果,他昔日种下恶因,今日必尝恶果,我只能导他向善,指明解脱之路,却不能直接将他解脱,就如我那个大徒弟一般。”

听他提起朱由穆,傅则阳接口:“你那个大徒弟造下的杀业比我还多,这几百年跟姜雪君让那些旁门左道的修士闻风丧胆,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不知道,他造下的那么多恶因,是否也会如禅师所说,将来也要承受恶果呢?”

“他能杀那么多人,是他过去世被那么多人杀过,如今杀完人之后,未来还要再被那些人所杀,如此便是轮回,生生世世,恩远不止,轮回不休。”

傅则阳有些错愕,他以为白眉和尚要说,朱由穆修佛,得佛菩萨加持超拔,能够解脱,修成正果呢,他准备许多话准备质问,希望能够找到这和尚欺心之处,好用魔法下手建功,却没想到白眉和尚如此回答,竟是滴水不漏,让他无机可乘。

“禅师作为朱道友好几世的师尊,难道就不管一管,救一救吗?”

“我只能告诉他轮回的本质和道理,教他如何去做才能解脱,却不能逼他去做,代替他做,他不能真正悟空,放不下心中的仇恨,那边脱离不了轮回,休说是我,便是世尊在世,弥陀降临,也是毫无办法!”

你老人家别这么说啊,你这么说我也毫无办法了……傅则阳有点拿着老和尚没辙:“您老人家这么通达干练,把所有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应该已经看破一切,放下所有了吧?那您为什么不涅槃寂静,永证极乐呢?”

“真人怎么知道老僧现在不寂静呢?”白眉禅师和蔼地反问,“老僧若不寂静,早跟真人动起手来了,我们今日本有一场大战,此乃恶业现前,要造成无边杀业。一来真人心怀慈悲,得忍得让,老僧修佛多年,心里早没了火气,自然将恶业伏住,甚至转恶为善。”

傅则阳沉默片刻,又问:“老禅师要出任少林寺的方丈,重领天下禅宗,就不怕再多种因,结恶果,将来不能证果么?”

白眉禅师笑道:“本来无我又无果,证个什么!”

这天聊不下去了!傅则阳决定不再跟他废话,要起身告辞。

白眉禅师忽然又说:“天下风云将起,红莲魔教为祸天下,残害众生,行+淫+行+杀,无恶不作。道友未来执掌武当,乃玄门正宗,亦要道上有功,而人间有行,未来行道人间之时,想必不会容忍红莲魔教如此兴风作浪吧?道友若是有心,未来咱们少林和尚跟武当道士可以联手扫荡江淮湖广之地,将红莲魔教赶出中原,还天下苍生一片清净太平!”

这老和尚竟然想跟自己联手去搞红莲老魔,果然够会挑拨离间,傅则阳故作犹豫吸引白眉禅师注意力,猛然抬手一剑,白色星光从袖底飙出,将李琴生枭首斩杀,然后飞到空中:“老禅师所说我觉得不错,日后有机会咱们再接着聊。”说完穿空扬长而去。

白眉禅师看着地上尸横就地的李琴生,微微叹息:“你以为佛能够救你不死么?佛只能教你不生之法,你若早修佛法,勇猛精进,现在便可直入涅盘,不生不死,永证极乐。可惜你怨气满腔,执意受生,罢了,既然你已入佛门,凭着一点礼佛之善,可不入三途,我就送你一程,将来接引你上少林寺做个小沙弥,未来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说着把李琴生的元神收入袖中,金光一闪,也拔空而去。

133 半边老尼

傅则阳回到武当山紫霄宫,这里已经又多了一个人。

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尼姑,一颗头只生的前半边,后脑勺洼陷进去,整体看上去又扁又窄,穿了件破旧的海青,两只长臂漏在外面,脚上也不穿鞋,又丑又怪,身后跟着四个美貌少女,俱都英姿飒爽,侠气逼人。

心明给傅则阳介绍:“这是昆仑派的半边大师,我最好的姐妹,她与我同在佛波神尼门下学佛,算是我佛法上的同门师姐。”

果然,这家伙就是鼎鼎大名的半边老尼,傅则阳礼貌地与其礼让,各归座位。

记忆里原本心明在清理门户以后,就要坐化圆寂,担心灵灵子一个人无法支撑大局,把半边老尼请来做武当掌教,现在有了自己,难道还需要找半边老尼来么?傅则阳觉察出心明的意思,心中不爽:“李琴生已经在斩龙剑下伏诛,他临死前拜师白眉禅师,元神被大和尚收走,来生转入少林,此事还有后来。”

“师弟神通广大,有您亲自出手,叛徒自然只能伏诛。”心明接过话头,“我今天请半边师姐万里迢迢赶过来,是想请她来执掌武当派的门户。我如今在此世间心愿已了,再无羁绊,准备过些日往生极乐,到西方去见西方三圣。郝师兄已经请罪出走北海,剩下师弟一人无法撑起这么大一摊家业。我想请师姐帮忙……”

“不行!”傅则阳断然拒绝。

“你说什么?”心明没想到傅则阳会如此拒绝得干脆。

傅则阳说:“师姐一心向佛,人各有志,我也不会横加阻拦,郝师兄出走,灵师兄孤掌难鸣,但武当派还有我,用不着请外人来当家作主!”

心明面露难堪,压住怒气:“师弟,你是恩师郊外别传的关门弟子,并不属于武当派,况且你在南北两极,以及昆仑山都各有基业,如何能够来做武当掌教?”

“昆仑派的人都能,我这个恩师的亲传弟子如何不能?”傅则阳本没想做武当派的掌门,他带这么多徒弟上山,最初的想法是劝心明改佛回道,重新做道家弟子,跟灵灵子共同执掌武当,他在一旁扶持。就算心明铁了心做尼姑,不想做掌门,也可以让灵灵子做。灭尘子比他们小一辈,经过百十年的考察,可以选作未来掌教的接班人。

但是现在心明不但自己要飞升极乐,还拉个别派的尼姑过来当掌门,他就不能忍了。

心明强压火气,耐心劝说:“师弟,你是魔道神君,早已经是一教之主,武当乃玄门正宗,恩师留下道门法统……”

“道门法统能让佛教的人来继承,就不能让魔教的人来继承么?”傅则阳越听越刺耳,“我虽未得恩师正式授法,但已得恩师传道,并无根树二十四篇,如何坐不得武当掌门?自从上武当山,诛杀叛徒,清理门户,我用的都是道门法术,何曾用过魔教手段?”

心明怒道:“佛门道门皆是清净正教,导人为善,积德修福,魔教乃伤生害命,诱人放纵,断人慧根,如何能比?若是我武当派找了个魔教教主做掌门,叫天下同道如何看待武当?将来武当弟子如何在群仙之中立足?”

“混账!”傅则阳多年教主仙师做得,虽然平时说话随和,却也养成了不容人当面斥责的脾气,“我管他们如何看待咱们!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滚,我们能站立在天地间,自然有一份立足之地!”

心明没想到傅则阳会骂她混账,气得脸色都变了,一拍桌子:“恩师只是让你司法巡教,并不许你染指武当,就是看出了你染魔至深……”她压了压火气,又说,“你若想做武当掌门,去把你的光明教解散!并且在恩师牌位前面发誓,永远不再用魔教功法,永远不在沾染半个魔字。从此一心向道,虔修仙业,这样的话,我就奉你为本门掌教!”

傅则阳冷笑:“当年恩师都不这么要求我,你凭得什么?我偏要以魔教教主的身份来做武当掌门,我看今天谁敢反对?谁能反对!”他说完大马金刀往紫霄宫大宝椅上做下,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人。

他并非只是跟心明赌气,而是不容许她弄个尼姑回来弄乱武当山的信仰规矩,即便半边老尼出身昆仑,主修的也是道家功夫,但说到底,武当山是仙家道场,不允许尼姑来当家作主!或许是由于修魔的缘故,他跟和尚尼姑,跟佛门潜意识里就不对付。

心明气得放出太乙分光剑,九道精白剑光围绕着她上下旋飞。

她亮出仙剑,大殿内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灵灵子赶忙劝道:“师姐不可!武当派今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心明盯着傅则阳,一字一顿地说:“你这魔头,难道还要为了争夺掌教之位,在武当山大开杀戒吗?”

傅则阳被她称作魔头,怒极发笑:“不错,我就是魔头,今天回来就是为了争夺武当派掌门之位,谁不允许,我就杀了谁!你佛道双修,佛门最讲降魔,且看看能不能降得住我!”他扫了一眼面露不悦强行忍耐的半边老尼和灵灵子,“你们若不甘心,可以一起上,看看我接不接得住!”

心明天人交战,沉吟半晌,最终将分光剑收起,全部抓在手里,冷冷地瞪着傅则阳:“我这些年始终想不明白,恩师学究天人,为何会把道统和法宝传给一个人人唾弃的魔君,不只是我,诸位师兄也都不解,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懂。但是恩师智慧深渊难测,我无法臆测度算。但愿你能谨守本分,不要用你的魔法玷污武当,玷污恩师的道法。”她转向灵灵子,“师弟你说得对,我们武当派这些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死人了。”

傅则阳冷冷地说:“我要如何做,用不着你来教导,恩师传我法宝,是要我约束武当,不是要武当来约束我。”

心明大声说:“从今日起,我秦铭心退出武当派,一心向佛,求生极乐,再也不过问武当之事。不过我警告你,你若是似红莲老魔一般,以魔法玷污恩师仙法,或是做出残害同门,背师叛教之事,我必然会回来代师行道,杀你清理门户!”

傅则阳冷笑:“你既然已经入了佛门,就往你的西方行去,武当如家,你如出家,莫要再挂念家里的事,以后有机会回娘家来看看也就是了,从今往后,武当派是生是灭都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心明不再理他,转身离开紫霄宫,灵灵子赶忙追出去。半边老尼不怀好意地向傅则阳怪笑两声,带领弟子随后离开。

飞到空中,灵灵子追上心明劝道:“师姐莫要说气话,这么多年咱们俩携手同心,才把恩师的基业守住,现在如何拱手献给外人?再说了,咱们即使不愿意跟这魔头火拼,就一起离开,再寻山头,另立宗门。武当派,以道统为宗,恩师法脉在哪里,哪里就是武当道场,他单占着一座空的武当山又有何用?天下人仍然只承认咱们,等咱们多收弟子,将本门发扬光大,再来寻这魔头把山头夺回来便是。”

“不许以魔头称呼他!”心明纠正灵灵子,把九口太乙分光剑都塞给灵灵子,“你给我回去,守住恩师的家业。”

灵灵子大吃一惊:“师姐,你?”

心明叹了口气,告诉他:“我还是相信恩师的眼光,他老人家既然选定了此人,那么此人就绝不会真个与别的那些魔头一样,凶狠残忍,倒行逆施,不然恩师绝不会选他。我所担心的只两点,第一是他把魔教的人都拉入武当派,还用魔法篡改武当法脉。此事你要盯紧,日后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让,唯独这两件事绝不能退让,不然恩师的法统就要灭尽了。其次是他的身份,魔教教主做武当掌门,日后咱们再天下同道面前都要抬不起头来,你要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想办法从他手中把掌门之位弄回来,溯本清源。”

灵灵子心有戚戚然:“可是,若他有朝一日魔性大发……”

“不会,咱们不相信他也要相信恩师,去吧,你是武当派最后的希望,日以在武当山装聋作哑,除了那最重要的一件,其他的都随他弄去,我观此人,若不主动去招惹他,他也不会随意要打要杀。”

心明说完,等半边老尼带弟子过来,两人结伴离开武当山。

从这里走后,心明先随半边老尼去昆仑山小住,之后另寻道场,结庵修佛,却发现自己心中有了挂碍,再也无法圆满清净,往生极乐,眼看劫数将至,得遇芬陀神尼点化,拜为师父,通往天台山修佛去了。

而半边老尼回到昆仑山,被众同门指责耻笑,尤其是跟他有嫌隙的游龙子韦少少,说她贪图心明允诺的一部分光剑诀,跑去要做人家的掌门,最后还没做成,被人家撵下武当山。半边老尼一气之下,宣布脱离昆仑派,率领弟子另立教宗,也创下一番基业。

134 武当掌门

傅则阳执掌武当,开紫霄宫祭拜祖师三丰真人,然后祭天、祭地,祭拜真武大帝。

做上掌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灭尘子去把郝行健请回来:“这里有我一份亲笔信,你拿去交给你郝师叔,他看了以后,必然不肯回来,继续向北,你只在后面跟着。他此次北海之行,会遇到一个极凶恶的左道散修,凶多吉少。那散修手里面有一件元磁之宝,具体是什么我算不出来,是你郝师伯万剑葫芦的克星。你可在最后关头持我北冥伞去把他那宝贝收来,救下他们,那时候他才能跟你回来。”

灭尘子刚刚破掉了体内的恶咒,用纯阳仙火炼化了金蚕蛊的幼虫,脸色还很苍白,闻言也不说话,结果北冥伞,得了用法,转身往北海追去。

傅则阳又唤来灵灵子和他那四个徒弟:“我武当派乃道家玄门正宗,你做和尚打扮在这真武道场里面出出进进太不像话,要么改回道家装束,要么像你秦师伯那样,离了武当当和尚去,专心修你的佛法,准备往生极乐。”

有根禅师看了看灵灵子,灵灵子面无表情,微微使了个眼色,有根禅师躬身应答:“弟子愿意重新蓄发做道士,从此虔心修道,再无二心。”

“你原来的道号也不怎么样,还有老三,叫什么癞道人,你额上的癞是故意留的么?咱们内修内丹,外炼外丹,最后连身体都保养不好,弄得满头疮癞,出去不给你三丰祖师丢脸吗?赶紧用药都去了,要是没有我给你,以后不许再学什么游戏风尘的癫狂样!”

傅则阳看了看诸葛英,又看了看随心一,再跟有根禅师说,“你本名叫云根,佛门里的法号有根,你师祖当年传我二十四篇无根树,无根树着,凡夫无根,求以有根,归根复命,合道养生。你入于释家,有根却有羁绊,不得自在性空。因此无根反求有根,有根却要无根。我就从其中一篇里给你摘个法号,叫做‘正颠’,取自‘无根树,花正偏,离了阴阳道不全。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

这无根树二十四篇是张三丰单独传给傅则阳的,只有十七篇公布于世,剩下的只有傅则阳知道,有根禅师是第一次听见无根树的内容,将这两句话品味了几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拜服于地:“正颠谢师叔赐号指点!”

傅则阳又跟诸葛英说:“你在你们四个人打高中法力最高,常有自矜自傲之意,以为自己总观群山小,不知自在小山头,我从你师叔祖‘无根树,花正圆,结果收成滋味全。如朱橘,似弹丸,护守提防莫放闲。会合先天了大还。’与你道号‘正还’。”

诸葛英拜谢,退立以后,面露沉思之色。

傅则阳已就半神之体,初具魔神的神通,把四人修行境界,心态性情,各种优点缺点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又跟癞道人说:“你大师兄性情稳重,却缺乏灵活,呆板执拗,修行偏于一隅,不能纵观全局,心胸不能打开,境界很难提升,因此要他颠一颠。你二师兄资质最高,却碍于聪明,心思灵巧,常欲把机关算尽,需要还心自省。你则错会了逍遥之意,误入歧途,一味放纵,错时乱命,须趁早回头。‘无根树,花正飞,卸了重开有定期。铅花乱,癸尽时,依旧西园花满枝。对月才经收拾去,又向朝阳补纳衣。这玄机,世罕知,须共神仙仔细推。我送你‘正玄’,你未来成道,皆要从这个‘玄’字中得力。”

最后是沧浪羽士随心一,傅则阳说:“‘防猿马,劣更顽,挂起娘生铁面颜。提出青龙真宝剑,摘尽墙头朵朵鲜。趁风帆、满载还,怎肯空行过宝山。’为你取做‘正帆’,应你沧浪行舟,笑傲江湖之意!”

随心一很是喜欢这个道号,也双膝跪倒,拜谢赐号。

四人赐完,傅则阳又给花绿绮,陆敏,凌绿华三人赐号,还给灭尘子留了一个,他和灵灵子每人四个弟子,共八人,作为武当的下一代的中坚力量。

心明的两个弟子苏玉衡和褚六妹都跟她走了,郝行健的弟子也跟他出走北海,李琴生的弟子被傅则阳斩杀了不少,剩下的四下逃散,林莽的弟子也是一样,剩下惨死在他们二人剑侠的那张王两人的徒众都被斩尽杀绝。

傅则阳将剩下还愿意留在山上修道的,先分辨罪恶,再判断资质,只留下而是四个年轻的小道士,收做武当派的记名弟子,做些洒扫浇种的杂役工作,以后看情况再择优录用。

半月之后,灭尘子带着重伤的郝行健回来,果然如傅则阳所算,郝行健率领核心弟子到了北海,遇着过去由于三弟子结下生死大仇的一个对头,当年斗法郝行健获胜,杀了对方满门,对方跑到北海苦练了一件双龙飞梭,专破郝行健的万剑葫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动起手来郝行健便吃了大亏,眼看就要命丧敌手,灭尘子及时赶来,用北冥伞收了双龙飞梭,赶跑仇敌,将他救下来,弟子却全都死光了。

本来灭尘子可以早一步赶到,半路上遇着赶去毒龙礁的屠龙师太沈琇,两人也是过去的冤家,未来的对头,见面就吵,吵完就打,互相指责对方背师叛教。

灭尘子的道行法力是高过屠龙师太一筹的,但是新近先有歃血盆污秽仙体之厄,紧接着又中了毒咒恶蛊,大病初愈,抵消了这部分优势,随身多年的仙剑也被白谷逸绞碎。

而屠龙师太持长眉真人所赐的戒刀,被她改名换做屠龙刀,凶狠非常,又跟心如神尼新学了许多佛法,动起手来灭尘子竟然斗她不过,多亏有北冥伞,才堪堪抵住。

北冥伞十分神妙,能收敌人的飞剑和法宝,乍一出手,差点收走了沈琇的屠龙刀,被她拼命施法止住,伞里面又飞出数十魔头,都是李琴生用弟子元神血炼而成,生前凶戾残忍,死后怨气冲天,也打了沈琇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在大海之上斗法三日三夜,不分胜负,灭尘子渐渐冷静下来,想起还有事情要办,不能跟这臭尼姑继续胡搅蛮缠,等日后寻着一口好剑然后再找这贼尼算账,于是用太乙神雷炸开佛光,强行突围离开,屠龙师太也奈何他不得。

郝行健受伤颇重,一条左臂只剩下半指厚的皮肉连接,心脏上也被敌人挂上一枚用魔法祭炼过的鱼钩,难受得不断要兵解。

他这种情况,放在别人那里还真治疗不好,傅则阳却不在乎,先用万年续断灵玉药膏给他接上断臂,再取下太虚仙环,缩小以后顺着伤口送入,用手在外面指定,一双魔眼烁烁放光,透过皮肉看着身体内部构造,使仙环顺着血光进入心脏,将鱼钩套住,从心脏上摘下,再从伤口处带出来。

那鱼钩用魔法炼过,另有一重恶毒效用,对方隔空施法,连元神都能一起勾住,治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碰上太虚仙环这个魔教中的镇教至宝,就似小猫咪碰着大脑斧,一切魔法禁制全都被禁锢,被强行带出来,仙环转了几转,便熔化成数滴脓血。

郝行健满脸惭愧,站起来向傅则阳鞠躬:“师弟!师兄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若不然连兵解也做不到,非得被敌人把元神一起勾了去不可!我先前跟李琴生一起那样对你,你还让徒弟不远万里赶去救我,这份以怨报德的心胸,足以胜任武当掌门了!”

傅则阳笑道:“师兄不必如此,咱们都是恩师的亲传弟子,就如亲兄弟一样,未来当齐心协力,一起将武当派发扬光大。”

有了郝行健在,加上他和灵灵子,三个人就能发动武当派的九天荡魔大阵了。

不过这些弟子们个人的作战能力还是不行,只灭尘子是个翘楚,诸葛英跟花绿绮尚能撑得住牌面,其余的都在峨眉罗浮七仙之下。

傅则阳决定给这些徒众们弄些好的法宝装点门面,日后出去行道,不能显得寒酸,事实上现在的武当四友就很寒酸,飞剑法宝全都没有一样出众的,看见陆敏的南明离火剑,花绿绮的分海钺,凌绿华的六甲神钩,连灭尘子都欣羡不已。

蜀山里的藏宝地傅则阳知道好几个,只是都不太好拿,傅则阳过去不重法宝,也没想过去费力犯险,这次正好去取些来分给小辈们以壮大武当派的实力,也要向郝行健和灵灵子证明,自己这个掌门当得很靠谱,让他们安下心来,莫要整天对自己提心吊胆,满脸戒备,生怕哪天自己魔性大发,开始大开杀戒。

傅则阳选定了几处藏宝之地,让灭尘子带队,八个弟子一起去南海紫云宫找慧珠,跟她借青蜃瓶,再把天星殿下面的大禹神符暂时取来使用。

他自己到黄山取上古水神共工氏合族锻炼的至宝断玉钩。

到了黄山紫金泷,那断玉钩在地下沿着水脉四处游走,此宝本是水系奇珍,数千年来自生灵性,已经能够趋吉避凶,知道有人要捉他,更是游走不休,还设法御水成遁,抵御敌人的追捕。傅则阳在地上设下仙阵,算清水势用阵法截断水脉,将断玉钩约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再放出太虚仙环,像钓鱼一样深入地底,把它“钓”上来。

连续钓了几日,断玉钩逐渐被逼出层层叠叠、千窟万洞的乱岩水层,这日忽然来了个英俊的少年剑仙,背着个大药篓,手持一柄青玉药锄,看傅则阳摆得阵法有趣,走过来笑问问:“这位道友,这下面有什么洪荒遗种,乾坤神兽,至于花如此多的心思布置?”

135 宝相夫人

傅则阳虽行魔道,却向来是喜欢与人为善的,见来人气质超凡脱俗,神识内敛,是玄门正宗的路数,但毫无颐指气使之意,说话面带三分微笑,十分和气,便问:“我观小友气质不凡,不知如何称呼?”

少年被称一个“小”字,也不着恼,谦逊道:“我姓秦,单名一个渔字。”

“原来你就是秦渔!”傅则阳微微吃惊,“你师父可是极乐真人么?”

“那正是家师。”秦渔听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惊喜。

李静虚得道千年,先后收了许多弟子,却个个都不成器,挨个中途败道,他为这些徒弟们四处奔波,操碎了心,愿还打算跟长眉真人一样,在青城山创下一个仙门教宗,到头来却一个能挑大梁的传人也没有,后来也灰了心志。

如今李静虚门下只剩下秦渔这么一根独苗,前世为邪魔妖人所害,前些年刚刚转世归来,还不到二十年光景。

他在李静虚门下已历四世,李静虚不要他为前生恩怨所累,只助他恢复了过去的法力,没有恢复前生的记忆,怕他再遭祸害,平时管教极严,无事不许出山,这次是他头一次远离西南,来到中原腹地。

随便遇着一个人,竟然知道自己,秦渔很是高兴:“敢问道友尊号如何称呼?”

傅则阳如实说:“我姓傅,名则阳。”

秦渔没听过傅老魔的传说,礼节性地点头:“久仰大名。”然后又好奇地问,“傅道友还没说,你弄这么大的阵仗,是要捕捉下面的什么灵兽么?”

傅则阳唤他到近前给他解释:“这下面有一对断玉钩,是千古水神共工氏夺天地造化铸造的异宝,已经通了灵性,其本身锋利无比,较之一般的灵兽更不好对付,下面水峡叠拼,暗道交错,地形十分复杂,一不留神就要被它顺着地下水脉游奔东海,到时候化形成龙就更不好对付了。”

秦渔头一次遇着这样的事,满脸好奇,连采药也顾不上了,就在这里看热闹。

傅则阳一边施法一边跟他闲聊:“我新近做了武当派的掌教,徒弟们手里没有好的宝物装点门面,看着太过寒酸,我这教主也脸上无光,想要寻两三处山野之间的无主宝物给他们,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去试试缘法?”

“我听闻武当派自三丰真人飞升紫府以后,门下弟子各自创立门派,有五宗十三派,九九八十一门,不知傅道友是哪一宗哪一派哪一门的掌教?”

“我就是武当派的掌教,从前些日起就已经不分宗门了,只有一个武当派。”

傅则阳略说了自己和武当派的关系,以及清理门户,执掌武当的过程,秦渔惊讶万分,不由得重新打量傅则阳:“没想到道友竟然是武当教主,失敬失敬,难怪方才唤我小友,我还以为道友拿大。”然后又问,“那傅掌门打算带弟子去哪里寻宝?”

傅则阳说:“你可听说过广成子当年留在崆峒山的金门至宝?”

秦渔点头:“前古金仙广成子飞升之前,留下许多平生所用的宝物丹药,还推算后世天地气运,又炼了百十余件,全都用一个金船装在封印在崆峒山的山腹里。过了几千年,有绿毛真人刘根联合许多仙人炼就五火神焰,烧山八十一日,将封锁破坏。听我师父说,当时里面的仙丹发出异香,引得万千精怪妖魔纷纷来抢,绿毛真人率众将其诛戮赶走,那藏宝的金船却自动飞走。傅掌门可知道那船现在落于何处吗?”

“嗯。”傅则阳点头,“我已经推算清楚,已经派我的弟子们去南海取应用的宝物,等他们来黄山跟我汇合,我拿了这下面的断玉钩,然后一起赶去取宝,相见即是有缘,你也跟我们一起去,若能好运得到前古金仙留下的奇珍异宝,极乐真人也会夸奖你的。”

秦渔听得怦然心动,他师父对他十分严厉,至今随身只一口飞剑,什么法宝也不曾赐予,并且说他过去四世都不争气,败道丧命,这回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过去世经历过什么,虽然对师父的话坚信无疑,但也未尝没有几分不服气,笃定自己这一生肯定能够修成正果,并且暗暗发誓,要努力精进,修成和师父一样的金仙,肉身成圣,在师父飞升以后,创立一个不下于峨眉派的仙门,将师父道统发扬光大。

如今有这么一个上进的机会摆在面前,秦渔犹豫了下便答应了:“如此我便先谢过傅掌门,不过我这次来黄山是要采几位这里特产的灵药,先得把药采到。”

傅则阳让他尽管去:“断玉钩还得一段时间才能上钩,我的弟子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有的是时间。”

“我就在这山里采药,黄山虽大,傅掌门想必会传音之法,若我一时赶不及,还望傅掌门通传叫我一声,免得误事。”

秦渔提锄要走,傅则阳又把他叫住,他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干,在紫金泷源头处找到一株千年人参,已经通了灵性,见着他便要跑,被他捉住,强行移植回来,每日给那人参一滴精血,施法催化,如今已经结籽。

傅则阳摘了三枚人参籽,用一个锦囊装起来交给秦渔:“我观道友面色不好,此去采药或许有些凶险,还请把它们贴身带着,能扶正气,解恶咒,说不定能得大用。”

秦渔半信半疑地将锦囊接过来,看那上面的绒绳很漂亮,是用某种从未见过的植物草茎编织,还穿着草珠,带有淡淡的香味,便随手戴在手腕上。

却说本山中住着一个得道千年的白狐,岁就通灵,法力强大,已经修成天狐一类,曾经佛前拜月,起名叫做“宝相”。

这狐狸修成人形以后,长得千娇百媚,倾国倾城,虽不伤害人类,吃肉啖魂,却专一往采补上用功,极爱身材壮硕,尚未破身的少年。

无论什么样的男子,除非天生百分之百厌恶女子的,否则甭管身上有无法术,行事是否自律,只要远远看她一眼,先被勾走三分魂魄,就近吸着她身上的一点香气,魂魄再被勾走三分,若是再被她唤一声“小哥哥”,立刻浑身酥麻,神魂颠倒,对她百依百顺。

即便再坚强守礼道学先生,或是有些道行的玄门修士,能够勉强抵住前面这三重诱惑,她在悄悄用些千年修成的媚术,也难以逃脱。

这天狐出手,百发百中,只当年在东海遇着诸葛警我,本已经手到擒来,突然惊觉他是玄真子的徒弟,知道玄真子是长眉真人的大徒弟,已经有十甲子以上的道行,已经修成纯阳天仙功果,只因为了帮助长眉真人开创峨眉基业,更想肉身成圣,位证金仙,才没有飞升紫府。她不愿意招惹这样一位强敌,也推算出未来自己的劫数若能仰仗峨眉派,便能顺风顺水,一切好过,便把已经到了碗里的诸葛警我放了,还帮助他采到一株仙草,结个善缘。

今日这天狐刚刚将前些时从三个刚入道的少年身上采来的精气反复锻炼,化入元丹,反观内照,查看增长得道力,只有一丝丝。她现在道行太高,采补凡人少年已是杯水车薪,只有向修行人下手。

而旁门左道的修士,多是歪瓜裂枣,间或有一两个成样的,也早被一众淫{1}娃贱婢瓜分干净,毫无节制地采成了烂筛子。正教里的少年最好,十个有九个都是童身入道,纯阳之体未破,又以自身阴阳安炉立鼎,内练大药,若能采来元精,一个剩的旁的百个。

可是正教弟子往往都是百里挑一,甚至数世积修,师门极为看重,长辈们个顶个地厉害,惹上了便后患无穷。

去掉这些以后,能下手的就所剩无几了,前几天诱来的是海外散仙的弟子,虽是童身,道力却差许多,体内只产了小药,采来炼化了对于自身修为也增进有限。

这天狐在洞中自怜自艾一番,摆下卦式,推算去海外猎食能否有所收获,若是没有的话,就只能在左近的人间随便划拉几个回来了。

起卦以后,分辨局势,去海外并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待在家里却有守株待兔之象,而且还是一个金兔,自己命里五行缺金,来人正是良配,若能采得元精,不但自身法力大增,道行大涨,未来的劫数也能凭得许多助力,毫不需要劳心劳力便能度过!

天狐大喜,赶忙把洞府好好布置一番,将东西摆放整齐,在香炉里燃上自己进行炼制的“百媚柔情香”。到外面施法引来泉水冲洗庭院,把谷里的石子小路修缮整齐,催化百花齐放,万紫千红,铺满山野。

最后,她挑了温泉香汤,静心沐浴,出来换上自己最得意的一套缤纷烂漫纱裙,坐在谷口的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焦急地等待金兔上门。

136 千年天狐

天狐宝相翘首盼了半日,终于把“金兔”盼来,见着秦渔年少英俊,青衫磊落,扛着药锄,满脸阳光,顿时芳心乱跳,呼吸滞涩,不能自已。

她共活了将近三千年,能够变化人形之后便开始采补,期间不知祸害了多少根基厚实的少年郎,虽然不会像别的左道妖妇,逮着一个就往死里薅,吸到灯枯油尽,惨死方止,但也让人家元气大伤,很多修士为此漏了丹气,要兵解转世重修,白废一生性命。

她阅男无数,只有当初对诸葛警我动过一次真心,知道对方是玄真子的衣钵传人以后便把心火熄灭,再不敢肖想,今日见着秦渔,心动得程度更胜当日见着诸葛警我时百倍!

欲迷人者,必先自迷;欲欺人者,必先自欺。

此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讲一个鬼故事,受惊吓程度最重的是讲故事的那个人。写一个黄色段子,欲火动得最盛的是写段子的人。

这宝相夫人迷人千载,从来只有别人为她动心,她始终心静如水,保持冷静沉着,人家忙活的满头大汗,她默默运功采补。今日遇着秦渔,把千年来积攒克制的欲网全部勾动起来,先把自己沉溺其中,迷得神魂颠倒。

她看着秦渔英俊帅气的眉眼脸蛋,越看越爱看;隔空嗅着秦渔身上淡淡的草药和泥土香味,阵阵头晕,脑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无限遐思:他说话的声音,肯定温润如玉……

宝相强行振作,摆出一副飘然出尘,如天上仙女的庄重模样,主动打招呼:“那位道友,可是来黄山采药的吗?”

秦渔也是衰星照命,看这边有个山谷,谷口百花似锦,簇拥着一个飞檐吊角的凉亭,一位女仙坐在里面喝茶,见这女仙清丽脱俗,气质不凡,便笑着颔首:“正是。”

宝相举起茶碗:“我在这黄山修道已许多年,山中有什么草药我都知晓,道友不如过来喝一杯,说说你想采什么药,我可以告诉你具体的所在。”

天下修行者基本上俱都出自佛道两教,祖师爷不是三清就是释迦,又有红花白藕青莲叶之说,因此见面都互称道友,俗话说见着山门就有三升米吃,就算是在凡间,有些时期和尚也去道观讨饭,道士也去寺庙挂单,仙家之中就更常见了。

秦渔看宝相不像邪魔一类,他久在山中,头次出远门也愿意结交同道,便进了亭子,放下竹筐药锄,嗅着壶里的茶香沁人心肺,吸一口香气,整个人都飘然起来,满口津涎。

恰逢宝相敬茶,他便拿起来喝了,然后坐下跟宝相寒暄。

宝相见他喝了自己的“迷心醉”,暗自欢喜,问秦渔要采什么药,秦渔一一说了。

也是她色迷心窍,竟然忘了问秦渔师承,不然极乐真人天下闻名,已证得金仙位业,连玄真子的徒弟她都不敢勾引,李静虚的徒弟再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触碰一个衣角。

她只着重问了名姓和生年,见正是金兔之命,映照卦象,心中只顾欢喜,觉得秦这个姓好,渔字更好,应者好几个典故,好名好姓,正配面前的可爱少年……

秦渔喝了她的茶,再被她着意勾引,便昧了心智,思维意识都在,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面前的女仙,把这次出门来做什么都给忘了。

宝相过来伸手拉住秦渔的手腕,十指交缠,两人都觉得轰然心动。她邀请秦渔入他洞中看琴,携手出了凉亭,趁着秦渔不注意,悄悄施法,令花草快速生长,层层叠叠,将亭子连同里面秦渔带来的背篓、药锄全部盖住,最后连谷口也完全遮掩消失。

两人进了洞室,关了洞门,宝相点上满堂红,到了些自酿的果酒,跟秦渔各执一盅,交杯饮下,借着朦胧酒劲,撩开红纱帐,倒卧象牙床。

男女俱都情迷意乱,宝相也深溺其中,觉得自己等了三千年,那么多男人都是粪土一般,如今终于等来了命中的男人,连修炼也顾不上了,只想欢娱放纵一把。

蹬落履云靴,扯断银腰带,肌肤相触,正待更进一步,猛然间秦渔腕上的锦囊“噼啪!”一声爆鸣,炸碎开来。

宝相吃了一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嗅到一股浓浓的人参香味。

前文说过,人参能够扶保正阳之气,安精神,除邪气,治疗梦寐惊魇,恐怖不宁,能开心窍,益智力,傅则阳用自身精血养出来的血参更是厉害,三颗人参籽爆裂之后,秦渔吸进腹中,登时精神一震,解了所中的迷神之术,想起自己来黄山采药,却不知怎么地,稀里糊涂跟路旁遇见的这个女仙跑到床上来……

呸!什么女仙,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妖孽!

清醒之后,秦渔见自己衣衫不整,腰带都扯断了,发冠歪斜,一只脚穿着袜子,一只脚光着,顿时又是羞愧又是愤怒。

“妖孽,你竟然敢迷惑你家小爷!”这是他能说出来最终的话了,可见是愤怒到了极点,向后倒飞到桌案上,放出飞剑往床上去斩宝相。

宝相急忙挥出一根红云针将剑架住,柔声央求:“秦郎,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只要跟我好了,你要什么我都依你,杀了我我也甘心无怨!”

“妖孽,你给我闭嘴!”秦渔催动李静虚教他的剑诀,仙剑上精芒爆射,如游龙般上下翻飞,剑气所过,纱帐流苏全被斩断,一架黄铜铸就的满堂红被斩成数截,十几支蜡烛滚落在地,紧跟着床榻也被剑气切碎,踏在地面。

宝相又急又怒,把五根红云针全放出来,把剑光压缩约束在方圆一米之内:“秦郎,你莫要这样,我是真的爱极了你,我有三千年的道行,练有一颗本命元丹,你若跟我相好,我可把它给你,助你凭空得几百年的法力。”

“谁稀罕你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我现在想想,就觉得恶心!”

秦渔不断催动宝剑,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宝相劝了又劝,怎样也劝不下,终于狠心发出彩霓练,脱手便似一道火光把秦渔缠住:“秦郎,我这宝贝专烧人骨髓元神,不过你莫害怕,我是舍不得伤你一根指头的,你且忍耐着些,很快就好了……”

她飞过来向秦渔迎面喷了一股香风,秦渔双目迷离,似要重新受惑,然而那三颗人参籽效力非凡,至今屋中还有残留,更有许多被他吸入肺经,入得心窍,正是药力发作之时,秦渔只一迷糊,重新清醒,大骂:“妖孽,我今天就是死,也绝不会遂你心愿!”

再说傅则阳,人参籽爆掉的时候他就有所警觉,他知道秦渔不是那三千年老狐狸的对手,正要赶去帮忙,突然心有所感,临时推算一卦,知道他走之后,会有人经过这里,便设下一座迷阵遮掩,然后才动身赶到。

刚到谷口,秦渔正狼狈万分地从宝相的洞府里面杀出来,冒火突烟,半边身子鲜血淋漓,右半张脸上被火烧到,全是水泡,捂着胳膊强行御剑窜出。

宝相从后面紧追不舍:“秦郎,你哪里走!”

“秦道友,往这里来!”傅则阳站在谷口右侧的一座矮峰顶上,撑开后羿射阳弩,搭上落日乾坤箭,对准宝相,“妖狐,有我在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落日神箭化成一道乌光直取宝相,这箭一处,似乎把周围的光线全都吸入剑尖,天地之间为之一暗,只在箭锋前端愈来愈亮,亮得刺眼。

宝相被神箭锁定元神,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心头一惊,知道厉害,急忙甩手放出彩霓练,似一条又宽又长的火焰彩带,迅速延伸,将箭缠住,然而随着一阵裂帛般的急响,落日神箭只速度慢了些,然而去势不可匹敌,将层层缠绕的彩练射出,继续奔向目标。

宝相借着这一缓之势,右手指定五根红云针去低档飞箭,身子斜飞去追秦渔。

傅则阳又对准她射出第二支神箭,宝相见追不上秦渔,屈指弹出三根白眉针,打中秦渔脊背,然后左手舞动彩霓练,右手驾驭红云针,将两支箭不断拨打击飞。

傅则阳又取出三支箭,齐射而出。

宝相恨恨地道:“狗贼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坏我好事!”

她是狐类,千万年丛林生活进化出来的性格,不打无把握之仗,不等傅则阳回答便向东方飞去,声音远远送来:“秦郎,你中了我的白眉针,必须得我亲手救治才能转危为安,不然经过一个子午时辰,此针直攻心窍,你便不能活了!如危机时,念诵我的名字,我就会来救你,切记切记,莫要逞强,为妻去了……”

这妖狐有三千年道行,虽然同属异类,但开智极早,有个老爹雪雪老狐在仙界给天帝掌管书库,抽空给她传下好几种强大的法术,又有天生的媚术,懂得采补,道行法力都要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妖精。她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炼了好些厉害法宝,别说小南极三十六妖圣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就算是当年的万载寒蚿,真个修成元婴大成以后,也仍然斗不过她。

她有一件按照老爹所传方法炼成的弥尘幡,能纳须弥于芥子,飞行速度比仙剑还快,一道红光直奔东方,刹那消失,五支落日神箭竟然都追不上,失去目标,返回傅则阳手里。

137 秦渔索宝

傅则阳带秦渔回到紫金泷,发心他临时布下的阵法果然被人破去,断玉钩和太虚仙环全都消失不见,被人捡了现成。

由于事先早有预算,他也不着急,扶秦渔躺靠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拿出仙丹灵膏,给他内服外敷,不过数息之际,身上的伤处,无论烧伤针伤,全部愈合如初。

秦渔跟他借了套衣服,一边穿戴一边不住声地感谢。

傅则阳说:“你先别急着谢我,你身上别处的伤都是小事,唯有最后那妖狐射入你体内的两枚白眉针厉害。那针非金非木,是那妖狐用自己长了三千年的眉毛炼成,只要射入人体,会顺着血脉流通,直逼心脏,刺穿心窍致人死地。”

秦渔沮满脸愤恨加俱丧:“我也听说过这针,原以为不过是妖精异类的旁门左道,能有多厉害?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高的法力,变成人形,周身看不出一点妖气。事到如今,我只能运功将针尽量避住,延缓它行进的速度,然后回山去向师父求救了。”

傅则阳沉吟道:“确实也只能如此了,本来我有一件异宝,名叫太虚仙环,又叫吸星琢,能够吸摄天地之间一切物事,把白眉针吸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这些天来我用它收断玉钩,方才离开这片刻,被峨眉派的餐霞散人从这里路过,正逢法宝出世,被她连钩带环全都给拿走了。走时我算计到要出变故,临时设下了仙阵遮掩,却仍被她看穿破坏。”

秦渔听说他为了救自己,连忙表达深深地歉意:“峨眉派的长眉真人跟我师父向来交好,我见过长眉真人,亦见过他门下的玄真子大师兄,若真是他们的人拿走了东西就好办了,咱们这就去找她把东西要回来。”

傅则阳叹了口气:“我的身份有些微妙,跟峨眉派诸多挂碍……”

秦渔奇道:“你不是武当派的掌门吗?三分真人的亲传弟子,大家同为玄门正宗,不说那太虚仙环本来就是你的,那断玉钩你这些天也费了不少心力,她平白捡了现成,大家都是同道,理应该还给你的。”

傅则阳露出一丝苦笑:“兄弟,实不相瞒,我除了是武当掌门,还是西域昆仑山光明神教的教主,被峨眉派斥之为魔教,他们拿了我这个大魔头的东西,岂肯归还?”

秦渔盯着他眨了眨眼睛:“光明神教?我从来没听说过,只听说西域有个红莲老魔,自称佛祖降临,其实是个披着袈裟的魔头,入世来败坏佛法,你不会就是红莲老魔吧?”

“不是,我大光明教不披袈裟,不穿道服,于佛道之外别度有缘。”

“你既然不是那红莲老魔便不妨事,我师父喜欢交朋友,向来不问出身,只问正邪,他有个至交好友,叫火灵神君,是西南鼎鼎大名的五怪三魔之一,我师父跟他极为要好,将他跟尸毗老人并称,列于宇宙六怪之中。你只要不是那种暴虐成性,滥杀无辜的,我师父都能跟你做朋友。”秦渔打下保票,“道友尽管放心,咱们这就去找那位餐霞道友。”

傅则阳叹了口气:“我不便出面,还是你自己去吧,若是不成我再亲自去跟她要。她现在文笔峰开辟了洞府,从这里往前大约百里便是。”

秦渔见他不肯,只好自己动身,临走时一再让他放心,肯定把两件宝物全部要回。

见他走了,傅则阳背负双手站在孤岩之上,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秦渔这次去肯定是要不回东西的,那太虚仙环经过傅则阳多年祭炼,里面已经添药完毕,尽是浓缩的太虚煞火,一旦发动,整座中土大陆要至少会掉一半,若在中原地区释放,人类会瞬间蒸发十之七八,这样的盖世凶器落到餐霞手里,她怎么可能再让它落回自己手里?

傅则阳预感,自己未来终究会跟峨眉派对上,尤其经过武当山心明出走以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李静虚作为仅次于长眉的金仙,若是去帮助峨眉,于自己大为不妙,只要他两不相帮即可,相当于去了一个强敌。

今天这事,李静虚必然全部都能知道,若是傅则阳刻意结交,故意勾引秦渔入魔,反而会把李静虚推倒敌对那边去,偏偏傅则阳毫无阴谋诡计,一切都是顺势而为,李静虚只能承他的情……傅则阳终于有点领悟到师父张三丰当年教他所谓道德的意涵了。

道是道路,德是走路,道德经五千言讲的就是如何更省力、更安全地走路,如何四两拨千斤,用最小的着力去撬动最大的时局,提掣天地如转蓍草,随心惬意改写运数!

单说秦渔飞到文笔峰见餐霞散人,餐霞散人请他入洞,反手用三重佛光将洞口封闭:“秦道友的来意我已尽知,只是你不知道,那人乃是天下人人闻之变色的大魔头,昔年在南海跟陈紫芹……道友未能恢复前生记忆,可能不知道陈紫芹,铁鼓仙周萌你总知道吧?也不知道?那洪崖大师?燃脂头陀?全不知道?”餐霞散人有点傻眼了,在心中飞快历数傅老魔的罪业,“光明魔教你总能听说了吧?他就是光明魔教的教主。”

秦渔早已先入为主,不高兴地说:“是光明神教,何来魔字之说?”

餐霞散人也有点不高兴:“他不过称个神字,仍是魔教的根底,本质跟西昆仑小灵山上的红莲老魔一般无二,似红莲老魔那般披上袈裟,难道就真的是佛了?道友是仙道中人,更是玄门正宗,难道也甘心受他蒙蔽,不能辨别正邪了么?那光明魔教自他这位教主以降,左右使者是昔年两个旁门妖女,左使绰号换做玉罗刹,是个笑面女魔,右使绰号女殃神,是个冷面魔女。座下两位护教法王,头一位是昔年魔教中的长老伏瓜拔老魔的女婿,名为九烈魔君。第二位更加凶狠,这几百年来跟邓隐一个赤尸,一个血魔,四处为祸,杀生无数,自邓隐被长眉真人用两仪微尘阵降服禁锢,他受群仙围攻,眼看伏诛,被你新结交的那老魔救走,从此加入了魔教,做了第二护法……”

秦渔不耐烦听这些:“他教内适合光景与我无关,那断玉钩是他费了许多心血,从地峡里面缓缓钓出来的,还有他那件法宝,是因为救我才被你捡了现成的便宜,不管他是正是邪,是佛是魔,我只要把东西找回来还给他,不然日后姓秦的如何能立足于天地之间?”

餐霞说:“你不知那天狐宝相虽然以采补为业,但从未害过人的性命,每次摄来男子,只采一两次便送还回家,还多赠仙药,延长寿命……”

秦渔刚被宝相害得狼狈万分,差点被她坏了道行,有其他向来心气高傲,想要修证金仙,替师父宏传道统,如今几乎栽在一个狐妖床上,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听餐霞不断夸那狐妖,秦渔气得脸都白了,咬牙切齿:“道友,我敬你是峨眉派的先进,咱们两家向来交好,正所谓当着瘸子莫说短话,我刚刚被你妖狐蒙骗,几乎丢掉性命,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餐霞见他误会,赶紧说:“你切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跟那狐仙本有夫妻之缘,此事虽然对你们来说是一重劫数,但你们该着有着一场红尘情事,日后还会有两个跟你们极有缘分,极大福报的女子来投胎受生,做你们的女儿。她能顺势脱却三灾,修成正果,你兵解之后再转三劫……”

“呸!”秦渔实在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我只当你是峨眉派的同道,来跟你当面说理,没想到你也跟那淫贱的妖孽是一伙,给我们当面拉上皮条了!你们一般地下流不要脸!我只问你,傅道友的两件宝物,你到底还是不还?”

餐霞只顾说些天数秘辛,忘记了当事人的感受,秦渔已经兵解三次,这是第四次了,若是恢复了前生记忆,将天数气运了然,或许能听进去她说的这些,哪怕不同意也不会这么大的反应。可秦渔并未恢复过去记忆,只得了先前的法力,听了她这般说,自然气得跳脚。

餐霞追随长眉真人修行也已经好几世,五六百年的道行,还是头一次被人说是拉皮条的,先愣住了,随后也气得不轻,到底有些涵养,强忍怒气解释:“你并未恢复前生记忆,不能了悟其中的微妙。你道那人为何故意将宝物落在紫金泷?就是等我把东西拿过来,他好藉此挑拨你我两家反目成仇。那吸星琢能够吸摄诸天星辰,内含无量太虚煞火,一经引动便似世间浩劫,他现在窥伺在外,等我落单便要下毒手把宝物抢夺回去。我还想等你来,想办法把他带走,送去百花山潮音洞交给我师父优昙神尼处置……”

“想得美啊!”秦渔又恨恨地啐了一口,“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我岂会跟你一样,行那偷到窃占之事?哪怕他是魔道神君,那也没什么,我师父结交的大魔头不少于一手之数。反倒是你,枉为玄门正宗,给长眉真人丢脸丢面!”

餐霞也动了怒火:“极乐真人就是交友不慎,才耽延至今不能飞升,岂不闻自古正邪不能两立?你过去已转三世,依然如此不辨是非,你的那些师兄也都纷纷沉沦,皆因不能断恶祛魔之故!你道他那样神通广大,如何始终不来救你?是因你对邪魔不生警惕,外缘一道便即迷惘堕落……”

“我师父如何行事,用不着你来指点!”秦渔放出飞剑,“餐霞道友,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傅道友的两件宝物,你到底还是不还!”

138 擒捉餐霞

餐霞散人苦口婆心劝秦渔,要他协助自己把太虚仙环送去交给优昙大师,秦渔见他不肯归还,终于放出仙剑,逼得餐霞散人出剑,两人斗在一起。

秦渔已经恢复了之前三生法力,再加上今生所习,又是极乐真人嫡传亲授,剑术相当扎实,跟餐霞的飞剑绞在一起,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餐霞边斗边劝,秦渔充耳不闻,越战越勇,非要逼她还宝。

餐霞的霓虹剑上次在九华山地藏庙被邓八姑绞碎,新炼了一口,品质威力远不如前,知道不能持久,见秦渔听不进去她的劝告,索性将身子一滚,全身毛孔之中喷涌出红赤霞光,越来越浓,越来越亮,瞬息间填满洞中每一个角落。

她本人也化入红霞之中,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秦道友,你未曾恢复前生记忆,至今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我不怪你,只能委屈你现在洞中一日,事后我想办法把那宝相请来,让她亲手给你把体内的白眉针取出来!”

秦渔被浓浓的红霞欺在当中,不辨东南西北,忽然仙剑失了感应,竟然不知落在何处了,暗道敌人功力深厚,急忙使出师传遁法,合身化成一道金虹,向外急冲,喀喇一声雷响,找错了方向,斜着穿过红霞,从洞府斜上方打透岩石飞了出去。

他斜飞出洞,直上云霄,恰逢那天狐宝相仍不死心,在远处眺望,见着他骤然出洞,心中大喜,急忙展动弥尘幡急速飞来,追上秦渔的遁光将他裹住,忽然耳边听见傅则阳的声音:“你这妖狐,前番懒得杀你,给你脸了,还敢再来下手!”

宝相惊见前后左右各有一道金光人影,齐往中央扑来,以她三千年的经验和眼力,竟然看不出是什么手段,急忙抖开彩霓练化作一片火光既护己身,又要去把敌人缠住,却发现四道金光人影竟然不惧彩霓练上的妖火焚烧,直透进来扑到近前。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骇若死,打出自己花费千年炼成的至宝百宝如意转金锁,化作一圈银光向外扩散,将四个光影强行阻隔挡开,然后一展弥尘幡,化成一道红光破空疾飞而去。

她的弥尘幡速度极快,非但仙剑遁法追不上,就是雷法随后发动也是望尘莫及。

一口气废飞出大约千百里,宝相将红光放缓,看了看已经被迷{1}晕的秦渔,心中满意,猛然听见当头大喝:“妖狐,你要往哪里去!”

她抬头一看,只见空中现出一张遮天大伞,直径少说也得有千米大小,黑黝黝的分成三百六十页铁片,黑色的水汽结成浓云环绕在巨伞周围,似星云一般不住旋转,再往下看,这么长时间竟然仍在黄山,并未飞出半里。

傅则阳用北冥伞施展挪移五行,颠倒乾坤之法,将她困在方寸之地,自伞上射出两极元磁真气,将弥尘幡的红光摄住,往伞里面收去。

宝相连施秘术,仍是挣脱不得,被强行拉扯往伞里急速飞升,越来力道越大,把弥尘幡所发红光压缩得只有脸盆大的。她慌忙把左手伸进嘴里,把小手指咬下一截,嚼成满口鲜血,混合体内真气喷出,以此代身替自己分担压力,再全力催动弥尘幡。

傅则阳觉察到北冥伞锁定的目标从宝相变成她用所喷血肉便化成的假人,忙施法调整,募地一声雷响,弥尘幡冲破两极元磁真气所结成的光球,一流红线,直射下方山涧之中,瞬息不见。

这狐狸不愧是修炼了三千年的盖世老妖,不但法力高强,机智狡猾,一身的法宝也个个厉害,要想杀掉她还真不容易。

好在她来不及把秦渔带走,傅则阳将秦渔接住,带到下方岩石之上,用药将他救醒。

秦渔见又是妖狐害他,恨得一剑劈倒前方一株松树:“我不杀次妖,绝不证果!哪怕不飞升紫府,也要将此妖斩杀!”

“誓不可乱发。”傅则阳规劝,“那餐霞先前捡便宜拿了两件法宝,先还不知道是我的,回到洞中推算明白,你就找上门去。方才她趁着我跟妖狐斗法之际,已经带了宝物逃亡百花山潮音洞,她那新拜的师父优昙老尼那里,我现在要去跟她们讨要。”

秦渔满脸惭愧:“道友失宝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这第二次更是如此,若非为了救我,以道友法力,决不允许她带宝逃走。这两件东西,全都落在小弟身上。优昙神尼的名声我是听说过的,据说法力无边,德高望重,是个很和蔼的有道比丘尼,餐霞仗着峨眉派的势力蛮横不讲道理,她绝不会如此,这次还是由小弟先去登门讨要吧。”

傅则阳笑着叹息:“她若是也不肯给,你可千万不要再跟她动手,餐霞法力已经极高,优昙还要抢过她百倍。”

秦渔苦笑:“道友放心,我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绝不敢跟她动手。她若也跟餐霞一样,我只好恭敬告辞,回山去跪求我师父出面跟她们要。”顿了顿,面露坚定之色,“若是我师父不管,我就把他老人家的乾坤针、日月珠、朱灵旗等至宝随便拿出几件来,再去跟她们拼命,无论如何把东西给道友要回来。”

“拼命倒不至于。道友执意要先礼后兵,那便如你所愿,只是我忽然想起有一件事情要办。还是请你先去,到那里边无论成与不成,都在百花山外等我,我随后便道。”傅则阳又拿出一枚锦囊,让他戴在手腕上,“带上这个。”

有了先前的经验,秦渔只当还是如先前人参籽一样的东西,欣然戴好,然后御剑用尽极限赶往百花山。

到了潮音洞,见着优昙大师,索要二宝,优昙大师笑道:“餐霞并不在我这里。”

秦渔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是我师父也赞不绝口的神尼,如何骗我?”

优昙大师解释道:“餐霞确实来过,不过已经带着宝物离开了,天运魔君的东西,岂是好拿的。她向我咨询如何做法,我告诉她要么给魔君还回去,不然只能放在两仪微尘阵里才能将其镇住,她现在已经往峨眉山去了。”

秦渔相信以她的身份绝不会撒谎,颓然出洞。

优昙大师本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忽然看见他手腕上带着的锦囊,双目之中金光爆闪,锦囊“噗”地一下燃烧起来,傅则阳的金色人影在火焰中出现,双臂张开直扑优昙。

优昙挥手放出一道佛光将血影击散:“不好!那魔头竟然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提前算出餐霞赶去峨眉山,故意用滴血分身被你带来扰乱天机,应该餐霞才一出洞他便有所感应,这回想必已经去半路拦截了!”

她顾不上秦渔,急忙要封洞离开,赶去救人。

秦渔听她自言自语,登时明了傅则阳的计策,连忙笑着说:“大师何必急着离开?那餐霞道友佛道双修,但无论佛门道门,都容不得一个‘偷’字,她不守清规戒律……”

优昙哪有功夫听他东拉西扯,挥袖之间落下一重佛光将他罩住,困在原地,自化金光飞走。她人已不见,声音依然在洞中轻轻回荡:“你中了天狐的白眉针,以你的功力本可将针逼住三日,但你与餐霞激战,后来又着急赶路,神驰血沸,再过三个时辰,白眉针就要攻入心窍了。不可再出去奔波,且在这里静心用功,压制白眉针,等我回来处置。”

秦渔被佛光封住,施法冲撞,那便似一个透明的大碗,金光灿烂,到扣在地上,坚硬如同铜墙铁壁,任何法术飞剑都难以撼动分毫。

他只能愤愤地坐下来,想着优昙老尼总不会杀了他,也不能囚禁他一辈子,等他离开这里就回去求师父,师父不答应就求师母,师母也不管他就真的去偷拿几件宝物,杀去峨眉山,想办法破了两仪微尘阵,把东西夺回来!

再说傅则阳,从黄山离开以后便直接施展大诸天遁法赶去峨眉方向,在半路上拦截餐霞。他故意等餐霞飞离百花山更远一些才突然出手,放出当年从余娲那里弄来的混元一气球,把餐霞连人带剑裹在里面。

余娲这宝贝跟西崆峒两个老怪物天残地缺所炼的同名,但作用威能大不一样,天残地缺的混元一气球属于核武法宝,是两人在两极尽头,顺着地轴方向向外延伸十三万里,在太空之中采取千万年前遗留下来,本来快要凝成星球,被两极元磁真气吸住的混元真气凝炼而成。一经震裂,方圆五千里之内立刻被鸿蒙大气布满,文明重返洪荒,洪荒归于混沌,一切生灵全灭,数百年寸草不生,威力比单个的诸天星辰秘魔神梭还要大!

余娲这混元一气球,采东方先天甲乙木真气,糅合九天之上的清灵之气炼成,专能困人拿人,被傅则阳在陷空岛下的元始宫里重新祭炼多年,更加厉害,被困在里面如在太空,不分上下,无论南北,更能颠倒五行,混乱阴阳,神妙无比。

餐霞着急赶路,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在半路等着,站在云端守株待兔,等她飞过,立即放出宝贝凭空拿了。

傅则阳正要杀人取宝,忽然遥远的天空之外传来一声沙哑得疾唤:“天运神君且慢动手,先听老身一言!”

139 天劫真相

来人飞遁速度极快,已经超过音速,声到人到,晃眼间出现在傅则阳面前,长得又黑又瘦,跟千年的僵尸仿佛,一双碧眼凶光闪烁,不穿衣裤,只用鸟毛树叶制成一条短裙,一扇云肩裹住要害,手持鸠杖,满面带笑:“自昔年小灵山一别,神君风采更胜当年了!”

这人正是鸠盘婆,她在深山蛮荒之地创立赤身教,收些化外番民做教众,亲传弟子却只有三五个,魔法高深,当年在红莲法会座位十分靠前。

傅则阳一见是她,立即通晓来意:“道友,你是给齐漱溟来当说客的么?若如此就不必说了。”他指着托在掌心的青色烟球,“这餐霞小辈屡次挑衅于我,这次捡我花费不少心血眼看到手的便宜,还把我一件镇洞之宝盗走不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天下,你有什么话,等我用魔火炼化了她,拿回宝物咱们再说。”他说着就要动手。

鸠盘婆赶紧阻拦:“神君且慢!千万看在老身的面上,容我先把话说完。”

傅则阳停手:“你要说什么?你出身魔教,竟然给峨眉派未来的掌教做说客?”

“神君不也当上武当派的掌门了吗?”鸠盘婆苦笑,“老身开个玩笑,神魔莫要见怪,唉,此事我本也不想管,只因我当年受过长眉真人的恩惠,得他点化之功……”

原来峨眉派跟魔教之间的纠葛不小,昔年长眉真人进入石神宫,用紫郢剑将血神经上册斩成化碧珠,正要去斩下册时候,石神宫主请他罢手,把下册先还回来,算是借与的,以解他女儿昔年向魔神立誓造成的恶果,为表诚意,还把专门克制血神经的血莲萼送给长眉真人,请他监督未来修炼血神经的魔道修士。

后来邓隐恋上石神宫主的女儿,由道向魔,堕落魔道,还在魔道公主的帮助下得到血神经的下册。在这期间,铁城山老魔的女儿单恋邓隐,百般引诱,邓隐也曾堕落过……关系十分混乱,发生了不少事情,鸠盘婆跟长眉真人和邓隐都有过来往,那时候她还只个魔教中普通的晚辈弟子,论辈分论法力,都不能望两人项背。

鸠盘婆被丈夫背叛,并受魔咒折磨,苦苦向铁城山老魔哀求,得传三部魔经,炼成九子母天魔,创立教宗,才能为魔教中独占山头的大佬级人物。

后来长眉真人曾经偶遇鸠盘婆,对她进行许多规劝,鸠盘婆便收敛了过去种种恶迹,将作恶太多,不能悔改的弟子全部处死,差些的也逐出师门,连她和弟子们豢养神魔,也不放出去令其随意害人,而是不厌其烦,亲自去人间找到穷凶极恶的坏人杀死,连魂魄带肉身一起带回来给神魔做祭品享用。

鸠盘婆始终念着这点“点化”之恩,既知收敛,以避未来灾劫,也想办法交好峨眉,尽可能地向正教靠拢,洗白自己,并还昔日的恩情。

她说了一番言辞恳切的话来给餐霞求情,并拿出长眉真人当年那套“点化”她的说辞来劝傅则阳弃恶从善,好避天灾人劫。

傅则阳看时间还早,便也想点化与她:“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截长补短,损高补低,如热量从热向冷,浓度从浓转淡,此是自然规律。我辈修行人,与普天下的凡夫来说皆是有余,为大道所损,因此方有天劫,跟你杀人与否,做多少善功善事有什么关联?”

鸠盘婆辩道:“广修善缘,仇人越来越少,朋友越来越多,自然人劫人祸转少。况且道友难道不知,天劫发动时,亦有仙界赏善罚恶之神助持,更有异界魔神隔空干扰。若能积修十万功德,善神保佑,天劫能减弱三成。若修百万功德,非但善神保佑,诸天护持,连群魔亦不能害,魔劫再减三成。而如道友所说,我们为有余,众生为不足,我们普度众生,广兴布施,正是损己之有余以补众生之不足,天劫一减再减,终至于无,岂不可喜可贺?”

傅则阳笑道:“想必这就是当年长眉真人给你讲的避劫之理了?确实有些道理,但这是仙道佛道,却不是我们魔道。魔之一道,损众生之不足以奉己身之有余!天神欺我,我便灭了天神,魔神害我,我便奴役魔神。天劫不足惧,魔劫不足惧,人劫亦不足惧。与天斗,与魔斗,与人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如此才是魔门正宗!”

“好大的气魄!”鸠盘婆听完咋舌,“若是旁人说出此话,我只当做是妄言妄语,这话由神君口中说出,我却是要信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请神君为我解惑,既然神君不屑善功,当年为何还要去北极率领群仙拯救天灾,积修数百万的功德呢?”

傅则阳道:“魔之一道,由人性情欲望而生发,随顺众生,取补之余,要给众生快乐,众生喜欢美人,我便送与美人,众生喜欢钱财,我便送与钱财,众生喜欢功德,我便送与功德,凡此种种。我们用取自众生之资帮助众生变现快乐,抵御灾劫,共同在此界逍遥快活,此为大自在。似佛门极乐,乃假极乐,要人放下一切快乐而得至乐,实非真正乐事。”

“一派胡言!”空中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紧跟着空中金光大作,无量佛光在高空纠结聚集,结成一朵金色莲台,一位美貌温柔的女尼在莲台上现身,是站立像,升高丈六,遍体金光,头顶上方有大量的光明云,普照四方,正是优昙神尼到了!

鸠盘婆举着鸠杖,很有礼貌地行礼:“见过神尼。”

傅则阳笑道:“优昙道友,你终于来了。”

优昙神尼叹了口气:“我若不来,你必杀餐霞,因此也只能来了。”

“不错!”傅则阳点头,“不过这也是你们偷到我东西在先,由使个声东击西,梅花分瓣之计,把断玉钩让餐霞带着往峨眉山去,将吸星琢留在你的潮音洞,还用佛光遮掩,蒙蔽天机,我差一点就被你们蒙骗过了。”

优昙神尼缓缓摇头:“可惜我小看了那吸星琢,我的佛光竟然无法完全隔断你们之间的感应。我只问你,若我执意将那宝物扣下,你是否会将其引爆,将中原大地毁做废墟?”

“神尼太高看了我那宝贝了,你的佛光护法也真个厉害,我竟然没办法直接把它召回来,就算引爆,也必然被你强行压制在地面,不能升空吸摄诸天星辰,顶多引发地震,太虚煞火蔓延,将方圆三千里之内一切山河焚烧成灰。若无人收拾,等年深岁久以后,或许会熔穿底壳,引发二次灾害。至于我会不会发动,那只在我一念之间了。”

优昙神尼道:“这东西不愧是魔教第一至宝,别人炼制的这类法宝,只需以佛光送入高空大气层外,让它在太空里面爆炸,便不会损及人间,你这吸星琢却是送得越高,吸收诸天星辰的力道越大,我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将其消灭。”

“若没有这点本事,我怎能放心容得餐霞将它带走?”

“你的本事不小,可惜神通越大,造业越多,重业压身,虽然此时欢乐,未来等寿命终了之时,依然堕落,万劫不复。”

傅则阳道:“我只要修成血神经的最高境界,证得不死不灭,万劫不复之身,与天地同寿,何人何事能让我堕落?”

优昙满面慈悲:“道家有小年大年之辨,可知天下本无真正的大年,滚滚轮回之中,再大的年也有终了之时。有生必有死,生为死之因,死为生之果,若想不死,须得不生。哪怕寿长亿万,与天地同寿,然而天地亦有毁灭之时,人亦随之灭亡。有情众生有老病死,无情众生有生住异灭,宇宙星空亦有成住坏空,万事万物皆逃不出这个生死轮回。你要么解空成真,涅槃寂静,要么归根复命,齐物合道,不然终有死灭之时。不然,你以为千万年来佛道两教那么多的高手,智慧神通都不下于你等,为何都甘愿尊规守律,自我约束,所为何来?若真有你说的那等好事,既能享乐,又能长生,又能达于无穷,我也不修这佛了,扔了木鱼,褪下缁衣,跟你修魔去!”

鸠盘婆听完这这些话,忍不住老泪纵横,双掌合手,皈依拜服:“神尼真乃普渡众生的菩萨,我昔年由凡入圣,修成许多神通,比之世间凡夫强了不知几千百倍。然而快乐短暂,痛苦长久,先遭男人背叛,后被妹子抛弃,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鬼哭神嚎的深狱之中日日夜夜守着魔灯,百年孤寂,与自囚于地狱等同。弟子祈请菩萨开示,我早有弃恶从善之心,天劫眼看临近,却不能解脱,昔年便想求长眉真人收入门下,却道与玄门无缘。如今见识了佛门广大智慧和无边的法力,恳请神尼广开普渡之门,弟子愿意皈依我佛,同向极乐!”

傅则阳正在回味优昙神尼方才说的这番话,他昔年得张三丰开示指点,说世间只有一个道,并无三个道,因为三家研究的都是宇宙万物,其对象和本质是一个东西,只是研究的角度和结果不同,不论是道家修仙证道,还是佛教普度众生,亦或是魔教取短补长,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哪怕佛教有“广修供养”“忍辱普渡”的奉献教义在,也是由于他们发现了众生本质一真不二,因此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大家共同富裕的结果,自己富裕也包含在内。

傅则阳过去道魔双修,找到两家的相同点,也找到了相悖的地方,他学习三丰真人的境界,跳出两家的藩篱,以事实为基础,去圆融两道为一道。

他过去没有修过佛,如今听得优昙讲的这番“佛门正宗”之理,与道理不同,与魔理更是矛盾,他再用三丰真人的那种境界去试着贯通融汇。

见鸠盘婆哭泣跪求,他笑道:“婆婆要想皈依佛门,需要先学会放下,先把你那九子母天魔放下。那九个魔头作恶太多,你解脱不了,灾劫沉重主要都是他们的缘故,不如送我,我替你担下这个劫数如何?”

140 佛道魔道

鸠盘婆这百十来年确实在为将来的天劫忧心劳意,九子母天劫需要两个处}1{女同炼。

得到九天秘魔玄经的时候,她已经被丈夫欢喜神魔赵长素抛弃,费了好些年的心血精力才勉强弥补,跟妹妹波旬婆一起修炼,炼到一半波旬婆跟散仙干鹊跑了。

她去追赶,被妹妹一通数落,说你当年都能有男人,我为什么不能有?还跟干鹊同时双双毁容,证明两人是真爱,不是因为外在的皮囊表象才在一起的。

鸠盘婆无法,只能另寻一个合适的女孩,修炼魔道,心性、悟性、定力、根骨等等缺一不可。她万里挑一将人找到收为弟子,名叫铁姝,是她的三弟子。

师徒两人合炼天魔,那铁姝千好百好,特别适合修炼,却性情高傲,品行又恶,经常带着魔头出去惹是生非,由于是两人合练的,铁姝也能驾驭神魔,仗之为祸,捅下的篓子越来越多,结下的仇家越来越狠。鸠盘婆本为了炼魔避劫,却不想劫数越滚越大,而且她还无法下重手惩治铁姝,不然神魔就白练了。

她真的是有些心力交瘁,自诩这些年按照长眉真人的指点,恶行已经基本不做,又积下了不少善功善业,觉得不如趁此机会,归入佛门,既能解了未来的劫数,又找到了新的出路,而优昙神尼于佛门之中德高望重,拜她为师也不算委屈自己。

傅则阳看出鸠盘婆是真的累了倦了,想要跟过去说拜拜,要借高上驴,迈入佛门,于是直接跟她要跟她性命攸关,最重要的九子母天魔,看她到底能不能割舍得下,如果鸠盘婆真的连九子母天魔都能放下,优昙肯定会收下她,那么,他也大大方方地恭喜鸠盘婆获得新生,让她跟和尚尼姑们赶紧往极乐世界去。

听傅则阳跟她要九子母天魔,鸠盘婆犹豫了,当年她被丈夫背叛,联合小三一起用各种魔法恶咒折磨,死去活来,恰逢师祖铁城山老神主七百二十年出关之期,她在宫外跪拜四十,泣血哀求,得师祖老魔传授三部九天秘魔玄经。

鸠盘婆炼成神魔,回去把小三杀死,魂魄打入她设立的魔狱之中,日夜折磨,又去找丈夫欢喜神魔赵长素报仇,赵长素跑去投靠她的师兄兼仇人沙神童子,她仍无可奈何。

那九天秘魔玄经出自诸天秘魔玄经,专一养炼九子母天魔,介乎于神魔和魔神之间,比别人练得有无相神魔都更加厉害,她先跟妹妹炼,再跟徒弟炼,费了数百年的心血才终于炼成,既能克敌制胜,又能加持让她获得种种神通,更是未来度过末劫的关键。

九个神魔跟鸠盘婆心意相通,感应到主人要放弃自己,纷纷反对,有的如女儿般抱颈撒娇,有的抱着大腿哭泣哀求,有的历数百年相处的光景,有的威胁说鸠盘婆曾经答应她们的承诺还未完成……这些魔头之余鸠盘婆,有一种极为复杂,由类似于闺蜜、女儿、姊妹,甚至情人的各种感情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情愫。

鸠盘婆静静地跪在那里,感应到神魔的重重情感,泪流满面,再向优昙神尼磕头:“这九个神魔与我性命相连,声息相依,能否请神尼发发慈悲,连她们一起渡化?”

神尼优昙双手合十,全身大放光明,无量光明云中显出龙蛇飞鸟,各类灵体,天龙八部纷纷现身,“佛门广大,普渡有缘。何为有缘?信为能入,愿为能行。这九个魔头于佛法无信无愿,却是与佛门无缘,刚强难渡化,我便真有佛陀智慧,也无能为力。轮回路上,至亲骨肉皆是匆匆过客,千百年轮回不过刹那一念,你若真的有心向佛,须将一起割舍,放下才能自在,自在才得极乐。只要你能勇猛精进,苦修佛法,将来自然随缘而回,度化她门再入佛门。你与她们有缘,可以度化,我却不行。”

傅则阳说:“婆婆,看你哭成这个样子,想必是真的觉得在此世界活得太苦,天劫人祸,让你近千年修行,修得满腹苦水。不若听优昙道友的,把一切都放下吧,这九个天魔全部给我,我日后让他们受人香火祭拜,成为光明神将。你那魔宫,五大地狱也都给我,正好辟做神教别府分坛,我在光明顶照耀无穷,你那五大地狱用来历练触犯教规的有罪之人。我记得你有三个弟子,前两个弟子性情还好,我让她们入武当派,玄门正宗,保管没有后顾之忧,你那小徒弟比较泼辣蛮横,可入光明神教,你看如何呢?”

魔宫是鸠盘婆的数百年的基业,自不必说,三个徒弟也跟自家女儿一样,比凡间的亲母女更亲,凡人母女不过相守十几年,仙家师徒在一起修行动辄就过几十年。傅则阳说一样,鸠盘婆心里就肉痛一下,再加上九个魔鬼不断通过神念做出种种姿态,哭求苦劝,威逼利诱,让她方寸大乱。

终于,鸠盘婆叹了口气,拄着鸠杖站了起来,说道:“都说佛法广大,能化五浊恶世为清净佛土,为何不能将我满门上下一起度了?玄门也有‘拔宅飞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说!若是神尼真个佛法无边,能否将我那魔宫立变极乐净土?”

优昙大师说:“五浊恶世本来清净,不浊不染,你那魔宫本也是极乐净土,只是你心有染着,见不到净土,只能见到恶浊。”

鸠盘婆淡笑摇头:“可见佛法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罢了!罢了!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佛菩萨也是靠不住的。”

优昙大师低眉垂目:“就算你入了佛门,也还是要靠自己,诸佛菩萨,诸天魔鬼,都是你的外力助缘,有善缘有恶缘,做因结果都在你一念之间罢了!”

鸠盘婆不再理她,问傅则阳:“无论如何,还请道友千万看我,放了餐霞道友一条性命,日后道友但有所求,飞剑传书到我宫中,无论天涯海角,赴汤蹈火,我都绝无推辞。”

傅则阳笑着叹气摇头:“唉,道友啊,你要是去修佛多好,神魔归我,徒弟归我,带地狱的宫殿也归我,我还以为能捡一个便宜,没想到竟是一场空!我希望你能修佛,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他又看了一眼优昙神尼,“我希望像你们那这些有慧根的大和尚老尼姑,都能快速成就,赶紧成佛,真心的。”

优昙神尼亦露笑容:“我们即便成佛入涅,亦有无数菩萨随缘显化,只要此世界上有一个人信佛念佛,佛法就不会灭尽,诸佛菩萨就会在这世界上显圣传法。”

傅则阳跟鸠盘婆说:“我与人交往,向来都是极宽厚的,轻易不动杀机。只是这餐霞仗着两门正法,佛道双修,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也还罢了,还屡次挑衅,偷盗抢夺我的宝物。当年长眉真人曾经在血神子邓隐手上救过我一次,还有转交石神宫主血神真经之德,念在此一恩一德的份上,只要他的徒子徒孙不过分招惹我,我绝不会斩尽杀绝。这餐霞两次冒犯,我打算取其性命,拿回宝物,然后放她的元神离开,或是魂归峨眉,或是去百花山,或是自己投胎,我绝不会阻挠。”

鸠盘婆道:“那如果再加上老身的脸面呢?”

傅则阳看看优昙神尼:“若是这老尼姑不来,我必杀餐霞,谁来也不管用。不过既然她来了,又有你求情,我就放了她,只是老尼姑你带她回去,要好好管教约束,千万莫要再来招惹于我,不然下次绝不会这样便宜放过了。”

优昙神尼道:“她初入佛门,定慧不够,又不能将新学的佛法跟过去的道法融会贯通,圆达无碍,轻起嗔心,更犯愚痴,该有此劫,我带回去必定好生教她忍辱持戒,禅定般若,精进六度,广修供养。将来她再与神君见面,必定不会再有丝毫对神君的记恨。”

傅则阳叹气:“我倒是希望她能记恨我的,就看神尼你的道力智慧如何了!”

他屈指一弹,飞射出一缕青烟,仿佛一点油彩滴入清水,略缓了一缓,猛地扩散膨胀起来,随着不断涌动迅速变淡,最后消失,餐霞散人十分狼狈地在里面显现出来。

见到优昙,餐霞吃了一惊:“师父,你怎么来了?那吸星琢……”

“我不来你就要魔解转劫了,弄不好还要堕入畜生道!”优昙神尼打断她的话,“吸星琢自然是被这位天运魔君拿回去了,他到底技高一筹,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也是正常,你把断玉钩也还给人家吧。”

“可是师父,那吸星琢可是能……”

“不管那东西有多大威力,都是人家的,咱们不能逼着人家做恶行善,只能告诉人家善恶的果报,如何做法是人家自己的事,无缘不可强攀,佛乃觉师,绝非神帝,切记切记!快把东西还回去吧!”

餐霞虽然不能完全了悟,但师父有命,不能不从,她从乾坤袋中取出断玉钩,还给傅则阳。优昙神尼向傅则阳告辞,又谢过鸠盘婆的求情之德,然后带餐霞往峨眉山去了。

看着一大片金霞飞往西边天际,宛如落日神彩,傅则阳跟鸠盘婆说:“婆婆,佛门正宗你行不得,何不来走一走魔门正宗?”

鸠盘婆拄着鸠杖,羡慕地望了良久:“我虽然行不得佛路,却也不想与佛门为敌,老身还是回山中清修静养去了,神君,咱们就此别过。”说着随声而去,说到“佛路”两个字时已经在天边只剩下一个黑点,转瞬不见,余音仍然响在原地,宛若人依旧在身边。

141 元江取宝

傅则阳往百花山方向飞去,迎着秦渔,秦渔把吸星琢交还给他。

原来,他用滴血分身之法置于锦囊之中,系在秦渔手腕上。当着优昙的面,锦囊中爆出血影扑向优昙,优昙用佛光将其扫灭,一时不察,以为他计止于此,不想锦囊系口的绒绳另被傅则阳做了手脚。

优昙离开百花山急忙赶去救餐霞,半路上惊觉失算,再一推敲,知道餐霞已经落入魔头的手中。如果自己返回去镇压吸星琢的话,餐霞必死,虽然齐漱溟请了鸠盘婆去救,但根本救不下餐霞,餐霞两次惊扰老魔,老魔必要报复,虽然顾念着当年长眉真人留下的一段善缘,不会让拿她祭炼神魔,或者令她形神俱灭,但必定想办法把她打入畜生道。

优昙神尼在吸星琢和餐霞之间做出取舍,还是赶去见傅则阳,把餐霞要回来。

在她离开之后,锦囊的绒绳里面迸出金光,傅则阳的血影化身再度出现,教秦渔一起突破封禁的佛光,再隔空催动吸星琢,里应外合破了禁制,叫秦渔带上吸星琢去完璧归赵。

傅则阳拿宝物,将秦渔体内马上就要走到心窍的白眉针吸出来:“这是那妖狐脱胎换骨修得人身之前的畜生本体,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隔空咒她,教她为魔所困,三年之内,必定走火入魔,自残而死。”

秦渔挺起胸膛:“男子汉大丈夫,对付一个雌性畜类,若用这种手段,即使成了也太丢人,更给我师父丢脸。从此以后,我自然用心修练师传道法,再好好炼成几件厉害法宝,将来找那妖狐一句雌雄便了。”

“那也随你,我马上要带弟子们去元江取广成子的遗宝,你要不要我们一起去?”

对这事秦渔倒是很感兴趣,连说愿意同行。

两人一起赶去元江,八位弟子已经事先接到飞剑传书,提前等在这里了。

广成子的宝贝藏在一艘金船里面,现在金船就落在下面的水眼之中,被地肺里的真磁之气牢牢吸住,无法取出。

傅则阳先给大家讲了宝物的来历:“正教中人要取此宝,须得两个洪荒异类,能吐丝的巨蛛,至少都得有千年以上的功力,方能强行把船拖拽到水面,还得事先为巨蛛准备补充体力的蛛粮,费时费力。而且一旦宝物出世,异光四射,还有灵丹香气逸出,引来觊觎的修士和精怪,一个差错就要前功尽弃,血本无归。”

众弟子都没想到取个宝物竟然如此之难,只有灭尘子对这昔年藏于崆峒山的宝物有些了解:“我听闻能够拖拽金船的巨蛛,只有在岷山白犀潭底潜修的韩仙子,养有一只金蛛,除她之外再无所知。不过若能借来,虽然单蛛力薄些,咱们众人合力施法,或许来得及取出几件也未可知。只是不知师父跟那韩仙子是否有交情?”

花绿绮咋舌:“岂止是没交情,简直是对头了,当年在北极跟师父斗法的铁鼓仙周萌是大方真人乙休的师叔,乙休就是韩仙子的丈夫,这金蛛如何能够借来?”

灭尘子沉吟说:“那也未必,乙休当年杀了韩仙子娘家满门,兄嫂侄甥全在五行真气之下伏诛,韩仙子一时情急发狠,走火坐僵,不得不在潭底坐关潜修,只近些年才将元神修成气候,几乎与真人无异,偶尔元神出游,访友采药,听说还收了个徒弟。她身子不便,需要灵药恢复,师父是最不缺各类仙丹灵药的,若能拿去跟她交换,她或许能够答应。”

傅则阳把手一挥:“不用这么麻烦,我自有办法让金船出水,不过那船除了受水眼强磁吸住,还有广成子的仙阵封禁,内有镇船之宝,使得船每上升一丈,便增重一倍,到时候我要全力施法,你们俱要在周围用心防护,除灭尘子以外,从秦渔开始,轮流持青蜃瓶和大禹神符登船收宝,不可贪多,每人只取一件。灭尘子要守在空中,若有人来袭,不听我警告,擅自靠近金船的,尽皆斩杀,不得有误!”

众人齐声听令,傅则阳飞到空中,悬于滚滚江水之上,将太虚仙环祭起。

他先催动宝物上升至万米高空,勾动得大大小小的星星纷纷在白日出现,个个光芒爆闪,其大如斗,似被此宝吸引拉向人间。傅则阳连吐真元,强行使太虚仙环下降,临到江面上,透过浩浩汤汤的江水,锁定住下面的金船。

“起!”星辰开始归位上升,空中绷紧了许多道无形的绳索,将金船拽离水眼。

傅则阳这太虚仙环当年便有移山之效,拽这金船并不十分费力,难的是只吸住金船,不吸引别的。他这宝贝不止是五金之物,世界上一切固体、液体、气体,五行四大,除了先天真炁以外,一经施法全被勾动,稍有不慎,就把整个地块揭起来,势必引起下面地肺里的煞气狂喷,酿成灾难,弄不好还会勾出地心力的岩浆。

而且广成子那镇船之宝也十分厉害,作为仙阵的阵眼,跟天清地浊二气生发反应,另有一重神威。用玄门手段去做最好,用佛门功夫就事倍功半,用魔道法术触碰,几乎是沾火即着。傅则阳勾动诸天星辰之力,既要压制广成子的阵法,令其无法反弹,还要把它小心翼翼,不触碰其他的东西单独吸出来,可谓是千难万难了。

过了约有顿饭功夫,水下开始出现金光,一层层的光霞把江水染成流动的金液。随着金船距离水面越来越近,这光芒也越来越强烈,终于轰隆一声巨响,金船被完全吸出水面,江上涌起千丈惊涛,骇浪壁立如山,霞光万条,上冲霄汉,传遍四野,另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向外扩散,让人嗅一口,便神清气爽,如欲乘风飞去。

傅则阳本来要让秦渔第一个登船,秦渔拼命推辞,于是改了约定,花绿绮早准备好了,左手持大禹神符,右手持青蜃瓶,金船才刚出水,她便纵身飞去。

由于磁气相吸,仙阵玄妙,在金船附近不能用五金之宝,否则全要被吸入其中,因此北冥伞用不得,傅则阳才让他们跟慧珠把青蜃瓶一起借来。

那船形制奇古,通体全用纯金打造,浑然天成,有七八丈长短,首尾向上翘起,中央耸起一座七层金塔,下面均是六角形,最顶上有一圈圆形金芒,最为耀眼。花绿绮知道那上面藏得法宝更好,但禁制也最为厉害,她不担心,持符施法打开中层的一扇门户,进去用青蜃瓶收了一件宝物,立即出来返回空中,把青蜃瓶和大禹神符交给凌绿华。

广成子金船藏宝,关系重大,一经发动,天地变色,先惊动了千余里之外一伙旁门左道,这里是大竹山,为竹山教总坛,由于近些年红莲魔教泛滥成灾,逼得各地原有的帮派邪教都活得艰难。

竹山教在云贵地区是第一大教派,教主之下还有七大长老,个个法力高强,率领教众不断反扑,先后杀死了三个圣母,五个护法,终于将红莲老魔惊动,派来一位铁伞罗汉,率领一大票高手跟竹山教厮杀,双方都损失惨重。

这次竹山教主特地到湖南去请那里的地头蛇边山四恶过来开会,打算五家联手,把云贵湘赣连成一片,共同抵抗红莲魔教。

傅则阳在元江取宝的这时候,五大巨头正在万竹楼里喝着茶开闭门会议,突然见着远处金光爆闪,直冲九霄,都吃了一惊。

红花鬼母最先推算出来:“是有魔道高人在元江吸摄金船,谋取广成子的宝贝!”顿了下,又补充道,“能引起诸天星辰垂落人间异象的,只有北极那位天运神君了!”

竹山教主沉吟道:“天下知道广成子金船在元江水眼的人不少,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收取,其过程极不容易,而且不管是谁去取,别的人都不会作壁上观。那老魔敢动这宝库的念头,胆子真心不小。”

披麻教主最是阴狠:“那老魔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宝,必然为正教所不能容许,佛道两教的高人肯定会去前往阻止,咱们也浑水摸鱼,去船上夺得几件宝物,日后再对付红莲魔教便更有胜算了!”

财帛动人心,修行人虽然不爱凡俗银钱,但另有追求,便是佛道两教苦修数世的高僧高道,很多也不能彻底无欲无求,心有挂碍,更别说这些旁门左道了,宝贝在前,五人立即达成共识,同时从大竹山起飞,直奔元江飞来。

再说,云南昆明池畔开元寺,原本是禅宗道场,近几年被红莲魔宗占据,改名为莲花寺。特地被红莲老魔派来主持云贵事物的铁伞罗汉正跟红莲圣母行那欢喜双修大法,忽然心神震荡,隔着敞开的窗户,正看见远处金霞满空。

铁伞罗汉略一推算,便知晓前因后果:“元江在我这里,宝物自然也要为我所得,天运神君虽然跟佛祖有些交往,但也不能处处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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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血神之手

傅则阳有心试验弟子们的道力福缘,让他们依次手持宝物进入金船之内,第一个是花绿绮,第二是凌绿华,进的都是宝塔的第四层。紧跟着陆敏道力不比两人,进入的是下面的第三层,被仙阵绽放出的金光禁锢,拼命催剑向前,好似行走在胶水里一样。

远处传来阵阵啸声,秦渔担忧地问:“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不必!”傅则阳等吸星琢稳定以后,就悬在固定的高度,将昔日从燃脂头陀那得来的香云宝盖放出来。这宝贝是功德至宝,被他借用在北极整治天灾时以功德成就,越发神异灿烂。一大片金色祥云托在脚下,顶上有无量大光明云,笼罩数十亩方圆。

傅则阳坐于祥云神光之中,操纵高空中的吸星琢,全身都被金芒遮掩,只有声音传出来:“此次取宝,时机尚欠成熟,每人一件,全靠各自的福缘道力,勿须他人相帮,他有他的机缘,你有你的收获,不可强求。”

说话之际,从大竹山飞来的五位教主最先赶到,见了空中祥云金光的声势,异香飘满山野,俱都心惊。红花鬼母劝大家不可造次:“此魔君的法力比我们事先所料要强得多,切不可直撄其锋,除了咱们肯定有其他人回来,不若且观战一时,让那些人打头阵。”

黑煞教主不服:“难道合我们五人之力,还不是那魔头的敌手?若真如此,咱们也不必再妄想称霸湘赣云贵四省,趁早回去给铁伞罗汉送张认输的拜帖,请他到各处接收总坛好了!”他将黑袍一展,鼓荡出滚滚黑煞,就要出手。

突然从北面天边飞来两道剑光,一前一后衔尾追至,通往金船上面飞去。

灭尘子展开五指发出太清玄门有形剑气迎去拦截:“武当派在此取宝,不许放肆!”

那来的两位人的灭尘子,仙剑与剑气相交,略一触碰便即收还,现出两个中年道人。

左边一个容长脸,大声说:“灭尘子!武当掌门如今何在?”

灭尘子也认出他们,知道这两位是在青城山金鞭崖修道的两位剑仙,一个叫吴立,一个叫司太虚,虽是旁门,但剑术高超,于蜀地群仙之中极为有名。

灭尘子沉声道:“你们不必找我师父,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吴立正要说话,司太虚看同伴面色不好,知道他性子急躁,又心高气傲惯了,怕他口无遮拦,平白得罪人,赶紧抢过话头:“我们见这里宝光冲天,知道有高人取宝,方才得知是武当派的诸位道友。广成子前古遗珍数量极多,肯定会引来很多邪门歪道来争夺,我们怕诸位道友孤掌难鸣,特来相助!”

灭尘子冷笑一声,刚要回话,金云之中传来傅则阳的声音:“司太虚,有我在这里,除非获得我的许可,否则凭他什么歪门邪道都不能沾到一点便宜。这船里的宝物与你们无缘,莫要肖想,赶紧回青城山去,金鞭崖下自有一件前古奇珍等着你们。将那宝物得到,用心修炼,百余年后有人去夺你们的道场,此宝能生大用。”

吴立不服气:“你说这里的宝贝与我们无缘便真个无缘么?”

傅则阳笑道:“灭尘子,你去拦截铁伞道人,不必再管此二人,放他们过来,且上金船,看看到底有缘无缘!

灭尘子看见北方飞来成片的红色莲台,一朵朵如同车轮般大,每朵上面都坐着一个和尚,少说也得有近千个,连成一片红色云霞,星驰电掣而来,武当四友已经先迎过去,他急忙舍了吴立和司太虚过去支援。

司太虚看了傅则阳的声势,又听了他的话,心中犹疑,过去只听说这老魔名声大,今日一见更觉名不虚传,魔道中人都记毒存怨,心狠手黑,一旦得罪常常是不死不休,哪怕过了千年百年,连经死生转世多次也难化解,为了几件法宝得罪这样一个魔道巨擘实在不值。

吴立是个暴躁性子,虽然也看出傅则阳厉害,但自忖两人联手也尽能抵挡得住,待灭尘子飞向一边,他便身剑合一化作百丈精芒,直奔江上金船而去。

也是事有凑巧,恰逢陆敏在第三层取完法宝出来,他知道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师父和兄弟们都在外面苦撑,心怀极大愧疚,身剑合一向外急冲,想要赶紧出来把瓶符交给下一位来取宝,由他来抵挡来敌。

船上有广成子布下的禁制,内外隔绝,离远处看十分清亮,只有一片淡淡的金光,远不如塔顶层那球形光芒耀眼,但是越靠得近,霞光越浓,等到了船上,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近似金色,如有实质的黄金将人浇筑在里面一样。

陆敏使出全部的法力,跟南明离火剑身剑合一向外猛冲,正好吴立也身剑合一从外面冲进来,两人在广成子的阵法里交汇对斩。

若论法力,陆敏和凌绿华加起来,再饶上一个花绿绮也赶不上吴立,然而陆敏用的是南明离火剑,在这蜀山世界里,仅次于紫郢、青索的存在,当年达摩老祖亲手炼成,连斩龙剑也要比它逊色一筹!

只见朱虹自金霞里面一闪而过,陆敏脱离仙阵束缚,只觉得身子一轻,看见外面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还不知道自己方才砍死人了。

吴立被他连人带剑斩成四截,短剑跌落在甲板上,肉身直接被仙阵化去,元神也被禁锢,虽然仗着道行高深,不至于立即消灭,但上下四周皆坚固异常,他如被封印在琥珀之中的蚊虫,用尽所有法力也冲突不出。

司太虚在远外看得清楚,吓得心惊肉跳,暗道这广成遗宝真的跟我无缘,赶忙向空中祝祷,祈请能够登船救人:“晚辈无知冒犯,还望神君宽宏大量,容我救道友回山。”

傅则阳声音从金云中想起:“我方才就让你跟他一起登船,什么时候阻止你了?你要上船随手都可以,不过能否把人救回来就说不好。要想万无一失,可拿着我给你的东西到东北五百里外的山峰顶上,待会见着有一团黄云飞过之时,将其发动,事成之后自然保你同伴安然无恙,你可愿意么?”

司太虚想不透他的用意,默默用心推算,一时间局乱如麻,什么也算不出来,只有答应。接下傅则阳隔空教给他的后羿射阳弩,连同三支落日神箭,往东北方向飞去。

再说陆敏已经飞去替换正颠,正遇着五位邪教教主同时来攻,那黑煞教教主不把傅则阳放在眼里,大喝一声:“魔君见识见识我教中最厉害的血神手。”

他凭空凝出一张遮天大手,赤红滴血,恐怖骇人,变得比香云宝盖更大,直往前抓去,要把所有金光祥云捞在手里,全部抓烂。

“妖人不得惊扰老师!”陆敏身剑合一,化作百丈朱虹,带着缭绕的烈焰奋力斩去,遇着血手,恰似热刀切牛肉,瞬间崩溃。

黑煞教主最得意的一招竟然被对头的弟子破去,心中越发生气,将袍袖一展,化成一道黑云向陆敏扑去,看那架势竟似要以身试剑。

陆敏暗道,你这妖人自己找死,不知道南明离火剑的厉害,这一下斩下去,任你什么法身也要一切两半!

黑云遇着剑锋,果然被朱虹一扫两半,然而两团黑云并不溃散,依旧如有生命般地涌动,分左右向陆敏拥去。陆敏掐诀,御剑成圈,围绕自己首尾相连,结成一个火焰光圈,骤然弹开,横斩飞撩,两团黑云变成四团,继续缠绕不休。

黑煞邪烟越砍越多,成千上百团环绕陆敏,围攻不休。

陆敏穷于应对,忽然身子一紧,被强大的力量吸住,腾空拔起,跑向数十里之外,正遇着正颠被八个红莲和尚围住,各自放出一道阴火毒焰,到中央合成一团火球,把正颠包裹在里面,正颠被八魔合炼,正在苦苦支撑。

陆敏赶紧放出当年被火无害用来杀他的太阳神针,这宝贝本就是用太阳真火炼成,在光明顶被陈玉凤帮他重炼,越发神妙,悬在空中,射出千万缕太阳神焰,此火至热至阳,专克各种阴火邪术,八魔所发阴火立时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陆敏跟正颠汇合,左手指定太阳神针,高悬放光,右手骈指掐诀御剑,目光注视方才自己被抛过来的地方,那里有一只金光大手,正拢着无数团上下乱窜的黑烟,知道是师父出手了,把心稍稍放下。他乘隙把青蜃瓶和大禹神符递过去:“你快去船上取宝,不要让师父多费力气,这些妖魔交给小弟!”

正颠接过宝物,身剑合一冲出包围圈,直上金船。

黑煞教主原本一直努力困住陆敏,眼看就要得手,突然目标消失不见,然后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别人的手掌心里,这一下惊骇欲死,慌忙奋力四下冲射,五根金光手指向内收拢,把他拢在里面。

傅则阳如同用手抓着一把活着的苍蝇,指间金色的魔光连成一片,对方飞不出来。

他淡淡地说:“你那点微末道行,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血神手?你也配?我让你看看真正的血神手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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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金华显圣

见到黑煞教主被困遇险,跟他同来的几位教主原都打算看好戏,边山四恶平时也多有争斗,出了湘赣地区,到了云贵高原上,竹山教更是外人,从前也都有过摩擦,只因为红莲魔教大举入侵,他们才不得不联起手来,共抗强敌。

但见着黑煞教主如此轻易地被傅则阳施法困住,四人俱都心惊胆寒,若不出手救黑煞教主,接下来他们会被傅则阳一个接一个全部捏死!

湘西其他三位教主同时长啸一声,使出手段,竹山教主略犹豫了下,把手中竹杖一指,杖端飚出一股碧火,同时口喷真气,跟碧火连接成片,一闪而逝,下一秒在傅则阳金光祥云外面覆上了一层碧油油的阴火,阴火外面更有浓烟升起,杀气腾腾。

另一边傅则阳放出来的金光大手骤然收拢,合成一个光球,紧跟着被三位教主的法宝集中,其中以红花鬼母朱樱的碧磷冲最为厉害。

红花鬼母炼有七件宝贝,碧磷冲为其中之一,威力不在南海玄龟岛易周最著名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下。发出来时是条丈许长的碧光火龙,先前喷吐百余米的寒磷碧焰,并夹带无穷无尽的碧焰阴雷,每颗只有小米粒大,噼啪炸开,能够熔金化铁!

三件宝物同时打到,同时黑煞教主全力向外急冲,巨手所化金光先往内收缩,继而爆炸崩裂,黑煞教主狼狈万分逃了出来,飞去跟同伴们汇合。

这四位每一个都有四五百年道行,法力高深,又各练就一门诡异的邪门法术,傅则阳此时需要操纵吸星琢吸摄金船,由于广成子仙阵的作用,那船每隔一刻钟就沉重一倍,暗中还有更强大的敌人在窥伺,虎视眈眈。

他分心之下,只灭掉了黑煞教主一个三尸化身,被他本尊逃得性命。

竹山教主所放的阴火也极厉害,亏得香云宝盖已经是万邪不侵,那些碧火黑烟只能附在表面燃烧,并不能渗透分毫。

竹山教见阴火不能建功,心中惊惧,大声喝道:“四位道友快跟我齐心协力,诛杀此獠,再取金船宝物!”说着连喷真气,催动碧火燃烧,熊熊碧焰,把金光完全遮盖在里面,烧成一座笼罩方圆百余里的碧绿火山,将天地山河都映得绿油油的。

红花鬼母急道:“我看他这件法宝十分厉害,短时间内难以攻破,况且若将他杀死,金船势必立即沉入水眼!咱们还是先去船上取宝,回来再做打算!”

大家觉得她言之有理,同时往江心飞去,分别从五个方向准备登船。

竹山教主遇着正颠取完宝物,从塔内飞出,他释放出一团鬼火打去。

正颠跟同伴闯出武当四友的名头,见识也颇不凡,一眼认出是竹山教最厉害的阴毒鬼火,知道这火不但有剧毒,里面更有无数饿鬼凶神,哪怕能够用法宝将其隔绝,不使沾身,如不能立即消灭,稍一拖延,仍会被其勾动魂魄,阴毒入体。

他看见这火,二话不说,立即身剑合一向远处飞去,竹山教主挥动竹杖,从四面空中析出绿色,凝结成火。原来他这阴火本质无光无色,只有大量凝聚时候才会显出绿色光焰,他与人斗法之时,悄悄不动声色将火焰发出去,布满天空,等人发现他射出绿色火球时候为时已晚,早已经深陷毒火之中了!

正颠连人带剑被困在一团绿焰之中,犹如一条入了网的鱼,无论往哪个方向飞,都无法脱出毒火的焚烧。

突然,东边的红花鬼母隔空施法,用一个镶着宝石的绿色晶瓶将绿火收去,容正颠离开。她劝怒目而视的竹山教主:“咱们今日全为取宝而来,承主人吊起金船的情,何必害他的门人?那位老祖马上就要来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尽快拿了东西走吧!”说完指定碧磷冲,仿佛赶着一条绿色火龙,率先冲入金光仙阵里。

竹山教主怒哼一声,他向来自持法力,尤其以这阴火为重,今日被鬼母朱樱收走一缕,心中愤恨,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争竞的时候,强忍怒气,紧跟着飞上金船。

五人凳上甲板,空中忽然大放光明,傅则阳发出自炼多年的魔火,这火也已经转为金色,依然胶质粘稠,流淌焚烧,好似在云端有一座正在喷发岩浆的金色火山,附着在香云宝盖表面的碧绿阴火顷刻间全被炼化消灭,荡然无存。

傅则阳声音传给五人:“朱樱,念你今日一善,我容你去塔中取一件宝物,不要去第六层,立即去船底最下面一层,那里有件前古奇珍可助你度过末劫,免你未来转劫之苦。”

他说话的同时,金船上面其余四人的身后同时显出一朵金花,光芒四射,绽放开来,那四人被仙阵所困,动作困难,急忙转回身时,见着金花里面有一道金光朦胧的人影,迎面扑来,认得是昔年传说中的血神子故事,在想施法抵御已来不及,只竹山教主道行最好,豁出一件苦练多年的至宝,以形代身,逃过一劫,其余三人全被傅则阳扑在身上,形神俱灭!

傅则阳也是取巧,这几人都是一代教主,法力高强,横行一方,斗不过傅则阳还能逃跑,傅则阳再厉害也不能一挑五,并且瞬息之间秒杀三人。

关键在于金船上广成子留下的仙阵,束缚了他们飞腾变化的空间,飞剑法宝俱都运转不灵,如同吸了迟钝气,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气力。广成子阵法还有针对,修炼道门功法的最为轻松,修炼佛门功法的就很费力,邪魔两道的法术碰着就灰飞烟灭。

傅则阳用吸星琢吸收诸天星辰之力,强行压服仙阵,把船吊起,但他自己本身依然不敢上船,如果他直接使出血影化身扑上船来,就算不灰飞烟灭也要元气大伤。

这次出手,他是借用九天元阳尺金花显圣,元阳尺也是广成子昔年随身的炼魔至宝,傅则阳更是修炼了全本的广成子天书,玄功奥妙之下,勉强能够在仙阵之中无碍行动,但也不敢持久,一击之后,不论成与不成,化身都要回到金花上面。

金光闪烁,四朵金花连同上面的小金人全部消失。

三人已死,竹山教主逃过一劫,惊出浑身冷汗,拄着竹杖撑住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金光,对傅则阳破口大骂了几声。

诸葛英刚从正颠手里接到青蜃瓶和大禹神符下来取宝,听见骂声,御剑杀过来:“妖道,你敢辱骂武当掌教,武当派上下与你不共戴天!”

竹山教主正满腔怒气没有地方发散,见着他怒骂:“诸葛英,你们师徒也算是中原有名的剑仙,竟然让一个魔头做了掌教,也配称得上市玄门正宗?”

诸葛英御剑杀未,耳边,响起了傅则阳的声音:“你们只管专心取宝,此妖孽气数已尽,不必理会,我让他自取灭亡!”

诸葛英道了声:“遵命!”舍了竹山教主,往塔上第五层中飞去。

竹山教主放出一件法宝连发阴火,如潮水一般向诸葛英喷晕涌过去,吃周围仙阵金光消耗,出手之后急剧减少,便如流淌入沙漠里的河流,到打一丈之外已经消灭殆尽,诸葛亮已经不知去向。

他将宝物收回,仰起头望着塔顶上如太阳轮盘一样的金盆,知道那里面常有广成子留下的最厉害的法宝,突然心中生起,无穷的自信。

他修道已五六百年,创下竹山教诺大的家业,云贵地区数十万山民百姓都信奉竹山教,将他奉若神明,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实力,能够与其抗衡。

边上四恶名声也极为响亮,但他们四人单个拿出来也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如果能够将它们分而化之收为己用,将来长江以南皆为自己的道场!

其实沅江取宝,正好将广成子的宝物拿来壮大竹山教的实力,跟红莲魔教隔江相持,分庭抗争,此真乃天授自已!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涌起阵阵激动,全身都发热起来,挥舞竹杖放出一幢绿火,将自己从头到脚罩住,仗着至宝护身,向上硬闯,直来到最顶端的金盆之上。

那金盆也是一件异宝,里面装有广成子最厉害的几件宝物,禁制比下面几层加起来都要强大,放起光芒如同正午的太阳一般,乃足玄门正宗修炼出来的太乙纯阳神焰,须得用同质的纯阳仙火与其融合才能进入。

竹山教主在上升的过程当中,用来护身的青光绿火不断地在损耗,他自己却毫无察觉,如同在梦幻之中飞向太阳一般,等到达塔顶金盆边缘时侯,烈火已经完全消失,护身法宝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他满脸兴奋,沉浸在未来统一湘滇云贵的憧憬当中。

眼看他就要迈入金盆灰飞烟灭,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震慑心魂的暴喝:“你已经深入魔境,再不回头,就要形神俱灭了!”

144 哈哈老祖

竹山教主得人在耳边传音,无异于平地惊雷,身体巨震,猛然如大梦初醒,再看自己处境,面前一个炽热无比的光球,距离自己不过三五尺远,他那件用来护身的宝贝,如被烘炉烘烤的冰球,眼见急剧变薄,最后“啪”地一声,碎裂分解!

他这道声音虽然是秘密传送,仍然被傅则阳觉察,不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知晓敌人已在千里之外往这边迅速靠近,他传音给预先令去准备的司太虚,要他准备动手。

司太虚急忙喷吐元气,将后羿射阳弩悬在胸前,这弩被傅则阳养炼多年,威力早已胜过当年,随着司太虚真气贯注,迅速张开,犹如满月,三支落日神箭搭在弦上。

神弓刚刚拉满,从东北方飞来一大团黄云,烟尘滚滚,声势浩大,里面夹杂亿万团烈焰星火,风驰电掣疾涌而至,直奔元江中心而来。

司太虚见了这等声势,也吓了一跳,知道是南疆野人山长狄洞哈哈老祖到了,哈哈老祖跟火灵神君等位列西南五怪三魔之一,神通广大,又凶又狠。

他心中暗骂傅老魔逼他竖此强敌,欲待不射,吴立必定灰飞烟灭,稍一犹豫,黄云速度极快,已经飞过他所在山顶的上空。刹那间,到底还是同班的性命被摆在了第一位,司太虚长啸一声,对准黄云,将三支神箭射出去!

司太虚的打算,是先长啸示警,让哈哈老祖有个准备,然后再发神箭,以哈哈老祖的法力有了防备便不会再吃亏,仙家做事,心到人知,对方必然知道自己是迫不得已,能够体谅自己,日后便不会再结仇怨。

他哪成想,三道乌光射入云中,响起三声惨叫,强大的力道带着三个人影从黄云上方透出,每支箭都穿着一个身穿大红法袍的人,俱是钉穿头颅而过,直上九天!

原来,哈哈老祖算计到这里会有危险,只是一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于是让三个弟子,火鲁齐、火无量、火修罗称作黄云扮成自己先行探路趟雷。

如果是他自己亲至,司太虚提前长啸示警,以他法力便不会受伤,偏偏他小心太过,派了三个徒弟来,正好被三支落日神箭锁定元神,每人得了一支,正中泥丸,形神俱灭!

哈哈老祖弄巧成拙,愤怒异常,直发冷笑,霎时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他的笑声,云天金浪,山木山野,“哈哈哈哈”笑声连绵不绝。

这人是傅则阳平生所见最强的极为绝顶高手之一,比当年的九天魔女陈紫芹、铁鼓仙人周萌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邪法诡异,让人防不胜防,须得全神以待,他自己已证不死之身,又有香云宝盖护体,自是不怕,但要提防他对弟子们下手!

傅则阳暗把九天元阳尺准备好,锁定武当八大弟子,全神戒备。

哪知哈哈老祖恨他杀了自己的徒弟,却是要对小辈下手,但也料定他会护着,所以选择的目标并不是武当派八人,而是秦渔。

秦渔是李静虚的徒弟,哈哈老祖许多年前就跟李静虚有过杀徒之恨,千百年来积攒了许许多多的恩怨,现在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另外他已知秦渔是被傅则阳邀请来的,若是秦渔出事,傅则阳也讨不了干系,作为魔道中人,跟正教弟子结交,不管做什么都难免有引诱拐带之嫌。三来也算准傅老魔的注意力都在自家弟子身上,对于秦渔顾虑不会那么周全。

随着那“哈哈”“哈哈”的笑声,众人听得心惊神恐,都有一种大难即将临头的压抑感,连红莲魔宗的铁伞罗汉和红莲圣母都放缓了攻势,知道这位老祖喜怒无常,保不准会突然向他们出手。

突然空中暴起黑绿色的火焰,“砰砰”“噼啪”连声炸响,涌起千百团碧火,每团碧火里面都生出一条火龙,刚成型时候只是十数米长的幼龙,迎风一晃,猛涨百丈。数量和体积急剧增多,带着千重碧焰,万团鬼火连成一片,似潮水一般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众人见了全都大吃一惊:“这是十二都天神煞!”纷纷施法防御,向远处飞退。

十二都天神煞属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法术,不少旁门左道都会练,各家得到传承以后,分别推陈出新,融入自家的功法手段,因此炼出来的全不一样。

傅则阳也会,来自于无妄仙经,野云仙子申无妄用的手法也很奇特,不应十二地支,亦不应十二元辰,而是易经六十四卦里的十二消息卦,从地雷复开始,经地泽临、地天泰、雷天大壮、泽天夬、乾天纯阳、天风垢、天山遯、天地否、风地观、山地剥,到坤地纯阴,形成阴阳消长的周天之相,合成十二都天煞神,以生妙用。

哈哈老祖的炼法与之大相径庭,里面既有鬼道法术,也有魔道法术,用千万死灵魂魄糅合千万年的古尸磷火,再加上从地肺里逃澄出来的地心阴火,太古毒焰合炼而成。共有十二条最凶最猛的太火祖龙,带着三千六百条小龙,择人而噬!

此法杀生无数,最干天合,若是道力达不到哈哈老祖这般水准,强行使用,每一次都要折寿一纪,如不能将敌人消灭,还有可能反噬主人,将自己炼化成灰,形神俱灭。

哈哈老祖也真是凶狠霸道,一出手便是无差别攻击,无数条火龙倒出乱飞,锁定有生气的目标,穷追猛打。

红莲魔教的和尚最先遭殃,火龙迎面扑来,他们的红莲被纷纷啃碎烧化,放出仙剑、禅杖、佛珠等宝物,只要被火龙缠绕,不过数息间就被焚烧成灰,有的和尚自持法力,放出钵盂把火龙收入其中,才落回手里整个钵盂都融化消解,成了铜炸,妖龙盘旋而出,将人环身一绕,如同炮烙一般,瞬息烧化。

他这手段,别说陆敏和武当四友等人抵挡不住,连灭尘子也要望风而退,他的仙剑被毁,破灭神钟还未能洗练干净,恢复如初,连坚持自保也做不到,急忙驾驭遁光逃离,却被一条祖龙锁定。

十二条祖龙每个都有三四千米长,体型巨大,在滔天的火浪之中蜿蜒盘飞,此处见首,远处见尾,灭尘子正奋力逃离身后滚滚而来的碧火,迎面出现一只硕大的龙头,好似一座小山,咆哮着张开巨口,往他吞下。

灭尘子慌忙连发太乙神雷,以他目前的功力所发出的太乙神雷只能勉强将小龙震碎,但仍不能将其消灭,只化成团团碧火,不久之后,还会有小龙从火球里面出生。而对上祖龙,他的雷法便彻底无济于事了,瞬间发出来的千百条金光霹雳,连同无色无形的太清玄门剑气全被祖龙吞入口中,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

眼看灭尘子就要被吞入龙口,忽然从天而降一团紫气将他兜头罩住,脚下也生出一朵金花,盛开以后将他托住,上下合拢,金光紫气相互弥合,结成一体,随后被巨龙一口吞下。灭尘子只见四面八方俱是滔天绿火,无数男男女女,各种打扮,各种形态,在火焰之中出现,隔着金光紫气狂扑乱抓。

这些都是被哈哈老祖以极为残忍的手段折磨死的怨灵,以魔道法术炼成魔头,能够隔空吸人的精气神魂,好在九天元阳尺专为炼魔而成,鸿蒙元始紫气,太乙纯阳金花,二者相互结合,万邪不侵,任凭这些厉鬼恶魔如何施为,都无法透过屏障戕害里面的人。

灭尘子在烈火之中飞行一阵,忽然周围情景变化,绿焰消失,碧火无踪,前方出现一座城池,门口有人出入。

灭尘子暗笑,这必是魔头对师父的手段无可奈何,幻化魔境来诱惑自己,自己只要呆在这金花紫气当中,任你如何施为,也是万无一失。

金花托着他飘然入城,在城门口他看见,上面写着“北京”两个字。

一过城墙,天地景物再变,不再是阴森森的,头上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下方是林立密布的高楼大厦,灭尘子耳边响起哈哈老祖的声音:“孽障,你本与我有师徒之缘,未来承袭我的衣钵,将法脉发扬光大,却误入歧途,拜了天运老魔为师。我今日让你看看,这域外天魔本来的面目,盼你及时悔悟,莫要自误!”

灭尘子冷笑:“我师父虽修魔道,但亦是三丰真人的嫡传弟子,承袭玄门正宗的衣钵,其实你这妖人能比得的?你奈何不了我师父这九天元阳尺,便幻化魔镜,诱我堕落,我岂能上你的当?你是称名千年的绝世老怪,我现在不如你我也承认,但再过百十来年,等我融合峨眉、武当两家之长,修证纯阳,练就仙法,再寻一件趁手的仙剑,足以斩你这哈哈笑贼的秃头!哪里轮得上你来做我的老师?”

哈哈老祖又“哈哈”“哈哈”笑了几声,随后便再无动静,灭尘子往下方望了望,突然似谪贬的天仙落入人间一样,慢悠悠地地从金花上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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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轩辕神剑

哈哈老祖虽然破不得金花紫气,却操纵八祖龙将人金花一起吞进腹中,衍化十二诸天煞神世界,直击人心,诱其自己从花里面走出来。他利用此声东击西之策,迫使傅则阳救援弟子,单把目标锁定在秦渔身上。

秦渔自觉欠傅则阳太多,不但坚持最后一个取宝,战斗时还使出了全身解数,将一口仙剑使得矫矫如龙,往来冲杀,斩掉秃头无数。

哈哈老祖的十二都天神煞骤然出现,犹如在天空中打翻了一盆浓墨。

红莲圣母见秦渔英灵俊秀,十分喜爱,强行要捉回去做个爱物,使出元阴吸阳大法进行引诱,秦渔经过宝相夫人两次教训,对女人,尤其是这种一看就不怎么检点的女人避如蛇蝎,全神御剑向前狂劈猛砍,仗着师传降魔法术,炸碎许多欺过来的红莲。

红莲圣母拿不下秦渔,便招呼铁伞罗汉过来帮忙,铁伞罗汉因灭尘子飞走被火龙吞掉,正震惊犹豫,是不是要暂避锋芒,见红莲圣母去追小白脸,眼看对面的无数火龙潮涌到来,兀自色欲蒙心,气得跳脚骂街。

“贱|妇!”他虽然愤恨,却也不能不管,大声咒骂,将红莲宝伞祭起,飞速轮转,朵朵红莲自伞面上生出,顶上的千叶红莲最大,每片叶上托着一枚宝珠,大放光明。自伞顶向下分出二十四股小莲,直脆落到伞下,串成一串莲花宝灯。

红莲圣母端坐在伞顶红莲之上,手脚盘拧,摆出瑜伽密相,两人同念密咒,放出冲天的红光将冲击过来的百余条火龙挡住。

秦渔见着火龙出现,也认出是哈哈老祖的手段,他三世之前就是死在哈哈老祖之手,两世之前死在哈哈老祖弟子手里,虽然不知道,却天然地心生恐惧,预感到大难临头,急忙身剑合一向傅则阳所在的金云方向靠拢,募地听得“哈哈哈哈”连声大笑,上下左右俱是碧绿火云,将他连人带剑牢牢吸住,形成一股浩荡潮流。

秦渔由于瀑布里的由于,逆流挣扎,辛苦万分,忽然耳边传来傅则阳的传音:“老怪物要把你收到葫芦里,你莫挣扎,随他进去,我用金花紫气保护你,万邪不侵。到里面找到你那些迷失在里面的师侄,唤醒他们,联合一处,等我施为!”

哈哈老祖先前给竹山教主传音,傅则阳听不到,此刻傅则阳给秦渔传音,哈哈老祖也听不到,用一股绿火把秦渔裹住收入到手中的黄皮葫芦里,看那伞顶莲座上的红莲圣母姿色不错,双手一搓,从指缝中释放出拳头大的绿色火雷,跟倒豆子似滴往下倾泻,震得红莲纷纷破碎,红莲圣母花容失色,才一失神,被哈哈老祖隔空捞去,也收进葫芦里。

铁伞罗汉又急又怒,大叫着放出飞剑:“哈哈老怪,你怎敢……”

哈哈老祖把他的飞剑接过来,用手折成四截,看出他的宝伞厉害,一时无法攻破,便放出一股破天阴风,吹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把铁伞罗汉连人带伞向北掀飞,铁伞罗汉全力施法支撑宝伞,如在飓风里的小船,颠簸反转,乱滚乱撞。

等稳定下来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犹豫再三不敢回去,手下徒众全部丧尽,被秦渔和灭尘子等人杀了十之三四,剩下的全死在那疯狂爆发的十二都天神煞之中,连云贵地区的红莲圣母都丢了。他也晓得,不管是天运老魔还是哈哈老祖,都不是他能对付的,只能回去开坛做法,向小雷音寺隔空祝祷,禀报此事,请佛祖亲自处理。

再说哈哈老祖,他把武当派八大弟子连同秦渔全部收进葫芦里,漫天碧焰火龙也都收起,现出本尊,是个面容慈蔼的中年男人,外貌约四五十岁年纪,打扮非僧非道,十分奇特,顶着一张大光头,鬓边却有不少花白头发,垂到肩窝,大手大脚,不说话也带着满脸笑容,大声问傅则阳:“傅道友,今日我也要取这广成子的宝贝,你愿不愿意?”

傅则阳带来取宝的人全被他收走,成了个光杆司令,他在金色光云之中平静回答:“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下面的这些宝物与道友无缘,最终恐怕要成一场空。”

哈哈老祖大笑:“哈哈,我若在这里取不到广成子的宝物,就回长狄洞另行祭炼一套心转八风旗,你这八个弟子很是合适,静虚小儿的徒弟也能做个聚魔幡,将来我招动此幡,你和静虚小儿便去赴会,岂不美哉?”他说完不等傅则阳回话,纵身飞上金船,也不见他用什么法宝法术,快步在船上行走,直穿入第层的门户之中。

他也是加了小心,觉察到船上的仙阵十分厉害,嘴上说得猖獗,实则小心谨慎,非但没有直冲顶层的金盆,连第六层也没进,从第五层开始试探。

哈哈老祖强行闯入第五层,这里共有十九团金光,在塔内乱飞乱走,哈哈老祖没有青蜃瓶这类的宝物,只能凭借强横的法力,一面强行压制金船仙阵对他的攻击,一面施法破解禁制收取宝物。

他也是贪心,想要把十九件宝物全部收走,盘膝坐在地上,双手结印,口喷真炁,释放出滚滚黄烟,里面鼓荡着无量黄沙,四面涌动,跟冲击过来的金光相互对撞激荡,使得整座船都开始摇摇晃晃。

傅则阳始终没有再出手,任他施为。

过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哈哈老祖哈哈一笑,将第五层的禁制破了,未等他开始动手收取宝物,腰间的黄皮葫芦“砰”地一声炸开,碧绿的阴火奔涌四散,里面的数千条火龙张牙舞爪,先缠上了他自己的身。

若是换做别人,势必被这自己花费无数心血炼成的宝贝反噬化成劫灰,连元神也跑不了,被火龙吞入腹中,成为火中冤魂魔头的一员。

哈哈老祖也真个厉害,虽然变生肘腋,仍能及时施法,以真炁护住自身,群龙越过他向四面八方飞散,触动仙阵反应,金光如潮向内压迫,相互之间如水浇炽铁,嘶嘶尖鸣,碧火化作恶臭的浓烟,被急速消灭,仙阵也被这强大的力量反震,第五层塔的门户全被向外震开,那十九件法宝没有了禁制束缚,向外的通道又已经敞开,纷纷鱼贯逃离。

秦渔等九人每人乘坐一朵太乙金花,身罩鸿蒙紫气从碧焰毒火里面飞出,也从门窗快速逃离。到了外面,得到傅则阳传音:“快快收取船中飞出来的宝物!”

九人一起动手,有收一个的,有收两个的,诸葛英手持青蜃瓶,释放青色光气,连收了三件,另有两件逃得太快,来不及收取,一件投南一件投北,金光钻入云天,无影无踪。

他们一出来,傅则阳立即收法,仰头喷吐真元,催动吸星琢下降,将金船沉入水底。

哈哈老祖还在塔内被碧火金光弄了个手忙脚乱,元江宝船每上升一丈,重量增加一倍,落到水底之后重量最轻,但是,它每下降一丈,船上仙阵的威力也增加一倍,如果能将哈哈老祖困在里面沉入水眼,便以他的功力也难保命!

金船下沉迅速,很快整座金塔都没于水下,哈哈老祖不再哈哈大笑,而是咆哮一声,炸破水面,飞升高空,想要再跟傅则阳拼命,看看香云宝盖的气象,料想得不到什么好处,只得狠狠放弃,隆起一座黄云,星驰电掣从原路上返回,远远地传来“哈哈”“哈哈”的笑声,响彻天地,只是这会笑声里隐藏着极深的恨意。

傅则阳远远传音回敬:“哈哈老祖,你何必生气呢?虽然毁了你花费数百年之功炼成的都天神煞,但得了广成子留下的金丹,服用之后不但能够大幅提升法力,还能免却你日后走火入魔之劫,说起来还是你赚到,你若恨我便是恩将仇报了。”

哈哈老祖笑声戛然而止,隔了半晌,从极远的地方回话:“是恩是仇,容后再报!”

金船入水,大江上下重归平静,傅则阳收了法宝神通,带众人落在岸边。

竹山教主趁着傅则阳全力对付哈哈老祖的时候乘隙跑了,朱樱自最地层取完东西也走了,只剩下司太虚急忙忙来交还后羿射阳弩并讨要吴立元神,傅则阳从九天元阳尺里面把吴立元神放出去,被司太虚收在袖中,道了声谢,急忙忙离开。

傅则阳让大家把宝物都拿出来,给大家分宝贝。

第五层里有十九件宝物,哈哈老祖得了一瓶金丹,两件自行向南北逃逸,还剩下十六件。先前从花绿绮开始,到正玄依次入内,各取了一件。因此这次共取了二十二件宝物。

傅则阳先拣出九口宝剑,此是在第五层内出的,能够合成一套,是当年黄帝大战蚩尤时候,用来降魔的九口神剑,傅则阳把它们交给灭尘子:“你身兼峨眉、五台两家之长,单以剑术而论,连我也不如你,你是未来武当派的大弟子,以后执掌门派,将三丰祖师的法脉发扬光大全要靠你,没有一套好的仙剑不能成事。这套轩辕九宫神剑足可当之,你要好好善用,虔心定志,练上至少三十年,将其与自己元神合一,日后仗此横扫天下,也免得被法力高过你的人夺了去。”

灭尘子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够得到这么贵重的宝贝,他投靠傅则阳以后,虽然也叫师父,终觉得自己跟其他人差了一层,心中那层隔阂极深,他觉得像傅则阳这种老魔肯定会往死里使唤压榨他,逼迫他做各种血腥残忍的违心之事,稍不从命,就用魔法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方才跟铁伞罗汉斗法,没有仙剑落于下风,想的是日后或是自炼或是自寻,从没想过傅则阳会给他宝剑,还是这么强大的一套前古奇珍,几乎热泪盈眶,跪下拜服:“弟子谢过恩师赐剑,日后定然仗此剑扫……将本门发扬光大!”

他本来要说扫荡群魔,转念一想,傅则阳本身就是魔道祖师,好歹及时改口,没有造成尴尬的局面。

146 小人王国

傅则阳将九宫神剑给了灭尘子以后,另挑了一对金戈给秦渔:“我得到了全部的广成子天书,又有九天元阳尺,早已惦记这元江宝物多年了,将里面的主要东西来利用法都推算得清清楚楚。这对金戈是昔年东方白帝少昊氏所传,用西方太白金精炼成,内含上古金仙天文符篆,不惧火炼,遇着敌人飞剑,双戈一合,就能绞断。”

递过金戈以后,他又拿起一柄神斧,跟花绿绮说:“你把分海钺拿出来。”

花绿绮交出分海钺,傅则阳把两件宝物放在一起,都是只有一个斧的头部,一个是绿玉,一个是黄金:“这两件,一个是天府奇珍,偏重控水消火,一个是前古异宝,偏于破土切金,并不稍差。这五丁神斧是广成子助黄帝开山降魔的至宝,用前古元金铸造而成,无坚不摧。”他又把分海钺交给秦渔,“本要把这五丁斧给你,但是恰好五丁斧于武当有缘,日后当有大用,分海钺却与你未来极为相当,那妖狐宝相手里好几件法宝都被此宝克制,你把它带回去好生祭炼,日后再遇着便能躲过劫数。”

秦渔本来还要推辞,听傅则阳这样说,才把分海钺收下。

广成子藏于船中的这些宝物,全部都是前古奇珍——他那年头留下的,自然都是前古奇珍,其中大半都是戈、刀、剑、箭等兵器,傅则阳拿出一件,其余九件分给剩余六人。

他拿到手里的那件宝贝,约有八寸多长,二指来宽,一指多厚,上面满布密鳞,腹部有古篆文,形似一个穿山甲,腹部倒蜷着十八只九爪钩,刻制得很有艺术感,通体乌黑,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东西叫做离合五云圭,分为阴阳两片圭符,他此刻得的只是阳符,威力绝大,但是但这一片并不能用,须得将阴符得到手,两仪合璧才能发挥妙用。阴符被连山大师所得,多年祭炼,作为著名的四宝之一,先藏在月儿岛火山下的宝库里。

傅则阳把圭符收起:“这些宝物还是不足,金船要等到至少一甲子时间,让仙阵逐渐平息复原,才能再把它取出来,咱们换个地方再寻摸一些吧!”

这一回秦渔就不跟着了:“我师父的长春岩距离这里不过一千余里,我要去跟他禀报此次外出历练之果,有了这双金戈和宝钺,已经可以知足了!”

在长春岩李静虚还有妻子五福仙子孙洵和青梅竹马的表妹倪芳贤在,都是修道千年,炼有许多宝物,只是不到给他的时候,他又是李静虚门下所剩最后一根独苗,并不缺宝物使,现在有了两件可以应用,以后能够找妖狐报仇就是了。

秦渔走后,傅则阳带着现今武当派这八名最杰出的弟子离开云南赶奔贵州,直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奇峰之下降落在一片林木茂密的山谷之中。

傅则阳说:“你们把新得宝物好生祭炼一番,要能应用纯熟,然后咱们再去取宝。”

众弟子各自祭炼法宝,他也祭炼那双断玉钩。

本来他要把断玉钩给灭尘子,在他的记忆当中,断玉钩抵挡不住长眉真人留下的玉匣飞刀,还会被天蒙和尚强夺过去,最终落到自己的仇人李洪手里。

虽然也有可能是灭尘子功力不够强大的缘故,到底有个忌讳,于是把更厉害的九宫轩辕神剑给了灭尘子,他用这对断玉钩,看未来何人还能从他手中把这对宝钩夺走。他修炼血神经,并不在乎飞剑如何,能趁手应用即可。

众人各自炼宝,一晃数月,这日花绿绮和凌绿华回来禀报:“在那边的山谷里,竟然生活着一群两尺多高的小人!长得跟真人无异,我们初见还以为是如芝仙一般结成的草木精灵,还道这里真的天地灵气汇聚,竟然孕育出这么多的精灵,没想到竟是普通人类,只是长得小巧,穿着皮甲花帽,拿着刀枪弓箭,跟正常人类一样!”

傅则阳点头:“他们在一万多年前的祖先,也跟世人一样长大,在数千年的发展当中,文治武功,礼乐教化,极为兴盛,不输中土。只是后来风俗日衰,人情淡薄,人人耽于享乐,个个好吃懒做,剥削手足,残杀同类,心量越来越小,人也长得越来越矮,越爱越废,到了末世王过世后,连七尺之躯也难见到,被别国入侵,抵抗不过,为了避免被当作奴隶牺牲杀害,只能逃入深山之中。”

八人听完,面面相觑:“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傅则阳道:“我们修行人,无论修道、修魔、修佛,都要把心量越修越大,心量够大,才能容得下更多的东西,心包太虚,量周沙界,最后连成纯阳仙体,或是魔神法身,才能与天地合一,回归宇宙本源,进而分神无数,处处随心显化,永远不死不灭。若是心量越来越小,这也受不得,那也容不下,连别人等你一眼,慢你一句也难容得,就算能够修出神通,也会小的可怜,便转世重生,或是修出元婴法身,也会跟那些小人一样。”

诸葛英笑道:“我听闻天下有三仙二老一子七真的说法,那一子之中的天灵子长得十分矮小,二老之中的白谷逸转世之后也极为矮小,相比都是因为心量不够大的缘故。”

众人跟着哄笑,傅则阳警告说:“要说这话,你先把法力修炼到人家那种程度,蔑高人有罪,我可以当面教他们白矮子、天矮子,你们却不可以背后这样说人家。况且拿人形貌取笑,显出你们心量也不是很大,未来见面被人家当众大脸,威严扫地不说,日后也会越来越矮,甚至还不如人家。”

众人凛然,诸葛英红着脸道歉,纷纷表示:“弟子受教了。”

傅则阳跟二女说:“你们去跟那些小人接触,他们因与中原隔绝数千年,形体发生变化,原本就是歧舌,说话漏风,含糊不清,如今越发严重,已经无法再讲人言。可将他们歧舌剪断,用药内服,再教他们人类的语言。我寻思等取完宝物离开这里时候,从他们当中挑选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带回武当山。一来留给世人警讯,不可心量狭小,二来好生教导,即为武当山添些灵异,也与他们有益。”

除了灭尘子继续在原地辛苦练功以外,其他七人皆去看小人。

那小人中间出过几代贤明的圣王,又会经天纬地,重整国法制度,生聚教养,使得全国悔悟,奋发图强,经过许多年繁衍生息,人已经比最矮时长大了不少,人口也越来越多,老少全算下来,有万余之众。

当年那圣王曾经留下预言,若干年后,只要众人齐心协力,生生不息,仍然能够恢复当年盛世。标志就是新生婴儿的舌头恢复上古时候的团舌,并且有神仙降临忽悠。

因此七人从天而降,到了那小人国里,众小人都以为应了当初圣王的预言,由国王带头跪倒叩拜,举全国之力,奉上自酿的美酒,自制的美食。

他们人小,制作的东西极为精致,酿的酒也好喝,有果酒有米酒,用木桶密封,送到人类难以到达的阴暗之地,制成以后,比传说中的猴儿酒更加醇香百倍。

除此之外,各种糕点美食也让人嗅见便食指大动,七人本都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多年,也接连吃了好些,赞不绝口。

花绿绮说:“北极陷空岛玄凕仙府里面有好多仙草神树,所结果实皆人间罕见,这些小人能用山中的野果泉水酿制成如此美味,若是用仙果鲜花,那又会是何等仙酿佳肴?回头我定然要请示师父,也带回陷空岛一些。”

诸葛英好奇地问:“陷空岛的大名我们也听说过,那里到底产有什么仙果?”

花绿绮如数家珍地为他说了几样,诸如朱果、佛棕、丹榴之类,每说一样,诸葛英等人就惊叹一声,他们竟然连一样都没见过,有三分之一从传说里听人讲过,有三分之一在古书上看到过,剩下三分之一都是闻所未闻的。

随心一憧憬道:“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师叔请示,到陷空岛去游玩一番!”

花绿绮和凌绿华主持从小人中挑选童男童男,用剑气割掉歧舌,把仙丹用泉水化开给他们喝,调理以后,教他们说话,其他五人给她俩帮忙。

却说傅则阳和灭尘子留在原来的林子里各自祭炼宝物,忽然傅则阳心有所感,往东北方向看去,微微叹了口气。

灭尘子奇怪问:“师父因何事叹息?”

傅则阳淡淡地说:“见着一个故人,想起一些故事。”他问灭尘子,“哈哈老怪用都天煞神衍化诸天,给你看我过去的事迹了?”

灭尘子点头:“是,他给我看了另一个世界的情景,说是域外魔界,那里的人物倒也不怎么样,却能熔铁为车,燃气成火,似乎真的有无相神魔暗中主持,细察之下却又毫无痕迹……”

147 青白双侠

傅则阳忽然向东北方向开口说话:“你们当中两个都是我的故人,你们之间有天大的恩怨,也不容许在我眼前解决,要么飞向别处,另觅地点决以生死,要么收了法宝,过来说话。”片刻之后,他跟灭尘子说,“你过去迎一迎,将前面两人接引过来,不许后面那人再逞凶威,告诉他我在这里,他若愿意,就过来见上一面。”

灭尘子还没有感知到情况,依言飞去,向东北行了五百余里,看见远处山林之间有两道剑光狼狈飞来,后面有一团火云,是魔教修士炼成的魔火,裹杂着滚滚黑烟,里面还有许多磨盘大的骷髅上下翻滚,对前面两人紧追不舍。

灭尘子喝道:“五台派掌教傅真人在此清修,要你们过去见面!”

前面两人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穿青衫,女穿白裙,见着灭尘子,那少年不认得,女的跟灭尘子互相知道:“是峨眉派的师兄么?武当派掌教可是心明神尼?”

灭尘子不及回答,两道剑光晃眼掠过,后面那团火云汹涌追至,不由分说,从里面似炮弹般迸出两团小山似的烈焰,烈火里面包含着上百个骷髅,个个双眼通红,口喷魔焰,再组成两个巨大的骷髅,张开巨口竟要把三人全部吞下。

灭尘子双手射出十指太清玄门剑气,竟被骷髅吞入口中,为魔火炼化消失。

他怒道:“魔头安敢如此嚣张!”放出来祭炼多日的九宫轩辕神剑,出手化作九道百米长的金光,剑锋向前,后面拖着耀眼的金色长虹,三柄一组,左右两组射向烈焰骷髅。神剑钻入骷髅,乱飞乱绞,将两个巨大的骷髅弄得支离破碎,解题化成魔火四下倾泻。

当中三柄神剑直射入火云中央,灭尘子锁定了敌人,神剑穿透魔焰,飞削敌首。

“轰!”火云崩塌,烈焰飞泻,逼得对方终于露出真身,是个十二三岁的童子,一张那个圆脸,浓眉立目,大口阔鼻,全身皮肤火红发热,右手指定五个白骨骷髅上下翻飞,将三口神剑挡住,左手托着一柄黄金宝幢。

灭尘子认得他:“尚和阳!有我在这里,容不得你放肆!我师父傅真人要我告诉你,你若愿意就过去见他一面,若不愿意,趁早滚蛋,莫要自误!”

尚和阳连喷真炁,连续催动五枚白骨锁心锤向前猛攻,竟然不能稍占上风,对方神剑太过厉害,削得骷髅上不断掉渣,要是持续下去,自己在阿尔卑斯山上苦修多年炼成的异宝就要毁坏,这还是对方只出了三口飞剑,要是另外六口也过来围攻,自己万不能敌。

他也有秘术神通,暗中推算,知晓因果,便晃动金幢,将漫天魔火如长鲸吸水般全部收回金幢里面,又把五个骷髅合成一柄五老锤:“我跟你去见他!”

灭尘子带着尚和阳回来见傅则阳,先前那对男女早先到了,青衣少年正跪在地上给傅则阳磕头,口称大伯父。

原来,这个少年正是武夷山桑树坪桓家的千里驹桓玉,过去跟着桓超群和秋云在山中修炼,桓超群和秋云比较宅,常年待在武夷山中清修,他本有宿慧,前生就是修行人,近些年道法渐渐修成,了悟前因,于是出来寻找昔日的旧友,以及情侣。

他前生的情侣便是旁边这个白衣少女,大名白幽女,九天魔女陈紫芹的闺蜜。

如今陈紫芹从昔年南海紫云宫斗法以后,已经连转两世,不但创出依环神女、圣姑的称号,还得一位神僧指点,游往身毒国,即印度地区。她在一颗枯树洞里寻到一块神木,里面有一部佛家真经,上面有佛法封禁,需要对着神木用三年零六个月的禅功,以先天庚辛金气将其分解,才能拿出真经。

她约定白幽女去一人打坐,一人护法,将来一起参悟,白幽女因为崔盈的事情,始终不肯原谅,她不除掉崔盈,白幽女就不肯登门。

圣姑自行修炼佛经,欲以无上法佛法导崔盈归正,数次试探,崔盈表现得道心坚固,勇猛精进。圣姑日渐放心,便自行坐关,让崔盈为她护法。

崔盈淫心难抑,只勉强压服,师父闭关以后,便按耐不住,跑出勾搭美少年,又跟旧日的情侣厮混,更把圣姑得到佛经一事泄漏出来,得好几个面首要怂恿,共同回来要干掉圣姑,把佛经夺了,并占据幻波池,作为她们的欢娱之所。

白幽女那时候刚刚跟桓玉相认,见到崔盈又从幻波池里跑出来,跟一群左道妖人混在一起,便尾随他们跟入幻波池,想要当面救圣姑一次,并指出崔盈的种种恶行。哪知圣姑预先埋伏下了大五行绝灭光针,那些妖人才到寝宫便被炸成粉碎,连崔盈也被制住。

白幽女知道圣姑早有准备,心生失落,带着桓玉一起悄然离开。

后来又过了些年,圣姑派崔盈给白幽女送信,大意说你身在旁门,不得正果,眼看大劫临头,再不悔悟,难免兵解之厄,快来幻波池跟我学习佛法,同参正果,并指出桓玉是昔日仇敌傅老魔的侄儿,沾染魔道,日后恐怕重归魔类,要么立即杀掉桓玉,然后送他转世投生,断了血亲,要么逼他立誓,永生永世再不见傅老魔,不然将来必有大祸。

白幽女看见圣姑一副高高在上,尽皆前知的口吻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送信的又是崔盈更让她愤愤不平,于是也给圣姑回了封信。

她在信里告诉圣姑,自己福缘浅薄,道力低微,不配皈依佛门,将来结局如何,皆是自作自受,不劳费心。桓玉虽然跟老魔有血亲,但两人过去世就曾相识,圣姑也见到过,应知道他的秉性作为,这一世不过借老魔家族转世投生,现在连父母亲人全都丧尽,早还了生恩养恩,绝不会再跟老魔有任何瓜葛。

反倒是圣姑,守着一个心狠手毒的妖孽当作良善,早晚变生肘腋,悔之不及。圣姑要么立即杀掉崔盈,送她去转世投胎,一世不行,非得连转三世以上,磨掉劣性劣根,方可救药。不然等将来一旦爆发,悔之晚矣,必然带累圣姑不能解脱,更有堕劫之险!

写完以后交给崔盈带回去与圣姑看,从此以后,双方再无来往。

之后又过了许多年,白幽女性情刚烈,桓玉前世也是被妖人围攻,折磨害死,两人纵横天下,嫉恶如仇,专门跟各类旁门左道中的修士过不去,便有小错,也砍手砍脚,仗着法力高强,往往将人打得魂飞魄散。

终于,在她们连斩五台派六位弟子之后,引得太乙混元祖师出面,用太乙五烟罗将两人捉住,摆下法坛,要用他们祭炼阴阳魔魂剑。天幸桓超群和秋云及时赶到,紧跟着在太行山顶约架的桑仙姥和陈嫣也到了,一通混战,多人合力才把他俩救出来。

白幽女耻与桓家人,以及桑仙姥、陈嫣这等不问是非的旁门之人为伍,脱困之后道了声谢,立即离开,桓玉也跟着追来。

前不久,他们遇着尚和阳在杀人取肝制饼,祭炼神魔,出手干预。

三人斗法半日,白幽女历年来积攒所剩的法宝都被尚和阳用魔火焚烧毁坏殆尽,只能逃跑。尚和阳被他们炸坏了法坛,引得神魔反噬,若非法力高强就要为魔所害,动了真怒,要用他们两个的头颅祭炼第二套白骨锁心锤,于是紧追不舍,从江浙一带追到云贵高原,眼看就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遇着了灭尘子出手相救。

白幽女先还以为武当派的掌教必定是一位玄门的有道高人,没想到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光明教主,天运老魔,顿觉眼前直冒金星,桓玉跪下来给傅则阳磕头,她一旁怒声道:“谁允许你给他磕头?你不是说终生不与魔类结交,不跟魔道沾染吗?你忘了上一世你是怎样惨死的?桓家人只你大爷爷大奶奶两个旁门散仙,尚算可交,其余皆是害人的妖魔鬼怪!”

她跟尚和阳的斗法多日,虽然没有烧到,只是隔空烘烤,依然中了魔法侵害,能跑到这里全凭一口气支撑,又气又急之下,身子一晃,几乎跌倒。

桓玉赶紧把她扶住,拿出药瓶,往外倒丹药,却发现早已经罄尽,急忙再求傅则阳:“大伯父,恳请你赐下仙丹……”

白幽女怒道:“我绝不吃大魔头的东西!”她用手指着傅则阳,扫过灭尘子,落在尚和阳的身上,“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吃人害人,为天地所不容,早晚必遭天诛,我就算死了,也绝不受他们的一点恩惠!”

桓玉记得直跺脚,见她反应激烈,身子摇摇欲倒,用双手抱着:“好好好,咱们不吃他们给的丹药,只是你中了魔火毒害,骨焦髓枯,须得赶快医治,你千万别再动怒,按住心火,等我去为你采药救治。”

他说完看了一眼傅则阳,有心请他照看,又怕白幽女再生气动怒,转念一想,大伯父绝不会害自己的女友,也不能容尚和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这里看似很危险,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让白幽女靠在一株松树底下坐着,御剑飞去寻找对治的草药。

148 东方魔教

桓玉去采药,傅则阳在他耳边传音:“南面风洞山顶白阳崖有花雨洞,是古仙人白阳真人昔年清修之所,里面有一部针诀,你去取了吧。”他转而抬起右手,掌心发出一束金色的魔光照在尚和阳身上。

尚和阳本来盯着桓玉和白幽女,琢磨是尾随桓玉去将他干掉,还是在这里跟天运老魔套套关系,猛然见他动手,吓了一跳。

尚和阳只知道自己在傅老魔转世之处,还在襁褓里时候害过他,一直提心吊胆,上次在红莲法会,他请托鸠盘婆帮他说项,傅则阳已经答应不再报仇,但最后他师弟被天狐宝相所伤,他提前走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傅则阳。

这时当傅老魔要施辣手,报昔日魔法炼体之仇,急忙晃动白骨锁心锤想要反抗,终究慢了半拍,被佛光罩住全身,直透泥丸宫。

“小禾苗!”傅则阳的声音有些低落,有些伤感,“一别数百年,你还记得我么?你的记忆被你师父封印住了,我给你解开!”

尚和阳听见“小禾苗”三个字,身子一震,眼睛瞪得滚圆,脑子里涌出许多尘封的记忆,他前世本是个富家子弟,因见徐完法术厉害,苦苦跟随求师学艺……当年大师哥负责传法,是个很凶的人,对师弟们非打即骂,自己也没少挨揍。但他知道,大师哥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在考验自己罢了……

跟着师父每日斩鬼炼尸,不断有师兄死去,他们的魂魄都被师父收走,炼魂制宝,看他们的鬼魂被阴火灼烧,痛苦挣扎,愤怒叫骂,那火把月色染成油绿,那叫声把旷野变成地狱……那时候他很害怕,每个人都有可能死去,只有大师哥,始终活着,带着他们披荆斩棘,伏尸捉鬼,有好几次在危急时刻救他们脱离尸吻……

后来,师父要杀自己炼制法宝,大师哥带自己逃跑,逃到一个村子里,师父放火烧村,所有生灵全灭,自己为了不拖累师哥,以及殃及更多无辜生命,出去任由师父处置,被带回坟地,禁锢在祭坛上……那一天,大师哥找了帮手来救自己,最近的时候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丈远,最终还是被从天而降的鬼火炼化成灰……

自己秉着一股愤怒之气在旷野之中游荡,只想杀人泄愤……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后来遇到了一个大和尚,自己也想杀了他,却被他用铙钹收去,送到一户人家转世投胎……

恢复的不只是记忆,还有当年的情感,尚和阳热泪盈眶,缓缓跪了下来,仰起头,看着傅则阳,啜泣唤道:“大师哥……闻名天下的天运神君,竟然是你……”

傅则阳也叹道:“我原也无法想象,昔日一心向道,心善意软的小师弟,竟然成了御魔食人的五鬼天王。”

尚和阳咬牙切齿:“我前生一心向道,结果却又如何?徐完在人前行法,表现得仙风道骨,说是玄门真仙,骗得我好苦!这个混帐东西,大师哥,你可体会过炼魂之苦?并非五感六触,酸麻痛苦,那种难受,比传说中的无间地狱还要可怕,他骗了多少人?在你之前强掳了多少人?说是师徒,才亡于尸吻鬼爪之下,就被他抓去行鬼火炼魂之事,可比千刀万剐更难忍受……”

他恨恨地晃了晃五老锤,上面五个骷髅活转过来,颅腔内火光闪闪,嘴巴一开一合,“我把伤害我最深的人,都行法炼魂,制成这白骨锁心锤!这个,就是当年的王长子!从这回去,我还要再去北邙山找徐完,将他的脑袋也取来……他自当年被毁了肉身,以鬼仙修入地仙,没有头颅,我便把他元神收来,炼入魔火金幢,非要让他体验体验,千年万年的火焚地狱,魔焰炼魂之苦!”

傅则阳笑叹说道:“你现在能斗得过他么?听闻他已经炼成太阴七宝,雄踞北邙山,开宗立教,创太阴神教,弟子数百,被尊称为冥圣。前些年我托人把他当年的太阴神剑和太阴神幡都给他送回去了。”

尚和阳愤愤不平:“以你的手段,要灭他宗门,易如反掌,为何不去报仇?”

傅则阳沉默了会,说:“当年我孤魂来到此界,在一个刚刚死去的少年身上反魂重生,虽然他没有杀我,容我跟在身边,并非仁慈,亦没有什么好意,到底传了我不少太阴鬼篆,若不然,我孤身一人,在战乱饥荒之中去各大名山自行寻仙访道,结果如何,尚未可知。一切因缘由彼而起,我已经杀过他一次,不想再去赶尽杀绝。”

尚和阳不满地翻着一对圆眼珠:“你不想给我报仇便罢了,正好我新练成了这柄五老锤和魔火金幢,本是要用来对付优昙老尼的,还没杀过人,赶明儿正好拿他先发发利市!”

傅则阳看白幽女已经盘膝坐直,默默运功,跟她说:“看到没有,我这位小师弟前生也是被人害死,死得比你还惨。”

白幽女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来世就应该像我这般,发誓扫荡群邪,将这帮左道妖邪全部斩尽杀绝!而不似他这般,堕落魔道,也成了妖邪一类,与仇人同流合污!”

尚和阳不服:“我要杀人报仇,只诛当年的凶手,正应该用比他们更狠十倍的方法还施彼身,让他们也尝尽被魔火炼魂之苦!只一剑将其砍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你为左道所杀,便还杀一切左道中人,比我更恶百倍,也敢理直气壮?”

白幽女怒道:“你残害乡民,以人血生火,以人肉为牺牲,用人肝脏做祭品,祭奠魔头,简直毫无人性!无论我们有仇无仇,我也要见一个杀一个!”

尚和阳挑起来,指着她骂:“贱婢!且不说你杀得人不比我少,似佛门说,众生平等,许他们杀鸡宰羊祭奠祖先,就许我杀他祭炼神魔!你前世今生,吃过多少畜类?解下多少冤亲债主?那些鸡鸭禽兽也都发下誓愿,来世要将人类斩尽吃绝,似你这等贱婢,更是要见一个,吃一个!剥皮拆骨,不吐筋头!”

白幽女冷笑:“你生而为人,却替畜生说话?今生就不该做人,该入畜生道!”

尚和阳反问:“到这时候便要分人畜不同了?看来你的道行也不怎么地,枉自修行好几百年,大好的时光都修到了水里,连畜生也不如了。”

白幽女争辩:“众生平等,人畜相同,那是佛门的话,我是从来都不承认的!”

尚和阳也冷笑:“你不承认那也没什么,我们佛门中人都是承认的!于我看来,你这贱婢跟那树上的鸟雀,草里野鸡,都一般无二,我能杀野鸡,便能杀你!”

无行尊者被称为东方活佛,打得也是佛教的招牌,用的更是佛教的理论,让人听了,觉得挺有道理,甚至当年西湖辩经,能问得和尚尼姑们哑口无言。

事实上,红莲老魔的路数,早有无数魔教前辈在行了,无行尊者和叱利老佛都是如此,当年也有无数信众,只是没有红莲魔宗弄得这样势大而已。

无行尊者跟严媖姆隔空斗法以后元气大伤,勉强又撑了数十年便自灰飞烟灭,那段时间内,传教讲经都是由尚和阳来完成,他对东方魔教的教义了如指掌。

傅则阳站在超脱三教的角度向下观望,意图圆融诸教,以窥大道全貌,对尚和阳所说教义亦深思其中的本质。

他们和佛教同样说众生平等,区别在于佛教讲求待鸡如人,他们讲求待人如鸡,一方面是慈悲普渡,济世救人,一方面就成了灭绝人性,滥杀无度。

傅则阳以魔道正宗自居,一来是他修炼魔道无上大法血神经,二来剥削众生又满足众生,三来是他不愿飞升,障碍有瓜葛的人解脱。他始终认为,无论仙道、魔道、佛道,皆是人行人修,本体尚是人类,对于尚和阳这种人生观不以为然。

跟小禾苗一起刨坟地,斗古尸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虽说魔神记忆好,依然鲜活如初,如今站在眼前的,却已经是颇为陌生的五鬼天王了。

“小禾苗,无行尊者早已坐化,你一个人势单力孤,不弱以后加入我光明神教吧,我要设立五行旗,你可做丙火旗主,日后我也可以教你血神功。”

尚和阳摇头:“师父虽然没了,教宗还在,我现为教主,坛下尚有许多师弟信众不能割舍。师父临坐化前我答应他,也要修成活佛,将教宗发扬光大,并用他遗留下的骨灰,去异域魔界之中救他回来。”他挺起胸膛,“现在红莲佛宗势大,我白骨佛宗不能与之争锋,但守住浙闽一隅还是可以做到的。”

傅则阳沉默片刻:“你如此行径,跟无行尊者相同,但他最后走到了尽头,是坐化身死,魂飞九天,你在他这条道上继续走下去,结局也是如此。”

尚和阳瞪圆眼睛,怒道:“还不是严媖姆那老乞婆害的!优昙贼尼也有插手,我师父并没有走到尽头,在半路上就被这两个贱人给害了!我要走到尽头,来日把这两个贱人首级取来,炼成白骨锁心锤给我师父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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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白骨佛宗

傅则阳见尚和阳自有主见,立志发愿要行无行尊者的道,态度十分坚决,便不再劝。

半日之后,桓玉回来,采到了应用的草药,傅则阳指点他的白阳真诀、白阳图解,已经两匣芒饵也都拿到。为白幽女疗伤完毕,过来鞠躬拜谢大伯父指点。

白幽女正在用功疗伤,驱除体内的魔火气,听见一口气没上来,从嘴里涌出鲜血:“他让你去取什么了?你不是说过,绝不跟这老魔再有瓜葛了吗?”

桓玉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劝,傅则阳笑道:“我指点他去取附近一位古仙白阳真人遗留下的仙法针诀,他若不是取,将来由我这大魔头去取了,你更愿意哪样呢?”

白幽女从地上站起来:“天生万物,各有其用,若那白阳真人真的是一位有道真仙,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东西,注定不会落在你这魔头的手里!不是被桓玉得去,也会被别的正道剑仙得去!你休要卖弄人情!”

傅则阳哈哈一笑:“我恩师三丰真人亦是天下有名的得道真仙,照你这么说,他老人家绝不会收我为徒的了。”

白幽女看了眼他身旁的灭尘子,轻哼:“长眉真人同样是得道真仙,不是照样收了个背师叛教的孽徒,他老人家前脚刚刚飞升,叛徒就入了魔头教下!可见世事难料……”

傅则阳拦住要过去教训她的灭尘子,跟白幽女说:“你也承认世事难料,那白阳真人的东西落到我这个魔头手里也不稀奇了。不止这里,玉儿,我告诉你,在嵩山还有一处白阳真人的藏宝,有一剑一镜,最为厉害,你有空去取了吧。”

白幽女说:“嵩山有白朱两位剑仙在,便是桓玉不取,你也拿不到。”

听她提起白谷逸,灭尘子又要说话,傅则阳再次把他止住:“嵩山那两个矮子现在仙法尚未大成,我并不放在眼里,本想跟天都、明河二老较量一番,他们却都早已飞升,日后等他们将仙法炼成,创立青城派,我们自然有一场战事,希望到那时候你也能参加。”

桓玉让白幽女不要再说,冲傅则阳鞠了个躬:“侄儿不孝,请大伯父万分担待。幽女和我因缘前生注定,今生再续,情比金坚,只是性情刚……”

白幽女怒道:“你跟这群魔头说这些做什么!”脚下一顿,合身御剑破空飞去。

桓玉话未说完,只得连冲傅则阳鞠了三个躬,急忙忙从后面追去。

尚和阳在旁边说:“修行人,以出家为业,转世投胎虽然不说是家常便饭,也不稀奇,但凡有些名气的,无论仙、魔、佛,哪个不是数世转生?唯有每一世的父母,略多花些心思,许以仙药,能够延年益寿,仅此而已,哪有连家族子侄都管的?人家前世便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在桓家不过借体投胎而已,又已经过了这么多,父母兄弟都已经死绝,亲缘早断,哪里还有什么亲戚情谊?你又何必如此为他着想呢?你作为一代魔君,跟红莲老祖、伏瓜拔长老都平起平坐,干嘛如此迁就他们?那贱婢敢跟你顶嘴,单凭这一条,就可以把她的脑袋揪下来,给我炼成白骨锁心锤多好。”

傅则阳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就知道杀杀杀,这世界上的人都被你杀光了,只剩下你自己,还有什么趣味?像你这种,给你血神经你也练不成,必然会沉溺沦陷在天魔的杀戮之境当中,日后遇到佛魔两教的高手,要么天龙禅唱,要么魔神幻界,你都难逃被制服皈依之厄运。我要你做光明教的掌旗使,就是知道你已经走进旁门左道之中,我做武当掌教不过是暂代,不过一两甲子仍然回归光明神教,到那时候也正好是红莲道衰,光明道盛之时,你跟着我不但能有一番作为,还能晓得魔道真谛。游戏红尘,他化自在,拨转轮回,笑看众生,生生死死,欢乐忧伤,如无弦之琴演奏天籁,诸天美色装点乾坤,才得自在。”

尚和阳不服气道:“她当面骂你是大魔头,你也能忍得?如此还说什么自在,天底下,哪有这样忍气吞声的自在?”

傅则阳点化他:“只有跟她处于同一境界里的人,才会生气,生气了才有忍气吞声一说,我俯视苍生,她说的犹如鸱以腐鼠吓鹓鶵,我焉会因此而动气?她劫数已至,因结仇太多,过去气运强盛,敌人害不了她,如今所有法宝都会在你手里,受魔火焚身内伤,气运已衰,过去的仇敌都要纷纷上门报复。偏偏她还倒行逆施,跟唯一的倚仗桓玉又因为我生了嫌隙,我给桓玉东西越多,她的怨气越大。看着她大祸临头,犹不自知,仍然倒行逆施,最后自取灭亡,岂不是比我亲自动手除她更有意思?偏偏她这一世死得极惨,含着一股怒气转生,来生比今生更加辣手,结下仇怨更多,至有九鬼啖生魂之祸呢。”

尚和阳听前面他否定师父无行尊者的道路,心里很不爽,忍不住要反驳,等听到后面说白幽女的部门,心中有些惊觉,白幽女仿佛一面镜子,跟他互相对照,有极多相似之处,也有不少矛盾对立的地方。

只是他境界尚浅,心中怨气又大,表面上虽能御魔,实则时时刻刻为魔所影响,因此不能彻底了悟,气哼哼地说:“我不管那么多,遇着敢对我不敬的,我直接将其杀了,合适的话就用他们的脑袋炼制五老锤,只有这样,方显魔王本色。”

“小禾苗啊小禾苗!”傅则阳用手指敲尚和阳的脑门,尚和阳脑袋又大又圆,没留头发,光溜溜的皮肤,嫩红嫩红的,敲着手感极好,“我这次带武当派的八位弟子来此地,是要取那边一座前古陵寝中的宝物,里面有四五千年前留下的前古灯油。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取些带回去,我传你诸天秘魔神灯的祭炼之法,你祭炼七盏神灯,安放在你这座金幢里面。”

尚和阳吃惊道:“这附近竟然就有前古神油吗?久闻那是天魔所畏惧之物,咱们魔教中人应该见之立毁,以免被人得到,炼成克制咱们的法宝,哥哥你不但带着这帮玄门正宗的弟子取出来,还要教他们祭炼法宝?”

傅则阳又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天魔畏惧,咱们又不畏惧!此是天魔影响你的心智,让你形成固定思维,一旦没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修魔着,要御魔,作为魔主,千万警惕不能为魔所御,成了魔奴。因为这个缘故,那些魔头在我面前不敢放肆,回头肯定要影响你的心智,让你对我不满,疏远于我,甚至厌恶怨恨。久而久之,你必然越来越极端,受其暗制而不自知,心思再难清明。说实话,我说你师父的道有不足之处的时候,你有没有心生不满?”

尚和阳有些不好意思:“确实不愿有人说我师父不好。”

“天魔最能乘人之危,你心里起了一点苗头,就成了他们的机会,暗暗助长你对我的怨气。你若不想将来跟我成为仇人,就听我的,见七盏魔灯炼成,日后只要不遇到太大的波动……唉,至少能够减少好些妨害。”

尚和阳乖巧地点头:“一切全听哥哥的。”

傅则阳跟他交流魔法,无行尊者的法脉,是以白骨观为入门的起手式。白骨观佛教也有很多人修炼,主要观想人身体的本质,见着白骨支撑皮囊,里面充塞涕液屎尿,皮里肉外,生长着各种各样丑陋的寄生虫等等,各家观法大同小异,用来让修行者减轻对身体的执着,以及对异性或者同性的欲望。

但是若要修炼白骨观,必须得有强大的佛法功底才行,最好有菩提心为基础,不然就开始生出悲观厌世等种种消极的情绪,整个世界都变沉灰暗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全部沉落变色,甚至原有对众生的慈悲心也会退转。

因此正常佛门是不会让入门弟子修这个法门的。

无行尊者创下的白骨佛宗就是从此法开始,利用人类生出的种种悲观情绪,练就一颗对生命极度模式的心境,再召请天魔加持引诱,日夜熏习,彻底走向另一条泯灭人性,疯狂恐怖的魔教之路。

尚和阳上辈子经受炼魂之苦,积攒了无穷怨气,几乎失去理智,转世之后,从襁褓里被无行尊者教导,按部就班地修炼这套功法,三观成形,魔心已铸,用佛道两家正道的说法就是入魔已深,绝难回头。

从魔门正宗的角度来说,他已经走入魔道的旁门左道之中,成了魔的奴隶而不自知,以后会越来越疯狂,最后完全丧失理智,路的尽头就是毁灭。

要杀一人很容易,要将他从岔路上拉回来却难,傅则阳正面劝说,必然招致他的不快,于事无补,于是另辟蹊径,随顺引诱:“诸天秘魔神灯乃是魔教中排得上号的几件至宝之一,当世只有几位魔教长老持有,伏道友有一盏,红莲有一盏,沙神童子也有一盏,每盏灯由于练法不同,威力也有不同。我教你的,经过我的改进,与他们的全不一样,虽然火候较短,威力比他们的稍逊,但是你若能将七盏全部炼成,以多敌少,也不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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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无华古墓

听了傅则阳的话,尚和阳沉思不解:“那千古神油既然是天魔畏惧之物,如何能够用来炼成魔灯?一个不好恐怕就要被魔神反噬。”

傅则阳笑着激他:“我已经有全本的诸天秘魔玄经,更有魔教无上宝典血神经,还有三部蚩尤三盘经,于魔道法术颇有心得,已经想到了法子,用千古神油炼制神灯,成功以后另有一重妙用。只是其中比较凶险,需要不为魔类所迷,炼制过程当中,魔头必定百般阻挠,让你心生厌倦烦怒,就看你有没有此恒心和毅力了。”

尚和阳不服:“我有的就是恒心和毅力!这七盏魔灯,我必要把它们炼成!”

“口说无用,你若真能做到,哥哥便佩服你。”

傅则阳谋取宝物,将弟子们都召集回来:“在四千多年以前,此地有一个国度,比小人的歧舌之国兴盛之时要晚,首领名无华氏,生子戎敦,自幼具有神力,能手撕龙象,勇猛善战,向北扫荡,灭国无数。当时正值轩辕黄帝大战蚩尤,戎敦相助蚩尤与黄帝战于涿鹿,后蚩尤战败,戎敦被擒,经其父无华氏伏罪泣求,免了死罪,囚了三年零五个月。后放还归家,戎敦生性爆裂,认作奇耻大辱,又不能报仇,还未到家便给活活气死,他父亲无华氏见爱子身死,又气又悲,不到一年,也就死去,后来葬在这里。”

诸葛英说:“可是那对父子日久通灵,成了妖孽?我这些日偶尔向西南了望,见是一处龙脉俯首之地,却并未见尸气恶煞冲天。”

傅则阳点头:“他们死后两千多年,便开始出来兴风作浪,所幸无华氏尚知收敛,只许戎敦在本山方圆五百里内残害生物,发泄那前古无穷之恨。直到白阳真人来此修道,才将其重新禁闭在地宫之内,也消灭他们不得。你看不见尸气,是因为陵寝外围有白阳真人封禁他们的灵木阵,不过年限太久,也要失效了,我今日带你们来,一是玄门正宗,讲求内功外功并重,得道上有功而人间有行,除此两个妖尸为此地消灭两个祸害,二来他们手上有很多千古年间留下来的宝贝,可得来带回武当,日后为你们行道之用。”

傅则阳率领众人来到古墓外面,只见整个墓穴被浓浓的雾气遮掩,并不能看清全貌,只能见着外围一圈木桩,木桩一根紧贴一根排列成墙,就似一个被紧紧箍住的巨型敞口木桶,高有三丈,左右延伸到浓雾深处。

傅则阳在外面找了个好的地方,铺上仙席做好:“那两个妖尸已经有四千多年的道行,全身上下刀枪不入,只灭尘子的轩辕神剑和陆敏的南明离火剑能够伤害他们,但也无法将其重创,更从地肺之中抽取三千年的黑眚地煞练就万古尸王之毒气,这些你们都要小心在意。除此以外,妖尸还有丹宝三鼎,下面深入地肺,能够勾动水火风雷。”

把需要注意的关键跟众人说了,然后便让他们入内寻宝。

尚和阳一马当先放出魔火焚烧白阳真人的禁制,灭尘子心中不服,他过去在峨眉派时候常听见尚和阳的大名,早有斩他秃头除魔卫道之想,今日却成了自己的师叔,他怎么看尚和阳怎么不顺眼,见他率先发火破禁,也不甘落后,祭起轩辕神剑去斩木桩。

火、金皆能克木,尚和阳的魔火与众不同,稍差一些的仙剑遇着便化成铁渣,就算奇珍异宝,被焚烧一段时间也会有剑锋。但白阳真人这阵法转为克制邪魔所设,木栅表面浮起一层青光,形成保护层,将魔火托住,要想焚烧破禁,至少得数个时辰。

灭尘子的轩辕神剑却不一般,本是前古圣君所铸造至宝,威力无穷,灭尘子只出三柄,放出去化做两道金色长虹,遇到木栅直切进去,左右分开,如收割麦子般将木桩成片拦腰斩断。剑势纵横,贴根返还,木栅便倒了一大片,显出长达数里远的豁口。

灭尘子抬手收回金剑,飘然而入,众弟子认他做大师兄,从后面鱼贯跟随,突破浓雾,见着陵寝前面立着两个庞然大物。

一个石人顶天立地,有二十余米高,手臂长度都超过十米,胳膊大腿好似数人合抱的巨木,身后的墓门也颇为巨大,但只到他腰腹以下。

另一个是座巨大的墓碑,碑顶上雕刻着一个怪物,个头比水牛还大得多,身上仗着两个翅膀,脑袋长得像龙,头上的双角跟两株小树相似,目大如斗,满口獠牙。

这两个东西都已经日久通灵,嗅到生人气息,纷纷有了动作,那石人弯下腰来,张开两只巨手来抓众人,另一个怪兽双目闪光,撑开一双二十余米长的石翼,口喷紫色毒焰。

灭尘子见识两个墓前雕像成精,便放出飞剑去要将其斩碎,尚和阳抖手放出五老锤,在空中解体成五个骷髅,长到车轮般大,三枚飞出迎上灭尘子的轩辕神剑,挡住剑光,余下两枚各自对上石人石兽。

“这两个东西乃是上古先民魂魄所依,又合地煞而成,日久通灵,倒也有趣,我要把他们驯服收了,日后带回去看守洞府,镇压法坛,你们莫要给我弄坏了!”

他是师叔,辈分摆在那里,又是一方魔教教主,陆敏和正颠等人都心怀忌惮,不愿惹他,灭尘子也不好公然跟他叫板,横竖两个傀儡妖物,他喜欢就带走好了。于是大家都不理他,绕过石人,由灭尘子用太乙神雷炸开墓门,杀了进去。

尚和阳看出灭尘子对他有敌意,似以玄门正宗自居,瞧不起自己的魔道做派,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不服不忿,见灭尘子要斩碎石人石兽才出手拦截,等见人家不理他,径直杀入洞中,他守着两个蠢物又有点后悔了,急切间来不及驯服,只用魔教手法将他们双双禁锢,定在原地,然后赶紧进入墓洞,以免落后。

陵寝内部空间极大,建筑风格按照上古习俗,于后世墓穴不同,里面又黑又暗,角落里到处对着瓦器陶器,间或有散落的兵戈箭簇。

他们入内斩尸寻宝,傅则阳在外面墓穴前面一株松树底下坐着,正自闭目养神,忽然天上有一道剑光路过,见着下方光景,募地剑光一转,投了下来,落在地面,是个身穿褐色袈裟,相貌清癯的高瘦老僧,其最醒目的是生有两条长长的寿眉。

和尚见着傅则阳,一望气象,登时吃了一惊,再看看墓门方向,回首问讯:“峨眉摩天崖一真和尚见过道友,不知该如何称呼?”

傅则阳睁开眼看他,早算到要有不速之客到来,跟那白幽女有关联,没有猜出来是谁,竟然是他:“我名则阳,现为武当派第二代掌教。”

“原来是则阳真人。”一真大师用手指了指陵墓方向,“那里面……”

傅则阳如实相告:“我承恩师三丰真人遗命,维护武当道统,前不久刚当上武当掌门,因弟子们都一穷二白,没有宝物防身护命,因此带他们出来寻找些宝物以避未来劫数,顺便斩些害人的妖尸,以积善功。不知大师因何到这穷乡避壤之地呢?”

一真大师说:“自长眉真人飞升以后,凝碧崖完全封闭,其门下弟子都在分头做未来开府的准备事宜,髯仙李道友开辟飞雷密径,看那架势,竟似要贯通整座峨眉山,我不好再在金顶,便另觅道场,因记得那边三百里外的星子峡十分适宜清修,便来看看,比较几处选址的优劣,再做最终的决定。”

傅则阳笑道:“我看你不止是要选址修建道场,还想要选择徒弟吧?”

一真大师长眉挑起:“不知道友何出此言?”

傅则阳把眼睛闭上,不再看他:“白幽女前世于玄龟岛易周夫初成道时有过大恩,如今该当遭劫,正好投生到易周那里做女儿,托你在她遭劫以后,将她魂魄收走,送去南海易家转世投胎,等长大成人以后,再拜入你的门下。不知我说的对是不对啊?”

一真大师万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的打算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双掌合十,手持数珠,低眉垂目,口诵佛号:“阿弥陀佛!道友欲待如何?”

“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不许你现在去救她罢了!”傅则阳眼也不睁,慢悠悠地说,“白阳禁制被破,你必要下来查看无华氏古墓异状,不过就算你不下来,我也会让你下来。白幽女如何我并不关心,只是我有个侄子苦恋于她,你现在去收白幽女的魂魄,他必然因自责和情深而兵解自杀,随之转世。我要留你在这里一刻钟的时间,然后再放你离去。”

一真大师大吃一惊,急忙施法,脚下的地面涌起一团佛光,化作脸盆大的金色莲花,花瓣迸射佛光,向上将他全身罩住,托着他向上飞去。

只是他才离地五尺,地面上又涌出一朵金花,有车轮大小,向上射出一股鸿蒙紫气,将莲花和佛光强行吸住,一真大师连念佛咒,脚下金莲飞速旋转,花瓣尖端射出大蓬金色光雨,却连再向上升高半寸都不能。

151 古墓怪鸟

一真上人发觉自己竟然用什么方法也不能脱离下方金花的控制,他见识不凡,认出那金花是道家太乙纯阳金花,乃是金仙成就,所谓“三花聚顶”之炁所凝结,附在自己佛光外面的那层紫气,是元始鸿蒙紫气。

他虽然做和尚打扮,实则佛道双修,连施手段,也无法奏效,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法宝来看能否震断这股吸摄之力。

傅则阳觉知到他的意图:“你是异类修成,虽然佛道同修,仍在旁门之列,我有恩师三丰真人所赐缚虎绦,你要不要试一试?”

一真上人听见“缚虎绦”三个字,彻底没了脾气,他知道张三丰的这件宝物,专能锁拿人的元神,对于玄门正宗,已经铅枯汞干,证得纯阳的人无效,但对于异类克制颇多。像他这种,若是提前发现,有所防范,还有抵挡逃走的余地,像他这种被金花紫气禁锢在原地,像活靶子一样,对方放将出来,一拿一个准!

他早已经认出眼前这位自称武当派掌教的年轻人,就是跟血神子邓隐分别修炼了血神经善恶两策,雄踞北极的天运老魔,如今被占据先机,拼命只有一两分的胜算。

他暂且按捺住拼命的心思,跟傅则阳说:“令侄与白幽女约定三生三世,永相厮守,他们相知相爱。现在他们正被五台派的妖人围攻,白幽女更被天山四恶布阵炼魂,我晚去一会,她便多受许多痛苦。你虽然一片好心,为令侄打算,但令侄至爱幽女,恨不能以身相代,日后知道原委,非但不会感激你,伯侄之间还要生出许多嫌隙!”

傅则阳淡淡地笑:“我何须他感激?我不想他兵解,也并非是全为了他,只是我想这样做罢了,他若兵解,白幽女将来转世以后的戏,就不好看了。”

“你!”一真上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的金刚菩提珠烁烁放光,他这一十八颗菩提子是当年点化他的神僧给他的,经过六辈师徒相传,禅法加持,佛光洗练,威力无穷,轻时如同鸿毛,重时强过泰山,内蕴降魔真力,无坚不摧。他仍然犹豫忖度,用此宝全力一击将金花紫气震破,然后老魔会再用什么手段……

他还没有想出结果,身上忽然一轻,金花紫气全都消失不见。

傅则阳睁开眼睛:“那边已经结束了,你快去吧!”

一真上人气得差点噎住,很想就此甩手不管,回山去再修炼三甲子,将师传降魔大法炼成,日后再找这魔头寻回场子。

当然这只能是随便想想,白幽女未来转世之身关系重大,甚至影响到日后他能否避过末劫,不能在此时抽身退步,若自己不管,白幽女或被五台派的妖人收去魂魄祭炼法宝,或是被这老魔使些手段弄得万劫不复,自己将来也会十分凄惨。

他驾驭佛光飞上高空:“神君今日所赐,来日当有后报!”说完化作金虹急速远去。

傅则阳淡淡地笑,圣姑已经派崔盈去给白幽女结尾了,这老儿去不过收拾残局,连圣姑都做事她被炼魂兵解而不顾,作为相交多年的好姊妹,白幽女出了这么大的事,圣姑不亲自来帮忙,还把她最厌恶的崔盈派来,白幽女含着这口怨气转世,日后这对世代姐妹花的戏可就好看的很了,跟自己未来决战光明顶亦由此生出极大的变数。

送走了一真上人,傅则阳利用魔神透视天地之法看向墓穴以内,灭尘子他们正在跟两个妖尸鏖战。墓里面除了无华、戎敦两个妖尸之王,还有成百上千的殉葬大臣,带甲勇士,也都是有数千年气候的妖尸一类。他们用的刀剑矛戈,都是前古时期的兵器,受地底煞气润养,有的经受不起,就地腐烂成渣,留下来的被他们用尸气祭炼,俱都有极强威力。

戎敦悍勇,用两柄天皇戈大战灭尘子,越战越勇,九口轩辕神剑竟然伤不得他,无华氏更暗用阵法,以陪葬的前古瓦器布置禁制,隔空暗算众人的元神,陆敏、正颠、正玄三人全都中招,若非修炼玄门正宗,神炁相合,上来就要被无华氏把元神摄去。就算这样,也必须原地打坐,心神内守,只要一动心念就会被收走,只能等待同伴去打碎瓦器。

墓穴之内布满了三千年的黑眚之气,与蚩尤三盘经炼出来的太古混元毒雾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能遮蔽人的目力,四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凌绿华跟花绿绮为三人护法,诸葛英和随心一去寻找瓦器,破解禁制,又落入无华氏的算计之中,被颠倒乾坤,挪移五行,悄然引到偏殿里面困住。

尚和阳本不把这些妖尸放在眼里,不就是些死尸妖鬼么?自己这些年玩得多了,哪知到了墓穴里面,这些妖尸的实力之强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放出五个骷髅,化作车轮大小,旋转着喷火吐烟,向前开路,逼得四五个带甲僵尸连连后退,嗷嗷怪啸,引其他的僵尸军团过来相助。尚和阳摇动魔火金幢,将魔焰瀑布一般泼洒出去,遍地烈焰,火球滚滚。

这一通好杀,他的魔火十分厉害,时间一长,许多僵尸在火焰之中化作飞灰,只剩下一下手持弓箭的带甲妖尸站在远处,向他发射带有尸毒的铁箭。那些箭竟然与仙家飞剑相类,能够被隔空操纵,共有百十根毒失,围绕着他乱戳乱刺。

尚和阳一面操纵白骨锁心锤环身守护,一面催动火浪去烧那些持弓妖尸,猛然间心神一惊,觉察到不妙,急忙调来一颗骷髅滑向自己的头顶上方,在那里,突然出现了一直黑乎乎的怪鸟,直觉的把整个穹顶都给遮住,周身黑气缭绕,两只怪眼五色光芒变幻急闪,就似两盏霓虹彩灯,向下射出一道光柱,尚和阳跟他对视,竟然精神一震恍惚……

他从未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急忙使出魔教脱骨代身之法逃跑。

使用这门法术得砍掉自己身上的一截骨头,通常是手指关节,用一次掉一截,两根小手指能用六次。尚和阳这一派以白骨闻名,另有妙招,提前用人骨练就一圈手串待在腕上,仿佛骨骼装饰,用自己鲜血养炼而成,需要时候,脱出一颗便能应用。

他全身发火,在滚滚焰浪之中爆射而去,留下一个假身在原地代他受过。

就算如此,他还是被那怪鸟抓伤了肩膀,怪鸟爪子极大极锐,将他右肩的肩胛骨生生划裂,鲜血长流,染红半身。

怪鸟一击不中,二次飞来扑向他,尚和阳急忙催使白骨锁心锤去拦截,五个骷髅狂喷魔火迎了上去,他本拟这是自家镇山之宝,在阿尔卑斯山绝顶之上,辛苦许多年炼成,准备要用来对付优昙老尼和严媖姆的,对付这样一个畜生肯定绰绰有余。

却不想,这些骷髅喷出去的魔火并不能奈何那怪鸟,相反被鸟爪抓住一颗车轮大的骷髅,如抓糖球一般,将一只利喙从眼眶往颅腔内啄去,一啄一吸,登时把里面的魔头吸了出来,吞入腹中,然后扔掉,再抓另外一颗。

失却魔头主宰的骷髅还原成正常的人类头骨,安然落地。

尚和阳的那颗心,也如同这些骷髅一样,掉在泥里!

这特么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厉害!这畜生竟然比优昙老尼和严媖姆还要厉害么?

他来不及想,身上又中了两支毒箭,慌忙之中急收宝物,向外飞速逃窜,好歹把骷髅收回来两颗,一面狂发烈火向怪鸟喷涌。

他炼的魔火还是很厉害的,那怪鸟只能抵得一时,时间长了,羽毛一样受损,因此不敢紧追,在原地发出似鸽似鸩的声音,一双巨翅展开奋力怒扇,掀起狂风吹动魔火连同黑眚毒雾沿着甬道紧随尚和阳后面席卷而去。

尚和阳夺路奔逃,闯入了无华氏的禁区,遇着诸葛英和随心一,两人知道他是一方魔教教主,十分厉害,此时见他如此狼狈,都吃了一惊。那怪鸟随后追来,二人同时放出飞剑去斩怪鸟,被怪鸟用爪子抓住一柄,用翅膀拍飞一柄。总算两人玄门正宗,一身功夫都在剑上,没能失去对飞剑的掌控,不过被反震力道弄的十分难受。两人各自放出两件法宝,往怪鸟身上打去,尚和阳也回头发出魔焰骷髅助攻。

那怪鸟被三人围攻,毫不畏惧,周身笼罩着一团五色烟气,抵挡魔火灼烧,随心一的飞针和雷珠都被烟气挡在外面,更裹着鸟身时隐时现,那么一尊庞然大物竟然能够隐身飞行,非但让人无法看见,连声息都没有,速度又快,来去如电。

斗得紧了,怪鸟再次鸣叫,吐出滚滚紫炎,里面裹着一颗紫色内丹,先往正面给他添了许多麻烦的诸葛英打去,把诸葛英一件护身法宝击碎,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到墙壁,大口喷血,再收回内丹吐向随心一。

随心一见势不好,提前飞离去救诸葛英,眼睁睁见到诸葛英落到一个大型的棺材里面,一尺厚的棺材盖迅速闭合,等他冲过去,棺材竟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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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妖刀鸠后

傅则阳在墓穴外间,坐视所有人全被困住,有的如灭尘子、尚和阳等人更是危在旦夕,他却依旧不慌不忙地等待,直到西北方向传来动静,他传音:“芝儿,我在这里。”

不多时,那边的山坡上一声草响,现出一个小人,化成一道白光投到他的怀里。

来个是个一尺多高的小人,肌肤又白又嫩,仿佛白玉雕成的娃娃,身上穿着件从草茎里抽出纤维编织的短褂短裤,脚上是双小草鞋,都是青绿色,头顶上带着个圆圆的草帽,瞪着双远远大的眼睛打量傅则阳:“师父?原来你长成这个样子。”

傅则阳把他的草帽掀起来一点,搓了搓帽檐下面露出的小辫子,是用他那头顶白中带绿的毛发编成,上面坠着用法术祭炼过的小铃当花:“谁给你编的这种辫子?你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她们就让你这样出门了?”

“我是雄的,当然是男孩子,这些都是玉凤姐姐给我编的。”芝仙把草帽整个揭起来,当日在九华山傅则阳初见他的时候,头发还很稀疏,这些年他修炼血神经,越来越像人,由于练功时候用了傅则阳的精血,使得皮肤拥有淡淡的血色,头发也越涨越多。

这会他所有头发都被变成小辫子,除了鬓边额头总共留下十来根长的,其余全部向后束到一起,用极细的青藤缠绕编织,从发根到发梢,共坠了七颗黄豆粒大的明珠,分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其中色彩,在阳光底下闪闪放光。

就在傅则阳打算来白阳山取宝之际,就使光明顶上的化身显圣,让芝仙动身赶来这里跟他汇合。芝仙有土遁的天赋,钻石遁土,顺着地脉能日行万里,只是他生性胆小,怕遇到厉害的修行人看出他的根底,把他捉去炖汤吃了,行得小心翼翼,才这会到达。

傅则阳看这贾宝玉似的辫子头来气,把草帽给他扣在脑顶上:“走吧,你的师兄师姐们被一群凶尸困在里面,咱俩去把他们救回来。”

芝仙吐出一口香雾,化作脸盆大的祥云载着他飞到傅则阳肩头的高度:“师父,你说这边有很多跟我身高相仿的小人,他们在哪里啊?我可是来当国王的。”

“等救了他们,我带你去找!你这家伙,同门身陷险地,你竟然一点都不着急,只顾着找玩伴耍着玩。日后你玉凤姐姐她们要是也被人困住,你是不是也不管不顾的?”

芝仙咯咯地笑:“有师父在这里,又是这样的神情,他们的危险自然都不打紧的,对于他们来说是要命的危险,对于师父来说,不过翻手之间便能解决的。玉凤姐姐神通广大,又老奸巨猾的,谁能把她困住?若真有人困住她,反倒是困她的那个人要倒大霉了!”

师徒两个说这话走进古墓,洞穴里面充斥着黑眚地煞炼成的万古尸气,傅则阳跟芝仙说:“这里面共有两只上古凶尸,一只怪鸟,我去解决那怪鸟,你去解决凶尸。”

芝仙抗议:“为什么我解决两个你解决一个?”

傅则阳说:“那我去对付两个凶尸,你对付怪鸟?”

芝仙再度摇头:“鸟类专能吃我,是我的天敌,我绝不会去招惹他们的。”

傅则阳呵斥:“你这小东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样才行?”

“当然是……”芝仙见傅则阳面色不善,赶紧改口,“我对付一个妖尸,师父对付两个妖尸,你是师父,应该多接着一个才行。”

“好,就这么说定了。”傅则阳将身子一晃,凭空消失,芝仙也罢身子一扭,踪迹不见。傅则阳是用小诸天遁法快速遁走,芝仙是钻入石壁,遁地而去。

傅则阳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尚和阳还在拼命鏖战,他身上中了无华氏三刀,被那怪鸟抓了两下,浑身浴血,白骨锁心锤被怪鸟剥皮抠瓤吃了三个,还饶上了六个大力白骨神魔。总算仗着魔法高深,没有被无华氏摄去元神,仍然用魔火跟一鸟一尸,但已到了强弩之末。

傅则阳隐在一边看了良久,终于确定尚和阳已经快不行了,才走了出来:“小禾苗,时隔多年,你还是要师哥救你。”

尚和阳气得破口大骂:“哪个要你救!要不是为了护住你的两个弟子不被那僵尸吃了,我早就走了!至于在这里苦熬苦战吗?你的弟子都要死光了,老魔头,还不出手,再不出手,我也要……哎呦!”他说话分心,胸口上又挨了一刀,怪鸟看出便宜,喷出一道瀑布似的紫色火焰,当中拥着一颗碗口大的内丹。

傅则阳当然不能让尚和阳这样被打死,伸手一指,食指上戴着的太虚仙环飞出去,滴溜溜悬在空中。那道紫炎已经扑倒尚和阳面前半米之处,突然折而向左,改了方向,投入仙环中间去,紫炎全部被仙环吸收,最后剩下一颗紫晶珠子,落到傅则阳手里。

“这内丹不错啊。”傅则阳托着眼光缭绕的宝珠,揣进袖中,“归我了。”

那怪鸟失了内丹,急得直叫,振翅飞扑过来。

无华氏一族在上古时期崇拜鸠鸟,将鸟的形象作为图腾,如今这鸟就是该国供奉的神鸟,当初共有许多只,这只是最神骏的王者,被无华氏驯服,随他征战四方,百战百胜,那些驱虎的,驯熊的,赶豹的,养大熊猫的全都斗不过他,再厉害的大象犀牛,被这鸟逮着也是轻易给撕碎吃掉,因此无华氏又被称为鸠后。

这古神鸠十分贪吃,昔年误食了一株仙人廑,仙人廑被服下以后,立即醉死,每片成熟的叶子能让人昏醉五百年,古神鸠当年共吃了八九片,现在身体仍然僵硬,不甚灵敏。

最初一两千年他还神思迷糊,无知无觉,后来逐渐清醒,虽然身子不能动弹,暗地里仍能采集天地灵气,内养元胎,最近这些年已经能够动作,今日来了劲敌,他拼尽全力出来迎战,身体仍然没有恢复全盛时候,常常运转不灵,不然尚和阳绝对保不住剩下两个骷髅,他本人若不立即逃跑,也会被他撕烂吞食。

古神鸠脾气极大,被傅则阳收取苦练数千年的元丹,气得大声鸣叫,两颗眼珠在黑暗里不断变换色彩,迸射出十数米的彩光,直往傅则阳身上扑来。

傅则阳将太虚仙环祭起,化作直径数米长的一个圈子悬在空中,将古神鸠全身吸住,然后往下一落,套在脖子上面,向内收紧,古神鸠双翅抱头,两爪乱抓,重重跌在地上滚成一团,噼噼啪啪,拍碎了好些石棺。

无华氏在傅则阳收取古神鸠内丹之时便放出一柄紫炎飞刀,那是他作为国王酋首,率众开山劈野,征伐其他部落时候所铸宝刀,于前古时候,斩杀过无数敌人和洪荒异兽的首级,后葬在地底得阴死煞气滋养,无华氏还魂起尸以后再设法祭炼,已然极为神异厉害。

刀身是一道三米多长的黑紫色火焰,一于阻挡,还能迸射出千道紫焰,似毒蛇一般蜂蛹扑向敌人,既歹毒又凶狠,尚和阳先前就吃了许多亏。

傅则阳有意在尚和阳面前显示自己的身手,见紫刀飞来,他不躲不闪,身上突然大放光明,成了一个朦胧的金人。

尚和阳见着急忙大喊:“哥哥不要取他元神!我有用处!”

傅则阳正要用血影神功将无华氏扑杀,听他这样说,立刻知道他的用意,便放出断玉钩将紫刀挡住:“你要用这凶尸炼制白骨锁心锤,就自己动手,莫要让我帮忙!”

尚和阳气道:“我为了你的徒弟受伤惨重,你不愿帮忙就罢了,只把他留在这里,等我回头炼成宝物,再来取他项上人头!”

“也好!”傅则阳便真个不取无华氏性命,其实无华氏实力也很强,傅则阳能够快速消灭他的手段只有太虚仙环和血影神功,现在太虚仙环困住古神鸠。血影神功出其不意当可一击秒杀,先被无华氏有了准备,略费些心思仍能杀他,但一扑之下,连元神也都消灭,尚和阳就不能拿来炼宝了。除此之外,要用别的手段,就须费上一些手脚。

无华氏刀势大开大合,有阴皇紫气护体,跟妖刀气息相合,浑然一体,那刀如同活物一般,似他身体长出来的一部分,傅则阳单凭两口断玉钩竟然不能稍占上风。

傅则阳正要施法给无华氏来个狠的,将他打怕,无华氏也看出他的厉害,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对方仍然留有余力,单凭神刀难以杀敌。他嘿嘿冷笑两声,将刀收回去,一片紫光摄到身上,将他从头到脚包没,断玉钩随后交错斩去,他已经使五行挪移之法瞬移而走。

傅则阳跟尚和阳说:“看到没有?这凶尸并不是易与的,以你的功夫想要取他的脑袋,恐怕还得再练一甲子的功夫,更需要两三件对治的宝物,不然总是妄想。”

尚和阳不服:“这次是有这个妖鸟能吞啖厉鬼魔头,我被他克得死死的,等除了它下次再来,这两个凶尸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这凶尸正在布置阵法,禁制人的元神,我现在将古神鸠带走,看看你能不能斗得过他!”傅则阳说完将袍袖一挥,带着古神鸠一起挪移而走,剩下尚和阳在原地跳脚。

153 肉芝仙童

却说芝仙从地底遁入古墓,在一处空旷的墓室里见着灭尘子正在跟戎敦恶战,不远之外,花绿绮和凌绿华分头对抗近百手持刀剑斧矛的僵尸。

虽然两人杀得僵尸们落花流水,但由于室内冲塞满了剧毒漆黑的万古尸气,目力无法及远,她俩要保护坐在地上的三人,只能将尸群杀退,却不能将其消灭。

芝仙拥有万年道行,本体又是秉承乾坤二气所生的奇珍异灵,天生有一双灵目,能够看穿重重迷障,而且百毒不侵,万古尸气对他来说如若无物。

他隐在墙壁里,仔细地观察了周遭的地形,再看明白了双方目前的情况,因见戎敦凶恶,不敢现身助战。在光明顶上这些年,傅则阳把邪魔两道的重重手段都给他讲过,他看出正颠三人被禁制了元神,料知这类上古法术与蚩尤三盘经上所载道理相同,必然在附近设有法坛,另设镇魂法器,只要将其毁了,便能令其复原。

他临时推算一卦,算准方位,穿透重重石壁直线寻去,很快找到无华氏的寝宫里来。

寝宫外屋立着法坛,坛上拜访大大小小许多瓦器。法坛左右靠墙立着十座石棺,每口棺材前面都有一盏灯,八盏是亮着的,两盏是灭着的,灯光共同映照,聚向法坛上一颗悬空的宝石上面,照得耀耀生辉,满室皆亮。

芝仙飞上祭坛,观察那些瓦器,共有二十多个,都是古时候的形制,有装酒的,有煮饭的,还有装米的,里面大多禁锢着上古时的凶神恶煞。

芝仙的慧眼虽然不能透视瓦器,却能望气见形,那些煞气浓重的都不去碰,只挑准五个,用血影神光破开,在上面各扎了一个洞。

扎完以后,并没有什么反应,芝仙却能看见五人的元神暗制已经解除。他飞下法坛刚要走,听见灭灯的两个棺材里面有微弱的气息。

芝仙寻到一座棺材前面,再次发射血影神光,他的血液是乳白色的,这些年修炼血神经采用的也是各种仙药灵草的汁液,炼成的十指血影神光也是乳白色的光芒,内里透着一股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嫩青,石棺上的锁链在血影神光之下不堪一击,稍触即断,轰然落地。

芝仙把石棺的门打开,里面滚出一个青年道人,正是诸葛英,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肤色又青又紫,全身皮肉像木头似的僵硬,只余些微地气息。

芝仙看出他是中了尸毒,把右手中指送到诸葛英唇边,默运玄功析出一滴乳白色的精血,流入诸葛英的口中。大约半分钟之后,诸葛英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全身青紫开始褪去,重新浮现出血色。再过一会,诸葛英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生生戴草帽的小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你……可是你救了我?不知该如何称呼?”

芝仙有些腼腆地笑道:“师兄不必多礼,我的师父是则阳真人、光明教主,你应该是武当派的师兄吧?”他虽然生命最长,入门也不算太晚,但由于长的小,又向来处于弱势,因此遇着平辈的都叫师兄师姐,嘴巴甚甜。

诸葛英感觉胸口有一团炽热的火球,随着他呼吸的增强,如鼓风一般,越来越大,温度也越来越高,自胸口向下缓缓滚落,热力所及之处,经脉气血纷纷恢复,麻木不仁的地方也都有了知觉,原本仿佛已经消失的身体又重新属于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我师弟随心一也跟我一起被捉来,请师弟帮忙看看,他应该也在附近的某个棺材里面,还请救他一救。”

芝仙把第二个灭灯的棺材打开,里面果然关着随心一,是直挺挺地倒下来的,已经全部僵硬透了。芝仙一看,“呀”了一声:“他已经完全变成僵尸,没了气息了。”

“啊!”诸葛英喘息着,悲从中来,四个师兄弟当中,他跟随心一的关系最好,没想到今天死在这里,想要站起来去看,手脚却不听使唤,连忙定了定神,哽咽道,“这里是是非之地,凶尸厉害,不能久留,还请师弟帮忙将他尸身火化带走……”

“干嘛要火化?”芝仙不解,“他虽然已经死透了,但只要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元神不走,魂魄未散,我仍然能够救得活。”他再次从指间析出一滴精血,运功将其化作数缕乳白色的烟雾,分别钻入随心一的双眼、耳孔、鼻孔、唇角……走五官,通七窍,进入身体里面,先将五脏窍冲开,然后营养五脏,恢复机能,然后合为一处向上冲举,和单独一股药气杀入泥丸宫,激活元神……片刻之后,随心一也有了气息。

诸葛英跌撞着爬起来,看见师弟肢体变软回暖,惊讶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诸葛英赞道:“说起仙家灵药常常以‘活死人肉白骨’来赞誉,但哪怕是仙药,也只能治病不能治命,能让彻底死透的人重新恢复生机的仙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没想到……您是不是某位前辈高人,刚刚转世,以元婴之态游戏人间?”师弟二字他叫不出口。

芝仙很不好意思:“我本是……嗯,我本是一株万年肉芝通灵修成,得师父教诲,修炼仙法,若论起治病救人是好手,与人斗法论剑就万万不敌了。”

诸葛英听完大吃一惊,把芝仙好生打量了一番:“果然,你本身便是天生地养的灵药……师弟,你千万不可再在人前提及自己的本体,否则单是普通肉芝就为世上修道之人垂涎三尺,像你这种……”诸葛英摇头,“若是传扬出去,不知得有多少人妄图得到你。你是何时到的?师叔怎么舍得让你出来?应该要你待在山中清修的。”

芝仙说:“师父很爱我的,我也不敢随便出来。只是师父说,我不能做暖房里的花朵,应该出来多经历风雨打磨历练,将身心俱都炼的混圆不灭,才能亘古长存。若是只养在洞中,不过是主人的玩物,有甚意思?将来脱体转生,得人体再行修炼,此乃下乘。他要我以异类之躯修证万劫不坏之神体。这次对付上古凶尸,他说比较容易对付,让我藉此出世,日后纵横天下,好得逍遥自在。”

诸葛英听完咋舌,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世上仙人得到灵药修成的异类精灵,哪个不是养在洞府里,千呵万护,甚至都不敢让人知道,傅则阳竟然让这万年难得一遇的成型肉芝到处乱跑,还跑到前古凶尸的陵寝里面来,还说这里的妖尸比较容易对付!

他跟芝仙说:“这里到处都是万古尸气,目力无法及远,那两个妖尸更厉害,你若被他们吞了,怕不能立即修成元婴,凭空得千年法力!你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跑……”

他见芝仙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吓得魂魄几乎飞出来!

原来芝仙正仰着头,张开小嘴,奋力一吸,将周围的腐尸剧毒之气源源不断地吸入腹中。他赶忙说:“这里的尸气有剧毒,古墓外面方圆树立之内都寸草不生,你快吐出来!”

芝仙没有应答,只是不断地把尸气吸进口里,如长鲸吸水一般,不过片刻之间,整栋陵寝里面的万古尸气全部被他吸来,用丹气真元将其聚拢,凝成一颗万古尸王丹丸,吐出来托在手里:“这里的尸气确实厉害,正好师父当年教我药毒同源之理,说我受限于先天体质,修炼同样的功法,威力远远小于人类,要我在用毒方面多下点功夫,这颗尸丹我回头好生祭炼一番,日后可以作为一件御敌法宝!”

他解禁了正颠三人的元神,又收走了充塞在殿堂之间的尸气,正颠三人翻身而起,各自放出飞剑法宝,跟凌绿华、花绿绮一起,先把那些妖尸并将砍成碎块,然后过去跟灭尘子围殴戎敦,戎敦两柄天皇戈抵挡不住,只能逃跑。

戎敦逃到后殿跟父亲无华氏汇合,群仙随后追到,又是一番好杀,两个妖尸都是钢皮铁骨,尤其戎敦,生前就能手撕犀牛,死后更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幻化出巨大的尸爪乱抓众人的飞剑和法宝。

花绿绮前不久在元江,由傅则阳做主,将分海钺换了五丁斧,这时候祭起飞在空中,形如大半轮红日,两面朝着刃口各有五条芒角,闪烁放光,斧背上刻有三个圆圈,各突出一颗珠子,斧柄贯穿在里面。

此宝不似分海钺有锁拿敌人元神之妙,只是锋芒闪耀,无坚不摧,夹在众人剑光宝气里,只一下,便把空中的尸爪斩碎,穷奇急忙躲避手法,右手两根手指仍被斩掉。

芝仙早得傅则阳指点,将蚩尤四凶鼎祭起,迸射出一股混元真气,将戎敦的那对天皇戈摄住,收入鼎中,戎敦来不及跟他争夺,被十数道剑虹法宝追打,只能奋力逃窜,无华氏用那口紫炎妖刀略挡了挡后路,掐诀操纵寝宫里的丹宝三鼎发动,勾起地肺里的水火风雷向上猛涨,要把敌人一举消灭。

哪知傅则阳早在他们斗法的时候把三鼎跟地肺连通的管道斩断,鼎都挪了地方,无华氏接连施法,毫无作用,被众人追得急了,只能夺路而逃,急速闯出陵墓大门,好在白阳真人禁法已破,二妖尸大声咆哮着,穿空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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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魔灯奥秘

群仙追二妖尸出墓穴,见着傅则阳在用朱果引逗那古神鸠,尚和阳问:“你怎么任由那两个妖尸从你眼皮子底下飞走?不拦着呢?”

傅则阳把朱果扔进鸟嘴:“我拦着他们干嘛?不是给你留着吗?”

尚和阳又气又急:“他们现在跑掉,从此天高地阔,我将来上哪找去?”

“放心吧,他们此去不周山蚩尤墓,寻找那里三个妖尸,结成一党,正好凑成五个头颅,等你练成神功,将来去将他们五个首级一割,再炼成一柄五老锤。”

尚和阳看着古神鸠,想起自己辛苦炼成的镇教至宝白骨锁心锤,被他吃栗子似地剥壳吃瓤,还有那几个平时用之十分得力的白骨神魔,在这怪鸟面前都成了鹰爪下的鸡崽一般,不禁愤恨不平:“这种妖鸟乃是咱们魔道的克星,绝不能让他留存在世,这只应该是当时所存最后一个,正当将其斩杀,灭种绝根,你还为他吃什么果子?”

傅则阳笑道:“他能啖魂吞魔,专吃修道人的元神,不止能吃魔头,还能吃元婴,修道多年的鬼仙在他面前都只是美食而已。天底下要杀他的人多得是,我偏偏要养他。”

古神鸠生性暴躁,实力又强,向不服人,他跟无华氏多年,形似主仆,实是平等的朋友关系。傅则阳给他脖子上套了太虚仙环,狠狠地折磨了一通,再用仙药解了他身上仙人廑之毒,让他恢复正常,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算是初步驯服,只是没有多少忠诚度。方才无华氏跟戎敦从墓穴中飞出去时,被傅则阳以魔法障碍视听,他并没有见到。

“妖尸已除,咱们把里面的东西分一分吧。”

芝仙用蚩尤四凶鼎所收天皇戈就归了他,此双戈为上古天皇氏所制,威力也极不凡。

沟通地肺调炼地水火风的丹宝三鼎移回武当山,将来单寻一座山峰修天雷宫,存放三鼎,以之熔炼五金,锻炼仙剑给门人使用。

两大釜前古神油,最为宝贵,傅则阳分给尚和阳一部分,剩下也都带回武当山。

几十件前古时期的瓦器,都已经是古董,用来镇魂炼魄最妙,使用相类的法术也好。

还有许多前古时期的刀、剑、戈、矢等兵器,很多材质现今都已经绝迹,正可带回去熔炼飞剑和法宝,其实直接也能使用,对于普通的散仙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傅则阳却不满意,他已经有了想法,要为武当派炼成一套仙剑。

众人身上大多带伤,尚和阳伤得尤其严重,被古神鸠抓碎骨骼,扯烂皮肉,还被无华氏那口妖刀砍过。好在傅则阳身上灵药甚多,即便实在不能对症,还有芝仙在,他本身的血液就有非凡的领袖,修炼血神经以后,越发厉害,随便析出一滴精血,就有起死回生之效。

经此一役,尚和阳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虚心地跟傅则阳请教。

傅则阳也正是要用妖尸磨练他们,重点是尚和阳、灭尘子、诸葛英三个,这三人都有极高的天赋超出侪辈,实力也强,都有满心的傲气,这次也是受挫最严重的,灭尘子稍差一些,但他没能战胜戎敦,使师弟师妹们遇险,甚至丧命身亡,若非芝仙即使赶到,后果不可收拾。想起傅则阳将轩辕九宫神剑赐给他,更有意让他做同门中的表率,连先入门的陆敏和花绿绮等人,都以大师兄来称呼他,未来更有让他执掌武当的意思,他这次如此失职,面对傅则阳的时候,心生愧疚,躬身请罪。

灭尘子跟尚和阳不同,见他请罪,傅则阳收起笑容,专为严肃:“你能有主动承担责任之心,这很好,这次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是很厉害,但是天底下比你强的多得是,你总抱着玄门正宗高于一切的心态,早晚要吃大亏,旁门左道,虽然在仙路行进次第上不如玄门正宗,但法力并不逊色,而且各种偏门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无华氏这个禁制人元神的方法,还有他挪移五行颠倒乾坤的手段,能把你们瞬间制服,掐死命脉,可见其厉害之处。你目中无人,入墓前没有自己的一番算计,不能知己知彼,总有吃亏的时候,今日有我在这,吃的都是亏,未来没有我,恐怕连性命都要搭在里面。”

灭尘子汗颜,连称:“恩师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傅则阳接着说他:“既是不算旁门左道,单你原来峨眉派中,玄真子和苦行头陀就远超过你,其余佛道双修的餐霞、沈琇再过些年也都不比你逊色。你看不起的齐漱溟夫妇,现在还不甚显,但潜力非常,再转两劫以后,实力突飞猛进,九世积修,你再不努力,人家超过你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说完这些,他让灭尘子带师弟们把东西运回武当山,不只是从陵墓里运出来的大物件,还要去小人国里面挑选五百童男五百童女。

芝仙听说终于有小人可见了,十分欢快,傅则阳让凌绿华和花绿绮带他去小人国挑人:“日后在武当山单划一个山谷给他们居住,就奉芝仙当国王,挑选精细聪慧的入武当派服杂役,哪位看着好的,收做童子门徒,也是他们的造化,将来修成仙法可以回来省亲。”

将众人都打发走,单独带尚和阳到一座山峰顶上,将诸天秘魔神灯的炼法传授给他,最后又加叮嘱:“白眉和尚和优昙老尼我跟他们俩都打过照面,俱都深不可测,以你现在的水平,要找优昙给你师父报仇绝无可能,须得先将这神灯炼成,方有一两分胜算。”

他叫尚和阳用天魔畏惧的前古灯油祭炼魔教神灯,这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傅则阳却另辟蹊径,创造出一种法子来,但只是理论上可行,看方法十分简单,以自身为媒,血气与灯油相合,魂魄于天魔相合,在这时候,要保持一心不乱。

神居住在心,神与魔和,心头所发便是魔火,以此将灯点亮,就完成了!

但关键就在于一心不乱,元神与天魔相合是极为凶险的,天魔会给人灌输许许多多的理念、思想、记忆,甚至扭曲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让人偏激疯狂,做出许许多多平时绝不会做的事情。这个时候,要始终自己保持拥有主导权,驯服心火,发以魔火,点亮神灯。过了这个第一步,后面按时祭炼,每日用功,就一马平川了。

只是难就难在这一地步,由于天魔畏惧灯油,绝不肯去点亮灯芯,一旦点亮,他便被困在火焰之中,饱受炼魂之苦,日夜煎熬,如堕无间地狱,因此必定拼尽全力反抗,要想完成势必登天,无关法力,主要是道行境界。

如果尚和阳能够跳脱原来的境界,将灯点亮炼成,再去跟优昙大师决战,确实能有一两分胜算,倚仗的不是这件法宝,而是他自己本身。

到了优昙大师这种水平,双方比拼的都是境界,法力再高,境界不足,也会处处受制。境界是战略,法术是战术,尚和阳境界不够,跟优昙大师便有天壤之别,法力再高也都斗之不过,只能一头扎进人家的陷坑里面,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傅则阳要尚和阳发誓,神灯尚未练成之前,绝不可去找优昙和严媖姆报仇。

尚和阳此时还无法理解其中的关窍,这次无华氏陵墓之中,镇山至宝在古神鸠面前溃败,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不把神灯炼成,去找两个绝顶高人报仇,无异于找死,于是他痛快地答应了。

发誓完毕以后,尚和阳便要离开,傅则阳拦住他:“那陵墓前面的石人石兽你不是说要带回去看守洞府,妆点门面吗?”

尚和阳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东西带回去,免得被晚辈小瞧。

傅则阳说:“那石兽是在石碑顶上的,仿效的是上古神鸠之形,与石碑用一块巨石雕刻而成。他们都已经有数千年的气候,汲取地下龙脉地气,都已经通灵,你带回去好生祭炼,将来与你有大用!”

尚和阳听他这么说,才重视起来,晃动魔火金幢,释放出一大团火云,把石人、石碑,连同顶上的石兽全部托起:“我常年在闽浙一代传教,哥哥若要找我,可飞剑传书,我去也!”火云腾空,拥着他往东方风驰电掣一般飞去,顷刻不见。

傅则阳回来找古神鸠,这鸠鸟比玄翼小,但比起普通猛禽也大了好多倍,体型类似鸠鸟,头圆前倾,不似玄翼鹏属如雕般直立,威武之气不如,多了几分可爱,尤其那双五彩变幻的双目,善能识鬼认魔,而且霸气十足。

傅则阳已经把他的内丹还给他,把太虚仙环也摘了下来。他性格刚强,崇拜强者,傅则阳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他知道跑无可跑,也不再记恨,反而对傅则阳十分驯服,更贪食他拿出来的各种仙果,被傅则阳摸脖子上的毛时,会发出类似鸽子般的咕咕声。

(第八卷-钩戈连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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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大小尼姑

时值深秋,枯枝败叶被寒风吹着满地乱跑,路上行人都拢紧领袖低头疾走。

傅则阳坐在一家酒楼的门口,看着天地之间苍茫的乱象。

他执掌武当山一甲子时间,为武当派颁布了新的教规,令上下遵守奉行,先后率众倾全派之力,在天雷宫三次炼丹,两次炼剑,分发给众弟子们。他本来要做两三甲子的,见灭尘子无论是心境还是法力,皆成长飞快,足堪大任,便将掌门之位传给灭尘子,然后回昆仑山光明顶主持光明神教的工作。

这些年红莲魔教受到佛门各宗联合起来围攻,各宗弟子在民间宣传其为附佛外道,朱由穆、姜雪君两个杀星二次出世,再联合其他打手行金刚怒目之事,在各地斩杀传教的红莲圣母和红莲罗汉,红莲魔教死伤惨重,红莲老魔亲自在九华山显圣,事先请了伏瓜拔老魔配合接应,才巩固住了基本盘,但颓势已经越来越明显。

光明神教借着这个机会向中原传教,发展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也不慢,傅则阳已经将五行旗兵训练完毕,邓八姑和陈玉凤也常常来中原地区传教,佛道两教正宗对他虽也有斥之魔教之言,但声浪不大,如今他们最主要的敌人是红莲老魔。

前不久,傅则阳接到灭尘子飞剑传书,说陆蓉波前不久有了身孕,陆敏恨她与人私通,败坏家风,发狠要用南明离火剑将她斩首,陆蓉波情急之下逃出武当山,陆敏穷追不饶,只说是自己家事,不容别人插手,连凌绿华也制止不住,夫妻两个还为此打了一架。

众师兄弟们都劝阻不得,只能请傅则阳出面做主,不然陆蓉波性命难保!

傅则阳在光明顶推算,陆蓉波本要往西域去找自己,因速度飞不过陆敏,不能走直线的,半路上有遇到一个人指点,折而向东来找在浙江处理教务的邓八姑,哪知邓八姑工作已经做完,先一步离开,她扑了个空。

后面……天机被高人遮掩,竟然推算不出了。

通过魔神感应可得知,陆蓉波就在这附近百里方圆之内,具体是哪不得而知。

他在这里等,待会会有个颇为关键之人到来。

先从北边走来一个柔弱的书生,双手抱肩,小跑着从前面经过。

傅则阳看了看他,轻轻点头:“是鸡。”

过了会从南边走来一个彪形大汉,背上背着一个大鬼头刀。

傅则阳又点头:“这个是牛。”

再过一会,从南边又走来两个中年文士,手拿折扇,一路谈笑着跺过来。

傅则阳微微惊讶:“这两个人是人啊。”

两人听见了,瞪了他一眼,然后双双从他旁边走进酒楼,大声跟伙计要酒要肉。

看着被风沙遮掩,晦暗无光的苍穹,傅则阳眉头皱起,暗暗叹息。

坐了小半天,北面又走来三个尼姑,两个年纪教长,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尼,长得白嫩清修,眼波如水,看人时眼神里充满好奇,柔柔弱弱的,让人见了便心生怜爱。

年纪最长的尼姑比较温和,问傅则阳:“这位小哥,敢问伽蓝寺怎么走?”

傅则阳拍了拍腰间的剑匣,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闯荡江湖,今天才刚到这里,也不知道伽蓝寺是什么所在。”

“哦,那也谢过了。”尼姑抬头看一旁的酒楼,挂着“真香”的招牌,便要入内。

傅则阳伸手阻拦:“师太且慢,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们出家人,可是吃素的?”

尼姑竖掌口诵佛号:“当然吃素,我和师妹都是胎里素,从未碰过丝毫荤腥。”

傅则阳又问:“佛家因何而吃素?”

尼姑见他请教佛学,很热心给他解答:“发菩提心,同体大悲,不食众生肉。”

“哦,那若是见着别人吃肉,又该作何是念?”

“阿弥陀佛!众生迷惘,为了贪图滋味,互相吞啖轮回不止,修行人当生慈悲心。”

傅则阳点头:“是对被吃的生慈悲心,还是对吃肉的生慈悲心?”

“施主能发此问,足见慧根!”尼姑很高兴,“被吃的众生遭受恶报,在惊惧恐怖痛苦之中死亡,自然要慈悲怜悯他们。吃肉的种下恶因,将来也要被吃,愚痴颠倒,为口舌之欲而残害生命,自然也要对他们生慈悲心。”

“师太说得好,佛家说众生平等,人和其他鸡牛果然都平等吗?”

尼姑点头认可:“今生为人,来世为牛,再世为人,更复为鸡,互相厮杀吞啖,便是轮回,由此可见,众生确实平等。”

傅则阳笑道:“那依照师太这么说,吃人和吃鸡、吃牛,也都等同了?”

尼姑尚未回答,她那师妹怒道:“这小子分明是在故意找茬问难!他并非想要请教佛法,师姐不必理会!”

尼姑安抚住她的师妹,跟傅则阳说:“若发菩提心,大慈悲心,见杀鸡杀牛如杀自己,吃鸡吃牛形同吃人,则是佛门正道,久而久之,波罗蜜圆满,可由此道证得一切众生本里一体,由此见性成佛。若是无有菩提,无有慈悲,以此理狡辩杀人如杀鸡杀牛,人肉亦如肌肉牛肉,长此行之,必然趋向极度自私,我执愈来愈重,堕入魔道。同一个众生平等的道理,由于发心不同,所行的方向不同,最后到达的果地自然也各不相同。听闻江浙闽粤一代,附佛外道白骨魔宗最为盛行,施主想必是受了他们的毒害,切记,此名为佛门一宗,实为披着袈裟的魔头,日后见着当避如蛇蝎,免被沾染。”

傅则阳轻笑:“多谢师太开示,我并非受到什么白骨魔宗的毒害,因刚才坐在这里,看见路上行人,早上吃过鸡的三人,吃过牛的六人,吃过人的竟然有二十七个之多!我心里不舒服,想要发慈悲心,只是不知该向被吃的鸡、牛、人发,还是向吃鸡、吃牛,亦或是吃人的发。”他拍了拍腰里的剑匣,“你们看我这剑匣比别人的短些宽些,里面实则藏有两柄宝钩,削铁如泥,吹毛立断,我看着这乱世有气,想要拔钩杀去,却又不知道该杀哪一个。正好碰见您三位,于是想请师太教我,我这钩该不该出匣?”

三个尼姑都变了脸色,大尼姑说:“竟然真有吃人的惨事发生?”

二尼姑说:“你竟然能够看出别人早上吃的什么?”

小尼姑问:“可是那些冤死人的魂魄跟在那些凶手身后了?”

傅则阳摇头:“我有一种异能,嗅觉极其灵敏,无论猪血羊血,还是人血,我一闻便知,那些人吃过以后,呼吸中仍然带着血气味道,因此得知。”

“阿弥陀佛!”大尼姑悲天悯人,“都是魔教肆虐,人心丧尽,才将好好一个繁华世界变作阿鼻地狱!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要说这天下大乱,跟魔教肆虐还真有那么点关系,中原皇帝驾崩以后,他分封在外的藩王儿子们纷纷起兵造反,互相征伐,背后都有魔教支持,西南的蜀王、江南的宁王、两湖的楚王都信奉红莲佛宗,王爷一家都是红莲罗汉的弟子。

其余还有唐王、桂王、鲁王、齐王、燕王、代王等等,大多都有和尚道士做老师,这年头,每个知名的活佛、罗汉、真人做师父,都好不意思扯旗造反。

然而,魔教利用他们增加自己的社会地位,他们也未尝不是利用魔教来收拢人心,毕竟当今天下,每十个人当中,有八个信佛教,八个里面有六个信红莲佛宗,修红莲法门,譬如楚王是传灯罗汉的入室弟子,还得了个法名叫法木,起兵以后,荆楚一代的百姓就都支持他,说他是红莲佛祖派来拯救世界的转轮圣王,日子过得越苦,遭遇到的灾难越多,这个信仰就越坚定。楚王起兵才三年,得百万大军,兵精粮足,是当今天下三大反王之首。

傅则阳看着老尼姑念佛不停,忍不住打断道:“师太,师太,莫要再念了,只念佛号有什么用?我现在也有慈悲心,想要收拾山河,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请师太告诉我,我这匣中双钩,该杀吃人的人,还是杀吃牛吃鸡的人?”

老尼姑真得动了感情,眼泪直流,她抹去泪水,摇头道:“杀戮不能解此灾祸,刀兵劫不能以刀兵去止,当以智慧教化,导归向善!”

“如何导归向善?”

“此次回去,我要去见各路大王,劝他们止息兵戈……”说到这里,她也觉得基本上不可能做到,不禁长叹一声。

傅则阳见她无法,又坐回台阶上,和尚尼姑们认为,人之所以学坏,全是魔的勾引,傅则阳却始终认为,魔之所以存在,全是由于人心向恶,若人人成佛,魔不用佛灭,自然而然全部消除,连魔也成佛了。反之,若人人成魔,佛不用魔坏,也是自然而然不复存在。

人心有的向善,有的向恶,有时善多,有时恶多,佛魔势力之间的消长,都在于此。现如今,天下魔涨佛消,人间大乱,红莲教下,虽然不断有红莲圣母和红脸罗汉身死魂丧,但信众越来越多,高手也层出不穷,朱由穆和姜雪君发誓扫荡群魔,这魔却越扫越多。

吃人的世界,该以杀止?还是该以慈止?

傅则阳讨厌这样的世界,虽然众生向恶,正是他魔法大增,势力猛涨的时候,但他觉得,这并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

若只能让世界变坏,不能令其变好,这轮回便只能拨转一半……

正想着,从北边又来了个背着铁伞的白衣少年,骑着一匹白马风尘仆仆,疾驰而至,直到酒楼门口勒马停住。

156 铁伞祖师

白衣少年用力一勒马缰绳,那马人立起来,在原地打了声呼律,双蹄踏在地上,白气从鼻孔里狠狠喷出来,原地转了半圈。

少年骑士片腿从马上跃下,往客栈里面走了两步,发现并没有伙计出来迎接,自己把马拴在石桩上。拴绳的时候随意看了傅则阳和三个尼姑几眼,见四个人也在打量他,他友好地点头回笑,然后径直往酒楼里面走。

“且慢!”傅则阳出声阻拦。

少年骑士表情很意外:“什么事?”

傅则阳问:“你是要进去吃饭吗?”

少年骑士有点烦,心说我来这酒楼不吃饭还听曲不成,总算涵养够好,微笑点头:“正是,俺路上赶得急,错过了晌午的饭店,要在这里大吃一顿。你……要一起么?”

傅则阳轻轻摇头:“他这里的饭我可不敢吃。”他压低了声音跟少年说,“我在这坐一上午了,里面的菜都是用人肉做的,你吃人肉吗?”

少年大吃一惊:“什么?人肉?”随即怒道,“这朗朗乾坤,大太阳底下,竟然有如此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之事发生!你确定是真的么?莫不是在哄俺?”

傅则阳赶紧拉他胳膊:“你小点声!我观察好久了,这附近吃人肉已经是寻常事了,北边齐王、鲁王、淮南王把皇帝给抢了,燕王和唐王、秦王组成联军,在黄淮地区杀得血染山河,大量百姓逃过长江。南边也不太平,再加上妖孽丛生,怪兽食人,人亦食人……里面的菜,甭管冷热,都是人肉做的,听伙计说是本地的猪牛都吃完了,外地来的都被截做军粮了,为了营生,只能吃人。”

少年阴沉着脸:“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便下定论,须得亲眼见着才好。”说完大步流星往里走。只见里面空间很大,摆着十几张桌子,中间摆放有炭火盆,哄得热气腾腾。

由于不是饭点,只有一桌食客,便是方才那两个中年文士,一个穿黑,一个穿白,头戴消遥巾,手持鹅毛扇,点了四碟小菜,两壶烧酒,正在高谈阔论。

“尤兄,以你所见,越王肯定能成事了?”穿黑的问。

“那是当然!”穿白的轻摇羽扇,“越王年少有为,礼贤下士,江南名士都得他发帖邀请,共襄盛举,似那些江南大儒,有能耐的道教全真,佛门高僧,他更是登门去请。兄弟不才,也得了他一张请柬,明日便要弃了赵文冲那夯货,往杭州去见投越王了。”

穿黑的讨好地给他斟酒:“听说越王殿下曾经去天台山求见芬陀神尼,想要拜为弟子,被芬陀神尼拒绝了,可有此事?”

穿白的笑道:“人家芬陀大师是比丘尼,怎能收男人为徒?再说越王殿下将来要登大宝的,也不能入的佛门。师徒之说,不过是请神尼指点天数罢了。也不止天台山的芬陀神尼,仙都山的仙女崔芜元君,武夷山千石帆的谢山谢真人,咱们殿下都亲自攀山去拜过,不过崔仙子那里云遮雾锁,殿下没见着人,带路的曹真人施法破开云雾才得入谷相见,听说那崔仙子美艳无双,世所罕见。殿下请她出山相助拯救乱世,她说自家劫数将至,委婉拒绝。不过她不肯出山,她那公子却肯,背着崔仙子带了好些宝物出来……”

少年生怕冤枉了好人,装作挑选桌子的模样,顾盼着往里走,听他们的谈话里面提到仙人,少年也听说过仙都山隐修的崔芜崔仙子,只是寻常人等不能见着,便留了心。他边听边走,逐渐看清楚两人菜碗里吃的是什么,赫然有一只人手,像酱肉的颜色支棱在大碗里。

他还担心是面做的,转念一想,就算是面做的吃食,也绝没有做成人类手掌形状的,既这样做了,必不是什么好人。

他按耐不住怒气,抬脚踢在桌沿上,将那桌子踢得旋转着飞起来,撞破窗户飞向街道,菜汤油盐撒了两个文士满头满脸。

柜台里面掌柜的是个黑瘦的小老头,正跟两个伙计低声说着什么,有客人进屋也不来招待,这时见少年发难,两个伙计全都喝骂着过来:“小兔崽子,吃了雄心咽了豹子胆,敢来我们店里撒野!”

这两个伙计身材都很高大,粗胳膊大长腿,横眉立目,就要过来捉那少年。少年凛然不惧,箭步窜过去,跟两人交上了手。

掌柜的在柜台里面见着架势惊声大喝:“小心这是练家子……”话说出口的同时,把手腕一抖,算盘裂开,里面的算盘珠子被他手指拨动,嗖嗖嗖连绵不断往少年身上打去。

少年抡拳打在右边伙计的鼻子上,将其打得仰倒,出拳的同时左边飞起一脚,踢中另一个伙计的胸口,将这人踢得倒撞甩向桌子底下。然后反手把背上的铁伞取出,撑开伞叶,算盘珠子打在上面,噼噼啪啪,似冰雹骤雨,木屑乱飞。

等算盘珠子打完,少年撑起铁伞,傲气十足地说:“我道是谁会如此丧尽天良,原来是夜叉帮的黑手老七!”

那黑手老七面陈似水,阴森森地说:“我也纳闷是谁敢来金华砸我的场子,原来是铁伞门的小畜生,你是姓谭还是姓杨?”

少年傲然地把铁伞一晃:“你家小爷正是铁伞门杨鲤!”

杨鲤?傅则阳被这名字惊道,他先前看着少年根骨极佳,非但是个修仙的种子,已经收下的诸多弟子当中也极少有能跟他相媲美的,再听他叫杨鲤,疑心是跟南海散仙凌虚子的那个弟子同名同姓。于是推门进来问:“你说你叫杨鲤么?木易杨?鲤鱼的鲤?”

“正是!”杨鲤回道,“看你带着剑匣,难道也是我辈中人么?”

傅则阳乐了:“你辈中人是什么人?”

杨鲤瞥了一眼黑手老七,略转过身子跟傅则阳持伞拱手说:“小弟杨鲤,武当派铁伞门铁伞仙古来稀座下第五弟子,还未请教朋友尊姓大名?”

傅则阳大奇:“武当派铁伞门?武当派就是武当派,哪来的铁伞门?”

杨鲤有点不高兴,不过还是耐心给他解释,口气里带着几分自豪:“我们武当派祖师三丰真人共传下八大弟子,其中五个留在武当山,各创一门,目前只有天剑门、天音门、太极门、八卦门四门仍然存在。三丰祖师另有一位弟子教外别传,是他最小的关门弟子,将三丰祖师所有的能耐都学来了,并且推陈出新,创下铁伞门,专以一把铁伞作为武器,可攻可守,飞檐走壁,渡河越海,极为得力。昔年恩师曾经以则阳祖师亲传的铁伞荡魔七十二式,在长江边上重创洞庭六龙王,威震天下!”说起祖师的丰功伟绩,他满脸都是羡慕。

傅则阳越听越迷糊,听他说的那位三丰真人教外别传的关门弟子,仿佛就是自己,但是自己什么时候创下过铁伞门?还高出了铁伞荡魔七十二式,还有一位弟子叫古来稀,听名字就很老。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过这么一个弟子呢?莫非年头太多,许是什么时候手下的记名弟子,现在都忘了?他快速翻找记忆,并没有这样的过往。

杨鲤见他这副神情,仿佛从来没听说过铁伞门一样,有点失望:“你从来没听说过俺们铁伞门吗?”

傅则阳问:“你说那洞庭湖六龙王,是六条妖龙吗?”

杨鲤点头:“不错,那六个家伙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纠集了一帮水寇横行江上,杀人无数,好些武林人士都栽在他们手上,最后还是我师父亲自出手,一人将其全部消灭!”

“我是问,他们到底是真正的龙,还是人,外号叫做洞庭路六龙王?”

“当然是外号!”杨鲤很纳闷地看他,心说这人怎么就听不懂自己的话呢,“那是六个江洋大盗,是南疆鬼母教下尊者罗松的弟子,那罗松据说拥有驭使鬼神之法力。不过我们武当派也不怕他,咱们武当山上有的是飞天遁地的仙人,据说天剑门的祖师郝仙人如今仍在武当山石室里清修,前些年天剑门大比的时候,他从天而降,许多人都见到过的。咱们铁伞门的则阳祖师据说也还在世,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老人家。”

说到后面,杨鲤满脸失落之情,“就连师父也只见过他老人家一面,传了武艺以后便再也不见了,师父最后弥留之际还深深为此感到遗憾。唉,要是则阳祖师真个在世,让我们见上一面就好了,铁伞荡魔七十二式我们和师兄只学了三十六式,后面的未能学道,若能见着则阳祖师,定要向他老人当面请教!”

这都哪跟哪啊!傅则阳正要再详细问问那古来稀的情况,杨鲤忽然把铁伞一晃:“不好,咱们已经被包围了!”他仰头往上面看看,“楼上都有人!咱们得先离开这里!”他又看了看傅则阳的剑匣,“看你不像是练过武的,还带这个剑匣,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剑?不好!那三个尼姑要遭殃!”他抓住傅则阳的手腕,用力甩向门口,用铁伞替他挡开三枚毒针,骂声了,“黑手老七果然手黑!你们以多欺少,小爷不陪你们玩了!”

157 玄阴剑气

对于所谓黑手老七的埋伏,傅则阳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现在只想搞清楚杨鲤的铁伞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猜测八成是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搞事情,但直觉对方跟自己必定有某种关系,不然为什么要叫做铁伞门呢?

自己有北冥伞,但很少使用,在武当山做掌教时候只用过两次,后来回光明顶这么多年一次也没用过,那个古来稀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很清楚,必然跟武当派有莫大的关系。

到了门外,这里已经聚集了四个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每人手里提着一柄钢刀,见两人冲出来,立即成扇子面合拢,挥刀劈砍。

杨鲤用铁伞拨挡劈过来的钢刀,跟傅则阳说:“你到底能不能打?这些都是夜叉帮的好手,都练夜叉毒掌的。你若能打,赶紧亮出家伙来,你若不能打,赶紧逃跑,别给我添乱!”说话之间,四位敌人横砍竖劈,刀中夹掌,呼呼刮风,杨鲤铁伞乍开忽合,掌劈脚踢,全部接了下来。让他为难的不是这四个人,而是屋里的掌柜黑手老七。

“来了!”黑手老七翻越柜台,从屋里使出“燕子穿帘”,身体与地面平行飞出,双掌猛击杨鲤和傅则阳的肩膀。

杨鲤撞开傅则阳,吐气开声,右掌平推,跟黑手老七对了一掌。

“砰!”杨鲤身子一晃,重新站稳,左手持伞向后倒挑,格开砍向后背的两口钢刀。

黑手老七退回屋里,噔噔噔连退三步,面色潮红,气喘吁吁。他将双掌甩了甩,冷冷地说:“铁伞门的龙虎真气果然厉害!不过我门中的夜叉手也不是浪得虚名!你已经中了猛鬼追魂之毒,必然难逃一死!”

杨鲤右手整只手掌呈现诡异的青紫色,确实是中了极厉害的毒,傅则阳看出来,方才如果不是杨鲤及时将他撞开,他势必也要中黑手老七一掌,虽然他不并不当一回事,但杨鲤这人确实值得一交:“小鲤子,我帮你挡住这四个人,你捉住他,逼他交出解药。”

杨鲤摇了摇头,转身使了个“乘风三击浪”,铁伞撑开向前戳打,双脚腾空连环猛踢,最后一脚正踢中一个大汉的下巴上,将人踢倒。他抓住傅则阳手腕,把他推向自己的马匹:“解了毒也没有用,咱们快走,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伽蓝寺!”

“为什没有用?难道此毒没有解药吗?”这时有一个大汉挥刀砍过来,傅则阳也是剑仙,剑仙跟剑侠的区别在于,剑侠的剑只能握在手里,剑仙的剑能够隔空杀敌,剑侠的剑招是贴在地表的平面攻击,剑仙的剑招是海陆空离体攻击。

傅则阳昔年跟张三丰学过剑侠的剑招,可以说武当派的人都学过,大部分人都是从剑侠的招式打基础,通过不断炼气御剑,最后宝剑脱手,成为剑仙。傅则阳只是没有把精力放在剑侠的功夫上而已,但是境界水平已经远远超出剑侠的天际之外。

大汉挥刀劈脸砍来,傅则阳知道应该怎么躲闪,怎么反击,但是他懒得动弹,只将真炁从指间射出,“喀嚓”一声,钢刀折断,大汉眉心出现了一个小红点,他被剑气贯脑,短刀落地,整个人瞪着双眼,满脸的震惊和恐惧,向后仰面摔倒。

所有人都被镇住!

“玄阴剑气!”杨鲤脱口而出。

傅则阳问:“什么是玄阴剑气?”

杨鲤纳闷:“你这不是玄阴剑气吗?相传玄阴教老祖传下一门神功,能够将自身精气从指间穴位发射出去,练至大成以后能够洞石穿铁!当世只有华山派切金熔铁的火焰神刀能够抵挡,合称北刀南剑!你你你……你竟然是玄阴教的!”说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似乎对傅则阳“玄阴教”的身份十分忌惮。

玄阴教啊,那是谷辰创下的教派,相传长眉真人临飞曾经将他七剑诛心而死,果然销声匿迹了百事来年,前不久重新出世,创下了玄阴教。

傅则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自从红莲魔教深入基层,撼动佛教根基以来,其他教派全都有样学样,都开始强占低端市场,疯狂传教,连佛门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僧神尼也都不再隐居,纷纷入世,到各大寺庙做了主持方丈,有计划地在人间开坛讲法,显示神迹。

峨眉派更是早就跟人间的剑侠来往颇深,佟元奇专收人间侠客为徒,醉道人更是扎根民间,常年背着个大酒葫芦在峨眉山脚下的村镇里面行走似乎,被人称作酒剑仙。

傅则阳本来也有这个计划,只是都着落在普通百姓身上,并未想到江湖豪侠,他决定,回头就编点鹰王擒拿手,乾坤大挪移什么的武功,发展江湖上的基础。

黑手老七见了他这手“玄阴剑气”又惊又喜,笑吟吟地走出来,抱拳施礼:“原来是玄阴教的朋友,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阁下能够修炼玄阴剑气这等神功,必定是神目天尊的嫡系传人了?我们夜叉帮是夜叉太岁汲真人的属下,两家的祖师爷都是好朋友,又有过同门之谊!”他看了地上被洞穿眉心的手下,面露狠厉之色,“这等有眼无珠之人,死不足惜,还请朋友同我一起,先将这铁伞门小狗崽子拿下,然后再入内详谈,我有一种大买卖,要跟阁下同享!”

傅则阳说:“我可不是什么玄阴教的人,我用的功夫名为六脉神剑,并非玄阴剑气,你说的什么神目天尊我从来没听说过,不知道跟谷辰有没有关系,不过就算是谷辰来,跪在地上求我加入玄阴教,我也懒得答应他。”

“好!”杨鲤拍手叫好,“果然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就算是那玄阴教祖跪下来求我们,我们也绝不会加入他那邪教!”他说完箭步向前,右手猛拍向黑手老七面门。

黑手老七怒喝:“你还敢跟我对……”还未说完,杨鲤陡然变招,由单掌平推改成擒拿,拇指和中指锁拿黑手老七腕上穴位,黑手老七急忙做掌刀向下猛切杨鲤手腕,哪知杨鲤这式擒拿也是虚招,突然丹田气下沉,左足发力将石板震碎,然后飞踢黑手老七小腹,那碎裂的石板块也跟着他的左脚一起砸过去。

黑手老七不断倒退,七双掌乱挥,将激射的石板打碎,杨鲤乘势进逼,铁伞从碎石中间穿过去,前端的伞尖正中黑手老七心口!

他两人这下交手不过转瞬之间的事,剩下那三名打手忌惮傅则阳的“六脉神剑”,一迟疑间,黑手老七已经被杨鲤戳死。

杨鲤大笑一声:“小爷早就要除掉你们这群吃人的恶魔,刚才故意示弱,你们还当真了吗?”伞打掌劈,干净利落地把剩下三人解决掉。

“痛快!痛快!”他用死人身上的衣服把铁伞上的血迹擦干净。

“阿弥陀佛!”三个尼姑始终在大街上看着,沧桑无比地颂了声佛号。

傅则阳问:“师太,你眼看着这小子当街杀人,也不管管吗?”

大尼姑叹道:“我若管了,那些家伙得了性命,势必要再杀更多的人,阿弥陀佛!”

二尼姑说:“我们昔年也是风尘侠客,自从皈依佛门,受了戒条,约束起来,过去的习气仍在,看了这种人就手心痒痒,方才如果不是这小兄弟出手,我也要亮剑了!”

杨鲤很是惊奇,把尼姑上下打量一番:“师太也会剑法吧?你说亮剑,可是身上并无剑匣剑囊,如何亮剑?这位大哥倒是带着剑匣,却只宝贵得很,不肯亮出来。不过他那一手六脉神剑也足以纵横天下,罕见敌手了。”

傅则阳笑问:“那我的功夫和你铁伞门的功夫,哪个更厉害?”

这话问得相当施礼,杨鲤有些不悦,沉吟了下说:“我的功夫不如你,但我师父可不比你差,本门铁伞荡魔七十二式乃仙人所传,我们则阳祖师是能出入青冥的剑仙,能使飞剑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他掌中还有一把北冥抟风伞,相传为太空陨金和玄铁之精打造,你那剑气绝不能射穿,若能挡住你的剑气,凭借本门的荡魔伞法精妙招式,定能胜你。”

傅则阳忍不住大笑出声,没想到这帮凡俗侠客不但编排了自己的传承,还编排了自己的北冥伞,果然是见过自己用过那伞的人借自己名头搞出来的铁伞门么,倒也有趣。

“好吧,你家则阳祖师厉害,我甘拜下风。”

杨鲤叹道:“我家则阳祖师你必是比不得的,便是我师父,若有一把能够挡住你剑气的宝伞,也能胜你。只可惜则阳祖师已经百余年没有消息,恐怕已经作古了,那把北冥抟风伞也不知道落在何处。我和师兄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此伞的下落,走遍大江南北,凡是有则阳祖师传说的地方我们都去了,跑了二十多处地方都没能见着,唉。”

大尼姑插口问:“小兄弟,我刚才听你说要去伽蓝寺,不知所为何事?”

杨鲤说:“我答应了一位友人,要去营救一位落难的姑娘,特地从扬州那边赶过来,日夜兼程,半路上遇到一个仇家,耽误了半日,今天天黑之前无论如何我也得赶到!”

大尼姑说:“我们也要去伽蓝寺,只是不知路径,不如咱们一路同行?”

傅则阳说:“巧了!我也要去伽蓝寺,也不知道路径,咱们就一起走吧!”

他已经算到,杨鲤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而他口中所说落难的姑娘,就是陆蓉波,跟着他去伽蓝寺,就能找到陆蓉波了。

158 天山掌门

傅则阳和三个尼姑都要跟杨鲤一起去伽蓝寺,杨鲤有些为难:“我只有一匹马,没办法带上你们这么多人,若是下马跟你们一起步行,天黑之前无法赶到。”

二尼姑说:“无妨,没有马,我给你变出几匹马来!”她让小尼姑去取些树枝草叶,用手扎成妈的形状,共是四匹,摆在地上,口诵佛号,挥手甩出一片佛光落在草马上,待金光过后,原地显出四匹活生生的高头大马,比杨鲤那匹还要神骏。

杨鲤大吃一惊:“师太真的是活菩萨!”

二尼姑飞身上马:“不是着急赶路吗!有什么话边走边说!”

杨鲤高兴地跳上马:“师太未入佛门之前,想必也是江湖上有名的豪侠,敢问师太名号?小子或许听说过。”

三匹马齐头并进,二尼姑打马急行,果真有些豪爽气息:“我俗家姓余,大名真慧,你小子听说过么?”

“余真慧……余真慧……”杨鲤摇头,“恕小子孤陋寡闻,这名字我听着耳熟,只是想不起当今江湖上有这么一号高人。”

尼姑提醒他:“你别只想眼前的,往八十年前去想。”

傅则阳也没听过余真慧这个名字,八十年前他还在武当山做掌教,不过多在武当山上整制山景,修炼玄门正宗的仙法,或者带着小辈们炼剑炼丹,这三个尼姑法力高深,不像是半路出家的,但他也没有听说佛门当中出现过这么两位。

“哎呀!”杨鲤忽然一拍马头,“您二位就是昔年天山派的开山祖师灵鹫双剑?”

“正是!”尼姑哈哈大笑,“难得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能记起我们。”

天山派!傅则阳也想起来了,就在百十年前,天山上修建了一座灵鹫宫,是佛门道场,供奉释迦牟尼佛,共分为南北两院,北院是和尚,住持法号叫做一发,南院是尼姑,主持叫做广明,广明还有个师妹叫做广慧。听说三人原数世积修,这一生前半辈子都是纵横天下的豪侠,和尚俗家姓陈,尼姑俗家姓余,结为异姓兄妹,仗剑行侠,杀人无数。忽然一天得高僧点化,一朝觉悟,寻找前生留下的经书法宝,一起到天山开辟道场,法力俱都极高,声势竟然不比昆仑派稍弱,红莲魔宗数次围剿都大败而归。

原来这两个老尼姑就是广明、广慧,那么那个小尼姑就是魏枫娘了!

傅则阳细看小尼姑几眼,见她眼中波光流转,正在偷看杨鲤,面带羞赧之色。

杨鲤对于小姐姐喜爱的目光毫无察觉,他此时正沉寂在遇着传说中的江湖前辈的喜悦当中:“您两位可是江湖传奇,广明掌门,昔年持剑连诛祁连六怪,广慧师太,大战广东鬼眼达摩,鏖战三天三夜,将那专吃人心的鬼眼达摩杀死,这是我们后生晚辈最敬佩的。那鬼眼达摩炼有邪功,能吃人心练功,还养有一种恶蛊,江南一带的武林人士被他害死无数。听我师父说后来江南的武林人士被逼得没辙,联合起来到武当山来请则阳祖师出面,则阳祖师没等动身,鬼眼达摩就被人灭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咋不知道有人来请过我呢?傅则阳问广慧师太:“那鬼眼达摩是什么来路?”

提起昔日的那场恶战,广慧师太也心有余悸:“那厮本是长江上有名的江洋大盗,侠僧轶凡多次想要除他,未能如愿,后来他跑去南疆躲了十年,拜在百蛮山阴风洞绿袍老祖门下,学了一身邪法,再次出山,找轶凡师兄报仇,轶凡师兄斗不过他,便请我们出山,恰逢一发师兄和师姐去河北追杀一个弑母的逆子,我便和轶凡上路,跟他先后大战二十七场,从宜宾杀到广东,最后在一艘出海的大船上,我们决一死战。我和轶凡师兄提前准备了避邪的东西,破了他的邪法,将其杀死,却被他的恶蛊咬伤……”

难怪这厮好吃人心,原来是绿袍老祖的徒弟!蜀山世界里有两个家伙以颜色并称,一个是东方魔教教主小红尚和阳,一个是南方魔教教主小绿,也就是绿袍老祖。傅则阳自持身份法力,这些年只是自己逍遥享福,偶尔推演天机,也是三教气运消长,或是天蒙、尊胜、哈哈、极乐这等绝顶高手的动向,像小红小绿这个层次的人都不在傅则阳的视线之内。如今下的云端来到人间,经成了两眼一抹黑,一切人物、掌故都不知道。

他的魔神之眼能看方圆五百里的范围,风吹落叶,见人说话,如面对面,看山川大地,风土人物,如同掌上观纹……但是他懒得看,想看了才看,不想看就不看。

他暂时不愿意在两个尼姑面前暴露身份,便不使用神通。这次伽蓝寺是个蹊跷之地,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那里仿佛有个无底的深渊陷阱在等着自己,还是先借尼姑掩盖自己的锋芒,装作个平凡人先搞清楚敌人要用什么花样吧。

时隔百余年,他已经变了模样,血神经虽然没有进步,但其他功法境界具有突破,诚心隐藏自己,别人也看不出他的本质,这两个老尼姑就没看出来。

对方应该有一个跟自己实力相若的高手在颠倒阴阳,遮掩天数,让自己推算出来的卦象都是错误的。但是傅则阳还有魔神感应,这个人做到这些已经是极限,再进一步,必然会被自己发现。那人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只做了这些,剩下的都借旁人之手,被借之人还不知情,做局十分精细缜密。

傅则阳暂时隐藏身份,瞒不住这个人,但能瞒住其他人,而他也不能告诉那些人,不然有了联系,会被自己顺藤摸瓜推算出来,他做的局也就破了!

广明、广慧两个尼姑应该也是局中之人,杨鲤却不是,是对方算计之外的变数!

傅则阳越过杨鲤问广慧师太:“他用的是百毒金蚕蛊么?”

“不是。”广慧师太说,“是天蝎蛊。百毒金蚕蛊是什么?我听说过南疆有一种金蚕蛊,号称是百蛊之王,那百毒金蚕难到比普通的金蚕还要厉害么?”

“确实,我也只是听说,南疆有人用天蝎和金蚕蛊杂交,培育出一种百毒金蚕蛊,便是修炼多年的剑仙被咬上一口,不出一个时辰也要丧命。”

“剑仙。”听到这两个字,杨鲤来了兴趣,扭过头,“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请教大哥的名姓,你既然会‘六脉神剑’,武功远高于我,肯定也不是无名之辈。”

傅则阳笑道:“我姓乐,单名一个至字,实不相瞒,我就是一名剑仙。”

杨鲤有些不敢相信:“乐大哥,你也是剑仙?莫要蒙我!两位师太是剑仙也就罢了,难道我今天一共遇着了三位剑仙?”

小尼姑魏枫娘不高兴了:“杨鲤哥哥忘了我了,我也是剑仙!”

“是是是,你也是剑仙。”杨鲤觉得她不像,只问傅则阳,请求看剑。

傅则阳拍了拍腰间的剑匣:“我本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后来有一次上山游玩,跌落悬崖,在崖下的山洞里捡着一部神功秘籍,炼成剑术,能够隔空御剑,百步之内取人首级。后来又在黄山找到这对古时候留下来的宝钩,日夜对其吐纳炼气,比原来的飞剑还要神异,能在千步之内取人首级了!只是我这钩出必见血,不能轻易示人。”

杨鲤羡慕不已,巴不得马上遇着几个江洋大盗,见识见识传说中飞剑的威力。

距离伽蓝寺还很远,杨鲤不断打马,加急赶路,广慧师太用树枝变出来的四匹马是假的,跑得近乎于飞,又快又稳,跑多远都不费力。杨鲤骑的是真正的马,连日赶路已经筋疲力尽这会越跑越慢,嘴里往外吐白沫子。

傅则阳问:“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在天黑之前赶到伽蓝寺?”

杨鲤心疼地看着马,又看了看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实不相瞒,本来也不用这么急的,只是我白天跟那黑手老七对了一掌,他那掌上的剧毒也还罢了,既是不吃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解药,单凭我铁伞门则阳祖师传下来的仙丹,再加上我的内里也能将毒力化解。只是他们夜叉帮的掌力另有一重功用,打谁一掌就相当于做了记号,等到入夜以后,就会有两个索命的恶鬼赶来,一个穿黑,一个穿白,便似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如果人已经死了,白鬼就会把人的魂魄勾走,黑鬼挖出人的心脏,一同往江西庐山白骨洞去归案复命,献给白骨夫人。哪怕把毒解了,这两个恶鬼也会把人杀掉,取心勾魂。”

“竟然有这等事?”广慧师太让他在马上伸出手,查看他的手掌心,皱眉道,“方才你这手上毒气未去,又黑又紫,我竟没有注意。这是阴火鬼符的路数,倒也不难除去!”

她抬手要发佛光将鬼符除去,傅则阳将她拦住,这符他早就看出来了:“师太且慢!听杨鲤所说,那夜叉帮用这手段也不知害了多少人,不如让他把那恶鬼引来,再由师太以佛法将恶鬼初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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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白骨不净

听了傅则阳的话,魏枫娘在后面说:“师父师叔,就帮助这位哥哥把那恶鬼除了吧,师叔你不是常教导我说,除恶务尽,不能放虎归山吗?”

广明师太沉吟:“夜叉帮我没听说过,不过庐山白骨神君夫妇我是久闻其恶名的,那两口子把好好一座庐山胜境,洞天福地弄成白骨皑皑,鬼气森森,这些年也害了不少人。只是咱们眼前的敌人尚不知深浅,实在不宜另竖起强敌……”

傅则阳拽过杨鲤的手:“哎,不过是一群枯骨腐尸而已,算得上什么强敌?管他是什么神君、夫人,敢招惹我,必以匣中双钩枭其首级,这事你们不管,我管了!”他让杨鲤放心,“待会天黑以后,那二鬼不来便罢,若来,我必杀之。”

广慧师太本来要反驳广明师太,打算揽下这桩事,听傅则阳如此说,便改口道:“年轻人,莫要学了点武术便不知天高地厚,你那剑气只能杀人,不能杀鬼。鬼乃灵体,有形无质,厉害的能隔空吸你魂魄,什么功夫都没使出来就飘飘悠悠,成了人家的囚徒,如同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到那时候,后悔晚矣!”

傅则阳摆出一副年轻气盛的样子:“我才不信有什么鬼怪能吸走我的魂魄!”

广慧师太本是个骄傲的人,看不惯同样骄傲的别人:“你既然这样自信,待会鬼怪来了就由你去对付,看看你的剑气、你的飞钩有没有斩鬼之效,杨鲤你不必害怕,到时候只要你在我身边,绝无任何孤魂野鬼能够还得了你!”

杨鲤作为一介凡人武夫,对于仙家的手段都停留在传说水平:“二位莫要置气,那夜叉帮供奉的恶鬼十分厉害,曾经也有会飞剑的异人想要替天行道,结果连人带剑都给恶鬼吃了。若要为民除害,我虽不才也有三分丹气,只是咱们得精诚合作,共同面对才好。”

太阳很快落下西山,余晖消失殆尽,夜幕降临。

杨鲤和魏枫娘不能辟谷,中午没吃上饭,大家在路边拢起篝火。

杨鲤费了半天劲打到一只野兔,两个大尼姑都不吃,自去树下盘膝念经,也不让小尼姑吃,只许她去采些野果野菜充饥,可是现在这年岁,凡是能吃的野果野菜,早都被饥民们撸光吃尽了,干粮又都在路上吃完,只能饿着。

傅则阳不管这些,在杨鲤还在为如何弄到斋饭踌躇的时候,他已经用剑气把兔子拆解完毕,皮毛内脏全部剥掉,只剩下白生生的胴体,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乾坤袋里取些产自光明的调料撒在上面,再弄许多野草做掩护,用木棍穿了在火上烤。

很快香气四溢,魏枫娘馋得不行,傅则阳撕下一条腿偷偷扔给她,她看着兔腿连吞口水,委屈得眼泪汪汪,终于没敢捡起来,哭着跑去树下,跟老尼姑控诉:“师父!他们两个不是好东西,故意引诱我!”

广明师太便教她坐在一旁背诵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你就这他这香气,好好体会,什么是空,什么是色,六根如何被六尘勾动,如何生成六识,悟得真空妙有,你就是菩萨!”

魏枫娘盘腿坐好,双手合十,眼睛闭着,弱弱地念经,念着念着,眼泪便大滴大滴涌出来,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越来越多,念经的声音里,哭腔和颤音也越来越浓。

广慧师太听得心里直发酸,呵斥道:“小尼姑念佛,有口无心,你念着色即是空,脑子里想的却是人家兔肉的香味,那有什么用处?莫要念了!白废功夫!须知世间万法,唯心所现,唯识所变,你想什么就来什么。赶紧修白骨不净观想,观想那兔肉乃是一个皮囊,包裹着骨架脓血粪便,本是恶臭,经火一烤,上面满是燎泡脓水,再沤起来,蚊虫叮咬,白花花的蛆虫内外乱钻滥爬……看你还馋是不馋!”

魏枫娘睫毛颤抖,眼泪狂涌,恨不能大声哭泣出来,却终是不敢。

杨鲤很是尴尬,香气四溢的兔肉下咽也很艰难,傅则阳却不在乎,用最精致的手法烹调最简单的食材,烤好之后,撕下肉丝慢慢品尝。

一个兔腿还未啃完,林子里忽然阴风乍起,乌云聚合,将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遮住。冷风匝地平推,草木树叶纷纷扬起,篝火摇摇欲灭,傅则阳把剑匣往迎风地方一拍,入土三寸立在那里,匣中发出一声金铁相击的脆响,阴风立止。

广慧师太诧异地看他眼那剑匣,露出惊异之色,不过现在来不及开口说这个,因为恶鬼已经来了!

两团黑雾离地十数米高飞卷而至,恰似妖精出山,黑煞滚滚。

到得近处,黑风里面现出两个大家伙,都有三米多高,骨架极大,一个穿黑,一个穿白,露出一个头颅,便似皱皮抱着骨头,一对红眼,血气闪闪,鼻子腐烂干净,只是个豁口,嘴里面尽是奸细的獠牙,脑袋上还长着长长的绿发。宽大的袍子将全身遮住,只露出这恐怖的头颅和一对脸盆大的尖爪,黑鬼拿着一柄白钩,百鬼提着一根黑链。

一看这两个东西,傅则阳终于知道为啥会出现有剑仙被连人带剑吃掉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这俩东西并不是普通的恶鬼,而是两个魔头,使用魔教正宗手法祭炼出来的白骨神魔!

广慧师太也吃了一惊:“乐至小子,你不是说要自己对付恶鬼的吗?还不快动手,放出你那匣中的飞钩,让我们见识见识?”

广明师太惊声喝道:“原来是魔教中人祭炼的魔头!这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你们会退到我们身后面来,千万不要被他们靠近三丈之内!师妹,与我除魔!”

两位师太同时扬手,放出了自己的飞剑,两道白色剑光分别迎上一个魔头。”

神魔本来就极难对付,这两个魔头也不知已经吃了多少人了,已经长全人的身体,再过些年,便能把皮肉长出,外形跟人类一模一样。两个师太的剑光十分凌厉,但他们根本不怕,晃动钩锁,张开魔爪,硬抓飞剑。

杨鲤看见尼姑放出飞剑,十分激动,赞叹道:“两位前辈果然是剑仙一流的盖世奇侠!这两个恶鬼也真厉害,竟然不怕仙家的飞剑。”

傅则阳也点头表示认可:“他俩的剑术确实很强,天山派剑诀,果有独到之处。”

正说着,广慧师太忽然大喝一声,剑走偏锋,精芒爆闪的白色剑锋从钩锁回旋的缝隙之中穿过,横向一撩,将黑袍神魔拦腰斩成两段。

杨鲤刚要叫好,发现那魔头虽被腰斩,却不流血,也不消散,上半截身子呼啸着张牙舞爪凌空扑过来,广慧师太剑虹似匹练般回环甩出,将魔头拦下,那魔头的下半身遁入地下,因天色黑暗,大家以为神魔只剩下腰胯和双腿的下半身已无灵性,到底灭亡,都没注意,唯有广明师太眼力非常,见双腿遁地,急忙放出佛光:“小心那东西从地下杀来!”

金色的佛光刚把众人罩住,那魔头的下半身就从地下钻了上来,腰胯上面又长出一个小小的身子,上面顶着个大大的头颅,一双胳膊又细又长,双手好似鸟爪,就这么从地下顶着佛光硬钻上来,一双大长腿半截留在土里,双爪本要从背后去抓两个尼姑,因被佛光压住,力道极大,够之不着,只把魏枫娘抱在怀里,随后把身子一拧,重新遁回地下。

从神魔下半身出现,到抓人遁走,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广明师太一手御剑前面的神魔,一手使辟天神掌打下来,金色凝聚的大手从天而降,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地掌印,魔头已经走了,他那上半身仍然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断师徒扑到近前。

广慧气得大骂:“魔头!你敢伤害枫娘半根指头,我把你打成骨头渣子!”脖子上的念珠被摘下来,飞到空中,一百八十枚佛珠里面,各隐藏着一柄诛魔神剑,光芒爆散,金剑齐出,狂风骤雨般向一个半魔头身上乱劈乱刺,将双魔刺得千疮百孔。

杨鲤见魏枫娘被抓走,急得直跺脚,挥动铁伞,朗声喝道:“妖魔!你们要杀得人是俺杨鲤!莫要对不相干小女孩下手,你们想要俺的心脏,自己来取!”

二魔斗不过两个尼姑的佛光和飞剑,只能被动挨打,这回在剑雨光幕之中飞速旋转,张口大叫。这叫声于傅则阳听来,好无声响,只张嘴,没动静,落到其他人的耳中,却是千差万别。杨鲤听来就是一个十分威严雄壮的声音,告诉他:“我们只要你的心脏和魂魄,你自己挖出你自己的心脏,然后跟我们走,我们就放了那个小女孩。”

杨鲤听到这个条件,皱着眉头,天人交战,忽然远处闪烁数道红线,两团碧火,听得广慧师太大声喝骂:“五台派的小崽子和魔头的主人到了!”

杨鲤听说又有强敌赶到,便把心一横:“你们要我的心脏,我给你们便是!”他抽出一把匕首,就要自己自插心口。

傅则阳把他拽住:“你傻了,魔头的话你也敢信!”

由于他是魔神之体,神魔不敢对法发动魔法,这魔音并没有对他发送,不过傅则阳另有神通,能够听见神魔对每个人说的话,对广慧师太说的是“老贼尼,我家主人带着我们的兄弟到了,你们难逃一死!”对杨鲤说的则是让他用心脏换魏枫娘的安全。

杨鲤被他抓住手腕,本打算用一点内力挣开,哪知感觉上傅则阳抓的并不紧,仿佛没有用多少力气,他一挣之下竟然没能挣脱,二次发力、三次发力,连挣了五下,手腕仍然被傅则阳抓着。他急道:“若没有两位师太,我今晚也是必死之局,枫娘妹妹完全是被我拖累。况且这等佛魔斗法,我根本帮不上忙,有我没我,都无关大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死了以后变成厉鬼,或许还能跟他们斗上一斗。”他把铁伞交到傅则阳手里,“等我死后,还请乐大哥若有空把它送到襄阳铁伞冈,交给我师兄谭簏,就说小弟无能,终未能找到则阳师祖,未来寻找师祖,光大本门的千钧重担就落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160 七手夜叉

傅则阳自然不会让杨鲤自尽:“找你师祖还得靠你自己,那小丫头我帮你抢回来!”

他把杨鲤手中的匕首夺过来,想了想又把铁伞扯到手里,飞步冲向远处的白骨神魔。

杨鲤自幼跟师父古来稀学艺,练就一身的能耐,谁见着都得称一声杨少侠。在他心目当中,放眼整个天下,武功能够胜过他的不超过十个,还都是老一辈的高手,但就算武功再高,也休想从他手里把兵器夺过去。

傅则阳使出“六脉神剑”,杨鲤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但若不用剑气,他还是不服,以为对方只有内里强过他,兵器拳脚,擒拿短打,自己都不输于人。哪知先被傅则阳攥住手腕,挣了五次也没挣脱,这下宝剑被夺,连视若性命的铁伞也被随手扯去,望着傅则阳的背影,他呆了一呆,知道对方武功远远超过自己,甚至还要胜过自己当年的老师!

白骨神魔身高过丈,又凶又恶,口喷绿火,眼冒黑烟,仿佛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怪物。傅则阳与之相比,显得又弱又小,这下义无反顾地直冲过去,即便武功再高也无异于主动送死。杨鲤迈步从后面急追:“乐大哥,你快回来!”

他话未说完,傅则阳被白骨神魔当头喷出一道碧绿色的鬼火,似瀑布一般浇灌下来,把整个人都给罩进去。

杨鲤看得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弯腰捡起拳头大的石子,用上内里往神魔身上砸去。

神魔被石块打中,恍如不觉,俯身用那脸盆大的爪子把傅则阳拦腰抓住,送到嘴里想要啃咬。这魔头也是被主人宠溺,养得忘了形,虽然觉察到傅则阳是魔神,有一种让他心惊胆颤的神威,待见到傅则阳如此弱小,生了贪念,想要把傅则阳吞食,炼化元神,好把自己也进化成魔神。他抓起傅则阳,獠牙林立的大嘴,就要把傅则阳的脑袋咬进肚子里。

“不要脸的东西!”傅则阳挥动匕首,齐肩横扫,像切豆腐一般,把魔头偌大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要吃我!”那魔头的脑袋悬在空中,又往他啃咬过来,傅则阳再次挥动匕首,唰唰两下,把抓着自己的手臂砍断,在地上一滚,躲过飞来的头颅,反手用伞脑袋兜住,抬起匕首刺入囟门泥丸宫的位置。

魔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想要逃跑,傅则阳抓住他的头发强扯回来,抡巴掌抽在脸上:“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砸碎了你!”

他连抽了十几巴掌,魔头被打得嗷嗷惨叫,深深凹陷的眼窝里面流出两行血泪。

这白骨神魔一身钢筋铁骨,连仙剑都敢硬抓,魔爪跟广明师太的辟天神掌连续对轰,虽然处于下风,但也能屹立不倒。然而,他却受不了傅则阳的巴掌,被抽在脸上,有一种整个整个魔要碎裂成渣的感觉,那种痛苦深入魔心,连挨了十几个大嘴巴,被揍得怂了,再不敢反抗,只能呜呜哭叫。

他那身子没了最坚硬的魔爪,被广明师太趁机运剑砍成数十块,受他召唤,想要四下飞散。广明师太用佛光将其全部罩住,放出佛火剧烈焚烧。

傅则阳把魔头的脑袋放进伞里,回来交给杨鲤:“你把他拿着,谁要你也别给,等我待会回来处置。”他说完迎着空中飞来的几道剑光快速跑入黑暗。

杨鲤提着伞,看里面呜呜哭泣的魔头,很是傻眼,抬手摸了摸插在魔头脑门上的匕首,心说我这匕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这两个魔鬼刀枪不入,两位前辈的仙剑也不能将其重创,我这匕首在乐大哥手里却能轻松制服魔头。

他想到这匕首是师父古来稀所赐,师父临终前将生前所用的乾坤倒悬伞给了大师兄,那是铁伞门掌门的标志。将这匕首给了自己,说这匕首是武当山上的仙师所铸,乃是则阳祖师亲传,平时用着确实能够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想必不止是锋利,还有降魔之效。

在他心目当中,傅则阳是介乎剑侠与剑仙之间的水平,而两位师太是真正的剑仙,师太们对付两个恶鬼都如此吃力,傅则阳却能斩下一个魔头的头颅,除了他自身武艺高强,胆大心细,临阵果决以外,自己这匕首想必也在其中占了很大的因素。

另一只神魔见同伴被斩首擒拿,自己斗不过两个尼姑便想逃跑,被两位师太用佛光将上半身罩住,两柄飞剑结成一个光圈,环绕魔身急速旋转切割,顷刻间将其斩成无数块。

二尼同时喝念咒语,出掌放出佛火,那魔头碎成了几百块碎尸,似一群无头苍蝇在佛光里面上下左右乱飞乱撞,先后都过上一团佛火,烧得鬼哭神嚎。

“贼尼休要猖狂,五台派龙飞在此!”远处的来客方才在半路上被广明师太以佛珠放出的佛光挡住,他们合力将佛光击破,把发动佛光的佛珠震碎,杀过来时已是怒气汹汹。

最前面是一团乌云,里面不停穿梭着一道道惨白和灰黑两色的光芒,带着无数女人和婴儿撕心裂肺叠加的哭嚎,风驰电掣而至。

两位师太见了面色大惊:“是九子母阴魂剑!”急忙同时施法发动佛光,连成一座光山,两口飞剑并行穿空,迎了上去,相互略一触碰,便各自收缩,都感觉到对方的厉害。

二尼把飞剑收到面前,那黑云也收敛体积,现出一个全身白衣,面色也很惨白的青年。紧跟着后面又飞来两人,脸色也都白得跟尸体一样,手里拿着绿火纷飞的麻幡,大声喝问:“你们两个贼尼是哪里冒出来的?连白骨夫人豢养的神魔也敢攻击!不要命了么?”

广慧师太冷哼道:“纵魔食人,天诛地灭,我老人家今天替天行道!”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广明师太态度比较和蔼,“贫尼广明,这是我师妹广慧,龙道友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得意门徒我是认得的,这二位看着眼生,似白骨门路数,不知跟白骨神君如何称呼?”

一人说道:“我们乃是夜叉帮三位帮主,这是七手夜叉龙飞龙大哥,这位是白骨夜叉白鹄白二哥,我是小夜叉汲占,我们三人义结金兰,共创夜叉帮,白骨神君是我和白二哥的师父,新近,龙大哥也拜他老人家做了记名弟子,敢问二位师太是什么来路?”

广慧师太喝道:“你们连我们也不认得!我师姐便是天山派的掌门!”

“天山派?”汲占跟白鹄对视一眼,“没听说过。”

龙飞沉声说:“这两个老尼跟一发和尚昔年都是江湖上的侠客,后来得大雪山了了和尚点化,得了佛门心剑的传授,意念起前生记忆之后,将过去所修佛法与之融会贯通,创出佛门慧剑一路,颇有独到之处。”

听他说得这样慎重,白鹄不服:“管他什么心剑、慧剑,且让她们尝尝我的白骨阴风箭!”他将肩膀一晃,将费劲许多心血炼成的宝箭发出,三道丈许长的白光自背后升起,直上数百米高空,然后调转过头,对准两个尼姑飞射而去。

傅则阳在远处看见,暗道:这倒是有点弹道导弹……不是,有点诸天秘魔神梭的意思。也是有地煞混合磷阴鬼火做添药,送上天空以后吸引天罡,使得罡煞摩擦形成阴阳生克之势,一路旋转着冲向目标。使用者功力越强,威力越大!

他追上神魔下半截身子,把魏枫娘夺过来,把神魔两条大腿撕开,在地上采成稀巴烂,然后把魏枫娘夹在肋下赶回来。

等他赶回来时,师太们正凭借两口仙剑跟三支白骨箭绞在一起,两人同时发力,剑上涌出佛光,二人左掌凌空拍出,也发出成片的佛光,内外相合把白骨箭封冻在里面,二人喷涂真气,剑上精芒爆闪。

“喀吧吧!”三支白骨箭全部粉碎,里面的磷阴鬼火炸裂开来,形成大团的碧绿鬼火向外膨胀,但被佛光裹住,只略涨大了一圈,然后向内收缩,被全部消灭。

白鹄被毁了宝物,又急又怒,问龙飞:“大哥为什么还不出手?赶快用你的九子母阴魂剑把这两个老贼尼全部杀了!”

龙飞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傅则阳身上,并没有理会白鹄,而是向傅则阳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傅则阳从杨鲤手中把神魔的脑袋拎出来,晃了晃:“我是能手撕神魔的人。”

看见师娘平日精心养炼的神魔,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脑袋,额头上插着匕首,眼眶里流出血泪,呜呜哭泣不停,汲占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还是平素威风凛凛,让人闻风丧胆的白骨神魔吗?别说是普通的江湖侠客,就算自己这群白骨神君的亲传弟子,平时对什么垂涎三尺,每个人都梦寐以求想要拥有一只。在师娘的淫威之下,大家对这群神魔更是当祖宗供着,每日让手下想办法取活人的脑浆和心头热血回来供奉喂养。

往日凶神恶煞的大神魔,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反差之大让他们有点接受不了。

龙飞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仔细看傅则阳的深浅,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只能归之于两个尼姑使了手段,插在神魔额头山的那柄匕首想必也是神兵利器。

他用手一指傅则阳和杨鲤,跟两个尼姑说:“我听说过您二位的大名,我师父混元祖师也不止一次提起过您,他说你们前生曾经跟他一起在北海参与过围捕血神子邓隐之役,让我们以后在江湖上遇到您二位要恭敬着些。今天我也不为难二位,那个小尼姑是你们的徒弟吧?带着她赶紧离开,让我们把这两个小子带去伽蓝寺交给夫人发落,日后还好相见。不然,就休怪我九子母阴魂剑下无情了!”

161 南罗北古

听龙飞提到伽蓝寺,广慧怒目喝道:“我世界明悦数月前被海澜大师请来讲法,却被妖孽害死,可是你们做下的?!”

龙飞诧异道:“据我所知,贵派广明师太是大师姐,何时又有了个师姐?”

广明沉声说:“明悦师姐在我们两世之前是同门学法,是我俩的大师姐,只是我们根性不同,她修声闻乘,我们修菩萨道,十几年前曾经见过一面。数月前我们于定境之中于她隔空相见,师姐浑身枯槁,如被深锁于地狱之中,说是伽蓝寺出了妖孽,害了全寺上下所有僧众。我和广慧从天山不远万里赶来这里,就是要查明真相,降妖除害。”

广慧师太接口道:“不错!若此事真是你们白骨门做下的,我们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老尼说不得要仗剑除魔,先斩了你们几个妖魔崽子,再去平了伽蓝寺!”

“你……”白鹄和汲占被这番话激怒,要破口还骂。

龙飞将他俩止住,龙飞向来嚣张跋扈,得白骨夫人引见,拜白骨神君做了记名弟子以后,兼修两家之长,炼成了威力无匹的九子母阴魂剑以后,更加横行霸道,凡是有人敢顶撞他,立施辣手弄死。但是今天,他对面前这两个老尼姑却颇为忌惮,皆因当年大师兄脱脱大师在新疆吃过她们的亏。

“明悦师太被害一事,我倒也知道一些,与我们夫人完全无关,此事乃是南海来的一株树妖所为,那树妖十分厉害,已经入了魔道,专爱吸人的精神气血,伽蓝寺周围方圆五十里之内,所有生物都被她杀死,吸成干尸。”

两个尼姑满脸震惊,对视一眼。

广慧师太问道:“既然那树妖如此凶戾,周围活物见之立杀,你家夫人为什么还在伽蓝寺?保不齐就已经跟那树妖同流合污,为虎作伥了!”

傅则阳听见“从南海来的树妖”心里就“咯噔”一下,默用无妄仙卦推算,从卦象上看,果然就是桑仙姥。先看因缘,主破裂拆解之象,应该是跟天痴上人分手了。再看命数,有阴人牵引,入得魔道,几乎已经到了不能回头之局。

得知桑仙姥在伽蓝寺为妖作怪,陆蓉波也在那里,有了信息,卦象就明朗了一些,不似原先那样迷雾重重。陆蓉波的卦象却极为凶险,一尸两命几乎成了定局。

他有些焦躁,这很明显是有人针对自己做局,多方势力插手,各有算计。他想要立即赶去伽蓝寺,但预感若真如此,陆蓉波必不能活,他已经身在局中,还得靠杨鲤这个局外人作为变数来拆解。

他拽过杨鲤,将其甩到马背上,自己也上了一匹,跟广明和广慧师太喊:“师太,你们练武时候是为武侠,后来修仙仍然以侠义自居,是为仙侠,面对这群伤生害命,纵魔食人的妖道,千万不能手软,更不用跟他们讲什么道理,飞剑削其首级便是!我和杨鲤先去伽蓝寺查看情况,这三个妖道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打马急行,龙飞大声喝骂,带动黑风阴煞向前急追,从两位师太头顶快速飞跃。

广慧师太喝道:“妖孽哪里去!”跟广明师太联手放出一片佛光,向上如山岳般升起,将去路拦住,两柄仙剑化作精芒长虹,穿空升起。

龙飞气的大骂:“两个狗贼尼,给脸不要俩,白鹄、汲占二位师弟,你们速去追拿那两个小子,务必将人囫囵拿到,留个全尸带去交给夫人。待我把这两个老尼姑斩了,再把这小尼姑捉住,随后与你们会合,往伽蓝寺去一起受用!”他双手张开,黑云私下铺展,笼罩住数十亩方圆大小,往下罩落,里面道道惨白黑灰的剑光疯狂攒射。

广明师太让魏枫娘过来做到她们俩中间,跟广慧师太合力,与龙飞斗剑。

白鹄和汲占各自驾驭两口白骨飞叉,化作两大团碧绿鬼火将人兜住,从空中追去。他们飞的速度可比马快得多了,很快追上傅则阳和杨鲤,汲占取出两支白骨阴风箭,放出去分别打向两个目标。

白骨门的飞箭十分厉害,不用射中,只打面前一过,那剑上附着的鬼煞就能隔空从人身上的毛孔之中渗入体内,发热三日,便会暴毙身亡。

看见两道惨白光芒从空中飞来,杨鲤着急地举起铁伞想要抵挡,傅则阳说:“不必,看我以毒攻毒!”他扬手把那魔头抛飞上天,那魔头真的只是个魔的头,得了傅则阳一滴精血之助,凶威大作,比完全体的时候更凶更猛。

他飞到空中,把单独一个脑袋涨到一家房子那么大,发出“啊啊”恐怖的嘶吼,先迎上一支白骨箭张口咬住,再掉头飞向另一根,也噙在嘴里,“咯嘣咯嘣”,嚼得绿火从鼻腔和嘴角溢出来,如滚油般滴淌坠落。

汲占和白鹄见了大吃一惊:“魔尊!莫要吃我们的法宝,快回去吃那两个人,把他们的脑袋咬下来!”

傅则阳在下面边打马飞奔,边回头笑道:“不错不错,快把他们的脑袋咬下来!”

魔头一声咆哮,化作一道血线飞向白鹄,门板似的大口张开,迎头一下,把白鹄的脑袋含在嘴里,将脖子咬断,大口咀嚼。

汲占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跪下,口念平日祭炼神魔的密咒,祈求神魔回头。

魔头对于他的咒语和求饶全都无视,张口又一下,把他的脑袋也给咬了下来。

两具无头尸体轰然落地,魔头吃得高兴,回来绕着两人的奔马转圈飞绕。

傅则阳让魔头飞去把汲占身上用来装白骨箭的皮兜子叼回来,把魔头塞了进去:“待会还有用到你的时候,先躲在里面,不许胡闹。”

这魔头被傅则阳揍得怂了,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违抗,只能闷头窝在皮兜里面,平静下来,怒气越来越盛,几乎就要憋不住咬烂皮兜冲出去,先把傅则阳吃了,再把杨鲤也吃掉。鼓了几次勇气,到底还是不敢,只能继续积攒怒气,等待重见天日之时。

傅则阳和杨鲤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伽蓝寺,这里周围都是树林,果然如龙飞所说,方圆五十里之内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只有乙木精气弥漫,催得草木茂盛,越往伽蓝寺走,树木越密集,挤挤压压,荆棘勾连,除了一条直通寺里的道路以外,别处根本无法行进。

傅则阳感觉到,这确实是桑仙姥的气息,但又十分陌生,不再如当年那样只是蓬勃的生气,如种子发芽,嫩草破土般,而是混杂了一重死灵恶煞,生气和死气相互渗透合二为一,即诡异又恐怖。

傅则阳问杨鲤:“是谁让你赶来这里,营救那位落难的姑娘的?”

“是湖南大侠,善化的罗新罗老剑客,他跟我师父是好朋友,七十二路穿空拿云手,八十一式潇湘水天剑法,威震天下,他跟我师父一位住在江南,一位住在江北,被江湖上的朋友以南罗北古并称。我自幼跟随师父学艺,向不服人,同辈之中除了今天遇着的乐大哥你让我望尘莫及,还有三位老前辈我最为敬重,人品武功我都叹为观止,其中就有罗老剑客一位,他说也是受人所托,不好说对方是谁,只让我来。我原以为是过去所见,盗匪为了躲避追捕,躲进寺院,害了原来的僧众,剃头装相,残害无辜,以我的能耐,必能手到擒来。没想到竟然是妖魔神怪做恶,唉,早知道,就不来丢人现眼了。”

杨鲤叹气,先遇索魂的邪魔,后来三位邪道剑仙,都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向来自持武功,心高气傲的他,如今成了累赘,让他很是有些灰心丧志。

傅则阳劝慰道:“你莫要这般想,今日除妖还得靠你。”

杨鲤苦笑摇头:“乐大哥别安慰我了,以你的手段,虽然不及二位师太,但也是异人之流,距离剑仙想必也只一步之遥。我只到寺中见着那位姑娘,尽可能把她救出来,若行便罢,若不成,跟那姑娘死在一起,也算是尽了全力,不辜罗大侠所托了!”

傅则阳有点动容,杨鲤虽然不会仙法,随便什么邪恶的小术就能把他杀死,但是傅则阳修道多年,所遇之人,有他这份侠气的,几乎没有。重义轻命,因为答应了对方,便不愿千里赶来救人,哪怕把命搭上也在所不惜。

像他们这种凡人,死后必有隔阴之谜,忘却记忆,来生也都不能觉醒,一辈子便是一辈子,来生重活,相当于另一个人,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却偏偏不怎么把命看得很重,或许他们也很看重性命,但认为侠义比性命更加重要。

与之相比,许多修仙之人,或是能转世投胎,或是能夺舍重生,换身体如换衣服,却把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尔虞我诈,毫无羞耻,为了能够免于兵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像广明、广慧两位师太,武侠、仙侠一脉相承,练武改为修仙,而侠义不便。两个尼姑的法力傅则阳不怎么在乎,就像杨鲤,只是个凡夫剑客,但三人身上多了那股侠气,就让傅则阳高看一眼。

傅则阳把剑匣解下来,递向杨鲤:“你把这剑匣戴在身上,装作是一位剑仙,嚣张一点,铁伞给我,咱们变换身份,待会遇到紧急时候,你念动真言,匣中双钩便会自动飞出去斩妖除魔!”

杨鲤不解:“你自己发动它们不是更好么?”

傅则阳拍了拍腰里的皮囊:“我用这个死人头就好,你听我的,今天能不能救出那位姑娘,就看你演得好不好了。”

162 恶臭怡人

杨鲤底子不错,长得又高又帅,生气虎虎,挎上剑匣,扮相就跟剑仙有三分神似,傅则阳教他如何走路,如何看人,如何说话,他很快就学得极像了。

杨鲤自有向往剑仙,只是没有仙缘,记得小时候曾经有一位自称是南海来的剑仙愿意教自己,要带自己去海外修仙,都已经讲好了的,后来遇着红莲佛宗的一个和尚,斗起剑来,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自己连滚带爬跌到山涧里混了过去,等醒来以后就被师父古来稀捡着,入了铁伞门学武。

他时常幻想自己将内功修炼到足够深厚,可以以气御剑,隔空斩人首级,炼成剑仙一流,此时把心中的想象演示出来,倒也有些惟妙惟肖。

当然,他不管装得再怎么像也只能骗骗外行,遇到真正的仙人一眼就能看破。

真正起作用的是傅则阳悄悄将一滴精血化成血气,拍入杨鲤的小腹。杨鲤不知他的用意,只觉得肚脐周围热乎乎的。

傅则阳告诉他:“我给你注入了一股真气,你将它导引收入丹田,我再教你几首法诀,待会可以调动它的能量,去施展道法,方能蒙的住人。”

杨鲤头一次听说内力真气还能相互给予借用,按照傅则阳说得方法一试,果然热气收入丹田以后,如同他自己的内力一般,稍稍调动,立即一股热流向后冲破三关,向前贯穿任脉,将任督周天打通,浑身穴位里面真气盈满,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

杨鲤高兴地说:“乐大哥,你果然神功盖世,这一巴掌,如同让我拥有了最少两甲子的功力,我师父的内力都没有我高,我感觉我再进一步,就能以气御剑了!”

他用傅则阳教的剑诀一试,匣中的断欲双钩乃是前古神器,立生感应,呛然声响,要破匣而出。傅则阳及时拍了一巴掌,令其安静,跟杨鲤说:“不要乱用!等见了妖孽了再使用,不然妖怪还没出现,姑娘也没见着,你把元气耗光,待会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伽蓝寺是一座深山古刹,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如今已经杂草丛生,周围一片死寂,毫无声响,连个鬼都没有。

傅则阳作成小厮状,挥舞铁伞在前面开路,一边拨打荆棘一边说:“公子,这路不好走,您行的慢点。要我说,您就不应该答应罗大侠,这么千里迢迢地来救一个素未平生的姑娘,若是那姑娘未嫁人还好,以身相许嫁过来,正房做不得,做个姨娘还是没问题的。就怕是嫁过人的,到时候你出力在前,吃亏在后,竹篮打水,最后什么都没落下……”

杨鲤听他这么说,也是戏精上身,剑眉皱起,呵斥道:“闭嘴!咱们江湖儿郎,行侠仗义,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都是个钉子,既然答应了罗大侠,哪怕千难万险也得办到!不说当年罗大侠曾经指点过我三招掌法,与我有恩,即便没有,凭着湖南大侠善化罗新的字号,说到头上,我也得走这一趟!”

“是是是!你是仁义无双的铁伞少侠,急人所难,扶危救困,是分内之事。只是咱们过去对付的都是人,今天要面对的,可能是妖怪。方才在路上遇着那两个厉鬼,就不是咱们能对付的,幸亏有两位师太仗义出手,不然咱们现在早被恶鬼剜心摄魂,索命而去了。这捉鬼是和尚跟道士的事,咱们最好不要管,也管不了……公子您小心点。”

他用手托住杨鲤的胳膊肘轻轻一拉,杨鲤向前踉跄了一步,忽然听见脑后“啪”地一声,金光耀眼,急忙摆出防御的架势转身观看,那两匹马都散成了树枝树叶,碎裂飘落。

“怎么……”杨鲤要问怎么回事,转念一想,这样问就露了怯,恐被暗中的妖怪察觉,于是改口,“怎么不走了?那妖孽只是试探,不必在意!”

傅则阳暗赞这小伙子机灵,杨鲤没有看到,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方才从地下钻出一根藤条,钻入马肚子里,要把马的血肉吸干,却不想这两匹马是广慧师太用佛法变化出来的,如气球般,一插即爆。

敌人摄于杨鲤周身的“气势”,再加上剑匣里断欲双钩的“锋芒”,没有直接攻击,插爆两匹马以后便悄然退去。

穿过丛林,终于来到伽蓝寺门前,整座寺庙沉浸在黑暗之中,一片死寂。

傅则阳推开高大的庙门,眼前一亮,院内跟外面完全不同,地上铺着平整的石板,建筑修葺整齐,雕栏画栋,窗帘屉纱,皆是簇新的,大雄宝殿和左右偏殿的廊檐之下,都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之间的栏杆上,飘满了轻纱,有十几位穿着暴露的妙龄少女,凭栏而已,或持扇,或拢巾,向下微笑探看。

两个极漂亮的女孩,挑着灯笼迎过来,二人身上并无正经衣服,只是裹着薄纱而已,款款而来:“两位郎君可是行得太晚,错过了宿头,来这里借宿么?正巧本寺法师宣讲欢喜妙法,召请诸天神佛,来这里开无遮大会,明日是正日子,二位来得正是时候!”

杨鲤看着二女姣好的面容,几乎完全呈现的双峰,曼妙婀娜的腰姿,若隐若现的胯骨,以及一双又直又白的小腿……他在心里暗骂这里的女人好不检点,也不知哪个是妖精,哪个是真人,或许都是妖精变的!

他抬头往两边看去,二楼上的的女孩也都是这般妆扮,他这角度看得更是辣眼,只能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让傅则阳答话。

这种场面,傅老魔见得多了,他跟两个女子说:“我们家公子是受朋友之托,来找一个叫陆蓉波的女子,她现在何处啊?”

红衣女子笑道:“我们这里的人都用化名,谁也不知本名叫什么,公子……”

“你不知道,就把你们这里的管事叫来,这不是伽蓝寺吗?方丈呢?主持呢?把老和尚找出啦,我直接问他就是了!”

红衣女子说:“师父正在后院闭关,要等到明日才出来,白日演法,夜里无遮,公子还是先进来休息一宿,明日再做打算吧。”

她说着便来抓杨鲤手腕,傅则阳伸手接过来将她手抓住:“我家公子练得是童子功,不能近女色,小姐姐喜欢男人,只管来找我便是!”

红衣女子嘴唇微张,随着说话吐出一股股香气:“练什么童子功是最傻的,别说你们了,就连峨眉派那些玄门正宗,一个个不近女色,哪怕最后飞升仙界,做个老光棍,硬石男,万年孤独,又有什么趣味呢?”

她正对着傅则阳说话,杨鲤也嗅到一点香气,便觉得渗入骨髓,浑身骨头都轻了,滚烫的血液指望头上撞涌。还算定力十足:“既然这样的话,先给我们找间房住下,明日见了你师父我在问他要人吧。”

红衣女子亲自挑灯引他们走入东跨院,这里院里有个水池,小桥流水,风景更美。

傅则阳自己选了一间房,在偏殿的角落里,红衣女子安排正房他不住,坚持要住这间,红衣女子便依了他。

进屋之后,傅则阳把女子赶出去,反锁上门,回头再看杨鲤,坐在床沿上,满面潮红,浑身发烫,手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他笑着跟杨鲤说:“公子,要不你也别练什么童子功了,咱们就跟她们耍上一宿,回头我帮你找不需要童子之身,也能练到登峰造极的武功。”

“胡说!武功秘籍是那么容易寻得的?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找人,正事要紧!再说……”杨鲤喘息着,眼睛都红了,“你去帮我打盆凉水来。”

“我去叫那些小姐姐们给你打。”

“不要!不要叫她们来。”

傅则阳问:“为什么不要叫她们?她们打来的水就不是水了?”

杨鲤又羞又气:“她们弄来的水,势必也会很香,贱人!竟然用药暗算!”他忽然想起来,仰头奇怪地问傅则阳,“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香吗?我闻着很臭啊,那两个女人都是臭气冲天,我怎么会有反应?”

杨鲤不耐道:“明明就是很香的,怎么会臭?”

傅则阳说:“粪臭素……粪臭丹也很香,你见过没有?”

“那粪臭丹是何物?竟然起了个这么不雅的名字。”

“粪臭丹,就是取人类的粪便撞进八卦炉里,然后先用武火炼,再用文火咕嘟,最后炼出来的白色晶丸,被阳光一照,就会变成棕褐色。那丹丸本身恶臭扑鼻,让人嗅之作呕,但若用水化开,或离得远了,便能嗅到花香,似茉莉夜开,香气满院。若加的水更多,或是离得更远些,就有一股水果香味,果香满园!我当年曾经和我孙……和一个小丫头一起炼过,弄了三十里风道,人们纷纷被香气吸引而来,以为有果有花,到了跟前才发现味道不对,花果全都没有,只有浓郁的粪味塞满鼻孔。”

杨鲤现在浑身血脉沸腾,听他说完,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其中的道理,只觉得他够无聊的,没事用丹炉炼大粪玩,搞恶作剧戏弄人。

他跌跌撞撞站起来:“你不出去打水,我自己去!”

傅则阳伸手推在他肩膀,将他推倒回床上:“你出去就要被那群‘臭女人’吃干抹净了,你中的不是烈药,而是魔道的邪术,我教你一个法子,解这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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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白骨红颜

傅则阳教杨鲤如何运用丹田里面的那股能量化解这迷仙大法,虽然有充沛的真炁可以调用,也需要当事人有足够的意志力,不然满脑子遐思乱想,哪怕不中魔法也自泄了精元。

杨鲤在床上盘膝用功,傅则阳先起了一卦,卦象显示,陆蓉波现在地下。

他使用魔神法眼,往地下望去。

三教圣人,都有仰观天文、下见地理、中察人心的神通,看宇宙时空,世界万物如同掌上观文。如尸毗老人、红莲老魔那等魔教巨擘,能观望周围五千里方圆山河大地,看人如在对面。傅则阳的这魔神法眼比他们更加高级,能看破种种障碍迷象,但若有跟他在同一境界的高手,就能觉察到他的目光。

傅则阳觉察到这次事件是有人暗中策划,专门针对自己,对方既然能够颠倒阴阳,遮掩天机,让自己卦象失灵,境界当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不好随便用魔眼乱看,万一跟对方隔着重重房屋楼舍,或是岩石地层来个对视就尴尬了,自己暴露身份倒不怕,只怕陆蓉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性命不保。

这次他用卦象算准陆蓉波的方位,然后再睁开魔眼,向下看穿层层砂石土层。

伽蓝寺下面的土地里,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树根填满,暗黑色的树根之间,流动着诡异邪恶的阴毒煞气,还穿插着许许多多的人兽骨骸,都已经被磨碎绞烂,化成骨粉被树根搅住,汲取营养。很多鬼魂无处可依,也跟自己的骨灰一起被树根锁拿挤压,在缝隙之间苟活,都已经看不出人形。

若是普通的透视法术,必然被树根遮掩,魔神法眼却能看破树根继续向下。

直到地下过千丈,傅则阳终于找到了陆蓉波,还有陆敏。

父女被重重树枝缠绕包裹,仿佛一个大蚕茧包裹着两人。

亏得陆敏有南明离火剑,那剑内含有南明离火精英,被他用取自小南极天外身上的太阳神焰养炼多年,越发锋利炽热,化作一道光焰光柱竖在两人中间。树根畏惧神剑之威,不敢过分紧闭,上下无法相合,被撑出一方小天地。

陆蓉波大着肚子,昏迷不醒,陆敏满脸愁容,咬牙切齿,苦苦支撑。

原来他们在这里,见他们尚还平安,傅则阳松了口气,他现在只不明白,桑仙姥为什么变成这样,多年未见,堕入魔道,竟然达到这种地步,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若是自己仗着法力,强行打穿地面,下去把父女二人救走,料想也无人能够拦得住我,只是总感觉这事有蹊跷,魔神感应觉知,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他在来之前用天魔炼形大法改变了形体容貌,血神功神英内敛,普通人绝看不出自己的蹊跷,就连广明广慧两个老尼姑,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得有奇遇的江湖游侠,桑仙姥和那白骨夫人也绝对想象不到,堂堂光明教主,天运老魔,会扮作别人的小厮。

自己隐藏在暗中,就有进退谋算的余地,一旦暴露,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隐隐感觉到,这次并非一个人布局,应该是有很多位敌人,目的手法各不相同,才让局面如此混乱纷扰,难拆难解。

傅则阳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桑仙姥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当面质问一下桑仙姥,但又不能暴露身份,杨鲤作为剧中变数,是贵人让他进来利于自己的,不可轻用,还得另找一个抓手,代替自己见桑仙姥,质问她的变化。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傅则阳打开房门,是两位红衣女子,各端着一个木盆,盆里盛满香汤,边上搭着毛巾:“大姐让我们姊妹来服侍二位洗漱安寝。”

“我家公子正在练功,不方便打扰,你们把盆给我。”傅则阳不由分说,把水盆夺过来,放在屋里的地上,再拽过第二个木盆,“请回吧!”

红衣女子双手皱眉,对视一眼,抬起手抓他的手腕:“好哥哥,你家公子练功,你总不练吧?春宵难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

“不好!”傅则阳把手抽回来,“我要为公子护法,绝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你们去早别的男人解渴吧!”傅则阳把门用力拍上,还在里面横上门闩。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满脸无奈,只好转森离开。

她们刚刚转身,傅则阳突然化成一道暗金色的朦胧金光透过门板飞出,扑入走在后面的女子体内,夺了她的躯壳。

这一下无声无息,又极隐蔽,女子距离门板不过半尺距离,瞬息魂魄飞扬,换了芯子,走在前面的女子毫无察觉。

傅则阳夺了她的元神肉身,获得了大量碎片化的记忆,得知她们都是白骨夫人的侍女,这个身体名叫凝芳,是白骨夫人座下八大女弟子之一,另一个是她的跟班,叫做幼兰。

凝芳原是湘西红花鬼母朱樱的弟子,当年鬼母在李静虚剑下遭劫,徒众大多死在乾坤针之下,活着的都四散逃命,她到了江西,被白骨神君看中,要纳为小妾,白骨夫人不允,强要了来充作侍女,要用各种恶毒的手段把她折磨死。

这些年她如履薄冰,小心服侍,逐渐得到白骨夫人的信任,成了八大弟子之一,还成了一尊神魔的侍奴。

傅则阳之所以推算得不准,一方面是有高人遮蔽天机,更主要的原因是所得信息不够,只能亲自来查看情况,这会得了凝芳的记忆,努力消化,寻找有用的信息。

刚走出回廊,忽然南天上一声雷响,龙飞驾驭着一大团黑云阴煞急速飞来,后来紧跟着一只金光大手,在伽蓝寺门外的空中撵上。佛光凝成的辟天神掌狠狠拍入黑云之中,虽然很快被里面的九子母阴魂剑割裂切碎,还是把黑云震出一个窟窿。

龙飞火速飞到院里,才刚落地,外面又有一记金光巨手拍进来,龙飞急忙向前飞掠躲过,大手似陨石一般拍在院子里,打得石板破碎,泥土飞扬,形成一个巨大的手印深坑!

龙飞怀里抱着昏迷的魏枫娘,交到傅则阳手里:“凝芳,师娘在哪里?”不等回答,便转身发动飞剑,迎战紧追过来的两个尼姑,“快去通知师娘,就说天山派的两个老尼姑来了!”然后向前笑骂,“两个淫尼!你家龙爷已经说了,只喜欢如花似玉的小尼姑,对你们两块风干的老腊肉没有兴趣!你们竟然追到这里,非要自荐枕席,真真是下贱……”

广慧师太破口大骂:“妖道害我师姐在前,掳我师侄在后,天山派与你们不共戴天!今日必当拆了这伽蓝寺,将你戳骨扬灰!师姐!”

广明师太伸出一只左手,跟她右手相对,真炁连成一体,同时将剩下的手向前平推,合力使出辟天神掌。

又是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凌空打去,龙飞不能硬刚,只能化成一股黑煞多想一旁,佛掌拍落,正打在大殿之上,喀拉拉,将大梁折断,红瓦碎裂,青砖尽成齑粉,大雄宝典被从中拦腰打出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的释迦摩尼佛像露出来,面上带着诡异的笑。

龙飞口喷真气,将二十四口九子母阴魂剑化作二百一十六道黑白剑光,裹着腾腾恶煞,带着鬼哭神嚎的惨叫,往两位倾泻射去,同时大声吆喝周围看热闹的红衣女子们:“你们还不快快出手,跟我一起做了这两个老尼姑!”

红衣女子们大多跟龙飞有过床笫之欢,知道他法力高强,阴魂剑纵横无敌,都等着看他斩下两个光头,然后再争夺鱼水之欢权利,见他如此气急败坏都很吃惊,知道今日遇着劲敌,纷纷放出白骨飞剑,一道道惨白光束,后面拖着绿色的火焰尾巴齐向中央。

广明师太双掌合十:“尸骨邪魔,皮包脓血,早该尘归尘,土归土……唵!嘛呢,呗咪吽!”周身金光大作,急剧猛涨,成了一座金山,像潮水一般席卷八方。

所有的红衣女子被这佛光罩住,都觉得炽热逼人,大声惨叫,楼上楼下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双手捂脸,要么是左半边脸,要么是右半边脸,咝咝冒烟,皮肉焦烂,直到露出森森白骨,双手上的肌肤也都焦枯消失,只剩下黑漆漆的五根指骨。

原来,白骨夫人座下的弟子,全部要用一种磷火把半边脸烧掉,露出白骨骷髅,有的是左边,有的是右边,遮住半边脸,就是个绝世美女,遮住另半边,就是个骷髅妖尸。

弟子们烧半边脸,侍女们要烧整张脸和双手,平时以法术幻化成美女形象,迷惑男人,白骨夫人说,能以白骨骷髅之躯勾引上男人,才算法力高强,并承诺,若是有男子见了她们本来的骷髅形貌,仍然能够痴心不改,愿意永相和好的,便可放其自由,跟男子归去隐居,如仍愿在白骨门的,连那男人也可收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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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妖魔道

傅则阳顶着凝华的身体,左半边的脸也褪去皮肉,变成森森白骨。

他看了看怀里昏睡的魏枫娘,是中了一种法术,昏迷不醒。

其他的红衣侍女被佛光“毁容”以后,都恨得咬牙切齿,操纵白骨飞剑帮助龙飞杀向两位师太。傅则阳默默退到阴影里面,用一条胳膊担着魏枫娘,右手中指析出一点精血,点在魏枫娘的眉心上,施以法术。

忽然又是一记两个尼姑合力施放的辟天神掌,将大雄宝殿左侧的飞檐和偏殿之间的回廊全部震碎,两个骷髅少女七窍流血,浑身骨骼内脏尽被震碎,软软瘫倒。

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也被劈天掌力震得四散乱射,强大的力量反震,让他拿捏不住剑诀,一口气噎在胸腔出不来,头晕脑胀,脚步踉跄。

他大声喊:“师娘!你再不出手,你的这些侍女就都要被这两个老贼尼杀光了!”

空中响起一个清爽干脆的女声:“姥姥,你再不出手这伽蓝寺就要被贼尼拆完了。”

“嘎嘎……”桑仙姥的诡笑响起,“拆了就拆了吧,原来我这里是破瓦寒墙,是你说住着不好,才着人整修成这般富丽堂皇,依我看来也没什么用处。”

那女声笑道:“姥姥,你可知这两个人都是三世苦修的比丘尼,积修了好些波罗密,已经可得肉身舍利,若用鬼火焚烧,死后必得舍利子。我门中有一件至宝,名为白骨舍利,炼成之后妙用无穷,可抵天劫,你取了他们二人化得舍利,我帮你炼成白骨舍利如何?”

桑仙姥并不傻:“你的面首被屠龙师太斩了,你去报仇,又被罗浮七仙围攻,吃了大亏,于是要跟五台派联合对付峨眉派,要在这里款待嘉宾,却要我为你打扫场地。我虽然有求于你,却也不是你的打手,白骨舍利虽然厉害,但桓则阳旦夕即至,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女子话语里依旧满含笑意,傅则阳却能感知其中的恨意:“姥姥,杀掉这两个老尼对于咱们的计划有极大帮助……”下面的话就消音不见了。

傅则阳凝神细听,并没有听见声音,想来二人用的不是传音之法。

听桑仙姥的意思,像是设下了一个陷阱专门等自己来钻,傅则阳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桑仙姥敌视自己到这个地步,竟然联合外人要干掉自己。

大约过了半分钟,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正好龙飞被两个尼姑揍得跌撞到第二层院子,平时无往不利的九子母阴魂剑被震碎了三十二口!

天空中月明星稀,突然间乌云闭合,如同打翻了一大桶墨汁,大地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伽蓝寺内,只剩下檐下挂着的一排灯笼,本来发出来的是红光,瞬息间变作墨绿,院子里的一切物事都被染成绿油油的。

被沾染的乙木精气从土壤的缝隙之间涌出地面,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在空中汇聚,结成一个强大而又邪恶的面孔,是个留着满头长发的妇人,额上生者五只眼睛,满口利齿,悬在空中,嘎嘎而笑:“你们两个小尼姑……”

“妖孽受死!”广慧师太看出她的强大,根本不给她对话的机会,她已经不想追究到底是谁杀了明悦师姐了,横竖在伽蓝寺的这伙妖孽个个都脱不了干系,哪怕没有关系,也都恶贯满盈,全都该死,索性一概除了。因此要先下手为强,跟广明师太全力发出劈天神掌。

佛光凝成金色的大手横空拍去,桑仙姥用来显圣的巨大的脑袋只说了半句话,就被这佛掌打碎,散做一股股的墨绿妖气,随着恨意盈满的“嘎嘎”怪啸,面粉似的往下抛落。

“不好!”两位师太急忙联手放出佛光将自身护住,那些墨绿色的妖气附在佛光表面,嗞嗞燃起碧绿色的火焰。与此同时,从地下钻出密密麻麻的树根,像蛇一样攀上佛光,层层包裹,转眼间将佛光完全盖住,没有一丝透露出来。

二位师太再次发动劈天神掌,喀啦啦将无数层树根撕裂,轰了出来,两人身剑合一,将剑光连成一片随后飞出。

“嘎嘎……”墨绿色的妖气迅速结成三座山峰,猛涨到十数米长,并不算十分巨大,却重愈泰山,压在剑光上面,轻轻震荡,两位师太被迫解除了身剑合一状态,被三座青峰压着飞速下降。

两位师太不断向上打出劈天神掌,一发发的金光大手似炮弹一般轰出去,打在山峰上面却只能令其轻轻晃动,并不能阻其下降之势,最终仍被压回先前的树根巨蛋之中,毒蛇般的树枝缠绕上来,总算两人法力高深,定功不弱,既是发出佛光,将树根挡在三米之外,连头顶上的青峰亦被托住,连续下降三次,见佛光压得扁了形状,依然能够囫囵不破。

“嘎嘎……”桑仙姥又是一声怪笑,树根再次将佛光遮掩,形成一个“蚕茧”,快速沉入地下,土石翻滚,如沼泽泥浆一般,很快就降到地面以下。

忽然,树枝上面燃烧起来,也不知怎地,竟然涌起金黄色的火焰,粘稠得如蜂蜜一般,烧得树枝纷纷化作飞灰,当中似喷泉般涌起,形成一朵金花。

龙飞大吃一惊:“老尼姑的佛火竟然如此厉害!”

空中白骨夫人的声音惊讶道:“这不是佛火,是魔火!金色的魔火,天底下只有天运老魔才有!”

魏枫娘浑身金光飞过去,盘膝端坐在金花之上:“桑仙姥,三凤,几百年不见,你们胆大到连我都算计起来了!!你们不是处心积虑要找爷吗?现在爷来了!”

伽蓝寺内外,方圆五十里,鸦雀无声,只有魔火焚烧树根的声音。

魏枫娘又问:“老姐,你抓了我的徒弟和孙女是想要做什么?你要见我,自去昆仑上光明顶,我随时扫地欢迎,我也给你飞剑传书,请你来加入大光明神教,执掌青木旗。你不肯直接去找我,却在这里跟这帮人混在一起,鬼鬼祟祟地要引我来,是要做什么?”

上至苍穹,下到地底,依然好无声响,连风声都停了。

“说话!”魏枫娘喝道,“三凤,我知道你恨我,却不敢直接向我报仇,估计你那个丈夫也是不敢,于是故意勾引我老姐入魔!我不管你打的什么心思,赶紧把我徒弟和孙女完好无损地交出来,看在慧珠妹妹的面上,我可以既往不咎。再要执迷不悟,我先拧下你的狗头,然后再去庐山炸了神魔洞,生撕了白骨神君!”

三凤终于开口:“并非是我勾引姥姥入魔,实在是她本身对你就有怨气,她老人家从海外来到中原,跟那陈嫣斗法,我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面上,帮她逐走那陈嫣,然后请她回我的白骨洞做客。姥姥也是与我们有缘,见着魔道大法神奇莫测,便想要一同参悟,我敬她是你姐姐,便把秘魔三参借她参悟,她如今炼成神功,比我还强,我如何能够引她进入魔道呢?舅父千万不可错怪了人。”

魏枫娘冷笑:“魔道功法果然神奇,昔年刚直豪爽的三凤也变得能屈能伸,口蜜腹剑起来,竟能破天荒地教我这一声舅父,真真稀罕。你当我不知道,那陈嫣跟你早就相识,故意做局引我老姐上套么?此等末流骗术,乃是凡人所为,岂能骗的真正有大神通之人?自作聪明,真真是愚不可及!”

傅则阳通过她说的话,随便在心中起卦,立即便知道了真相,三凤除非不说,不给他任何信息,只要开口,不论说真说假,都会被他算明前因后果。

不过,知道的越多,魔神感应之下,他越有一种莫名地心痛,仿佛有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就掩盖在这些真相之下。

他控制魏枫娘开口:“老姐!你把我徒弟和孙女送出来,跟我回光明顶,咱们有什么话家里面解决,不要外人插手。”

“嘎嘎。”桑仙姥终于说话,语气里透着一丝轻松,“都道你神通广大,无事不知,原来也有被蒙蔽的时候。可见你也不是不能战胜的……”

魏枫娘疑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等桑仙姥回答,三凤飞快接口:“你徒弟陆敏和陆蓉波已经被她杀了!吸干全身骨肉精血,还在活着的时候,剖出婴孩,也就是你的小重孙子,准备祭炼阴阳元婴神魔……”

傅则阳先前已经看见陆敏和陆蓉波还在地下,因此并不在乎她的挑拨离间,继续问桑仙姥:“老姐,我总觉得我们姐弟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解开的仇恨,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还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出来,咱们论个是非曲直,我若做的不对,自会更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桑仙姥恨意十足地说,“你莫要再叫我老姐,咱们当年不过都是借着桓桑儿的母体投胎转世,该还的早就还完了,再说你已经再度转世,血亲早断!今日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灭!不错,你那弟子和孙女都已经被我杀了,死得不能再死,只剩下两架骸骨,你要杀我只管动手,不过我已经修成不死之身,你奈何不了我,杀你的人马上便到,到时候让你形神俱灭,死亡葬身之地!”

165 白骨夫人

入魔分为两种,一种是神智不清楚,完全是被人迷惑操纵,形同木偶傀儡,哪怕说话做事跟正常人一样,也是被昧了心窍,比如宝相夫人迷惑帅哥,就是这般。

另一种是神智完全清除,只不过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之后的三观不只是与绝大多数人所拥有的“主流”“普世”不同,甚至与所有人类、所有生物,乃至于天地运行法则相悖。

傅则阳能够感觉得到,桑仙姥属于后者,他深吸了口气,让魏枫娘问:“你是对我一直都有恶气吧?虽然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修到今天这种地步。”

“不错!从最初在武夷山你来入胎开始,我便讨厌你!恨你!你自以为是地替我安排一切,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吗?呸!”桑仙姥大声嘶吼,“你就是压在我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始终压在我的心上,镇压着我的元神,让我不能自由!现在我已经修成了不死之身,我可以永生不死!但是我还能够做什么呢?男欢女爱?仙宫幽居?我都不喜欢!”

傅则阳怒道:“那你想要怎样?”

“我要吃人!我要吃人!”桑仙姥疯狂地大声咆哮,“人类的精血是这世上最美味,最大补的东西!我要在这里吃上一万个童男童女,用他们的精气血肉塑造最完美的法身!我要为所欲为!我要无法无天!我要任何人都奈何不了我!桓则阳,我知道我这么做你一定会来找我,就像当年我要夺得铜椰岛时一样,你用飞剑穿身之刑折磨我,逼我按照你的意愿去活着,告诉你,从今以后,那是休想!我必要杀了你,然后得真正的大自在!”

傅则阳感觉到很难,心脏像刀割一样难过,他是把桑仙姥当作真正的亲人,在她心目当中,桑仙姥的地位和慧珠一样。他这四世三生里,六亲缘极为淡薄,屈指算来,只有桑仙姥、慧珠、桓超群、桓玉四个亲人,其中后两位一个是舅舅一个是侄子,毕竟都隔了一层。

他虽然没有给他们很多法宝,让他们能够无敌于天下,但都给了他们足够的自由,慧珠喜欢清静,就在紫云宫内清修;桓超群和秋云由他主持,永相厮守,在武夷山过小日子;桓玉痴恋白幽女,又有前世的情缘,傅则阳也想办法成全他;桑仙姥是个惹祸精,傅则阳给他找到天痴上人这么个大靠山,让她度过许多天劫人劫,可以在南海为所欲为。

天痴上人和桑仙姥双双修成不死之身,傅则阳还派陈玉凤送去贺礼,请他们到光明顶做客,并有意要他们加入光明教,执掌青木旗。

万万没想到,桑仙姥把他当成是约束自己的牢笼,镇压自己的塔碑,非得要他死了、灭了才能甘心!

傅则阳操纵魏枫娘说:“既然你这么说,那也罢了,咱们姐弟之情从此断绝,再无瓜葛!不过看在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你把我徒弟父女还回来,我可以再放过你这一次,将来只要你不再来招惹我,我绝不会对你出手……”

桑仙姥近乎疯狂地嘎嘎大笑:“我已经练成不死之身!你就算不放过我又能怎样?你就是这样优柔寡断,真是枉费了天运老魔的名声!你那徒弟和孙女已经被我吃干抹净,我到哪里再弄出这对活人来还给你?况且,今天哪怕你不对我出手,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她话音方落,地下又钻出源源不断地树根,粗的赛过车轮,细的也超过人的大腿,似一条条的怪蟒毒蛇,往魏枫娘身上缠绕过去。

魏枫娘双眼一直是闭着的,双腿盘膝端坐在金花里面,这时双手掐诀,使得金色的魔焰四下泼洒,一条条的火龙,一只只的火凤,以及火象火马,火鸠火鹰,各种各样的动物形象从火焰里诞生,也似源源不断,振翅扬鳞,展牙亮爪,扑进密密地树根里面,烧得噼啪作响,那些树根也跟有灵性有痛感的蛇蟒,疯狂扭曲挣扎,在火焰里面化成飞灰。

桑仙姥大叫:“三凤儿,你还不快跟我一起出手?你只顾怕他,在一旁偷奸耍滑,却不知道,这小子是在隔空施法,操纵这小女孩与咱们对话,本身怕不下还在千里之外!咱们必须把这小女孩灭掉,逼他本身过来,那位大师才能出手,不然他这样借着这个小女孩隔空显圣,便把咱们打得落花流水,将人救走,那位大师只会在旁边看笑话。回头这小子必然来找咱们报仇,我老人家是无拘无束,居无定所,你在庐山的基业怕是难保!”

三凤长啸一声:“哪个怕他!当年在紫云宫时大姐二姐都怕他,唯我不惧,如今我已经和夫君共同炼成白骨舍利,他本尊到来我也不怕,更别说只是借人显圣了,方才那样说话,不过是故意诱他罢了!”

说话之间,从后院飞来一颗颗足球大的骨珠,每隔三尺三分凌空悬停,一直延展到大雄宝殿上空。骨珠绽裂开放,形成一朵朵的白骨莲花,莲花蓬里向上喷出一股股血气,凝做点点雨滴,每点血滴在下落过程当中伸展化作血红的曼珠沙华,盈盈飘落。

三凤就在漫天的彼岸花雨之中,踩着白骨莲花飞步而至。

时隔多年,她比当年气质沉稳了许多,更多了几分飘然的身材,紧致的肌肤,笔直的小腿,周身裹着月亮精华织成的纱衣,身前身后,各有四名婢女提着白骨莲花灯相伴。

直到大雄宝殿顶上,所有白骨莲花合二为一,组成一架白骨香辇,三凤卧于辇上,双手向下一压,辇的四角各升起一盏白骨花灯。

桑仙姥的树根被大量消灭,她大声叫骂:“臭贱婢!还不快快动手,偏有这许多华而不实的臭排场!再不动手,姥姥我把你和你手下这群艳尸都一并生嚼了!”

三凤暗恨,她摆出这套华丽的出场仪式,并不是要故意显摆,而是要让桑仙姥承担下傅老魔的大部分攻势,毕竟让桑仙姥被傅老魔干掉,也是她跟陈嫣所计划的一环,她怎肯出力帮助桑仙姥对付傅老魔?被桑仙姥骂了,她才放出三十六枚白骨风雷箭。

她这白骨风雷箭可比之前白鹄和汲占他们使出的白骨阴风箭厉害得多了,并非从她手上发出,而是从她做下的白骨香辇里发出,前端是一道数米长的白光,后面拖着数倍长的碧绿火焰,从辇前的莲花口里面射出以后,迅速长大,骤然连声雷响,电射飙飞,瞬息间到了魏枫娘面前,被魔火一烧,纷纷爆裂,炸起大团的白光。

这些白光里面,蕴含着地煞天罡,相互摩擦,化作千百道绿色的电蛇,似开锅了一般,密集爆炸,许多火牛火马都在跳动的雷电之中粉碎消散。

与此同时,桑仙姥又把那青山连云扎障放出来,化作连绵十三座山峰向下压落,又取出三木灵光网笼罩在伽蓝寺上空。

魏枫娘则不断打出一团团的火魔,与两人相持,单独用一团火焰向下将树根焚烧开裂,把下面的两个老尼姑放出来:“我借你们徒弟的身子显圣行法,局限太多,很多妙术无法施展,你们跟我一起,灭了这些妖邪。”

广慧师太十分不愿,但知道自己不是桑仙姥的对手,再加上一个白骨夫人更加不敌,只能选择跟这老魔联手:“事成之后,你可要保证放过枫娘。”

魏枫娘冷笑:“本尊要杀她这样一个小女孩,自然会把她还给你们,然后当着你俩的面再把她杀掉!还不快快动手!”

广慧师太还想反驳说几句硬气话,见广明师太已经出手,于是也放出自己的飞剑。

傅则阳一面利用魏枫娘和两个老尼姑托住敌人,一面隔空施法,操纵房中的茶水在桌上写字。杨鲤刚刚破了身上的邪法,从床上下来,那位“乐至”大哥不见了,房门还是从里面反锁的,疑惑不解,听见外面的打得惊天动地,正要推门查看情况。

忽然桌上的茶壶响了一声,回身看时,茶壶已经自动飞起,水流落在桌上形成字迹:“你要找的姑娘就在这间房的下面,快摘下墙上那个的大弓,射开地面去救她!”

杨鲤看墙上果然多了一杆大弓,旁边挂着九支黑黝黝的铁箭,他把弓摘下来,奋力拉开,搭箭向地面射去,乌光迸出,喀喇一声,破了桑仙姥的禁制,裂开层层树根,炸出一个丈许深的地穴。

杨鲤大呼神奇,将自动飞回的箭接住,重新搭上,再次射出,又是一声震响,地穴再深过丈。他跳下洞窟,连续发箭,后羿射阳弩乃是前古神器,他虽然得了傅则阳一滴精血所化元气,还不能完全应用,每一箭只能射出一丈左右的空间,傅则阳隔空御箭,为他校准方向,迅速破开被密密地树根锁拿的土层。

越往下行,傅则阳越觉得心惊胆颤,一股莫名地能够克制自己的能量渐渐浓郁,他跟落日神箭之间的感应受其影响,越来越淡薄……

166 破头和尚

杨鲤逐渐下到千丈以下,傅则阳已经跟落日神箭彻底失去了联系,他操纵魏枫娘狂喷魔火,化作金色的火焰浪潮,澎湃翻涌,把桑仙姥的青山连云嶂烧得直冒青烟,不断缩小,又单独发出一股浪潮,泼向大雄宝殿顶空,席卷三凤的白骨香辇。

他逼得这两人凝神全力应对,无暇旁顾别的,趁机使出魔神法眼,透视底层向下观望,只见杨鲤找到了他先前所见,困住陆敏和陆蓉波的地穴,这会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光,乃是佛门最厉害的大福德大光明云,里面蕴藏无量佛火佛音,骤然爆裂,让傅则阳一双魔眼金星乱晃,竟然暂时致盲。

好厉害!果然是个陷阱,幸亏方才觉察到有危险,没有直接下去,而是借杨鲤之手下去查看。若是自己的话,这一下就得让自己炼就的魔神之体受到重创!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霎时间感知到了许多东西,这道灵符竟然是东北海交界尽头处毒龙礁上的心如神尼所制,共用了九九八十一天方才炼成,交由屠龙师太带来中土,在路上碰到陈嫣,将符给她,又指点了几句。陈嫣又将符交给三凤,在这下面做了个陷阱,自己先前所看见的陆敏和陆蓉波被困的样子,根本就是这道灵符所幻化出来的假象!

心如神尼原名辛如玉,本就是跟大荒二老、尸毗老人等齐名的宇宙六怪,深得极乐真人李静虚的认可,跟九天魔女陈紫芹是至交好友,昔年跟石神宫主约定在邛崃山斗法,走到半路,遇着一位神僧点化,皈依佛门,取法号心如。

这几百年来,她由原来的旁门转修佛门正宗,法力比当年更高更强,深不可测。

傅则阳昔年跟陈紫芹斗法的时候就想到了有朝一日会对上她,并且他以乘隙石神宫主道统自居,也要代替石神宫主,完成当年跟辛如玉斗法的誓约。当年打败陈紫芹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搞到诸天秘魔神梭,又将两梭合一炼成太虚吸星仙环,就有对抗心如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动静,竟然在今天设了个局中之局!

若非有杨鲤在,自己今天肯定要吃亏,推动让杨鲤入局做变数的人肯定不会是罗新那样一个普通的江湖侠客,定然另有高人,日后找到,一定得好好致谢。

心如的大光明云神符只专门克制魔道,像大力神魔、白骨神魔这中,被她这佛光一照,瞬间融化,但是对于杨鲤这种普通人却毫无影响。

佛光散去,傅则阳重新以魔眼观看,那洞穴里面只有杨鲤一个人在,地上散落着两副白骨,另有一口南明离火剑失了统御,满洞乱窜,激得杨鲤腰中剑匣里的断玉双钩锵锵作响,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迸出来跟那剑决个高低胜负。

陆敏死了!陆蓉波也死了!

没有了心如的神符制约,傅则阳清晰地感知到,那两具骸骨就是陆敏父女两人的!

桑仙姥藉由二人骸骨幻化出来一副仍然活着的假象,借着心如神符佛光的遮掩,竟然将自己给蒙骗过了!

傅则阳长啸一声:“桑仙姥!三凤!你们不是要见我吗?我现在来了!”他从凝芳的身体里面脱体飞出,化作一道金色人影从檐下飞上大雄宝殿的房顶,直扑三凤。

三凤惊呼一声,张口喷出一团白光,正是白骨门的镇教至宝白骨舍利!

只是她这舍利并非取自某位数世修行的高僧,而是一位在家居士,由于生前修佛有功,死后结成舍利,被白骨神君用法术祭炼以后,虽然仍然有无穷奥妙,却伤不得傅则阳的血影真身,只被她这舍利挡了一下,金色人影一晃,绕过舍利,仍往她身上扑至。

三凤以为白骨舍利能够挡住傅则阳片刻,她急忙施法,使出秘魔三参上最厉害的颠倒阴阳大混沌魔法,才刚咬破舌尖,就被傅则阳迎头扑来,夺了精血元神,占据肉身躯壳!

龙飞过去只是听师父太乙混元祖师说起过傅老魔的厉害,师叔司空湛表示不服,龙飞也跟着不服,见三凤喷出白骨舍利,料想任何敌人也抵挡不住,便也飞来助战,手指所向,将近两百口九子母阴魂剑结成一大摊黑云,往白骨香辇上覆盖过去,随着万千阴魂发出的鬼哭神嚎,无数道黑白剑光好似群龙出海,争相踊跃,直要把傅则阳绞杀。

傅则阳张口吐出一股金色的魔焰,散成薄薄一片金色光网,迎着黑云罩烧过去,两下里一触,阴煞黑云瞬间被火光照散,凶魂戾魄犹如被迎头浇了沸水的雪人,急速融化,只剩下一百数十的黑白飞剑,也不过多耽了三五秒钟,然后化成漫天流萤……

龙飞大吃一惊,他这九子母阴魂剑融合了五台派和白骨门两家之长,威力远胜过神婴剑、白骨剑等,只比五毒剑稍弱。自从练成以后,仗之纵横大江南北,尚没有遇到一个敌手,便是今晚碰上的两个老尼姑,一对一斗剑自己仍能完胜。

现在,他这套无往不利的绝世凶剑却被敌人一口气吹化了!

龙飞肝胆俱裂,急忙驾驭遁光升空想跑,被傅则阳隔空抓了回来,夹在肋下,右手按住脑袋,轻轻一拧,将一颗大好头颅生生拧下!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傅则阳把龙飞的脑袋和无头尸体抛落尘埃,大声说:“老桑!你个毫无人性的贱畜!你今日之所以能够成就不死之身,皆是由我而起,既然不想要,我现在就赐你一死!”

他说完以后,也不见怎么动作,天上地下的魔火快速聚拢,形成一只金光魔爪,放出纯金铸成,烈焰飞舞,从天而降,一把掏入地下,直透土石三千丈,最后把一团浑身长满绿毛枝条的怪物给强行抓了出来。

那怪物大声尖叫:“桓则阳!陆蓉波的儿子还在我的身体里,你要是杀了我,他也要被你一起杀掉!”

傅则阳冷哼一声:“没有心如贼尼的灵符,你也能骗得了我!”魔爪合拢,结成一团金色的魔焰,把怪物裹在当中剧烈焚烧。

那团怪物的枝条和绿毛在魔火之中被迅速炼化,她疯狂地涌动挣扎,大声尖啸:“神僧救我!神僧救我!桓则阳就在这里,血神经就在他的身上,你快来取!”

连喊数声,周围并无人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

怪物又叫:“贼和尚!魔和尚!你怕了桓则阳,不敢来了!我们事先讲好的,你修道千年,德高望重,关键时刻却做了缩头的王八……”

她虽然感觉不到,傅则阳却察觉周围方圆五十里之内,月下雾霭悄然变作黑红,越来越浓,并往伽蓝寺,准确来说,是往傅则阳这里来聚集。

傅则阳冷笑一声:“看你用的手段竟然佛魔两家都有,要么是个半路出家的魔头,要么是个离经叛道的和尚,不论怎样,何不现身一见?这样鬼鬼祟祟的,岂不有失身份?”

这一回,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来,闷声闷气:“天运小儿,你已经入了我的血炼金刚八十八佛尊法阵,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绝闯不出去,识相的,交出血神经,我饶你不死,不然即便你已经炼成不死之身,我也有能力赐你一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大言不惭,藏头露尾,又不敢真名示人,若此畏畏缩缩的也配说要赐我一死?”傅则阳有太虚仙环在手,根本不怕被困住,“不过我倒是听我教下护教法王赤尸神君说过,昔年有一个破头和尚跟邓隐争夺血神经不成,反遭到邓隐和长眉的双重打击,发誓定要报此仇。这破头和尚就是佛魔双修,将所炼神魔都化作诸佛菩萨的样子。听你说八十八佛血炼金刚法阵,想来你就是破头和尚了?”

对方沉闷数秒:“不错,本尊就是破头佛尊!”

傅则阳说:“邓隐是你昔年宿敌,你有发过一定要找他报仇的誓言,现在他被长眉真人用两仪微尘阵擒住,禁锢在西昆仑星宿海,你为何不去找他而处心积虑地来找我呢?”

破头和尚说:“邓隐不但得到了血神经的下册,还得到了上册前九层的修法,这些年虽然被禁锢,但关起门来静心修炼,必定进展飞快。而你只得了下册三成的修法,上册只修炼到第九层,尚没有突破到第十层,炼成真正的血神法身,两难相遇取其易,我自然是先找你要上册真经,炼成以后再去找他要下册的了!”

傅则阳冷笑:“你以为我是软柿子,因此先来捏我么?好好好,你这大阵尚未完全布成,我先让你一刻钟的时候,将阵法布置完全,我也用这功夫把这脏心烂肺的老狗炼化成灰,然后再领教你这血炼金刚大阵!”

破头和尚初时不知道他在哪里,也疑心他在千里之外,借魏枫娘显圣施法,因此并没有动手,生怕打草惊蛇,后来见他在伽蓝寺内现身,才开始布阵,本以为三凤和桑仙姥能够多支持一会,没想到两个家伙都被傅则阳一招秒杀,正愁阵法不全,傅则阳提前逃走,还很担心。傅则阳主动给他时间布置,正中下怀,破头和尚不再说话,默默布阵。

傅则阳恨极了桑仙姥,用魔火将其裹住,连喷真气,剧烈焚烧。

桑仙姥在火中来回翻滚,先是喝骂,骂完再哀求,哭天抢地,让破头和尚救她,破头和尚毫不理会,求傅则阳饶她,已经知错能改,傅则阳更不理她。

眼见她外面的乙木青气越炼越少,显出本体,这时南方漆黑的夜空里飞来一道清白光气,似彗星般,眨眼到了近前,现出一位老妇人,身穿一袭青袍,外面罩着白纱大氅,满头青丝打理得一丝不苟,被挽到脑后,用一根碧玉簪子别成一个发髻。

这妇人右肩膀上缀着碧绿的藤条,上面吊着五个小葫芦,分作红黄白黑红,非金非玉,乃是天然形成的颜色,十分小巧可爱。

她手持竹杖,面容和蔼:“傅道友,还请留下这老桑一命。”

欲知这妇人究竟是谁,请听下回分解!

167 洞玄仙婆

看到半路跑来一个妇人,想要桑仙姥,气势相当不凡。

傅则阳站在白骨香辇上,背负双手冷冷问:“你是哪一个?”

妇人欠身笑道:“贫道法号洞玄,久在南疆,很少出世,傅道友相比没有听说过。”

洞玄仙婆!她的徒弟天蚕仙娘在南疆被山民们当作神一样崇拜,绿袍老祖鼎鼎大名的百毒金蚕蛊就是跟她换取的金蚕蛊母,跟天蝎杂交,用九九八十一年苦功炼成百毒精魄,专食人兽之血髓,刀剑不能伤,雷火不能坏,仗之横行天下,罕逢敌手。

这老乞婆常年隐居在南疆茫茫大山之中,向来不过问天下的恩怨纠葛,跟桑仙姥也不会有什么交情,为何此时出现跟我要人?

傅则阳心里揣度,如果对方跟破头和尚联手,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你跟这老狗有什么交情?”

洞玄仙婆温和地笑道:“道友莫要误会,我与这老桑毫无交往,从未见过。”

“那你为何要给她求情?”

傅则阳口气不善,洞玄仙婆也不恼,依旧面色慈霭:“我并非为她求情,只是为她可惜,她毕竟是个天生地养的精灵,试想天地之大,能有几处福地滋养出这样的乙木精华?就这样被你用魔火炼化,太过可惜。不如送我,我带回去用五行真水洗练,再以太阳真火焚烧,将她还原成乙木灵根,以养蚕母。我前些年得红花鬼母之助,找全前古洪荒时期的五行灵蚕,培育出蚕母蛊王,正缺母皿培育,若能有这乙木灵根,便是得天独厚了!”

原来她不是要救桑仙姥,而是要用她去养蚕,什么五行灵蚕傅则阳不懂,只听说过金蚕蛊,号称是蛊中之王,天蚕仙娘仗之成为南疆女神,独霸十万大山。

绿袍老祖经过杂交的百毒金蚕蛊更加厉害,能够嚼烂剑仙的飞剑,生吞仙家的法宝,铁嘴钢牙,放出时满天金星,犹如蝗虫过境,见什么啃什么,连点渣滓都不会剩下。

绿袍老祖十万金蚕蛊咬死了一个地仙,十几个散仙,东据尚和阳,西退毒龙尊者,坐镇百蛮山,开辟了南方魔教一脉。

这么凶恶的蛊虫爬到身上,吞啖皮肉,吸食鲜血,啃嚼骨骼,想想就觉得恐怖。

洞玄仙婆笑着劝慰:“这老桑毕竟曾经做过道友的亲姐,你杀她便有弑姐之嫌,不如给我,每日让灵蛊飞上她的身体,啃食血肉,吸摄精气。她是不死之身,又是生发之气最重的乙木精灵,第二日便能复原如初,到时候又可重复放牧。等到经年之后,再让五行灵蛊将卵产在她的五脏六腑之中,定能培育出最好的蛊神。道友,这样既能助我成事,形同功德,又惩罚了这个虽有人形,未有人性的妖孽,更免去了弑姐之名,一举三得,何不为之?”

傅则阳刚才由于陆敏和陆蓉波的死,恨极了桑仙姥,一心要用魔火把她炼化消灭,如今冷静下来,听了洞玄仙婆的建议,又觉得若是这样,确实太便宜这妖孽了,若将她送给洞玄仙婆,按照她所说那样,更能解恨。

傅则阳定了主意:“你说的方法确实很好,不过这妖孽恩将仇报,害我弟子门人,我若不亲手处置,被你三言两语凭白要了去,日后被别人知道,定然耻笑天运老魔怕了洞玄仙婆。这样吧,你那五行灵蛊说得神乎其神,不若每样送我一对,我家里有小孩子,近年来喜欢上了虫蛊一类,我带回去给他玩耍,这样算做交换,我们各有好处。”

洞玄仙婆脸上依然笑盈盈地:“我那灵蛊乃是数千万年前的洪荒异种,千年来,我走遍四极八荒,穿行地肺,深入地心,直到前不久才全部找到。说这些不是要讲我费了多少功夫,而是五蚕皆极凶恶,非比寻常,单那金蚕蛊,平素南疆见到的都是两翅,我给徒儿和绿袍教主是四翅,我自炼的是六翅,其他四蚕也同样凶狠,天下出了我之外,再无一人能够驾驭驯化它们,我倒是愿意给,只怕……道友家无人能够治得了他们,万一飞走逃亡,流落人间,更无一个天敌,被他们大量繁殖起来,势必为祸无穷。”

“不见得!”傅则阳说,“你只管把蚕放出来,看我治不治得住。”

洞玄仙婆犹豫了下,笑道:“好吧,不过道友若是治不住,就并非是老太婆倚老卖老,强人所难了,到时候我收回灵蛊,那乙木灵根也得给我。”

“那是自然!”

洞玄仙婆举起竹杖:“五行灵蚕合在一起,便有五行齐运之功效,虽然他们在我手里时日不多,道行还浅,但也有一股天生的奇效,我一个一个放出来,给道友接收。第一个,这是六翅金蚕!”

她说完,肩上黄色的小葫芦突然爆发,喷出一股白烟,里面射出五道金光,洞玄仙婆分出公母,用竹杖一指,拘住三个,强令回葫芦里,只把两个放开往傅则阳飞来。

这金蚕雌大雄小,母蚕长度将近一尺,公蚕不到母蚕的一半,皆生六翅,全身布满细密的鳞片,只闪金光,头上顶着两颗红眼,口器张开,里面尽是黑色钢钩锐锉。

他们飞行速度极快,落在旁人眼中,看不清长相是怎么样的,只能见着两道金线。

傅则阳屈指弹出两团魔火,将两蚕包没,双蚕果然不惧,闪电般在魔焰中一穿透过,扑倒傅则阳身上,傅则阳用左肩膀迎上去,让他们落在肩头,咬破皮肉,吮吸鲜血。

他问洞玄仙婆:“把其他四个也一起放过来吧!破头和尚的法阵马上那个就要布好,莫要浪费时间!”

洞玄仙婆见他竟然用魔道之中以身啖魔的法子对付灵蛊,心中颇为吃惊,暗道普天之下敢用这种手段的大约只有他和那血神子邓隐了,血神功真个神奇奥妙,换做别的魔道修士,要么被灵蛊啃咬干净,要么被蛊毒攻心毁掉肉身。

她不再耽误时间,把肩膀上的小葫芦其余四个同时打开,将剩下四种灵蛊也各放出两只,全部往傅则阳身上飞去。

傅则阳见着数点彩星托着极细的虹线电射而来,不闪不避,反而主动向前迎了过去,飞到空中被十只蛊虫咬住肩膀胸膛,给他们各吸了十几滴精血,暗用魔法约束,十只灵蛊皆似酒醉,被紧紧吸在他的身上不能脱离。

猛然额头上金光一闪,傅则阳从这具三凤的身体里面脱体而出,三凤所有精神气血都被带走,只剩下一张人皮裹着骸骨骷髅,被他反手用人皮把十只灵蛊裹住,做了个人皮口袋,收进乾坤袋里,然后收回魔火:“老桑给了!”

桑仙姥一得了自由,立即纵身扑向地面,想要遁地逃走。

洞玄仙婆用竹杖一指,从下面的泥土里飞出万点金星,尽是四翅的金蚕蛊,蜂拥而上扑在桑仙姥的身上,将她全身包住,形成诺大的金光虫球,大口啃咬,喀喀作声。

虫球的体积急剧减少,桑仙姥的叫声也越来越奄奄一息,最后彻底没有了声音,金蚕蛊球飞到洞玄仙婆面前,骤然化作金星四下飞散,只剩下一节被啃得破破烂烂的根茎,不过半尺来长,青气缭绕,仿佛翠玉。

傅则阳说:“这妖孽借给你用两个甲子,到时候会有我孙女的孩子到南疆去杀她为母报仇,希望道友知足常乐,莫要阻拦。”

洞玄仙婆扬起袍袖,满天金星皆钻入她的袖中,然后将竹杖一点,破空飞去:“既然道友有此安排,两甲子以后,我在南疆恭候道友大驾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经到了千里之外,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傅则阳又跟下方带着魏枫娘的两个老尼姑说:“破头和尚的魔阵就要布成,二位师太带着弟子赶快走吧!”

广明师太竖掌见礼:“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贫尼眼拙,同行一路,竟然没有看出来是光明教主当面,实在是罪过了。”

傅则阳在大雄宝殿顶上还礼:“师太过奖了,现在害死令师姐明悦师太的白骨夫人已经被我扑杀,树妖桑仙姥也被打落道行,给洞玄仙娘带去南疆养豢养灵蛊,你们的大仇也算得报了,赶快离开这里,回天山去吧!”

广慧师太说:“不管如何,老尼姑恩怨分明,这次多谢教主替我们报得大仇,若非是你,我们两个恐怕也要折在这里,老尼姑报恩报仇都不隔夜,就让我们跟教主一起会会那传说中的破头魔僧如何?”

傅则阳道:“不必如此,方才破头和尚被我骗过,以为我真身远在千里之外,等见我现身以后,才开始布阵,那是我要离开,他绝挡不得我们。我之所以容他将阵法补完再跟他动手,就是要在他的魔阵之中敲碎他的狗头,让天下其他惦记血神经的人,还认为我是软柿子的人都趁早死心绝念。一拳打得百拳开,若是有二位师太相助,就算我弄死了他,那些人也绝不心服,日后还要再用各种诡计来找麻烦。二位师太若是有心,可到外围用佛光护持着周围的五行四大,尽量减少一些因我俩斗法震灭的大地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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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诸佛顶首破头僧

两个老尼姑对视一眼,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太大的忙,广慧师太抱起昏睡的魏枫娘,广明师太问:“那位杨鲤小哥只是个凡间侠客,我们带他一起走。”

“他马上就来了!”傅则阳扬手隔空虚抓,把从地穴里努力往外爬的杨鲤拽出来。

方才外边打得这么热闹,杨鲤一概不知,他揭掉了心如神尼的灵符以后,傅则阳就又能重新跟他联系,指点他用后羿射阳弩继续向下开辟道路,直到三千丈以下,桑仙姥的巢穴之中,找到了一个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个襁褓里包着的婴儿。

杨鲤挥舞南明离火剑将缠绕婴儿的树根斩断,那些根系通体殷红,神神地扎入婴儿的手脚胸腹之中,被砍断以后像蛇一样在地上扭曲跳动,断口流出大量粘稠的血液。

杨鲤万没想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竟然要受到这样的苦楚,暗骂妖邪可恨,心痛地把孩子抱起来,那些树根不依不饶,还想把他缠住吸干。

幸得杨鲤武功不弱,又得了傅则阳的第一精血化作真炁,手里拿的也是金火两种属性的南明离火剑,专克木系妖邪,被他舞得火光乱飞,剑气迸溅,把伸过来的树根斩成稀烂!

他一只手抱着婴儿,一只手持剑,按照原路往回走,三千丈的地穴,又黑又暗,外面都打完了他才爬到一半,募地身子一轻,腾云驾雾一般飞到外面,双脚沾到实地,再看这座古刹跟自己先前进来的时候已经大变了模样。

傅则阳从大雄宝殿上飞跃而下,先把婴儿接过去看了看,这便是陆蓉波的儿子石生。

陆蓉波被三凤暗算,在山中感石灵气有孕,怀了灵胎,尚未足月就被桑仙姥剖开肚子,将婴儿取出,要用他祭炼阴阳元婴。

此时的石生又瘦又小,跟个小猫似的,眼睛已经睁开,两个瞳孔都是墨绿色,黯然无光,视力还没有发育完全,并不能看到人,也不会啼哭。

傅则阳把婴孩重新交给杨鲤,又取出北冥伞:“魔僧的阵法马上就要布成了,你们一起往南走,跟着这把伞,不管听见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管,一直到百里之外一片黑松林中,在林子里念诵‘仙芝揽月宿牛斗,万古长存混元根。弟子杨鲤,祈请小师叔现身相见。’就会有个这么高的小人出来见你,你把这孩子交给他,然后一起在那里等我。”

杨鲤还要问什么,脚下的大地忽然开始轻轻颤抖,一股末日降临的气息从地隙下面喷涌出来,阴风狂吹,砂飞石走。

“去吧!”傅则阳把北冥伞脱手放出,那伞旋转着向南飞去。

广明师太和广慧师太齐道一声不好,急忙想要带人驾遁飞走,遁光刚刚生成就碎裂。

两人急忙将剑光连在一起,化作三四百米长的一道白色精芒,将五人一起裹住,化作一道耀眼的彗星向南天夜空急速飞去。

“咣——”一声铜钟大吕的声音震动乾坤。

“大——”一个浑厚的声音开口唱诵,拉了一个长腔,紧跟着有其他的人跟他一起,“慈——大悲——悯众生。大喜——大舍——济含识……”加入的人声越来越多,最后仿佛九天之上的神仙飞天,九幽地府的饿鬼罗刹,全都跟着皈依唱诵,速度也越来越快,“相好光明以自严,众等至心归命礼——南无!皈依十方尽虚空界,一切诸佛——南无!”

霎时间,恰似天上地下,六道轮回里的一切生物都在齐声合唱,天空风起云涌,大地颤抖不休,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师尊——南无!普光佛——南无!”

第一尊佛号出现,在广慧师他们的剑光所向的前方,大地忽然离开,从地下生气一尊大佛,升高千余米,好似一座山峰,浑身黄金铸就,大放光明,照彻长夜。

这佛也跟着唱诵,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一双金灿灿的大手结成伏魔法印,向前一推,绽放出刺眼的金芒:“普明佛——南无!”

话音刚落,他的前方大地同时裂开,又钻起第二尊佛,身上也是无量光明,长得跟双胞胎的,脸上也带着充满恶毒的诡笑,双手结成宝瓶印,向下拍落:“普净佛——南无!”

两位师太的剑光早在普光佛出现的时候,就被轰散了剑光,杨鲤抱着婴儿跟魏枫娘一起向下坠落,亏得北冥伞飞去将三人接住。

普明佛的佛印大手从天拍落,广明和广慧师太急忙将双剑合璧,连成一个拱形的剑圈先上飞斩,想要把佛手斩下来。

佛掌拍在剑锋光圈之上,“砰”地一声,金白两色光雨满空溅落,两口飞剑皆被震散光芒,飞坠尘埃。广明师太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广慧师太不甘示弱,还想硬挺过去,坚持了三秒之后,还是将这口血吐了出来。

这时候右边第三尊普净佛,左边多摩罗跋旃檀香佛相继出现,同时使法印打来,北冥伞自动飞起,涨到十数米地方圆,被两尊大佛连续拍了两巴掌,打得乌云尽散,伞体乱摇。

“……摩尼光佛——南无!欢喜藏摩尼宝积佛——南无!一切时间乐见上大精进佛——南无!摩尼幢灯光佛——南无!”

每一声佛号颂出,便有一尊大佛从地下升起,长得快,出来的也快。

围住杨鲤他们的四尊佛同时结印,射出一道佛光,在空中聚集,要给他们来个合击。

广明师太拿出一个摩尼宝珠,广慧师太取出一枚玉环,就要拼命。

忽然,四尊佛像的脑袋同时如风车一般旋转起来,转着转着就离开了脖子,飞上天空,大佛的身体金光急剧消失,变作浑身血肉模糊,仿佛被剥了皮的猴子般的怪物。

原来这些佛都是破头和尚养炼的神魔,共八十八尊,都已有千年道行,结成阵法以后,更加神通广大,虽然脑袋被傅则阳拧了下来,升到高空,仍然不死,同样没有皮肤的头颅七窍喷血,口吐魔焰,张大嘴巴追着傅则阳乱啃乱咬,

傅则阳刚刚摆脱了围攻自己的六尊佛,冲过来救人,他将四颗魔首抛上高空,自己闪电般飞落地面,双手向前虚抓,挡在面前变作普光佛的魔头身体,似被两只无形大手插入胸腹,生生向两边分裂,开膛破腹,撕成两半!

“你们快走!我来为你们开路!”傅则阳暗道自己竟然小瞧了这破头和尚,这八十八佛血炼金刚魔阵厉害程度超出了他的预估,虽然自己仍是不惧,但两位师太却没办法带人逃出去。他取出九天元阳尺,分出四朵金花,将二位师太、魏枫娘、杨鲤每人脚下显现一朵,上面鸿蒙紫气护身,从被撕裂的神魔躯体中间穿越飞去。

“……旃檀窟庄严胜佛——南无!贤善首佛——南无!善意佛——南无!光庄严王佛——南无!金华光佛——南无!宝盖照空自在力王佛——南无……”

一尊尊数百丈高的大佛接二连三地从地下钻出,金光越来越亮,照得天地之间一片光明,他们面容各异,有喜有悲,有怒有笑,各自出掌,或是发出巽地神风,或是降下太阳真火,或是催动乾天五雷,或是掀起滔天血浪……

四朵金花如仿佛处在汪洋大海之中的四片枯叶,上下颠簸,颤摇扭转。

好在到底是前古金仙广成子的炼魔至宝,虽然被一尊尊大佛连翻施法蹂躏摧残,依然坚挺不灭,保护住里面的人向前疾驰。

飞了大约半个时辰,仍然不见尽头,相反周围聚拢的大佛越来越多,数十尊千米大佛将众人团团围住,或结无畏印,或结禅定印、或结智拳印、或结阿弥陀印,全部相同,各自放出无量光明,向中央聚集。

杨鲤忽然用手往下一指:“师太快看,伽蓝寺!”

众人在金花上往下一望,果然见着慈云寺的院落,被劈天神掌击碎房盖的大雄宝殿,三凤留下的白骨香辇,地面上被傅则阳魔爪抓出来的无底深坑……

他们方才跑了那么远,最终却仍然跑回了这伽蓝寺!

这时候,在众人上面空,数十道佛光汇在一处,结成一团比太阳更加遥远的金光,里面显出一尊三头六臂的金佛,座下莲台宝座,手上各持六件珍宝。

这尊大佛一出现,下面那些“普光佛”、“宝光佛”“阿弥陀佛”、“释迦摩尼佛”、“旃檀功德佛”等纷纷向他行礼,成了诸佛顶首之势!

傅则阳也在空中现身:“破头和尚,你终于出现了!”

那尊大佛正是破头和尚施法显圣:“大局已定,你们皆以入我彀中,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脱,唯有一条活路,便是向外皈依鼎立,我也封你们作佛成圣,日后我这阵法就要变成九十一佛血炼金刚大阵了!”他有些得意,“当年我这阵法未成,邓隐和申无垢那贱婢被我困在里面,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寿小儿来救他们,也被困住。若非东极大荒山两个老不死的出手干预,此时他们也都成了这诸佛里的一员了!”

169 秘魔神雷

破头和尚这血炼金刚魔阵确实厉害,先前他隐藏在“诸佛”之下,傅则阳要护住杨鲤等人,拿他没有办法,这时候他终于现出本尊,诸佛顶礼,是整座魔阵威力最大的时候,也是傅则阳唯一有机会跟他正面对决之际。

傅则阳将袍袖一展,魔光溢出,将两位师太和杨鲤五人全部罩住,合成一个金色光球:“破头和尚,今天让亲眼见识见识天运老魔的厉害,我要用你的脑袋告诉天下,我跟邓隐到底谁才是软柿子!”

八十八尊“佛陀”同时从手上的法印射出金光,齐往光球上面聚集射来。

光球受到巨大的压迫,向内急剧收缩,傅则阳在光球之内顶天立地,如同混沌世界里的盘古,双手向上撑住,面容肃穆,从口中喷出一股金血,迅猛燃烧,自化成十二枚金色小球,每个小球外面又各有十二枚更小的彩色光球环绕飞行。

傅则阳一人之力无法跟八十八尊神魔相抗,他喷出这十二枚小球是他这些年在光明顶炼成的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雷,是采集无量五行精英,融入自身的精血神气,以魔教秘法炼成,也属于核武级别的法宝。

这秘魔神雷威力远比秘魔神梭要小,但一经发动,十二枚大诸天雷珠带动小诸天雷珠,相互影响碰撞,一枚分裂成两枚,两枚分裂成四枚,四枚分裂成八枚,在刹那之间分裂亿万。受其感应,周围所有飞潜动植齐受影响,相互摩擦爆炸,最后与分裂的雷珠尽成微尘大小,不再分裂,只是五行震荡,四大颠簸,禁圈之内全成混沌!

傅则阳手上已经有太虚仙环,但是威力太过巨大,发动以后连施法人也不能控制,整座大陆都有破裂分解,沉沦海底的危险,只能作为战略威慑,不能轻易使出来。

这十二诸天秘魔神雷是傅则阳在太虚仙环之下研究的“战术核武器”,最大范围只有千里方圆,而且其于自身真气相合,功力越深,威力越大,可操控性较强。

傅则阳集合光明神教之力,用了九年时间就将此雷炼成,之后又用了二十多年将其练得收发由心。在昆仑山实验的时候,最小范围,能够约束在一间房子里面使其连续爆炸百日以上,仙剑放进去就被震碎熔化,却不损及墙壁棚顶。

破头和尚法力之高更胜当年的周萌,又有八十八尊养炼千年的神魔,等闲法宝对他俱无用处,傅则阳又想尽全功,因此出手便是这等绝世杀器!

十二枚雷珠瞬息间分裂成三千零七十二枚,环绕在傅则阳周围,形成一个光圈向外急剧膨胀,触碰到外面八十八佛射来的金光,立即噼啪加剧爆炸分裂,转眼间布满上下前后左右,肉眼已经无法看见,近乎微尘大小,仍然在继续分解爆炸。

强大的能量将八十八佛射来的金光禁锢强行炸散,耀眼的彩光如同宇宙星环一般膨胀扩散,顷刻间化作一片彩色光海,迅雷爆炸如潮,雷声密布,无穷无量,隔着鸿蒙紫气,广慧师太等人都觉得心神动荡,直欲散去,连肉身也似要分解……

八十八尊金佛都坐在雷海之中,被亿万雷珠连续不断在身上狂轰滥炸,各自怒吼,挥舞双手,略挣扎了下,妆在外面的护体金光接二连三地解体崩散,宝相庄严的“佛皮”,似被风化了的涂料般,快速消失,露出里面神魔的本体,被持续爆炸的雷尘轰得鲜血狂喷,肉烂筋折,不过数秒之际,便只剩下一副白色的骨架,再过几秒,连骨架也被炸得碎了!

傅则阳震碎了群魔,传音给两位师太和杨鲤:“你们按照原计划离开,到南面去找芝仙,我用北冥伞送你们出去!”

傅则阳将雷尘光海分出道路,令北冥伞旋转飞舞向前,四朵金花悬在伞下往南飞去。

破头和尚怒喝如雷,他万没想到傅则阳竟然炼成这超级杀器,本以为可以将敌人一举拿下,转眼之间,手下神魔全都被炸散身体,在雷海之中尖嗷挣扎,载沉载浮。

他口念密咒,脑后升起一圈金轮,轮光转动,射出道道金光,将神魔照住,要接引他们脱离雷海,升到轮中。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傅则阳双手结印,指间射出一道道极细的红色丝绳。

血神经下册有祭炼血影神鞭的法门,傅则阳也祭炼了一根,另添许多妙用,此时化作无数股红绳飞出,每根红绳缠绕住一只神魔,将他们强行托在雷海之中,再喷吐出一口金血,催得雷尘再次分裂,体积和爆炸速度猛涨了一倍,把破头和尚也给包裹进去。

破头和尚淹没在雷海之中,上下四面尽是彩色豪光,比针剑还细小,一闪一闪,每闪一次,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剧爆,前后左右,此起彼伏,他身体外在的佛光似被猛火喷烤的雪堆,急剧融化,他急忙放出一件护身法宝,坚持了数秒之后,护身法宝也被炸碎了。

破头和尚又惊又怒,这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雷并不是特别稀奇,魔道之中有好几位会炼,但是能把这东西炼到这么大威力的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长啸一声,发出秘魔神音。

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音也是魔教的无上大法,每个人的神音都不一样,相当于本人的密咒,破头和尚这神音只是几个简单的音节,仿佛一只被勒住脖子的乌鸦叫出来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也不见多么刺耳高亢,却能让人听了心神震荡,魂飞魄散!

魔音一起,周围的雷尘爆炸竟然开始衰减,破头和尚连叫几声以后,所有雷尘竟然凭空漂浮,不再动弹,环绕在外面的小珠速度也被压制,比蜗牛还慢缓缓挪动。

整个宇宙的时间仿佛被静止了!

雷尘光海被冻结,那些被雷尘吸住,不断爆炸璀璨的神魔得到魔音召唤,皆口诵主人的密咒,跟主人魔音相合,嗖嗖嗖,纷纷飞到破头和尚身边,投入到他脑后的那轮金光之中,仍然恢复各种佛陀的庄严宝相,端坐在金光之中。

傅则阳没想到破头和尚竟然能用秘魔神音凝结秘魔神雷,也很吃惊。

他原来想到破解这秘魔神雷的办法,只有用砂类法宝,而且也只能是半斤八两,用砂的法力强过用雷的,法宝本身也要够强,便能利用双方吸摄的能量把雷尘吸走。若是用雷的法力强过用砂的,反可把砂子震碎,助涨雷尘的能量。

回去得好好研究研究,秘魔神音和秘魔神雷之间的生克变化,将短板补全!

傅则阳也会秘魔神音,不过他不想跟破头和尚对吼,只滴血化形,变作自己的模样留在原地,用手指定太虚仙环,吸摄周围的星辰雷光,想要令其重新转动,真身变作一尊旃檀功德佛的模样,抢先一步飞向破头和尚,投入到他脑后的金色光轮之中。

破头和尚虽然用魔音止住魔雷,也使尽了毕生功力,全神贯注,不敢有半点马虎,一时不察,被他钻了空子。转眼间所有神魔全部归位,八十九个齐集一堂,随着光轮转动,同时法功,输送出神魔元气。

傅则阳本身也是魔体,所发魔光与其他魔头没什么不同,等大了破头和尚脑要贯通三脉,结成七轮的时候,骤然发动。

傅则阳一声爆喝,破头和尚的脑袋从泥丸宫往外,“砰”地一声爆开!

可怜破头和尚正在全力发动魔音禁锢魔雷,不成想变生肘腋,头颅炸裂。他的元神急忙飞起,想要穿空逃走,被傅则阳从崩溃的光轮里面一跃而下,从背后一扑,将其神魂吞食,熔化如自己的本命魔光之中。

破头和尚一死,雷云光海重新震荡爆发,那八十八个神魔被星尘之力吸住,狂炸乱爆,身体不断被炸碎,偏偏又死不了,重新组合以后在被炸碎,如此反复,短短几分钟里就死去活来数千次!

傅则阳把这些嗷嗷待捕的魔头一个个抓出来,八十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他们比自己那两个大力神魔强过百倍,正好都收了。

漫天雷尘开始聚合变化,八个变四个,四个变两个,两个变一个,不过数息功夫,重新还原成十二枚光球,被傅则阳收起。

再看伽蓝寺,已经被炸成废墟,所有砖瓦土石,金属用具,以及受桑仙姥精气催生的花草树木,全部成了微尘劫灰,随风飘动,四方抛洒。

这“战术级核武器”第一次使用,傅则阳本想把攻击范围控制住方圆三十里之内,血炼金刚魔阵有颠倒阴阳,挪移五行,压缩空间的能力。

初爆炸时候傅则阳将其扩散到方圆八百里才把所有“金佛”罩住,后来阵法破掉,他急忙收时,仍然有部分雷尘波及到了五六十里以外的地方,一座山峰被炸碎,两个村落被抹除,其余灭杀掉的飞禽走兽,蛇虫鼠蚁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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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滴血注生

“仙芝揽月宿牛斗,万古长存混元根!弟子杨鲤,祈请小师叔现身相见!”杨鲤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师叔。

他刚念完,有响亮的童声接口:“滴血注生免沉沦,还丹点化大罗身!”从一株大松树山非下一个半米高的小人,长得白白静静,穿着月白色的短裤短褂,满头碎辨,脚穿草鞋,手里拿着个竹篾编的花篮,先扬手把北冥伞收去,“你是何人?为何有我师父的北冥伞,还称我为小师叔?”

杨鲤把跟傅则阳交代的事情说了,又把襁褓里的婴儿递过去。

小孩惊讶道:“原来是师父,怪不得你还带着他的断玉钩,还有陆师兄的南明离火剑?我就是芝仙。”他把婴儿接过去,由于胳膊太短,不能环抱,便吹出一口香风,化成祥云托着,离地一尺来高,似一个悬空的吊篮。

看过婴儿的身体状况,芝仙说:“不妨事。”从中指析出一滴乳白色的精血,送到婴儿的口中,似奶一般,被婴儿砸吧服了。

两位师太对于芝仙都很好奇,默默地在一旁看了又看,瞧出是个异类成精,但不知怎地,竟然这般元气深厚,除了外形奇特,通体气质与人类无异,蹲在那里让云朵摇晃,还从花篮里拣出一朵从没见过的绿菊似的花朵逗婴儿发笑。满天的天真稚气,又透着一股稳重。

芝仙跟杨鲤打听傅则阳的情况,杨鲤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傅则阳大发神威的时候,他多数在地底下爬上爬下,只知道平地冒出许多金佛要杀他们,傅则阳弄出满天星光,跟那些金佛斗法,开出一条道路送他们出来。

与他不同,广慧师太是个识货的,能够看出深浅,叹道:“你是傅道友的徒弟么?过去听说他行魔道,收拢了九烈神君、赤尸神君等一众魔头入教,老尼姑对他心中甚有贬意,今日一见,大开眼界啊。不过光明教主虽然法力高绝,但那破头和尚是昔年纵横天下的魔道凶僧,成道还在长眉、极乐等前辈真仙之前,又炼成那样厉害的魔阵,傅教主胜算不大。”

芝仙一听就紧张起来,张口向天上咿呀叫了两声,声音稚嫩,如同还未通人语的幼儿,却听得广明、广慧二人眉头皱起,原来芝仙用的也是诸天秘魔神音。

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迅速变大,似流星飞坠落到芝仙身侧,是个脸盆大的鸠鸟,全身羽毛油黑发亮,一对眼睛彩光乱喷,歪着脑袋瞪着两个尼姑,目光颇为不善。

“好凶横的魔鸟!”两个尼姑同时倒退,放出飞剑,教众人快退。

“你又凶人!”芝仙伸手拍在古神鸠的脑袋上,“师父在跟一个很厉害的和尚斗法,咱们快去帮忙!”他跳上鸟背,把北冥伞扔还给杨鲤,叫古神鸠,“快走!”

杨鲤急忙把伞捧回来:“既然是令师的宝物,还请……”

“师父给你的,你好好保存吧。”芝仙又用手拍古神鸠的脑袋,催他快点起飞。

“师父跟人斗法,还用得着你帮忙吗?”傅则阳笑着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上现身,晃身落到众人面前,他这隐身法瞒住了两位师太和芝仙,却没能瞒住古神鸠,他那双五行法眼果然厉害,见着自己在附近,所以任凭芝仙如何催促,都不肯动弹,只是瞪着两个师太。

广慧师太看见他先吃了一惊,随后长长出了口气:“傅教主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就从那破头和尚的魔阵之中脱身了。”

“师父!”芝仙飞扑到傅则阳怀里,“你没打过那个和尚吗?我和小灰帮你去把场子找回来!那个什么破头和尚,咱们把他的头打破!”

傅则阳揉了揉他满头的小碎辫子:“不用你,师父已经把他的秃头打破了,还破了他的阵法,抢了他八十八个养炼千年的神魔。”

广慧师太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把破头和尚杀了?”

“他如此欺我,不杀他还留着过年吗?他想要血神经,我就给他见识了一下,教他形神俱灭!”傅则阳面容严肃,“通观这次布局,各人有个人的算计,各人有个人的罪孽,老桑、三凤、破头和尚,都已经归案销账,还有一个心如老尼,不过是趁火打劫,等将来我跟伽因在昆仑山决战之时,再跟她算总账。另有一个陈嫣,一来她是针对老桑,并非对我,二来她也不值得我特地去寻她,日后遇着,再取她性命。仇已算过,恩也不能不算。”

傅则阳转向杨鲤:“你可想拜师进入武当派?”

杨鲤一愣:“我现在就是武当派弟子啊。”

傅则阳叹息一声:“我是说上武当山,学习剑仙之道。”

“真的吗?”杨鲤又惊又喜,“我……我也可以到武当山紫霄宫去参拜三丰祖师和则阳祖师吗?”他看了眼广慧师太,“师太说您……说您……”

“说我行魔道,收拢了一干大魔头入教。”

广慧师太面露尴尬,原本还想,若是傅则阳要杨鲤加入光明神教,她就争取一下,把杨鲤拉拢到天山派,拜在一发禅师座下,这时听说要入武当派,便不再阻拦,料想傅则阳不会对杨鲤不利,便提出告辞,和师姐广明师太带着魏枫娘御剑离开,返回天山。

傅则阳寻思现在跟杨鲤表明自己的身份他肯定不信,便说:“我认得现在武当派的掌门灭尘子,你要是想入武当山修道学习剑仙之道,我可以介绍你入门。”

“真的?!”灭尘子的大名杨鲤是听过的,“灭尘子掌门你也认得?听说他得了前古轩辕黄帝大战蚩尤时候炼的九宫仙剑,率领武当群仙,斩杀了襄阳城里害人的红莲罗汉和红莲圣母,还在洞庭湖斩杀发水的蛟龙!”

“嗯,他那套九宫仙剑就是我给他的。”

杨鲤愣得嘴巴能塞进一个拳头,芝仙见他不信,不平地说:“灭尘子的九宫神剑就是我师父给他的!我师父还给过他好多宝贝呢,你要不信就好好看着,到了武当山,他得亲自下山迎接,还得给我师父磕头。”

傅则阳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跟古神鸠说:“还等着什么呢?赶紧的。”

古神鸠不满地一扇翅膀,身上闪耀起五色神光,他便在光芒之中涨大,涨到三丈多高的时候傅则阳摆手:“行了行了,够用了。”

古神鸠张开翅膀,奋力地扑闪,搅得林中砂走石飞,碗口粗的树木喀吧吧断折十几根,杨鲤首当其冲,见风起时还想拿桩站住,靠内功硬抗,只是他的这点能耐如何能够抗衡古神鸠罡风,再加上傅则阳给他排入体内的一滴精血所化元气也还是不够,强大的距离将他吹离地面,就要飞出十数里之外。

傅则阳把他肩头按住,跟古神鸠说:“你再闹我就生气了。”

古神鸠这才收了翅膀,咕咕地叫了两声表示不满。

傅则阳伸手抓了抓他脖子上的毛,让他俯下身子,带杨鲤飞上鸟背,让芝仙把小婴儿石生抱着,古神鸠张开翅膀,腾空飞起,直上云霄,在云层之上向武当山方向疾飞。

古神鸠飞行速度极快,不多时过了千山万壑,来到武当山,直上紫霄宫。

武当山上的人都人的这只鸟,以为是芝仙乘坐,并没有怎么在意,等落到紫霄宫前,镇宫值守正是灭尘子,带着一众弟子,见着傅则阳,赶忙出来迎接,拜见师父师叔师祖师叔祖……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傅则阳让众人起来,给杨鲤介绍:“这就是武当派的掌门灭尘子,他是我的徒弟,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位师祖,姓傅,名则阳。”

杨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灭尘子问:“陆师弟和蓉波侄女……”

傅则阳看人群中并没有凌绿华:“他么父女都遭了劫数,我去得晚了,残魂也没有收到,已经随业飘转,深入轮回去了。”

灭尘子顿足道:“早知这样,我就该情形把他禁锢在武当山,等师父您来处置的。我是算出侄女有难,寻思他作为亲生父亲,哪怕女儿再不好,真遇着危险,也能戮力同心,共抗灾劫。卦象上都是转危为安的,我们还想,让他们父女经过这次共患难,能够消除心结,哪成想……哪成想……”

傅则阳说:“这次是破头和尚颠倒阴阳,遮掩天数,又有毒龙礁心如老尼灵符暗制,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做了一次睁眼瞎,没能看穿真假。”

灭尘子怒道:“那破头和尚我听说过他,还有心如老尼,昔年叫做辛如玉的!等我炼成龙虎仙法,必去找此二人,取其首级,为陆师弟和侄女报仇!”

“破头和尚已经被我杀了,心如老尼要等到将来决战光明顶时候再算总账!”傅则阳把襁褓抱过来,“这是蓉波生下的孩子,我给他起名叫做石生。”

灭尘子伸手把孩子接过去:“师父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导他。”

“不必,我打算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至于你嘛,你知道世间有个铁伞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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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天狐设计

听傅则阳提起“铁伞门”,灭尘子脸色有些古怪:“昔年三丰祖师飞升之后,五位师伯各创一宗,皆是剑仙门户。当时各自广收门人,仙凡混杂,又分出十三派,再后来五宗宗主先后遭劫,连大师伯也常年闭关不出,各宗弟子依然在人间传播开枝散叶,分裂成九九八十一门。铁伞门的事我也略有所致,那古来稀的父亲古凤春是李琴生的弟子,当年在紫霄宫前见着师父用北冥伞大发神威,心存羡慕,后悄然下山,将此事跟他儿子说了。不久之后古凤春身死,古来稀就打着师父的名头创立了铁伞门。”

“原来是这样!”傅则阳感觉有些好笑,“竟然是李琴生的传人奉我为祖师创立门派,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怎么没告诉我呢?”

灭尘子哂笑道:“人间打着某位传奇仙师的名头创立门派的事多如牛毛,奉吕祖为祖师的香堂教会有几十个,说是三丰祖师显圣传功的宗派也有不少。铁伞门就在襄阳左近,我看他们以侠义道自居,仗义行侠,古凤春有剑仙的弟子,古来稀虽然当时年纪尚小,学到的不多,所创铁伞荡魔七十二式倒也有些意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他们厮混了。”

傅则阳听完这些觉得好笑,杨鲤却是把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不可能!我师父绝不会骗我,他并没有提到过师祖的事情,只说是则阳祖师梦中授艺……”

“古凤春是本门叛徒李琴生的弟子,古来稀应该是怕打着他的旗号行走江湖,怕我们报复他。或许是古凤春担心给儿子带来杀身之祸,连武当怕这些内幕都没有告诉古来稀。”灭尘子猜测,“你那铁伞门的事情,因为牵涉到我师父的名声,我还特地去铁伞宫看过,见你们也还算知道好歹,就没有插手。”

接着,灭尘子把他去铁伞宫查看那一年的情况,时间、地点、人物,全都说得清清楚楚,连古来稀教徒弟们学习铁伞功夫第四十八式“风起云涌”这一招都给指出来了。

当年杨鲤才只六岁,还是个垂髫童子,他都已经记不太清了,灭尘子却说得清楚明白,他才终于认清现实,脸上满是失魂落魄之情。

古来稀已经死了,傅则阳自然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再说古来稀也没有打着他的名号做什么过格的事,便宣布,认下古来稀这个弟子,让古来稀进武当派他这一支的家谱,这样杨鲤就是他的亲徒孙了。连同杨鲤的师兄,现任的铁伞门掌门谭簏,也招上山来,共同正式叩拜祖师,日后由大师伯灭尘子代师传艺,教他们道法。

古凤春死的时候古来稀还是幼年,并没有得到什么传授,对于当年李琴生叛出师门的事知道的也不多,他只听父亲在弥留之际感叹过,三丰真人有一个小弟子郊外别传,法力高强,神通广大,使一把铁伞,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古来稀长大以后,修炼记忆中父亲留下的残存口诀,又学了一些江湖上的功夫,创下铁伞门。后来年纪渐长,他偶尔接触到仙道众人,心甚羡慕,入武当山三次想要拜师,大家知道他是李琴生那一支的后人,连山门都不让他入。

在晚年他又遇到南海散仙凌虚子崔海客,看中杨鲤想要收为弟子,他很高兴,已经定好,要让凌虚子给杨鲤带走,却不想半路出了岔子,凌虚子跟红莲教的人斗法受伤,从此一走了之,再也没有了音信。

古来稀知道杨鲤资质非凡,连凌虚子都赞不绝口,说他是仙道中人,便寻思想要杨鲤未来“认祖归宗”,临死前留下让他们兄弟寻找“则阳祖师”的遗愿。杨鲤和谭簏找了许多年,终于遇着傅则阳,入了武当派,完全了这段仙缘。

傅则阳就把北冥伞赐给谭簏,要他继续做武当派铁伞门的掌门,学了仙法以后,再新创几套武功,增加武功类别,扩大武功种类,将铁伞门在人间发扬光大。又将断玉钩和后羿射阳弩给了杨鲤,要他好好修炼。

当日凌绿华在陆敏之后下山,想要去将他追回来,至今未归,傅则阳算到她是牵扯到一桩前世的情孽之中,全凭她自己做主,并为干涉,后来算到她有劫难,便要下山去救。

听说凌绿华有难,灭尘子便道:“师父为了师弟的事,万里迢迢从光明顶赶来,皆是我这个做掌门师兄的缺少担当,不能立世之故,这次就有我下山去接凌师妹回来吧。”

傅则阳摇头:“这次你师妹是勾起了前世的一宗情孽,又关系着好几个厉害的人物,况且据我推算,天下各门派斗争愈演愈烈,马上就要有爆发,你还得在武当山主持大局。”

灭尘子沉吟片刻,问:“前些时,峨眉派我昔日的故旧李元化来见我,说起正邪消长之势,要见分晓,他们要跟五台派决一雌雄,说我武当派秉承三丰真人道统,亦是玄门正宗,要放弃私怨,跟他们同仇敌忾,共同对付五台派。后来不久,五台派的万妙仙姑许飞娘来见我,说峨眉派自从长眉真人飞升以后,越发横行霸道,对得罪他么的人斩尽杀绝,要我助他们对付峨眉派,既报当年的私仇,又为被霸凌的同道主持公平,还说东方魔教的尚师叔也已经答应相助五台了。正因为有这事,我才没能阻止陆师弟的……”

傅则阳听完笑道:“此事我早在当年在武当山随恩师学道时就已经有所预料。当初我修炼血神经,被恩师从无行尊者手上救下来,学习玄门正宗。我要放弃魔功,一心一意跟恩师学习金仙大道,恩师却不允,说如果我放弃了原来的魔道,也学不成他的仙道,最后一事无成,万道皆休。我至今仍然只能大约明白一些,仍然无法见得透彻。现在我也要你坚守自己的道,莫变初心,该如何做就如何做,你是武当派的掌门,哪怕哪怕将来有朝一日,你跟峨眉派攻上光明顶,也不算你欺师灭祖。”

灭尘子赶忙跪下:“弟子的剑是恩师所赐,若以此剑攻向师父,必遭天诛地灭!”

“我知道。”傅则阳把他扶起来,“我只说你带人攻上光明顶,又没说你要想我出剑。恩师曾经说过,无论佛家、道家、魔教,所知所觉的,都是一个道,只不过犹如盲人摸象,各见一隅。若局限于一家之内,画地自囚,便永远见不得大道真相,除非超然三教之上,道无界限,心亦无界限,方能与之相合。我开创光明神教是走神魔之道,重立武当山门是走金仙之道,我想看看二者有何不同,互相对照,期待将来有朝一日能够超然并包。你在仙道之中,就行仙道,他们在魔道中,就行魔道,你们是敌是友,是恩是仇,由你们行去,横竖出不了我的手掌心!”

灭尘子觉得自己能够听懂这段话,但是又不太透彻,默默地细细咀嚼。

傅则阳交代完毕,暂时将石生留在山上调养,带着芝仙,乘上古神鸠去寻凌绿华。

却说凌绿华离开武当山去追丈夫,却受了天狐宝相施法暗制,明明陆敏是往浙江金华去的,凌绿华却看着丈夫是往南来的。

一路追来,直过了洞庭湖才发现不对,正好遇着一伙妖人在残害百姓,被她用六甲神钩一口气斩了三个,不成想里面有两个是南疆百蛮山绿袍老祖的徒弟,还有一个是邪教中有名的散修乌头婆。

知道儿子被斩,乌头婆立即赶来,先收了儿子的魂魄,然后便跟凌绿华斗起法来。

乌头婆一身邪法,又凶又狠,诡异难测,林绿化不是对手,逃到岳麓山下,被乌头婆困在一处山谷之中,眼看不敌,突然有一个少年出手,将乌头婆惊走,将凌绿华救下。

这个少年就是秦渔,原来他意外得知傅则阳的门人有难,便想出手相助,被他师父李静虚阻住,告诉他:“那傅道友道魔双修,为人亦正亦邪,现今正是天下正邪消长,拼杀激烈之时。这次他们许多人设伏算计光明教主,各怀心思,其中还有一个昔年的老朋友也掺了一手,莫说不许你去,你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渔却不敢违逆恩师,便求极乐真人出手。

极乐真人说:“那位光明教主的边最好莫要沾,你沾了他的光,逃过一劫,可免三世兵解,自以为是福,却于未来飞升大有阻碍,正是福祸相依呢,却休要叫我出手!”

秦渔十分倔强,师父不管,他便要亲自出马。

极乐真人推算良久,只给他一条道路,让他去善化求罗新,让他请铁伞门的杨鲤出面,作为一个局外之人入场,成为变数,破了心如神尼的神符,免却傅老魔的一次劫数,同时也免了心如与傅老魔结仇的机会,心如如果现在及时悬崖勒马,仍可飞升,若是她铁了心要跟傅老魔为敌,便要纠结在人间不能往生极乐。

李静虚这一手算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一石数鸟。

秦渔求了罗新之后,也没有离开湖南,而是在这里等消息,正遇着天狐宝相鬼鬼祟祟,便一路跟踪,最后遇着凌绿华,将其从乌头婆手上救下来。

却不想,这都是天狐宝相之计,正是要用这种方法引他出来!

172 火云仙师

秦渔刚刚用师传至宝锁仙旗惊走乌头婆救下凌绿华,天狐宝相夫人便现身,告诉凌绿华:“你的丈夫和女儿已经被引到别处去了,有人要用他们引出天运老魔,他们最终都必死无疑。我引你到这边来似想借你的手引出渔哥,也算救了你一命,不然你追上陆敏,非但救不了人,也会跟他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你莫要怨我。”

秦渔看着她,怒道:“你这妖孽,我这些年回山苦修道法,早就要出来寻你报仇,都被我师父和师娘拦住。你不知好歹,今天主动来找我,我必要杀了你这妖孽,用你的皮毛做个皮套,先给我师娘用!”

宝相满面含春,眼中波光闪闪:“若是你要用,我便把这身皮给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不能给别人,由你一人带着,缝在领子上,每日让我贴着你……”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揭自己的脸皮,接下来一层,立即变作雪白的狐皮,上面挂满三四寸长的银针毛。狐皮掀起来,下面并不流血,又有一层嫩白的人皮,还是原来模样。

秦渔骂声了不要脸,放出上次从元江金船里面取来的玄嚣双戈,化作两道亮白的百丈豪光,直扑宝相,凌绿华在一旁也放出六甲神钩,襄助夹攻。

宝相以五根红云针抵住,三人在岳麓山下斗气剑来。

秦渔回山二次学艺,李静虚是剑仙里的大宗师,不说法术,单以仙剑之道而论,天下能够跟他比肩的,不超过一手之数。经过百余年的刻苦修学,秦渔剑术大涨,用的又是前古西方白帝所留神兵,双戈大开大合,钩戈切砸,仿若两条穿浪白龙。

凌绿华在武当派也下得苦功,她的资质,远比陆敏为好,更超过花绿绮和武当四友,多年来将三丰真人的太乙分光剑诀炼成。

她那六甲神钩本是天府奇珍,由六甲天神伐木碾冰磨制,被她用分光剑诀来使,霎时间化作六九五十四道绿色钩影,好似群蛇乱舞,满空乱颤,先前乌头婆跟她斗剑,上来就差点吃了大亏,若非法力高强,斗法经验丰富,几乎被凌绿华乱钩分尸。

这两位剑术大家合力来攻,宝相哪里抵挡得住,只片刻之间红云针便抵挡不住,先被秦渔双戈准确地将一根如闪电般激射的飞针扣住,两下用力,咔嗒一声,绞成一片红芒。

紧跟着凌绿华指定数十道青虹劈头盖脸乱钩乱拿,宝相愤愤地娇喝一声,扬手发出彩霓练,化作两米多宽,半寸来厚的火焰,不断延伸,似展开的绸带一般飞去,半途中分成十二股,分别缠向秦渔和凌绿华。

秦渔当年吃过这宝贝的亏,早有对策,将在元江畔傅则阳从花绿绮手里给他换过来的分海钺祭起,半月形的碧绿斧头飞到空中,也不见得怎样快速,轻轻一晃,斧锋前面迸发出一道绿色的光刃,向下斩落,随着一阵裂帛的急响,宝相夫人这镇山之宝被拦腰斩成二十四段,各自纠缠结成一团烈火焚烧殆尽。

“妖狐!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可用!”秦渔催动双戈去杀宝相。

宝相见钩戈齐至,来速又快,急忙取出弥尘幡,信手一抖,化作一团红光将自己裹住,随着一声雷响,钻空飞起。

秦渔急忙使分海钺去斩,竟没追上,钺上两颗眼睛似的珠子也未能将宝相元神锁定。

宝相飞到半空,将红光展开,显出上半截身子,跟秦渔说:“我知道你是极乐真人的弟子,若是他老人家不同意,我是万万不敢纠缠的,只是他老家人并不管此事,甚至我们结合,于将来成道,乃至天下正邪消长皆有益处,我想他老人家说不定暗中是默许此事的。渔哥,只要你答应我,我必然洗心革面,从此以后只爱你一个,咱们永相厮守……”

“不要脸的淫妖贱妇!”百余年间,秦渔学到了不少骂人的话,在胸中憋了多时,今日终于当着正主的面骂出来,左手驾驭双戈,右手指定神钺杀去。

宝相再次发动弥尘幡飞走,声音远远传送过来:“那乌头婆虽然忌惮极乐真人,但她爱子被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必要杀凌道友而后快,你想英雄救美,只能寸步不离开她……”人已经消失,声音仍然在空中回荡。

她这样说,秦渔也真不放心凌绿华,要送她回武当山,凌绿华冰雪聪明,觉察出有异,给秦渔跪下:“秦师叔,你肯定知道外子和小女的去处是不是?请你千万相告!”

秦渔左右为难,碍不住她一再苦求,只有说了,凌绿华便要赶去浙江,秦渔苦劝:“我师父已经推算明白,着人去破局了,傅大哥神通广大,必然能够察觉,将人平安救出。若是退一万步讲,连他也不能行,你去也是白白送一条性命!”

凌绿华掸了掸衣袖,整了整发簪,满脸肃穆:“他是我的丈夫,蓉波是我的孩儿,不论这段孽缘由何时起,到何处灭,终是一世家人。我是个不祥之人,害的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累及父亲不能得天仙位业。如今又妨得父女成仇,要克死丈夫,克杀女儿!此去至多跟他们死在一处,也算是全了这一生的夫妻情分,母女因缘了!”

秦渔劝不住她,决定跟他一起上路,虽然师父警告,让他不要掺入此局,否则仙途永绝,还有可能堕入魔道。秦渔对付师父的从来都是深信的,不过他心存侥幸,料想仙业修得如何,是否堕入魔道,全都在于自己,不在于他人,只要意志坚定,勤恳苦修,自然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的,哪怕千难万险,仍能修成。

两人行至湘赣交界处又被乌头婆赶上,这回乌头婆带足了宝贝,跟两人展开大战。

恰逢下方两军交战,乌头婆使出呼魂落魄之法,叫了几声,将参战的两军四五千将士魂魄全部叫来,将两人困住。

这时候天狐宝相再度出现,趁着凌绿华被乌头婆逼得辛苦防御之际,打了她一根白眉针,然后将人掳走。

秦渔看见她就生气,在后面紧追不舍,乌头婆也不肯放过,秦渔用的是李静虚的金光霹雳遁法,速度奇快,乌头婆呼名唤魄,声到人到,速度更快,但都比不上宝相的弥尘幡,追了一阵,又把人追丢了!

却说宝相故意把凌绿华带到一处败军的军营里,将她扔了下去,那些败军参将士气正衰,忽然见天上掉下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受伤仙女,都惊讶万分,然后就有人带头说临死前想要尝尝仙女的味道,立即得到其他人的连声响应。

凌绿华中了乌头婆的邪术,又中了白眉针,幸得六甲神钩灵异,能够自动护住,得她稍微一点真炁相助,便能环身飞绕,将最先冲过来的兵痞斩成碎块,兵痞们用大刀长矛伸过来,都被神钩一斩两截,用弓箭射来,也会被钩绞碎,不能伤害到凌绿华。

坚持到第二日,凌绿华凭借丹药,稳定住了元神,回复了不少元气,正要飞走,这伙败兵的一支援军到了,领军的是位得道的全真,名叫郭云璞。

郭云璞原是旁门散仙,新近拜在华山派烈火祖师门下,新炼成一口火云飞剑,一个烈火葫芦,到了宁王门下做了供奉,被尊称为火云仙师。

这次宁王和北边的楚王大战,连战连败,郭云璞主动请缨,只带两百多人出马,用飞剑连斩十六员敌将首级,又发火烧了三支人马,挽回了颓势。

正好走到这里,收拢败兵,兵痞们向他报告,说是天上掉下来一位受伤的仙女,他过去一看,登时被凌绿华的美貌吸引,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硫磺迷魂砂望空抛洒,化作一蓬黄云,飞到凌绿华头上向下罩落。

凌绿华认出是邪派的迷人手段,要是平时,哪里会放在眼里,如今内受乌头婆的邪术,又中了白眉针,抵抗不得,只吸入了一口便浑身发软,颤抖着几乎摔倒瘫软在地。

她咬紧牙关,便要动念操纵六甲神钩自杀兵解。

忽然天上有人高呼:“光天化日之下,妖道竟敢害人!”先是落下一道清凉如水的太清神光,罩在凌绿华身上,让她遍体生凉,不再发燥,只见空中飘然飞落一个青衣公子,手里拿着一根白玉短笛,先一弹指,发出一点道家五雷真火,落到那硫磺迷魂砂中,将砂引燃,噼啪爆鸣,轰然烧起。

郭云璞大怒:“哪里来的小子,敢坏你家郭爷爷的好事!”张口喷出火云仙剑,化作数十米长的一道火光,直取那青衣少年。

“你是谁的爷爷!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仙都山崔晴是也!”青衣少年从玉箫里射出十二支清宁玄光箭,看似光芒并不如何猛烈,威力确实不凡,跟火云箭一碰便相互挡开,炸起大蓬的火星,狂飞乱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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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前世情孽

郭云璞原本就是极厉害的散仙,拜师华山派以后,更炼就一身用火的功夫。

那少年崔晴剑术也极为高明,看似柔弱可欺,实则柔中带刚,六支清宁玄光箭上下翻飞,配合太清神光有功有守。

两人斗剑多时,郭云璞不能取胜,心中懊恼,见敌人太清神光颇有些道行,便将手举起,喝令身后的三十六名亲兵都把葫芦打开。

他作为宁王府的供奉,跟宁王要了三十六名亲兵训练成道兵,每人身上皆带有一个葫芦,分成三组,每组十二人,所持葫芦里面分别装上用仙法精炼的硫磺、硝石、焦炭,用一股乙木精气裹定,分作一百零八颗火珠。

得到郭云璞号令,亲兵们把葫芦捧在手里,解开盖子口诵密咒,跟郭云璞相应。

郭云璞右手掐诀,斜指向天,一声暴喝,亲兵们的葫芦里“嗖嗖嗖”连续射出七团青光,全部被他法术接引聚向凌绿华所在地方喷去。

霹雳声响,郭云璞手诀里射出一道红光,跟那几百枚青色光丸敲在一起,相互摩擦引燃,轰隆一声,天摇地动,炸起十余米高的烈焰!

崔晴的太清神光像水晶罩一样支离破碎,随风化去,受到反震之力,施法的崔晴呕出鲜血,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坐在地上凌绿华也喷出一口鲜血,好在她已经恢复了部分元气,右手向前一指,六柄神钩排成一行,仿佛怪物的巨爪,劈头挠去。

郭云璞以为这下定能将两人震晕,火云剑崩开六支飞箭,正要飞入把崔晴斩了,募地飞来六道钩形光影,他急忙回剑拦架,只挡住了四柄神钩,余下两柄将他左右两匹马上的持葫亲兵连人带马劈成四块!

崔晴还要重新振作跟郭云璞斗剑,凌绿华急声道:“咱们快走!”她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伸手抓住崔晴的手肘,崔晴只觉得精神一震,来不及多想,急忙放出太清神光将两人裹住,腾空飞起,往西边飞去。

郭云璞不依不饶,大声咒骂:“小狗男女哪里走!”从马背上跳起,御剑来追赶。

他打开腰中的葫芦,发出千丈烈焰,结成一个巨大的火云,风驰电掣追上两人。

崔晴的太清神光只能抵挡一时,凌绿华虚弱地说:“咱们到那座山峰上去。”

郭云璞看见两人带着整团火云紧急降落在一座矮峰顶上,火气入林,清脆的草木涌起大量黑烟,并且快速变黑焦枯,然后开始燃烧。

郭云璞把两人当作网中的游鱼,落在火焰沸腾的林中:“小狗男女,看你们还往哪里跑!”他在火中转了两圈,发现崔晴和凌绿华竟然失去了踪影。

怎么回事?郭云璞能够觉察得到,两人就在这附近,只是看不见,也找不到确切的地方。他狞笑一声,张口喷吐元气,晃动葫芦,将火越烧越旺,烧得草木化灰,土崩石解,连地面都烧得红了。

“你们还不出来么?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们一起炼化成灰,你们的魂魄依然要被我收走,受那永远不尽的炼魂之苦……”

“妖道!我在这里!”崔晴在烈火之中现身,他双脚离地,外用太清神光护体,将火焰排开,玉箫捧在唇边,开始吹奏。

郭云璞见他现身,御剑斩去,崔晴飘然一荡,向后退去。

郭云璞料想他现身必然是支撑不下去了,要把自己引开好让那女子逃跑,本不想再继续追,但崔晴那啸声却似有一种特殊的魔力,钻五官穿七窍,在他心脏上急速摩擦切割,又疼又痒,恨得不得不离地飞起,御剑追砍:“小狗敢坏你家爷爷的好事,我宰了你!”

两人一逃一追,飞出火场,在掠过一株大树的时候,凌绿华突然在他背后现身:“妖道受死!”拼尽全身气力将六甲神钩合璧一处,自上而下凌空斩落。

也是武当派剑术高明,凌绿华这一钩又使出了分光剑诀那一剑裂阴阳的剑势,郭云璞被啸声暗制元神,影响视听,竟来不及应变,被凌绿华一钩拦腰站成两截!

这一下使完,凌绿华再也支撑不住,从树上直掉了下来。

崔晴赶忙飞来把她抱住:“仙姊!仙姊!你怎么样?”

凌绿华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住,条件反射地想要挣开,却没能如愿,只得轻声唤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先把我放下来。”

崔晴看地上满是飘散的黑灰,远处的林火正被风吹着往这边燃烧过来:“事急从权,我先带仙姊寻个好休息的地方!”

也不知怎么地,他看见凌绿华第一眼就觉得万分地亲切,看她坐在地上,被妖道和一群军中痞汉欺负,就觉得万分地气恼。此刻软玉在怀,心脏砰砰乱跳,连看也不敢多看怀中佳人一眼,抱着凌绿华飞到距离此地不远,自己上个月找到的洞府。

进洞之后,把凌绿华放在榻上,他背过身子守在洞口:“仙姊只管用功疗伤,我为你护法。我有一位前辈赐予的疗伤灵药,已经放在枕头旁边,仙姊可自行取用,若有什么差遣只管开口,刀山火海,小弟万死不辞!”

凌绿华委顿坐在榻上,长长叹了口气,问道:“我听道友方才自称仙都山崔晴?”

“正是。”崔晴头也不回地说,“还请问仙姊尊姓大名?”

“我姓凌,武当派则阳真人弟子,崔道友可否见告师承长辈?”

崔晴沉默片刻:“我从小跟我母亲学道,不敢吐露母亲姓名,以免给她老人家丢人。自从离家之后,四海漂泊,前不久经朋友介绍,加入了光明神教,现为青木旗魔音堂下弟子。”顿了顿,他又说,“听闻本教教主昔年曾经在武当派做掌教,有一甲子时间,道号便叫则阳,仙姊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咱们便不是外人了。”

“嗯。”凌绿华应了一声,她内观自己体内状况,五脏六腑之间仍然有屡屡黑煞未驱除干净,昨晚一直分心,要防备兵痞骚扰,运功不纯,万幸她修炼的是玄门正宗,基础打得极牢,对邪教的法术抵抗能力也很高,才能保住一条性命,没有被乌头婆隔空把元神摄去,那两枚白眉针也被逼在肋下,未曾刺破心窍。

忽然凌绿华感觉嗅到一股香气,通五官走七窍,散入四肢百骸,紧跟着升腾起一股炽热的暖流,从手脚似潮水般涌向心间,到了心头轰然炸开,脑子里嗡地一下,软倒在榻上。

她知道自己是中了极烈的淫要,并有邪法催动,暗恨崔晴看上去像是个正人君子,实则竟然是个奸邪之徒。她想喝骂,非但没有力气动弹,连说话也不能,眼皮更睁不开。

而此时,崔晴也中了邪法,浑身燥热难耐,血液沸腾,正不知所措,眼前出现凌绿华的影响,此声此影,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笑吟吟地向他摆手:“崔晴弟弟,你快来啊,姐姐想你抱我……好弟弟,你莫要让姐姐空守床上嘛,莫不是个傻的……”一边娇滴滴说着,一边宽衣解带,褪下衣服……

崔晴闭上眼睛,不敢看那白花花的身子,但那魔法影像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闭上眼睛依然存在,不得不看。他浑身颤抖,心想绝不能玷污了仙姊姐姐,实在不行,就自我了断,除此残生!而与此同时,榻上的凌绿华也暗暗准备,只要崔晴扑上来,她就立即逆转五行精气,自杀尸解!

一男一女,这般较劲,凌绿华不能动弹,比较被动,崔晴却大是考验自己的毅力,挨了片刻,全身像筛糠一样哆嗦,嘴唇都要破了,猛地大叫一声,纵跃跳起,大叫道:“仙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崔晴去了!”

他跳出洞口,举起右手运足真气,就要挥掌击破自己的天灵盖,忽然耳边传来声音:“勿须自戕,既然有美人在前,就安心享用。”声音响起之时,脑海里凌绿华的影像便破碎消失,散于无形。

他大吃一惊,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跟我说话?”

“你刚才还谈起我,说要入得我的教下,现在听了我的声音,需要牢记在心。”

传音的正是傅则阳!

崔晴见是教主的命令,让他去做,又是凌绿华的师父,心中一喜,若是得了长辈允许,那性子又不相同了:“只是,此事还得仙姊允可……”

“用她允许什么,我允许就行了!”

崔晴还想再说,双脚骤然离地,似云里雾里跑向远方,跌跟头打把式地乱飞,最后撞在一个床榻上面,热气蒸腾,香雾撩人,他刚要挣扎而起,便被两条滚烫的胳膊搂住,强拉回去,口中呢喃:“渔哥,莫要太狠心呢!奴家要给你生孩子。”

说完张口亲过来,崔晴既中了魅}1{药,又种魔法,这回美女主动缠绕,终于再也抵抗不住,周身血脉喷张,上冲大脑,不管不顾,反抱回去……

174 绿华转世

傅则阳给榻上的凌绿华服了药,挥手破去她中的邪法,再把带来的秦渔也如此处置。

秦渔打了个激灵恢复了神智,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傅则阳,十分纳闷:“乌头婆那老妖呢?”

傅则阳淡淡地说:“乌头婆早走了,她碍于极乐真人面上,不敢对你下死手。你中了她的邪法,仗着自幼修习玄门正宗的功夫,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却被妖狐摄入洞中,以邪法迷惑。她不止对你用功,还在这洞里施法,要让我武当派的徒儿绿华和光明教的徒众苟且,两个洞穴一在前山一在后山,同时用功……”

“什么?又是那个骚狐狸!”提起宝相秦渔就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要去除妖。

傅则阳止住他:“别忙,那妖狐迷人者自迷,我有用秘魔神功给她加了点料,在她情迷意乱之际,将你和我那徒众掉了包,她们现在正在洞中受用呢,你要杀她,等云雨过后再去收拾!”他把衣服给秦渔,让他穿戴完好。

秦渔正式谢傅则阳救命之恩:“这次要不是大哥及时出手,我又要被那妖狐害了。”

傅则阳摆手:“自家兄弟不说外话,你不是也托了极乐真人出手,免去我一桩劫数,还护送绿华要去浙江,这恩情要是细算起来,那就没得完了。”

秦渔问浙江那边的事,傅则阳把经过略说了,秦渔唏嘘:“师父说的那位故人原来是辛如玉,她当年在旁门时就有无穷法力,跟大荒二老,尸毗老人等齐名,我师父称他们做宇宙六怪。皈依佛门以后,她法号叫做心如,越发神通广大,这几百年都在东北两海交界的毒龙礁清修,据说已经可以往生极乐,只因从长眉真人那里引渡过去一个徒弟要传衣钵叫做屠龙师太的,才耽延至今。没先到她一个六根清净,即将往生的人也来沾染红尘。”

这时凌绿华恢复神智苏醒过来,看见傅则阳,叫了声师父,眼泪直流。

傅则阳安慰她:“莫怕,有师父在这里,没人能再欺负你了。”

凌绿华哽咽问:“陆敏和蓉波是不是……”

傅则阳微微点头。

凌绿华痛哭失声,她终于什么都没有了,父亲跟她断绝关系,母亲虽然每隔十数年来武当山看她一次,也如同出家的女儿,没了小时候那种亲热劲。现在丈夫、女儿也都死了,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对于凌绿华来说,就算能够活上千年、万年,又能有什么意思呢?

傅则阳有魔神感应的神通,感知到她的意思:“你是想要兵解,去转世投胎么?”

凌绿华支撑着在榻上跪起:“绿华是不祥之人,这一世虽有仙福,父母皆是仙人,有得天之幸,拜入师父门下,得入武当。但是……痴长百余岁,此生跟无一件快事!自古女子贤德,未嫁从父,父不要我,出嫁从夫,夫已故去,夫死从子,吾儿亦已命丧黄泉!弟子此时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修什么仙业,只想过一世普通人的生活。”说完哭着磕头,“恳请恩师成全,容弟子兵解而入轮回,从此与今生再无瓜葛,来世不再修仙,甘愿浑浑噩噩,短寿少财,做个普通凡人!”

看得出来,凌绿华是真的有些心如死灰了,她这样再修下去,迟早也得走火入魔。

傅则阳没有劝她:“也好,凡人修仙,无论正宗旁门,常常都要数世而成,你既然想去凡尘历练,我便成全你。不过你现在觉得仙人不好,将来也会觉得凡人不好。修仙时觉得修仙好累,糊涂难得,不如稀里糊涂去一生一生地轮回。做的凡人,吃得苦头,又会努力寻仙访道。你去人间走这一遭也好,对你将来修行有极大好处,我就送你一世凡尘,让你好好品味品味人生吧!”

他给凌绿华服下固形炼魄的仙药,助她把元神调理到最好的状态,然后逆运五行真气,自绝生机,飞出神魂。

傅则阳把她神魂笼入袖中,从山中飞下来,只见湖南、江西一带都在打仗,已经成了一锅烂粥。他按照魔神感应,在乱军之中找到一处受孕的女子,正混在难民之中逃荒,便将凌绿华的神魂投入到她腹内的胎胞之中。

回来以后,正好崔晴那边云收雨歇,宝相恢复了神智,发现身上的人竟然不是秦渔,顿时又惊又怒,赶忙坐了起来,五根指间迸出利爪,扣住崔晴的脖子:“你怎么会在这?”

崔晴也清醒了,不过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时候洞口金光一闪,傅则阳和秦渔现身,宝相挥手招来一片红纱把自己身子裹住,见到傅老魔和秦渔,吃惊不已,又极恐惧,取出弥尘幡信手展动,连人化成一道红光,伴随着一声霹雳飞向洞口,就要从傅则阳身侧越过去。

她对弥尘幡很有信息,极有把握震破傅则阳的魔光硬冲出去。

傅则阳右手托起,掌心涌起大片的青色烟气,弥尘幡飞过去时急剧缩小,撞进烟雾里面,便似一只入了缸的小鱼,疯狂游动一番,缓缓从“缸”的这边游到那边,再从“缸”的那边游到这边。

混元一气球本是余娲修炼多年的至宝,到了傅则阳手里再用仙魔两道的大法好生祭炼,越发神妙无穷,里面前后颠倒,上下错乱,弥尘幡所化红光在里面狂飞了好半天,依然无法逃出生天,傅则阳把手一抖,将其摔在地上。

红光山去,衣衫不整的宝相摔倒在地,仰头再看傅则阳,面上露出恐惧。

傅则阳说:“你这妖狐,竟然伤害我的徒弟,害她兵解,该当把你挫骨扬灰!”

宝相赶忙双膝跪倒:“神君容秉,我……我实在并无害令高足之心啊!我把她从湖北引来湖南,也是救了她一命,我知道桑仙姥和白骨夫人在浙江那里设局,破头大师和心如神尼都有出手,神君您神通广大,自是不怕,凌绿华妹妹要是去了,恐怕难逃劫数。我虽然有心利用她引来渔哥,但于她也有好处,实在是两相得益的。后面我将她抛于乱军之中,也是提前算得,她跟仙都山碧梧仙子崔芜之子崔晴本有三世情缘,我算得她死了丈夫,心中必定难过,需要好人安慰,而崔晴恰巧在附近的小武山中修炼,见着她这样谪仙一样的人坠落尘埃,必定会出手帮助。我……实在是有心成全他们,咱们两双四好,今日洞房……”

“你你你……”崔晴跪在床上,指着地上的天狐说不出话来。

傅则阳冷笑一声:“本来我要杀你,任你如何狡辩,哪怕说出龙叫唤来,也是难逃一死。只是一来秦兄弟不忿两次败于你手,要再次回山苦修道法,将来再找你报仇,亲手取你的性命。二来嘛,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自作自受遭了报应。现在已经失了元贞,未来不久便会怀孕,有两个曾经被你害死过的人来找你投胎讨债。她们当中有一个是昔年天一金母的传人,来头不小,你若将她杀死流掉,旧债未还又添新债,将来必死于天劫之下。不如把她们生下来,这崔晴是我光明神教之人,你以后便算是我教的媳妇,皈依我光明神王,从此痛改前非,跟他好生过日子,未来天劫我帮你想办法。”

天狐听完只觉得挨了晴天霹雳,五内俱焚,她也是受人指点,知道她跟秦渔有夫妻之缘,将来还会有女儿、女婿,都是大有来头的,最后一次末劫非得这些人相助不能度过,于是便来找秦渔,非得把生米做成熟饭。

过去她与男人欢好,赤龙已斩,只采不放,元阴未失,因此并未怀孕过,这次动了真情真欲,并未行采补之术,元阴开放,珠胎暗结,却不想,竟然是与另外一个男人成的好事,正是迷人者自迷,害人者自害!

权衡一番利弊,她终于作出决定:“我愿意从此彻底改过,只守着崔晴一个人男人,将来剩下孩儿,一家人齐全营生。”她又给秦渔磕头,“过去种种,皆是我痴心妄想,给道友造成的一切妨碍,该是什么罪责,我皆甘愿受领!从此……”她看着秦渔,眼中珠泪点点,“从此你我各行仙路,除非双双堕劫,再入轮回,否则再无瓜葛了!”

她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秦渔看她这番做派,恨得牙根痒痒:“休要如此惺惺作态,你等着吧……我若是再看见你跟除了这位崔道友之外第二个男人勾勾搭搭,我必以分海宝钺斩你狐首!”说完满脸尴尬,浑身不自在,跟傅则阳拱手作别,“我师父还在山中等我复命,我这就回去了!”

傅则阳送他到洞外,他又说:“我师父说天地之间就要迎来巨大的变故,万仙杀戒将要来临,无论正邪佛魔皆难逃脱,大哥道行境界远高于我,神通更是广大无边,当深知趋吉避凶之理。”

傅则阳笑了:“身在劫中,又哪里能够躲避得了?况且一场劫数一场变革,天地大劫便是乾坤革新,于芸芸众生来说,也不都是坏事。”

175 第三阵营

傅则阳让崔晴整理好衣服,跟宝相夫妻相认:“从今以后,你就是本教神音使者,隶属于光明左使座下,由我和左使直接管辖。这些年我新创一门光明神音大法,这就传授给你,待会对敌,不许丢了本教的脸面!”

崔晴离家出走,为妖邪所迫,几乎身死道消,无意之中加入了光明神教,只想找个地方栖身,有个势力庇护,对于上升并没有什么进取之心。现在稀里糊涂跟一个女子发生了关系,竟然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天狐宝相夫人,还没等消化接受,就被教主成封做光明教的神音使者,还能由教主亲自传功,不禁有些发懵。

傅则阳抬手发出一团金光,迎面一照,便有无穷声光信息进入崔晴的脑海。

“你好声习练,两个时辰之后,会有华山派的人来为先前死去的郭云璞报仇,你就用这光明神音将其杀死,不得有误!”

崔晴从小跟他母亲学习音律,碧梧仙子崔芜也是个音律大家,有一件镇山之宝洞灵筝,稍稍弹奏,便能碎石裂土,仗此开山比斧钺之类的宝物还要好用。

崔晴也好音律,手中的玉箫是他小时候自己琢磨雕刻而成,是竹节形状,开口为龙头形状,音域颇广。

傅则阳教给他的,是脱胎于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音,被他精简成为五个音阶,再按照五行八卦之法拆分成七个,应道家玄门正宗“琴心三叠舞胎仙”之理高低相叠,共得二十一个音阶,虽然比最先二十四个长短魔音较少,但是循环反复,可达无穷。

任何乐器、任何曲子,都可以用这二十一个音阶演奏出来。

崔晴乍见此法,觉得很不合理,用箫吹奏,常常破音,吹出来的声调十分难听。

傅则阳传给他的,既有修法,亦有用法,他盘膝坐好,凝神静气,调运真炁,用心调试。总算他随母亲修炼,除了崔芜自身功法之外,还有崔芜从崔五姑那里学来渡劫的太清仙法,勤修百载,根基扎得稳牢,很快吹出来的音符便渐渐成了曲调。

傅则阳教他:“你要人快乐,显得自己快乐,你要人悲伤,亦要自己先悲伤。音律之法,无论魔音、神音,皆不出此准则。佛门有天龙禅唱和各种佛音,须得自心清净,才能让世间清净。魔门各家音法尽都不同,有的悲伤如泣如诉,让人悲魔入体,痛苦不堪,有的无法无天,教人颠狂,自取灭亡。你修此神音,虽然名为光明,我看你性情十分忧郁,未来有两条路可走,一为‘抑郁神音’,你练起来是事半功倍,但是要人抑郁,你先比人家抑郁许多倍,伤人越多,自陷越深,最后走火入魔,不能自拔。要么改炼‘光明神音’,好生修炼本教大小光明经,练到身心光明,内外透彻,可摧伐扫荡一切阴暗。但是这光明先摧毁的就是你自心内部的忧郁,修行路上改换心性,饱受煎熬,事倍功半,但一旦修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我把两条路都明确指给你,愿意走向哪条,你自己选择。”

崔晴犹豫了下来,狠下心来:“教主法眼如炬,我内心忧郁,如月下流水,吹奏出来的曲子似风吹落叶,越听越难过,越难过越听,时常对月长叹,潸然泪下。然蒙教主开示,此乃自取灭亡之路,绝不可行,我愿追随教主之光明,行光明大道。”

傅则阳说:“你能有这样的雄心和志气很好,但是说易行难,但愿你能成功。我要去善化感谢一位朋友,待会有华山派的人来寻仇,你务必将其斩杀,再由宝相将其元神收起,装进葫芦,然后给华山派送去当面交给烈火祖师。就说他这些弟子们有眼无珠,欺负到我的门下来了,死有余辜,让他以后好生约束门人,出来行走带上眼睛,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就亲自去华山找他这个称师做祖的问话!”

他向来是喜欢给人选择的,这一次也是给烈火祖师选择,他若识趣,吞下这枚苦果,并且约束弟子再不来招惹他,双方便可平安无事。若是能屈能伸,专门派人带上厚礼找他道歉,并且请他去华山当面赔罪,他就去走上一遭,在未来斗剑之时,光明神教就有站在五台、华山这一边的可能。烈火祖师要是决定不服,还要找他寻仇,光明神教便与华山派成为水火难容的敌人,日后见着,便尽下死手。

对于峨眉跟五台这场斗剑,乃是仙家整场劫数的序幕,目前峨眉和五台还不能算是正邪之争,而是两家积怨太深,又各逞义气,以公平斗剑来分高低上下。

傅则阳跟峨眉派有过龌龊,餐霞偷走了他的断玉钩和吸星琢,后来他把餐霞擒住,差一点处死,被神尼优昙赶来化解,他还收了叛出峨眉派的灭尘子,但总算未解死仇。

与之相比,傅则阳跟五台派结的仇恨可就大了,他把太乙混元祖师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七手夜叉龙飞的脑袋给揪下来了,新近,凌绿华又杀了华山派的郭云璞,他还杀了白骨门的三凤……这次斗剑,五台派、华山派、白骨门已经结成一党,同气连枝,据说还有请太阴教的冥圣徐完,跟傅则阳所积下的仇怨不可谓不深!

对了,还有绿袍老祖,凌绿华刚刚斩了他的弟子,又是一笔仇仗。

只有五鬼天王尚和阳跟他有过兄弟情谊。

另一边,峨眉派助战的有朱由穆、姜雪君、凌雪鸿,全都是昔日的仇人。

但是恩仇之事,并不在傅则阳考虑的范围之内,横竖这些恩人仇人都奈何不了他。

认真算起来,他跟两边都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峨眉以替天行道为己任,又跟佛门勾搭连环,把他定义为魔道,是天然的敌人。五台派这边一味奸淫嗜杀,滥害无辜,傅则阳也是看不上的,不齿与之为伍。

两边都不是朋友,傅则阳的总体战略思想,就是让他们互相厮杀,消耗实力,峨眉一边彻底覆没,以太乙混元祖师的尿性,肯地会联系一大帮人来跟傅则阳报仇。如果五台一边彻底完蛋,峨眉派也会跟他翻脸,联合佛教一起攻上光明顶。

傅则阳藉由崔晴去送还华山派弟子元神,给五台阵营一个拉自己入伙的机会,同时也立下光明神教的威风,让天下人知道光明神教和武当派都不能碰,破头和尚等级太高,又多年隐居西昆仑,傅则阳干掉他只对上层人物有莫大的震慑性,像郭云璞这种根本不知道。

当然,他也要试试崔晴的胆气毅力,并让宝相纳上一份投名状。

现在他要给峨眉阵营一个机会,招来古神鸠,带上芝仙,飞往湖南善化,来找罗新。

罗新被称为湖南大侠,武功高强,被湘王高薪聘请,作为十二万湘军的总教头,傅则阳知道他没在家,直接往前线来找他。

这时,江西的宁王正在攻略湖南,起三路大军,水陆并进,杀得尸横遍野。由于宁王手下有异人仙相助,先是火烧联营,破了湘王麾下最能打的铁甲军,紧跟着长驱直入,直杀向长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先前乌头婆跟秦渔斗法,呼魂唤魄,秒杀了五千精锐,后来郭云璞又被杀死,导致宁军差点崩溃,止住了攻势,原地整军,联系后方。

傅则阳直接飞到湘军的大营里,下方人人惊呼:“好大的神鸟!快去报告主上!”

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指向古神鸠,又有持长枪、刀盾的摆开阵势,准备征战。

古神鸠最喜欢敌人主动攻击他,这样他就有借口吃掉对方,不算违反傅则阳的禁令,他见这么多人摆出攻击阵势,故意张开翅膀,露出腹部从众军头顶掠过。

果然有士兵被吓到,失手放箭,一人发箭,其他人都跟着发,霎时间乱箭如雨,飞蝗攒射。古神鸠愉悦地长鸣一声,故意不躲不闪,任由那些箭矢射在身上,卡在羽毛里,无色眼珠得意地转了几圈,心想傅则阳这会肯定不会阻止他了,于是放心地张口去衔起一个持弓的士兵,就要把他吞入肚里。

“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吃人!”傅则阳隔空挥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把人好好放下!你就算要吃,也吃个得道的剑仙,吃凡人算什么本事?”

古神鸠愤怒地“咕咕”叫了一声,终究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只能接近地面以后,把人扔下去,在地上摔了个半死,然后愤愤地双爪抓地,站直身体,不给骑乘了!

傅则阳带芝仙飘然飞落,众湘军全都挺直长矛包围过来,古神鸠想要拍打翅膀掀起狂风把他们吹走,又被傅则阳止住:“湖南大侠罗新在这里么?就说天运道人来找他。”

有士兵撒腿跑去通报,罗新早就看到这边的情况了,但是湘王御驾亲征,要跟宁军决一死战,他作为湘王身边的第一护卫,不能擅自离开。

听见传令兵来报,他请示湘王。

那湘王年纪才二十出头,颇为精明干练:“我看那异人非同小可,既然指名点姓要找你,你可去与他相见,若能求他借那神鸟,去破了宁军的烈火妖阵,便是得天之幸了!”

176 皮皮鸠

罗新今年有四十多岁,长得身材魁梧,步履生风,腰间挎着一口又宽又黑的重剑,身披黑色大氅,来见傅则阳:“善化罗新见过仙师。”

傅则阳安抚住皮皮鸠,跟罗新见面,发现他竟似不认识自己:“你没有听说过‘天运神君’这个称号么?”

罗新皱眉苦思,坚定地摇头:“不曾听说。”

傅则阳问:“那当初秦渔让你去请杨鲤去浙江,所为何事?”

“哦,您是秦真人的朋友?他只说让我请铁伞门的杨鲤少侠去浙江救一个落难的姑娘,那姑娘姓陆,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傅则阳点头:“我确实是小渔子的朋友,听他说你这位湖南大侠急公好义,豪迈非凡,杨鲤也说你是他最敬佩的五位江湖前辈之一,便想来看看。”

罗新喜上眉梢:“区区贱名,何足仙人挂齿,快请进账相谈,大王想见您。”

到了营帐前面,古神鸠体格太大,俯身低头就要往帐子里钻,眼看就要把帐子挤爆。

傅则阳用手指着他,以示警告:“不许胡闹!要么你就呆在外面等我。”

古神鸠哼哼着,把身子扭了扭,缩小到巴掌大小的一只黑色小鸟,似乌鸦般飞上傅则阳的肩膀,跟随他一起进账。

湘王绕过桌案前面相迎,抱拳躬身:“小王朱镭见过仙师!”

傅则阳看着他,小伙子长得挺精神:“你倒还算礼贤下士。”

湘王说:“小王向来尊佛敬道,分外礼敬出家人,晓得诸位仙师们都是有大法力、大神通的,只盼能有一位仙师肯出山襄助小王拯救这乱世。”

众人分宾主落座,傅则阳单独要了张桌子,把芝仙和古神鸠都放在上面,拿了些长沙特产的水果给他俩吃。

湘王便问:“敢问仙师在哪里修道?宫观如何?”

傅则阳说:“我在昆仑山东西山脉交界的光明顶上修炼,那里有一座小光明宫,我就在那里修行,距离地面有一万三千六百丈。”

湘王惊讶不敢相信:“我往年登衡山祝融峰,都觉得寒风萧瑟,冷得逼人,那也不过几百丈高,光明顶竟然有一万多丈,上面岂不是要冷死人?”

“嗯,本来是极冷的,不过被仙法隔绝寒气,吸摄阳光,使得山顶四季如春,光明永照,比这里气候还要好些,有常开不败之花,万年长青之草!”

湘王啧啧赞叹,以目视罗新,罗新会意:“仙师首次来做客,本不该劳动大驾,但是……宁王身边有异人相助,造出极厉害的火器,布下火龙大阵,我军连日来损兵折将,多有战士被烧伤,仙师既然来自世外仙境,不知……可以治疗火伤之策?亲眼看着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战士被烈火烧的皮焦肉烂,我实在……唉!”

“火龙大阵?那是怎样的火?”

罗新说:“那火也奇怪,粘在身上只一点,也能烧烂皮肉,迅速凹出一个肉坑,然后化脓流水,一直溃烂,若只有一两处还能保住性命,超过五个地方便会火毒攻心,发热而死,更严重的活不过半日既亡。这些日子已经有三千余名重伤的死去,剩下八千多人,虽不严重,但火毒厉害,由军医敷上草药,能否挺过去还要看天意。”

“无妨,来时我见着东边火气冲天,以法眼观之,不过是华山派精炼的五火。”他从乾坤袋取出三枚天府玉莲的莲子,要过纸笔,刷刷点点开了长长一溜药材,“前面的这些,用大锅加水,把这莲子取一颗研成粉末加进去,共同熬炼成汤药给士兵洗伤口。中间的这些加一颗莲子粉,熬成糊糊,给他们饮下,每日早中午共三碗。后面的这些全部打成粉,再加一颗莲子,也熬成糊糊,敷在洗净的伤口外面,包扎好,不出三日就能恢复如初。”

罗新赶紧叫来军医,去照方抓药。

湘王和罗新再次拜谢傅则阳,傅则阳刚谦虚了两句,外面有人来报:“敌军搦战,来攻打咱们的营地了!”二人皆大惊失色。

傅则阳问:“敌军的战斗力很强么?”

罗新说:“若论能打,我们三湘儿郎谁也不服,唯有那火厉害……”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连串窜天猴似的尖啸,一支火箭射入营中。

傅则阳出账查看,只见从东方射来密密麻麻的火箭,共有一米多长,后面拖着三四米的焰尾,嗞嗞尖叫当头飞落,触碰到硬物便“砰”地一声,炸成一大团烈火,连五金之物都能烧烂成渣,好不厉害!

罗新让人保护湘王往西面撤退,带傅则阳赶往寨前,指着敌军推出一个个带着轮子的木箱车子,如数家珍地介绍:“那个叫百虎齐奔,哪个叫火龙出水,哪个叫一窝蜂……”

百虎齐奔是个大木头箱子,引燃以后,连续射出一百零八支火箭,之所以叫做虎,是它的爆炸力极强,营寨前面的鹿角拒马被一轮打击便给炸开。

带龙字的是说射程极远,甚至还有二级推射,嗖嗖嗖,越过营寨,直捣向后面数十里之外的屯粮之所。

凡间本来就有各种火器,被华山派的人精炼以后,越发厉害,转眼之间就把湘军杀得溃不成军,罗新要下令撤退,但是又希望傅则阳能够出手挽回败局。

他正要开口相求,傅则阳用手一指敌军阵中,一个骑红色梅花鹿的道士,告诉古神鸠:“那个家伙赏给你了!”

古神鸠兴奋振翅高飞,在空中恢复了本身大小,巨翅张开,直扑向目标。

宁军操作火器的,都以红巾包头,红甲罩身,名叫火龙军,看见敌阵中突然冒出这么个大鸟都有些发懵。那骑鹿的道士急忙掐诀念咒,背后宝剑呛然出鞘,飞起斩向古神鸠的脖子,被古神鸠单爪抓住,轻轻一握,便碎成许多白炽的铁片,然后往下俯冲,将人衔起,再飞起时,脑袋晃了晃,便将道士吞入腹中,然后回到傅则阳上空盘旋,一边体验着腹中暖烘烘,似喝了烈酒的感觉,一边愉快地咕咕了两声。

傅则阳又命令:“去在那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

古神鸠飞降到敌军阵前,张开巨大的翅膀奋力扇动,掀起猛烈的飓风,飞过来的火箭、打过来的火炮全都改了方向,倒飞回去,地上的百虎齐奔、火龙出水、一窝蜂、虎蹲炮……甭管木头的还是铁的,连同操兵持锐的士兵,全都被黄沙裹住,一股脑袋飞上天空,翻翻滚滚,直到十数里之外才跌落地面,有不少人当场就跌死在地上。

强劲的飓风挟带滚滚烟尘肆虐了好一阵,直到傅则阳让古神鸠停下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翅膀,再看前面,已经没有人了,正对着他的直接被吹跑,两侧的敌军看到这样的怪物,也都扔了东西抱头鼠窜。

傅则阳往东望去,正对着他宽近五里,长十余里的地界,不知人没了,连树都没了,刮地三尺,跟用一把巨大的犁杖犁出来的一样,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沟!如果让古神鸠再扇一会,估计连地下水都能给翻出来吹上天。

湘军士兵目瞪口呆,罗新赶忙一面让人重整营寨,一面派人去接王驾回来。

跟湘王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婀娜靓丽,留着大长辫子的少女,罗新见了大喜,赶忙给傅则阳引荐:“这是我闺女,因她娘生他时候,梦见室内蒸腾弥漫重重紫气,因此唤作紫烟,前些年被岷山玄女庙主持七指龙母因空师太看中带去修行,已经三年未曾回家了!”

湘王在一旁说:“方才有个妖道乘火飞来要刺王杀驾,多亏紫烟姑娘及时赶到,用飞剑斩了那妖道的首级,护驾有功……”

罗紫烟瞪着一双俏生生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傅则阳,等听他爹介绍叫做天运神君,住在昆仑山光明顶的时候,面色一紧,但没有表现出什么,仍然按照罗新教的,参见仙师。

傅则阳知道,罗紫烟已经修道多年,跟三仙二老同辈,这一世只不过刚刚转劫,投生在罗新家里,由于胎中隔阴之谜,并未忆起前生,跟因空师太在岷山带发修行,已经炼成剑术,并得了前生的法宝,前生弟子当初一同转世,现在还未入门。

她现在还不是那个为了度过天劫,死皮赖脸贴上去只知道跪舔峨眉的金姥姥,而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

傅则阳说:“因空师太的大名我听说过,据说她有三个弟子,都是一等一的侠女。”

罗紫烟听他夸自己师父,还说自己是侠女,有些高兴,谦逊道:“侠女二字实在不敢当,只是在岷山脚下惩治些贪官恶霸而已,我辈之人炼剑,皆是为了斩尽天下不平事,久而久之,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抬爱,实则愧不敢当。”言罢,又忍不住说,“我二妹熊曼娘,因她长得最美,剑术又高,被称为赛飞琼。三妹在家大排第十九,轻功最好,因此被称作步虚仙子萧十九妹。唯独我岁痴长几岁,却无出彩的地方,并无什么绰号。”

罗新说:“仙师法力高你百倍,是秦渔真人的朋友,想必剑术也是极高的,你若有些福气,得他指点一二,便终生受用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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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五火仙阵

罗紫烟听说过天运神君的大名,知道他是个战败九天魔女,干翻铁鼓仙人,在东海连杀两位佛门高僧的大魔头。

但那是上辈子,这辈子层次太低,平时在人间江湖里厮混,因空师太因她是道家人物,这一世了却师徒缘分,只传剑术,未传佛法,一切等她将来自己恢复记忆以后,再重修前生道法。在此时的罗紫烟印象当中,只知道天运神君是光明神教的教主,而光明神教素来被人称作魔教,却并没有见其教众做过什么恶事。

她看傅则阳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再见着芝仙这个萌物,不禁好感大增,心想有这么可爱的草木精灵相随的人,又怎么会是大魔头呢?可见传言有误,不然按照惯例,不说邪恶的魔头,但是普通的邪恶之徒,遇着一根灵草也要大打出手,真有成型的灵药,早就炖汤喝了,哪能留在身边,这般宠溺养活的。

芝仙有万年道行,虽然原本法力不高,但万年岁月,磨练得心性远超常人,应了圣人那句“含德之厚,比于赤子”的至理,世界上德行最厚的是赤子,而非胡子苍苍的学者。芝仙天真质朴,魔劫又微乎其微,得了血神经以后,修行进境,一日千里,似邓八姑、陈玉凤等人遇到的门槛瓶颈,对于他来说全部存在,如今已经修到第九层,练就血影化身。

但从血神经的修行次第上来说,他已经跟傅则阳相同,当然只是某个方面相同,全面看来,仍差许多,就像阿罗汉之于佛陀,佛陀也叫阿罗汉,但是阿罗汉不是佛。

不过就算这样,也已经很了不起,成就不死之身以后,几乎没有什么天敌了,傅则阳才放心让他单独行动,遇着危险即使打不过也能逃得掉。于是不再隐藏身份,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他,就是万年肉芝修成真身!

罗紫烟十分喜欢芝仙,把从岷山带来的仙果给他吃,芝仙不喜欢,她又被辛苦才来的灵药青灵草给芝仙,芝仙才允她摸摸抱抱。

不多时,外面传令官进来:“敌军又来搦战,宁王身边第一供奉,华山派的火扇仙尹节来阵前,指名要让杀他两个徒弟的人出去说话。”

罗紫烟腾地站起:“我不曾去找他,他竟要主动寻死!我这就去取了他的首级!”

傅则阳也带着芝仙和古神鸠出来,到的营寨外面,看见对面有个红袍道人,端坐在一只仙鹤之上,手里拿着一柄羽毛扇,指点喝骂:“就是你这贱婢害死我的两个弟子么?先前那只恶鸟在何处?一起出来受死!”

古神鸠闻言就要从傅则阳肩膀上飞起来,被傅则阳按住:“不要抢人风头!”

罗紫烟果然已经放出飞剑去斩那尹节,尹节亦吐出一口的飞剑还击,两柄仙剑:一个紫烟缭绕,一个赤焰生辉,恰似狂龙斗恶蟒,张牙亮爪蟠飞。两世仗剑行侠,百年纵火为非,剑割仙途化迷梦,火焚霸业成灰。

两人斗罢多时,不分胜负,火扇仙尹节把掌中仙扇举起,对着罗紫烟猛扇,一扇扇起石中火,两扇扇起木中火,三扇扇起水中火……共是五扇,五火合成一火,被他喷吐一口本源真炁,化成五条火龙,飞去将罗紫烟缠在里面。

罗新大吃一惊,求傅则阳:“恳请仙师救小女性命!”

“不必如此,紫烟姑娘手段还没有全部使出来。”

果然,罗紫烟抛出前生养炼了五百多年的镇山之宝纳芥环,化作青光莹莹一片寒光将自己全身罩定,任凭火龙环身飞绕,只是奈何她不得。

“狗道士,凭你这火还想伤我!”罗紫烟在火中打出另一件至宝五行神火针。

尹节正发力狂扇烈火,猛觉危机降临,急忙运剑抵挡,叮叮数声,将飞针格开三根,另外两根正中肩膀,痛入骨髓,几乎跌下仙鹤。

他一面用飞剑环身飞绕,抵挡神针,一面大骂:“贱婢暗箭伤人,可敢随你家道爷来么?”催开仙鹤掉头就跑。

罗紫烟从小跟父亲学的一身侠义精神,本着除恶务尽,又艺高胆大,御剑从后追来,脚踏飞剑,指定五枚神针围绕着尹节周身上下乱戳乱刺,尹节被他杀得手忙脚乱。

罗新看出便宜,请湘王创下号令,全军出击,宁军先前被古神鸠一通猛扇伤亡惨重,早已经士气涣散,这回是仗着尹节仙师才敢出战,尹节一拜,士气再次跌落谷底,领兵的将军约束不住,扔了旗鼓火器,全军溃散。

湘军直追了五十多里,前方火气冲天,烟影重重,一杆杆幡幢土墙接连成片,布成阵势。尹节在阵前跨鹤悬空,阴沉着脸:“方才那贱婢已经入我阵中,被我炼化成灰了!我知道你们那里还有一位剑仙在,便是先前那恶鸟的主人,快快出手相见!”

罗新听说女儿死了,又急又怒,咬牙切齿地大骂:“终有一日要杀你为紫烟报仇!”

古神鸠听见对方指名点姓叫自己,愉悦地叫了一声就要飞去出战。

傅则阳把他止住,教跟芝仙等在原地,独自飞向阵前:“你是烈火道人的徒弟么?”

尹节拧着眉上下打量他:“你是何人?跟罗紫烟那贱婢是何关系?”

傅则阳自报家门:“我乃光明教主,天运神君,你瞎了狗眼,敢在我面前放肆?”

尹节听完大吃一惊:“你就是天运老魔?呀呀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在西域海外逞凶,安敢来中土称王称霸?凭你也配叫‘神君’二字?来来来,我这里有五火神焰仙阵,你可敢来破?”他嘴上骂得起劲,心里却怕得很,别的不说,傅则阳执掌武当派六十年,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在元江取宝,一举灭杀了三位教主级别的人物,带着一只千古神鸟古神鸠纵横天下,连烈火祖师谈起他来也是忌惮重重。

他曾经听师父烈火祖师和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师、摩诃尊者司空湛共同讨论过若是对上天运神君能有几分胜算,司空湛说若是三人齐上,当有九层胜算,混元祖师摇头说不足五成,烈火祖师想到的方法就是布成镇派神阵都天烈火大阵方有跟傅老魔一较高下之力。

尹节听说站在面前的是昔日武当派的掌门,现在光明教的教主,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口中说的极凶,动作却快,赶忙撤回阵中,料想他这阵法虽然比不上都天烈火阵,但也有其六七成的威力,若是傅老魔进阵,他即使不胜也能将其困住,以烈火猛炼,将其一点一点炼化!

他刚打算好,傅则阳就随后飘入阵中,尹节赶忙使出浑身解数,咬破舌尖,混合真炁喷出,再猛扇手上的羽扇。

他这五火神焰仙阵,能发石中火、木中火、水中火、金中火,最厉害的是火中火,化作离火之精,五火合一,煅铜炼铁,顷刻成汁!罗紫烟的飞剑方才来时就化成铁水了!

谁知傅则阳立于火中,被他一股股炽炎火浪催过去,包住狂烧,烧得整个人都被耀眼的白炽火光遮掩,却依旧毫发无损。

傅则阳在火中以法眼观看他的阵法,确实颇有奥妙,除非自己这般道行,便是灭尘子他们进来,也要用法宝护身,稍差一些的飞剑都经受不住。

烧了片刻,傅则阳将阵法奥妙尽收眼底,笑问尹节:“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看能奈本座如何?”

这阵法就是尹节最大的倚仗,连此阵都奈何不了傅则阳,尹节再也没有什么咒念,急忙纵身化成一道火气,融入周围的熊熊烈焰之中,想要借火遁而走,傅则阳从火中飞出,金光人影从后一扑,登时将其扑杀。

傅则阳取了尹节的五火扇,破了漫天火气,天地重新恢复清明,东一堆西一杆的法坛幡幢纷纷显露出来。

罗紫烟先破禁而出,她的飞剑虽然被大火熔化,但纳芥环妙用无穷,始终将她保护在里面,任凭五火如何焚烧,仍然遍体清凉,不损毫发,可惜了那口随身数百年的仙剑了。

湘王和罗新见傅则阳入阵之后许久没有动静,还以为他也遭遇了不测,来问芝仙,请他想办法,芝仙满不在乎:“就凭他们这几头烂蒜也想害了我师父?就算他们华山派的掌门烈火老妖来,也不够我师父一根手指头碾的!”古神鸠在一旁应声表示同意。

待火气散尽,傅则阳带着罗紫烟飞回,湘王大喜,罗新也常常吐出一口气,传令众军,全军出击!湘军呐喊着向前冲阵,宁军抱头鼠窜……

在傅则阳到来之前,湘王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东边的宁王军队一路凯歌,连战连捷,几乎要打到长沙,南边的桂王、西边的蜀王,全都有趁火打劫,瓜分湖南的打算,这一战,打回了士气,让湘军重得了生机。

在庆功宴上,湘王朱镭当众到傅则阳桌前,双膝跪倒:“其他诸王都有异人相助,朱钒皈依竹山教,朱钡皈依红莲教,朱钋皈依白骨门,小王愿意皈依光明神教!日后小王所在之地,家家俱都供奉光明神王,恳请教主收下我!”

178 光明道兵

傅则阳正想扩大光明教在民间的影响范围。

现今各教势力蜂拥而起,斗争愈演愈烈,打得最凶的是红莲佛宗和其他佛门各宗,另有尚和阳的白骨佛宗,绿袍老祖的玄牝教派,毒龙尊者的叱利真乘乘势扩张,分别托在佛道两家之下,被称为东南西三方魔教。

道教内部也有峨眉跟五台两大阵营矛盾越来越大,即将以公开斗剑论输赢。

现在天下崩坏,诸王割据,各大势力差不多都在人间有支撑一方势力,光明神教正该寻找一个支点,湘王这里就不错,背面的楚王是武当派在支持,只是力度不是很大,仍然保持过去的相处模式,政府给仙门礼遇,仙门帮助抵抗天灾,还没有亲自下山帮助打仗。

傅则阳以教主之尊,亲自收朱镭和罗新一起入教,颁布教规,传给他大小两部光明经,一颗光明灯。

那光明灯是用天外神山特产玉石雕琢而成,里面嵌着一颗夜明珠,以魔法祭炼,如果信徒心诚,这灯便能日夜长明,若是退心,灯光便暗淡,若是按照经书修出法力,还能将这灯当成法宝使用,临命终时,能凭此灯接引飞往天外神山光明境,藉由天府玉莲化生成型,成为鬼仙飞天一流,也可以选择到不夜城投生成为人类。

天外神山本体就是一个巨大的玉石,随便凿下一块拿到人间就是无价之宝,还有那夜明珠,光明境的生物,无论动物还是植物,多有光明属性,可以暗夜发光,这夜明珠是最差的一种,产自一种圆光蚌内,目前不夜城有蛟龙一族专门负责养蚌取珠。

综合起来,这小光明灯的造价极低,但是在中土可以作为皇家传世之宝,由此显示光明教之富贵,光明境上所说,往生的光明世界里万古永昼,白玉铺地,水晶为树,等等话语,真实不虚。自从以此作为传教信物以后,这几十年来,光明教的信徒大量增加。

傅则阳将经、灯传给朱镭,任命他做常胜宝树王,给邓八姑飞剑传书,告知此事,两日之后,邓八姑派来锐金旗下掌旗右使阴素棠和赤城子。

这两人原都是昆仑派的长老,跟半边老尼、昆仑四友等同辈,阴素棠原是一元祖师的弟子,是根正苗红的昆仑派长老,赤城子是寒光道人的徒弟,寒光道人当年在北极败于五方神叟朱缺之手,兵解坐化,傅则阳时候还派人把他的遗物交给赤城子。

这两人互相爱慕,做了相好,并发誓愿在人间永结伉俪,不再飞升,又学了很多旁门法术,为众多同门所不齿,合伙将他们逐出昆仑。

两人赌气之下脱离昆仑,想要另创教宗,与昆仑争雄,但创立一个门派又岂是那么容易的?白白蹉跎许多年,都把光阴虚度。

那日赤城子入川采药,遇着昔日的仇人烈火祖师,烈火祖师得红莲魔宗相助,将镇山神剑烈火雷音剑炼成,赤城子本就不是对手,上来就被绞断飞剑,又给斩断一条手臂,眼看丧命,恰好邓八姑在全国各地巡回演讲传教路过那里,将他救下,藉由昔日寒光道人的一点纠葛,索性皈依了光明神教,后来连阴素棠也一并发展入教。

因傅则阳定下规矩,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教主以降,光明使者只有两人,分为左右,左使为陈玉凤,右使为邓八姑,护教法王必须得练就本命神魔,目前只有九烈神君和赤尸神君,五大掌旗使须得是地仙水准。

阴素棠道行深厚,距离地仙也有一段距离,赤城子更弱,因此通报傅则阳以后,只封阴素棠做锐金旗的掌旗右使。目前五大掌旗使全都空缺,由邓八姑直接指挥十位掌旗副使。

阴素棠和赤城子接到邓八姑发布的光明令,立即带好东西,日夜兼程从光明顶赶来长沙,见了傅则阳,双双拜见教主。

傅则阳教他们拿出乾坤袋,里面装有十个玉斗,先拿三个玉斗,交给湘王和罗新:“要打仗,须得先利兵甲,这里面各装有一万斤的寒铁、玄铁、黄精,其重量极大,因此看上去并不多,用的时候只要掺入手指肚大的一点,就能锻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剩下的玉斗里面,装有产自大光明境的各种天材地宝。”

这些东西要么重量太大,要么凡火无法熔炼,普通人驾驭不了,傅则阳把东西交给阴素棠,“用这些东西炼一百万支箭簇,一万根寒铁长矛,一万口斩马钢刀。”

别家都有道兵,光明教自然也不能缺。

傅则阳亲自主持,挑选出三百名战士,传以练气之法,在城外铸造铁炉三百座,令其每人执掌一座剑炉,亲自动手锻打钢铁,制成剑坯。然后再割腕滴血炼剑,每日吐纳祭炼。

阴素棠在高台之上带头祭炼,共九九八十一日,用三百个葫芦,将剑收入其中。

普通士兵没有法力,傅则阳这是用了个速成的方法,乃是魔教的血炼之术。每个葫芦里面都被注入了一团五行真气,三百口子剑平时收在葫芦里,用时打开葫芦,口念光明神咒驾驭飞剑,他们只负责念咒放出收回,具体操纵是阴素棠所持的母剑。

士兵们日日祭炼,功力越深,越与剑神气相通,等以后法力逐渐深厚,才能取得飞剑的操控权,到那时候阴素棠再择优挑选练得快的,另组一军。

这三百道兵被命名为光明剑卫。

傅则阳另挑选三百名战士,传以招鬼祭神之法,去战场上找来战死的军魂,令其皈依光明神教,设祭坛,立神幡,许以香火。光明神教的祭神之法柔和了魔教祭炼神魔和道家神仙成道的两重手法,养炼出来的既是神也是魔,练成以后皆身高三丈,金盔金甲,遍体光明,手持刀枪斧钺,时间越长,士兵本身法力越深,他们就越厉害。

要练成一支好的道兵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傅则阳让阴素棠执掌光明剑卫,让赤城子执掌光明神卫,日日演练不辍。

另一边,罗新得傅则阳传授一门道法,作为自幼喜欢剑术的江湖豪侠,罗新自然也是极为向往剑仙的,当初七指龙母因空师太收罗紫烟的时候,他就曾经跪求因空师太收他入门,传授剑术。

因空师太说:“你拜我为师,不求佛法,只为求杀人的剑术,此事大违佛门本意,佛法普渡有缘,你却与佛无缘了。不只是你,就连你的姑娘也不是佛门之人,将来仍要归于道家,我收她不过数十年了却因果而已。”

因空师太不收,罗新还不死心,先后往谷王峰去拜铁蓑道人,又去宜昌拜侠僧轶凡,都被客客气气地拒绝,只得作罢,如今傅则阳肯传他仙法,他欢天喜地,叩头拜师。

傅则阳说:“我收弟子十分严格,你年纪以长,根基有限,不能传我衣钵,只能做我的记名弟子,你可愿意啊?”

罗新诚恳地道:“古有一字之师,莫说仙师肯传我仙法,便是只为我开示一条经文,也足以让我受用不尽了,弟子求都求不来的。”

傅则阳笑道:“不错,虽然是记名弟子,我传你的也够你受用终生了,日后纵横天下,也不许给我丢脸。”

他把无妄仙经的一部分摘出来,加上蚩尤三盘经传给罗新,罗新悟性极好,再加上有习武炼气的底子,积攒了三十多年的后天真气,得傅则阳相助,尽数转化为先天真炁,立刻便有了些许的内力,虽然还不能出入青冥,已可隔空御剑,百步之内取人首级。

这一日,傅则阳独自在洞庭湖畔伐木造船,镇海神舟远在北极,再说那船也太大了,不好在长江里航行,他要造一些水师战舰,给朱镭日后封锁长江之用。

伐木的苦力是他从破头和尚那里收来的八十八尊大力神魔。

这些神魔都有千年的道行,神通广大,真正有搬山换岳之能,又经常扮作佛陀的,傅则阳将他们扮作金甲天神,手持刀斧伐木破板,充作工匠进行造船。

虽然没有桑仙姥,傅则阳亦有乙木精气可用,让锯下来的木板相互生长,将整个船壳炼成一体,最后形成一个巨型的活物,整艘船就是一株大树,能够自己生长修复伤痕,所有拼接的龙骨船舷全都生长到一起,再无半点缝隙。

傅则阳先造了一艘将近两百米长的旗舰,起名破灭神舟,同样以癸水神雷作为动力,用百年巨木掏空了以后,以甲木精气反复祭炼,成为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圆筒。里面填充五行精英,制成光明神光箭,每八个一组置于舰首。

神箭分为数种,有甲木神光箭,前端填装浓缩的甲木精气,用来钻地破土;有庚金神光箭,前端填充浓缩的庚金精气,用来攻坚破甲;有的全部填充丙火精气,用作高爆燃烧。还有元磁神光箭、诛邪神光箭等,每种八根,共八组。

这玩意威力太大,一支丙火神光箭就能炸塌烧毁一座县城,会不会太凶残了些?估计这玩意一旦面试,那些佛门大佬们都会跳出来谴责自己吧?

傅则阳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管那些光头怎么想,先造了再说!

他一边造舰一边感叹自己水平太高,不管弄什么,一不小心就成了倾国倾城的大杀器,忽然,从南边传来惊天的雷响。

只见一团数亩大的绿云,翻翻滚滚,左冲右撞,被数道剑光围在中央,乱砍乱刺,杀得十分激烈,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成之字形往洞庭湖这边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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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绿袍老祖

飞来的绿云正是南方魔教教主绿袍老祖,新兴的三方魔教教主,以绿袍老祖最为凶残蛮横。尚和阳是把人都当作畜生看,毒龙尊者是把人都当成鬼看,绿袍老祖是把一切都当成食物。他每日让弟子擒捉身体强壮的活人一个,亲手撕裂胸肋,掏出人心吞啖,还要吮食心管里的热血,吃完昏昏欲睡,如同醉酒一般。

他身高不足一米,又瘦又小,偏又生个比常人还要大的脑袋,活脱脱的三头身,头发胡须绞成一团,好似鸟窝,一双碧眼,绿光乱喷,两条手臂垂到脚面。

他是个混不吝的,发起狠来,极凶极恶,谁都不服,谁都不惧,此时面对七位剑仙联手攻击,仍然占着上风,将一颗第二元神寄托炼化的玄牝珠,化作遮天大手,左拍乱抓,左手持定一面修罗幡,右手指定三柄飞叉,化作百余丈三条绿色火龙,环身乱绕,杀得敌人节节败退,从南向北,一味强扑滥撞!

与他对战的七位剑仙,有四位道教全真,其中一人胡须飘扬,骑乘仙鹤,一人面皮泛红,好似关羽,另有两个尼姑一个和尚。虽然打扮不同,但路数都是一家,傅则阳看的明确,用的皆是峨眉派的九天剑诀,斗到紧凑处,随手狂发金色的太乙神雷。轰入绿云之中,炸得喀喇喇群山回响。

这七个人傅则阳虽然没有皆没有见过,但也猜得出来,乃是长眉真人座下七个以“元”字为号的弟子,合成罗浮七仙。

骑鹤的大胡子是李元化,人称髯仙,红脸的剑光最长最为灵动,是万里飞虹佟元奇,另一个乘风弄火的是风火道人吴元智,末一个呼风唤雨的是坎离真人许元通。

两个尼姑,一个飞剑聚则成剑,散则化作漫天十数万根绣花针的是元元老尼,另一个除了飞剑还放出一道冒着三股豪光梭形法宝的是白云老尼元敬。

最后一个和尚是哈哈僧元觉禅师,他可不想哈哈老祖那么人未到,山南江北都能听见那么大的笑声,这和尚此时满脸愁苦,十分惶急。

无他,只因为他们七个加在一起,仍然不是绿袍老妖的对手!

长眉真人的众多弟子里面,以玄真子和苦行头陀二人道行最高,法力最强,玄真子作为大师兄,境界之高自不必说,苦行头陀过去世是佛门高僧,这一世入了道家,又兼修佛法,佛道双修,都达到了极高境界,灭尘子比他们俩都要差上好大一截。

灭尘子以降,齐漱溟和荀兰因九世转劫以后,积累起来,再等开府得了长眉真人的单独留给他们的帝府天篆兜率真敕,法力才真正达到前面两人的境界。

这几位高手作为第一梯队,另有餐霞、沈琇两个修佛以后,实力介乎于两梯队之间。

而作为第二梯队的,便是这罗浮七仙,他们要比前面三仙二老等级差一个层次,比后面吊车尾的醉道人、简冰如几个又要强上不少。

七人之中,又以元元、白云两个尼姑最为厉害,她们也是佛道双修,元元的青霓剑是用十九万六千七百四十二根绣花针合炼而成,散开来时化作无量尺许长的精光破天撒去,合起以后,又是百余丈长的一道白色长虹。

白云除了飞剑以外,仗着修道年限长,炼了许多法宝,此时用的就是她的镇山至宝三花神梭,唯有她这件宝物能够略抵挡绿袍老祖第二元神幻化出来的那只大手。

绿袍老祖能够在短短两三百年之间在南疆盘踞一方,开山作主,近些年来还能力压尚和阳跟毒龙尊者一头,法力神通真个强悍无匹,以一敌七,仍然压着对方打。

如果不是罗浮七仙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结成太清玄门天雷剑阵,一面将剑结成剑网,一面以太乙神雷结成雷网,一方受到攻击,左近的立即救援,对面的攻敌要害,围魏救赵,给绿袍老祖添了不少麻烦,他早就把这七个人一巴掌一个抓过来剖心杀死了!

这一伙人翻翻滚滚,杀到洞庭湖畔,正在芦苇荡里跟芝仙玩耍的三位女仙仗义出剑,大骂一声:“妖孽休要逞凶。”同时升空杀向了袍老祖。

除了罗新的姑娘罗紫烟,还有她前两天赶来窜门的两个师妹,赛飞琼熊曼娘跟步虚仙子萧十九妹。

作为女侠遇到不平事自然不能不管,她们从双方功法上望辨正邪,加入峨眉派一方。

熊曼娘和萧十九妹同时发出飞剑,射入绿云之中,被那云气中的绿火裹住剑身燎了几下,两人飞剑外面的光芒便即散尽,随手一只遮天大手凌空抓下,两人再跑已经来不及。

随着白云、元觉、李元化等人大呼“小心”“快走”,两人眼看就要被怪手抓住,罗紫烟的纳芥环及时飞到,化作亩许大的一团青光将自家三人罩住,被绿袍老祖的大手握在里面,翻了几翻,捏了几捏,纳芥环的青光就缩到三间房那么大了。

罗浮七仙同时放出飞剑法宝来救,连同太乙神雷轰在绿云之中,绿袍老祖不痛不痒,就要施展神威,把纳芥环捏碎。

忽然空中飞来一个小人,只有尺许高大,比绿袍老祖还要小上许多,长得白净可爱,怒吼一声:“不许伤我姐姐!”张开一双小手,射出十指血影神光。

别人的血影神光是红色的,傅则阳的是金色的,芝仙所发是乳白色,其中隐隐带着草茎的嫩青,只有成人拇指粗细,向前猛冲,轻松穿透滚滚绿云毒浪,打中那遮天大手。

绿袍老祖炼成玄牝珠寄托第二元神之后,开始无法无天,横行无忌,仗之对敌,百战百胜,对方的任何飞剑法宝都可以用他的这大手硬抓硬拿,便利得很,那专破邪祟,威力无穷的乾天太乙神雷凿在上面跟挠痒痒似的。

今日突然遇着这么个小人,绿袍老祖眼力非同小可,一见便认出来是万年肉芝修成的精灵,而且神气内敛,是有修炼过的,效果远胜普通的万年灵芝。他不禁狂喜,若能把这小人抓去,生吞活剥,便可凭空增长千年法力,连天劫也可轻松避过!

他万万想不到,这小家伙奶凶奶凶地威胁自己,竟然道行颇高,所发十股白色光气点在玄牝珠所化大手上面,竟然让他精神震荡,心慌意乱,不禁大吃一惊,等芝仙第二次血影神光发射过来,他终于看清楚,那是血影神光!

绿袍老祖立刻就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回事了,相传先前的武当掌教,后来的光明教主收了一只万年肉芝,平素带在身边,能教草木精灵练血神经的也只有这位主了。

绿袍老祖又是气愤,又极其不能理解,抓着万年肉芝不是应该立刻扔到嘴里大吃二嚼吗?就算斯文些,也不过放在锅中熬汤炖药,或者添加一些其他的辅药炼成仙丹,这天运老魔是修魔修傻了,竟然慈悲心发作,把一株草药当儿子养,还传授世人梦寐以求的血神经!

他毕竟是魔道老祖,虽然血影神光专伤人元神,他幻化出的遮天大手被集中之后,会让他的元神有一股触电的感觉,次数多了更会损及玄牝珠,但也仅此而已了。

绿袍老祖狞笑一声,催动绿云,似潮水一般往芝仙涌来,遮天大手转去抵挡罗浮七仙的飞剑,改用三柄百毒戮魂飞叉攻向芝仙。

芝仙招呼罗紫烟三人快跑,自己腾空往天上飞,将昔年在无华氏古墓之中夺来的天皇戈祭出。这是上古时期天皇氏所铸神兵,脱手化作两道并行的金虹,迎上三柄飞叉,他用的剑诀是傅则阳单独为他所独创,以星潮剑诀为根基,另加入了旁门和魔道的手段,专能以柔克刚。两条金虹好似彩带一般,舞出一个又一个圆圈,将飞叉所化绿色火龙缠绕在里面,锁拿成一团,若非绿袍老祖法力高强,那三口飞叉就要被他绞断了。

绿袍老祖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见着天皇氏一双金戈,又是眼气又是眼红,一个草木精灵,只配用来炖汤喝掉的小东西,竟然也用这么好的宝物,你给我拿来吧!

绿袍老祖老奸巨猾,故意对罗浮七仙等人猛攻了一气,再突然攻向罗紫烟她们,猛地将双手一搓,随手抓来云气化成千万枚飞针,满天飞雨般往芝仙射去。

芝仙发出一串乳白色的血影神光将自己从头到脚罩住,将双戈调回来只收不同,他练就一双慧眼,募地看见飞来的绿针之中有一枚尤其不同,知道有异,急忙用金戈拨开。

“叮——”一声脆响,那针不似其他的被金戈一绞既碎,竟然往一旁弹开,原来绿袍老祖故意用毒气化针作为掩护,另将一枚多年以心血祭炼,并喂以毒蚕涎液的碧血针发出去,本以为能够一举刺入小东西的泥丸宫,将其治死,钉住元神,不成想竟被识破。

绿袍老祖十分后悔,这次出来没有把百毒金蚕蛊带着,不然十万蛊虫发将出来,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所有敌人都被吃得干干净净,连点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180 神鸠之劫

绿袍老祖被罗浮七仙加上芝仙围攻,岷江三侠虽然失了飞剑,仍然施法干扰,尤其罗紫烟的五行神火针还是颇有威力的。

绿袍老祖垂涎万年肉芝精灵的神效,正要拼着豁出一点代价强行将芝仙掳走,忽然空中传来一声鹰啸,仰头看时,见到一个小黑点急速扩大,落下来一只浑身漆黑,双目五光流转的怪鸟,好不凶恶。

绿袍老祖虽没见过古神鸠,却听人说起过,尤其是尚和阳,不止一次地给他讲过天运老魔的厉害,知道老魔身边带着一个万年芝仙,一只前古时期的神鸠,如今芝仙已经露面,古神鸠也出现,老魔必定就在这附近,自己今日未带百毒金蚕蛊,急切间拾掇不下这八个小杂碎,对上天运老魔恐怕难以讨到好处。

他虽凶恶,却也知所进退,从尚和阳口中听得描述的情形,虽不十分深信,今日情形特殊,也颇为忌惮,不敢再打执行注意,将袍袖一展:“你们玄门正宗的人好不要脸,故意在这里布下埋伏引你家老祖来,老祖今天就放过你们,来日到黄山上再取你们性命!”

他道法高绝,说走就走,罗浮七仙拦他不住,被他以绿云将剑网雷网强行冲破,荡开一个豁口,风驰电掣一般飞奔南疆,转眼不见。

古神鸠见他逃走,十分不满,按照他的意思,是用炼就的五行精气隐去神形,悄悄地靠近,等到了近前以后再突然出现,将敌人身子撕裂,吞啖元神。

傅则阳非得教他先长鸣一声,让对方知道,然后从云端以上凌空下击,这下好了,那三寸丁怕了他鸠大爷,夹着脑袋逃走了。

眼看到嘴的肥肉如何能放?看那三寸丁所炼的妖运魔煞,不是取自死尸煞气,就是蛇虫毒涎,简直美味得让鸠口水流不停,横竖傅则阳没有交代不许追击。

他急忙震动双翅,从后面火速追去,飞在空中,双眼内五光十色,彩芒耀眼,连续扇了十几次,追上那朵绿云,张开一双巨爪扑去云中抓绿袍老祖。

绿袍老祖忌惮傅老魔,但以他的脾气,绝非能够容忍得的,见着鸠鸟不依不饶地追来,他反手放出三口百毒戮魂叉,化作三条火龙缠向古神鸠。

古神鸠毫不畏惧,他有修炼了四五千年的五行真气护身,根本不惧仙家的飞剑,双翅扑打,将叉拍飞两根,双爪抓住一根,五彩铁喙奋力一啄,将那戮魂叉拦腰啄断,就这里面流出来的磷火奋力一吸,全部吸入腹中。

绿袍老祖这毒火用的是千年古尸的脊髓提炼出来的磷火,再用数百种剧毒虫豸取得毒液合炼而成,普通人靠近十米之内,被那火光一照便会毒气入体,差一些的飞剑,如岷江三女的,直接被污染失去灵性,彻底报废。

但这旁人经受不住的毒火,却是古神鸠的美味,跟掰甘蔗似地弄完一根不过瘾,又要去取第二根,绿袍老祖大怒,用玄牝珠幻化成遮天大手凌空拍下:“扁毛畜生也敢欺我!”

这两个家伙,一个是妖似人,一个为人若妖,都会吃人拆骨,俱能杀生炼魂。一个振翅摩云,鼓风激浪三千丈;一个巨手擎天,凝煞炼形五百年。钢羽尖嘴,要破头裂体吃骨髓;碧眼鸟爪,想夺魂摄魄炼化身。一人一鸟,直杀得绿雾裹着乌云转,光手掐着铁翅根!

古神鸠到底不是绿袍老祖的对手,被遮天大手抓住双翅要凭空拿去,被他奋力挣扎,口喷紫焰,啄断了绿袍老祖的两根手指,狼狈万分地逃回来。

洞庭湖畔,岷山三女和罗浮七仙下落相见,互相通了姓名,罗紫烟前世跟长眉真人、嵩山二老都有过往,与峨眉派颇有纠葛,七指龙母因空师太在蜀地也颇有名,跟峨眉派许多剑仙也都相识,双方交谈之后,十分融洽。

李元化捋着大胡子:“罗道友跟咱们不能算是外人了,你今生记忆虽未恢复,不知道咱们两家的过去,等日后记忆恢复了自然全部知晓。”他左右寻找,“方才那个小人,应该就是光明教主座下的万年芝仙了吧?”

熊曼娘性情天真耿直:“你怎地知道是光明教主的?我听闻武当派有不少小人做弟子门人,其中有不少出类拔萃,御剑出游的,方才那个或许就是呢?”

佟元奇接口道:“武当派的那些小人弟子绝无一个有这般法力的,绿袍老妖何等道行,我们兄弟七人合力布成太清玄门天雷剑阵仍然奈何不了他,幸而前几日出门时,大师兄算着今日之事,教我们结伴而来,若是落单被他碰上,如果不能及时跑掉必要遇害。似我们这般修炼多年的剑仙面对那老妖都如此战战兢兢,方才那位小英雄独战老妖,斗了好几个回合,虽落下风,表现得比我都好,武当派那些小弟子们哪一个能有这般道行?”

元元大师往南方天际看了看:“还有那古神鸠,天下只有光明教主身边独有一只,别无分号,他跟芝仙在一起便更无差了。方才我看那神鸟去追绿袍老祖,想必是得了光明教主授意,有他出手,绿袍老妖多半讨不到好去。”

白云大师说:“咱们今日脱困,一来是三位道友相助,二来也多亏了光明教主之力,等他待会归来,咱们一起向他致谢吧。”

熊曼娘说:“傅大哥在那边的林地里伐木造船,他去追绿袍老祖待会想必也会回去的,咱们去那边等他吧。”

十人带着芝仙一起来到傅则阳造船的工地,第一眼见着那样一艘巨舟泊在岸边,罗浮七仙俱都吃惊不小,元元大师跟李元化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产自小南极的玉晶神木!通体透明,如同玉质,竟然被他拿来这么多造船!”

李元化捋着胡子感叹:“不错,这种神木据说只有光明境才有,每百年才长高一尺,听闻前些年光明教主创建光明教的时候,从南极移植过来十数棵,有一株最大的就栽种在光明宫的前面,高达千丈,枝叶如玉,开花之时昼夜放光!”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人脉又广,消息也灵通,“这神木刀剑砍伐不断,风雷劈击不坏,只有用火焰为刀,一点一点炼化。”

正说着,发现傅则阳就站在船的甲板上,古神鸠好似个落汤鸡,耷拉着翅膀堆在他面前,不断地寒颤发抖。

傅则阳正在数落他:“你过去凶横惯了,今天遇着更凶更横的了,感觉如何啊?你虽然修了四五千年,等闲剑仙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法力是法力,道行是道行,你毕竟不悟大道,对于更高层次的东西难知难觉,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比你厉害的高人会更厉害到什么地步,只知道一位逞凶,横冲直撞,今日不遇上绿袍,早晚也得遇上别人。你要我给你报仇?他炼就第二元神,也有诺大的神通,轻易我也弄不死他,你好好修炼,日后等到他劫数到时,由你去亲自报仇,岂不是由我给你出头更好?做鸟要争气,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你要自立自强,莫要什么都要靠我,劫数来时,谁也护不得谁……”

古神鸠委屈地不行,咕咕地带着颤音叫着,用嘴巴磕点傅则阳的脚背,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水光,一副“你再教训我我就跳船死给你看”的样子。

傅则阳取出一颗仙丹喂给他,又拿葫芦倒出一对用北极深海鳕鱼和鲸骨制作的鸟粮,在他面前倒了高高的一堆,又酥又脆,古神鸠最爱吃,连啄了几大颗,才又高兴起来。

“峨眉派罗浮七仙,见过光明教主!”李元化在船下带队拱手行礼。

傅则阳邀他们上船说话,诸仙飞上甲板,看见古神鸠这副模样,李元化讶然道:“这神鸟是吃了绿袍老妖的害么?那老妖手段歹毒异常,沾上一点边就受害无穷,傅教主还要千万小心诊治放好。”

傅则阳笑道:“无妨,这鸟横行霸道惯了,正好借绿袍之手让他知道,天外有天,鸟外有鸟,免得他妄自尊大,无法无天。”

李元化是最会交际的,身穿白色道袍,捋着三缕长髯,卖相又好,说话也让人如沐春风。当年他拜长眉真人为师,是灭尘子引荐的,两人关系在诸多同门之中关系最好,跟傅则阳说话天然便带了几分亲近之感。

这罗浮七仙十分知趣,不谈过去傅则阳跟餐霞散人的过节,不谈傅则阳的魔教出身,只说来感谢芝仙和古神鸠的仗义相助,合力赶跑绿袍老妖,并且在定性上将光明神教跟诸多魔教分开,不沾半点“邪”“魔”类的字眼,就像寻常道友交谈一般。

傅则阳见他们这样的态度,便有点意思要在这次斗剑之中站在峨眉派一方,论仇怨他跟五台和华山结下的仇太重,他拧下了龙飞的脑袋,还连杀华山派好几名弟子。

除此之外,白骨门、太阴教、南方魔教……那一阵营的几乎全都跟他有难以调和的矛盾,他这次站在峨眉一边,也想还长眉真人的人情,不管怎么说,长眉真人昔年在邓隐手上救了他一命,又机缘巧合把血神经送到他的手里。上次放过餐霞算是还了一次,这次再还一次,从此两不相欠,免得日后给某人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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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师徒两道

当年长眉真人飞升之时,将所有弟子叫到身前,嘱咐峨眉派未来千年大计,其中就有提到血神子邓隐和天运老魔的事:“我道家之魔与释教之魔不同,天帝座下,亦有五帝大魔王,魔显帝相,帝显魔相,被称为万神之宗。正所谓无魔不成道!道家不论仙魔与否,只以正邪为念,然而道在屎溺,魔亦道显,邪亦道成,务必要能包容阴阳,方能跳脱阴阳,囊括五行,才能不受限于五行。”

众弟子不懂,当下餐霞便问:“那恩师昔日教我等仗剑斩妖除魔,维护天地正气常存,岂不是行错了路?难道是要让我们与邪魔沆瀣一气?”

长眉真人含笑道:“我辈炼剑,非为杀生,而为护生,护己之生,护人之生。昔日吕纯阳言剑仙之事,自称其有三剑,一剑断烦恼,一剑斩色欲,一剑断贪嗔。剑仙之间,应将剑锋向内斩,而非向外杀,依纯阳真人所言,久而久之,自然能够斩灭三尸,了去三劫,证得万劫不坏之大罗仙体。”

他说了这些,众多弟子仍然不能领悟,唯有大弟子玄真子略有所悟,为了这次斗剑,提前推演天机,算得傅老魔是可以争取的一方。他才一提出来,师弟师妹们就都炸了锅,尤其是跟傅则阳有仇,十分屈辱地摆在他手上的餐霞散人,现在应该称作餐霞师太,反对得最为激烈,又拉上元元、白云、顽石、元觉,以及二师兄苦行头陀联名拒绝。

不过玄真子算得上是德高望重,道行、法力、人品,无一不让师弟师妹们警服,齐漱溟夫妇转世归来,他他们也赞同大师兄说的,便定了下来。

众人怀疑没有机会跟傅老魔接触,尤其峨眉派跟光明教向无往来,玄真子推算出他们会机缘巧合在洞庭湖畔碰见,教以机宜,不但在言语上要谦逊,不可得罪傅老魔,还要争取拉他加入峨眉阵营,共同去对抗五台阵营。

李元化跟灭尘子十分较好,灭尘子出走做了武当派掌门,这些年跟其他故旧同门都很尴尬,断了来往,唯独跟李大胡子仍然经常飞剑传书。

罗浮七仙当人面前都十分有教养,虽然元元师太和白云师太都反对拉拢傅则阳,但面上仍然谦逊有礼,谈笑风生,元觉禅师口拙嘴笨,便不说话。

聊了一会,便说道未来峨眉派跟五台派的斗剑上来,白云师太也是极喜欢结交的,跟罗紫烟前世时又有过来往,便邀请她们三姊妹参与斗剑,中间说了许多五台派杀人夺魂炼宝,用婴儿魂魄炼剑等等恶形恶状,岷江三女侠听完义愤填膺,动了同仇敌忾的意气,当场允诺,他们这就努力重炼新剑,将来必到黄山斩杀几个妖孽为人间除害!

李元化又跟傅则阳说起灭尘子的事来:“我上月接到灭尘道兄的飞剑传书,说他已经决意加入五台派,跟我们一决高下了!傅教主虽然修炼魔教神功,但世人皆知那是情非得已,您承袭三丰真人道统法脉,亦是玄门正宗,观教主与光明教所做诸行,向无无故杀生,残害无辜之事,想必也是不愿跟那起子妖人同流合污了……”

“哦?武当派加入五台派一方了?”他早算到是这个结果,只是不知道灭尘子什么时候会作出决定。

灭尘子心中有一个执念,那就是齐漱溟做峨眉派掌教是不适任的,就算大师兄玄真子不做,二师兄苦行头陀不做,也应该由他这个三弟子来做,他无论道行法力,目光远见都远远强过老七齐漱溟。

灭尘子当初从峨眉派走得憋屈,所有人都站在齐漱溟一边,支持齐漱溟认为他无理取闹。在面对沈琇的问题上,连师父长眉真人都说沈琇太过心狠手辣,杀心太强,业行沉重,甚至为此将沈琇开革出弟子之列,逐出门墙。

哪怕师父早已给她安排好了退路,教他拜在心如神尼的门下,但也足以证明师父是认同自己的,也认为沈琇那么做不对,明明是自己对了,沈绣错了,结果众多同门又都站在沈琇一边派自己的不是!

师父宅心仁厚,对待旁门左道,甚至妖邪魔鬼全都给其留有一线生机,血神子邓隐是自家人不说了,丌南公诱邓隐入魔,师父与其斗剑三次都没有伤其性命,只将其逐出中途了事。赤尸神君跟邓隐同恶相济,血魔赤尸搭伴行凶天下,最终师父也没把他怎么样,擒住邓隐之后仍然容其逃命。穿心和尚自持魔法,屡次挑衅,被师父斩去半边身子,又腆着脸往回要,师父仍然给他让他接上……

对待外人尚且如此,对待自己的弟子自然更不会赶尽杀绝,但是绝不能因为师父给她安排了退路,赐了屠龙宝刀,藉此说明师父认可她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灭尘子不服!一不服齐漱溟的道行法力,二不服沈琇不尊师教。

当年除了李元化以中立的立场替他讲了几句话,玄真子默不作声,其他人全都反对他,最可恨的是,连不属于峨眉派的嵩山二老也跟着数落他,让他恨得牙根痒痒,出走时便有另立教宗跟峨眉争锋,压过齐漱溟的峨眉一头之愿,这回做了武当派掌教,思忖再三,无法去跟峨眉派的那些假惺惺的旧日同门并肩一处,正巧五台派的万妙仙姑许飞娘亲自到武当山找他,先后三次,许下重诺请他出山,他便下定决心站在五台派一边,将来要在黄山天都峰上,让峨眉派那些人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

李元化提起灭尘子只是试探,看傅则阳的反应和态度。

傅则阳说:“灭尘子有灭尘子的道,武当派有武当派的道,我虽然做过武当掌教,还是灭尘子的师父,到底只是郊外别传,武当派要往哪个方向走,如何走法,我并不想干涉,我要带领光明神教行我自己的道。”

李元化问:“我观傅教主之道,与五台华山那些妖邪迥然不同,那帮妖人残害无辜,吸血啖心,手段残忍,而且无法无天,听闻傅教主也曾深受其扰,为此还出手惩治了用许多怀孕的头胎新妇,将母子魂魄一起摄夺炼剑的妖道龙飞,还处死了杀人如麻,用死人骸骨堆山垒洞的白骨妖妇。”

“正是。”傅则阳点头,“他们的那些作为,我也是看不得的。”

李元化捋着胡子恳切说道:“既然如此,傅教主不如与我们一起扶保人间正气,扫荡诛邪,虽不能一战而尽全功,但依然可以教训五台、华山、白骨、太阴那些妖人,这朗朗乾坤之内,尚有人守正辟邪,维持正道,容不得他们无法无天。”

傅则阳微微笑道:“我正有此意,确实应该给这帮人一些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王法。以后道行愈深,先在额头上修出两个眼睛来,晓得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什么是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朗朗乾坤,大千世界,容不得他们放肆!”

李元化听他作此陈诉,不禁喜形于色:“若有傅教主相助,这次黄山斗剑,咱们可稳操胜券了,天下邪终不能胜正!”

把正事做完,又聊些别的,白云师太是个有心眼的,问傅则阳:“听闻傅教主的小光明宫远在昆仑绝顶,与这里水路不通,大光明宫在南极天外,玄凕仙府则在北极,造这么大的船,像是要从南北两极运大宗的东西来中土么?”

“不错!”傅则阳干脆地承认,“此地湘王朱镭,已经皈依我教,我封他做光明宝树王,日后要训练湘军,逐鹿天下,自然需要不少钱粮,我已经飞剑传书,北极那边的镇海神舟早已经启程,不日将到中土,将南北两极的特产物资先运过来一批。至于这艘破灭神舟嘛,船型太小,日后作为船队旗舰,只负责封锁长江,占据五湖!”

罗浮七仙听完这话皆大吃一惊,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尽量不动声色相互看了一眼,由佟元奇问:“傅教主要资助藩王,入主中土吗?”

元元师太忍不住道:“听闻傅教主已经占据天外神山数百载,不夜城有近千万妖族,这些年被接引到光明境转世投生的光明教徒也有不少,傅教主又有玄凕仙府、紫云仙宫、昆仑光明顶,长生不死,难道还不餍足,要让中土之民也尽皆皈依光明教下吗?”

“人心善变,自古以来,哪有能让亿万之民尽信一教的?便是道教、佛教,两千年来也争来争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天下之人于佛道之外,另辟一条出路罢了,诸位又何必惊奇呢?况且,他五台派、华山派、竹山教等都支持藩王,杀伐无算,我光明教下,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在我和五台派那伙人之间,如果有一方能够统一天下,贵派希望是谁呢?”

李元化道:“我道家乱世出山,盛世归隐,乃是……”说了一半,叹了口气,“我们自然是希望光明教统一天下了!”

心里却暗自着急,这件事得赶紧回山跟大师兄,不,得把所有师兄弟们全部召集到一起,推演应对策略。

182 红莲问罪

送走罗浮七仙,岷江三女回去找她们的师父龙空师太重炼仙剑,争取在黄山斗剑之前将仙剑炼成,好去与邪恶势力作斗争。

傅则阳继续在洞庭湖畔造船,他曾经是个军迷,上学期间最爱看军武类杂志,当初镇海神舟是按照超级航空母舰建造,如今的旗舰破灭神舟是按照导弹驱逐舰建造,除它以外,又建造了两艘护卫舰,八艘驱逐舰,再小的船他没兴趣搞。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搞几艘潜艇的时候,忽然林木之中泛起红光,好像失了火,烧得十分猛烈,正在给五行天蚕宝宝炼蚕粮的芝仙吓了一跳,古神鸠也炸起羽毛,如临大敌。

傅则阳示意两个家伙稍安勿躁:“莫慌莫乱,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打不过还跑得过,你一慌乱,对方真要下手,你们小命就没有了。”

正说着,红光越来越浓,缭绕如火的红芒之中,盛开了一朵硕大的红色莲花,莲花当中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笑和尚,眉头微蹙,面带忧郁:“傅道友,你为何答应襄助峨眉?”

傅则阳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我为什么不能助峨眉呢?五台派那边都跟我有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我就算是想站在他们那一边,他们也不同意啊。”

“那你也可以两不相帮啊!”红莲老魔埋怨的口气里压抑着三分怒气,“你不知道,峨眉派和佛门将你的光明教与我的红莲佛宗一概视为魔教,他们欲除灭我以后快,视你的光明教难道不是眼中钉、肉中刺么?”

傅则阳不高兴了:“我爱帮谁就帮谁,想灭谁就灭谁,不需要旁人指教。”

红莲老魔说:“我知道你是这天地道魔消长的关键变数,对你向来礼遇有加,这些年来,凡是我红莲佛宗与你光明神教有了利益冲突,我都教他们退避三舍,襄阳丛林被武当派的人连根崛起,我也没有让他们尝试报复,而是忍气吞声,退到别处。于私,你我总算同道中人,就算不相互帮扶,也不该自相残杀。于公,你与我总是同类,正教全力对付我,我若覆没,他们下一个要除的就是你!”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在乎啊。”傅则阳笑道,“我当然知道,峨眉派还有佛门将来会是我的大敌,未来杀劫便是由我们之间的拼杀而起。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峨眉势弱,中土大地要是由五台派那帮灭绝人性的东西来主掌,哪怕让他们占了上风,人间会有多少惨剧发生?会有多少怀着孩子的孕妇因为他们炼剑被杀?母子死后阴魂还要被捉去附在剑上不得超生!我虽想做一世之尊,却想要一个安乐祥和的世界,不想要个人吃人的阴间鬼域!”

“你……”红莲老魔默然片刻,沉声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做想,我原想,咱们同心同德,同志同愿,哪怕各创教宗,最后都是想要将此地变成魔类乐土。魔界,不就是应该人吃人的吗?一人为主,万民为奴!”

“不不不,魔界并无固定的样子,魔界之主想要什么样子,魔界就应该变现成什么样子,你规定的魔界状态我不喜欢,我便不是这里的主人,那种人吃人的世界,我不喜欢,仙界,我也不喜欢,极乐世界,我同样不喜欢。我要把这个世界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红莲老魔面带残忍的冷笑:“你以为玄门正宗的那些伪君子和佛门的秃驴会让你如愿吗?他们会联起手来将你打到灰飞烟灭!你只有跟我联手,一起魔化这个世界,让所有的人都信魔而厌佛弃道,从根源上灭绝了他们,方是正道。这场战争,没有妥协,没有苟且,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傅则阳说:“我不怕佛教中的人围殴我,他们不管顺着我的道走,还是逆着我的道走,最后都会入我彀中,沉沦变成比我还不堪的魔头,他们若对于我无顺无逆,则两不相干,到了时辰,他们自己涅槃飞升,早晚会走干净。”

“痴心妄想。”红莲老魔脸上气质更忧郁了,透露出一种死亡绝望之气,周身燃烧起粘稠的红色魔火,仿佛拨动跳跃的血液,低眉垂目,双掌合十,“你跟我一起见证,红莲开遍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共做魔界至尊,不好么?”

“不好!”傅则阳干脆地回绝,“你的快乐,来自于众生的痛苦,我的快乐,来自于众生的快乐,我们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但所要的世界,却不相同。”

“既然如此,我们从此分道扬镳,日后我不会再让你,若是你的门人再残害我教下弟子,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红莲老魔说完,身影似水波般荡了几荡,倏地收敛消失,连那照得林中满是血色的红光也都一起消失不见。

傅则阳转回身安抚芝仙:“看到没有,咱们的敌人又多了一个,这老魔面善心恶,手狠意毒,最善于在弱势时候落井下石。所以我经常叫你们要自立自强,遇事心有城府,知所进退,不能只知道一味逞凶,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皮皮鸠!”

“咕!”古神鸠叫了声,冲他翻了个白眼,猛地振翅飞起,到洞庭湖上,奋力扇动双翅,掀起凛冽的罡风,把水面扇开一条长达数里的沟堑。他骤然下落,再飞起时,双爪间抓着一个通体透明,不断扭曲的螭龙。

那螭龙毒性极大,张开布满獠牙的怪口先喷出一股极寒的毒雾,然后闪电般咬向古神鸠。古神鸠根本不惧他的毒,迎头一口,把脖子啄断,飞回来扔到傅则阳面前的树上。

这螭龙有十余米长,车轮那么粗,在古神鸠爪下跟蚯蚓相似,这东西毒性极强,智商也高,在洞庭湖里几乎没有天敌,古神鸠吃他却跟吃辣条一样。

螭龙从天而降,把树枝压断一溜,最后挂在主桠上。

古神鸠这是让傅则阳给他烤!

傅则阳怒道:“你天天不是蛟龙就是螭龙,这洞庭湖里的龙子龙孙都要被你吃完了,前天洞庭龙君来找我哭诉,我不是让你换换口味吗?薅羊毛也不能只逮着一只薅到底啊!他若是上天奏上一本,我倒是不怕,将来等你天劫来临时候,雷将从旁边多给你助些乾天真火,九霄神雷,看你不得灰飞烟灭!”

古神鸠受了斥责,愤怒地张口向这边喷来一股紫焰,从上到下,迅速划过,瞬息间将一颗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烧成黑漆漆的一截,只剩下两个枝桠,那条螭龙也已经有七八分熟了,他飞过来把螭龙叼走,恨恨地翻了傅则阳一眼,到半山腰上的岩石上面去吃。

他烤肉的手艺不行,这里生那里熟,还没有调料,吃起来没劲,只啃了一半,剩下的扔回洞庭湖里,然后再度扇开水面,准备再抓一条螭龙上来。

傅则阳看他这架势竟是要一口气把湖里的龙族抓完,施法射出五道血影神光,在空中凝成一个金光大手,模拟当日绿袍老祖的绿色大手去拍古神鸠。

古神鸠急旋闪开,愤愤地飞回来,炸开颈子上的毛,双翅搂张,向傅则阳咕咕嗷嗷一通乱叫,一副“你不给我道歉我就把湖里的辣条都捞完”的架势。

“外面看看明明是只傻鸟,里面却装了一头倔驴!”傅则阳过去安抚他,换了口气给他捋毛,“小龙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它呢?就算要吃,也不能日日都吃,不然吃得绝种断根了,以后你再想吃都没有了。就像你,你这品种目前普天之下只剩下你自己一只了,我想给你找个小母鸠都找不到。我不让你吃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可以抓点别的大鱼嘛,到时候我给你烤了吃,保证不必龙肉……嗯,只比龙肉差那么一点。”

古神鸠也并非一定要吃烤辣条,他在乎的只是傅则阳的态度,既然傅则阳这样央个他,他也就勉勉强强原谅他了,振翅高飞,想要去湘西的山里捉些毒虫、厉鬼、僵尸来吃,刚刚飞起,募地看向北面,神情有异,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头一低就要俯冲过去。

“莫要去了!”傅则阳唤他,“那是咱们自家的传来了!”

千余米长的镇海神舟从遥远的北极陷空岛驶来中土,一路上火力全开,加速行进,进入长江口以后,一路向西,越走江面越窄,好在这里的长江跟地球上的不同,不然镇海神舟有三个核动力航母那么长,两个半那么宽,根本开不进来。

进入洞庭湖以后,水面复又开阔起来,大船开足马力,在水面上急行如飞,很快开到尽出,船头上并排站着三个少年,正中央的穿着用天蚕丝织就的白衣白裤,背着一方琴匣,正是钱莱,这镇海神舟就是他从北海一路开过来的,站在他旁边的是甄艮、甄兑兄弟。

大船驶不到岸边,停在深水区,钱莱飞来岸上,给傅则阳磕头:“弟子钱莱,见过师父,祝愿恩师万寿无疆!”

183 蓝螭

数月前,傅则阳以魔光照映之法分别传信南北两极,教在不夜城主事的朱逍遥筹集物质,通过地轴送到陷空岛,灵威叟将其与自己在北极搜集的物资全部装上镇海神舟,由钱莱带上甄艮、甄兑一起送来中土。

镇海神舟内部空间极大,里面装的大部分都是建筑材料,还有各类金属、矿物、草药、妖兽等等,不但把船舱里面都塞得满了,外面的镇海神峰上,亦有许多。

芝仙得知这艘大船是自家的,喜不自胜,跑到镇海神峰上面摘朱果,采丹榴,作为万年芝仙,从九华山到昆仑山,再到武当山,他算得上是吃过见过的,但这船上的种种奇葩异卉,他大部分都闻所未闻。

神峰上除了植物,还有很多神奇生物,都在峰上筑巢,大多性情温顺。

最醒目的是峰顶上的一窝大鸟,是玄翼跟他手下的仙鹤杂交所生,体型远比玄翼小,比普通仙鹤要大得多,有三米多高,蛇颈雕首,鹤腿鹰爪,全身羽毛黑白相间,性情凶猛,共一十三只,温良玉给他们起名叫做鹏鹤。

这些鹏鹤在镇海神峰顶上做了窝,一路跟着船来到中土,到了这里以后,洞庭湖里的水族算是彻底遭了殃,除了成年的龙属,其他只要游到水面上就要被吃掉,捕食打猎,又快又狠,而且很能吃。

这让古神鸠很不爽,他想要教训教训这些不开眼的家伙,也不打听打听他鸠大爷是谁,就敢来鹤占鸠巢,傅则阳说大家是一家,就真的不拿自己当外鸟!

当着傅则阳的面肯定教训不成,得用点计策。

他离开洞庭湖一路往南飞,直入荒山野岭之中,想要找个能作为诱饵的东西,把那些黑白傻鸟引到别处好下手。

在经过一处深涧的时候,古神鸠发现猎物,那涧水极清,古神鸠又生就一双神眼,清楚地看见涧底水眼之中睡着一条十来丈长的蓝螭。

这是好东西,哪怕不堪用,味道也是极美。

只不过这涧水太深,水温也低,如果不流动的话,就要结冰了,左右峭壁夹住,相距又窄,他不能像在洞庭湖山捕猎那样,用翅膀掀起罡风,扇开水面。

他把一双五光十色的鸟眼左右看了一番,有了主意,先飞到尚有两壁最窄,水流最急的地方,扑下去,用双爪乱抓,巨翅拍打,岩石应爪酥裂,支离破碎,哗啦啦向下塌方,顷刻之间就把水道堵住,虽然仍有水流能够从岩石缝隙中流出,但已是小了许多。

古神鸠见水流很急,怕不能憋住水,另打折十数跟合抱粗的大树,横七竖八卡在岩石堤坝的迎水坡面,又堆了些岩石才作罢。

堵完水以后,他便放出五行真气将浑身隐去,与周围青山碧水融为一体。

再说那蓝螭,本性十分凶恶,平时饿了顺着山涧游到下面大江里面去捕猎,吃饱了回来窝在水眼里就睡,已经有五百年的道行,再换一次鳞片以后就能脱胎换骨变化成龙了。

他正睡得瓷实,做着修得龙身以后,渡过天劫,受天庭册封,做了下游那条江里的水神龙王,日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确实美哉……忽然,他发现,周围的水没了,从水眼里喷出来的寒水向上喷出一条三米多高的水柱。

蓝螭有点发懵,翻了个身发现,脊背都露在外面。

他很生气,认定是上游那群该死的猴魈,又把水给老娘断了,上次自己翅膀尚未长成,还不会飞,这回非得把你们全窝来个亡族灭种,铲苗断根,才能让这山里的生灵知道自己的厉害,这山、这水,全都是老娘的!

蓝螭奋力摆尾,身体左右两侧张开大小六只薄膜似的翅膀,连上后面的尾巴,鼓荡妖气,行成煞风,离水飞起,逆着涧水飞向上游。

很快她就看到了用碎石和巨木搭建的水坝,心里愤恨:果然是哪穷死猴子搞的鬼!前几日看见那群猴子找了个道士做靠山,能使飞剑,能发鬼火,还能夺人魂魄,尤其那法宝厉害,猴子帮他搬石垒木,堆建祭坛,看那架势,竟是要收我的内丹和魂魄炼宝,若是这样,不能不防,老娘绝不能上这种恶当!

她游到距离水坝百米之外就不再上前,也不高飞,左右看了看,鼓动真元,蓝色的寒气从嘴角和鼻孔里喷出来,使得周围气温快速下降,水汽结晶,成为雪花飘落,她用这妖气驾驭涧水,全被她吸摄升空,化成百余股雪花围绕着她旋转成轮。

“噗!”她张口喷吐,妖气带动聚拢来的雪花向前撞击,好似一发炮弹,狠狠砸在水坝上面,随着一声巨响,岩石炸碎,树干崩折,已经积聚了好高的涧水汹涌而下。

蓝螭破开水坝便要赶紧离开,掉头转身,发现背后出现一只超级大的鸟,凌空漂浮,一动不动,瞪着一双五光十色的眼睛,凶巴巴地看着自己。

蓝螭的体型也很大,也是极凶极恶,称王称霸的主,但被这鸟凶睛顶上,她根本生不起一点对抗的勇气。

蓝螭二话不说,张口喷出自己的内丹,共是一时三刻碗口大的蓝晶宝珠,带着团团寒焰,连珠打向古神鸠,然后将头往下一扎,就要钻进水里。

古神鸠等了他这么长时间,哪能给他逃跑的机会,张口一吸,把十三颗内丹全部吸入腹中,两只巨爪把蓝螭拿住,振翅高飞,直上云霄。

蓝螭虽被拿住,仍然反抗之力,但她没有动,她在等。

她的内丹极其厉害,就是比他道行更深的妖物,将内丹吞下一颗,也会很快冻毙,她曾经用三颗内丹干翻一只修行多年的火魈,她坚信这傻鸟一股脑吃了他十三颗内丹,用不了多久就会从内往外,冻僵而死。

可是她等啊等,古神鸠并没有丝毫寒冷的意思,抓着他升到云层之上,逆着罡风向北疾飞,过了好长时间才降落到一座山上。

古神鸠把蓝螭扔到地面,自己站在一株参天古树的横枝上面,用妖怪通用的语言跟蓝螭交流,先小小地表扬了他一样:“幸好你够聪明,没有试图咬我,不然你此刻已经在我的肚子里面了。”

蓝螭在地上扭了几扭:“你要做什么?”

古神鸠把自己的计划跟她说了:“我要教训教训一群傻鸟,不过碍于一个人的情面不好下手,你帮我把他们引到山峰后面,我把他们狠狠揍一顿,然后就放你走。你若是答应,就这么办,办得好了,我把内丹还你几颗,若是办得不好,我就把你撕成条交给那人烤熟了吃掉,再另去找别的诱饵。”

蓝螭哪敢不从,不过她十分狡猾,提出了一个要求试探古神鸠:“要我帮你可以,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我生活的水眼那边有一群猴魈,是我的敌人,当年他们的首领修成火魈,被我吃了,现在他们又寻了个道士要收我的魂魄,你得帮我把那个道士弄死……你那么厉害,杀了那个道士就跟捏死一只蚂蚁。”

古神鸠没想到这蓝螭还敢提要求,认作是个有胆有识的妖精,寻思回去把那群傻鸟揍一顿,傅则阳肯定得生气,正好干掉蓝螭说得那个道士,看他身上有什么法宝丹药带回去,打完那群傻鸟以后再把这些东西给他们,有赏有罚,封住他们的嘴。

古神鸠带着蓝螭又飞回原来的地方,正遇着一个道士带着一群山魈在水坝旁边查看情况。他们确实是要布置阵法对付蓝螭,前不久刚把阵法布置成功,愁思诱蓝螭出水的办法。道士往西面山中去找独角吹蚺,一种剧毒的森蚺,其蚺胆是蓝螭最爱吃的。

他把蚺胆带回来,听山魈们跟他比比划划,表示这里一声巨响,蓝螭被一只大鸟抓走了,他很纳闷,世上有什么鸟能够抓走一条即将化龙的蓝螭。

正纳闷着,突然觉察到不好,急忙打出一道青光,化成玻璃罩子一般立在面前。

宝物光芒闪烁,隔着屏障,现出一只巨大的黑鸟,那一双爪子奋力抓来,就在他面前丈许之外,把他吓出一身冷汗,随后就看见古神鸠张口一啄,他那宝物就支离破碎,散做满地青晶。

“天运老魔的古神鸠!”那人认出古神鸠的来历,吓得魂不附体,好在有了法宝破碎的一缓之际,火速向后拉开距离,喷出自己的飞剑。

他不是要用飞剑去斩古神鸠,而是不由分说身剑合一,急速穿空飞走。

他的剑光不弱,飞的速度也是极快,但是古神鸠比他更快,双翅一扇,便是数百里,扇了两三下便从后面赶上,双爪往下一抓,将剑光抓破,强行解除了那人身剑合一的状态,做爪抓着飞剑,右手去抓那人的身子,只听“啵”地一声,将人抓破,是一道灵符,那人真身已经飞速下降,古神鸠也调头急坠,途中躲过三枚飞针,抓住一柄铁锥,终于在那人落到地面之前将人抓住。

他正要发力将人抓死,忽然听着人大声喊道:“天运神君饶命!天运神君饶命!”

184 红发传人

古神鸠本要把那人用力抓死,听他提起傅则阳的道号,便不再下死手,只把他带回来见蓝螭,让他俩光明正大地打上一架,谁死谁活都无所谓,只要剩下那个替他去勾引那十三只傻鸟就行,他觉得这样处置就算日后傅则阳知道,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哪知到了地头,蓝螭已经不见了,古神鸠瞪开一双神眼,左右顾盼。

那道人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天运神君饶命!神君……神君饶命!小人久闻神君的大名,从来不曾亦不敢稍有得罪……”突然见古神鸠一声怒啸,升空飞起,眼睛里迸射出一米多长的五色豪光,还以为凶鸟发威要吃了自己,更是魂不附体。

古神鸠募地俯冲下来,再度把他擒在爪里向南疾飞,这道人心里叫苦:亲娘咧!这是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啊!

古神鸠发现蓝螭背着自己逃走,怒不可遏,观测到蓝螭并没有回原先的水眼,于是顺着深涧一路寻找,来到大江之上,终于在江底见着那条蓝螭,除她之外还有另一条雄的,体型比他更大,道行更高。

古神鸠长啸一声,飞上高空以后,再俯冲下来,借着冲劲把道士掼到江里,同时磨动罡风,扇得江水从中央裂开。

两条蓝螭见着古神鸠出现,那雌的吓得瑟瑟发抖,就往江底下的泥里面钻,那雄的本在南海得罪了一头九首赤鲸,从珠江口进来,一路到这里,降服了这雌的,霸占了她原来在江里的水府,后来两相媾和,成了一家,才能彼此相容。

他横行霸道惯了,也不信古神鸠能有多厉害,听见空中长啸,紧跟着扔下一个道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喷出一股寒气出去,要将道人冻成一个冰坨,岂知那道人也颇有法力,一入水便放出飞剑护身,身剑合一,知道被扔在水里,必是天运神君要他下水,不敢飞出水面,及至见着蓝螭喷吐丹气,急忙将剑光放出去。

他这剑光是一片青绿色的,与冰蓝色的丹气相碰,相互抵住,僵持起来。

他想要身剑合一切开丹气,但那蓝螭道行不弱,丹气极冻奇寒,剑光切不进去。

道人解除了身剑合一状态,被丹气推着向后倒退,反手射出飞针,募地身子一轻,原来是古神鸠扇裂江水,他被蓝螭丹气轰上了天。

水中的蓝螭被他飞针打中眼睛,愤怒地咆哮喷吐丹气,搅动江水,古神鸠俯冲落下,将这蓝螭凭空抓去,蓝螭又喷吐内丹,被古神鸠早就吸入腹中,蓝螭张口咬向古神鸠的大腿,被古神鸠铁喙咬住他最大的几根毒牙,强行从嘴里给拔了出来。

“啪嗒!”雄性蓝螭被抛在岸边的岩石上,摔得七荤八素,古神鸠又飞去捉那雌的。

雌性蓝螭十分警觉,知道雄的不是古神鸠的对手,早就拼命往上游游去。

她想起来先前古神鸠筑坝堵水,想着越是开阔的地方越不安全,数丈深的湍流竟被轻松扇裂,不如索性往上游跑。

她紧贴水底逃得飞快,古神鸠要抓她得先扇开水面再下爪子,连续两次都被他逃脱,激起怒气,正要喷出紫炎来个红烧辣条,突然对面山中有人说话:“哪里来的大鸟!好家伙,莫不是极乐真人的金翅大鹏鸟?”

旁边有人说:“金翅大鹏鸟浑身金色羽毛,这只是黑色的,肯定不是。”

“既然不是李静虚的,咱们就把它收了,看这架势,即使不如大鹏也不差什么。”

话既说完,山林之中飞出来三支绿油油的光华,周围裹着浓浓的五色烟雾,后面拖着长长的彩烟尾巴,排成一列飞射而来,瞬息飞至。

古神鸠见其来的凶猛,奋力振翅拍打,将左右两支箭扇飞,正中央的用嘴衔住,不想那双箭竟然如同剑仙的飞剑一样,能够自动掉头,在空中反刺向他的脊背。

古神鸠不敢怠慢,急忙喷出五行精气护身,本要现将口中的飞箭咬断,发现是用五金之精千锤百炼而成的宝贝,竟然无法咬断,上面更有千余种蛇虫的毒涎,千余种毒草的汁液,以道家五行真气炼就,颇有妙用,一时喜爱,口中飙出紫色的丹气,将箭裹住,箭簇朝外,箭尾向里,被他吸入肚中。

另外两个他也如此炮制,然后连那蓝螭也不管了,发出高亢的怒啸,直扑对面山峰。

却说这里有两个人,都是山民打扮,发射飞箭的那个是南疆红发老祖最喜爱的徒孙,名叫姚开江,所用的宝物是红发老祖亲手为他炼成,名叫百毒烟岚连珠飞弩,不需要特别深厚的法力就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能发能收,还能同时驾驭十二个,比仙剑还要好用,上面含有剧毒,发出之后敌人用飞剑格挡,便会被他污染散光,凡人沾上一点,立即毒气攻心而亡,无须被他伤到,只打面前一过就经受不了。

天底下大约只有将血神经练到大成圆满以后,如傅则阳,或许还有邓隐,本身练就一道血影,方能徒手接这飞箭,除此之外,就算是金仙如长眉、三丰两位,也不敢让它沾身,更遑论其他异类。

偏偏,古神鸠是个再特殊不过的奇葩,专能吃毒啖魂,什么僵尸恶鬼,什么毒蛇恶蛊,他都照吃不误,如果不是他吃了一株仙人廑沉睡数千年,如果不是遇着傅则阳,他最终的结局必会是毒发身亡,死后还要被他吃下去恶鬼的残魂纠缠不修,将魂魄扯碎消亡。

傅则阳让他跟芝仙在一起,就是要让芝仙帮他解毒,芝仙平素在山中采药炼丹,大多被他当蹦豆吃了,用来中和解表体内的剧毒。

其实,芝仙本身就是能解百毒的灵物,若古神鸠一口把他吃掉,亦能百毒不侵,避过最后的万毒噬心之劫,傅则阳刚开始也有所防备,时常暗中窥测,后来发现这傻鸟是个二货,从来没有为最后的毒劫烦恼过,他有着自己的高傲,自信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永远镇住体内的剧毒,还闯出一套吞食五金精英的排毒法门,也就放心了。

至于现在,芝仙已经把血神经第九层炼成,他想吃也吃不成了。

他体内的剧毒积攒数千年,又被他用真炁炼了数千年,跟弩箭上的毒想必毫不逊色,甚至还要超过不少,体型又大,将箭吞下毫无不适。

姚开江见巨鸟火速飞来,急忙把剩余九支箭也发射出来,古神鸠来者不拒,用五行精气裹住,张口全部吞下,然后继续扑向姚开江。

姚开江大喝一声,施展新炼成的师传秘术,头顶涌出一股红气,里面现出一条十数丈长的独角巨蚺,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面目狰狞,对着古神鸠喷出一股毒烟。

这是红发老祖这一派的独门秘技,天底下的玄门中人修成第二元神千难万难,魔道中人练就本命神魔也极不容易,他身兼道魔两家之长,另辟蹊径,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让弟子修行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去山中选择一个妖兽,将其元神摄来,以密法将其炼化,介乎于第二元神和本命神魔之间,虽然比较山寨,比不上原装的,但既有第二元神的有点,也有本命神魔的长处,同辈之中,哪怕修炼年限超过他几十年的斗法也往往要落败,即使遇着前辈高人,实在抵不过,也能废了这个元神,逃得性命。

然而,古神鸠最喜欢的就是各类厉鬼魔神,不够厉,不够神的他还觉得不够味,当年连尚和阳镇山之宝白骨锁心锤里的魔头都能跟吃栗子似的磕出瓤来,这山寨版的本命神魔就更不够看,被他奋力一吸,连毒气带那元神被他一口吸入腹中,随后往下一扑,将姚开江叼进嘴里吞下,另一个已经架起遁光跑到十数里之外,被他振翅赶上也给吃了!

吃完十二支箭,两个人,古神鸠颇为满足,再去找那蓝螭早已经没影了,他也不再生气,按照原路沿江飞回。

出乎他的意料,那道人竟然没走,还拿出许多玉符木符,布下一个阵法把那雄的独眼蓝螭困在阵中。蓝螭十分强悍,瞎了一只眼睛更是凶性大发,狂喷丹气,打得阵法摇摇晃晃,为了让阵法不破,道人自己也放出飞剑法宝,在阵中游走,跟这蓝螭缠斗。

见古神鸠飞来,道人跟遇着救星一样:“神鸟总算飞回来了,这畜生要逃回江里,被我阻住,您快趁活的吃了吧。”又向周围说,“神君在上,您座下仙禽的口粮小人给保住了,还请神君放了我吧。”

这个家伙竟然以为傅则阳在这里!

古神鸠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他,蓝螭的内丹都被我收走了,你还拾掇不下他,真是弱的可以,脑子又不好,简直百无一用!

到底是用地上这条蓝螭去实施自己的计划呢?还是用这个道士呢?

古神鸠陷入了沉思。

见他回来,蓝螭也不闹了,乖乖地贴服地面,一动不动,那只独眼也闭上了,跟个小狗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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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光明传习

在洞庭湖中央原有一座君山,四面环水,峰峦叠起,舜帝两位妻子娥皇、女英葬于此,屈原称其为湘君和湘夫人,因此得名,在道家七十二福地中排行第十一。

傅则阳算到未来不久,长江将要发大洪水冲击下游,湖南地区首当其冲,而洞庭湖是能否扛过大水灾的重中之重,于是叫钱莱驾驶镇海神舟过来。

他驱使八十八尊大力神魔到水底挖沙取泥,那些神魔经破头和尚祭炼千年,使出天地法相,顶天立地,衡山最高的峰只到他们的腰部。

他们被傅则阳排在洞庭湖中,施法从水下抠出大量的淤泥砂石,喷吐魔火烘干,揉成粉碎,混以从南极天外神山运来的长生晶壤粉末堆砌在君山上面,将君山的面积扩大了十余倍,在原有的小峰之中,堆叠出三座超过千丈的高峰。

除了把洞庭湖向下挖深达百米之多,还要向四周扩张,傅则阳从光明顶调来灵风使、流云使、皎月使,再加上神音使崔晴,在百姓之中施法显圣。

其实在他们之前,湖中八十八尊金甲天神每日挖泥喷火,堆山铸岳,周边的百姓早都看见。初时见着便拜,有的认作罗汉,有的认作丁甲,有的认作龙神,有人做黑煞神的,有人做古尸神的,反正信什么就认为是什么,从家里拿来瓜果供品,沿岸磕头,祈求神佛保佑,声音震天,香火终日长燃。

后来官府的人下来告知,是光明神教的天神,并号召大家皈依光明教,百姓们开始了解光明神教的事迹,都已经是半个信徒了,光明四使来稍显神迹,百姓们便都深信不疑。

傅则阳让四位使者传播光明,四处举行盛大的集体入会仪式,每人分发一部小光明经并一盏光明神灯,告诉他们洞庭湖在若干年后将要发大洪水,光明神下来拯救他们,要他们离开家园,迁徙到别出去。

傅则阳推算,红莲老魔搞出来的这场大洪水规模十分之大,现有的洞庭湖被立即灌满,到时候湖南、湖北立成泽国,下游的江西、安徽、江浙诸地也要全部被淹。

他让湘王在长沙以南划分土地,给百姓们迁徙,期间自然少不了民众反抗,但一来湘王掌握军队,适当镇压维稳,又有光明神教把持人心,教他们全部皈依神教,互爱互助,并拿出成箱的珍珠、玛瑙、玉石、珊瑚分发给主动献出土地的人,因此总体迁徙还算顺利。

大力神魔日夜不停地将沿岸挖开,泥沙土石堆在低洼处,按照傅则阳划定的区域,要把北到长江,南到长沙,东到罗霄山,西到宜昌等地全部挖开,成了个巨大的盆地,再把湘江、潇水、耒水等陆续拓宽挖深。

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如果没有破头和尚这八十八尊千年神魔,傅则阳只能用太虚仙环暴力拆解大地,不够细腻细微,很容易造成大量的生灵死亡。有神魔在,傅则阳指哪打哪,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便宜的很。

挖地开山的同时,傅则阳抽调神魔,在君山顶上修建光明神殿,高达三十余米,纯用天外神山上的晶玉岩石砌成,整个神殿晶莹剔透,在夜间也能大放光明。

镇海神舟上面带了许许多多来自海外的种子,以及各种飞禽走兽,傅则阳将他们全都放出来,其中不乏在中原已经被从黄帝到大禹,以及诸多千古仙人杀绝种的洪荒异兽,现在又被傅则阳带回中原。

正所谓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人类要想进步,要想生存,就得自立自强,要是连这些野兽都斗不过,也不配作为世界上的主宰,生活太过安稳闲适,把血腥和冲劲都养没了。

凶禽入林,猛兽归山,各类水族也都入了洞庭湖,顺着大江大河游向各地。

植物的种子大部分都交给移民和军队带往各处栽种,少量的让钱莱带着甄艮、甄兑去抛洒到深山老林之中。

本来这事可以交给那十三只鹏鹤去做,只是那些鹏鹤让古神鸠叫人引诱到三百米之外的深山老林里一通好揍,他们十三个打人家一个也没打过,跑也没跑掉,被古神鸠把头顶和脖子上的毛都给拔光。

他们的父亲是玄翼大鹏,母亲也是极厉害的北极冰鹤,在北极成队飞舞,肆意纵横,几乎没有天敌,就算有他们打不过的,找来父亲也可轻松摆平。来中土的路上,他们在大海上捕猎,也是罕逢敌手。

如今被古神鸠一只又丑又蠢的家伙欺负成这样,他们去找钱莱给他做主,钱莱估摸了一下,他也打不过古神鸠,又带着他们找傅则阳,傅则阳把古神鸠叫来狠狠地骂了一顿,还把他身上的翎毛拔下来一十三根给这些鹏鹤。

鹏鹤们也是有尊严的,并没有要那十三根羽毛,见傅则阳不肯下重手惩治古神鸠,于是在夜里一起不辞而别。

傅则阳知道他们要走,但是并没有阻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孩子也有长大自立自强的时候,他把那十三根羽毛用五行真气浓炼缩小,加入到垂云扇中。

垂云扇是他在北极时跟北冥伞一起炼制的玄凕四宝之一,主要用的是玄翼的羽毛,这回拆下来一些,加上古神鸠的羽毛,重新祭炼一番,不但威力大增,又多了许多妙用。

古神鸠带回来的那道士名叫刘裕安,是异派中的有名人物,从此就皈依了光明神教,归于青木旗下,傅则阳传给他一些乙木仙法,教他帮百姓种粮食。

百姓们背井离乡,可耕种的土地又变少了,再加上神州大地到处都在打仗,粮食危机十分严重。镇海神舟里面带来的有大量粮食,光明境出产的龙牙米、明珠米,北极出产的玉屑米、龙涎米,都运来不少,都交由刘裕安带到各地分发,并留了不少种子,教百姓种植新的谷物,以及许多来自南北两极的新作物。

这些作物,不管是生于酷寒的北极还是光明永照的南极,都不适应中土的气候,刘裕安要用乙木真气混合光明晶砂祭炼一种光明土,洒在田地之中,助其生长,产量即高,味道更好,不过三五代之后就能逐渐适应,虽然会有所退化,不再如原产地的,但也比中土现有的稻谷更强数倍。

保证粮食供应之下,傅则阳教阴素棠率领光明剑卫巡查湖南,保证境内不许有吃人挖心的恶事发生,又令光明左右使者、护教法王,各旗侍者,各自成系统地编修武功秘籍,作为论疏传给教众,短短数年之间,便在光明二经之下,又发展出来许多轮本,从二经四论到二经七轮,最后到二经十三论。

各人在大小光明经的基础上发展论述,如九烈神君首创的九天烈阳光明总论,被简称为天论,里面既有教义的发挥讲解,也有修炼秘籍,从凡人修炼成剑侠的九阳神功,再从剑侠修炼成剑仙的九烈秘籍,再从普通的剑仙修炼成为元婴,可以飞升光明境的光明神人,次第连贯一脉相承。

除他之外,赤尸神君编撰的三尸反炼光明生火总论,邓八姑编明光暗火有无相总论,陈玉凤编七情永照人心神光总论。

就连阴素棠、赤城子、可一子这些各旗的左右使者也都编写秘籍,不过他们要比光明使者和护教法王更低一等,不敢叫论,写的也侧重一门,这三位各自创了几路剑法,有剑侠用的也有剑仙用的,尤其可一子于剑道有有极深造诣,创了一套苍云九叠剑法,既有剑法又有剑诀,凡人仙家都可习练,威力极强。

由此明教在人间武林之中出了好些分支,有专修邓八姑的光明右派,有专修陈玉凤的左派,有天王派,也有五行派,光明神教并不插手,任由他们遍地开花,只要修炼某一人的功夫圆满,从凡入圣,可以踏入剑仙行列,便可到光明神殿获得一次跟祖师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如果得祖师看中,便可收为弟子,带到昆仑山去学习仙法。

傅则阳在湖南大兴土木,江西军和云贵军来打了两次,都被罗新带兵打退,傅则阳教湘王养民练兵,积攒实力。其他各路诸侯杀伐不断,楚王、燕王、齐王等征战中原,吴王、桂王、淮南王拼夺江南,杀得血流成河,百姓四处逃荒,流离失所。

终于,峨眉跟五台两大阵营的矛盾也愈演愈烈,定了准日子,在这一年的端阳节,于黄山天都峰斗剑,一决雌雄,输的一方,从此不得在人间支持某个诸侯王,所有弟子徒众都要退回山中,闭门思过至少五十年,遇到对方都要退避三舍!

之所以能把日期确定,这次双方都已经做足了准备,齐漱溟炼成了金光烈火剑,烈火祖师炼成烈火雷音剑,太乙混元祖师炼成五毒腐仙剑。尤其是太乙混元祖师这口,有红莲老魔襄助炼成,内里五个毒物皆已成了魔头,遇仙斩仙,遇佛屠佛!

其余助拳的,峨眉一边,姜雪君、朱由穆、凌雪鸿等皆二次学艺,经过前面的挫折,这回炼成更加厉害的大法和神通。五台一边,白骨门、太阴教,以及东、南、西三方魔教教主也都把镇山之宝炼成,要在黄山大干一场,以定未来五十年内神州大地的主宰!

(第九卷-刀兵杀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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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北派三祖师

傅则阳启程赶往黄山,他没有直接飞过去,而是做上破灭神舟,镇海神舟被钱莱开去北极陷空岛取物资了。

傅则阳让他出钱出粮,沿途招收难民,着林幽、钱康二人在北极山南麓寻找适宜地方设法开辟洪荒,制造出人类能够生存的土地,将这些人运送过去,到那边繁衍生息。

中土大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年,处处烽火,普通的百姓们流离失所,北边打仗逃到南边,南边打仗再逃到北边,途中死于刀兵、饥荒、瘟疫的不计其数。

戾气、瘴气、怨气、毒气、血气……充斥着神州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许多鬼魂、妖怪得了助缘,法力大增,幻化变异,在大地上行走,择人而噬,有的智商较高的妖精合群聚居,成为妖怪村落。

而在战乱最盛的河北,更有妖精攻占城池,将人类全部吃光,画地建国,大鹏做国君,天狐为皇后,毒龙称将军,僵尸当宰相,势力越来越大。

神州广袤,穷苦人上午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如猪样一般,要么被人类吃掉,要么被妖精吃掉,在这个时候钱莱拿着上好的光明境特产龙牙粳米振臂一呼,难民们立即蜂拥而至,只要能有口饭吃,到哪里都跟着去!

钱莱是来者不拒,甭管男女老少贫贱残疾,上船之后,先去药池中沐浴,将伤病治好,然后分发饮食。很快就招满了三万人,然后马力全开,冲波碎浪,驶往北极。

等到了北极山,令人上路,分成两拨,一半在北极海南岸,这里气候寒冷,林幽用坚冰在这里铸造了一座冰雪之城。

另一半送到北极海的北岸,背靠北极山,寒风都被挡住,这里又有火山温泉,气候十分炎热,比夏天时候的武汉还要热,钱康在这里铸造了一座火山之城。

两位地仙各自带着百姓隔海相望,繁衍生息。

单说玄翼,见船上回程时不见了自己的十三个孩子,问过钱莱之后,得知受了古神鸠的欺负,不禁大怒,非要到中原去找古神鸠给孩儿们报仇。

他当年从天山跟傅则阳来到北极,得傅则阳传授仙法,每日吃的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异果,已经有好几百年。

在连退了三次羽毛之后,他前不久已经得宫中群仙帮他脱胎换骨,可以化成人形,这些年又借着极地罡风、元磁真气炼成好几件厉害法宝,已经成了北极一霸,甭管妖物还是人类,都不敢惹他。现在孩子被别的恶鸟欺负了,还离家出走,不知去向,更可恨的傅则阳竟然不给他的孩子做主,都不设法将他们留住,万一遇到坏人大妖被吃了害了让他如何能忍?

他也不等钱莱大船装满货物返航通行,叫五只仙鹤看好华阳岛的家宅,直接显出大鹏本身,撑起运二零那么硕大的体型飞入云端,憋着一股怒火,火速往中土而来。

再说傅则阳,带上芝仙称作破灭神舟,出了洞庭湖,沿长江顺流而下,两岸满目疮痍,要么是战火纷飞,要么是妖气冲天,随处可见人类的骨骸。

这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傅则阳站在船头,默默瞭望,在这种世界里,做个世界之主,千年万载,永生不死,让人人都恐惧我,跪拜我,那也没什么趣味。

我虽行魔道,却也不愿意做个暗黑破坏神啊!

傅则阳在心中感叹着,站在船顶上的古神鸠却很满意这种世界的色调,他最喜欢吃僵尸了,还有妖怪,原来飞过千百里也难找到年头足够的僵尸,修成内丹的妖怪更是少见,现在几乎到处都有,而且经过各种杂交,妖怪的形貌千奇百怪,常能遇到从未见过的妖精,口感、味道,全不一样,每天都有新鲜感。

还有恶鬼,不过古神鸠不吃普通人的魂魄,因为太清淡了,跟喝白开水似的,毫无味道,他喜欢吃恶人的魂魄,越凶越狠,杀一人的他懒得吃,杀十人的有点味道,杀百人的是开胃小菜,杀千人才是正餐,杀万人的能让他少流口水,若是遇着杀够九百万的,那简直就是美味大补的药膳,哪怕傅则阳拦着,他也要把那人抓来扯烂了撕碎了一点点吃掉。

傅则阳将船行入鄱阳湖,教刘裕安带着将士留在船上守着,他带上芝仙和古神鸠一起飞往黄山。他故意没有走峨眉派所在南峰,而是从北峰缓缓经过,五台派和华山派早到了,在这里伐木垒石,临时起了好几座宫殿。

古神鸠从宫殿上方掠过,有五台派弟子见着,认出古神鸠,纷纷怒骂,嗖嗖嗖,各色剑光穿空而起,从四面八方将傅则阳包围,全都义愤填膺:“天运老魔!你杀我龙飞师兄,又连害华山派许多兄弟,今日还敢来送死!”

傅则阳找到一个满口脏话骂得最凶的,伸手虚抓,凭空生出一股强大的吸摄力量要把那人吸到自己面前来,那人急忙放出飞剑,化作一道竖起的白色剑光悬在面前,连喷真气要抵抗这股吸力。

只是他费劲吃奶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被吸过去,但身上的皮肤却迅速干瘪下去,全身肌肉精气血液被迅速吸走,转眼之间就成了一具皮包骨骼的干尸,向下坠落。

说起来缓慢,实际上不过数秒之间的事情,旁人见状纷纷胆怯后退:“吸血大法!”

为首一个脸色蜡黄的道士,大声说:“不要怕!咱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将他乱箭分尸!”带领众人放出飞剑,有人用单独一口,有人用双剑合璧,有人用数柄成套的,共七八十道红绿黄蓝剑光,一股脑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傅则阳双手释放出十股金光,向外发散射出,与这些飞剑碰上,立即生出一股粘力,左右相合,化成一股光圈,正要左手两手同时顺逆相绞,另起自相残杀,忽然空中蒸腾起一片五色烟岚,将所有飞剑向外兜去。

是混元祖师到了!

傅则阳给他面子,见太乙五烟罗只是把众人飞剑救回,没有向他攻击,便没有还手。

太乙混元祖师升到空中,左边站着他师弟摩诃尊者司空湛,右边站着华山派的烈火祖师,看着傅则阳:“神君本是与我们同道,为何却偏偏要与我们为敌?”

傅则阳摇头:“我跟你们不同路。”

司空湛阴森森地反问:“难道你跟峨眉派那帮伪君子同路?”

傅则阳淡笑:“我跟他们也不同路。”

司空湛问:“那你今日来黄山是恰巧路过么?”

“天下之大,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哪怕是你们五台山,我也是想去就去。”

司空湛冷笑:“你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捧峨眉派的臭脚,跟嵩山那两个矮子一样,殊不知,你就算在怎样捧人家,人家也绝不会拿你当自己人,将来一样会除了你。不然,白眉和尚的少林寺,你可敢去么?”

傅则阳懒得跟他斗口,喝道:“滚开!”双手十指迸射出金色的神光迎面射去。

“是血影神光!”太乙混元祖师双手掐诀,掣出一口五色斑斓的仙剑,向前迎上金光,并喝令众弟子,“速速退去,你们不是对手!”

司空湛也赶忙放出列缺双钩,一青一蓝两道光芒,接住金光。

傅则阳有意试探他们的法力,太乙混元祖师功力最为深厚,多年不见,越发精进,用五毒腐仙剑接住了他四股血影神光,兀自仍有余力。司空湛用双钩接住三股,已经十分勉强,身子向后荡出三丈,脸色惨白。

烈火祖师不知道傅则阳的厉害,过去总听旁边那哥俩说傅老魔多么厉害,他总难心服,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出烈火雷音剑,而是发动用道家三昧真火混合离火之精炼成的都天剑煞,也是从十指迸出,烈焰飚射,红芒爆闪,煞是华丽,寻常飞剑碰上即被烧成铁水!

然而,他这十道都天剑煞碰上傅则阳三股血影神光,虽算不上是一触即溃,但也瞬间崩坏瓦解了十数丈长,他连喷火气,想要稳住颓势,那三股金光仍然似切入牛油中的热刀一样,迅猛扑面而来。

烈火祖师措手不及,积满把两手一搓,将十股都天剑煞凝成一个火球,向前推出去,轰隆一声,炸起千条烈焰,却未能如愿将血影神光炸散,只略阻了一阻。

“喀嚓!”一声雷响,急速飘到百丈之外的烈火祖师终于放出烈火雷音剑,方将傅则阳释放出来的三道金光接住,也是十分吃力。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傅则阳试探出三人功力,将血影神光收回:“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就算带着这些鸡零狗碎一起上也留不住我,赶紧让开,莫要让我此时便大开杀戒。等到正日子,有机会再领教你们的剑法吧!”

他出手干脆,收得利落,烈火祖师正施展全部功力催动烈火雷音剑要反杀过去,金光募地消散,差点闪了他的老妖。他形如烈火,气急败坏地取出一杆烈焰大旗:“老魔莫要得意太早,今日让你试试我们华山派的都天烈火大阵!”

傅则阳笑着说道:“我这次来就是特地要教你们一个乖,说是斗剑,那就只以剑术论高低,莫要随便出法宝,因为用法宝你们败得更惨。定好单打独斗,那就只能一对一地比试,莫要想着以多为胜,大伙群殴,你们便要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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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妙一真人

傅则阳到了南峰,峨嵋派的人早等在这里,当初邀请他来的罗浮七仙,以李元化和掌教齐漱溟为首,共十余位剑仙都在大门口迎接。

李元化捋着大胡子笑道:“一别经年,神君风采更胜往昔了。”

那齐漱溟还甚年轻,已经转世归来,做了峨眉派掌教,绰号乾坤正气妙一真人,人长得挺帅,剑眉星目,飘然出尘的气质当中有一股方正的儒雅。他代表峨眉派,欢迎并且感谢傅则阳的到来,向他介绍身后的诸位师弟师妹,如水镜道人,顽石师太、醉道人等。

如餐霞、沈琇,提前到的朱由穆、姜雪君等人,跟傅则阳见面尴尬,都没有出现。

他们不像北边那头,提前数月派弟子来修建宫殿,这边只搭建了一连排的芦棚,乍一看十分简陋,但地面皆铺石板,棚柱都用好的木材支撑,打磨得十分光滑,棚顶芦席也都很精致,四周用席子编成到人胸部高的围栏。

棚子有大有小,正对大门口的棚子最大,作为议事待客的大厅,里面分宾主拜访许多香草编成的蒲团,蒲团前面有小几,几上有茶壶茶碗,里面茶香四溢。

这里主位上首坐着两个人,一个道人一个和尚,俱都气质古雅,相貌清癯。

齐漱溟介绍,道士是他大师兄玄真子,和尚是二师兄苦行头陀。

傅则阳看着两人道行比其他人都高出一个档次,连灭尘子也要相差好大一截,玄真子仿他师父走金仙成道的路子,早已经练就阳神,正在用还丹点化乾坤。苦行头陀佛道双修,跟佛门缘分更大,也是早证天仙位业,转修佛门禅功,去证法身。

两人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出门迎接,见傅则阳进门,方才站起下座颔首,等待齐漱溟介绍完毕,方以主客之礼表示欢迎。

大家分宾主落座,李元化问:“神君方才从南边过来,可是已经见着对面虚实了?”

“并没有,他们那边很多庭院都还空着,只五台和华山两派人在吃喝玩乐。”

元元师太插口:“以神君法力,灭了那伙妖人易如反掌,方才何故收手呢?”

傅则阳笑道:“今日是你们玄门之中南北两派的矛盾,我犯不上代人受兵,我若要跟他们解决恩怨,自古直接杀去五台和华山,不必来黄山动手。我过去只是告诫他们,仙门以剑术著称,既然说明斗剑,就要仅在剑术上见分晓,莫要自持法宝、人多,每个秩序,到时候各用宝物,一拥而上,就成了凡间街头混混们的火拼了。”

拍在末座的醉道人点头:“就怕他们仗着人多示众,不肯守这规矩……”

正说着,外面落下一道剑光,现出一个人来,快步走进门,正是追云叟白谷逸,见着傅则阳在座,先是一愣,随即笑道:“神君这早就来了?”

傅则阳点头:“这次只你一个出手,那朱梅去转世投胎了?”

“正是。”跟昔日在嵩山上相遇之时相比,白谷逸道力上也有质的变化,水平提升了何止一筹,他不似朱梅还有一劫要转,以后按部就班,只要不出意外就能直入天仙之境。

跟傅则阳客套了几句,白谷逸面色沉重:“我先到百花山潮音洞,优昙神尼说绿袍老祖的恶蛊十分厉害,她也破不得,教我去云南找极乐真人,说真人炼有三万六千根乾坤针,正是一切蛊虫的克星。我随后赶到云南雄狮岭长春岩无忧洞,确实不巧,真人前些年搜集够了五行精英,正在祭炼五行元婴化身,需要闭关一甲子。我只见着了真人的弟子秦渔,再三说绿袍老祖的蛊虫凶恶,要请他出山相助,秦道友却以要为真人护法不能擅离拒绝了。”

听说极乐真人不肯出山,群仙皆忧心忡忡,唯有玄真子和苦行头陀依然老神在在,低眉垂目,似在入定,一言不发。

齐漱溟道:“绿袍老妖的百毒金蚕能嚼金食铁,一切水火风雷皆不能伤……”

已经缩小落在茶几上的古神鸠听他们赞扬绿袍老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扫视众人,咕咕叫了两声,众人皆不在意,唯有傅则阳听出意思来,大概是:“一个绿袍小儿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想当年我曾经跟他大战八百回合,差点就把他撕碎扯烂了。你们简直空长了一副副人类的躯壳,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都是垃圾!”

这傻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上次被绿袍老祖弄得有多惨,若不是傅则阳施救及时,他就得兵解去了,魂魄还得被绿袍老祖隔空勾走!

傅则阳屈指弹他的脑壳,他甩头躲过,翻着眼睛瞪傅则阳。

这时白谷逸继续说:“我临走时秦道友特地跟我说了,他的义兄则阳真人手上有一件宇宙至宝太虚仙环,亦能破绿袍老祖的金蚕。”

大家把目光全都转向聚焦到傅则阳身上。

傅则阳说:“我这次来,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那妖孽,百毒金蚕蛊,就交给我吧。”

齐漱溟起身拱手鞠躬:“若神君真能除掉那妖孽的恶蛊,我为天下苍生谢过神君。”

这时又有客人到了,正是岷江三女,罗紫烟、熊曼娘、萧十九妹,她们已经回山由七指龙母因空师太帮助重新炼成了仙剑,罗紫烟更是恢复了前生小半法力,道行比昔日更精进了许多。见着傅则阳,三人都十分高兴,那熊曼娘最为直爽,溺爱芝仙,抱在怀里比亲儿子还亲,罗紫烟久不归家,跟傅则阳打听父亲罗新的事情。

就在三女到来的同时,北峰也新来的客人,正是武当派群仙,灭尘子带队,花绿绮、正颠、正还、正玄、正帆,除了这六个同辈师兄弟以外,还有灭尘子收的两名弟子,乃是小人国的两个小人,灭尘子千里挑一,根骨资质全都远超同类。

小人国原来的姓氏,一为希里,一为温灵,灭尘子将他们改为一姓任,名任天真,一姓傅,名傅岩兮,以纪念自己的两人师父,取其薪火相传之意。两个小家伙都在灭尘子的帮助之下炼就飞剑,修成道法,只是长得小些,等闲异派剑仙不是他们的对手。

灭尘子是许飞娘请来的,恰逢此时许飞娘出去传信延客,并未在天都峰上。

五台、华山两派的人都记挂着龙飞等人被杀的大仇,午间又被傅则阳杀了一个,还当众落了脸面,众人都知道武当派和傅老魔的关系,更知灭尘子跟花绿绮是傅老魔的亲传弟子,心存愤恨,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然事前被太乙混元祖师一再警告,不许对武当派的朋友无礼,面上仍然流露出满满的不善。

灭尘子见气氛不对,便跟太乙混元祖师说:“我这次带着师弟师妹们大老远赶到这里助拳,是为你们五台派撑门面,怎地我看贵派弟子皆视我们为仇人?”

司空湛在一旁冷冷说道:“道友恐怕不知,方才令师刚刚从这里经过,还杀了我们一个弟子,现如今正坐在南山峨眉派的芦棚之中被待以上宾。”

灭尘子早知道傅则阳这次要加入峨眉阵营:“我师父加入哪一边,非我可管,同样,我们加入哪一边,我师父也全凭我们自觉。这一次,我是代表武当派来相助五台派来给峨眉派斗剑,我师父他老人家愿意去哪里坐着随他愿意。”他狭长的眼眸精光闪闪,扫过在场的众人,“我师父从不轻开杀戒,定是你们目中无人,主动招惹,得罪了他老人家,死也是活该!怎么着?你们是想让我也做到那一边去么?”

烈火祖师大怒,拍桌子就要放出飞剑,被太乙混元祖师止住:“灭尘子道友由飞娘特邀,远道而来,乃是我们的客人,更是我的客人,哪个敢对客人不敬,便是打我的脸面!”

他这样说了,众弟子们不敢在发作,连烈火祖师也把火气强压回去。

太乙混元祖师命弟子朱洪款待灭尘子一行,请他们到后面的院子里去安住。

却说众弟子们当着祖师的面敢怒而不敢言,暗地里三五一伙,纷纷不忿不平,都来找大师兄脱脱大师:“几位师兄弟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傅老魔杀我们手足在先,转眼他的徒众就来装好人,还要被我们待为上宾,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就是!我看傅老魔必定是跟灭尘子玩两面手法,一人占一边,等看出那边不好,弱的那边就立即倒戈,落井下石!赶明儿斗剑,咱们只要落入下风,武当派这伙人立即调转飞剑砍向咱们,到时候变生肘腋,恐怕要一败涂地!”

“大师兄!师父碍于颜面礼数,不好翻脸,咱们可不能听之任之,他们师徒私底下必定互通消息,咱们这边的虚实此时恐怕已经全被那灭尘子传给傅老魔了!您是我们五台、华山两派公认敬服的兄长,这事你一定得拿个主意出来!”

脱脱大师犹疑道:“虽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他们原来是客,明面上又是帮助我们,如果我们向他们出手,日后再遇到这种事,谁还肯来给咱们帮忙呢?”

这时人群中一个秀才打扮的青年摇开折扇,开口说话,他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弟子,名叫林渊,绰号玄都羽士,长得极为清秀,男生女相,又美又帅,雌雄莫辩:“师父已经有了那话,即便没有,咱们自家人也是不好出手的,不过咱们可以借助其他客人之手成事。根据师父推算,晚上就会有南疆百蛮山的绿袍老祖到来,此老祖最爱吃人心,每日非得吃上一颗新鲜的不可。我得知前些年武当派的林绿华曾经杀过老祖的弟子,两家结怨不浅,若能挑拨他去把武当派的弟子心掏出来一个吃掉,可就是大快人心了,到那时候灭尘子必然不允,休说老祖一人就能把他们斩尽杀绝,到时候咱们也都站在老祖一边,乱剑齐发,将他们乱刃分尸。事完以后,碍于老祖的颜面,师父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188 绿袍来了

将近傍晚的时候,白骨神君挟带新任的白骨夫人邵冬秀以及众门人驾临天都峰,再过一会,徐完也带着太阴教的教众到来,大家都爱荤腥酒肉,他一混元祖师着弟子去山中打来新鲜的野猪野鸡,黑熊黄獐,现场宰杀,取心头热血和鲜肉献与宾客。

武当派众人早都辟谷,平常不过饮碗清茶,吃些山果,就算偶尔迫不得已吃菜吃肉,也都细致烹饪好了,略尝几口罢了,何曾这样野蛮,竟喝鲜血吃生肉,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花绿绮看着这些奇形怪状,吆五喝六,大吃二喝的人,心生厌恶。尤其华山派的赵金珍、胡彩春、朱凤仙等人,主动坦胸露背,借着敬酒的机会与男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还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依次喝起了交杯酒。

“这位花道友请了。”一个长得清秀标志的青年道人端着酒杯来到花绿绮面前,“在下华山派金沈子,人称玉杆真人的便是,能够花道友相见,是金某人的荣幸,还请共饮此杯,方不负如此好花圆月。”

今天是五月初三,哪里来的圆月!

花绿绮婉拒:“请金道友见谅,我最近在凝练元婴,不能沾烟火气,更不能沾酒。”

“哎!”金沈子看着花绿绮桌上只摆着一壶茶水,三碟坚果,笑道,“贵派三丰真人不也说过‘无花无酒道不成’吗?天师许旌阳也说,酒能助气,能涤荡阴渣,能炼真养气,酒后气当易通,得道之人无不好酒呢。酒是好东西,贵派戒了这个,戒了那个,辛辛苦苦活了几百年,只是独守空闺,似释教那般孤伴青灯古佛,即便炼成无边寿命,无尽神通,又有何用?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斟上一杯,“我已经喝了一杯了,还请姑娘跟我共饮一杯,以全宾客之礼。”

花绿绮是个很有性格的人,自从陆敏一家遭了变故,凌绿华转世投胎,她开始孤僻沉寂起来,平素不跟人往来,只在自己的青花小筑里面清修,等闲连门都不出。

她看金沈子满脸色色的猥琐,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哪怕他拿出主客的礼节来说话,也毫不妥协,正色道:“各派有各派的规矩,本派修法与贵派不同,你尽可在花酒之中快活城道,我自独守空房,自修自得。”

金沈子自负容貌,非但华山派的师姐师妹个个爱他,同欢共好,连别派中的女性道友只要他开口,也绝没有拒绝的,今日主动敬酒,被花绿绮当场硬撅,心中不快,暗自咒骂:我是看你长得漂亮,想要拉你一把,若是愿意跟我到偏殿去得鱼水之欢,待会绿袍老祖来,杀了武当派上下,就能白得一条性命,到时候我再带你去师父面前跪求,入了我们华山派,从此一双两好,皆大欢喜,你既然不干,待会被剖心而死,才是自找!

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却生就这样一般臭脾气,碍着太乙师伯的面子,还不能动手用强,到底是与我无缘……

金沈子面上依旧笑着,端着酒壶酒杯,摇着头走了。

众人狂欢,赵金珍几人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拈酒轻啄,舞动乾坤,引得一叠声的叫好。似白骨门教下的弟子,如碧眼神佛罗枭、恶鬼师储晴等,早都跟她们有过床底之幻,如今虽当着师长的面,不好当中行吟,但搞搞暧昧,互占便宜,倒也玩得兴致大开。

武当派诸人不习惯这种场面,尤其花绿绮,越来脸色越冷,灭尘子看见便跟太乙混元祖师提出已经吃好喝好,要归自己的院子里去休息。

太乙混元祖师正要应允,脱脱大师率众举杯过来:“武当派的朋友远道而来,与我们齐心协力匡扶正义,对抗残暴的峨眉伪君子,乃是敝派的贵宾,怎能如此冷落?来来来,我先敬诸位道友一杯!”

灭尘子举起酒杯跟他喝了,脱脱大师又去敬别人,灭尘子阻拦道:“我这些师弟师妹们都不胜酒力,我一人代劳足以!”

他跟脱脱大师连喝了六杯,然后玄都羽士林渊、日月僧千晓、女枭神蒋三姑、焦衫道人等依次过来敬酒,五台派的人喝完,华山派的人再来。

灭尘子是酒到杯干,来者不拒。他看出来这帮人暗地里另有勾当,不过他自持法力,并不放在眼里,索性一起喝完,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泡泡好冒。

很快华山派的人也敬完了,绿袍老祖还没有来,众人相互打眼色,脱脱大师示意罗枭等几个再来敬酒,罗枭本不愿意,被赵金珍搂着往要害上掐了两把,终于身酥意软,答应下来,端着酒杯来敬灭尘子。

灭尘子把酒杯倒扣在案上:“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在他心中,五台和华山,行事再如何不堪,到底是正经的道教仙门,昔年五台派创教之时,极乐真人还到场庆贺,现在这般情况,只能说是教规不严的问题,道无差异,法有高低。而白骨门以杀人炼宝为道法,是彻头彻尾的邪教,这是性质问题,双方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说罗枭,灭尘子连白骨神君都看不上,焉能跟他喝酒?

罗枭下不来台,场面一时僵住,仗着师父在座,发狠道:“我敬你酒,你敢不喝?”

灭尘子冷笑:“我便不喝,你能奈我何?”他站起来向太乙混元祖师拱手,“敝派已经酒足饭饱,谢道友款待,这就回去养精蓄锐,等待端午正日,好与敌人见个高低了!”

他一起身,花绿绮等人早都等得不耐,也都纷纷离席,跟他往外走。

罗枭不忿,募地将双肩一摇,发出白骨阴风箭,带尖啸,喷绿火,从后急追。

灭尘子等人正走到门口,突然尖啸声起,六人早有提防,武当四友同时放出飞剑向白骨箭迎过去,二者看看碰上,忽然凭空出现一层薄薄的五色烟岚,将仙剑和飞箭隔开,正是混元祖师的太乙五烟罗。

“诸位皆是贵客,不可自相残杀,留着力气,改日用在峨眉派身上岂不是好?”太乙混元祖师顿了顿,瞟了白骨神君一眼,“哪个再敢出手,便是与我为敌!”

白骨神君皱眉,他旁边的新夫人邵冬秀喝道:“你做什么?我还在这里坐着,焉有你随便动手的份?还不快跟你师姐们耍去!再敢乌鸡眼似地没有轻重就滚回庐山去!”

她本是三凤的婢女,虽然也伺候过白骨神君,但顶多只能算是个通房丫头,现在三凤死了,她被扶正,罗枭等人全都不服,偏她爱在白骨神君面前耍威风,大家敢怒而不敢言,只在心里暗暗记恨罢了。

灭尘子率众往外走,突然平地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阴风,五月天气,让人遍体生寒,直凝骨髓,室内屋外,所有的灯火蜡烛被这风吹得狂摇乱摆,颜色急速变成碧绿。

绿袍老祖来了!

灭尘子见了这般声势,也知道必然是这些年纵横无忌的南方魔教教主绿袍老妖,忙示意花绿绮和武当四友躲向门廊一侧,他顶在前面,势若凝渊。

他知道绿袍老祖爱吃人心,而且是混不吝的,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想吃了,随手捞过来一个,抓开肋条掏出来便吃。

师妹林绿华未转世之前又结过仇怨,灭尘子怕他报复,早有提防之心。

呜呜风嚎,夹杂厉鬼嘶叫,庭前的台阶下面突然平地窜出一道绿光,悬在空中,是颗车轮大的圆形光芒,将周围亭台楼阁都照得绿油油的。

绿袍老祖在绿光里面,双目碧光闪烁,张开一桩细长的手臂,鸟爪戟张,迎面扑向灭尘子,伸手往他脖子上抓来。

“呛!”灭尘子调动九宫神剑,仙剑未出,锋利的剑气向前迸射,将那团绿光连同里面的绿袍老祖一劈两半。

眼前的金光瞬间散去,灭尘子知道不好,急忙回身伸手指去,袖中飞出破灭神钟,飞向正帆的脑后。

正帆昔日绰号沧浪羽士,名字叫做随心一,最是喜欢潇洒倜傥,放荡不羁。后来在无华氏古墓之中中了尸毒,遭受尸僵之劫,回山之后苦练道法,这些年大有进境。觉察到身后绿光爆闪,跟前面的不同,心念急转,没有放出飞剑,而是把当年在元江广成子金船里得到的一柄分野殳打出去。

绿袍老祖看出灭尘子是个厉害的角色,便分化元神,将灭尘子骗过,真身跑到队尾来抓正帆,五道青碧色的光芒飞去就要将正帆箍住,先是分野殳打来,只一撞,青光竟然似翠玉一般,纷纷折断,随后灭尘子的破灭神钟也到了,叮咚乱摇,发出一圈圈的声波,将他发出的五道百毒磷光震碎成萤火虫一般细碎,漫天飞散!

绿袍老祖一击不中,长啸一声,以玄牝珠再度发出碧光,化作第三只手,凭空捞去,将破灭神钟和分野殳全部捞在手里,强夺过去,然后张牙舞爪再度扑向正帆!

189 百毒金蚕

见绿袍老祖凶猛强悍,正颠、正还、正玄、正帆,四人同时放出飞剑,花绿绮更把五丁神斧祭出手,灭尘子也怒喝着放出九宫神剑!

先前四口飞剑绿袍老祖不当回事,用玄牝珠所化大手凭空捞住,就要强行夺走,募地见着半月形的金光飘然飞出,似慢实快,迎头劈来,看出厉害,不敢硬接,双手掐诀向前平推,袖中飞出无穷绿云碧焰,就要将六人全部罩住。

忽然凭空升起五色烟岚在门前形成屏障,将绿火全部挡住,似堤坝一般使绿火浪潮倒卷回来,另一边飞出五毒腐仙剑迎上五丁神斧和九宫神剑,在空中画了个剑圈,只守不攻,被五丁神斧连环劈砍,以及九宫神剑瞬息之间撞击千万下,炸起万点火星,光落如雨。

“诸位助手!”太乙混元祖师晃身出现在绿袍老祖身后,一面瞪视跃跃欲试的两派弟子,一面施法将双方强行分开,“大家都是我请来的贵客,有力气留着对付峨眉派,切不可自相残杀,凭白被齐漱溟看笑话!”

绿袍老祖本不是特别把他这五台派掌教放在眼里,在他看来,现今屋中在座的这些人,有一位算一位,全是垃圾。因此他毫无顾忌,因来得晚了,腹内饥饿,又见着武当派的服饰,勾起旧恨,便要随手抓一个吃掉。

待见着太乙混元祖师这一出手,非但太乙五烟罗十分神妙,能够挡住自己的攻击,那一口五彩斑斓的仙剑也甚是厉害。

他这才收手,收了法术神通,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往里走,众人都站起来见过老祖,小辈弟子们更是狗腿般地奉承,请他上座。

绿袍老祖碧绿色的小眼睛在周围人群之中扫了几眼,看一个白骨门女弟子坦胸露怀,白嫩嫩的胸脯十分美味,一把抓过来,伸手掰断肋骨掏入胸腔,把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扯出来,放在嘴里大吃大嚼,又就着胸前的血窟窿连吸了几口热血,方才心满意足,把死尸扔在地上,然后就坐。

白骨门的人都没反应过来,那女弟子是原来初凤喜欢的侍女,逐渐得了信任,传授道法,三凤死后被白骨神君升为弟子,邵冬秀平素倚为臂膀。

谁都没料到绿袍老祖会暴起发难,对白骨门的弟子下手,白骨神君都没来得及阻拦,刚要出手,绿袍老祖的爪子已经插入弟子的胸膛,眼见不能救了,他便端坐起来,冷着脸不说话。等绿袍老祖吃完他才开口质问:“老祖为何害我弟子?”

绿袍老祖在相对于他的体型显得十分宽大的座位上冷笑:“当年我和毒龙尊者斗法,你那自南海来的贱人公然向着滇西那条孽龙对我无礼,那时候老祖我还未炼成现在这几件镇山至宝,一直没有去庐山找你们的晦气,你们也不思去百蛮山向我请罪,今日吃你一个门人,已经是给东道主的面子了!”

白骨神君忌惮这老妖的实力,不敢直接向绿袍老祖出手,但面子不能丢。

他站起来,跟绿袍老祖说:“此事我并不知情,就算亡妻得罪过你,你也该看在同道的份上,担待一二,或是派人到神魔洞来找我,我自会处置。今日我满门上下来黄山给五台派助拳,你先当着东道主的面,杀我一个弟子,此事如何了解?”

太乙混元祖师刚刚劝住灭尘子稍安勿躁,这边又发起了冲突,赶忙又过来相劝,请白骨神君坐下,先跟绿袍老祖说:“知道道友要来,我们已经准备了年满二百,身体强健的少年男女给你享用,你什么时候要用,只管跟我这位弟子林渊去说,此事由他操办。大家都是我们五台派请来的贵客,那一位受伤都是我的责任,道友切莫再伤自己人。”又去劝说白骨神君,“一切看我,回头我让弟子帮你再寻几个根骨好又漂亮的女弟子……”

好容易把两边都摆平了,灭尘子却不肯就这么了解:“我和师弟两人的法宝,一为我祭炼两百多年的至宝,一位恩师所赐,还请归还!”

绿袍老祖嘎嘎而笑,把一钟一殳拍在桌上:“东西就在这里,你们有实力就来拿!”

正帆暗自施法,想把宝物召回来,那殳在桌上轻轻跳动几下,却飞不起来。

灭尘子知道绿袍老祖施了禁制,宝物已被污染,单凭法力无法召唤回来。

他右手平端,掌心显出九道金光小剑:“既然如此,我就来拿了!”

“且慢!”太乙混元祖师又赶紧劝住灭尘子,目视绿袍老祖看他的态度。

绿袍老祖冷笑:“与人斗法,被夺去法宝,此乃常事。若是有三分脸面的,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就此回山好生修炼,将来把宝物夺回来,傅老魔教出来的弟子有好大的一张脸面,竟然还腆着脸往回要。”

太乙混元祖师知道他是不肯给了,便跟灭尘子说:“道友稍安勿躁。”他拿出两件法宝,一件火气缭绕的小钟,七根跳跃的小锥,“这是我随身祭炼多年的法宝,一名五云神火钟,一名七星掣电锥,虽然比不上二位道友失去的法宝,倒也可略作补偿了。”

花绿绮冷声说:“我们怎能要你的东西?”

太乙混元祖师笑道:“不管这些宝物在谁手里,只要到了初五,都用在峨眉派那些辣手的伪君子身上,便是功德一件!”

灭尘子看看他手里的两件宝物,又看看绿袍老祖:“那妖孽说得很对,我们法宝被夺,那是技不如人,开口讨还已经是落了下乘,如何还能腆着脸拿你的东西?等这次斗剑完毕,我们兄弟再上百蛮山,把东西亲手拿回来便是!”说完一甩袖子,迈步出门,花绿绮和武当四友紧随其后,再也不往混元祖师手上看一眼。

绿袍老祖哈哈怪笑:“混元教主,你指望这一群脓包去跟峨眉派拼命,能成什么事?他跟咱们不同路,真打起来,还得咱们……尚和阳那小红贼跟咱们也不是一条心,等他到了,还得好生调教调教,让他知道亲疏内外。”他说着话,用眼睛飘向冥圣徐完。

徐完纸白的脸色,坐在角落里,只是喝酒,他自从当年被傅则阳坏了肉身以后,并没有转世投生,而是先修鬼仙,再由鬼仙入地仙,如今元神凝练,与生人无异。

他收的弟子也都先赐兵解,皆是鬼身,但实力远不如他强,只为首的四大弟子是鬼仙之躯,依然朦胧不清,黑烟缭绕,无法喝酒,更不能享用人类饭食,各用香火了事。

众人狂欢一宿,第二日早上,绿袍老祖因这次来时,把炼成的百毒金蚕蛊带了大半过来,有二十万之数,虽然能够不吃不喝,饥饿之下更加凶戾,到底减却许多气力,绿袍老祖掐算时日,想让恶蛊先尽饮食。

在百蛮山上时,他专门培育出一种金蚕花,大片种植,再用祭炼过的水肥催长助生,每日按时放牧,将金蚕蛊放到花田上面,任其啃食花朵花叶,事后再让弟子用血肉浇灌,施法助长,一夜之间,又能挺叶开花。

黄山这里自然没有金蚕花田可用,绿袍老祖直接到山下,将金蚕蛊放在林间。

他共培育了三十余万百毒金蚕蛊,这次带了二十余万,放出来化作无量金星,四下飞散,扑向周遭一切有生命的东西。百毒金蚕蛊不吃素,只吃荤,尤爱吸血,百蛮山上的花田每日要用许多人畜鲜血浇灌才能长成。

那百蛮山原本也是山清水秀之地,自从他培育出了百毒金蚕蛊,所有生灵都已经绝迹,每日都要有弟子们外出捉来大型的猪牛蟒禽,杀来放血,浇灌花田,偶尔抓不到动物,也用人类活祭。

百毒金蚕蛊是两翅金蚕跟天蝎杂交培育而成,单只战斗力胜过普通的金蚕,次于四翅金蚕,但繁殖能力极强,数量众多,瞬息间便形成铺天盖地之势,由于数量众多,分成了十几股,有的向东,有的向西,有的向南,有的向北,在山野之间飞行,忽起忽落,每见着一点生物,不论蛇虫鼠蚁,兔鹿鹰鹞,俱都蜂拥而去,掠过之后,只剩下点残毛余粪,其余全都嚼食一空,连每一滴血都吸干抹净。

蛊是用毒虫用特殊手法祭炼出来的,甚至还有牛皮蛊、竹篾蛊、石头蛊等等,他们已经不再仅仅是含有举动的虫豸这么简单,而是生发灵性,拥有了类魔似鬼的属性。

普通的金蚕,虽然说毒性极大,飞行迅速,但不说得道的剑仙,就是普通人也能用锄头铲死几个。但是,它们一旦被炼成金蚕蛊那就了不得了,就算是剑仙也奈何它们不得,被蛊师操控,还能从有质化无质,钻进人的泥丸宫,控制人的元神。

金蚕蛊号称万蛊之王,百毒金蚕蛊更是王中之王,每一只都是蛊王,绿袍老祖也不约束,任由它们循着血气飞去觅食,有一股专门飞回峰顶,先将两个华山弟子生吃了,众人连发飞剑法宝救援都来不及,连飞剑和宝物都被嚼碎成了铁渣,只能亡命逃窜。

太乙混元祖师得知以后,急忙带领烈火祖师、司空湛设法阻拦,又把白骨神君、冥圣徐完,以及灭尘子等人起来,各使宝物阻挡恶蛊进院,并约束众弟子不许踏出太乙五烟罗的范围半步,又亲自飞剑传书告诉绿袍老祖,让他约束蛊虫。

190 恶蛊弥天

百毒金蚕恶蛊漫山遍野游散开来,所过之处,一切生灵全灭,有数十只飞到南峰。

正巧天山派广明、广慧两位师太带着魏枫娘来,双方正在院中寒暄,忽见数十点寒星自蓝天白云之下飞来,妙一夫人荀兰因惊叫:“不好!是绿袍老妖的恶蛊!”收手一指,放出鸳鸯霹雳剑,随着霹雳声响,化作一紫一红两色剑虹飞去。

随他之后,餐霞大师、屠龙师太沈琇、白云大师、元元大师,罗紫烟、熊曼娘、萧十九妹,姜雪君、凌雪鸿,以及荀兰因的女儿齐灵云、餐霞的弟子吴文琪、沈琇的弟子吴文琪、白云大师的弟子万珍、李文衍、郁芳衡,同时吆喝着放出剑光。

长一辈的知道绿袍老祖所炼恶蛊厉害,都凝神以待,全力御剑去斩恶蛊,小一辈的不知深浅,料想这么多前辈高人一起出手,管他是什么来敌也都碎尸万段了。

二三十道各色剑光迎上金星,这些人的剑锋不可谓不利,然而只有沈琇的屠龙刀由长眉真人所赐,心如神尼以佛法帮助重练,斩碎了两只,其余人的飞剑皆未能建功。

金星与群仙飞剑相遇,立即散开,绕过剑锋,顺着剑势嗡嗡扑来御剑之人。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广明师太和广慧师太同时高耸佛号,同时手结佛印,放出佛光,在众人面前撑开一道金光屏障护在身前。

金星落在佛光上面,化作一条条尺许长短的蛊虫,金中带黑,长有六个似毒蜂又似蜻蜓的透明翅膀,嗡嗡震动,爬上爬下,口器里面左右对称十数把小钢钩不断开合蠕动,看上去十分恐怖骇人,让人脊背发凉!

元元大师轻喝一声,将手中仙剑化成十九余万根绣花针,向那些蛊虫乱戳乱刺,密如骤雨,将蛊虫淹没,打在蛊虫身上,叮当作响,然而蛊虫振翅之声不绝,嗡嗡急响,在针雨之中左右冲突,将针不断咬断嚼碎,元元大师心疼宝物,急忙收回来。

妙一夫人喝令众人跟她一起动手,齐发太乙神雷,峨眉诸仙同时掐诀掣出道道金光霹雳,打在佛光外面,炸得恶蛊翻腾跌落,却仍然不死,有的将品质稍差些的飞剑咬出锯齿,那些小辈们的飞剑跟蛊虫所化金星稍碰几次剑光便黯淡下来,再挨几下便彻底被咬断咬烂。

这几十只百毒金蚕蛊虽然凶恶,占尽上风,到底数量少,被群仙剑光连续不断劈斩切割,不断被绞死绞碎,眼看只剩下不到十只,忽然远处嗡嗡之声大作,又有数百点金星疾速飞来,扑在佛光上面,不断吸吮啃咬。

两位师太忽然惊叫:“不好!佛光要散了,大家快退!”

话音刚落,佛光便似一个被打碎的肥皂泡,破碎消失。

妙一夫人急忙布下禁制,叫众人速退,唯有广慧师太因佛光未能挡住恶蛊,觉得丢人,不肯退后,使出劈天神掌去打蛊虫,百余金星被她一掌拍散,紧跟着复又聚合飞来,她急忙放出飞剑、佛珠,以及新炼成的一幢报幢,被百余只恶蛊围上,四面围攻,现将佛光咬破,然后飞剑法宝,连同广慧师太本身,在短短十数秒间被啃食干净,连魂魄都未能跑得了,被恶蛊撕裂扯散,吞于腹中!

又有白云大师的三个弟子,万珍以自己在诸多同辈师兄弟中修道年限较长,俨然是这一辈弟子中的领军人物,不甘落后,站得靠前,听见妙一夫人喊让退后的时候又多坚持了片刻,等飞剑被啃得散了光芒,又有三点金星迎面飞来,才慌了手脚,急忙逃命时,仍在后背上被咬了数口。

群仙往大厅里面撤退,募地平地涌起乳白色的云气,浓浓的云朝狂喷乱涌,很快将所有房屋建筑都笼罩住,此乃追云叟白谷逸的灵雾障,虽然仍抵挡不住百毒金蚕蛊的侵入,却能阻碍起飞行的速度。

大厅的众多男仙正在接待新来的凌浑、崔五姑夫妇,百毒金蚕蛊来得太快,女仙们败得也太快,他们急忙纷纷出手相救,仍然让广慧师太丧了性命。

灵雾障阻挡不住百毒金蚕蛊,白发龙女崔五姑将自己的五岳锦云兜放出去,跟灵雾障叠加一处,虽然仍不能阻挡恶蛊的脚步,却能切断其互相之间的感应。

玄真子和苦行头陀在室内默运玄功,使出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齐漱溟也祭起金光烈火剑,群仙一起动手,费了好一番手脚,才把这三四百只百毒金蚕蛊消灭掉。

见外面没了动静,众人惊魂未定。

万珍已然毒发,颓然摔倒在地,李文衍和郁芳衡赶紧把她抱住。

白云大师焦急道:“天运神君呢?”

齐漱溟说:“神君算到会有大量金蚕飞往山下人间,提前去布置了。”

妙一夫人道:“是我们小瞧了这老妖的恶蛊,要不还是把两仪微尘阵布起来吧!”

玄真子缓缓说:“不必了,傅教主应该能把那些恶蛊全部消灭殆尽了。”

再说傅则阳,起早带芝仙和古神鸠来到黄山北部的池州府南郊,这里也饱经战乱,除了府城以内,周边许多地方数百里没有人烟。

他找了座山峰顶上,刚落上去便听一声咆哮,窜出来一个妖精,有三五丈高,熊妖象背顶着个老虎的脑袋,两颗圆眼,烁烁放光,嘴里獠牙横生,手里提着一把不知从哪抢来的青龙偃月刀,周身裹着腾腾妖风,拔地而起,直往芝仙身上扑去。

傅则阳一挥手,金光迸出,他那掩月刀乃是人间武将所用,本是凡铁,哪里经受得住血影神光,只一下便掉了刀头。

妖精手上一轻,只剩下一根铁棍,便呆了一呆,随后见古神鸠从一个巴掌大的小黑鸟骤然长到十数丈宽,将头顶上方的天空都给遮住,一双铁爪凌空拿下,强大的威势令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呼:“上仙饶命!”声音虽然很怪异,却也能听得懂。

古神鸠本要把他抓死吃掉,被傅则阳及时制止,对于这种行为他十分不满,怒叫了几声,飞到一旁的古树顶上去了。

傅则阳看那妖精有趣:“你是什么妖精?看你道行不高,竟能修成人形?”

那妖精说:“小妖本是这山中的云豹,当年有幸食到一株肉芝,增长了好些道力,前些年才化成人形,又跟人类学了些平时过活的习俗,使得灵智大开,越发聪慧了。”

“你这个谦虚可没学到,你是要吃我吗?”

妖精赶紧说:“小妖有眼无珠,只嗅到肉芝美味,没看到上仙在侧,恳请恕罪。”

傅则阳说:“黄山顶上有两伙剑仙要斗法,这里不安全,你得找个安生的去处。”

他有心要把这妖精带回去,给那傻狍子打个样,看看人家是怎么修的,虽说豹子精吃过肉芝,傻狍子的灵药仙草也没少啃,却连人形都没有修成。

哪知这豹子精也傻的可以,并不接他的话茬,反而说:“我也知道剑仙厉害,正要赶去河北常山府投奔天鹏大王,那里有我们妖族的国度,到处都是妖类,仙家也不敢去,最是安全不过了。我昨日从山上下来,正要打点野物,作为食物带上路充饥。”

原来是想去投奔妖城常山,罢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傅则阳不愿强妖所难,便摆手:“那你快去吧,再晚恐怕就走不了了。”

忽然树顶上古神鸠长鸣一声,振翅高飞,向南面峰下扑去,在那里,飞来数万点金星,嗡嗡乱叫,席卷天地而来。

傅则阳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他要再借此机会,再扳一扳古神鸠的性子,让他学得聪明一些,不能太过贪吃,遇到天不怕地不服,没头没脑乱冲一起,现在栽几个跟头,总比日后丢了性命要好。他连芝仙也不管,化作一道朦胧金光飞上云端。

单说古神鸠,上次被绿袍老祖弄得极惨,早就憋着一股劲要找回场子,别人都说绿袍老祖的恶蛊厉害,他偏要大显身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这些恶蛊吃掉,以证明那些人有多垃圾!这会见着金星只有万余点,还觉得不十分过瘾,用最快的速度急扑过去,俯冲到蛊群上空,张口喷出紫色火焰,里面夹杂着碗口大的一颗紫色宝珠!

他也看出这些蛊虫的厉害,连内丹都吐出来了。

紫炎似瀑布一般浇灌在蛊群上,那火十分粘稠,将每一颗百毒金蚕蛊包裹住,猛烈灼烧,竟然没有如古神鸠预料中的那般直接烧得噼啪糊掉。

这些该死的虫豸!

古神鸠奋力一吸,紫炎裹着万余金蚕蛊倒吸回他的口中。期间有许多金蚕蛊钻破紫炎,有大约三千多的金蚕蛊被他吸入肚子里,剩下的蜂拥而至,扑倒古神鸠身上,古神鸠用来护体的五行精气竟然抵挡不住,被他们穿破以后,钻进羽毛的缝隙之中,啃皮吃肉……

191 玄牝神珠

古神鸠身上落满了金灿灿的蛊虫,他奋力拍打翅膀,喷吐紫炎,调动五行真气……使劲浑身解数,却仍然拿这些蛊中之王没有办法,全身上下到处都传来被啃噬骨肉的剧痛,肚子里面也火辣辣的,吃下去的那些蛊虫并未能被丹火焚化,反而在他肚子里乱啃乱咬。

内挖加工之下,古神鸠连声哀鸣,掉头往回飞,发现傅则阳已不在原地,连忙又往天上飞,眼看着傅则阳站在云端,平时稍稍振翅就能飞到的,这会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古神鸠纵横天下五千余年,还是头一次感知到死亡距离自己竟然这样近。

他呼唤着主人,呼唤着芝仙,庞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打着旋向下面坠落。

傅则阳终于出手了,将右手食指上带着的吸星琢脱下来,祭在空中。

那环好似首尾相连的两条乌龙,涨到直径丈许大小,逆时针飞速旋转,落到古神鸠上方。古神鸠正在不受控制地下坠,忽然被这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悬在半空,身上的蛊虫受到傅则阳神识锁定,通过吸星环的力量,将其一只只从古神鸠的翎羽里面强行拉扯出来。

蛊虫口器里面带着丝丝碎肉,点点鸠血,拼命嘶吼着,咆哮着,翅膀疾速震动扇成一团金光,却依然摆脱不了太虚仙环的吸力,越来越多的金光被拉扯出来,投入到太虚仙环之中,被太虚煞火推动的元磁真气一绞,纷纷碎裂,化成齑粉!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古神鸠身上的百毒金蚕蛊被吸摄一空,全部绞成粉末。

傅则阳带着古神鸠落到原来的山峰上,那豹子精已经不见了踪影。

跟上次败在绿袍老祖手上时候相比,古神鸠这次是真的折了锐气,不再逞强,过来委屈地不断用头蹭傅则阳的手,咕噜噜地表示自己难受。

傅则阳说:“这回知道厉害了吧?凡事得知己知彼,不能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没头没脑往上乱冲,还什么东西都敢吃!你身上的蛊虫都被我收拾干净了,肚子里的那些我不管,只帮你制住,回头你要自己运用丹火将他们慢慢炼化,千万要长记性知道吗?”

古神鸠连连点头,芝仙心疼他,跳到他的身上,扒开羽毛,释放出用自己的精血炼就的血影神光为古神鸠疗伤。

百毒金蚕蛊含有剧毒,古神鸠最是能吃毒的,双方半斤八两,单从毒的水平上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被咬破了许多处皮,翎毛掉了不少,有的地方还被剜去碗口大的肉,连翅膀和肋部的骨头都被咬断了几根。

芝仙帮他重新生肉长骨,傅则阳也射出血影神光,古神鸠张口接住,用丹气接住,引入腹内,他吞进去至少三千只金蚕蛊,不止能够啃噬他的血肉,还能顺着经脉气血游遍全身,吃他的脑子,撕他的神魂。

好在他本身就有数千年道行,傅则阳又全力施为,用了两个时辰,才把所有蛊虫镇压,包裹在一起,暂时由他自己用内丹镇住,等以后有了时间,在慢慢用丹火炼化。

在傅则阳帮古神鸠用功镇压体内蛊虫的时候,又接连有四股蛊虫从黄山顶上飞下来,每股多则四五万,少则七八千,全被他用太虚仙环吸住绞碎。

按照正理,蛊虫一死,绿袍老祖便有发觉,只是一来他练的毒蛊太多,不止带出来这些,家里还有十万余百毒金蚕蛊,以及许多天蝎、火蟾、铁背苍龙等各式恶蛊,经常有死掉的,他顾不过来,只要不是大量瞬间死亡他都懒得看。

二来是他在山下刚抓了一对逃难的少年男女,将两人的心脏挖出来吃了,他每次吃完人心,都跟人喝酒似的,醉醺醺地神智麻木,初时又以为是被南山的峨眉派众人所杀,后来才反应过来,急忙检点蛊虫,所剩已经不足两万!

绿袍老祖又急又怒,寻到根源,将全身裹在一团巨大的绿云之中,火速飞来。

见着傅则阳正在用太虚仙环将最后一波金蚕蛊摄去绞碎,绿袍老祖怒不可遏,将满口獠牙咬得咯吱吱作响:“你这老魔,不但跪在张三丰的门前,做儿做徒,现在又来捧峨眉派的臭脚,害我的蛊儿!听闻你修炼血神经,炼就不死之身,今日老祖就尝尝你这修炼了血影法身的心脏是什么味道!”

他脑后飞出玄牝珠,化成一只遮天大手往山峰头上便抓,同时手里拿出一面修罗幡,奋力摇晃,霎时间天摇地动,将傅则阳所在山峰周围方圆百里之内化作修罗鬼蜮,里面整个空间都似在扭曲,阴风怒号,煞气滚滚,有许许多多的修罗鬼影乱扑乱叫。

这妖孽以第二元神寄托玄牝珠,练就身外化身,傅则阳要战胜他不难,要弄死他却不容易。从卦象上看来,老妖今日命不该绝,气数未尽,不过傅则阳却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教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傅则阳张口喷出十二颗碧绿宝珠,每颗宝珠外面,各自环绕十二颗颜色不一的小珠,相互撞击分裂,再撞击在分裂,顷刻间布满天地……

绿袍老祖见状先吃了一惊:“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雷!”随即狞笑,“此等手段用来对付你家老祖却是不够!”

他扬手之间,将剩下的百毒金蚕蛊全部放出,化作近两万朵进行投入剧烈爆炸的雷海之中。这诸天秘魔神雷使用的门槛极高,最差也得是摩诃尊者司空湛这个级别的人才能练成,发动之时,视使用者的法力高低,神雷的威力也有深浅。

傅则阳亲自发动的神雷,可比司空湛用的更加厉害,但是依旧不能将百毒金蚕蛊瞬间全部炸成灰灰,金星朵朵向前飞进数里之遥,才被炸碎了千余只,剩下的依旧扑向傅则阳。

傅则阳放出太虚仙环去收金蚕蛊,绿袍老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在空中落下玄牝珠所化大手,他知道这圈子是个极厉害的宝物,竟然想要强夺过去,据为己有。从家里出来时,他原本打算豁出二十万金蚕蛊来做这件事,面还未见着,先损失了十之七八。

遮天大手凭空捞下,傅则阳随手抛洒一片金光,将芝仙和古神鸠卷起,左手指定太虚仙环向后方飞速撤退。

绿袍老祖一面设法荡开满空爆炸的雷珠,一面催动绿光大手去追赶,太虚仙环所化光圈眼看就要落入他的手心了,绝不能放弃。

傅则阳飞退速度极快,顷刻间撤到五十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之中,绿光大手终于将太虚仙环抓住,正要收回,傅则阳双手掐诀,向四周空中射出道道金光,他从破头和尚那里抢来的八十八尊千年神魔同时现身,他们又显出诸佛形象,身高丈六,紫磨金身。

傅则阳曾经想要将这些神魔练就天神模样,但他们千年来都被破头和尚炼做佛陀模样,采炼西方太白精气浇筑佛相法身,又常年听他讲经,已经深入元神里的每一个念头,每次出现都自动是诸佛模样,傅则阳强自教他们改变模样,非但麻烦琐碎,还引起他们的反感,降低了威力,傅则阳后来觉得诸佛形象也不错,就留着了。

每个神魔释放出一道法印金光,齐齐聚合到绿光大手上面,将其裹住,随后神魔掐诀梵唱,或从口中,或从鼻中,或从眼中,迸射出无量金色魔焰,化作一座金色火焰光山,把绿光大手镇在其中,猛烈煅烧。

绿袍老祖发觉不好,急忙施法要把玄牝珠收回来,已然收之不动,他加快速度要赶过去拼命,傅则阳双手挥动,将不断摩擦爆炸的秘魔阴雷似潮水一般迎面赶过来,一浪紧接一浪,声爆震天,绿袍老祖非但被阻挡不能前进,反而将身外的绿云炸散了不少,连修罗鬼蜮也有崩裂榻散的征兆!

第二元神遭受魔火祭炼,炼魂般的痛苦让他难过万分,如堕无间地狱,从灵魂到肉身,无一处不难受,无一处不煎熬。

直到这时,绿袍老祖才知道天运老魔果然神通广大,竟然算计好了要夺自己的玄牝珠,他狂性大发,嗷嗷怪叫,绿色的百毒磷火烟尘从他的眼耳口鼻之中向外狂喷,他要去跟傅则阳拼命,要把傅则阳的脑袋咬下来!

然而,傅则阳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只把数以亿计,随灭随生的阴雷浪潮不断抛过来。

双方坚持了大约半个时辰,那绿光大手里面所寄托的绿袍老祖第二元神终于被炼化。

绿光褪尽,手形消失,只剩下碗口大一刻碧莹莹的宝珠,反被吸星环吸了进去,套在环中落到傅则阳手里。

傅则阳将珠子抠出来,递给古神鸠:“接着吧,将它跟你的内丹融合,好生祭炼,日后会有无穷妙用!”

古神鸠喜出望外,绿袍老祖这第二元神所幻化的大手他早领教过,上次就吃尽了苦头,这回又见到其大发神威,八十八尊神魔合力齐炼,还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将其夺了过来,早就眼热不已,心想回头也要寻条万年毒龙,夺了他的龙珠,炼成这么一件宝物。

万没想到,傅则阳竟然把它随手给了自己,不禁把方才所有的委屈和郁闷扫荡一空,张口把玄牝珠吞了进去。

192 红贼绿贼

傅则阳强夺了玄牝珠给古神鸠,然后收了八十八尊千年神魔,施法将漫天狂暴的雷云聚拢起来,齐往绿袍老祖身上涌出。

绿袍老祖被消灭了第二元神,剩余的百毒金蚕蛊又被诸天秘魔神雷逐渐打磨消灭,已然丧了心胆,凶威不在,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千万颗泪珠同时爆炸,将他身外积炼百年的绿云炸散大半,手上的修罗幡也寸寸折断,化成劫灰。

他慌忙口喷绿火,双手指间迸射出道道绿光,要强行杀出一条活路。

忽然空中有人高声长啸:“兄长快快住手!”

一团红云顷刻飘至,里面现出一个手托金幢的火红童子,正是五鬼天王尚和阳。

傅则阳早知道今天弄不死绿袍,方才也未出全力,等尚和阳一来便将漫天雷尘收了。

尚和阳飞近绿袍,劈面就骂:“我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活该短命找死的绿贼!地上的祸不惹,你非惹天上的祸,凭白惹上我大哥作甚?”

绿袍气得绿焰从五官七窍里喷出来:“你个小红贼知道个屁!明明是你这老魔兄长主动惹我,他去捧峨眉派的臭脚,上次教两个妖精阻我,不然峨眉派的罗浮七仙早被吃了!”

尚和阳怒道:“我大哥等闲不插手这些恩怨纷争,他在光明顶数十年,何曾与谁结过恩怨?上次是你这贪婪无度的丑鬼看中了人家的小肉芝,想要强夺硬抢,就算如此,我大哥也未亲自出手,已经是给你留了三分余地。你这回又仗着新炼成那些毒虫恶蛊,以为天底下每人能治得了你,越发无法无天,主动招惹武当派的后进,今日便崩掉了三颗牙齿!你要庆幸未曾真个伤着那几个孩子,不然即便我来这仇也是难解,我大哥必要取你的一颗臭头!”

绿袍老祖差点把肺气炸了,伸出一条又细又长的胳膊,指着尚和阳跳脚:“小红贼!你今天来不用问,必定是要跟这老魔头一起去捧峨眉派那群伪君子的臭脚了!”

“放屁!”尚和阳把大脑袋一晃,“我大哥顶天立地,破头老贼也说杀就杀了,何曾去捧过谁靠过谁?这次分明是你练的那些毒虫厉害,峨眉派求我大哥出手破你的虫子,若非有前面的梁子,我大哥怎会轻易出手?不要脸的绿贼,你再敢污蔑我大哥,我就先不饶你,正好你的第二元神也没了,我用你的脑壳做第六枚白骨锁心锤!”

傅则阳看得明白,尚和阳明面上是跟绿袍老祖对骂,实际上却是在缓和双方气氛,话里话外,捧着傅则阳,让他没有理由再对绿袍老祖穷追猛打,甚至最好连接下来的斗剑都不要参与,直接离开最好。

傅则阳早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先取绿袍老祖的玄牝珠,暂时留这妖孽一条狗命,正好顺便卖尚和阳一个人情。

就在方才他和绿袍老祖斗法的时候,远处的山峰顶上,武当派六人并肩而立,往这边遥望观战。花绿绮拿出五丁神斧就要杀过来,被灭尘子阻拦。

正帆不解:“大师兄,则阳师叔正在和那老妖斗法,咱们现在过去跟师叔一起将那老妖诛杀,岂不是正好报了昨日之仇吗?”

灭尘子摇头:“绿袍老妖纵横天下好几百年,岂是那么容易好灭的?再斗下去,必然会有人出面相劝,一个不行,还会有更多。我倒是不怕得罪人,到底咱们这次来黄山要对付的是峨眉派,其他都属于细枝末节,先把正事办了,剩下的帐日后再算,若因这个妖孽被峨眉派斗得一败涂地,咱们日后都要自囚于武当山上闭关,更是徒惹天下人笑话。据我推算,那妖孽气数未尽,师父也未出全力,日后等到那老妖气运衰时,咱们自去百蛮山将其连根铲尽,雪尽前耻,方是正道。”他背负双手,往回看了看,“总要给东道主留几分颜面!”

花绿绮深恨:“这帮妖孽攒成一堆,总不是正路,若能指望这帮邪魔外道胜过峨眉,也算是老天无眼了!”

正玄问:“师兄,则阳师叔这次是站到峨眉派一边,与咱们为敌吗?那样的话,咱们还能取胜么?”其他三个也都提出担忧。

灭尘子朗然笑道:“你们说师父这次来黄山,是为了帮助峨眉取胜的么?他跟峨眉派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这样做?”众人摇头表示不解,灭尘子接着说,“师父绝不会真个参与斗剑,他是来办事的,办完事就会走。”他仰头看了看云气飘渺的远方,叹道,“要变天了!回去吧!”道袍一甩,转身飞回北峰,其他五人随后跟去。

傅则阳终于没有执意要杀绿袍,让尚和阳将人带回,看着他的魔火金幢:“你将七盏魔灯全部炼成了?还重炼了白骨锁心锤。很好。”

尚和阳能够用克制天魔的前古神油炼成魔灯,不只是多了一件超级强烈的法宝而已,更是他从原来的为魔所御踏上了御魔的境界,说上去仿佛很容易,其实很不容易,很多魔道修士一辈子也到不了这个境界,为魔所御是魔道中的旁门外道,御魔才是魔门正宗,这个是质变的结果,普天之下的魔道之中,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屈指可数,无不是威震一方的大佬。

至于白骨锁心锤,当年被古神鸠跟吃栗子似的剖壳吃瓤连续破了好几个,他现在重新祭炼,看上去比当年另有不同,看来也有改进。

尚和阳带着绿袍老祖回北峰,傅则阳带着芝仙和古神鸠回南峰。

到了这里,听说广慧师太命丧在百毒金蚕蛊毒吻之下,傅则阳也有些惋惜,说起来他还是有点喜欢那个性情爽直,侠义满满的老尼姑的。

万珍中了恶蛊之毒,虽然群仙纷纷贡献灵药,仍然医治不好,只多延了几个钟头的性命,此刻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奄奄一息。

万珍,蜀山世界中三贼六婢之一,最招人烦的一个女弟子,入门很早,法力也算可以,偏偏自大成性,又小肚鸡肠,这种人傅则阳是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了,让她留在峨眉派,日后万一翻脸,便是一个突破口。

他主动提出来让芝仙试试看,芝仙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一盒膏药,叫李文衍和郁芳衡取一只碗来,用水将一匙药膏化开,再吐了些口水在里面,搅拌均匀分作两半,一般给万珍清洗伤口,一半给她翘开牙齿灌下去。

群仙知道他是万年芝仙修成,法力如何不说,救人是最拿手的,因此对他吐口水这件事没人表示反感,反而嗅着满室清香,都暗道芝仙神异。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万珍便恢复了神智,苏醒过来。

众人再看芝仙,目光里掩饰不住地羡慕,不少人都心道:这种天生灵物,怎么就被这老魔得了,若是能生在峨眉山该多好啊。

众人又打听百毒金蚕蛊的事,傅则阳简单说了:“我这次来黄山,要做一件大事就是把他这二十万恶蛊灭了,将来,我有弟子去百蛮山找那老妖寻仇,再把剩下的斩尽去根!”

百毒金蚕蛊实在太凶太猛,繁殖能力又强,一胎就能产千余颗金灿灿的卵,见风便孵出满地小蚕,所过之处,一切生物全灭,比核武法宝更加可怕,一旦泛滥开来,被他们任意繁殖,用不了多久,就要占领整个蜀山世界了,连气候极端的南北两极也不能幸免。

约莫着,只极光大火能够将他们拦住,但极火也有每年一次虚弱的时候,要真是那样,残存的人们只能活在海底了。

玄真子点头称赞:“为天下除害,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到时候本派也会派出弟子同上百蛮山,将老妖和恶蛊一起消灭,以防其春风复生,到时还望神君看顾一二。”

现在的峨眉派,让傅则阳稍有忌惮的唯有玄真子和苦行头陀,其中又以这个玄真子为最,他不知道力高强,更擅前知推算,这会提出来要派弟子同去诛杀绿袍,一来是给弟子锻炼的机会,二来也是想跟傅则阳维持这次斗剑打下的情谊,傅则阳算计,在第二次斗剑之前,峨眉派都会跟自己保持良好的关系。

北峰那边,绿袍老祖失了性命攸关的玄牝珠,连第二元神都被灭掉,仗之威慑万仙的百毒金蚕蛊死了个干净,无颜回去见那些人。

回想起两次遇着傅则阳的遭遇,他又是憋气又是窝火。

他想要回去把灭尘子等六人全部干掉,但众人势必不能容许,尚和阳第一个就会跳出来攻击他,小红贼新炼成了七盏魔灯,据说十分霸道,连灭东南十三位剑仙,绿袍老祖现在犹如被拔了爪牙的老虎,恐怕斗之不过,更何况灭尘子那伙人也不是吃素的,身上的法宝也都厉害,一个不好还要吃亏。

他索性跟尚和阳斗了几句口,把绿袍一抖,驾云回百蛮山去了,要重炼第二元神,并培育更多的百毒金蚕蛊,还要再炼几件厉害法宝,日后再向傅老魔找回场子。

正是:

红贼向由心生,颅内扶助神灵,七窍转轮喷烟火,窍窍聚成明灯。

绿贼出自坎宫,凶蛮能化尸虫,啃烂骨肉再啖魂,玄牝孕化无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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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太虚金华阵

到了五月端午这日,双方齐至天都峰顶。

五台派那边除了先到的华山派、武当派、白骨门、太阴教,后来又有尚和阳的东方魔教,毒龙尊者的西方魔教,巫山的阴阳教,青海的天师教等陆续到来,少则一两人,多则十几人,都是各教派中的中坚核心师长率领弟子,有的更是教主亲至,余下还有许多独自潜修的各路剑仙,总共接近百人,各自驾叉御剑,腾云弄火,声势浩荡而来。

两相对比,峨眉派这边就显得单薄了许多,除了峨眉派以外,青城派只来了个七灵修士天残子,天山派三个人,广慧师太还没进屋就死于百毒金蚕蛊毒吻之下,雪山派是凌浑和崔五姑夫妇。罗紫烟、熊曼娘、萧十九妹三人在人间创了个岷江派,朱由穆一个人来,算是少林派的代表。余下白谷逸、凌雪鸿、姜雪君等只能算是散修,人数不及对面一半。

玄真子和苦行头陀提前算到,红莲老魔会派人暗中下手,采用移山换岳之法将己方一网打尽,请凌浑和崔五姑夫妇在东方,朱由穆和姜雪君在西方,各据山头,镇住地脉,见到有人施法立即出手除去。

群仙对垒,齐漱溟身穿青衣鹤氅,飘然向前,左边跟着玄真子、苦行头陀、追云叟白谷逸等人,右边是妙一夫人、餐霞大师、屠龙师太、广明师太等。

对面太乙混元祖师穿着白袍,摩诃尊者司空湛、烈火祖师、五鬼天王尚和阳、毒龙尊者等簇拥左右,互相问讯见礼。

齐漱溟率先提议:“咱们诸位道兄不论敌友,皆具有移山倒海的神通,迸河裂地的法力,虽说仙人斗剑,不会学凡间街头混混混赖厮打,但毕竟火气未尽,一旦红了眼,不管不顾,使出大的仙法,恐怕会殃及山中亿万生灵以及山下周围的凡人。这黄山是当年圣君炼丹之所,毁伤可惜。不若我们提前布下阵法,便如擂台,大家只在阵中斗剑,败的一方只要承认失败,也可及时出阵认输,咱们点到为止,如何?”

太乙混元祖师冷笑:“当年长眉真人在时,何等宽宏大量,与人为善?到了你来掌教,峨眉派专一恃强凌弱,屠戮异己,更加眼高于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这般的伪善,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着想,你要布置阵法,不过是要抢占地利优势,到时候我们入了你们的阵中,变成了你们砧板上的刀俎,任由宰割……”

齐漱溟打断道:“道友误会我了,我是真的不愿意殃及无辜生灵,我想的是,你们布下一个阵法在外面,我们布下一个阵法在里面,最中央的擂台在双方法阵包围之内,绝无一方能够主宰全部的。况且,双方所有人都在外面,阵中不过困着两个,突施辣手,于大局无益,反而落人口实,我想,以道友和我的品行道力,皆不屑做这种事的。”

烈火祖师反问:“如何让你们的阵法在外面包着我们的阵法?”

齐漱溟笑道:“道友不满意,那便我们的阵法在里面,你们的阵法在外面好了。”

烈火祖师自持都天烈火阵厉害,便要答应,被太乙混元祖师阻止。

混元祖师看着齐漱溟说:“长眉真人无论道行法力,为人处事我都是佩服的,他从太清遗宝里面参悟出来的两仪六合微尘阵我当年在北极亲眼见识过其威力,我自叹弗如。量你们现在的道力,不过长眉真人十之二三,但品性却不及千分之一,我是信不过的,我身后诸位道友也信不过,因此布阵一事还请……”

“你们两头害怕,不若由我来做这个公道吧!”未等他拒绝,傅则阳突然瞬间出现在战场中间,“我这次受李元化道友邀请,来黄山襄助斗剑,只是我虽然秉承三分真人的真传,但于剑道一途并非所长,因此就不当众献丑了,倒不如由我主持擂台,为两方裁判。”他先跟齐漱溟说,“绝不会伤着山下一个生灵,更不会让人毁会山景。”又跟太乙混元祖师说,“我的弟子在你们这一边,尚和阳也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暗做手脚,偏向峨眉。”

他这番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峨眉派这边提前算计的是,太乙混元祖师不会同意,但可向天下表达自己的大度,亦能在士气上占据上风,却未算到傅则阳会这个时候跳出来。

姜雪君和餐霞大师、屠龙师太等都不信任傅则阳:“齐道友千万莫要信他,这老魔阴狠狡猾,神通又大,稍不留意便着他算计。他这次必然是对面那些人的内应,故意先来咱们这边,再暗中偏袒那群妖魔鬼怪,若答应他,咱们必被他暗算!”

齐漱溟跟两位师兄商量:“布置阵法这事是咱们先提出来的,前面又跟他们表现得那般大度,若要拒绝,恐怕真的要被人笑做伪君子了。只是若答应他……”

“答应他。”苦行头陀说。

齐漱溟疑问:“真的答应他?”

“答应他!”这回是玄真子,“傅教主虽然魔教起家,又是修炼的血神经,但恩师说过,他跟邓隐不同,修炼的是善册,邓隐修炼的是恶册。况且三丰真人既肯收他为徒,必有深意,观他这些年来行事作风,除了当年害了天乾山小男之外,倒也算得上‘光明’二字,他要与我们为敌,犯不上用这种手段,即便赢了,最后也会惹天下人耻笑。”

另一边也在争论,信不过傅则阳的人更多,太乙混元祖师问灭尘子,灭尘子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你们愿意信就信,不愿意就算,莫要问我。”

唯有尚和阳认为可行:“我原还担心,斗剑之时,玄真子和苦行头陀用他们独传的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暗算咱们,这回有大哥做公证,他们便再也无法使那些卑劣手段了。”

阴阳教的香雾真人粉孩儿冯吾说:“万一他要向着峨眉,暗算咱们,到时候咱们在他的阵里,跑又怕不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就……”

尚和阳怒道:“我大哥要杀你还用得着用阵法?甭说是他,我一锤头也让你魂飞魄散了!他的血神经已经练至大成,若真心相助峨眉,闪到这边,将身子化成一道血影,见人就扑,这里还能有几个活着的?他就是不愿如此,才出来保持中立。”

他后面的这些话是瞪着冯吾跟太乙混元祖师他们说的,他身量矮小,就似个大头娃娃,昂着脑袋,瞪着一双圆眼,冯吾知道他心狠手辣,骇得不敢言语,倒退到人堆里去了。

最终,太乙混元祖师和齐漱溟全都同意,让傅则阳布置擂台,主持公道。

傅则阳取出九天元阳尺,随手一晃,显出九朵金花,缓缓旋转飞向两家阵地正中,四面散开,占据了大约亩许方圆地面,呈九宫方位排列。

金花盛开,越长越大,傅则阳又把太虚仙环祭起,飞到空中,化作直径丈许长的一圈乌光,也是缓缓转动。那些金花各自射出一道鸿蒙紫气,向上一起聚到那圈乌光里面,相互融合,连成一片。傅则阳口喷真炁,募地九朵金花沉入地底,那圈乌光也隐蔽消失,只剩下一片接天连地的朦胧紫气,随风涌动,聚而不散,似幔帐一般。

傅则阳说:“你们事先讲好,是单打独斗,还是多人火拼?”

这个双方早有共识,是一对一地斗剑模式。

傅则阳又问:“是单纯斗剑,还是可以使用法宝?”

双方稍稍磋商,也定下来,无论飞剑法宝,全都可以使用。

傅则阳最终宣布:“那就开始吧,你们有任何法术、法宝都可以在里面使用,绝不会殃及到外面一分一毫。现在,双方各自派出一个人来吧!”

齐漱溟便要亲自出马,罗紫烟说:“齐道友是主帅,不可轻动,这第一阵还是由我来吧,先斩杀他们几个妖徒为天下除害!”

齐漱溟嘱咐道:“罗道友千万小心,敌人诡诈多端,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五台派那边出战的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弟子蕉衫道人,傅则阳放二人进阵。

蕉衫道人是个身材高瘦的青衣道人,面如古月,目若朗星,三缕长髯飘满胸前,一派仙风道骨。见着敌人是个穿着彩霞仙衣的少女,蕉衫道人打问讯:“道友……”

罗紫烟冷哼一声:“邪魔外道,不必多言,剑下分个生死罢了!”扬手放出飞剑。

蕉衫道人动了怒气,也放出自己的五口蕉影剑迎了上去。

罗紫烟前生的飞剑被绿袍老祖玄牝珠污染损毁,回山之后,师父龙空师太带领她们姊妹三人,寻五金精铁锻造三口剑坯分给她们,让她们各自祭炼。罗紫烟这口使密法炼做紫电飞烟剑,一发出去,化作紫色闪电,奇快无比,外面裹着一流紫色烟岚,煞是好看。

蕉衫道人的飞剑是用万年寒晶铁练就,剑体是透明的,正午时候拿在太阳底下,方能看见,平时只是绿色透明的剑形暗影,经他法力催动,化作淡淡的五条墨绿光影,好似水墨画上灵动的金鱼,看上去十分飘逸,却远不如罗紫烟飞剑更快。

194 万妙仙姑

罗紫烟和蕉衫道人斗剑,罗紫烟两世修为加起来亦有好几百年,甚至还在凌浑夫妇之前,不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所修剑术都是旁门。

旁门剑术最大的优势就是成就速度较快,威力极强极大,剑势凌厉诡异,让人防不胜防,往往同样的修道年限,旁门剑仙要把玄门正宗的剑仙更加厉害。罗紫烟的剑法就是典型的旁门剑法,将一口飞剑使得迅若奔雷,奇如闪电,忽东忽西,上下乱窜。

蕉衫道人的剑势却很平和大气,堂堂正正,蕉影剑以慢打快,后发先至,前后回环,生生不息,任凭敌人剑势如何疾风骤雨般地狂刺乱射,他都不慌不忙地尽数接住然后反击。

那一道道碧影,仿若蕉叶,又似翠竹,越来越多的剑煞层层叠叠,渐渐成了铺天盖地之势,将罗紫烟的剑光压缩得范围越来越小。

罗紫烟越斗越是心惊,没想到这些邪魔外道竟然于剑道一途也有如此高深的造诣!

隔着朦胧的紫气,外面的人也都看得清楚,太乙混元祖师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一阵自己的徒弟是能够取胜了。

他一个念头还未转完,阵法里面罗紫烟放出了五行神火针。

双方事前讲好,可以使用法宝,罗紫烟剑术落了下风,用法宝也不算犯规。

五点火星穿越重重清影,直取蕉衫道人,蕉衫道人放出一片翠云屏风,乃是他用祭炼百年的云气凝成丝线织成,似幕布一般,上面云气缭绕,映上片片蕉影,清幽宜人。

蕉衫道人看出对方飞针厉害,单凭翠云屏风无法挡住,又打出两枚五火霹雳神梭,乃是他随身多年的镇洞之宝,采五火精英糅合天罡地煞炼成,脱手便是齐声雷响,化作两条霹雳火焰,好似雷公之凿,狠狠凿向罗紫烟。

罗紫烟正口喷真气催动五行神火针向前攒刺,猛听得一声震响,火光爆发,急忙放出纳芥环化作青光将自己护住。

“喀嚓”连声脆响,霹雳神梭凿在纳芥环上,火星狂洒如雨,青色光圈左右剧烈摇晃,罗紫烟左手掐诀,稳住纳芥环,抵挡住两口飞梭接二连三的撞击,右手操纵飞剑和飞针,连喷真气,打得惊险万分,正是:

炉内紫气氤氲,鼎中梦里惊雷。电蛇狂耀乾坤满,蕉掩青衫立,烟拢彩蝶飞。

玉屑轰然炸裂,金丹强自凝回。能把须弥纳芥子,灵梭凝双煞,神针度五贼。

两人斗了小半个时辰,罗紫烟若能完全恢复前生法力,蕉衫道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如今非但法力只恢复了六层,飞剑也是新炼成的,被她施法狂催,连续不断地抢攻,逐渐不堪重负,随手有破碎解体的危险。

而就算她的飞剑能够坚持,打成持久战只防不攻,纳芥环也要破碎。

蕉衫道人也看出了这点,一面加紧操纵两口飞梭猛攻,一面指定五口飞剑,仿佛将要收网的渔夫,大雨已经入网,他反倒要沉住气。

终于,罗紫烟的飞剑在化作闪电全力刺向他那翠云屏风的时候,“啪”地一声散做一团紫色烟气。蕉衫道人大喝一声,发动全面进攻,五道蕉影剑排成半月形状和两道飞梭同时向前猛冲,狠狠撞在纳芥环上。

“当啷!”纳芥环被撞飞出去,蕉衫道人惊讶地发现,环中的罗紫烟竟然也化成一团紫色烟气,随着撞击消失。

与此同时,蕉衫道人看见罗紫烟在他的翠云屏风上面出现,身上笼罩着青气紫霞,就似画中突然显灵的女鬼,抬手打出五点火星。

两人这时相距不足两丈,五行神火针瞬息即至,蕉衫道人躲闪不及,被两根针刺透双眼,深入炉内,同时咽喉、心脏、丹田各挨一针,他惨叫一声,仰面摔倒。

罗紫烟施展她的旁门法术,一击见效,用神针将蕉衫道人刺死,本来连元神也能钉住,傅则阳早隔空将元神捞走,罗紫烟只割下蕉衫道人的脑袋,准备出阵。

外面观战的双方已经完全看清楚了里面发生的一切,蕉衫道人死的时候,太乙混元祖师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就要出战替徒弟报仇,被万妙仙姑许飞娘阻挡:“师兄为主帅,不可轻动,让我去除了那贱婢给咱们的人报仇!”

许飞娘不等师兄回应,便合身化作一道剑光飞来仙阵前面,朗声喝道:“请神君开启门户,容我进去。”

齐漱溟高声阻止:“罗道友已经打过一阵,不可再战,我们换一人与许道友切磋。”

许飞娘声音带着悲怆和愤怒:“既然进了擂阵,便该死战到底,哪有擂未打完便临阵脱逃之理?日后罗道友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

看在这几年相处的情分上,以及罗新的面子,傅则阳决定帮罗紫烟一般:“是否再战由阵内的获胜者来决定。”他只是给罗紫烟一个选择,如果她自己一味逞强,那也由她,毕竟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又不是皮皮鸠,傅则阳没有保护教育她的义务。

罗紫烟站在南镇门前面:“这场斗剑,我毕竟只是客人,不好喧宾夺主。先胜这一场已经足矣,待会再由主人定夺,决定是否二次出战。”

傅则阳将阵门打开,罗紫烟提着蕉衫道人的脑袋出来,许飞娘看见怒斥一声:“姓罗的,你好狠的毒手,赔我门人命来!”扬手飞出一道青色剑光,直取罗紫烟。

罗紫烟的飞剑已经破碎毁掉,哪里能够接的住,傅则阳没有插手干预,他只负责阵内的规矩,两边要在外边火拼他也不拦着。

跟罗紫烟关系最为要好的元元大师由于关心挚友,站得最近,见状放出青霓剑,飞去将许飞娘的飞剑拦在罗紫烟身后不足两丈之地:“许飞娘!你想乘人之危么?”

许飞娘见是她,勾起昔年一桩旧账,怒骂:“老贼尼,可敢跟我入阵一战!”

“有何不敢!”元元大师合身御剑跟许飞娘从两边飞入紫气朦胧的阵中。

罗紫烟回来向齐漱溟等人说:“幸不辱命!”

齐漱溟和玄真子几个脸上却毫无喜色,忧心忡忡地看着阵内斗剑的两人,一对一地决战不必外面混战,实力高的能够帮着实力低的一些,在那里面势力,外面的人再强也只能干看着,除非有人能够突破傅老魔的太虚金华阵。

玄真子给齐漱溟传音:“掌教师弟放心,这一阵咱们有七分胜算!”

齐漱溟放不下心,也无可奈何,用五行真气将蕉衫道人的人头裹住,平平隔空送至太乙混元祖师面前:“人死如灯灭,还是将其尸身合拢,好生安葬吧。”

太乙混元祖师看着弟子血染满脸,双目流红的首级,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今日我非斩杀你几个峨嵋弟子,也这般枭其首级,给蕉衫儿报仇雪恨!”

傅则阳也把蕉衫道人的尸体送出来,还有他生前用的五口蕉影剑、两支霹雳梭,以及那面残破的翠云屏风,太乙混元祖师目含雷光,叫蕉衫道人的弟子霹雳手尉迟元接过去,等斗剑结束,带回五台山安葬。

再说阵中许飞娘大战元元师太,许飞娘身材高挑,目光锐利,嘴唇微抿,头挽贵妃髻,身披黑熊氅,驾驭七口青色剑光,十分地英姿飒爽。

她与仙剑神气相容,合二为一,整个人就好似一口无坚不摧的仙剑,带着滔天的恨意,要将敌人斩碎切烂,让人望之胆寒,不敢直撄其锋,有诗赞之曰:

青龙闹东海,玄女下九天,仙剑割昏晓,神气终混元。

五行遁肢体,六贼盗本源,永驻二八岁,万妙美天仙!

许飞娘的剑势与蕉衫道人不同,蕉衫道人剑势闲逸潇洒,以慢制快,几乎看不出任何杀气。许飞娘却是杀意滔天,锋芒毕露,七口仙剑距都化成百丈长的青光,软中带硬,柔中带刚,好似七条青龙上下范围,一味抢攻,连续不断地向前劈砍挑刺、圈点切割,就连在暗处观战的傅则阳都暗自叹服,许飞娘的剑术,已经代表了当时之上的巅峰水平,说是炉火纯青毫不为过,单纯斗剑的话,自己也要甘拜下风!

跟她对战的元元大师就有些手忙脚乱,峨眉派的剑术并不比五台派差,但是元元大师很显然没能悟得峨眉九天剑诀的精髓,她那青霓剑是用将近二十万枚绣花针炼成,本来就有取巧的意思在里面,对付同级别的人,骤然剑裂为针,漫天激射,能够取得奇效,但已经有往旁门路上滑陷之嫌。

后来她又去学习佛法,于剑术一道更加偏废,平素与人对敌还不显,现在对上许飞娘这样的剑道大高手便将弱点暴露无疑,向来她以玄门正宗自居,去攻击其他的旁门,现在却变了形式,许飞娘用的正宗剑道,她却偏向了旁门,被许飞娘一通快攻,杀得只能招架,连连败退,好在傅则阳这太虚金华阵内有无穷空间,足够她施展,不然早就撞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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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九龙焚天鉴

元元大师抵挡不住许飞娘的飞剑,大喝一声:“妖女休要猖狂!”袖中飞出一面铜镜,飞在空中,明晃晃、亮堂堂,金光遍洒,仿佛一轮烈日焦阳,飚射出带着炽热温度的金芒,普照四方,许飞娘七口仙剑飞到近处,竟然被他它照散青光,显出晶莹的飞剑本体。

元元大师双手掐诀,对着宝镜喷吐真元,镜上喀啦啦连声雷响,九条金龙从里面游走飞出,张牙舞爪,蜿蜒蟠飞,通体金光凝就,外有烈焰妆成,见风就涨,离开镜面以后,俱都化作百丈长的金光火龙,向前迎上七口仙剑,缠绕在剑上,直向许飞娘扑去!

许飞娘看见这面宝镜,更加愤怒,这九龙焚天鉴本是古仙人所炼至宝,后遗失人间,蒙尘千年,后被明朝一个宗室藩王巧取豪夺,弄到手里,当作能够在子夜发光的奇物收藏。

后来被一个左道散修发现,又惊动了峨眉、五台两派的弟子,一通厮杀,最终被峨眉派的人夺走,为此五台派死了三名弟子,那次火拼也是这回黄山斗剑的原因之一。

那九条火龙是十分厉害,时间一场,便损剑锋,许飞娘连喷真气,促使仙剑光芒暴涨,又把跟太乙混元祖师合炼的混元终气套拿在手里,平推打出去,掌心射出一股黑灰色的烟尘,向前触碰到一条火龙,先将龙头吸住,后面的向前包裹,奋力一吸,登时将那条火龙收了进去,然后再飞向另一条火龙。

元元大师大吃一惊,这九龙焚天鉴她随身祭炼了许久,深知这宝贝的厉害,万没想到许飞娘竟然也新练成了一件至宝,竟然不怕九阳真火焚烧,将火龙收走!

她急忙又拿出一件法宝,出手化作一面大型的盾牌,上面顶端雕刻着一个赑首,从她袖底飞出,化作城墙一般挡在元元大师的前面。

此宝是妙一真人齐漱溟花费许多心血炼成至宝,名为铁赑仙盾,须得以先天太乙真气驾驭,非道法高深之人不能使用。玄真子事前算到元元大师今日会上场,而且情况十分危急,特地叫齐漱溟将这件宝贝给她护身。

铁赑仙盾一出,从赑首的口中喷出百丈寒光,双目里各射出一道白气,成品字形笔直向前冲击,先遇着两柄许飞娘的仙剑,将其吸住,略停顿了三十秒,许飞娘那随身养炼数百年的宝剑便断成两截,呛然坠地。

寒光白气继续向前,落在混元终气套上,这次连停都未停,直接透出两个窟窿。

许飞娘心中惊骇,她也万万想不到,元元老尼能拿出这么厉害的宝物来,急忙口喷真炁,使混元终气套上混元精气翻涌,将创口填满不足,另一边左手掐诀,悄悄把六贼无形针打出去。

她这宝贝,名虽为针,实则是无相神魔一类,散则为魔,聚则为针,介乎于有形有质与无形无质之间,专随人的七情六欲刺人心窍,制人元神。

六贼无形针发出时无形无影,让人防不胜防,元元大师到底佛道同修,道力深厚,被他觉察着迹象,心中警觉,急忙放出佛光,将自己护住,一颗明珠飞起来悬在头顶。

这明珠也是前古奇珍,与九龙焚天鉴共同被那藩王当作夜明珠收藏,被她用佛教秘术炼成一颗摩尼宝,缓缓转动之际,释放出一圈又一圈的金色光润,四下洒落,形成佛光屏障,将她全身保护在里面。

六贼无形针打在佛光上面,无法透入,隔着佛光护壁,微微略显针影形状,晃眼散开,消失于无形。元元大师不敢稍有放松,知道那针仍在护壁外面寻找可乘之机,她一面将元神与那颗摩尼珠相合,十方佛光,牢牢护定,一面催动那铁赑仙盾攻向许飞娘。

铁赑仙盾威力极强,那一道寒光、两条白气,无物不熔,转眼间又熔断了一口仙剑,六贼无形针却仍然未曾找到攻入的缝隙。

看着远处坐在佛光里面的老尼姑,许飞娘微微冷笑,使了个太乙分身化形之法,将一口真气凝成自己的身形留在原地,操纵一口仙剑往前迎去,被铁赑仙盾所发寒光吸住,随后白烟一冲,立即洞穿胸膛,连人带剑全部折断。

同时,她的真身出现在空中,用混元终气套把驾驭剩下三条火龙的宝镜隔空收走。

她那六贼无形针名为六贼,即眼耳鼻舌身意,合喜怒爱思忧欲,若是一样不着,哪怕没有佛光护体,也不会受害,但要保证无时无刻都不着落,唯有时时刻刻,一思一念都在禅定境界之中的大菩萨。

元元大师先见许飞娘被铁赑仙盾洞穿身体,心中一喜,随后再见许飞娘真身在上空出现,便是一惊,最后宝镜被收走,不舍的爱欲之心,愤怒之心等等,纷扰而起。

刹那之间六根齐动,她潜伏窥伺在外面的六贼无形针立即穿透佛光,随顺她眼耳鼻舌身意进入体内,刺穿心窍,钉住元神!

百丈长的青色剑光凌空斩落,元元大师斜肩至肋,被斩成两半!

许飞娘恨透了她,正要用针尖将她元神挑住,被傅则阳凌空收去,连同那块铁赑仙盾和那颗摩尼宝珠。

许飞娘未能夺过,叹了口气:“罢了!只是我套中收来的宝镜却不能还了!”

傅则阳问:“你是否还要继续在此守擂?”

许飞娘看见外面峨眉派一方的人顿足喝骂,一群人往前涌,其中姜雪君冲得最快,要傅则阳赶快打开阵门,她要冲进来杀掉许飞娘给元元大师报仇。

许飞娘知道姜雪君的师父严媖姆已经修证金仙位业,是道门之中仅次于极乐真人的存在,她倒是不怕姜雪君,但即便打赢了,也不能杀她以绝后患,不然严媖姆必然杀上五台山,就算和众人之力将她逐走,也得损失惨重。

“我毁了四口仙剑,暂时无力再战,还是换其他人来吧!”

傅则阳便放她出去,回身把元元大师两个半截尸体,连同她的仙剑法宝都用一团金光裹着,飞送到齐漱溟面前。

随后姜雪君进阵,五台派这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再主动请战。

姜雪君和朱由穆这两个家伙纵横天下好几百年,中间由于在小南极吃了一次大亏,沉寂了些年,再出山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对旁门左道中的人穷追猛打,宁杀过不错过。在异派中人的眼睛里,看姜雪君和朱由穆,就跟正教中人看绿袍老祖差不多。

道行浅的知道她厉害,不敢跟他动手,道行高的知道她师父厉害,不愿跟她动手。

场面一时尴尬下来,最后太乙混元祖师迈步走出:“就由我领教……”

“且慢!”尚和阳阻拦道,“五台派已经出了两场,这次直接由教主动手,那还要我们这些来帮忙的做什么?这一场,就由我去会会她吧,正巧我不擅长使用剑法,她也不以剑道著称,我就用新炼成的这七盏魔灯去会会她家的无音神雷吧!”

尚和阳化作一道火光飞来,傅则阳将阵门打开放他进去。

姜雪君是个直爽干脆的性子,尚和阳也是耿直倔强,两人见面也不说话,同时扬手放出各自的飞剑斗在一起。

姜雪君放出两道金色剑光,一名黄纯,一名赤子,是她回山之后,由严媖姆帮助她炼成,上面有炼魔神焰,能发炼魔神光,专门为她将来杀入小南极天外身上的至乐魔宫,杀尽群魔,以雪昔年之耻所用。

她出道以来,除了在小南极栽过跟头,还在无行尊者手上吃过大亏,严媖姆事后再无行尊者劫数来临时候报复,令其魂飞魄散,尚和阳跟她仇深似海,早就想找他报仇。

当年姜雪君失却了肉身,却没有选择转世投胎,而是以元婴之身继续修炼,直入地仙之境,她心心念念要找傅则阳报仇,练就一身专克魔道的法宝。

尚和阳也是一直想要找她,以及严媖姆给无行尊者报仇,这些年也针对他们家炼了许多宝物,今天遇着,算是狭路相逢,他见姜雪君所发两条金虹极为厉害,赶忙展开五老锤,前端五个骷髅同时张口,喷出一股血气,在血气之中显出七口红光飞剑。

他一心要杀死无华氏和戎敦,取他们的脑袋祭炼白骨锁心锤,当年无华氏父子战败以后逃到不周山蚩尤墓,在那里也盘踞着三个妖尸,他们爷俩败军之将,又失了好多法宝武器,古神鸠也没在身边,两个打人家三个,斗了五天五夜不能取胜,那三个妖尸也无法将他俩驱逐,只得作罢,共同占有蚩尤墓。

尚和阳回山以后炼成法宝,追到不周山,大战五妖尸,正难解难分之际,恰好太乙混元祖师路过,帮助他一起将五个妖尸除了,他割下五个硕大的人头,重新练了威力更大的白骨锁心锤,还从墓中得到前古时期,蚩尤大帝所留下的一块精血,已经化作玉质,被他跟太乙混元祖师各分一半,他拿着这一半到湖南找傅则阳求教,最终炼做五口血葫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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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姜雪君VS尚和阳

尚和阳自称跟姜雪君两人都不擅长飞剑,要靠法力大战一场,但动起手以后,两人却是只用飞剑,而且都不说话,一味哑斗,拼得却是激烈,越是没有声音。

姜雪君剑术学自严媖姆,严媖姆早年也是旁门,是北海水母姬旋的弟子,能称为水之母的人,自然是将水系道法修炼到登峰造极的,这蜀山世界当中,再无人能再水法上望其项背。但偏重于一门,亦不脱旁门之列,剑势犹如极地最凛冽的风暴,锋芒四射,又快又狠,要冻结击碎一切剑锋所及的东西。

后来严媖姆另寻到一部太玄天章,那是玄门正宗的金仙正法,里面另有一套太玄运剑真诀,剑势攻守兼备,使出来似天上霄汉,地下黄泉,大气磅礴。

但是姜雪君性情偏激,一味追求杀人效率,虽然知道太玄剑诀更重要,但潜意识里更喜欢水母的天一剑诀,这几百年来更多用的也是后者,实在是其本身为旁门心性,修行玄门正宗事倍功半,修炼旁门剑法却事半功倍,进境一日千里。

因此她使出来,两条金色剑虹仿若两条寒冰巨龙,掀起漫天云气,寒气内凝结无量细碎的冰霰,结成乳白色的冰雾,被她法力操纵,化作极地冰海,不断掀起一座又一座山峰般大的“巨浪”,冰浪如潮,上面又有寒罡冰云,共同簇拥着两道金虹席地卷天扑向敌人。

尚和阳所在的东方魔教本不擅长剑术,他们都炼叉子跟魔火的,他的剑术是傅则阳教的,乃是傅则阳根据血影神鞭的使用方法,结合了蚩尤三盘经中的上古御剑之法而成,剑势诡异莫测,又凶又狠。

五口血剑才从骷髅嘴里吐出来时只有寸许长短,迎风一晃,化作百余丈长的血色长虹,飘动时好似软纱彩带,硬时笔直如刀,更似光剑,得白骨锁心锤五个魔头喷出来的魔火黑烟,弄得愁云惨淡,鬼哭神嚎,好似前古时期百万大军刚刚拼杀过后的战场,跟姜雪君那边的冰霰雪浪对在一起,毫不示弱。

这两人斗在一起十分好看:剑气铸银雪,血凝红玉晶,金虹贯日月,黑风扭苍穹!

二人不用法术,不用法宝,单凭剑术,既分上下,亦决生死,都卯足了劲,斗了两个多时辰,竟然不分胜负。

外面的人,不论是峨眉阵营还是五台阵营,都没想到尚和阳竟然在剑术上有如此高的造诣,能跟姜雪君打平!就连傅则阳也对他刮目相看,自己让他用千古神油炼制魔灯还真是做对了,这小子有了脱胎换骨般的精进。

外面那些人更是惊奇,都知道姜雪君厉害,两口宝剑,一柄仙剪,遇神杀神,遇鬼斩鬼,所向披靡,杀起旁门左道的妖人如同割草切菜,若有人能够接住她一剑,乃至两剑、三剑而不死的,都可以被称为剑术大师了。

大家都知道尚和阳一身魔法很凶,尤其百余年前闭关之后二次出山,更加厉害,曾经跟绿袍老祖斗法多日难分高下,被路过的太乙混元祖师劝解,双方化敌为友,后来绿袍老祖炼成了百毒金蚕蛊,他也将七盏诸天秘魔神灯全部炼成,又重炼了白骨锁心锤,两大魔头互相不服,也互相忌惮,被并称为红绿二魔。

众人都想,尚和阳剑术是肯定斗不过姜雪君的,必然倚仗他那白骨锁心锤和七宝魔焰金幢,而姜雪君有严媖姆嫡传的乾天太乙无音神雷,专克各类魔头,最后取胜的应该还是姜雪君,不想尚和阳单凭剑术就跟姜雪君拼了个半斤八两。

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也不肯先用法术,先方法宝,只是咬牙运剑,跟敌人对刺对砍,最后七口剑,金虹血影绞在一起,搅成一团乱麻,两人连喷真气,既无法挣开也不能将对方飞剑绞断绞碎。

姜雪君催动仙剑生发炼魔神焰,化魔神光,尚和阳的血湖剑上也不断向外喷涌粘稠的魔火毒焰,他炼制的毒火乃无行尊者嫡传,于各派之中独树一帜,与众不同,内里又有蚩尤魔血助涨,跟化魔神光相互烧得噼啪作响,好似东风大战西风,谁也奈何不了谁。

姜雪君终于不耐烦,高喝一声,使出师传神通,化出一只金光大手,好似纯金打造,手心手背上缠绕着数不清的霹雳电蛇,喀喇一声巨响,飞到空中,遮天抓下,将那一团乱麻似的飞剑抓住,想要强行夺走。

尚和阳哪里肯放,也施展他东方魔教的秘术,凭空生出一个巨大的骷髅,当年无行尊者就是用此法跟严媖姆隔空斗法,让严媖姆吃了不小的亏。

按照他教内原来的密法放出来的骷髅本是一团黑气,经过傅则阳指点,改进了炼法,发出来的是个血呼啦的天魔首级,好似剥了皮的脑袋,鲜血淋漓,眼窝深陷,从眼眶里伸出两只小手,各自托着一个眼球,瞳孔殷红,向外迸射出道道血影神光。

骷髅张开嘴巴,咧得极大,下巴都要掉下来的那种程度,口中獠牙森然密立,喉咙里喷涌出滚滚魔焰,汩汩黑烟,他变得跟姜雪君的那大手一样大,上去咬住便啃,把巨手的拇指给啃了下来!

姜雪君受到反噬,胸口闷痛,右手拇指根部剧烈疼痛,跟被咬掉了一样。

她怒喝一声,全力施法,双手掐诀,如托万丈高山,用剩下的四根手指去抓骷髅头顶,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雷响,四根金光手指狠狠插透骷髅的脑壳,深入到颅腔之内。

尚和阳也受创不轻,脚步踉跄,一阵天旋地动,急忙站稳,咬破舌尖,喷出一股精血之气,催动那骷髅旋转飞舞,眼眶外面的两颗眼珠射出连续的血影神光,打在金光手掌上面,将其染上血光,用最快的速度腐蚀钻透……

双方僵持片刻,金光大手和滴血骷髅同时爆炸散开,这下尚和阳占了便宜,光手散掉以后就消失了,他那骷髅破碎以后里面还有一个魔头。严格说来,这一场斗法并不公平,尚和阳的骷髅并不单纯是法术,还用了一个自炼的神魔,得神魔之助才跟姜雪君打平。

魔头化作一道红光裹着滚滚黑云扑向姜雪君,姜雪君取出天龙剪祭起飞到空中,两条龙脉成型的金龙迎着魔头飞去,头并头,尾并尾,喀嚓一下,将这只尚和阳祭炼数百年的神魔绞成两半,形神俱灭!

双龙紧跟着又去绞尚和阳,尚和阳摇动魔火金幢,他这新炼的金幢共分为七层,每一层里面都有一盏诸天秘魔神灯,顶上还有一颗用高僧坐化以后的舍利炼就的血神舍利,被尚和阳轻轻一晃,立即发出千丈魔火,井喷似地化作无穷火焰浪潮,狂涌而去。

天龙剪并不怕被魔火焚烧,在火焰浪潮里面锁定尚和阳,要把他拦腰剪断,尚和阳发动金幢顶上那颗舍利,射出一股笔直的血光点住双龙,将其钉住,下面七盏魔灯再各自飚射出一股魔火,聚在一处焚烧双龙。

姜雪君发现天龙剪被制住,心中惊骇,更无比愤怒,急忙取出一颗无音神雷打过去。

无声无息,无边无际,接天连地的魔火大海里面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天龙剪周围的魔焰全被消灭,连血神舍利所发神光都被震碎。

天龙剪恢复了自由,姜雪君自持师传无音神雷威力无穷,并未将剪召回来,而是喷了一口真气,催动双龙加速向前,决心要把尚和阳剪碎!

尚和阳扬手跑出自炼的七情网,他这宝物是魔网的一种,上面附有许多无形无相的魔头,专以七情为突破口诱人堕入魔网,跟许飞娘的六贼无形针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如六贼无形针那样歹毒,能刺人心窍,但更加地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姜雪君见他随手一挥,放出一片朦胧的红光,扩撒到空中快速消失不见,随后心中升起警觉,料想尚和阳用了无相天魔类的宝物,想起当年二次出山时候,师父曾经嘱咐过,教她“勤修道心,谨防六贼”,说她生性率直,嫉恶如仇,又立志要扫荡群魔,不怕有形有象的魔头,最怕无形无象的魔头。

为了怕她遭难,严媖姆特地炼了一串金铃铛给她戴在手上,一旦有无相天魔来袭,铃铛能够立即响动示警,不过这类魔头无形无质,并不能直接对人造成伤害,全凭内心勾动,但要想降服,也只能靠一颗道心,任是多大的法力也防御不住,外在的一切法宝更是无用。

姜雪君自身也有极高道行,心头的警兆跟手上的铃铛同时发作,知道有无相天魔靠近,急忙默念太玄真言,又取出三颗无音神雷打向方才红光消失的地方。

又是无声无息炸出三个大窟窿,七情网被炸出诺大的豁口,上面的天魔也被轰碎了许多,但尚和阳放出这七情网就是给她无音神雷轰的,他一面催动七宝魔火金幢,再度发威,将那天龙剪钉住,七灯发火焚烧。

197 五鬼分尸

尚和阳利用姜雪君对抗七情天魔的时候,利用血神舍利将天龙剪钉住,放出七盏魔灯烧炼那剪。天龙剪的本体是两条生发灵性的龙脉,被严媖姆抽取炼做仙家至宝,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有灵性的东西,都惧怕诸天魔火焚烧。

两条金龙在魔焰之中,好似被穿上铁钎的活泥鳅,疯狂扭曲,嗷嗷乱叫,片刻之后便迷失了神智,身上的金色染上了血红,越少越小,最后自动还原成一把剪刀,落到尚和阳的手中。尚和阳伸手接住:“这宝贝不错,归我了!”

姜雪君受了天魔感应,见着师传至宝被收走,又气又怒,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狠,誓要将群魔扫进,状似疯癫。

她本是旁门心性,跟随师父修炼玄门正宗的太玄天章,但道是旁门,正法亦旁,她领悟不了似三丰真人、长眉真人那般玄门正宗的大道,徒然修炼金章上的法术,用来做的,仍然是旁门之事。

这时群魔蜂拥而至,不只是尚和阳自炼的魔头,还有许多她过去所杀所造的杀业,纷纷现前,趁着她气数低落,纷扰而至。

傅则阳将阵门打开些许缝隙,任由万魔来袭,疯狂攻向她,姜雪君将无音神雷四处乱打,她神智昏沉,不辨真假,尚和阳跟诸魔联合一气,以精气助涨魔法,制造出种种幻境,她的无音神雷大多扔在空处。

齐漱溟等人看出不妙,纷纷向前,跟傅则阳提出来:“这一阵算咱们输了!还请神君快些放姜道友出阵,我们换别人去替她!”

傅则阳道:“这事还要看当事人的决定!”他问姜雪君,“妙一真人说这一阵算你输了,要让人进来替换你出去,你可愿意?”

姜雪君厉声喝道:“哪个输了?我什么时候输了?邪魔外道!焉能胜我?我出生便是为除魔而来!我曾经立下宏愿,不杀尽天下所有的魔头,绝不成道……来啊!你们来啊!看看姑奶奶的仙剑和无音神雷能不能灭了你们……傅老魔,你莫要摆出高高在上的臭脸孔,等我杀了这尚和阳,再将你形神俱灭……”

傅则阳也不生气,跟齐漱溟等人说:“您也听到了吧?她不肯认输,不愿出来,旁人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朱由穆跟姜雪君向来是搭档,共同行走天下,约定携手斩妖伏魔,这时见着姜雪君有性命之忧,大吼一声:“邪魔外道,焉使诡计!”他又巨手,使出了那金刚巨灵神掌。

时隔了几百年,朱由穆现在是用这金刚巨灵神掌,威力比当年可厉害得多,一只金光佛掌脱手而出,升到云层以上,已经变得极大,陡然翻转,掌心向下,化作一只举掌,从天而降,向下拍落!

这一掌主要目标是紫气朦胧的太虚金华阵,但四根指间的部分,把五台派那边也给笼罩进去,下落的过程当中,五台派阵营的人都感觉到一种被天审判,大难临头的窒息感!

齐漱溟大叫:“朱道友快快收此神通,傅教主那仙阵顶上是秘魔神梭!”

傅则阳用来布阵的太虚仙环是两枚诸天秘魔神梭利用强磁真力跟吸星球所合成,一旦被他这一巴掌给拍炸了,不说整个神州大陆,至少得有一半崩塌陆沉,尤其以黄山为中心,五六千里为半径,禁圈之内正是人口密集的地区,这下要是让生灵全死绝了,还要几千百年寸草不生,整个世界也没什么意思了……

傅则阳仰头瞟了一眼他这“如来神掌”,将手一挥,九天元阳尺和太虚仙环全飞回到自己手上,然后口喷真炁,将太虚仙环祭起来。

仙环化作一团乌光,迎向金色的佛掌,两相对比,好像一个果冻圈,颤颤巍巍,被人家一巴掌就能拍成烂泥,连佛掌一根最小的尾指都无法套进去。

然而,环中生发出极强的吸摄之力,如同黑洞一般,那金光佛掌越往下降落,形状越小,随着下降,急速收缩,最后成了针尖一毫黑点,投入光圈之内,消失不见。

此时的峰顶,有见识的人都关注傅则阳收那金光佛掌,见识稍差的都看向尚和阳斗姜雪君,太虚仙阵被撤走,鸿蒙紫气消失,里面的魔火如**涌,伴随着阵阵鬼哭神嚎。姜雪君在火海之中披头散发仗剑冲突,大声尖叫:“该死的魔头!我杀了你们!我灭了你们!”

尚和阳所炼的魔火十分厉害,众人都怕沾到身上,纷纷避让,齐漱溟和荀兰因两口子大声叫众人小心,抵御魔火,两人施法冲入火海之中去救姜雪君。

等两人杀到姜雪君所在之处,见她被五个硕大的骷髅咬住,将身体扯个稀烂,元神被禁锢在头颅之内,兀自大声嚎叫:“魔头,你在哪里?你敢出来跟我决一死战吗?”

“姜道友!”齐漱溟两口子失声呼唤,同时放出飞剑法宝,要去把姜雪君元神救回来,却仍然晚了一步,被戎敦的头骨所化骷髅给一口咬碎,连神魂一起吞了下去!

姜雪君这几百年来,以玄门正宗自居,口口声声要扫荡群魔,替天行道,遇着旁门左道的修士,基本上不留活口,定要斩尽杀绝。

异派修士们大多斗不过她,都是在她的剑下,能斗得过她的,怕她师父严媖姆报复,只是将她驱逐了事,并不敢下死手,还要受她好一通奚落贬损。

唯有当年尚和阳跟轩辕法王的弟子五淫尊者是愣头青,五淫尊者常年在西海修炼,当年初到中土,不知道严婆子的厉害,尚和阳更是认定师父无行尊者天下无敌,不肯按套路来,联手跟姜雪君干了一架,毁掉了她的肉身。

今天,尚和阳这个愣头青更是当得彻底,直接让白骨锁心锤所化神魔把姜雪君给撕扯吃掉了,形神俱灭不说,死前还经历五鬼裂生魂的酷刑,比他当年在徐完手里经受的炼魂之苦更惨百倍,看得齐漱溟两口子齐刷刷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狼掏了一把!

尚和阳新炼成的这五个魔鬼比当年的更加厉害,其中以戎敦的头颅所化骸骨最凶最猛。他是千古人氏,头骨比现代人要大不少,生前手裂虎豹,撕人撕牛都是家常便饭,含着一股怒气而死,复活以后更是不断作怪杀人,积攒了无穷戾气。

戎敦被尚和阳炼成神魔,虽然过程当中受了许多苦楚,如同堕入无间地狱,成功之后,他却彻底遂了心意,想咬人就咬人,想吃人就吃人,没有了僵硬腐败的身体拖累束缚,反而使神魂得到了解放,又凭空得了许多神通,这段日子过得简直惬意无比,非但不怨恨尚和阳,反而时常跟尚和阳交流,要尚和阳多放他出去吃人,要替尚和阳吃尽所有的仇人。

今日他生嚼了姜雪君,得了地仙的元婴,大补之下,美得神魂俱颤,嗷嗷大叫,口喷魔火,眼射黑烟,他嗅到有很多生人的气息,个个都是大补,要冲过去大快朵颐,不想,却被尚和阳施法拘住,强令飞回去,缩成梅花分瓣的锤头。

戎敦不满,向尚和阳呜呜低吼,质问他,为什么不放自己过去吃人。

尚和阳没空跟他解释,因为朱由穆已经不管不顾地杀过来了,峨眉派的人有跟姜雪君交好的,要过来报仇,跟朱由穆好的,怕他命丧敌手,先是三三两两,后面大部队紧跟着,索性一起祭出飞剑,铺天盖地杀过来。

太乙混元祖师见状,将五毒腐仙剑祭起来,先迎向齐漱溟:“峨眉派的伪君子想要以多欺少,咱们不能让天王落单,大家随我迎战!”

他最先身剑合一,飞向战场,紧随其后,司空湛放出列缺双钩,烈火祖师发动烈火雷音剑,许飞娘也再次杀入战场,五台派和华山派的弟子,纷纷跟随在师长后面,吆喝谩骂者杀出过去,还有尚和阳的师弟蔡德、袁韶,以及众多师侄辈的,西方魔教的毒龙尊者也率众飞上高空,向下抛洒魔砂……

场面彻底失控,数百口仙剑,有赤焰剑,有白光剑,有青芒剑,各放豪彩,缤纷爆闪;几千道神雷,有五火雷、有太乙雷、有鬼阴雷,齐做霹雳,声势震天。妙一真人狂催金光烈火;混元祖师急驭五毒腐仙。玄真子暗使玄门剑气;司空湛默运庚甲神芒。头陀念佛,放普渡神光;尊者持咒,引域外天魔。女侠出剑,使越女破甲;冥圣驱鬼,让百鬼横行。这一边千万剑气裂苍穹,那一边百亿砂火煅乾坤。直杀得山崩地裂,河枯石灭,天都峰顶上的岩石碎裂,草木成灰,不断有人头滚落,时时有残肢崩血。正是:

仙佛也由凡人修,生生死死不到头,恩怨情仇讨不尽,大火烧没功德楼。

又有:

贪如刀戈恨如钩,无穷是非缠心头,一朝因缘纠成劫,千年苦行付东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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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尚和阳VS朱由穆

在傅则阳看来,这是一场没有什么意义的战争,仙人之间的战争。

基本上是两家相互杀伤了对方的人,仇怨越积越深,最终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峨眉派始终将其定义为正邪之间的斗争,并且以正教自居,将五台派那边斥之为邪教一流,并且言明,正邪不能两立。

然而在傅则阳的视角看来却并不是这样,五台派虽然有不少人涉邪,但并非从上到下彻头彻尾的邪教,而峨眉派与五台派之间的矛盾,也并非全是由于他们见着五台派弟子摄魂害命,他们出手替天行道而起,也有不少时候是争夺一株仙草,争抢一件宝物。

人间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鬼域模样,不在于这些邪道修士,而在于人心向恶,其中红莲老魔所创的红莲佛宗是首恶,但根源还是人性之中的魔性,红莲魔宗只是推波助澜,便形成滔天恶浪,这些邪道修士只不过是乘势而起罢了。

人性之中有佛性有魔性,有怜悯和慈悲,也有残忍和暴虐,有宽容和奉献,也有刻薄和贪婪,各宗各派按照自己的标准进行划分,利于自己一道的为善,悖于自己一道的为恶。

总的说来,天下乱成这般,百姓流离失所,苍生易子而食,说到底,其根源还在人类自己,不在邪魔戕害勾引,也非仙佛所能救拔解脱。

当然,今日天都峰顶上这些人,也不过是些寿命长些、实力强些的凡夫罢了,在走到尽头,合道涅槃之前,依然都是凡夫,依然有贪嗔痴怨,相互勾结生成劫数,今日来了个总的爆发,无论平时是飘然出尘的真仙,还是受万人供奉的法王,全都卷入进来,用他们最强大的实力去杀死敌人,要么就会被杀,谁都跳不出去,逃脱不了。

傅则阳并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他用吸星环收了朱由穆的金刚巨灵神掌以后,就去找尚和阳。

尚和阳正在跟朱由穆殊死火拼,姜雪君死得凄惨,朱由穆发狠要给挚友报仇,发动大小旃檀佛光,在空中凝成一个巨大的香炉,将上下四面一起禁锢封锁,只有自己和尚和阳两人在里面。

朱由穆这手段介乎于法术和法宝之间,以佛光凝就的香炉,比寻常法宝还要坚固厉害,更胜铜墙铁壁。他端坐在一朵莲台之上,催动炉底升腾起波罗神焰,金色的佛光疯狂烧起,炉内四壁金光闪闪,充满浓浓的旃檀香味,佛火烧得越旺,香味越烈。

唯一的出口在上方,那里有一对如意金钹,一旦尚和阳向上逃走,会遭受到这金钹的突然打击,两轮金光交错磨切,无论是谁都要被切成两截,连神魂也同样会被切割碎裂。

朱由穆当年在小南极天外身上受到傅则阳魔法暗算,回山之后,用了好多年才摆脱了魔境,重新坚固起道心,如同大梦初醒。他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去找傅则阳报仇雪耻,便想到这个法子,又炼了一对金钹,专门用来切割血神经炼成的血影化身,今日先用在尚和阳身上,拿他开锋祭器,既给挚友报仇,又能给群魔强烈震慑。

只是尚和阳并没想要逃跑,他知道姜雪君跟朱由穆是相同德行,一个和尚一个道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在天下横冲直撞,杀人无算,他今日杀了姜雪君,朱由穆早晚得找他报仇,索性将他一起除了,也省得日后常年总被贼惦记。

因此他连喷真气,催动那座金幢,七层魔灯同时向外喷涌出瀑布般的魔焰,顷刻将香炉充满,粘稠的魔焰向下流淌,跟向上迅猛燃烧的佛火相互胶着挤压,混在一起,烧得噼啪连声,嘶嘶作响,有时候还会吱吱地尖叫。

若是原来的魔火,肯定对不过波罗神焰,尚和阳听傅则阳的劝告,新炼成诸天秘魔神灯,这灯是魔教中最厉害的秘魔七宝之一,与秘魔八法并列,威力无穷,他一练就是七盏,虽然不如伏瓜拔老魔、红莲老魔、铁城山老魔等人炼的魔灯厉害,但以天魔畏惧的千古神油炼成,别有一番妙用,竟然不怕佛火,两下里相互对烧,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朱由穆多年来仗着波罗神焰对付邪魔外道,无不势如破竹,只要一滴金蜜般的火苗,就能瞬间成燎原之势,甭管对方是魔火鬼火,骨叉金刀,全都崔福拉朽般烧成灰烬。他还是头一次见着能够跟波罗神焰抗衡的魔火,不应该直接跟烘炉燎猪毛般稍作青烟么?怎么竟然如油水混合,互不相容,各占乾坤?

尚和阳又把白骨锁心锤放出去,五个偌大的骷髅喷烟吐气,先从口中飞出五口血葫剑射向朱由穆,再随后张开大嘴,直接啃过去。

朱由穆急忙放出一串佛珠,共是一百零八颗佛珠,每颗佛珠里面都有一尊佛陀影像,阿弥陀佛、阿閦如来、释迦摩尼、药师如来等等纷纷现身护持,将他围在中央。

五口剑、五个滴血骷髅在诸佛外面狂喷魔焰,急速切割砍刺,啃咬撕扯,想要攻进去。诸佛影像皆背朝外,将血剑魔头阻挡在外,面向里,满面慈悲,金光普照,连成一片,或持莲花,或托净瓶,或结佛印,目光殷切望着中央的朱由穆。

朱由穆在莲台上跏趺叠做,得了诸佛加持,浑身金光狂放神彩,双手结印,大喝一声:“邪魔外道,今日让你魂飞魄散!”双掌向外一推,一百零八尊佛陀同时转身,变成背向内,面朝外,或发佛光,或举宝物,佛光似水波一般,光润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催得血剑骷髅如在大海波浪之中,上下乱翻,前后乱滚。

两人僵持了片刻,尚和阳见始终攻不进去,反而佛光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血剑骷髅都被逐渐逼回,他把心一横,就要将五个魔头召唤回来,以自身精血喂食魔头,再将元神与魔相合,心火合魔火,化作焚天魔焰去跟朱由穆拼命。

忽然耳边响起傅则阳的声音:“这小和尚自甘堕落,何必跟他两败俱伤?你杀了姜雪君,再不跟我走,在这里厮混,等严老婆子一到必死无疑!”

尚和阳听完心中叹气,他新练成了七盏魔灯和五只魔头,本以为可以轻松杀死姜雪君,将来再去干掉严媖姆给师父无行尊者报仇。哪知方才干掉姜雪君都十分勉强,现在对上朱由穆,竟然只能稍占上风。

他在心里忖度对比一番,姜雪君比当年更加厉害,元婴成道,法力远超寻常地仙。她都这样厉害,思及都在盛传严媖姆已经修证金仙,肉身成道,用不了多久就能得道飞升,想必比姜雪君还要厉害许多倍,法力境界都远超当年跟师父隔空斗法之时,自己与之对上,恐怕要凶多吉少,不禁很是灰心丧气,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修炼,也不能超过严媖姆了。

他问:“这香炉是大旃檀佛光所凝就,上面又有专克神魔的佛宝封禁镇压,不把朱由穆杀死绝不能出去,内外已经完全隔绝,大哥你如何还能传音进来?莫非也在炉内了?”

傅则阳笑道:“佛光乃是修佛之人于佛刹土中的自性放光而成,有多高的境界就有多强的佛光,半丝勉强不得,做不得假。若是他师父白眉老和尚使这法术,或许真如你所说严实合缝,内外禁绝。但这笑和尚发出的佛光吗,在我眼中就是筛子,四处漏风,焉能阻隔得我?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就不管你了。”

先前傅则阳撤掉仙阵时,给了尚和阳、姜雪君,以及峨眉派各自选择。尚和阳若是顾忌严媖姆,就不会真个杀了姜雪君,计算杀了她,也会放走他的元神,这样严媖姆大概率不会亲自出手,而是让姜雪君学好本领,自己报仇。

然而尚和阳选择干掉姜雪君,形神俱灭,那么他就要面对严媖姆报仇的后果。

同理,姜雪君如果能够及时撤退,以她的道行法力,尚和阳也未必能够杀死她。

也是她过去杀业太重,杀人太多,每杀一次人就积攒一点杀意,早把一颗心填满无穷杀伐意志,遇到魔头便要杀灭荡尽,更接受不了自己不如邪魔外道的事实,说什么不肯退却,非要将敌人消灭,正是:

过去日日种恶因,今日结得罪恶果,业海浪潮推身去,半点自在不由我!

峨眉派也有选择,一则劝住朱由穆,请傅则阳重设仙阵,继续按照规则比下去,要么直接大举冲上去跟对方火拼。

最要命的是朱由穆,他若不出手攻击傅则阳,即便姜雪君丧命在尚和阳之手,傅则阳也会将她元神抱住,送还给峨眉派。

偏偏他对傅则阳的恨意高涨,摧毁了他平时修佛修出来的定力,参禅参出来的智慧,究其原因,与姜雪君一般无二。

傅则阳若不撤阵也能破他的法术,但是傅则阳不想给姜雪君收魂,让她在去转世,以后再来找自己报仇,顺势收去阵法,让尚和阳把姜雪君灭了,日后尚和阳被严媖姆追杀,只能投入到自己麾下。

他过去想要收尚和阳如光明神教,做烈火旗掌旗使,尚和阳总以要守住无行尊者留下的东方魔教,白骨佛宗基业为由拒绝,今日做下这般结局,尚和阳只能随他入教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种因,自己结果,傅则阳毫不负责,现在他又给尚和阳一个选择,要么跟他走,加入光明教,要么留在这里,被严媖姆干掉,形神俱灭。

他是不会强迫尚和阳的。

199 恐怖秘魔

如果是过去的尚和阳,有很大希望会选择继续秉承师父无行尊者的遗志,为将白骨佛宗发扬光大而努力奋斗。如今的尚和阳,已经知道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知道自己跟严媖姆的大致差距,也不再随便说要去干掉优昙老尼了。

“大哥,我跟你走。”尚和阳很快作出了决定。

“好!”傅则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香炉的上方,右手制定一圈乌光,里面星云密布,旋转不休,正是太虚仙环,对准朱由穆生出极大吸力。

朱由穆见他在炉中现身吃了一惊,他埋伏在路口的如意金钹毫无反应,这老魔是怎么下来的?他急忙掐诀结印,操纵诸佛各自射出一道佛光,齐往中央聚集,凝聚在他的掌心,继而化成一个巨大佛光举掌,向傅则阳拍去。

他这一掌,比方才的金刚巨灵神神掌还要厉害几分,本拟能将傅则阳逼到炉口,到时候发动如意金钹将其枭首腰斩。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那佛掌在离开他手掌之后急剧变大拍向傅则阳,但还未涨到最大,受到太虚仙环的吸摄压迫,又开始迅速缩小。

朱由穆慌忙凝神操纵那佛掌跟太虚仙环对抗,他身边的一百零八尊佛陀竟然也被强行拉起,一尊接一尊,连珠成串,往乌光圆圈里面投去。

“不好!”朱由穆口念弥陀,请求诸佛菩萨加持,同时疯狂输入真炁,发放佛光,那金光佛掌已经不想要了,此刻的他拼命只求将诸佛留下。

傅则阳在空中笑道:“你一个修禅的,呵佛骂祖,还念什么弥陀佛?你都给我拿来吧!”指定太虚仙环,向那些佛像一尊接一尊吸过来,连同最初的佛光巨掌,都缩成小米粒一般,进入仙环里面,诸佛破碎,俱都化作无量金光,能量喷涌,浸入无穷宇宙虚空之中。

朱由穆身边的诸佛全被吸走,他真慌了神,又想起了当年被至乐魔君支配的恐惧,当年悲魔入心,走火入魔,心情沮丧抑郁,不断想要自我了解,在佛像前面数独自残自杀,折腾折磨了许多年才从困境中走出来。

如今最强的护身之法被傅则阳轻松破去,没了诸佛加持,他心中一慌,失了禅定,又被惊怖之魔所乘,心中瞬息间被恐惧填满,只要爆炸出来,犹如被老虎含在嘴里的兔子,周身汗毛炸起,心脏狂跳,惨叫一声,纵身沉入波罗神焰所化成的金色火海之中,直沉入炉底,又将凝成炉壁的大小旃檀佛光向内收缩,把傅则阳把尚和阳甩在外面,向内凝成一个光球,光球里面是金色的波罗神焰,朱由穆就在佛火之中瑟瑟发抖,看傅则阳如见天敌。

傅则阳哈哈一笑,跟尚和阳说:“让敌人变成这种德行,岂不是比直接杀了更好?”

尚和阳稍微设想了下,使姜雪君也变得跟朱由穆一样,见了自己跟耗子遇见猫似的,场面确实大好,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绝不可能办得到。

不过前有以前古神油祭炼魔灯,今日又见了傅则阳随手摆布朱由穆,让他意识到,师傅传给自己的白骨佛经确实不是魔门正宗,按照原来的道路哪怕再修炼一千年,法力练到再高,也只能把对手杀掉,不能像傅则阳这般制敌于翻手之间。

自证魔神,驾驭诸魔,以制众生,将众生的喜怒哀乐的开关都放在自己手边,随手按动,让人笑人就笑,让人哭人就哭,此真是魔道的至乐之境!

尚和阳收拾好心情,带着几分羡慕和憧憬,决定跟傅则阳去行魔门正宗之道。

“可是,我的师弟徒众都在这里。”尚和阳犹疑道。

“我的徒弟师侄们也在这里呢!”傅则阳指了指远处灭尘子单挑屠龙师太沈琇。

沈琇当年剑术就比灭尘子差了一截,这些年过去,沈琇拜师神尼辛如玉,学的是佛门和辛如玉当年在旁门时候修炼的法术,一宗比一宗威力强大。辛如玉当年神为宇宙六怪之列,后来修习佛法,日益神通广大,但佛法是佛门正宗,剑术始终为旁门之列。

灭尘子从峨眉派出来,入得武当派,学习三丰真人的太乙分光剑诀和星潮剑诀,后来又学习上古金仙广成子的剑法,这些年精修专研,剑术已经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九宫神剑大战屠龙刀,压着那半月形的屠龙上下乱滚,不断倒退,沈琇抵挡不过,双手狂发神雷,又把辛如玉帮助她炼的几件法宝拿出来施用,更得数世跟随她修行的弟子眇姑从旁相助才挽回颓势。

她们师徒两个齐心协力,双战灭尘子,灭尘子凛然不惧,依旧只凭九口仙剑迎战,分化出万千道金色的剑光,不断向敌人射去,形成万剑穿空之势:“你莫说你改投佛门是先师所安排的,我也不说我入武当先师即便知道也不会怪我,咱们只凭剑法决一死战,将过去几百年的恩怨彻底做个了断!”

傅则阳看沈琇让眇姑驾驭她的如意五行舟,穿空入地,无不如意,还能抵挡住灭尘子的剑气,觉得挺不错,自己过去只爱做大船,这次回去等清闲下来,也做个小飞船玩玩,做个代步的工具,比皮皮鸠更方便快捷。

由于战场上空有毒龙尊者率领徒众狂撒软红魔砂,他带着尚和阳向东穿行离开,路上遇着摩诃尊者司空湛用庚甲运化天芒神针将罗浮七仙之一的元觉禅师全身刺碎炸裂,又有玄真子以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连斩敌人各派弟子一十五人,最后把邵冬秀也给斩了。

白骨神君呼啸着飞来报仇,又被玄真子斩断了一条胳膊,放出三颗白骨舍利才勉强抵挡住,然后徐完也过来相助,两人双战玄真子,仍然处于劣势。

尚和阳就像放出白骨锁心锤去给玄真子一下子,被傅则阳拦住:“莫要再惹闲事,让他们斗去吧,你跟我来!”

他带着尚和阳离开战场,唤来古神鸠和芝仙,由于古神鸠先前被百毒金蚕蛊咬成重伤,毛落肉残,虽经芝仙施救,到底伤了元气,肚子里又有一堆还活着的蛊虫没有消化完,傅则阳不用它充当坐骑,而是使出大诸天遁法将众人一起拢住向南方挪移。

“这里是什么地方?”傅则阳在一座山上出现,芝仙和古神鸠都没来过。

尚和阳辨认了一下:“这是庐山!前面不远就是神魔洞,白骨神君的洞府,后山那边是骷髅洞,当年三凤开辟出来的,内部前后相连。”

“对,你去把他这洞府给我毁了。”

“这却是为何?”尚和阳不解,不过他并不抗拒,白骨神君这一脉,认真说起来跟他颇有渊源,不过尚和阳修炼的更深,白骨锁心锤等手段正是白骨神君的克星。当年尚和阳道法大成,去找徐完报当年被杀死炼魂之仇,徐完斗不过他,白骨神君便跑出来的相助,两人的实力加起来本要强过尚和阳,但他俩的法术全被尚和阳克制,以一敌二仍然斗不过。若非太乙混元祖师路过为双方说情讲和,那时候尚和阳就灭了北邙山,捣毁神魔洞了。

当年白骨神君要帮助徐完跟他为敌,并非是跟徐完有什么交情,相反他跟徐完还有些过节,之所以愿意联手,就是因为尚和阳的法术法宝是他的克星,他想要跟徐完联手把尚和阳除去,尤其是专克白骨箭、白骨叉、白骨舍利的那五老锤,要么夺过去,要么毁掉,绝不能任其留存于世。那次双方虽然都给太乙混元祖师面子,握手言和,但尚和阳知道,他们迟早还得再有一场殊死决战,自己不死,那俩人都是不会安心的。

因着这个缘故,今日尚和阳动手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直接放出白骨锁心锤,现将洞门连同上面的白骨禁制轰开,飞将进去,五个魔头喷烟吐火,上下飞转,见着生人便啃,遇着活物便吞。白骨门的精锐都被白骨神君带去黄山参与斗剑了,留在家里的都是剔骨童子、剜心侍女这类实力不济的,哪里能够抵挡住尚和阳的镇山之宝。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五个魔头就从前山的神魔洞杀穿直到后山的骷髅白骨洞,洞内一切家什应用之物,以及刚被开膛破腹的男尸女尸,在炉中烘烤的心肝,堆入坑中的森森骨骸,垒成宝塔的人类首级,提炼出来堆成小山的骨髓鬼磷……全被魔火焚烧干净!

期间有不少厉鬼魔头冒火突烟逃跑出来,凡是从前洞出来的,都被芝仙用蚩尤四凶鼎收走,从后洞逃跑的,全给古神鸠吸入腹中。

就在尚和阳火烧白骨洞的同时,停泊在鄱阳湖上的破灭神舟,由刘裕安驾驭,将船面上的盖子打开,一支支十数米长的先后天五行神剑开始喷出绿的红的各色火焰,缓缓飞出甲板,在船上空略缓了缓。

刘裕安盘膝坐在甲板上面,将元神与箭相合,神识锁定南昌府外面的宁王军营,打出发动的灵诀,一支支神箭找准了方向,尾部彩烟狂喷,伴随着一声声的雷响,相继破空而去。

200 枫娘擒敌

傅则阳要改造这个世界!

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建设这个世界!

他要把整个世界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所有不合他意的要么被消灭,要么被驱逐!

他改造洞庭湖的这几年,叫湘王厉兵秣马,练了五万精兵,虽然不多,但足够精良。

当初光明教下,光明使者、护教法王全都著书立传,发明武功传承于世。傅则阳也根据血神经前面两层炼体的功夫,再糅合蚩尤三盘经中上古炼体之法,创出一门内外兼修的功法,全名叫做《光明神王法身成就章》,并入大光明经内。

此章分为神、形两部分,神部为天光练魂大法,形部为血煞炼形大法。目前军中大小将官,所有士兵早已经全部皈依光明神教,当兵入伍第一天,就要到神殿参拜,宣誓永远守护光明,要让神王的光明,照彻五湖四海,让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不在有黑暗。

普通士兵修炼的就是下章,专用战场上的血杀之气磨练肉身,有那刚毅果敢,骁勇善战的,还能触发身体的第二次生长,在军营里把骨骼练得嘎嘣嘣地乱响,身量迅速拔高,更练就一身坚逾钢铁的肌肉。

不过两三年功夫,湘军战士体格比临近的宁军、滇军等全都高出一个脑袋,走在大街上,个个顶天立地,威风无比。

傅则阳叫湘王给开足够的军饷,他坐拥天外身上,各种金银珠玉全都不缺,或者说整个天外神山就是一块巨大的仙玉,每一颗沙砾都是中土难得一见的上等玉石。

他又划出特定的水域,以玉石布置阵法,以阵法凝聚灵气,更能收摄阳光,夜间天光不灭,永昼长明,种植各种上等龙牙粳米、光浴晶稞等作物,产量又高,营养更足,常年食用又让人脱胎换骨之效。

他还从南北两极弄来不少动物,虽说都很穷凶极恶,但在剑仙眼中却不算事,不管是天上飞的四翅飞鸿,还是林里有的灵牙白猪,亦或是水里游的各种蛟、鱼、虾、龟等等,全都可打来食用,傅则阳还交代,让教众循化饲养某猪某兔,以充军粮。

重重措施使得湖南一地的百姓都以当兵为荣,上下一心,摩拳擦掌,只待征战立功。

傅则阳搞定了粮食问题,大量其他地区的饥民涌进来,虽然人口连年增加,但都能吃饱穿暖,在已经彻底糜烂的中州大陆上,湖南成了世外桃源,光明神教声望急剧增加,天下都在传说,湖南的湘王信封光明王,受到神的保佑,让那里的土地生长出更多的粮食,白天比夜晚更长,人人都沐浴在光明之中。

在大江南北的百姓口中,有说傅则阳就是玉皇大帝降临在人间的化身的,有说他本是太阳星君,被玉皇大帝派下来拯救乱世的,还有直接喊他就是老天爷的,在本地活不下去的灾民,全都往湖南来入教。

兵贵精而不贵多,傅则阳的算计当中,五万精锐加上一万道兵,足够荡平江南了。

就在他和尚和阳捣毁神魔洞,刘裕安操纵破灭神舟发射五行神火箭的同时,湘军也大举出动,由大将军罗新率领两万精兵,阴素棠率领五千神剑军,越过罗霄山脉直杀奔南昌,宁王军当年被乌头婆搞了一次,损失惨重,本就是借着华山派和白骨门修士的帮助,才不断打败湘军,几乎打下长沙城,现在两派的精英剑仙都在黄山顶上斗剑,剩下都是不中用的。

赣军大营被五行神火箭接二连三地轰炸,军营、器械、屯粮,等个个重要的地方被刘裕安定点爆破,霹雳雷火从天而降,炸起巨大的火球,丙火神雷是红色的,甲木神雷是青色的,震得大地不断摇晃,周边的房屋建筑接连倒塌。

湘军势如破竹,如虎撵兔,杀得赣军抱头鼠窜,砍瓜切菜一般杀到南昌城下,阴素棠率领五千手下,率先御剑杀入城中,有一群修士还叫骂着放出飞剑,喷吐烈火,或是发射白骨箭,在阴素棠这个曾经的昆仑派长老眼里,都跟婴儿一般孱弱,一通乱剑全部斩死切碎。

宁王被彻底打懵了,取出仙师们留下的信香,供奉在桌案上面,点燃磕头祈祷,恳求仙师能够立即从天而降,救苦救难。

然而留下这些信香的仙师们,此刻都在黄山,如白骨门的恶鬼师储晴、乌风道长贯明扬等人,都已经命丧在峨眉派罗浮诸仙的剑下。碧眼神佛罗枭也被熊曼娘斩断双足,又被轰了一记。华山派那些人也都是差不多的遭遇,大多数的都已死完,剩下的也都陷于苦战,唯有那玉杆真人金沈子,对上了神手比丘魏枫娘,别有一番际遇。

魏枫娘从小父母双亡,被师父和师叔捡着庵里,做了尼姑,被各种戒律约束着,昼夜枯坐,常伴青灯古佛,野菜稀粥,早就无比先往外面的世界……再加上这些年情窦初开,对于英俊帅气的男人更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喜爱,看上一眼就像看第二眼,心中越道罪过越是想看,心里越告诫自己不能想,越是想得厉害。

这次黄山两派斗剑,其中有不少帅哥参与,正的邪的都有。

她最先属意的是追云叟白谷逸的徒弟岳雯,岳雯的长相身材,气质谈吐,在整个蜀山世界里面也是前五之数,魏枫娘看得君子如玉,深深陷入不能自拔,一个痴痴的小尼姑,每每对月长叹,大人们都为将来的斗剑赶到担忧,她却心心念念只想着帅哥。

广明师太看出她心有旁骛,杂念纷飞,让她念着广慧师太的大仇,念着佛菩萨的教诲,来日多杀几个邪魔妖人。

想起广慧师太,她也难过愤恨,虽然广慧师太对她很严厉,总管着她,但想着报仇并不能压抑住她对岳雯的思念。

终于,在斗剑的前天半夜,她找到机会跟岳雯独处,向他表示了自己的爱慕之情:“我知道你是玄门正宗,需要童身成道,但峨眉派的掌教齐真人也夫妻伉俪,合籍长修,只我守着比丘尼的戒律比较麻烦,但只要你我愿意,总是有法可想。”

岳雯开始时推辞,后来是拒绝,见她还是执迷不悟,说话越来越严厉。

魏枫娘不懂:“你到底在担忧什么呢?我愿意跟你走,咱们到南极去,听说那里在极光大火里面有一座天外神山,光明永照,四季如春……我不愿意在做小尼姑,你也不用做道士。明天咱们努力多杀几个妖贼,然后趁乱便走……”

岳雯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合着这小妮子连怎么跟自己私奔都想好了,再不说重话不行了,便打断魏枫娘,说了一大通狠的。

魏枫娘万没想到,那么温柔体贴,阳光四射的小哥哥竟然会如此对自己,句句都戳自己的心窝子,说自己放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师叔大仇不顾,就跑来要跟别的男人背家私奔,简直是水性杨花……

魏枫娘被骂得懵了,默默哭了半夜,广明师太问她只说是想念师叔了,广明师太对她颇多赞许,夸她孝顺。

到了第二日斗剑之时,魏枫娘跟发疯了似的不断往前冲,将自己至于险地,想要看看岳雯到底是不是刀子嘴豆腐心。然而这场战斗连岳雯的道行法力也不敢轻忽,他被华山派三个女仙盯上,围攻过来,放出滔天烈焰,岳雯穷于应对,根本注意不到他。

魏枫娘终于死心,又是难过又是生气,心念纷飞之际,又想起傅则阳来了,想起当年在伽蓝寺外初遇,再到方才斗剑开始,傅则阳使出诺大的神通,两教那么多前辈高人以及穷凶极恶的大魔头都不敢不依。

也是这里斗法,如毒龙尊者等人多使魔咒,召唤群魔浑水摸鱼,她受了魔头暗制,思想傅则阳的心念一起便再也按耐不住,想傅则阳在哪里,想他在做什么……正巧这时候玉杆真人金沈子被广明师太接连毁了仙剑,破了法宝,又打了一记劈天神掌,大口吐血差点当场死掉,魏枫娘看出便宜,御剑过去斩杀。

金沈子接手数十招,都不过魏枫娘,便又使出他平时迷惑女人的邪术,软声向魏枫娘哀求:“好妹子,你莫要杀我,哥哥给你投降了还不行么?”

魏枫娘用剑圈将他逼住:“你即便投降又如何?我是正,你是邪,投降了也要杀。”

金沈子见她缓住攻势,知道有希望:“妹妹长得这般好看,即便没有头发也清尘脱俗,仿佛天上的九天仙子,你杀了我不要紧,免不得沾染上几分血气,到时候可就不美了。哥哥我也是行道多年的剑仙,你若不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得?我要你听我的话,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答应吗?”

金沈子笑着点头:“当然答应,妹妹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你现在跪下来。”

“好啊。”金沈子心中发狠,默施邪法,面上依旧笑吟吟的,双膝跪倒,“好妹妹,哥哥给你下跪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呢?”

魏枫娘心中砰砰地跳:“既然你肯听我的,那我便饶你一条性命,我要你现在跟我走,离开这里,带我去找一个人。”

201 八手观音

宁王把十余根“仙师们”留下的信香全部点燃,拜了良久,仍然不见仙师降临,听见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那一下又一下使得大地猛力摇动的剧爆也加紧起来,知道大势已去,连护卫王府的羽林军都四散了,他赶忙召集家小,准备逃跑。

“王爷哪里去?”外面走进一个中年道姑,生得豹头环眼,黄发披肩,穿着一件烈火道衣,手里拄着一根纠结十八根的古藤龙头杖。

这道姑也在江西庐山修道,法号换做飞龙,原是修佛的,后来由佛入道,亦是佛道双修,因她道法高强,曾在鄱阳湖上显圣,与峨眉派的李元化、佟元奇、许元通、吴元智四人斗法,大伙全胜,因此被称作八手观音。

前面提到过的七手夜叉龙飞是她的亲弟弟,姐弟俩都以凶悍著称于世。

在她左手边,跟着个白袍头陀,身材矮壮,十分敦实,生就满头金色的头发,又是自来卷,跟胡子连缀在一起,跟个狮子似的。这是她和龙飞的堂弟,名为狮子天王龙化。

跟在她右手边,有个又黑又瘦的汉子,骨骼线条十分硬朗,青筋虬结,仿佛用生铁浇筑出来的一样,脸色黑里透蓝,紫洼洼地,跟地狱里的鬼差相似,名为紫面伽蓝雷音。

飞龙师太在庐山白鹿洞修炼,距离神魔洞、白骨洞虽然都很远,但对于剑仙来说,也是晃眼即到。原来飞龙师太跟白骨神君井水不犯河水,自从三凤嫁过来以后主动走动,逐渐有了来往,尤其那冬秀,主动讨好,从飞龙师太这里弄去了好几件法宝。

后来白骨门相助宁王夺取天下,门人弟子们得到万民供养,被百姓们当作仙佛祭拜,得了许多好处,飞龙师太看得心痒痒,再加上白骨门和五台派、华山派联合,弟弟龙飞也参与其中,便也顺水推舟,来南昌城中显圣助威。

宁王平时把她当作活菩萨一样供养,见着是她,如同溺水者抓着救命稻草,赶忙过去说:“飞龙菩萨!敌人已经打进南昌城来了,您老人家快快出手……”

飞龙师太径直走到椅子前面坐下:“湘军带头的是原来昆仑派的长老阴素棠,我虽然不惧她,但天运老魔正在庐山毁坏我的洞府,转眼即至,我不是那老魔的对手,即便现在杀了阴素棠,待老魔一到,也要功亏一篑!”

宁王见她也没办法,便道:“可见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既然菩萨不能降魔,咱们赶快收拾东西离开吧!”说完又要往后院跑去,却被紫面伽蓝雷音拦住。

飞龙师太面无表情地说:“湘军背后实在是傅老魔一手操纵,夺下你的江山的也是傅老魔,王爷,你恨不恨那傅老魔?”

宁王心急火燎:“我自然是恨的!”

飞龙师太又问:“那你想不想报仇?”

“想啊,但是连菩萨您都斗不过他,我一介凡夫,更不济事了……”

“不然,只要王爷想要报仇,咱们就有办法。”飞龙师太说,“我新近得了一部道书残卷,上面有记载如何祭炼千眼血莲萼的方法,正是那魔头所炼血神经的克星,一旦炼成,便能治那魔头于死地!”

宁王说:“那菩萨就赶紧炼啊,需要什么,尽管跟小王说,只要小王现在能够拿得出来的,全部都给菩萨!”

他得想法是这表子又来打秋风了!自从起兵以来,这些个飞来飞去,腾云御剑的仙师们就经常伸手跟他要这要那,什么金银财宝,什么美女佳人,有时候还跟他要活着的孕妇,刚出生的婴儿,死去多年没有腐烂的尸体,等一些奇怪的东西,他都一一照办。

现在飞龙师太使出这副腔调,不用问,肯定也是打的要东西的注意。

宁王心想,现在敌军已经打进外城了,自己除了一些金银细软什么都没有了,这老表子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她,横竖无法兑现,哪怕要整个天下也给她好了!

哪知飞龙师太冷冰冰地说:“我要借王爷一家老小所有的人头一用!”

“啊?”宁王唬了一跳,脸色煞白,“菩萨想要杀了小王?”

飞龙师太说:“我要用王爷的脑袋和魂魄祭炼法宝,等那千眼血莲萼成功以后,便能克制那老魔的血神经,我用此宝将其除掉,报了灭国亡家的大仇,再把宝物拆分,请高僧渡化,送你们去转世投生,等到你们下辈子长大成人,我再去接引你们,若是愿意修仙,便跟我到山野之中闲看阴符,坐览黄庭,若是仍要享受人间荣华富贵,我再助你打下江山。”

宁王哪里肯信她,赶忙摇头:“不不不……”摇着摇着,就把头摇下来了!

狮子天王龙化用刀光割下他的脑袋提在手里,问:“姐姐,接下来如何做?”

“就按照咱们事先说的,将他满门上下,不论老幼男女,全部取了脑袋收了魂魄一并带走,然后就说是傅老魔指使光明魔教所为,咱们是把他们的脑袋带走安葬的。”

紫面伽蓝雷音说:“恐怕瞒不住高人。”

飞龙师太冷笑:“何须瞒住高人?只要高人愿意相信。”

龙化和雷音放出飞刀仙剑,将宁王府上下所有人全部斩了首级,撞在一个毒龙皮炼成的污血袋子里,然后离去。

等湘军打进王府以后,发现满院满府尽是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

领军的将领按照规矩,遇到任何诡异的事情都要向上禀报,不敢进院随意触碰,封锁大门,用乌灵鸩穿行给阴素棠。

乌灵鸩是军中所驯养的君鸟,他们聪明小巧,又很凶猛,专爱吃各类毒蛇毒蜂,所有蛇中最爱蝮蛇,虽然身上带毒,却不会轻易伤害其他无毒的动物。他们飞行速度奇快无比,飞出去只能看见一道乌光,能够追上仙人的飞剑,凡人将领要给仙人传信全靠他们。

得到信息以后,阴素棠很快御剑赶来,入府一看,所有人脑袋都没了,三魂七魄也都被收走,她以元始神卦推演一番,得知是飞龙师太搞的鬼,便让罗新派人照常打扫王府,将所有的尸体跟战场上的一样,也都火化处理,然后将骨灰装磁坛,送到城外安

等到傍晚时分,傅则阳赶到南昌,看到古神鸠,全军战士都欢呼起来,他们都从光明经上看到过,这只大鸟是光明神王的坐骑,生就五行法眼,看穿一切妖邪鬼怪,还能吞百鬼,啖群魔,是一切黑暗邪恶的克星。他们甚至擎着武器,跪在地上向空中磕头。

到了王府里面,就是方才宁王被杀的大殿之中,傅则阳坐了主位,阴素棠将事情报告给他,傅则阳听完点点头:“我之所这样急着拿下南昌,是因为单凭洞庭湖抵挡不住红莲老魔发动的水灾,必须还得把鄱阳湖也开发起来。”

阴素棠说:“我知道教主的意思,只是咱们的将士虽然能征善战,但人数还是太少,要继续东进恐怕会力有不逮。”

尚和阳说:“江浙福建一带,大多信奉我们白骨佛宗,三个藩王也都是我教下的教徒,不若我去令它们开城投降。”

傅则阳沉吟道:“若是他们不投降怎么办?”

尚和阳晃了晃手里的五老锤:“不投降我就用这东西将他们的脑袋都啃下来!”

傅则阳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是光明教,不是你那东方魔教,不能动不动就用你那玩意啃人家的脑袋。回头我带你去洞庭湖的君山神殿,正式任命你为烈火旗的掌旗使,再在大光明经里面给你补上一章。再跟昆仑那边要点太阳真火和光明神焰,混合上千古神油把你这五个骷髅洗炼一番,莫要再放出去还这样黑烟滚滚的,让人家一看就是邪魔,怎么能够心向往之?你若实在不愿,我就把你写成是入了魔道的妖邪,被我收服,成为护法。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以后是光明教的高管,就要遵守光明教的教义。”

尚和阳点头:“我晓得,那我就不杀他们,但大臣们当中也有许多是我的教众,我可以教他们造反清君侧,就说他们的王背叛了我教,信封了邪宗……”

傅则阳打断他:“光明教的教义之中,也并没有不许你杀人的,我说了这么多不让你去,是因为严媖姆就在苏州,你若离开我身边,到她眼皮子底下去,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尚和阳沉默了下,问:“大哥,都说严媖姆已经修证金仙,准备飞升仙界的了,以她的脾气秉性,直接杀到这里来,大哥你能否斗得过她?”

他知道傅则阳很厉害,但是他并不认为傅则阳已经有了金仙的境界。

傅则阳说:“以我现在的水平,自然斗不过金仙,但是金仙也拿我没有办法。到了我们这般境界,做事之前都是瞻因望果,捻算天数,一步一算,要前后看出老远以后再动手,没有完全的把握,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就要成功。你在我身边,严媖姆要想杀你,机会并不是很大,弄不好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她不会主动寻来。但一旦当然落单,给了她机会,她必不会放过。就像天魔,平时不会找你的麻烦,只有在你气数最差的时候,才会蜂拥而至。人与魔,在这一点上都是相同的。”

202 仙都二女

傅则阳选择的策略是,能够用仙道手段解决的,就用先到手段解决,比如白骨门和华山派支持宁王,他直接出手把白骨门老巢捣毁,将两派在军中带队的人杀光,然后再让罗新率兵厮杀,攻城略地。江浙福建一带共有七个割据的大小藩王,全都信奉东方魔教,傅则阳直接把他们的教主尚和阳给收了,罗新带兵杀过去的时候,同样势如破竹。

黄山一役,让东方魔教的人死伤殆尽,尚和阳的师弟蔡德、袁韶,以及两人的弟子途中全部死在峨眉派群仙的剑下,高阶的精英全部死绝,剩下的那些基层教众群龙无首。

尚和阳让他当年在无华氏古墓收的那只石人骑着石鸟,到各个道场里面说自己已经加入光明神教,做了掌旗使。

无行尊者过世后,整个东方魔教就他最大,魔教的体制本就是元首说一不二,教主想做什么下边的人都得听着,不然就会被直接干掉,就算他那俩师弟还在也不敢反对他,于是各处传檄而定,皆改头换面,成了光明神教的地盘。

芬陀大师在天台山,她如今是妙法莲华宗的宗主长老,被尊称为法华菩萨,因此宗以一部妙法莲华经为基本大法。

偏偏红莲老魔自称妙法莲华如来,所传三部经书就包括一部《佛说红莲净土法身成就经》,他的信徒在传教时候,故意混淆二者的差别。

他们要么说妙法莲华经不够究竟,只能修成菩萨,后面的红莲净土法身成就经才够圆满,能修成佛陀。要么说前经是简化版本,叫做小法华经,后者是完全版,叫做大法华经。

凡此种种,在民间百姓之中口口相传,越来越面目全非。

芬陀大师本有弟子凌雪鸿,却不是佛门中人,凌雪鸿的根性属于道家根性,她只向往崇拜佛教的法相庄严,佛法的威力强大,至于要她解悟真空妙有,诸法无我,直入一真,见性成佛这些,她是根本入不得其间三昧。

芬陀大师跟她有三世师徒之缘,前面凌雪鸿已经转过一劫,被许多旁门左道害死,死的也是极其惨烈,目前是第二世,未来凌雪鸿还要再转一劫,然后回入道家,因此芬陀大师只叫她带发修行,没有做尼姑,还顺水推舟,让她跟白谷逸成婚。

凌雪鸿过去世救过芬陀大师,也供养过她,芬陀大师对她很好,连镇山至宝法华金刚轮都传给她,但终究没办法传承法脉。

直到当年心明师太从武当山出走,被她点化,收为弟子,方认定了衣钵传人。

心明跟凌雪鸿正好相反,凌雪鸿是误入佛门的道家人,心明是误入道家的佛弟子,先前跟张三丰学习多年的降龙伏虎,抽坎填离,三转河车这些,总不得力,虽是照方抓药,期间的火候总掌握不好。

如今入得佛门,学习摩诃止观、空中三昧、五十判教这些,真的是如鱼得水,越看越爱看,越修越爱修。

红莲魔宗和白骨魔宗泛滥以后,芬陀大师叫心明下山传法,普度众生。

刚开始心明在山上修炼得十分得力,自觉的天地清明,三界通透,已经拥有了无穷智慧,见着山下众生陷于苦难,不能解脱,十分难过,发下大宏愿,一定要渡化这些众生离苦得乐,信心满满地带着三个弟子下山去拯救世界。

心明刚开始决定只凭智慧渡人,不擅开杀戒,结果到了山下,遇到各种各样的刁民,任她怎样掰皮说馅,要么连讽刺带打击,有的干脆直接喝骂:“挺大个姑娘,倒出抛头露面拿着钵盂要饭!无父无母的狗秃驴,连祖宗都不要了,也配在这里跟我们讲大道理?托住钵盂讨饭的家伙,给你们一碗还不知足,再敢聒噪,一锄头把你秃头刨漏!”

旁边有人劝:“何必这样呢,她们三个尼姑,八成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长成这般姿色还能囫囵来到这里,也不容易了。不过嘛,你们方才说什么布施供养,我听庙里的大和尚说过,我们给你财布施,你们也要给我们法布施,我不要法布施,只要身布施……”说着便来捏褚六妹的脸,“不如跟我走吧,我回家打个板给你们供起来,每日咱们互相布施……”

心明师徒三个忍了又忍,几乎把牙齿咬碎,三个小徒弟没有她的耐性,数次要放出飞剑把侮辱他们的人砍了。

心明将其何止,讲了一番,行菩萨道,要修忍辱的道理:“他们骂我们是对我们好,我们忍的越多,忍辱波罗蜜积攒得越多,质量越厚,成就越快,未来成就越大……走走走,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被一群附佛外道乱传经典,这种人就是披着袈裟的魔头,专门来败坏佛法的,咱们去仗剑除魔……”

心明原本在武当派时候就是极厉害的剑仙,比罗浮七仙还要高出一个档次,后来随芬陀大师学佛多年,越发神通广大,白骨佛宗和红莲佛宗的普通传教弟子哪里会是她的对手,甚至她只在庙门前看着,三个弟子放出飞剑就把里面那些披着袈裟歪讲佛法的魔头给砍了,光头滚落一地,鲜血染红砖道。

师徒四人在江浙一带大开杀戒,尚和阳当时正在不周山祭炼白骨锁心锤,他的六个师弟合力去阻止,被心明斩了四个,只剩下这次死于黄山的蔡德和袁韶暂且逃过了一劫。

白骨佛宗实力受挫,红莲佛宗却找到办法,红莲老魔接到报告以后,料想即便自己亲自出手,解决了心明师徒,对上芬陀老尼也没有胜算,便叫徒众们在民间传播,说心明师徒是四个从他化自在天下来的天魔,专门屠杀真正的佛弟子,败坏佛法……

不过数月之间,心明师徒就成了世界上最可怖的女魔头,不管走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红莲老魔还让人召集了不少狂教徒,组团去伸长脖子让她们杀,只说是得妙法莲华如来教诲,要用自己的血封印魔头,将自己献身给佛法,死后能够立刻于莲池之中花开见佛,莲花化身,与佛陀在一起,共享七十二位红莲天女。

心明师徒从最开始杀“附佛外道”,到杀“披着袈裟的魔头”,再到杀这些狂信徒,终于杀到手软,她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这些年学的佛法竟然斗不过魔法!

她对芬陀大师和所学的佛法都产生了些许的怀疑,没有回天台山,而是跑去武夷山中,寻了个山洞,带着三个弟子苦参苦修,想要弄懂自己错在哪里……

再说傅则阳拿下了江岸之地以后,一面让湘王到南京去定都,一面让赤城子督造舰队,封锁长江,不让北兵难度,将来也可出海寻宝,同时,再派罗新领新兵老兵共五万余,向南取广东、广西、夷州、琼州等地。

大兵经过武夷山下,路上遇着两个小孩,是对双胞胎姊妹,只有十二三岁年纪,长得粉雕玉琢,可爱无比,精致的跟两个玉娃娃似的,并排站在道路中央。

前面的战士喝问:“哪里来的小孩子?别挡着路,赶紧滚一边去!”

那小姊妹俩闻言皱起眉毛:“你这腌臜蠢汉,就不会和和气气地讲话吗?我们不过看你们这许多人行军比较好奇,你便这样凶神恶煞地呵斥我们,可见你们的长官也不是个爱民如子的,只会欺负穷苦百姓……”

行军紧急,一旦停下后面长官就会查问,那些大兵哪里肯跟两个小毛孩子废话,带队的百户直接派个人去把两人抓起来提到路边。

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打马过去,在马背上弯腰伸手,要把两个小女孩抓起来带向路边,其中一个女孩喝骂:“你们这等粗蠢的东西,也敢来碰我一下!”扬起一只又白又嫩的小手,飞出白色剑光,好似顽童在墙壁上涂鸦,随手轻轻一划,便把那战士连人带马砍成四块,借着惯性甩在地上,尘土和鲜血染做一片。

“是异人!”湘军大惊,纷纷勒马后退,那百户赶忙派人火速去后面通知总兵。

先锋总兵叫做白元清,闻报有异人拦路,是两个仿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心生好奇,他最近修炼光明经颇有心得,也新炼了一口飞剑,心道若是只有两个小姑娘,那也不用怕,我先去看卡他们的尽量,若是能够解决就不用麻烦阴仙子了。

因此他也没叫人放出乌灵鸩通知后面随军的阴素棠,自己打马向前。

到了军前,见着两个小女孩,果然看上去精致可爱,哪怕皱着眉头,满脸怒容,让人见着也生不起恨意。

他在马上喝问:“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练就仙剑的异人,不过你们还小,我只问你们,你们的父母在哪座名山,那座洞府之中修炼?道号上下如何称呼?”

左边的女孩刚要说话,右边的女孩嗔怒道:“你少跟我们装大辈分,认真算起年纪来,我们应当可做你们的姑奶奶呢!只是我们久在山中,不曾见过许多人,不像你们外面这些人世故圆滑罢了!我们的父母尊号高贵,你也不配听,只须记得,我姊妹二人姓谢,我姐姐单名一个璎字,我单名一个琳字!”

203 冰魄神珠

谢璎谢琳,这姊妹俩在过去世修佛的时候,跟小寒山神尼忍大师、武夷山寒月禅师谢山、幻波池圣姑伽音都有关系,俱为一门师徒。

此生二女成为同胞姐妹,才一出生便被弃在大雪地里,正逢谢山路过将她们捡着,推算出前生因果,将她们收做女儿,小时候托付在仙都山锦春谷碧梧仙子崔芜处抚养,平时只在谷中生长修炼,不许外出。

近些年来,崔芜由于天劫邻近,时常闭关,她俩有前生夙慧,道法越炼越高,逐渐偷开禁制跑出来,所行范围越来越远,也曾经数次在人间显露过神迹,被称作仙都二女,后来打听到父亲谢山在武夷山潮音小筑,便常来省亲。

她俩如今已经在武夷山中住宿多时,下山溜达游逛,见着大军通过,起了玩心,因过去曾听母亲跟其他长辈说起过光明神教和傅老魔的事迹,见湘军打着光明神教的旗帜,便认定正邪,主动出来找茬,要替天行道。

白元清见她俩年纪幼小,说起话来满口稚气,便想问出她俩家大人的洞府名号,禀报给阴素棠,再请上面酌情研究,是否上门兴师问罪。他是带兵的总兵,只负责打仗,虽然也炼出了不少成就,到底仍然觉得仙人们高高在上,自己有家有业的,不配过问仙门之事。

仙都二女今日却是故意找茬来的,两人双手叉腰,站在路中间,脆声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谢琳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收尾警告:“若是不肯买路财,说不得,姑奶奶可就要一剑一个,管杀不管埋!”

她刚才杀了一个士兵,后面的袍泽们都看着呢,心中义愤:“谁家交出来的,如此凶恶的小妮?她们俩这种德行,他们家大人想必也不是能讲道理的……”

仙都二女听他们讽刺自己义父养母,都动了真怒,谢琳喝道:“把你一张鸟嘴斩碎,让你再敢胡说!”扬手又将先前的剑光放出,射向说话那名士兵。

白元清吃了一惊,急忙放出自己的飞剑。

天外神山矿藏丰富,各类人间难得一见的金晶玄铁大量存在,傅则阳教不夜城的妖族人族各自采挖提炼,上供给光明境的大光明宫。

光明左右使坛各有分工,邓八姑率领手下负责祭炼各种神魔,陈玉凤负责炼制法宝和丹药,二人交叉负责记功录过,年节时依照教规赏善罚恶,不夜城的妖族和人族只要不违反教规,每年都能得到许多赏赐,有法宝、飞剑、丹药、道书、魔头、雷珠等等不一而足,上交得越多,赏赐得越多。

按照傅则阳的规划,不夜城是个大矿区,城中的居民种植、捕捞、采挖等大量的资源,进行初级加工,然后贡献给光明境。光明境类似一个大工厂,对材料进行二次提炼和加工,制造一些比较低级的成品,精品再送到光明顶,由邓八姑和陈玉凤统一调配,炼制出最顶尖的成品,再交由傅则阳处置。

从去年开始,湘军的武器就不再自炼,而是统一从光明境发货,叫钱莱用镇海神舟运过来,虽然不及剑仙的飞剑,但个顶个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白元清自修有成,作战有功,得阴素棠指点,传授了一门炼剑之法,他用军功兑换了不少太白精铁,又加了二十块百炼火铜,花费不少功夫炼成一口飞剑,炼成之后,放出去时是一道青白色的剑光,比普通异派剑仙所炼飞剑还要厉害。

飞剑出手,半路上拦着谢琳的剑光,两相对撞,谢琳以为必能将对方飞剑斩断,哪知她那道剑光并非真实的飞剑,仅是谢山以自身真气糅合西方太白金气,凭空凝练出来的一道太白辛金剑煞,放出去时也是一道白色剑光,普通人看不出有何异状,只当是真正的仙剑。

她们姊妹俩各有一道,过去也曾遇着白骨魔宗和红莲魔宗的和尚,两道剑煞真是当者披靡,砍着敌人的禅杖、飞叉、钵盂、佛珠等武器法宝上面,应者即碎,绝无例外。

二女对父亲谢山崇拜到了极点,以为天下能当得住这两道剑煞的,也只有母亲崔芜的碧蜈钩、叶姑姑的冰魄神光剑,以及极乐真人和芬陀大师,余者皆不堪一击。

然而白元清资质极高,得阴素棠看中,传授他的乃是昆仑派的嫡传,玄门正宗炼剑之法,所称的那口飞剑也非同小可,毕竟太白精铁和百炼火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弄得到的,很多旁门剑仙,寻找了一辈子,也只能搜寻到巴掌大的一块,炼就一把匕首而已。

耀眼的豪光剑煞跟青白剑光互砍,像两条蛇一样相互绞在一起,数秒之后,剑煞崩溃瓦解,光芒瞬间消失。

谢琳吃惊之余,更是大怒:“你竟然敢毁掉了父亲送给我的剑煞!你真是想死了!快还我剑煞来!”她将小小的身子一扭,平地掀起一阵狂风,向前吹得战马稀溜溜站立而起,马上骑士皆掩面低头。

在风中,谢琳张口吐出一颗宝珠,那是叶缤从海外带来送给她的,姊妹俩每人一颗。

原来叶缤跟凌雪鸿是至交好友,当年曾经一起攻入天外天外神山光明境的,四个人里面,就她最知趣,最终全身而退。

在天外神山外面不远,有一个金钟岛,昔年钱康一家曾经在岛上修行,被傅则阳拉去北极海底玄凕仙府清修以后,就把金钟岛废弃下来,有好几位旁门左道的散仙上去开辟道场,又过了若干年,叶缤见钱康不可能再回去了,便跑去扫荡诸洞,占了岛屿。

叶缤和谢山过去世都是佛门弟子,这一生虽然都是道门散修,依旧与佛有缘,跟芬陀大师、白眉禅师等都有交好。当年她没有一个好的道场清修,芬陀大师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说小南极金钟岛特别适合。她料想以芬陀神尼那等高明的境界,必然不会随便说话,每句话皆有因果深意,于是便特地跑去占了金钟岛,一过多年,果然进境飞快。

她经常来中土武夷山做客,对于谢山收的这两个女儿爱屋及乌,特地用千年龙珠混合南极冰魄神光练就了两颗冰魄神珠,交给她们每人一颗,交代不到危急时刻绝不能轻用。

在谢琳看来,父亲送给自己的太白辛金剑煞被毁掉了,这情形已经十分危急了,便将自己那颗冰魄神珠吐出来。

谢璎在旁边看她施法,原以为她是想弄些沙尘戏弄对方一番,便没有阻拦,只提防白元清用飞剑上了她妹妹,万不曾想,妹妹竟然将这件宝贝放出来。

那宝珠有碗口大小,飞到空中,也不见如何刺眼,只是一缕缕的蓝紫色光芒在宝珠表面缭绕翻腾,好似火焰一般。

此珠一出,周围空气里的温度急剧下降,空中析出细粉般的冰晶,地面上结成霜凌沿着道路向前铺去,离着敌人尚有十数米,那里的人马已经全被冻住!

最前面的十余匹马扬蹄昂首,想要倒退,马上的骑士面带惊恐,抖缰抡鞭,瞬息间成了寒冰雕像。在后面的看见前面的战友突然就不动了,听见总兵喊快跑,急忙调转马头,有的才刚转身,有的马转人未转,有的马头转过马身打横……时间仿佛在一瞬家凝固静止,一百多个身经百战的士兵,全部成了冰雕肉像!

总算谢琳尚未能恢复过去世积攒下来的发力,不能完全发挥此珠的威力,所发冰魄寒光只照住了百余个人,后面的人虽被冻伤,仍然来得及逃走。

最前面的白元清上次因为打进杭州府的战功,兑换了一张光明神符,危难之时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寒光才刚扑面而至,胸口便有一股暖流喷涌而出,护住全身,连同座下的马匹,然而暖流很快减弱,寒光依旧强烈。

他一面调换马匹号令撤退,一面发出飞剑斩向谢璎。

谢璎也没想到,叶姑姑给的法宝,过去冻死熊虎犀豹都极轻松,今日竟然未能冻死敌人,正全力催动那颗宝珠放光,想要加大能量输出,将敌人冻毙,正巧飞剑迎面砍来。

她放出宝珠冻僵敌人不过一瞬间的事,谢璎急忙出声阻拦,白元清的飞剑已经飞来,谢璎赶忙放出自己拿到辛金剑煞,迎上白元清的飞剑,绞了几下,也散碎成了一片光气。

这时白元清已经调转马匹,往后疾驰,一面在马上回头,御剑去砍谢琳,本是要一剑穿心,先被谢璎剑煞阻拦,后来距离远了,到底真气不济,剑势偏了,在谢琳肋下划出长长一道血口。

“哎呀!”谢琳用手捂着腰肋跌坐在地,那颗冰魄神珠也掉了下来。

谢璎看她满身鲜血,惊得手足无措:“咱们快回山上去找父亲!”

谢琳不服:“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她操纵冰魄神珠飞起来去挡住再次砍来的飞剑,“那蠢汉要致我们于死地,咱们先杀了他们,再回去禀报父亲不迟,不然日后恩母知道了又该数落,说咱们只能在外面惹事,总要她和父亲来给我们善后,今天咱们自己把事情善后了吧!”说完率先鼓荡一股风气,腾空飞起,指定那颗冰魄神珠飞去。

谢璎见妹妹伤成那样,也动了怒气,把自己那颗冰魄神珠也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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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孙侗于端

谢璎和谢琳各自喷出一颗冰魄神珠,驾驭狂风,在距离地面四五米高的地方向前飞。

冰魄神珠悬在二女前方,不住旋转,绽放出蓝紫色的光润,下面的士兵被这一圈圈如水般的光润照到,顷刻间全部冻僵,继而断绝生机!

白元清不断催马急行,在马上回身掐诀御剑看向二女,这次仙都二女有了防备,每次飞剑看过去的时候,都被她们用宝珠抵住,只耽误了些许行进的速度。

白元清在马上大吼:“放箭!全部给我放箭!射这两个小娘皮!”

他手下有千余士兵,走在前面的被冻住,后面还有数百,先见前方人喊马嘶,狂风卷起,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见两个女孩裹在狂风里面凭空飞来,又听着千户下令放箭,都认作二女是吃人的妖精,纷纷张弓搭箭,向风中射去。

湘军原本只有五万,全都是百里挑一,被养练出来的精锐,打下江浙闽北一代以后,扩军招收了不少,但白元清所率领的先锋队伍依旧全是从湖南带来的老人,每一个都力大无穷,可以赤手空拳格虎裂豹。

他们马上带着的都是用百炼精钢和蛟筋制成五石铁胎弓,搭上狼牙铁箭,数百人同时发射,而且都用的是连珠箭,有水平差些的三星连珠,厉害点的五星连珠,最强的能做到九星连珠,还有同时射出三五支箭的。

狼牙铁箭蕴含着极强的能量,强行穿透扭曲的狂风,密密麻麻射向二女。

二女过去也被人用箭射过,记忆中最差的就是一个凡人猎户的弓箭,木头做的弓,箭也是木头杆的,只能欺负可爱的小白兔,被她们聚风一吹,就不知道刮到哪里去了。

比较厉害的是浙江五雷观妖人用的飞箭,发出时后面拖着绿色的阴火,嗷嗷尖叫着能够自动追着自己飞,很烦,不过被父亲给的太白辛金剑煞一砍便成两截。

今天他们遇到的这些箭矢比不上妖人的鬼火飞箭,但是数量太多,瞬息间两三千支铁箭像炸了窝的封群一样劈头盖脸倾泻过来,让她俩有些手足无措。

二人同时掐诀,喷吐精气,向那可冰魄宝珠一指,珠子加速转动,迸射出更加耀眼凛冽的寒光。虽然是双胞胎的姊妹,几乎同时出生,但谢璎是长姐,性情比较稳重,见飞箭来的厉害,施法的同时也飞速向后退。

谢琳却向来自大惯了,不把凡人放在眼里,操纵神珠上下乱打,狼牙铁箭只要触碰到宝珠的实体就会碎成铁渣,哪怕靠的太近,也会变糟变脆,再被风一吹便断成几截。

她催得宝珠舞成一片光幕护住前方,到底飞箭太多,一蓬箭雨过后,小腿、左肩、右脚等处纷纷中箭,连头皮都被一支箭刮过,发髻破碎,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淌。

仙都二女自从懂事起,就被崔芜和谢山两个人宠着,哪怕有时候调皮不听话,崔芜相管,她们只要跟谢山撒撒娇,卖卖萌,再大的事故也都能过去了。后来又有个叶缤姑姑,常来常遇,比崔芜对他们还要,每次见着都送给她们一些小礼物。

娇生惯养之下,又极少见到外人,二女别说肉体上的痛苦,连精神上的些许委屈都没受过。谢琳身上纷纷中箭,痛得惨叫一声,从空中跌下来,昏死过去。

谢璎扑来抱起妹妹,再急忙蹬地飞起,背后又撒来第二蓬箭,虽有冰魄神珠保护,仍然被两支箭分别插在右肩胛骨和左肋下,落荒逃走。

谢璎感觉伤口越来越疼,简直痛不欲生,咬牙苦撑飞回武夷山千石帆潮音小筑。

正值谢山不在家,她俩前几天来的时候,谢山就提前走了,往南海去找叶缤,祭炼前不久才重新得到,过去生中所用的至宝散花檠。

谢璎抱着妹妹进入洞中,带着空荡荡的洞府里面,忍不住痛哭流涕。

她寻思母亲崔芜在锦春谷坐死关,别说见不着,就算能见着现在也不能打扰,不然一旦坐关失败,便有大概率走火入魔,即使不入,未来天劫也绝过不去。

父亲谢山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两人都没有什么弟子门徒,除了他们以外,只知道母亲崔芜有两个儿子,一个投身光明魔教做了什么神音使者,一个跑去小南极跟一个叫乌鱼王的魔头共创海外魔教,再有叶姑姑远在南海,只知道有个地名叫金钟岛,距离这里不下百万余里,大海茫茫,去哪找去?

她大哭了一阵,知道得把箭先取出来,但那箭前端具有狼牙倒钩,已经深入肉中,轻轻一拽便疼的浑身发颤。

正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拜访:“西湖超山唐梅坞玉洞真人门下孙侗、于端,求见谢真人。”

谢璎没听过他们的名号,不知是敌是友,装着胆子在洞门前问答了几句,才知道是那玉洞真人岳韫是连山大师的记名弟子,她听过连山大师的名号,知道是好人,跟父亲也有偌大的渊源,于是就打开禁制,让两人进来了。

孙侗于端进来一看,见着二女身上中箭,血染衣裳,榻上躺着的那个更是已经开始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来了。得知是谢山真人的女儿,双双肃然起敬,谢璎想他俩求救,两人自然义不容辞,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先把狼牙箭给取出来,然后取出师父岳韫所传灵药,给二女内服外敷,救治周全。

两人纳闷:“谢真人那么高的道行,如何会让二位贤妹受人如此欺负呢?”

谢璎哭着把事情的经过讲诉了一遍:“我听恩母说过,凡是打着这种旗号的军队,都是光明魔教的信徒,那魔教专能蛊惑人心,跟红莲魔教一般可恶……”

孙侗右拳砸进左手心,恨恨地说:“我们知道这个!我师父在太湖也有一处洞府,跟媖姆大师都是相熟的,她的衣钵传人姜姊姊,前不久在黄山命丧在白骨魔教教主之下,那魔头怕媖姆大师杀他报仇,竟然连教宗都不要了,投入了光明魔教寻求庇护。”

经过前面的救治,谢琳已经醒了,这时候问:“那媖姆大师有杀去光明魔教的老巢,去给姜姊姊报仇了吗?”

于端摇头:“我师父说过,那光明老魔修炼上古魔教至高无上的大法血神经,神通广大,又十分乖巧,懂得趋集避凶,不似别的魔头那样一味逞凶作恶,不是被仇家群起攻之消灭,就是丧命在天劫天诛之下。他出头庇护那鬼娃娃,这事情就非易与呢。”

谢琳听说严媖姆不敢去给徒儿报仇,心中生出鄙视,寻思要是自己死了,不管是谁杀了自己,父亲都一定会去杀了那人给自己报仇,什么光明教主,什么白骨魔宗,只要父亲出手,群魔都要灰飞烟灭!就算这次,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等父亲回山,也会替自己报仇,将那光明魔教的信徒全部杀光!

孙侗和于端也是少年心性,见着谢璎谢琳长得如此精致可爱,生出爱慕之心。

二人刻意讨好结交:“谢真人八成是出去云游了,十天半个月回来也有可能,十年八年也不稀奇,等他老人家回山,说不定你们那些仇人早都死了。我俩跟随师父学道多年,也算有些手段,这次出来到各地拜见尊长,因光明教的魔军占了江浙,倒出不太平,师父将他的两件镇洞之宝也赐给我们,正好拿来一用。你说那魔军头子也会飞剑之法,我俩去将他杀了,也就不算欺负弱小。”

“对,就这么办!”孙侗又将左拳砸进右手心,“我师父说,光明魔教意图支持湘王朱镭统一天下,到时候斥道抑佛,唯他独尊,这次魔军南下,应该就是要去打广东,咱们在这里将他们的将领杀了,也免却南边的百姓受此刀兵之苦!”

两人计议已定,跑下山来来寻湘军的晦气。

湘军行进速度很快,这回已经掩埋完了战友,再次上路,行出老远,新任命的前锋队伍已经过了这个山区,两人看见大军南北拉扯出老远,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研究了一下,决定直接杀奔中军,帅气最多,队伍装备最好的地方。

兄弟二人各自身剑合一,化作两道白色长虹,从半山腰上飞掠而下,直往中军扑去。

阴素棠正在中军坐镇,募地见着两道剑光从天而降,来者不善,急忙将自己的新炼成的磐龙剑放出去,化作一道暗金色的红光迎住两道白虹。

两条白虹,各有二十余丈,好似两条下山白蟒,阴素棠的暗金剑光长过百丈,如同升空脑海的苍龙。阴素棠原本就是昆仑派的长老,玄门正宗,剑术不似旁门中那般一味追求凌厉必杀,初时平淡无奇,但是随着日积月累,越练威力越大。

她加入光明神教,做了锐金旗的掌旗左使,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凡是傅则阳下达的命令,无不不可不扣,甚至超额完成,傅则阳很欢喜,传了她一些广成子天书上的东西,阴素棠勤苦修炼,越发剑术通神,新近用功劳折换了一些太白金精,九天玄铁,炼成了这口磐龙剑,正是剑锋正盛,所向披靡的时候!

205 五雷神锋

连山大师是昔年的峨眉太上三老之一,长眉真人的师叔,昔年发下宏愿,欲以旁门正道,为天下旁门左道,甚至魔教中人找出一条飞升仙界的大道,方正玄门正宗的九天玄经不用,反去搜罗天下各门各派的旁门功法,连天魔秘籍都练,最后为万魔侵扰,身死道消。

玉洞真人岳韫是他晚年所收的记名弟子,那时候末劫临头,连山大师已经知道自己将会在劫难逃,传授的并非九天玄经,而是他另行整理出来一套旁门功法,告诉岳韫:“你虽然天性敦厚纯良,但另有一重缺陷,介乎于正宗房门之间。我若传你九天玄经,你未来会牵扯出许多瓜葛来,以你心性,极难度过。不若传你旁门心法,五百年内,你只可以在海外清修,不许轻易踏足中土,沾染恩怨。等你修成地仙,自然了悟天道,到那时候是选择飞升,还是永驻人间,俱都由你。”

连山大师后来在月儿岛坐化,岳韫被提前派出去,事后得知再赶去时,月儿岛已经火山喷发,连山大师坐化而灭,连当年手下的那些弟子,也都被连山大师亲手诛戮,送去转世,只留下他这么个记名的独苗留存在世。

岳韫守着恩师得教诲,在海外带了五百年,然后才渐渐地踏足中土。

他心慕玄门正宗,将峨眉派视作自家祖庭,久想亲近,一来怕遇着血神子邓隐,遇着当年连山大师留下的警告预言,二来又觉得连山大师自创教宗,并不属于峨眉派,长眉真人又是那般厉害,未必能看得起自己,于是也不去攀亲,只在太湖、西湖两处先后开辟了洞府清修,耐心等待血神子灭亡。

每次传出来,血神子被长眉真人捉住,他都欣喜若狂,心道这次邓隐要被杀掉,他可以去见长眉师兄了,然后马上就听说邓隐被长眉真人封印了,过了若干年,血神子复出再次祸乱天下,跟着再被擒捉、封印,如此反复。折腾了经年,他也有些灰心丧气。

孙侗和于端都是他来中土以后收的弟子,岳韫谨小慎微,非但不许他们出去惹祸,平时最远只能到苏州和杭州城里游逛一番,还得有去时有归期,逾期不归,必要重罚。

这次黄山斗剑,峨眉派惨胜,许多剑仙损折兵解转世,而红莲老魔正乘势反扑,准备大干一场,正是风起云涌的用人之际,他又动了心思,派两个弟子来给谢山送信。

这两人一到这里,便喜欢上了仙都二女,也说不上是什么特别的感情,知道二女虽然容貌长得很小,但实际上都有数十年的修为,只是常在山谷之中,与世隔绝,未经世事洗礼,天真幼稚,他俩见了这样两个天仙似的妹妹,爱得不行,有心替她们报仇出气,便忘了师父岳韫的戒条,跑来生事。

他俩以为,师父玉洞真人论辈算起,是当今各派掌教的师叔师爷辈的,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天仙一般的人物,自己所学也是最高等的剑术仙法,兄弟二人合力,再厉害的敌人也不堪一击,哪知道阴素棠一出手,就把他俩看得目瞪口呆。

阴素棠那口磐龙剑,犹如乌金神龙,翻江闹海,他俩所发剑虹迎过去,每撞击一下,就让他俩胸口发闷,撞击得多了,更是隐隐作痛,等到三道剑光缠绕在一起,相互角力,时间稍长,两人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兄弟俩取出丹药吞进腹中,双手快速变换剑诀。

孙侗说:“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我缠住她的飞剑,你去斩她本人!”

于端说好,调开自己的那道剑光,急速飞向中军位置,直取阴素棠。

阴素棠身边站着统领道兵的两位千户,俱是阴素棠弟子,见状双双放出飞剑,也是两道白光,双双飞去,将于端的仙剑绞住。

于端大吃一惊:“他们这里好多剑仙!”

话未说完,孙侗“哇”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两个人合力都斗不过阴素棠,现在单他一个如何能够坚持,不过十数秒的功夫,“白色大蟒”被“暗金神龙”绞成碎片。

阴素棠绞断对方的仙剑,并没有继续出击,而是飞到天上,悬空而立:“你们是谁家弟子?为何无缘无故出剑攻击我们?”她从昆仑派到光明教,也算见多识广,却没能看出这两个少年的家数,只觉得虽是旁门一路,剑法威力极强,若是换一个厉害的使出来效果便不一般,料想他们的师长也是厉害人物,便开口问询。

于端的仙剑被两位千户绞住收不回来,他生怕自己的这口飞剑被人收走,或者也步兄弟的后尘,连喷真气,手忙脚乱,一时顾不上答话。

孙侗恨死了阴素棠,他俩的飞剑都是师父岳韫所赐,现在被毁,不说回去要受多么严重的惩罚,弄不好师父一怒之剑,将他们逐出门墙都是有可能的。

他心念急转: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干到底,仗着师父的两件镇洞之宝杀敌人一个落花流水,将这女仙斩了,夺回她的飞剑作为补偿,事后不管怎么样,全都推到为仙都二女报仇出气上面,师父看在谢真人的面上,至多给些惩罚,不会驱逐自己。

转眼间打定主意,他大喝一声:“我们是替谢家两位妹妹来报仇的!师弟,快跟我发动宝贝!”他已经伤了元气,这会更是拼命发狠,再用真气逼出一口心血喷出来,发动玉洞真人岳韫的镇山之宝五雷神锋!

连山大师当年以一部天书跟合沙道长师兄弟交换五行真气的炼法,以数百年之功将其炼成,又杂入了许多别派修法,将其改进,另成一路。月儿岛下面最厉害的禁制就是那先后天大五行绝灭神光线。

岳韫这五雷神锋,乃是采炼先后天五行真气,分别炼成罡煞,在磨练成雷,趁着天雷将爆未爆之时施法将雷气收来凝成精英,再以此洗练神锋。

那神锋共是三千一百二十五道利刃,平时收起来只是一团混杂在一起的针状精芒,发动之后,被真气送到高空,分作五组,成五五梅花分瓣之势,随着一声雷响,同时降落。每一刀神锋,发动时就是一道霹雳,从云端降落,化作接天连地的电蛇,三千多道霹雳同时炸响,山下的众人只听得一声碎天裂地的巨响,眼前炸白,天上地下俱是刺眼的白光,许多人只见光起,便就此失明,随后神锋随雷落下,犹如砍瓜切菜一样,将人纷纷切碎斩断!

阴素棠万没想到,这两个小道童手上会有这么厉害的法宝,不过她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护住这么多人,五雷神锋笼罩范围太大,这也是孙侗法力不足,只罩住了方圆十里范围,神锋发动,山河俱毁,仙凡皆灭!

阴素棠在神锋发动之处,便觉察出不好,不加思索,放出自己的一件法宝,名为残雨莲花络,是她在洞庭湖畔时候炼成的,用千年鲛丝以五行精气反复洗炼编织而成,放出时能化作青色烟雨罩住一座山峰,连魔教的阴雷都能轻松防御住。

参与莲花落出手以后,她喝令众军将士们赶紧散开,同时与磐龙剑身剑合一飞向对面山峰,直取孙侗。她看出来,敌人这法宝不会只有一击,那天雷神刃能够连续发动,用不了几次,这支军队的众军将士就都要被砍成饺子馅,而且还是烧焦的。

必须得用最快的速度干掉这个小子才能阻止这法宝继续发作!

孙侗放出五雷神锋的同时,更要于端一起出手,于端舍不得师传飞剑,还在跟人纠结,见兄弟放出五雷神锋,也吓了一跳,随即想到敌人抵挡不住,更是趁机加紧收回飞剑。

果然敌人慑于雷声,惊吓之下,操控较弱,被他把飞剑收回来,然后就看到群山震荡,漫天白芒,师父这件镇洞之宝终于放出来了!

他料定此宝一出,敌人必然全部死绝,哪知重重雷霆之中,一条百余丈长的暗金剑虹犹如天外神龙,矫矫飞来,他慌忙把师父的另一件法宝如意五云罗放出去阻挡阴素棠。

浓浓的云气像潮水一样滚荡而出,顷刻间将那“暗金神龙”淹没,于端口喷真气,双手掐诀,要用云网将阴素棠连人带剑锁拿,哪知阴素棠在剑术上的造诣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募地透过云雾穿空飞去,在天上画了个长长的弧线,飞到两人头顶上方。

于端急忙仰头看时,只见到一道剑光凌空划落,在自己身边一掠而过,他踉跄倒退,再看师兄孙侗已经被斩成两半,鲜血喷了自己满头满身。

于端吓得要死,大叫一声,转身御剑逃奔,往潮音小筑方向逃去。

阴素棠要阻止五雷神锋,以免其余威继续杀人,来不及追赶,右手掐诀,隔空虚点,趁着于端惊慌失措之际,在其身上做了个记号,等将雷霆扫尽,再找去踹门索命。

206 灭尘子辞职

阴素棠剑斩孙侗,于端逃跑,她来不及追赶,返回身去收五雷神锋。

这东西不愧是玉洞真人的镇山至宝,虽然已经无人主持,依旧电闪雷鸣,空中光云转动,白蛇乱舞,天地之间一片雪亮。

阴素棠的残雨莲花络也是她花费了许多心血炼制出的得意之宝,这时已经被**切烂,千疮百孔,不过好歹挡住了神锋大部分威力,将中军救下了将近三分之二,若无这件法宝,所有人畜全都要被**切碎绞烂,一切兵甲旗帜等皆不能剩。

阴素棠放出磐龙剑去攻击五雷神锋最核心的所在,暗金神龙破空飞去,狠狠斩在白光最耀眼的地方,由于无人操作,漫天雷神雷都黯淡下来。

阴素棠再御剑去斩,连续三下,**光芒散去大半,她使出昆仑派的收宝法诀去要将宝物收了,忽然那东西重新耀眼起来,在白光之中有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何人企图抢夺我的宝物!”光芒绽放闪开,继而急剧收缩成为一个亮点,在天上晃了几晃,倏地往北方飞去,转眼不见,连那如意五云罗也转瞬消失。

云散雷走,只剩下满地狼藉,残雨莲花络彻底废了,即便重炼好,威力也会大不如前,士兵们也死伤惨重,每三个人当中,有一个被切死杀死,有一个断手断脚,只剩下一个全乎人,也大多带伤,要么被雷击着,要么被电光晃瞎眼。其中五千道兵只剩下不到一千完好,死亡了两千多,其他普通将士伤亡更惨。

看着这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变成这样,阴素棠怒火中烧。

她一面让将军们重整队伍,并用乌灵鸩给后方传信,一面运功设法感知于端的去向,方才于端逃跑,她急于收拾五雷神锋,也是有意要看看于端背后的人是谁,设法在于端身上留下一道无形符篆,此时隔空感应,很快锁定了于端的位置,叫带兵将领整军后撤,然后独自御剑追寻印记,直来到千石帆潮音小筑。

傅则阳接到福建光明神殿殿长传来的消息时候,他正在武当山教石生练剑。

黄山斗剑最终以混战结束,五台派阵营还是输了,主要是玄真子、苦行头陀、白谷逸、凌浑四个人太猛了,齐漱溟本身也不弱,尤其是前面两位,五台派那边几乎罕有其敌。

虽然最后五台派那边的人都跑了,但是按照事先的约定,所有参站的门派,都要闭门封山五十年,期间不得在外活动,遇着胜利一方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武当派参与了五台阵营,属于落败的一方,也只能闭关封山。

灵灵子气得够呛,但也无可奈何,只是不满灭尘子这次插手双方争斗的决定。

灭尘子深表自责,提出来要辞去掌门的职务,众师兄弟慰留,连郝行健都出面让他继续做,大不了戴罪立功,灭尘子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要卸去所有职务,到后山闭关清修。

这次玄真子给他造成震撼太大了,他过去只知道这位大师兄厉害,但也不至于深不可测,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灭尘子觉得自己身兼峨眉、武当两家之长,又有广成子的天书,道行勇猛精进,峨眉派中已经再无敌手,万没想到,玄真子竟然厉害到如此程度,他跟花绿绮两人联手才堪堪抵住,就这样,花绿绮还差点被无形剑气斩掉手腕。

一派掌门的分量过去在他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甚至是极其神圣伟大的,他当年之所以跟峨眉派的师兄弟们闹翻,就是因为他觉得齐漱溟不称职,只有玄真子才能让他服气。

经过此次挫败,他原有的心念和追求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玄真子不是掌门,但道力神通俱是当之无愧的峨眉第一,可是玄真子却视掌门之位为蛇蝎,当时除了自己,还有许多同门都是拥护他的,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干……灭尘子回山之后,痛定思痛,坚决不再做武当派的掌门,也要觅地潜修,好好增进道力。

正巧傅则阳算计石生已经快五岁了,来接他下山,灭尘子跪地请罪,坚决辞职,众弟子们再三挽留,都来请傅则阳做主裁断。

傅则阳说:“你是武当派的掌门,做事无论好坏,你都要概括承受,全权负责,这次选择出战,并且加入五台派那一边,都是你做的选择,最终导致武当派封山五十年,你也应该负责,连我也看出来,你是带着一些跟峨眉派争一口气的私心的,旁人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不过辞职不是赌气撂挑子不干,你得带头推选出来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才行。”

灭尘子惭愧道:“弟子从黄山回来就在考量这件事,我觉得可以用杨鲤来接替,他虽然尚还年幼道浅,但一来资质悟性俱都上乘,未来发展潜力巨大,遍观本门徒众,几乎没有人能够及比得上。二来他在人间厮混多年,做过铁伞门的傅掌门,知道人情世故,红尘冷暖。我现在终于明白,先师长眉真人为何要用齐漱溟夫妻两个执掌峨眉而不用大师兄玄真子了。齐漱溟两口子九世转劫,在人间积修甚多,迎来送往,合纵连横,如何带领门派趋吉避凶,发扬光大全度了然于胸,近乎本能,玄真子法力再高,常年清修,虽然观察宇宙,洞达乾坤,但在这方面上确实不如齐漱溟夫妻合适。”

傅则阳听着,心中欢喜,这个大徒弟终于开窍了。

灭尘子把一肚子感慨倾泻出来,说到后面声泪俱下:“弟子性情刚烈耿直,眼里不揉沙子,一向直来直去,遇事喜欢凭借一猛之性,意气用事,确实不适合执掌教派。鲤儿的道法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他聪明好学,性情温润,外柔内刚,是做武当派掌门的不二人选。而武当派要闭门封山五十年,有这么长的时间给他适应成长,我们再从旁辅佐,未来必定能够将武当派发扬光大。”

傅则阳不置可否,又问其他人,其他人见灭尘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不再勉强。考量其他人选,郝行健性情太闷,又有昔年的隔阂,每天除了在自己山峰上修练,就是经营自己的天剑门,久不见人。灵灵子性情高傲,当年心明宁愿请一个外来的半边老尼来做掌门也不用他,再后来被傅则阳抢了头筹,他也不屑于在做掌门了。

其余小辈之中,花绿绮性喜清净,不爱管事。武当四友喜欢云游四方,性情恬淡洒脱,也不爱管事。这五个人到现在连一个徒弟都不收,嫌累赘和麻烦的性格可见一斑了。

排除了以上这些长辈们,只能落到杨鲤头上。至于灭尘子回来路上新收的弟子鹿清年纪太幼,那两个小人任天真和傅岩兮,以及杨鲤的师兄谭簏都不如杨鲤合适。

傅则阳见众人首肯,便答应了下来,由杨鲤接任武当派,自张三丰、傅则阳、灭尘子之后的第四代掌门。杨鲤连着推辞,说自己道浅德薄之类的话,但都没有用,长辈们定下来的事情,尤其是傅则阳最终拍板,哪里有他反抗的余地,只能答应下来。

选定吉日,准备举行掌门就任仪式,原本还要给相好的朋友们发请柬的,一来斗剑新败,二来杨鲤年幼道浅,三来傅则阳考虑到以后杨鲤执掌的武当派外交政策会有所改变,便以封山的理由宣布一切从简,关起门来,自家这些人热闹一下也就是了。

等待正日到来时候,傅则阳就在山中教石生练剑。

石生没有父亲,是陆蓉波受了邪法,感武当山的灵石受孕结胎。后来还未足月便被剖腹取出,以魔法祭炼,折磨灵魂和肉体,使其堕入魔道,还未成功,便被傅则阳救出来,又想办法用灵药给他补足神形,洗练魂魄,返本归元。

但到底他是个不平常的孩子,才半岁的时候,就能满地乱跑,穿着开裆裤在武当山中乱窜,惊得莺飞兔走,到处混乱。

花绿绮跟凌绿华关系最好,情同亲姊妹,对石生也颇多看顾,试着传他一些道法,竟似一学即会,一岁的时候就能隔空御剑,两岁的时候就能身剑合一了……

众人既觉得惊讶,又十分感慨,有的感慨这么聪明的孩子,本来就没有爹,还未足月就又失去了娘和外祖,紧跟着外祖母也兵解转世去了,是个十足的孤儿,孤得不能再孤了。有的则感慨,这孩子这样聪明有灵性,未来成就肯定不可限量,傅真人竟然不让他入武当派,而是让他入光明神教,武当派失却一个良才。

傅则阳来了以后,先处理灭尘子的事情,石生便跟芝仙手拉手去小人国玩了,古神鸠不屑于跟小孩子一起胡闹,只黏着傅则阳,不过他在黄山受创颇重,现在肚子里还有好些百毒金蚕蛊没有炼化,傅则阳让人给他寻了一个山洞,让他在里面闭关修炼。

这日傅则阳看石生剑术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便用丹宝三鼎炼了三只傀儡灵兽给他喂招,训练他的剑术。

207 血光招魂

傅则阳收到灵风使者的传音针,听说了武夷山下发生的事情也很意外。

他如今主要精力都用来防备严媖姆的报复以及红莲老魔将要引发的大洪水的事上了,一面加大鄱阳湖的开发改建速度。

长江上游洪水下来时,先到洞庭湖,再到鄱阳湖,等到了这边水势非但不会减小,由于魔法所摄,水系里面的诸多河流,如湘江、乌江、赣江等百余条,其泉溪发源之地全受感应,猛发猛涨,等到了鄱阳湖这里水势反而更大。

这几年光明神教快速发展,湘军攻城略地,占领哪里,光明神殿就建到哪里,佛门在北方也大力发展,红莲佛宗的信仰急剧萎缩,当红莲信徒减少到一定程度以后,佛门就可以直接出手,杀上西昆仑,将他干掉,除魔卫道了。

红莲老魔让信徒散播模式预言,说只有红莲佛祖才是拯救世界的大能,越多的人信奉他,世界上的善业愈多,就越和平,否则不信他,诋毁他,便是造就恶业,积累一定程度就会造成世界毁灭。

而现在世人皆贪,贪心造就洪水的恶果,每一个贪念都带来一滴水珠,世人皆贪,不信红莲,终将引发一场比大禹时期更大的洪水,山河大地皆做泽国,州县府城,全成水乡,到时候唯有信奉红莲,往西方莲池中花开见佛,才能免于灾难。

大洪水的传说愈演愈烈,红莲老魔也默默准备,他知道佛门在北方,傅则阳在南方,都在着手预防抗洪,他要积攒足够的能量,做最后的绝地反击!

傅则阳所有精力都用在推算洪水的来势走向,以及发动的时间上了。

前不久,林幽和钱康也同时飞剑传书,说运到北极的百姓都已经安顿下来了。

林幽在北极海南岸教百姓们磨冰为砖,他挑选了一些根骨悟性都不差的少年,传授水系道法,教他们炼制火烧不化的冰砖,建造房屋,筑城城池,随着钱莱把中原的人一船一船地运过去,目前已经建起三座城池,并且推选出了国王,以冰为国号。

在海的北岸,这里由于地处于北极山南麓,寒风被山体挡住,又有火山供热,气候炎热,天干物燥。钱康教他们取火铜晶石制作工具武器,传授他们火系道法。由于天热,人们不爱扎堆,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建起来五做城池。

林幽和钱康都对傅则阳这样万里迢迢搞移民很是不解,这么多的凡人摆弄来摆弄去,到底有什么意思?徒耗心力。要是看他们在中土活不下去,想要救护,也可在大海上找个温暖如春的岛屿,送过去也就罢了。何必弄到北极来,还要传授道法。

他们两位都是好清净的性子,尤其林幽,脾气古怪,等闲不爱与人说话,这也就是傅则阳,助他避过天劫,修成地仙,换个旁人要他做这种事,那是万万不能。

傅则阳对两人勉励一番,又对未来做了一番规划,叫两人各自编纂出一部秘籍,分别记载冰火两系的修道法门,不要求能够飞升,只要能修到地仙境界就好,不过法术要多,不必传授炼剑之法,只收录从低级到高级的各类法术,然后传授给两国王室,等他们当中有人修成散仙,可以带领族群自保以后,二位就可功成身退,回玄凕仙府清修了。

这边的事情刚放下,灵风使者飞针传音,告诉他武夷山那边出事了,先说遇着异人阻路,死伤惨重,现在已经暂时后撤休整。

傅则阳急忙推算,得知初时是两个阴人,是小辈,背后有大靠山,与佛道两教皆极有缘,便怀疑是谢璎和谢琳。

紧跟着第二枚传音针飞到,灵风使者找到了当事人进行采访,尤其是白元清口述,说了更详细的事情,先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已经可以确定是仙都二女,后面两个少年,使用飞剑法宝情况,白元清看不出路数,说不明白,只在最后说阴素棠去追查敌人,已经过去了半日还未回来。

傅则阳反复推算,得知两个少年是正教弟子,不过是外门记名,并非嫡出,又算出其师父姓岳,便认定,必是玉洞真人岳韫的两个徒弟无疑了。

从宗教势力上来说,两广是红莲老魔的地盘,傅则阳原本算定的是,红莲老魔穷于应对佛门,准备狗急跳墙发动大洪水,根本无暇估计两广,湘军去打下来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却没想到,竟然节外生枝,根在佛门的谢山竟然跳出来替红莲老魔拔创,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这并非谢山的本意,但事情的结果就这样造成了。

修行者俱都不愿意多收弟子,收弟子的目的要么是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做些杂役俗事,要么是想要在人间有个衣钵传人,传承道统。再就是像长眉真人、三丰真人这种,由于某种特别的原因发下大宏愿的,开宗立派,广收门徒。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仙人都只收一两个弟子在身边,其原因就是怕弟子拖累。

所谓被弟子拖累,耽误仙业,往形而上去说,是什么因果业报,往形而下说,就是背弟子拖下水,拖入红尘,不能清净,身出家而心在家,不能成道。

好比生了一个坑爹的儿子,辛辛苦苦几十年攒下的家业事业,被他一瞬之间拖进火坑拜个精光,太乙混元祖师就是最典型被弟子拖累的例子。

谢山的本意绝对不会跟傅老魔为敌,至少现在不是,现在的谢山还没有恢复过去世的记忆,只是个安于清静的旁门散仙,平时只与叶缤、极乐等极少数几个人有交往,并不会去主动招惹被人。但是,他捡到了谢璎和谢琳这两个前世攒下的讨债鬼,将他拖入到跟傅老魔对立的位置上去。

傅则阳又推算一番,将诸数算定,将芝仙唤过来,要他和石生留在武当山玩,这次去肯定会跟谢山发生冲突,到时候会牵扯好几位厉害的大能,芝仙和石生去太危险,正好古神鸠也要在这里修炼,便留下他俩,独自一人使用大诸天遁法赶往武夷山。

到了武夷山军营之中,施法表明身份,众人见是教主亲临,纷纷跪拜叩首。

傅则阳看众多战士断手断脚,好不凄惨,便隔空显圣跟昆仑山光明顶上的陈玉凤对话,教她派人多送一些续断灵玉膏下来。

断肢再接技术傅则阳早就叫手下着手研究,紫云宫里面有千年续断草,北极玄凕仙府里有万年续断草,制成药膏,涂在断截处,都能使肢体重新长成。

但是一株续断草要至少长到千年才有这般灵效,新种植的药力不济,只能坐吃山空。

傅则阳教人将千年续断草的根茎带到光明境玉山上去培育,大面积种植,尽可能提高药效,成熟以后再以生气最旺的乙木精气洗练,经过二十多道工序以后,添入其他近百种灵药调制成灵玉膏,亦能接人断肢,只是需要使用的人拥有一定法术,以真气催发,也不能像千年、万年的那种,涂上以后,吹一口气,就能浮云如初,至少得百日才能痊愈,但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本来这种行军灵玉膏还在实验阶段,库存并不太多,只能给将军贵人或者异人道兵们使用,傅则阳这次直接跟陈玉凤要一百盒膏药,教她尽快派使者送来,给这次伤残的战士接续肢体,务必尽可能将更多的人治好。

交代完毕,傅则阳施展血光收魂之法,以他为圆心,一圈圈地光云似水波般贴地向周围扩散开去,到了数十里之外才削弱消失。

其实正值子夜,功夫不大,便见周围影影幢幢,出现了好多鬼影。

白天死在仙都二女和五雷神锋之下的战士,他们的魂魄都被傅则阳摄来。其中被仙都二女用剑斩杀,用冰魄神珠冻死的魂魄都还很完全。

在五雷神锋之下丧命的,由于受到雷击,很多人都已经魂飞魄散,傅则阳所用道法玄奇,法力深厚,将这些人还未消散的残魂也给招来。

残魂不是缺胳膊短腿,而是三魂七魄不全,有的呆呆傻傻,有的状似疯颠,有的胆小怕人,有的哈哈大笑。

傅则阳把他们全部招来,掐诀站在群鬼中间,右手上闪烁着道道红光:“你们皆是英勇的战士,这次无辜死于歹人之手,或是含怨含恨,或是留恋人间,或是魂魄不全,皆不能入轮回而转世,且随了我去找害死你们的人报仇吧!”

有那浑身浴血的军魂单膝跪地,狠毒地说:“恳请仙人带我们去报仇雪恨!”

傅则阳取出一面小幡:“此为十二都天神煞,你们暂且上到幡中,待我放你们出来,便去追杀你们的敌人,待功成以后,凡是信我光明教者,我着光明使者接引你们往天外神山光明境去转世投生,哪怕魂魄不全者,也有固魄神丹进行补救,三生三世以后,也可完全恢复,重为正常人类。”

众军魂听罢,齐起阴风恶煞,蜂蛹奔向幡中,转眼之间,消失一空!

208 呼名开门

傅则阳收了军魂,径直赶奔千石帆潮音小筑,到了这里,只见洞门前云遮雾绕,一片青烟,静悄悄地,两个鸟叫声都没有。

傅则阳大踏步往洞门口走,才行了不到三米,忽然间风起云涌,四面八方尽是惨淡阴煞,连脚下也虚幻起来,便走滔滔大海,傅则阳一脚踏空,竟似要坠落海中。

傅则阳哪怕不御剑,不腾云,一样能够凌空虚度,但此时下方的大海有无穷的吸力,将要把他向下扯入万丈深渊。

此是颠倒五行类的阵法,道家本有五行攒簇颠倒用的理念。所谓五行正用,是金生水、木生火,但修行时候,于水中采金虎,于火中取木龙,是为逆用五行。

这仙阵正是于此法之中衍化出来,水能生金,火能生木,金反克火,水反克土,寻常剑仙进来,按照正用的方法去抵御甚至破阵,就会受到当头一击,死无葬身之地。

偏生对方手段高明,阵内五行能逆用,亦能正用,反复生克千变万化,破阵者如果不能超脱这个境界,正用也错,逆用也错,而且上下东西南北方向全是错乱,想跑也跑不掉。

傅则阳就是跳脱这个境界的人,他直接使出血影化身,全身化作一道朦胧的金色人影,挣脱了下方的吸力,先闪电般掠向左侧,再忽而向右,瞬息之间将十方走遍,将阵内运作的五行精气强行镇住,再回来恢复本来面目。

周围的雾气如被艳阳照射,迅速退散消失。

傅则阳仍然站在原地,前方是清幽古洞,苍藤垂壁疏,绿苔铺阶满,甚是清静怡人。

在离他三丈之外的一株松树底下,阴素棠盘膝而坐,她浑身汗湿,双目紧闭,皱眉抿嘴,满脸紧张,双手掐诀,驾驭那口磐龙剑环身乱飞,仿佛有数不尽的敌人不断扑至,时而连喷真气,变换剑诀,如同陷入了万分紧急之境。

仙阵虽然被傅则阳镇压,但幻象还在,阴素棠心性修为不够,她也是旁门心性,虽然修炼昆仑派玄门正宗心法,但心性未能磨练纯熟,依然摆脱不了这类幻术。

傅则阳抬手放出一道金光,迎面照去,打在阴素棠脸上,阴素棠身子一震,所有幻象全部消失,她睁开眼睛,见着傅则阳,再看周围的古洞青松,赶忙起身参见教主:“属下道力浅薄,陷入敌人阵中而不能自拔,又未能护住众军,致使损折严重,请教主责罚!”

光明神教有规矩,像他们这种到凡间辅佐君王带兵征战的,手下士兵若是被敌人异人杀伤,他们都有责任,以防止这些人怠惰,不过凡人将士的死活。

傅则阳摆了摆手:“五雷神锋非同小可,你能护住大部分将士,已经尽力了。功过暂且不提,回头再说。”他一指洞门,“这里应该是散仙谢山的洞府。”

阴素棠惭愧道:“这谢山到底是何人,我孤陋寡闻过去竟然没有听说过。先前我追踪那个蓝衣小狗来到这里,听他跟里面两个小女孩说话,正是先前动杀咱们士兵的两人。我问他们家大人,他们只报出谢山和岳韫的名号,又对我冷嘲热讽,我要破禁冲进去将那三个小狗擒住带回,用他们的狗命祭奠惨死战士们的在天之灵,却被他们发动阵法困在这里。”

傅则阳站在古洞门前,朗声说:“出来吧,还能在里面躲一辈子吗?”

洞内悄无声息。

傅则阳又说:“都是仙家子弟,谢山和岳韫没教过你们,修仙第一品格,首先要学会有担当吗?做了事不敢承担,这种心态,如何能在仙道上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既然杀了我的人,就乖乖出来,以命抵命,我也不想以大欺小,只将你们的首级祭奠已故军魂,仍然由你们的魂魄去转世投胎,不过十几年功夫,又能转世重来了。”

洞内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小声商量:“完了完了,父亲留在外面的护洞仙阵被那人给破了!他们就要打进来了!”

于端说:“我听阴素棠喊那人教主,莫不就是天运老魔?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谢琳埋怨道:“都怪你,自己没用,把那阴素棠给引到这里来了,单她一个还好,现在又来一个天运老魔,父亲又不在家,我们怎么办?”

谢璎说:“于道友也是好意帮咱们报仇出气,何苦这样说他?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等父亲回来就好了。”

谢琳冷哼一声:“父亲什么时候回来谁能知道呢?你还护着他,我们何时要他帮忙报仇了?是他自己上赶着去,走的时候夸下海口,说什么他有师传的镇洞之宝,用来对付白骨神魔的,却这般没用,连宝物都失了……”

于端被她说得满脸涨红:“不错!是我没用,本是好意帮人报仇,却落得这般下场,我师兄死了,师父给的法宝也丢了。我是没脸再见师父了,必要以死谢罪的,横竖也是死,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出去让那老魔把我杀了便完了事了!”

他说完快步往外走,谢璎赶忙拉住他:“于道友,切莫如此!咱们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都是外面的魔头所害,你是帮我们的,小妹心存感激,容图后报。现在这里只咱们三个,千万不可再起内讧。这洞内亦有父亲留下的迷踪阵图,各处都是安置好的,只是没有启动,等我去寻宝物,将阵法启动,虽不及外面的阵法厉害,但胜在专能迷踪匿影,必然能将那老魔困住,咱们只要把他迷惑住,趁机逃出去,往仙都山去找母亲便安全了。”

于端见谢璎说得言辞恳切,又把心软了,胸口里热乎乎的:“妹妹放心,今天就算拼了这条性命,我也必然将那老魔挡住,拖延足够的时间,让二位妹妹逃出去。”

他们说的这些话,外有仙法炼制的洞门屏蔽,内有阵法遮掩,却依然被傅则阳听了个真切。他淡淡地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算你师父在这,能拦得住我么?”

三人见他竟然能够听见自己说话声,吓得齐齐打个哆嗦,方才的讨论全都败露,震惊过后,沮丧至极,不过也无可奈何,眼前只有这一条路,谢璎悄悄打了个手势,拉起妹妹跑去后洞启动阵法。

于端却没有跟两人一起去,而是挺起胸膛,大声说:“我知道你是天运老魔!我不怕你,我今日虽然难免一死,但福泽深厚,尚有后报,似你这等大魔头,虽然能够得意一时,却终究难免天堑劫数!”

“放肆!”阴素棠大声喝道劈手放出磐龙剑斩向洞门,那两块门扇也不知是用什么石头制成的,又附着仙法,暗金色的剑光切在上面,激起五色豪芒,剑锋被反弹起来,竟然不能损伤其分毫,阴素棠大吃一惊。

傅则阳说:“谢山是数世积修之人,细算起来,几辈子加起来也快有一千五百年了,原是佛门中人,今生只修术,亦有极高的造诣。这门能够调取山河大地的气脉形成防护神光,阵眼在里面,布置得十分巧妙。你若这样不停砍上半日,或许有破开的可能。”

阴素棠满脸惭愧:“属下无能……”

傅则阳笑道:“并非是你无能,是他太厉害,这世界上能够砍破这门的人也为数不多,我要强行破禁,除非弄得山峰地裂,不然也得费上一番手脚,不过倒也不用那么费力,我直接让人从里面打开即可。”他向门里唤道,“傻小子,把门给我打开!”

于端在里面听他命令自己开门,吃惊之余觉得好笑,心说这老魔异想天开,竟然教我主动给他打开洞门,莫不是失心疯了?转念一想,我为什么不能把门打开呢?似他说的,修道之人要承担之心,我作为男儿,更应该有这种勇气,我犯了师父的规矩,又弄丢了师父的镇洞之宝,反正烂命一条,若不出去跟那老魔拼了,哪怕死了,也不堕恩师的威名!

他受了傅则阳魔法隔空暗制,胸中涌起倍增,大义凛然,脑袋发热,促使他要去做一件十分伟大的事,那就是去以弱击强,跟傅老魔拼命,虽然输得面极大,但自己身上还有师父早先赐下的三枚海风逐浪锥,冷不防给他一下子,万一能胜,非但师父会嘉奖自己,天下同道俱都高看,谢家姊妹日后也能诚心结交,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他整理好衣裳,转动墙壁上的八卦转盘,将洞门缓缓启动,走了出来。

阴素棠看着这少年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洞内走出来,用手指着傅则阳:“老魔,小爷出来了!你可敢跟小爷斗剑么?”

“大胆!”阴素棠自然不能让傅则阳出手,抢先喝骂放出飞剑,“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敢这样口出狂言,我必枭你首级为我将士报仇!”

磐龙剑所化暗金剑光飞至半路被傅则阳抬手抓住:“他不过一条小命,杀了他能抵得过我们那么多将士吗?这件事不能在他们这三个小朋友身上止步。”他放出一只大力天神,便是昔日从一灯上人那里得来的大力神魔所化,“将他拿了,穿透琵琶骨吊在空中,等他师父来救,咱们再跟他师父说话!”

209 崔芜

大力天神以一团金光模式出现,在光团里面显出金甲身体,虽然久经太阳真炁洗炼,但魔根深重,满面狰狞,凶恶异常,得了主人法旨,纵身扑向于端。

于端慌忙放出飞剑,剑光从天神身体里面一划而过,毫无阻碍,下一刻被天神扑到面前,伸出一只大手抓住脖子,腾空提到天上,取出光明锁穿透琵琶骨,再连同手脚束缚,倒吊起来。他身高三丈有余,于端被他提在手里,就跟一条才从河里捕捞上的鲫鱼被渔夫提在手里一样,两肩上的剧痛让他几乎晕过去。

拿下于端,傅则阳教阴素棠在洞口守着,他进去捉人。

洞中有谢山布下的迷阵,已经被谢璎发动起来,烟云蒸腾,雾气缭绕。

傅则阳并没有去找仙都二女,而是在阵内游走,仔细看阵法的脉络走向,又观看洞内的家什陈设,好整以暇,并不急于拿人。

仙都二女拿着隐身灵符,等他进了寝洞,悄悄穿过客堂,来到洞口,募地发动一枚谢山给她俩留下的穿空神行玉符,共同化作一道蔚蓝光芒从洞内射出去。

阴素棠守在洞口,见符光裹着二女飞出来,惊喝一声,出剑去迎,那符向上急速拔高画了个大弧,被磐龙剑扫在符光尾部,谢璎和谢琳暗道好险,急忙调整方飞往仙都山。

阴素棠哪里肯放,身剑合一在后面急速追赶,只是谢山给女儿用来保命的神符十分厉害,飞行速度奇快无比,以她的道行,再加上磐龙剑这等宝物,全力飞行,失了先机,竟然追赶不上,数次运功发力追近了一些都再被甩开。

不多时,追赶到仙都山锦春谷,谷口仙阵禁制仍然是她俩出门时候的模样,看来仰慕崔芜仍然未曾出关。二女慌张飞入阵中,穿行入谷。

阴素棠见这谷中禁法也十分神妙,但跟潮音小筑那里的上有很大的距离,知道是旁门异派的手段,虽然十分凌厉凶险,但自己应该能对付得了。先前失陷在武夷山,在教主面前丢人,这回定要使出些手段将阵破了!

却说碧梧仙子崔芜,在洞中坐生死关,调炼元神以应对未来的天劫,突然被女儿哭喊声打断惊醒,睁眼一看,两个女儿身上都是血迹,好多地方都包扎着布条,凄惨无比,而且地动山摇,竟然有人在攻打谷口的禁制。

二女扑到目前座前,一左一右各抱着胳膊,跪着哭泣,只喊母亲救命,老魔打来了。

崔芜眼皮连跳心直惊,连声安抚二女:“有母亲在,你们莫要怕,我这锦春谷可不是什么邪魔外道就能进来的,听此声音十分猛烈,我先退了敌人,咱们再说。”

二女对义父养母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但谢璎还算比较理性:“是天运老魔,我们先前在武夷山,连义父的仙阵也被他轻松给破了。”

“什么?”崔芜大惊失色,“天运老魔?可是光明教主,昔日武当派的掌教则阳真人?你们两个怎么惹上他的?”

谢琳哭道:“他手下的魔军要抓我们,被我俩用义父的剑煞杀了,本来无事,有玉洞真人的两个弟子来,说是要给我们报仇去,去了两个,不大工夫只一个回来,又招来一个叫阴素棠的女人,被义父的仙阵困住,后来天运老魔就来了!”

崔芜厉声喝道:“那魔头虽然修炼血神经,却以承袭三丰真人道统唯有,自居有玄门正宗的道统,他那光明魔教虽然也都是找了一群魔头聚会,但教规甚严,远不似别的魔头那样肆意害人。你们两个小孩子,如何能惹得他亲至?必是你们两个做了什么让他不能容忍得大事,还不从实招来!”

谢琳被她吓得住了声,只闷声抽泣,谢璎从旁说道:“事情说来话长,妹妹所讲皆是事实,母亲还是先把敌人退了,咱们在来详细说吧!”

她们姊妹两个是崔芜一手带大的,但崔芜虽然溺爱,偶尔她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有严厉管教,因此一旦发怒,她俩也有惧怕之心,每到这时候,便请义父来讲情,谢山对她俩溺爱更甚,不管多么生气,只要一边抱一个胳膊钻进怀里,撒个娇卖个萌,管保无事。

崔芜也来不及再详细询问,阴素棠的实力不弱,这回使出负责传她的周天神雷正在对着防护阵法狂轰滥炸。

这周天神雷是上古禁法,傅则阳从广成子天书上学到,正契合阴素棠原本的功法,炼成以后还是头一次使用,轰轰轰,一道接一道九天神雷接连不断地轰进谷来,炸得地动山摇,烟尘四起,再过一会真的要直接轰进来了。

崔芜留下两个女儿在家里等着,带起法宝,独自出来见阴素棠。

阴素棠见这里的主人是她,很是意外:“那两个小孽障是你的女儿?”

崔芜听她叫自家孩子为“孽障”十分不满:“道友本是昆仑派的长老,位高道深,离开昆仑以后这许多年必然又有奇遇,乃是前辈高人,何故竟然对两个小孩子不依不饶?”

阴素棠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只道你有两个儿子,其中长子崔雷在小南极做了岛主,逍遥自在,二子崔晴,如今为本教神音使者。你那丈夫早死,你寡居这么多年,不知竟然又生了两个女儿。我听她们唤武夷山的谢山为父亲,是你和那姓谢的生的吗?”

崔芜满脸涨红,换做平时早就发火,打过去了,因先听阴素棠所讲,是自家理亏,强压怒火:“此二女是谢道友当年在红梅雪地之中捡到,他身为男子,不方便抚养女婴,便托我照顾,因此我为二女养母,谢道友为义父。”

阴素棠点头:“这便是了,我还寻思,要是亲生的女儿,说不得今天要闹到血染山野了,既然是养女,还请你将她们交出来,容我带回去交给本教教主处置。”

崔芜沉吟道:“她们虽然跟我并无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母女情深,比我那两个不孝的儿子更深,要就这样交给你们我实不舍。况且他们还有义父护持,不若道友先行退去,等谢道友回来,我跟他商议,再做决定如何?”顿了下又说,“我们必然会给贵教一个交代。”

阴素棠冷冷说道:“此等缓兵之计焉能对我使得?此二女杀了我们数百将士,怨深似海,仇大过天,除非将其枭首祭奠亡魂,绝无其他交代的可能。我劝道友还是把她们交出来,你也不用有什么烦恼,儿女都是讨债的饿鬼,你只当白养了这些年,还了昔日的旧债吧,若是喜欢,日后再想办法,或生或养,到时候好生管教……”

崔芜沉声道:“难道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决办法了吗?”

阴素棠断言道:“别无他法!”

“好!那我就看看阴+1+道友究竟如何破我的阵法!”

崔芜说完这话,阴素棠以为她要跟自己斗法,知道她也是异派之中的有名人物,法力不弱,不敢小觑,先出剑护身,看对方的手段。

她哪知崔芜并无跟她斗剑的打算,将身子一晃,散成一股绿烟,随风飘去,随后地面以下涌起大股的烟雾,这锦春谷的阵法重新发动起来,有了崔芜操纵指挥,比先前更加厉害,四面风起云涌,勾引得天罡下降,地煞上升。

阴素棠眼光不差,抢在阵势闭合之前再次发动周天神雷,继续狂轰滥炸。

再说崔芜,用阵法暂时困住了阴素棠,掉头回来,问姊妹两个,除了阴素棠之后是否还有别人?确定天运老魔确实已经到了,只是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她一阵心惊胆颤,赶忙排演神卦推算一番,竟然是极厉害的死劫。

她想及自己这一生,从凡人到成仙,摊上个不靠谱的丈夫,生下两个不着调的儿子,后半生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又惹下这等塌天大祸。

劫数难逃!劫数难逃!

崔芜突然泪流满面。

仙都二女吓坏了,一起来抱大腿:“恩母!你怎么了?为何哭了?”

崔芜抱住两个孩儿哭道:“你们两个冤孽,放着地上的祸不惹去惹天上的祸,如今光明教主潜藏在侧,伺机出手,你们义父又不在……我终究是避不过这次劫数,原先预料借助你义父的帮助,又练有好几件厉害法宝,可以度过天劫,然而天劫易闯,人劫难渡,唉!”

二女也跟着痛哭失声,谢璎说:“恩母莫要如此,咱们若真的斗不过那老魔,孩儿便去找他将情况说明,一人做事一人当,恩母抚养我们一场,我们未曾尽孝,先累亲娘受害,未来岂不要受天诛地灭?只把这条命赔给那老魔,绝不令害到恩母……”

谢琳也说:“我也是的,这事是由我们而起,该有什么罪责,我们自去领。”

崔芜听了这话,心又软了下来,将先前的怪罪之心全部忘了,抚摸二女后脑,亲亲这个,贴贴那个:“这也是我的劫数,与你们无关,就算没有你们这事,没有那老魔找来,也会有其他的仇人上门。你们听母亲的,咱们娘三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都要死在这里……”

210 光明神妃

仙都二女见向来坚强的母亲哭了,也都吓坏了,一左一右跪着拥抱着母亲,也都哭道:“母亲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哪怕是去刀山火海,女儿也绝不退缩。”

崔芜拉着二女来到后屋,这里地面上铺着条八卦图案的毯子,拉二女到毯子上面:“光明教主潜伏在侧,那老魔老奸巨猾,精于算计,听你们所说情形,在武夷山你义父那里时候,他绝不会发现不了你们的行踪。他是故意放你俩跑回来,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此刻或许就潜藏在侧。我是斗不过他,只能在这里尽快拖延时间,你们俩赶快出去求援。”

二女惊讶道:“义父出游,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我们往哪里去,向谁求援?”

崔芜说:“在这里东北有一座天台山,山上有一座法华寺,寺内主持是一位神尼,就是我和你义父过去不止一次说过的芬陀大师,她老人家精修佛法,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们只要见着她,小命就算保住了,请她老人家出手,我也可得救。你们记得,速度一定要快,不能耽搁,不能停留,不然的话为娘性命不保。”

谢琳已经乱了方寸,只知答应,谢璎却道:“我俩不认得路径,不若由我们依托谷内阵法托住他们,娘亲你去请芬陀大师来降魔吧。”

崔芜怒道:“你们这点微末道行,哪里能够拖得住人?且不说还未现身的光明教主,但是外面那位昆仑派的弃徒你们就对付不了!快去快去,再拖延下去,咱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你们两个讨债鬼死了不要紧,我好歹抚养你们一场,也要被你们拖累死了!”

她不由分说,退出毯子范围,双手掐诀,向那八卦毯一指,毯上迸起八卦行的金光,炸起以后,将仙都二女卷住,化作一条筒状金光,透窗飞出,直往北方电射而去了。

送走了二女,崔芜怔了怔神,听见谷口雷声越发猛烈,赶忙起身,将法宝等应用之物全都检查了一遍,然后二次出来见阴素棠。

锦春谷的防护仙阵已经被阴素棠轰得七零八落,谷口一片狼藉。

崔芜到谷口跟阴素棠说:“我的女儿是绝不能交给你们的,正所谓子不教,母之过,她们做错了事都由我来承担,你们要杀要刮,只管冲我来吧!”

“说得好!”阴素棠刚要说话,忽然后方大放光明,回头看时,只见空中闪现出一片耀眼的金光,傅则阳在光云里现身,左右各站着一个好几丈高的光明天神,手里都用光明锁拎着一个人。左边的天神拎着个少年,是先前在武夷山捉住的于端,右边天神拎着个女孩,仙都二女长得一模一样的,阴素棠尚未分辨得是哪个,崔芜却一眼认出是谢璎。

见着女儿被个顶天立地的金甲天神拎着,也用绳子穿了琵琶骨,血染衣襟,手足反绑倒吊着,似条奄奄一息的金鱼,见着崔芜,满怀痛苦地叫了声:“娘。”

这一声“娘”把崔芜的心都要叫的碎了,她浑身剧颤:“怎……怎么会……”

傅则阳笑道:“我看你把两个孩子用个毯子送出来,就随手捞了一个,这个应该是老大,嗯,长得虽然一模一样,气质却不同。”

“你……”崔芜自从被丈夫负心背叛以来,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这么无力过,她有一种立即扑过去把女儿救回来的冲动,但是她不能,理智告诉她必须克制,还有一线希望保护女儿不受伤害,她跟傅则阳说,“您是鼎鼎大名的天运神君,至乐神王,何必跟两个小孩子一般见识?量她俩微末道行,您随便伸伸手指就碾死了,这样大张旗鼓亲自出手对付两个小女孩,岂不是要被天下同道耻笑?”

傅则阳摇头:“她们两个当然不值得我出手,但她俩背后的家大人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若不出亲自走这一趟,我的手下可就要接二连三被你们欺负。”

崔芜说:“您……您自诩玄门正宗,得三丰真人的道统传承,总……”

“我可没有自诩玄门正宗。”傅则阳打断他的话,“我是光明神教教主,魔道双修,当年跟恩师学道也是郊外别传,并非是道门一路。”

崔芜没招了:“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傅则阳笑了,伸手在谢璎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我名下有洞府、神宫好几处,宫殿楼阁千间万间,数也数不过来,却是屋里冷清缺人,正好我的血神经修炼到了瓶颈,需要借助外力,本要借助血神子的,因我教下一个护教法王的脸面,不好去找他。根据经中教法,倒是另有一路男女合炼,阴阳匹配的法门。我打算广建后宫,为天下的美貌女孩广开通往大道之门,因此,我打算把她带回宫中,与我合修血神大法。”

崔芜听了这番话眉头一跳:“她还是个孩子……”

“什么孩子!”傅则阳不满,又在谢璎脸上抹了一下,“她现在怎么也得有三十多岁了吧?只是被你给养废了,好好的孩子,发育不良,不过还好,我有办法让她尽快成长,饮了我的精血,再施法用功,不过是三五日,就能长成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你莫要这样愁眉苦脸,我先给自己定下了个小目标,先收一万女子入宫,分作九等。像这样的小女孩刚进宫,只能做个小答应,现在提前入宫,我直接封她做光明神妃,岂不是好?”

谢璎被她连捏了两下脸,想要开口喝骂,又不敢,只能扭头躲闪,但哪里躲得开,心里委屈,再加上身上剧痛,眼泪又无声无息地狂涌出来。

崔芜见了心如刀割,暗道这天运老魔果然又贪又狠,别的魔头不过纳上三五个妻妾,弄些丫鬟仆人,也就二三十人,这老魔竟然要弄一万女子,还是个小目标!一想到自己跟花儿一般的女儿要被这老魔糟蹋蹂躏,她就心如刀割,恨不能一剑砍过去,但是打是打不过的,女儿又在人家手里,如何处置都在人家一念之间。

“神君!”崔芜上前几步,眼含热泪,缓缓双膝跪道,“神君大人,她不过是个身子还未长成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好意思顽的?方才我说子不教,母之过,她们做了什么坏事,后果都由我们当父母的承担,你若是在想要……我愿意跟她交换,从此进入魔宫,去伺候神君!万望神君瞧着我这点爱子之心,成全了我吧!”说完双手撑地,向下磕头。

傅则阳被她这番作为感动,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跟我走,对她对你都未必是坏事,像她们这种讨债鬼,只能累你堕劫,要是没有她们,今天你焉能有这场劫数?况且她们俩被你常年养在谷中,不见外人,三十多年了,还幼稚任性跟十来岁的小孩子一样,遇到我,帮她们快快长大,正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应该高兴才是。”

崔芜泪流满脸:“她们两个是我命里的孽障,还请神君成全!”说完连连磕头不止。

看到母亲这般,谢璎大声哭喊:“你不要碰我母亲,你要怎么对我都随你!”

傅则阳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不许闹!大人谈判,哪有你说话的份?再闹我可要让你说不出话了。”傅则阳从空中飞降,落在崔芜的面前,让崔芜抬起头,托着崔芜的下巴仔细打量,“嗯,不错,还不错,你虽然常年孀居,清冷如灰,但姿色还不错……”

崔芜一来是故意要诱他靠近,二来也是被他这样动手动脚气得几乎炸飞,把银牙一咬,双手向上猛推,将一对随身祭炼多年的碧蜈钩给放出来,两道碧绿色的钩影,带着凛冽的寒光,如一对青蛇般螺旋缠绕而起,将傅则阳绞在里面,光影交错,切割碎烂!

这一下变生不测,阴素棠喝道:“大胆!”急忙放出磐龙剑去,傅则阳已经被绞碎,崔芜分出一柄碧蜈钩去抵住磐龙剑,左手驾驭另一柄腾空飞起,人在半空,袖中飞出一只笑筝,迎风便涨,劈手弹去,急弦放出刺耳的炸音,两个光明天神瞬间被炸散成两团金光。

“孩儿莫怕,娘亲来救你了!”崔芜飞向谢璎,想要将她接住,怎奈神魔身体虽然被炸碎,却并不曾消散,两团金光各自裹着两个俘虏,急速上升,崔芜急追紧赶,只是总差了丈许远。

那两个天神在上升途中重新幻化,凝聚形体,各自执一把霹雳神枪向下打来,同时阴素棠也御剑从下方紧急追上,磐龙剑和霹雳枪上下夹击。

崔芜二话不说,又把五星神钺给祭起来,五点星光围绕着个金色半月,旋飞起来,只一下就把左边天神的脑袋给砍下来。她这宝贝是古仙人遗宝,能斩人元神,神魔受了重创,虽然未死,却也抓不住谢璎,任由她从空中坠落下来。

崔芜赶忙飞去要把谢璎接住,堪堪到了一丈之内,募地面前金光一闪,傅则阳重新出现,抢先一步把捆着谢璎的光明锁抓住。

崔芜料想方才那一下触不及防,将傅则阳斩碎,虽然想到不能杀死,但也能令他元气大伤,这会即便重塑身躯,也会大不如前,她将银牙一咬,把两口碧蜈钩、一件五星神钺全部打过来,同时双手狂拨洞灵筝,使劲浑身解数要把傅则阳再次打碎,好把女儿抢回来!

211 生命慧命

傅则阳等崔芜祭出法宝,右手上吸星环骤然飞出,化作一圈车轮大的乌光悬在身前,旋转之际,将崔芜的两口碧蜈钩和一件五星神钺全都吸入环中,他左手提着谢璎,右手拿着吸星环,全身化作一道朦胧的金色人影,纵身往崔芜身上扑去。

“血神子!”崔芜脑中闪现出这三个字,吓得肝胆俱裂,急忙一面施法阻拦,一面想要逃跑,但是血影神光来势之快又岂是她能躲开的,放出去拦阻的法术禁制一概无用,金光瞬息间扑到眼前,霎时间意识里的整个世界都被金色的光芒填满,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傅则阳并没有杀她,面对急惶惶赶来的崔晴,傅则阳冷声道:“休说是她,便是你有意触犯我,我也不会饶恕,你还敢替他求情?再说,你们母子之间都已经断绝了关系,他都不认你了,你还跑来做什么?”

崔晴连连磕头,恳求道:“她毕竟是我生身之母,又抚养我多年,恳请教主开恩,饶她性命,即便非要处死,也请留她元神,容她去转世投生。”

“我若杀了她,再过二十年,她又是一个碧梧仙子,到时候由人接引,重练道法,再来跟我为难,岂不是很烦?”傅则阳甩手,霹雳哗啦,把碧蜈钩、五星钺、洞灵筝都抛到地上,“这是她的法宝,你拿着,指点你来的那个老和尚有没有说他怎么不亲自来救人呢?”

崔晴一愣,随即说:“什么都瞒不住教主,属下正在苏州传道,遇着上方山镜波寺独指禅师教我赶紧来救母亲,他并未说为什么不亲自来。”

“嗯,他算得不错,你若不来,我必杀了崔芜,你来了,我便不杀,只是他应该没有算计到,如此一来,你母亲的下场会更惨。”傅则阳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出手,有意拖延,就是想等你来,由你动手,不管怎样杀她,都更有奇效,比我亲自动手更妙。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亲手与你母亲兵解,斩下她的首级,与我祭奠军魂,然后你去送她元神去转世,只要她来生不再惹我,这场过节就次一笔勾销!”

崔晴大惊,急忙以头顿地,磕得砰砰作声:“教主开恩!我万万不敢弑母,哪怕被千刀万剐也不敢的。”

傅则阳点点头:“那你可以选择第二跳路,去把你母亲带回那锦春谷里安置吧,她惊劳过度,心神大乱,你给她吃点安神的药,免得日后发疯,走火入魔,本来她就要天劫临头,再不好好清修,日后恐怕难免灰飞烟灭之局。”

崔晴不知道他说的第二条路是什么,也不敢问,不管是什么,只要不让他杀自己母亲就好。他把崔芜抱起来,飞入锦春谷,找到母亲的卧室,将母亲好生放在榻上,又取药拿水,传功度气,好一通救治。

等完事以后,他抹了抹头上的汗,赶忙往外走,生怕傅则阳等得着急动怒。

刚走出门,忽然一道红光从天外飞来,落在院里,红光散开,妻子宝相夫人从里面走出来,看情形竟似中毒征兆,他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住:“夫人,你怎么了?不是说在长沙养胎吗?怎么千里迢迢跑来仙都山了?”

宝相夫人早年怀了他的孩子,等到十个月,还没有动静,过了一年,依旧没有动静,上次离开长沙时候,已经十六个月了,还没有要生的征兆,这回竟然突然跑来,而且肚子已经憋了,看样子已经孩子要么已经生完了,要么就是遭遇了不幸。

宝相夫人虚弱地倒在她的怀里,说话声音十分虚弱:“孩子已经生完了,是个女孩。已经被优昙神尼度去学佛了……我出来找你,途中遇着阴阳叟,勾起昔年的旧恨打了起来,我中了他的妖法,晴弟……晴弟……”

她搂着崔晴就亲了起来,急忙忙亲了起来,崔晴软玉满怀,寻思教主还在外面等着,既然是中了妖法,不如去请教主帮忙解除,刚要开口,被宝相夫人把一口香汤度过来,由喉入胃,化作一股香气四溢的热量,喷泉一样向上涌进大脑,在泥丸宫里炸开,霎时间再也顾不得其他,反正也是多年的夫妻,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等一切恢复平静,晃身之间,崔晴发觉自己竟然坐在地上,身上毫丝无挂,再看面前卧着的美人,并非是自己的妻子宝相夫人,两肩伤口崩裂,血染长襟,披头散发昏迷不醒。

他心中涌起一阵极其不好的预感,怀疑是谢璎,但这人虽然身材瘦小,却至少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身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谢璎那种小孩子的形貌。

他撩开头发一看,眉眼之间果然就是谢璎,但要成熟许多,是谢璎长大以后的模样!

崔晴一阵见鬼了的模样,吓得心脏砰砰乱跳,忽然面前金光一闪,傅则阳凭空出现。

崔晴赶紧跪倒,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说:“教主……教主……这……这……”

“这什么这?当年我赐一个天仙般的狐仙给你做妻子,如今再送一个美貌可爱的小妾给你,你还不快谢谢我?”

崔晴哭道:“真的……真的……真的,是是,是她?”

“不错!”傅则阳道,“她本来的年纪就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被谢山教导,使心气肾气合一不分,总是先天乾坤之身,保持在十四岁之前的体貌,等日后无论修炼佛教还是道教的正宗道法全都事半功倍,她修炼一两年,再觉性恢复过去世的神通法力,便抵得过旁门几百年的修为。我修炼的血身大法早就能够滴血通灵,断肢再生,便是武当山上的小人,费些功夫我也能让他们长得跟常人一般大小,方才略施手段,使她在一刻钟之内分离体内先天纯阳亦炁,将先天坎离之身进入后天坎离之体,让她长大成人,与你为妾。日后她是入魔还是入佛,就看她自己的努力了!”

崔晴惊骇于教主法力的神奇,抹了抹眼泪:“可是我……我……现在……”

“你现在要么留在这里,等你母亲醒过来把你一剑砍死,要么就立即回长沙去,宝相临盆在即,你回去护理生产,也暂时避避风头,等这边平息了……你的心性太差,道家丹道一途,心便是火,你的心性不好,用火便不行,炼丹一途,不论外丹内丹,火候最为重要,弱了太嫩,强了药焦,心性不中用,如何炼丹?不能还丹,元婴也差劲,算起来你也有百余年的道行,却只有这点能耐,我便是想提拔你,也无可奈何。这次回去,好好跟你妻子抚养婴儿,并努力精进道法,我很看好你,日后三次斗剑,咱们是主角,你或许大有可为,万万不可懈怠,不然前期的天劫人祸你都躲避不过,去吧!”

崔晴惧怕傅则阳的淫威,凡有吩咐,不敢说个不字,只犹豫了下,便试探地问:“属下可否再去看看,那人还在地上躺着呢。”

“你想带去长沙都没有问题。”傅则阳不拦他,顿了下又说,“你若是真有胆气把她带回长沙,虽然会生出很多罗烂和麻烦,但于日后修道却大有裨益,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崔晴垂头丧气进门,犹豫再三,不敢真个带谢璎回长沙,只被她抱到床上,又拿出灵药,给她身上的伤处医治一番,叹息连连,出门时见傅则阳和阴素棠已经都不在了,他把锦春谷的残阵重新闭合,然后赶忙往长沙赶回去。

再说傅则阳,处置完崔芜,又往天台山赶来,半路上让阴素棠离开,他要玩一场大的,阴素棠的水平在整个修仙界虽然处于比较高的层次,但是在这种超级高手的大战之中脆弱的跟婴儿一样,还不够芬陀老尼一个须弥金刚大手捏的,带在身边碍手碍脚,索性让她先回到军中,好生医治伤患,整军待战,等这次事完,便再次启程南下取广州。

很快到了天台山,芬陀大师原本在川边倚天崖龙象庵修行,后来被佛门里的同道请出来主持天台宗,因山上的祖庭法华寺里面都是和尚,比丘僧尼混居被世人看着不像话,她便在后山另修建了一座妙法庵,平时都在庵中修炼。

今天,她却出现在法华寺内,左右两边,各坐着一排胡子眉毛都白了的老和尚。

原本寺中的主持安行大师开口说道:“那大魔头转眼即至,此魔修炼跟血神子一样的血神经,法力深不可测,昔年纵横天下的破头和尚使出千佛灭度大法,被他轻松治死,今日须得上下一心,降魔卫道!”

另一位安心大师说:“我们道力浅薄,还得请芬陀师兄。”

芬陀大师面色凝重,声音沉痛:“你们不用紧张,那魔头与别的不会轻易杀人。”

谢琳跪在地上,闻言希冀地说:“那母亲和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她们都不会死。”芬陀大师说,“但是,生命不伤,慧命大损,比死了还要痛苦。生命不过一世修,慧命却要万世就。”

谢琳不懂这些,她只是听说母亲和姐姐都能保住性命,心中稍稍放松了些。

212 芬陀大师

傅则阳来到法华寺,降落到院里,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芬陀大师看着他:“你还是来了!”

“我本不想来,但是大家诚心相招,我不能不来。”傅则阳左右看了看两侧的众僧侣,跟芬陀大师说,“你不该在这里。”

芬陀大师反问:“我应该在哪里?”

“妙法庵!我以为你应该会在妙法庵等我,把他们这些人牵扯进来毫无益处。”傅则阳笑着说,“像我这种大魔头,他们这种人最好连见也不要见一眼的。”

其中一个安法和尚大声喝道:“邪魔外道,到了佛祖道场还敢猖獗!”他说着将袈裟鼓荡起来,倏地离体,罩向傅则阳。

这是他最厉害的袈裟伏魔功,那袈裟被他用天台宗妙法祭炼两百余年,内为真空,外生妙有,拥有无穷妙用,万法不侵。任何邪魔被它裹住,让里面的佛光笼罩,佛火焚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会灰飞烟灭,化为虚无!

傅则阳见袈裟罩顶飞来,不躲不闪,伸手接住,披在身上:“大师这是要渡我当和尚吗?这袈裟做工倒是不错,就是质量差了点,要是用火蚕丝来织就会更好看。可惜我不是红莲老魔,不稀得宣讲佛法。”他把这袈裟叠了叠,垫在地上,盘膝而坐。

众僧人过去都是听说他很厉害,万没想到竟然会厉害到这般程度,天台宗最厉害的就是这八位安字辈高僧,竟然一招就被傅则阳收去法宝,那安法和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把袈裟抢回来,又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欲待放两句狠话,又觉得没啥意思,只得僵在那里。

谢琳大声质问:“魔头!你把我母亲和姐姐怎么样了?”

傅则阳看着她:“你以为现在有芬陀道友撑腰,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不是?”

谢琳理所当然地说:“芬陀大师乃是救世的菩萨,有她老人家在这里,任你魔法再高也休想再害人!”

傅则阳笑着说:“她回头问问芬陀道友,她敢不敢这么说话?”

谢琳真个回头看向芬陀大师,芬陀大师面色依旧凝重:“有贫尼在这里,自然没有任何魔头能够伤你的性命!可是……”

谢琳诧异道:“可是什么?”

芬陀大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傅则阳:“傅道友是否以为,我们佛门八宗许多高僧神尼,释迦弟子,全都奈何不了你?”

“正是!”傅则阳点头,“别说是你们这些还未妙觉成道的,就算是释迦摩尼在世,也拿我没有办法……”

“放肆!”听傅则阳对佛祖不敬,芬陀大师怒声打断,“你可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一干邪魔早晚要祸乱人间,提前备下了十八面妙法雷音金幢,既然到了这里,任你有通天的法力也难逃脱。随一时灭不得你,我可着人修建一座妙法雷音塔,将你镇在下面,等过了此次杀戒,自然有人来灭你!”

傅则阳把太虚仙环从右手食指上摘下来:“且先不说你那金幢能不能约束得住此宝勾引诸天星辰之力以后爆发出来的太虚煞火,就算你真能有此法力,你也不敢!红莲老魔在西昆仑正在设法吸摄各处水源,准备发动大洪水,你们佛门倾巢而出,也只能护得黄河之水不泛滥,却顾不上长江,若是你把我困在这里,长江沿岸诸多城镇,亿万生灵,全部都要死于洪水之中,这个恶果,岂是你们能承担得了的?”

谢琳恨恨地说:“芬陀大师乃是住世的大菩萨,早已经了断因果,即便真的铸成什么大的灾难,也是你们两伙邪魔所为,与大师何干?”

傅则阳根本不理她,只跟芬陀大师说:“你不敢也不能困住我,今日这一局,你已经是输了,还有什么可辨的?”

芬陀大师面容转为平和,闭上双目,淡淡回答:“是输是赢,还未有定论,你那魔环虽然厉害,但是今天出手对付你的可并非贫尼一人,合我们众人之力,先切断魔环跟诸天秘魔星辰的感应之力,再隔绝其吸摄大地的力量,然后以佛门真空之境将其收去,你便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至于江南水患,我们自有良法解救,就不劳你操心了。”

傅则阳说:“我劝你,还是把这个小女孩交给我,你本来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我只找她的父母说话,你们连红莲老魔的手段都穷于应对,何必再来惹上我?还有这么多佛门的大和尚,万一因此事全部堕劫,岂不可惜?也是你的罪过了。”

芬陀大师冷冷说道:“有我在这里,你又能有什么作为呢?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诸位师侄皆是精修佛法多年的释迦门徒,这女娃也是机修多年,福泽深厚,未必就会如你所愿,堕入魔道……”

傅则阳大声打断他:“你难道也看不出来么?我今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为何会有魔劫?皆是他们主动感召所致!莫道只有魔教修士拜魔、供魔能够招惹魔头,与魔为伍,似这般成日家要除魔、杀魔的同样感召魔头,与魔作伴!我曾经见过白眉、优昙二位道友,亦有过交流。恕我直言,芬陀大师,你的法力神通或许还要胜过他们,但是境界上却要差了不止一筹。今日,你把谢琳交给我,或许她还能落个最好的结局,兵解转世,不过数年,又能再世为人,不然的话,数世积修的功德慧命,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邪魔胡吹大气,你有何道行,敢在芬陀大师面前放次厥词!”大殿外面,飞来三道豪光,到了台阶上光芒散开,显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皆是英俊无比的美少年,女的也是美若天仙,正是谢山、岳韫、叶缤三人到了!

谢山和叶缤在南海时候就知道家里出事了,急忙赶回来,并未回武夷山,而是直接赶到仙都山锦春谷。岳韫先到了一步,正遇着苏醒过来的谢璎要寻死,他将人救下,又救起崔芜,得知前因后果以后,崔芜将一口老血喷出,再度昏迷。

谢山和叶缤见着往日宠爱万分的女儿竟然被人祸害成这样,俱都怒不可遏,岳韫也要找回徒弟,于是三人联袂赶来天台山。

“魔头!你竟然对小孩子下那样的毒手,简直罪不容诛!”叶缤也很喜欢仙都二女,那冰魄神珠就是她给的,见着谢璎的惨状她跟谢山同样痛心,双手一合,将一大片冰魄神光罩住傅则阳,在神光内凝出四十九柄精芒四射的利刃,围绕着傅则阳飞速旋转切割,把傅则阳身体绞成碎片,只听得连声的裂帛声响,布片纷飞,再看被绞碎的哪里是傅则阳,而是先前被他从安法和尚手里夺去坐在屁股底下的袈裟。

“大家小心!”芬陀大师看见傅则阳已经化作一道金色人影扑向左侧的一个和尚,急忙放出一片佛光去拦阻。

金色人影被佛光挡住,略闪了几闪,竟然凭空消失了。

众人纳闷,四处寻找之际,芬陀大师又用佛光将那位安住和尚全身罩住:“魔头!”

安住和尚睁开眼睛,开口说话,正是傅则阳的口吻:“芬陀老尼,我早就说过你的境界不如白眉、优昙两位,别的法力再高,宝物再强,这佛光纯由心性境地生发,一重境界一重天,半分做不得假,你不以佛光著称,以此来对付我,正是以短击长了!”

“妖孽!”叶缤和谢山心有灵犀,齐声断喝,放出飞剑,并未直接去杀人,而是连成剑圈,以防止傅则阳逃跑,谢山再放出自己的镇山之宝,九天都罗神锋,上下各有千百道利刃,似怪兽恶口把傅则阳噙住,随他用手一指,利刃上下交错,把安住和尚切成粉碎。

傅则阳所化金色人影在碎尸血块之中出现,又扑向临近的安忍和尚,安忍和尚大骂一声,双手结真空印向前飙射出一道金光,芬陀大师佛光再加一道屏障,然而还是未能拦得住傅则阳,被他合身扑入安忍和尚的身体里面。

芬陀大师毕竟修为高深,看出关窍:“大家快快收拢心神,这魔头已经炼成天魔灵感大法,莫要与他心生感应……”

众人也被傅则阳的手段骇得要死,纷纷回光返照,将佛光连成一片自保,再合力祭起佛珠、沐浴等宝物将安忍和尚罩住。

谢山和叶缤同时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用散花檠!”

两人将一盏型制古朴的佛灯祭起,各自用手掐灵诀,隔空指定,同时喷吐精元,催得那灯光焰猛涨,散发出无量光采,将整个大殿照得彩霞四溢,耀眼生辉。

“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芬陀大师看出来这散花檠乃是佛门至宝,正是一切魔头的克星,正可杀死修炼血神经这等魔头,她指甲划开手臂,流淌出金色的血液,信手一挥,将血液注入到油灯之中,使得灯火暴涨,比刚才更加明亮了几百倍!

213 妙法雷音

散花檠又叫心灯,是谢山过去修佛时候,数世随身的至宝。灯身有六寸多高,是用万年美玉提炼出来的精英所制,形制古朴雅致。谢山前生坐化之前,坐在佛龛之中持灯沉入海底,被叶缤来拜访谢山时候发现。

此灯的灯蕊平时并无明火燃烧,只有一点像火一样的虚影,一经神念加持催动,立即结出金黄色的圆形灯花,内里共分为红蓝白三层,飞出时以金光为轴,红蓝白三色光焰围绕旋飞,似风车一般转成绚烂火花,专打人元神,尤其擅长克制以神魂炼成的一切魔鬼化身。

昔年傅则阳在东海击杀洪崖和尚,本要令其形神俱灭,却在最后时刻,被藏在他元神深处的一点灯火击退,为此元神还伤了些元气,便是谢山的前世以此灯为洪崖和尚提前布下,以避过那场魔劫的。

现今心灯本体在此,得了芬陀大师千年苦修炼就的真身金血,再被谢山和叶缤合力激发,“砰”地一下,灯火炸开,迸出数十点灯花,全往傅则阳身上激射而至。

血神经练成以后不死不灭,可以说没有什么天敌,但却有两件宝物能够相克,一个是昔年石神宫主留给长眉真人的血莲萼,另一个就是这盏佛火心灯,傅则阳的记忆当中,昔年时,血神子邓隐就是被此宝发出来的灯花所灭。

因此傅则阳也不敢大意,身子募地向内坍塌,缩成一个肉球,继而爆开,炸成一大片血肉,于灯花光雨接触,烧得嗞嗞作响,金光元神再扑向旁边的安心和尚。

芬陀大师喝道:“魔头你还要往哪里走!”右手金光闪烁,凝出六朵曼陀罗,一朵天雨曼陀罗、一朵摩诃曼陀罗、一朵般若曼陀罗、一朵日光曼陀罗、一朵月光曼陀罗、一朵心光曼陀罗,虽然名为六朵,实则为六种,光芒闪烁之间,空中地下,立成花海光云。

此花一出,上下四面地水火风全被禁锢,傅则阳的血影化身便无所遁形。她再用左手凝出须弥金刚手,乃是一个金光大手,普天之下,只有严媖姆跟她使这门法术最为厉害,一个佛家一个道家,各有玄妙,威力皆强横无匹!

傅则阳的金光血影法身被禁锢在无量花海之中不能移动,先是谢山和叶缤操纵心灯发射灯花火雨劈脸洒来,紧跟着芬陀大师的须弥金刚手变作极大,似将整个世界都给抓在手里,不论他使用任何神通都无法再逃脱。

然而,在来之前傅则阳就已经预料到会对上敌人这两种手段,若是硬拼法力,他单独对上一个芬陀老尼已经是极为勉强,再加上一个拥有心灯的谢山和叶缤,他是必败无疑,待会再来一个严媖姆,他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他也是算准天数,置之死地而后生,芬陀大师的禁锢四大,封印虚空之法,再加上须弥金刚手的收摄之力,他要强行突破,只能把太虚仙环炸开硬拼,此时却用了一个巧宗,便着落在谢琳的身上。

先前崔芜送仙都二女出谷的时候,傅则阳只抓住了谢璎,却放了谢琳,他并非分不出两个姊妹,因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分辨事物已经不再局限于眼耳鼻舌身意了,乃是感而遂通,绝不会认错。放了谢琳跑来法华寺,也是给她,给芬陀老尼一个选择,傅则阳作为域外天魔,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只看别人招惹不招惹他,芬陀老尼若是选择把谢琳交出来,或者施法将她送往别处,傅则阳就不会招惹芬陀老尼,自然也不会伤害这些和尚了。

芬陀大师自持法力,自然不肯示弱,自以为将谢琳护在身边,一切魔法都害不了她,岂止傅则阳突施辣手,连杀了好几个安字辈的大和尚,芬陀大师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傅则阳的目标始终都是谢琳,他在与人斗法的同时,隔空跟谢琳发生心念感应,谢琳一心想着能够消灭他,心心念念,每一个念头都是他,他魔法一用,自然连通,在谢琳脑海中显出崔芜和谢璎先前的种种景象,恨得谢琳几乎把银牙咬碎,恨意越浓,感应越强!

再说谢山和叶缤催生出近百朵灯花打过去,芬陀大师的须弥金刚手也对准了一把抓下,眼看就要把那金光血影消灭掉,突然金光一闪,竟然凭空消失,踪迹不见!

“不可能!”芬陀大师失声叫道,想不出傅则阳如何逃出自己的禁锢四大法华妙术。

心灯所发灯花由心念发动化现,并不伤自己人,二人不敢怠慢,操纵灯花在血影消失的地方环绕飞旋,暗道莫非魔头用了隐身法。

到底芬陀大师道行深厚,最先反应过来,叫了声不好,反手又把一道佛光罩向谢琳,随后无量曼陀罗光花向那里飞聚,再次将时空禁锢,谢山和叶缤也把心灯火花狂发过来,打在谢琳身上,发出嘶嘶作响,灼烧得皮肉焦烂,谢琳痛苦地大叫父亲。

叶缤见状吓了一跳,心道这灯火不是不伤自己人吗?急忙施法收宝。

“这不是琳儿!”心灯是谢山的宝物,他虽然没有回复过去记忆,但也知道此宝的功效,“这是魔头化身!”由于叶缤施法收灯,他来不及抗衡,急忙将右手一指,再度放出九天都罗神锋,化作数百道金光,比飞剑更狠,将谢琳肢体打个碎烂。

与此同时芬陀大师再度使出须弥金刚手,越过两人头顶向店门口击去,并同时喊道:“岳道友小心……”

岳韫先前看傅则阳神出鬼没,已经出手的三位个个法力高强,便没有出手一起攻击,而是将两仪天昙镜祭起,化作一团圆形的金光悬在空中,向前方照去,想要傅则阳的血影化身照出来。他这宝贝专破天下各派中的隐身法,任何妖魔鬼怪被照住,皆无所遁形。

他正努力照着看着,忽然听见镜中有人唤他:“你是要找我吗?我在这里呢。”

岳韫抬头一样,正见着傅则阳在镜子里笑嘻嘻地冲他着手,吓得心头一颤,二话不说,慌忙放出如意五云罗护身,汩汩浓云狂喷乱用,四泄而出,将他笼在里面。

傅则阳从镜子里飞出,扑入浓云之中,只见滚滚浓雾之中飞出一条青色的蛟龙,张牙舞爪,迎头直扑而至。

这是岳韫的镇洞三宝之一,名为锁心神索,跟张三丰的缚虎绦有异曲同工之妙,专能锁拿人的元神。不过这东西能锁别人的元神,却锁不得傅则阳的,被金光血影闪身晃过。

傅则阳左手抓住这龙的脖子,右手抓住岳韫的脖子,长啸着从大殿之中飞出去。

“妖孽哪里走!”随着芬陀的一身怒喝,轰隆隆一阵天摇地动,院子里平地涌出一团团的金光,金光里面,各自显出一座黄金宝幢,十八面金幢,似宝塔一般缓缓旋转,上面闪现出密密麻麻的金光霹雳,大放光明。

佛光、霹雳连成一座光山,顶天立地,将整座法华寺罩在当中,封住傅则阳的出寺道路,芬陀大师的须弥金刚手紧紧尾随在傅则阳背后抓过来。

傅则阳在飞行过程当中,抓住岳韫的左手,将无名指扭下来,混合了自身的一滴精血反手打出去,被金光大手抓在掌心里面,向内收缩成一个光球,再度距离膨胀炸开。

芬陀大师的这须弥金刚手天下闻名,只有严媖姆能够跟她媲美,再就是白眉禅师的金刚巨灵神掌了,里面蕴含着极其强大的能量,一抓之下,能够把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峰抓成粉碎!似司空湛、许飞娘这种道行的人,遇着这两人所发的金光巨手便要有多远逃多远,绝不敢直撄其锋。

此时被傅则阳以秘魔大法借物分身与其同归于尽,一时震碎,金光和血光混杂在一起,爆发出来的能量似潮水一般四下狂涌,诺大的法华寺被瞬息间夷为平地,砖头瓦块,桌椅佛像,全部被碾死化作齑粉!

幸好芬陀大师知道今日跟傅则阳将有一场恶战,被寺里上下一干人等都打发到后山的妙法庵里暂时安置了,只留下八位最厉害的安字辈大师,八个和尚刚才被傅则阳杀了几个,剩下的被她即使施法护住,才幸免于难。

谢山和叶缤也被能量冲击抛飞,多亏心灯灵异,自动发出红蓝白三色光圈将他俩护住,耳中又响起芬陀大师说的:“万法皆空,心实无住。”及时定下了心识,才止住了抛飞之势,稳了稳元神,回来看见院子里面佛光佛火,雷音霹雳炸成一团混沌。

叶缤惊叹于傅老魔神出鬼没的魔法,更加叹服芬陀大师的法力:“大师,这般雷火炼阵,那老魔恐怕在劫难逃了吧?只是琳儿……”

芬陀大师阴沉着脸:“昔年我曾经见过邓隐手段,本以为这魔头虽然也修炼血神经,毕竟善不及恶,又是后起之秀,必定不如血神子。万没想到,这厮竟然比血神子更加狡诈凶狠,谢琳未死,只是被他捉住,不只谢琳,还有岳韫师徒,全都在他手上。他的气数未尽,今日并非是灭他的时候,只是要给他一些苦头吃,叫他知道佛法无边,日后做恶有所顾忌,更得把岳韫师徒救回来。”

214 自在天宫

听了芬陀大师的话,谢山和叶缤俱都心有不甘,两人对视一眼,叶缤说:“似这等魔头,若不能早日将其消灭,未来只会害更多的人,如今能够将其困住阵中,再任由其离去,将来再要找到这样的机会恐怕不易。”

想起崔芜和谢璎的惨状,已经尚在负责扬手中的谢琳,谢山咬牙道:“大师所担心的,无非是将来红莲老魔发动洪水,拯救长江流域亿万生灵的事,但我想福祸相依,大不了未来我将此事扛下来,到时候我去请极乐真人出面,再延请其他真仙,凑齐三十六位好手一起将洪水送入东海也就是了。此魔不能不除,不然被他得了诺大的功德,日后再难治他。”

芬陀大师见两人不肯听自己的,也不反驳:“你们既然这样打算,那边试一试吧。”

谢山和叶缤再次将心灯祭起,悬空飘在两人前面的空中,同时鼓荡全身真元注入灯中,只听得“啪”地一下,从上面迸发出千朵灯花,飞向阵中,尚未进入,灯头上“啪”地一下,再次爆发,一波紧接一波,如同流星火雨,源源不断撒入烈火雷音之中去。

芬陀大师用十八座妙法雷音金幢布成的法阵非同小可,每一面金幢拿出来,都可以仗以开宗立派的镇教至宝,通体用纯金铸成,顶上有高僧遗留下来的舍利,金幢共分为七级,每级内外分作四层,刻着二十八品妙法莲华经。

此经被天台宗尊为佛门万经之王,乃是总摄三乘,直证佛地的无上圣典,字字放光,光中生出千叶金莲,每页上都刻着一遍全部的经文,每个字经文再度放光,光上再生莲花,层层叠叠,塞满虚空,上下前后左右,十方世界,尽被莲花封禁,光中又有无穷雷霆霹雳,震慑人心,直摧元神!

傅则阳由于没有拿到血神经全部的下册,虽然当年通过师真童拿到残本,这些年厚积薄发,勉强突破到第十层,修炼到全神之境,已经初步证得真正的血神法身,但也经受不住这般无穷佛光佛火、雷音霹雳的摧残。

对上芬陀大师这等佛门高手,别的手段都不管用,似那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雷,看似威力巨大,拿到这里面来用,尚未发动就要被消灭得无影无痕,他周身宝物。

能够在这里使用的只有三件,一件魔道至宝太虚仙环,但是二者分别代表佛魔之间最顶级的能量对撞,以他和芬陀大师的法力,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握,一旦失控,最起码江浙闽赣、湘鄂豫鲁等地会顷刻间成为绝地,不说飞潜动植,连金属岩石都得汽化焦烂,远些的蜀滇缅贵、西域北荒等地,也会发生极其强的地震洪水、地壳扭曲变形,岩浆乱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因此芬陀大师也不敢过分紧逼,只将他困住,最后的底线是要他放人,最好逼迫他服软道歉,拿出些法宝仙药来赔给仙都二女,再保证以后不找他们的麻烦。

另外一件法宝是仙道至宝九天元阳尺,这件前古金仙广成子的炼魔至宝,乃是其道力所结的九朵金花,另以无上法力自茫茫宇宙虚空之中穷搜混沌开辟以后残存的太初鸿蒙之气,将二者糅合,用还丹点化而成,哪怕是刚入仙门的后生小辈,凭此宝也能扛住许多厉害魔法的侵害,傅则阳修习了全套的广成子所留天书,这尺子在他手里更能发挥出无穷妙用。

第三件宝贝是当年得自燃脂头陀的香云宝盖,此为功德至宝,被他在北极整治天灾所积功德重新祭炼,逐渐褪去原本的佛门属性,由佛入魔,新生出许多神妙,傅则阳给其重新命名为自在神光。

这自在神光平时只是一团金色的光云,跟佛门的大光明云看上去十分相似,却有本质的不同,能够随心变化成各种形态。

傅则阳将其化作一座自在天宫,下面由一大片金光云霞托着,上面尽是光气凝结,如同纯金铸就的廊柱壁檐,殿宇巍峨,宝相庄严。上下四面的霹雳敲在金瓦金壁上面,纷纷反弹,化作细碎的金雨,佛光自上压落,佛火自下焚烧,双方皆是金色,相互冲击,形成一团团耀眼的金色光润,四下扩散开去。

他来到偏殿抖手发出一股青烟,谢琳从青烟里滚出来。方才傅则阳就是用自己的一滴精血跟谢琳的一绺头发变成她的模样呆在原地,另将她本身以混元一气球捉走。

他滴血施法,令谢琳如谢璎那般长大,再把岳韫、于端师徒放出来,俱都置于床上,看了看岳韫,再看了看于端。

师徒两个外貌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岳韫还要更年轻一些,清秀之中透着稳健,于端面相比师父老成,但多了几分稚气,相对比来说,还是岳韫更帅,更有气质。

傅则阳有点犹豫,问岳韫:“你说,我是把这小丫头许配给你呢?还是给你徒弟?”

岳韫被他用魔针刺入周身三关九窍,虽能动弹,但是法力尽失,与凡人无异,听他一说,便知道他的用意,心中叫苦不跌。

他像是一个面对流氓的柔弱少女,不动声色地蹭到床角:“这里是什么地方?芬陀大师和那两位道友不会饶过你的,必然很快能追上来。”

“我没问你这个,我原来寻思把这小丫头许配给你徒弟,让你在旁边看着,再以天魔大法禁制你的元神,这样你必然心神失守,走火入魔,不管你是对这小丫头动哪怕一丝一毫的贪爱,还是对我生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我都能禁制你的元神,要你成为我的魔子,不,是光明圣子,你不是一直向往玄门正宗吗?我这里既有玄门正宗也有魔门正宗,你跟我走,将来传道天下,你也受万人供养,生生祭拜,岂不是好?”

他在这里说话,并未设法封禁,被芬陀大师以佛门大圆镜之法清清楚楚地照出来,不但图像清晰可见,连说话声音都半字不差。

谢山几乎咬碎钢牙,大骂:“魔头!你敢如此害我的女儿,我不除你,势不成道!”和叶缤加紧催动心灯,迸射出更多的灯花,源源不断地抛洒进阵。

这些灯花飘到自在天宫门口,被一片朦胧的鸿蒙紫气挡住,红蓝白金四色光芒只是闪耀跳动,上下飘忽,却不能进入半分。

傅则阳好似并未察觉,继续跟岳韫说:“不错我发现,你比你徒弟好,这小丫头也算是仙根玉骨,跟你徒弟配在一起,就好比一棵白菜给猪拱了,不如直接配你,让你徒弟在旁边看着,他对这对姊妹花早就心生爱慕,我稍以魔法勾引,变成燎原之火,到时候必然对你暗怀嫉恨,将来让他在你最不提防的时候下手,让你死在自己的徒弟手里,更加符合教徒无方的报应,你觉得如何?”

岳韫靠着墙壁,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一半是急的,一半是气的,这老魔果真跟别的魔头不同,下手竟然如此阴损恐怖,别的魔头不过将人杀了,转世之后,不过十数年,由人接引,重回仙道,又是一条好汉。至多将人魂魄摄取,祭炼魔头或法宝,虽然过程极惨,但等难满之后,只要有人救度,仍然有解脱之日。

像他这种修行几百年的仙人,死并不是那么可怕,转世投胎虽然不像传说中的枯竹老人那样换衣服一样家常便饭,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如被这魔头依照他的法子处置,稍有不慎,便要由着贪嗔之念堕入魔道,走火入魔以后,不知道还要做出多大的事来,因因果果,生生死死,至少九世之内不能解脱!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把事情做绝,我愿意给人选择的余地,这样,你自己选吧,是把这小丫头给你徒弟,还是给你自己享用,快选!”

岳韫欲哭无泪,干涩地吞咽了口唾沫:“傅教主,你也是天下有名有姓的得道高人,我徒弟杀了你的人,我们任打任罚,莫要这般折辱……”

“哦?”傅则阳乐了,“那你说说,任打怎么说?任罚怎么讲?”

岳韫说:“教主若一定要给你的手下报仇,只把我们师徒杀了便是,我的大徒弟孙侗已经死了,剩下我们,三颗首级都给你,去祭奠那些军魂。若是教主还不解气,将我们元神摄在身边,我们甘愿受炼魂之苦,或入法宝,或为神魔,为教主服役一甲子。”

“听上去还不错,那任罚呢?”

“若是任罚,只要教主说出条件来,只要我有的,或者能在这世上四极八荒能够寻到的,我都拼出命去寻来给教主,并亲自施法,给那些军魂赔罪,为他们积修善功,豁出真元,送他们去转生,不堕三涂,在世为人……教主看着可好?”

傅则阳点点头:“你这些条件都不错,也能看出你的诚意来,不过,你要是在这之前,事情才刚发生以后,便去寻我,当面赔罪,开出这些条件,这事不是不能解决。只是可惜啊,你此时落在我的手里,任我搓圆捏扁,穷途末路,才认怂认栽,任打任罚,我感受不到你的诚意,不行不行,还是我原来那两条路数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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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天蒙禅师

岳韫被傅则阳逼到死角,乱了方寸,为傅则阳暗施魔法影响神智,思想起自己这几百年来辛苦求道,只得了个记名弟子,学得一身旁门法术,再如何努力也不得正果。

然而就算这些,如今也要失去,将数百载寒暑苦功,寻觅求索,一切心血付出全部化作泡影!因怕失去而恐怖,由魔法暗制使其变作大恐怖。

傅则阳外表容貌不过二十出头模样,也十分清秀英俊,面如冠玉,目若流星,看着他的时候也嘴角含笑,十分可爱可亲。

但此时在岳韫的眼中,却似他自己落入了地狱之中,成了孤苦无依的游魂,又法力全失,孱弱无比,被一阵风都能吹散了的,而傅则阳是专门吞食游魂的鬼王,那种来自于元神气场之间的极度压制,让他喘不过气来,一寸一寸溺向黑暗。

“想好了没有?”傅则阳催促,“你再不做出选择,我就让你们师徒一起上了!”

岳韫双眼含泪:“傅教主何故苦苦相逼呢?我……恳请傅教主怜我旁门中人修行不易,人身难得,仙法难遇……”说着泪水忍不住盈眶而出,“杀人不过头落地,这次我们有眼无珠,愿意以命偿还,傅教主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吧……”

傅则阳笑了:“想不到享誉海外,堂堂的玉洞真人,竟然被我给吓哭了?也罢,既然认输服软,我又不是不讲情理的,也不取你的性命,我是不爱杀人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动辄打打杀杀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只知道逞凶斗狠,跟凡间的街头混混,胡同里的瘪三有什么区别?其实我这人最是和气愿意与人为善的,我能够感受得到,你几百年来欲求仙道而不得,受了那么多苦,若要被我一遭毁去,没了灵智,沉溺轮回,生生死死,以后再想出头,不知道要等到多少辈子以后了。”

岳韫赶紧点头:“教主说得极是!”

傅则阳说:“我体谅你这份艰辛,你也没有个正经师父,当年连山大师只收你做记名弟子,随便穿了你几手道法,你连个地仙都难修成。这样吧,我看你的根骨资质也还不错,正好来修炼我的魔道大法,你就拜入我的门下,我教你魔道正宗,保证比连山道友教你的那几手旁门法术强得多。”

岳韫嘴巴张开,久久合不拢:“这……这……”

傅则阳把脸往下一沉:“怎么?难道我的道行法力做你的师父还不够格么?还是你是瞧不起我?认定你那道教旁门,都抢过我这魔门正宗了?”

“不是不是……我不敢瞧不起教主,只是……”岳韫赶忙在心底搜角抠缝地找词,“我自知根性浅薄,又驽钝……”

“混账!”傅则阳怒道,“我说你根骨资质都还不错,你却说自己根性浅薄驽钝,你果然是瞧不起我的眼光,看不上我的魔法!既然这样,我就让你试试天魔大法的厉害!”

傅则阳左手一指,钉在岳韫体内三关九窍中的魔针同时飙出魔焰,剧烈燃烧,右手隔空把谢琳跟于端一起摄过来,将三人攒在一起,于端身上的衣服最先化作飞灰散去,纤毫无挂,再要向谢琳动手,岳韫干净撑起来哀求:“傅教主快请住手!教主快住手!”

傅则阳将右手暂住,问岳韫:“那你是答应不答应?”

岳韫被魔针刺体,针尖迸射出缕缕魔焰,在他祖窍膻中、泥丸玉枕等处灼烧,有的极疼,似千刀万剐,一下一下割他的肉,有的极痒,养的似有亿万只苍蝇在里面乱钻乱爬,有的极麻,麻得没有别的知觉,只剩下许许多多蚊须般的针在扎挑……

他数百年苦修,这些肉体上的痛苦虽然难过,但还能忍受,他怕的是傅则阳真个把谢琳跟他师父混在一处,自己是旁门修法,筑基时候远不如玄门正宗,万一有个毫念疏忽,铸成大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身受折磨,心中天人交战,思来想去,决定暂时答应这老魔,虽然有可能从此堕入魔道,但只要能够身心正直,一念清灵,似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只要挨过劫数,将来自然还有回头之时,若是不答应,看着情形,末劫就在眼前了。

一方面是他信念上的三分懦弱,唯恐失去过去所付出的努力,另一方面也是被傅则阳魔法所乘,在冥冥之中不断引诱,他终于松口答应:“我愿意!我愿意……”

傅则阳让魔针消停下来,岳韫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委顿在床上,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满脸都是豆粒大的汗珠,眼睛注视着床架上垂下来的流苏,呼哧呼哧喘气。

“好了!既然答应,快快下来拜师吧!”

岳韫定了定神,吸了口气,翻身下床,跪拜在地:“岳韫,拜见师父!”

“嗯,你在发个誓来,就说你日后若敢对我不敬,起了害我之心,必遭万魔噬魂。”

岳韫本来也没想过潜伏在老魔身边,等待日后翻盘,他对未来最大的奢望,就是这场劫难能够赶快过去,他好摆脱老魔,跑到天涯海角,从此再不相见而已。

因此这个誓言发得也很利索,依照傅则阳教的说了,傅则阳已经修证魔神法身,他本身就是魔神,凡是对着他发下的誓言,哪怕相隔再远,他也有能力去兑现,只要有人跟他心念感应,“频率”对上,他就能跟对方直接产生心理上的联系。

岳韫拜师,傅则阳十分高兴:“好徒儿!乖孩子,以后你要老老实实听师父的话,跟着师父的道走,不许三心二意,羡慕别家的道法,我必将我的得意大法传给你,比峨眉派的九天玄经更强。”傅则阳拍了拍岳韫的头顶,让他起来,“至于这个孙侗嘛,你不会管教徒弟,以后还是不要再收徒了,这个也不许带入我的门中。”

岳韫赶忙又跪下:“他虽然资质不堪,又铸成大错,毕竟跟我多年,他和孙侗本是海外散仙,前两世都是我的徒弟,因意外遭劫,这一生我又把他们引渡回来……”

“三世师徒,这缘分也该尽了!都修了三生还这么不长进,也是不配修仙,由我处置,你不要再管他……”

傅则阳话未说完,忽然自在天宫一阵剧烈摇晃,傅则阳心中微微吃惊,知道是又来了高手,八成就是严媖姆的无音神雷,看来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这老婆子,芬陀大师的雷音佛火都动摇不料自己这自在神光所化成的宫殿,她一出手就让宫殿摇晃得如此厉害,由她亲手放出来的无音神雷,可比姜雪君的厉害百倍了。

正想着,宫殿再度晃动,比方才更狠,看来不还手是不行了,只挨打不还手,让她继续这样连续轰击,自在神光早晚得被她轰碎!

傅则阳正要有所作为,忽然听见一声犹如铜钟大吕般的佛号:“南无阿弥陀佛!严道友还请住手,容我跟傅教主说几句话。”

傅则阳本来以心念感应操纵自在神光,让岳韫觉察不到外面的情况,从被混元一气球装载以后,直接到了这殿中,使他以为已经远离天台山,却不知仍在法华寺内,而把自己跟岳韫的对话传到外面,任由芬陀大师和谢山观看,以激起对方的恨意。

现在这声佛号,却直接穿透了自在神光的屏蔽,从外面传到大殿之内,嗡嗡回响。

岳韫吃惊道:“这是哪位高僧?”

“大约是天蒙禅师吧。”傅则阳以魔神法眼向外观望,果然见着外面废墟以上的云层里站着一大票人,除了先前的芬陀大师、法华寺安字辈的和尚、谢山、叶缤以外,又多了个银发飘飘的老太婆,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妇女,好几个高矮胖瘦老少各不相同的和尚,以及十来位从未见过的剑仙,正往这边指指点点。

其他的和尚也还罢了,其中一个眉毛胡子都雪白的老和尚,气度与昔日白眉禅师差相仿佛,不过白眉禅师身材高大,形态微旁,这个和尚却很消瘦,不过面色红润,让人看了便心生安稳,神态不骄不躁,十分安详,隔空跟傅则阳对上目光,他再次高耸佛号:“阿弥陀佛!傅教主,贫僧天蒙,这厢有礼了!”

傅则阳也正色还礼:“光明教教主傅则阳,见过天蒙大师。听闻大师早已经功行圆满,四百年前就已经隐居大雪山不再过问世事,只待飞升极乐,如今因何又重履红尘?”

“傅教主学究天人,神通广大,稍微捡着一个线头便能捋顺整个乾坤,又何必明知顾问呢?”天蒙禅师意深平和,“我久闻傅教主大名,教主虽然得了昔年石神宫主道统,也修炼血神经,却跟邓隐善恶有别,更得了三丰真人之道,本该横超三界,永享自在,何必自缚缚人呢?教主只道能御魔而不为魔所迷,实则此念一出,教主也与魔类同治了。你巧算心思,要教崔道友、岳道友、谢道友同堕魔道,但岂不知相互纠葛,丝丝线线,相互缠绕,永无解脱。阿弥陀佛,放下吧教主!阿弥陀佛!”

216 看破放下

听了天蒙禅师的话,傅则阳大笑:“老禅师说得十分有道理,我深表认同,就是嘛,大家各修各的法,各行各的道,没事总打打杀杀,毁天灭地的,实在不符合道德之士的所为,方才大家都为一念贪嗔所迷,不能自省自制,如今听了老禅师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我愿意听从老禅师的劝告,放下!咱们大家一起放下,谢琳杀我徒众将士的仇,我不报了,放下了!于端杀人的仇,我也放下了,不报了,以后只要他们不惹我,我绝不再报复。老禅师,你说,我这么做好不好呢?”

“阿弥陀佛!”天蒙禅师点头,“傅教主能够悬崖勒马,少造恶业,功德无量!”

“只是我放下了,他们能放下吗?”傅则阳站在宫殿前面,往谢山、叶缤等人身上一划拉,最后又落在床上昏迷的谢琳和于端身上,“老禅师,你能否保证,让他们也放下?从此以后,一天云彩就都散了,所有仇怨一笔勾销,他们不再找我报仇,我也不找他们报仇?老禅师,你能以你的道业前途来保证吗?”

谢山生怕天蒙禅师替他做主答应,抢先喝道:“魔头休要妄想!你毁人道行,斩人慧命,焉能不享此恶果?坏事做尽,一句放下便能完结么?不令你形神俱灭,我绝不成道!”

他把不消灭傅则阳誓不成道的话又拿出来讲了一遍,先前芬陀大师听了就深觉不妥,这回天蒙禅师听见,更是把雪白的胡子连掂了几掂!

原来,这谢山昔年曾经是天蒙禅师的师弟,早在千余年前,两人同时修佛,发愿约定,相互扶持,不管另一个人深造不测,甚至中途退心,不再修佛,不管过多少辈子,另一个都要将其接引救渡,重回佛门,同证佛果。

两人都有仇家,不过天蒙禅师宿慧深厚,能够把持,劈破重重障碍,勇猛精进,谢山却因为过去世有个爱宠情人,相互爱愈生命,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在一起,被仇家幻化成对方的模样,乱了方寸,为魔法所败。

自那以后,谢山转修多次,天蒙禅师自己也转世三次,中间去引渡谢山好几回,都阴差阳错,种种因由导致谢山未能重归佛门。

在四百年前,天蒙禅师已经修证极高境界,世缘基本都已经还完,只剩下一个师弟、一个徒弟这两宗,算计因缘未熟,便在大雪山隐居不出。

本来谢山这一世缘已成熟,只需要一个时机,天蒙禅师使出佛光普渡的无上神通,便能点亮谢山历世中积修的慧命所养心灯,破除诸生中的种种魔障,导其重归佛门,共登极乐,却不想谢山在这里发下了不消灭傅则阳,绝不成道的誓言!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水平,大多能够言出法随,每一句话,每一个念头,都要能自己掌控,不能乱说乱想,不然就有可能造成极其强烈的后果。傅则阳已经修证魔神之体,与域外的天魔本质误差,旁人避都避不过来,他却要主动招惹!天蒙禅师那颗经过千年打磨,金刚不坏的心脏,恍然有无数神兽奔跑踩过……

听了谢山的话,傅则阳大笑:“老禅师,看见了吗?不是我不肯放下,是你这师弟不肯放下,为之奈何?”

谢山有点纳闷地看过来:这魔头怎么说自己是天蒙禅师的师弟?

天蒙禅师不理他,只跟傅则阳说:“阿弥陀佛!他是昏沉千年,痴迷不醒的凡夫,傅教主确实了悟大道,通达玄机的天人,当有智慧,有神通,伏此恶业。如今双方恶业现前,该当相互仇杀,如同林中禽兽,互相吞啖撕扯,生生世世,轮回不止。不若道友以无上智慧,伏住此业,转恶为善,连诸天龙鬼,菩萨罗汉皆要赞叹道友。”

傅则阳反问:“你劝我单方面放下是吧?那将来他们再来找我报仇呢?”

天蒙禅师说:“道友放下了,便在极乐中,他们放不下,便在地狱里,善恶因果,自作自受,教主又何必为此担心?不过道友若实在放不下心,老僧愿意做这个担保,将道友的罪孽皆替你受了,将来他们要找你报仇,全由老僧一力承担,只叫他们来打我杀我好了,道友以为如何?”

“老禅师!”谢山和叶缤失声叫道,“你怎可如此袒护此魔?”两人不解,鼎鼎大名的天蒙禅师,都说他具有无上降魔大力,本以为他来是出手降魔的,却处处为魔开脱。

傅则阳摇头:“老禅师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说的这种作为,乃是佛道,我不愿行之。我跟他们的梁子,既然结下,那便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好了,以我本意,就是要跟他们在这轮回之中,生生世世,永远纠缠下去,老禅师要做的,是给他们讲道理,让他们看破放下,自在随缘,念佛往生,而不是来劝我,我又不想跟老禅师共登极乐,禅师把引渡的对象搞错了……”

严媖姆在一旁打断他:“凭你这魔头也配谈‘往生极乐’四字!禅师,此魔罪大恶极,不容宽恕,禅师虽然慈悲为怀,有意渡他,但其不愿自渡,便是佛陀在世,老君亲临,也无能为力,且由他自取灭亡吧!”

傅则阳对这老婆子的印象十分不好:“你这老虔婆也配搁我面前说三道四?且不说你教出来那个姜雪君两手染血,造下多少杀业,单你过去修道之时,杀得比她更凶更狠,连我这个大魔头都自叹不如,且看看未来咱们到底是谁自取灭亡。”

严媖姆大怒将龙头银拐一抬,便打出一连串的乾天太乙无音神雷,她这无音神雷可比姜雪君用来厉害多了,投入阵中,打在自在天宫上面,无声无息,却震得天宫左摇右晃。

谢山说:“他如今被困在芬陀大师的神阵之内,已经是釜底游鱼,大家不必跟他斗口,只把最厉害的手段使出来,震碎魔宫,然后佛光佛火上下夹攻,令其形神俱灭便是!”说完率先再度和叶缤一起催动心灯,放出数以千计的佛光灯花,他要把这些灯火在阵中结成一朵巨型灯焰,把整个魔宫收进去,摄于神灯之上,再将其逐渐慢慢炼化。

与此同时,芬陀大师、严媖姆、安字辈高僧,以及后来的诸多高僧剑仙全都纷纷出手,打得自在天宫剧烈震荡,摇摇欲坠。

傅则阳冷笑,回到偏殿:“谢山!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亲眼看着,谢琳这贱婢如何跟人行苟且之事……”他将手一挥,谢琳身上的衣服也都化作飞灰散去。

“魔头你敢!”谢山目眦欲裂,只见傅则阳挥手放出一片浓浓的青烟,将殿内所有人一股脑裹住,随后光芒一闪,整座宫殿都瞬间消失不见。

“不好!”天蒙禅师大喝一声,做佛门狮子吼,同时放出一片佛光罩在谢山前面。

在佛光之中,有一道金色人影,正扑向谢山,两人脸对着脸,鼻尖相去不过半寸。

谢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老魔傅则阳,急忙催动心灯,傅则阳冷冷一笑,身子左右分裂,化作两条人影,各自扑向左边的芬陀大师和右边的严媖姆,这两人也很诧异,不过毕竟是金仙一级的高人,同时施法。

扑向芬陀大师的那个人影被芬陀大师用妙法曼陀罗禁住,佛火烧成飞回,扑向严媖姆的那个被一道无音神雷将人影拦腰炸成两截,这无音神雷差不多是天底下唯一能够克制血神经的法术,与心灯和血莲萼两件法宝各具妙用。

傅则阳下半截身子向下坠落,上半截身子跳跃闪动,折转扑入一位中年剑仙的身体里,使这剑仙面露诡笑,募地全身爆开,化作万点血雨向四周乱打。

众多高人反应也是极快,尸体刚刚炸碎,便有天蒙禅师的佛光罩落,血雨在佛光之中俱被凝固,化作飞烟,严媖姆和芬陀大师的攻击双双打来,谢山和叶缤的心灯火花也紧随着追到。傅则阳又扑入一个人的身体,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秒,立即再度将尸体崩裂,然后离开,这时天蒙禅师放出大须弥神光障,如山岳般的金色佛光将所有人全部罩住。

天蒙、芬陀、媖姆,三人联手,傅则阳跟他们硬刚必然要一败涂地,破局的关键还在谢山身上,方才傅则阳就是利用了他对自己的仇恨,极度渴望杀死自己的神念瞬间飙升到临界点,通过魔神感应,由他拖拽出了芬陀大师的妙法雷音阵。

他晃身弹开,闪电般飞到万米之外的高空,仍然是半截身子的状态,他略扭了扭腰,元气喷吐,金光闪烁,下半截身子快速重生出来,这也就是他突破了第十层,不然的话挨上一记媖姆神雷,当时便要元气大伤,连跑都难。

顷刻间,全身复原,他竖起右手,十指尖喷涌出屡屡青烟,结成一个不断翻涌的烟球:“谢山,你的女儿就在这里,还有于端那小子,我先带走了,将来等他们给你剩下孙儿,我再让他们回来省亲……”

谢山和叶缤不顾一切地追上来,傅则阳掉头就跑,紧随三人之后,还有芬陀神尼发出来的须弥金刚手和严媖姆一连串的无音神雷!

217 灭魔传说

傅则阳这次出手的战略目的,是要让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全部沉沦魔道。

岳韫拜他为师,算是向他屈服,又向魔神立誓,任他搓圆捏扁,日后到底是否行魔道全看乖不乖。崔芜见了儿子和养女行那事,此刻已经走火入魔。谢山从发下誓愿,不杀掉他绝不成道,也相当于沉溺轮回,不能解脱了。

傅则阳大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但是他此刻却没有想过要逃走,因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谢山和叶缤若是跑去肆意残杀光明教徒,傅则阳的这些徒子徒孙们就几乎没有几个能够抵挡得了的,除非去光明顶把光明左右使者、护教法王们全部找来,跟他们打一场全面战争,但那样的话,又于自己不利,相当于代人受兵,红莲老魔该偷笑了。

真正牛逼的领导人,不是想发动战争就发动战争,而是想终止战争就终止战争。

傅则阳放出太虚仙环,化作一圈乌光,先把媖姆的一串无音神雷收了进去,再把芬陀的金光大手收进去,最后经紧跟着飘来的漫天心灯火花也收了进去。

他左手指天,太虚仙环在他头顶上空飞速旋转,涨到数亩大小,方圆千里之内的光线都被它吸摄进去,苍穹大地为之暗淡,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见他动用此宝,不说芬陀大师为之忌惮,连严媖姆也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将抬起的拐杖又放了下来,只有谢山不管不顾,放出九天都罗神锋,却被一道须弥佛光挡住。

“禅师!”谢山见天蒙禅师出手拦阻他的攻击,有些不解加不快。

叶缤拉他衣袖:“那是老魔用诸天秘魔神梭炼成的吸星琢。”

“那又如何!”谢山俊脸涨红,叫嚣,“他辱我女儿,便是跟他同归于尽,就此陨落,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阿弥陀佛!谢道友稍安勿躁。”天蒙禅师叫众人全都停手,跟傅则阳说,“傅教主今日大逞神威,要做的全部达成,也该收手了。”

傅则阳笑着把太虚仙环收回来,重新戴在手指上:“老禅师说得极是,不过还是方才论的,不能我单方面收手,你那师弟愿不愿意收手呢?”

芬陀大师突然开口:“傅教主既然逃脱了贫尼的妙法雷音阵,今日之局已然是教主胜了,诸位皆是数世修行,千年百载的有道高人,不必学凡间混混死皮赖脸。既然仇怨不能化解,也可暂时搁置,谢道友如今不是教主的对手,若是贫尼所见不差,教主的血神经也还未修炼到形神俱妙之境地,不若另行定约,各自回山修炼神功宝物,便以一甲子为期,六十年以后,大家若是还不能看破放下,到那时再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诸位以为如何呢?”

在场三位绝顶高手,都知道今天不可能真正干掉傅则阳,天蒙禅师一直在试图让两方放下,双方不肯放下,于是芬陀大师要两边搁置争议,这一僧一尼的目的是要让傅则阳知道厉害,日后不敢肆意妄为,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傅则阳管制长江水患。

严媖姆今天是占便宜来的,趁着傅则阳气运低落,跑来落井下石,傅则阳如果不能从妙法雷音阵里逃出来,她不介意乘机把傅则阳打杀轰碎,但是从傅则阳逃脱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像她这种高人,都讲求不出手则已,出则必中,直打要害,绝不会死皮赖脸,破裤子缠腿般地乱打王八仗。再斗下去,一旦把太虚仙环引爆,造成无量杀劫,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至于谢山和叶缤,他俩知道合二人之力也斗不过傅则阳,也认可芬陀大师说的,要回山修炼降魔大法,再炼制几件专门克制魔头的法宝,日后再报仇雪恨:“不过,你得把我女儿还有岳道友师徒完好还来!”

“这个倒是无妨。”傅则阳甩手之间,袖中飞出汩汩青烟,烟中显出两个赤身少年男女,被一个老僧放出袈裟隔空接去,“两个小的还给你们,至于岳韫,已经拜我为师,成了我的徒儿,他的生死就不劳诸位关心了。那于端为贱婢所迷,滥杀无辜,我替韫儿将他开革出门墙,你们喜欢,日后就入得你们的门下了。”大家都是多年积修的高人,说出的话都要算数,傅则阳将人送回:“就依照芬陀大师所说,六十年后,我随时恭候诸位大驾便是!”

他说完将身子一展,合身化作一道金光,凭空晃了几晃,便消失在天边视野之外。

法华寺已毁,芬陀大师请大家到后山妙法庵暂歇。

谢山急忙查看女儿情形,见只是晕过去了,仍然是完璧之身,方才松了口气,暗道这老魔竟然只是吓唬自己?

他却不知道,傅则阳晓得仙都二女根骨资质俱都极佳,谢璎心性更好,未来成就更大,傅则阳才出手毁其未来,似谢琳这般,跟万珍、易静同样位列三贼六婢之一,留在敌人身边形同祸根,法力越大,祸害越大,傅则阳自然舍不得现在就毁了。

转念之间,他又想起同样赤身的于端,跟爱女同处一处,从大魔头的混元一气球里飞出来,又被同一件袈裟裹住带回,这样有肌肤之亲,日后对女儿清白声誉恐有妨碍……

天蒙禅师看他神色变动,知道他已经由嗔心入魔,便开口道:“你过去世本是我的师弟,与我佛门有缘,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对付傅天运相差甚远,不若跟我回大雪山去,我传授你降魔大法,六十年后,方有得胜的希望。”

天蒙禅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成名更久,能得他收做弟子,对于哪个来说都是得天之幸了。谢山先前听傅则阳数次说自己是他师弟,现在又得老禅师亲口承认,便双膝跪倒:“恳请禅师传我降魔大法!”

天蒙禅师把他扶起来,然后跟众人告辞,要带谢山回大雪山。

他是担心谢山到别处去另寻神功宝物,势必又要生出许多事端,一个行差走偏,便要落到万劫不复之地,因此要把谢山带在身边,传授他最上乘的佛法,教他修菩萨道,以慈悲、持戒、忍辱、禅定、般若等手段化解心中戾气,教他堪破因果,放下仇怨。

谢山临走之前,拜托叶缤照看仙都二女,等他走后,叶缤便要带谢琳走,严媖姆忽然道:“其实你也与佛门有夙缘,过去世曾经亦是佛门中人。”

叶缤福临心至,赶忙跪倒,请求芬陀大师收录。

芬陀大师明白了严媖姆的意思:“你虽然亦是佛门中人,却与我无师徒的缘分,况且我收下的两个孽徒,俱都行在沉沦魔道的边缘,实无精力再收传人。媖姆大师的心意我知道,不过有些凶险,我说与你听,到底愿意与否,凭你自愿。”

叶缤说道:“请求大师不吝赐教,为我指点迷津!”

芬陀大师说:“在我昔日故地川边倚天崖对面的一片峭壁之内,有千余年前高僧绝尊者以极大发力开辟出来的三千尺深的石洞,洞内留下一座净世宝幢,幢内存着一部秘籍,名为灭魔宝箓。绝尊者是旁人送的绰号,他本来的法号名为住一,因为曾经发下宏愿,要荡尽世上一切邪魔,不令任何一个异派存活,为此专研邪魔两教中的各种法术,发明破法,创下了号称破尽天下一切魔法的绝灭真经,便是灭魔宝箓了。”

叶缤说:“我听说过这位神僧的大名,也听说过这灭魔宝箓,只不如这般详细。”

严媖姆说:“绝尊者昔日独自杀入魔教总坛,灭魔无数,法力无边,逼得魔教教主不得不远走海外,另立道场。”她略顿了下,“便在小南极四十七岛之间,傅则阳手上的两只秘魔神梭也是那时候的魔头们所炼来要跟绝尊者同归于尽的,只是尚未练成,要么迷人自迷,走火入魔,要么作恶太多,服了天诛,也算是恶贯满盈,后来不久四分五裂,随着诸多长老出走,就烟消云散了。”

芬陀大师点头:“不错,但是绝尊者也因此造下了无边杀业,连同他的弟子,虽然杀了无数魔头,但是万千异派邪魔应运而生,此起彼伏,杀了一批又出一批,虽然都斗不过他们师徒,但是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层出不穷,最后闹得绝尊者的好几个门人也都走火入魔,甚至大乱,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互相残杀,闹得不可收拾。”

“啊!”叶缤方才还是十分向往绝尊者那么强大的神通,拥有可扫荡群魔的法力,没想到最后竟然会事与愿违,造成这样的结果。

芬陀大师微微叹息:“非但他的弟子先后依次尽数遭劫,连绝尊者自己几遭不测。后来他向佛陀座前引咎忏悔,愿意积修善功,收拾局面,又用了五百多年的时间,转了数世,才将事情了局。就算这样,也未能将旧因全部还完,不过仗着西方三圣的佛力加持,伏业往生,到西天极乐世界修持经年以后,将来仍要回来,把所有昔日造下的杀业全部了结,才能圆证佛果,涅槃寂静。”

218 连山宝库

芬陀大师跟叶缤说:“你本是佛门弟子,曾经在绝尊者座下听经,被他授记,收做记名传人,法号为一音,因此与这部灭魔宝箓倒是有些缘法。只是此经虽然能够破禁时间一切魔法,但下手太狠,杀戮太重,有违佛门慈悲心怀,若是不能先将六度波罗蜜修习积攒到一定厚度,枉自修习,很容易像绝尊者当年那几位弟子般,欲降魔反入魔,自取灭亡。若依我的看法,你此时返还佛门时机未到,强修佛法,易生烦恼,无益有害,更遑论这等厉害的灭魔真传?若要修此经,你可到我故居龙象庵落发为尼,先修三十年般若佛法,到时候若仍想修炼此经,再做打算。”

芬陀大师修行千年,已经断灭许多世俗人的贪嗔之惑,只是心中尚有一点傲慢尚未灭尽,不能破一品无明,证一品法身,证入一真圣境。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傲气,让她极度自信:“正所谓一念动而世界生,灭魔也好,修佛也罢,皆由自主自就,自成自受,只要你能把般若佛法放在第一位,降魔之数放在第二位,分清楚主次纲目,便不虞行差走偏。”

叶缤听芬陀大师话里的意思,是愿意传她这部灭魔大法了,想着未来报仇有望,心中欢喜,把后面的忠告都只听在耳里,未能刻在心里:“感恩大师开示传法,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叶缤,弟子还前世一音法号,潜心修佛,恳请大师为弟子剃度!”

芬陀大师便为她剃度,叶缤从此落发为尼,法号一音,芬陀大师要她在三十年当中,每年誊抄一遍妙法莲华经,而且要刺自己的心血,书写血经,以期让她明了法华为主为重,灭魔为次为轻的道理,好化解未来修炼灭魔宝箓所生发出来的戾气。

叶缤一一领命,带上芬陀大师赐予的金册灵符,加上严媖姆临走时给的十二枚无音神雷,领谢琳离开天台山,先回锦春谷,要带谢璎一并去传遍龙象庵潜修,谢璎因崔芜连呕心血,走火入魔,虽然自己也受创伤颇重,却坚持要留在这里守护母亲,只教谢琳跟叶缤先去,只等崔芜情况好转以后,再赶去龙象庵汇合。

姊妹两个抱头痛哭一阵,互相做了约定,然后谢琳跟随叶缤赶去龙象庵,发奋要苦修佛门降魔大法,只等一甲子以后炼成灭魔神功,再去找傅则阳报仇。

再说傅则阳,离开天台山以后,并未回转武当山,而是一路飞到海外,到了东海和南海交界处的一座冰雪覆盖的海岛上面,打开混元一气球将岳韫放出来。

岳韫先前在神殿中听见天蒙禅师所颂佛号,便清净了神智,他原以为自己拜傅则阳为师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猛然间觉察到傅则阳和他竟然未出法华寺,仍在天台山上,并且还落在了芬陀大师的阵法之中,被困住无法逃脱,顿时手足冰凉。

他这种属于临阵投降,还形同当众向魔头跪拜,成了魔头弟子,这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简直无地自容。

这回发现自己和傅则阳置身在冰雪皑皑的荒岛上,四面海天之间愁云暗淡,尽是铅灰色的冰霰冻雾,还以为是傅则阳又变化出来的魔境,等定了神,发现这里很熟悉,竟然是自己过去的老师,连山大师昔日的道场月儿岛。

这月儿岛本是一座火山,山底就在海底,连同大地心肺,山间高出海面,平时被冰雪覆盖成为岛屿。连山大师以无上法力在下面的地火岩浆之中开辟出一座洞府,在这里教化徒众,充当山门。

末劫来临时候,连山大师将所有嫡系弟子全部处死,送其转世投生,然后自己在火海之中坐化,生前所用的满洞珍宝也都留在下面,火山每五十二年喷发一次,禁制开放,洞府打开,有能力的可以进入寻宝。

岳韫只算作连山大师的记名弟子,不在被处置之列,保全性命,从那以后每六十年来这里祭奠一次,岛内藏珍,岳韫自知连山大师的用意,从未肖想,倒是一次也没下去过。

岳韫问傅则阳:“你……师父带我来这里,可是要取下面的宝物?”

“不错!”傅则阳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注视前面的一片冰湖,“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是愿意跟我修炼血神经,还是愿意重新修炼连山大师的嫡传心法,学习他发下大宏远,在旁门邪魔之中开辟出一条飞升之路?”

岳韫不想学血神经,他也没有连山大师那么大的魄力,而且连山大师那么大的智慧神通都失败了,他还要重蹈覆辙,这不是傻么?但他听傅则阳口气坚决,不允许他反对,两件事情里面硬要他选一件,他也只能选择学习连山大师:“弟子愿意仿效先师,发宏愿为旁门异类开辟出一条通天之路……”

他这话说得弱弱的,生怕傅则阳不高兴,哪知听他说完,傅则阳却很高兴:“不错!还算可堪造就,你若能走成功,未来成就还要超过连山大师,当然,这是很不好走的,不过我会帮助你,回头,我就把我所修习的邪魔两教功法全部传授你,你都要一一学会,然后从中想法变通,由邪入正,了悟正邪之间转化的道理……”

岳韫听完心里叫了一声苦,却只得回答一个字:“是。”

傅则阳不管他怎么想:“连山大师是我很钦佩的人,说实话,我现在走的路,跟他所行的也有些相似之处,现在跟你说你也不能理解,日后有空,我再给你详细说说,现在我们要下去祭拜连山大师遗蜕,并且请出他留下的道统和法宝。”

傅则阳说完把两手搓了一搓,向外养出,飞出万点金色火星,落入下方的冰湖之内。

“喀吧喀吧……”厚厚的坚冰开始崩裂,整座数十里方圆的湖面在数息之间支离破碎,紧跟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片冰盖被整个掀开,飞上天空。

如今不是开海之期,傅则阳直接以魔火触动下面的阵法,引火山喷发。

月儿岛本是个活火山,被连山大师以仙法逼住,地火岩浆在内燃烧膨胀,愈演愈烈,却发泄不得,只每五十二年爆发一次,其余时刻都在积攒能量。

如今被傅则阳引发,除了岩浆向外狂喷乱涌,内在的地极真火被阵法引动,助其声势,比寻常喷发的火山温度更高了许多倍。

“走!”傅则阳挥手放出一片金光将岳韫裹住,投入轰隆隆正猛烈爆发的火山里。

岳韫看他就这么带自己冲进来,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乱跳,以他的功力,要到这里亦是不能,非得借助一件天府奇珍级别的护身法宝才行,还得能够专门能够克制地火的,似傅则阳这样随便带人便闯,简直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他却不知,傅则阳所发那幢金光换做自在神光,原来在燃脂头陀手上时候算是法宝,却也扛不住这有连山阵法加持的火山,后来经过傅则阳屡次祭炼,糅合了血影神光在里面,介乎于法宝和法术之间,威力又增加了许多,才能硬抗此处的地极真火。

傅则阳带人逆着火山喷发的岩浆洪流飞速向下,到了数十丈以后,突然身子一轻,竟然已经没有了岩浆,甚至连点火星都没有,所有的地极真火都是从石壁上的空穴里涌出,在头顶上汇合,再统一喷出。

可是这里虽然看不见明火,却炽热无比,比方才在岩浆里时候更热。

傅则阳将自在神光收了,带他往前走进一条横向的通道,才到洞口,阴影里闪出两个石人,手里各拿一口宝剑,迎着两人一指,剑尖上便迸射出一连串的五角火星,少说也有几千朵,劈头盖脸电射喷洒。

这是连山大师精炼的先后天五行真火,取木中火、土中火、金中火、水中火、火中火,合二为一,囊括先后天阴阳五行生克变化之妙,非同小可,以傅则阳目前对五行法术的了解,也无法炼成。

他将太虚仙环放出,将满天星火全都收了,再抬手一道血影神雷,轰隆一声将石人后面的洞门轰碎,带着岳韫飞入洞中。

进洞之后,傅则阳依言带着岳韫先祭拜连山大师的遗蜕,傅则阳是站着,以晚辈礼拜见,岳韫望着塌上栩栩如生的先师遗蜕,算起来已经有数百年未曾见着了,回忆最后一次见面,先师的一言一语,音容笑貌,依旧鲜活若生。

他记得先师曾经跟自己说过,自己入旁门比直接入玄门正宗路途要平顺得多,只要自己不主动生事,未来还有进入玄门正宗,修成天仙的机会,现在却入了魔道,拜了个大魔头为师,一想到这里,岳韫就羞愧欲死,恨不能立即兵解自戕,跟这一生说再见。

傅则阳看他眼含热泪,无比恭敬地一下又一下叩拜,已知他心中所想,但他却不感觉生气,反而很理解岳韫的心情:“你好好在这里拜着,想哭就多哭会,完了跟我走。”说完他转身进入内洞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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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长眉安排

月儿岛连山仙府里面,共收藏了连山大师昔年所留奇珍异宝共二十余件,期间被长眉真人和嵩山二老取走了一部分,还剩下大半以待有缘。

傅则阳也不管有缘无缘,释放出十指血影神光往四壁上乱照乱晃,强行把连山大师留下的禁制纷纷破去,使得隐藏的法宝丹药,不管是挂在墙壁上的,还是摆在桌案上的,亦或是藏在箱子里,全部显现。

傅则阳将所有法宝、丹药、道书一股脑划拉收进乾坤袋里,前洞搜刮完再去中洞。

在中洞里面有一座石碑,这洞府里面所有法宝傅则阳都看不上眼,唯有这石碑中有一件比较至关重要。他知道石碑上伏有连山大师布下的大五行绝灭神光线,十分厉害,先将吸星环祭起,然后再用血影神光去攻击石碑。

只听轰隆隆一阵磨动,无量五颜六色的彩色星芒向外迸发,每朵星芒后面都划出一道彩色光线,好似万花迸射,星光满眼,直朝傅则阳倾斜过来。

这绝灭神光线比当年陈紫芹所用绝灭神光针威力还要强大,而且数量极多,如**涌,好似无穷无尽,若非太虚仙环内涵无穷能量,几乎要在它的冲击之下化成粉碎。

傅则阳一面用吸星环吸收绝灭神光,一面全力发动血影神光,十股金灿灿的光芒从他指间射出,冲击到石碑表面被上面的先天五行神光挡住,傅则阳轻喝一声,加大真元输出,十股金光略微一荡,继续强行猛冲。

僵持了十数秒功夫,终于五色神光被熔出孔洞,被傅则阳破去,向周围散开。

整座石碑被金色的血影神光罩住,过了片刻,迅速化沙,成为漫天齑粉飞散,里面飞出一幢墨绿色的圭形宝光,如有灵性般想要飞走,被血影神光强行制住。

这宝贝的威力相当强劲,傅则阳竟然有些吃力,与此同时天摇地动,四壁都在猛烈摇晃坍塌,傅则阳将当年从元江里面取出来的那一半离合五云圭取出,投入金光里,两片宝圭本来就是一件,分离数千年,今日终于重新阴阳合璧,喀吧一声,扣在一起,严实合缝。

傅则阳将圭抓在手里,出洞来见岳韫泪流满面,还在连山大师遗蜕前面瞻仰,他放出自在神光把岳韫照住往外飞,在洞口处,将护洞的两个石人也给拢住一并带走。

飞出月儿岛,下面被连山大师仙法所制,镇压千年的地火岩浆这下无了控制,疯狂喷发出来,下面火穴里开辟出来的仙府也被岩浆倒灌,全部毁掉。

傅则阳使出大诸天遁法,带岳韫一路飞回福建军营之中,阴素棠等人赶忙率众出来迎接,傅则阳宣布:“此人名叫岳韫,是我新收的弟子,道号唤作玉洞真人,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大光明教下锐金旗的掌旗使,由他随军一起往南,取两广诸地,限半年之内,要连夷州和琼州一起拿下,到时候在琼州岛修建一座当世最大的造船厂,叫钱莱领航,开辟通往小南极的航线,我要把那边的矿产、木料、水产、香料等等,全部输送到大陆上来!”

岳韫有点傻眼,他刚才还在琢磨日后该怎么做,没想到傅则阳都给他安排好了,还强行让他做了锐金掌旗使,不过如今傅则阳要他做啥他就做啥,连一点反抗的念想都没有了。

让众人退散,只留岳韫和阴素棠两个人,傅则阳先让阴素棠拜见了掌旗使,教她以后多处理辅佐岳韫:“两广之地的百姓多信红莲魔教,那里有好几个高手坐镇,卦象上看,新近又添了一个阴人,你一个人孤掌难鸣,有岳韫出面,方可保无虞。”

阴素棠知道傅则阳的意思:“属下这次在武夷山下损兵折将,未受教规惩处,已经是得天之幸,未来必定用心辅佐岳真人取下两广,不负教主所托。”

傅则阳教他离开,只留下岳韫,把从月儿岛取出来的宝物拿出来:“连山大师昔年欲以旁门证到,修炼了许多旁、邪、魔类的功法,共有道书近千册,后来坐化之前,将其付之一炬,全部焚毁。他当时有一部修道目录,记载了他所修炼的各种功法名称,后来被嵩山二老取走,交给了长眉真人……”

说到这里,傅则阳忽然心有所感,长眉真人拿到那些修道目录以后,洞悉种种旁门邪魔的功法,会不会也创出一个类似于“灭魔宝箓”之类的秘籍,来破尽天下各门各派,旁门左道,邪魔两教的功夫?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冥冥之中似乎有种感应,血神经长眉真人也是知道的,自己修炼的上册昔年变作化碧珠嵌在菩提圈内在他手上几百年,他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已经研究过这部功法,会不会也创出专门克制的血神经的功法留给齐漱溟他们,还有石神宫主留给他的血莲萼,将来有一天自己跟峨眉派拔剑相向,他们会不会突然手持血莲萼使出杀手锏,弄出一堆专门克制自己的法术和法宝?

这个想法让傅则阳惊出一身冷汗,以长眉真人的实力和见地未尝没有可能,而且他如果想,就至少有八九层的能力做到!

岳韫看他沉吟不语,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为难之事,也不敢问,只默默等待。

过了片刻,傅则阳重新开口:“除了那些秘籍以后,还有一部秘魔三参,被当年的白骨夫人三凤取走,现在白骨神君手中。最后剩下一部千古火神在世时候留下的真经,此经共有三部,连山大人所得这本是上部,乃是全书总纲,你可好生修炼。”

连山大师还留下许多丹药,林林种种,有让人青春永驻的,有帮人凝神塑体的,有助人筑基修炼的,傅则阳拣出几样来,剩下的全都给了岳韫。

最后是法宝:“连山大师炼了许多旁门法宝,各有各的用途,我拣出几样,剩下全都给你。另外他有四件镇山至宝,排行首位的名为离合五云圭,此是前古奇珍,分作阴阳两片圭符,我昔年在元江水眼里的广成子金船中得到阳符,阳符威力极大,但是没有阴符无法使用。这片阴符经连山大师多年修炼,另据许多妙用,为连山四宝之首,这宝贝我留下了。”

岳韫说:“此宝理应为师父所得。”

“嗯。”傅则阳又拿出一把黄铜扇,“此为天地清宁扇,是连山大师炼丹炼器所用,专能克制各种魔头邪祟,又能灭火,你性子绵软,日后修炼魔道法宝,更易为魔所欺,我有那么多的魔道神功都不放心给你修炼,有了这把扇子,以你这不求上进的心态,魔劫应该不强,凭此扇足可平安度过。”

岳韫听说过这件宝贝,知道是连山大师昔年随身的炼魔至宝,极其厉害,方才看见时以为傅则阳必定会据为己有,没想到竟然得蒙恩赐,有些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去,听傅则阳话中在数落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只能苦笑。

“第三件是子母龙雀环,分为两副,母环当初被嵩山二老借冬秀之手取走,如今只剩下子环。你有了清宁扇,这宝贝便无多大用处,二十三年以后,你可寻到嵩山二老中朱梅的转世之身,他有一个同伴,名叫文瑾,你可去收那文瑾做个记名弟子,将此环赐给他,教他稳固元神,守护元婴之用。”

岳韫虽然不知道傅则阳要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但还是接过去,允诺照办。

“第四件是万象璇光尺,跟前面两件都是连山大师用玄门正宗的手段祭炼而成,是连山大师立教之根基,此宝进可攻退可守,妙用无穷,你拿回去可好生祭炼,未来路上,依仗它的地方颇多。”将法宝分完,傅则阳又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光明教下的五大掌旗使之一,你要随军去攻占两广,那里都是红莲魔宗的道场,你不是喜欢积修善功吗?那里有的是无恶不作,吃人肉喝人血,收人生魂祭炼邪法的魔头,你去将他们全部斩了,自然会收得许多功德,教内也会记你大功一件,若不能完成,便要有重罚!”

岳韫听这任务对他来说倒是并不为难,赶紧答应下来:“弟子必定斩尽诸邪!”

这世界上,未来会有三仙二老一子七真并称,三仙是东海三仙,包括玄真子、苦行头陀、齐漱溟,二老是嵩山二老,自然便是白谷逸和朱梅了,一子是青海派掌门藏灵子,而剩下的七真里面就有玉洞真人岳韫一号。

岳韫的辈分极高,跟长眉真人同辈,虽然只是连山大师的记名弟子,所学也是旁门道法,但修道经年,道行法力皆不弱于人,阴素棠远不是他的对手,有他随行,南面当可一路畅通,那里的红莲教徒无可匹敌。

将东南的军事都安排妥当,傅则阳离开福建,火速赶往南昌,红莲老魔的大洪水就要发动,整个神州大地都要化作一片泽国,他要抓紧时间整治鄱阳湖,准备治水事宜。

(第十卷-魔神感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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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妖精之国

红莲老魔并没有全力发动灭世般的大洪水,而是将水量逐渐加大,他只是想让人们相信他所宣传的洪水末日言论,好多拉些信徒,只要信众数量不继续萎缩,有了足够的信仰基础,佛教就不能直接到西昆仑去干掉他。

佛门之中的一发禅师和广明师太率领的天山派,优昙大师率领的华严派,白眉禅师率领的少林派,再联合道门中的昆仑派合力在黄河沿岸治水。

这次治水以白眉禅师为领袖,他也给黄河水系中的五台派跟华山派送去书简,请他们也一起参与到治水中来。

只是上次黄山斗剑,五台和华山两派损失惨重,太乙混元祖师单挑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眼看就要取胜,齐漱溟突然放出长眉真人留下来的七修仙剑。

七修剑共是七口,长眉真人才五行精英,用九九玄功,按七真形相炼成,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鸡名天啸,兔名阳魄,蜈蚣为赤苏,龟名玄龟,蛇名青灵。七剑合璧,专破世上一切五毒之数,正是太乙混元祖师所用五毒腐仙剑的克星。

太乙混元祖师的仙剑如同青蛙遇着毒蛇,瞬间被破,他自己也被齐漱溟乘势斩断一条手臂,双方结下大仇。而红莲老魔在斗剑期间又暗住五台派这一边,他们现在如何能够相应白眉禅师的号召,帮助抵抗红莲老魔发动的洪水?

五台派跟华山派共同以斗剑失败,按照约定,需要封山闭门思过,不能再过问外事为由,非但不帮忙治水,反而还派人到民间散播,印证未来的灭世言论是真的,只有红莲佛祖出世,才能拯救世界,只有信奉红莲佛祖,才能得莲花现身,受封成佛。

白眉禅师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发张请柬意思意思,主要还是得靠自己。

长江水系,则主要是傅则阳在搞,他让岳韫随军取两广,玉洞真人以宝扇破邪火,仙尺伏魔头,仙剑之下连斩五位红莲罗汉,三大红莲圣母,完成了傅则阳交代的战略目标,傅则阳让湘王朱镭在定都南京,登基称帝,跟北面的藩王们隔江对峙,被称为南明。目前南明的国土面积,西至湘西,东到东海,北达长江,南临诸沙,是目前国土面积最大的朝廷。

湖北的楚王参与中原大战,去年兵败,二十万大军毁于一旦,只能退回襄阳,已经派人送降表给朱镭,想要称臣,傅则阳叫他先不要着急,武当派封山闭门,不能再支持他,但是还有光明神教,傅则阳把五鬼天王尚和阳派去,令他们守而不攻,先把这场洪水过去。

从初夏开始,大陆各地开始飘雨,稀稀落落,下个没完,各处江河水势不断上涨,真个是淫雨霏霏,连月不开,一直到快要入秋,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洞庭湖和鄱阳湖的水位也不断看涨,不过整体还算平稳,傅则阳叫武当派和光明教弟子在江北紧要处筑底防洪,把洪水逼向南方,进入这两个超级大的滞洪池里。

由夏入秋,由秋转寒,到了冬天,降水依然不停,南方是源源不断的冻雨,北方则是白毛大雪,飘飘洒洒,将街道、房屋等依次淹没,很多低洼处的小城都被彻底掩盖。

百姓们在北方活不下去,大举南迁,他们听说,南方的人都信奉光明神教,得光明永照,温暖如春,洪水不敢流往那里,风雪不敢降落到那里,乱兵也不敢去那里杀伐,只要过了长江,便能有吃有喝,有安宁的日子过。

他们背着光明经,念着光明咒,扶老携幼,历尽千辛万苦走到长江边上,江水比前些年更加浩大无边,连对岸都看不十分清楚,大家跪在地上向江南磕头,祈求光明神王保佑。

傅则阳已经修炼就血神法身,魔神感应之下,所有念诵光明咒的,不管在这世界上哪个角落,他都能有所感应,光明咒就是他的留给世人的信号或者密码。

他将昔年从破头和尚那里收来的千年神魔炼做光明神将,以自身精血助其炼形化体,将光明神咒的感应与其相连,平素让他们待在南京城内的光明神殿之内,一旦有人持光明咒求救,立即寻声救苦,前去接引救护。

他又命令赤城子,以破灭神舟为旗舰组成长江舰队,沿岸巡查,遇到想要渡江的百姓便给渡到南岸。在江南,他有亩产万斤的光明精米,有猎杀一头可以全村吃上一个月的大鱼巨蟒,口粮不是问题,来再多的人也能吃饱。

这样过了经年,南方人口越来越多,江河湖泊虽然水势浩大,但总体来说却甚安宁富足,北方地区则妖精厉鬼越来越多,妖精所盘踞的城池开始遍地开花,从河北快速蔓延到河南、山西、山东等地。

还有不少鬼城,白天静悄悄地,连个活的虫子都不见,晚上买卖吆喝,人声鼎沸,行人磨肩接踵,好不热闹!

由于北方人口骤减,南方又被傅则阳经营得铁板一块,红莲魔教开始在妖族之中发展信徒,佛教随后也着手抢占阵地,白眉禅师两次在黄河沿岸显圣,收许多良善妖族做信徒。

这日,傅则阳正在君山神殿之中,参悟如何利用信众愿力,另行开辟成就小世界的办法,忽然心有所感,停止用功,着人准备上好的香茶。

不多时,有人来报:“殿外来了个身材高大的胖和尚,带着两只大雕,求见教主。”

“快请!”傅则阳让芝仙代自己出去迎接。

芝仙拉着石生飞窜出去,很快引着一位满面红光的大和尚进来,正是白眉禅师。

傅则阳离座欠身,请白眉禅师入座吃茶:“老禅师尝尝,这是从光明境来的新茶。”然后给芝仙和石生,以及崔晴和宝相夫人生的两个女儿紫铃、寒萼四个小孩子引荐,“这是少林寺主持,白眉禅师,以后见着要记得行礼。”

四个小家伙并排给白眉禅师磕头行礼,白眉禅师点头微笑,挨个夸赞一番。

连喝了两碗茶,傅则阳问起来意,白眉禅师说:“从听说我来的那一刻起,傅教主应该就能心动神知了,况且这事与你也有关联。”

傅则阳说:“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却不知道这事与我有什么关联。”

白眉禅师笑道:“傅教主贵人多忘事,教主可知道,如今黄河以北,许多地方都已经成了异类的天下,其中最厉害的是霸占了北京城的那一伙妖精,共七个大妖,均称大圣,吃了北京城残存的百姓,盘踞那里定都建国。其中为首的一个换做摩天大圣,乃是一个金翅大鹏鸟成道,十分厉害,周围方圆千里之内的妖族,无不宾服。”

傅则阳奇道:“不过是群异类妖族,能成就多大气候?不过是你们这些高人们不愿意出手,不然无论是你,还是五台、华山,红莲老魔,哪个真心想管,都是信手而灭。”

白眉禅师摇头苦笑:“非也非也!你可知道那七大妖王都是什么来历?那金翅大鹏鸟乃是极乐真人当年收下的坐骑,跟随李道友时间不长,李道友就采集够了五行精英,要闭关一甲子。这鸟从李道友那里听了不少道法,又得五福仙子垂怜,秦渔小友喜爱,赏赐了不少仙果仙丹,有许多是从傅教主这里得到的,那鸟得了神通,偷拿了李道友好几件镇洞之宝,跑下山去,到人间为祸。后来他又机缘巧合吞了一滴蚩尤血,已经成了气候,休说寻常剑仙,去年穿心和尚从太行山里出来,想要夺取他的内丹,最终也败在他的手上!”

李静虚的鸟竟然这么牛叉?!傅则阳有点震惊,穿心和尚也是魔教中的有名人物,虽然比不上破头和尚,却也差不了许多,昔年跟长眉真人斗法,被长眉真人斩去半边身子,他厚着脸皮把身子要回去接上,发下誓言,跑去太行山山腹之中苦修苦练,长眉真人在世一日,他便不再出来,没想到那鸟妖竟然连他也能斗得过!

白眉禅师喝了口茶,接着说:“除了这位摩天大圣,其他六妖也是个顶个的厉害,其中有一位后来的乌鹏鸟,跟摩天大圣同宗,被摩天大圣折服,收做兄弟,关系在七妖之间最好。他从北极来,身上带着大量的仙丹仙果,还有好几件厉害的法宝,更厉害的是那双翅膀,一振翅便能飞出九百里,扇动几下,就能从东海飞到昆仑山了,傅教主相比知道……”

傅则阳原本不知道,这会听白眉禅师一说,立刻明了,这只乌鹏鸟肯定就是玄翼了,当年他的孩子随钱莱的镇海神舟来中土,被古神鸠教训,他怀恨在心,万里迢迢跑来中土找古神鸠寻仇,要给孩儿们雪恨。

傅则阳当年知道这件事以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等玄翼找来以后,让他跟古神鸠打上一架也就是了,横竖有自己看着,只许分出胜负,也不会决定生死,后来玄翼久久未到,他的事情也多,就把这茬给忘了,没想到他竟然跑去河北在紫禁城内为妖。

“禅师这话说得……以禅师法力,即便那些妖精都服过北极带过去的仙丹仙果,手里还有极乐真人的镇洞之宝,也绝不是禅师的对手,单那妖精国度,禅师一人可平可灭,为何这些年还在嵩山,坐视他们吃人逞凶,危害人间呢?”

221 造化众生

听了傅则阳的话,白眉禅师面显悲苦,叹道:“不怕教主笑话,说句自大的话,以我之法力,不说此世界,便是整个三界六道之内,诸天人、龙神、修罗、夜叉、饿鬼,乃至一切仙魔精灵,除了似傅教主这般极少数的,其余我尽可杀得!然而若真如此,我与诸魔又有何区别?若是真的杀之灭之便能了事,十方三世诸佛早就大开杀戒,将一切妖魔鬼类尽数诛灭了!杀心一起,虽只一念,亦是轮回,我还有何脸面自称负担如来家业?似那些虽以妖邪称之,亦是愚痴众生,虽生灵性,不改畜生习性,相互吞啖杀伐,快意时少,痛苦时多。杀之灭之简单,渡之化之却难!”

傅则阳点头:“老禅师是想要渡化群妖吗?”

“正是!还请教主容我座前二雕进来说话。”

傅则阳摆手让芝仙去办,很快,芝仙领着两只鸟进来,一白一黑两只雕飞进来,在阶前站立,目测大约有一米五六高矮,比寻常鸟要大得多,但是跟古神鸠、玄翼他们相比,就显得相当娇小了。二鸟一个浑身羽毛雪白,似雪如玉,一个翎毛漆黑,白雕眼神更有灵性,到阶前俯身鞠躬行礼,黑雕却桀骜不驯,吃白雕吼了一嗓子,才跟着一起鞠躬。

白眉禅师说:“这两只雕儿俱都随我千年时光,时常听我讲经说法。白雕有前生宿慧,十分聪明,又能对佛法生信生慧,定慧之间,了悟佛理,虽然不会说话,境界去却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更高。这次他自告奋勇,要去群妖之间演说佛法,导妖向善,只是他法力尚差,不能炼体化形,固魄返魂,我才厚着脸皮来求教主赐药,全他这大心宏愿。”

傅则阳早知道白眉禅师的来意,药都准备好了:“他一个还未化形的异类竟然能有这样的雄心抱负,大心大愿,让人意想不到。这是好事,我自然要玉成。”

他让芝仙拿来装药的玉匣,跟白雕说:“我索性好人坐到底,给你一滴精血,助你化形罢。接着!”他先弹出一滴精血,给白雕张口吞了,然后再弹出一颗木生丹,白雕又接住吞入腹中,然后便给他用一道金光罩住。

当年傅则阳曾经在紫云宫用转生丹帮助金须奴脱胎换骨,转体重生,如今这白雕虽然常年跟白眉禅师修习佛法,将元神心性练得坚愈金刚,但肉身的法力火候都远远不如那时候的金须奴。傅则阳先给他一滴自己的精血打底,然后再投喂转身丹。

转生丹分为五行,每行六颗,需要从初一开始,经过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各服下一颗,五个月才能完成。

傅则阳如今法力远超当年,转生丹也经过数次改进,他于年中取月,月中取日,日中取时,时中取刻,于一刻钟里取上弦和下弦,分按六卦,各定准绳。

总共不过五刻钟,五行转生丹依次投喂完毕,白雕五行裂解,四大解体,期间所经受的痛苦更胜当年的金须奴,这白雕也真厉害,千年来跟随白眉禅师听经学佛并没有白费,始终神清识宁,安住一处,如如不动。

最后一刻钟,投喂六颗血神丹,悬空的白光里面,一个人影迅速成形,五脏、骨骼、肌肉、皮肤、毛发……最后白光散去,走出来一个长发披肩,剑眉星目的美少年。

他端起双手左右看了看,喜出望外,随即跪倒磕头:“晚辈玉奴,谢过傅教主再造之恩!”然后又给白眉禅师磕头。

白眉禅师微笑点头:“傅教主果然有造化乾坤之能,我佛家虽然也有莲花化身之法,却要他自己有此造化,要求顺因成果,半点不能强求。”

傅则阳对此也有些许的得意,别的不说,就这手炼体化形,阴阳再造的手段,天底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当然,似极乐真人、芬陀大师等少数几位决定高人,也有各自的手段改换形体,但没有一个有他这么干脆痛快。

他让芝仙给白雕拿一套衣服穿,忽然听白眉禅师说:“道友已经有了造化众生之能,未来是不是要开始造化乾坤了?”

傅则阳明白他的意思,所谓造化乾坤便是开辟自己一方的小世界,重立地水火风,单独画出一个时空自己在里面,很多魔教大佬到最后都会那么做,说的好听点是逍遥,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没有针对自己的天劫,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说不好听点就是苟着,因为他们只要敢出来,就会被外面大世界的天劫攻击。

傅则阳现在还没有真正造化乾坤的能力,造化生灵的能力虽然强,但一来借用了丹药之能,二来跟李静虚和芬陀大师的玄门佛门两件正宗之数相比,也有很多不足之处。

他笑着回答:“我至少千年之内没有天劫,暂时还没有造化乾坤的想法。”

白眉禅师点点头,看着白雕,缓缓地说:“你虽然有恒心有毅力,但此行艰苦无比,身上心里,更有许许多多的折磨苦难,到时候无一人能够帮你,全靠你自己努力。我与你承诺,本来我至多五十年内就要飞升极乐,你在我去西方之前堕劫,我必接引你,渡你超拔三涂,升入人道,转成人身,再传你佛法。你若真能在群妖之中广传佛道,做个妖中菩萨,未来我便不再去西方,而是在达摩祖师面壁之处解化,来生投入畜生道,去与你会合,再在群妖之中广传佛法!”

这话说得傅则阳都有些动容,以白眉禅师的修行,早可飞升极乐,成为阿惟越致菩萨,既是挂“摩诃萨”后缀的大菩萨,让他到人间去,转世成为普通人,收起一切法力,只凭自身言传身教传播佛法,普度众生,都有些委屈他了,他却甘愿投生到畜生道去,变牛变马,变鸡变鸭,这个真的有点随缘普渡,倒驾慈航的味道了。

白雕泪流满面,跪在白眉禅师身前,哭泣道:“弟子不敢劳动恩师大驾,弟子其实……并非似师父说的那样有多大的大行大愿,只是弟子本是畜生之身,又是猛禽之属,早年间只知好狠斗勇,称霸云端。后来遇着师父,学得佛法,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好似大梦初醒。我只是想让那些过去像我一样的飞禽走兽,也明白一些他没能本不可能知道,也无法明白的道理,至于有多少妖类能够相信,愿意跟我一起,我也不敢强求,但凡只要有一个,也算不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常人要脱离三涂都不可能,实不敢让师父也堕畜生道。”

“痴儿!”白眉禅师笑着抚摸他的头顶,“六道只在梦里,醒时更无大千。三涂对于你们来说是苦恶之道,与我来说,跟天人善道并无区别,阿弥陀佛!你是个有慧根的,如今得傅教主相助,得了人身,他也算得上是你半个生身父母,让你脱离畜生道,生而为人,你以后要尊他敬他,不管以后佛门里有多少人与他为难,你也不可对他动半毫恶念,否则便形同弑父,五逆重罪,堕入阿鼻,不能超脱!”

白雕转过来再给傅则阳磕头:“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二位皆对孩儿恩深似海!孩儿玉奴拜见父亲,绝不敢对父亲有丝毫恶念……”

傅则阳向白眉禅师大声笑道:“老禅师这是给他找个在魔门里的靠山,还是给我找个在佛门里的靠山呢?”

白眉禅师亦笑道:“阿弥陀佛,娑婆世界,处处都是佛门,哪里来的魔门?”

傅则阳知道他的意思:“我跟老禅师看法正好相同,诸天世界,处处都是魔门。”

白眉禅师点头:“如是!如是!傅教主果真已得三丰真人道中三昧!”

傅则阳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便宜儿子:“我傅则阳的儿子,可不能再叫‘玉奴’,以后就随我姓傅,嗯……就叫傅列星吧。”他取出两瓶丹药,两件法宝,“你此行十分凶险,丹药你拿着疗伤救命,这两件法宝都出自月儿岛连山宝库,一个潜伏遁形,一个破敌防身,经我重新祭炼过,另有许多妙用。还有这两部光明经是为父的创作,你师父不是说处处都是佛门,法法俱是佛法吗?你也也学学我这个,通过这光明经修成佛法,必然能让你未来勇猛精进,早证菩提。遇到危险时候,可以持光明咒呼唤为父的法号,自有神效。”

傅列星毫无不耐,双手将东西都接过去,再次叩谢。

这孩子还真不错,挺有礼貌的,也乖巧懂事,比他旁边哪知黑雕强多了,黑雕不止神情桀骜不驯,看傅列星给傅则阳磕头也摆出一副不忿的样子,看那架势,若不是白眉禅师再做,他早就一爪子抓过去了。

傅则阳感知到他的情感,正寻思皮皮鸠那个混球这回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然给这傻鸟头上的毛扒光,做个秃鹫,教他知道厉害。

白眉禅师用手一指黑雕:“玉儿早脱三劫,若没有这一宗事,他也该兵解转投人身了。但这黑儿却杀业太重,有时候本不饥饿,看见猎物也要抓死,或抓上高中扔下摔死取乐,要么一头鹿只吃几口,一条蛇只吃蛇胆。为此也不知被我罚了多少次,却跟我那个大徒弟一样,口上认错,日后遇事依旧如故,将来还有好几次劫数,我在时还能护着他,将来我若走了,他必遭横祸,死得凄惨无比。还望傅教主看在他跟玉儿同伴数百年的兄弟情分上,日后如有冒犯,还请多多担待则个。”

“嗯,那是当然。”傅则阳点头,“我怎么也不至于跟他一般见识。”

白眉禅师看出他的意思,也不再强劝,起身告辞,带着傅列星和黑雕飘然而去。

222 文瑾

让芝仙带队送走了白眉禅师,回来时,傅则阳看四个小孩子,怎么看怎么别扭,让他小家伙们站成一排:“你说你们,两个男孩子,一个扎小碎辫,一个扎马尾辫,两个女孩子,都弄了俩包子头,看得我扎这么来气呢?”

一听这话,芝仙立即捂住脑袋上的小辫子往后退:“这个是凤姐姐给我钦定的发型,说我这样是最好看的,让我一定得坚守住。”

“好看个毛线!过来,我给你休整休整!”傅则阳坚持要给小孩修头发。

芝仙没有办法,在他严肃的眼神里面,慢慢蹭过来,被傅则阳抓过来揽住,以金色的血影神光照在他头顶,不过数息之际,他满头白中带青的头发按照傅则阳的心意,该断的断,该留的留,除了前额留了锅铲大的一小块,其余地方全部剃光光。

“这样多清爽。你一个活了三万年的肉芝太岁,哪懂得什么人间的美丑,都是被陈玉凤拐带的,这两年都学会臭美了。”傅则阳放开芝仙,让他自己去照镜子,把石生也抓过来,剪了个同样的头型,两个家伙都差不多的身高,站在一起像极了亲兄弟。

他把两个人剪下来的碎发全部用一个玉匣装了,打了个响指,大殿之内金光一闪,现出一尊身高占六的光明天神,傅则阳把匣子递过去:“分成两份,一分送到襄阳给尚和阳,一分送到广州给岳韫,讲明是芝仙和石生的头发,一个是万年草木精华,一个是万年地脉灵石精气,专治黑眚瘴气引发的瘟疫,教他俩对症酌情增减,配制灵药,如果不够传信给我,我再给他俩弄。”

芝仙捂着自己额头上仅剩下的一撮:“不能再剪了,再剪就成和尚了。”

石生倒是无所谓,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要是我们的头发真的能够治疗瘟疫,全剪秃了做和尚倒也无所谓。”

“你看看人家的这觉悟!你头发不能剪不是还有手指甲的么?指甲剪完了还有口水啦、眼泪啦,实在不行用洗澡水,你不像石生,你在滚沸的热水里泡个把时辰,那水也能治病了。”傅则阳摆手让光明天神去送药,把紫铃抱过来,放在腿上,解开她的包子头,给她编辫子,“你妈也不管你们,成天就知道自己臭美,这谁给你们弄出来的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的,跟那俩小子正好相反。”

寒萼见姐姐有这个待遇,也张开双手索抱,傅则阳把她放在自己坐腿上:“你先等会,看我给你姐姐编,完了再给你编。”

寒萼傻呼呼地坐在旁边看着,忽然问:“教主大人,把我的头发也拿去治瘟疫吗?”

石生说:“你们俩的头发没用,我和小仙儿的才有用。”

寒萼不高兴:“为什么我们的头发没有用?我俩的头发这么长,这么黑,肯定比你们的更有用!”

石生带着三分小得意说:“因为小仙儿是肉芝成精,我是母亲感地气石脉精华所生,所以我俩的有用,你俩父母都是人,所以没有用。”

“为什么我俩父母都是人反而没用?你们俩一个野草成精,一个父亲是石头就有用了?”她急着问傅则阳,“不是说,众生万灵,唯人最尊最贵吗?为什么我们的没用?不对,我母亲也不是人,是天狐修成,那我的也应该有用……”

傅则阳正要给他们讲一讲庄子的有用之辩,忽然外面又有人来了,是个相貌英俊的青年道人,穿着青布道衣,进门以后,向傅则阳磕头行礼:“文瑾见过师祖!”

傅则阳让他落座:“从青城山到这里,一路辛苦了。”

文瑾捧出一个玉匣,由石生递交给傅则阳,然后才落座:“只遇着金鞭崖上的司太虚和吴立,打了一架,多亏师祖派去的两尊光明天神,才能幸不辱命,将宝物带回来。”

傅则阳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只两寸多长的冰钻,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傅则阳以法眼观看,里面竟似带有草木的纹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黄金还沉,前端极锐,后端刻有许多上古图腾符号,另有两个古篆,写着“朱雀”两个字。

这宝贝是前古奇珍燧人氏专门用来取火的宝贝,无坚不摧,无论金石,应手即碎。

傅则阳上次跟芬陀大师和严媖姆斗法,觉得她们俩那须弥金刚手又帅又拉风,应对起来也很艰难,上次若非有太虚仙环在手,单拼法力,自己是斗不过她们俩当中任何一个的。

回来以后,他苦思对策,原来想也练就魔神之手,下次遇见,与其一拼高下,遇着像谢琳那种贱婢,直接隔空抓过来盘就完了。但血神经之中虽然也有魔爪之类的法术,一来自己功力不如对方,练出来魔爪抓不过对方,二来就算能够抵得过,两人隔空在天上握手又有什么意思呢?于是便想到破法,算得这燧人钻还在青城山金鞭崖下,未被司太虚取去。

要取燧人钻,需要一点因缘,傅则阳便想到文瑾身上。

嵩山二老之一的朱梅最后一次转劫投胎,跟文瑾成了同窗好友,两人都有宿慧,共同筹备盘缠,跑去峨眉山里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机缘巧合,寻到长眉真人的师弟水晶子,正在山中修炼,预备兵解,看出两人有缘,收做记名弟子,传了三年道法,水晶子元神练满,便兵解而去,剩下两人继续在山里修行。

这日两人分头采仙草,回来一起炼仙丹,被文瑾在一个山壁中发现一部琅嬛秘籍,继续一起修炼。又过了些年,将上册修完,文瑾开玩笑,跟朱梅说自己寻到那秘籍分为上下两册,他只拿出来上册,还有更厉害的下册,要朱梅拜他为师才肯拿出来,朱梅就真个答应愿意拜他为师,他却拿不出下册,只说自己是在开玩笑。

朱梅却认在心里,趁两人元神出游,把自己的身体给藏了起来,又抢占了文瑾的身体,非逼迫文瑾把下册道书交出来不可。

文瑾赌咒发誓辨名自己确实没有,朱梅相信想要归还躯壳,却因为功力不够,能进不能出,元神已经于新身体融合,竟然出不来了,只能把朱梅原来的身体给文瑾,等找到时候身体正被一群野兽啃食,连脑袋都给咬下来了。

文瑾认定朱梅是故意的,不与他善罢甘休,非要杀了朱梅一起做鬼不可。

正在这时,岳韫赶到了。

岳韫得傅则阳的吩咐,带上龙雀环来找文瑾,却终究慢了一步,文瑾和朱梅一起跪下来向他求救,他查看了文瑾的元神情况,再看那肉身,也大摇其头,正想带文瑾另寻地方转世,忽然想起傅则阳给他拿了好些丹药,大部分是连山宝库里拿出来了,还有一些是另给的,只说将来到广州随军要用,其中竟然正对文瑾的征状。

他先用固魄凝魂的灵胶帮助文瑾稳固元神,再尽可能地修复肉身,最后施法助文瑾元神归位。文瑾险死还生,十分感激,便不断磕头要拜岳韫为师,朱梅也跟着一起求告。

朱梅,岳韫是万不敢收的,只说他另有遇合,至于文瑾,他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下来,他算到傅则阳将来会有用到文瑾的地方,收下这么一个徒弟,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让他去向傅则阳求情,至于他已经是怕死了傅则阳,傅则阳不管说什么,他都万不敢反驳的,将来可以让文瑾去做。而且他也看出来文瑾有宿慧,日后大有可为。

原本,朱梅前生就很帅气,这一生依旧很帅气,文瑾却很矮小,这次换了身体,文瑾变得英俊帅气,朱梅则又矮又丑,文瑾宣布跟他绝交,带上琅缳秘笈就跟岳韫来见傅则阳,傅则阳传他锻体仙法,再依靠灵药内服外敷,将身体彻底修复,更胜原来。

这次,傅则阳派他去青城山寻宝,一为天遁镜,一为燧人钻,天遁镜亦是广成子昔年随身的炼魔至宝之一,跟九天元阳尺一样,给他自己留着,燧人钻则归了傅则阳。

傅则阳一边给紫铃寒萼姊妹俩编辫子,一边问文瑾此行的经过:“司太虚那个蠢蛋,本来当年在元江时候,我指点他到金鞭崖下掘地三尺,寻找着燧人钻的,也是他无福,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寻到,还是让咱们取了来,日后朱矮子夺他的金鞭崖,他再无咒念。”

听傅则阳提到朱梅,文瑾目光内敛,闪现出几丝怨恨之意,他跟那矮子是发小同窗,约定互相扶持,共修仙业,最后竟然因为一句玩笑话,就差点害死自己……貌似那又矮又小的身体本是自己的,应该唤作“文矮子”的,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脑壳疼,跟那矮子,跟那姓朱的日后还得有许多纠葛,实在讨厌!

又说了几句,文瑾见傅则阳开始没话找话了,便起身告辞。

“不忙!不忙!你再在这等会,待会有个人来,你得见见。”

223 三世因缘

一盏茶喝完,傅则阳说的人终于来了,看上去年约三十来岁,跟文瑾相差不多,穿了一身青袍,背背宝剑,英气勃勃。

来人进来以后见着傅则阳,观察了数秒,确定身份以后,面露激动神色,连忙双膝跪倒磕头:“孙儿齐承基,拜见师祖!”

“嗯,你就是承基?”傅则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其眼神稳重,略显沧桑,看得出来,他的实际年龄比外表看上去大了不少,由于服食灵药而驻颜,看着年轻。

这齐承基便是如今峨眉派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和荀兰因生的儿子,而且是他俩这一世的长子。

老齐夫妇这一世共生了三个孩儿,齐承基之后,还有两个女儿齐灵云和齐霞儿。

齐霞儿刚生下来不久就被优昙大师收去,当作关门弟子,夫妻两个被玄真子接引回山修道以后,把女儿灵云带在身边,却把大儿子留在家族里传宗接代。

齐承基也是屡世积修,给齐漱溟做过两次儿子,这一世从小就天赋异禀,天资聪颖,力大无穷,见父母和妹妹都出家修行,只留下自己,十分难过,在三苦求,被老齐以“天下没有不孝的神仙”阻止。

后来齐承基早早娶妻生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再弃家舍业去峨眉山中寻找父母,连续好几次,途中差点掉进山涧里摔死。玄真子看他可怜,指引他服食了一株肉芝,才能驻颜不老,日后也能得享高寿。

齐漱溟对着三生爱子绝不会不管,而是打定主意,等他再转劫一次,只一落地便抱回来收做儿子,再教他玄门正法。傅则阳却不以为然,修行要趁早,何必蹉跎一生,虚度光阴?况且你老齐家需要传宗接代,将来他投生的那家就不需要传宗接代了吗?因此让岳韫去找到他,也收做弟子,赐下一口仙剑和御剑之法,教他自己上路赶来洞庭君山来拜祖师。

齐承基数世积修,底子不错,傅则阳教他当庭演练一番剑术,虽然只能隔空御剑,但来去纵横颇有章法:“你练过凡间的武术么?”

齐承基收剑恭声回答:“我因寻思父母妹妹都是仙人,我早晚也是要修仙的,而仙人多用飞剑,便花重金请了许多剑下,先练起来。”

“嗯,不错不错,练得不错。”傅则阳伸手跟文瑾一指,“你们两个,过去曾经做过两世情侣,今生都是我的徒孙,同门的兄弟,细论起来,比人间的亲兄弟还要亲上许多,凡人兄弟至多不过百年,匆匆而逝,又因为小时争食,老时争利,真正要好的时候只有那么几年,弹指而过。咱们仙门中的师兄弟,却是千年的骨肉,哪怕这一世因故兵解,下辈子还要引渡回来,继续做兄弟,你们有有夙缘,日后多亲近,相互照拂,切不可生了嫌隙,不管将来遇着什么情况,都不得祸起萧墙,切记切记。”

文瑾听说自己跟这家伙过去做过两世情侣,面色古怪,盯着齐承基看。

齐承基性情相对忠厚一些,先抱拳,称了声:“师弟。”

文瑾不满:“为何叫师弟而不叫师兄?”

齐承基说:“我年纪比你大些,为兄痴长几岁……”

“但我很明显入门比你早,你方才所用剑势可并不怎么高明呐,我早已经能够身剑合一,出入青冥,甚至元神出游了。”

傅则阳看他俩计较这个,十分开心:“行啦,不管你俩年纪法力怎么样,我说了算,承基是师兄,文瑾是师弟。”

他这老祖开了口,文瑾即使再不愿意也只得答应,重新跟齐承基以师兄弟的礼数相见,落座继续喝茶。

傅则阳跟二人说:“我要修炼一门神通,需要三年时间,你们便在这里君山上修炼,三年以后,我要你们去做一件事,到时候北面的朱钛必然已经统一北方,要试图攻略河北,跟妖族战于黄河之上,湘军会趁这个时候用兵西南,夺去云贵高原。你们俩因为我的缘故,少转劫数,承基少转一劫,文瑾少转两劫,但是业力所致,劫数仍在那里,并未消除。我要你们在三年以后的端午节前赶去南疆百蛮山阴风洞杀了绿袍老祖。你们两个做一路去,芝仙和石生,还有古神鸠做一路,各走各的,可以提前去,不可延后。虽然此行凶险万分,但只要用心努力,自然有贵人扶持,我因有事,前期不能赶去,临了或许能到或许不能,一切全要靠你们自立自强。若能成功,日后便会免却许多劫难。”

文瑾惊讶问:“可是那练就百万金蚕蛊,专爱生吃人心的南方魔教教主?”

“正是。”傅则阳毫不隐瞒,“他当年在黄山被我重创,败回百蛮山以后,重炼第二元神和百毒金蚕蛊,又练了好几样厉害法宝,因受了这次重创,挫了傲气,反而激发了他的许多潜力,实力比之当年只强不弱。你们若是不愿那也罢了,可各归各家,等死过一两次以后,自然另有遇合。尤其是你,承基,你只要将飞剑奉还,回乡去安度终老,等到性命终了,再转世时,你大师伯玄真子就回去把你引渡回山。”

齐承基赶忙跪下:“师祖莫要如此,按照大师伯所说,孙儿此生该享高手,晚年得许多清福,算起来还得有四五十年光景,白白浪费在凡尘俗世中的蝇营狗苟之中。况且将来我转世再生,此生父母恩情,传宗接待之事已毕,来世亦有父母家人,那一世的双亲生养之恩如何报法?这样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万年仙业也成了蹉跎!孙儿得蒙恩师玉洞真人收录,必当潜心尽力,勤修仙法,莫说是一个绿袍老祖,就算是还有红袍、黑袍,只要师祖下令,哪怕千难万险,孙儿也一定去完成师祖所命!”

傅则阳点头称许:“你能有这样的志气,不枉了我在你身上下的一番心思。这两个匣子给你们每人一个,里面有我准备的几件法宝、丹药、符咒,以及两部道书简本,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你们要好生练习,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才能度过未来的劫数,不然在绿袍老祖手上遭劫,连魂魄都跑不掉,未来转世投胎也不可能了。”

两人分别把匣子接过去,傅则阳便叫芝仙带他们去休息,他拿过几支金简发布教主的光明法旨,其中就有掉岳韫率领锐金旗北上,到襄阳去坐镇,挑选旗众演练大光明剑阵,等日后朱钛和妖族决战黄河的时候,寻找机会出兵北上。

同时叫尚和阳率领烈火旗去琼州,建造琉球海市,降服南沙诸岛上的蛮夷,将中原的人口像那边迁徙,凡是人类能够生存的岛上都要挪过去人,最好一直排到小南极四十七岛去,种植特产,开发矿藏,继续加速建造各类神舟,要行程从小南极到中途的航线,并且叫烈火旗保证至少一条航线的畅通。

南海诸岛上有许许多多的散修,正邪妖魔都有,海里更生存者各式各样的海怪,必须得有足够的实力摄伏镇压,尚和阳自从炼成七盏魔灯以后,性情沉稳了许多,道行大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震慑南海宵小当可称职,若遇危难,还可去紫云宫和铜椰岛寻求援助。

傅则阳先后给慧珠和天痴上人飞剑传书,请他们两个来做洪水旗和青木旗的掌旗使,两人都婉拒了,只是喜欢清修,而且性情孤僻,不能领导群雄。

傅则阳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是他有点不甘心,因为三凤的死,慧珠心中有了芥蒂,虽然不能说怨他,到底每每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而且慧珠始终心向正教,那种异类出身的自卑感深入她的骨髓,直到现在,她仍然在潜意识里觉得紫云宫不是她的,也不是傅则阳的,紫云宫真正的主人早晚有一天会找上门来,到那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仙府让出来……

傅则阳很不爽,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甚至,他还隐隐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将来有一天,慧珠也会离他而去,就像桑仙姥那个姐姐一样,这个妹妹也不能陪他在同一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每次想起这事,他就会烦躁,会生出怒火。

天痴上人本来就跟桑仙姥是名色夫妻,毫无夫妻情分,最后两人更彻底翻脸,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桑仙来在伽蓝寺为妖,最后遭劫,再被洞玄仙婆带走养蚕,天痴上人都知道,但是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已经修成了不死之身,不想再跟傅则阳这伙人有瓜葛。

这也让傅则阳很不爽,恼这死老头不识抬举。

不过这些都是外缘,打铁还要自身硬,增强自己的实力才是硬道理,傅则阳决定修炼更高层次的造化乾坤之法,虽然只三年之间不可能完全修成,真正开辟出一个小世界来,但只要掌握了其中的奥妙,他对时空本相,宇宙成因都能有所了解,对于大道的体悟也会更近一步,无论仙佛妖魔,拼到最后拼得都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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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疯绿袍

大雨暴雪连年增加,江河水位月月看涨。

经过改造的洞庭湖,北到荆门,南到长沙,西到宜昌,东到大别山,尽成汪洋泽国。

幸得傅则阳提前测算好水位,出动官兵十二万,将百姓们转移到高处,又设法沿着长江挖深河床,拓宽河岸,光明神教之下青木、厚土、洪水三旗,由各自的左右掌旗使率领,沿着江河岸边设法筑堤,抵御洪水。

为了对治这次大洪水,傅则阳把邓八姑和陈玉凤都给调过来,两人教沿江每三十里修筑一处祭坛,将各自以神魔祭炼成的光明天神驻扎其中,随时传报水量情况,一旦有大量洪峰涌来,薄弱处的三旗教众各自施法遁水,逼迫洪峰沿着河道向下,不许登陆两岸。

洞庭湖和鄱阳湖的面积比原来都大了许多倍,傅则阳将洞庭湖重新更名为云梦泽。

他在云梦泽上放养了许许多多来自四极八荒的生物,有海里游的各类鱼蛟虾龟,有天上飞的鸥雀鹰鹤,有草里行的鹿羊貉狐,任其与原有的物种相互吞啖厮杀,自行适应环境,只不叫某种特别厉害的物种占据绝对优势,以保证物种的多样性。

这一年南军调动频繁,兵分两路,一路出湘西,一路出桂西,同时杀入云贵高原。

傅则阳始终在君山闭关没有出现,按照他事先定下来的,齐承基和文瑾启程赶往百蛮山。临行前齐承基来问石生和芝仙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石生说:“咱们和古神鸠一起走,速度很快,他还有点事要办,得到月末才能动身。”两人便提前动身,赶奔百蛮山阴风洞。

却说绿袍老祖,昔日在黄山被傅则阳破了百毒金蚕蛊,强行炼化第二元神夺走玄牝珠,大折元气,回到老巢,又气又恨,几乎把满口尖牙咬碎。

不过他也看出傅则阳厉害,他绝不是对手,尤其是那太虚仙环,若说仙环本体含有两枚诸天星辰秘魔神梭,一旦爆炸会造成无边杀业,他是不在乎的,但那东西逮什么收什么,着实可恨可惧,自己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百毒金蚕蛊,在那圈子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傅则阳手里有太虚仙环人所共知,各派大佬都在挖空心思琢磨克制此宝的方法,正教的人多一重估计,就是既要能克制此环,还不能将其引爆,邪魔两教的高大佬们少了这一重顾忌,甚至打着更加简单粗暴的心思——干脆就把它打爆炸算了!

横竖伤不着自己,毁天灭地,杀死亿万生灵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有十分杀业,傅则阳自身先要承担个七八分以上,到时候有什么天劫天诛,自己奉陪到底。

绿袍老祖打得正是这一重心思,他算计到傅则阳终将要来杀他,于是发明出一种法宝,名叫百毒遁龙桩,安放在百蛮山四面的群山之间,结成阵势。除此之外又分化元神,将自己的魂魄割裂,分出千缕元神,附着在许多蛊虫之上,借着这些蛊虫观察周围的一草一木,凡事蛊虫能够看到的东西,他都能了然于胸。

可是这种分化元神,别体寄生的法术何等高明,便是傅则阳现在也做不到,而且要强行去做,必须得有极高境界,绿袍老祖对于大道的领悟,甚至不如武当四友,强练这等凶狠的法门,导致他神识受损严重,思维混乱,经常莫名出现惊恐、烦躁、愤怒、担忧等各种负面情绪,随着法力越来越深了,也越来越喜怒无常。

他知道傅则阳善于驱遣神魔,引诱别人堕入魔道,能害人于无声无息,无痕无迹之间,让人防不胜防,于是总疑神疑鬼,看什么都像是傅则阳在暗算搞他,瞧着自己的几个弟子,总觉得衷心不够,反复试验观察,并无什么踪迹,但越看不出来疑心越大。

他有个大弟子,叫做辛辰子,跟红发老祖门下洪长豹等人交好,因前次姚开江命丧在古神鸠手上,与红发老祖一门上下结了死仇,两家同仇敌忾,辛辰子有心联合红发老祖一起跟傅则阳报仇雪恨。

他连续外出,叫绿袍老祖生了疑心,当面盘问,毫无破绽,背地里又用分化元神附体的蛊虫去偷看,被辛辰子觉察到有毒虫跟随,以为有人放蛊要暗算他,被他放出百度飞叉钉死在树上,导致绿袍老祖暴怒,认定辛辰子吃里扒外,受了傅则阳的引诱要害他,等辛辰子回来以后,叫来自己寝宫,说不到两句话,将人隔空擒过来,将一条左臂咬断,连骨带肉,大口绞碎,当着辛辰子的面生生吃完。

辛辰子痛得几乎晕过去,又不敢反抗,眼见绿袍老祖又要吃他另一条手臂,赶忙大声辩解,又说师弟唐石和梅鹿子能够作证。

绿袍老祖把唐石和梅鹿子叫来,分开详细审问,总算证明是冤枉的辛辰子。

吃掉一条新鲜手臂,绿袍老祖也清醒了,心中升起愧疚,着实安慰了辛辰子一番,还赐了一件法宝,并且允诺将来设法为他做个百毒玄臂安在身上,与人斗法直接把手臂放出去抓人就行了,跟自己昔年的玄牝珠类似,并让他们继续跟红发老祖联系,共同对付傅则阳。

然而转过天来,猜忌之心又起,觉得处处可以,又怀疑弟子们联合起来蒙骗他……

就这样反反复复,这老妖不再传授弟子法术,只是教他们努力为自己养虫炼蛊,并每日去山下捉活人取心脏给他享用。

齐承基和文瑾一路行来,距离百蛮山尚有两百多里的地界,人烟已经越来越稀少,两人径直来到百蛮山脚下。

齐承基问文瑾:“兄弟,咱们就这么直接杀上山去,用你我手中两口仙剑斩了那绿袍老妖吗?”

文瑾沉吟道:“我过去在峨眉山中修道,久闻绿袍老妖的大名,便是我过去的师父水晶子真人,提起这老妖的时候也直皱眉头。姓朱的曾经当面问过,那老妖生吃人心,穷凶极恶,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去将那老妖除了?师父坦言老妖神通广大,他老人家也不是对手。”

齐承基讶然道:“连水晶子道爷也斗不过那老妖吗?那我们肯定更加不行了。”

文瑾皱着眉瞪他:“师祖既然让我们来,虽然连说艰难,但绝不会让咱们来白白送死,以他老人家的广大神通,肯定都已经作好了安排。他赐给咱们的宝物里面,不是有一对遁形符吗?这两年咱们也已经演练纯熟的了,便用它潜行进去,想办法混到老妖面前,骤然出手,将他斩了,方可成功。”

齐承基拿出两片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符片,交给文瑾一只,自己拿一只:“我也想到这个法子了,只是此宝虽然能让别人看不见我们,但是并不能遮盖脚印、气味、风声等细微踪迹,我担心瞒不过那些恶蛊毒虫。”

“怕什么!咱们只管隐形上山,若能摸到绿袍老祖的住处最好,即使摸不到,将山上的那些妖人遇着一个人杀一个,也算为民除害了!”说完便发动灵符,隐去身形,只声音仍然响起,“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是胆小的话,就在这里等芝仙和石生他们,我自去了。”

“别!别啊!”齐承基看出来文瑾挺看不起他的,对于师弟的称呼尤其不爽,所以他都改叫兄弟了,这会生怕文瑾自己隐身上山不等他,两人一起出来,万一对方出点什么事,他将来见着傅则阳也不好交代,“你别着急走,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你用灵符隐身上山,我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上去,只说是别派散仙,路过这里想要拜山,他们的注意力必然全都在我身上,你再暗中下手,便容易成事了。”

文瑾现出身形:“你这个法子却好,但是听说百蛮山满门上下都极残暴,说不定那绿袍老妖正想吃一颗新鲜的人心,看你正好,不分青红皂白,先抓过去吃了再说。你道力不济,留在明面太过危险,还是我在明处,若遇到不对,动起手来,也有应对的法子。”

齐承基说:“我自知实力不济,既是隐在暗处,也做不成什么事,白白浪费了你给我争取来的大好时机。还是我在明处,你在暗处好了。”

他有心要让文瑾以及岳韫、芝仙,乃至于傅则阳都高看他一眼。

因父母双亲只带妹妹上山修道,把他留在凡间,他认为是父母偏爱偏宠妹妹,认定自己修仙成不了大器,心中始终憋着一股劲,他要跟人证明:我齐承基虽然道力不济,法术不精,但有胆有识,更不畏事!

文瑾却怕他真个被绿袍老祖拽过去吃了,他道行高,齐承基道行浅,这次行动很明显以他为主,齐承基只是被带出来历练,增加些经验,他有责任也有义务护着这个便宜师哥,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将来会去没办法交差,因此争竞不放。

齐承基长篇大论,有理有据,想要说服文瑾,文瑾口才没有他好,只是认准的事便死也不肯松口。

两人正说着,忽然齐承基用手指着远处:“咱们不用争了,有人在明面上给咱们俩吸引敌人了,咱们两个都可以潜行进去!”

225 三教联防

来的人是红发老祖的得意门徒洪长豹,带着两个师弟,一个雷抓子,一个蓝天狗,乘坐一片红云,浩浩荡荡自西向东飞来,到了百蛮山上落下。

齐承基和文瑾不认得他们,看其路数是南疆旁门所属,双双启动遁形符,隐蔽身形,使出御气之法,双脚离地半尺来高,凌空迈步,匆匆跟在三人后面。

只听走在右边的雷抓子跟中间的洪长豹说:“师兄,你说咱们这次撮合三教联手,共同对付那天运老魔,能否成功?”

洪长豹长得豹头环眼,此刻将怪眼一瞪:“怎么不能?三位教主单一位出手,也有移山倒海,毁天灭地之能,三人联手,天下谁人能当?”

雷抓子说:“可是那傅老魔也不是孤身一人啊,光明神教有左右光明使者,据说已经有几百年不曾出手,各自练就许多神魔,法力深不可测。还有那两位护教法王,九烈神君和赤尸神君,俱是昔年魔教中极厉害的人物。”

蓝天狗说:“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咱们三大教主联手,他们这些使者、法王,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我可是听说了,他们那个什么左右使者,一个唤作女殃神邓八姑,一个叫玉罗刹陈玉凤,当年被朱由穆和姜雪君两个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点就被那两个杀星给打得魂飞魄散,撵得跟狗似的,可见他们的水平实在有限,只能偏偏凡间的愚夫愚妇,你去问问朱由穆和姜雪君,他俩敢去咱们的天狗崖放肆么?”

洪长豹摆手:“不能太过小觑他们,光明神教这些年又拉拢收服许多散修,里面确实高手如云。我听老师说过,这次主要是傅老魔跟一帮小辈去找绿袍老祖的麻烦,绿袍老祖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两位教主再同时出手,将傅老魔和那些小辈们灭了,光明神教群龙无首,又结下过那么多的仇怨,不等咱们成神追击,自然有许许多多想要痛打落水狗的,但是佛教那些贼秃贼尼就不能放过他们,可能咱们这里才动手,光明顶就被严媖姆抓烂了!”

红发老祖跟绿袍老祖要结盟,联手对付师祖!

齐承基跟文瑾对视一眼,由于两人使用一套遁形符的阴阳两片,因此虽然同是处于隐身状态,但是能够相互看到,两人脸上除了震惊之余还有纳闷:第三位教主是谁?

两人跟随洪长豹三个到了半山腰处,这里有竹子制成的寨墙,上面有人把守,见是洪长豹,赶忙打开寨门:“洪道兄怎么才来?教主都已经等的着急了。”

“我家师父对于联手之事尚有疑虑,让我们先来见过绿袍老祖,看其情形如何,再把辛辰子叫过去问过话以后再做定夺。”洪长豹随口答应着进寨。

过了寨门以后,继续沿着山路往上走,左右林中有人类居住的吊脚竹楼,掩映在碧树红花之间,十分清幽雅致。

齐承基和文瑾跟着这伙人一直往里走,还想再听他们谈论这里的虚实,好提前做准备,谁知进了寨门以后,双方都严肃了脸孔,一言不发,只闷头前行。

不多时转过山崖来到一处洞府前面,洪长豹三人在门口等候,由这里的人进去通报,很快出来:“家师请三位师兄进去。”

两人继续跟着走进山洞,空旷的洞穴很大,又潮湿又闷热,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狂出汗,各自掐好灵诀,只等待会见着绿袍老祖趁其不备就骤然出手,将其拿下!

具体干掉绿袍老祖的方式,两人早都演练无数遍了,先放出飞剑将其肉身斩成数截,然后由文瑾用天遁镜照住其元神,不令逃走,齐承基再持宝发火将其元神焚化消灭。虽然料想按照这样计划,成功的几率很大,但事到临头,仍然紧张得不行。

山洞尽头是个诺大的洞窟,里面摆放着桌椅餐具,还有烤肉和刀叉,正中央有个椭圆形的石台,台子上面铺着草编织的软垫,垫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英俊少年。

齐承基和文瑾正纳闷这个少年是谁,洪长豹等人早跪倒行礼:“天狗崖红发老祖门下洪长豹、雷抓子、蓝天狗,见过天王!”

原来,这里并非是绿袍老祖的阴风洞,而是唤作赤身洞,此地名为赤身峒,又叫赤身寨的,洞中的这个白衣少年叫做列霸多,绰号五毒天王,昔年练功走火入魔,全身僵硬,不能挪动,后来发狠苦修,练就不死元神,出游之际遇着同样元神出游的哈哈老祖。

两人都是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之人,一言不合,殊死苦斗,打了三天三夜,列霸多败在哈哈老祖手下,哈哈老祖原有的三个徒弟前死在元江,被司太虚用后羿射阳弩射杀,他看列霸多不错,便要收他为徒。

说来也巧,哈哈老祖也曾经走火入魔,成了僵尸不能动弹,多亏从元江得了仙药,方得附体还原,列霸多见他有此灵药,便甘心拜他为师。

得了哈哈老祖给的灵药,回来治好了身体,列霸多越发横行无忌,已经练成不死之身,跟绿袍老祖同住在百蛮山,一个在北麓一个在南坡,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绿袍老祖那么凶残暴虐的人,也赶他不走。

这回绿袍老祖劫数就要临头,想要做殊死一搏,红发老祖跟傅则阳有杀徒之恨,亦要借绿袍老祖之手报仇。两位祖师都自尊自傲,不肯求人,倒是门下的弟子们相互沟通,来回撮合,红发老祖耳根子软,最先同意了洪长豹等人的计划,在百蛮山埋伏一波,绿袍老祖精神时好时坏,虽然疑心徒弟叛师,但也答应了。

红发老祖想起同在百蛮山的五毒天王列霸多,便派弟子来联系,列霸多却是个贪婪狠毒之辈,他算是局外人,不愿意平白树敌:“光明教与我向来无冤无仇,我的教徒都是山民,于他来说是化外之地,就算他们将来建国了,我们也是画地自治的土司,何必与他打生打死呢?红发道友想要在百蛮山跟那光明教主做过一场,我也管不着,只是不许越过南面的山梁,只在北边,随他们搞去!”

洪长豹心中冷笑,他们先前已经派人来接触过,列霸多神功大成,并不把傅老魔放在眼里,他只是想要捞取更多的好处,上次说过想要红发老祖的五星神火炉祭炼龙蝗和他那柄七煞神刀,洪长豹已经给他带来了,听他弟子方才的话,明明已经着急等着用自己家的宝炉,却又是这副嘴脸,着实可恨:“既然天王怕了那傅老魔,这事就此作罢!我们两家合伙,对付那老魔虽然有些吃力,倒也还有六七分的胜算,告辞了!”

洪长豹三人起身便要走,列霸多脸上变颜变色:“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洪长豹虎着脸问:“那天王还要怎样?”

列霸多一双眼睛里面精光闪闪:“你们五个鬼鬼祟祟,三明两暗来到我这里,意图不轨,莫非当我匣中飞刀不利么?”

洪长豹大吃一惊,蓝天狗急道:“我们只有三个人,哪来的五个人?”

列霸多冷笑,扬手放出一片墨绿色的毒云向墙角齐承基和文瑾两人当头罩去,文瑾急忙持天遁镜放出一片金霞与之抗衡。

洪长豹见列霸多突然往墙角放出毒瘴,随后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显出两个青年,雷抓子急忙喊道:“他们穿着与我们都不一样,身上还带着光明教锐金旗的玉佩,他们是光明神教的!”率先放出自己的六口飞刀。

洪长豹也反应过来,扬手发出一团血红色的浓雾:“不错!他们是光明神教的,天王莫要冤枉好人,天狗,快跟我一起杀贼!”

列霸多继续冷笑:“他们两个明明是尾随在你们身后进来的!我跟光明教无冤无仇,他们来我这里做什么?就算要来,光明正大地拜山,就算冲着天运神君的名头,我也会见他们一见,何必非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进来?可见是你们两家已经联手,故意寻着绿袍当由头,引我上当,等我真的信了你们,你们师父再在关键时刻出手,暗算我和绿袍……”

雷抓子赶紧喊:“天王莫要误会!我师侄姚开江,是我师父最喜欢的徒孙,被傅老魔养的怪鸟抓死了,我们跟他不共戴天,绝不可能跟他联手……”

列霸多怒道:“混账!事实已经是如此,你们还敢狡辩?”

文瑾大声说:“天王且慢动手,我们实不是……”

齐承基则打断他的话:“你这老妖,倒是还算心明眼亮!不错,我们就是跟红发教主联手,要消灭你和那绿袍老妖,夺了百蛮山开辟别府!”

他说着催动自己的飞剑穿透墨绿色的毒瘴,化作一条银光,飞去石台上斩向列霸多。

文瑾又惊又急:“你为何要这样……”

齐承基再度打断他的话,向洪长豹他们喊:“这老妖既然已经看穿,咱们便不用再演戏了,快快跟我们联手将老妖斩了!”

226 七煞乌灵

列霸多已经看出来齐承基和文瑾并非跟洪长豹一伙,他故意拿住这个“错处”不松口,混赖在洪长豹身上,逼他将五行神火炉交出来,名虽为借,实则早已打定主意不还了。

此刻不管洪长豹还是文瑾再怎么矢口否认,他也会硬把他们赖到一起。

齐承基正是看明白了此点,索性承认跟洪长豹一起来的,把水搅浑,好乘乱冲出去。

他所用的飞剑是岳韫帮他炼制,品质尚佳,但列霸多所发云墨绿色的毒雾太过厉害,此物名为云萝毒瘴,穷搜洪荒雨林之中的剧毒瘴气,再佐以数量众多的五毒之物,连同剧毒百草糅合自身精气祭炼而成。后来他又得哈哈老祖指点,混入了一种毒烟,烟雾合炼,化作阴霾,出手以后,像粘稠的墨汁一样往人身上倾泻,势不可挡。

齐承基两人的飞剑沾染以后虽然没有立即失却灵性,但光芒也迅速暗淡下来,看情形根本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文瑾的天遁镜是昔年广成子所留炼魔至宝,跟元阳尺同为崆峒六宝之列,所发金霞成片向前泼去,毒瘴被金光照住,立即嘶嘶熔化,成了黑臭废烟。但是此镜所发光芒只前方一面,那毒瘴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

这时齐承基取出一把宝扇,乃是傅则阳亲赐,昔年陈紫芹的镇山之宝,太乙流珠扇。

这扇子是件好宝贝,虽然不如连山大师的太乙清宁扇,但也算玄功变化,妙用无穷,傅则阳不屑于用陈紫芹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没有使用,这回正好赐给了齐承基。

齐承基的道行使用此宝还有些吃力,他左手掐诀,口念咒语,右手将宝扇一晃,上面便生出一个个火球,在扇面上翻滚之际,迅速涨大,火焰流珠,皆至荔枝般大小,被他甩手挥舞出去,大大小小的火球向前乱抛乱飞,投入云萝瘴气里面,烧得噼啪作响,墨绿色的毒霾里面,更有许多恶鬼和虫子被火烧到以后发出的尖叫。

齐承基挥舞宝扇,左右挥洒,火珠满洞乱飞乱打,遇到障碍便“啪”地一声炸开,齐承基此时自然无法像昔年的陈紫芹一样发出先后天丙火神雷,但那爆炸力量也甚是惊人,木桌木椅,瓷盘瓦罐,沾上便碎,打在岩石墙壁上,也能炸出拳头大的小坑,噼噼啪啪,他好似抱着一个机关枪,再向四周无差别开火攻击。

雷珠乱射,火焰纷飞,顷刻之间,满洞都是熊熊大火。

列霸多先还没把几人放在眼里,只操纵云罗毒瘴想要将两人拿下,墨绿色的毒霾被他法力催动,潮水般往五人身上涌去,堪堪将两人身影淹没,以为大功告成,哪知转眼间无数火球崩散炸裂,紧跟着金霞爆闪,云罗毒瘴变作千疮百孔,喷薄的烈火不可抑止地席卷了这寝洞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家什用具全都付之一矩,连列霸多做下的褥子都烧着了。

齐承基和文瑾一个将闪闪发光的宝镜抱在胸前,一个持扇乱挥乱舞,并排冲向洞口。

列霸多坐在火焰之中,恨得牙根痒痒:“两个小贼还想逃命么?”

他扬手放出了自己的五毒七煞乌灵刀,此刀十分厉害,先要弄到许多羊鹿野猪等牲畜,以特殊的毒草喂养,使其逐渐中毒,百日方死。

这种动物死后剧毒遍布周身,尤其内脏之中最多,只取其五脏拿去培养毒虫,包括但不限于蝎子、蜈蚣、毒蛇、蟾蜍、蜥蜴、蜘蛛、碧蚕、毒蜂等,总数量达到十万以上,令其相互厮杀吞啖,一面施法进行祭炼,最后只剩下五只最厉害的毒蛊,将其收入事先练好的剧毒刀坯之中,再将此刀勾引诸天七煞,如魔如邪,凶狠无比,休说被刀砍中,只要这刀所化乌光在眼前飞过,嗅到一股腥味,便会中毒暴毙!

论威力,这乌灵刀仅次于红发老祖的天魔化血神刀,可与太乙混元祖师在黄山上所用的五毒腐仙剑相媲美,若是遇着峨眉派专破五毒的七修剑,自然也是被天克,难免一败涂地,但是遇着别的刀剑,都能占据上风。

文瑾手持天遁宝镜向前照散迷障开路,齐承基在后面挥扇乱舞,募地黑光袭来,才道了声不好,便见一条胳膊拿着扇子在面前向上飞过头顶,他诧异地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胳膊,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齐肘而断!

“文弟小心!”那七煞乌灵刀何等之快,他口中喊着,并用左手去推,都落在乌光后面,眼见文瑾就要被乌光切入后颈斩首,天幸他回头要跟齐承基说什么,才一转身,被乌光削中肩膀,并没有什么痛觉,只看见乌光从脸前晃过,鼻中嗅到一股腥气。

文瑾修道多年,虽然身体上没有什么发现不好,但直觉上仍然觉察到危险,急忙举起天遁镜,正逢乌光返回要穿他的咽喉,被镜光罩住,只见金霞里面显出一柄黑黝黝的小刀,似蝴蝶,似燕子,首尾乱颤,左右乱飞。

天遁镜的一个最重要的功用是炼魔,等闲邪魔两道的法宝被其一照,立刻烟消云散,便是邪教中千锤百炼的飞剑,如阴魂剑、神婴剑这等绝世凶兵,遇到此镜所发霞光,也会瞬间散去所有阴魂恶煞,成了破铜烂铁。

然而此刻镜光却灭不了这七煞乌灵刀,只能将其逼住,不令近身。

文瑾放出飞剑,与七煞乌灵刀对砍,乒乓有声,齐承基俯身捡起断臂和宝扇,继续施法扇动此扇,这次用的是戊土真诀,扇出来的不是火球,而是沙珠,炸开以后,化作滚滚黄尘,好似刮起了大漠里的沙尘暴。

两人绊绊磕磕冲出山洞,列霸多呼啸着从后面追上来,文瑾将傅则阳所赐的冷焰神雷朝洞里扔进去,轰隆一声,整座山都晃了三晃,然后就没有了动静,列霸多也被打了回去。

文瑾拉着齐承基快速逃到密林里,哆哆嗦嗦取出丹药分别给自己和齐承基服下,傅则阳三年前闭关之初给他俩每人一个玉匣,里面就有各种药物,内服外敷,先进行解毒,齐承基很快就不省人事,伤口处不断往外流恶臭的黑水。

“你可不能死啊!”文瑾小声说,“你死了我回去没办法跟祖师交代啊,本来以你这种才修炼了几年道法的人,就不该来,你这个水平太差了,连那几个红发老祖的门人都比不上。但是没有办法,祖师非得让你跟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远处传来列霸多徒众们吆喝搜寻的声音:“他们就往这个妄想跑了,看,这里有他们弄断的树枝!”

文瑾叫了一声苦也,用最快的速度把齐承基的伤口在溪水里冲洗一番,用布暂时包扎住,背起他使出御气大法逆流向上,过了十余米宽的溪流,到对岸以后继续往密林深处走。

“手……”齐承基在他背上虚弱地吐字。

“什么手?”文瑾愣了下,摸了摸他还长着的左手,“这个也受伤了?”

“手没了……”齐承基说得很艰难。

文瑾有些同情地说:“没了就没了吧,修行人不以残躯为念,等以后你修到元神可以随意出游,变得跟真人一样,到那时候可以随心所欲隔空取物,比手还好使。”

齐承基咬着牙,强压怒火:“我是说,我的手被你落在原来那里了!”

“你那个手已经废了啊,就算捡着又有什么用处,你还要用盐腌了防阴天么?”

齐承基一阵无语:“师祖给咱们的药里面,有能够断肢再接的续断灵膏,捡回来,解了上面的毒,还能再接上!”

“可以断肢再接的续断灵药!我听闻师祖有的,他竟然赐给你了?”文瑾羡慕道,“我道法比你高,还替师祖出了苦力去青城山为他取宝,他都没给我,竟然给了你。”

“你没有吗?我以为我们两人都有的。”齐承基苦笑:“可能师祖算出我有此一劫,提前给我备下了此药,你没有药,也不用受此断臂之难。”

文瑾把他放下靠树坐着:“你在这里等,用遁形符隐身,我去帮你把断手拿回来。”

他返回方才洗涮伤口的溪畔,列霸多的弟子已经在那里了,一个低头查看溪边岩石上的毒血,正在小心观察:“他们方才是在这里处理的伤口,奇怪,师父的乌灵神刀斩人以后并不流血,并且无药可解,那两个人都被斩伤,按理说此刻已经全身黑硬,成了僵尸,怎地看这些黑血状况,竟似别有蹊跷?”

他的同伴拿着齐承基的断手,盯着创口检查,嗅了又嗅:“确实很蹊跷,但他们方才必然都是在这里停留过,咱们还是发信号,让师父跟师兄他们过来,这事再诡异,师父他老人家一看便知。”

文瑾听他说要叫人,连忙持遁形符隐身靠近,飞到近前,劈手把断手夺了过去。

那名弟子感觉到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才觉得有异,募地手上一轻,断手被人夺走,又一道剑光爆闪出现,连喊也未能喊出声来,便给削去首级。

另一个见师兄被斩,惊叫着挑起来,正要放出五毒飞叉,被文瑾反手一剑,斜肩劈成两半。不过这人的叫声到底惊动了别处的妖人,只听得周围山林各处不断有人发出长啸,有碧火升空,紧跟着西边天上飞来一大团乌云,黑压压地,好似翻腾的墨汁,列霸多元神隐在其中,只露出上半身,大声咆哮:“光明教的小贼狗你往哪里跑!”

227 黑衣女子

文瑾见列霸多腾云飞来,急忙转身御气过河逃跑,他始终处于隐身状态,列霸多等人是听见徒弟的呼叫声才赶来的,并没有看见他的人。

列霸多的徒众到溪流边检查了被砍成四截的两具尸体,还有岩石上的黑色血迹,都跟列霸多说了,列霸多脚踏浓云悬在空中,背负双手而立。

他心中怒极,向四周瞭望,仔细观察感知,岸边淤泥里的脚印,风中的气味,被毁坏的树枝……只是周围范围太大,极为空旷,文瑾又小心谨慎,始终使用御气大法,双脚离地两尺悬空走路,他又没有傅则阳那种魔神感应的神通,因此始终找不到文瑾的藏身所在。

“哼!”列霸多突然将袍袖扬起,从袖子里飞出密密麻麻的蝗虫,这是他自炼的剧毒龙蝗,自以为可以凭此跟绿袍老祖的百毒金蚕蛊争锋,这东西繁殖极快,共有百余万只,这会从袖子里源源不断地飞出来,结成一片乌云,连天都暗了下来。

列霸多施法约束毒蝗分成数股,令他们分别奔往周遭十几个敌人可能逃走的方向。

文瑾怕弄断树枝,被列霸多发觉,此时正躲在一大块岩石的后面,以为列霸多找不到他就会往上游或者下游去追寻,自己就可逃走,没想到这位邪教教主竟然放出毒蛊,那么多的蝗虫席天卷地,所过之处,一切树叶草茎,毒蛇飞鸟,全都尸骨无存,连皮带骨,半点鲜血甚至羽毛都不会剩下,统统嚼食干净!

眼见一群毒蝗逐渐往他这边飞来,文瑾知道自己必须得移动位置,他转身往齐承基要逃走的方向凌空飞去,这一动,使得空气似水波一般有了变化,常人难以感知得到,毒蝗却对行动的物体特别敏感,立即蜂蛹而至!

文瑾大叫不好,慌忙举起天遁镜,放出大片金霞向前照去,正面风来的蝗群立被冲散,但是并未杀死,蝗虫群如烟雾般分作两股,从左右绕过来,文瑾只能放出飞剑,身剑合一化成一道青光飞走。

列霸多见他现身,立即催动云团从空中追来,将七煞乌灵刀祭出,自上而下斩落。

“当!”乌光站在白色剑光上面,打得文瑾跌落在地,乌光紧随其后切向脖子,他心念一动,慌忙横剑拦架,将乌灵刀崩开,但是他的飞剑也黯淡了许多。

先前在赤身洞里,他也曾经跟列霸多斗剑,刀剑相击,勉强拼了个平手,但那是在天遁镜的精光里面,在宝镜所发金霞照射之下,乌灵刀很多歹毒的功效不能发动,这会再斗,他的飞剑便经受不住,连滚带爬,只能狼狈招架,刀剑每撞击一次,剑光就黯淡几分,运转也越来越不听使唤,这时毒蝗们又蜂拥而来,就要将他淹没。

就在文瑾自以为必死的时候,忽然脚踝一紧,从地下伸出一双冷冰冰的手,把他两个脚脖子攥住,猛地向下一拉,竟然把他扯入地面以下。

他仿佛落入水中,募地身子一空,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男是女,对方抓着他的胳膊,快速飞驰。

“什么人!”列霸多怒吼着将乌灵刀化作一道乌芒紧紧撵在文瑾身后斩入地下,并且锁定对方的气机,像长刀切牛油一样,追踪切到三十里之外,锋芒的刀气将地面割出一道极细的裂痕,然而刀锋经过的地方,所有岩石树根等全部瞬息隔断。

只是他刀锋追赶得虽然快,但对方速度也快,到了三十里之外竟然分成六分,分头遁往六个方向,乌灵刀只追着一个,在东南五十多里以外斩成两片,确认是颗草籽,再找对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列霸多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这笔帐算在洪长豹身上,回去继续逼迫他们交出五行神火炉。

却说文瑾,被那黑衣人带入地下,一通飞奔急遁,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升到地面上,在阳光底下再细看,竟然是个长得十分美貌的女子。

他赶忙鞠躬行礼:“文瑾感谢道友救命之恩,请教恩人尊姓大名?日后等我脱难,一定好生答谢恩人。”

女子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天运神君的传人,竟然这样一板一眼的,像是个酸秀才,我以为都是那般古灵精怪的。”

文瑾纳闷:“恩人认识我师祖?”他心里有点委屈,自己急着问救命恩人的姓名,好图日后报答这有什么错?竟然还取笑我……

女子说:“我当然认得他,不然依着我的性情,又怎么会冒着得罪列霸多的风险救你?我的姓名就不说了,反正以天运神君的神通,日后总会知道……或许,他在我动手之前便已经算知了,这也罢了,我昔年受过他的恩惠,这次权当还他的人情,你也不必谢我,只回去谢他便是。”

文瑾有点郁闷:“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总不能总是‘恩公’‘恩公’地吧?”

“你管傅道友叫师祖?那……便该叫我一声姑奶奶了。”女子半开玩笑地说,“那列霸多的乌灵刀十分歹毒,你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好好处置,未能彻底祛除毒素,再过些时,你这条胳膊就要彻底废掉了。”

提到胳膊,文瑾一拍脑袋:“完了!我师兄的断手被我匆忙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想必已经被那些蝗虫给嚼食吃完了,这下可糟了,我师兄他只能做个独臂大仙了。”

黑衣女子从袍袖中拿出一只人手:“是这个吧?这手上的毒素也未能除尽,咱们得赶快找他,把手给他接上,不然时间太长,就算接上,日后经脉受损,也不中用了。”

她让文瑾指路,将袍袖一卷,化作一股黑烟把两人全部裹在里面,随后黑烟在风中飘散,两个人也随之踪迹不见。

文瑾先前在地下被她带着,跑得不辨东西南北,好在有那条小溪可以作为坐标,列霸多师徒已经回赤身洞去了,他们很快找到方才分开的地方,却发现,树底下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文瑾心里突地一跳,连忙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师兄身上带有遁形符,是师祖所赐,能够敛踪匿迹的。我也有一枚,他那个是阳符,我这个是阴符,都戴上以后相互是能看见的。”他把符带上,隐去身形,再四处查看,仍然看不见齐承基,把符拿开,还是原样,再带上,方圆视线所及之处,仍然只有他和黑衣女子两个人。

文瑾把符带上摘下,来回好几次,最后被黑衣女子一把拽过去:“别弄了!你们带上这符,仍然有生人气味,这方圆十里之内,没有活人!”

文瑾呆了一呆:“那可怎么办呢?师兄他断了一只手,能去哪里?难道列霸多的毒药厉害,他非但已经毒发身亡,连身体都融化消解了?但总该有点痕迹。”

“或许,他又被列霸多找到给抓走了。”黑衣女子说。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文瑾满心焦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恩人,姑奶奶,您老人家法力无边,能不能请您去帮忙……”后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了,毕竟列霸多太凶太狠,那一口邪刀已经砍得他心中有了阴影。

黑衣女子笑道:“你不要这样,那列霸多虽然厉害,就算正面交手,我也不惧他,只是他那把邪刀厉害,又已经炼成不死之身,真拼起来,只能两败俱伤,各损道基,我不想跟他殊死搏命罢了。这次我既然伸手了,自然会把好人做到底。不过我觉得以傅道友的法力神通,灭此妖人不说在翻手之间,也飞不了太多力气,他却只派了你们两个徒孙辈的来,要么是想考验你们,表面看似凶险,实则早已做足了完全的准备。要么就是下了决心要除掉此獠,这厮毕竟已经练成不死之身,要打败不难,要灭掉却不容易,我不好肆意搅局。”

这番话说得文瑾心里没底:你丫的,到底帮是不帮,赶紧给个痛快话啊!

黑衣女子看出他的小情绪:“你莫着急,我有个法子,待会我去想办法把列霸多他们引出来,由你进洞去查看,若是你师兄在洞里,就把他救出来,若是没有,你也不必再等我,自回云梦君山去找你师祖复命便了。”

“行!我就先代替我师祖和师兄,谢过姑奶奶了。”文瑾一揖到地。

黑衣女子让他解开衣服,先快速而又仔细地帮他处理了肩膀上的伤口,重新敷上了药膏,中途对于文瑾的灵药赞不绝口,文瑾说:“我还有师命在身,也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损伤,还得仰仗这药,等回去我就禀明师祖,跟他讨一份这药来送给姑奶奶。”

黑衣女子笑道:“这药的确好,但我却用不着,哪怕被那乌灵刀砍中,也用不到这种药膏,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黑衣女子给文瑾上完了药,又使出先前的黑烟遁法带着文瑾赶往赤身洞来。

欲知这黑衣女子到底是谁,齐承基是否被抓回了赤身洞中,且听下回分解!

228 红花鬼母

却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黑衣女子带着文瑾重新回到了赤身洞外,晃过了外面的看守弟子,叫文瑾用遁形符隐身等在洞外,然后将袍袖一甩,合身化作一缕黑烟,随风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瑾纳闷她怎么走了?不是要在洞口引列霸多出来的么?正百思不解,忽然洞门前一个看守弟子满脸灰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眼神直勾勾的,又带有一股女性的气势,开口说话,嗓音娇柔:“列霸多!你欺师灭祖,宠妾灭妻,姑奶奶今天要替天行道,取你的狗命,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话音刚落,洞里就传出列霸多气急败坏的声音:“哪里来的贱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股子浓浓的墨绿色烟尘从洞里面狂喷出来,“砰”地一声,好像出膛的炮弹,列霸多下半身隐藏在烟雾之中,只露出上半身,掐着脖子将那名弟子捞了出来,冷哼一声:“是鬼道大法!”他用手指拈了一缕绿烟,似浓墨一般在弟子额头上凌空画符,刚写了一半,那名弟子突然七窍喷血,眼耳口鼻之中涌出暗红色的血流,张开大嘴,对着列霸多的手猛咬。

列霸多虽然不似绿袍老祖那般喜欢生吃人心,但也是凶残成性的家伙,见这名弟子已经被敌人法术害了性命,便不再有半点怜悯之心,双手如爪左右一分,把人生生撕成两半。

自腔子里面迸出一缕黑烟,他双手带动云罗毒瘴隔空抓扯,将那股黑烟挡住,不令逃走,又把尸体撕扯得更加细碎,成了一堆血肉块,跟那股黑烟混在一起,然后往头上抓了一绺头发,放在嘴里嚼了嚼,混合真元喷吐出去。

“砰!”碎尸块燃烧成碧绿色的火焰,与此同时,远处密林之中似有地雷爆炸,也有一大团碧绿色的火焰爆发烧起,列霸多不由分说,闪电般扑向那里。

到了火焰燃烧的地方,见一块大石头,从石壁上剥离开来,上面支离破碎尽是裂缝,汩汩的绿火不断从裂缝里面涌出来。

“是边山四恶借物代身的手段!我还以为是白骨门或者太阴教的人来寻我晦气。”列霸多沉声怒道,“边山四恶昔年在元江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红花鬼母,听说当年被李静虚给斩了首级,徒众死的死散的散,消停了这么多年,如今才跑出来就与我作对!”他森然道,“朱樱!你昔年也是一教之主,既然已经被我认出,何必藏头露尾?”

山林之间阴风乍起,飞沙走石,传来飘忽不定的女子声音,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时而是一个女子说话,时而是千百个女子叠音:“列霸多,我懒得搭理你,只是路过这里,伸手救了一位故人的后辈,不然的话,你焉能现在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若不服,我在西南的高丽贡山上等你,咱们决个胜负,看你还有没有命回你这狗窝里来?”

列霸多怒火中烧:“贱人!我本不欲与你这丧家之犬为敌,还道是有什么误会,想要跟你当面说清楚,既然你是成心找茬,我奉陪便是!”

朱樱,也就是方才救下文瑾的那个黑衣女子,虽然长得美貌无比,说话也开朗温柔,但她绰号叫做红花鬼母,又跟披麻教、黑煞教等三位教主并列为边山四恶,而且还能力压群恶,成为四恶之首,自然也不会是善茬,被李列霸多当面辱骂,也动了怒气:“人面兽心的狗东西,今天让你知道红花鬼母的厉害!”

话音方落,先前那块破裂的巨石骤然炸裂,便是火山喷发一样,只不过正常火山喷出来的岩浆是红色的,这回却是绿色的磷阴鬼火,带动着山峰摇晃,大地颤抖,方圆数百里之内都似地龙翻身。

列霸多先前用法术锁定朱樱暗制他门徒身上的一缕神识鬼气,利用南疆蛊巫咒法,隔空诅咒反制朱樱,却被朱樱使用借物代形之术,将他的巫咒伤害转移到这块峭壁的岩石上来。列霸多来看过以后,对于朱樱的手段了然于心,以为只有这些,万没想到,朱樱在那碎裂的岩石里面安放了一枚阴磷神火珠。

阴磷神火珠是朱樱赖以成名的鬼母七宝之一,穷搜底层以下掩埋的亿万年前的太古洪荒野兽尸骸,从中提炼磷火,再糅合大量九幽煞气凝炼而成,本意是用来对付天劫时候的乾天丙火,乃是异教修士渡劫时候的至宝。

论其威力,比九烈神君的阴雷还要大得多,只是炼制不易,数量不多。

列霸多注意力都在朱樱本人身上,师徒通过忽左忽右的摄魂邪音锁定朱樱的具体位置,朱樱故意露出破绽,叫列霸多觉察到她的存身所在,又是那种马上要放大招的口吻。列霸多刚把七煞乌灵神刀放出去,哪里提防得到身旁方才被自己炸裂的岩石会二次爆炸!

大量鬼火从石壁里面狂涌出来,列霸多反应也是极快,立即向远处飘去逃跑,并放出一件护身法宝挡在面前,只是爆炸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他那件护身法宝仅仅支持了不到三秒钟就被烧化成劫灰。

不过列霸多毕竟道法高超,虽然护身法宝被毁,但也借助爆炸力量向后平移,右手掐诀,用最快的速度把乌灵神刀召唤回来,左手则巨龙云罗毒瘴遮掩护身。

朱樱绰号叫做“红花鬼母”,其关键词在“鬼母”上面,因她炼的法宝基本上都是分作子母的,一颗阴磷神火珠爆炸以后,除了强大的能量爆发和鬼火焚烧,其中更藏有五百条火蛇,自如潮水般的碧焰之中游出,见风涨到百余丈大小,如有灵性一般蜂蛹扑向列霸多。列霸多的云罗毒瘴只挡住了第一轮的打击,后面火蛇源源不断地撞击,瞬息间将毒瘴冲做千疮百孔,然后缠上列霸多的身体。

列霸多自小生在南疆长在南疆,跟各类毒虫毒蛇打了几百年的交到,如万蛇缠身,虿盆之类对普通人来说难以忍受的酷刑他并不在乎,若是真正的毒蛇,哪怕是史上最毒的他也不怕,但是朱樱练的鬼母百子蛇却非他所能承受。

数百条火蛇将他缠住,凝聚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将四周山野全部照得绿油油的。

列霸多惨叫一声,云罗毒瘴被彻底破去,幸好那乌灵神刀跟他神念相合,被他召唤投入火中,立即人刀合一,化作一道乌光从绿火里面穿空逃出。

“贱人!我跟你势不两立!”列霸多全身都被烧得黑漆漆的,朱樱的鬼火十分厉害,血肉遇上并不会出现燎泡之类的烧伤,而是直接化作黑炭,继而变作白灰。

列霸多小腿以下已经被完全焚化,只剩大腿在膝盖以上处留着两块煅烧得漆黑的腿骨,上半身尚还算完整,但是皮肤大面积烧伤,头发全部化灰,脸上皮肤也都失去,鼻子嘴唇都烧没了,只剩下碳化的颅骨,左手小臂仅余骨骼。

他疯狂地咆哮,要将朱樱碎尸万段。

朱樱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不再飘忽,而是在西南方向传来:“列霸多!我说过在高丽贡山上等你,本想给你的教训,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既然你仍然这么不知死活,尽管来这里送死,看我是如何把你这不死之身杀死的!”

列霸多不等他说完,“嗷——”地一声长啸,乌灵神刀脱出两三百丈长的黑色阴影,好似一条出海乌龙,直投往西南而去。

再说文瑾,等列霸多被朱樱引走,那些徒众们也都纷纷出洞查看之际,他借由遁形符隐身,二次偷偷潜入赤身洞。

赤身洞先前遭齐承基用太乙流珠扇一通蹂躏,比台风过境还要凄惨,连列霸多打坐的石台都被打得缺了口,四面墙壁上全是拳头大的“弹坑”,两壁上的火把方才都被打灭,这会重新染了新的盆火,也不知是用的什么灯油,烧出来的火焰竟是绿色的。

洞内坐着三个人,正是红发老祖的三个徒弟洪长豹、雷抓子、蓝天狗。

三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姿势有点怪异和滑稽,文瑾绕到他们正面查看,判定是被列霸多用法术给禁锢在这里了。

文瑾把洞内仔细搜寻了一遍,并不见齐承基。

忽然那蓝天狗开口说话:“听外面这么猛烈的爆炸声,竟是来了天王的劲敌,不知道是什么路数,莫非是傅老魔提前到了吗?”

雷抓子说:“不会,师父已经算定,傅老魔这次会先派出两路弟子上百蛮山伺机杀害绿袍老祖,他本人隐在暗中,一面要多方布置,防止绿袍老祖逃走,另一面方面,傅老魔也算到咱们师父会参与,他那种盖世老魔,没有十拿九稳的机会不会轻易出手的。”

蓝天狗说:“那这会又是谁啊?咱们又给禁锢在这里,倘若他一去不回……听刚才那声咆哮,天王似乎受伤了?要我说,咱们这次来就是要把五行神火炉借给天王的,师父也已经同意了的,直接给了便好,就算他不给,日后自然有师父出面向他讨要,何苦凭添这许多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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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绿袍的食物

文瑾听三人谈话,知道他们被列霸多法术禁锢,无法动弹,想要现身出来逼问他们是否知道齐承基的去向,又担心他们惊叫呼救,引来外面列霸多的徒众。

转念又想,自己跟齐承基分开时间并不长,如果真被他们捉回来,活能见人死能见尸,既然不见,肯定是不在这里,再问他们也无济于事。那位姑奶奶法力虽强,但五毒天王更加厉害,她未必能够拖延多少时间,自己还是得赶紧离开。

临走时,他想到洪长豹三人是红发老祖派来跟列霸多结盟的,现在被禁在这里,若是把他们杀了,红发老祖势必不会与列霸多甘休,三教联手对付师祖的局面就被破了,横竖这帮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拿定主意,绕到洪长豹三人身后,掐诀催动飞剑,只见一道银白剑光横着扫过,三颗大好头颅全部滚落在地。杀完人他想起洪长豹和列霸多一再说什么五行神火炉,便来搜洪长豹的豹皮囊,将东西找着,还有不少南疆的特产,被他一并带走,悄然出洞。

可怜洪长豹仗着师父宠爱,横行南疆无恶不作,斗不过他的皆受其害,斗得过的知道红发老祖向来护短,也都退避三舍,这回稀里糊涂死在文瑾剑下,人头落地时还认定是列霸多做的。他们肉身骤然被毁,神魂受创,一时犯了迷糊,失却主宰,雷抓子和蓝天狗随业流转,入地狱道去了。

洪长豹道法高强,元神与一只金钱豹子相合,随肉身一起被仙剑斩首,昏沉好久才重新长上,见着三个断头死尸,身上的法宝都消失不见了,又急又怒,赶忙飞出赤身洞,回天狗崖去跟红发老祖哭诉去了。

单说文瑾,隐身在赤身峒里到处寻找,只不见齐承基,那位姑奶奶也不回来,他又回先前跟齐承基分开的树林里去,仍然没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推演卦象,却因为心急神乱,卦象不明,气得几乎要一头扎到溪流之中。

那么这齐承基到底哪去了呢?原来文瑾跟他分开刚走不久,空中忽然飞过三道黑气,本是往赤身洞那边飞过去的,忽然停在空中,再折而向下,落在他的面前。

三个穿着墨绿长袍的男人从天而降,肌肉肤色都呈黑紫色,面容僵硬,眼神又冷又直,仿佛是三个刚从地下爬出来的僵尸。当中一个身材最高,比其余两个高出一个头,但只有一条右臂,左臂从肩膀以下就没有了。

三人背对着齐承基,并排看着远处列霸多持刀裂地。

独臂人左边的人说:“大师兄,你看列霸多这是在跟谁斗法?”

独臂人沉默了片刻:“看着手段不是一般的地形法,有一股子鬼魂的霉味,是鬼道的法术,磷火味虽然有却不那么浓,天底下修炼鬼道神功能到这种地步的,不是红花鬼母就是冥圣徐完,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红花鬼母。”

他右边的那人奇道:“大师兄这么肯定吗?据说红花鬼母当年已经被李静虚斩首,鬼母教已经分崩离析,彻底覆没了,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独臂人默然不语,忽然转身,劈手一挥,袖中飞出一股黑烟正对齐承基席卷过来,齐承基听他说什么鬼魂味、磷火味的时候,就觉得不好,正要悄悄离开,独臂人便突然动手。

齐承基看他们不像好人,独臂人才一转身,他便身剑合一想要飞走,却被那黑烟罩住,从外面看并不浓烈,身处其中,却是四面八方尽成漆黑一片,仿佛飞在永夜之中,左右冲突不出,忽然感觉一阵恶心,天旋地转,跌落在上。

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中间的问左边的:“唐师弟,你觉得这个人可好?”

左边那个宽肩浓眉的回答:“正好合适。”

独臂人问:“那我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你们俩谁去赤身洞见洪长豹?”

姓唐的师弟说:“列霸多遇着劲敌,正在气头上,现在既是过去也办不成正事,弄不好还要闹个灰头土脸,咱们莫要去找不自在,还是等他火消了再去吧。”

“那就带他走吧!”三人同时挥袖,放出一股黑烟将齐承基卷住升上天空。

来的时候是三个人三股黑烟,回去的时候是四个人一股黑烟,飞跃一座座崇山峻岭,很快在一座山峰上落下。齐承基双足踏地,仰头看见面前的崖壁上共有四个窟窿,成丁字形排列,看上去就似一个骷髅,鼻腔里面正向外涌出汩汩绿焰。

独臂人让右边那个抓着齐承基从大门,也就是张开的嘴巴里进入,里面阴暗潮湿,两壁斜插着火把,也都是燃烧者绿幽幽的火焰。走了很远的距离,沿途只遇着两个同样装束的人,也都是断了手臂的,有的从大臂断裂,有的从小臂断折,都很恭敬地跟他们打招呼:“辛师兄,唐师兄,你们总算回来了,老祖方才还发火呢。”

听说“老祖发火”四个字,齐承基明显感觉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颤了颤。

姓唐的那人说:“不妨事,咱们这次找到了人,老祖只要有人伺候,有新鲜的人心吃,就不会轻易动怒了,但愿这小子的心血能够合乎老祖的口味。”

听他们说到“老祖”“吃人心”等字眼,齐承基惊恐地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吃人心的老祖,不用问肯定是就是绿袍老妖了,那么捉自己来的这些人肯定就是他的徒弟了,这洞……他仰头左右打量了几分,沮丧地想:这洞必然就是阴风洞了!

自己虽说奉了师祖之命,来杀绿袍老祖,但预先设想的是,仗着遁形符偷偷潜入进来,找到绿袍老祖,趁他不注意一剑枭首,两剑断身,文瑾用天遁镜将其元神罩住,他再用太乙流珠扇将其彻底消灭。

现在却被人家的弟子抓住,也不知使得什么妖法,让他手足酸软,浑身无力,脑袋里昏沉沉的,根本反抗不得,看样子很快就要被抓去见着绿袍老祖,被那老妖挖心下酒了。

顺着通道走到里面,独臂人挥手放出黑烟,托住四人开始上升,直到顶上,来到一座大型的宫殿之中。

这座宫殿并不十分精致,却很奢华,因为整个顶棚全是半透明的琉璃,金中带蓝,蓝中转碧,可以朦胧看见外面的蓝天白云,还有暗淡滚圆的太阳,穹顶上斜插着许多火把,也是燃烧着跳跃的绿火,琉璃穹顶被这绿火照耀,各种色彩如水润般流转飘动,如烟似雾。

绿袍老祖,坐在宽大的寝榻上,相比当年在黄山斗剑出场时的意气风发,现在的绿袍老祖显得苍老了许多,满头乱糟糟的头发跟烂稻草一样,稀疏而杂乱,身上的绿袍更加破旧,上面沾满了浓厚的血污,几忽染成了黑色,满口尖牙发黄泛臭,离着老远就能闻见,让人作呕。一双眼睛比当年更小,闪烁的碧光也不如当年明亮,胳膊越发枯瘦,两个手也更像鸟爪了。他的身体仿佛得了重病一样消瘦,腹下根根肋骨清晰可见。

四人进来时,绿袍老祖盘膝坐着,眼睛闭着,身体左右来回摇晃,仿佛随时要摔倒。

“师父。”独臂人躬身低头,开口说话:“我们给您寻到今晚的血食了。”

“哦……”绿袍老祖淡淡应了一声,依旧风烛残年般地摇晃,“可新鲜吗?”

“虽不十分新鲜,但他服用过千年肉芝,又修炼过玄门道法,体质迥异常人,比那些二十左右岁的小鲜肉们更加新鲜。”

“哦?”绿袍老祖募地把眼睛睁开,一双小眼睛里面绿芒直闪,来了精神,伸手一招,把齐承基隔空吸过去左手抓住脖子,右手抓住左胯,将其横在身前,举起来,提鼻子跟狗似地在他身上乱嗅,“嗯,果然是吃过肉芝的,不只是肉芝,还有朱果的味道,还有青灵草的味道……好家伙,你从哪得来这么多的灵药?说!”

齐承基被他掐住脖子,跟被鹰爪擒住了似的,如铁箍般紧紧勒住,连气都喘不过来,哪里还能说出来话,他用手去掰,更是纹丝不动,根本掰不开。

独臂人看见这般,便躬身道:“今天晚上就让他在这里服侍师父,我们先退下了。”

绿袍老祖根本不理会他们,只瞪着眼睛问齐承基:“说!你从哪得到的这么多的灵药?连我老人家,纵横天下几百年,有好几样只在别人那里闻到过味道,连吃都没吃过,你这点微末道行,从哪里来的?快说!不然老祖先吃了你的手指!”

他用手抓起齐承基的左臂,想要咬他手指,却发现他的左臂齐肘断折,便是一愣,随后把齐承基抛到地上。

齐承基跪着单手撑地,不停地咳嗽,大口地呼吸,听见绿袍老祖问他:“你也是我的徒弟吗?我看着面生,你这手也是我咬掉的吗?”

齐承基自认为今天落在这老妖手里,必然难逃一死,索性豁出去,大声骂道:“你这老妖也配做我的师父?呸!我告诉你,我师父是大名鼎鼎的玉洞真人岳韫,我师祖,就是光明神教教主,天运真人傅则阳!”

230 洛钟东应

齐承基抱着必死之心说出这番话,本以为绿袍老祖会暴怒地掏出他的心脏杀死他,却没想到绿袍老祖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诧异。

绿袍老祖伸手把他隔空吸过去,抓住胳膊仔细观察,口中喃喃自语:“傅老魔也喜欢吃人么?这断口处好整齐,他的牙口真好,竟似刀割斧砍出来的一般。”他用枯瘦尖锐的手指摸索着,眉头紧皱,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齐承基仿佛在面对一头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对方张口咬死,刚才虽然说了大话,这会却又战战兢兢,不敢再过度刺激绿袍老祖。

绿袍老祖仿佛在思考什么十分难解的事情,终于又把齐承基摔在地上:“我因修炼分神大法,虽然威力极大,又有神鬼不测之能,但是经常神志不清,有几个徒弟都被我咬掉过手臂,他们表面上虽然驯服,但是我知道,他们内心之中都很恨我。我知道,等将来外敌若到,或是傅老魔出手之际,必然以魔法引诱,他们皆要纷纷倒戈,听傅老魔的指挥一起调转飞刀来对付我!”说到这里,他又深恨起来,用手拍床榻的边缘,他这床榻也是琉璃铸成,跟周围的琉璃顶壁浑然一体,每受他一掌,便涌起蓝紫红绿各色流光,化解他掌下的力道。

连拍了几十下,忽然没有了动静,齐承基刚要抬头看,就听见一种“咯吱咯吱”让人牙根痒痒的声音,偷眼一眼,原来是绿袍老祖在咬牙,脸上尽是怒容,碧绿色的火焰从双眼里面迸射出半尺多长。

齐承基不敢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绿袍老祖终于又平复下来:“你被傅老魔咬掉胳膊,肯定也像我那些徒弟那样恨他吧?这样正好,我已经在我的那些弟子身上下了恶蛊,一来平时还要使唤他们,为我做事,二来等傅老魔来时以魔法引诱控制他们的时候,我再使蛊神发动,寻根朔源,反制那傅老魔。你跟他么相反,正好为我所用。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等傅老魔要你传什么消息,或者做什么事的时候,你先告诉我,我再进行反制。听到了没有?你若是还对那魔头忠心不改,我就撕碎了你,烤熟吃掉!”

齐承基万没想到,必死的局面竟然还有转机,连忙唯唯诺诺地答应。

绿袍老祖教他在寝宫门口看守:“时辰差不多了,我今日没有吃到生人心头热血,要早两个时辰修炼,你给我好好看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顿了下,抛出一样东西扔在地上,“给你一件法宝,你好生祭炼,只要以后对我衷心,我还有好多宝贝给你。”

“是!”齐承基爬起来走到门口。

绿袍老祖看着他,冷哼一声,盘膝坐好,闭上眼睛,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看着闭幕练功的绿袍老祖,齐承基跃跃欲试:如果我现在突然放出飞剑,能不能将他那颗大脑壳砍下来?不过像他这种人,即便躯壳被毁,只剩下元神依旧拥有极强的法力神通,要杀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事情过后,他另寻一个人,夺了身体,立刻便能借体重生,可惜文弟不在,不然有他的天遁镜,和我二人之力,必能将这老妖除掉!

放弃了突然出手干掉绿袍老祖的办法,他又开始琢磨,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见骷髅洞外面是有人看守的,绿袍老妖稀里糊涂地让他在这里看守,似乎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但这身份目前只在这琉璃寝宫里面适用,在外头那些人的眼里,他仍然是被抓来准备给绿袍老祖开膛挖心,享用晚餐的血食。

杀即杀不得,逃也不能逃,齐承基有点沮丧,也不知道文弟现在有没有在找自己。

这寝宫里面除了中央的琉璃榻之外,连一把椅子都没有,齐承基很累,靠着琉璃墙壁坐了下来,看着头顶上方光怪陆离的穹顶。

歇了会,他拿起绿袍老祖扔给他的法宝,是一口小铜钟,纯铜铸成,上面有上古凶兽的图案,方才摔在琉璃地板上,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这竟然不是绿袍老祖这一脉的法术所炼成的,反而是正经玄门修士所炼,齐承基有点小高兴,如果是那种一用就黑烟乱喷,碧火狂涌,还带有剧毒的宝物,他还不知道该怎样祭炼呢,这种玄门正道的宝物,他却极为熟悉的,将小钟摆在面前的琉璃地上,单手结印,释放出真元,神识随之透入小钟之内……

忽然,脑海之中响起“嗡”地一声长鸣,震得齐承基身子一震,以为入了魔境,正要收法,听见有人说话:“何方道友,在祭炼我的破灭神钟?”

齐承基惊恐:“是谁在说话?”转念一想,必是阴魔一类制造的幻听,连忙凝心定志,默念摄魔真言,收心熄念。

哪知那声音继续响起:“我这神钟昔年被南疆绿袍老妖拿去,已经许多年了,此是我用玄门正宗手法炼成,老妖用邪门手段无法使用。当年失宝之后我曾算得,当此钟再有响应之时,便是老妖运道最衰之日,当我报当年之仇。道友能触动此钟必是我辈中人,敢问道友尊号?你这钟是不是从绿袍老妖手里偷出来的?”

齐承基暗暗用神念作答:“我姓齐,名承基,这钟是老妖给我的,道友如何称呼?”

那边沉默了片刻:“恕我孤陋寡闻,平生并未听说过齐道友的名号,我身边的这些师弟们也未听过,还请问道友师承何人?”

“我师父是玉洞真人,大名上岳下韫。”

“哎呀,那还真的不是外人了,原来是岳韫师弟的弟子,我道号灭尘子,在武当山修道,我跟你师父虽然入门先后不同,但却是实打实的亲师兄弟,你该教我一声师伯。”

齐承基在君山修道三年,对于傅则阳座下弟子各支传人都有所耳闻,其中武当派算是比较著名的一支,而且玄门正宗,与峨眉派名气相若,也是齐承基极为羡慕和向往的。

他此刻身陷魔窟,正是坐困愁城,孤立无援之际,突然跟本门师伯取得了联系,顿时喜出望外,赶紧把这边的事情都跟灭尘子说了。

灭尘子在那边告诉他暂时顺从绿袍老祖,不要着急:“武当派弟子近些年来都不再外出,我本还想五十年之期过了再去报仇,如今天使我们成功,我和你诸位姑姑伯父这就立即赶往百蛮山,杀了绿袍老妖救你出来!至于那钟,你不必炼了,我直接交给你用法,老妖此举是在试探你,看你是否是师父特地算计好送达他面前的,你若炼不成,他反而会起疑,你只说过去在武当山见过我,得我传授过道法,我还告诉你,日后你有机会能拿到这钟,因此提前传授了用法,如此他必然分辨不出真假。”

切断通话,齐承基心中稍定,师伯们很快就能赶到,自己只要努力保住小命便好。

到了第二日早上,绿袍老祖醒来,检查齐承基祭炼情况,齐承基按照灭尘子教授的用法将那钟变大变小,无不如意。

绿袍老祖大怒,把他抓过来:“你怎么会此钟的用法?”

齐承基说:“我曾经在武当山上见过灭尘子师伯,他说将来这个钟会落到我的手里,提前教了我用法,因此能用。”

“难道不是傅老魔教给你的吗?”

齐承基心中大定:“师祖咬掉了我的一只手,又怎么会传给我用法?”

绿袍老祖冷哼一声,把他摔在地上:“你当我看不出来,你那断手分明是被利刃一切而过砍下来的?什么被你师祖咬掉的?那只是我当时心神不宁,随口说的!哼,你这小子面似忠厚,实则满口胡言,竟然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说谎,必然另有图谋!”

他忽然说话没了声音,只见嘴唇动弹,并无声音响起,是在用传音秘术叫人。

很快,昨天那位“唐师兄”飞到寝宫门口:“师父。”

绿袍老祖用手一指:“唐石,把他带下去处以万蛊噬身之刑,三日后再带来见我!”

“是!”唐石把齐承基拎起来,带出琉璃寝宫,拐进一条又湿又热的通道,尽头处有三个蛊坑,直径都有三丈多,中间的一个爬满了一尺多长的碧蚕,右边里面都是青色的蜈蚣,左边里面则是碗口大的双尾黑蝎。

唐石犹豫了下,把齐承基扔到了蝎子坑里:“天蝎尾钩极为尖锐,连飞剑也能扎透,而且扎入骨肉以后最痛,却伤害最小,不像铁背苍龙爱啃食皮肉,也不像碧蚕那样喜欢吃人眼珠和舌头,再从七窍钻进去吃脑子,虽然老祖不令你死,有法术护着,等三日以后出来,你也成了瞎子了。”

齐承基刚跌进坑里,立刻深陷蝎堆,上下前后全是摇螯摆尾的蝎子,铁壳之间相互摩擦,钳子不断开合,发出咔嚓咔嚓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231 神鸠复仇

却说齐承基被抛进充塞双尾毒蝎的蛊坑里,那么多蝎子钻上爬下,看着让人头皮发麻。他已经打定主意,到了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就逆运真气,自绝经脉而死。他哪里知道,他的身上已经被中下了毒蛊,并设下法术禁制,一切自尽的手段都不能用。

跌进千万只蝎子堆里,他闭上双眼,提着一口气,准备使真气逆行,可是预料之中被许多蝎子狂蛰的触感并没有袭来。

他睁眼一看,只见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乳白色的光芒,将他从头到脚裹在里面,蝎子都被屏蔽在白光之外,虽然挥钳甩尾,却不能穿过白光护壁半分。

正纳闷间,在他头顶上方,出现了个戴草帽的小人,正是芝仙。

齐承基大喜:“芝仙小师叔,你来救我了!”

芝仙点头,伸出两只小手,纤细的指尖飞出乳白色的细线,那是他炼就的血影神光,他的血液是乳白色的,炼就的血光也是这般色彩,发出时颤若游丝,仿佛吹口气都能扯断,实则在血神经的修为上面,举世除了傅则阳和那个被关在星宿海的邓隐之外,就数他最为高深,十指神光横竖交织,结成一面巨网,将坑中所有蝎子都箍在网眼里,随着他一声清喝,双手微抓,正在张牙舞爪的毒蝎全都蔫了下去。

芝仙将神光收回,齐承基体表的白光也散了,他爬起来,发现那些蝎子都不动弹,以为被芝仙浓云了,才一翻身,身下的蝎子纷纷碎裂。原来,它们的体液都被芝仙收走,只剩下一幅幅空壳,连壳里的精气也被抽走,仿佛被风干了几百年,轻轻一碰,便碎裂成渣。

“小师叔果然法力高妙!”齐承基还是第一次看见芝仙出手,过去只见过他治病救人,没想到杀人,不,杀蝎子的手段也这般利落,只比他救人的手段差了一点点。

“先别动。”芝仙扶正他的脑袋,“你被人下了蛊,我给你取出来!张嘴。”

齐承基刚张开嘴,被芝仙努嘴吐了点口水进去,顿时满口生津,香气弥散大脑,比他当年受玄真子指点吃那肉芝的时候感觉更强烈了几百倍,全身都被那股香热能量贮满。

芝仙双手再度迸射出血影神光,直射齐承基的双眼,齐承基来不及躲避眨眼,就被钉住泥丸宫。乳白色的血影神光透过瞳孔照射进心田,将元神上面趴着的千足蠕蚕射住。

那千足蠕蚕是金蚕和蜈蚣杂交而成,专能禁制人的元神,千足张开,似触须纤毛般把人元神抱住,人变受他摆布。这回吃血影神光照在身上,它千足齐动,奋力挣扎。

芝仙轻喝道:“出来!”

齐承基只觉得脑海里闪过一片雪亮的白芒,然后就觉得嘴巴里多了一样东西,毛乎乎的,还来不及往外吐,就被芝仙伸手给擒了去:“要不是怕被绿袍老妖察觉,就直接灭了你了!”那蠕蚕有三寸多长,被他用两只小手团在一起,用力地搓,跟小孩子玩橡皮泥一样,越搓越圆,越搓越小,一边搓一边往里面吐口水,最后搓成龙眼大的一个珠子,再被他扯开分成三份,揉搓成三个小药丸。

“咱们先离开这里。”芝仙带齐承基飞上地面,让齐承基在这里等着,先跳进中央的碧蚕坑里。他是万载灵药,蚕虫们嗅见味道,蜂蛹扑过来要吃掉他,俱被他用来护身的一圈白光挡住。芝仙单独抓来一条碧蚕,掰开他的口器,掏出一枚药丸投进去给他吃了,然后扔回碧蚕堆里,再跳到隔壁蜈蚣坑里如法炮制。

最终剩下一枚,芝仙递到齐承基面前:“吃了。”

“吃了?”齐承基刚刚看着他用一条蜈蚣搓出来的,现在要他再吃回去?

“嗯,快吃了,外面已经打起来了,这东西大补,你这手所中的毒太深,虽然得到了救治,但手法不行,时间也太长,亏了精血,就算日后接上,经络也不能通顺,只是不碍观瞻罢了,你把这东西吃了,等拿到手臂,重新接上还能完好如初。”

“好,我吃!”齐承基闭着眼睛被药丸扔进嘴里吞了,然后心急火燎地问,“小师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也是刚到,我和小石生用地遁之法进来,我们寻思先去毁了老妖那些厉害的蛊虫,正好遇见那个人押你过来,就来把你救了。我们在外面山脚下遇着文瑾了,他说把你弄丢了,身上还带着你的断臂,我这就带你出去将手臂接上。”

芝仙由傅则阳指点,修习血神经和乙木仙法,他本是草木精灵,如今在乙木道法的修炼上,不次于当年的桑仙姥,只是没有经过甲乙木双修合炼,成就不死之身罢了,木能克土,钻地穿土,都不在话下。

至于石生本就是感石脉精气受孕,在泥土岩石之间穿行,就跟鱼儿游在水里差不多。

芝仙带着齐承基刚刚离开,就有两名弟子被绿袍老祖派来查看情况,见左边的蝎子坑里所有双尾天蝎都成了灰尘,另外两个坑里的虫子不断蠕动,像潮水一样翻涌澎湃,而且已经涨满快要溢出地面了。

两人搞不清楚状况,各自取出一面专门治蛊的修罗幡,晃动之间,调动蛊虫,哪知道今天的蛊虫竟然不听他们俩的指挥,不管怎么摇幡念咒,那些虫子仍然在鼓动膨胀。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刚对视一眼,蛊坑便“砰”地一声炸裂开来,蛊虫如雨般漫天飞舞,其中有两只最为恐怖,一条是碧绿色的蚕虫,竟然长到了两米多长,通体长满碧绿色的鳞片,背后生出六只蜻蜓似的翅膀,急速扇动舞出一团绿光,将自己包裹进去。

另一只是青褐色的大蜈蚣,这蜈蚣不是从蛊坑里面飞出来,而是半截身子从地下钻出来的,好似一条地龙出土,数百根尖脚比人的大腿都粗,对准一个百蛮山弟子抱住,那人躲闪不及,被许多利刃般的尖脚从左右两侧刺入身体,穿透躯干,鲜血淋漓,举到空中,张开大口现将脑袋咬掉咀嚼,几口吞咽下去,再吃身子。

那只碧蚕也咬死了余下那人,其余小虫蜂拥扑上,顷刻之间将人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在两个王者的带领下如潮水般沿着洞口向外飞去,遇着一切活物都在数秒之间吃完!

芝仙用乙木神光罩住自己和齐承基,遁入地下往外走,到了洞外,见着古神鸠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洞门不远处的一株千年枯树上面,左右横生的枯枝上吊了十多具尸体,全都是绿袍老祖的徒众,他们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条腿,有的干脆连脑袋都没有了,少胳膊的基本上都是绿袍老祖造成的旧伤,剩下的是被蛊虫反噬啃食的。

古神鸠只杀人不吃人,一来是傅则阳多年耳提面命的调教,二来是他自己也觉得新鲜的人肉不好吃,远不如在地下沤了几百数千年的僵尸味道好,他就喜欢尸鬼身上那种霉味。

他当年两次败在绿袍老祖手里,而且败得都很惨,痛苦万分。这让他一直憋着股劲,这些年勤修苦练,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来百蛮山一雪前耻!

今天,他堵了百蛮山的大门,但凡迈出洞口十步之外的,他都把他们杀死,然后挂在树上,用这种方法疏泄他攒了许多年的怨恨!

绿袍老祖弟子里为首的几位,都站在二层洞口,隐在里面不断飘出来的绿色烟雾之中。他的大弟子叫辛辰子,就是带齐承基回来的那个独臂人,还有那个唐石,以及随引、梅鹿子四人,对着古神鸠指指点点,正在对话。

虽然是面对面说话,又是隐在烟雾之中,仍然以传音之法,只他们四个人的小群组里面能够互相听见,旁人第五个哪怕站在旁边,也只能见他们嘴巴动弹,听不见声音。

唐石说:“敌人已经打上门来了,师弟们死地二十多个,再不动手,师父要责怪。”

辛辰子看着古神鸠,悠悠地说:“那是数千年前的上古洪荒猛禽,据说当年云贵地区生有很多,后来渐渐绝种,普天之下只剩下这么一只,连师父也奈何他不得,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唐师弟又有什么对策可以说出来,咱们大家群策群力。”

唐石沉吟片刻,忽地森然问:“今日外敌入侵,百蛮山看似劫数临头,你们早都已经打定别的心思,想要背叛师父,另投旁人了是不是?”

三人沉默,最后随引开口:“唐师兄你也不能那么说,虽然师父自从上次从黄山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他只吃外人的心脏,这回连我们自己跟随他几十年的弟子也吃起来了,还吃了我一根手指。”他抬起缺了一根小指的左手晃了晃,“但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师父,传授过我们道法。我们并无背叛之意,只是外面那只大鸟实在太厉害,我们都不是对手,为今之计,要么由师父亲自出手,要么获得师父准许,出洞百毒金蚕蛊方能将其消灭,不然的话,咱们上去也是送死,您说呢?”

唐石缓缓点头:“不错,我们都不是这大鸟的对手。”他看着神骏嚣张的古神鸠,心中羡慕不已:要是这鸟是咱们百蛮山的该多好!

随引说:“所以咱们得有一个人去请师父允许咱们发动金蚕蛊才行,我们都在师父面前有过错处,唯有唐师兄可担此重任。”

232 生吞绿袍

师兄弟四人最终推举唐石作为代表,去请绿袍老祖发动百毒金蚕蛊对付古神鸠。

唐石来到琉璃寝宫的时候,绿袍老祖正在吃午餐,一颗来自于他们的师弟乔瘦的心脏。乔瘦也算是上山时间比较长的了,方才由于齐承基被人救走,绿袍老祖杀死了他,把他的心脏掏出来,还热乎乎的,流着鲜血,被他单手捧着,大咬大嚼。

看着地上乔瘦死不瞑目的尸体,唐石调整了下心情,把来意说了。

绿袍老祖大口吃着人心,老神在在,过了片刻,突然问:“你有没有背叛我?”

唐石吓了一跳:“绝对没有!”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弟子绝无背叛师父之心。”

绿袍老祖满脸冷漠:“昨天那个小子是你们带来的,他身上的蛊也是你下的,现在他跑掉失踪了,你敢说,这里没有什么猫腻么?”

唐石吃惊道:“那小子跑掉了?不可能!他已经被您赐下的蠕蚕制住元神,被扔在装满双尾天蝎的蛊坑里,内外都有禁制,他怎么能逃得掉呢?”

绿袍老祖冷笑:“这要问你啊?你是不是早就暗中投靠了傅老魔,打算跟他里应外合,一起来算计我?”

“我没有!”唐石赶忙磕头,对天发誓,“我若有跟外人勾结背叛师父,教我死于百毒金蚕蛊之口,被万蛊噬身,咬碎了我!我这就去看看昨天那小子是怎么逃出蛊坑的。”

唐石从地上站起来,快速往外走,忽然身子不听使唤,倒着飞到绿袍老祖的怀里,被绿袍老祖一手掐住脖子,一手抓住胳膊按在床沿上。

绿袍老祖眼冒绿光,森然说道:“人都已经逃之夭夭了,你还往那里去看个什么?你是想就此脱身,也随他们逃离这里吧?哼!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狗,看我在黄山落败,如今又劫数临头,就打量着我今日必败,一个个想着另寻门路,攀上别人的高枝,准备来个树倒猢狲散!哼哼,你们不知道,我早就在你们的身上下了蛊,要治死你们只在动念之间!”

他说着抓起唐石的左手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先把十指和中指咬断,跟吃胡萝卜一样,用力咀嚼。

唐石疼得浑身颤抖,大汗淋漓,却不敢惨叫,只哀求师父饶命,并说自己没有背叛。

绿袍老祖一边吃着手指一边说:“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私底下做的好事!辛辰子和随引两个小贼,已经约好,要去投红发老祖,他们一再力主要跟红发老祖联盟,数次往天狗崖去联络,其实都是在给自己铺路。地上这个业障,是要往北邙山投徐完去,哼,他不知道徐完对于弟子最是苛刻,凡活人拜师,都要自戕,然后以鬼魂之躯在他门下效力三年,等三年以后,才能正是学到道法。梅鹿子那个小儿察觉了辛辰子他们的勾当,却不肯跟他们一起去,但也不来禀报我,也是该死。唯独你,我没有查出想要去投靠哪一个,我原先还疑是错怪了你,今日才知道,你原来是跟傅老魔搞在了一起!”他大声说,“这八百里百蛮山地界,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逃不开我的眼目,你们敢背着我做坏我的事,我必把你们都吃了!”

唐石还要否决,地面上忽然钻出一个小孩,穿着短衣短裤,身上穿这个青竹篾编成的小蓑衣,最奇特的是,一双瞳仁左红右绿,指着绿袍老祖说:“你说的不错,他就是投了我太师祖了!”扬手放出一道朦胧朱虹,直取绿袍老祖。

“小子,我就等你们现身呢!”绿袍老祖张口喷出一股绿烟,烟中生出一颗宝珠,迎着飞剑打去,这是他新炼成的百毒绿疫珠,用千年蛟珠炼成,等闲飞剑遇上便被污染,失却灵性坠地化作顽铁,厉害些的也会被它所发百度神光粘住,十分歹毒厉害。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石生用的竟然是达摩老祖亲手炼制的南明离火剑,普天下仅仅略次于籽郢、青索,几乎并列前三,历经佛道两家手段祭炼,万邪不侵。

朦胧色的朱虹剑光看似不强,也不像金光烈火剑、烈火雷音剑那样火气缭绕,但其上面附着的温度却要远远超过后两者。

剑光先切入绿光毒雾,好似一根烧红的铁条落尽粪水坑里,嗞嗞冒烟,恶臭之气急剧膨胀扩散。紧跟着剑锋遇着珠子的本体,轻轻一顿,立即剖了进去,那珠子被切成两半,下落的过程当中急剧缩小,未等落地,便全部化作臭烟臭气。

石生当年还未足月便被剖腹取出,以魔法祭炼,后来傅则阳有意培养锻炼,如今性格十分坚毅,虽然臭气弥天,连唐石都有些受不了,他和绿袍老祖却都似毫不在意,南明离火剑继续向前,直要洞穿绿袍老祖的眉心。

绿袍老祖将大头一晃,身子散做数道蓝紫绿红光彩,四下飞散,于前后左右各凝成一个新的绿袍老祖,呲嘴獠牙,低吼着扑向石生。

石生双手掐诀,南明离火剑回来环身绕成一个红光剑圈,将四个绿袍老祖隔绝在外,剑圈崩散,将四个绿袍全部腰斩。

他知道绿袍老祖绝不会就这样被他杀死,现在找不到绿袍真身在哪里,才是最可怕的,急忙把身子一扭,重新遁入地下,然后就看见绿袍老祖跟他面对面站着,两人都差不多高,鼻尖几乎贴在一起,绿袍老祖一双绿眸碧光闪耀,用的是摄心大法。

若是换做旁人,猝不及防之下必要被他将元神制住,石生却是天赋异禀,心智体质全都与众不同,两颗眼珠,一个闪红光,一个闪绿光,跟绿袍老祖四目相对,竟没被制住。

绿袍老祖伸出双爪抓石生的肩膀,手指迸射出十股百毒化尸神光将石生全身牢牢箍住,石生反应奇快,在化尸神光临身之前将南明离火剑召唤回来人剑合一,朱红色的剑光从他周身毛孔里迸射出来,化尸神光箍在剑光外面,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在地下穿行厮打!

石生在地下行走如鱼得水,轻松自在,到了地下,绿袍老祖跟他主客异位,很多法术法宝都不能施展,单凭元神一时间虽然占据上风,却杀不掉石生。

正猛烈斗法之际,芝仙把齐承基送去交给文瑾,帮他接上胳膊以后回来找石生,正好加入进来,他以天皇氏所铸双戈以及双手发射血影神光跟石生的南明离火剑前后夹击绿袍老祖,绿袍老祖嗷嗷叫着,时而分化成两个,两个再分化成四个,最后共是三十二个绿袍老祖,同时释放化尸神光反将他们两个人包围起来。

两人斗不过这么多的绿袍老祖,只能破土而出。

飞出地面以后,已经来到了外面的山野之间,石生最先穿出来,身剑合一直上天际,后面有十六个绿袍紧追不舍,在云层之中,又把石生围住厮杀。

另一边芝仙也不好受,好在他的血神经已经修炼至大乘,将全身化作一道乳白色的人形光芒,对着迎面过来抓他的绿袍老祖奋力一扑,便将这个绿袍老祖的分化元神扑杀,然后再去扑其他的,白光连闪,左扑右钻,转眼间灭掉了六个绿袍老祖的元神。

绿袍老祖恨得咬牙切齿,剩下十个分化元神忽地凭空一闪,消失不见。

芝仙飞出地面,见着天上古神鸠已经出手了,石生没有芝仙这种随意扑人的神通,消灭不了绿袍老祖的元神,被围在中央,上下前后左右全是绿袍老祖,只能咬牙苦撑。

幸得古神鸠看见过来帮忙,古神鸠原本不想帮忙,想等石生开口求他帮忙他再出手,他要让这个酷酷的小家伙认清楚自己是老前辈的现实。

然而石生从一出生就不会求人,连傅则阳石生都不求,宁可渴着、饿着、疼着……全都能忍耐,这回被绿袍老祖分化元神围攻,每个元神祭出两口百毒飞叉,共是三十二口,带着尖啸、碧火,从六个方面围攻,并把化尸神光连成一片,融成一个巨大的琉璃牢笼,石生身剑合一,左突右窜,都无法逃脱。

求我呀!快点求我啊!古神鸠看石生接连遇险,每一次险之又险地避过攻击,古神鸠那颗锤炼了五六千年的心脏就跟着颤抖一下,抖完了心道:这回知道厉害了吧?赶紧向我求救,我立刻过去帮你!然而等来的是石生的再一次遇险。

这死小孩实在是太讨厌了!

古神鸠终于无法再在枯树上待下去,长鸣一声,振翅穿空,打着螺旋直上云霄,口中喷出紫色的火焰,分成一十六股,每一股都罩住一个绿袍老祖,奋力一吸,把十六个绿袍老祖的分化元神,连同那些百毒飞叉全部吸入了肚子里。

他最喜欢吃厉鬼灵体,修行人的元神自然更是大补,吃完以后愉悦地叫了一声。

“谢谢九爷爷!”石生向古神鸠道谢,因古神鸠是他爷爷辈的,小时候喊鸠爷爷,口齿不清,喊成了九爷爷,就一直叫了下来。

收到道谢,古神鸠十分开心,又长鸣一声,咕咕叫了一下,然后飞下来。

芝仙赶忙迎过来,劈头就说古神鸠:“你又乱吃东西!死性不改!”

古神鸠不满地冲他叫,虽然是鸟语,常跟他为伴的都能听得懂:“你个死小孩,跟我装什么大辈份,竟然来管我!”

芝仙用手指着他:“你这大嘴张开,就知道吃!你说你因为吃东西吃了多少亏,遭了多少罪?那绿袍老妖身为南方魔教教主,跟尚师叔齐名,又岂是那么好吃的?上次你就因为吃他的虫子吃出事了,现在又把他本人吃进了肚里,这次师父没来,看你再出事谁管你!”

233 紫玄宝珠

古神鸠对于芝仙的指责很恼火,他一双神眼看得清楚,刚才吞下去的只是绿袍老祖的分化元神,是绿袍老祖利用法术以其他蛊虫元神为基础炼出来的,充其量也只是绿袍老祖元神的一部分。而有过上次在黄山的惨痛经历,他在吃东西之前是会仔细判断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这些年他在傅则阳的指导下,成功将玄牝珠跟自己内丹相合,练就玄珠,就算是再吞掉几千只百毒金蚕蛊,他也能够消化得了。

芝仙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小不点,都不够他一嘴啄的,被这么个小家伙当面指责,让他很没面子。他张开双翅,分离煽风,低下头,两颗眼睛彩光乱闪,盯着芝仙狠狠瞪过去。

芝仙根本不怕他:“你跟我凶什么凶?你莫要看我小,就这般居高临下地跟我炸毛,我的岁数做你祖爷爷都够格呢!过去你总吃坏了肚子,这次恐怕要吃坏了脑子!回头师父又要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他飞向古神鸠头顶,呸呸两下,将口水分别吐入古神鸠眼睛里。

古神鸠大怒,奋力甩头,扬起爪子想要把芝仙抓住,芝仙早化作一道白光投入下方。

石生自小跟芝仙一起玩,相比古神鸠更亲近些,红绿瞳仁看出下方滚滚无形煞气渗出地面,生怕芝仙遇着什么危险,也御剑随后追过去。

古神鸠见两个小的都走了,气得扬爪抓翎,恨不能把自己的羽毛扯下来几把。他长啸一声,张开翅膀俯冲大地,扑到山峰顶上,张口喷出一颗喷涌紫炎的宝珠。这正是当年傅则阳从绿袍老祖手上夺来的玄牝珠,被他多年苦炼,已经跟内丹融合,化作一颗紫玄珠。

此珠从古神鸠口中喷出,像一发炮弹般狠狠轰击在山峰顶上,也就是绿袍老祖的琉璃寝宫的穹顶上,期间蕴含着古神鸠苦修五六千年积攒下的功力,他本就是猛禽,这真元刚猛霸道,随着一声巨响,整座山峰剧烈震动,喀喇喇,崩落许多岩石,那琉璃穹顶上流光异彩,各种光润来回波动荡漾,爆散出夺目光辉,急速化解紫玄珠的轰击力道。

古神鸠看出那里是这百蛮山的关键所在,本想一举将其轰碎的,竟被对方挡住,心有不甘,口喷真元,操纵紫玄珠第二次轰击。

绿袍老祖此时就在寝宫里面,隔着琉璃穹顶看着古神鸠和那颗紫玄珠,脸上僵硬地恍若古尸,一动不动,任由古神鸠用紫玄珠不断撞击。

就在琉璃寝宫摇摇晃晃,看上去再来一下就要撞碎的之际,古神鸠见珠子收回到头顶上,蓄足了力气,再度向下轰来。

古神鸠有十足的把握,这下肯定能够将下面透明的乌龟壳轰碎,他双翅扬起,卯足了劲,准备等那穹顶撕裂以后,他就冲进去,把绿袍老祖撕碎扯烂!

紫玄珠携带者比先前每一次都更大的力道撞向琉璃穹顶,堪堪砸在上面,却没有在引发刚才那样的轰动,琉璃穹顶好像消失了,又似乎只是一道光影幻象,并非真实存在,紫玄珠毫无阻碍地透射进去,砸向里面的琉璃榻。

一动不动跟僵尸似的绿袍老祖终于有了反应,他张口喷出一道绿光,化作一个巨大的骷髅,绿骷髅张口把紫玄珠给吞了进去。

“砰!”绿骷髅崩塌消灭,只剩下一团绿云,紫玄珠表面的光焰也都散去,只剩下一颗翠如绿玉的宝珠,上面燃烧着紫色的火焰,被绿云托着在宫中旋飞。

古神鸠大吃一惊,急忙设法要把紫玄珠收回来,却那珠子好似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感应极其微弱,他接连法力,宝珠只是在寝宫里面旋转,并不能摆脱绿云的吸摄。他愤怒地鸣叫,张开双翼往下方扑去,双爪抓在又重新恢复的琉璃穹顶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各色光润同时涌起,光焰之中,飞出许多毛毛虫,蜂蛹扑来。

上次在黄山,古神鸠在百毒金蚕蛊面前吃了大亏,让他对这种蜂拥而至的虫豸类十分警惕,没有了紫玄珠,他不敢大意,急忙振翅飞起,同时口喷紫焰,这些毛虫没有百毒金蚕蛊那么厉害,纷纷在他的紫焰之中化作灰烬。

绿袍老祖强夺了紫玄珠,这本就是他的玄牝珠所炼,他口喷绿光绿火,再次炼就的第二元神从火中飞出,投入到玄珠里面。

“老妖受死!”石生又从地下钻进来,放出南明离火剑来斩绿袍,别的飞剑绿袍老祖可以不在乎,这南明离火剑却不行,扬手打出一件法宝,正是当年收自武当四友的分野殳,金光迸射,将南明离火剑抵住,石生法力远不及他,接连变换剑诀,南明离火剑都被分野殳挡住,不能再接近绿袍老祖。

忽然石生感觉到危险临头,回头一看,一个超级大的绿袍老祖,仿佛用气吹起来的一般,张开双爪,正从他背后扑过来。

他急忙扭动身子想要遁入地下,哪知这次绿袍老祖有了防备,琉璃寝宫不比普通洞府,是绿袍老祖练就的一件镇山之宝,在他向地下遁入的时候绿袍老祖施法催动,那块地面突然变得坚似金刚,让他只把下半身遁入琉璃地板一下,胸部以上还漏在外面。

他左手随身体被禁锢住,只有右手还在外面,连忙掐诀召唤南明离火剑回来,剑光一闪,将扑过来的“绿袍老祖”斩成两半。

绿袍老祖将他禁住以后也不理会,只全神祭炼那颗紫玄珠,连喷绿火,烧得紫玄珠上紫炎迅速散去,渐渐恢复碧光本体,他再把第二元神纵身投入珠体……最后,他张口把紫玄珠重新吞回腹中。

过去绿袍老祖经常仗着这颗寄托第二元神的玄牝珠横行霸道,几乎无人能敌,自从在黄山被傅则阳收走以后,他便觉得事事都不顺手,处处蹩脚,犹如戴上了一套无形的枷锁在身上,行走坐卧,怎么都难受。

如今宝珠失而复得,重新寄托第二元神,让绿袍老祖浑身舒爽,他在榻上蹦起来,仰天大笑:“便是傅老魔亲至,又能如何?这天下还有谁能奈何得了我?小子,就先拿你的心肝开胃宽肠!”他扬手放出分野殳去,将石生的脑袋铲下来,再解了禁法,把无头尸体隔空摄来,却发现腔子里并没有血流出来,吃了一惊,用化尸神光一照,尸身显了原形,竟然是一枚朱果肉脯,上面有乳白色的汁液。

“是血神经的滴血塑形大法!”绿袍老祖怒哼一声,将朱果肉脯塞进嘴里,用尖锐的牙齿大力咀嚼磨动。

突然,他把眼睛望向前方的角落,双手发出十指化尸神光,凭空扫去。

碧光所过之处,显出一个五个道者,正是灭尘子和武当四友,五人同时放出自己的飞剑,接住化尸神光,剑光与毒光相互辉映,剑光可弯可直,如蛟龙戏水,毒光一路向前,似长箭透空,金绿交加,红白相绕,煞是好看!

时隔多年,灭尘子和武当四友剑术比当初在黄山顶上时候都精进了许多,上次败给绿袍老祖跟峨眉派,武当派上下视作奇耻大辱,尤其是灭尘子,他向来心高气傲,这个也不服,那个也不服,黄山一战,让他知道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辞去了掌门之外,在后山寻了个山洞,闭关清修,勤学苦练。

这时候,他的九宫神剑在太乙分光剑诀的运作之下化成十八道金芒,爆散出来的金光都带着仙剑的锋锐,上下翻飞,左右缠绕,不再似昔年一位刚猛凌厉,而是有进有退,有刚有柔,虽然不能抢攻速胜,却步步为营,压迫着绿袍老祖的百毒化尸神光向琉璃榻方向推进,绿袍老祖接连变换好几种法诀,竟然不能扳回颓势!

绿袍老祖长啸一声,将身体一分为二,两个绿袍,分占两个角落,同时发射化尸神光展开反扑,但是灭尘子剑术高妙,九宫神剑更是昔年黄帝大战蚩尤时候的千古神兵,还有武当四友相助,斗了片刻,仍然落于下风。

外面古神鸠见着里面打起来了,再度扑落,抓在琉璃穹顶上面,绿袍老祖仰头看了他一眼,纵身腾空飞起,从琉璃穹顶上透体飞过,将玄牝珠放出,变作一只遮天大手往古神鸠身上抓去。古神鸠终于把他等出来,恨得眼中迸射出超过丈许长的彩光,一面将十二支百毒烟岚连珠飞弩全部喷吐出来,射向绿袍老祖,一面狂喷丹气,跟绿袍老祖争夺所有权。

那颗玄牝珠是绿袍老祖寄托元神数百年的宝物,而且绿袍老祖的元神境界也胜过古神鸠,不过这些年珠子都在古神鸠肚子里,被他反复祭炼,已经边做他的东西了,两边互相争夺,竟然拼了个半斤八两,绿色的遮天大手抓向古神鸠的途中,忽然掌心喷吐出紫色光焰,五根碧绿的手指迅速熔化消失,重新还原成一颗紫炎宝珠,被操控着砸向绿袍老祖。

不过古神鸠没能高兴多久,宝珠在打向绿袍的途中,紫炎又快速散去,重新变作绿色大手,再重新抓回来。

两人争夺的同时,还在面对面斗法,百毒烟岚连珠飞弩是红发老祖所炼的镇山之宝,等闲剑仙连稍作接触都不能,又被古神鸠祭炼多年,绿袍老祖也不敢小视,白骨飞叉抵挡不住,只能以双手化尸神光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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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十六经纶灭尘法网

古神鸠和绿袍老祖在空中激战,灭尘子和武当四友,连同芝仙和石生都被困在琉璃寝宫里面,五人各自放出飞剑法宝想要将这寝宫击碎,只打得紫光流转,蓝润潋滟。此宝与下方地脉相接,有源源不断地龙脉灵气注入,要想短时间内将其打破根本做不到。

芝仙知道古神鸠不是绿袍老祖的对手,虽然暂时打得有来有回,但这种层次的斗法,瞬息之间便能形神俱灭。

他正着急,忽然空中闪现出一团金光,好似从北边另升起一个太阳,射出一道笔直的光柱照在琉璃寝宫上面,芝仙立即认出,是文瑾手上的天遁镜!

琉璃寝宫被天遁镜照住,先被压制,所有光芒尽失,就似个普通的琉璃建筑,数秒之后焕发出无量彩光与金霞抗衡。

彩光如潮,金霞入山,时而潮涌,时而山落,相互僵持片刻,天上又飞来一蓝一黄两个圈子,涨到极大,琉璃寝宫遇着这圈子,仿佛见了克星,被圈子箍山一般套在外面,所有的彩光烟岚竟然不能再发作,全被双圈禁锢住,紧跟着外面金芒暴闪,仿佛打了个晴空霹雳,琉璃穹顶上面电闪雷鸣,武当四友功力稍差,都被迫闭上了眼睛。

等雷光散去,琉璃寝宫已经拔地飞去,在金色光柱里面越缩越小,飞向云端,最后落在一个人的手里,正是文瑾。文瑾旁边还站着齐承基,以及崔晴跟宝相夫人生的女儿紫铃、寒萼,方才就是文瑾举镜,齐承基驭环,两个小女孩合力施放了一道傅则阳留下的灵符,四人联手将琉璃寝宫给强行收走。

琉璃寝宫是绿袍老祖的镇山之宝,这会竟然被人强行夺走,他又急又怒,几乎要疯掉,偏生舍不得那玄牝珠,奋力跟古神鸠争夺,眼看就要取胜,凭空来了武当派女仙花绿绮,祭起五丁神斧乱劈乱砍,等琉璃寝宫飞起的刹那间,灭尘子也闪电般飞来加入战团。

随后,武当四友、芝仙、石生、文瑾、承基、紫铃、寒萼也都纷纷杀来,共十二位剑仙加上一个古神鸠把绿袍老祖围在当中,四面急攻。

这十二个人手中拿的,个顶个都是人间罕见的奇珍,轩辕黄帝的九宫神剑、达摩老祖的南明离火剑、芝仙的天皇双戈、花绿绮的五丁神斧、文瑾的天遁宝镜,齐承基的太乙流珠扇,再加上武当四友手中皆有昔年取自元江宝船的宝物,以及紫铃寒萼得自母亲所传的弥尘幡、纯阳锁等,随便拿出一样来都能作为某个门派的镇山之宝,这回一起出现。

能够同时被这么多世所罕见的宝物攻击,绿袍老祖也说不上是应该感到荣幸还是大叹倒霉了,若是寻常飞剑法宝,以他的神通法力,自然可以伸手就抓,劈掌就夺,随便用百毒神光一照,就能污染一大片,将其变作破铜烂铁。

然而面对这些宝贝却不行,被那一样打在身上也能让他元气大伤,而且防也防不住,他放出去的神光被人家仙剑跟胡萝卜似地切碎,发出去的毒焰魔障,转眼之间就被打烂成千疮百孔,飞进千辛万苦练就的分化元神,被人家分分钟消灭掉。

斗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绿袍老祖便招架不住,这些年积攒得飞叉法宝全被毁掉,分化元神也被灭了大半,先被灭尘子剑锋斩断左手四根手指,刚发狠咆哮了一声,又被花绿绮五丁神斧刖去双足,正要还手反击,忽然肩头一麻,中了寒萼打出来的两个白眉针……

绿袍老祖奋力猛攻紫铃和文瑾方向,强行将包围杀出一个豁口,纵身投向地面,全身裹着一团绿烟飞入洞中。

他的那些弟子们此刻都已经跑光了,只剩下两个入门较晚的还在,见他落败赶忙迎上来,头一个刚叫了声师父,被绿袍老祖单臂抓住脑壳擒过来,张口咬破喉咙,撕咬成碎块,剩下那个赶忙逃跑,绿袍老祖狞笑一声:“梅鹿子,你还要往哪里跑!你们临阵脱逃,畏缩不前,都等着看我落败的好戏,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吃了!”

绿火狂喷,绿袍老祖顷刻间飞到梅鹿子背后,就要将他也杀了,忽然地下泥土纷飞,钻出来一个大蜈蚣,只露出前面一段身子就把洞窟填满,顶到洞顶,弯折回头来咬绿袍老祖,被绿袍老祖合身滚去,化作大股的绿焰四下乱喷,将蜈蚣烧得吱吱乱扭,绿袍老祖自他满是口器的嘴巴下面要害处要出一个豁口,奋力一吸,蜈蚣的血肉连同内丹全被化尸神光炼化成一股精气,给绿袍老祖吸进肚子里,只剩下一具硕大的空壳。

绿袍老祖秒杀了大蜈蚣,随之而来的小蜈蚣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全被化尸神光扫中,迅速熔化成为劫灰。

众人打跑了绿袍老祖,正要追赶,被灭尘子拦住:“那妖孽尚有恶阵未发,那是用来对付咱们师父的,师父始终未到,他便隐忍,此去必定发动百毒金蚕蛊,咱们分组堵住他的各个出口,先破了他的恶蛊再说!”

他将十二个人分成四组,拦住周遭出路,独自升空飞到最高处去,悬于云端。

果然,很快地洞里面就飞出数不清的蛊虫,阴风洞前面有四个洞口,成丁字形排列,上面横着两个,下面竖着两个,组成了一个骷髅的团,头顶脑盖处原是琉璃寝宫,被揭去以后只露出向上的一个洞穴,这会五个窟窿同时往外涌出金星,密密麻麻,潮水一般分别扑向外面包围着的五组人。

百毒金蚕蛊何等厉害,等闲仙剑法宝在他们口中都不堪一击,只能被嚼碎啃烂。

众人都久闻这金蚕蛊的大名,见状都紧张起来,古神鸠更是想起了曾经被这蛊支配的恐惧,把浑身羽毛都炸起来,他原打算利用紫玄珠对抗这些金蚕蛊,但宝珠方才被绿袍老祖收去重新祭炼,寄托了第二元神,虽然方才仓皇逃走被他夺回,却不足以用来对付恶蛊。

芝仙晃身挡在跟自己一组的紫铃、寒萼前面:“你们往后退!”

他正要用血影法身去对抗百毒金蚕蛊,忽听空中灭尘子大声喊:“大家不必惊恐,看我破他这些蛊虫!”扬手抛出一件法宝,似张渔网似地迅速涨开,急剧扩大,转眼间成了遮天之势,自天顶向下,四面撑开,把小半个百蛮山罩在里面。

自从上在黄山斗剑受挫,一败于绿袍老祖,二败于玄真子,灭尘子以为奇耻大辱,回到武当山以后卧薪尝胆,琢磨将来出山报仇,如何破解两人的手段。

绿袍老祖最拿手的一为玄牝珠,一为金蚕蛊,玄牝珠上次被傅则阳夺走给了古神鸠已经不足为惧,剩下的就是百毒金蚕蛊。为此灭尘子到云贵地区寻找能够克制蛊虫的蜘蛛,最终寻到一只金蛛,是洪荒异种,被他法力降服带回武当山饲养,用它吐出来的蛛丝织成网,练就这面十六经纶灭尘网,取其太极生两次,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纵横得十六经纶,渐次繁衍,无穷无尽之意。

此网放出时,极为柔软,无数闪耀的金丝在空中如云彩般迅速展开,众人得灭尘子指挥,分别施法接住宝网一角,助其下落,百毒金蚕蛊所化数十万朵金星撞在网里,激得网上阴阳二气相互磨动,在每个网眼里生出一个黑白光气交结的太极图案,旋转之间,生出无穷吸力,将金蚕蛊全部吸在上面动弹不得。

顷刻之间,绿袍老祖施法催令交佩生出的五十万百毒金蚕蛊全部拿尽,还收了不少林业之间的其他毒虫,最灭尘子收起,团成一团,拿在手里。

百毒金蚕蛊被绿袍老祖倚为一大杀器,本想放出去,漫天席卷敌人,将这些小辈嚼食吃上几个,他在随着蛊虫洪流乘机杀人,即便不能将敌人一网打尽,至多也就只有少数一两个反应快的能够逃走。却不想,辛辛苦苦培育多年的神蛊,竟然连一个敌人也未能杀死,反被敌人一网打去,尽数毁灭。

他气得几乎咬碎獠牙,把左手伸进满是獠牙的大嘴里面,奋力把剩下的拇指和半个手掌都给咬下来,用力咀嚼,嚼烂骨肉,伴随着自身的真炁一并喷出,将准备用来对付傅则阳的百毒遁龙桩发动起来。

周围方圆五百里的山野之间,开始地动山摇,一根接一根地木桩破土而出,拔地升起。那些百毒桩都是蕴含剧毒的千年神木炼成,上面雕刻了数不清的人脸,各种扭曲恐怖丑陋……每个人脸处都禁锢这个被酷刑折磨死的灵魂,他们大声尖叫,凄惨地哀嚎,释放出震彻人心神的魔音,喷吐出一股股的漆黑毒雾。

这些毒木在山峰上,在谷坳里,在涧水旁,在悬崖边,不断出现,时而左旋,时而右转,上面的人头隔空相互面对,呼号惨叫,喷云吐雾,形成无形的感应,结成阵势,霎时间,五百里内黑风席荡,煞气滚滚,阴阳错乱,五行颠倒,东西南北不分,春夏秋冬难辨。

绿袍老祖咬牙而笑:“不管是傅老魔的徒子徒孙,还是本山的那些叛徒,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全都得死!”

235 丽山七老

却说红花鬼母朱樱,约战五毒天王列霸多,到高丽贡山上去单挑斗法。列霸多先被她用阴磷神火珠阴了一把,几乎将肉身毁去,原本一个英俊美少年的模样被全身大面积烧伤,彻底毁容。列霸多恨得咬牙切齿,人刀合一,寻声掠影,紧追不舍。

两人到了高丽贡山顶上斗法,打得山崩地裂,碧焰焚天,朱樱仗着鬼母七宝取得了优势,用碧灵斧把列霸多的肉身劈成两半,斧刃上附着的鬼火将身体彻底烧成了两截焦炭,另用修罗錾震开乌灵神刀,眼看就要将列霸多的元神炸碎,即便不能彻底消灭,也能让他元气大伤,便在这时候,遇着管闲事的人出手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管闲事,在这高黎贡山中,有一处井天谷隐仙峡,里面隐居着七位散仙。七人中老大叫文成,原是世家公子,从小好道,踏遍各大名山,结交了五个同道,一名诸有功,一名钟在,一名毕半,一名余中,一名归大年。

这六个人都想成仙,一起结伴到各大名山之中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他们寻仙寻了好几十年,才有缘服用了几株仙草,脱胎换骨,后来更在这高丽贡深山之中得到一部玉匣道书。再过了些年,又来个散仙鄢望,为他们破解道书,指点修炼,七人结成异性兄弟,同在这山中清修,人称丽山七友,也有丽山七老,因他们修行都已经有千余年之久了。

七人昔年火性不小,有人敢来高黎贡山中动一草一木,他们也要出手,轻则搞对方个灰头土脸,重则直接将对方干掉。

后来他们遇着个和尚,便是佛门中鼎鼎大名的尊胜禅师,被禅师折服,拜了师父,这几百年来专修佛道,火性已经少了许多,不然早在二人动手之初便要驱逐了。

只是朱樱和列霸多也都是当世能者,恶战起来,导致山岩崩塌,树倒花焚,百灵遭殃,七老在下面喝茶,忍了再忍,终于被源源不断地从上方掉下来的尘土激怒。

老大文成刚要动身,最小的归大年抢先飞去:“不劳诸位哥哥动手,待我去去将他们擒来,禁在水火风雷之间,受三百年锻炼之刑!”

最后的话音还在山谷里回荡,鄢望本人已经到了峰顶,一出手便先将列霸多的元神收走,然后用手指定朱樱多枚阴磷神火珠爆发出来的数千条百丈火龙,以强横的法力将其压缩禁锢,本已经炸成笼罩数十亩方圆的一座火山,被他强行镇压,竟然爆发不起来,急剧缩小,最后成了个碗口大的珠子。

朱樱大吃一惊,万没想到此地竟还隐藏着这样一位厉害的仙人,阴磷神火珠的威力她知道得最清楚,单只一枚爆炸威力就非同小可,好几枚同时爆炸,不说将其强行禁锢还原成珠,就算是想要止住其爆炸的势头,将其送往九霄云外,在罡风里化去都不容易。她自问没有此老者这般高强的法力。

见归大年面露怒容来者不善,朱樱收了法宝,隔空见礼:“贫道朱樱,跟这妖……”

未等她把话说完,归大年隔空一把抓下,朱樱头顶上空骤然生出一团七彩霞光,向下喷吐瑞霭,如同彩色的飞瀑一般,把朱樱隔空卷去,就要收走,猛然觉察不对,抬头看时,朱樱真身出现在五彩云霞的上空,向他嫣然一笑:“今日跟那妖孽约在此地斗法,本以为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不至于多造杀业,未曾想惊扰了高人……”

归大年一下击空,意外之余,怒气又盛了几分:“你浑身鬼气森森,又是什么好货了?我不管你们是谁,今日将你俩一并拿了,送去交给大哥发落!”

他一边说话一边动手,那七彩霞光再度发生变化,里面迸射出万股瑞霭,如喷泉一般冲向朱樱。朱樱见他如此蛮不讲理,也动了三分怒意,先打出一枚阴磷神火珠,投入到七彩祥云里面,再祭起碧灵神斧,化作一道开山巨斧,带着缭绕的碧绿鬼火,向下斩落。

“妖女你敢放肆!”归大年喝声未毕,他那团七彩祥云先被爆炸的绿火向外撑开,他条件反射地以真炁助其向内收缩,正是最紧绷的时候,被碧灵神斧斩中。

“轰!”一声低沉的爆响,彩光和碧火掺杂一处下面飞散,拳头大的脸盆大的火雨漫山遍野地洒落。

归大年终于被激怒,放出他自炼的飞剑,化作百余丈长的一道紫光,跳跃弹开,延伸开来,直取朱樱,朱樱以修罗錾相对,呛呛数声爆响,凿在剑上,激起万点火星。

这时有人远远传音过来:“七弟何必跟他斗剑?干脆拿了号回来继续喝茶!”说话之间,空中悄然升起一轮圆月,射出皎洁的光辉把朱樱罩住,朱樱抬头看时,知道厉害,但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四周的景物飞快缩小,她距离那“月亮”越来越近,终被吸入里面。

月光隐去,归大年回到井天谷,从袖中把列霸多抛出来,愤愤地说道:“都是被这两个业障扰了喝茶的兴致!”

列霸多肉身虽然被毁,但他已经证得不死之身,即便元气大伤,仍具有诺大的神通,才一恢复自由,便要逃跑,哪知四面空气里竟然有无形屏障,不管他往那边逃跑,都被挡住,就似入了玻璃窗内的冻蝇。

他见逃不掉,知道是这七个老头在搞鬼,发狠掉头,人刀合一,斩向距离他最近的鄢望。鄢望在加入七老之前就已经是度过一次天劫的散仙,其余六人得到道书只能修炼其中浅显的部分,后面都是经他翻译指点。因他是后加入的,不愿意夺了文成领袖的地位,所以才屈居第二,实则他的法力在七老之中排行第一。

列霸多好死不死地找他下手,乌灵神刀化作一道乌光闪电般飞向鄢望的脖颈,鄢望好似没有发觉,或者是来不及反应,仍然举起手里的茶杯要送到唇边去喝。

按理说,以他元神与乌灵刀相合,全力发动,速度确实跟闪电一样快,刹那之间便能斩下人的头颅。鄢望正常举起茶杯喝茶,这个速度就慢悠悠地,偏生他将茶杯举到唇边时,乌灵神刀还未到达他的咽喉,被他用杯隔空一捞,列霸多便落入茶杯之中,化作花生大的一个小人,在茶水里面载沉载浮,还驾驭飞刀四面急行,只是不管怎么飞只在茶杯中央晃悠。

毕半说:“二哥何必为了这么个妖人弄脏了一杯茶?似这般不长眼的畜生,就该随手把它拍入某个野猪野狗身体里,贬入畜生道,教他转上几十个轮回,看他是否知道悔改。”

鄢望笑笑:“咱们兄弟随恩师修佛这么多年,怎么还有如此大的火性?他们虽知道好歹,修到这般地步也不容易,何苦折辱他们,直接打入轮回,让他们随业转世去吧。”

“若是没有随恩师修佛,他们早就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了。”老四钟在说,“似恩师被那尸毗老魔那般欺辱,他有那么高的法力神通,却仍不肯还手伤那尸毗老魔一下。”

文成接口道:“正是,回想咱们初遇恩师时候,也跟那魔头差不多,将恩师禁锢在山崖上,以地水火风折磨,他老人家并不还手,只是隔空唱诵经文给我们,后来咱们终于听出个中深意,才行皈依。实则以老师的法力,便是咱们七个齐上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要灭咱们易如反掌,他偏偏拼着受那等酷刑,不但不怨恨咱们,诅咒我们要下地狱,反而努力想让咱们修成佛果,这般心胸,着实让人望尘莫及!”

鄢望说:“老师六度波罗密都已经修行圆满,其中忍辱波罗密已经证得无生法忍,焉能随意动丝毫嗔念?咱们还是得多向老师学习。”

归大年说:“老师被那老魔禁锢在山崖中,只允许咱们每一百二十年孝敬一个蒲团,虽然隔空讲了些佛法,却并未受戒明律,只让咱们自己礼佛积修。我愿意跟老师学习,但要我原谅这对男女,也似老师那般怨他们成佛,绝办不到!依我本心,该将他们贬入地狱道方可,似五哥方才说得那样,让他们做得畜生已经是开了天恩了!”

鄢望沉吟了下,看向文成:“这事便请大哥最后裁决吧!”

文成说:“咱们虽未受戒,毕竟已经拜了师父,又日日礼佛参禅,修习佛门大法,到底凡事都该向老师学习,行善积修。不然,日后传扬出去,人们都说,尊胜神僧的七个徒弟竟然十分心狠手辣,岂不是给老师丢脸抹黑吗?若依我说,那一男一女是冤家对头,他们打生打死本不与我们相干,只是不该毁坏山景,枉害生灵,就把他们都放在一个茶杯里,且让他们斗去吧,等一个被打得形神俱灭以后,咱们再把另一个拿出来处死,送入轮回,任其自行转劫,也不枉了当初皈依时候,师父对咱们的教导。”

236 天魔显圣

其余六人都对文成所说表示赞同,老三诸有功取出一面宝镜,这镜子是用玉石雕刻而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朦胧剔透,表面烟雾缭绕,内里有水润流转。方才他就是用这月华石鉴把朱樱收在里面的,这会要把朱樱从镜子里转移到鄢望的茶杯中。

他拿出镜子,往里面一看,竟然不止有朱樱一个人,另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袍青年,跟她站在缭绕的仙雾之中面对面说话。

这人什么时候进去的,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而且按照道理来讲,此镜经他养炼千年,心息相通,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了如指掌,可是此时那两人在里面对话,说的什么,他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诸有功大吃一惊,归大年问:“三哥,你怎么了?”

“你们看这里!”诸有功把镜子给众人看,将种种诡异之处说了。

文成坐得最近,见状忙道:“不好!这是域外天魔显圣化形的手段。”他右手掐诀,射出一道金光,将宝镜罩住,“二哥跟我一起,分别用水火炼他!你们去取宝……”

他话未说完,镜子里“砰砰砰”接连射出十几道焰火,好似节日里的彩花,一道金光裹着条黑气随着彩花飞上高空,直射云霄,清朗的声音滚滚传来:“光明教傅则阳见过七位道友,这次朱道友替我出力,无意毁坏山景,一切由我承担,七位道友可以将损失算好,拿着清单去湖南君山光明神殿索赔,人我就先带走了,日后有缘再会!”

“混账!”归大年、余中、毕半等人纷纷大怒,各自放出飞剑法宝,锁定金光衔尾追去,瞬息间消失在天地边界,四人找回法宝,傅则阳的声音仍在山谷里面震荡,直至说完。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怎么不出手呢?任由这魔头从容离去?”

文成方才闭着眼睛,此时睁开:“那人自称是光明神教的教主,只是不知这光明神教是什么教派?我方才略微推算了一下,他们正在东北方向的百蛮山中斗法,而且是大获全胜之局。观此人手段,乃是极厉害的天魔手段,远非普通的魔教修士可比,除非咱们事前有所准备,特地炼制克制他的手段和宝物,不然很难留住他。”

鄢望点头:“不错,此等邪魔,就算我们将其降服,也难保此山圣景不被他毁坏。”

诸有功收起宝镜:“他说让我们去湖南君山找他,咱们就各自准备些专克魔道的宝物,将来去君山找他讨回场子便是,免得在自己家中投鼠忌器。”

毕半疑惑道:“看其行径,乃是天魔一类,不该存在于此世界,即便是于此界修成,此刻也应该飞升异域,前往魔界,怎地仍在此地出现?还创下了什么光明神教?”

几人百思不得其解,鄢望叹道:“此事实在可疑,可惜老师如今已经不知他往,不然向他老人家请教,必能得知答案。不过他虽然是天魔一类,我们尚且不是天仙,单论法力却并不比天仙稍差,咱们多准备一些克制天魔的宝物,将来到君山去,将其一举除灭!”

按下七人如何准备报复不说,单说傅则阳带着朱樱离开高黎贡山,一口气飞到百蛮山西面的一座山峰顶上。

朱樱兀自心有余悸,不断回头瞭望:“那七个老人法力真个高强,我在湘西称尊做主几百年,自以为可跻身于天下一流真仙之列,却不想今日遇着他们,竟然一个也斗不过。”

傅则阳说:“他们虽然都是散仙,但法力都与天仙差不多,甚至有两三个还要超过天仙,方才他们要联手施法,我话未说完就带你出来,不然真如那老者所言去做,将我们困于镜中以水火风雷相炼,连我也难以脱身。”顿了下,傅则阳又说,“他们七个虽难对付,但也有法可想,只是暂时腾不开手来。他们数百年前拜了一个佛门里的高僧为师父,法号尊胜,我以魔神感应以及神卦仙数,数次虔心推算,皆了不可得,真个深不可测!”

朱樱说:“尊胜禅师我也听说过他的大名,不过在我初入道时候他常在时间行走,这五六百年间已经销声匿迹,许多人都猜测他已经涅槃成道了,难道还在世吗?”

傅则阳轻轻点头,事实上他并不能算出尊胜禅师的丝毫迹象,但以法力感应推算,只能得知丽山七老拜了个佛门高僧为师,到底是不是尊胜禅师都不能确定。不过他是知道,那个人就是尊胜禅师,而且尊胜禅师跟尸毗老人还有一段因缘未了,须得度完尸毗,然后立即成道,因此笃定尊胜禅师仍然在世。

原来他以为佛门三僧二尼都处于同一水平,能耐都差不多,后来他依次推算已知佛门里的大能水平和动向,才发现,尊胜禅师,以及大雪山里的那位智公禅师,水平比常在外面出现几位还要更高出一个层次,如非迫不得已,傅则阳不想去招惹这两位主动结仇。

朱樱语带歉意:“都是我思虑不周,不该约列霸多去高黎贡山斗法,我本以为那里是无人居住的荒山,没想到竟然潜藏了这样七个世外的高人。前次在元江时,我得神君指点,得了一件广成子留下的前古至宝,在极乐真人剑下躲过一劫,这次本要报昔日之恩,却反为恩公招祸,日后尊胜禅师和那七人若去找神君的麻烦,所有什么报算由我一力承担……”

“道友说哪里话,广成子留下宝物遗世,自然有缘者得之,岂是我能做主分配的?你能得到是你的缘法,并没有我什么功劳。这次道友能够仗义出手,救下我两个门徒,才是与我们有恩,日后尊胜师徒来找我算账,我自跟他们算去。”傅则阳说到这里,略停顿了下,忽而笑道,“其实七老这次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小忙。”

朱樱奇道:“那七人如何能够帮到神君?”

傅则阳用手往前方黑雾缭绕,煞如潮涌的百蛮山一指:“本来这次他们蛮疆三祖要联手对付我,列霸多被你收拾了,绿袍由孩儿们收拾,红发在一旁看着,始终犹疑不定,不肯出手。他本来想要等我被困在绿袍的遁龙阵中在出手落井下石,我却始终不肯现身,他也就不出手,现在看见我的徒子徒孙们虽被困住,却仍然能够自保,并且伺机反攻,绿袍已经黔驴技穷,仍然拿不下这么一帮小辈,若我亲自出手,绿袍落败更在翻掌之间,他便打起了退堂鼓。我方才在高黎贡山上停留片刻,期间扰乱阴阳,逆转五行,制造假象,让他以为这次徒弟们就能把绿袍消灭,不需要我出手,因此不会再来,他算得这个卦象,必然改变主意,想要杀入阵中,把我家的孩子们能杀几个杀几个,以报昔日杀徒之恨,你且看……”

傅则阳刚好说到这里,从西北群山之间飞出一道三百余丈长的血光,如罗睺惊天,又似计都蔽日,直投入到滚滚煞气之中去了。

朱樱惊叹傅则阳推算之准,竟然把红发老祖的出手时机都算得分毫不差。

红发老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着他山中剩下的二十多个徒子徒孙,一并杀来。

此时遁龙阵里,灭尘子带领武当四友,将剑光连成一处,专门追着绿袍老祖打。他们五人仙剑势不可挡,这些年灭尘子做梦都想要干掉绿袍老祖,特地为绿袍老祖修炼了好几手法术,炼制了十来件法宝,都是专门克制绿袍老祖的,绿袍老祖抵挡不过,边打边撤,在山石夹缝和地下洞窟之中乱钻乱飞,期待着最后的变数到来。

花绿绮带着文瑾、承基、紫铃、寒萼五人一组,以弥尘幡护身,以天遁镜开路,花绿绮手持一面三层紫铜遁甲八卦盘,不断旋转推算百毒遁龙桩的所在之处,每到一地,就让文瑾用天遁镜放出金霞将剧毒的浓雾破开,然后祭起五丁神斧或横或纵,先将其砍成两截,然后再令半月形的斧状金光来回旋绕几周,把毒桩切成碎片。

这阵中一旦布成,就能混乱五行颠倒乾坤,使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尽皆扭曲错乱,又有无数的毒蛊、恶灵、火龙等等,但这些人都身怀异宝,不但护身无虞,灭尘子和花绿绮更能将方位定准,在阵内飞速穿行,毫无差错。

另外还有一组,就是芝仙跟石生,以及古神鸠,严格来说,这是两组,因为古神鸠并为跟两个小的一组,他站在百蛮山的最高处,以五行精气将全身隐没,悄无声息,一双五行法眼不断放光,锁定猎物,准备做最后一击。

芝仙和石生则在地下穿行,帮忙围堵绿袍老祖,只是绿袍老祖实在厉害,又能分化元神,忽而在东,忽而在西,神出鬼没,他们两下里围追堵截,仍然无法将其治死。

芝仙愁眉苦脸:“我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咱们得尽快灭了这老妖解决战斗……”忽然心生感应,喜道,“师父来了!这下可好了。”

石生也面露几分喜色:“太师父在哪里?”转而回复平静,脸上反而多了几分不满,“咱们这么多人都拿不下这老妖一个,还要劳烦太师父出手,也太没用了!”

“先别管这些了,咱们赶紧去跟师父汇合,得赶紧请他老人家出手,不然就来不及了!”芝仙拉着石生从地下钻出来,飞上天空,要去找傅则阳,却在滚滚浓雾之中,见着一抹血光划破天际一般迎头飞来!

237 红发老祖

红发老祖何等厉害,于茫茫黑灰的毒雾之中锁定一个活物目标,也不管是绿袍老祖的弟子,还是傅则阳的门人,只一刀凌空劈去,速度之快,撕风裂空,芝仙只来得及把石生推开,就被他一刀劈成两半!

这天魔化血神刀果然霸道,刀刃内里蕴含着红发老祖以自身真意融合天魔意志,凝练天罡地煞凝炼而成的魔锋,芝仙虽然已经将血神经练至大成,身体被斩成两半以后,虽然没有立即身死魂灭,也受创不轻,两半身子短时间内竟然不能融合复原,只好化作两道乳白色的豪光破空飞走,并大声招呼石生快跑。

石生非但没有跑,反而将双目中迸出豪光,口内喷吐真元,落到南明离火剑上,恰似火上浇油,激得烈焰飞腾,石生纵身投入火中,人剑合一,化作百余丈长的一道火光,只要开天裂地一般劈向红发老祖。

“当!”血刀和火剑砍在一起,火剑顺势画弧,卸掉力道,犹如一条灵蛇,弯出螺旋形状,剑锋绕过血刀,直取红发老祖。

红发老祖惊讶地“咦”了一声,他看得清楚,先前被自己一刀劈裂的是个草木精灵,肉芝成精,对于光明教主身边的芝仙他有所耳闻,知道其修炼了血神经,不过他的天魔化血神刀专能斩人元神,一刀斩去,不管是枭首还是腰斩,立即形神俱灭,便是天仙的阳神也经受不住。绿袍老祖以玄牝珠寄托第二元神,无法无天,却不敢跟他炸毛,就是因为天魔化血神刀能够斩伤他的第二元神,那遮天大手去抓别人还行,敢来抓自己必斩断那五根爪子。

在他想来,即便血神经再如何神妙,被一刀劈成两半,即便不死也绝无再逃命的可能性,正好用天魔聚毒幡收了残魂,带回去逼问血神经的经文。

哪知芝仙先化成两道白光飞走,剩下这个小孩竟然也十分厉害,所用飞剑火焰缭绕,内含降魔真意,正是自己魔刀的克星,而且剑术高妙,看似尚有些稚嫩,却剑走偏锋,懂得避实就虚,以柔克刚,以弱制强!

这小孩才多大点?若等他长大以后,再修炼个百八十年,那还了得么?

霎时间,红发老祖竟然生出一丝爱才之心,他使用元神分化之法,躲过剑锋,口喷真炁,催动天魔化血刀硬切硬砍,大开大合,噼砰两声,刀剑相击,炸起万点星火,千条血气。石生到底力弱气薄,被震得飞上云霄,强行人剑分离,还不等他稳住颓势,一团血红色的云气凭空飞来,把他连人带剑卷住,然后收缩成一团,飞回到红发老祖手中。

红发老祖十分满意,将红云宝物收回百宝囊,准备回去把这小孩子好生调教一番,让他做自己未来的衣钵传人。

芝仙被刀劈两半,石生被他收走,朱樱都看在眼里,抬手就要放出修罗錾,却被傅则阳伸手抓住手腕:“不劳道友动手,且由他捉去。”

朱樱不解:“门人都被抓走了,如果我认得不错的话,红发老祖用的是五淫呼血兜,相传此宝专能破一切毒蛊飞虫,是绿袍老祖百毒金蚕蛊的一大克星,内里用魔法炼成,人一旦被收入其中,就要被群魔困住,一个把持不住,就要堕劫,受其摆布!”

傅则阳笑道:“我家的孩儿,心性都是一等一的,他们各有各的劫数,我从来不直接伸手庇护,劫数是不能有人帮助躲过的,不然未来会遇到更大的劫数。”他用手往峰顶上一指,“譬如那只古神鸠,这一劫之中当有三灾,三次全部要着落在绿袍手上,第一次百毒邪火焚身,第二次万蛊啃皮嚼骨,如今是第三次,三次以后,他方能醒悟,改了过去的恶性恶习,日后自然一片坦途。我若帮他避过这三灾倒是举手之劳,但是我不能永远护着他,未来他由此恶性还要招来更大的灾祸,稍不注意,便是鸟死道消之局。石生是个好孩子,但其生来带着一重傲慢,一股孤僻,非经此劫不能成长。”

朱樱觉得十分有理,细细咀嚼,将其应用到自己身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如梦初醒,赶忙向傅则阳鞠躬行礼:“多谢神君赐教!我原来就是想着避劫躲劫,苦心孤诣,躲过了一劫,马上就有更大的劫数临头,自三百年前开始,每日都在烦恼如何渡劫,或是另辟蹊径修炼法术,或是倒出寻找材料祭炼法宝,这样蹉跎多年,到底不能持久,那年若非先得神君指教,拿到了广成子的宝物,当日就要死在极乐真人剑下了,就算如此,现在连家也没了,所有的门人徒众死的死,逃的逃,如列霸多所言,成了丧家之犬……”说到这里,朱樱十分唏嘘,“若是早一百年听到神君今日这番开示,我也不至于就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傅则阳笑道:“道友与我有缘,这次道友能出手帮我,我已经为道友定下来前途,莫要心急,等此事过后,你跟我回君山神殿,咱们详谈。”

“师父!”芝仙终于找过来,一头飞到傅则阳的怀里,“你在这里,为何不出手,害得我被斩了一刀,小石生也被那老妖抓去了!”他挤得不行,搂着傅则阳的脖子,指着滚滚黑雾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抹刀芒,“你快救救小石生!”

傅则阳安抚他:“莫急!你放心,小石生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难道还真会让他被人害了不成?这是他的劫数,且由他去,此劫关乎到他未来另一重劫数,不可轻易更改。”

听他这样说,芝仙才稍稍放心,然后又指着峰顶上的古神鸠:“那大傻鸟吃了绿袍老妖好多分化元神,我说他他也不听,虽然看着没什么,我总觉得不好。”

傅则阳摸了摸他的头,平时总爱戴着的草帽方才已经被化血神刀劈碎了,身子虽然合拢如初,浑然一体,头发被斩掉的却没能及时长回来,看上去有一条缺发,身上的衣服方才也都被斩碎了的,幸好他的乾坤袋有备用的。

芝仙穿的衣服都是他自己用各种仙草茎里抽出来的纤维编的,做了不少套备着,偶尔学人家入世玩耍,跟石生手拉手出门游戏红尘,遇着瘟疫灾害,或者是有人得了大病受了重伤,他就挑一件对症的小衣服小裤子,乃至小鞋小袜子给对方放在锅里煮了,吃完就好,还能益寿延年。好在他是草木精华,汗液都是草汁,不似人类汗臭,反而香气怡人。

他衣服煮出来的水比他的洗澡水药效要好得多,只比用酒洗澡洗出来的效果稍差。

傅则阳跟芝仙说:“绿袍已经穷途末路,不必管他,唯有他门下几个弟子与我有缘,你可去将他们一一接引过来,免遭屠戮。”傅则阳将对方的姓名打扮,以及此时所在方位都告诉芝仙,让他挨个去救。

芝仙先去地下最深的蚕洞里,遇着梅鹿子,梅鹿子年纪不大,入门较晚,性格比较忠厚老实,先前他和另外一个师兄要去帮师父,刚说半句话,师兄就被师父撕裂咬死,他几乎当场吓尿,只能没命地逃跑,一直逃到这最隐蔽的蚕洞里面躲着,想等外面平静了以后,他再偷摸出去,另寻生路。

芝仙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条,扬手放出飞叉,被芝仙用血影神光照住,数息之间便成飞灰,再摇一面妖幡,被芝仙劈手躲过去。

梅鹿子只见面前白光一闪,刚刚放出去的蛊跟烂芝麻似的撒了一地,慌得连连倒退,靠在岩壁上面:“你你你你……你干嘛非杀我不可!”

芝仙笑了:“谁说我一定要杀你了?是我师父要我来,说你跟着绿袍那个吃人心丧人性的老妖,最终必定是死路一条,他如今恶贯满盈,必要灭亡的,我师父说你尚堪造就,不如改换门庭,入我教下,日后至少能做个逍遥散仙。”

“真真……真的么?”梅鹿子绝处逢生,“你真的不杀我,还可以收我为徒?”

“真真的!”芝仙笑道,“不过不是我收你,只是暂时入我这一门里,回头听我师父安排,具体拜在谁的座下还说不好,不过我肯定不会收徒的。”

“好,我跟你走!”梅鹿子点头,他最初拜师时候,绿袍老祖虽然对野兽虫豸等生灵凶残,对待别人也挺狠,但是对他们师兄弟还算不错,也传法术,尽到师父的本分。

后来发现绿袍老祖竟然生吃人心,行事有那般残忍,便心存恐惧。等到绿袍老祖从黄山回来,性情大变,连他们师兄弟都动辄抓过来啃食,就让他惧怕到了极点,恨不能跑得远远的,不过到底念着师父授业之恩,辛辰子他们要转投红发老祖,他都没有跟着,仍然守着百蛮山。直到今天,他才彻底对绿袍老祖失望,他只想活下去……光明神教的传说他知道不少,能够拜入光明教下,对他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

芝仙带着他,又在另一个角落找到断了手指的唐石,一并说服他跟自己走。

三人才从洞中飞出来,便听见外面连珠爆炸,灭尘子和武当四友齐声大喝,伴随着一声长啸,接连地动山摇。

芝仙一双慧眼,能够看穿毒雾,正见到古神鸠发疯一般拼尽全力攻向灭尘子!

238 五云桃花瘴

绿袍老祖被灭尘子和花绿绮两组人马围追堵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凭空又来了个红发老祖带领一班弟子进行无差别攻击。

绿袍老祖本已经残破的肉身,先被花绿绮拦腰斩成两截,又被灭尘子九宫神剑分解成好几十块,他用元神裹着尸块燃烧成一团碧绿火云,平地炸开,向外狂涌,强行冲开一条道路穿空而起,正遇着红发老祖的天魔化血神刀。

天魔化血神刀专斩人元神,绿袍老祖神气血肉燃起的火山,被猩红长芒一剖两半,灭尘子和花绿绮等人飞剑、法宝、神雷等齐出,直把绿袍老祖彻底消灭。

两边人干掉了绿袍老祖,紧跟着就火拼起来,红发老祖以为,凭借自己的功力,再加上天魔化血神刀之锋,对付傅则阳的这群小辈徒众肯定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就算为首的峨眉弃徒灭尘子砍不死,似那些刚入道的小辈们必然能轻松砍死几个。

哪知道这些人手里不是前古奇珍便是天府异宝,个顶个地厉害,单是一个灭尘子的九宫神剑就把他的天魔化血神刀接住,更有武当四友八口仙剑,同使太乙分光剑诀,共分化出七十二道剑虹,交织成网,铺天盖地袭来,他一口化血神刀已是抵挡不住,更有花绿绮将五丁神斧祭起空中,将他带来的徒弟们砍瓜切菜一般削死。

只见那神斧所化金色半月,左晃一晃,他的一个徒弟连人带剑分裂成四截,右转一转,他的另一个徒弟手脚齐断!

红发老祖急怒交加,正吆喝弟子们后退,募地胸前一麻,挨了寒萼两枚白眉针,那针入血以后顺着气脉直攻心窍,这时候文瑾的天遁镜照过来,金霞所过之处,他弟子们打出去的妖刀邪剑,手里晃动的魔幡法旗,凡是用邪魔两道手法炼成的,纷纷在金光之中化作飞灰,就连打出去的太白刺,都迅速消解散成灰烬。

红发老祖大吼一声,放出自己新炼成不久的镇山至宝五云桃花瘴,红发老祖最初所居洞府所在山峰名为突翠峰,在这山峰对面有一座烂桃山,山中长满千百年的古桃树,因为地处南疆,人迹罕至,桃子落了一茬又一茬,积在泥沼之中,被水浸日晒,年复一年,便酝酿出了瘴气,结成桃花瘴笼罩山间,任何生物只要靠近必死无疑。

当年白谷逸和凌雪鸿在南疆采药,因算错了时辰,受了瘴气之害,凌雪鸿几乎兵解身亡,多亏红发老祖看见,送了一枚千年蘘荷才把瘴毒治好。

红发老祖数次想要将这瘴气收来,练就一件法宝,只是瘴气似有灵性,他要动手瘴气便收入沼泽泥土之中,毫息不见,等他离开,便会重新出现。

他跟白谷逸费了好些办法都无济于事,后来白谷逸从长眉真人口中得知,这下面有一只象龙在操纵桃花瘴,白谷逸便熄了念头,而红发老祖锲而不舍,每年都要想法收取,后来终于算准了时辰,将象龙杀死,把桃花瘴而收了,炼做镇山之宝,跟化血神刀并列。

此宝放出时,乃是数百团鲜艳无比的彩光,十分耀眼漂亮,遇着敌方的飞剑神雷,立即爆散开来,化成千万缕彩丝彩带。

灭尘子和花绿绮等人也是有些托大,自以为所用的飞剑法宝,无一不是神兵利器,亘古罕见的奇珍,皆万邪不侵,什么妖雾魔火都能消灭,众人纷纷出手,将彩带彩丝炸得更碎。他们却不知道,这五云桃花瘴本质乃是一股瘴气煞毒,可以破碎到极其细微,比微尘还要细碎,介乎有质跟无质之间,什么飞剑法宝,神雷法术都不能将其消灭。

众人合力炸散了瘴气,以为无事了,各自身剑合一冲向红发老祖,其中只有灭尘子看出些微地不好,花绿绮向来持重,没有跟进,似武当四友,虽然是身剑合一之态,所化成百余丈长的剑芒凭空飞去,但无形瘴气暗中侵蚀人体,走五官通七窍,飞到半路,便头晕目眩,一阵恶心,连忙长啸示,不由自主向下坠落,紧跟着文瑾、齐承基也步了私人的后尘。

唯有紫铃跟寒萼姊妹仗着弥尘幡护身,没有遭劫,却被红发老祖隐在似有似无的瘴气之中,当头一刀,将弥尘幡光震碎,不过寒萼也发出崔晴给她们俩的天音神雷。

连珠雷响,地动山摇,灭尘子和花绿绮一个杀敌一个救人,便在这个节骨眼上,古神鸠发威了,他从峰顶振翅飞落,仿佛雄鹰自九天之上扑击猎物,目标却是灭尘子!

因红发老祖要击杀紫铃跟寒萼姊妹,他全力攻其必救,古神鸠才下来时他还以为是攻击红发老祖,直等到了近前,才发觉古神鸠怒气勃发,双目赤红,竟然是向自己而来,心念急转直下,顿时明白了个中因由,急忙分出四口仙剑去对向古神鸠,并示意花绿绮快撤。

古神鸠相当凶悍,周身有五行精气护体,不惧飞剑,哪怕面对九宫神剑也敢张开双爪乱抓,并且从口中喷出十二支百毒烟岚连珠飞弩,更把那颗玄牝珠吐出来,化作一只遮天大手,往一旁的花绿绮身上捞过去。

花绿绮堪堪用一件法宝把紫铃跟寒萼隔空卷到身边,见着古神鸠发疯吓了一跳,不敢用五丁神斧去砍,慌忙带着二女破空飞走。

“怎么回事?”花绿绮问灭尘子。

灭尘子说:“必是那颗玄牝珠!那本是绿袍老祖寄托第二元神之宝,咱们方才虽然将那老妖斩杀了,但是其第二元神仍在,不过七七四十九日,便会复原!”

两人正不知该如何办的时候,忽然头顶上方现出一圈乌光,慢悠悠地旋转,空中更响起傅则阳的声音:“你们不用着急,古神鸠该有此劫,待我先把桃花瘴收了!”

傅则阳跟朱樱先前站在附近的山上,是隐身状态,因此绿袍老祖跟红发老祖都没能察觉得到,这时候见着太虚仙环出现,傅则阳的声音更是充塞天地,两个家伙都吃了一惊,附身古神鸠的绿袍老祖更是不敢再去攻击灭尘子报仇,而是展开翅膀掉头就往北飞,傅则阳也不拦阻,任他去了。

红发老祖见不满天地之间的无形瘴气,竟全被摄住,疯狂涌入乌黑光圈之中,他急忙施法想要收回,却发现竟然分毫也收不回来。太虚仙环是直接作用在目标的每一处本体上面,凡是地火火风,四大五行之属,尽不能逃脱,他此时想要收回一丝一毫也不能够,再左右看时,仍见不着傅则阳存身之地,心怀恐慌,急忙身剑合一,往西方逃回自己老巢去了。

古神鸠去势太快,灭尘子和花绿绮来不及追,心中纳闷傅则阳为什么也不阻拦,转眼间红发老祖也走了。

芝仙恰好带着唐石和梅鹿子迎来:“师父,那傻鸟果然出事了!”

傅则阳点头:“不用着急,咱们先把小石头救回来。”

他把空中的桃花毒瘴全部收完,凝成三颗珠子递给芝仙:“这等毒物,只有你不用惧怕,好生放入四凶鼎里面祭炼,将来会有大用。”

地面上武当四友跟文瑾、齐承基六人全都肌肤青紫,闭过气去,中毒极深,傅则阳让芝仙用药施救,好在治疗及时,很快清醒回来,每个人都连吐了好些黄水,仍然觉得烦闷恶心,浑身难受,恨不能立刻再昏死过去。

傅则阳说:“石生被红发老祖捉走了,你们谁愿意去把他救回来?”

芝仙跟石生关系最好,第一个自告奋勇:“我去!”

寒萼也抢着说:“我也去!那个红发老妖中了我的白眉针,竟然还那么凶恶,回头我再打他几枚!”

紫铃拦住她说:“这么多长辈高人在这里,哪有你争抢的份?红发老祖雄霸南疆数百年,连绿袍老妖都奈何不了他,咱们不过侥幸乘乱打中了他两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她跟傅则阳说,“咱们全听教主大人的,教主让咱们去,既是有些波折,也必定有益无害,咱们必要去的,教主若不令我们去,便是打死我们也不会去。”

傅则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倒是会说话。”

寒萼表示对姐姐不服,也过来仰起头说:“我也听教主的。”

傅则阳也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面对纷纷请战的武当四友等人说:“五云桃花瘴虽然厉害,但咱们有对治的灵药,解毒以后,以你们的道行很快就能恢复。速去修炼,今日天色已晚,等到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去天狗崖,且先让红发布置一晚。”

芝仙把唐石和梅鹿子带过来,引荐给傅则阳,两人磕头恳求收留。

傅则阳自然不会随便收两个为徒,把灭尘子叫过来,让梅鹿子拜在他的门下,唐石则没给找老师,让他归入光明神教厚土旗下,传给他两部道书,教他自行修炼。唐石是有修道的基础的,在百蛮山之中,单以法力来论,只在绿袍老祖跟灭尘子之下,属于第三号的高手,足以拿道书自学自修了,他跪接了道书,默默退立一旁。

239 血神之劫

红发老祖的洞府共有两处,除了门前正对烂桃山的突翠峰外,还有一处在相距数百里之外的红木岭天狗崖上,红发老祖在这里聚众传道,炼法炼丹。

洞府在岭半危崖之上,地方甚大,前有两三百里的石坪,坪上都是他从各处施法移来,认真打磨雕作的石峰,比太湖石更奇,比黄山石更美,比漓江的山更雄,个个形势奇诡,各据气势,虽形状并未真个做成动物形貌,但龙盘虎踞,气势鲜活。

红发老祖狼狈逃回,带去百蛮山的弟子死了大半,只剩下四人还在身边,另有绿袍老祖的弟子辛辰子和随引先一步来投,因不敢跟红发老祖回去对付绿袍,便以不愿与昔日的师父为敌做借口留在这里。

红发老祖回来以后,两人赶忙迎上来,那辛辰子先被红发老祖一脚踹飞,他大步走回座位上,喝问辛辰子和随引:“你们不是说傅老魔并没有到,只是他的一些弟子门人么?”

辛辰子口吐鲜血,跪在地上,闻言也吃了一惊:“傅老魔也来百蛮山了?”

“哼!”红发老祖冷哼一声,他也是刚愎自用,出门之前潜心推算,结果都是傅则阳触怒了丽山七老,被困在高丽贡山上了,万没想到傅则阳竟然神不知故不觉地到了百蛮山,自己还一无所觉,最后连镇山至宝五云桃花瘴都被收去了!

辛辰子见状便知他是在傅老魔手上吃了亏,再打量剩下那四位弟子,心中已经了然,赶忙说:“若真是如此,师父可要早做准备了。”

红发老祖沉声道:“你莫要叫我师父,我现在还没有收你为徒。我虽然被那老魔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捉了他一个门人回来,我约莫,他很快就会来抢人,我正好借助这门前三百里修罗化血阵会一会他的血影神功。你们两个初到这里,须得尽快熟悉此阵运行之法,待将那傅老魔消灭以后,你们立下功劳,才正式成为我的弟子!”

辛辰子答应着,跟随引又共同磕了个头,才站起来,领了法器,得了阵图,跟另外四人到外面演练阵法。

再说傅则阳,到了第二日,领朱樱和众门人赶来天狗崖,离着还有五百余里,忽然迎面飞来一只三爪神鹰,振翅展开,周身裹着一团墨绿雾气,悬停空中。

“何方妖孽!”灭尘子大喝一声,“敢在此作怪!”

神鹰连忙口吐人言:“我名辛辰子,特来为光明教主献宝。”

傅则阳已知他的来意,向前问道:“我知道你原是绿袍那妖孽的弟子,昨日绿袍事败,你转投红发,现在来跟我献什么宝?”

辛辰子叹了口气:“绿袍老祖不拿我们这班弟子当人,更兼喜怒无常,生生咬断了我一条手臂,吮血啃肉地吃了,我无奈,想着转投红发老祖,好好学些道法,却不想他刚愎自用,昨日在教主面前吃了晦气,便拿我撒气,下重手将我打成内伤。他已经讲明,现在我还不算是他的弟子,只是客居在此,如此实在令人寒心。我愿意投靠教主,皈依光明神教!”

灭尘子冷笑:“你先随绿袍,不能从一而终,再投红发,转眼又弃义倒戈,说来投我师父,虽然找足了借口,但难保将来不会再背叛我们。”

辛辰子刚要解释,傅则阳摆手制止灭尘子:“你师父我是怕人背叛的么?辛辰子,你说要献什么宝物?”

辛辰子苦笑:“实不相瞒,小人并无什么宝物可献,只有一点消息。红发老祖昨日回来,已经发动崖前三百里的修罗化血阵,我正好就是布阵的一员,还有我师弟随引,我带了阵图来献给教主,到时候我再单独把阵门打开一角,放教主长驱直入,可直达天狗崖下。”

众人听完都觉得很好,红发老祖这修罗化血阵亦是鼎鼎大名,三百里长的大阵,可见厉害,若能有此内应,自是最好。

灭尘子让辛辰子把阵图叫过来,被傅则阳阻止:“红发老祖的魔道法术都来愿意阿修罗教,虽是大阿修罗法但是所习不全,他另外融合了玄门法术将其补足,那修罗化血阵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想来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阵图就算了,他奈何不了我。”他问大家,“若是没有阵图,你们敢不敢去创那化血阵啊?”

众人都说敢,唯有芝仙说:“敢自然是敢的,只是我们若是去的晚了,小石生被那红发老妖折磨,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男孩子,不受苦怎么能长大?”傅则阳说,“他在里面受苦,你们在阵中受苦,平了天狗崖,你们的劫数就完了,小石头的劫数才刚刚开始。”

芝仙不服气:“我们都在受苦,你又在做什么?”

傅则阳说:“我跟你红花姨谈些你不能听的事情。”

芝仙还是不满,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他平素就两个玩伴,一个古神鸠,一个石生,古神鸠被绿袍老祖附体飞到不知哪里去了,石生被红发老祖抓走,傅则阳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管,现在还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想我听我就不听,小石生你不愿意费力去救,自有我去救他!”说完合身化成一道白光破空飞去,转入地下不见了。

寒萼急忙要追去:“小神仙,你等等我啊!”拉着紫铃要弥尘幡,紫铃看傅则阳,见他点头,这才把弥尘幡展开,随后飞去。弥尘幡昨天被天魔化血神刀斩破了光芒,当时不能用了,昨夜被傅则阳修好,才能再使用。

傅则阳让辛辰子回去,待会不必手下留情,又把人分成两组,灭尘子带着新收的徒弟梅鹿子,再加上武当四友一组。花绿绮带着文瑾、承基、唐石,追紫铃、寒萼组成一组。

他跟朱樱落在后面,仍然找了个座视野好的山峰落下,居高临下地往下看着。

这回,他取出自在神光化成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拿出仙果佳酿,邀朱樱对饮。

“这修罗化血阵勾连地势,凶煞异常,离着这么老远我都心惊肉跳,咱们真的不去帮帮他们吗?”朱樱替孩子们担心。

傅则阳斟了两杯朱果酿的三百年美酒:“他们若是连这个阵法都破不了,也不配做我傅则阳的弟子!更何况,还有辛辰子做内应,有他顺势调转阵门,即便有些波折也不妨。”

朱樱端起来浅酌一口,赞了声“好酒”,沉默了会,又说:“那辛辰子接连背师,绿袍老祖那一桩还算情有所原,红发老祖这……恐怕他皈依你的教下,也并非真心。”

傅则阳说:“无所谓,别说是他,就是绿袍老祖来投,或者不投,我皆可用之,我修魔道,驾驭诸天神魔,不论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我都可驭之,若说背叛,天底下无人能背叛得了我?”傅则阳这话说的意气风发,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担忧,看着下面的山谷发怔。

朱樱笑道:“既然神君有此气魄,以你的道力境界,亮他也翻不出手心去,是我多虑了……”她端起酒杯继续饮酒,这三百年陈酿的朱果酒,味道真的好。

傅则阳又给她斟酒:“道友不要再叫神君了,咱们平辈论交就好。”

朱樱也是称宗做祖,雄霸湘西几百年的教主级别人物,绰号红花鬼母,边山四恶之一,也有自己的矜持,她先前在文瑾面前,提起傅则阳就称呼过“傅道友”,叫神君只是当初在元江时候,傅则阳给她留下的霸道印象太过深刻,这回傅则阳让她以道友相称,她便爽快地答应了,叫了声“傅道友”,终于顺了心意,不再似先前那般别扭。

本来,她是想藉由今天这件事还完傅则阳的人情,以后两不相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现在觉得傅则阳这位“大魔头”还算可教,并不拿大,日后可以常来常往。

连喝了五六杯酒,绵远的后劲悄然发作,朱樱有点晕乎乎的,全身发软,她看着傅则阳,带了三分醉意:“傅道友啊,我有句话憋在心里有一会了,总想问。”

傅则阳请她吃水果:“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朱樱抓过朱果,剥皮吃瓤:“你总说这个劫数,那个劫数,我就想问问,你自己的劫数呢?都知道你修炼血神经,乃是魔教的无上**,就没有劫数吗?”

“当然有。”傅则阳说,“血神经内附有异域魔头,虽然被分层了两半,又被紫郢剑砍,菩提圈禁锢,过了这许多年,仍然是一害,我修炼的功力越深,它越强大,不消灭他,我终不得自由,现在虽说已经修成血神法身,到底还差了最后一步,平时还不打紧,一旦我乱了心境,他就要发作起来,控制我做他的奴隶,甚至夺了我这几百年的心血苦功。”

朱樱就是随口一问,以为他会说天劫功德什么的,朱樱知道他昔年在北极救灾,积修了许多功德,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个。

240 五淫呼血兜

傅则阳最擅长利用他人心理上的弱点进行攻击,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也是有弱点的,当年的桑仙姥在伽蓝寺为妖,杀了他陆敏父女,便是他的一次劫数爆发,被心如神尼利用,若非极乐真人插了一手,教秦渔把杨鲤搞进来,破了心如神符,他那次必定要元气大伤,一旦成真,各种天劫人劫都会纷扰而至,他的气运便开始走下坡路,终至万劫不复!

很多事情都是发于毫末,必须得未雨绸缪,走一步算百步。

桑仙姥的事情尚未完结,这次,终要有个了局。

傅则阳对着酒杯施法,清澈的酒水迅速变作血红,如洒进了鲜血,迅速绽染开来。

殷红的酒水里面,现出一个盘膝打坐的小人,正是石生。

这是五淫呼血兜内部的景象,里面魔镜纷飞,万念纷扰。

石生收拢精神,含识内守,南明离火剑横着悬浮在面前,剑上光气缭绕,焰火腾飞。

“石生。”傅则阳轻声唤道。

话音方落,南明离火剑立即锁定他的,“呛”地一声龙吟,剑锋爆闪,横扫削颈!

这是傅则阳教石生的办法,入境的时候,甭管是谁出现在意识当中,哪怕是自己的,或者是从小就未见过的母亲等等,但凡见着,立即发动飞剑,哪怕是三清临凡,佛祖降世,统统以飞剑削其首级,无论真假,全部当做魔头变现!

傅则阳这次出现,立被南明离火剑锁定斩来,他左手骈指当胸,指间迸射出金色的血影神光,将南明离火剑所化朱虹夹住,右手发出自在神光,金色的光芒似飞瀑流水班流入酒杯里面,将石生连同外面包裹的血气一起拽了出来。

血气飞出酒杯,涨到篮球大的一团,石生依旧在里面闭目静坐,傅则阳再用自在神光把他裹住拖出来,撂在地上。

石生睁开眼睛,看了看傅则阳和朱樱,把眼睛闭上,定了定神,再睁开,确定不是做梦,脸上满是惊奇:“太……太师父,这是……”

傅则阳把那团血气团弄了几下,恢复成一个人皮口袋:“此是五淫呼血兜,红发的宝贝,专破各种毒蛊。他用它把你收走,想要看看你能否扛过里面的魔劫,若不能,你化成一滩脓血,被这口袋吸**气,元神也要被禁锢在里面,不能超生。若能,他便要强行收你为徒,把你当作他的衣钵传人。”

师生撇了撇嘴:“想收我做徒弟,他也配!”

傅则阳把五淫呼血兜扔给石生:“你外祖父和你母亲的事情我跟你说过,当年仇人桑仙姥最终被我擒住,要以诸天魔焰将其炼化,使其形神俱灭的时候,来了南疆洞玄仙婆,将其借走,以其乙木灵根豢养五行灵蚕。如今两甲子时间未到,不过你该早作准备,可将这五淫呼血兜用心祭炼,虽然未必能够破得了五行灵蚕,但用来护身量也足够。当然,洞玄仙婆法力之高,更胜绿袍、红发之流,她若要杀你有的是手段,好在有我在,她也不敢难为你,你可尽快将此宝祭炼完毕,然后和芝仙一起去找洞玄仙婆。”

石生找了棵大树,按照傅则阳指点的办法祭炼那五淫呼血兜。

朱樱惊叹于他的手段:“你用的是传说中的血影神功么?竟然隔空把孩子救过来,还把那红发老祖的宝贝给抢了来!”

“是血影神功,红发将此物供奉在他寝宫的法坛上面,用修罗神像镇着,以防止里面魔法发动太过,把石生炼化成一股脓血,我也是讨了他不在的这个便宜。”

“果真神奇!种种手段,简直不可思议。”朱樱十分羡慕。

傅则阳问:“你想学吗?我教你啊。”

朱樱一愣,随即笑着摇头:“道友莫要说笑。”

“我没有说笑,”傅则阳说,“血神经虽然厉害,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炼成的,只要能够修炼成功的,我是不吝传授的,道友有数百年道行,心性法力皆在旁门之中磨练得精纯圆润,修炼此经,能事半功倍,换做旁人,便是求我一百年,我也不会教的。”

朱樱沉默着咀嚼傅则阳话里面带着几分真心实意,又犹疑他是不是在盘算什么阴谋,故意设法算计自己……想了又想,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够值得傅则阳要用血神经来算计的东西,自己过去快意恩仇,杀伐果断,想怎样就怎样,在湘西一带任意妄为,无法无天,做下许多天怒人怨之事,未来末劫几乎没有丝毫把握度过,上次挨了极乐真人一剑,刹那之间甚至想过要在真人剑下兵解转世,以争取几百年的事件。

到底过去仇家太多,不敢轻易投胎示弱,以免被人所乘。

若是能够修炼血神经,练就傅则阳这般不死之身,就不用再怕那最厉害的天劫了。

朱樱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向傅则阳单膝下拜:“恳请神君传我**!”

傅则阳笑着把她扶起来:“不必如此,这虽然算是个了不得东西,但一旦修习便被天魔缠身,众生苦缠,一个把握不住,便要身死道消,连兵解转劫都不能做到。”

他伸手撩开朱樱的刘海,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朱樱闭上眼睛,只觉得脑子里红光一闪,立即多了无数经文和红色的小人,经文似星辰一般流转,小人不断做着各种姿势和动作,她知道是真经内容,赶忙沉淀下心智,去记忆理解。

过了两日半,石生先将五淫呼血兜炼成,傅则阳教他去找芝仙:“芝仙担心你被红发折磨,提前冲了进去,昨日晚上已经穿过修罗化血阵到了里面,在宫中到处找你,红发反而在外面大阵之内,穷尽一切手段对付灭尘子他们。由于有辛辰子和随引有意放水,此时修罗化血阵堪堪将破,你现在杀进去,沿着这条修罗血脉一路向东,到了这里在折而向北,见着一切修罗夜叉,尽用南明离火剑斩灭,直到里面寻找芝仙,然后不必再管这里,自去找洞玄仙婆,只说要跟他学习养蚕炼蛊之法,她便通晓其意,八成会让你去自行伐树刨根,你可将树妖杀死,以报母仇,将树根掘出来带回来给我。”

石生领命进入修罗化血阵,此时那阵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三百里石坪上,红发老祖用一座座山峰炼成的阵脚,被花绿绮带着文瑾和齐承基,以天遁镜开路,用五丁神斧一座接一座劈烂斩碎,这些怪峰一破,阵内的修罗夜叉,罗刹恶鬼都断绝了根基,或被仙剑斩杀,或背神雷震散,皆无法复活再生。

灭尘子带着武当四友先斩了红发老祖剩下的四名弟子,辛辰子带着随引仓皇逃走,去寻傅则阳恳求收留,五人便在漫天血雨磨砂之中跟红发老祖展开激战。

红发老祖的五云桃花瘴被傅则阳收走,不然与此阵相辅相成,威力更大,现在只能用天魔化血神刀硬拼,斗了小半日,逐渐力怯,花绿绮把所有的怪峰全部劈碎,赶来助战,连同文瑾、齐承基、紫铃、寒萼,以及新加入的梅鹿子、唐石合力来攻,红发老祖抵挡不住,见传道炼丹,居住多年的洞府处处烽烟,全被毁为一旦,教授多年的门人徒众更是一个不剩,心中又是悲凉又是愤怒,知道今日一败涂地已成定局,只是傅老魔的徒弟们他就受不了,傅老魔本身还未出手,一旦等他出手,势必做雷霆一击,自己万难抵挡。

红发老祖长啸一声,将天魔化血神刀震开十几口飞剑,然后人刀合一化作一道经天血色长虹,往西南方向投火灵神君去了,他的修罗**就是学自火灵神君,双方颇有交情,火灵神君贵为西南五怪三魔之一,又被李静虚称为宇宙六怪,法力高深,神通广大,若能得他相助,等度过道家四九重劫,再炼上几件法宝,未来报仇可期!

朱樱看那么长一道血色刀光穿空而去,疑惑地跟傅则阳说:“你还不出手将他留下么?既然结下了这等灭门之仇,就该斩草除根!红发老祖刚愎自用,心胸又极其狭窄,一点小事都能记恨,这么大的仇恨,将来必要找你报复的。”

“我不怕他报复,倒是希望能用他引一个人出世,我这人向来是喜欢四角齐全的。”傅则阳邀请朱樱跟他回云梦泽,“你那湘西洞府已破,不堪清修,血神经修炼的时候,会引发天地异象,一旦被人发现,正邪两道都不会放过你,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护你周全,不若跟我一起回去,云梦泽上,有一个小岛,名叫逆鳞岛,当年我曾经在岛上炼制逆鳞舟,因此得名,那里周围有百里香蒲,云气缭绕,地势又偏,十分清幽雅致,正适合修行。”

朱樱已经知道了血神经的修炼步骤,果然如傅则阳所说,除了开始几层,后面皆会引发天地异象,绝瞒不住人,她也发愁该到哪里去修炼,哪怕到四极之地,八荒以外的地方去,仍然有被人发现暴露的危险,确实不如去云梦泽来的安全。

“既然这样,我便腆颜从命了。”朱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第十一卷-蛮疆三祖-完)

241 桑仙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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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飞个鸟升

傅则阳临走的时候还告诉桑仙姥:“有一点你千万要记住,就是如果将来你真的放下了对我的仇恨,想要离开的时候,你还要保证在这个世界里的生物对你没有恨,也不能对你有爱,不然的话,你还要被他们羁绊继续留在这里。老姐,离开的办法我都交给你了,注意事项也都说了,是继续留在这里,做我的魔主,还是永远地离开我,全凭你自己选择!”

桑仙姥愤怒地哭嚎:“我不要选择!我要选择永远也不再见到你!”

他掸了掸衣袖,淡然说:“总之呢,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并非我困着你。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就看你喜欢了!”

说完这些话,他便在雾气之中凭空消失,只剩下桑仙姥的嘶嚎回荡在愁云之间。

回到光明神殿,傅则阳看着外面波动的湖面和缭绕的雾气,他突然有一种错觉,所有经历的这些,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

“师父!师父!大傻鸟回来了!”芝仙欢天喜地的声音远远传来。

傅则阳锁定了对方的位置,瞬息间出现在神殿所在主峰对面的峰顶上。

古神鸠果然已经回来了,多年未见,他比当年憔悴了许多,羽毛不再油黑发亮,乱糟糟的,耷拉着翅膀,仿佛斗败了的攻击,唯有那一双眼珠,里面闪烁的五色彩光比当年更加明亮,更凭添了几分阴狠。

他附在地上,瞪着傅则阳,不停地喘气,身子一上一下地起伏。

芝仙跳在他的头边,用手拍打他的脸颊:“你瞪什么瞪!不认得我师父啦?”

他还要再说,古神鸠募地张口就要把芝仙吞进去,幸而芝仙已经把血神经修炼至大乘,身随心动,觉察不好,心念一动,甚至立即化作一道白光弹开。

他在空中,惊讶地质问:“你疯了!竟然要吃我?”过去他俩也做过游戏,古神鸠把他含在嘴里,等飞越千山万水以后,再张口让他出来,但这次古神鸠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面对芝仙的质问,古神鸠歪着脑袋,体内两个灵魂在相互斗争拼杀,过了好一会,终于古神鸠自己的元神占据了上风。他伏在地上,用头蹭傅则阳的胳膊,眼睛里露出挣扎和痛苦的神色,他像鸽子似的,发出咕咕地叫。

“你是让我帮你把绿袍抓出来吗?”傅则阳问。

古神鸠连忙点头。

傅则阳轻轻抚摸他的额顶:“你是洪荒异种,太古神鸠,性情刚猛,越挫越勇,从不认输,我以为你还要再过些年,自己解决了绿袍才会回来,你现在回来向我求救,我救你不难,但是你形同向绿袍认输,折了锐气,日后会有比这次更加厉害的劫数等着你。甚至,因此道心不坚,挫了真意,日后再也没有度过劫数的能力,再也不能修成正果,只能倚靠我躲避劫数,你确定还要我出手吗?”

古神鸠事先就知道这点,他能回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断一头顿地,可怜巴巴地,祈求傅则阳动手。

“好吧,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将来真到了那一步,不要怨我。”傅则阳刚刚处置了桑仙姥,心情正低沉不佳,这会见古神鸠一改往日的凶猛孤傲,对他表现出十足的依恋,让他感到可惜的同时又多了一点欣慰,终究还是有愿意永远跟自己在一起的,“永远做大光明神王的护法,也挺好的,是吧?”

“咕咕咕……”古神鸠点头,用嘴巴背部蹭他的手心。

傅则阳终于动手,他张开五指,从指间迸射出金色的血影神光,射出古神鸠的泥丸宫里,强行把绿袍老祖附在里面的元神给抓了出来!

当年绿袍老祖被打得形神俱灭,却有第二元神寄托在玄牝珠里面得以存活,苟延残喘了百日之后,重新神完气足,开始要吞噬古神鸠的元神,这些年,两个元神在身体里面打架,闹得倒海翻江。时而绿袍老祖取得主导权,时而古神鸠重夺主导权,一会往东飞,一会往西飞,一会杀人裂体,夺食心脏,一会撞崖搏峰,自残自虐。

世人都认得这是光明教主的座驾,俱不敢惹,惹也惹不起,不管是古神鸠自己主导,还是绿袍老祖主导,都是一方教主的实力,发起疯来,谁能打得过?都是有多远逃多远。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古神鸠最先准备完全靠自己征服绿袍的心气终于不再,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绿袍,他怀念过去在洞庭湖上,可以随意捕鱼抓龙,跟芝仙一起玩耍的日子。

他本就是个猛禽,至今尚未得人身,他也不想做那转投人身,修成正果,飞升仙界。凡人是觉得红尘多苦,才要修佛,凡间不快,才想修仙。他就觉得跟芝仙和傅则阳在一起挺好的,他认为自己现在的鸟身比脆弱的人身要好太多了,虽然不能说人话,但是跟芝仙和傅则阳交流起来也没有半点障碍,而且能飞能走,能吃能喝,鸟生快意,飞个鸟升!

他想通了以后,就决定回来向傅则阳求救,绿袍老祖吓得不行,自然百般阻挠,拼命跟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往相反的方向飞去,但这身体毕竟是古神鸠的,他虽然强悍,总要差一点,来来回回,还是在往君山方向前进。

这个时候,绿袍老祖想要主动离开古神鸠也不行,毕竟他是以第二元神状态存在,只是第一元神的精气神所凝聚,并且复制承载了跟第一元神同样的记忆和性格,现在还不能离开玄牝珠单独存在,若是能够带玄牝珠一起走,还能变化人形,混入人间。

玄牝珠被古神鸠修炼,融合了他修炼了好几千年的内丹,哪怕是绿袍主导身体的时候,喷出玄牝珠,也没办法飞远,而且他一旦与玄牝珠离开身体,古神鸠就会重新夺得控制权,然后把玄牝珠强行吸回来……

眼看距离君山越来越近,绿袍老祖惊惶不已,在经过嵩山的时候,故意去撞少林寺的大雄宝殿,想引白眉禅师出手,把他留下。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说愿意洗心革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皈依三宝,恳求白眉禅师渡化。

皈依佛门的结果虽然让他不爽,但肯定比落在傅则阳手里要好得多,况且他现在能入佛门,将来就能再出佛门。

哪里知道,少林寺外有大旃檀佛光笼罩,被佛光一照,他立即被压制住,身体被古神鸠掌控,反倒被古神鸠一口气飞回君山。

方才绿袍老祖见傅则阳来,拼死反击,挣夺了身体的控制权,想要把芝仙一口吞了,然后立即飞走,借助万年肉芝的灵力,返本还原,重得肉身,但是时间太短了,傅则阳的手一搭在古神鸠头上,他便被压制,缩在玄牝珠里,如被泰山镇顶,无法再兴风作浪。

傅则阳先把玄牝珠抓出来,再把绿袍老祖从珠子里抓出来。

绿袍老祖还是原来那副大头鸟爪的模样,只是也憔悴了许多,他咬牙切齿地说:“傅则阳!你我本为通道,你今日杀了我,日后必遭佛道两家正教围剿,下场比我还惨!”

傅则阳把他收入袖中,把玄牝珠重新给古神鸠吞下。

绿袍老祖被抓出去,古神鸠浑身轻松,瘫软在地上,这些年,绿袍老祖如同附骨之蛆般在他身体里,跟他日夜斗争,让他如在地狱里一般,简直就似做了一场噩梦。

现在好了,一切又都回到从前,他可以在云梦泽上纵横驰骋,多年未归,这里的水势更大了,听着远处仿佛有蛟龙凝珠的声音,看来自己不在这些年,湖里的蛟龙大量繁殖,又开始称王称霸,欺负其他水族,甚至是岸上的野兽跟天上的飞禽了。

他决定养好伤恢复了体力以后,就先开个百龙宴,美美地大吃一顿!

从当年离开百蛮山至今,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次好饭。

傅则阳教芝仙和石生带他回自己的窝里去——傅则阳改建君山,特地留了一个山峰给他,在那上面有谷神宫,专门给他居住。

回到光明神殿,傅则阳进入了自己开辟出来的小世界。

一片废土,脚下是沙砾跟骨灰搅拌以后形成的土壤,天空漆黑,没有阳光,四周都是迷离的阴影毒雾,除此之外,便死一般的沉寂。

傅则阳把绿袍老祖的元神放出来。

“这是哪里?”绿袍老祖的元神没有了玄牝珠庇护,就像是一个凡人,刚刚失去躯壳以后,剩下的孱弱魂魄,被罡风一吹,就似要魂飞魄散。

“这里是我造化乾坤,开辟出来的小世界,我要把他变作魔狱。”傅则阳语重心长地说,“绿袍,我要你永远在这里,做这里的残暴魔主,日后我会把我觉得适合的人投入到这里来,随你处置,你觉得如何啊?”

绿袍老祖冷声说道:“你说的好听!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魔主?你随便放进来一只厉鬼,也能将我撕碎扯烂!想不到,你竟然有了造化乾坤的法力!你用自己将来的避劫之所来囚禁我,倒是跟红莲老魔他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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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佛魔来信

听了绿袍老祖的话,傅则阳饶有兴致地问:“哦?有何不同?”

“他们造化乾坤,开辟世界,都当作自己的洞天福地,无不修筑得富丽堂皇,然后为避天劫躲藏其中,每隔数百年开关一次,在外面有些作为,再立即龟缩回去。你却把这里弄得如此乌烟瘴气,专门用来囚我?开辟世界何等艰难,除了要了悟大道,达到极高的境界以外,还需要大量的法力元气,许多年的苦功,劈破混沌之时稍有错念便功亏一篑,弄不好自身元神也要不保。你费那么大的力气开辟世界,就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吗?”

“不错。”傅则阳笑道,“我一共开辟了九个小世界,这一个专门用来装最残忍暴虐的敌人,我管它叫残暴魔狱。你不是最喜欢炼蛊吗?这些魔狱都是蛊盅,你们这些人都相当于蛊,到了这里就出不去,死过以后,还会在这里投胎,如此反复,生生死死永无出期。”

绿袍老祖磨牙:“你……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

傅则阳俯身看他,伸手在他的大脑壳上摸了几把:“绿袍儿,我会努力为你寻找更多的同类,无论人妖鬼神,飞禽走兽,我觉得你会喜欢上这里的,你想撕哪个就撕哪个,想吃哪块就吃哪块。不过你要努力,不然的话就要被人家撕碎扯烂,吃下肚子里去了。”

绿袍老祖气得浑身发抖,化作一道绿光往傅则阳身上扑来:“我跟你拼了!”

“别拼了!”傅则阳射出一道金色魔光将绿袍老祖罩在里面,“你想要彻底魂飞魄散,死个干净吗?告诉你,就算你魂魄飞散,残魂仍然会无意识地留在这里转世投生,从最低级的蚂蚁蛊虫开始。当然,这里还没有蚂蚁毒虫,回头我给你多弄点来。”

他屈指连弹,飞出十三滴金色的血液,融入绿袍老祖的元神:“这下,你非但可以由第二元神快速翻本复原,而且在这世界上能够永生不死了。绿袍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你是这里的魔主。至于我,我住在外面就好,这些小世界都留给你们。”

绿袍老祖大声咆哮,他得了傅则阳的精血重塑神魂肉身,凭空得了许多元气,这会极力想要冲破外面的金色魔光,突然金光和傅则阳一起消失,他一头扎进浓云黑煞之中,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处置完绿袍老祖,傅则阳重新站在落地窗前面,继续欣赏外面越发绵密朦胧的细雨。

就在数月前,红莲老魔和白眉禅师分别教人给他传来书信,红莲老魔的使者是九烈神君的儿子黑丑。书中言说,正教逼迫越来越甚,魔教已经式微,几乎到了走投入无路之境,他决定召集天下同道,跟正教轰轰烈烈地斗上一场。

红莲老魔这次玩的有点大,他要以整个中州大陆为战场,跟正教来一场斗智斗勇的大战,这次他亲自发放红莲法帖,召集邪魔两教中的人物,不论有名无名,实力大小,只要愿意,您可参加,这场大战,关乎到魔教的生死存亡。

若胜,则红莲魔宗重掌江北,跟傅则阳的光明神教划江而治,两家皆是魔教起源,因此魔教将得到至少五百年的气运,从此正邪两道再无有跟他们抗衡的资本。若败,红莲老魔就彻底崩开世界各地的水源,要江南江北,整个中州大陆的生灵跟他一起陪葬!

对于这一点,傅则阳是嗤之以鼻的,他并不想要跟谁划江而治,他要的是整个世界。

并且他要的世界,是像现在的江南地区一样的世界,处处有光明,无人不保暖,吃饱穿暖,一片祥和以后,再饱暖思**,做点爱做的事。

他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吃人,对于女()色也没有太多的**。

这有点像他过去在地球时候玩的模拟经营类游戏,要整个世界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红莲老魔要偏安一隅,夺占一角,没事出来给大家添点堵,跟佛教做过几场,他还觉得有意思,但红莲老魔要把整个世界都变成那种率兽食人之境,他是厌恶并且摒弃的。

他不会帮助红莲老魔对付佛道两教,也不允许光明神教下的人去趟这泡浑水,只让红莲老魔去跟正教斗去,他要做的是准备好迎接更大的洪水。

白眉禅师派来送行的人是他新收的小弟子,叫阿童,跟石生差不多大,法力不高,境界也有限,只学了敲木鱼跟念佛号,背诵经义之类,实力跟寒萼差不多,前提是寒萼不用父母传给她的那些法宝。

不过阿童是有宿慧的,他的前生是个南疆龙母洞中隐修的散仙,是五毒天王列霸多的师父,也是红发老祖的师执前辈,最后被徒弟暗害,急忙回洞中取法宝跟丹药时,发现宝物丹药都被红发老祖偷走,只能无奈兵解转世。

这世被白眉禅师收做弟子,成了个小沙弥,傅则阳问他相关事项,一概不知,只说来意师父都在书信里写明了,傅教主一看便知。

阿童跟列霸多和红发老祖的关系,傅则阳并不放在心上,关键在于,他跟大荒二老之一的枯竹老人也是好朋友。

枯竹老人早在数百年前就修到地仙的极限,却不能修证纯阳,飞升仙界,又担心末劫厉害,便参那枯竹禅,将真身留在东极大荒山无终岭,元神来中土投胎转世,积修善功。每一世活到二三十岁,便将肉身觅地封存,元神回大荒山去修炼,过段时间再来转世。

当年傅则阳初得血神经,隐在南疆里修炼的时候,遇到那个指点他以胎气遮掩血光之法练功的红发少年,就是枯竹老人的一次投生之身。他经历过无数次转世投胎,对于此道十分在行,血神经乃是魔教无上秘典,他也很有兴趣,又有些了解,便指点傅则阳也去投胎修法,此法于理论上是可行的,到底能否成功,事实上他也没有试验过。

那一年红发老祖还不叫红发老祖,虽然已经修成极高法力,但还未创教收徒。

他在南疆里跟枯竹老人无心相遇,他知道跟自己同样是个旁门散仙,两人详谈尚可,结交成友。后来红发老祖劫数临头,该着兵解,临危之时竟然设下埋伏,禁制住枯竹老人的元神,夺了他的躯壳。

等枯竹老人显出本体,讲明自己的来历时候,红发老祖吓得半死,枯竹老人说自己本就有意成全,只恨他不该下次毒手,一定要消灭他的元神报仇。

红发老祖跑去向韦八公,也就是阿童的前世求救,韦八公替他说了许多好话,枯竹老人却绕了他,这生来满头红发的肉身也留给了对方,多年之后,对方创出红发老祖的名号。

傅则阳受过枯竹老人指点之恩,自然不会伤害他的朋友,非但不会伤害,还要盛情款待,叫紫铃跟寒萼两个,带着阿童称作逆鳞舟,到云梦泽各处去游玩。

至于白眉禅师信中所说之事……白眉禅师不像红莲老魔那样看不清形势,白眉禅师知道傅则阳不会帮助红莲老魔,也不会帮助佛道正宗,因此并未提及要他帮忙之事,只说红莲老魔聚集群邪,要以天下围棋盘,跟佛道正宗下一盘大旗,到时候无论输赢都会使得生灵涂炭,人间化作阿鼻地狱。

白眉禅师请傅则阳管好长江流域诸水,切莫使其泛滥成灾,委婉地劝傅则阳不要在此时兴兵北伐,以免北方地区的百姓受到水灾和冰灾两重浩劫。

他又在心中提到另一桩事:当年长眉真人飞升之前,将谷辰七剑诛心杀死,镇压在莽苍山中,都芒则压在大雪山下,本还要再过些年才能出世。新近有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在数千年的古墓之中复活重生,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他们搞在一起,接连破禁而出,三个妖尸琢磨要联手到桥山黄帝圣陵之中去盗宝。

白眉禅师在信的末尾感叹,说那三个妖尸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被他们得到轩辕至宝日后恐无人能治,必将祸害众生。信到这里,就结束掉了。

老和尚讲话说一半,藏一半,看似只是闲聊,感叹民生之多几艰,实则是要跟傅则阳做一番交易,即以圣陵二宝的消息换取南明军队不要挥军北上。

傅则阳看完淡然一笑,这老和尚以为自己贪心炽盛,去跟三个妖尸争夺圣陵至宝,实则他们造诣就已经算计好了,内定是要落在凌雪鸿手里,连极乐真人都出手帮忙为祭炼进入圣陵的大衍神符,傅则阳去跟妖尸们拼死拼活,最后他除掉妖尸,凌雪鸿得到宝贝!

蜀山里的正教中人,无论佛道都爱干这种事,借旁人之手去对付妖孽邪魔,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伸手摘桃子,然后说对方无缘,巴拉巴拉。

圣陵二宝不管在三妖尸手里还是在凌雪鸿手里,对傅则阳来讲都差不多,他才不想往这个圈子里面跳,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受人讥笑嘲讽。

枯竹老人对自己有恩,阿童却没有,他是枯竹老人的朋友,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傅则阳还是决定,要趁着继黄山斗剑之后的第二次群仙大战之机,打过长江去,让光明照到黄河岸边,一举刨了正邪两边的根基!

244 天下为棋

傅则阳让朱镭派出三路大军发动北伐战争,西路军八万,由阴素棠率领三千天剑道兵随军,出陈仓取长安。中路军十八万,由岳韫率领三千神锋道兵随军,出兵襄阳去取洛阳。东路军十二万,由可一子率领三千仙芒道兵随军,出兵合肥取寿春。

这一下三线开战,面对的敌人共有大小诸侯五十余家,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南军兵精粮足,都摩拳擦掌,卯足了干劲要杀过长江去。

五行旗全部加速运作起来,各有分工。

锐金旗负责厮杀,岳韫是锐金旗正掌旗使,可一子是掌旗左使,阴素棠是掌旗右使,率领的九千道兵都是锐金旗的精锐。

青木旗负责种植粮草,傅则阳在江南诸省划出大小十三块均田,专门种植培育出来的良种,一年两熟,两次加起来,亩产超过两万斤。

洪水旗负责运送粮草物质,红莲老魔搞的天下风雨飘摇,各地江河湖泊水势漫灌,洪水旗造出大大小小的快船,沿着河道水系为各处运送物资。以癸水神雷和丙火神雷为动力造出来的双动力复合仙舟,能够轻松逆行三峡险滩,还能沿着汉水、嘉陵江等逆行到崎岖的深山之中,遇着实在不过去的,还能离地飞行一段时间。

烈火旗负责制造各种火器,轻轻摇晃就能喷射出百丈烈火的烈火神幡,靠真气运送飞到十公里以外炸塌城墙的五行雷珠,以元神制导发射追踪目标的太阳神光箭,一车车一船船地运送到前线。还有五雷神车、火牛火马、飞鹰铁蛇等各种黑科技武器。

厚土旗负责制造进攻和防御工事,譬如用戊土神砂临时筑坝憋住河水,在需要的时候再收回放水淹敌军,或者挖一条地道直接凿进敌人城里。

这次天下大乱以战争形式来划分可分为红莲期和光明期,最初红莲教徒在各地帮助诸侯王策划并且发动叛变,使得天下分崩。

这个时期,红莲教徒和同样入世扶植诸侯王的华山、五台、白骨等各派,还是按照老一套,剑仙接受诸侯王的供养,获得诸般特权,然后帮助诸侯王出战,或是直接斩杀敌军首领,或是使用大规模杀伤性的法宝法术,以瘟疫、梦魇、烈火等形式消灭敌军。

直到傅则阳收朱镭为徒,光明神教参战以后,战争形式发生了变化。

傅则阳从军中和民间挑选优秀的少年,万里挑一,精中选细,组建道兵,教他们训练,从凡间的武术到仙术,其中有血神经的炼形**和蚩尤三盘经的炼体术,个个力大无穷,气力深远,能够手撕虎豹,力毙犀象是最基本的要求。如今老兵已经有五六十年的法力,能发雷火,个个都是可以出入青冥的剑仙。

如今傅则阳已经占据了长江以南的所有地区,加上云贵高原和四川盆地,北到长江南到大海,东到东海,西到雪山,人口是江北地区的五倍之多,只培养出来将近一万名道兵,但这一万名剑仙放出去,天下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抗衡!

傅则阳还以天外深山作为大靠山,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天外神山的通灵妖族,登记在册有户籍可查的已经超过千万,年复一年为神殿搜集各种先后天五行精气、阴阳两极元磁真气,以及太阳太阴真气等等,将气态凝练成固态的精英。

光明神教的各种玄铁、寒铁、黄精等原材料,都是以万斤为单位进行量产的,三支道兵每人配备一口仙剑,单拿出去都可以作为其他小门派的镇山之宝。

这世上飞剑的品质大体可从剑光颜色上分作四个等级,最强得是金色剑光,银白色次之,青色再次之,黄色剑光最差。当然也有个别的,比如青索剑是青色,却是世上排名第二的绝世仙剑,很多金色剑光的也不如它。

傅则阳三支道兵所佩戴的制式仙剑都是白色剑光等级的,而且不惧邪污,身上佩戴元磁玉佩,水火葫芦,防毒神纱等法宝,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在攻占两广、云贵、蜀地三地的过程当中,道兵在跟红莲教和竹山教的大规模厮杀斗法之中进步飞快,战斗力越来越强。

如果是红莲时期是“红莲遍地,群雄乱舞”,那么到了光明时期,便是“光明普照,百家齐暗”,因为就算是普天下各路诸侯军阀,连同叛军等全都算上,加起来也打不过光明军,兵锋所到之处,城摧人废,山崩河干!

由于通讯可以通过飞剑传书、仙禽传书、法宝传音、神魔显圣等手段,傅则阳甚至可以坐在君山遍观三路做总指挥,物资的运送也很方便,为了尽快结束人间的纷纷扰扰,让世人重享太平,傅则阳决定加快统一进程,三路齐出,向五十七家诸侯全面宣战!

光明军如此大的动作,其他各家人马急忙相互停战,合纵联手,来抵抗光明军。

最先遇到阻挡的就是中路军,领兵的是襄樊总兵白琦,他是罗新的表弟,哥俩差了好几十岁,今年才二十五,对光明教的教义最为狂热,崇拜傅则阳到骨子里,修炼大小光明经造诣极高,也已经是颇具实力的剑仙,本来考的是道兵,后来家里不愿意,非逼着他娶妻生子,只能从宗教系统转入军政系统。

白琦先是平调成为千户,不久荆王在原来当地的红莲圣母鼓动下起兵造反,被他单人独剑深入魔窟,面对红莲圣母的威逼涩诱,将计就计,假装中招,在红罗帐里突然出手,将红莲圣母斩首,然后放出飞剑大开杀戒,狂扔甲木神雷,炸塌了敌人的防御工事引手下进城,平定了叛乱,升为襄樊总兵。

这次起兵北伐,又由罗新保举,让他做了中路军的统帅,先是乘坐水师战舰,沿着水势大涨的白河逆流而上,短短数日之间便来到南阳城下,取了南阳府。

打下南阳以后,继续水陆并进杀往洛阳,半路上连破敌军,占地无数,最终在洛阳城下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强力的阻击。

洛阳是福王的地盘,也是红莲教倾注最大资源支持的诸侯王,先前红莲教支持的蜀王、桂王、粤王等全都被光明军扫荡碾平,在河北的魏王、赵王等被妖族吞灭,在山东那边支持的鲁王、宿王、临沂王等被佛教支持的北明军剿灭,洛阳相当于红莲势力的首都,也已经算是红莲教在人间最后的根据地,因此绝对不能有失。

红莲老魔派了五位红莲圣母,二十二位红莲罗汉到洛阳助战,还把麻头鬼王呼加卓图、金狮神佛赤隆儿爪两尊明王派来,带着他们的三十六有相神魔和七十二无相神魔,要在洛阳城下跟光明军死磕到底。

岳韫看着那些圣母、罗汉、明王全是过去听说过,甚至见过面的牛人,最差的也有三百多年的道行,经过红莲老魔的传授,越发神通广大,诡异莫测。

岳韫便按照傅则阳事先所嘱,让白琦屯兵洛阳城下,兴建营寨,安置阵法,摆出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架势,并把这边的形势全部传回去禀报傅则阳。

如果现在光明军全力去进攻洛阳城,就变成了光明教跟红莲教的掰命火拼,白白让佛道正教捡便宜摘桃子,虽然速战有速战的好处,继续拖下去反而更加难打,但是傅则阳愿不愿意待人受兵,只让岳韫和白琦安稳驻守,由攻势转为防守。

岳韫叫白琦引兵占据两座大山,按照山势来龙去脉布下连山浑天大阵,以连山艮卦为起手,分置乾坤坎离四卦,结做一起,将十八万大军分布各处,按照卦象,结做六十四个营寨,联防死守。

此阵是连山大师的得意之作,洛阳城中的诸多魔君知道事态紧急,想要速战速决,各施神通前来冲杀,或是驱赶神魔,或是释放魔火,想要把十八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更痴心想要收些军魂炼制法宝。连续攻杀了四个夜晚,并不能攻破连山大阵,反而被岳韫乘机斩杀了一个红莲圣母,神锋道兵乱剑砍死了两个红莲罗汉。

红莲老魔连年损兵折将,教中的骨干力量所剩无多,如今又把重兵放在洛阳,红莲魔宫所在西天小雷音寺就空虚起来,他预感到佛门就要对他下手,惊惶不已,赶忙遍撒红莲法帖,约请五台派、华山派、白骨门、太阴教、九环山、阴阳教、毒龙尊者、轩辕法王、尸毗老人、哈哈老祖等所有能够约请的“同道”共聚小西天,要跟佛教决一雌雄!

与此同时,傅则阳趁着华山和五台两派把教中精英派去西域的空档,叫阴素棠辅佐西路军统帅谭纶,出兵陈仓,扫荡盘踞在甘陕一代的秦王、晋王、唐王等诸侯,等占据了关中地区以后,再顺着黄河东下,在洛阳城下跟中路白琦军会师。

当然,西路军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使命,就是尽快夺取甘陕等地,然后进行治水,要将这里的黄河段稳住,红莲老魔随时都可能做困兽一击,黄河本就比长江脾气更大,一旦火上浇油,水上添水,势必会造成滔天大祸,弄不好就要冲出几个八百里的梁山泊。

正是:天下为棋局,众生为棋子,谁为下棋人,能断生和死。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45 红莲布局

这一日,朱樱来找傅则阳,说是有一位她的故人想要见他,傅则阳问她是谁,竟是昔年在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魔母温良。

温良比昔年气质成熟了许多,面容仍然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却是久经沧桑,透漏出深深地城府与涵养,长发撩到耳后,松松地挽在一起,手里拄着一根骷髅法杖,杖端是三个骷髅垒在一起,下面又连环缀着七个小骷髅。

“一百数百年,傅道友风采更胜往昔啊。”温良看向傅则阳的目光里带着三分羡慕。

傅则阳请她入座,温良的到来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急切间能够感应得到,温良是从远道而来,心中临时起了一卦,她是做说客来的。

落座看茶以后稍作寒暄,傅则阳便开门见山地问:“不知温道友今日来找我,可是给红莲道友做说客来的?”

温良温和笑道:“我虽然是从小西天来,却并非给人做说客,只是一来我跟朱樱妹妹多年未见,听闻她已经跟教主修习血神经多年,特地来看看她的近况如何。顺便给教主带一个消息,赤尸道友已经被红莲道友指点,找到了破解长眉禁制的办法,准备去星宿海黑风窝救血神子出来,仅此而已。”

厉害啊!傅则阳在心里给红莲老魔竖起了大拇指。

赤尸神君是光明神教目前两大护教法王之一,他跟邓隐是多年的友谊,比谷辰和都芒更甚,有很长一段时间,赤尸血魔携手纵横天下,所向披靡,那段时间真的是风光无限,天底下各派剑仙提到他们两个都悚然战栗,一旦遇着,或者被他们盯上,打是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只能被吸**血,形神俱灭。

直到长眉真人道法大成,开始主动找上他们,双方连续恶战,从东海打到昆仑,从北极打到南海,刚开始二人还能勉强拼个不胜不败,但长眉真人锲而不舍,紧随其后,两人害不了长眉真人,害别人到时候长眉真人必要出手阻拦,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不管走到哪里,后面都跟着个长眉老仙。

后来长眉真人法力越来越强,身上的各种奇珍异宝越来越多,两人便相形见绌,越来越不是对手,两人的噩梦由此开始,被长眉真人揍得抱头鼠窜,再到满地找牙,听到长眉两个字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有多远逃多远。

先前邓隐数次被长眉真人擒住封印,赤尸神君都及时逃掉,让后再想办法去救援。最后一次,邓隐又被长眉真人捉住,赤尸神君也差点被两仪微尘阵收去,遇着傅则阳提前算计,将他救下,收入光明神教,排在九烈神君之后,做了第二位护教法王。

赤尸神君道法原就极为高强,跟丌南公齐名,后来丌南公得了一部天书,他便相形见绌,即使了三分之一的蚩尤三盘经也仍是不如,傅则阳收他入教以后,传了剩余部分的三盘经,他重练被长眉真人破去的七煞赤尸神光,后来再借用教中灵药,脱去煞魔的暗制,反被他以魔制魔,炼成七煞赤尸秘魔化身,越发神通广大。

赤尸神君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昔年的好基友,时刻想办法要把邓隐救出来,他向傅则阳提过,想要傅则阳帮他破阵,救出邓隐,然后引邓隐入教。

傅则阳知道邓隐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而且天生跟自己八字不合,两人分别修炼血神经的上下两册,一善一恶,相生有相克,有彼此吞噬之趋势,放出来必然是个祸害,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赤尸神君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明了傅则阳的意愿,只提了一次便不再说,一直在默默地暗中推算谋划,思考办法。

红莲老魔帮助赤尸神君去救邓隐,可谓是一步好棋,邓隐拥有全部的恶册,还从师真童手里得到了善册的前九层,相对而言傅则阳只得到恶册的三四成内容,单以血神经的修为而论,境界造诣上,傅则阳更胜一筹,但法力上则邓隐远前者。

血神子一旦重新出世,必然会找峨眉派报仇,峨眉派是道门对付红莲教的中坚力量,一旦如此,连佛门中的许多高手的注意力也会被分过去,势必会为红莲老魔分担许多压力。

其次,由于某种特殊的关系,傅则阳也会寝食不安,从此再也睡不着安生觉,哪怕在修炼的时候,都要提防着邓隐以魔法偷袭,别人傅则阳能防的住,邓隐跟他的联系他是无论如何也防不住的,如果邓隐能够吞食了傅则阳,也能让红莲老魔稍稍发泄胸中恨意。

再次,赤尸神君受了他的恩惠,必然会被他安排去对付魔教,赤尸神君在光明神教之中地位非同小可,这样不管他能否干掉几个和尚尼姑,都会把光明神教拖下水。

“原来是这样,多谢温道友替我传这个消息。”傅则阳站起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陪道友了,朱道友的逆鳞岛精致极其清幽雅致,去年我命人从南极天外神山带过来的玉晶虹鸟新近正在凝练内丹,道友可以让朱道友陪着,千万多住些时日。”

温良见他领自己的情,含笑点头:“我跟朱樱妹妹也好多年不见了,传闻当年她被李静虚害了,我还去湘西熏过她,岂知她在这里过上了安生日子,这次正要好好聚聚。”

回道自己的寝宫,傅则阳封闭了宫门,独自在宫中推演天数。

从卦象上看,血神子再次出世已成定局,出世以后的局面变数太多,他推算了血神子出世之后一甲子的世界模样,就得了一千六百七十七万七千二百一十六种结局,从一甲子以后更是千头万绪,以几何数字倍增,几乎无从下手。

他再虔心凝神,以魔神感应**进行遥感预测,只得到两个结果,第一是邓隐肯定会来找他,而且带着满满的恶意,第二是长眉真人在峨眉山上留下了后手,只要邓隐去峨眉山就会被干掉。当然,如果他不去……这个布置就没有用处了。

那么邓隐出世以后,是会立即跑去峨眉山报仇雪恨,还是来找傅则阳?

傅则阳不想赌,他决定寻找一门克制邓隐的手段。

他就是修炼血神经的,深知血身**的优劣,说起炼成魔神法身以后不死不灭,永世长存,但世界上又哪有真正不死不灭的东西?就连佛陀也要涅盘,须得先不生,才能不再死,既然已经生了,结局一样要死!

世界上能够克制血神经的东西不多,但也有好几样,一件是石神宫主留给长眉真人的血莲萼,估计就藏在峨眉山上,到底如何克制血身**,克制到什么地步都不得而知。一件是严媖姆的无音神雷,能破血影神光和血神灵灯,能让血神法身大伤元气,但是并不能将其消灭。第三件是谢山手里的心灯散花檠,傅则阳手里若是没有太虚仙环和九天元阳尺,遇到那漫天灯花也只能绕道走,绝不敢用血身**去跟人家对拼。

除了这三件东西以外,傅则阳又想起一家宝贝来,名叫归化神音。

这宝贝是广成子在六七千年以前,于洪荒时候的崆峒山绝顶,用九天时间穷搜前古太虚精气练成,似谷辰那般,练就不死元神,长眉真人都没办法将其快速消灭,由于飞升太急,只将其七剑诛心杀死镇压,遇着归化神音这等至宝,也是不堪一击,瞬间消灭。

不过此宝只能用一次,如雷珠类似,如果具有极强法力,又深知其奥妙,事先准备,将那忽然爆炸的灵气及时收取重练,下次还能还再用,威力大不如前,但是要杀死谷辰那种,还是轻松加愉快的,傅则阳假设如果自己的遇上,也要瞬息间被它将血神法身震裂,只剩下一些残魂之质,虽然不至于彻底消亡,尚能自主,将残魂聚合,也要一甲子以后才能重新修成人类魂魄,还要转世投胎一次,从头再修。

为了预防邓隐,傅则阳决定把先把归化神音拿到手,不过若去取归化神音,红莲老魔极有可能加大力度对他的西路和中路两支军队进行猛攻,还得有能手坐镇才行。

傅则阳正在寻思请谁出山,忽然外面传报,说是南海的亲戚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傅则阳心里咯噔一下,非但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急忙出来迎接,果然,慧珠带着初凤、二凤站在那里,俱都穿着宫装纱裙,好似天仙临凡,面带微笑,见着傅则阳,初凤和二凤双双跪拜行礼:“徒儿拜见师父。”

傅则阳杀了三凤,虽然是三凤主动惹他,手段毒辣,跟其他几个并为祸首,共同造成了陆敏和陆蓉波殒命之局,傅则阳并无理亏,但心理上还是尬于见着慧珠和这两个弟子,因此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再回紫云宫一次,只有每次慧珠一甲子整寿的时候,专门派弟子送上厚礼去代替自己祝寿,如今三人主动找来了,还是有点尴尬。

“妹妹怎么来了?可是南海待得闷了?我早就去信教你们多出来走走,你偏是只爱呆在海底深宫之中潜修。”

慧珠依旧是当年小女孩的模样,笑容很灿烂:“我生**清净,不喜多人打扰,这么多年只有哥哥为我贺寿,说起来咱俩生日相同,我却从未回拜一次,明年就是哥哥六甲子整寿,我带着他们两个特地花费十二年苦功,为哥哥炼制三件宝物,以为哥哥祝贺生辰。”

246 索要佛经

慧珠带着初凤和二凤来给傅则阳过生日,傅则阳感到三分高兴,七分恐慌,这种恐慌说不出原因,只是来自于魔神感应,冥冥中的一种预感。

他预感到慧珠身上将有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情要发生,早在数年之前就为此推演卦象,见着慧珠以后默默地在心中又算了一卦,等招待慧珠在神殿住下,抽出空来又到静室中推算一次,三次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好,卦象上只是证**珠有成长腾飞之象。

到底是什么呢?傅则阳压下心中不安,每日带着慧珠、初凤、二凤,连同朱樱、温良在云梦泽中游逛赏景,互相讲道演法,倒也其乐融融。

山水相间,云雾朦胧,慧珠站在船首,从一株伸出水面的五火虬龙树上摘下一朵紫焰花,拈在手里,灿然一笑。

此情此景,美到极致,傅则阳寻思要是有一种法术能够留声照影,把她拍下来就好了,猛然间心头一跳,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不安和恐慌所为何来。

他趁着朱樱跟慧珠饮酒说笑的时候,偷偷把初凤叫到船舱里,问:“这些年,除了我这边的人,有哪些外人常去紫云宫的?”

初凤想了想,说:“有百花山潮音洞优昙大师,当年路过南海,到宫中化缘,恩母与她相谈甚欢。她要渡化一窝孽龙,临时在南海如意轮岛小住,与紫云宫相距不过一千六百里,后来恩母常去如意轮岛拜谒,得优昙大师指点开示,还传下了三部佛经……”

“这个老贼尼!”傅则阳恨得牙根痒痒,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知道自己为何会恐慌了,而知道了以后,恐慌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加严重了!

佛门如果喊打喊杀,动辄要用什么法宝神通来降魔,傅则阳一点都不怕,就像他说的,就算是释迦摩尼佛祖再世,敢起心动念杀他,他也一样让释迦沉沦。

他不怕别人恨他、骂他、杀他,怕的是别人不恨他、不骂他、不杀他!

优昙老尼不来直接跟他斗法,反而跑去南海渡慧珠修佛,这个太操蛋了,慧珠本就与佛门有缘,天生对佛法感兴趣,甚至还自学自修过小乘佛法,优昙老尼看准时机跑去,稍稍勾手,慧珠自然就颠颠地抛去了,这叫郎有情妾有意,他毫无办法!

难道,最终所有人都注定要离开自己吗?傅则阳心中酝酿其一股怒火。

不过慧珠不是桑仙姥,慧珠不恨他,反而还很敬重他,这次为了给他祝寿,特地花费许多年心血为他炼制未来应用的法宝,本身又十分善解人意,他哪怕法力再高,神通再大,也半点用不到慧珠身上。

当年一时激愤杀死三凤以后,傅则阳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时候担心慧珠会怨恨他,因此几百年都没有回紫云宫。

谁知道慧珠并没有怨恨他,却因为这件事看破红尘,觉得哪怕法力修得越来越高,仍然有欲不得,有爱别离等等苦恨,不能得真正的清净自在,正好优昙神尼上门化缘,想要化一株芝草,她乘机请教,对方也愿意为她解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恨的老贼尼!果然入家破家,入国破国!

傅则阳想了又想,觉得这事不能强行阻止,不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转念之间有了主意,主动问慧珠:“听初凤说,妹妹在紫云宫中自修佛法?还得了优昙大师指点?”

慧珠嗅着手里的花,转回身,微笑点头:“是啊,我了悟前因,三世之前曾经以鲜花供佛,所以有此因缘,如今看破了很多事情。不然你杀了三凤,唉,虽然是她咎由自取,我也还是有些放不下的,得优昙大师开示以后,终于全部放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花送给傅则阳,亲手别再傅则阳肩膀上。

“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样的造化!”傅则阳挑起大拇指,“你三世之前以花供佛,这一世却以花献魔了!不知妹妹可已经发菩提心?”

菩提心是大乘菩萨道的基础,最表层的意思是拥有利益众生之心,被称作大心凡夫,此心一发,顿超声闻、缘觉二乘,有此心才能入得菩萨道。然而其深层含义却并非如此,非得破了人我二相才能真正发此心,否则发起来的都是妄心,只是趋进菩提心而已。

傅则阳昔年在巫山曾经跟白眉禅师讨论过佛魔两道,自利利他的根本,打算用这个跟慧珠辩一辩真假菩提。

岂知慧珠说道:“优昙大师说我是旁门根性,虽然曾经发心供佛,但心量不大,凡是只顾自己,不能够想到利益他人,因此现在是发不起菩提心的,哪怕说我对天盟誓说要普度众生,所用的也是妄心妄念,所以叫我不要为了贪图功德,胡乱发誓发愿。只教我按部就班地修行,等将来破了身见、我见,波罗密积修足够深厚,菩提心自然生起。”

“优昙大师那是故意挑好听的说给你听,与其说你是旁门根性,不如说你是小乘根性,你的心量不够大,只能修小乘解脱道佛法,不能修大乘菩提道佛法,只有边角蛮荒之地的人,才只修小乘佛法,我中土神州之人,都直修大乘佛法,讲求横超三界,圆成佛道,你看普天下修佛的,宣誓皈依的时候,都要说‘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直接做个大心凡夫,顿时就超过了阿罗汉和辟支佛。她说你根性不行,直接修大乘佛法会让自己退失修佛之心,还会对佛生出怨恨烦恼。”

他故意用小乘和大乘的说法来试图激怒慧珠,顺便离间慧珠跟优昙的关系。

哪想慧珠好不生气,反而坐下来,亲手斟了杯茶给傅则阳:“哥哥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小乘大乘,解脱菩提居士佛法,而且并不似哥哥这样分法。其实小乘吧啦吧啦……大乘吧啦吧啦……我现在修的吧啦吧啦……未来吧啦吧啦……未发宏愿的阿罗汉吧啦吧啦……没有自解脱的菩萨吧啦吧啦……”

傅则阳对佛法义理了解有限,慧珠是真正下过苦功夫修学过的,又得到优昙神尼这位名师指点,说起佛理来头头是道,傅则阳并不能挑出什么毛病,更想不到破法。

既然义理这一块没法突破,傅则阳决定从另一个角度下手:“妹妹,听说优昙大师传给你一部佛经?能否给哥哥看看?”

慧珠点头,从腰间乾坤袋里取出一部玉匣,再从匣中拿出一部黄绸缎包裹的佛经:“这是优昙大师亲笔所书,珍贵异常。”

傅则阳珍而重之地接过来,看见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五个金字“龙象般若经”,打开以后,里面尽是用金漆所书的小楷,每一个字都似获得一般充满灵性。

优昙大师的这手字写得真不错,气势尤其之好。

翻看经中所载,上半本用金字书写佛经正文,下半部用红笔批注,是优昙大师留下的注解。开宗明义,先解释书名含义,龙象为力气最大的生物,以龙象为名,即表示修习此经能够炼成最厉害的神通,可以摧毁一切烦恼魔障,打破时间诸相,直入一真法境,般若是智慧,修炼此经可以得到最高的智慧,以智慧证入佛境。龙象和般若说得一样东西,只不过是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来说而已。

后面从如是我闻开始,共二十八品,有讲功德的,有讲戒律的,还有讲神通的……可以说方方面面,无不备至。

倒是一部真正的佛门修炼**,不是流传人间只有义理的大众货。

看来这次佛门为了坏我,也是下了血本了!

傅则阳试探地问慧珠:“妹妹,我看着佛经上的许多经文说得很有道理,也想要修学一番,不知道妹妹能否将此经送给我呢?”

他看慧珠对这部佛经如此郑重,又是优昙大师所赐,想要引慧珠生贪嗔之心,由佛经而生贪生嗔,因地不正,果必纡曲,日后必然不能成就,无法飞升。

然而慧珠非但没有半点不舍,反而十分高兴:“哥哥喜欢佛法,可见也是与佛有缘呢,你修炼魔教法术多年,我本以为你对佛法必然十分排斥憎恶,因此过去不曾跟你说过,就连这次来中土,也没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免得哥哥心生烦恼,与妹妹生分了,倒是妹妹之大过。没想到哥哥竟然主动要学,那是太好了!这部经书每一个字我都已经牢牢记住了,书就送给哥哥,希望你每当空闲了,或者是心生烦闷时候,可以随手翻看几章,以熄烦恼,若能让哥哥得些善果,便算是妹妹的心了。”

傅则阳拿着佛经,有点尴尬,他对于佛法没有兴趣,并不想修佛:“这可是优昙大师亲手所书的佛经,你舍得给我?”

慧珠笑道:“法尚应舍,何况经书?更何况是哥哥索要,若是没有哥哥,我可能幼年时期便死于家乡瘟疫,后来也不能在紫云宫永享仙福。长兄如父,妹妹给哥哥东西,便与在父亲面前尽孝一般,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247 三教合一

傅则阳白得了一部佛门正宗的真经秘籍,心道这必然也在优昙大师的预料之内,若是按照佛门的义理来论证,他也真的算是跟佛门有此缘分,他要将这部经书练成,未来身兼魔、道、佛三家正宗大法,如能融会贯通,必然能够达到前所未有的成就。

傅则阳想起昔年在武当山跟张三丰学道的七年,回忆三丰真人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最重要的是临别时候,那句对于道的诠释。

于佛教来讲,你的道,便是我的道。

于魔教来讲,我的道,便是你的道。

于道家来讲,三千大道,本是一条。

思及至此,傅则阳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但却又一闪而逝,捉摸不到。

他闭关修炼这部龙虎般若经,于佛理部分很多与魔理相通,只是价值取向常常相悖。

佛教讲舍,魔教讲取。佛教讲清净自在,魔教讲为所欲为。佛教讲看破放下平等随缘,魔教讲执着拥有掌控争取。

佛教讲世界本来一体,是为一真,要破一品无明,证一分法身,回归一真法界;魔教讲世界本来一体,是我法身,要与虚空通体,证众生万象,世界为我衍化。

佛理跟道理也有很多相通,当然也有很多矛盾。

佛教讲何期自性,能生万法,道家讲玄之有玄,众眇之门。佛教讲真空妙有,道教讲无始有母。佛教讲不垢不净,道家讲大器免成。

佛教讲诸法无我,本自清净,见性成佛;道家讲归根复命,离形去知,同于大通。

同样,道理跟魔理也是这般。

道家讲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不足胜有余;魔教讲物竞天择,若有强势,强者恒强,弱者灭亡……

要把其中许多相悖的道理融为一体,形成新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是个很不容易的事。傅则阳将身心澄清下来,回忆当年从三丰真人处所悟的道,要想圆融三家,必须跳出三家。以佛法看,道法魔法皆是佛法;以魔法看,佛法道法皆是魔法;以道法看,佛法魔法皆是道法。他需要分别从三个角度开始,解析其余二法,然后再圆融化一……

龙象般若经刚修炼的时候,傅则阳突飞猛进,一日夜间就取得了极大成就,炼出十龙十象的护法灵光,然而越往后修炼越慢,有的地方跟魔功矛盾,需要散去一部分法力才能练成,至于最后的佛光更加要命,须得散掉魔光,才能发出佛光。

看来要把这部经书完全炼成不可能一蹴而就,傅则阳决定暂时放下,不过他对如何留住慧珠有了主意,不再抗拒慧珠修佛,反而要帮助慧珠大修特修。

他资质悟性远比慧珠要高,境界更是远远超过,许多佛理他一看便懂,既是有的地方嗤之以鼻,有的地方虽然认可却不愿意做,但是都能明了经文意思,而慧珠却不能懂,他便给慧珠讲解其中含义。

慧珠每每听完都拍手称赞:“哥哥果然与我佛有缘,而且极具慧根,这么高深的佛法,我苦思许久都不能明白。我去如意轮岛请教优昙大师,她跟我说,讲授佛法要随缘对机,她给我讲,时间地点人物,全都不对,即使讲了我也挺不明白,非得遇到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给我讲,我才能明白。那时候我不懂这句意思,只以为自己驽钝,优昙大师不愿意教我,如今听哥哥一讲,我顿开茅塞,方了解昔日大师话中深意。”

“是这么回事。”傅则阳笑着夸赞慧珠,“我妹妹可不驽钝,只是那些都不是对的人,只有哥哥才是。这佛经便是如来佛祖降世,面对面给你讲,用他那佛光照你灵台千百遍,你再虔诚十万倍,不懂还是不懂,就容易修入岔路。唯有哥哥给你讲,甚至不需要讲,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你可能就会明白许多东西。佛经有云,末法时代,邪师说法如恒河沙,以后你莫要跟别人学佛,以免学歪,只有跟哥哥学,才能走上佛门正路。”

慧珠十分认可地点头:“哥哥虽然修炼魔经,却能不被魔头暗制,先在极北之地整治天灾,救活生灵无数。后来又在中原救苦救难,使得万民吃饱穿暖。无异于是佛陀在世,菩萨临凡,虽不以佛教称名,行的却也是慈悲之事,果然宿慧极厚。”略顿了顿,她犹豫着说,“哥哥有一颗佛心,不管修什么法,都是佛法,只是哥哥以后尽可能地少杀些人吧,毕竟天下诸多恶行,以杀最大,哥哥这么高的法力,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

傅则阳笑着点头:“那是当然,我已经很多年不杀人了,我也讨厌杀人!”

一切都很顺遂,傅则阳得知,天蒙禅师、白眉禅师、空陀禅师、芬陀大师、优昙大师五个佛门大佬共同策划,叫谢山、叶缤启程去西昆仑星宿海绝顶小西天雷音寺,红莲老魔的老巢去干掉红莲老魔,二人动身以后,谢璎和谢琳也偷偷动身,随后赶去,姊妹俩的行动都在五位大佬的算计当中,各自施法,暗中指点护佑。

傅则阳算准这个节骨眼,立即带人赶往元江取宝。

上次取宝带的是武当派弟子,这次带上芝仙、石生、紫铃、寒萼四个小孩子,加上慧珠、初凤、二凤,并邀请朱樱和温良,再加上一个傻鸟皮皮鸠,一起乘坐逆鳞舟飞往元江。

蜀山里的船类法宝最著名的要数玄龟岛易周做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是易周用万载玄冰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没有动用一点火气,共是九十八片柳叶似的五色钢片,平时只有数寸大小,勾结在一起,形成一朵莲花形状,一经法力催动,便钢片便猛涨化作三丈多长,自行合拢将人包住,上天下地入海,无所不能,速度又快,防御又强,号称光速乌龟!

另外赤尸神君有一只太乙金鳞舟,是天府奇珍,用瑶池中的锦鲤金鳞炼成,分按阴阳二气,五行生克,一层层排列,形成一只神舟,也是海陆空三项全能。平时飞行速度不如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快,但是能够平衡船外的阴阳二气,屏蔽五行生克,很多谷魔神梭不能到达的地方,譬如某处仙阵之中,它都能随意行走。

屠龙师太手上有一只如意五行舟,跟太乙金鳞舟功能仿佛,某些方面各有优劣。

傅则阳过去造得镇海神舟、破灭神舟,都属于战略级,体型太大,运量超强,但是也太过笨重,主要在海面上行驶,虽然也能潜入水底,但是速度会变得很慢,经过改进以后也能飞天,但是高度很低,速度也不快。

逆鳞舟属于战术法宝,平时只有巴掌大小,收在乾坤袋里,用时抛在空中注以真炁,便能化作一条龙首飞船,船身表面都是用天外神山太古毒龙的龙鳞制成,以两极元磁真气为动力,通过调整刺激,直接跟南北两极的元磁点遥相感应,相互吸摄排斥,在天上飞行时候速度奇快无比,比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还要快,而且不用废自己半分力气,只需要以元神掌舵,调整方向即可。若是遇到磁场比较复杂的地方,或者需要钻入地下,潜入水底的时候,便切换到水火动力,以先天癸水神雷和丙火神雷驱动。

傅则阳制作此舟的时候,把赤尸神君的太乙金鳞舟借来好生研究了一番,炼制的逆鳞舟比金鳞舟更有优势,一双龙睛能够将外面的情况,通过魔光化形,在船内立体成象,当然,也可以把船盖打开兜风……

傅则阳开了船盖,以金色的魔光罩住,以抵御罡风,将船速放慢,高度降低,带着大家边飞边欣赏周围山川大地的景色。

正行间,忽然迎面飞来一道剑光,跌跌撞撞,一头扎在逆鳞舟前面的龙首上,满口鲜血,狼狈万分。

“司太虚!”朱樱、温良都认得这人,失声叫了出来,原来这位伤者正是青城山金鞭崖的修士,麻冠道人司太虚,已经昏迷不醒,挂在船头的龙角上面,跟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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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四大妖尸

司太虚还没死,傅则阳将他放进船舱,发现他是中了极为严重的尸毒,全身僵硬麻痹,只心口处还有巴掌的地方柔软,并有些热乎气。皮肤青紫,眼神发直,已经无法言语。

“这尸毒可够厉害的!”傅则阳叫芝仙施救。

芝仙取出一颗丹药,用真元化开,送入司太虚体内,内温五脏,外润肌肤。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司太虚身体才逐渐恢复知觉。

他毕竟修行多年,也有数百年道行,是跟三仙二老同时代的剑仙,方才虽然身体中毒僵硬,神智还是清楚的,知道发生的事情,尸毒解除以后,立即翻身起来,带着七分尴尬三分羞愧跟傅则阳表示谢意:“多谢傅教主救命之恩!”

傅则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你如此狼狈?”

司太虚叹息道:“唉,我虽然自诩玄门真人,这回却栽了大跟头,因我几个徒弟在人间行事霸道了些,惹到了嵩山二矮,并上凌雪鸿那个女瘟神,联手来寻我晦气,我跟吴道友斗不过他们,被他们杀了座下弟子,还强夺了金鞭崖,将我俩数百年的洞府据为己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无什么打算日后报仇的愤怒,只是一味叹息懊糟。

朱樱说:“那嵩山二老行事虽然蛮不讲理,又阴坏惹厌,但他们以玄门正宗自居,对于像司道友这类旁门剑仙却极少下毒手,况且他们俩也炼不出这么厉害的千古尸毒。”她是研究灵魂跟尸体的行家,“你这尸毒至少得有三千年以上的沉淀和祭炼。”

司太虚认得她,挑起大拇指:“鬼母慧眼如炬,我和吴道友虽然被他们赶下金鞭崖,弄得灰头土脸,但是并未受到什么重创,只毁了几件法宝。我们离开青城山,寻思既然这里归了朱矮子,咱们斗不过他,最好远离此地,从西南到东北去,我认识山东崂山太清宫的主持,可去投奔他,也是霉运临头,半路上遇着了当年命丧长眉真人剑下的玄阴教主谷辰。他从红莲教主手上得到了仙药,将身子逐渐重练复原,又另有奇遇,法力更胜当年。”

傅则阳问:“你跟谷辰有过交情么?”

司太虚苦笑摇头:“昔年他仗着他师父天淫教主的神威,横行无忌,无法无天,后来他师父没了,他也不收敛,四处搞风搞雨,我跟他这种左道邪魔能有什么交情?只是吴道友当年跟他有过一面之缘,这回听我俩把事情说了,便很仗义似的,非要替我俩出头夺回金鞭崖不可,我本不愿意跟他有过多来往,更不想欠他这天大的人情,只想赶紧去山东离开这是非窝,可是吴道友却不肯,定要借他之力去斗两个矮子,把金鞭崖夺回来。”

傅则阳揣度嵩山二老的实力:“朱梅经过这次转世回山以后,已经将劫数圆满,如果不出岔子的话,这一生就能圆满成道,飞升仙界。他跟白谷逸所学所修又都是玄门正宗,练就无相仙遁,滑不留手,谷辰毕竟被长眉真人诛心杀死过一次,就算重练复原,算算时间也还尚短,未必能奈何得了那两个矮子。”

“那妖尸也是这么说的!”司太虚再度长叹,“他说他新交了个朋友,是前古四凶之一的穷奇,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又在黄帝陵中得了昊天宝镜,若是能请他出山,要让嵩山二矮形神俱灭,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听说穷奇复活,又得了轩辕至宝,朱樱吃了一惊:“那穷奇现在何处?”

司太虚说:“离此地大约七百余里有座依环岭,岭上有个幻波池,池中主人便是昔年跟傅教主在南海斗法的九天魔女陈紫芹,后来转世重生,转修佛道,法号唤作伽因,积修时候,多在方圆千里之内显示神迹,施药救苦,被人尊称为圣姑。圣姑有个徒弟,名叫崔盈,因犯大错,被圣姑神雷击死,近些年来这崔盈起死回生,成了妖尸,重新勾结当年的面首,要去助她重塑身躯,功行圆满,并放出话来,哪个能够帮她到底,她便坐山招婿,跟那个人结成夫妻,共同在幻波池开创基业。”

朱樱说:“这段传说我也听说过,圣姑后来参修佛法,听闻她已经圆寂证果。没想到她走了以后,竟然留下这样一个孽徒。”

傅则阳问:“莫非那崔盈把穷奇招去当上门女婿了?”

司太虚摇头:“那怎么可能呢,穷奇是上古鼎鼎大名的四凶之一,重见天日以后,现今天下的人全都是他的晚辈。他从某个修士口中得知了崔盈的事迹,觉得幻波池是个风水宝地,便持昊天镜硬闯了进去,以轩辕至宝强行压制圣姑留下的先后天五行禁制,将那幻波池给霸占了下来,崔盈成了他的禁脔,奔着崔盈去的那些面首,全被穷奇杀死。听谷辰说,那幻波池是一处风水极好的养尸地,南北通透,中央坟起,背靠高山,前有流水,内部更分按五行列人五脏,各种通道俱都跟人体相同,他在那里修炼一日,抵得上别处一月。”

妖尸谷辰、雪山老魅、凶尸穷奇、艳尸崔盈,这四个家伙搅在一起,都跑去圣姑的幻波池里潜修,圣姑在池底坐死关,仍然能够见闻觉知,对外面的情况全都清楚,偏偏不能有丝毫起心动念,这个场面……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如果不是元江事紧,傅则阳也想过去凑凑热闹,看看当年的陈紫芹,家里被四个僵尸搞风搞雨,会是个什么反应,当然,她现在是不会有反应的,除非自己从死关状态解除,从池底蹦出俩,不过她要真那样离死也不远了。

“我跟吴师兄随谷辰去了幻波池,那幻波池被圣姑伽因前后两世,花费许多心血建成,共有五宫五洞,按先后天五行生克之妙,具有无穷变化,倒也让人叹为观止。穷奇听闻我们的来意,并不想帮忙,谷辰将他拉到别处商量,也不知怎么说的,竟然成了。本来好好的,约定好等在北洞修炼的都芒成功以后,就共同去青城山帮我们夺回金鞭崖。偏生那艳尸崔盈背地里勾引吴道友,说她受穷奇所迫,本不爱他,却被他禁锢蹂躏,每日都凄惨无比,求吴道友救她脱困,吴道友为她所迷,竟然失了清明,不顾我的反对,制订了一个杀死穷奇和谷辰的计策,哪知全部落在那两个妖尸的算计当中,动起手来,吴道友元神被谷辰收去,祭炼玄阴聚兽幡,还要杀我,幸亏我早有防备,即使逃出幻波池,到底还是被谷辰所发玄阴神幕卷了一下,虽然即使挣脱,但中了尸毒,逃到这里已经是灯枯油尽,若非教主救我,我必死于尸毒。”说完司太虚再次拜谢,表示恩情必有后报。

这幻波池里竟然有这么多人,而且发生了如此多的故事。

傅则阳不怕人多,场面越大越好,越乱越好,事情越多越好。越是这样,可乘之机越多,攻略越容易。最怕的就是,孤零零一个小茅屋,里面坐着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和尚或者老尼姑,成天里只会敲木鱼念佛,简直让人无从下手,干巴巴地,一点都不圆润。

圣姑留下的法宝很多,成百上千的,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傅则阳都瞧不上眼,剩下几件能瞧得上的,他也不屑于用,连太乙流珠扇、无弦天音琴那么好的宝贝他都给弟子了,但是穷奇手中那面昊天宝镜却是好东西,在穷奇那简直是明珠暗投,早晚得被佛门搞去,还有轩辕二宝并称,既然昊天镜落在穷奇手里,九疑鼎应该就落在谷辰和都芒手里了,这两件宝贝都很了不得,如果说别人家的宝贝是镇洞之宝、镇山之宝、镇教至宝,那么这一镜一鼎便是镇族至宝,不是镇压某个民族,而是整个人族人类的气运至宝,傅则阳很想弄到手。

还是先去看看那四个妖尸现在是什么水平和实力,由于自己的到来,长眉真人提前许多年飞升,谷辰被七剑诛心的时间也早了几百年,相应地,他脱困的时间也提前了,司太虚实力并不弱,竟然被他们搞成这个样子,还是得重视一些。

傅则阳把大手一挥,将逆鳞舟调头改换方向,往幻波池飞去。

七百多里的距离,逆鳞舟就算慢飞也很快便飞到,看到依环岭那典型的坟包造型,司太虚大惊失色:“教主怎么飞到依环岭来了?”

傅则阳十分仗义地说:“当年你在元江,替我射死了哈哈老祖的三个徒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如今你被两个矮子夺了金鞭崖,那还可以说算是君子之争,是你徒弟无理在先,你们相互赌斗在后,这也罢了,我不好替你出手把道场抢回来,但是那四个妖尸是什么东西?半生不死的,饿鬼畜生一类,也敢欺负咱们?我替你把他们灭了,焚尸灭迹,顺手取了这幻波池,给你当作道场!”

司太虚又急又吓:“使不得!千万使不得!”他赶忙拦住傅则阳,“我推算过,这些年西南地区会越来越乱,各路高人横行,我早有离开这里另寻清净所在之意,金鞭崖我不要了,这幻波池更是干系重大,牵涉太多高人,我何德何能,敢占据这里修行?更何况傅教主大架,是什么样的人物,如何可以为我与人平白为敌……”

“哎!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傅则阳按住他的胳膊,“你等着,我这就把那四个妖尸叫出来,将他们挨个擒住,交给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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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凶尸出世

傅则阳来到“坟包”的正上方,整座依环岭完全被绿植覆盖,跟周围的群山连成一片翠绿,在岭顶上,茂密的林木下面隐藏着一泓池水,实际上是像瀑布一样,人工凿成的正圆形洞口,从周围墙壁上喷出水流,结成一片镜子似的湖光,到湖中央汇聚成一股水柱向下飞泻。从空中看只能见着清脆的树木,哪怕到了下面,站在湖边上也只能见着亮晶晶的湍流湖水,普通人绝想不到下面竟然别有洞天。

这幻波池修得也算独运匠心,里面也称得上美轮美奂,但从风水角度来讲,无论是做阳宅还是阴宅,都是很差劲的。

傅则阳直接把逆鳞舟低头向下,扎入湍流的池水当中,钻透亮晶晶的湖面以后,顺着水柱向下,此时已经被池中先天壬水禁法禁住难以脱身,明明是一道喷泉,却蕴含无穷无尽的强大力量,将逆鳞舟卷住,摄向池底。

池底连通北洞水宫枢纽,到了那里以后便要转为先天癸水禁制,是全宫五遁中最厉害的地方,一旦被触动,就会激发先后天五行齐运。

傅则阳也精通五行生克之妙,先一步以逆鳞舟释放出甲木神光,不求阻截壬水禁法,借水生木,抢在禁法变化之初,转头拐向一边,穿破水帘,飞上岸边。

“哗啦”一声水响,傅则阳将逆鳞舟收起,众人脚踏实地。

上方的湖水向下飞泻,形成水柱,滔滔不绝落入池中,围绕着这池子周围共有四个洞门,门户很小,分按南红、东青、西白、北黄四色排列。傅则阳看得明白,这是东木、西金、南火、中土四宫,北方水宫是全宫枢纽,动力之所在,隐藏在中宫之后。

陈紫芹当年在旁门中时候,法力就极高强,心狠手辣,另天下群邪闻之变色,创出了“九天魔女”赫赫威名,后来连转两世,修入佛门,练就许多更加厉害的神通**,当年傅则阳跟她在南海斗法,算是险胜,这么多年傅则阳进步极大,已经变作圣姑的陈紫芹,进境也不小,优势占据了地利,傅则阳倒也不敢十分大意。

他问司太虚:“你说,咱们从哪个门进去比较好?”

司太虚愁眉苦脸,指了指头顶上亮晶晶的湖面:“走此门最好。”

傅则阳激他:“你好歹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的道剑仙,怎么地如此脓包?我这个外人豁出来得罪人给你出气,你这个本家却步步退缩,真是岂有此理!”

司太虚反过来苦劝他:“修仙人看凡人,不过匆匆百年,便化作冢中枯骨,黄土一抔,很多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都不值得计较。然而咱们这些人,若不能飞升,至多不过千年时光,要是飞升,在这世上时间更短,洞府什么的,都如凡人的房屋,不值得豁出性命去挣,一切以修行解脱为要。此正是庄子说的,小年不及大年,小知不及大知……”

“住口!”傅则阳大怒,“你这是说我是小年,你是大年,我是小知,你是大知了?我好心为你出头报仇,你处处消极不说,还如此讽刺于我,莫非认为本座多年不杀人,匣中飞剑已不如昔年凌厉了,取不得你项上首级不成?”

“不敢!不敢!”司太虚赶忙解释,“傅教主法力无边,天下罕有其匹,当年在元江时候我已经有所领教,怎敢有半分不敬之意?我只是……只是想我过去从未为教主做过什么针鼻大的事,教主却要为我要做这比天还大的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傅则阳回嗔作喜,居高临下拍司太虚的肩膀:“很好,你能这么想,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我刚才看你那么怂包,还出言讽刺我,我都想甩手不管了,现在看你很不错,这事我管到底了,你放心,一切有我!”他转身募地朗声说道,“穷奇!谷辰!都芒!崔盈!你们都给我听着!司太虚是我教厚土旗掌教右使,你们四个敢欺负他,那就是在欺负我,竟然用万古尸毒来对付他,差点置他于死地,实在是不把我我光明神教放在眼里……”

司太虚诧异道:“我……什么时候,成了贵教的掌旗使了?”

傅则阳稍微压低了点声音说:“这么说,我才能师出有名,你莫要说破了。”

司太虚此时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暗暗叫苦,他早就算到这几年西南会成为是非之地,各路大佬都会往这里聚集,搞风搞雨,早就有了离开青城山,到别处去另辟洞府清修,只是舍不得住了几百年的金鞭崖,犹豫再三,尚未决断,嵩山二老就找上门了,现在再想脱离这个漩涡已经晚了。

傅则阳看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怒道:“混帐东西!若非遇着我,你早已经死于非命了,躯壳中了万古尸毒,坚硬如铁,元神也被锁在里面,不能转世投胎,不能夺舍重生。等到百年以后,方能勉强行动,到那时候,你的元神早被尸毒沾染,三魂退位,七魄主事,没了心智,成了个嗜血僵尸,不过百年,你要么被正派剑仙斩首焚烧,形神俱灭,要么被旁门左道的捉去练就飞僵厉鬼。我免了你如此大的劫数,还替你报仇,你不思知恩图报,反倒在心里埋怨起我来了?”

司太虚连道不敢:“傅教主救了我的性命,我心里是万分感激的……”他知道,从方才装上逆鳞舟以后,就注定再也下不了这艘贼船了!

听到傅则阳喝骂,正在西洞里面炼丹的穷奇就要出来把这群不速之客全部干掉,尤其芝仙这个万年精灵,正好扔到炉子里炼就一颗神丹,吃完以后不但脱胎换骨,还能凭空得上千年法力,到时候便能真正地为所欲为了。

谷辰急忙把他拽住,备言傅则阳的厉害,讲诉傅则阳昔年在北极召唤诸天星辰之力,将大地一块块地抠起来,平移到别处,生生堆起一座东西连绵十数万里的北极山。如今多年未见,但其法力神通远非当初可比,江湖上处处都流传着这位光明教主传说,破头和尚那么厉害,在这位教主手上被一招打破了头颅,苦练多年的千年神魔都被夺去了:“他本身魔教出身,修炼和我们一样的血神经,不为佛道两家正教接纳,咱们只宜与其交好,必有好处,若是交恶,接下这么个大仇人,未来计划平添许多变数。”

穷奇是洪荒四凶之一,被舜帝流放边荒,死后在地下四千余年,吸收天地间的怨气煞气,越发的强横……不过他出世不久先遇着一个欢喜神魔赵长素,便想将他吃掉,摄了元神做魑魅魍魉。

赵长素是鸠盘婆的丈夫,因为偷养小三,还跟小三合起伙来残害折磨鸠盘婆,几乎置鸠盘婆于死地,后来鸠盘婆得了铁城山老祖所赐三部经书,炼成魔法,把小三杀死,摄了元神,打入自设的黑地狱中日夜折磨。赵长素知道消息,提前匿了,跑到鸠盘婆的死对头沙神童子那里拜入门下,学得更厉害的魔法。

赵长素被穷奇捉住,急忙使出浑身解数,求饶哄骗,甘愿为奴为仆,只求穷奇饶他性命。穷奇四千年不曾出世,看外面的一切都很陌生,但他凶狠暴力,听闻舜帝已经不在了,手下那极为厉害的臣工也早没了,认为天下再也没有能够敌得过自己的,仍要吃掉赵长素。

赵长素先假装顺从认命,暗施魔功,使出滴血分身**,突然逃走,穷奇暴怒,展开一对翅膀,在后面紧追不舍。

赵长素先打算把穷奇引向鸠盘婆所居的九环山,利用穷奇干掉鸠盘婆,以除始终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座大山,要么借鸠盘婆的手干掉穷奇也行。

他们半路上经过一座山,山上有佛光闪现,正是天蒙禅师在打坐,见着这一魔一尸在空中追逐,急速飞过,便放出大功德光明云将两人挡下来。

穷奇遇着竟然有人敢主动阻拦自己的去路,这在四千年的时候都是从没出现过的……除了舜帝派人抓他的那次。他没见过秃头的修士,看天蒙禅师所行所言皆非中土法门,便想把他吞食吃掉,结果根本不是对手,被大功德光明云罩住,又被连打了两禅杖,几乎把他辛苦炼成的元婴从躯壳里打出来,知道厉害,赶忙逃走。

这穷奇也是倒霉,从天蒙禅师这里离开以后,转眼间又遇着大方真人神驼乙休,两人大战一场,穷奇又是败北,差点被乙休用五行真气凝成的五行神峰镇压禁锢。

从乙休以后,他又遇着了凌浑夫妇,连战连败,终于知道厉害,世道已经变了,挫了锐气,不再像先前那样穷凶极恶,蛮不讲理,遇着谷辰的时候,便收敛了许多脾气,反而因为同病相怜,谷辰又以后生晚辈自居,相处还算愉快。

谷辰的能耐穷奇是知道的,并不次于自己,而且也算高傲,很少服人,他再三说那傅则阳极不好惹,那应该就是真的很不好惹。

250 圣王之道

谷辰修道时间比长眉真人和极乐真人还要长好几百年,什么都吃过什么都见过,处过顺境也遇到过逆境,后期在长眉真人追逐的过程当中,磨练得圆通自如,能屈能伸。

他带着都芒跟穷奇合谋去圣陵盗取两件宇宙至宝,成功以后,人有三个,宝只两件,狼多肉少。谷辰主动提出来,由于穷奇在他和都芒脱困的事情上出力甚多,虽然穷奇出于无心,他们却要领情,便把昊天镜让给穷奇,九疑鼎留给他和都芒。九疑鼎看似威力更大,昊天镜却能克制九疑鼎,这样互相牵制,也说不好谁占便宜更多些。

谷辰知道傅则阳要什么,因此力劝穷奇不要跟傅则阳翻脸:“他创立光明神教,虽然极力洗白,跟我辈同道划清界限,但在正教眼中仍然是邪魔一流。红莲道友如今遭遇佛道两家正宗夹杀,一旦红莲教宗覆没,正教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他也知道是这样,因此不遗余力要在那之前拉人入教,增强实力,那司太虚就是他物色的目标,咱们只需要配合他做一场戏,给足他面子,非但不用动手拼个两败俱伤,还能化敌为友,得许多好处。”

上古四凶一概凶狠残暴,但内里各有不同,穷奇以狡猾著称,虽然不知谷辰所说的好处指的是什么,但知道如今必不古时,高手众多,法术也比古时花样更多,让尸防不胜防,他决定暂时听从谷辰,静观其变,横竖以自己的道行法力,以及不坏之身和昊天宝镜,即便有什么危险,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谷辰带着穷奇从西洞出来见傅则阳,见面便笑着拱手:“傅道友,一别经年,咱们又见面了,傅道友风采更胜当年啊。”

当年在北极见着谷辰,还是相貌英俊的白袍青年,如今却面皮蜡黄,血色青紫,皮肤收缩尽是皱纹,眼窝深陷,只那双眼睛越发炯炯有神,身上穿了件黑袍,说话时候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傅则阳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成了干尸,被他用玄阴煞气混合黑眚水气润养,逐渐有了水分,却是往腐尸那条路上走,要想完全恢复跟人一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谷道友。”傅则阳还礼,再看了眼他身旁面目凶恶的穷奇,等他介绍。

谷辰为他引荐:“这一位便是上古大神,鼎鼎大名的穷奇是也。”

穷奇盯着傅则阳,忽然说:“听说你有蚩尤三盘经?”

傅则阳笑着点头:“正是,蚩尤三盘经共有三部,天底下唯有我手里有全套的,怎么?穷奇道友跟蚩尤大帝认得?”

穷奇摇头:“不认得,不过蚩尤大帝跟轩辕争天下,虽然最后兵败被杀,但正是我辈楷模!”他忽然用手一指,“你们炎黄后人恶意贬低蚩尤大帝,将其说成是魔鬼异类,实则大帝死后,他的臣民也都融入了炎黄一脉,化作黎民百姓,我看你的身体里面就有蚩尤族的血脉,而且还不浅呢。”

傅则阳对这个并不在意:“凡间至今亦拜蚩尤,以其主兵事之神,我身上有没有他的血脉倒也寻常,不过我修炼起蚩尤三盘经的时候,确实进展神速。”他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都芒道友啊?听闻他也在这里。”

谷辰恨恨地说:“当年我俩皆遭长眉老儿毒手,他虽然不似我被七剑诛心,也死得极残,死后更受冰霜封印,雪山镇压,元神如同堕入寒冰地狱,伤了元气,至今未曾完全复原,目前在这幻波池底借水禁修炼,不能出来见客,还望道友莫怪。傅教主今日大驾光临,还有魔母、鬼母,幻波池蓬荜生辉,咱们到南洞去,吃些仙果,饮些仙酿,边吃边聊。”

双方来到南洞火宫,谷辰跟穷奇坐了主位,傅则阳、慧珠、朱樱、温良做了客位,四个小孩子另做一席,傅则阳单独在桌上捡了些坚果,盛在碟子里,古神鸠变作鸽子般大,站在碟子边沿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只假鸟,他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该有的排面必须得有,不然他就会发脾气。

席间傅则阳跟谷辰谈笑生风,一副老朋友时隔多年再聚的样子,让两边的吃瓜群众颇有些目瞪口呆么,傅则阳也拿出自己酿造的朱果酒和下酒的菜码,数百年陈酿的朱果酒,入口甘醇,后劲十足,连喝了十几坛,便是傅则阳这等神通,喝完也会晕乎乎的。

“谷道友,谷老弟!”傅则阳拉着谷辰的手,又去捏他那皱巴巴的脸,“哥哥别的没有,最趁的就是各种灵药,你说是塑形炼体的,还是固魄凝魂的,有的是,就你这样,准保让你变成当年的小白脸。你现在这脸,什么玩意,跟橘子皮似的。”

谷辰也喝了不少,感慨万分地说:“过去跟哥哥不熟悉,也不好意思去登门讨药,唉,你是光明教,曾经的武当派掌门,我哪能高攀得起呢?你说是不是呢?再说看你那意思,似乎是以身在魔教而不齿,总要跟我们划清界限,我就更不好轻易上门了。”

傅则阳拍他肩膀:“你这么个通透的人,怎么到关键时候犯糊涂呢?红莲道友他,他要跟我划江而治,你说要是你,你答应不答应?我这人,心肠软,知道吗?心肠可软了,红莲老魔他不是人啊,你看他那教下,把老百姓折磨得,活不能活,死不能死,我看不下去,你看我光明教下,江南的地盘,那不得了,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人们安居乐业,齐夸我的领导,人人有衣穿,人人能吃饱,然后再想别的。”傅则阳拍着谷辰的手背,“饱暖思****,听到过这句话没?先让老百姓吃饱穿暖,然后再研究别的。”

穷奇在旁边接口:“天下苍生,便是人类,于我们来说,也不过蝼蚁一般,管他们吃喝拉撒做甚?若是歉收之年,他们也是咱们口中之食。”

“此言差矣!”傅则阳说,“世道变啦,你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再说了,当年舜帝在位的时候,你那一套就不中用,你们哥四个被舜帝流放,就足以证明,你那套玩意是行不通的,知道吗?我这一套好使,管用,你看现在天底下,谁敢动我?不说别的,便是佛门那些和尚尼姑,他们敢动我么?他们不敢,咱们之间都知道事情本质是怎么回事,不做一时的意气之争,所以呢,都还算有默契,斗而不破,但是他们跟别人就不一样了,就像这次跟红莲和尚,非得分个高低,见个生死不可。”

谷辰问:“依道友所见,这场斗法哪一边能够取胜?”

“当然是和尚啦!红莲道友他从一开始就把路数走错了你知道么?”傅则阳跟谷辰说,“他从一开始弄的就不对,他以七情六欲引人堕落,但是只有少部分得力,大多数人凄惨,虽然能够得势一时,但是那些被压迫的大多数人早晚得起来反抗,他失了人心,佛门反而得了愿力,红莲教的势力这些年来大幅度萎缩就是这个缘故,没有人信他了。”

谷辰说:“他让他的魔子魔孙,披上袈裟,抢夺寺庙进行说法,败坏佛门清誉……”

“都没有用。”傅则阳摆手,“他那些,当年波旬魔王都做过,都是小儿科了,现在的和尚尼姑们都多精怪啊,你说你是佛,可以喝酒吃肉,我说我是佛,不可以喝酒吃肉,怎么判断真假呢?用戒律啊,佛陀涅槃时候说过,以戒为师,甭管嘴上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用戒律一试,就分辨出真假了,红莲的那些魔子魔孙们,都经受不住戒律的考验,他能糊弄了一时,刚开始确实挺厉害,席卷天下,人人都修红莲宗,供拜红莲老佛,但是这些年呢?老百姓不傻,你别看他们是凡人,但是他们不傻,知道你这红莲法门没啥鸟用,人间现在都追求禅净双修,白眉跟智公两个老和尚功不可没。”

谷辰说:“那道友你……就不怕红莲道友被佛门斩草除根以后再履后尘吗?”

“不怕!”傅则阳十分笃定地说,“我不怕,我跟红莲道友走的是两条不相同的道路,正因为我俩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才不去帮他,任由他被佛门干掉!”

谷辰便问傅则阳:“你的道跟红莲道友的道有何不同?”

傅则阳只是举杯畅饮,笑而不语,谷辰连问了好几次,他才说:“我跟他有什么不同,你还用我问我?看不着吗?信仰红莲教的地区老百姓过什么日子?信仰我光明教的地区老百姓过什么生活?这个道理我是从道家,我老师三丰真人那里悟出来的,他是让老百姓吃不上穿不上,最后把命都交出来,灵魂、心脏、热血,全都贡献出来,简直就是剥皮拆骨以供养他了,这样老百姓的愿力能加持到他的身上来吗?至于我么,我让老百姓吃饱穿暖,我就是万家生佛,穷奇道友你应该知道,有巢氏让百姓有房屋住,伏羲氏让百姓有网捕鱼,轩辕氏让百姓有弓狩猎,燧人氏教百姓钻木取火,至于大禹治水更不必说了。我现在也是治水,让大家吃饱穿暖,我做的,可不比上古时期的那些帝王差劲,我也就相当于上古圣王,当然我不是王,我是圣,他佛教能把我怎么样?和尚尼姑道士们三位一体也奈何我不得!”

251 言出法随

傅则阳说得谷辰目瞪口呆,穷奇问:“即使如此,你当真无敌于天下了?”

“那是当然!我,创下的光明神教,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生产力,我能亩产万斤粮食,代表着这个所有百姓的最根本的利益,让他们吃饱穿暖,代表着所有人的精神上的寄托,人人都追求死后飞升我的光明世界。那些和尚尼姑就算法力再高,神通再大,又能怎样?神通再高,抵不过业力,这就是业力!我让朱镭下一道圣旨,天底下所有的寺庙全部改成道观,所有寺庙顷刻间就都不复存在了,供奉三世佛的都变成三清。我让他下一道圣旨,所有道观改成寺庙,转眼之间,大江南北,所有道士全都剃头当和尚去!这个就叫做圣王之道,道士们原本是懂的,现在不懂了,只有极少数的道士懂,大多数道士都不懂,和尚更不懂,至于红莲道友,他把自己放在跟佛教对立,一心要跟和尚尼姑们死磕的境界里,始终无法跳出来,说又说不过人家,斗也斗不过人家,用戒律一试便显原形,早晚自取灭亡!”

听了这番话,穷奇和谷辰都若有所思。

傅则阳跟谷辰勾肩搭背:“你那个玄阴教,到现在也没几个人吧?别说你了,就你师父,那么大的神通,我不否认,蔑高人有罪,他比我强,但是他那教下又有几个教徒?都是他收的徒弟,你们师兄弟几个而已。不只是你师父,你的玄阴教,徐完的太阴教,还有什么教来着?都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教众只是你们教主收下的几个徒弟而已,一点群众基础都没有,你们看不起凡人,但是在愿力方面,却是念念加身,愿愿等值,人家和尚就比你们聪明多了。兄弟,来我光明神教吧,咱们共同弄个大的,我让你做洪水旗的掌旗使。”

谷辰哈哈大笑:“哥哥你前面说的那么好,就让我做个掌旗使。”

负责有那个拍着他的肩膀说:“掌旗使怎么了?掌旗使是地方大员,封疆大吏,跟护教法王、光明使者平级的,你嫌掌旗使小,难道要做教主么?年轻人,莫要好高骛远啊,还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他捏着谷辰手臂上青紫冰凉的皮肤,“就你这皱巴巴的,一点精气都没有,要想恢复成跟生人一样,还得好些年吧?要是你入了光明神教,立下功劳,我们各种灵药堆积如山,你用功勋换点,分分钟变成活人一样,什么塑形神丹,固魄神胶,在我教宝库之中腐烂发霉,像这朱果酒,我教内的徒众可以用它洗澡。”

谷辰说:“那……傅教主能否先赐下一点神药,先帮我小弟返本还原看看效果,日后跟着教主回光明顶,也不至于被人看笑话。”

“这说的是什么话,入了教内都是自家兄弟,谁敢笑话谁?我们在天外神山不夜城,有千万妖族,都长得奇形怪状,没有相互笑话的。至于你想要仙药锻炼身体,得入教以后,为本教作出贡献,以功勋换取,这是我订下的规矩,我要是率先带头打破,以后还有谁能遵守呢?你也是当过教主的人……”

谷辰说:“我当教主,随心所欲,我说什么都是法旨,他们都得依从。”

“所以你那个,还有你师父的,都只能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我说出去的话也是圣旨,立刻成为一个规矩,人人都要遵守,因为我也要遵守。你说出去的话是圣旨,但是你带头带你自己的脸面,他们表面上尊崇,实际上都只是在你眼前听你的话罢了,你不在的时候,你的教派就会乱七八糟,没办法大规模运作。”

谷辰要不到灵药,心中冷笑,面上仍然笑意盎然:“咱们练就无边法力,无上神通,他们都只配跪拜顶礼,连姓名我们也是说取便取,言出法随,这才是真正的逍遥魔道。”

“非也!你没听过那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吗?绿袍老祖就是走的你说的这条路,结果怎么样?最后众叛亲离,还是我可怜他,将他接引到我新开辟的小世界,让他做了一界之主。你们那个不行,要让老百姓自己有动力,自己拼搏前进,咱们在后面捡果子就好,你让他们吃饱穿暖,从每个人手里拽出一个铜板,也够咱们堆一座金山银山了。你把他们弄得家徒四壁,还从他们身上刮肉吃,这不能长久,也成不了大气候,我说一句话,不管我在不在,人人都遵守,这才叫言出法随。你说杀一个人就杀一个人,其他人心中含恨战栗,恨不能离你远远的,这叫人厌狗弃。”

双方喝着美酒,论了会道,俱都做得个表面兄弟,其乐融融,谷辰当场人了大哥,并且表示:“我那玄阴教不做了,回头我就去湖南君山皈依光明神教!”

傅则阳也很高兴:“凡入的我教下,人人得光明,人人有好处!不瞒兄弟说,我这次带着这些人往南去,就是想去元江去取广成子留下来的宝贝!”

这一句话说得穷奇眼睛里金光乱闪:“你要取广成子的宝贝?”

“正是!道友认的广成子么?”

穷奇轻轻摇头:“广成子是黄帝时期的仙人,我如何能认得?不过他的宝贝遗留不止一处,大舜就曾经有过一件,我当年有幸见识过……”回忆起往事,他目露凶光,恨意慢慢,显然当年没少吃广成子宝贝的苦头。

傅则阳继续跟谷辰说:“相逢即是有缘,咱们相聚在一起,大家就都跟广成子的宝贝有缘,不如大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一起去元江取广成子的宝贝。上次我带着武当派的弟子去,只取了十多件,这回咱们一起去,把船上的宝贝给他一窝端了全部拿走如何?”

“好!就这么办了!”穷奇最先拍板决定,愿意跟着一起去取宝,随后谷辰也赞同。

傅则阳说:“据我推算,这次取宝,还会横生枝节,有人阻挡抢夺,去取宝的人越多,劫数越大,阻碍越多,依我看,还要再加上两个人。”

谷辰挑起大拇指:“傅教主果然神机妙算,知道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崔盈,只是都芒伤了元气,在池底练功,去不了的,崔盈……”他看了眼穷奇,“已经嫁给穷奇道友为妻,但她昔年被伽因以乾罡五神雷轰死,至今未能附体重生,只能元神显化……”

“这些都是小事,你们有病,我有药啊,你们要多少我有多少。”傅则阳拿出一个檀香木的匣子连同一个葫芦拍在桌上,“有这两样东西,足以让他们复体重生了。”

谷辰大喜:“那我就代他们俩谢过傅道友了!事不宜迟,我这就给他们送去,助他们尽快锻体复原,然后咱们好一起往元江去!”

他拿着药离开,剩下穷奇作陪,与谷辰相比较,穷奇性格显得比较高冷,不过傅则阳很会聊天,并拿出九天元阳尺:“这个就是广成子的宝贝,怎么样?我跟和尚们斗法,数次都靠它取胜,若是没有这宝贝,我早已经败在和尚尼姑手里多时了。”

说起和尚,穷奇想起被天蒙禅师用禅杖揍过的切身之痛,恨得咬牙切齿,一边摆弄着九天元阳尺一边同仇敌忾,两人大骂和尚,说得不亦乐乎。

傅则阳问穷奇未来的打算,穷奇如实说:“这幻波池是个极佳的宝地,我暂且在这里潜修,等将来将五遁禁制研究透彻,将五宫行遍,把这里的丹药法宝尽皆取出,再攻破中宫,帮助谷道友擒了伽因小尼姑的元神,然后以此为根基,开国创业,先收徒众,再聚臣民,重复我上古穷奇氏之盛世!”

“好!有志气!我支持你!”傅则阳连挑大指,称赞穷奇。

谷辰去了大约有半日功夫,带着个美丽少女回来:“傅教主神药果然灵异非凡,崔盈得了仙药之助,已经彻底复原。”说着让身后少女向傅则阳道谢。

崔盈一如往昔,仍然跟当年在紫云宫时候同样漂亮,美艳动人,她的容貌在整个世界也是排在前列的。她因为屡犯戒条,甚至连续三次勾结外人来把圣姑干掉,圣姑前两次都只用先后天大五行绝灭光针将她勾引来的同党杀死,吓得她当时跪地认错求饶,圣姑便不取她的的性命,选择原谅她。

只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当崔盈第三次引外人来害圣姑的时候,再次被圣姑用绝灭光针干掉,并用乾罡五神雷把她也给生生劈死,不过圣姑爱她美貌,不忍心把她变成丑八怪,虽然是用雷劈,却并没有毁她容颜,只将她隔空震死,即未损坏肉身,也没有震裂元神,崔盈死后,将元神附在尸身上继续修炼,至今已经将近两甲子,堪堪再过些年便能复原行走,她故意以元神外出显圣,勾引昔日的同党来,指望他们以各家的法术,或是寻来仙药帮助自己尽快复原,却没想到勾引来穷奇这尊上古凶尸!

252 拆解劫数

崔盈跟生前一样,还是那么情浓色郁,美丽动人,向傅则阳盈盈下拜:“舅舅。”

这一声“舅舅”叫得傅则阳有些无语,不管怎么开口都会很尴尬,于是只点了点头。

崔盈又向慧珠施礼,叫二凤妹妹,拉过二凤的手:“当年我就想请妹妹来我这里玩,没想到……唉,世事弄人啊,好在现在妹妹来了,千万多住几天,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二凤是个比较憨直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尴尬地看向姐姐。

初凤把二凤拉过来,保持距离又不失礼貌地说:“多谢崔姐姐美意,我们这次是跟师父来的,恐怕不能多耽,等下次我俩自己专门来,定然免不了要叨扰姐姐。”

崔盈冰雪聪明,便止住了这个话头,提出要带客人参观幻波池的五宫五洞。

傅则阳让他们跟崔盈去到各处游玩,单邀谷辰和穷奇,三人另寻一间清净的密室,共同推算元江取宝事宜,并制作出了一套策略。

这次取宝,如果傅则阳不管司太虚,直接去元江取宝,穷奇跟谷辰还是会去掺一手,不过那就站到了明面上的敌对立场,由于穷奇手上昊天宝镜,取宝会被中途打断,只能取得十来件宝物。现在傅则阳把两大妖尸拉到船上,便有机会取得大半,但另生枝节,惹出另一桩事来,是福是祸还不好说,眼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三人各自推算,说出来的过程和结果都差不多,又好生谋算一番,然后才启程。

逆鳞舟上又增加了穷奇、谷辰、崔盈三个妖尸,除了幻波池,不多时飞到元江上空。

傅则阳收了飞舟,带众人在一处小山上落下,仍然使用上次的方法,傅则阳放出自在神光化成一片金色云霞悬在空中,他隐在云光之中,祭起太虚仙环,借助诸天星辰之力将下面的金船吸住,强行使其上浮,露出水面。

按照事先约定,由谷辰先行入内寻宝,本来傅则阳说要让自己小辈先进入,谷辰和穷奇同声反对,穷奇要先进去,傅则阳极力反对,最后互相妥协,让谷辰第一个进,穷奇最后一个进,傅则阳带来的人在两人中间进。

金船内有七层金塔,最顶尖的球形金盆里面所藏宝物最好,谷辰对此也是深知,最先化作一道黑烟飞向金船,船上有广成子布下的炼魔仙阵,不过已经时隔五六千年,威能已经远不及当年时候,谷辰取出玄阴聚兽幡,拿在手里中,向前一刷,幡中飙射出一股黑气,遇到船上金光相互僵持起来,他双手掐诀,从腹中喷出一股黑烟,仗着千余年积累修成的强横实力,硬生生将炼魔神光冲出一道缝隙,他纵身飞入进去。

进入仙阵以后,四面八方的金光如铜墙铁壁一般,强行压迫过来,将玄阴聚兽幡所喷出来的黑气压缩成脸盆大小,谷辰仰头似发出一声长啸,却并无半点声音传出来,募地黑气散去,他本人化作一道血红色的人影,左右弹射,闪了几闪,便即消失不见。

这厮果然也练成了血神经!傅则阳在天上看得清楚,暗叹谷辰的天资悟性之强,竟然在没有得到九道守护心神的银蝉灵符前提下将血影神光炼成,若是他肯真心归附自己,入得光明神教,将来必可以做得自己的一个重要的膀臂。

谷辰进入多时也不见出来,船上光霞涌动,云气缭绕,静悄悄地,什么也看不到。

傅则阳在天上见了,跟大家说:“谷道友想是要夺去船上最厉害的宝物,被禁制暂时困住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咱们依次下去吧,千万记得,要量力而为。”

他说完便让慧珠进入,慧珠放出三阳一气剑,合身化作一道金光投入船上,进入了第五层,不多时手持青蜃瓶飞出来。

慧珠之后是朱樱、温良,然后是小辈的,为了避免出意外,芝仙和石生一组,紫铃和寒萼一组,初凤和二凤一组。大家都依次登船,芝仙那一组进的是第六层,紫铃跟寒萼进的第四层,初凤和二凤进的第五层。

六人都出来以后,穷奇便准备登船,傅则阳拦住他,跟司太虚说:“你如今是我教下厚土旗的掌旗左使,也该入船寻一件宝物。”

司太虚嘴里泛苦,傅则阳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报仇,见着谷辰跟穷奇以后,非但连一句报仇的话都没有说,还跟他们勾搭连环,连吴立的下落也不曾问一句。

现在傅则阳让他登船取宝,他若不去,便是不认自己是光明教的掌旗使,傅则阳有极大的概率当场翻脸,都不用他本人出手,不管是鬼母还是魔母,单拿出一个来都是劲敌,两人联手,自己必定一败涂地,连元神都逃不掉。

他若是登船,便相当于认下了掌旗使的这重身份,日后要敢反悔,非但光明神教不会放过他,天下人更是要耻笑于他。

司太虚无法,只能选择登船。

临动身前傅则阳嘱托道:“你莫要到上面几层,在船底有一件镇船之宝,乃是前古圣王平治水土时的济川之宝,名为里圭,看似金铁所铸,实是千万年前一块宝玉。你去将其取了来,日后可作为厚土旗的光明信物。”

司太虚纵身飞向船上,很快也成功返回。

穷奇又要动身,傅则阳在此把他拦住,跟崔盈说:“当年我和你师父那场大战,都是因为你从中挑唆而起,这事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你又已经死过一次,我也不想跟你们师徒计较,最好能化干戈为玉帛。你也去吧,到下面第二层里面取一件宝物。”

崔盈欢喜无比,没想到自己也有拿宝的份,纵身飞向船中。

穷奇十分不屑地说:“她也配到船上取一件宝物么?”

傅则阳诧异道:“你们两位不是已经结成夫妇了吗?”

穷奇冷哼一声:“便是结为夫妻,她也不配。”

等了好一会,船上静悄悄的毫无动静,穷奇见崔盈和谷辰一样,都是上了船以后有去无回,好像泥牛坠入大海,心中又气又急,看向傅则阳目露凶光:“为何你的人都工夫不大便平安回来,我的人都不见踪影?”

傅则阳也很无奈:“想是他们两个太过贪心,我的这些道友后背们,都守着我的警告,能够量力而行,不会强行去进入更高层的金塔,谷道友和崔盈,尤其是崔盈,我估计他们俩都把我的劝告当成了耳旁风,一到船上就直接奔着塔顶金盆去了,那里面收藏着广成子昔年威力主打的几件宝物,这会想必都被困在里面了。”

穷奇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他很清楚谷辰和崔盈都是又贪又狠的货色,一个老艰巨滑,一个口蜜腹剑,尤其谷辰,想必来时偷偷从都芒手上把九疑鼎带来,想要用那鼎把所有宝物来个收庄包圆。

想到这里,穷奇觉得不能再等了,不等傅则阳说话,呼啸一声,纵身飞向江中,并不的登船,而是直接飞向塔顶上的金盆。

他这么不走寻常路,将船上的炼魔仙阵彻底触发,塔顶上的金盆本就是球形金光,这回更是爆闪成了太阳一般,将周围方圆千里之内的地界全部照得雪亮。

穷奇左手举起一轮型制古朴的宝镜,向下照去,射出一道清濛濛的光柱,看上去光芒也并不十分强烈,却压迫得船上强光迅速收敛,如同遇上了天敌克星一般,球光尽去,露出金盆原貌,里面有九样宝光乱飞乱撞,到的盆边,立即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穷奇用的正是昊天宝镜,此乃宇宙至宝,比什么天府奇珍、前古奇珍还要再高上一个层次,广成子的金船也受其克制,连炼魔仙阵的运转都滞涩了许多,这还是穷奇只悟通了宝镜三四分的妙用,不能完全发挥此镜的威力。

这般情景,使得江边上观战的人全都吃惊不已,魔母温良轻轻摇头。

穷奇用昊天宝镜压制住了仙阵,心中对这宝贝的威力也有些意外,他之前用此宝压制幻波池的先后天五行禁制还不觉得怎样,今日镇住了广成子的布置,心里登时敞亮了几分,只要日后能将此镜奥妙完全参透,天下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

他持镜投入金盆之中,那盆在天上看时并不算大,随着不断靠近,相对变化,人越来越小,最后收缩成蚂蚁一般落入盆里,在盆上方穹盖的无形屏障处也未遇到一丝一毫的阻碍,直透进去,只见脚下四面,尽皆金碧辉煌,金质的盆底盆壁上,刻满了鱼龙漫衍的花纹和诸天星辰的符号,那九样东西不都是宝物,还有一瓶丹药,两部合在一起的金册天书,都如有灵性一般,游鱼似地乱闯乱撞。

穷奇心中大喜,持昊天宝镜将一件宝物照住,令其失去光华,散去本体,然后再设法收取,收了一件,再收一件……

再说傅则阳,端坐在金云之中,冷冷地看着下面金光缭绕,静悄悄地金船。

古神鸠站在他的肩膀上,咕咕地叫了几声:“你干嘛不现在收了宝物,让金船沉入水底?不然宝物都要被那两个古尸收光了。”

“还有几个应劫之人没有来。”傅则阳淡淡地说,“劫数是可以拆解的,有的时候需要把一个大的劫数拆解成许多个小劫数,好一一渡过。有的时候要把很多的小劫数拧成一个大劫数,一并解决,省得蛮烦。”

古神鸠兴奋地扇扇翅膀:“又有人要倒霉了!你今天把几个小劫数拼成大劫数?”

“今天没有小劫数,全是大劫数,我把它们拼成一个更大的劫数。”

古神鸠歪着脑袋看他:“要过去会有多大的风险?”

“虽然风险很大,但比单独一个大劫数更加容易度过。”傅则阳伸出手指摸了摸古神鸠的鼻梁,“正负相互抵消,能明白不?”

古神鸠有些傲娇地把头甩开,五光十色的眸子看向远方:“这次劫数你真不容易过去,我已经看见他们了。”他觉察到危险临近,紧张起来,额头上的翎毛都竖起来。

等了一会,仍无动静,古神鸠问傅则阳:“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傅则阳笑道:“他们在等,等我自蹈险地,罢了,为让几个劫数凑在一起,我便遂了他们的心愿,不然他们白来做一次看客,日后还是麻烦!”

傅则阳把大家都召唤到大自在光明云里,朗声说:“那三个妖尸已经中了我的计策,被困在船中,再不能出来了,等最后我取完宝物,就把他们跟金船一起全部沉入水底,让他们在下面慢慢被船上的仙阵炼化,哪怕将来能够出来,也是几百上千年之后的事了。”他跟慧珠等人说,“待会我会把船上的几层宝塔禁制全部破开,所有的宝物都会飞出来,到时候你们记得及时收取,莫要让宝物凭空飞走,白白便宜了别人。”

傅则阳请朱樱和温良在太虚仙环的下面盘膝而坐,合力掐诀输入法力,持定太虚仙环,此时的太虚仙环只是一个媒介,真正吊起金船的是天上诸天星辰的吸力,她俩只要小心地维持两边的平衡即可,并不需要消耗多少法力。

傅则阳又嘱咐紫铃带好寒萼,不要乱跑。

全部吩咐已定,他在金光之中换了装束,穿上太极仙衣,外罩仙鹤大氅,发冠取掉,长发及腰,赤着双脚,手里持着三丰真人亲赐的斩龙剑,分下一朵金光云霞向下落到船上。

他这些年不止修炼魔道功法,更精研道家仙术,他手上有广成子所遗三部天书,那是广成子毕生所修,正宗嫡传,可以直证纯阳天仙的大道神功。

当然,哪怕是同样的功法,不同的人修炼出来的结果都是不同的,九天玄经由长眉真人师徒修来,所证道果也是参差不齐,既有长眉真人这种金仙,也有简冰如这种连寻常散仙都不如的剑侠。

傅则阳这次彻底收敛浑身魔气,完全用广成子一脉的仙术登船,那炼魔仙阵丝毫没有触动,金光云霞,仿佛有灵性的洞府在欢迎久别的主人回家。

傅则阳提剑进入金塔,外面光气闭合,便又没了动静。

朱樱隐隐觉察不妙,忽然听见寒萼问:“芝仙和小石头哪里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芝仙和石生竟然不在光明云里,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穷奇和金船上,把他们给忽略了,谁都没发现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古神鸠不耐烦地呱啦啦叫了几声,振翅飞起,募地放出五行真气笼罩全身,跟天地间的五行元气融为一体,瞬息间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古神鸠刚刚消失,二凤用手指向远方。

只见从天边飞来一朵祥云,云上站着七个老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系逍遥巾,或戴紫金冠,或穿八卦衣,或佩双鱼珏,星驰电掣般由远而近,急速飞来。

“是丽山七老!”朱樱大惊失色,她可是领教过这七个老头的厉害,单打独斗的话,她连一个也斗不过,便是傅则阳加上她两人合力,也对付不了这七老联手。

当初从百蛮山回云梦泽以后,她曾经设想过各种方法,又在傅则阳的资助下炼了几件宝物,但思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趁着某个老头落单以后,她和傅则阳联手,突然出现施辣手杀掉一个。但是这七个老头向来同进同退,到哪都是七个人同时行动,哪怕万幸之中,有一个落单,被两人杀掉,剩下六个杀上门来,仍然不是对手。

温良修炼年多,又常跟魔道大佬来往,司太虚则是交际较多,都听说过丽山七老的大名,毕竟这七个老头虽然常年宅在山中不出,但也已经有千余年修为,修佛以后,还出来做了两三百年的善功。

听说是这七个老头来了,向来从容不迫的魔母温良也变了颜色,司太虚更是六神无主,两人几乎同时问朱樱:“他们与傅道友有仇吗?”

朱樱叫苦:“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

她话未说完,七老云头已经到了光明云外,毕半施法,使得乳白色的云雾如潮水般猛涨起来,笼罩了数百亩方圆,并且涌现出紫青蓝绿等各种光彩,声势并不比傅则阳的大自在光明云稍弱,相距数里停住。

七老中的归大年最为冲动,大声说:“朱樱贱婢,可还记得老夫么?”

朱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破局,忘了还口,寒萼初生牛犊不怕虎,平素朱樱对她们姊妹俩极好,这会朱樱被人辱骂,她先不忿,走到光明云边上,脆生生地还骂:“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不死的?竟然出口伤人,我樱姨是你这老东西能骂的么?速速好生道歉告饶,不然待会我家教主回来,把你们几个老狗的牙都打掉!”

“小畜生!”归大年大怒,伸手隔空一抓,想要把寒萼凭空摄去,哪知傅则阳这大自在光明云原是佛教的功德至宝香云宝盖,被他以功德养炼,便融入魔道两教滴血炼形、太乙还真等法重新祭炼,已有数百年之久,本质与佛教诸位高僧神尼以心性佛光散发出来的诸多大光明云有莫大的区别,威力却只因年限火候的原因,仅有稍差,而且妙用无穷,寒萼哪怕已经站到了边上,仍然被神光罩体保护,将归大年的法术隔绝。

归大年未能将人隔空抓来,吃惊之下,觉得丢了面子,怒火更胜了几分,看出这光明云非同小可,不再托大,直接放出了自己养炼千年的飞剑,恰似一条数百丈的游龙,凌空掠去,撞在光明云上,剑尖直切进来。

“寒萼快退!”慧珠将寒萼隔空抓到身后,扬手放出了三阳一气剑。

归大年的飞剑切入光明云以后速度锐减,只入内四尺便被生生止住,慧珠的飞剑三阳一气剑,先一道金光撞上去,后两道随之飞去,呛呛数声,生生将此剑拼出光明云外。

四道剑光绞在一起,慧珠觉得坚决沉重无比,胸口堵塞,近乎窒息,心下大惊,初凤和二凤见恩母斗不过对方,急忙也放出自己的飞剑,五口剑光芒连在一处,合战归大年,十数秒钟以后,三人仍是不敌,紫铃跟寒萼也都娇叱着双双放出自家的飞剑。

寒萼放出自己飞剑的同时还脆声声地质问司太虚:“你都跟我们一起来取宝贝了!现在来的敌人,你还不放出自己的飞剑,只在旁边看着么?”

话音刚落,她和二凤便同时惊呼,两人的飞剑经不住归大年剑上所附着的威力,双双粉碎,化作流萤,寒萼更是脸色煞白,几乎吐出血来。

司太虚刚红了红脸,两人剑就碎了,他赶忙把自己的飞剑发出去。

有他这位大高手加入,终于稳住了颓势,六道剑光合力将归大年的飞剑绞住,在空中撞来切去,炸起万点彩光,星落如雨。

鄢望说:“咱们得尽快下手,那魔头还算有些神通,莫要被他得了船上宝物,逃之夭夭,过了今日,以后再想消灭他可就难了!”

文成便跟鄢望同时驾云飞起,到了光明云的上方,占据一东一西,其余除了归大年还在跟慧珠等人斗剑,越战越勇之外,剩下四老分别占据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等站位完毕,文成和鄢望同时出掌,自掌心射出一青一白两股仙气,在太虚仙环上方相互纠缠,结成一个青白二气形成的太极图案,正对着太虚仙环。

太虚仙环本是向上方吸摄诸天星辰之力,这会被太极图遮挡,若是傅则阳亲在的话,自然能够让此宝随心所用,透过太极图去继续吸摄星辰。如今傅则阳不在,太虚仙环便将太极图案一起吸住,随着吸力越来越大,那太极图抓得也越来越快,从阴阳鱼眼里面流淌出青白仙气,如泉水一般,汩汩不绝。

本来,七老想要攻破大自在光明云绝非一时半会所能完成,但有了这太虚仙环为内应便简单多了,青白仙气透入以后,大部分的仙气都被射入仙环中心,文成和鄢望各自施法,强行分出一部分来,在众人头顶再次凝成一个更大的八卦云图。

“不好!妹妹快跟我一起破了他们的法术!”温良扬手放出十二个拳头大的骷髅,朱樱也将自己最厉害的碧灵斧祭起来。

“贱婢,以你们这点微末道行,还想违逆老夫么?”文成一声大喝,自青色鱼眼里面喷涌出来的仙雾凝成他的模样,伸手去抓碧灵斧,另一边鄢望的形象也自白色鱼眼里面生出,伸手去抓温良所发出去的十二元辰白骨神魔。

253 七老神威

文成和鄢望分别在太极图案里面借助青白二气元神显化,各自变化出数丈高的巨人,浓雾翻腾,眼耳须眉真实毕现,面对朱樱和温良全力发出的攻击毫不示弱,伸手便抓。

温良外号叫做魔母,炼就十二元辰白骨神魔,她走遍四极八荒,寻找上古洪荒时期遗留下来的妖兽,将其培养成了气候再杀死炼魂,按照日月星象,分别炼成鼠魔、牛魔、虎魔、兔魔、龙魔、蛇魔、马魔、羊魔、猴魔、鸡魔、狗魔、猪魔。

这些魔头被她滴血养炼了接近千年之久,一放出来,便化作山峰般大,各自裹着一团血气,发出或尖或粗,或高亢或低沉的咆哮,拍成扇子面扑向鄢望。

鄢望朗声喝道:“邪魔外道,也敢在我眼前卖弄!”青气凝成的人形张开双臂,青云形成两只遮天大手,左右兜住向中央合拢,那十二个魔头被无形的能量禁锢,急剧压缩,顷刻间成了皮球般大小。

温良大吃一惊,连喷真气,催得十二个魔头奋力嘶嚎,个个口喷魔火,眼流血焰,更有汩汩血气,想要重新涨大。

只是鄢望的法力实在太高,不管他们怎样挣扎,都没办法挣脱禁锢,反而被越压越小,成了碗口大小,被鄢望捞到手里,凌空搓了几搓,成了十二颗猩红的珠子,晶莹剔透,里面各自封印着一个怪物,像琥珀一样。

另一边,朱樱的碧灵斧也被文成隔空收去,与此同时,外面分别占据四个方位的老人同时伸出手掌,发射仙气,打在大自在光明云上,迅速蔓延开来,在表面形成一层浓郁的烟气,里面的两人也出手与其里应外合,六人要合力将这大光明云打得崩散。

朱樱见情况不好,心中焦急,以她的法力,方才抽身逃走尚有三分可能,这时外面被仙光禁锢,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她还得执掌空中的太虚仙环,不然的话金船沉入海底,傅则阳便再也出不来了。

她以鬼道秘法向傅则阳传音:“道友快快出来,太虚仙环要被打落尘埃了!”

在外面主持的毕半冷声:“贱婢还妄想给那魔头传递消息呢么?且不说这魔云已经被我们法力隔绝,内外不通,便是你能把消息送下去,那魔头此刻也没有功夫管你,此刻他正在跟那妖尸争夺法宝呢。”他语气里带着三分得意,“今天你们这里所有人,连那最初隐身的两个小孩和那只怪鸟,一个都别想走,待会全部拿了,依次发落!”

听说傅则阳在下面跟妖尸斗起来了,朱樱暗暗叫苦,自从上次从百蛮山回来以后,她仔细打听过在高黎贡山修炼的这七位散仙,以她的人脉关系要得到这些是自然不难,知道这七人道法极高,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其满门的原则,在西南潜修,跟五怪三魔做邻居,向来无人敢惹,今日若是真落到他们手里,连元神也跑不掉。

她双目中碧光莹莹,使出鬼母法眼向外看去,只见金色的光明云外面罩上了一层浓浓的不断翻腾的七彩仙气,四下都看不出去。

现在哪怕兵解,元神也还要被其捉住,不能逃脱了!

朱樱暗暗给温良传音,苦声求告:“你一定要守住这太虚仙环,不能使其失却平衡,待则阳从船上回来,必有破局之法。”然后大声向七老说,“当年打坏高丽贡山景的是我,对你们无理的也是我,与旁人无关,我横行湘西五六百年,向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曾拖累过别人,你们有什么手段只管冲我使来,一切任由处置,只请放过他人!”

文成冷笑:“你若是早些年,亲到高黎贡山去负荆请罪,再说任由处置的话,便便宜了你,如今死到临头,再服软认输,已不能了!这些人都是你的帮凶,又是那魔头的徒众,如今劫数临头,哪个能逃脱?且待我们破了这乌龟壳,再发落你们!”

六老不再理会他们,顾自施法,将仙气内外沟通,连成一张越来越密的大网,将傅则阳的大自在光明云四处洞穿,钻磨得千疮百孔。

七彩仙气越结越多,文成大声招呼:“诸位兄弟随我合力,破了这魔光阵地!”

六老同时吆喝应声,各自双手结印,加倍将仙气放出,在光明云的正中央不断聚集,凝结成了一个太极球,太极球与太极图不同,太极图是平面的,太极球是立体的,上面共有四条“鱼”相互扣合,形成四象鱼,飞速旋转,急剧扩大。

眼看着太极球就要将大自在光明云炸掉,忽然下方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随后一根清濛濛的暗金色光柱自下向上急剧升起,先遇着外面六老的仙气屏障,轻松洞穿而入,再遇着大自在神光,再次洞穿,然后照在那太极球上。

已经转得眼花缭乱的太极球落在金光里面速度急剧下降,体积也在迅速收缩,不过三两秒的功夫便解化消失。

金光越过这里,继续向上,击穿了朱樱和温良头顶上方的青白太极图,阴阳双鱼瞬间消散,文成和鄢望赖以化形显圣的身躯也跟着随风散去。

最终,这股金光照在了太虚仙环上面,那环也经受不住,光芒迅速敛去,对天地乾坤的吸摄力量越骤然降低,下方涌起千座水浪,空空巨响。幸得马上消失,朱樱和温良连喷真元,将不断颤动摇摆的乌光圆圈重新稳固。

这道光柱,自然便是穷奇用昊天宝镜所发出来的,傅则阳跟他在塔顶金盆里面斗法争抢崆峒七宝。那盆被无形的禁制圈定,悬浮在六层金塔上面,能够沿着一个看不见的轴线转动,这条轴线也能全方位旋转。

两人斗到紧要关头,傅则阳喷出太乙玄丹,穷奇抵挡不住,使劲全力用昊天宝镜向玄丹照射过来,傅则阳使出用广成子天书修炼出来的太乙玄丹,强行注入真元迫使金盆转动,正转向上面,恰好破了六老的法术,也差点让太虚仙环落地,宝船沉没江底。

傅则阳趁此机会,再度使金盆翻转,变作喷口向下,飞身从盆中飞出,穷奇想要随手追去。他右手指定五把前古玉刀,左手持昊天宝镜,想要攻破金盆的禁制,傅则阳在盆外祭起玄丹,再喷一口仙气,催得那金盆疯狂转动,快得形成一个耀眼闪烁的金色光球。

昊天宝镜的奥妙穷奇尚未完全错参悟透彻,先前金盆只按照日月星辰的缠度缓缓转动,他又是从外面往里冲,贡献盆口禁制进入盆中。此时金盆被傅则阳催动,仙阵完全运作起来,每转一周,时空便有变化,越转得快,时空扭曲的就越多厉害,虽然比不得峨眉派以太清神符布下的,那能以两仪微尘衍化万顷洪荒的两仪微尘阵,穷奇一时半会也冲不出来。

傅则阳向下一口气落在甲板上,右手持斩龙剑,左手持元阳尺,披头散发,念念有词,周身笼罩在一片金花紫气当中,从一个门户进入塔中,顷刻再从另一个门户出来,然后换门再进,如此反复不停。

船上金塔共有六层,每层有六个门户,傅则阳按照周天缠度,以及仙阵的生克变化认准方位快速进出。每入一门,便飞起一道仙气,青红黄紫白黑,各色不同。

傅则阳凭借广成子天书内留下的只言片语,早把这船上的虚实推算得清清楚楚,在塔内进进出出,如行云流水,顷刻间将三十六个门户全部走完,最后又重新回到塔顶进球里面,安静了数秒钟,骤然塔内金光狂喷,所有塔门全被冲击开放,无量金光裹着数不清的上古刀戈随着洪水般的金光向外乱飞,顷刻间满天都是,紧跟着塔顶金盆也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里面的崆峒七宝以更大的力道向外飚射!

先前穷奇用昊天宝镜无意间破了文成和鄢望在大自在光明云内显圣的法身,他们法护即破,金光涌动,这光明云立即复原,依旧忽然一体。

文成大怒,招呼兄弟再次施法,他飞到光明云正上方,鄢望飞到下方,其余四老仍然分别占据东西南北方位,摆下阵势,再度释放出七彩仙气将光明云包裹,他们这次强行施法,要将光明云镇压禁锢,缩成碗口大小,连里面的太虚仙环和人全部带回高丽贡山去,等腾出手来,再慢慢炮制。

六人正全力施法,下方宝物开始井喷,闲在一旁的归大年见着这么多宝物满天乱飞也吃了一惊,他有千年道行,法力高绝,等闲法宝都看不上,但广成子留下的宝贝虽然也有寻常的大路货色,但也有极厉害的盖世奇珍,金盆里面飞出来的那崆峒七宝便是。

眼见一方金印裹在光中灵性十足地从自己头顶飞过,以他的眼力观之,这宝贝着实灵性十足,威力无匹,便放出飞剑追过去,剑光如龙,蜿蜒转折,倒卷回来,将那金印圈住,正要设法收取,那印上猛地迸起万点金星,砸在剑上,竟然使他那口仙剑不听使唤地向外荡去,他急忙喷吐真元,将仙剑重新掌控,那印已经掉头重新往船上飞回去。

归大年纵身向下降落,去追赶金印,忽然听见头顶上六位哥哥的急声呼唤,他再抬头看时,只见周围尽是耀眼的金光,圆形金壁上刻满星辰符号,一个相貌狰狞的上古凶尸,一手指定九口玉刀,化作并排的绿色长虹斩来,一手持一轮圆镜,照射出清濛濛的光柱。

他心中惶急,又惊诧不已,知道自己是遭了暗算,一面用仙剑招架还击,一面想要破禁飞出。还好捆住他的是个盆,四周和下面无路可行,头顶上方却是敞口,仰头便能看见蓝天白云,虽然有无形的仙阵禁制拦阻,但以他的道行法力,足以强冲出去。

他脚下生出祥云,好像一个炮仗,“嗖”地一下,托着他破空飞去。

他起飞地快,那金盆转动得更快,前一刻还是脚踏盆地,仰望蓝天,才刚飞起,募地金盆倒转,下见金塔,上顶盆底。

g!”归大年一头撞在盆上,直接将遁光撞得如玻璃般破碎散去,他本人也撞了个七荤八岁,头顶上的金冠都撞掉了,头发披散开来,眼前金星乱冒。

这时金盆被傅则阳催动告诉旋转,上下四面看似尽能飞走,真走起来却又处处碰壁,好像有数不清的门户存在,却连一个门户也走不通。

傅则阳把他跟穷奇两个关在一起,然后出来,百忙之中将那方宝印收了,金盆里面有九样东西,一个紫金葫芦装着的仙丹,两册金叶天书,傅则阳都已经拿到,剩下崆峒七宝方才全都放出去,为勾引丽山七老上钩,他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他志不在取宝,只这崆峒印他另有一种情结,广成子的宝印,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翻天印啊,即使不是……很大概率不是,但没有关系,以后落在傅则阳的手里,它就叫翻天印了,以后他要拿这宝贝出去砸人,专打各路老尼,做个尼姑杀手!

重新在甲板上出现,空中其余六老已经云集金船的正上方,厉声要他放人:“你若是敢伤害我兄弟一根指头,我们便将你剥皮拆骨,打入十八层地狱!”

向来以足智多谋著称的钟在说:“我们踏平光明顶,杀尽普天下的光明教众,将君山推平,填入南海!”

对于这种威胁傅则阳毫不在乎:“你们赶紧去杀!不用给我面子,不杀的是孙子!”

六老气得不行,文成跟鄢望同时出掌,释放出青白两色仙气,好似天河开闸,两道瀑布飞泻,打着旋冲向下方的金盆,想要把归大年接引出来,但落在光球上,立即被高速旋转的金盆绞**碎。

二老法力太高,金船虽然将攻势化解,但是强大的冲击力使得金船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沉入水底,二老只能收手。

傅则阳站在甲板上笑道:“你们六个老龟孙,朱道友不过打坏了些岩石树木,你们就没完没了,要打要杀的。我说过的,你们可以去湖南君山向我索赔,让我陪你们十座山都没问题,普天之下,你看中哪座山了,我给你们运过去!你们偏偏给脸不要脸,非要致我们于死地,今天咱们比划比划,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几斤几两,敢这么跟我叫嚣!”

诸有功大声喝道:“魔头!你莫要得意,只要我们略施手段,你也要随着船沉入水眼之中,永远不能脱困!”

“我不怕啊。”傅则阳笑道,“等到了水眼里,我就把你们的兄弟胳膊腿扯下来啃了吃,吃完再滴血用药,让他长出来,吃吃长长,足够熬过几千年了!虽然他人老肉柴,但也比那三个死尸味道好多了!”

傅则阳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态度,扣着归大年在船上当人质,六老拿他没辙,现在反倒是他们要担心朱樱和温良驾驭不了吸星环,使得金船沉入水底……

这丽山七老之中,鄢望的道行见识俱都最高,大家无计可施,那诸有功性情最急,大声道:“你们施法守住天上和水里,莫要让魔头跑了,我去降他!”

说完不待众兄弟反应,纵身向下飞坠,他的目标是傅则阳,在飞行的过程当中,本来的一道蓝光骤然分化成两道,两道再分化成四道,四道再分化成八道,落在船上,化作八个诸有功,将傅则阳团团围住,各自驾驭一口飞剑组成剑阵,随着一声暴喝,蓝色剑虹交织成网,将傅则阳的身体裹在里面绞成粉碎!

傅则阳碎成许多金色光气,一时间复合不上,分化成六股慌忙透过剑网向外逃跑。

八道剑光从后面追来,接连将大部分的光气全都绞碎,最后只剩下一股逃到第三层塔门处,重新显出有些狼狈的傅则阳:“你这老不死的,竟然敢暗算于我,我必要把你挫骨扬灰……”话未说完,诸有功御剑斩来,傅则阳转身投入塔中。

诸有功见这魔头也不过如此,毫不犹豫地御剑随后追入。

两人进入塔里以后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其余五老心中焦急,刚要下去查看,募地一道塔门打开,傅则阳狼狈地逃窜出来,诸有功紧随其后,御剑直追,傅则阳来不及逃跑,又赶紧转折钻进另一个门里,诸有功随之追入,紧跟着傅则阳又从第三个门飞出,这回向上跳到第四层,又钻进了一个门里,诸有功也随后紧追不舍。

两人这样进进出出,三五分钟的功夫,至少进出了上千次。

见诸有功始终差了那么一点逮到傅则阳将其诛杀,钟在等不及了:“三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也御剑飞来。

随着钟在,还有毕半和余成也要跟下,被鄢望拦住:“不可,咱们必要留人在外面守着,一来防止魔头逃走,二来他扣着咱们的人质,咱们也扣着他们的人质。”鄢望指了指空中的光明云,“另外那魔头虽然有故意隐藏实力,引我们下去之意,但以他们兄弟四个合力,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还占据了这广成子留下的地利也还是没用,他们四个足以将其消灭了。你在这里守好,我去破开那塔顶上的金球先把老七救出来!”

文成觉得他说得有理,便留在空中,将镇山至宝天浮杯祭起来,凝神准备着,鄢望则脚踏祥云,向塔顶上的金球飞去。

254 宇宙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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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纵身飞向金船,身剑合一投入到塔顶上的金色光球里面,一闪而逝,然后便再无动静,那一瞬间,鄢望甚至有一种看着飞蛾扑成宿慧深厚,资质悟性都胜过自己,身上又有降魔至宝,就算被下方的禁制困住,也不至于这样快速地销声匿迹。

文成跟先前投入金球的归大年一样,都在没有了声息,下面的四人追逐傅则阳却热闹得很,诸有功、钟在、毕半、余中四人在金塔三十六个门户之间围追堵截,忽而在第一层东边出现,忽而又在第五层西边出现。

这四人千年修行,也都精通术算之法,他们同时施法拨转阴阳,转移五行,错乱方位,想要让傅则阳自投罗网。

只是傅则阳事事都抢在他们前头,诸有功要将少阴变作太阴,傅则阳抢先将少阴变作太阳,诸有功再施法去做,正好把太阳变作少阴,形同未变。

毕半刚刚使丙成飞来,将穷奇降服,穷奇拼死反抗,昊天镜厉害非常,一时之间文成也拾掇不下他,被突然闯进来的傅则阳捡了便宜,傅则阳滴血分身,变成另一个穷奇的模样,从后面飞去,乍一看见,文成和归大年还以为是穷奇的上古妖法,急忙回身抵御。

穷奇看出便宜,虽然也有些纳闷,但仍然用昊天镜照去,被傅则阳从后方绕过来,劈手躲去,疾速飞走,穷奇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跳脚咆哮咒骂,不过立即被二老飞剑法宝罩住,一通狂轰滥炸……

傅则阳最后封闭塔门之前,把崔盈给顺手救了出来,随手抛到千里之外,这艳尸对傅则阳已经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却是圣姑伽音的命中变数,可不能就这样死了,且让她仍回幻波池去跟谷辰搞风搞雨吧!

谷辰最后逃跑时,傅则阳本可将其禁在船内,却手下留情延缓关门,容他逃了出来。

傅则阳要取金船里的归化神音对付邓隐,那宝贝同样是谷辰的克星,他不惜假意认傅则阳做大哥,而且不断退让,许诺穷奇好处,就是为了第一个进船把归化神音拿到手。

初时谷辰以为这么厉害的宝贝肯定在高层里,谁知从第六层一路向下,直到舱底才找到,这时阵内炼魔仙阵疯狂发作,将他困在里面,谷辰的玄阴大法和血影元神全都被仙阵克制,行动之际十分艰难,更有傅则阳暗中设法推波助澜,他一时半会便没办法出来。

傅则阳到塔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船底找到归化神音,还跟谷辰斗了几招,发现他并没有把九疑鼎带来,便舍他而去,并隔空给古神鸠传音。

古神鸠在外围收了一件宝物,他的眼界也很高,普通的宝物看不上,拿住的也是崆峒七宝之一。得到了傅则阳的传音以后,他飞上高峰用五行法眼向下观望,寻找都芒。

都芒跟谷辰预谋里应外合,不想谷辰被困在里面,法宝井喷的时候,古神鸠本以为他会拿着九疑鼎凭空乱收,准备悄悄靠近,把他身子抓裂,将九疑鼎夺了。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都芒精修二心神功,竟然把傅则阳都给瞒过,魔神感应和无妄神卦都未能察觉,古神鸠一双神眼也给忽略了,被他从水下动手,只挑几样最厉害的宝物收取,匆忙间跟芝仙和石生遭遇,交手之下,命中克星南明离火剑,差点被斩掉一条手臂,他修炼的法术被克得死死地,万幸带着九疑鼎,本要把南明离火剑收走,却收了芝仙的天皇戈。

芝仙失了天皇戈,那是他随身养炼多年的宝物,说没就没了,很不开心。古神鸠未能手撕都芒,吃到陈香醇美的冰冻古尸,也很不开心。

“行啦!”傅则阳开解他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虽然丢了几件宝贝,但是这次新得的却比失去的更多,不管怎么算,这次都是赚的!”

这次解决了七老,又得了宇宙至宝,傅则阳心情大好,温良却闷闷不乐,那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是她养炼了数百年,如鸡抱卵,如母育儿,花费无数心血养炼出来的,比她的女儿还要亲近些,仗之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她魔母的称号也由此而来。这次被七老收走,让她心头有一种莫名地痛,就像母亲失了孩子一样,虽然得了前古至宝,足以弥补,但还是悲伤无比,鼻子发酸,只要落下泪来。

傅则阳开解她道:“温道友不必悲伤,你的那些神魔非同小可,丽山七老虽能收去,却无法将其毁灭。”

温良为魔揪心,悲伤难耐,泪眼婆娑:“七老法力高强,未必没有降魔手段。”

傅则阳笑道:“他们只能降魔,却不能灭魔。道家有云,收心即是降魔,反过来说,要降魔必要收心,他们只是旁门散仙,法力虽高心性却不怎么样,若要灭魔,非佛道两教正宗心法不可,天下能够将魔灭除的,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甚至连我也只能御魔不能灭魔。”

温良闻言,若有所思:“教主此言大有深意,不过虽然魔类难伏难灭,但据我所知,世上由此手段的也不在少数,便是我那些孩儿,被佛教波罗神焰罩住焚烧,不过一时半刻,便都彻底炼化焚尽,而天下掌握波罗神焰的佛门修士可不少呢。”

“此法只能灭魔之形体,却灭不得魔之心识,天下大多数人只能见魔形,却不能见魔心,形体随灭,心识尚存。像朱由穆、姜雪君那般,虽然号称灭魔无数,实则备受沾染,戾气越来越重,两颗人心非但修不成佛心、道心,反而逐渐被染成魔心。你道当年连山大师那么高的法力,又专研魔道数百年,最终如何因万魔来袭坐化火解的?丽山七老若是不动手试图消灭你那些孩儿尚还罢了,将来自有出头之日,尊胜禅师佛光普照之下,他们借此佛缘,仍能往生极乐。若是他们真的动了灭魔之心,此念一起,便为魔染,尊胜大和尚也救不了他们,到那时候他们的法力会比现在更高,但我要对付他们比现在更加容易。”

温良心中仍有疑问:“我号称魔母,修魔数百年,从来只见魔神、魔魂、魔体,何事亲眼见着魔心魔念了?”但感知到傅则阳不想再多说,她也不再问了。

她却不知,傅则阳参修佛道魔三教正宗,相互对照,境界上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原来魔神感应只能感知到别人的想法,如今却能观照到他人每一个念头。

常人起心动念,为千头万绪,许多念头混杂在一起,实则每个念头里面仍然有数以万亿记的细微神念,常人心粗,只能觉察到大的念头,功力越深,觉知的念头越细微……

根据龙象般若经中记载,一日夜分为三十须臾,一须臾分为二十罗预,一罗预为二十弹指,一弹指为二十瞬间,一瞬间为二十刹那,一刹那中有常人九百念。

通常情况下,能够观照到自己每个刹那里的念头,便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相当于小菩萨的境界,观照的念头越细,境界越高,所能爆发出来的龙象之力也就越强,然而就算是修到这等境界,仍然只能降魔御魔,不能灭魔。

傅则阳领悟了这个道理以后,恍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踏入了更高一重境界。

能灭魔,便能生魔,非是擒来人或妖兽的神魂锻炼成魔,也不是设法入胎促魔母怀孕生魔,而是直接凭空造魔!

造化宇宙、造化众生,这一直是傅则阳所追求的最终目标,也是他所追求之道的尽头,他感觉如今距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只是尚有一层窗户纸未能捅破。

温良尚无法观照魔念,更因整日与魔为伍,心念早被沾染,此时因失去魔子而痛苦,为魔所乘,悲魔入体,越来越是伤心,泪如雨下,比凡间母亲失了儿女还要凄惨。

悲戚无色无形,却善于传染,她这一哭,所有见着的人都跟着心头阴郁难过,紫铃、寒萼、二凤三人功力最差,此刻更是跟着一起流泪,同情心泛滥成灾,哭得稀里哗啦,不断安慰温良,让她不要太过悲哀。

傅则阳也跟着劝慰,邀请温良跟他仍回洞庭湖去,一面暗施手段,设法加重她的丧子之痛,让她饱受折磨,一面加以引导,使其移情到几个小辈身上,不过半月,便收下紫铃跟寒萼做了干女儿,并把自己的亲女儿温娇接来,一处教导。

这日,傅则阳单独到朱樱清修的岛上相见,朱樱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很是意外:“则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啊,你在祭炼法宝吗?”傅则阳走进殿门,若无其事地四下打量,看见桌上放着上次从元江取回来的金铃。

“嗯,这广成子的宝物实在难炼,跟我所修道法又有冲突,强练之下,差点人宝两伤,现在虽让能够驱使,总是不能如意。”朱樱亲自拉开抽屉,取出茶叶沏茶,又挑了一只冰心绿玉斗来给傅则阳。

“法宝好不好的,都只是外物,只有刚入门的小孩子才凡是都要靠法宝撑门面,到了咱们这般境界,都要精进自身修习,法宝成与不成,都是锦上添花。”

朱樱笑道:“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说别的,就你手上那枚太虚仙环,虽不是宇宙至宝,但也相差不远了,还有轩辕圣王的昊天宝鉴,广成子的崆峒印,前古燧人氏钻木取火的冰钻,以及三丰真人给你的斩龙剑、缚虎绦,便是金仙手上也少有,偏又来告诉别人,莫要依仗法宝之利。”

“我说的都是好话。”

“什么叫好话?宋徽宗的鹰和赵子昂的马都叫好话。”朱樱轻轻晃动茶壶,一瞬不瞬地看着壶盖上的青花,“我要是有你那般手段,也就不拼死拼活炼这劳什子了。”

傅则阳悄悄松了口气,笑道:“你要想有我这般手段,那也不难!”</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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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天下无魔

大雪纷飞,山峰的上半截被冰川覆盖,万载不化,仿佛一柄天神从九霄天上掷下的利剑,剑锋插入大地,剑柄仍然留在苍穹,为万顷冰云冷雾所遮掩。

在山阴寒风最凛冽处,一个断崖伸出峭壁,凌空虚悬,一个身材矮瘦的中年僧人盘膝坐在一个破蒲团上,他浑身皮肤黝黑如铁,裹着骨骼,身上穿着一件百衲衣,也是多年枯朽,东挂一片,西搭一片,穿在身上,很多地方都已经被风化,露出两条枯瘦的胳膊。

僧人左手掐一诀印,右手柑膝,安稳合目坐在那里,仿若崖上延伸出来的一块突石,与大山融为一体,任由风吹雪打,不动不摇。

山下,一个白袍僧人健步如飞向上行来,看年纪不过四十,身材高大,脚步灵活,左手擎着一串佛珠,低眉垂目,长袍猎猎,大袖飞舞,虽然不用半点法力神通,但踩冰踏雪,行得又快又稳,用了顿饭工夫来到山崖下面,向那端坐着的枯僧双膝跪倒,向上顶礼:“弟子白眉神僧座下弟子李宁,拜见尊胜神僧。”

尊胜禅师缓缓睁开眼睛,露出笑意:“你便是白眉师弟那个数世积修的弟子么?果然宿慧深厚,我在这里,连山顶上的尸毗都看不见我,直以为我已经离开了,你却能见着。”

“师伯谬赞了。”李宁恭恭敬敬地说,“我这次奉了师父之命,来问师伯的意思。”

尊胜禅师和蔼地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李宁说:“当今天下,红莲老魔气数将近,不久伏诛,不过在他之后,又有天运老魔将要成为新的万魔共主。他本是域外魔灵,飞临此界,得血神魔经,修证魔神之境。此魔野心勃勃,要做此界之主,阻人飞升,沉溺轮回,虽然不似其他邪魔那样凶狠恶毒,实则害处更深,佛道两教许多高人商讨对策。因前不久,他利用广成子的金船设计囚禁了丽山七老,将其沉入江底水眼,芬陀大师知道他们七人与师伯有缘,与我师父商议,让我来求见神僧,请问师伯可否出山降魔?”

尊胜禅师望向天空,微微叹息:“那傅则阳既在域外,如今为何会在域内?”

李宁一愣:“域外天魔,降临此界,来阻碍众生解脱,这……”

“你学佛多年,已经开悟前生记忆,当知有缘则聚,无缘则散的道理,若无内魔,如何引来外魔?内心寂静,万法灭绝,魔如何能害你?如何能阻你?”尊胜禅师声音不缓不急,听在李宁耳朵里确实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似铜钟大吕,奋迅雷音,“他之所以跑到这世界上来,皆是此界众生自行招感,若无你们,他如何能来?一界众生,若心向解脱,待得机缘成熟,自然有佛陀于此世界示现成就,传承佛法,缘起佛法出现,缘灭佛法灭尽。若是广造魔因,自然有无数域外天魔降临,缘起魔法来临,缘灭魔法退散。”

尊胜禅师所说的这个道理,是出世间法,李宁今生是个凡间侠客,刚入佛门不久,虽然开通了过去生中修佛的记忆,但是今生的习气思维惯性仍在,以世间人的境界去看,好人被妖魔害了,吃了,竟然是好人自作自受?这让他一时转不过来弯:“依照神僧所说,此界众生为魔所扰,为魔所害,非但不是魔之过,反是己之过了?”

佛法讲求对机,只说对方能够接受和听懂的话,对方如果不能接受更听不懂,那就不要说,否则会产生反效果。

尊胜禅师只点到这里,说起另一件事:“你可听过武当三丰真人当年留下的预言?”

“师伯所说,可是讲天下道门自他而起,万年之内只能有三个人飞升?”

“正是!”尊胜禅师说,“三丰真人自己算一个,峨眉派长眉真人算一个,还有一个人,等他飞升以后,便再无证果的天仙。我佛门之中,由于因果牵扯,也会有很多人无法再往生西方。按照你们的说法,傅则阳是阻人得到的天魔,你们要如何对待?”

李宁不加思索:“自然是降之灭之,以免他再去害人。”

尊胜禅师说:“这世界上,能够灭魔的,算上我,只寥寥三五人,其中还有两位已经飞升了,余者皆灭他不得。便是我们,但凡起心动念,想要降魔灭魔,也必要为他所乘,心不清净,反而自堕落道行,此路不通!”

李宁忖度着又说:“既然灭不得此魔,便该当远离,不去招惹,免得沾染。”

尊胜禅道:“你有心避魔,起心动念,仍然在与魔牵肠挂肚,还是要为他所乘,心不清净,亦是自行堕落,此路不通!”

打杀不行,躲避也不行,寒风中李宁大汗淋漓:“弟子想不出,恳请神僧开示。”

尊胜禅师笑道:“你不见三丰真人是如何做的?三丰真人明知道他是域外来客,更知道他会阻人飞升,却收他为徒,传他大道,还将自己留在人间的道统托付给他,羁绊比你们这些人更深更广,却丝毫不受沾染束缚,潇洒而去,你可知道是何道理?”

李宁认真想了想,摇头:“请恕弟子驽钝,不能得知。”

“世上本无魔,昔年梁武帝改磨为魔,认难做鬼,方有了魔。何期自性,本自清净,其实无挂无碍,凡夫自枷自锁!”尊胜禅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你何时悟透了这一重天下无魔的道理,便也能立即证入极乐世界。”

李宁咀嚼他的话,有些不服:“难道骊山七位前辈被他困在元江水底,神僧就能忍心不管不顾吗?”

尊胜禅师不答。

李宁音量又大了些:“难道神僧看见那魔头将此世界变作魔域,将所有众生变作他的臣民,山川沟壑,尽是魔子魔孙,也无动于衷吗?”

尊胜禅师还是不答。

寒风吹动李宁的僧袍,发出啪啦啦的响声,他一时义愤,竟然热泪盈眶,他在人间养成一副侠肝义胆,听闻值此末世,魔头蜂拥而起,此起彼伏,杀灭不尽,听芬陀大师和师父白眉禅师、师叔芬陀禅师都不止一次地提起过这位尊胜禅师,语气里都透着自叹弗如,本想来请他老人家出山,大家合力扫荡群魔,万没想到,这大和尚竟然如此铁石心肠,更向着魔头说话,话里话外都在替那魔头开脱。

他不在质问,重新跪在个尊胜禅师磕了两个头,然后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待李宁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尊胜禅师睁开眼睛,向空说话:“傅施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空中金光一闪,现出一个人影来,正是傅则阳。

他落到悬崖上,看着尊胜禅师:“老禅师果然与众不同,竟然说出天下无魔这四字。我先还想禅师要为徒弟们出头,哪怕有一丝嗔念,我也有机可乘。”

尊胜禅师笑道:“傅施主这般境界,想必已经突破了障碍,把血神经修炼到第十一层了,你能观察众生念头生灭,并觉得未来我大概率会向你出手,便来寻找我的破绽,方才你已经观察我的每一个心识神念了,可有收获?”

傅则阳叹气道:“禅师念念无念,我毫无出手的机会。”

尊胜禅师眼中现出一丝惊异:“施主果然学究天人,竟能说出‘念念无念’四字,换做旁人,要么说我无念,要么说我有念,善哉善哉,施主距离最终的解脱只差一步了。”

因尊胜禅师是丽山七老的师父,傅则阳囚禁的丽山七老,担心尊胜禅师来找他报仇,或者是把丽山七老从水里捞出来,指点七个人来对付他,自己隐藏在幕后,也够他喝一壶的了。他花费许多心血,潜心推算,却算不出关于尊胜禅师的丝毫卦象,每一卦出来都是自相矛盾的乱象。再用天魔感应,想要隔空遥测,却反倒使得魔念纷飞,一会是浑身血气的老和尚,一会是头顶慧光的无皮血魔,一会跟他说话,一会飞来要吃他。

魔道两种手段全不管用,傅则阳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甚至每日心中都会生出一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恐惧,简直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这是血神经内附着的神魔在作祟,藉由一点心念破绽,便会暗中下手。

所谓魔道,便是将众生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想要让人笑,那个人便笑,想要那个人哭,那个人便哭得稀里哗啦……傅则阳用此法去影响别人,经中的神魔也用此法来暗制他,如同附骨之蛆,他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才能免为魔所乘。

不过傅则阳跟随张三丰修道以后,反而不再急于除去这魔头。

一来,他起心动念,想要灭魔,杀心便会被这魔头所乘,就跟他利用杀心去对付别人一般无二,过去境界尚浅,不足以对付这魔头。

二来,有这么厉害的魔头在,形同悬在头上的一柄剑,逼着他必须每时每刻都要警惕,努力苦修,勇猛精进,对于心境上的成长有了起到很大的帮助,他把这魔头当做是磨刀石,将自磨得越来越锋利,越来越圆润。

这魔头随着傅则阳的法力增长,他也跟着日益强大,平时奈何不了傅则阳,但是每当傅则阳心念有极大波动的时候,他就要兴风作浪。上次桑仙姥入魔算是一回,这次慧珠修佛又是一次,魔头活动得越来越频繁,直接影响人的情绪,让人防不胜防,若非傅则阳心明如镜,时时小心,早就成了他的傀儡而不自知。

这回他预测不到尊胜禅师,心中稍稍有了些急躁,立刻被这魔头发觉,暗中做鬼,傅则阳虽然知道他在使手段,但是对尊胜禅师也不得不防。

血神经被卡在第十层,想要再进一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去找邓隐,弄到下册,将善恶同修,方能突破瓶颈。傅则阳知道邓隐绝不会把下册给他,反而会想办法对付他,从他这里逼问出上册,此路不通。

因此他只能用第二个办法,就是找一个光明神妃,共同修炼经书上面那些神形相交的大法,如此男女同时得利,都能突破瓶颈。

傅则阳早就预感到自己将来会走到这一步,提前就在物色人选。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手段,要找到一个女子跟他合修神功,简直不要太轻松!况且他过去在诸天魔境之中也经历过无数次男女之事。

但那些都只是停留在肉鱼上面,双修血神经,需要神形同修,必须得两情相悦,真的生发出那种感觉,最后心意相通,身形合一,才能成功,不然就是单纯的某一方采补,损人利己,虽然能够增进法力,锻炼法身,但于境界突破毫无益处,多了以后反而会有妨碍,傅则阳不屑为之,也不愿为之。

他最先想到的人是余娲,冷云仙子法力高强,若是修炼血神经,必能跟他夫妻同心,所向披靡,当年还有那么一些交情,若是找上门去,他有至少八成的把握余娲会同意。

但是他并不怎么喜欢余娲,感觉自己跟她气场不合,余娲太过强势了,简直到了盛气凌人的地步,将来若是修炼了血神经,势必要生出无穷祸端,跟自己最多不过两百年缘分,就会两地分居,做朋友都嫌刺多,做爱人更是难忍,他便默默否掉了这个选择。

后来在南疆时候,朱樱主动出手帮住齐承基和文瑾,他暗中确认了一下眼神,朱樱爽朗又不失温柔的性格和气质,让他确定,这是对的人,于是才有了邀请朱樱回洞庭修炼,还大方地传授血神经的事。

如今,他俩合修血神经,朱樱的功力突飞猛进,连破重关,他也一举突破了第十层的瓶颈,修入到血神经第十一层的真神经,只有到了这里,他才算是真正的魔神!

前面第九层的影神,只算是魔神的影子,虽可夺舍噬精,吞啖魂魄。将血光返照,点化元神,练就血影元神,类似不死之身,到底不能真正不死不灭。

第十层的全神,算是个全乎的血神,练的形神俱妙,变化无穷,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约等于道家的天仙之境,不过上不算是真正的魔中之身。

只有到了第十一层,才是真神,可灵感预算,动念成真,因此,他才敢亲自来找尊胜禅师,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乘之机,却没想到尊胜禅师的境界之高,还要超出他事前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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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七宝金幢

傅则阳低下头问坐在地上的尊胜禅师:“老禅师,你怎的认为天下无魔吗?”

尊胜禅师微笑答道:“天下无魔。”

“既然天下无魔,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呢?你应该入涅槃了啊。”傅则阳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请圣者入涅。”

“尚有尘缘未了,不能到达果地。”尊僧禅师顿了顿,笑道,“说起来,还得请施主帮忙,我料想施主肯定会愿意帮我的。”

“不错!我很愿意。”傅则阳奈何不了这老和尚,只能让他尽快离开此界,“你所谓的尘缘便是那个八个徒弟,丽山七老被我囚禁在元江水底,我把优昙大师通过慧珠转手给我的那本龙象般若经留在了船底,他们若是能够领悟到书中的圣谛,自然能够无挂无碍,往生极乐,若是不能,则要被永远困在水底。”

尊胜禅师点头:“所以我称你做施主,多谢布施。”

傅则阳又抬手往头顶上方指了指:“老禅师所谓最后一段尘缘是这神剑峰顶上的尸毗老人。只是他本修罗教主,魔道高人,老禅师既然认为天下无魔,何必非要强度他呢?”

尊胜禅师摇头:“并非强度,因千年前与他有过一段过往,他本与佛有缘,三百年自思未来道路不通,已经打定主意皈依佛门,只是无人指引,再来找我,却因障碍,看不见我,直以为我走了,自己找些凡俗中的显教佛经去修,却难得真谛,因他心中嗔恚之气太重,过去所造杀业又多,因此必须得在他穷途末路,百死无生之际才能大彻大悟。”

傅则阳想了想,忽然笑道:“若是如此的话,我也愿意效劳!”傅则阳说,“那龙象般若经我已经悟得其法,禅师只管去吧,日后我来代禅师渡他归佛!”

尊胜禅师眼神之中吃惊之中带着些许的喜意:“施主莫不是在说笑?”

傅则阳凛然道:“我如何会跟老禅师说笑?佛门奈何我不得,故意借我妹妹之手送我佛经一部,不就是想要我与佛结缘,悟出佛法的智慧,修出佛法的神通,自入佛门吗?依照老禅师所说,天下无我,我也算是半个佛道行者。况且我修炼魔道正宗大法,天下魔教各支法术皆不出我之藩篱,我多年苦思,知道该如何让修佛的改去修魔,也知道该如何让修魔的转去修佛,尸毗道友有千余年道行,被极乐真人称为宇宙六怪之一,法力高深,魔孽深重,但是我也有办法让他转向佛道,禅师勿须顾虑,我若不能渡化此老修佛,便让我永世禁锢在此世界中,生死流转,再无出期!”

“好!施主有如此大的恒心愿力,着实让老衲佩服,既然如此,老衲便去了!”尊胜禅师似乎早有预料,一直在等着傅则阳发誓说这句话,得到以后,再不罗嗦,身上显出一圈佛光,只一闪,身体便随风化去,剩下三颗青荧荧的舍利子。

傅则阳伸手一招,将舍利子抓在手里,感受到里面蕴藏着无尽无边的澎湃能量,尊胜禅师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佛门高僧,舍利子浓缩着他几生的佛学证量,这东西稍加祭炼就是佛门至宝,佛教重内心而轻外物,这东西用好了比什么佛门法宝都管用。

他仰头看了看头顶上方的神剑峰顶,募地将袍袖一甩,合身化作金光,只闪了一闪,消失在苍茫纷飞的大雪之中。

傅则阳离开神剑峰,并没有回洞庭湖去,而是赶往西昆仑星宿海绝顶,也就是红莲老魔的小雷音寺。他已经修正魔神之体,行动极快,动念之间便已经到达,沿着山峰疾速向上,似随风飘了几下,便穿过数层罡风层,到达山顶。

山顶上,已经打翻了天,这一次红莲老魔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跟佛门下了一场超级大的棋局。

前面说过,这场大劫分为红莲时期和光明时期,前半截红莲时期,红莲教占据了主动和攻势,大江南北,家家户户挂红莲灯,供红莲佛,各大寺庙到处都是红莲道场,红莲教的威势一时无两,佛门几乎被他抄了老底,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后来光明神教入局,以湖南为起点,先后取了江西、直隶、浙江、福建、两广、云贵等地,长江以南,加上湖北地界上的红莲教的势力几乎全被傅则阳驱逐。

佛门也积极反击,白眉禅师北上到少林寺执掌禅宗,芬陀大师到天台山法华寺执掌法华宗,优昙大师并未真正出山执掌华严宗,只是偶尔到长安华严寺坐镇,短期讲法传教,智公禅师也没有出山,不过最后借着一甲子开山一次的机会,将七宝金幢给了仙都二女。其余空陀禅师、独指禅师、无名禅师、天蒙禅师等也纷纷奔走。

傅则阳大军每攻下一地,必斩杀当地的红莲罗汉和红莲圣母,被红莲教徒占领的寺庙群龙无首,很多红莲和尚四散逃避,佛门派人禁住,重新把道场夺回来,傅则阳也不理会,如此佛门在江南迅速夺回了寺庙丛林的道场,不过百姓之间绝大部分都已经信奉光明神教,佛门在这些地方传教已经没有什么市场了。

江北山河糜烂,白眉禅师在嵩山收了齐鲁三英中的李宁做弟子,白谷逸收了齐鲁三英中的周淳做弟子,这两人在山东绿林道上的地位,丝毫不次于铁伞门在湖北的地位,本就是行侠仗义,铲强扶弱的侠客,皈依佛门之后,修成神通法力,更加变本加厉,约了红莲教的高层在泰山顶上比武斗剑。

山东的红莲圣母和罗汉们本来没把这些人间侠客们放在眼里,虽然听闻他们拜了白眉禅师跟嵩山二老为师,但是修道时间尚短,能有多大气候?本以为略施手段就能将其搞定,万没想到,白眉和尚跟师弟空陀禅师暗中出手相助,最后朱由穆更是公然露面出手跟红莲教斗法,又有嵩山二老插科打诨迂回其中,红莲教的高层们一败涂地。

红莲教就这样丢了山东,嵩山以东的地面全部失守,教中高层接连被杀,绝大多数都被朱由穆拍死,佛门帮助江北的朝廷维持政局,朝廷封白眉禅师为护国法师,把佛教定为国教,并且在统治范围内,把寺庙全部封还给佛门。

然后就是河北,河北已经被妖精之国彻底占领,带头的七大妖圣一个比一个厉害,又有百万妖族簇拥,实力不容小觑。白眉禅师让座下白雕入得妖国,以妖类的身份演说佛法。

红莲老魔也派人到这里来宣讲红莲教法,双方打得都是佛教的名头,白眉禅师这边说自己是真正的佛教,对方是魔教,红莲老魔那边说自己是最好的新佛教,对方是已经过时,不对机,不符合众生意愿的老佛教。

红莲教义没有清规戒律,上层剥削下层,取万千不足以奉己之有余,正好符合绝大多数妖精们的性格,于是在这里,红莲教算是勉强扳回一城,不过妖族七圣也都是吃过见过的主,虽然更偏向红莲教,但只是要用红莲教来对抗佛教,平很势力,并没有皈依。

本来红莲老魔还有西域、甘陕、河南一带的地盘,尚可跟佛门鏖战到底,只是傅则阳起兵北伐,西路军出祁山,扫荡甘陕,中路军直去洛阳,最后全在河南会师,所过之处,皆改弦易辙,百姓们纷纷弃红莲,向光明,红莲老魔登时便有崩盘的危险。

他拉拢在陕西的华山派,山西的五台派,河南的太阴教,帮助他在三地出手,袭扰光明军,杀伤光明教徒,虽然造成了一定的效果,但是影响并不大,随着光明教五行旗运作起来,护教法王,光明使者纷纷出动,大局很快稳定下来,光明军将河南团团围住,便不再进攻,同时,东路军出兵濡须口,另有偏师从海上进发,去攻打佛门扶持的朝廷军。

佛门一面派人随军在东路阻截光明军,一面派谢山、叶缤去西域直捣红莲老魔的老巢,谢璎和谢琳随后跟去,这四人都修炼了绝尊者传下来的灭魔宝箓,谢山手里有佛门降魔之宝心灯散花檠,仙都二女手里有从智公禅师那里得来的七宝金幢。

这两件宝贝,都是佛门中一等一的无上至宝,尤其是七宝金幢,在佛门里的地位,相当于昊天镜和九疑鼎在道家的地位,和大雄宝库里的贝叶灵符一样,同为宇宙至宝。

智公禅师,法号大智,是佛祖座下第四十七尊者阿阎修利罗,早就功行圆满,可以往生华严,因在南宋末年转世,有许多愿心未了,便在大雪山绝壑之下的青莲峪中隐居闭关,每隔一甲子开关一次,普度有缘人。

七宝金幢是他从西方带来,为西方嘛罗揭波提尊者千年前所用,共有七层,每层里面都有一件至宝,头层上,是两个连环宝圈;二层是一朱轮,四边烈焰环绕,熊熊欲燃;三层是一钵盂;四层是一金钟;五层是一慧剑;六层是一梵铃;七层是一宝镜。四面璎珞垂挂,顶上还有一颗舍利子。

这东西本身就具有无穷降魔真力,宝光四射,七件宝贝又都各有神采,放射出各种颜色的光芒,一旦出世,光华分外强烈,上冲霄汉,下彻九幽,方圆五百里之内,一切有意识的生灵都要被它压制,若是阴邪魔类更要受伤,甚至瞬间被消灭掉!

仙都二女也跟随叶缤修炼了灭魔宝箓,上面尽是灭魔降魔的佛门神功大法,战斗力与当年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又拿了这等绝世杀器,憋着一股恨意,直杀去昆仑绝顶,又有天山派的一发禅师和广明师太接应,一路之上所遇邪魔两教的强敌皆不堪一击,尽被消灭。

红莲老魔提前算知此事,收缩兵力,将外面能战能打的,全都叫回来,聚在一起跟敌人决一死战。谢山本就具有极高的法力,这些您恢复了过去世的记忆和法力,凭借心灯至宝,所向披靡,叶缤和他修习灭魔宝箓多年,那上面尽是绝尊者创出来以扫荡群魔的绝招狠招,他俩拿来试验,群魔果然抵挡不住,连红莲老魔也无法直撄其锋。

红莲老魔知道末日临头,恨得把牙齿咬得咯吱吱地响,他即恨佛门害他,更狠傅则阳耗子动刀窝里反,本是魔门同道,偏偏与外人一样,净对自己下手。

他让其他人在前面顶住,自己跑到后面万顷洪梅林中,施展无上大法,勾动诸天秘魔元气,将长江跟黄河两条水系上各处水源全部爆开,又施法将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山全部用魔火焚烧,蒸腾成云气,送入下界,增加水势。

“傅则阳!还有佛门的秃驴,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哪怕你们提前做足了准备,但我顺着山川地势而为,你们人力有时而穷,焉能跟天地自然之力抗衡?这一场灾劫,大家都有份,傅则阳你莫要再想在人间称神做主,佛门的和尚也莫要再妄想极乐,咱们大家一起下地狱去,阎罗殿里再拼个死活!”

傅则阳到的时候,这里山峰崩折,宫殿倒塌,那辉煌华丽的小雷音寺,也被打得千疮百孔,有飞剑砍折的廊柱,有神雷洞穿的壁阁,也有被佛魔火焰焚烧出来的大窟窿,东边根底已经被栅栏,数百米高的超级大厦向一侧倾斜,仍然有人在各个房屋之间进进出出,斗剑斗法,当然也有趁乱打劫的,把好东西偷盗拿走,逃之夭夭。

“灭魔宝箓,果然名不虚传啊。”傅则阳看谢山和叶缤不断使出各种降魔大法,他们的敌人也不乏邪魔两道两道中开山做祖的高手,但在二人面前却都跟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所用的一切魔法皆被二人的佛法克制,简直就像是青蛙遇着毒蛇,兔子遇着老虎,走得快的尚能逃命,走得慢的,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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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七宝镇魔宫

蜀山魔门正宗正文卷257七宝镇魔宫七宝金幢矗立在红莲峰顶,它长到千余米高,好似一座纯金铸就的超级高塔,神光四射,金焰沸腾。其所放来的佛光,染透苍穹,照彻大千,蓝天、白云、罡风、雾霰、砖地、红莲、神殿……全部被镀成金色,整个世界都似乎成了黄金浇筑而成的,如佛经上描写得西方极乐世界所谓黄金铺地,七宝妆成极为相似。

然而在这极乐景象之中,却是另一类众生的浩劫!

此宝因为威力太大,昔日顶上有一颗镇幢十色舍利,只是谢璎和谢琳取宝时候,佛法境界不够,未能同心定念,将舍利定住,令其飞往西方。

若是有着十色舍利在,法宝威力能放能收,又有佛家慈悲威神镇压,不会错伤无辜,十色舍利一旦失去,下面七宝没了镇压,一旦视为,方圆三百六十里以内的精灵鬼怪,除非潜藏在地底三四十米以下,受此宝精光一照,立即将道行打消一半,似宝相夫人那等得道千年的天狐,也经受不住这宝贝神光照上一下。

谢璎跟谢琳俱都深恨傅则阳,上次傅则阳的手段也给她俩心中留下阴影,只怕威力太弱,不怕威力太强。

两人听说谢山前世是个老僧,在海底坐化,心灯被他拿在手里,由叶缤和这一世的谢山无意中重新得回,便想去寻了谢山当初千年不腐的肉身舍利,回来安放在金幢之上,以助其声势。恰好这时候灭魔宝箓最后几页显示出绝尊者特地留下来的字迹,言说日后此界若有人修成魔神之体,可去川边寻找自己留下的肉身,以宝箓上的方法炼成舍利子。

二女大喜,找到宝箓上所说的地点,施法叱开峭壁,里面果然封存着绝尊者的肉身,二女以佛火将其炼化,成了一颗灭魔舍利,安置于七宝金幢之上。

绝尊者昔年曾经发下“不荡尽群魔,誓不成道”的誓言,一生当中杀魔无数,舍利之中自然带有一股天克邪魔异类的杀伐之气。

金幢顶上原来的十色舍利是压制宝幢威力的,这回的灭魔舍利是助涨金幢威力的,已经放开,佛光所笼罩的范围扩大到五百里,一切鬼怪妖灵都要被其压制,除非躲到地下百米,道行高的,要受重伤,道行浅的,直接化作灰灰!

傅则阳才到山顶,吃宝幢金光一照,便被迫现出神形,仰头看时,宝幢内七件法宝缓缓转动,释放出无量流淌的金光和佛炎,落在身上,炽热逼人。

好厉害的佛门至宝!

傅则阳知道这东西是佛门数一数二的超级宝物,但没想到竟然厉害到这等地步。

在佛光照耀之下,红莲老魔事先布置得所有魔教法阵,禁制埋伏,俱都如被沸汤泼上的冰雪,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一干人等炼制的所有神魔厉鬼,不管是千年的大力神魔,还是无数凶神恶煞凝聚的三枭神魔,亦或是从异域召请来的天魔阴魔,全都灰飞烟灭。

魔光暗淡,魔火熄灭,魔法失效,魔君奔走哀嚎,成了烂泥跪伏在地,嗷嗷待死!

在如潮水般的佛光之中,正教中的修士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能够得到佛光的加持,精气十足,五感敏锐,所放法术威力更大,有的仗剑疾行,有的驭雷滚滚,如鱼得水。

天山派的广明师太和一发禅师带着二十多个比丘僧尼,合力连发劈天神掌,金光大手一个接一个砸向华山派的阵地,金光佛掌得到七宝金幢的佛光加持,比平时更大更猛,华山派中只有烈火祖师仗着烈火雷音剑方能勉强支持,他指定仙剑,每次发动都发出一道烈火,带着霹雳雷音,惊雷掣电,将打过来的佛掌劈碎。

天山派的劈天神掌跟不要钱似的,接连不断地轰过来,广明师太大声喊道:“烈火妖人,还我徒儿来!”

上次黄山斗剑以后,魏枫娘被金沈子拐走,从此就没有回家,广明师太和一发禅师事后推算,才知道前因后果,虽然恼恨魏枫娘不争气,但更恨金沈子的勾引,因此这次只逮着华山派的人狠揍,开口闭口要他们交出徒弟。

烈火祖师气急败坏,用仙剑劈开一个又一个金光佛掌:“你徒弟是个白眼狼!自从到华山上,我收她做了弟子,好吃好喝地供养着,教他跟我徒弟完婚,哪知洞房当晚她就跑了,还杀死了我两个徒弟!我如今也在找她,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广明师太怒声道:“休要花言巧语蒙骗于我!枫娘还在你们华山派!肯定是你把她给藏起来了,今天不交出我徒弟来,你们华山派一个也别想离开这里!”

天山派的人加大了攻势,华山派抵挡不住,他们平时所修炼的法术法宝,追求省时省力,威力大又狠毒的,大多数都是旁门左道的法术,就连烈火祖师炼成的镇山六宝之中,也有五件都是邪门宝物,如那幽灵碧焰梭、天躔密魔钉等,平时威力极大,又能污人飞剑,仗之与人对敌,少有不利,今日出手以后,只飞出丈余就在佛光之中化作飞灰,接连毁去。

至于众弟子们练的宝物,更是不堪一击,才拿出来吃佛光一照,便即了账。

华山派此时能用的手段实在不多,烈火祖师单人独剑抵挡不住天山派的攻击,急忙叫两位师弟率领众弟子以都天烈火旗布成都天烈火大阵,每人控制一杆法旗,旋转翻飞,狂喷烈火,相互勾连融合,结成一座烈焰熊熊的巨大火山,烈火祖师带领弟子都躲到火山里面,借着火势跟天山派抗衡,并催动火山如沙丘般往前移动,要把天山派的僧尼裹在里面。

一发禅师跟广明师太也急忙叫大家放出佛光,跟七宝金幢的佛光连成一体将火挡住。

五台派对上的是峨眉派,这次老一辈剑仙都没来,上次在黄山斗剑,齐漱溟同辈的师兄弟姊妹伤亡惨重,很多都已转世投胎,重新接引回来。

这回斗法的主力不再是峨眉派,齐漱溟吸取教训,只派了小辈的弟子来,女弟子由自己的亲闺女齐灵云带队,男弟子由玄真子的大弟子诸葛警我带队,也有二十余人。

他们虽然辈分小,但都是数世积修,比如齐灵云跟齐鲁三英中周淳的女儿周轻云,千年前都是天一金母的弟子,齐灵云已经修道百余年,周轻云虽说年纪尚小,但得了长眉真人昔年随身用的青索仙剑。

峨眉派擅长剑术和雷法,用的又全都是绝世仙剑,如紫郢剑、青索剑、天慧剑、乙光剑、七修剑、银河剑、无形剑等等,在佛光之中各色剑光好似游龙出海,往来纵横。

反观五台派那边炼制的神婴剑、阴魂剑、百毒剑、红蛛剑等,俱是用旁门邪法炼成,吃佛光一照,上面附着的魔头阴魂毒煞等,瞬间灰飞烟灭,品质好的,落地还原成几口剑坯,品质不好的,连本体都化做劫灰。

太乙混元祖师上次被齐漱溟用七修破了五毒剑,回山之后跟许飞娘合力祭炼天魔诛仙、百灵斩仙双剑,至今尚未完成,因此这次带队前来赴会的是他师弟摩诃尊者司空湛。

双方接触以后,不多时五台派的人就开始溃败,峨眉派小辈人人争先,御剑追赶,五台派的人一切邪法都使用不出来,飞剑品质又不如对方,刚开始尚能抵御片刻,随着飞剑接连损毁,被峨眉派如砍瓜切菜一般砍得抱头鼠窜。

司空湛的列缺双钩乃是真仙列缺所炼神兵,尚堪使用,却招架不住敌人如此多的极品飞剑,他怒吼着放出庚甲运化天芒神针。

他这神针倒是正经道家的法宝,出手便是大片青白色的长短神针,好似太阳放射出来的光芒,又似被磁铁吸起的铁屑,密密麻麻,蜂拥向敌人身上罩去。

只是峨眉派来的人中,有一个齐漱溟的徒弟,叫做阮征,是齐漱溟数世之前的徒弟,道行还要超过齐灵云不少,因爱惜自己的容貌,连转两世,仍然是当初模样,生就一双重瞳。当年他曾经得到一葫芦天璇神砂,乃是前古金仙用来炼制法宝的材料,以无上法力自天河之中穷搜星辰之力,凝炼而成,因此又叫天河星沙。

荀兰因添加了许多西方太白金精,与其融合为一,以紫青宝箓中最上乘的法术将其炼成七套四十九枚金丸,内含子母妙用,一旦发出,便能化作万丈星河。

在来之前,他得齐漱溟指点,说起五台派司空湛的庚甲天芒神针,嘱咐了应对之法,此刻见着大蓬青白两色细芒出现,他立即放出天璇神砂,数不清的耀眼星光将峨眉派众人环绕其中,好似星河一般璀璨耀眼,外面密集的青白针芒满空打来,射入星河之间,炸起万点星芒,无穷爆散,耀眼的白光连成一片,霎时间将普照的金色佛光都给盖住了。

这时候李英琼得自白眉禅师的牟尼珠、齐霞儿取自优昙大师的伏魔雷音钹、阮征的天府奇珍天乙神箭、玄龟岛易家兄弟的火龙钗和断金块、女神婴易静的牟尼散光丸……各类法宝纷纷出手,诸葛警我等几个修道年久,法力又高的,使用各种法术神雷,合力向前猛冲,将天芒神针消灭了一大片,反应不及的五台派弟子也被顷刻间碾杀了十来个。

司空湛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咬破舌尖,喷吐精血,发动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雷。他炼这雷法威力跟傅则阳所用的不同,傅则阳有更厉害的超级战略核武法宝太虚仙环,一旦引爆天下糜烂,另行炼制这诸天秘魔神雷是为了搞小型化的战术核武法宝,进行小范围精确打击用的,因此尽可能地在小巧可控上下功夫。

司空湛炼这神雷,就是奔着跟敌人拼命去的,不惜引发天地浩劫,也要发泄心中的无尽之恨,威力能够炸到方圆一千两百多里,禁圈之内,地水火风相互摩擦,化作无量迅雷,此起彼伏,生生不息,一切飞潜动植全被吸引炸烂磨碎。

十二个血红色的雷珠飞出,相互一碰,立即爆散开来,一丸变千万,千万变十亿,无穷无尽,瞬息之间化作无量微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本来这亿万微尘被魔法催动剧烈震荡,共振摩擦,即生出雷火,还能生发出新的雷珠,如同核裂变一样,引发连锁反应,无穷无尽,只要司空湛不死,雷爆不止。

然而此时满天都处在七宝金幢佛光普照之下,这雷珠未爆之前,那十二枚红丸光芒已经比寻常暗淡许多,飞行运转之际也有诸多滞涩,等它自动分裂碎成微尘以后,内里蕴涵的魔法直接被佛光化去,剩下雷尘本体也被佛光中暗藏的佛火焚烧成灰。

司空湛苦心孤诣,费尽无数心血炼成跟敌人拼命的大招,就这么被破掉了。

似华山、五台这类,虽然修炼旁门左道,甚至魔教的法术,但底子仍是道家的门派,即便平时赖以逞凶的许多法宝法术或是应用无效,或是直接被毁,到底还有道家本来的手段可以用,如烈火祖师跟司空湛,仍然可以用都天烈火剑和列缺双钩对敌,不至于一败涂地,至于那些纯粹往邪门一路上走的门派,便根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最苦命的就是白骨门和太阴教,当年傅则阳为了报复白骨神君,跑去庐山把神魔洞给捣毁,破了白骨门的老巢。后来南明军队占领江西,在南昌设立了神殿,傅则阳又改造鄱阳湖以抵御洪水,白骨神君不敢回家,带着冬秀跑去北邙山投靠了徐完。

这些年,白骨门和太阴教都受到红莲老魔的支援,他俩也在河南帮助红莲传教,连自家的太**和白骨道传教之事都荒废了,五行之中,如同成了红莲教的分坛坛主。

他们两家的手段,都在妖鬼尸骸上面下功夫,被七宝金幢克的死死的,不管是白骨阴风箭还是白骨丧门箭,由白骨神君亲手使出,离手只能化作丈许长的碧火,飞出不足十米便急剧收缩,不管白骨神君怎么努力施法也么用,迅速在佛光之中熄火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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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老魔修佛

太阴教比白骨门更惨,徐完本来就对徒众的性命漠视不放在心上,自从当年出了傅则阳的事故,他更是变本加厉,日后再收徒弟,皆作为记名弟子,只负责招魂起尸等粗浅活计,并不传高深法力。

等修到一定程度,令其跪在法坛前面,对着天地鬼神盟誓,表达衷心,然后自裁,由徐完施法炼制一盏本命灵灯,然后再传其修炼法门。

这样弟子们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福祸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再有背叛,他可轻松将其治得生不如死,若弟子外出办事,死于正道之手,灵灯立时熄灭,他也能够立即知晓。缺点是弟子们新死以后,需要经过十数年时间凝魂聚魄,将神魂修炼得有些气候了才能为他办事,平时只能夺舍寄生在谋局新死的尸体或者冢中的僵尸之中行事,很多需要操纵法器的法事都不能坐,大大减慢了他的修炼速度。

徐完这次带来了座下十七位太阴教中的精英弟子,个个都是鬼仙,能够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来去无踪,动念即至,再加上他自己炼制的太阴六宝,连白骨神君都成了他的小弟,对他唯命是从,满拟能够大杀四方,在这次红莲法会上独占鳌头,万没想到谢山和叶缤突然杀过来,紧跟着仙都二女,然后正教各派接二连三地杀上峰顶,让他们措手不及。

他那些弟子,最先受到谢山手里心灯散花檠所放出的万朵灯花,如流星火雨一般飘洒飞落,凡是灵体之物,甭管是魔头还是厉鬼,沾上一朵便要跟雪人似地熔化消亡。

他怒骂着放出太阴法宝进行相抗,拼着毁掉了两件镇山宝贝才勉强抵住乱飞的花火,一面率领弟子后退,刚刚稳住阵脚,仙都二女又杀来了,斗法不久,落入下风,被许多神魔围攻,他也把自炼的万尸裂魂砂、阿鼻元珠发出去,想要将二女杀死,收来元神,藉由二女元神练就太阴法宝。

仙都二女被无数嚎叫的魔头和滚滚碧火飞砂淹没,徐完以为自己已经要成功了,万没想到下一秒,让他无比恐惧的事情发生了,二女合力把七宝金幢放出来了!

宝幢祭起,一切邪魔外道全部纷纷化作劫灰,那些魔头恶鬼顷刻间消散无形,如被烘炉炙烤的猪毛,股股青烟才刚飘起,就都不见了,他费尽无数心血炼成的裂魂砂和阿鼻珠也很快步了后尘,成了随分飘散的细碎灰烬——灰烬继续燃烧,化成了烟雾,最后连烟也不见了!金幢佛光普照之下,根本没有他这种人存在的一丝机会!

炽热的佛光浪潮迎头涌来,徐完身边的精英弟子们好似至于烈火中的蜡像一样,纷纷熔化,他们大叫惨嚎,向师父求救,徐完也想救他们,但是他已经自顾不暇。

徐完自己也是鬼仙,当年他要杀傅则阳,被傅则阳毁了肉身以后,并没有再次转世投胎,而是继续以魂体继续修炼,从鬼仙修入地仙,虽然不至于在佛光之中消解,但也是难受无比,只觉得四面八方皆是酷热的铜墙铁壁,寸步难行,饱受煎熬。

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太阴六宝被毁了四件,心惊胆寒,转回身招呼白骨神君:“白骨道友,咱们快……”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发现白骨神君手里拿着个哨子,看他的表情很不自然,那是一种带着残忍和狰狞的笑,他心中惊觉不好,白骨神君的哨子名叫白骨吹,是用蚩尤的骨骼炼成,专能吸人的元神魂魄,看他这副表情面对自己发动此宝,顿时骇得魂不附体。

徐完正要飞走,白骨神君鼓荡真气吹响白骨吹,虽然在佛光之中,这类宝物的威力被大幅度压制,但此宝远非寻常邪门宝物可比,二来两人相距太近,徐完即被佛光压制,又慌了心神,不能定志,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漩涡之中,被强大的吸力射入白骨吹里面。

徐完在里面奋力挣扎,大声质问:“道友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

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出来,只是让哨子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不过白骨神君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这妖鬼!表面上与我称兄道弟,实则还不是想夺了我的元神去炼制你那阿鼻泥犁幡?前次在黄山,冬秀为玄真子狗贼所斩,你说能令她元神附体,教我去与你同创教宗,与政教抗衡,实则却是口蜜腹剑,在冬秀身上暗施手段,要趁着她与我欢合之际下手摄我元神,多亏我有防备,一直未曾让你如愿。现今冬秀已经在佛光之下与你的弟子一样消散无形,我与你还有什么情面可讲?”

他将白骨吹收起,摆手叫上自己残存的弟子,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要去北邙山将徐完余下的弟子斩尽杀绝,然后鸠占鹊巢,在那里重兴白骨门。

白骨神君暗算徐完的全过程傅则阳都看在眼里,但是他并没有管,似这两种绝无飞升逃脱此界可能的家伙,都是万物一般的存在,互相啃咬厮杀,平添趣味,傅则阳并无干涉的理由,他径直赶往后山,去找红莲老魔。

半路上,他又遇见以罗紫烟、熊曼娘和萧十九妹为首创建的衡山派,联手半边老尼派来的弟子六大弟子照胆碧张锦雯、摩云翼孔凌霄、缥渺儿石明珠、女昆仑石玉珠、女方朔苏曼、紫玉萧韦云共同攻击毒龙尊者所率领的西方魔教教众。

罗紫烟已经恢复了过去数世当中所积修的法力,以纳芥环护身,驾驭飞剑法宝向前猛冲,独自单挑毒龙尊者不落下风,七宝金幢的佛光一起,毒龙尊者所释放出来的五毒追魂红云砂皆化灰烟,他的徒弟们所用宝物也都损毁失效,被这群人撵着打。

西方魔教的人接连遭受屠戮,毒龙尊者气急之中更多是深深地无奈,他仰头看了看那七宝金幢,上面期间宝物缓缓转动,如同七个太阳同时发作,绽放出耀眼的白炽光芒。

就在毒龙尊者预感事不可为,要带徒众们撤退的时候,看到空中飞过一道金色的人影,他又惊又喜,大声唤道:“是红发道友!贼秃驴们欺人太甚,还请道友快快出手!“

红发老祖长啸一声,与天魔化血神刀合二为一,化作一道百余丈长的惊天长虹,裂空而来,对着人群就是一记横扫,好似灵蛇摆头,岷山三女急忙怒喝放出飞剑相抗,与血虹相撞,炸起万点血花,都在佛光之中燃烧成袅袅青烟。

那刀芒倒卷过来,斜切半边老尼的几位女弟子,苏曼躲闪不及,被砍断双腿,孔凌霄断了一条胳膊,俱都惨叫一声向下跌落。

毒龙尊者见红发老祖神刀建功,立即招呼手下反攻,各类飞刀、禅杖、金铙乱飞。

时隔多年不见,红发老祖比当年更加凶悍,一口魔刀竟然能够硬抗七宝金幢的威能压制,化成百丈血虹上下翻飞,岷山三女联手御剑方才堪堪抵住,剩下半边老尼的那些女弟子却斗不过毒龙尊者师徒,被杀的连连败退,幸得凭空来了个昆仑派的虞孝,昆仑四友中钟先生的得意弟子,因为爱慕石明珠,这次以私人的身份跑来参战,拼命护住石明珠,到底还是被毒龙尊者以及毒砂大手印拍在胸口,几乎打落悬崖。

罗紫烟正觉得独木难支,虽然能抵住红发老祖,却无力对抗另一边的毒龙尊者,猛然间看到空中飞过一道金色的人影,脱口而出:“傅大哥!”

金色的人影正是傅则阳,在天上轻轻一顿,随即落下,恰逢红发老祖祭起神刀迎面斩来,他扬手发出一道金色的血影神光,准确地点在化血神刀的刀锋上将其荡开。

罗紫烟见傅则阳落下来跟她相见,面上的喜色却快速消退,表情有些发僵,下面的话全都噎在喉咙里面说不出来。

另一边熊曼娘却是心直口快,欢喜道:“傅大哥,你怎么这时候赶来这里?”

红发老祖惊讶于有人能够随手一指点开自己的镇山利器,待看见是傅则阳,惊怒交加,却未敢纵上来进攻,反而转身人刀合一,继续往小雷音寺后面的红莲法界飞去。

罗紫烟问傅则阳:“傅大哥,你这次来是帮正教还是帮邪教?”

“那还用问吗?”熊曼娘欢喜道,“上回在黄山第一次斗剑,傅大哥都是襄助正教,灭魔诛邪,这次肯定也是来帮咱们的。”

罗紫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继续警惕地看着傅则阳,等他亲口表态。

傅则阳深深吸了口气,手搭凉棚往天上看,忽然伸手指向七宝金幢第三层:“如果我说,那个要饭的钵盂不错,我这次来是想要把那个东西拿走,你们还会叫我大哥吗?”

“果然!”罗紫烟的倒退了两步,“你果然还是要跟那些邪魔一路!”

她是数世积修,修道年限跟三仙二老等同,恢复了过去生的记忆以后,跟傅则阳在洞庭相处的时光,不过是几百年长河之中泛起的几朵浪花,至于罗新这个父亲,她也是“借”他们家投胎转世,归真以后,她为罗家做了不少事,赐福赐寿,生恩养恩已经报答过了,连父母都不再亲厚,更不必说从罗新那边论过来的情分。

熊曼娘没有过去世的记忆,她与傅则阳相处时间虽然不及罗紫烟,当年在洞庭湖畔的日子,多得傅则阳指点照顾,因此十分珍惜怀念当初的时光:“傅大哥!红莲老魔不是好东西,这些年弄得天下大乱,害死了无数无辜的百姓。大哥,我知道你修炼血神经,但你只是修炼的魔法,本身为人却是极好的,你跟仙都二女有仇,切莫这时候报啊……”

傅则阳哈哈大笑:“非也非也,我并非要找她们报仇,那两个小丫头,也不值得我报仇。实不瞒妹妹,我得优昙大师相助,尊胜禅师点化,已经转修佛门**。”

“真的?”熊曼娘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傅则阳取出尊胜禅师留下的三枚舍利子,“看到没有?这是尊胜禅师留给我的,他还托我帮他渡化一个人,以了解他在这世界上的因果。”

岷山三女的师父是七指龙母因空师太,世人称之为龙空师太,本就是佛家神尼,虽然也是从凡间女侠起家,实力远不如芬陀、优昙等人,但也精修佛法,岷山三女不做比丘尼大半,蓄发修行,这些年跟着师父也学了许多佛法,更听说过尊胜禅师。

“你得尊胜禅师青睐,能够弃恶从善,皈依我佛,实在是太好了。”熊曼娘大喜。

罗紫烟却没有她那么单纯,脸上的凝重虽有放松,但依旧带着警惕。

“所以我得把那个钵盂弄下来,做个修佛的标志。”傅则阳又指向金幢里的钵盂。

“傅大哥,我师父说过,佛法只向自己心内寻,往外找的都是外道。”熊曼娘说,“你拿着个钵盂跟拎着个饭桶俱无区别,还要看内心……”

“我现在还没有那么高的境界,钵盂和饭桶在我眼里就是有区别的。”

“可是,那是咱们对抗红莲魔教的倚仗,你一旦去取了一件宝物下来,七宝金幢就变成六宝金幢,就震慑不了群魔了。”

“怎么震慑不了,这件宝贝厉害的很,就算七宝全部拿空,仍然能够佛光普照,威震群邪,取出一件来也不打紧,对于我来说,却是将来学佛吃饭的家伙,至关重要。”

傅则阳说着就作势要飞去,熊曼娘赶忙把他拽住:“大哥你还要吃饭吗?”

“当然要吃。”傅则阳说,“以后我就端着这个钵盂,到天台山、少室山各处化缘,跟芬陀大师化个**,跟白眉和尚化个定珠,他们都得给我。”

熊曼娘还要劝阻,罗紫烟把她一把拉过来:“切莫听他在这里花言巧语了!”她冷着脸跟傅则阳说,“七宝金幢是智公禅师从西方带来的至宝,威力无穷,此幢立在哪里,方圆三百六十里之内便是极乐世界!上面七宝更是各具妙用,哪怕现在仙都二女无法发挥,尤其是一个外人说取就取的?你若真有本事,现在就去拿了来,找白眉、芬陀等处化缘去吧!”

259 沙神童子

听了罗紫烟的话,傅则阳微微叹息,这小妮子跟自己总不能再如当初了:“紫烟啊,你以为我真的拿不到那上面的宝物吗?七宝金幢虽然厉害,仙都二女水平不济,修炼灭魔宝箓又急于求成,佛法上的修持更是稀松平常,对于此宝尚不能运用有心,我此时若是强取,虽然困难,但是费些手段,也还是能够做到的,如是在谢山手里,我就不说这样的话了。”

其实傅则阳并非顾虑这几个人,而是忌惮远在大雪山遥视观测这里的二僧二尼,不然单凭仙都二女,就冲为异日光明顶上减却一重劫数也要想法把这宝贝拆解了。

罗紫烟只道他此刻也被七宝金幢克制得厉害,徒说大话,便一再出言相激。

傅则阳说:“你以为我这次来为了救红莲尊者,生怕我去出手对付寒月一音和仙都二女他们是吧?其实我本就不是为他们所来,这次另有要事要做,因时辰未到,特地先下来看看你们这边的情况,叙叙旧情。”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罗紫烟,跟熊曼娘说,“你昔年那次沉沦红尘之劫数我帮你渡过,但未来另有一重隐忧。我想龙空师太圆寂时候应该跟你说过,你的师姐师妹全都三灾已消,只要自己不做死,决不至于再度堕劫,你宿慧不如她们,须得要谨小慎微,不可行差走偏。”

熊曼娘对于罗紫烟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她比较单纯:“傅大哥,去年我在滇边遇着西方魔教的妖僧,几乎遭了毒手,为一个救星暗中所救,我无论怎样也没能觉察出是谁,回山以后,潜心推算,却似阴阳错乱,五行颠倒,算不出任何东西,想来应该就是傅大哥您给我说的那位过去跟我有过因缘的青海派掌教藏灵子了?”

“正是,若非是他,旁人哪里用的这样藏头缩尾,非但做好事不留名,更像躲瘟神似地不敢露出半点行藏?只因有过去的一重缘分,他怕跟你再沾染上,因此躲得干净。”

熊曼娘有些不满地道:“他既然这样躲我,又何必救我!”

傅则阳说:“你马上还要有一重劫数就在眼前,我这里有一件宝物,可以暂借给你,帮助你脱此劫难,在危急时刻化险为夷。”傅则阳拿出一个两头密封的小竹筒,用青玉雕刻而成,上面坠有五片竹叶,外壳上刻画着许多符箓。

熊曼娘欢喜地过来接,傅则阳却没有立即给她。

“此宝不需要你使用,到了危险时候它会自己发动,救你一命,但是有个前提是,你绝不能自己试图拆开来看,否则的话,就要失效了,你若答应我就给你。”

熊曼娘道:“大哥放心,我肯定不会看的。”

傅则阳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罗紫烟,轻轻摇头:“不行,你须得发一个誓来,须知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法宝,对于你来说,却关系到你未来的成败。”

熊曼娘有点急道:“傅大哥你怎么不相信我?”她举手向天,“我若提前打开竹筒,看了此宝,就叫我生生死死,常堕三涂,永不成道!”

“好!好!”傅则阳这才把竹筒递过去。

熊曼娘欢喜地拿着,看来看去,爱不释手,把玩了一番才贴身收好。

罗紫烟在旁边看着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又看向傅则阳:“不知你所等是何时辰?”

傅则阳笑了笑:“我要等的人尚未到来,既然咱们两看相厌,还是分开得好,我去后山找些梅花红莲,回去妆点盛景,此役过后,这里的千顷红梅,万夺莲花就再也看不见了,免得就此在世上断根!”

傅则阳先前已经在前面的莲池之中取了七十二节莲藕,栽种在他开辟的小世界里,这回又往后面飞去采三十六株梅树。

已经倾斜将要倒塌的小雷音寺被七宝金幢镇住,宛如被一座金塔镇压的魔头,不再倾覆,只是不停燃烧,金色的佛火从个个门窗破口里面喷涌出来,烧得红炽,噼啪乱爆。

在小雷音寺的后面,这里便是千顷梅园,原本有一株株百余丈高的参天巨树,虬枝蜿蜒,疏影横斜,生出来的梅花个个大过碗口,少则六层,多则九层,花瓣重叠,暗香浮动。傅则阳当年来参加红莲法会的时候曾经观赏过,如今再看,却是东倒西歪,有的被利器切得枝条寸断,干折茎劈,有的被雷轰火烧,焦黑成炭,有的更是被连根拔起,横卧地面。

满地狼藉的梅林之中,静悄悄地,毫无动静。

傅则阳知道谢山和叶缤追红莲老魔到他开辟的红莲世界中去了,他乐得清静,挑角落里尚还完好的梅树,一株株都移植到自己开辟的小世界中去。

才移了二十多棵,他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看往北方,有一点火星疾速飘来,晃眼之间从天边到了近处,见傅则阳发现了他,便索性展开身影,大大方方地直飞过来。

来的是个十五六岁大的道装美少年,头戴紫金道冠,身穿五云仙衣,身后背着个大葫芦,腰间悬着尺许长的龙首金刀,手腕脚踝各带着一枚金环,额头上另有一个如意祥云的金圈,长得清俊秀美,气度非凡。

少年飞到傅则阳面前,用手一指:“你可是光明教傅道友当面?”

傅则阳点头,他已经猜出来人是谁了:“你便是沙神童子吗?”

“正是。”沙神童子把傅则阳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几遍,“你竟然已经修成魔神之体了?难怪有人说你是未来魔教的共主。不过血神子邓隐也已经修成魔神之体了,将来你们俩谁是主谁为次,还未可知哩。”

傅则阳笑道:“我可没有意愿去做什么魔教共主,他若喜欢,就教他作吧。”

沙神童子冷哼:“你若真无此心,大老远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做,却并非领导魔教。”

沙神童子看着他,嗤笑着:“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是算出火灵神君该有一场大劫,要在危急时刻将他救走,好去做你光明教的第三位护教法王是不是?”

傅则阳微微诧异:“人道沙神童子是赤身教鸠盘婆的师兄,只比她强上一筹,如今看来,你比你师妹强得可不止一筹啊。”

“休要在我面前提那贱妇!”沙神童子怒道,“那贱妇自甘堕落,先被一个男人折磨得要死要活,又被妹妹背叛,弄得半死不活。既然得了祖师传法,就该好好修炼,自立自强,行出我魔教的风采来,却偏偏自甘堕落,去跟正教狗扯羊皮,我真耻与她为伍!”

傅则阳知道他们师兄妹有仇,但不知道是什么事:“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这样势同水火,比外面的仇人还要厉害?”

“哼!”沙神童子恨恨地说,“当年玄龟岛易周老儿的女儿打上门去,说是追拿妖邪误入她那九环山,但知道是她鸠盘婆的地盘以后,依然横冲直撞,接连毁了她三座祭坛,二十一面血河神幡,更是口出不逊。她把那贱人擒住以后,要用九鬼啖生魂令其魂飞魄散,偏生易周老儿忌惮她的威名,又愿意卖峨眉派的善缘,请了齐漱溟出山,假装路过,仗着昔年长眉真人时候接下的一点香火之源讲情,说了一大堆什么善恶因果,灾劫相应的话,她竟然就把那小贱人让齐漱溟给囫囵带走了。”

“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哼,她自甘堕落,丢铁城山祖师的脸面,更不知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她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却不知那小贱人将来必要报仇的,小贱人既是易周的女儿、齐漱溟老婆的弟子,还有优昙老尼的外甥女,此事绝不会就此甘休,等将她把法宝神功练成,必要去找她报仇的,到时候她也必死于天劫**之下,我再去受了她的残魂,将我跟她过去的旧账一起算了,让她知道魔道心狠,正教心黑,方是人心险恶,容不得她这种妇人之仁!”沙神童子一说起鸠盘婆便满脸不屑,更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这两人过去到底有过什么仇恨。

两人正说着,忽然头顶上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粉红色,似加了一层滤镜,跟七宝金幢的金光毫不影响,金色的佛光和红色的魔光重叠在一起,佛光如水,魔光似烟,一个涌动奔流,一个飘渺缭绕,映照得天地之间一片光怪陆离。

傅则阳看了沙神童子一眼,沙神童子也正偷眼往他这看来,两人目光触碰,沙神童子有些心虚地移开,随后想了想,觉得自己太过示弱,于是转头瞪过来:“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所为何事,你是想等红莲道友身死道消以后,将他的残魂收去,炼成神魔,以后拿去对付九天魔女陈紫芹的转世之身是也不是?”

“正是!”傅则阳大大方方地承认。

“哼!有我在这里,你就不要想了!”沙神童子傲气无比地说。

“我为什么不能想?”傅则阳有意逗他,“我也知道,你也是想收走他的残魂炼法,不过我也告诉你,有我在这里,你也不要想了。”

沙神童子冷哼一声,但这次明显没有先前的底气足,沉默了会,眼见空气里的魔光颜色越来越重,由粉红转向艳红,他有些沉不住气:“伽因小尼姑当年不是你的对手,将来更不是你的对手,你何必如此费力?”

“伽因小尼姑佛道双修,法力早已经今非昔比,绝不可小视,况且我要全力对付的不是她,而是那心如老尼,昔年的宇宙六怪辛如玉。”

“辛如玉……”沙神童子当年曾在她手上吃过亏,现在听到她的名号还有点发怵,他用手指向摇摇欲坠的小雷音寺,“你将来的劫数比这还要惨,杀上光明顶的又岂止辛如玉一个强敌?你有了红莲道友的残魂,也对付不了她的,不如让给我,等我渡过天劫,将来光明顶崩塌之日,我去救你……”

“也像今日这般,等他们把我打死,再把我残魂收去?”傅则阳笑着反问,“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够精的。”

沙神童子有些恼羞成怒:“你若不肯依我,我将来在你劫数临头之日,必去光明顶上趁火打劫一番,须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傅则阳笑道:“你得等到我劫数临头之日才能让我知道你的厉害,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今日就是你劫数临头之时?”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和善,笑意盈盈,沙神童子却向后飘出三四丈远,腰间的金刀都跳了三跳,如今傅老魔凶名在外,沙神童子也不敢大意,他轻拍刀柄,安抚住躁动的魔刀,沉声问傅则阳:“你怎样才肯把红莲道友的残魂让给我?”

“这话应该我问你啊,你怎样才能让我把红莲道友的残魂让给你?”

沙神童子有些气噎:“这个……光明教主富有两极,五分中土,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能让教主看得上的。”

“那倒是。”傅则阳认可了这个说法,“马上就是十分中土了,你小子能让我看上的……也就是你本身了。这样吧,我本要收四个护教法王,待收了火灵神君以后,还缺一个,就由你来充个老幺好了。”

沙神童子先听他自己叫自己“小子”十分恼怒,待听到后面的条件,复又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那四个护教法王,只有九烈神君还算稳固,邓隐这次出世以后,赤尸神君必然要舍弃你去追求他的,至于火灵神君,人家这次本就不该死灭,虽有劫数,但他跟李静虚交好,到时候极乐童子必去相救。据我所知,火灵神君虽然修炼大阿修罗法,却心想正教,自闭在宫中已有千年之久,不但自己不出来做事,就连他那妻妾徒众们也都严格约束。他跟尸毗老人同出自阿修罗教,尸毗老人三百年前发愿修佛,他也于三百年前心向玄门,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最后必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竟然还想要收我?你有何德何能要我到你座下甘供驱驰效忠呢?”

260 红莲陨落

沙神童子长篇大套说这些话的时候,空中的红色越来越浓,阳光越来越暗,宛如日蚀,那么强的佛光竟然无法将其驱散消除,只能跟红光重叠并行,相互争辉。

傅则阳背负双手,仰头望着空中开始逐渐加速旋转的七宝金幢:“我有何德何能?在不久的将来,你应该很快就能知道,火灵神君是我的,绝不能跳到李静虚的碗里去,你不了解大成真人的境界,以你的水平去臆测,自然是坐井观天,难窥全貌。未来我跟邓隐自然还有一场仗要打,这是魔道中的一场大劫,也要应在未来的第三次斗剑之时。原本的魔道中人,除非躲在山中,永不出世,但凡沾染劫数,要么归于光明,要么沉沦血海,一切福祸,皆有自招。沙神童子,今日你拒绝我,将来你在想要做本教护法也不能了!”

他话刚说完,脚下突然似焰火般喷出一大蓬金光,将他托起,化作一幢金色光柱,将他裹在里面,平地破空飞起,傅则阳在金光之中双手十指纠结,做龙象印,瞬息间升到百丈之外,光芒骤闪乍收,瞬息间消失不见。

沙神童子以为他要放大招,吓得急忙向后退出十数丈远,腰中金刀跳到掌心里,一只手反手扣住背后的大葫芦,宁神戒备,却发现傅则阳竟然不见了,他微微一愣,随后想到红莲老魔应该已经落败了,急忙挥手放出一片红色魔光,也把自己裹住,凭空隐去。

二人刚刚消失,空气里的红光已经浓到墨黑色,迅速渗出血雾来,血雾结成血云,血云里面盛开出一朵朵红莲,长到车**,在残破的千顷红梅林中遍地盛开,花瓣依旧如往昔一般鲜艳,只是上面沾染了血污,似被用血水浇灌出来的,又似直接在血海中盛开长成。

在其中最大的一朵红莲上,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英俊青年和尚,他僧袍残破,上面大部分被鲜血染红,血液从他的双眼、双耳、鼻孔里面流出来。

随后佛光连闪,出现了两朵金焰莲花,上面显出一僧一尼,正是已经剃度过后的谢山和叶缤,如今谢山法号寒月,叶缤法号一音,并排跏趺端坐在金色的莲台上面。

谢山手持心灯散花檠跟红莲老魔说:“魔头,你的红莲法界已被我用心灯焚毁,再被我此宝所发七朵灯花钻入七窍,煅烧六根,既是我现在收手,你也要免不了要形神俱灭!”

红莲老魔仰头看天,满脸悲怆,口气却很平淡,缓缓摇头:“佛家有言,神通抵不过业力,你们俩初到这里便跟我说过,说我的造下无穷恶业,哪怕修出再大的神通也难抵挡。但是你们也要反观自己,神通抵不过业力,你们哪怕有再大的神通,也灭不得我。”

他有些吃力盘腿坐好,双手合十:“我愿皈依,恳请我佛,救我脱离苦海,愿以我身化红莲,庄严佛国清净土;愿以我念化红莲,庄严佛体光明身。红莲开处,普照十方……”

叶缤厉声说:“你这魔头,死到临头,还敢歪曲佛理,企图活命么?这些年若非你使魔子魔孙,披袈裟改佛法,使得人人信邪,岂会使得天下大乱,众生遭难!”

她双手快速变换法诀,仿佛有几千根指头在点、挑、扭、扣,手诀之间绽放出无量光芒,此是绝尊者《灭魔宝箓》上所载的千佛诛魔印,要在三秒钟之内,观想千佛的法身,同时双手配合打出千佛的本尊正印,一念一佛对应一印,前佛方先,后佛已升,瞬息之家如同千佛出世,并力加持,获得无穷大的威神。

“魔头受死!”叶缤带着残影的双手先前猛推,迸射出一道金色光柱。

仿佛打出一道金色的激光炮,瞬息间将空间洞穿,红莲老魔只顾念佛求佛,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被这道金光打在身上,立时将整个身体打碎消磨,他已经将元神修炼成本命神魔,是个有身高丈六,长有六条手臂,三只眼睛的形象,胸口被千佛印打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鲜血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

谢山先前所发的七朵灯火,就在他的神体上面缠绕灼烧,烧得皮开肉绽,滋滋作响,躯干部位皮肤已经全被烧完,一根根的肋骨也被烧得黑黢黢的,成了焦炭状,腔子里面一团混沌,飘着七朵灯火,不断旋转灼烧。

他跪伏在地,痛苦地颤抖着,依旧大声说着:“弟子愿意皈依,恳请我佛慈悲……”

谢山看他这副模样,摇头叹息:“虽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你心中此时此刻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佛心佛念,并未曾真个放下屠刀,佛也救不了你。”他托起心灯,那灯上“啪”地一声,暴起一大蓬火星,

灯花内里,红蓝白三色光焰围绕着一个金色光轴,似风车一般飞速转动,迅速结成一个一个彩色光轮,红莲老魔惨叫一声,连逃跑也不能够,被强行摄入灯花里面,虽然立即盘膝坐定,六臂结印,强行抵御,却也难以抵挡,片刻之间便全身发火,弹蹦起来,化作一道红影上下左右,四处乱窜,却又哪里逃得出来,才刚飞离,便又被吸回金色光柱里面。

谢山和叶缤同时结印施法,各自射出一道金光将心灯托在两人之间,悬空漂浮,灯火大作,火焰猛烈灼烧,要把红莲老魔彻底炼化。

眼看灯火里面,红莲老魔的身影越来越淡,忽然打雷音寺前面飞来百十道剑光,原来正教方面已经取得了全面的胜利,红莲教下以及被红莲老魔请来的帮众,要么死于正教飞剑神雷之下,要么夺路狼狈逃走,峨眉、天山、衡山各派相互帮助解决了敌人,然后一起赶来后面的梅林之中跟谢山两人汇合。

谢山本来辈分就很高,于佛门之中他是天蒙禅师的师弟,于道门里他跟李静虚平辈论交,大家俱都是他的晚辈,齐灵云、诸葛警我这一众小辈自不必说,连罗紫烟、广明师太等人也都矮了他一截,只是他为人低调,很少在外走动,也不以长辈自己,几个掌门都以道友相称,见他收服了红莲老魔,俱都纷纷赞叹。

罗紫烟说:“上次由峨眉派齐道友牵头,在黄山跟诸多妖人一决雌雄,算是正邪第一次大战。这次由寒山、一音两位佛门高人做了先锋,咱们扫平红莲魔宫,算是正邪第二次大战。皆是以咱们正教胜利结局,可见天下当真是邪不能胜正呢。”

众人皆点头称是,谢山却说:“这里还有另一个魔头沙神童子,他潜伏在侧,以为我们看不见,却不知那七宝金幢的神妙,方圆五百里之内,一切魔教隐身手段皆不见效,他虽然法力高强,却也瞒不过我的法眼。他要把这灯中魔头的残魂收走,用来祭炼神魔,将来代替他承受天劫,却不知我这心灯的奥妙,接连施法,俱都白费功夫。”

众人都听过沙神童子的大名,有那老成的都吓了一跳,惊讶之余,各自放出飞剑法宝护身,四下观望:“那魔头在哪里?!”

“诸位道友不必着急!”谢山说,“我早就瞧见他了,争取除恶务尽,借着这次扫荡诸邪的余威将他除了,免得日后他再逃去别处,故意假装不知,暗中传音给两位小女,让她俩在七宝金幢内催动法宝,将天上地下的去路尽皆用佛光封死,等诸位赶来再行说破,大家准备好宝物,待我叫二女破了他的隐身法术,便一起出手将其诛灭,为天下除一大害!”

谢山把话说完,空中七宝金幢所释放出来的佛光猛地又增加了近乎一倍,由于红莲老魔被收入心灯锻炼灼烧,佛涨魔消,空中红色被一扫而光,金光重新布满世界,猛地照去,只见在心灯斜上方不足十丈之外,悬着一个少年,正是沙神童子。

沙神童子郁闷无比,他知道红莲老魔厉害,不敢太早把他救走,想等红莲老魔被心灯锻炼一段时间,他再出手收走残魂,带回去锻魂炼宝。等看红莲老魔身影由浓转淡,知道火候已到,便设法收取,哪知心灯实在厉害,谢山和叶缤法力又高,灯火内外隔绝,他接连失了几次魔法,都毫无反应,反而把放出来的无相魔头被七宝金幢照耀,消灭了不少。

他惊诧之余,正在心疼,突然被谢山叫破行藏,免不了心惊肉跳,慌忙想要离开原地,却被佛光禁锢,上下前后左右的佛光俱都如有实质,好似一瞬之间成了铜墙铁壁,将他牢牢禁锢在中间,他赶忙将腰间金刀祭起,刀锋迸射出道道金虹,将佛光切割得七零八碎,他方能离开原地,然而这时候众人的飞剑法宝也都打到了!

今天来的都是正教中的精英,尤其是峨眉派,手里拿的不是前古异宝就是天府奇珍,李英琼的紫郢剑更是与周轻云青索剑来了个紫青合璧。

这两口仙剑,昔日紫郢在邓隐手中,青索在长眉手中,兄弟两个也曾合璧使用过,但次数极少,而且都是在长眉真人成道之前,等他成道以后——他还没成道,邓隐就入魔了,两人再没有合璧过,但是这两口剑分在两人手里,无论哪一口用起来都是所向披靡,一方面是剑厉害,一方面是人厉害,当时并无一人一剑能够与之抗衡!

如今紫青合璧而来,还有天慧乙光合璧,七修合璧……沙神童子是识货的,知道抵挡不了,急忙打开后背的葫芦,从里面“砰砰砰”喷出大股的红烟,每股烟中都有三到五个魔头,在七宝金幢的佛光照耀下,红烟只能存在十数秒钟便随风化去,那些魔头也都如晒在太阳下面的僵尸,浑身冒烟,大声嚎叫。

沙神童子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强行催动这些魔头扑向正教精英们打过来的飞剑和法宝,任由他们在剑芒光海之中烟消云散,他自己与金刀合成一道金虹,强行破开七宝金幢的镇压禁锢,穿空而去。

就在沙神童子飞上北天的同时,忽然空中金光爆发,好似又多了一个太阳,佛焰喷吐,金花飞降,众人纷纷欢喜:“有佛门高人驾临了!”

沙神童子骇得肝胆俱裂,把吃奶得劲都使了出来,驾驭金刀亡命逃走。

正教中人纷纷议论:“这等声势,肯定是天蒙、白眉、芬陀等几位驾临了。”

“可是他们怎么不出手拦住那魔头呢?”

“佛门高人出手往往出乎咱们的意料,像是那魔头气数未尽吧。”

这几位高僧神尼都属于传说中的人物,在场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辈分又低,有不少人都双膝跪倒,向上顶礼叩拜。

“不对,这不是师兄他们!”谢山突然出声叫道,张口喷出一股金光打在心灯的火花上面,同时双手不停变换灵诀,叫叶缤跟他一起发力。

叶缤不明所以,心想就算不是天蒙、白眉他们,也必然是一位佛门之中的有道高人,怎地你就惊慌成这样,略迟疑了下才加**力输出,将那一盏心灯催得火苗爆闪。

灯火里的红莲老魔本已经被烧成了一道暗红色的人影,只能算得上是釜底游魂,此时却被外力牵引,一点一点上升,由于一条被捏在指缝里的泥鳅,看似随时都能被捏回手里,却偏偏从缝隙中强行钻走,离开灯火以后,急速上升,钻到空中的金光佛云里面去了。

谢山又惊又怒,将心灯拿在手里:“何方妖魔,敢在此冒充佛门高僧!”

空中的佛光展开,化作一大片光明云,云中有一朵金光凝就的莲花宝座,傅则阳在座上现身,身高丈六,遍体金光,跏趺而坐,双手结龙象波若印,宝相庄严,红莲老魔此刻就跪在他的莲花座前,只有一尺多高,小小的一只。

众人见是他,都大惊失色,叶缤大声说:“红莲老魔披袈裟说佛法,落得如此下场,殷鉴不远,你也要学他吗?”

261 红莲修佛

先前傅则阳和沙神童子同时看出红莲老魔开辟出来的小世界要崩塌,两人同时隐身,傅则阳用的是佛门手段,引入七宝金幢所释放的佛光之中,沙神童子用魔道手段,藏进红莲世界崩塌宣泄出来的魔光里面。

法界之光与其他不同,七宝金幢并不能将之驱散,佛光跟魔光重叠,同时并存。

谢山和叶缤,以及仙都二女这些修佛的,都没能觉察到隐藏在佛光里的傅则阳,由于佛光的缘故,倒映出魔光里的沙神童子,法力高的如谢山这种都能看见,沙神童子还不知道,数次施法失败,全被人家清清楚楚地瞧在眼里。

而傅则阳隐在佛光之中,在魔光中的倒影却被红莲老魔看见,红莲老魔看他摆出一副佛祖降临,普度众生的面孔,立刻选择向他求救。

他开辟出来的红莲世界先被七宝金幢从外面压制,再被佛火心灯从里面焚烧,内外交攻之下,让世界崩塌,他本人又被起点心灯佛火锁定焚烧,已经注定要一败涂地。

以他的道行,尚能逃得掉,但是他造下杀孽恶业太多,天劫人劫步步杀机,过去他法力高强,手下人多势众,劫数全被伏住,不能爆发现前,如今他失去基业,又大伤元气,丧家之犬,天下之大再无可去之地,更无可投奔之人。

他心里清楚得很,似他这等魔道君主,个个都是注定千年孤寂的,平时所交往的都是利益为重,有能耐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在一起饮酒作乐,连女人也能共享,你有一方势弱,便要成为这些过去的朋友们眼中的肥肉。

他所认识的人当中,似血神邓隐、沙神童子、穿心和尚、哈哈老祖、金神君这些人,如果他敢这时候找上门去,必要被对方捉住,炼法炼宝的,连过去红莲教中收拢的那些人,以及今日被他请来助拳的各派各教的宾客,一个都靠不住!

其中鸠盘婆倒有可能不会害自己,但鸠盘婆向来害怕正教怕的要死,简直到了对长眉真人跟齐漱溟两代峨眉掌教唯唯诺诺的地步,自己到了那里,虽能得少歇,却难长全。另外还有一处是火灵神君,但火灵神君跟正教中人眉来眼去,跟鸠盘婆也差不太多。

剩下还有一个伏瓜拔老魔,但那老东西这些年在九华山闭关,常年不出,又甘愿依附这位光明教主,自己去投伏瓜拔,不如直接投傅则阳。

这老魔看人十分之准,知道傅则阳并不嗜杀,甚至极为反感杀戮,他自问没有的罪过傅则阳,他请傅则阳来参加红莲法会,做到礼遇有加,红莲教在人间行走遇着傅则阳也常常先行退避三舍。据他推算,傅则阳今日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为自己而来,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出手,他说的那样谦卑,称傅则阳为佛祖,甘愿皈依座下,就是想求傅则阳早些出手。

他放着那么多的“千年”老友不投,直接选定要皈依光明神教,傅则阳诧异之余也佩服他的眼光和勇气,便在他被心灯锻炼到了心智崩溃,神识混沌的时候出手。

那心灯索性敌人元神以后,只要将其收入灯焰里面,除非灯的主人大发慈悲,主动放还,否则凭借自己本力逃脱是绝无可能,靠第三方他力施法也是千难万难。

傅则阳早就算到红莲老魔伏诛在即,详加推算了前因后果,上次在幻波池时候,他跟谷辰做了比交易,将圣姑伽因留在池中的一件宝贝给取了出来。

圣姑伽因跟红莲老魔也算是数世纠葛了,最初的那一世,两人还萌动出了感情,后来红莲老魔一再纠缠,惹得女方从陈紫芹那一世就发誓要扫荡群魔,到圣姑这一世修佛以后,更誓要将这老魔干掉。

圣姑坐死关之前,曾经跟红莲老魔大战了一场,两人先前千里显圣,隔空斗法,从幻波池斗到昆仑山,打了七日七夜,不分胜负。最后圣姑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消灭不了这魔头,便拼着收了老魔一招,换得掳来老魔的一股神气。

回到幻波池以后,圣姑将红莲老魔的这一缕神气禁锢一块法牌之中,设法祭炼七七四十九日,准备异日有人能够用它来对付红莲老魔,将其治死。

他算得是,仙都二女和李英琼等人拿到这面法牌来西昆仑干掉红莲老魔,岂止人算不如天算,傅则阳当年赶走了无华氏古墓两个妖尸,导致后来穷奇出世时间方式全都发生了变化,他作为四千年前的前古妖尸入局,属于圣姑推算卦象中的变数,变上加变,他又导致了谷辰跟都芒提前出世,三个妖尸跑去霸占了幻波池……

由于他们手中有从圣陵里盗出来的宝物,并不只昊天镜和九疑鼎,仗此压制了幻波池里的五行禁制,还取了不少圣姑留下的宝物,佛门要强行夺回幻波池,免不了就要把这一处圣境洞府给毁了,傅则阳又是个极大的变数,佛门就没有让二女去取法牌,而是直接杀来红莲老巢,反正有佛火心灯和七宝金幢也足够用了。

然而,傅则阳将这法牌给拿到手了,今日仗着法牌隔空禁制红莲老魔的元神,法牌是圣姑用佛门法术炼成的,傅则阳用的正宗的佛门法术,空中是七宝金幢所发佛光,下面是心灯所发佛火……全部都是佛家手段,大家混在一起其乐融融,无处不和谐,无处不安了,谢山和叶缤有意阻止,反而在心境上落了下乘,被傅则阳强行给拉扯出去。

傅则阳以丈六金身端坐在光明云中,宝相庄严,红莲老魔跪在他的脚下,顶礼皈依,傅则阳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下,单一根手指都比红莲老魔更大,被他覆住,掌心涌出金色的一团云雾,里面“噼啪”划过几道金色闪电,下起了金色的雨滴,飘洒在红莲老魔身上,迅速将他身上的红色打掉,染成金色。

傅则阳一边用金雨洗刷红莲老魔,一边跟下面的人说:“我用的是正宗的佛门**,就算说法,也没什么。只是我不会披什么袈裟,也懒的说佛法。只是大乘菩萨,随顺众生,众生该着以什么身得度,菩萨便现什么身说法渡他……”

说话之间,红莲老魔全身红气尽散,变作金光闪闪,傅则阳反掌将他托在手心:“你今日所得恶果,皆是昔日所中恶因所致,众人捣毁你的道场,正是帮你消业建功,魔宫倒塌,佛塔方立,谢道友用心灯炼你,也是助你成道,要不然你元神上熏习沾染了千年的魔气焉能如此快速地洗练干净?因此你不可记恨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红莲老魔双手合十,皈依道:“弟子谨记,魔宫崩散,浮屠当立!”

他极其聪明,自己辛苦千年攒下的基业全都毁了,他却知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毁了也就毁了,至于对谢山他们的恨意……千年修行,恨也罢,爱也罢,他都已经有些麻木了,要恨的人太多,要爱的人也不少,少数几个是最为刻骨铭心的,但是再刻骨铭心,经过千年岁月打磨,也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后来两三百年,他对圣姑也渐渐失去兴趣了……

他不是不想报仇,但是情况不允许,现在他的身家性命完全置于傅则阳的手上,傅则阳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不然的话,他知道傅则阳不一定会杀死他,但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所以,傅则阳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恨,他就必须放下这些仇恨,半点也不敢留。

他知道傅则阳神通广大,能够觉知他的情感念头,此刻真个把心中念念统一,全是钦佩赞美感激傅则阳的念头,半点嗔心也不存在。

“很好!很好!”傅则阳用手拖着他到面前,低头看他,“从今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将光明照亮全世界,让这世上无处不光明,无人不温暖。”

红莲老魔欢喜答应着:“弟子愿意跟师尊将光明普照四方,处处光明,人人温暖。”

傅则阳满意道:“你能发此宏愿,便是入了菩萨行了,从今以后,红莲魔君已死,红莲菩萨再生,你为我左肋侍者,便如文殊之于释迦,日光之于药师,观音之于弥陀。”

“好大的胆子!”叶缤大怒,“你敢僭越称佛,将此万恶老魔救走,充作等觉菩萨,与这魔头妄称佛名有何区别?果然是魔心魔相,显露无形,今日我要替佛降魔!”

她双手十指快速轮转,跟谢山一起使出千佛诛魔印,只是这一次没有直接打向傅则阳,而是将两道佛光注入心灯,激得那心灯爆闪,不再似过去那般飘出火花,而是直接迸发出匹练似的一股佛火,直烧向傅则阳。

“我称佛总比称魔要好。”傅则阳淡然地说了一句,将手一收,漫天金色的光明云瞬间隐去,连同他与红莲老魔,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出现的只是海市蜃楼。

他学佛虽然境界不低,但比起谢山这种数世积修的“千年老佛”相比尚属于初学乍练,更何况谢山还修炼了灭魔宝箓,单纯以佛法对轰,他绝不是谢山的对手,若要使出魔法,又要被七宝金幢压制,谢山却能得到佛宝的加持,手上更有心灯散花檠。

在七宝金幢佛光照耀之下,连吸星环都要威力大减,甚至失却好些功效,昊天镜跟崆峒印他尚未参悟祭炼完毕,只能发挥出十分之一左右的威力,对方还有那么多正教高手,真打起来,恐怕要闹个灰头土脸,索性不跟他们打,牌面撑起来以后,转身就走……留下那些恨他的人越发忿忿,吃瓜的人满脸懵比。

有些人还搞不清楚情况:“方才那人,到底是佛是魔?”

旁边有人立即说:“你连他都不知道?他便是光明神教的教主,天运真人。”

有年轻的小丫头接口:“光明神教我知道,我师父说那是个魔教。”

“我怎么听我师爷说,这位光明教主是昔年武当派开山祖师三丰真人的亲传弟子呢?上一任武当掌门灭尘子是他的徒弟,如今的掌门杨真人是他的徒孙。”

“既然是三丰真人的弟子,应该不能算是魔吧?”峨眉派这边也议论上了,李英琼说,“我昔年跟我爹爹在绿林道上行走时候,听一位叔叔说过,铁伞门的掌门谭簏,跟现任武当掌门杨真人同为铁伞怪侠古来稀的徒弟,那古大侠便是这位光明教主的弟子。铁伞门是江湖正道,武当派更是名门正派,他们的祖师如何会是魔头呢?”

“琼妹不知,便是这样的魔头才更厉害呢!”易静有过去世的记忆,知道几百年前傅则阳是什么样,“如今日咱们杀的这些邪魔外道,他们飞剑放出去时是一道血光,法术施展开是一团黑云,明眼人一见便知道是坏的,是邪魔,力弱则远离,力强则消灭。但是如天运老魔这般,即会道门正宗心法,他有三丰真人的斩龙剑,使出来时根本就是个有道全真模样,让人无法分辨。你们道他今日为何来救红莲老魔?因为他们本就是一路人,互为表里,红莲也是以佛陀自称,伪造佛经,说自己是佛门一宗,打着佛门的旗号行魔头之事,这种魔头最是可怕可恨,不然他也不会为害如此之烈!”

李英琼有点不服气,她爹号称齐鲁三英,是凡间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傅则阳下层功课做得极好,除了铁伞门算是武当派的旁支,光明教下,也有许多门派传世,他自己就有好几套绝世神功传世,其余邓八姑、陈玉凤,两位护教法王等,全都创下过武功秘籍,这些秘籍在两到三百年之间相继传入人间,每有一本出现,就在江湖上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李宁甚至就修炼过九烈神君所创的九阳神功,练就无比浑厚炽热的内里,能够在三九天穿着单衣在大雪地里睡觉。可惜这功夫只能摸到剑仙的门槛,相传后面还有成就剑仙的九烈秘籍,李宁多年追查,未能得到,最后打算从山东去长沙寻找,半路上遇着白眉禅师,将他引入佛门,修炼起了佛门**。

由于视角不同,李英琼和易静看光明教主得到两个形象,两种结果。

她有心替光明教分辨几句,但她初入峨眉派不久,虽然得到掌教夫人荀兰因的青睐,还得到了长眉祖师留下来的紫郢剑,到底在易静这等直接保送的仙二代有些忌惮,便扁了扁嘴,没有继续说话,下意识地往周轻云那边靠了靠。

262 愿魔成佛

李英琼不知道的是,周轻云虽然跟她同为齐鲁三英的女儿,对于光明神教的看法却与她不同。齐鲁三英中,她父亲李宁拳脚功夫最厉害,号称通臂神猿,周轻云的父亲周淳排行老三,以轻功见长,号称云中飞鹤。

三人在北五省名气最盛,常在山东河北一带活动,后来妖族建国,时有南侵举动,再加上红莲教肆虐,连半个山东也都沦陷了,三人被迫分散。

李宁带着李英琼到长沙去寻找九烈秘籍,遇着白骨门的妖族弟子,虽然将对方击毙,但自己也中了鬼火阴毒,垂危将死,得白眉禅师现身相救,渡化上山,进了少林寺。

周淳则在他之前一路南逃,在长江边上遇着横行江淮一带的大盗多臂熊毛太,毛太除了原本的武功,也学了光明神教的功夫,学的还是傅则阳创下的乾坤大挪移。

周淳斗不过毛太的光明神功,被打得吐血,多亏餐霞散人路过将他们父女救起,将周轻云收入门下,周淳跪求收录,被餐霞散人介绍到追云叟白谷逸座下去。

周轻云跟李英琼的际遇不同,一来她认定光明神教跟毛太是一丘之貉,毛太是邪魔外道,用的乾坤大挪移是魔功,发明乾坤大挪移这门邪功的傅则阳自然也就是大魔头了。

二来她跟餐霞散人上山得早,餐霞散人深恨傅则阳,每次教授仙法,必要提正邪不能两立,邪魔不能胜正的道理,并一再说光明神教是魔教本质,无论是披着玄门的外衣,还是将来穿上佛门的袈裟,也仍然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邪魔,教她千万不可以被其假象蒙骗,必须得时刻保持警惕,不要为魔沾染。

李英琼入门晚了她几年,接连独自获得奇遇,妙一夫人当面教导的时间不长,及时遇着,也都是在教授功课,甚少讲其他有的没的。

周轻云见李英琼靠过来,接上易静的话:“易家姊姊说的是,似五台、华山、太阴、白骨这些邪魔,咱们都知道他们是罪大恶极,人人见而诛之,便似那些真小人,把坏字写在额头上,害人到底有限。反而似光明教这些魔头,一个个俱是伪君子一般,外表打扮得正气十足,宝相庄严,实则心狠意毒,手段残忍,还令人防不胜防,最是可恶。”

听她也这么说,李英琼感觉自己有些孤单,她看向了大师姐齐灵云。

齐灵云是个老成持重的,峨眉派上回第一次黄山斗剑时候,跟光明教是盟友,后续尚有些断断续续的合作,南明军夺取蜀地的时候,两边前后四次派代表商谈条件,最后达成共识,直到后来,两边并未撕破脸,人群之中尚有跟武当派和光明教有不少有瓜葛的,因此她不愿意在这里说光明教的坏话:“群魔已经伏诛,能跑的也都已经跑掉,但难保不会有有心之人潜伏在暗处,这里是老魔巢穴,为其多年经营,肯定会有很多关要之地,咱们再分成几组,到各处扫荡,争取将残存妖人邪魔全部扫除灭尽,以防止咱们走后,他们风吹再生。”

峨嵋派的人主动分组,有四五个人一组的,有两三个人一组的,还有如易静这般自持法力的,单人一组,其他各派也都有样学样,跟着分别进入堪堪倒塌的小雷音寺各层各处,也有自觉功力不济的,只敢到前面的莲池和后面的梅林深处寻找。

仙都二女飞来跟谢山叶缤汇合,谢琳:“是天运老魔么?他把红莲老魔救走了?就这么放他走了?为何不留住他?”

叶缤冷着脸:“那老魔竟然修炼了佛门**,还是正宗龙象般若禅功,竟然能够隐藏在佛光之中……而且还能将红莲老魔救走,功亏一篑!”

谢璎吃了一惊:“他怎么能修成正宗的佛法?他不是魔吗?况且,他从哪里得到的佛门正宗禅法?我们的七宝金幢只能降魔,这样的话岂不是对付不了他了?”

谢山叹了口气:“我也想不通,优昙大师为何会把龙象般若真经传给他,更让我想不通的,他竟然炼成了。”

谢璎说:“这可如何是好?本来我们苦炼七宝金幢就是为了将来在光明顶上对付他的,这次对付红莲老魔只是小试牛刀。现在这金幢却对付不了他,这该如何是好?”

谢琳不服气地说:“等从这里回去,我要去找优昙大师当面问问,到底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将来决战光明顶的时候,教她老人家亲自去对付这大魔头吧!”

“不许胡说!”谢山喝道,“神尼如此做法必然有其道理,焉能容你置喙?”

“可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女儿不懂!”谢琳撅起嘴巴表示不满。

谢山叹了口气,他也很不满,佛门讲菩萨低眉,慈悲六道,金刚怒目,降伏四魔。

先有朱由穆,便算是金刚怒目的代表,常坐护法金刚,出手降魔,自从姜雪君出事以后,朱由穆便常在少林寺中念经禅修,较少出来走动了。

自朱由穆以后,是他和叶缤,以及仙都二女来撑起佛门里的降魔金刚,修佛也不能一味慈悲,也需要金刚护法,明王灭魔。

佛门虽然各宗各派比较松散,没有固定的组织,但人人都知道自己充当什么角色,该做什么,有的做菩萨,有的金刚,无论是那种角色,都由过去所种的因和造的业来决定。

像朱由穆那种,过去世为邪魔所害,这一世虽然修佛,不能直接看破放下,只能逐渐修持,一步一步将过去的业都还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前生欠债,今生收债,来世再欠,在这个过程当中,看穿轮回的本质,最终大彻大悟,从因地走向果地,最后也会从金刚变成菩萨。

谢山觉得自己也是这样,过去这些次轮回,从佛入道,再离道归佛,如今重归佛门。

他们做佛门的护法金刚,在前面冲锋陷阵,扫荡群魔,后面那些菩萨们不能轻起杀戒,倒果向因,不能出手,但也不能帮倒忙啊,佛门正宗**岂可轻传?还传给一个未来极为棘手的大魔头!这让在前面打仗的金刚情何以堪?

他决定立即去找师兄问一问,白眉禅师和优昙大师到底是几个意思,自己不出手,也不派弟子来,白眉禅师连朱由穆都给拘在少林寺不叫出来,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他把心灯交给叶缤,教她在这里主持大局,最后要把整座三百多丈高的小雷音寺彻底焚毁,莲池梅林也要消除干净,魔教中人手段往往让人防不胜防,难保不留下什么后手,一定要彻底斩草除根才行。

谢山心急火燎离开昆仑山,直奔大雪山飞去,到了天蒙禅师清修的雪窟里,只见着天蒙禅师和芬陀大师,他垂头丧气,略带埋怨说了傅则阳的事。

天蒙禅师说:“师弟,你还记得当年你把心灯点燃时候的情景么?”

“我……当然记得!”谢山说,“我那时候是修佛的第一世,师父说让我们去碰碰缘分,教导我俩,心灯不用明火,全靠心识去引,须得心如明镜,念念纯净,方能点燃。”

天蒙禅师说:“说的不错,那心灯须得心如明镜,念念纯真,你当年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因过去世在他方世界有缘布施僧侣,那一生得入佛门,修佛以后很快能够净念相继,一下就将心灯点亮了,从此那灯变成了你的法宝。可是,得了心灯以后,你却不再能念念纯真,心如明镜了。最初是以你之净念去点燃心灯,后来变成了要靠心灯才能使心念纯净,这也导致了你后来这么多世的红尘纠葛,甚至脱离佛门,到了外面去轮回转世,几乎沉沦。”

谢山听完也很感慨:“多谢师兄不离不弃,因着昔年的誓言,一直守着我,耽误师兄飞升极乐,实在是小弟之过。”说罢含泪再拜。

天蒙禅师说:“你经历了那么多世,这次重归佛门,我本以为你能大彻大悟,见性成佛,万没想到,你竟然比上一世更不如了。”

谢山听了也很难过,愤愤地说:“我推算过,本来我这一世回归佛门,当成正果,都是傅则阳那域外天魔成了变数,让我的心气总也静不下来。”

“你也知道!”天蒙禅师说,“你现在心中充满了贪嗔痴怨,毫无清净念处,那光明教主想要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你那心灯,本是天下万魔畏惧之物,他偏偏不怕,你道是为何?只因你的心境尚不如他,焉能对付得了他?方才你从昆仑山过来的时候,他就潜伏在侧,数次出手要给你点教训,都被白眉禅师以三昧神光遮挡过去。他明知道你有我们护着,还要故意出手,就是告诉我们,他想动你,随时都可以。”

谢山惊出了一身冷汗:“那魔头竟然如此猖獗?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懂了,优昙大师为何要将龙象般若经传给他?让他会了正宗佛法,连七宝金幢也止不住他!”

天蒙禅师陡然声做雷音喝道:“寒山!我们修佛所谓何来?行菩萨道又是为何?”

谢山赶忙跪下,大声答道:“我们修佛,为的是断烦恼,求解脱,行菩萨道是为了圆成佛道,让更多的人成佛!”

“那你可知道,菩萨为什么说南阎浮提众生,刚强难化?”

谢山答:“因为此界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罪,易生邪见。”

天蒙禅师说:“你既然行菩萨道,希望更多的人成佛,为何不到人家去,教每个人都学佛修佛?为何‘佛光普照,不照无缘之人’‘佛法普渡,难渡无缘众生’?”

谢山有些纳闷,这些都是佛门里最基础的道理,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不过还是答道:“因为世人因贪嗔痴三毒沾染,不信佛,亦不愿修佛,信为能入之门,既然不信,便不能入,因此称作无缘。”

“那现在有个人想要修佛,你教是不教呢?”

谢山道:“既然有人信佛,又相信佛,可称作是一位善男子,当教他佛法。”

天蒙禅师说:“那傅则阳,就是你说的善男子。”

谢山吃了一惊:“他他他……他是域外天魔,未来此界的魔道共主,如何乘善?”

天蒙禅师说:“你刚才自己说的,想要修佛,便是善男子,他就想修佛,优昙大师见他修佛的机缘已经成熟,而他那妹妹与佛门亦有些缘法,便将真经传下,有何不对?”

谢山消化不了师兄的话,怔在那里。

芬陀大师在一旁接口道:“对于光明教主,我们几位态度各有不同,白眉禅师和优昙大师意在引导他修佛,哪怕生出一个佛念,便是佛因,便是金刚种子,即便他不能上求佛道,只要能够在日后作恶时候,生出丝毫善念,也算是善因善果了。尊胜禅师已经证入一真,再无分别,随缘而去。大智禅师始终拒绝出山,只在传下七宝金幢时候,留下‘爱一人,愿其成佛,恨一人,亦愿其成佛,方是佛道。’的开示……”

天蒙禅师大声喝问谢山:“你能真心实意愿那傅则阳成佛吗?”

谢山被这当头棒喝,身子一震,想要说“我愿那傅则阳成佛”,但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傅则阳用卑劣的手段欺辱他的女儿,他只恨不能傅则阳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甚至连地狱都不用下,直接被打得魂飞魄散,残魂去转世成为虫豸蚂蚁,各类痴傻愚笨的生灵,每一世都被他找到,设法处死……他跟傅则阳不共戴天,他怎么可能希望傅则阳成佛呢?

天蒙禅师轻轻摇头,叹息道:“你不能真正发心愿其成佛,你便永远也斗不过他,也永远灭不得魔,成不得佛。南无阿弥陀佛!”

谢山满脸灰败:“愿魔成佛,怎算杀魔?若不愿其成佛,又不能杀魔?那我修炼这佛法,我好几世辛苦修行这佛法,又有何用?”

263 一念魔门开

听了谢山的话,天蒙禅师喝道:“咄!你当年修佛所为何来?”

谢山想要如先前那般回答“修佛是为了断烦恼,求解脱,为了圆成佛道,让更多的人成佛”,但此时此刻他却说不出口,他实在是生不出希望傅则阳成佛的心,至于说自己解脱,他现在也不想解脱,他只想干掉欺辱女儿的魔头,为女儿报仇雪恨。

他原本想要依靠佛法给女儿报仇,把佛法修炼到通天彻地,修成大乘菩萨的境界,去把傅则阳捏成粉碎……然而,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苦修数十年的佛功竟然留不住傅则阳,到了天蒙禅师这里告诉他,只有放弃报仇,才能修成菩萨。

“若不能报仇,那……我还修那菩萨做甚?”谢山双眼赤红,热泪盈眶。

“阿弥陀佛!”天蒙禅师说,“你已经忘了昔年修佛的初心,这些年来,你苦心孤诣修炼佛法,想要靠佛法报仇,但是,昔年佛祖传下佛法,本就不是用来给人报仇的!咄!佛法不能替你报仇,你要报仇,须入别门,另寻它法!”

谢山惊讶地抬头,天蒙禅师这意思,竟然有要逐他出门墙的意思,转念一想,既然佛法不能报仇,确实也不必再修了!

他给天蒙禅师磕了两个头:“这千年来,多亏师兄护持接引,师弟我女儿受那邪魔欺辱,此仇不报,我誓不成道!师兄不必再因为我牵连在世,尽可成道往生去了!”说完起身洒泪而走,大踏步走进外面的风雪之中,直觉的天苍地茫,竟无可取之处……

谢山离开以后,芬陀大师说:“他心已着魔,从此离开,必遇魔头,师兄何必……”

天蒙禅师说:“他不经这一场魔劫,如何能够大彻大悟,成道解脱?”

芬陀大师迟疑了下,叹息道:“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该叫他修炼那灭魔宝箓。”

“他自生嗔恚之心,想要灭魔,感召戾气十足的灭魔宝箓,与他人何干?”天蒙禅师望着洞外飘扬的雪晶,声音沉稳,“何为佛法?佛教有三乘小大之辩,于小乘而言,佛陀所传方是佛法,佛说之外,皆是非法。至于大乘,能开悟成佛的法门皆是佛法,他修炼华严经着魔,华严经相对于他说便是魔法,他修炼诸天秘魔玄经顿悟成佛,那秘魔玄经就是他的佛法!他过去世中,六度资粮欠缺,忍辱和般若二波罗密尤其之少,今日方由此劫数。不过将来若能于魔经之中了悟佛道,开悟见性,亦是他的因缘造化。”

芬陀大师沉默良久,忽而说道:“那依照师兄的意思,便任那傅则阳去了?”

“非也,此地我们已经无法可想,可另开一局,南明军队将来要取开封城,我要广招所有佛门同道,在开封城下布下一座大方广佛三界六道九天法阵与群魔做过一场,到时候以佛炼魔,以魔炼佛,应该得度的随缘得度,该当沉沦的随业沉沦,众生试法,以完此劫!”

芬陀大师听完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了然,低眉称颂:“阿弥陀佛!还是师兄的气量够大,若是这样,白眉、优昙等诸位师兄也必要参加,尚且在世的诸位佛门同道也不能缺席,我料那魔头必然沉沦。既然如此,我便回天台山炼宝,为将来的法会做准备。”

再说谢山,从天蒙禅师这里离开,寻思如何才能报得了仇,傅则阳身兼佛道魔三家正宗,天蒙禅师也代表着佛教修行的上限,他说佛法不能报仇,那肯定便是如此了。

至于道家,自己原来就是修道的,好友极乐真人李静虚便是道家最高层次的代表。他曾经跟李静虚谈论过傅则阳的事情,虽未开口请他出山,但他非但没有丝毫主动出手相助之意,反而说起傅则阳曾救过他的徒弟秦渔,并拐弯抹角劝自己不要招惹域外天魔。

可见,道门也是靠不住的!

佛家,道家,都报不了仇,难道……

一个过去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念头,如同暮色的阴影笼上心头。

“你想的不错,只有魔才能克制魔!”一个声音在谢山脑海里出现。

谢山大吃一惊:“你是谁?你怎么能……”他原来修道时候法力就不低,后来修佛,把过去几世修佛的法力全都找回来,又厉害了一大截,再加上这几十年灭魔宝箓的修持,更是厉害,别人可以打败他,但是绝无可能直接入侵他的意识,直接在他脑子里说话。

“我是能够帮你报仇的人!这世界上,你想找傅则阳报仇,只有我能帮你。”

谢山又是惊恐又是愤怒,他盘膝坐在雪地上,凝神定志,想要将对方赶出去。

对方的声音却依然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你应该听说过的传说,我在铁城山,每七百二十年开关一次……”

谢山心中凛然,他果真听过这个人的传说,这厮是当年魔教的十大长老之一,跟鼎鼎大名的石神宫主并列,魔法之高,深刻不测,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跟他同时期的石神宫主已经飞升异域,连谢山的记忆当中也没有加过他出手,只知道如今在世上活跃的赤身教主鸠盘婆跟沙神童子,都只是他的徒孙!

相传此老当年跟石神宫主争夺血神经失败,从此以后隐居在铁城山再不出世,只每过七百二十年开关一次,上次开关,给了鸠盘婆三部魔经,促成了赫赫有名的赤身教,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教超级大佬,至于他所居住的铁城山,至今无人得知具体在哪,应该是他另行开辟的小世界,只有他的嫡系传人才能找得到入口。

佛道两家都奈何不了傅则阳,只有魔道尚存希望,而在魔道之中能够超过傅则阳的,除了那个臭名昭著的血神子邓隐以外,恐怕只有这位铁城山的前魔教大长老了。

我谢山数世修佛修道,持身正直,向来不屑与邪魔为伍,数世之中斩杀妖邪无数,如今却要投靠魔头了吗?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此念方起,脑中立刻又生一念:天蒙师兄说了,要修成佛,必须放却仇恨,但我女儿受辱,此仇不能不报,学佛不能报仇,只能以魔制魔,是佛法负了我,不是我负了佛法,是佛陀辜负了我,并非我背弃佛陀……

几番天人交战,谢山终于决定由佛入魔:“你说得对,我要报仇,只有修魔这一条道路可走了!”他在大雪地里双膝跪倒,五体投地,艰难地说出,“请老祖开关!”

就在谢山下定决心,要行魔道,以魔制魔的时候,红莲峰上,将要倒塌的小雷音寺里,出现飞出一道惊天血色长虹,正是红发老祖,他取了红莲老魔留在雷音寺中的一只血莲萼,被搜索的易静发现,当场斗起剑来。

易静是当年的白幽女转世,这一生投生在玄龟岛易周门中,名为易静,还是优昙大师的外甥女,拜在一真大师门下,修成许多降魔法术,并且很快修成元婴。因被鸠盘婆毁了躯壳,她并没有再转世投胎,索性以元婴为基础,请长辈们用灵药帮她固元凝魄,练就元婴之体,外表看上去是个身材又小,相貌也丑的干瘦女孩。

她为了将来找鸠盘婆报仇,在师父一真上人的帮助下练就灭魔七宝,这次来红莲峰,她自持法力宝物,并不与人组队,独自进入小雷音寺,挨个房间探查。

先前没有遇到潜伏的妖人,她还觉得无趣,见着红发老祖,正中下怀,立即放出阿难剑去飞斩。她那阿难剑是优昙大师帮她以佛法炼成,剑坯是以西方真金采炼而成,外有佛光佛火笼罩,出手化作一道金色剑光,游龙一般跟天魔化血神刀缠斗起来。红发老祖魔刀那样厉害,斗了一盏茶的功夫,却只能将其压制,并不能将其绞碎震断。

易静见他满头红发,猜出来路,冷笑道:“你原来也是蛮疆一教之主,自从被天运老魔杀光徒众,破了道场,如丧家之犬般逃到火灵神君那里寄人篱下,就该好好给那魔君做个守护之犬,以延天年,等到将来天劫临头,命丧天诛,方是报应。何苦自寻短见,跑到这红莲峰来,这里有七宝金幢镇压,一切魔头都无所遁形,想是你恶贯满盈,才来领死!”

红发老祖大怒,心中却将怒火压制,他自从当年失利,跑去投奔火灵神君,果然如易静所说,寄人篱下的滋味,对于旁人还好,似他这曾经做过开山教主,所以不二的,实在是度日如年。

火灵神君性情敦厚,尚还还说,他那妾室着实令人讨厌,又牙尖嘴利,百般贬损,红发老祖初时还以自己为尊客,找火灵神君说了几次,火灵神君又跟他那妾室不疼不痒地说了几句,他那妾室反而变本加厉,搞的红发老祖好不恼火!

不过,正是有这些年的经历,红发老祖也学会了隐忍,虽然依旧那么刚愎自用,但也不会动辄烦怒,不能自制了。

这会他被易静戳到了痛处,心中怒极,一面暗施阿修罗魔法,一面催动天魔化血神刀狂劈乱砍,急占上风,压着易静的打,口中反讽:“你昔年也是个有名的散仙,却比我还孤高自傲,刚愎自用,唯一的朋友远着呢,连一心爱你怜你,不惜抛家舍业追随你的散仙桓玉,也受你拖累,惨遭炼魂之苦,至今尚未解脱。枉你现在竟然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依旧那么牙尖嘴利,只顾着说别人,却不想,那桓玉散仙,此刻在鸠盘婆的黑地狱中,是否恨你切齿?”他洞悉桓玉是易静的痛处,口中以语言撩拨,暗中以魔法偷袭。

对于桓玉,易静的感情很复杂,桓玉对她好,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有一重骄傲,桓玉竟然跟傅则阳车上了关系,还是伯侄的骨肉至亲,这让她没办法接受,桓玉为此,甘愿主动去寻鸠盘婆,表面上是为了救她,实则也有要被鸠盘婆杀死,舍掉躯壳,断了跟傅则阳的姻亲关系,这让她感动。

但是,她是要修证天仙位业的,并不想让儿女私情困扰自己,拖累自己,她要修证天仙并不是有什么伟大的志向,而是她向来不肯服输于人,要修一定就要修最好的。

桓玉对她的好,一面让她感动,感动之余又觉得累赘,桓玉想要跟她在地上永相厮守,三世三生之中,她一直没有做正面回复,因为她不想……她也跟桓玉当面说过,桓玉却依旧对她不离不弃,掏心掏肺,让她很无奈。

她如今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桓玉,现在桓玉落在鸠盘婆的黑地狱中受苦,当年齐漱溟把她从鸠盘婆手里要出来,鸠盘婆却没有放桓玉,她回来以后,得知这个消息,想着傅则阳是魔教大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傅则阳因桓玉主动舍身断亲,并没有去找鸠盘婆救桓玉,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知道傅老魔不会出手,便加紧祭炼灭魔七宝,准备以后亲自去打破九环山,干掉鸠盘婆,既报自己当年被九鬼啖生魂之仇,又能把桓玉救出来。

就是这么一种歉意、讨厌、可怜等种种情感纠结之下的情况,让她有些不敢直面桓玉,此刻被红发老祖提起,本来还可压制,但心境上有了漏洞,红发老祖也算是魔道旁门里的宗师,将那阿修罗法施展起来,在易静脑海里面勾起桓玉的形象,在漆黑魔焰的黑地狱里,饱受炼魂之苦,向她哀求:“姊姊,我受不了了。姊姊,你快来救我啊……”

桓玉每呼唤一声,易静的心弦便被拨动一下,连续撩拨,把过去三世三生里,桓玉跟她相处的一幕幕的情形全都给勾动出来。

红发老祖知道已经是易周的女儿,还是优昙大师的侄女,易周老谋深算,精通术数,最擅长前知,算计别人让人防不胜防,优昙大师更不必说,他知道鸠盘婆才是易静的敌人,他不愿意待人受兵,因此才未下毒手,只想将易静困住,他好逃脱,反正火灵神君让他拿的东西已经都拿到手了。

264 阿修罗小法

易静脑子里光气缭绕,眼睛里人影乱闪,全部都是桓玉的,有初次见面时仗剑游山的白衣侠客,有再世重逢持宝破瘴的青衫少年,还有傻呼呼地喊她:“姊姊,我回来了。”

最震撼的是末一次,桓玉不顾一切地投入魔阵中去,背景是湍流的血河,浪潮跳跃如同火焰,在黑山中燃烧。他如同倒仰跌入无尽深渊,脸上却是一副解脱了的样子:“姊姊,你讨厌我大伯,讨厌这一世的我,如此,我便把这一世还了,从此断了与大伯的血亲。你若一心飞升,嫌我阻你道途,那便不必再来找我,咱们就此相忘于江湖,你若心中对我有丝毫牵念,异人咱们定有重逢之日……”

桓玉落到血河之中,被血焰灼烧,满脸痛苦,他抽搐着,哭泣着,面容越来越扭曲,哭嚎声越来越大,渐渐地浑身毛孔之中都渗出血水,满面流血,双目赤红,狰狞恐怖,双手血管暴涨,如同两个爪子,嘴里面密布獠牙。

易静正沉浸在悲伤之中,满脸湿泪,见着桓玉变成这副模样,仍只觉得他被折磨得可怜,吃“桓玉”所化成的修罗伸出魔爪抓在她的脑袋上,掀起头盖骨,将脑子抓出去送还口中大吃,边吃边骂:“你对得起我吗?你这个贱婢!你若爱我,便明确说来,熄了飞升天界的念头,与我在下界永相厮守,你若不爱,也要明言,为何欲拒还迎,非要藕断丝连……都是你害得我,你害得我好苦,现在你是峨眉高徒,我还在魔狱之中受那无间之苦……”

“当!”阿难剑被化血刀震开,飞向一边,血色刀虹乘势卷来,将易静环在中央,刀芒闪了几闪,红光耀得人眼都难睁,锋利的刀芒将易静手臂的袖子割裂飞脱。

红发老祖不想跟峨眉派还有玄龟岛易家结下生死大恨,毕竟他当年在桃花瘴中救过凌雪鸿的命,跟嵩山二老关系还算不错,因此只令魔道爆闪五次,鸣叫三声,以示警告,然后红芒倒卷,与自己人刀合一,化作惊天长虹,穿透残破的墙壁屋顶,直贯出去。

易静向来自视甚高,她虽然在峨眉派中与三英二云等同辈,但诸多师兄弟姊妹当中,除了齐灵云、申屠宏、阮征、诸葛警我等少数几个,法力即高,修道年限又长的,其余如李英琼、周轻云、余英男等人,皆是末学后进,她在心目当中,虽然不敢将自己与师父荀兰英同等看待,自己觉得,至少比三英二云这些人要高出半辈。

她向来把扫荡群魔挂在嘴边上,常讲自己与所有邪魔不共戴天,又练就灭魔七宝,准备将来时机一到便去九环山干掉鸠盘婆报仇。如今,却输在了一个邪魔手上,若被红发老祖一刀斩了,她只元神逃走,回去转世投生,这样也还罢了,偏偏红发老祖没有杀她,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无法接受。

易静怒喝一声,施法找回飞向一旁的阿难剑,张口喷吐一道真气,使得被魔道斩破仙光的飞剑重新绽放出金色的光气。她身剑合一急追红发老祖:“老魔,我不稀罕受你的人情,今日被你一刀斩了,是道浅魔高,我自认倒霉,你不杀我我却仍要杀你,不将你消灭,我誓不为人!”她取出七宝中的灭魔弹月弩,扣上伏魔金丸,五星连珠,接连不断打去。

她这宝贝,是名虽为弩,外表看上去是个圆筒,耐用三百六十五两西方太乙真金,在丹炉中炼了三百六十五日,将其熔化成五色液体,用仙法聚来巽天罡风吹拂七日,将其冷却以五方真土凝成弩筒外壳,然后重回丹炉,再烧再炼,再过三百六十五日,再刺心血淬火开炉,方才大功告成。

此弩内含五颗弹丸,内按先后天五行生克之妙,外用佛火灼烧炼成,平时看去是透明无色,恍若水晶,一旦打出去便化作一道金光,能发能收,专破魔火邪烟。

红发老祖觉察到她在后面不依不饶,但并未在意,以他的法力,人刀合一以后飞行速度何其之快?就算易静再用什么手段也难追赶,哪知易静所炼七宝,俱是为了将来对付鸠盘婆之用,虽然以她为主,但父亲易周,师父一真,乃至于优昙大师借出力相助,非同小可,五颗伏魔金丸连成一条金线,竟然后发先至,接连打在刀虹上面。

头一颗弹丸打中刀尾,将后半截拉出来的虹光震散,后面四丸接连打到,由于速度太快,四响合成一声,天魔化血神刀外面的血光轰然散开,红发老祖被迫现身。

易静隔空施法,操纵五枚金丸分别打向红发老祖的双眼、双耳、小腹无处要害,同时把阿难剑也发出去,金色剑光似绸带般甩出去,拦腰横切。

红发老祖怒吼一声,动念之间,天魔化血神刀上红芒重现,似灵蛇般环身缠绕,来了个怪蟒扭身,刀锋先在脑袋周围划了个血弧,将打向眼耳的四枚金丸崩开,然后掉头向下,继续拦住打向小腹的金丸和拦腰横斩的阿难剑。

天魔化血神刀锋利无比,五枚擅破邪烟魔光的金丸瞬息间变成十个半圆,最后更是准确地将阿难剑架住。

十字交叉,红竖金横,阿难剑被生生震荡开去!

红发老祖心中发狠:“贱婢给脸不要脸,我先取了你的狗头!”祭起化血神刀去斩易静,易静御剑相迎。他俩此时已经到了外面的天上,交手只三五招,红发老祖虽然压着易静打,却不能立即取胜,下面见着的人纷纷聚拢飞来。

冲在最前面,也是最耀眼的是李英琼的紫郢剑与周轻云的青索剑,这两口仙剑是此世界中排名首位的两口盖世神兵,与之相比,石生手里的南明离火剑都只能排在第三,二女虽然初入仙门,但宿慧极深,资质悟性,无不是天选之人,此刻将紫青合璧,化作百余丈长的紫青锋芒,直欲将整个苍穹划成两半。

在两人身后,还有天慧剑、乙光剑、七修剑、银河剑等,俱是当世名剑,化作各色光芒,发出种种霞气,好似群龙出海,穿空而来。

红莲老魔已经败北,此时红莲峰上皆是敌人,红发老祖不敢恋战,扬手发出一大片修罗血焰,结成一团不断翻滚的血肉往升空射来的峨眉派诸多小辈们当头罩落下去,自己本身使用修罗滴血分身**,化作一点极淡的血痕,破空飞走。

叶缤亲自出手,使出灭魔宝箓上的功夫,谢璎跟谢琳从左右相助,同时发射出一股佛火,两幢佛光,将修罗血焰裹住,焚烧干净。

“易师姐继续往东南追那老魔去了!”三英二云中的余英男担心的说。

同为三英二云之一的严人英也说:“李师妹跟周师妹也跟着去了。”

谢琳恨恨地说:“那红发老妖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方才叶姑说义父有难,我们方收了七宝金幢要去相助,被这老妖钻了空子,不然若有金幢当空屹立,他那修罗血焰出手便要自发燃烧,化作虚无,最后逃跑的魔法也施展不出。”

谢璎关心谢山,问叶缤:“咱们快去找义父吧?我总觉得不好。”

叶缤攥着心灯,犹豫了片刻,沉声说道:“你义父得了天蒙禅师跟芬陀大师指点,觅地修炼降魔**去了,教咱们不必再去找他,找也找不见。”

“什么?”谢璎吃惊,“他到哪里去闭关修炼了?”

谢琳也纳闷:“这世上还有比灭魔宝箓更加厉害的降魔**吗?这宝箓我和姐姐只习得十之二三,已经有这般威力,这一场战,所向披靡,您和父亲也不过炼成十之六七,若是现在还对付不了那光明老魔,只要继续练下去就好了,将整本练完,不说能够得成昔年绝尊者那般神威,扫荡群魔也足够了。”

齐灵云看叶缤脸色不对,她又担心易静三人有危险,跟诸葛警我商议,先由诸葛警我带队,领着申屠宏、严人英等几个法力极高,又或者有仙兵至宝护身的去接应,她则来跟叶缤商议问询:“可是谢师伯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吗?可有用得着我们峨眉派的地方?”

叶缤摇了摇头,她已经自心灯之中感应到了谢山最后留给她的信息,知道谢山已经由魔道老祖接引,往铁城山去了,但这话她没办法跟众人说,更无法告诉仙都二女,难道要跟他们讲“你们父亲降了几辈子的魔,这回自己修魔去了”?只能保持沉默……

正好齐灵云来说话,她道:“那红发老祖自从昔年惹到了傅老魔,被老魔破了道场,杀光徒众,他只好去投奔火灵神君。这次,他是得火灵神君之命,来这里取红莲老魔手上用来禁制长江黄河源头的血莲萼。火灵神君是西南五怪三魔之一,昔年跟哈哈老祖、丌南公等人齐名,又被极乐真人称为宇宙六怪,他虽为魔教,却甚知天命,极少为恶,常年在魔宫之中,连妻妾仆人也不叫外出。他叫红发取血莲萼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自保,本不必管他,只是易道友此去,必定被红发故意勾引挑拨,跟火灵神君翻脸,若引他出手,实在不妙。”

齐灵云听完着急起来:“我们这就全部赶过去接应,再用飞针传音通知掌教真人。”

谢琳表示不屑:“连红莲老魔都已经伏诛,那火灵老魔又有什么可怕的?咱们人都在这里正好未散,就此一路杀过去,将那魔宫踏平,诛杀群魔,岂不是为天下除一大害?”

“不许胡说!”叶缤发生斥责,“火灵神君与别的妖魔不同,虽然修炼魔法,却甚少为恶,连极乐真人都与他交好。还是我去,到了那里,与他把话讲清,如是易静她们稍有冒犯,我代她们配个不是,将人要回来,也就是了,千万不可鲁莽。”

听说他们要去找火灵神君,来帮忙助拳的各大门派纷纷提出告辞,就连半边老尼的几个弟子也说师父只让她们来红莲峰,此间事情一了,就得立即回去复命。其余天山派、衡山派等,也都纷纷离去,只因一发禅师跟罗紫烟过去世都听说过火灵神君的故事,知道那人品行确实与别的妖邪不同,而且法力高强,不但他自己强,他妻子比他更强,还有两个小妾,也是极厉害的魔头,等闲不好招惹,现在也没有招惹的必要。

最终,只剩下叶缤带着仙都二女,跟峨嵋派的人一起赶奔火灵洞天,老魔巢穴。

说起这火灵神君,与尸毗老人同是修罗教中之人,乃是魔教别支,另有一番修法。他修道年限极早,曾经跟李静虚是冤家对头,两人斗了几百年,后来惺惺相惜,不打不相识,反倒成了至交,他帮过李静虚的忙,李静虚也助他渡过一次天劫。

他修道的时间极长,邓隐正式拜师樗散子开始修道的前两世,火灵神君就已经是他所知的传说了,原本有两个小妾,其中一个看上了秦渔的前世,由爱生恨,恩怨纠葛,最终死于秦渔的前世之手,目前只剩下一个。

他以神君自称,正妻为神后,小妾为神妃,所剩下的那个神妃最得他宠爱,当年被李静虚斩于剑下,转世以后被他接引回来,经历了这次生死,竟开窍了许多,告诉他继续修炼阿修罗**是没有前途滴,即便法力修炼得再高,不过比凡人痴活些岁月,最后也会自取灭亡,宜应早些悬崖勒马。

火灵神君通过跟李静虚斗来斗去,几百年间互有胜负,他害了李静虚的大部分弟子,李静虚也斩了他许多门人姬妾,开始时候大占上风,到后来情势逐渐扭转,开始胜多败少。

天数气势的消长,让火灵神君也悟彻了一些天道,由此闭宫清修,不再参与外事,连宫中原有的男女侍者,才刚入门不久的徒众等等,也都大多遣散,只留下有限的几个人,平时宫中杂事,只驱遣神魔,或是点化花精树鬼来完成,宫中上下一干人等,除非得了神君和神后的法旨,一概不许外出半步。

265 火灵神君

火灵谷,是位于中土西南群山中的一座山谷,地下有一座火山,五百年前火灵神君举家迁到此处,伐木开山,掘地辟井,建成全新的火灵神宫,这谷也更名叫做火灵谷。

火灵神君为了对抗将来的天劫**,从火山口里面直入地肺,设法勾动地心里面的地极真火,先使岩浆呛入地肺,将火气与煞气合二为一,以此为基础祭炼修罗血焰,将那些穷凶极恶饱含怨气的恶灵投入其中,炼做修罗天魔,共炼了三**修罗和七十二小修罗。

神宫就建立在火穴之上,说白了,也就是在火山口上面,只不过山被火灵神君移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峡谷,经过几百年的风雨造化,变得草木青翠,郁郁葱葱,各种奇花异卉点缀其间,更有许多祥禽瑞兽飞翔奔走,十分清秀雅致,任谁只看这里,也只能当做是神仙洞府,绝不会想到这里的主人竟然是位魔道祖师。

由于下面有岩浆地火,山泉经此而热,变作温泉,被隧道接引向上,自峡谷左右峭壁上喷溅而下,左边十二股温泉,右边十二股冷泉,各自落在晶玉潭中,再顺着地下的通道流走,清澈的水面高出潭边半寸,盈盈跃跃,十分活泼。

火灵神君外表是个年近三旬的青年,身穿地火凤仙袍,头戴离精垂翼冠,随着他的举手投足,衣服上有火焰在缭绕跳动,仿佛是凤凰的羽毛,自火焰之中,生出许许多多的火鸦、火雀、火鸥、火枭,它们跳动着,扑闪着,飞离衣袍半尺之外便消散在空气中。

火灵神君身上有一种极为精致的大气,向傅则阳介绍:“这是用这地火中酝酿出来的沸泉煮的兰花茶,此水在完全封闭的岩浆里面灼烧成气,顺着地肺向上蒸腾,遇冷再变成**下降,重新成为泉水,然后在被灼烧蒸腾,几百年中,如此反复亿万次,水中聚合了地火与石脉的精气,用来冲泡这里的五色垂丝兰,味道最佳。”

他这谷中,有大片参天巨松,都有几百上千年的树龄,有的需要十来个人才能合抱,一株株如同华盖,遮天蔽日。在松木之间,寄生着许多兰花,花叶最大的有十余米长,短的也有三四米,花茎更大,条条垂挂,上面开满了五色兰花,大者如碗,小者如杯,共有近百种之多,香气浓郁,让人闻了醺醺欲醉。

傅则阳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他向宫内说,“把二位嫂子也请出来吧,咱们一起品一品茶。”

火灵神君一愣,心里有点不痛快,心说这人怎么这样,第一次上门就要让家中女眷上桌陪茶,自己跟你也不是当年红莲法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并无来往,我敬着你这些年把光明教发展得好生兴旺,让人羡慕,请你进宫,以最好的香茶款待,你怎地无礼?

魔道中人,节操神马的都不存在的,火灵神君怀疑傅则阳是不是要给他头山的垂翼冠染上点颜色。他那妻子也是神通广大,在宫内听见傅则阳相邀,开门走出,她穿着地火神凰袍,头戴朱鸟展翅冠,带着两个宫女款款而来:“傅教主除此来做客,既然看得起我,我便来敬教主三杯,以略尽地主之谊!”

这火灵神后果然与别家的宠姬不同,这份气度,这一亮相把火灵神君都给比下去了。

傅则阳站起来相迎:“嫂子莫要怪我,初次来此,我本不想冒昧,只是这么好的香茶,如果您这次不喝,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合家品尝了。”

火灵神君大怒:“傅则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则阳笑道:“哥哥稍安勿躁,你和嫂子都神通广大,难道不知劫数就在眼前么?”

火灵神君沉声道:“你说的是峨眉派那帮毛孩子?哼,他们能有多大道行?即便拿着长辈们赐予的前古奇珍,天府异宝,难道就能把我这火灵神宫荡平了不曾?”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劫数就在眼前,但卦象上虽然凶险,由于关系自身,并不能推算得太清楚,只大略估计,来敌虽然人数众多,装备又好,但他尽能对付得了。

傅则阳放下茶杯,用手指站着茶水,在桌上画杠杠,先画了三组断杠,再画两组连杠夹着一根断杠:“这便是明夷之卦,正应道友象数,坤地在上,离火在下,日没于地,光明不在。道友自五百年前来此地韬光养晦,自‘初九,明夷于飞’,经‘六二,夷于左股’、‘九三,明夷于南狩’、‘六四,明夷之心’、‘六五,箕子明夷’,走到‘上六,初登于天,后入于地’,光芒彻底不在。紧接着变卦为家人之卦,上巽风,下离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你将嫂夫人置于你之前,正应家人利贞之象,实在是高妙,然而内卦随着外卦变,内火不动,你收留了红发老祖,还让红发老祖去小雷音寺取血莲萼,‘家人’变卦为‘革’,泽内有火,二女同居,志不相得,马上还要变卦,将有大害!”

“混……”火灵神君骂人的话只出来一个字,便被妻子以眼神止住。

火灵神后用白如葱管的手指端起茶杯:“傅道友竟然能算得这样明白,实在难得,还得像您请教,此劫该如何解法?”

火灵神君冷笑:“难不成我们非得投入你光明教下,方能度过此劫不成?”

傅则阳笑道:“我向来喜欢做人留一线,给人以选择的余地。如今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贤伉俪选择。下策,您二位仗着千余年的神功法力,以及地下那血海里火焰修罗跟佛门和峨眉做个生死局,拼上一场,看您二位的修罗魔功厉害,还是佛门诸位大和尚的神通算计与峨眉派的九天玄经厉害。此策豁出一切跟敌人决一死战,败则身死道消,胜也后患无穷,正是坐困愁城,进退维谷,因此为下策。”

火灵神后淡然一笑,亲手给傅则阳斟了一杯:“中策如何?”

“中策是对峨眉派来犯的小辈处处忍让,讲求以理服人,然而对方都是不讲理的,你们接连丧人失地,财宝尽毁,最后连这神宫圣境也要彻底变作废墟。”傅则阳向火灵神后表示谢意,端起酒杯,喝了半杯,“等到了那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地步,你将这下面的地壳震开,引爆修罗血海,制造出弥天浩劫。然后自有人拿着法宝来消弭灾祸,将你制服,然后极乐真人便会来说情,为两家劝和,将你带走。”他看了眼火灵神后,“到那时刻,火灵谷上下全军覆没,嫂夫人想必也已经在七宝金幢之下形神俱灭了。”

火灵神君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又要站起来。

傅则阳淡然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至于那上策嘛……”

“上策不必说了!”火灵神后打断傅则阳的话,“我们不行你的上策,亦不行你说的中策,至于下策嘛……你虽然说那是等而下之,我却觉得未必,虽然今日劫数非比寻常,来敌也……”她话未说完,抬头望谷外看了一眼。

从谷口外面飞来一道血色长虹,落地显出红发老祖,手里拿着一支血莲萼,见着傅则阳在座,先吃了一惊,随即向前,双手将血莲萼呈向火灵神后。

火灵神后将血莲萼接在手里:“这血莲萼,天下共有六支,若能全部集齐,便能对抗昔年石神宫主给长眉真人的血莲蓬。”她说完看了一眼傅则阳,“最初时候,尸毗老人手里有一支,我们手里有一支,红莲道友手里也有一支……”

她的话有被打断,修眉微蹙:“敌人来的好快!”

傅则阳笑道:“我跟那边好些人皆有无法解开的仇怨,若是让他们发现我在这里,你们就没法行那中策,还是先行避开吧。你们什么时候说,要行上策了,只需要将两支血莲萼同时祭起,令其升入空中即可,若是不愿,我便就此去了。”

他说完身上金光一闪,就此隐去不见,红发老祖狞眉怒目,疑虑地左看右看。

火灵神后说:“不必找了,他已经走了!”她说完看向火灵神君。

他们夫妻两人相爱厮守了一千多年,早有默契,火灵神君立即起身向外传音:“何方小辈,赶来硬闯火灵谷?”

外面响起易静的声音:“老魔莫要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是火灵魔君,你既然知道畏惧天命,早几百年前就遣散徒众,带着妻妾跑来这里闭门潜修,就该龟缩到底,不该又动了凡心贪念,收留红发老魔,又叫他去红莲峰相助红莲老魔!”

火灵神君没想到对方如此无礼,强压怒火:“我与你祖师长眉真人昔年尚有一面之缘,跟峨眉派,跟玄龟岛易家向来无冤无仇。红莲道友的血莲萼乃是我道至宝,不能落于外人那只手,若被毁坏更是可惜,我叫红发去取回来,何错之有?”

易静大声道:“你们都是魔魔相缠,一丘之貉……”

忽然另一个女声拦住易静的话头:“晚辈峨眉派餐霞大师座下弟子周轻云,神君请听我一言,您是多年不曾外出,不再参与天下的正邪纷扰,这次也只是让红发老妖去取回您圣教中的宝物,并没有让他相助红莲老魔。但那老妖背着您与红莲魔教沆瀣一气,仗着化血魔刀之利,与正教为敌,此事还请神君明察!”

火灵神君被周轻云拿话问住,转头怒视红发老祖:“你真的向正教出手了?”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说谎欺瞒无济于事,红发老祖艰难地点了点头:“我……”

火灵神后打断红发老祖,周轻云的话虽然有牙尖嘴利让人难堪之嫌,到底还是以理服人,能够说话沟通,总比易静那样油盐不进好。

她开口向外说道:“红发不尊我们的法旨,私自相助红莲与正教为敌,是我们失察,自有法规论处。只是不知他伤到了正教哪一位道友?是毁坏了谁的法宝?还是伤了谁的肢体?亦或是坏了谁的性命?可尽管告知于我,坏了法宝的我们赔他宝物,伤了肢体的我们自去弄来灵药接骨疗伤。坏了性命的,我们也尽量去将其魂魄找到,送去转生,总不会让他沉沦三涂,仍在人道,来生再行接引护佑。”

这番话又把周轻云给堵了回去,周轻云也没想到,火灵神君夫妇会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飞速盘算,如果要让火灵神君把红发老祖交出来,对方又会如何答对。

她说话的时候,紫青双剑都停了下来,只有易静仍然在向谷内猛攻:“都是邪魔外道,一水的下流货色,跟他们又是那么好说的!”

李英琼搞不懂状况,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掌中有紫郢剑这等蜀山第一神器,进入仙门时间不长,江湖上的女侠气更多一些,对方既然也是魔头,又收留了方才追踪的敌人红发老祖,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而同门先进易师姐又主张直接攻杀进去,她便偏向了易静,连喷真气,将紫郢剑祭起来,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紫色长虹,紧随易静之后向前急冲,仗着仙剑之力,将谷口的三重禁制一举切透!

谷口的禁制是迷阵性质,主要用来遮掩谷口,防止外人误入,虽然也暗藏了修罗教中神奇魔法,但怎经得住紫青双剑的切割,何况易静在师长帮助下炼制的灭魔七宝俱都能够克制魔道法术,她将兜率宝伞化作黄金伞盖悬在头顶,把自己团团护住,又把牟尼散光丸装入灭魔弹月弩发出去,噼啪爆响,只一丸便将一幢修罗血光化成的魔障震碎,接连三丸,震碎了三座魔障,再祭起六阳神火鉴,放出灭魔神火,烧得烈焰腾飞,浓烟滚滚。

对方三个后生小辈,确实是后生小辈,火灵神君夫妇修道的时间太长了,长眉真人和邓隐最后一世才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西南五怪三魔,李静虚口中的宇宙六怪了,哪怕把易静的前世白幽女,李英琼的前世李贤都算上,甚至把她们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也都算上,仍然是火灵神君的后生小辈。

就这么三个后生小辈,只在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他们布置在谷口的魔阵大门给打破了,真真地让火灵神君下不来台,他能够感觉到,遁入虚空里的傅则阳在偷笑,不禁面红耳赤,怒火中烧。

266 重瞳神目

火灵神后见丈夫发怒,目视丈夫克制,火灵神君沉声道:“他们既然以所谓正教自居,就该守礼守法,凡是道德为先,我纵横天下的时候,他们的祖师爷任寿还没学道呢,就算我收留红发,他们也该派个长辈来,与我先礼后兵。似这般纵容小辈侵门踏户,出口不逊,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便擒下这三个贱婢,等他家长辈来管我要人!”

李静虚所称的宇宙六怪,除了法力高强,神通广大以外,性情也都各有一重怪处,火灵神君是六怪之中相对来说最好说话的,但今日也被气得不轻。

他内心之中自有一重骄傲,虽然认可傅则阳的道行法业,又是域外来客,但在此世上所生活的年限,仍是他的晚辈,傅则阳给他说的上中下三策,他一个都不想选:老子得道千余载,除了开始那些年修炼魔法,多行杀戮以外,自从跟李静虚斗过,加上爱妾转世归来相劝以后,就深居简出,再不为恶,怎么就要落到家破人亡,任人宰割的份上了?

他也精通术数,事前推算天机,也算出这次劫数十分严重,稍不小心,便要身死道消,但他自持法力,还想人定胜天,扛过那不算十分明朗的劫数。

易静在右侧,手持灭魔弹月弩发射牟尼散光丸,不断炸开魔障,将无形的魔门禁制一道接一道破去。李英琼跟周轻云法力见识都远不及他,两人人剑合一,将紫郢青索双剑合璧,化作一道紫青长虹,仗着仙剑之威向前猛冲。

忽然三女面前一暗,天空迅速黯淡下来,四面八方涌起大片的血色浓烟,滚滚而起,自下向上,最终在头顶上空闭合。再看前后左右,全都是浓浓的红烟血雾,不辨东西南北。

易静识得厉害,惊觉不好,急忙阳土喷吐元气,那兜率宝伞上光芒暴涨,内里是伞盖形的一团金光,外面是烈焰腾腾的硕大红云,在她头顶上空笼罩数亩方圆,将空间撑开。

她再取出灭魔七宝中最厉害的六阳神火鉴,那宝贝一块六角铜镜,用西方太乙真金炼成,刻有六个“乾”卦,专克各类魔火,她专门炼来准备将来用作对付鸠盘婆之用。

她持镜向前照去,上面迸射出一道其红如火的华光,到空中分裂成六个金色的火球,随着离开宝镜本体越来越远,火球的体积也急速变大,最终在遇着前方血煞之前相互撞击,嘭地一声,炸成一团火云,万丈烈焰,好似开了千百个礼炮,同时朝前设计,那修罗血煞竟然耐不住这六阳神火,瞬息间被消灭了不少,打穿二十多里之外。

易静头顶宝伞,左手持镜,右手御剑,不断发火开路,向前急行。

她知道自己置身的魔阵里面,有颠倒阴阳,挪移五行之法,东西南北,方位空间都是扭曲成错乱的,必须推断出正确的方位才能离开,她一面快速推算神数,一面疾飞不停。

再说李英琼和周轻云,两人双剑合璧,一口气飞了好长时间,料想以两口神兵速度,这回少说也飞出百余里远了,看看四周,仍然是滚滚荡荡的一片朦胧血雾,什么都没有,不禁有些心慌。忽然周围红色的血雾里面,开始出现跳跃的火焰,刚开始还很飘渺,仿佛只是虚假的影像,随着火焰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热,触感真实起来,炙烤的头面发紧,手臂生疼。

周轻云说:“小心,这是魔火,只要被它沾上一点,也会后患无穷。”

李英琼急忙取出一颗珠子:“这是师祖白眉禅师所赐的牟尼定珠,告诉我危急时候可以救命,也不知成与不成,权且一试了!”她让周轻云给她护法,左手掐诀念诵咒语,使那定珠飞将起来,只是小小的一颗,忽闪忽闪绽放着并不强烈的金光,向下将两人罩在里面,仿佛用手一碰就会坠落,却将两人护得严实合缝。

周围的血雾里面的修罗血焰,如有灵性,时而是一条突然窜出的火蛇,时而是从天扑来的火鹰,时而是一条伸出来的粗壮手臂,然而不管是什么,遇着定珠所发佛光都似遇着了克星,要么触电似地立即缩回,要么飞蛾扑火般在薄薄玻璃似的金光“罩子”上面撞得“粉身碎骨”,烟消火灭。二女见定珠这般管用,才同时松了口气。

火灵神君原本只想将三女困住,并没打算放出修罗血焰,包括后面到来的第二波,诸葛警我、阮征、申屠宏、笑和尚四人。

诸葛警我是玄真子的大弟子,申屠宏是齐漱溟的大弟子,阮征是未来峨眉七矮之首,笑和尚是苦行头陀唯一的衣钵传人。

这四个人都修道多年,甚至连续几世转劫积修,法力极高,跟峨眉派其他同辈的师弟师妹们相比,都要高出一个等级,甚至比醉道人、简冰如这几位师叔们也要强一大截。

四人到了这里以后,阮征天生一双重瞳,两个眼球上共有四个瞳孔,乍看上去有点骇人,但此乃异象,他自己十分珍而重之,尤其爱在天眼修持上下功夫,因此眼力最好。

谷口静悄悄地,只有打坏的山门和朦胧缭绕的红雾,若是依着诸葛警我,老老实实在门口拜山,跟里面的主人好说好商量,先礼后兵,哪怕李英琼她们已经做下了什么无礼之事,他们也都一概承受,毕竟火灵神君的身份在哪里,与别的妖邪又极不同。

坏就坏在阮征的这门得意神通上,当场看穿魔雾,急道:“她们三人都陷入魔阵之中,被困在里面了!”

笑和尚吃了一惊:“这是用大阿修罗法炼出来的阿修罗魔血煞雾,十分厉害,只要粘在皮肤上一口,就会不知不觉脱去躯壳,沉沦雾海之中,浑然不知肉身已经在身后熔化成为血气,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里面的修罗天魔。”

申屠宏资质属于上中等,原来长眉真人在时,他还没有太大的压力,毕竟齐漱溟排行老七嘛,等到长眉真人飞升,齐漱溟接任掌教,他的身份变成了掌教嫡传首徒,压力就来了,尤其等到灭尘子表示不服,闹得不可开交以后,他更是压力山大,总想着努力修炼,将功法道行都做到同辈中第一,好配得上这个身份,给自己争气,为师父长脸。

这次来红莲峰,峨眉派中男弟子以诸葛警我为首,女弟子以齐灵云为首,齐漱溟、苦行头陀、玄真子三人在东海钓鳌矶同修数百年,被人合称为东海三仙,门下弟子常在一处修炼,又一同外出行道,关系也十分亲厚,申屠宏深深敬重诸葛警我,并不存在羡慕嫉妒,他只是觉得自己作为掌教首徒,不该凡是落于人后。

长眉真人飞升之前留下预言,说“峨眉大兴,二云三英”,未来峨眉派要兴旺,这五个人是绝对的主力。长辈们推演天机,多方接引,如今五人已经全部接上山来,悉心调教。所谓二云,指的是齐灵云和周轻云,三英指的是李英琼、余英男、严人英。

李英琼是三英之首,周轻云是二云之一,这两人分别执掌峨眉派的镇教神器紫青双剑,还有长辈们传说李英琼将是继齐漱溟以后,峨眉派的未来掌教。

这两位师妹绝地不容有失!

申屠宏带头放出飞剑冲进去:“师兄师弟,快跟我去救二位师妹出来!阮师弟,你用天璇神砂为我们指引方向,诸葛师兄,笑师弟,跟我冲进去!”

阮征手上飞出二相环,脱手化作无量银光闪闪的亮星,化作一道耀眼的星河,直飞入血雾之中,此宝非同小可,修罗魔雾抵挡不住,立被冲开一条道路,四个人并排御剑,紧随星河之后冲入谷里。

火灵神君见峨眉派又来了第二拨人,看上去气质还算稳重,修道年限也不短,尤其是诸葛警我,一看就是守礼懂法的,申屠宏身材微胖,比较憨厚,阮征玉树临风,不待凶相,最后那小和尚更是嘴角上翘,不自觉地带着三分笑意。

这四人远不似先前来的三个女的,一个不可理喻的泼妇和两个不懂事故的毛孩子。

火灵神君就等着诸葛警我在外面鞠躬施礼,以晚辈自称,带着恭谨跟自己把事情讲清楚,他会立即把三女外面的魔法禁制解开,放三人离开,红发老祖伤的人,他也可以赐予仙药补偿,如果态度还算好,他看在李静虚的面子上,还可以赐这些小辈们几件法宝。

哪成想对方四个人,相互说了三句话,然后就硬冲进来,这让火灵神君把到了嘴边的话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差点没呛着,不等他想出对策,对方已经仗着天璇神砂之利,剖开迷雾,就要闯到李周二女身旁了。

如果真被这四个小辈将人救走,火灵神君的脸可就丢大了,如果对方不走,还要继续往里面硬打,他丢的脸更大……

火灵神君一挥袍袖,挪移方位,调转乾坤,使得四人飞去的方向陡然转向后面,四人明明距离二女已经不足三丈远,突然之间变作往来路上飞,距离瞬间拉大。

阮征一双神眼,看着持着定珠的两位师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正要传音过去,猛然间开始变近改远,明明没有转向,两人却跑到己方后面去了,而且还在疾速远离。

他吃惊叫道:“老魔在调转五行,挪移方位,咱们得往回走!”

于是四人掉头再往回走,火灵神君惊讶于阮征这双紫青神目,又气愤他们不讲道理,便施法让血雾之中生出修罗血焰,一来隔绝阮征的视力,二来也让这些峨眉派的小辈们知道厉害,不敢再继续放肆!

魔火跳动,各种血焰凝成的火鹰、火蛇、火马、火兔,还有火男、火女,纷纷扰扰,影影幢幢,其中更有摄魂妙用,果然让阮征看花了眼,再也找不到李英琼和周轻云的方位,四人乱飞一气,被火灵神君挪移到远离二女的另一处。

他见李英琼和周轻云虽然有定珠护身,挡住魔火,但血焰之中另有摄魂魔法,她们俩竟然能够凝神定志,不动不摇,可见根骨资质俱是举世罕见,心里暗暗称奇。

再看另一边那四位,阮征的资质是最好的,外形也是最帅的,穿着一身潇洒的白色长衫,盘膝临空虚坐,双手掐诀,操纵漫天星砂结成一个巨大的星环,将自己和兄弟们都护在里面,修罗血焰只要冲到星砂范围之内便纷纷熄灭消失。

诸葛警我资质在四人当中最差,但也有中上水平,却根基最深,法力最厚,心境更是四人之冠,可见是平时用功的刻苦,又足够老实听老师的话,丝毫不耍小聪明。

在这群弟子身上,足可见未来峨眉派兴盛之况,火灵神君刚刚由怒气带出来的敌对之心又熄灭了大半,他准备等下一波,峨眉派的长辈来,他好好跟对方谈谈,这样的门派,又是任寿的门派,能不结仇就不结仇。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又飞来六个少年男女,带队的是白云大师的首徒万珍,领着两个亲师妹李文衍和郁芳衡,还有个堂师妹,荀兰因的徒弟,三英之一的余英男,另有两个男弟子,同为三英之一的严人英带着大胡子李元化的弟子白侠孙南。

严人英是严媖姆的侄孙,他母亲唤作天聋老女,是严媖姆的徒弟,姜雪君的师姐。虽然同门学艺,他母亲的性情与姜雪君却既然不同,因为年轻时候遭受颇多磨难,早已经看破红尘,常年待在妙真观中侍奉师父,悟道修行。

与姜雪君相比,她这个做师姐的是做到真正的身心全都出家了,从来不理会红尘里的恩恩怨怨,也不好高骛远,求什么金仙飞升,只元婴仙去即已满足。

严人英自幼被抚养在妙真观里,严媖姆自有太玄天章却没有教他多少,只传授些剑术,新近教他拜入峨眉派,到了醉道人门下做弟子,虽然醉道人不怎么样,但仍然能学得九天玄经,紫青宝箓,日后可做个潇洒闲人便罢了。



267 血神心光

严人英性格随她母亲,比较温文尔雅,不像姜雪君那样锋芒毕露,严媖姆也是知道他的性子,不是能够做个仙中领袖的,才指定安排他拜醉道人为师。

要让严人英入玄真子、齐漱溟这几位门下,对于严媖姆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峨眉派齐漱溟这一代,醉道人的座次法力都是排在最后的,每临大战都是做提前踩点,搜集战报,照携小辈这些事的,最常做的就是送信,但由于没有个好坐骑,飞的太慢,送信的任务往往由李元化代替。

严人英跟了醉道人,事事谦让,不争不抢,这次来到火灵谷,也不敢争先,全凭师兄师姐做主。若是按照他的性子,也要先报上峨眉派的名号,与谷内主人问明白同门现在的情况,判断到底只是结怨还是已经结仇,若是结怨,以峨眉派玄门正宗的身份来说,哪怕吃些亏,也应当尽量化解,若是已经结仇,再分别曲在哪方,承担不下就禀报本门师长来处理。

只是万珍是个急脾气,万珍的修行时间,跟诸葛警我、笑和尚、申屠宏他们差不多,连齐灵云都远在她之后,师父白云大师又是长一辈里资格相当老的,她便以这一代的峨眉派大师姐自居,这次来红莲峰,更是事事争先,开口便是总理分派的架势。

偏偏大家都把齐灵云当作领袖,齐灵云亦有百年道行,法力、道行、人品,事事优秀,就连易静,虽然不服气齐灵云,也不愿意跟她有什么冲撞,她不喜欢齐灵云那强大的气场,便尽量远着齐灵云。

万珍发现大家都不把她当回事,虽然不会当面说什么,但对自己分派的差事大多都阴奉阳违,都当作耳旁风,不禁又嫉又气,这次也是憋着一股火,有心在同门面前树立威信,到了谷口,二话不说,把手一挥,带头往里面冲。

她还是有些见识的:“这是大修罗教中的修罗血焰,千万不能被其沾身!大家都躲到我的辟邪神璧仙光里面,咱们将剑光连成一片冲进去!”

她叫李文衍和郁芳衡合力撑起辟邪神璧,化作一片金色光芒,众人都进入金光保护范围之内,再叫众人放出飞剑,把剑光连在一起。

余英男放出师父荀兰因赐予的鸳鸯霹雳剑,发出时是一紫一红两道剑光,上面缠绕着霹雳电光,运作之时噼啪作响。严人英放出严媖姆给他的银河剑,发出时也是一片银光,里面不断迸射密密麻麻的银色星芒。孙南用的是这次来之前李元化给他的玄英剑。

万珍用右手御剑,左手指定白云大师的三花神梭开路,从谷口里面硬闯进去。

那三花神梭是白云大师的镇山至宝,在众人前面化作金红白三色奇光,相互交织成为梭形,前端迸射出无量金花,修罗血煞雾气沾上便似被火烧着,化作袅袅青烟被消灭掉,就连那些血焰所化成的血鹰、血蛇、血马等怪物也难禁受,全被炸碎烧烂。

当年白云大师可是曾用这件宝贝硬抗过绿袍老祖用玄牝珠化成的大手,论其威力,可算得上罗浮七仙之中第一了。

万珍没有阮征那样的神目天眼,只能用术数推算师弟师妹们被困的位置,但这魔阵之中,阴阳错乱,五行混杂,变化无穷,休说是她,便是她师父白云大师来也推算不明,她算来算去,算出来的方位都是错的。

李文衍和严人英都信重她这位大师姐,被她以盲导盲,在阵内似没头苍蝇般地乱窜一阵,只是找不到同门。

四面皆是满眼血红,长时间找不到人,几个小的还没怎样,万珍先心烦气躁起来,不断向左右狂发太乙神雷,乱轰乱炸。反倒是余英男开口劝她:“听师姐她们说,这火灵神君是宇宙六怪之一,修行一千余载,他的老巢必然是禁止重重,咱们能够冲撞这么半天,他却奈何不得咱们,任咱们在家里随意行走,已经是很不易了。”

严人英也说:“余师妹说得是,咱们不必着急,我听姑婆说过,魔道手段最善于侵入人心,让人防不胜防,咱们要小心被他魔法所乘。”

万珍听了这话,心中恼恨,自己有几百年道行,很多得道多年的旁门散仙见了自己都客客气气的,有的甚至以前辈相称,如今却要你们几个初入仙门的小毛孩子来劝我么?难道我就不知道魔法诡诈,容易暗中侵入人心么?我随师父修行佛道两教正宗心法,什么魔法能够暗算得了我?她并不回话,冲撞得越发地厉害了。

傅则阳在暗中看见,瞧着万珍的行事作风,越看越爱,像他这种积年老魔,最喜欢的就是万珍这种人,最讨厌的就是余英男和诸葛警我那种。

他决定帮这万珍一把,隔空施展血神心光,此光无影无形,无色无相,能够直接照进人的心里,每个念头都能照得清清楚楚,也能根据自己的心意进行随意更改,目标的定功越强,他改得越难,定力越弱,心念越乱,他改得越轻松。

万珍本身的定力就不怎么样,现在正心浮气躁,他改得十分轻松写意,万珍临时起了个卦象,甭管是什么局,什么象,他都直接修改出正确的结果。

万珍原本是越急于找到人越多起卦,越多起卦算得越乱,越乱越生气,越生气越急着起卦,脑子里早已经是一团浆糊,稀里糊涂地接连冲破七重魔障,斩断十二颗用来布阵的修罗血树,快速趋近魔阵中心。

前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修罗火怪,辟邪神璧的光芒被压迫收缩,李文衍跟郁芳衡有点支持不住,两人手掐灵诀,接连喷吐真炁,焦急道:“魔物太多,咱们要支持不住了!”

严人英和余英男等三人也在咬紧牙关支撑,奋力催动飞剑绞散那些血焰魔物。

“快了!我已经算出,前面就是这魔阵的核心,李英琼和周轻云二位师妹就在前面,咱们再加把劲,一鼓作气冲过去!”

她说完鼓动真元,全部注入三花神梭里面,那梭猛地大放光明,爆发出万点彩星,化作星光狂潮向前猛冲,所过之处将密密麻麻的血焰怪物绞成粉碎。

“给我爆!”她又将五雷神火弹接连打出去,好似将炸雷轰进了血肉里面,轰然炸裂,血浪纷飞,现出一个直径十数米的血肉窟窿。

万珍脱离辟邪神璧,将三花神梭撑开,金红白三色长虹将自己周身环绕保护在里面,前端与剑光融在一处,率先穿过窟窿,果然见着苦苦支撑的李英琼和周轻云。

李周二女道歉力薄,全仗一枚白眉禅师赐予的牟尼定珠护身,中间也曾双剑合璧,人剑合一冲突了几次,紫青双剑万邪不侵,人剑合一以后,修罗血雾伤害不了她们,但是她们不管怎么冲撞,虽然前方没有阻碍,剑锋所向,万物披靡,却总也飞不到头,到最后便开始出现真气不济的现象,只能停下来,一人持定珠守护,一人打坐恢复,交替轮班等待救援。

万珍冲过来的时候,二女已经岌岌可危,就要坚持不住了,见着向来讨厌的万师姐竟然如此神兵天降般地出现,两人都激动万分,急忙双剑合璧飞来汇合。

八人合兵一处,再看周围的修罗血焰越发炽热,里面的怪物也更多了百倍,密密麻麻,如同过江之鲫,接连不断从上下四面撞击过来,辟邪神璧接连扭曲变形,李文衍和郁芳衡脸色惨白,连喷真气,李英琼急忙祭起牟尼定珠,将佛光跟仙光融合,稍稍减轻两人的压力,并放出紫郢剑,大家一起往周围血海里面绞去。

虽然她们的仙剑锋利,绞在血煞里面,砍杀那些修罗血焰所化成的怪物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但是那些怪物本就是血焰里面所生,随灭随生,生生不息,根本杀不完,万珍再仗着三花神梭开路,行进的速度远不如前,使劲全力,也是龟速前进。

“怎么回事?”严人英觉察出不对劲。

“定然是我们在这里如入无人之境,将老魔激怒,他的能耐也不过如此!”万珍对火灵神君的实力表示不屑,“诸位师弟师妹,老魔已经黔驴技穷,大家听我号令,看我三花神梭打向那里,你们便把剑光一起放向哪里,咱们一鼓作气冲出去,看看老魔能奈我和!”

众人齐声答应,万珍站在队伍最前面,算得了个方位,还是右手御剑,左手指定三花神梭,将无量金星和剑光一起向前喷去。

与此同时,李英琼的紫郢剑,周轻云的青索剑,严人英的银河剑,孙南的玄英剑,余英男的鸳鸯霹雳剑,尽是仙家至宝,亘古奇珍,化作各色长虹,在金星狂潮的两侧合力向前,果然势不可挡,前方的血焰塌方似地被消灭。

这回大家一口气飞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猛然前方血焰被炸开之处,显出一个巨大金色**,那轮子中央是个原点,向外面浮雕着三个圈子,每个圈子里面都有故事,有的分为三格,有的分为六格,刻画着各种神秘古朴的符号和图案,轮子外圈边缘,是许多刀刃般的锯齿,通体纯金打造,轮转起来,化作一轮金芒,似在大血海里面生出的太阳般。

三花神梭和众人的飞剑打在金芒轮盘上面,竟然全被抵住,如同洪水遇着了堤坝。

“那是什么?”李英琼好奇地问。

忽然,左边的血焰如波浪般裂开,金光闪耀,又有个一模一样的轮盘,从左上放落下。那东西直径有四五丈长,飞速旋转,切割天地般劈斩落下。

“不好!”李英琼和周轻云同时操纵紫青双剑,一道紫虹和一道青虹交叉向上,撞着轮盘,立刻倒卷而来,二女手腕一沉,胸口窒息,眼前发黑,几乎吐血,急忙连喷真气,使得紫青双剑再次爆发光芒,终于将金轮挡住。

那金轮切在双剑交叉处,急速转动,叮叮当当连成一片,飞迸出一团团的火焰,向下坠落。原来是紫青双剑太过锋利,轮外的利刃竟然被双剑给斩下来,带着血焰飞落。

严人英等人本来也要把飞剑收回来相助,但这时右下方和正后方,也各有一个金轮飞来,只能分头抵挡,他们的飞剑比不上紫郢青索,仗着严人英修道时间稍长,银河剑也足够厉害,才堪堪抵住。余英男却不行,万珍只能把飞剑和三花神梭收回来协助抵御,抽空把五雷神火弹又接连打出三颗,全被金轮挡住,炸成大团火焰。

“吼!”一声野兽的咆哮,震得几人心神震荡,随后便看见正上方的血焰开始快速变得稀薄起来,血色急速变淡,金色的光芒透射下来。

“是佛光!是佛光!”周轻云兴奋地大叫。

“是七宝金幢!”李文衍如释重负地说。

果然,七宝金幢所发佛光威力无穷,佛光普照之处,一切魔法禁制,纷纷烟消云散,所有修罗恶鬼,悉皆归于尘埃……修罗血焰如同被骄阳照射下的雾气,快速退散,里面的那些火鸟、火兽等,也都融化消失。

只剩下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这东西高足有十几丈,体长也有十几丈,脖子又细又长,顶着个丑陋可怖的脑袋,两排怪眼,血光四射,口中不满七层的獠牙,身子短粗,下面长着六只脚,身上生有十二条手臂,每个手上都抓着一面金轮,方才跟万珍她们对战的只有四个手,另外八只手都高高扬起,去打向空中的仙都二女。

仙都二女俱都盘膝虚坐,中间竖着七宝金幢,遍体佛光,如同金身罗汉,两人合掌闭目,念诵咒语,对于凶狠可怖的怪物攻击竟似毫不察觉。

那怪物犹如一只畸形的被剥了皮的巨大的蜥蜴,八条胳膊举着巨轮砸向仙都二女,在靠近七宝金幢的过程当中,身体被佛光照射,快速分解成为血红色的烟雾,那些巨大的金轮也开始融化,最终,在距离二女尚有数丈的距离,怪物的手臂先消解成为红烟,紧跟着巨大的身体快速解体,仿佛在清水里打入了红色的墨水,随着时间的流逝,迅速飘散消失……



268 小寒山神尼

火灵神君千余年来共炼成了三十六只大修罗,后来又祭炼了七十二只小修罗,修罗亦是天人的一种,介乎于天魔和神魔之间,拥有十分强大的神通。

火灵神君虽然知道今天劫数厉害,自己如果硬撑着斗下去,最后难逃灭亡的结局,只是这群峨眉派的弟子实在欺人太甚,他接连对让,对方步步紧逼,个别人说话还难听,句句戳人的肺管子,火灵神君在宇宙六怪中脾气算是相当好的,千余年来养气练性,更是好说话的,但这帮峨眉派小辈说的话,每一句都让他生出想把对方撕碎的冲动。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想要大开杀戒,只放出一只大修罗,想要让这帮小辈见识见识自己的能力,不是没办法把他们全部干掉,只是不想而已,自己有一百零八只修罗,只放出一只就能将你们全部杀光,要是全放出来,你们哪里还有命在?

他放出金轮阿修罗,十二条手臂各驾驭一面金轮,同时攻击峨眉派的几波弟子,除了诸葛警我那一队,阮征手上有天璇神砂,未能压制得住以外,其他全被打得胆寒心裂,似易静就差点被金轮切成两半。

火灵神君还在等对方家长出面说合,他好借坡下驴,没成想仙都二女随后杀到,祭起了佛门至宝七宝金幢,这东西先前在红莲峰上把红莲老魔的法术宝物都压制得死死的,这会轮到火灵神君,先是谷里面如潮翻涌的修罗血煞迅速消散,红雾里面的血焰也相继消失,他预先布置得各种魔阵禁制,顷刻之间冰消瓦解。

最后是那大修罗,似小山一般,那么凶恶的怪物,不过数息之间就被佛光给晒化了。

这下火灵神君彻底被激怒了:“你们这些小辈欺人太甚!我不伤你们的性命,你们竟然损我的修罗!今天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我这一千多年算是白活!”

他仰头看了看空中的七宝金幢,知道不能不能以魔法硬抗,他长啸一声,双臂张开,周身法袍全都飞扬起来,化作一抹红色烟岚,随风一晃,便即消失。

火灵神后见丈夫动了真怒,也不敢再多劝阻,她也觉得敌人太不给面子,她比她丈夫性情还要刚烈,觉得这样忍气吞声,就算最后保全性命,也是苟活,还不如轰轰烈烈跟这些正教众人斗上一场,哪怕最后身死道消,也不枉了这千年魔道之行。

火灵神君展臂遁走,她看出丈夫的用意,嘱咐一旁的红发老祖:“你去宫中,带着大家往地宫里面躲避,不要随意出战。”说完也把身子一晃,消失不见。

万珍见漫天的血云血雾纷纷散去,佛光普照,大家都纷纷高兴地欢呼,她却闷闷不乐,往天上看了一眼,或许是同性相斥吧,她跟谢琳同列为“蜀山六大贱婢”之一,又都是爱抢尖的人,总互相看不上,这会又是仙都二女夺了风头。

她心中不忿,暗道:就算没有你们,凭我的手段,不过多费些手脚,不用多久也能破了这魔阵。你们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仗着一件法宝,佛法我也修过,与道家正宗相同,都是磨练自身心性,不好倚靠外物,一切心外求法,便是外道,你们过分仗着这么一件宝贝,已然入了外道之列,别看你们现在风光,将来要成道可就千难万难了!

傅则阳见她这样想,十分高兴,这珍珍简直就是个宝贝,他见火灵神君夫妇的动作,便予以修改神识,叫万珍心生警觉。

万珍正看着周围人们的欢呼十分不爽,忽然心中一凛,生出极其危险的警兆,急忙把三花神梭放出来,三道彩色长虹相互拧成梭形,将身边的几人全部笼罩里面,并放出飞剑:“师妹快撑辟邪神璧,老魔要破釜沉舟……”

她话未说完,随着火灵神君一声愤怒的长啸,大股红色的血煞从地下喷涌出来,众人眼前一红,再次陷入之前的境地,周围人影幢幢,呼号尖啸,听得人心惊胆颤。

周轻云说:“大家不要慌,谢家妹妹的七宝金幢会……”正说了半截,突然身子一紧,竟似一脚踩空落下万丈深渊,急速向下坠落。

谢琳看见下方又涌起红色魔雾,冷笑:“老魔穷途末路,只剩下这点本事,明知道抵不过咱们的七宝金幢,也只能再拿出来现眼。”

谢璎皱眉道:“这老魔被极乐真人称为宇宙六怪,千余年修行,绝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是邪魔外道,只会弄些魔鬼亡魂,血煞红雾,在咱们佛光照耀之下,尽都不堪一击,纵有万年修行,亦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不伏于天诛,亦亡在人祸……”

谢琳的话没有说完,下面涌出来的红雾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很快又被佛光照得烟消云散。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峨眉派的人也都随着红雾一起消失,包括用紫青双剑的李英琼和周轻云,拥有玄门至宝天璇神砂的阮征,亦或是法力境界都最高的诸葛警我,连一个都没有逃得出来,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红雾退散,佛光普照,谷内静悄悄地,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二女吃惊,急忙飞下谷中,四处查看,非但峨眉派的人不在,火灵谷的人也没了。

急忙寻找时,在魔宫入口突然显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正是苦行头陀的弟子笑和尚,两人赶紧问:“笑师兄可知道出了什么事故?”

笑和尚面有余悸之色:“我也不太清楚,方才我听见万珍师姐喊叫小心,不怕师妹笑话,我因有师父赐下的这口无形仙剑,因能仗着它隐身遁形,与普通隐身法不同,常常靠此脱灾解厄,因此养成了一个习惯,觉察到危险,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发动剑遁隐起神形,再看周围情况。方才万珍师姐一叫,我便隐身快速离开原地,回头再看时,四面尽是红雾,知道不好,只一味潜行,片刻之后魔雾被佛光破解,人却都不见了。”

峨眉派有最著名的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是仙道修炼到近乎天仙之境方能炼成的无上神功,炼成之后随手发射剑气,无须摘叶飞花,可动念杀人,厉害无比,比依血神经炼成的血影神光还要更胜一筹,目前只有东海三仙和荀兰因修炼成功。

笑和尚自然远没有达到这般境界,苦行头陀把他视作衣钵传人,特地采集三千六百种灵药,汲日月精英与西方太乙精金合炼而成,用时无影无息,无影无形,随主人心意隐现,灵异非常。笑和尚仗此外物,便可使用炼成无形剑气以后的部分手段,譬如人剑合一,使用无行剑遁,远胜一般的隐身潜行之法,等闲人等都察觉不到。

不过火灵神君可不是等闲之人,无行剑遁的隐身之法虽然神妙,却瞒不过他们夫妇的眼睛,还是傅则阳以笑和尚位列“蜀山三贼”,地位可跟万珍并列,存心帮他,以血神心光将他罩住,才没让火灵神君发现。

笑和尚和谢琳果然没有让傅则阳失望,一个仗着无行剑遁神妙,老魔发现不了,一个仗着七宝金幢厉害,老魔无可奈何,非但不思暂退,等叶缤来请她做主,反而直接放了一把火,两人都能发出佛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在魔宫廊道房间里面飞快穿行,随手抛洒出一团团的金色佛火,落在栏杆、桌椅、床榻等家什器具上面,立即猛烈燃烧起来。

叶缤赶来时候,火灵谷里面已经烈焰熊熊,火灵神君经营五百年的宫殿楼阁全都被金色烈焰包裹,烧得佛光冲天,与七宝金幢洒下来的佛光融为一体,弄得岩石土木,花草鱼虫尽成金色,山成了金山,谷成了金谷,雕梁画栋的修罗魔宫,成了七宝妆成的极乐世界!

叶缤大吃一惊,急忙忙飞来唤回两人:“你们这是……怎么就放起火来了?峨眉派的诸位道友呢?”

谢琳快速地把经过讲诉一遍:“那魔头枉自修行千年,实则脓包得很,他被我们炼化了一个神魔,怕了我们的七宝金幢,将一家老小全部带走躲了起来,我们已经找到了地宫的入口,正要打进去。”

“胡闹!”叶缤记得变了脸色,“你才有几年道行?长了多少岁月?焉知道火灵神君昔日的事迹?他至今未下杀手,便是心存善意,你们到了这里就该跟人家好好说话……”

谢琳撇了撇嘴:“他就算再厉害还能强的过红莲老魔吗?红莲峰上那么多大小魔头都已经伏诛,他这里弹丸之地,又是个甘做守护之犬的脓包,怕他作甚?”

“你……”叶缤皱着眉往下看了看,“我方才来路上遇着你们父亲的分神显圣,多说了几句,你们竟然就闯下这样的祸事来!”

“叶道友何必责怪她们?”空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大家仰头看去,只见七宝金幢光芒暴涨,尤其是第五层里面,金光如有实质般地流淌出来,迅速凝成一个人形,继而伸展开来,成了个纯金铸造的罗汉一般,手里拿着金幢里面的悬着的那柄慧剑,脚下踩着一团金色云光。

忽然,金光散开,现出一个中年女尼,腾云而来。

“忍大师!”叶缤和笑和尚连忙躬身施礼,谢璎和谢琳则扑过去,搂在对方怀里。

原来,这次来的是小寒山的一位神尼,人称忍大师,也是一位佛门中的神尼,她那小寒山上,连老虎毒蛇都听她讲经,转恶向善,改荤为素,跟羊鹿鹤鹊和平共处,相互嬉戏玩耍,冬季里也有百花开放,常年佛光普照。

她跟谢山过去世中本有夫妻之缘,便是昔年九天魔女陈紫芹的师父,法力无边,神通广大,这次谢山遭遇魔劫,她本以为天蒙禅师能够处理得好,万没想到,还是让谢山入了魔道,她急忙忙赶过来时已经晚了。

忍大师这次是隔空接着七宝金幢所放佛光分神显圣,真身仍然在小寒山禅定之中。

仙都二女滚在忍大师怀里诉说委屈,忍大师跟叶缤说:“这妖魔虽然说已经洗心革面,就不做恶,但他也没有为善,难道过去做的恶就不算了么?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如今业力现前,休说他躲入地下,哪怕遁入太空里面,也难逃覆灭之结局。不过是天借他们这些小辈之手,令其伏诛罢了,你又何必责怪她们?更何况,那红发魔头亦已气数已尽,另有一个光明教主还在暗中潜伏,正该速战速决。”

叶缤躬身道:“大师说的极是。”

忍大师看着下方,淡淡地说道:“那妖魔将所有人带入地下,躲在他祭炼了五百年的修罗火海之中,那里距离地面已经有两三千丈,七宝金幢照射不到。”

谢琳道:“那我们把七宝金幢拿进去……”

“不可。”忍大师制止道,“那妖魔已经打定主意,到最后穷途末路之时,便要将那边的地壳打穿,将他镇压了五百年,用地火岩浆炼成的修罗血焰全部释放出来,到时候非但这里成为一片火海,全要被岩浆充满,他那修罗血焰里面的魔怪精灵还会带着火焰四处乱窜,或飞或跑,走到哪里就会烧到哪里,还能啖人血肉,吸人魂魄,成为妖孽为害人间。”

笑和尚方才在下边是亲身体验过无穷修罗精怪从四面八方蜂蛹扑来的遭遇的,试想那些火鹰、火蛇、火马、火鼠、火狼等等,一旦失控,往周围乱跑乱飞,怕周围数千里方圆之内都要化成火海,所有飞潜动植都要遭殃:“大师,那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我知道!”谢琳用手指向七宝金幢:“这是能够镇压气运之无上至宝,更能镇压山河气脉,正是因为有了这件宝物出世,天蒙禅师才敢让我们去红莲峰,先用它镇住被魔阵控制的水源,便不会造成灭之之灾。这次咱们也用它镇压住周围方圆五百里的地壳,让那妖魔无计可施,咱们再下去来个瓮中捉鳖!”



269 佛魔斗智

火灵神君看出七宝金幢不可力敌,便施展修罗大法,将峨嵋派的小辈全部挪移到地下三千丈的地肺火穴之中。

这里原本有数不清的空洞暗峡,有的走水,有的走风,有的风多水少,有的水多风少,另有孔洞通向地表。逢着外面风起,这里气流便跟着一起涌动,若遇着天罡下落,灌注进来,罡煞相搏,万窍齐吹,整块地壳成了一件巨型的乐器,非大成真人所不能为也。

火灵神君自地心里面勾动地火岩浆灌入这片地域,充塞洞穴为火泡,流淌于峡谷中为火脉,将其改造成一个“火肺”,他再用数百年苦功,将火肺炼成修罗血海,在这里面孕育出来一百零八个修罗天魔,还有数不清的火怪精灵。

直到这时,火灵神君还是没有动杀人之心,他只是想要把这些小辈们擒住,逼着对方的长辈们出面跟他讲和。

火灵神后跟丈夫说:“事到如今,峨眉派仍然是这些小辈撑场面,如玄真子、齐漱溟等主事之人一个不见。先还以为那叶缤尚能说话,却不想又跑出来个小寒山的那位,看他口气哪里是能够讲的道理的?李道友若是现在现身,尚能挽回大局,但一来仇已结下,祸根未解,日后还会有一场好战,事不能解决彻底,以李道友的身份绝不轻易露面,必要等到咱们山穷水复之际方会现身,到那时候,咱们夫妻颜面扫地,再羞见人了!”

她看得十分准确,以李静虚的身份,如果现在出面为双方调节,不管是忍大师还是峨眉派,都得看他面子,双方霸占,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是仇已经结下,正邪双方仍然是对峙的局面,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日后他们还是免不了一场大战,李静虚只是把双方决战的时间给延后了,而且越晚爆发,后果越严重,双方都是李静虚的朋友,等日后再战,不管哪一方出现伤亡,于他脸上都不好看。

若是能够彻底让两边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不再争斗,李静虚早就出来了,偏偏不能,如果今天由他劝解分开,明天两家再打,就让人笑话。

譬如日后火灵神君寻仇,跟谷辰、邓隐等混在一起,去攻打峨眉山,李静虚就不好跟峨眉派交代,或者峨眉派再来找火灵神君寻仇也是一样,李静虚都要被人耻笑。

到了他这种境界,一举一动都牵扯天下大局,所谓真人,无为而无不为,不做无用之功。因此,非得等到火灵神君山穷水复,他才会出现,将火灵神君带走,引入玄门正道。

火灵神后知道李静虚出现的关键,虽然自己夫妇必能保住一条性命,但他们千余年修行,以那种灰头土脸的样子进入到门苟活,这口气让她难以咽得下。

火灵神君也觉得有些骑虎难下,心里盼望着对方能够赶快来个够分量的人,给自己个台阶,自己就下了……偏偏对方一点和谈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姿态越来越高,说话越来越狠,将他镇伏千年的怒火,一点一点,尽数勾了出来。

“我修行千余载,难道非得指望李静虚才能继续苟活于世吗?贼尼既然非要跟我见个高下,我便与她做过一场,在外面打,有那佛门的招魂幡,我斗不过她,到了这下面,我那个也不惧!真惹恼了我,先把血海里困着的那些小畜生们捏死,再合我夫妻二人之力,杀上峨眉山,看看任寿的两仪微尘阵是否真如传说中那样厉害!”

火灵神后皱起眉头:“枉你也知道自己修行千年,到了这紧要关头,还是只为一口意气之争,受了命运摆布,似你这样,与那凡间好狠斗勇的泼皮少年有何区别?”

火灵神君双目赤红,看了她一眼,闷声说:“那你是要如何?”

火灵神后说:“方才傅道友说的那上中下三策……”

“再也休提!”火灵神君沉声打断,让他向李静虚屈服,他还勉强能够接受,毕竟李静虚是跟他同时代的人,又是玄门正宗,位证金仙,各方各面都比他强。但傅则阳算老几?不过是个得到五百年的后生晚辈,连邓隐都不如,自己若是向他屈服,那才叫苟活于世呢!

傅则阳早料定火灵神君必然会是这种反应,此刻,他正暗中指导万珍,率领队伍在血海地峡之中穿行。

他直接修改万珍的念头,非但其他人不能察觉,连万珍也毫无怀疑,她平时本就自高自傲,以这一辈的大师姐自居,能够在危急时刻,沉着冷静,带着师弟师妹们脱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先前尽被齐灵云几个抢去风头,那才是不正常呢,现在只是让一切恢复了正常而已,这种情况早都在她心目当中憧憬设想了无数次了,这回终于成真了!

万珍带着李文衍,郁芳衡,余英男,李英琼,周轻云。严人英,孙南共八个人,以辟邪神璧护身,以三花神梭和紫青双剑开路,余下众人的飞剑法宝负责防护扑过来的魔怪,生生在无边火海之中开出一条道路,半路上还救了落单的吴文琪。

吴文琪是餐霞大师的大弟子,她爹本是江凡间绿林上的侠盗,她从小跟他爹爹行走江湖,练就一身极厉害的轻功和偷东西的手段,做人十分机灵,这次跟着齐灵云一波过来,中途被修罗血煞冲散,几乎被血焰烧死,多亏万珍即使赶到,将她救下来。

吴文琪对万珍接连表示感谢,万珍十分高兴:“都是同门姐妹,救你是理所应当,再说谢谢就显得生分了。”周轻云跟吴文琪同是餐霞大师门下,两人是亲师妹,她替吴文琪感到后怕的同时,对万珍原有的偏见也淡了几分。

这地下到处充满修像怪物一样跳动的血焰,阴阳错乱,五行颠倒,其中阴阳错乱,不止体现在术数上,更多的是阴阳二气的紊乱,有的地方,明明热得很,实际上却是阴煞聚成,有的地方烈焰狂烧,偏偏冷得要将人冻僵。五行颠倒更厉害,东西南北等空间全都扭曲断裂,里面金不是金,木不是木,火实际上是水,水实际上是火。

若是按照正常的阴阳轮转,五行生克去破解,无疑会死的很难看,便是齐灵云和诸葛警我,乃至于易静这种功力最扎实,境界最高的,到了这种地方也寸步难行,只能结伴原地全力防守。如易静放出兜率宝伞,跟齐灵云,以及后来汇合的眇姑、癞姑等法宝连接成片,抵御血焰。另一边诸葛警我、申屠宏、阮征三人也同样用天璇神砂摆出星河躲在里边。

这两组都是全力支持,偏偏万珍不知道深浅,只想人前显圣,若不是傅则阳暗中相助,她早就把大家带到死路上,所有人肉身熔化成血水,元神也沉沦其中成了修罗精怪了。

傅则阳也是故意犯坏,指引万珍用三花神梭开路,一直杀向这片火狱的核心修罗池,要把那里捅个窟窿,将地火引发,看看忍大师他们到底是如何镇压的。

他挑的时间极好,这时候叶缤带着仙都二女已经杀下来了,她手上那盏心灯十分厉害,又是诸魔的克星,遇着血焰挡路,她左手持灯,右手骈指一引,自灯上飚射出一道金光,直往内透射,所过之处,血焰尽灭,魔煞全消,岩浆石壁尽皆消融。

叶缤看出这里魔法厉害,阴阳五行全都错乱,索性不管不管,连喷真炁,使心灯内显出火灵神君的影像,隔空锁定他的位置,逢火灭火,遇石开路,一条直线杀下来。

“贱人欺我太甚!”火灵神君也拿出一面宝镜,跟妻子说,“那贼尼没有下来,想必是算计到我要引爆地火,释放出十万八千修罗血怪,因此在天上以七宝金幢镇压地气,我就把这三个大小贱人也擒了,看她能奈我何!”

“不妥!”火灵神后知道他要做什么,“那贼尼修行多年,往昔便是佛门中的有数人物,她既然出手,焉知不做完全的考量?况且散花檠也是她丈夫当年的佛门至宝……”

“他那佛灯厉害,我这修罗神鉴也不差,我绰号里便有个火字,这世界上的火焰,哪个能伤得了我?你为我护法,看我施为!”

火灵神后无法,只能双手掐诀,指定魔境,将其祭起升到空中。镜子里面红光一闪,便只剩下一片圆形红芒,仿佛一轮血月,火灵神君纵身化作一道火光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再说叶缤,以心灯照影,隔空索性了火灵神君,正一路横冲直撞地急行,忽然远处锁定的目标感应竟然消失了。

她面露疑惑之色,运用真元往心灯上喷了一口,那灯里面原本就有一个火灵神君的影像,这会火焰暴涨,那影像越发地真实起来,并且随着窜起来的火苗急速变大。

募地,心灯外圈金色的火焰变作血红色,里面红蓝白三色焰光仍是一样,火灵神君影像骤然拉长,上半截身子竟然从灯焰里钻了出来,双臂拉抻,两手涨成车轮大的修罗魔爪抓向叶缤,同时背后另外生出两条手臂,前段也是各有一只魔爪,被两侧的谢璎跟谢琳同时抓住,然后便要往灯焰里面收缩。

叶缤见到他突然在灯影里面出现,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惶,反而现出一番惊喜:“老魔,你果然来自投罗网,让你尝尝昔年绝尊者的诛魔神迹!”她右手掐诀,灯里面红蓝白三色光焰围绕中间的金轴飞速旋转,同时向外喷发出无量金花。

火灵神君微微吃惊:“虚空曼陀罗!不过这也伤不了我!”他拼着硬吃万千金花攒射全身,继续用双手去抓叶缤。

这时候,心灯已经不在叶缤手里,而是凭空虚浮在原地,叶缤退到数丈之外,盘膝凌空虚抓,周身有金霞护体,她双手结印,又使出千佛诛魔的手段,双手印诀上金光爆闪,里面飞射出数不清的诸佛法印。

火灵神君咆哮着,以魔爪还击,撕天裂地,将打过来的佛印全部击碎。

眼看他的魔爪已经抓到叶缤面前,募地心灯火花暴闪,血色转为金黄,在外焰顶上显出一朵金色莲台,莲台上坐着个中年女尼,遍体佛光,正是小寒山神尼忍大师。

她十分高冷地喝道:“妖孽,还不受死!”扬手祭起从七宝金幢里面取下的慧剑。

金幢内的七宝每一件都是西方佛门盖世奇珍,忍大师又是佛门中缘觉乘的高手,慧剑脱手便化作一道金色的虹光,只有尺许长,也不如何耀眼,却是华丽无比,此剑一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道金光,落下的速度看上去也不是很快,火灵神君却偏偏就是躲不开,被这道金色剑虹拦腰一下,斩成两截!

火灵神君长啸一声,自口中喷吐出一颗烈焰腾腾的修罗珠,向上打向忍大师,同时施展玄功变化,还要将谢璎和谢琳擒到身前,用她们的身体去抵挡那柄慧剑。

“死到临头,还敢伤人!”修罗珠打上来时,忍大师连同坐下莲台被打散成一团金光,金光聚而不散,裹在这颗修罗珠外面强行升空,同时那慧剑急速飞掠,抢在火灵神君前面将他的四条手臂全部斩断。

叶缤在时候同时动手发动,全力催动那盏心灯:“老魔,你敢用心灯施展你那魔法,实在是自寻死路,今日谁来也救不了你!”

她双手十指飞速变化,佛印一个接一个打出去,心灯里面红蓝白三色光芒围绕金色光轴转得像风车一般,越收越紧,火灵神君的下半身最先化作一团血雾轻烟消失,上半截身子也被强行拉扯回灯轴上,被三色光焰连续不停地绞杀打磨。

心灯虽然不如七宝金幢,但亦是这世上佛门之中排在最前面三五名的绝世法宝,先前红莲老魔被吸进去无法逃脱,现在火灵神君陷入以后,同样无法逃脱,他全力施展修罗大法,将全身散成一团火焰,融入灯火里面,那灯火一瞬间被染成血红,不过只停留了不到三秒时间,又逐渐地恢复金蓝白红四色奇光,火灵神君重新现形,已经是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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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修罗之道

火灵神君被困在佛灯里面,他被慧剑斩断了半截身子以及四条手臂,虽然立即重新长了出来,但已经损耗了许多元气,使用大阿修罗染着神法,想要强行突破。

但这心灯散花檠实在是厉害,以他千年修为,这么高的法力,竟然不能将灯火染着成为修罗血焰,反倒被佛火炼化了许多真元,若非实力强劲,早已经被炼化形神俱灭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忍大师竟然会藏在心灯里面,她不是应该在外面主持七宝金幢防止自己做鱼死网破的最后一击吗?她难道不怕自己会攻穿地壳,引爆地火岩浆,释放十万修罗魔怪么?她怎么就敢来给我设这种圈套!

火灵神君怒火中烧,忽然头顶浮现出一轮红光,仿佛血月,那是火灵神后见丈夫中招,以修罗宝鉴隔空施法相救。

火灵神君纵身投入血月之中,慧剑所化金虹随手飞去,将血月斩成两半,但火灵神君已经走了!

与此同时,火灵神君在修罗池畔从镜子里飞出,红光展开,显出身影,脚才沾地,那面宝镜上闪过一道金线,骤然破裂,成了两个半圆。

火灵神后把碎裂的镜子扔到腾腾燃烧的火池当中,焦急地走向丈夫:“那心灯好厉害,果然名不虚传,那贼尼也够狡诈。如今看来,她们是要下死手了,咱们该早作准备。”

火灵神君怒道:“不错!贼尼狡诈有意赚我,哼,既然这样,咱们便谁都不必手下留情,我豁出沉沦堕劫,形神俱灭,今日也要出这口恶气!娘子,你在这里看着修罗池,听我发号,一旦听我的修罗魔音,便将这池子彻底点燃!”说完纵身化成一道火光飞走。

忍大师也没有想到,火灵神君竟然能从心灯里面逃脱,降落下来跟叶缤说:“这邪魔果然有些神通,我先前是小瞧了他!他现在肯定已经被彻底激怒,要跟咱们拼个鱼死网破了,我得回去主持七宝金幢,你们继续往修罗池前进,就让他把修罗池引爆,上面有七宝金幢镇压,只让修罗血焰在下面肆虐,到时候教他自取灭亡。免得这次将他除了,日后还有其他妖邪来这里盘踞,尤其是邓隐之流,不能不防!好在诸位道友也都已经陆续到了,你们继续往前走,自然有人照应你们!”她说完这些便跟叶缤告别,纵身化成一道金光飞去。

她前脚刚走,火灵神君便飞来了,他这次跟先前在灯中出现的情景又不一样,火灵神君长得身材欣长,面目英俊,这回凌空飞来,身上的地火凤仙袍全部张开,袍子上面跳跃数不清的火鸟,在身后拖出一道长达十余米的火云。

他双手指定一把金刀,化作长长的耀眼金虹,直扑向叶缤。

叶缤不敢怠慢,急忙放出冰魄神光剑迎了上去,跟金刀撞上,乒乓对撞,炸起万点寒冰彩芒,好似下了阵阵冰雨,刀上附着修罗血焰,如灵蛇一般缠绕飞旋,将这些冰魄神光熔化,蒸腾成为大片的彩雾,煞是好看。

刀剑在雾气里面绞成一团,很快,冰魄神光剑就落入下风,谢璎和谢琳在叶缤左右,同时使出灭魔宝箓上的神功,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念密咒,一个狂发出道道金色佛印,一个拈花而笑,在空中不断撒落漫天的金花曼陀罗。

然而火灵神君那口金刀十分厉害,上下飞舞,左右盘旋,金色的刀芒过处,所有的金花佛印,全被切割砍碎。

叶缤见抵不过,急忙左手晃动心灯,飚射出匹练似地一股灯光。

红蓝白三色灯火才刚射出,她那冰魄神光剑就被金刀绞散,散成大片的彩色寒光,随后灯火穿透彩雾,打在火灵神君身上,只听得轰隆一声爆响,血焰纷飞,天摇地动,火灵神君直接被打散了,只剩下一柄金刀仍然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猛力攻来。

叶缤惊叫一声:“不好!”慌忙掐诀聚拢满空的冰魄神光,重新在身前凝结成剑,这次不是一柄,而是九柄,环身排列,成了一个剑圈,锋芒闪耀的剑尖指向外围。

大地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脚下的地面接连开裂,炽热的火气从裂缝中涌出来。

周围的墙壁也都倒塌,墙后面涌出潮水般的烈火,谢璎和谢琳合力撑起两极圈,再运用佛光化成一个金光圆球将三人一起护在里面,两极圈拦腰悬浮,上下波动。

上下前后左右,全被烈火充满,忽然火灵神君在火焰之中出现,伸出一根手指,只凌空一划,便把仙都二女撑起来的佛光护壁划开,亏得二女修炼灭魔宝箓,已经练成无相佛光,这无相佛光不比有相佛光,全由心发,不被触动,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痕迹,二女先前被火灵神君擒住,若非忍大师提前做了埋伏,她们就要身遭不测了,因此这次又发动无相佛光护身,火灵神君仿佛打破了一个蛋壳,正要取走蛋黄,发现还有里面还有一层蛋清。

“老魔休要放肆!”二女同时各出一掌,分别打出阿弥陀印和药师佛印,两道金光迎面打在火灵神君身上,火灵神君又散成一团烈火,融入周围的熊熊火焰之中。

“叶姑,我们怎么办?”谢琳终于有了一丝惧意。

“按照忍大师说的,直捣魔巢!”叶缤虽然看出老魔厉害,但她十分信任忍大师,觉得她既然说了能够荡平魔巢,而且‘诸位道友’都到了,最后必定能够成功。况且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她更不能退,峨眉派的那么多小辈还在火海里面困着呢,她要是这时候带着俩闺女走了,日后还怎么混?火灵神君再强,今日也必定难逃劫数。

她把心中火灵神君的阴影扫除,再次催动心灯,这次忍大师不在,她不敢再用它锁定火灵神君的位置,而是改为锁定修罗池。忽然脚下一阵摇动,上下四方的残垣断壁全部融化成为岩浆,一个巨大的头颅从火海之中急速靠近,朦朦胧胧,看到一个巨大的头颅,跟小山似的,瞪着两排平行的十八枚眼珠看向这里。

“叶姑你看!”谢璎惊声尖叫。

叶缤不用看,已经觉察到危险临近,急忙喷吐真气,将向左侧的三口冰魄神光剑射出去,在十数丈之外遇着一口巨大的三股飞叉,那叉子有百丈长短,上面缠绕满了火蛇,上下翻腾,口喷血焰,跟三口寒冰剑光绞在一起。

与此同时,后方和右侧,又有六柄叉子戳过来,叶缤把所有冰魄神光剑全放出去,并不能抵挡得住,那每一口叉子上都蕴含极其强大的力道,崩得冰魄神光剑上下飞跳,多亏谢璎和谢琳即使使出灭魔宝箓上所在的十二因缘转轮大法,虽然以二女功力只能勉强使用,还必须得有无相神光作为根基,到底法术本身强大无匹,暂且将叉子抵住。

叶缤全力催动心灯,信手一抖,从上面抖落千朵灯花,排空打去,正落到那个修罗的脸上。那修罗发出一声惊天彻地的惨嚎,硕大的头颅被灯火迅速烧熔出许多空洞,他经受不住,转身化成一道火光飞走。

叶缤长出一口气,再用心灯射出一道金色火焰长虹,将前方熊熊烈火打出一条空洞来,带着仙都二女冲了进去,她用灯火开道,长驱直入,往修罗池杀去。

除了她这里,其他诸多峨眉派弟子所在之处,也都出现修罗,火灵神君这次动了真火,打算杀些敌人泄愤,让敌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万珍这边有三花神梭、紫青双剑这等绝世宝贝,人数又多,遇着小修罗围攻尚能抵御。诸葛警我那三人有天璇神砂,再加上三人道行法力都高出侪辈,虽然狼狈,也能勉强自保,另一边易静和齐灵云她们就很吃力。

火灵神君刚开始只放出小修罗去对付这些小辈,放出大修罗去对付叶缤,他自己本身则在火海里面运功,操纵那枚修罗珠跟忍大师隔空斗法,忍大师佛法修为本就极为厉害,又是端坐在七宝金幢旁边,只把那修罗珠放在七宝金幢下方,就稳妥地镇压住,他根本无力收回。火灵神君隔空感应了一下,用一只修罗法眼现在珠子里面,翻动着左右看了看,只朝七宝金幢看了一下,便觉得金光耀眼,差点被晃瞎了眼珠,破了神通。

不过他并不俱丧,反而高兴,因为可以确定忍大师不在下面,于是又施展大阿修罗神功,扭曲空间,挪移方位,生生将修罗池又向下挪了五百丈,到了地心口外面,另外用魔法布置。他已经查知叶缤再用心灯锁定修罗池,若是锁定他的话,他就再像先前那样来上一次,只要没有忍大师在,虽然已经伤了不少元气,只要有妻子跟他默契地隔空构建修罗道连接两地,心灯就困不住他。

只是这次叶缤并没有锁定他,而是锁定了修罗池,他便挪移修罗池,要被叶缤打入地心里面,杀一个叶缤是小,把那心灯毁了更加重要,叫佛门从此少一件降魔之宝!

将计策定好,他便使大修罗门回来,不再阻止叶缤,而是分头攻向那些峨眉小辈。

大修罗一出场,峨眉派诸多弟子们便抵挡不住了,这些大阿修罗通常都有很多手很多脚,体型又大,在修罗火海之中几乎永生不死,只有那个被心灯打中脑袋的,将头颅烧化,不过仍然未死,成了个无头修罗,火灵神君十分心疼,叫他到地心里面去埋伏,等叶缤他们过去,便配合魔阵同时出手,把这三个大小贱人全部拖入地心!

峨眉派众多小队里面,综合实力,易静和齐灵云这队最弱,不是说她们法力不行,事实上,不管是易静还是齐灵云,以及后面遇上的眇姑,法力都在同辈当中名列前茅的,甚至比许多长一辈的师叔都要强得多,但是他们手上没有足够强大的法宝和飞剑,易静的兜率宝伞被一个大阿修罗用金刚杵狂砸,打得金星乱冒,霞光耀满,上面的璎珞都被扯断碾碎。

两个大阿修罗,一个八条手臂,都拿着金刚杵,另一个二十八条手臂,都拿着金针,三十六条手臂又长又大,从上下四面一起攻打过来,兜率宝伞根本抵挡不住,眇姑放出屠龙师太沈琇给的如意五行舟,四女一起躲进去。

这如意五行舟能够穿梭五行,金木水火土,天下任何东西它在里面都能任意游走,像鱼儿在水中游玩一样。

只是这修罗血海并非普通的火,里面有血罡,有毒煞,还有各种碎片化的意识,有仇恨凝结成的火焰毒蛇,有愤怒凝成火焰猛虎,有贪婪凝成的火焰野猪,有淫念凝成的火焰妖龙……虽然被她们的法宝一绞就碎,但是那些破碎的念头却能影响到他们的情绪。

易静越来越愤怒,身外的修罗火海勾动她身体里的肝火,恨不能把所有在她眼睛里出现的妖魔全部杀死碾碎。

癞姑则是越来越傲慢,她手上有一柄屠龙刀,那是长眉真人把沈琇逐出师门,要她改投心如神尼时候赐予的戒刀。所谓戒刀,便是要她严守戒律法规,警戒自己,不要随时破解犯法,她却拿这口宝刀去北海屠龙,斩杀了许多毒龙,取得了屠龙师太的称号。

这刀本就具有极强的威力,又被心如神尼设法炼过,越发地神奇灵异,随心而动,随念而变,发出时化作一道半月形的金光,飘到哪里,哪里的精怪便被斩杀,连那些魔火血焰也都随之烟消云散。

癞姑越杀越觉得这些魔头根本不算什么,自己只要有此宝刀在手,斩尽群魔不在话下!她大声说:“火灵老魔!你畏惧了我手上这柄师祖所传的屠龙宝刀,躲在暗处不敢出来,只教这些你炼制的魔鬼来送死填坑,实在是有失魔君身份。你以为你躲起来就能安全无事吗?等我先杀光你手下这些死鬼,再杀去你的老巢,将你的魔妻魔妾,魔子魔孙,魔仆魔奴,全部砍个干净,看你还现不现身!”

271 仙福享尽

诗曰:

烈焰熊熊焚家宅,诸子痴迷弄尸骸,虽有炽炎炼身痛,仍向火里觅如来。

黑羊撞得铁城开,白牛静卧徒叹哀,仅余赤鹿转七宝,五行四大化血霾!

又有:

火能通灵生邪魔,敢称神君齐大罗,欺得本心配姹女,啖精吞血孕修罗。

五行颠倒阴阳错,真土反向生真火,里外通明如弦月,魔念难侵难染着。

却说火灵神君被忍大师算计,以慧剑将其腰斩,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发狠要杀一些敌人来泄愤,将百余个大小阿修罗全放出来,围攻峨眉派弟子。

眇姑放出如意五行舟,要其余三人上船,齐灵云道基最后,受魔法影像最小,最先飞入船中。癞姑却仗着修罗道越战越勇:“此等魔类,僵尸怨灵一般的东西,根本挡不住我的屠龙宝刀,杀他们如砍瓜切菜一般,何须上船躲避?你们的飞剑不如此刀,且先上船,我为几位师姐开路,咱们一起杀出这里,直去捣灭妖魔老巢!”

眇姑前生是白云大师的弟子,,跟万珍曾有亲师姊妹之谊,后来又成为屠龙师太的弟子,累世积修,法力境界俱都不凡,看出癞姑情形不对,急忙驱动如意五行舟飞过去。

那神舟载着两人,飞动时是一股五色祥光,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是一颗五彩彗星一般。船身任何地方都能随主人心意,任意开合,遇着自己人迎头撞去,外壁瞬间打开,再立即关上,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收入船中,眇姑就打算用这种方法,先把癞姑强行给装进来,然后再以佛光照其灵台,助其清醒。

哪知神舟才刚加速,猛地下方传来一股巨力迫使其抬升,隔着五颜六色的光气船舱可以看见外面,有七道枯枝似的东西,将船身紧紧箍住。

齐灵云吃了一惊:“这是修罗的爪子!”急忙操纵船外面的飞剑去砍。

这是一只七指修罗,只有四条臂膀,每个爪子都有七根,手上各拿一枚血焰锤,齐灵云的仙剑是金色剑光,已经算是上品了,那修罗遇着普通的仙剑直接用手硬抓,但是今天先遇着屠龙刀,被斩断肢体,虽然还能长出来,但是难免痛苦,这会见着金色剑光,也觉察出厉害,不敢用手硬抗,而是将血焰锤打来。

那血焰锤飞在空中,是个巨大的圆球,里面似一团血肉,不断翻滚涌动,外面燃烧出熊熊烈火,往下一落,砸在剑上,登时把飞剑砸得失控,向下跌落火中。

船内的齐灵云气血翻腾,差点吐血,幸好她的修为不弱,仙剑更是灵异,急忙掐诀,召唤了回来。不过这时候,如意五行舟被修罗抓住,乱挥乱舞,眇姑说:“师妹快快出船,我要先将船收回来!”

齐灵云急忙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虹从修罗的指缝中间飞出,眇姑也化成一道金光溜走,隔空将如意五行舟收了。

这大修罗十分凶狠,四条手臂乱抓乱挠,四颗血焰魔锤,乱飞乱滚,周围还有二十多个小修罗,各持魔叉飞刀,并立围攻。

易静的兜率宝伞被血焰锤接连重击,每一下都砸得金霞狂喷,火星乱溅,那伞经一真上人和优昙大师帮忙炼成,质量确实够好,但易静却经受不住,几乎被传导过来的力量震得吐血。她怒吼着挥动六阳神火鉴,迸射出乾阳六卦,各自迸发出一团火焰,在空中聚在一起,炸成一大团火云,生生将修罗的一只手炸碎,火焰混合着血肉一起飞散。

那修罗放声咆哮,又挥舞另外两只巨手要来把已经抓在里面,被易静再次发动宝镜释放出乾天真火,这次将两只手都给炸散。

“妖魔鬼怪,统统受死!”易静见宝鉴有效,接连晃动,火球乱飞,每六枚相互撞击就能炸成一团火云,六团火云再度聚合撞击,炸成更大的火焰。

这里的温度本就已经极高,已经来个油上添油,火上加火,越发烧得人物都扭曲起来,她咬破舌尖,将全身精气混合精血一块喷出,晃动宝镜,将所有火云聚在修罗身上,然后再轰然炸开。

霎时之间,仿佛太阳落地,整个宇宙时空里,知觉所及,只剩下耀眼的火光!

那修罗整个身体都被炸散,碎成了漫天血肉,在熊熊烈火之中烧得嗞嗞作响。

“邪魔外道!还敢跟我斗,简直是找死……”易静状似疯癫,在炽热的风暴浪潮之中继续施法,“我知道你还没有死干净,我要让你形神俱灭!”

她身剑合一冲向“太阳”中心,忽然前方现出一大片五色云霞,遮天拦地,好似一张巨网,将她连人带剑裹在里面,然后快速向后回扯。

易静大怒:“妖孽还有这种手段……”回剑斩去,被一个妇人手持紫晶瓶,将飞剑接住,隔空收入瓶中去了。

易静还要爆发,这时齐灵云急忙冲过来:“易师姐快住手,这是白发龙女崔前辈!”

听到白发龙女的名字,易静身子一震,这时候那妇人扬手放出一片如水般的太清神光,将她迎头一照,登时遍体清凉,明白了几分。

来的正是雪山派的白发龙女崔五姑,她从紫净瓶中倒出阿难剑还给易静:“你方才中了魔头的暗算,眼看就要称了魔头的心意,我来不及阻止,只能用五岳锦云兜将你拉回。阿难剑果然是佛门至宝,若非你神智受损,我还难收来。”

易静这才觉察到,自己已经浑身汗湿,回头看时,只见背后站着个叫花子,双手结印,不断释放出大片的青光,凝成一股,笔直地冲向“太阳”核心,而在那火焰燃烧温度最高的地方,走出一个四手六首的修罗怪物,他嘿嘿冷笑,四手齐摇,将血焰锤全部祭起,在空中急速涨大,化作山岳般的血红太阳打过来。

怪叫花凌浑急忙运剑接住,崔五姑跟易静还有齐灵云说:“眇姑方才追她师妹癞姑去了,如今陷在一处火穴里,我去救她们,你们跟着我老伴在这里等我,切不可再冒进了!”

凌浑和崔五姑秉承他们师父巨山真人遗愿,要开创雪山派,本是小门小户,只想偏安一隅,并未想过要光大门户,与峨眉、青城、武当、昆仑这种大型仙门比肩,自然,也不想承担大派的责任和义务,比如跑来魔巢斩杀老魔这种事,他们是不愿意参加的。

不过长眉真人昔年帮过他们夫妻,齐漱溟也跟他们多有交好,他俩一穷二白,受过峨眉派两代恩情,这回齐漱溟求到头上,夫妻两个只能硬着头皮来火灵谷。

易静和齐灵云这便是凌浑和崔五姑,诸葛警我、申屠宏、阮征三人那边是白谷逸和凌雪鸿,另有易鼎和易震兄弟,仗着易周赐予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在火穴里横冲直撞,也被修罗抓住,几乎活活烤死,被大方真人神驼乙休救下。

乙休的妻子韩仙子,当年被娘家兄嫂逼迫太甚,几乎形神俱灭,乙休一气之下,将韩家人几乎斩尽杀绝,主要的几个骨肉至亲全被他用五行神光化成大手活活抓死,韩仙子目睹亲人背叛,丈夫又杀了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姊妹,心急乱了方寸,走火入魔,在岷山白犀潭下成了僵尸,只能元神出游。

她跟易周的妻子杨姑婆交好,日后想要复原身躯,还要托杨姑婆向人求药,因此有这么一重关系,乙休向不服人,但多年来一直想跟老妻和好,这次不用韩仙子开口,也不用齐漱溟开口,只听到了消息,便万里迢迢赶来,在危急时刻救下易家兄弟。

唯独万珍这一组,本来齐漱溟求了矮叟朱梅来救,偏偏被傅则阳事先觉察,通过操纵万珍记忆,将万珍提前引向别处。

这修罗火海范围之内,阴阳错乱,空间扭曲,就算是以朱梅他们这种道行,要想推算准某个人的位置,然后准确找过去也颇有难度,他不断推算,不断寻去,却次次普通,每次都晚了一步,万珍他们前脚刚走,朱梅才堪堪赶到。

有了这些高手加入战局,火灵神君的修罗火海就有些困不住人,乙凌白朱,都各有玄功,能够在纷乱如麻的时空术数之中推算出正确的节点,虽然不能说是来去自如,但却也困不住他们,那些小修罗数量虽然多,但对付不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仙人,先后被消灭掉,大修罗虽然仍然占据上风,但要想杀人吃人将敌人消灭也是力不从心。

火灵神后在修罗池畔,见这些人也来了,知道今日败局已定,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她行事作风极为干脆,知道事不可为,立即掉头转向,开口说道:“傅教主!我与我家夫君已知天命,承蒙您先前指点之恩,愿意就此皈依光明神教,还望教主收留!”

她这句话说得并不是很大声,但是却清清楚楚,传遍了每一条峡道,每一处裂缝,再所有的火穴里面回荡,甚至越过三四千丈的地层,到了外面,在云天之间回响,不止下面的人都听见了,连空中七宝金幢旁边凌空端坐的忍大师都听得完全。

火灵神君最先表示不忿,立即向她隔空传声:“以咱们夫妻二人的法力,联手跟他们拼个天崩地裂,不是没有机会,何必要去求那后进小辈庇护?那般寄人篱下,在世上苟延残喘,还不如就此跟他们鱼死网破,先杀了这些小辈,再杀上峨眉山,我就不信,任寿的两仪微尘阵那般厉害,在他离开以后两三百年,还能困得住我俩!”

他传音只给妻子一个人,旁人并不能听见,火灵神后却不理他,只朗声继续公开说道:“我们夫妻两个修行一千余载,虽然道歉力薄,境界低微,到底还有些法力,只要傅教主如前所言,我们愿意到光明教下做个护教法王,日后刀山火海,天堂地狱,全凭傅教主指挥,还望教主尽快出手,与我们化解了这桩劫数。一来可以更多地保存实力,日后能够更好地为教主卖命,二来也请教主施展神通,教我们家那位坐井观天,自高自大的看看,以坚固我们向往光明之心。”

火灵神君肺都要气炸了,也顾不得再在地心孔窍处埋伏,大叫着飞出来,直奔修罗池飞去,见着火灵神后,厉声喝问:“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说,求着那傅小儿庇护我们,岂不是要在天下同道面前丢尽了脸面?将来还有何面目出去见天下人?”

火灵神后冷声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你还有什么脸面?李静虚称你一句‘宇宙六怪’,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无法无天,可以随心所欲的大罗金仙了?宇宙六怪,哼,在他们正教人的眼中,不过是六个旁门左道之徒,只配给他们佛道两教的正宗提鞋!本来就没什么脸面,你还要为了这虚无的脸面把性命丢了?把千年苦修都毁于一旦么?你忘了,我这一生转世回来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话,发过的誓言了吗?”火灵神后说着说着,动了感情,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你说要跟我千秋万载,共享仙福的!”

“我……”火灵神君被妻子这样软硬兼施,弄得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火灵神后说:“命都没了,你还怎么跟我永享仙福?”她擦了擦眼泪,“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咱们夫妻同生共死,横竖已经厮守了千载,你也已经腻歪我了,咱们今日共同死在这里,一起形神俱灭,也算对得起昔年的誓言了……”

她将袍袖一抖,手上翻出一朵血莲萼:“这一支从红莲道友那里取来的血莲萼,我已经祭炼好了,你也把咱们原来的拿出来,咱们出去跟他们拼了!”

她这样主动要出战,弄得火灵神君有些不知所措:“红漪,你……你莫要这样……”

“那你想怎样?”火灵神后怒道,“敌人已经打进家门了,战又不战,降又不降,我找了个外援,你又不用,你到底要怎么样?好了,我知道你要怎么样了。”她扯着火灵神君的衣袖,周身升起火焰,将两人裹住,平地飞起,投入修罗池,直向地心,“我陪你一起在这里自焚而死,如此既全了你的脸面,也应了咱们共死的誓言!”



272 神驼乙休

火灵神后擒住火灵神君的臂膀,跳下修罗池以后,强行往地心里面飞:“咱们夫妻二人以火立道,今日再以火殉道,算是有始有终!”

火灵神君急忙要挣脱:“夫人不可!夫人……快停下来!”

“有何不可?你不战不降,不退不走,最后落到敌人手里受尽奚落凌辱再丢掉性命,还不如就这样化入地极真火之中,清清白白地,倒还干净!”

他们夫妻两个,一个穿地火凤仙袍,一个穿地火神凰衣,一个戴离精垂翼冠,一个戴朱鸟展翅冠,上面俱都喷涌出熊熊烈焰,撕扯之间,合成一个大火球,后面拖着数十丈长的焰尾,里面跳跃飞腾着许许多多的火隼、火鹊、火鸿、火雉……

这些火鸟俱是火精凝聚,大大小小,扑腾着翅膀,在后面紧赶慢赶,有的被落下太远随风散了,有的自凤凰羽衣下面新生出来。

两人化作一道火焰彗星,撞穿池中粘稠的血焰,义无反顾地往地心飞去。

火灵神君原先以为妻子是在吓唬他,挣扎的力度并不是很大,等两人穿过地心入口的时候,他觉察出妻子的决心来,急忙道:“夫人不可寻此短见,我全听夫人的便是!”忽地将袍袖一展,将身后裹住,反将人抱住,这回火灵神后不再挣扎,两人仍旧是一团火焰飞出地心,重新返回修罗池畔。

火灵神后大声说:“傅教主!我夫妻两个都入你光明神教,只是夫君他生性孤僻,不愿受人拘束,我却想尝尝指挥千军万马的滋味,愿意做你的护教法王,你可愿意么?”

这回傅则阳终于说话了:“嫂子愿意做我教护法,我自然是欢迎的!既然这样,你们现在便随我走吧!”

火灵神君一怔,刚要说话,火灵神后伸手虚按将他止住,自向空中答话:“教主明鉴,如今我们是光明神教的护法,这火灵谷也是光明神教的分舵别府,还请教主大展神威,和我们一起将敌人逐走,然后打扫庭院,我们夫妻二人先行款待……”

傅则阳说:“你们的家人奴仆,先藏在沉入地下的朱鸟神殿里,已经被叶缤带着仙都二女攻破,全部斩尽杀绝了,这火灵谷也已经全部荡平毁灭……”

“什吗?”火灵神君勃然大怒,咬牙切齿,他原有一妻两妾,除了神后地位超然之外,还有两个神妃,当年一个神妃阿苏格,生性阴邪恶毒,又在外面偷人,失了宠爱,被火灵神君打发到别处去独居,死于秦渔的前世之手。剩下另一个神妃性情温顺,柔美可爱,连火灵神后也很爱她,平素以姐妹相称。

这回听闻所有宫人全被斩尽杀绝,顿时气得几乎把眼角瞪裂,挣脱妻子的拉扯,纵身化成一道火光飞去查看。

傅则阳的声音再度在火海之中响起,问火灵神后:“嫂子,不瞒你说,此刻敌人手上有七宝金幢,心灯佛火这等至宝,又来了好几位强敌,我虽然不惧,要想将他们全部杀了,为哥哥亲人报仇是绝无可能。”

火灵神后自然也知道不可能,看丈夫方才癫狂情况,心中担忧,魔道中人,其实比正道更容易受到魔头侵扰,因为他们成天跟魔打交道,祭魔炼魔,拜魔请魔,念念都是魔念,所以凡事都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被魔头反噬影响情绪思维而不自知。

只有那些刚修魔道的人,才会无法无天,仗着魔头凶狠,动辄与人火拼,杀人如杀蚂蚁,境界法力越高的魔道修士,反而越发地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瞻前顾后。

火灵神后跟傅则阳说:“只要教主能将他们赶走,我们便感激不尽了,报仇的事情日后再说。等他们走后,我们合力将此地修罗火海移往昆仑光明顶,既为圣教添一景致,日后也真遇到危机时候,也是一处助力,还望教主不要嫌弃。”

傅则阳的声音比先前大了几分,在火海的每个角落里面回荡:“所有来火灵谷的人都听着,方才我和嫂夫人的对话你们只要不是聋子想必也都已经听到了,现在,火灵神君夫妇已经皈依我光明教下,红漪神后更是我教护教法王……”

这时候有人回话,声音铿锵有力,似擂鼓一般,嗡嗡作响:“魔头休要卖弄神通,火灵神君今日不归正道,便要堕劫,已成定数,焉有再入魔教之理?你若是赶紧滚蛋,尚能苟活数年,不然的话,今天你也难逃公道。俺乙休便在这里,方才也是我指点她们去打破魔宫,将魔子魔孙斩杀干净,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施为,看能奈我何?”

这乙休是旁门散仙之中第一人,虽然是铁鼓仙周萌的师侄,实力却不必当年的周萌弱,甚至更强,前不久他跟优昙大师斗法三日三夜,最终不分胜负,以和局告终。

乙休早已经练成不死之身,性情又孤傲,行事又狠辣,常用绝户计,自从他师父飞升以后,天底下他谁也不服,只对老妻韩仙子说话时软上三分语气。

傅则阳公然开口,要叫这班人滚出火灵谷,似朱梅、凌浑都不开口,他对这几人心存鄙视,悍然开口,硬刚傅老魔。

在他说话以后,傅则阳只“嘿嘿”笑了一声,便再无动静,却叫所有人都心底发毛,晓得魔道诡诈,傅老魔必然在酝酿着大招,都小心戒备。

殊不知傅老魔此刻正在修罗池畔跟火灵神后在一起:“你把红莲那支血莲萼给我,我教你怎么对付这种敌人。”

火灵神后把血莲萼递给他,傅则阳信手一晃,千叶千瓣纷纷盛开,正中央有个莲蓬,上存九个莲孔,齐往外喷射九股红色魔光,傅则阳再一抖手,莲瓣便立即合拢,成了花苞。

“好嘞,我告诉你,柿子得挑软的捏,对方人多势众,咱们要是挑对方强得去打,如果能够将其一鼓作气击败,倒是能够势如破竹,但若是相持下来,就要被对方群殴,你跟我来!”傅则阳纵身化成一道红光飞去,火灵神后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越修罗火海,来到乙休这里,现出身影,傅则阳大声喝道:“乙驼子,能敢骂我,今天把你罗锅打直溜!”

乙休纳闷,他又高又大,哪里就成驼子了?不过来不及想,傅则阳手上的千瓣莲花已经抖开,飚射出五股魔光,迎面飞射而来,魔光里面,闪现出无数颗亮点,似繁星一般闪烁飙飞,每一颗星星就是一个魔头。

一颗血莲蓬,六支血莲萼,俱是魔教圣物,单拿出一件来都厉害无比,红莲老魔昔年就是凭借这一支血莲萼纵横天下的,被人以红莲称之,后来他就把这绰号当成道号用了。

乙休嘴上说得不客气,手上不敢怠慢,急忙伸出十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前段留着寸许长的玉质指甲,从每个指尖飚射出先天五行精气。

这也就是乙休,换做旁的剑仙根本抵挡不住么,九股魔光跟十股真气在空中相持对撞,傅则阳有法宝之利,乙休的五行精气也是几百年积攒下来,并且经过许多次天劫洗炼过的,而且先天五行相生,生生不息,一时之间,虽然魔光不断向前压着彩光,但乙休反复发力,彩光倒也能够支撑得住。

乙休看出火灵神后隐身在附近,与血焰融为一体,虎视眈眈,他吃惊于傅则阳的法力之强,他自己虽然不在乎,但旁人他也顾不得了,一面传音给身旁的易鼎易震赶紧架着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离开,一面大声喝道:“兀那魔女,你莫要再旁边鬼鬼祟祟的,只管跟这魔头一起来,看我抵不抵挡得住!”

火灵神后得了傅则阳的嘱咐,并不现身,仍然潜伏在火焰之中。

那易鼎和易震得到乙休的传音,但是却没有走,两个少年一丑一俊,藏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里面,相似诡笑。

傅则阳大张旗鼓地跑来跟乙休单挑,又让火灵神后明目张胆地隐身潜伏,用意都是在吸引乙休的注意力,乙休胆大心细,傅则阳是他前所未见的劲敌,他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数次全力发动本门最厉害的五行神功,都被魔光挡住,不能挽回半点颓势,又有相传比火灵神君还要厉害的火灵神后潜伏在侧,他哪能不做足准备,只等易家兄弟一走,他就要发动五行颠倒伏魔旗门拼命了。

傅则阳单凭一直血莲萼,也是火力全开,凭借此宝所发出的血影神光,比自己直接用手发出去的更猛更强,也更省力,将乙休这位天下第一散仙给强行压制住,任凭乙休先后数次发力反攻,都被他压回去。暗地里,他又施展魔法,用在了易鼎和易震的身上。

易周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能够飞天,能够入海,能够钻地,除了不能飞入太空和地轴,以及两极元磁真气肆虐的地方,其余哪里都可以走,前端更有悬刃,敌人的飞剑过来,被其一绞,变成碎铁,易家兄弟俩坐在里面,不管什么法宝都难伤分毫,他俩仗着此宝肆意纵横,从未遇到吃过大亏。

可是,这神梭虽然名字里有“辟魔”二字,也真能防备住一些神魔级别的魔类,却防不住傅则阳的魔法,魔道之术,随念而入,随心而现,千变万化,教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中了招。

这兄弟俩便是这般,看傅则阳手持一朵莲花,射出九股红光跟乙休斗法,两边十九股各色光芒对上,你来我往,并不怎么激烈,乙休看上去却又那么地吃力。

两人自幼生长在玄龟岛,本就坐井观天,以为自家道法最厉害,祖父易周则是天下最强的散仙,对于乙休这个人,他们先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方才辟魔神梭被修罗抓住,乙休现身解救,他们虽然认可乙休法力比他们高,是个很厉害的前辈,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乙休究竟有多高,在他俩的心目当中,应该比自己的父亲易晟还要差一截子。

傅则阳以魔念感染其心,两人越发骄傲自大,觉得乙休刚才之所以能够救下他们,只是走了狗屎运,现在连那么个拿花少年都对付不了,这个糟老头子也没啥本事……

继而,他们又做是念:这么个糟老头子,刚才跟自己大呼小叫,颐指气使,他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少爷面前装大辈!我们祖父可以易周,玄龟岛岛主,你这糟老头子应该都没听说过,听见以后,还不得对本少爷客气点?我们爷爷最精通周易神算,许多海外散仙拿着厚礼去岛上拜见,求爷爷给他们算一算未来的气运,等哪天你这糟老头子也免不了去给我爷爷,求他老人家赐你一卦……

乙休正面对着傅则阳,全力运功,发动五行真气,单凭五行真气并不足以对抗傅则阳所发魔光,他得操纵先后天五行生克,进行五行齐运才能堪堪抵住,更要小心防备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火灵神后。

他不屑于长啸示警,叫人来帮忙,只想等易家兄弟走了,放出法宝跟傅则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他要向上炸穿底壳,引傅则阳到外面去。

哪知他接连传声,易家兄弟并不走,停在火海里的辟魔神梭一动不动,他心中着急,再度传音:“你们两个小鬼,还不快滚!待会那魔女出手,你们都要被她擒去喂魔头了。”

这一句话,把易家兄弟心中酝酿了半天的怒火彻底点燃: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公子这么说话?以后还想不想去玄龟岛求我们祖父赐卦了?

两人越想越气,互相对视一样,易震说:“哥,撞他!”

“好!”易鼎点头,“得给这老东西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兄弟两人一起掐诀,将吃奶得劲都使出来,注入辟魔神梭,将那神梭催得通体焕发出一层寒光,嗡嗡作响,“嗖”地一下,锁定乙休就撞了过去。



273 偷天换日

乙休虽然是太乙散数,但他已经度过两次四九重劫,不久的将来,他会迎来第三次天劫,渡过以后,他将成为在人间不死不灭的超级巨擘。宇宙六怪中的苍虚老人也已经度过三次天劫,但苍虚老人渡过得十分勉强,本身功法的质量也远远不如乙休,如果现在斗起来,他也不会是这位大方真人的对手。

乙休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修证不死之身,将先后天五行元气化入身体,将周身精气磨练与其合二为一,形神俱灭,虽为散仙,实则已经是天仙的水平,甚至法力比一般的天仙还要强,同辈之中,乙凌白朱,连雪山教主凌浑,以及修习玄门正宗的嵩山二老也排在他的后面,而且这三人都有广成子天书,朱梅手上还有一本琅缳秘笈。

易周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遁海入地,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再厉害的精钢岩石,被他前面的几片利刃一绞,也会碎烂成粉,这回被易家兄弟操纵,以神识锁定乙休,从背后狠狠撞了过去。此梭速度极快,乙休的注意力又都放在傅则阳和火灵神后两个强敌身上,更要分心地方周围熊熊血焰之中的修罗魔法,万万也没想到,危险会来自背后。

辟魔神梭化成一道白光,电闪雷鸣一般,瞬息间撞在乙休的身上,利刃旋转形成的白光立时将乙休淹没,把全身绞成粉碎!

若是换做别人,最差也要被绞碎肉身,成了孤魂野鬼,差一些的,连元婴,甚至魂魄也保不住,易周所炼这神梭前面既然加上“辟魔”两个字,又岂是易与的?

然而乙休已证不死,形神俱灭,虽然身体被绞散,但立即化成一股五色光华向远方飘去,想要重新还原成人身。

傅则阳大喝一声:“嫂子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火灵神后周身法衣剧烈燃烧,襟摆飘扬,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凰,袍袖扬起,各自飞出两股烈焰,烟火之中,显出十万八千根阿修罗神针,夹在火里,在空中化成两条长龙,伸展头角,张牙舞爪,一起扑上乙休那股彩光,“轰”地一下,炸成一大团火云,修罗神焰包裹着五行神光,十余万根金针纷纷悬立排列,针尖向内同时刺入。

乙休刚刚要回复人形,被这些金针刺入还未伸展开来的形体之内,针尖前端生出魔火,魔火光中又生出无量针芒。

乙休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愤怒地咆哮,五色神光向外爆发,轰然炸开,乙休玄功变化到底比别人高出不止一筹,火灵神后这全力一击,并未能钉住他的魂魄,也未能刺碎他的元婴,不过他为了避免落得如此结果,不得不将身体一分为五,彩光分作青红白黑黄五色,黄光立在中央,其余四股分射四方,同时化作五座旗门。

这五行伏魔旗门是乙休苦炼数百年,用来对付天劫的镇山之宝,威力极大,放出来时,每座旗门都高达百余丈,分作无色,光气缭绕,排成阵势,好不壮观。

东方木门是一片青光所化,西方金门是一片白光所化,南方火门是红光,北方水门是黑光,中央土门是红光。

火灵神后的血焰魔针在五色神光分散之后,随之分裂,化成五股,各自追踪一道彩光,待五光化成五门,分别喷出的一色彩烟,青红白黄黑各色烟气滚滚而出,遮天蔽日,将追到门前的血焰魔针裹住。

火灵神后轻叱一声,掐诀施法,催动血焰爆膨,魔针把针尖向外攒刺,彩烟似抵挡不过,只能勉强拢住,被针刺火烧,不断涌动,仿佛随时都会散去,只能裹着这些火焰投入旗门之中,火灵神后喷出真炁,片刻之后再从另一道门户飞出来,然后再投入一个门户,再从第四个门户里面飞出来。

每经过一道门户,血焰都有变化,时而血焰膨胀,将外面的彩烟涨的稀薄,仿佛吹口气就要破了,时而彩烟浑厚,将内里的血焰压缩内敛,厚厚地覆盖,连火气针影都不见。

此是乙休利用五行生克之力,进行五行齐运,逐渐地打磨消化掉火灵神后的法宝与法力。因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每一股彩烟通过每一道门户时候消长都不相同,如过木门时候,青烟盛,黑烟浓,红烟涨,白烟缩,黄烟弱而欲散。等过金门的时候,白烟盛,黄烟浓,黑烟涨,红烟缩,青烟微不可见。

五股彩烟裹着血焰同时分别穿入不同门户,出现不同的生克变化,此起彼伏,彼消此长,说起来很慢,实际上只在数秒之中便在门户中进出百次。

火灵神后刚开始是站着,后来盘膝凌空虚坐,双手法诀越来越快,那五行旗门的开合也越来越频繁,光芒闪烁,彩烟进出,让人目不暇接。

然而乙休的伏魔旗门到底厉害非凡,五行真气里面的血焰虽有涨消,但依旧越来越小,里面的魔针也被大量消灭,而且消灭的速度越来越快。

两人斗法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火灵神后放弃了,重新站起身,随后剩余的那些血焰魔针在极端的时间内被尽数消灭!

五座旗门,高高耸立,已经全被五种颜色的彩烟浓浓笼罩,光芒闪耀,彩云翻滚,恍如仙境。待得五门开放,每座旗门里面都走出一个乙休。

跟刚才相比,这五个乙休面色都有些狼狈,方才易家兄弟催动神梭那一撞,再加上后来的斗法,都让他损折了不少元气,不过语气依旧强硬:“邪魔外道!也就这点伎俩,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傅则阳手里抓着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盘来盘去,那梭已经缩到三寸多长,易家兄弟在里面不断施法想要操纵神梭逃走,神梭上面寒光闪闪,组成梭体的寒铁光刃也都不断开合转动,前端更是寒芒喷涌,刀刃旋转不休,但不管怎么样都逃脱不了傅则阳的魔掌。

这神梭是由九十八片柳叶形状的五色钢片连缀而成,放大时每片柳叶都能长到三丈长,组成的神梭体积更大,这会都缩成比拇指肚还小,原本是按照易周所设置仙阵运作的精气凭空吸合,任何地方都能开放出门户,也就是说,理论上它可以随意组合成任何样子。

傅则阳就把它搓圆捏扁,有点扎手,有点凉意,总体来说手感还是很不错的。

他跟火灵神后说:“他现在已经元气大伤,只好弄个旗门阵来做乌龟壳,缩在里面跟我们徒说大话,不如咱俩合力砸碎他这乌龟壳吧。”

火灵神后点点头:“他方才说他指点叶缤那泼溅去害了我家宫人,今日确实不能放过他!不必教主出手,由我来便好,只需……教主把那莲萼暂且还我。”

傅则阳将血莲萼递还,才刚脱手,那莲萼便被她法术接引,不断旋转变大,迅速化成一朵莲台飞向她的脚下。

火灵神后飞上莲台,盘膝坐好,双手结印,口念密咒,那莲台千叶齐展,将她拥在里面。莲台缓缓转动,每转一圈,便涨大一轮,坐在莲台上的火灵神后也随之长大。

连转十几周,火灵神后越来越大,身上凰袍飞舞,烈焰翻腾,直似一座火山,那莲台也涨大极大。

火灵神后闭上双眼,口中轻轻念了几声咒语,突然伸手向前一指,瞬息之间,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乙休的那座旗门。

只见诺大的莲台之上,矗立着五座十余丈高的旗门,豪光爆射,彩烟翻腾,向外膨胀了数次,下面千叶莲瓣同时挥动,瓣上迸发魔光,光上再生莲花,花上再生光,光上再生花……如此无穷无尽,层层叠叠,光气万千,将旗门遮掩大半。

那旗门发出轰隆隆地响,募地一声爆响,下面烟尘滚滚,要破空飞去,才离开数尺,莲蓬里面涌出九股魔光,将其牢牢吸住,又给强行拉扯回来。

火灵神后这一门阿修罗偷天换日大法使得太快,傅则阳虽然看得清楚,也是十分意外,没想到阿修罗教中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法术,也难得火灵神后能将其修炼到这种地步。

他仰头望了望彩云翻腾的旗门和下面千叶齐摆的莲台,再往下看,这朵莲花就擎在火灵神后的手里,两相对比,他成了文字一般大小,火灵神后则顶天立地,好似火中女神。

火灵神后不敢在他面前拿大,神形急速缩小,还成跟他一般高矮,血莲萼仍然与先前一样,但五行旗门却缩得只有拳头大。

傅则阳颇有些惊喜,原来还以为这火灵神君两口子名不副实,没想到真有两下子,做个护教法王也算才配其位了,他实现打算的是,他们两口子要强过九烈或者赤尸神君,分开是不如的,两人合体,才能做个法王,现在看来,那她一个就足以了,另一个是白赚的。

“火灵神后,名不虚传!”傅则阳不吝赞赏,挑起了大拇指。

“惭愧!惭愧!”火灵神后不敢生受,“还是被那贼道给跑掉了!他反应也真快,道行也真高,竟然能够在五行齐运之余施展玄功变化先于我一念之时离开。”

傅则阳笑道:“无妨无妨,那驼子法力之高也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不过他丢了这旗门在你手上,从此羞于见人,再也不会出山,除非将来炼成某种厉害的法宝,出来找你报仇。嫂子才刚入教,便为将来光明顶之战去一强敌,大功一件!”

火灵神后将血莲萼递还给傅则阳,傅则阳把上面的伏魔旗门抓下来,用金色的魔光封印了,给火灵神后:“这玩意是那驼子的镇山至宝,可以算得上是五行类法宝的巅峰之作了,是你的战利品。”

火灵神后把旗门接过去,看着傅则阳手里盘来盘曲的神梭,忍不住问:“教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二人?”

傅则阳问火灵神后:“嫂子有什么好的建议?要不要将他们杀了?”

火灵神后摇头:“我们夫妻若要讨说法,将来自去峨眉山或者玄龟岛找齐漱溟和易周,况且杀害我宫人的是叶缤那泼溅和谢家两个贱婢,我犯不上拿他们两个小孩俩泄愤。”

傅则阳点头:“好吧,既然嫂子这么说,我也懒得杀他们,就放他们离开吧。”事实上,像易家兄弟这种“宝贝儿”傅则阳才舍不得杀,峨眉教下,这种人越多,傅则阳越高兴,要是都像三英二云那种,自己以后也不用混了。

他扬手把揉捏的变形的辟魔神梭抛入远方的火中:“滚吧!”

易家兄弟早已经心胆俱裂,易震更是几乎吓尿,过去与人对敌,哪怕落败,临走时也会撂下几句狠话,搬出祖父的名头,这回连头也不敢回,一脱了困,赶紧催动神梭逃跑,甚至跟同伴们都不再联系,干脆利落地直线凿穿地层,钻出地面。

当他们看到空中那如太阳般放光的七宝金幢,并沐浴在温暖明亮的佛光里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真真地从地狱又升到了天堂。

然而,他们并不敢停留,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连跟空中的忍大师打个招呼都来不及,直接找准方向,逃往南海玄龟岛去了!

击败乙休,扔掉二易,傅则阳再度朗声传音广播:“乙休已经被火灵嫂子打断脊背,成了驼子,屁滚尿流地逃命去了。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赶紧滚出火灵谷,多一句话都不要说,如果你们实在不想走的话,待会等我找上你们,你们就不必走了,永远地在这地下火海里面做一只修罗恶灵吧!”

众人听说乙休败了,全都变了脸色,虽然说不至于像傅则阳所说的那么狼狈,但乙休现在不发生反驳,败是肯定的了,连他都被打败,其他人吃惊之余,都把心提了起来。

尤其是崔五姑,她看向凌浑,虽然没有说话,凌浑却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她的意思。



274 子系中山狼

乙休算是被傅则阳给坑了,不然以他的实力单挑火灵神后,虽然后者手上有血莲萼这等魔道至宝,他也不至败得如此凄惨,连镇山至宝都留于敌手。

他向来心高气傲,败了以后便直接离去,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易家兄弟也立即走了,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败得过程,听傅则阳说的那样轻松加愉快,都心中凛然。

凌浑和崔五姑是见识过傅则阳手段的,甚至见证了他的成长发迹,从昔年傅则阳作为徐完的一个弟子开始,中间又在大雪山收下凌绿华当徒弟,还交换了广成子天书,直到后来他成了继红莲老魔之后的又一代魔道共主……

这两口子已经能够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不是傅则阳的对手,更是万分不想招惹傅则阳,便都收了法术,一起往齐灵云身边飞来。

本来他们是组成队伍合力在无边火海之中杀往修罗池的,齐灵云冰雪聪明,更能看清楚形势,见凌浑夫妇的动作,便领悟了二人的意思,更知道攻守之势已经逆转。

不用崔五姑开口,齐灵云便运足功夫,将声音朗朗送出:“傅师伯,侄女齐灵云这厢有礼了!”她声音沉稳不失温润,不骄不躁,自具一种气度,顺着一道道火峡传向各处火穴,让在每个角落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大家都收了手,静静地听她说什么。

其中有几个听她喊傅老魔师伯,以侄女自称,十分不忿,易静就是其中之一:“你为何对那老魔如此客气?不如……”

齐灵云以目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自有一种威严,易静那么骄傲的人竟然说不下去。

傅则阳心道峨眉派二云三英果然个个都不简单,长眉真人昔日预言“峨眉大兴,二云三英”说得真有所本,自己把峨眉七矮拆得七零八落,对这三英二云却没什么好的办法。

“灵云侄女,你有什么话说?”

齐灵云不卑不亢地道:“敝派这次来火灵谷,主要是因红发老祖而起,本来他用化血神刀在红莲峰顶伤了来助拳的几位好朋友,我们必要讨一个说法的,因是火灵神君夫妇指派和收留,又不肯放人,才有这场杀劫。方才凌真人夫妇来,说起当年白真人伉俪到南疆采药,中了桃花毒瘴,多亏红发老祖用一支千年襄荷解毒,有过救命之恩,因此特地不远万里赶来为两边解劝。现在他们已经见着红发老祖,将事情说开,这个源头根苗已经解决,我们本已经有了离开之意,只是火灵神君不依不饶。既然师伯说他们两位已经皈依师伯教下,还望日后师伯多有约束,我们也不敢冒犯师伯神威,就此告辞便是!”

他这番话说完,除了极少数像易静这种非要跟魔教拼个你死我活的,其余人等皆暗挑大拇指,赞叹齐漱溟家里这位大姑娘,真真滴不简单!

傅则阳先前那般放话,让他们滚出去,正教一方已经成了骑虎难下之势,若是就这么走了,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以名门正教自居,更要被天下同道笑掉大牙。

但若是不走,火灵神君两口子已经豁出来要大开杀戒了,再加上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傅老魔,又占着地势之利,峨眉派出动的都是小辈,虽然都拿着各种神兵异宝,也免不了要有全军覆没之险。

战不能战,走不能走,局面就很尴尬,然而这种尴尬的局面让齐灵云一段话给轻松化解。首先她算是这次进攻火灵谷的半个主角,另外半个是叶缤,虽然是叶缤主攻,她们峨眉派助攻,但是峨眉派人多,她作为掌教女儿,峨眉派的大师姐,论分量,论威严,比男弟子之首的诸葛警我话语权又重了些。

最妙的是,她以傅则阳晚辈自称,这样就算服软,日后也不会有人笑话她什么,更会赞扬她,乃至于赞扬峨眉派,没有让来帮忙的凌浑夫妇,嵩山二老这些朋友们丢脸,也没有让同门受伤,都能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况且她又不算是服软,话语之中进退有度,讲明自家目的已经达到,早就不想再打了,更要傅则阳以后好好管教火灵神君两口子……就连傅则阳也不得不服,自己的那些徒弟们,资质能赶上齐灵云的也有几个,但这么会说话办事的,一时之间还真挑不出来。

齐灵云的话才刚说完,西边极遥远处就传来火灵神君的一声长啸:“你们杀完我的人就想这么走了吗?简直是痴心妄想,今日我要把你们全部留在这里,咱们一起下地狱去!”

他的肺都要气炸了,乙休指点叶缤手持心灯带着仙都二女杀来地宫,破了魔法禁制,直杀进去。

火灵神君这些手下哪里是她们的对手,红发老祖才祭出天魔化血神刀就被白谷逸接住,讲诉当年的恩情,劝说他立即改邪归正,红发老祖先前对于火灵神君夫妇就有不满,尤其是他的小妾光明神妃,更是让他暗暗恨毒久矣,最让他介意的,还是火灵神君投靠了他的大仇人傅则阳,这会更看出火灵神君必然要一败涂地,正想着如何逃跑,巧的是正要睡觉就有人给送枕头。

他被白谷逸一同劝说,立即选择改邪归正,倒戈投降,祭起化血神刀,先一刀斩了火灵神妃,然后一刀一个,把宫人们全部斩尽杀绝,与之相比,叶缤和仙都二女杀得人还不及他总数的五分之一,其余全都死于化血神刀之下。

火灵神君急忙忙赶到时,白谷逸出的主意,让双方演一场戏,红发老祖跟白谷逸斗剑,叶缤带着仙都二女从旁夹攻,正节节败退,见着火灵神君连声呼救。

火灵神君情急之下信以为真,出手攻向叶缤,正恶斗之时,红发老祖和白谷逸突然双双从旁边一起杀来,火灵神君应变不及,被化血神刀斩断一条手臂,又被白谷逸的太乙神钩将双腿齐膝斩断,叶缤又狂发心灯火雨打过来,火灵神君差点当场被打得形神俱灭。

急切之间,火灵神君只能先行逃跑,到了一个别洞里面,施法揪来一个小修罗,将其手脚斩断,接在自己身上,鲜血淋漓,他连**血,使得断口处急速生长,血气弥漫,新接的手脚似黄油般熔化,然后再重新生长成为人类的肢体形状。

用最快的速度将身体接续完毕,他再次杀回来,红发老祖正带头洗劫魔宫,将各种法宝、灵药纷纷收走,火灵神君怒吼着发动进攻,独自大战叶缤、红发、白谷逸三位高手,再加上谢璎和谢琳两个小辈。

先前他中了忍大师的算计,误入心灯,被慧剑腰斩,已经大伤元气一次,方才又被围殴狠揍了一通,两次损折,这会以一敌三,虽然有心杀贼,却颇有些无力回天之势,心有余而力不足,被三个人压着打,直到他把所有修罗都召唤来聚拢在身边,更发动千重修罗火浪结成修罗焚天灭世大阵才挽回败局。

听齐灵云说完,傅则阳回话:“大侄女说的很好,既然如此,你们这就去吧!”

火灵神君愤怒地咆哮:“不许走!我看你们今天哪个能离得开我这修罗火海……”

募地前方又出现一个矮子,正是朱梅,嵩山二老的无相仙遁十分神妙,因为双方斗法离得很远,火灵神君竟然都未能觉察到。

朱梅笑嘻嘻地说:“你家教主已经叫你收手了,难道你刚入教就敢违逆教规么?我看你家教主正要找些借口处决了你,然后好跟你那位夫人双宿双飞呢。”

“朱矮子莫要挑拨离间!”傅则阳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火灵道友,把你的修罗法阵撤开,让他们走吧。”

“不可……”火灵神君刚要反驳,身旁的火焰里面走出来火灵神后。

火灵神后面若冰霜,扫视对方:“教主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咱们就要遵从。”

夫人开口,火灵神君不愿违逆,况且他也知道,今日这样收场,已经超出预先的卦象所示了。他们刚刚加入光明神教,现在违逆教主,万一傅则阳被触怒,跟他那位“大侄女”一起来对付自己,那下场肯定比形神俱灭更惨。

理智加上情感,他也只好答应,只是恨恨地跟红发老祖说:“你这个白眼狼,何至于如此对我?我对你不薄啊……这次就放过你,将来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你……”

红发老祖面上露出些许愧色,并不跟他对视,躲到嵩山二老身后,只是这两人都是矮子,他却身材高大,根本挡不住,只好将头扭向一边。

谢琳给叶缤秘密传音:“叶姑,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叶缤点头,悄悄回话:“诸位道友都决定退了,咱们孤掌难鸣,也只好暂时回去,等以后将灭魔宝箓上的功法全部炼成,再上光明顶去对付这些魔头了。”

谢琳心中生出不满,又被傅则阳在暗中催发,竟然对峨眉派都生出深深地恨意:“这帮人平日枉称玄门正宗,名门正教,却只能对付一些弱小的旁门左道,遇到真正的魔头就怂成软蛋。那齐灵云,作为峨眉派掌教之女,先前看她像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腆着脸管魔头叫‘师伯’,真真是连面皮都不要了……”

火灵神君将修罗阵打开,叶缤带着仙都二女最先飞走,然后是嵩山二老跟红发老祖。

红发老祖随在嵩山二老身后,下方是腾腾烈焰,茫茫火海,飞着飞着,他就发现嵩山二老竟然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赶紧加快了速度,奋起直追,但嵩山二老的剑光还是逐渐远去。红发老祖心中涌起一阵不安,索性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惊天血虹,拼尽全力飞行……然而,依旧只能看着嵩山二老的剑光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怎么回事?红发老祖急忙回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火海,中间有有一处岩浆横流的岛屿,再往头上望去,黑沉沉的,运极目力,也望不到边。

忽然,他前方不远处火光闪现,显出三个人形,正是傅则阳带着火灵神君夫妇。

红发老祖大吃一惊,慌忙后退,人刀合一急速逃奔。

狂飞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回头再看时,那火山小岛仍在原地,仿佛没有丝毫远离,前方火光闪现,那三个人再度出现。

红发老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将化血神刀横在身前,仰天长啸。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傅则阳说,“你已经进入了我所创立的这火焚魔狱之中,这里自成乾坤,与外界属于不同时空,以你的功力,根本无法突破。”

红发老祖心中涌起一层恐惧,他知道佛道魔三教修炼到极高明的境界,就能洗炼五行,再立四大,另辟一个世界,似铁城山老魔所所创的铁城山世界,红莲老魔创立的红莲世界,昔年石神宫主也曾创下石神宫世界,可以分分钟把入口从武当山挪往千万里之外……往大了说,阿弥陀佛所创极乐世界也是这般。

只不过三教各自用的手段不同,魔教靠法力,佛教靠愿力,道家靠原力。

似傅则阳这种小世界,跟红莲老魔的都是一个路子出来的,水平也差相仿佛,要想破掉也是没有办法,先前谢山他们就用七宝金幢从外镇压,佛火心灯从内燃烧,内外夹攻,将魔界焚烧得坍塌毁灭,但红发老祖现在只有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如何能够闯得出去?

火灵神君本来已经放红发老祖走了,却没想傅则阳有这样轻巧地将其擒来,便道:“请教这厮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又杀了那么多宫人,主允许,让我将其挫骨扬灰,段魂炼魄,最后教他形神俱灭!”

“他与我有缘,我要把他囚禁在这里,做个魔主,永生永世,再也不能出去,只能与这些里的岩浆火焰作伴。你可以有两个选择。”傅则阳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把你也囚禁在这里面,如果嫂子愿意也可以在这里面陪你,你们三个,可以在这里纵情地打生打死,千秋万代,你想杀他多少次都没有问题,只是未来再也出不去了。第二,放下这段仇恨,他已经得到了他所不能承受的惩罚,你们跟我去光明顶,彻彻底底重新启程,做好本教的护教法王,彻底投入光明的怀抱。”

(第十二卷-佛魔变-完)



275 承基之殇

蜀山魔门正宗正文卷275承基之殇傅则阳从火灵谷回来,宣布火灵神君为本教第三位护教法王,本来是要按照约定,由光明身后出任的,火灵神君却终不愿意让夫人抛头露面,便亲自接了护法职务。

自此,光明神教自他这位教主以降,光明左使陈玉凤,执掌七十二位位无相光明天神,并领七情六欲十三位使者,司接引教众,送往光明境投生等事宜。光明右使邓八姑,执掌三十六位有相光明天神,并领天龙八部光明正神,司维护光明律法,铲奸除恶。

另有四位护教法王,九烈神君、赤尸神君、火灵神君、红莲神君。

红莲老魔最终选择向傅则阳投降,皈依光明神教,标志着漫长魔教史上红莲时代的落幕,光明时代的开始,原本红莲教残存的势力全部皈依了光明神教,各地红莲圣母和红莲罗汉,愿意一起皈依的,由邓八姑负责甄别,合适的向傅则阳举荐,改编入五行旗。

至于洛阳等地,纷纷被红莲神君传檄而定,改旗易帜,中土各地,除了河北、山东,以及豫东、淮北部分地区,其余全部被南明军队攻下,皈依了光明神教。

如今河北在妖族手上,跟山西的光明军隔着太行山对峙,他们在山上修建出许许多多的营寨,布置妖阵。山东在佛门手中,以嵩山少林寺为桥头堡,分别抵住来自河北的妖族跟来自河南的光明军,大旃檀佛光始终照耀天地,不动不摇。

没有人向傅则阳献计说要攻打哪里,傅则阳也不会问他们,仙佛之间的斗争跟凡人境界的战争不同,决胜的关键不同,看待战争的角度也不同,就连朱镭这个做皇帝的,跟大将军罗新,都没有对决战做出哪怕一点建议,大将军只负责厉兵秣马,执掌道兵的仙师们说打哪里他们就打向哪里,在光明军中,掌旗使比元帅还要大。

傅则阳推算良久,最终决定,先取河北,然后再包围拿下山东!

大军调动起来,天下皆知,峨眉派最先做出动作,精心策划了一场,派弟子们去依环岭取幻波池,本要以易静和李英琼为先锋,这两人前生都跟圣姑有缘,可是易静却因为上次在火灵谷不满齐灵云,也不满自己的实力,怒归玄龟岛,向父亲、师父请求帮助,要祭炼更厉害的宝物,以对付邪魔。

齐漱溟调兵遣将,便定下让周轻云跟李英琼打头阵,然后齐灵云带着女弟子紧随其后的计划,最后面压阵的是妙一真人荀兰因,带着餐霞大师和屠龙师太。

幻波池内现在仍然是三个妖尸,谷辰、都芒、崔盈,自上次从元江回来,虽然谷辰元气大伤,但也得了些好处,后来漫天飞射的宝物,都芒也收了不少,还把幻波池里面圣姑留给峨眉派弟子的许多宝物给强翻出来,手上更有九疑鼎这等宇宙至宝,更是如虎添翼,峨眉派要想把幻波池夺回来,极其为难。

峨眉派四巨头凑在一起商议,把齐灵云派来云梦泽君山神殿,李英琼和余英男随行。

见着傅则阳,齐灵云递上峨眉山的特产礼物,然后说明来意,讲明峨眉派要取幻波池,正是用人之际,想要把齐承基叫回去:“他手上有圣姑昔年用的太乙流珠扇,也算是有这么一重缘分了,更在过去世中与大荒二老中的枯竹老人有缘,这次取幻波池,老人要由他而出手相助,降服妖尸,抵御外敌。”

傅则阳说:“玄真子和你父亲真的是把机关都算尽了,陈紫芹昔年曾经发誓要荡尽群魔,本就性情偏激,连转两世,更加变态,厌恶死了男人,看见男人就烦,想到男人就恨,曾经向天魔立下咒怨,任何进入幻波池的男子都会遭到诅咒。你父亲肯定也知道这点,想必这次派往幻波池的只有女弟子吧?肯定是由你带队,主持的长辈里面,应该只有妙一夫人出面,一切男弟子全不道场,单独把承基叫过去,这是要他死在幻波池里啊。”

齐灵云一愣,她事先没有想到这点,但是对于圣姑厌恶男子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再联系父亲的安排,便已经可以肯定傅则阳说得是真的。

李英琼尚还比较天真,对于傅则阳的那种崇拜还没消退,从进入大殿以来,就不断偷看傅则阳。在她的小脑袋瓜里,傅则阳实在是太复杂太神奇了,最初的印象是一位神功盖世的武林前辈,说是武功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后来的印象是剑仙,是武当派开山祖师三丰真人的弟子,现任掌门杨鲤的师爷。

进入峨眉以后,她自己也成了剑仙,身边接触的人也都是剑仙,听他们说起傅则阳来,大多以魔头称呼,但是这个魔头却又跟别的魔头不太一样,行事作风,与她理解的魔道妖人大相径庭,她在凡间听太多人说起过光明教的好话,有的提起光明神王都如同万家生佛一样,风头更胜过道教的三清跟佛教的佛祖,这会成了别人口中的大魔头……

各种印象掺杂重叠在一起,最后在红莲峰上惊鸿一瞥,再到火灵谷,只问其声,未见其人,只知道这位教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力强大,连很厉害的乙休前辈都被击败,峨眉派在他面前也小心翼翼的。

她搞不懂,如果傅则阳真是魔,那峨眉派就应该跟他划清界限,势必不共戴天,哪怕斗不过,也要拼下去,只因在她心中,正邪不能两立,而且邪终究不能胜正。

偏偏峨眉派又跟傅则阳藕断丝连,按照各位前辈的说法,第一次正邪在黄山斗剑,傅则阳甚至是站在正教这一边的,并且亲手赶走了穷凶极恶,生吃人心的绿袍老祖,后来还带领武当派的弟子,杀去百蛮山,把绿袍老祖彻底给干掉了!

到了红莲峰正邪第二次斗剑,傅则阳没有站在正教一边,也没有站在邪教一边,中途还帮助衡山派逼退了红发老祖,只在最后关头救走了红莲老魔。

李英琼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位傅则阳,她现在对傅则阳的崇拜之外,又多了许多好奇。

这会听见傅则阳说齐漱溟竟然设计,要让自己的亲儿子去幻波池送死,不禁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师父怎么能故意让承基师哥去幻波池送死?”

傅则阳能够感受到李英琼对自己的情感,向她笑了笑,转投让芝仙去把文瑾和齐承基叫来,然后再对她说:“这里面牵扯到一桩公案,待会等当事人来了我再跟你说。”

不多时,芝仙将两人带来,傅则阳让他们在另一侧坐了:“当年齐道友转世……大约在八九十年以前?大侄女你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吧,他生了你们兄妹三人,后来齐道友夫妇入山修道,身边只带着灵云大侄女,最小的霞儿被优昙大师带走,只剩下承基留在家中,承担基业,传承香火。后来承基成家立业以后,多次入山寻找父母,恳求修道都被拒绝,经常在峨眉山中转上三五个月也见不着父母的影子,这事你们都是知道的。”

众人皆默默点头,齐承基想起以往求道时候的艰辛,一次又一次进山,眼看着年纪渐长,也不能求得父母回心转意。而最后一次大师伯玄真子现身,指点自己找到一株肉芝服下,讲明他这一生不会再有仙缘,服了这株肉芝,可以平安无病,得享高寿,等他死了以后,下一世齐漱溟两口子才会接引他入山修道。

傅则阳说:“你们不知道的是,如果承基没有遇着岳韫,他会活到寿终正寝,死后投胎再生,齐道友夫妻会把他从小带走,接引上山修道。因着我在中间插了一手,叫岳韫去接引,事前我也让岳韫给他说明白了,他也是愿意入我这一门的。”

齐承基觉察到了什么,赶忙双膝跪倒,双眼含泪道:“弟子并不想修来世,只想这一世就成仙了道,幸而师父垂怜,将我收入门下,传我道术,弟子生是光明教的人,死是光明教的鬼,绝无二心。”

余英男虽然入门也时间不长,但她性情温柔,又外和内刚,极有主见智慧,见状出言道:“齐师兄莫要如此,我们今日来此,只是想请师兄帮个忙……”

傅则阳伸手制止余英男继续说下去,把齐灵云的来意说了,并把幻波池的历史讲清楚:“齐道友的用意是要你去幻波池,在那里应劫兵解,然后再把你收回峨眉。”

齐承基泪流满面,摇头哽咽道:“弟子不会峨眉,绝无背叛师门之心……”

“你是个好孩子。”傅则阳点头称赞,忽然话锋一转,“可是齐道友夫妇是你的生身父母,嗯,准确来说,他们的前世是你的生身父母,他们为了参修大道,证得金仙位业,要从童身入道,又转了一劫。不过他们到底与你有过生养之恩。”

“这……”孝道二字,比天还大,齐承基有点不知所措了,求助地看向傅则阳。

“你还是去幻波池吧。”傅则阳跟齐承基说,“这次破幻波池,非得大荒二老相助不可,但要她们出手,必要你与英琼两个关键人物到场不可。英琼是未来幻波池的主人,你与她结个善缘,日后她做了峨眉掌教,与你也有扶持之处。”

齐承基下定决心:“祖师教弟子去,弟子就去!”说完,又给傅则阳磕了几个头,哭道,“从此一别,恐怕……恐怕……”

“没什么可怕的。”傅则阳说,“你就放心地去,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由我来承担,绝不会让堕劫。文瑾,你也跟他一起去,你们过去曾经做过三世情侣,应该在一起。”

这些年文瑾跟齐承基一处修道,也积攒了身后的友情,闻言起身允诺:“是,我肯定把他平安带回来。”他手上有半副龙雀环和天遁镜,已经祭炼的无比纯熟,如意随心,自认为遇到什么为难也能从容应对。

齐灵云先前还以为傅则阳要离间齐承基与峨眉派的关心,要从中力阻,正在盘算如何应对,傅则阳却开口做主,让齐承基去了,还搭上一个文瑾。

她说:“多谢师伯美意,只是听师伯所说,那幻波池的主人圣姑厌恶男子,哥哥是自己人大约还不妨事,若是外人到了那里,受了无形诅咒,有个三长两短,可是对不起朋友了,所以还请这位道友……”

“无妨!”傅则阳不给她推辞的机会,用手一指文瑾,“他跟你哥哥过去做个三生情侣,如胶似漆,这辈子做了同门师兄弟,也是同进同出,在一处修道,亲如手足,生死都要在一起,就让他陪你哥哥去吧。”

齐灵云听了这话,越发心头发紧,觉得不吉利,但也无法,只能向傅则阳表示了十二分的感谢,等齐承基和文瑾收拾妥当,一起回转峨眉山。

见了齐漱溟和荀兰因,齐承基磕头拜见父母,修仙岁月,动辄几十上百年,人情味道已经淡薄,更何况老齐夫妇在那以后又重新转世投胎,年纪比齐承基更小了许多。

过去齐承基二三十岁的时候,成家立业以后,不断入山寻找,有两次找到父母,直觉的那是生命力唯一的依靠,哭着喊着求他们收留自己,也带自己到山中修道。

那时候他就纳闷,父母看自己怎么不似儿时在家中那么亲近,现在他终于懂了,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他在如何想亲近父母也亲近不起来了。

更何况,当年父母死活不肯接引他,全家五口人,就把他一个留在人间,让他为老齐家传宗接代,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生分了。后来他被师父岳韫收入门下,在云梦泽修道这么多年,他把峨眉山视作祖家,云梦泽那边是自己闯出来的立足之地,本来相安无事,这次又突然把自己找过来,竟似要去幻波池送死的……虽说等转世以后,肯定会把自己接引回来,入得仙门,一家人团聚,但那时候他又有了新的父母,若是未来的父母也让自己传宗接代,在人间成家立业,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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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天地不仁

蜀山魔门正宗正文卷276天地不仁道生天地,德畜万物。

这世界上先有各种飞禽走兽,鱼鸟蛇虫而后有人,然在人类出现以后却能主宰全球,因禽兽即便活得再久,同的灵性,成为妖怪精灵,却不能见道。迷迷茫茫,由生入死,岁月流转,春秋反复,几千几万,几亿几兆,枉自做圣做王,称神称仙,依旧不脱畜类之属。

而人类却能悟得大道,神而明之,仙而得之,仰观太虚,俯察地理,中晓人情,乃得大道,由道生法,因法成术,遂为天下之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无论龙凤血脉,洪荒品种,在大道之下,与人类等同,尽为刍狗!

道无偏私,远道者败,得道者成。

因此,自从人族有得道的圣人出现以后,妖族就再也斗不过人类。

傅则阳估计,河北的妖族连刚刚通灵,还未能修成人形的都算上,总共有五百余万。其中最厉害自称妖王的大圣共有七位,整体水平比不上小南极光明境的三十六位妖圣,但其中有几个特别厉害的,又要远远超过。

为首的摩天大圣本体是个金翅大鹏鸟,本在西方,吞食了一条龙王,千条毒龙,被龙族群起攻之,逃来东土在人间作乱,吃李静虚逮住收服。

其野性未驯,在李静虚门下听经修道,默默练就仙体,趁着李静虚闭关之际,将李静虚的一部道书和几件镇洞之宝都给偷走,跑到河北,将北京城内剩下的活人全部吃光,聚拢一群妖精占城建国,将北京改名为极乐城,建立极乐国度,号称他的治下是极乐净土,是妖族的净土,普天之下所有的妖精都响应号召,万里迢迢来这里投奔。

第二位叫做恨天大圣,就是傅则阳当年在天山手下的那只乌鹏玄翼,他跟随傅则阳时间极早,也修炼了好几百年仙法,多年常食仙果,颇具神通。

玄翼从北海飞来,穿越不毛之地,直奔当年的洞庭君山,看到下方竟然有妖精组成的国度,在街上做买作卖,皆是牛头马面,野狗草鸡,心中奇怪,略一耽延,被下方在太液池上喝酒作乐的摩天大圣看见,飞上来邀他入伙,玄翼不服,跟他斗了起来,最终败在摩天大圣手上,愿赌服输,拜做大哥,从此就留在了极乐国内,做了一字并肩王。

他从北极带来了许多仙果神药,投入摩天大圣的麾下以后,将仙果灵药献出,几位妖圣分别服用以后,法力俱有增长,越发不可一世。

傅则阳在动手之前先派人分别赶往云南雄狮岭长春崖无忧洞和河南嵩山少林寺送信。

很快,秦渔就来了,见着傅则阳十分欢喜:“大哥!”

傅则阳虽然预料到是他来,还是不甘心地问:“你师父怎么没来?他的宠物在人间作乱,他就这么两手一摊彻底不管了吗?”

秦渔说:“那孽畜偷拿了师父的好几件镇洞之宝,其中日月珠和太一瓶最为厉害,一为前古奇珍,一位天宫至宝,正面对上,师父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就不用来了吗?”傅则阳不太相信李静虚真的拿那鸟没有办法,毕竟法宝是死的,人是活的,李静虚这根本就是想要躲清闲。

“师父说这次全凭大哥主持,他来不来用处不大,更何况还要遇着昔日的故人,碍着情面,实难出手,便把我派了来,做大哥的马前卒,为大哥牵马坠镫,打打下手,大哥说怎么着,我就怎么着,只要能把那几件法宝带回长春崖,便算是欠下大哥一个天大的人情。”

“打住打住,你师父净捡好听的说。”傅则阳也乐了,“上次在伽蓝寺,还多亏极乐真人要你传信托人,不然我必要中了心如的暗算,算了,有你来也好,最起码能够听话,要是你师父来,我跟你论了兄弟,矮他一辈,还得打个板把他供起来!”

不数日后,嵩山也来人了,竟然是采薇僧朱由穆。

朱由穆又转了一世,仍然是个小和尚模样,十四五岁大,穿着鹅黄衣衫,看着傅则阳的面色有些尴尬,默不作声地呈上了白眉禅师的书信。

傅则阳把信看完,再看看朱由穆,叹了口气:“你师父担心你说谎,跟我说话之间有误,所以不放心转世,还要特地给我写一封信笺。”

朱由穆眼睛里显出怒气:“你胡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从一出生就受沙弥戒,我师父才不会担心我说谎……”

“你是不会对我说谎,但是有可能掐头去尾,话到嘴边留半句。”傅则阳挥了挥手里的信笺,上面自动燃起火焰,然后化成一道金色的佛光与火光一起消散,随即大殿之内漾满了让人心安神宁的檀香味道,“事实上他这封信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他不必说,更不必写信,他的意思我都懂,但他还是要让你带一封给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朱由穆的心往下一沉,他当然知道白眉禅师的用意,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修佛数世,如何落到连一个“不撒谎”的佛门基本戒律都要师父质疑的地步?

这次让他来傅则阳这里,朱由穆心里是百般拒绝的,但是白眉禅师却一定要他来。

傅则阳问:“你知道,白眉禅师为什么派你来我这里听令吗?”

朱由穆的话语中带着埋怨:“师父怕我生生世世与你为敌,想要让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所以才派我来……”

傅则阳笑问:“那你认为,这么做,能消解你心中的恨,让你放弃找我报仇吗?”

朱由穆摇头,很光棍地说:“我曾经发誓,要扫荡群魔,你又害了雪君……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些邪魔全部杀光荡尽!”

傅则阳脸上笑容更浓:“正是,既然你都知道,不能的事情,你师父为什么还一定要让你来?还是你以为你师父在痴心妄想,看不透这点么?”

朱由穆也很纳闷,但师父在他心中是无比伟大的,不容置疑:“师父自然知道,只是他老人家想要以愿力伏业力,以人能胜天,逆转天数……”

“你学了好几世的佛法,就学到这种水平?佛教讲什么天数?你这个水平,比你师父差的太远了,单在佛法上的修为,简直连我也不如。”傅则阳摇了摇头,“算了,我没必要替你师父教徒弟,他让你来,到了这里,就一切听我的,我让你杀你就杀,我让你退你就退,我分派给你的事情你都要全部照办,不可违拗。”

朱由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震惊莫名,临来之前,师父确实是这么告诉他的,让他到了这里,全部听从傅则阳的指挥。

他还不服,问白眉禅师:“如果那老魔让我杀人,我也杀吗?”

白眉禅师眼皮都没挑开:“那老魔杀得人比你少得多了,你完全听他的,还能杀造些杀业!”临了又加了一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是不听我的,从此以后,咱们之间的师徒关系便算尽了,你也不用再回少林寺来了!”

傅则阳叹了口气:“我以为白眉禅师会派李宁来,他女儿是未来的峨眉派掌教,他们父女都修炼果我创下的武功,多结下一些善缘,对李宁父女,对峨眉,对佛门,对于我都有好处。只是峨眉派要取幻波池,李英琼是主角,李宁前世曾经指点伽因得到身毒佛经,必须得去的,阿童又小,李琴生又不成器,只能派你来了,也算是天意了。”

对于朱由穆的到来,傅则阳还是很佩服白眉禅师的,这老和尚真的是有大智慧的人,跟峨眉派的齐漱溟差不多,绝不会被所谓的意气或者面子自我设限,框定自己,就像一个格局极大的起手,棋路大开大合,落子有声,步步稳妥,让人无话可说。

傅则阳让五行旗配合南明军队四路出兵,一路由厚土旗左使司太虚坐镇,跨过黄河,取邯郸府;一路由锐金旗掌旗使岳韫率领,分别三路穿越太行八径,算是全军主力;一路由烈火旗掌旗使尚和阳率领少部分精锐,绕到雁门关外堵住妖族北逃之路;最后一路由青木旗左使辛辰子坐镇,称作海军神舟舰队,从东方海上攻天津。

傅则阳带着石生、芝仙、紫铃、寒萼四个小的,加上在身边的两个弟子初凤、二凤,还有古神鸠,以及秦渔、朱由穆,共同往河北而来。

古神鸠听说上次在洞庭湖被他拔掉毛的那五只傻鸟的父亲要来找自己报仇,现在河北为妖,便每日飞到君上顶上勾引天罡下降的雷罡石上磨嘴巴磨爪子,还不止一次地问傅则阳:“你要死的还是要活的?我要不要顾全你的面子给他留口气?”

傅则阳忍不住笑道:“你莫要这般托大,那玄翼跟我最早,亦精修五行道法,昔年大溟真人韩霄的一部玄溟真经已经被他修炼至大成,更在玄凕仙府里的几位朋友相助,伐毛洗髓,脱胎换骨,身上带着他在北极采集元磁真气炼成的法宝,更得他新拜的大哥指点,道法突飞猛进,真打起来,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古神鸠不服气:“天下妖族,如果我自称第二,谁敢称第一?也就是我跟了你,从野生的变作家养的,不再吃人为恶,最近这些年更是厌荤喜素,餐霞服气,辟谷清修,不问世事,才让他们那些晚辈幼崽大显风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也不必你们动手,只待我飞到那紫禁城上空,问一问,他们谁敢在我面前称王成圣?看他们谁敢答应!”

芝仙飞到他的头顶上,弯下腰用小手指戳他的脑门:“你这傻鸟,又要记吃不记打了!当年绿袍老祖给你的苦头还没有吃够!”

一听到“绿袍老祖”四个字,古神鸠立即炸毛,当年他跟绿袍老祖交手三次,吃尽了苦头,尤其最后一次,简直惨不忍睹,苦不堪言,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

“休要再提那个老妖!我方才说了,只是妖族,并未算人类,我斗不过人类中的诸位魔君真仙,高僧神尼,我也承认了,但若说飞禽走兽成精的,我却不惧,我倒要看看那帮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够不够我两顿吃的!”古神鸠说完,又恨恨地飞上峰顶磨爪子去了。

妖族不悟大道,普遍实力不高,只能充作真仙神佛的坐骑和宠物,但这些坐骑和宠物们,通灵以后,从主人那里学得道法,有那资质好的,比人类修得还要好。

紫禁城中的摩天大圣就是这般。

这金翅大鹏鸟已经能够随意变化人形,也是所有妖精里最像人的,得了玄翼带来的仙果神丹以后,又如金须奴那般脱胎换骨了一次,已经变得与人类无异,而且面容英俊,谈吐文雅,若是到凡间行走,除了有道真仙,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本相来。

做了极乐妖国的皇帝以后,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摩黯,虽然占城建国,一呼百应,对于治下的生物,无论人神妖鬼,全部由他生杀予夺,但是他却并不怎么开心,经常神情黯然,背负双手,面向西南方向,一站就是半晌。

玄翼得了他的帮助,也已经修成人形,但却并不完全,面目虽然是人,也很英俊帅气,但腰部以下仍然长满黑色羽毛,双脚更是爪子形状,背后还留着一双翅膀。

他走进水上阁楼,问摩黯:“大哥,依咱们所算,明军既然已经发动进攻,傅则阳和李静虚想必很快也要来了,咱们应该早做准备。”

摩黯依旧看着亭外星星点点的夜空:“二弟以为,我们要做什么准备?莫非,你也赞同其他弟兄所说,要请血神子来帮忙助阵吗?”

“不可不可!”玄翼连连摆手,“万万不可把那帮人找来!咱们既然建立妖族过度,大哥已经发下宏愿,要重现洪荒时期妖族在神州大地上的盛况,就不必,也不能招惹人类,老三他们看似借助人类去对付人类,但既借人力,便失主导……我还是那句话,大道之下,人族妖族尽为刍狗,谁能得道,谁便是主宰!若是不能自立自强,哪怕最后胜了,咱们还要被人类主宰,只不过从一拨人换成另一拨人罢了!”

277 武英绿剑

对于打下河北,覆灭极乐妖国,傅则阳原以为会是件很轻松的事,但是事前推算,显示有“合纵连横”之象,主对方有外援,又有局外爆破之象,用天魔感应试了几次,竟然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于是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他带队从湖南出发,才过长江到了湖北便不走了,上武当山开了紫霄宫,先拜祭恩师三丰真人,然后便在紫霄宫住下,在这里给各部发布命令。

他叫来随行的人,分派道:“我跟灵灵子师兄又详细推算了一番,觉得情况另含隐忧,因此这一仗我就不去了,由你们深入敌境,去找到我那列星孩儿,由内而外,配合大军行此灭国之战。芝仙,你和古神鸠一组,绕道雁门关,先去见尚和阳,然后再去紫禁城。石生,你自己一组,我单独交给你一个任务,都在这锦囊里面写着,回头你再看。朱由穆,你带着紫铃、寒萼一组,跟随司太虚往邯郸府去。秦渔你和初凤、二凤一组,先到山西去见岳韫,那里将有一宗事要你帮忙解决。”

众人听说他不去了,有的高兴,有的失望,有的先高兴后失望。

高兴的如古神鸠,没有傅则阳在身边看着,他就可以大杀一场了,他倒要看看,紫禁城中那些小羽小兽们,到底能有多大的道行!

失望的如芝仙,除了在光明顶、紫云宫,或者云梦泽这种他生活了许多年的“家”中,不然一到外面,只要没有傅则阳在身边,他就觉得没有安全感。万年养成机警小心的习惯,让他在外面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虽然他现在已经拥有极其不凡的法力了,仍然会心里毛毛的,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超级厉害的高手,把他抓去炖汤或者泡酒。

看见古神鸠雀跃弄姿的样子,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用手指头狠狠戳了戳古神鸠的肚子:“你莫要高兴得太早,师父不在,还有我看着你,你要是敢故态萌发,再乱吃东西,等回来以后我就参你一本,让师父扒了你的毛去炼法宝。”

傅则阳点头微笑:“不错,你们俩出去,你要听芝仙的。”

芝仙得了“法旨”,得意洋洋地说:“到时候我让你吃什么,你才能吃什么,我不让你吃的,你就是馋得流口水也不能吃。”

古神鸠不满地冲两人“嘎”地叫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张开翅膀,飞出殿外去了。

这次去河北的,除了光明教的人,武当派也有人出动,灭尘子带着四个徒弟,任天真、傅岩兮、清鹿子、梅鹿子一伙,花绿绮和掌门杨鲤一伙,武当四友一伙,大家各行各路,遇到情况互相支援。

等众人都走了,傅则阳留在真身在紫霄宫内静修,设下阵法将紫霄宫封闭,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留在武当山,然后分神飞出湖南,晃过黄河,隐隐感觉到紫禁城那边有高人坐镇,不敢在靠近,悄然落下,逮着个正准备进食的鹦鹉精,合身扑了上去。

他将血神经修到第十层以后,已经完全炼成血魔法身,行动之时无形无迹,除非绝顶高手,否则无人能够觉察得到,准备吃饭的鹦鹉精和给他奉膳的八只猴子精俱都没有丝毫觉察,被他轻松扑入身体,将精气神全部吸收化为己用。

傅则阳占了鹦鹉精的身体,看了看面前的饮食,只见石桌上放着一个大方盘,里面装着三条烤鱼,中间的一条有两尺多长,大方盘两侧各放着一碗泡椒腌制的人手指头,一碗人皮熬制的胶冻,另有一碟炒葵花籽,一叠蜜酿杏肉。

这鹦鹉精没有修成人类的肢体,只是长得大而已,站在地上有两米多高,尖嘴如钩,利爪似铁,浑身披满翠绿色的羽毛,尾巴上更有三根特别长的翎羽,头顶上的绒毛是红色的,小锅盖的形状。

猴子精有六只隔着桌子蹲伏在地,两只穿着分红长裙的小母猴一左一右,分别端着酒杯和酒壶,全都战战兢兢地看着这鹦鹉。

傅则阳从鹦鹉精破碎的记忆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他现在的身份是传令使,负责从紫禁城到邯郸府的军令传输,隶属于六大王劈天大圣的手下。

这群猴子是邯郸府神剑仙猿袁长空的手下,特地被派来款待上官天使。

至于桌上的菜,是因为极乐国前几年新颁布的法规,国内任何通灵属类不许相互吞啖,只能将对方杀死,但是不许吃对方的肉。可食用荤腥食谱的种类只包括大部分鱼鳖虾蟹,但不许吃龙属,因为龙有成精的,鱼鳖虾蟹类没有,至少中土没有。陆地上的只能吃昆虫,但不许吃蛇,因为蛇类成精的更多。

除了这些以外,可以吃人,虽然按照极乐法律来讲,也算是通灵的动物,也有“修成精怪”的,但由于人类属于不共戴天的敌类,但凡抓着,一律以战俘看待,统统吃掉。

妖族之中通用的语言也是人语,因为人类语言足够丰富,能够表达更全面的意思,而且配合上文字,都是现成的可以拿来用。

极乐国的逻辑是最初要是妖族统治世界亿万年,后来人类出现,令许多妖类亡族灭种,剩下的都孱弱不堪,往往还没成年就被人类杀害吃掉,夭折死亡。

人族取代妖族成天下的主宰者以后,也曾经沿用过上古妖族的图腾符号,甚至语言发音也有许多鸟言兽语,盖房子学的是鸟类筑巢,做网罟学的是蜘蛛……如今他们要取代人类,重新让妖族主宰世界,同样可以再沿用人类的一些语言文字,相当于改朝换代。

不过飞禽走兽实在太多种类,披毛戴角的生理各不相同,能够修成人身说人话的只是极少数,受限于先天的生理结构,说出来的话腔调千奇百怪,有的只能掌握很简单的语言,有的哪怕是同族,比如江西来的猴精和四川来的猴精,说出来的方言腔调也太严重。

基于此,学习人类语言最快速,本身也最聪明最容易通灵的动物,就是鹦鹉了,因此鹦鹉一族大多被培养来作为传令使,成为领导们的喉舌。

鹦鹉一族被摩天大圣赐姓为武英,傅则阳夺舍的这个鹦鹉精名叫武英绿剑,这次被派来邯郸府传递圣旨,并做监军,检查袁长空的军务和防御工事,因此才被袁长空待为上宾,专门派了六个猴精,用丰盛的酒菜款待他。

这桌酒菜虽然对于妖精们来讲十分地丰盛,却不合傅则阳的口味,他命令猴精们:“本官前近立了一点小功,得陛下宠爱,赏赐了一部秘籍,按着修炼,已经颇有成效,最近正在炼气清修,进饮食需要按时按令,现在既不当时也不当令,却是吃不得。且将这些酒菜端到外边摩天神庙之中,用来给陛下上供吧!”

猴精们听完都很诧异,这位上官十分矫情,一定要吃新鲜的烤河鱼,还必须得在二尺以上,不然的话都不吃,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清楚他的口味,把他答对舒服了,没想到今日眼看就要进食,却突然说不吃了。

不过他们也不敢问,上官说怎么着,他们照着做就完了,否则一个不好惹怒了上官,被这扁毛畜生一口啄死,也是白死,袁长空也不会为他们出头说半个不字的。

八个猴子过来把酒菜都端下去,两个颇有姿色的小母猴搔首弄姿地问上官还有什么吩咐,傅则阳摆手要他们都走,这里不需要服侍,手挥起来才想起来是翅膀。

这群猴子被他用翅膀拍过,见他翅膀抬起,都吓得屁滚尿流,子哇乱叫地跑了。

等猴子都走了,傅则阳一个人——一个只鸟在房间里静了静神,在河北地区有高人,他不敢使用魔神法眼观天观地,否则必定会被对方觉察,傅则阳猜测那个人就是血神子邓隐,邓隐魔道双修,两门俱是正宗,赤尸神君一去不归,证明邓隐没有跟自己握手言和,同道相助的意思,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从自己这里拿到完整的血神经上册。

邓隐修炼峨眉派的紫青宝箓,九天玄经,也精通周天神数,同时修炼血神经,也有魔神感应的神通,傅则阳猜测,邓隐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来了河北,但具体什么时候来的,以什么身份来的,当下在河北的哪个地方,他绝不会知道。

傅则阳要小心暗中行动,不是为了打下这极乐妖国,而是要弄清楚,这些妖精们准备的破局大招是什么,顺便再搞邓隐他们一把。

这最后的招数,傅则阳也推算不出来,料想在这些下层妖精们当中也探听不到,必须到紫禁城去,到中央去才行。

傅则阳盘算一番,决定先让妖族打个胜仗,他在这里立了功,回头才能在中央接触到更高级的机密,也更容易得到妖王们的重视与信任。

傅则阳从房间里出来,门外的猿猴侍卫恭声问:“上官要到哪里去?”

傅则阳说:“我要查看一下敌我双方的阵势,如今人类四面来攻,陛下与诸位大王夙夜悬心,咱们正应该为他们分忧,尽早破敌。带我回来想出对策,就去找你家将军,咱们全军出战,破了对面这支敌军,解了南面之围!”

他张开翅膀,乘风而起,这鹦鹉精武英绿剑的实力不弱,扶摇而上,顷刻间直至云端,将自家这边的营盘尽收眼底。

由于傅则阳亲手打造的五行旗太过强大,尤其是产能方面——制造出来的水师舰队战力非凡,从一开始,辛辰子就派师弟青木旗战斗部总旗随引,率领一支舰队从东海进入黄河。先前黄河一直处于“夺淮入海”的状况,并非直通渤海湾,而是向南夺了淮河的河道,进入东海,本就是黄汤裹杂着大量泥沙,在黄淮大地上肆虐泛滥,前不久红莲老魔发动大洪水,佛门虽然努力阻止了中上游的河段,但魔力加上天威,佛门也未能全部避免,使得黄河再次改道……不过好的一方面是,红莲老魔加大了黄河的水量,把大量泥沙代入东海,河道加深,河水也轻了不少。

随引率领舰队从东海进入黄河,逆流而上,将河道封锁,本来妖族已经占据了黄河南岸一大片的地界,这回被随引切断后路,司太虚催军北上,做雷霆一击,一战而定。

后来的日子里,司太虚又在水师的帮助下,不断试探性地进入河北,接连打了几场仗,最后北岸修建了一座大营,妖族虽然单兵作战十分凶狠,但纪律性太差,袁长空在外面野战时候败多胜少,索性收缩兵力,全部集中起来,摆出要跟司太虚决一死战的架势。

傅则阳飞在空中,鸟瞰大地,发现妖族营盘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何处驻军,何处屯粮,何处布置拒马蒺藜,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对面明军的营寨也能看得清楚,九宫八阵,乾坎艮震,休生伤杜,左出右入,钩挂连环,也都历历在目。

但是傅则阳看出来,这并非是真实的情况,而是道家用阵势呈现出来的一种假象,用来迷惑敌人,真正的情景……傅则阳不能轻用魔神之眼,这鹦鹉的眼睛肉眼凡胎,无法看穿,傅则阳在空中转了几圈,也是一时托大,想要看清楚些,忽然下方破空声响,飞来一缕火光,他只看了一眼便想骂娘!

这是他亲手发明的丁火穿云箭,属于光明神光箭家族的一员,属于导弹性质,平时安在船上,虽不似丙火神光箭那样能够炸毁一座县城,但射程极远,最大射程一万两千里,一旦锁定目标便不死不休。更可气的是,别的神光箭发动之后,都惊天动地,要么火光惊天,要么雷声滚滚,这丁火穿云箭却只有一溜不起眼的火光,看似只有一缕火线,若非自己对这玩意十分熟悉,等它打到了跟前再想逃走,凭借这鹦鹉精的身子根本不可能!

竟然拿着导弹打小鸟!不知道后方五行精英搜寻的艰苦吗?

殊不知,下方发射穿云箭的明军战士纷纷摩拳擦掌:“快了,快打到了!就是这只可恶的扁毛畜生,杀死了咱们六个兄弟,还夺走了千户的飞剑,这次非射死他不可!”

278 人妖斗阵

武英绿剑作为一个鹦鹉精虽然道行并不甚高,但是颇得劈天大圣喜爱,传了道家仙法,御剑之术,更有驾驭三昧神风之法。

傅则阳夺了他的精气神魂,得到的记忆断断续续,零零碎碎,所有的道法都是不完全的,不过他身兼佛道魔三教正宗**,更兼修许多旁门法术,武英绿剑会的他都会,武英绿剑不会的他也会,而且使用的比原来更好,同样的法力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那穿云箭飞来时,傅则阳张开双翅,鹦鹉本不是以飞行速度见长的鸟类,但他这双翅膀左右分开时,共有三丈多长,每一片翎毛下面都形成漩涡,左翅下气流逆旋,右翅下气流正旋,拖着他的身体急速上升,比箭还快,那穿云箭后面喷着火光竟然追不上他。

一鸟一剑顷刻间闯进云层,他喷出一粒绿如翡翠的内丹,悬在空中,滴溜溜转动,傅则阳使出驾驭水汽的法术,使得周围方圆数十里之内的云气全被内丹摄住,以它为圆心扭动起来,形成一个超级大的漩涡,并且急速缩小。

从下方看,空中的云层就似一块被从中心绞起来的白布,转眼之间缩成一个巨大的云团,就似不小心飞上蓝天的雪球。

傅则阳从“雪球”里面飞出,过了数秒钟,轰然炸开,火焰闪电从云团里面疯狂投射出来,云团被撕裂成无数块,并被染成火红,快速裂飘向四面八方,在飞的过程当中快速气化掉……转眼之间,只剩下蔚蓝的天空。

傅则阳吞回内丹,不满地哼了一声,振翅飞回己方的营地。

对面的明军看见他竟然安然无恙,无不一拳几拳,顿足咒骂:“这都没炸死他!”

降落到营中,傅则阳径直来找袁长空,袁长空正带着一群妖精研究如何破敌,被他直接落到院中,先吃了一惊,强压下心中的讨厌,堆出笑脸:“武英监军怎么突然找来了?那些小猴崽子们准备的饮食可还用得习惯?”

傅则阳根本不拿正眼看这老猴子,径直跳进房中,将中央主榻给霸占了,看了看大桌上的沙盘推演,抬起爪子轻轻一挥,凭空闪过两道绿光,对着沙盘的桌子忽然裂解成三部分,上面的碉楼、营寨等模型噼里啪啦洒落满地。

一个黑熊精大怒,翁声嗡地吼道:“即便你是监军,也只是监察而已,并无统兵之权,要敢扰乱军事,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傅则阳瞥了他一眼,问袁长空:“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袁长空强压怒气:“监军大人,自从您来这些天,我们好酒好菜地伺候着,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你,你对我有意见,尽管对着我发,现在你却毁掉沙盘,若是误了大事,被敌人拿下邯郸府,恐怕就算是劈天大王也会怪罪于你吧?”

傅则阳冷笑:“连话都说不利索,还跟我说什么军事……”

原本妖族是不讲究什么军事兵法的,打起仗来,就是大妖小妖一窝蜂地冲过去,或啄或咬,或抓或拍,或是呼风唤雨,或是移山弄水。

刚开始的时候,妖族十分厉害,在河北大地上东奔西走,狂冲乱撞,将遇到的所有敌人都能一鼓作气打成稀巴烂。

但是很快人类开始有组织的反击,厉害的诸侯王们都有异人相助,如已经覆灭的代王、燕王、中山王等,一个比一个厉害,后来妖族开始进行集权,不再似原来土匪似地那般分山头排座次,摩黯仿照人类创立了整套的军政系统,还有一套科举制度,准备明年实施。

所有带兵的将军,不止要自身拥有强**力,还得有一技之长,能够学习兵法,像袁长空被封为镇南将军,就是凭借真材实料,一仗一仗砍出来。

他自持武功,对于武英绿剑这种上面派来的特使监军很不服气,见他毁掉了打仗用的沙盘,便在心中权衡,是借此机会将他一举扳倒对自己有利,还是以此为要挟让他以后听自己的话比较可行。

傅则阳早看出他心中所想,满口不懈地说:“方才我到天上去观看敌营,发现对方已经用玄门八阵封锁阵地,制造出来一个假象给你们看,你们照着那个假的制造出来沙盘,就算是能研究出花来又有什么用?”

“什么?”众妖将大吃一惊,“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仔细看看,对方做饭时候的翠烟、日影,还有街道上走的军人都对劲吗?有端着饭碗上茅房的么?妖族或许有,人族怎么可能?而且我还看到,黄河之上,有敌人水师舰队,旗舰上有神光箭的发射孔,似邯郸府这样的府城,对方只要把那丙火神光箭拿出十来支打过来,咱们皆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黑熊精更不相信:“一派胡言!敌人的飞箭若是真的这样厉害,早就似你说的那般来上一轮飞箭,邯郸府早就被他们打下来了,又何须对峙到这个时候?”

之所以没有选择那样强攻,还是傅则阳下的命令,要等其他三面的队伍都到位以后,再发动合围总攻,以防止这些妖精们四散逃走,遍地开花,摩黯建立极乐妖国的好处,是把天下所有的妖精都给聚集到这里了,若是让他们再逃掉,到各处沟沟坎坎里盘踞为祸,日后收拾起来太过麻烦。

当然这话现在不能说出来:“光明军在南方打红莲教的时候,可没少动用各类神光箭,尤其是打闽浙和两广时候,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竟然连对方有什么伎俩都不知道,还敢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他歪起头,用一只眼睛瞪着袁长空,“袁将军,难道连你也不知道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袁长空被他噎住,停顿了下才点头说,“确实,明军在南方时候,没少用各类神光飞箭,他们的舰队纵横东海,贯通两极,听从海上来的弟兄们说,光明军的舰队势不可挡,确实厉害……”

傅则阳说:“他们手里握着那样厉害的大杀器而不用,必然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是什么必要的条件没有达成,我们正应该在他们能够动用之前杀过去,将他们的江北大营击溃,最好是能够夺来几艘战舰,将黄河天险两边共同拥有。未来再战,便可将阻敌于大河之上,就算对方强渡,也可半渡而击之。”

袁长空很是诧异,他们这么监军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的印象当中,所有的监军都是四六不懂,只知道仗着中央大王们的赏识和偏爱作威作福的草包。

他收起先前的小觑之心,问傅则阳:“那依监军之间,应该如何打法?”

傅则阳说:“光明军后方有大片土地跟人口,五行旗运作之下,各项物资被日夜不停地生产出来,再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线来,因此,咱们利在速战,越拖下去对咱们越是不利,因此必须得早打大打。对方阵势虽然玄妙,但是我在紫禁城中,曾经在劈天大王的王府里,于藏经阁内专门看到过一些关于阵法的竹简,先前在天上时候看不真切,还要先跟他们见上一阵,看他阵势如何运作,或许能够看出破绽来。”

袁长空见他没有说要直接孤注一掷地杀过去,而是先要试探地见上一阵,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好,那我现在就叫布下整兵,明日就去跟明军大战一场!”

第二日,袁长空点了三万妖兵,俱是通灵的动物。

傅则阳看这些妖兵,有步兵:灰狼瞪眼磨爪牙,野猪喷起刨尘沙。有骑兵:白猿骑马张铁弓,黑猩挎牛抡铁锤。有空军:苍鹰手抓流星弹,鹞子斜背飞火枪。有道兵:仙猿掣仙剑,神狐持宝珠,灵蛇生爪舞神幡,老熊乘风提葫芦。

分作左中右三队向前挺进,狼奔兔走,鹰鸣虎啸,激起尘沙万丈,渲染浑黄百里。

行至半路,遇着光明军,人戴盔,马披甲,盔耀甲亮,旗帜鲜明,刀出鞘,弓上弦,带着腾腾肃杀之气,后方有一片持万里黄沙旗的道兵,大约有五百之众,俱都批发赤足,腰胯葫芦,手持大旗。

队伍中央簇拥着明军主将,一个是征北将军白琦,头戴白盔,身穿白甲,胯下骑着一匹凤眼跳龙驹,背背剑匣,手持长枪。一个是河南总管卢象升,骑了个六牙小白象,腰胯万剑葫芦,一边的象牙上挂着一柄翔龙偃月刀。

另一个是厚土旗掌旗左使麻冠道人司太虚,头戴黄龙冠,身穿八卦衣,手里拿着一杆杏黄蟠龙旗,骑着一头体型高大的黄云鹿,那鹿角左右撑开,站的地方比旁边的六牙小白象还要大,气势汹汹,眼神孤傲。

光明军各路的主将都是傅则阳亲自安排的,白琦属于中央派下来的首长,卢象升是地方军司令,司太虚专门做政治思想工作,兼带高科技特种兵指挥权,具体战场上的作战总指挥还是卢象升。

三人皆骑乘异兽,是陈玉凤差遣光明天神在光明顶饲养培育出来的,作为奖励颁发给立下战功的将军们,由于常年跟诸天神魔打交道,又常吃仙草仙果,这三个大家伙气势比对面的那些妖精们还要强大。

傅则阳满意地打量对面光明军,先见到那三只异兽,觉得陈玉凤的工作做的不错,自家的将军们骑着这种异兽,一出场就能把敌军震慑住,要是来个咆哮冲锋,胆小的那些乱军早都吓尿了。

其他普通骑兵的马匹也不错,没有被这边的妖精们吓着,虽然都有点紧张,不断地用蹄子刨地,或者打响鼻,但总体来说还行。毕竟这边有很多虎狼等食肉动物,一般的马匹远远地见着就吓得筛糠,掉头逃跑了。

袁长空在旁边看他一副望子成龙的眼神,笑咪咪地连连点头,便问道:“监军可是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傅则阳一愣,歪头看他。

袁长空说:“我看监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面露欢喜,想必看出对方军阵的破绽,已经有了能够一锤定音,大破敌军的办法了?”

傅则阳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妖族这边的监军,对面的光明军是自己的敌人……他赶紧收拾心情:“不错,我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只是还差了点意思,不能算是万全之法,还得再试探试探。”

袁长空问:“那需要如何试探?是派出一队人马去冲杀一阵?还是单独派出一位厉害的去跟他们单打独斗?”

“单打独斗!单打独斗正好!”对面那些可都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战士,是为国为教流血流汗的英雄,是世上最可爱的人,要是这么冲杀过去,说不定得死多少,岂不是得心疼死?傅则阳接过话头,肯定地说,“单打独斗,必须这样才能试探出破绽来。”

袁长空问:“那您看,叫谁出战比较好?”

傅则阳说:“就你出站比较好。”

袁长空脸上一囧:“我……倒也不是不行……”

旁边黑熊精大声说:“袁将军为一军主帅,焉能轻易出去与人好狠斗勇?还是由末将出去,杀他们几个将领,灭灭他们的锐气!”

黑熊精说完也不等两人同意,脚下生出滚滚黑风,风束乘云,将他裹住,凭空飞起,在前方两军阵前落下。脚踏实地以后,先向敌阵张口咆哮一声,露出满口獠牙:“我乃黑熊将军吴大通,现来叫阵,你们可有人赶来跟我一战?”

对方就有皮甲的将军向卢象升请战,麻冠道人司太虚将众人拦住:“人类将士,最忌好狠斗勇,独自逞能,你们都是领兵的将军,一旦被那熊瞎子一巴掌拍死,你们麾下的队伍由谁来带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修道炼剑的吧。”他唤过自己的徒儿干神蛛,“你去走一趟,把那熊瞎子的首级取来,献给将军大人。”

279 百禽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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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紫禁妖城

傅则阳跟着百禽道人公冶黄上路了,如果能够藉由这老头直接混入紫禁城也是蛮不错的,自己省时省力不说,邓隐他们的注意力肯定也会全在这老头身上,毕竟公冶黄得道时间极早,就算是血神子也不敢小觑。

于是他装作顺从地样子,不跑也不闹。

公冶黄观察他的神情,问:“老夫公冶黄,你叫什么名字?”

傅则阳不回答,低着头捋胸前的羽毛,心里想该怎么说,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

公冶黄笑道:“我人言鸟语全都会说,你想用那种语言跟我讲话都可以,只是鸟语没有人语多,很多意思表达不清楚,你既然已经通灵修炼成精,又是鹦鹉种类,想必能够用人语跟我对话?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傅则阳回忆皮皮鸠平时的神态,尽量让自己的更像是个鸟类的灵魂,歪这头回答:“我叫武英绿剑,老头,你要怎么去见劈天大王?”

公冶黄见他应承下来,微微点头,还好这鸟懂事,不然还得施法用强逼迫,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愿意对动物用这一手的:“那是你家大王,自然看你的了。”

傅则阳忍不住想翻个白眼给他,感情这老头也没有计划,他应该只是算出来,在这里等自己,一起去找武英绿剑,大吉大利,后面的具体办法还没考虑。

“他不是我家大王!”傅则阳努力从搜寻武英绿剑的记忆,“他只是看中我精明能干,又是同类,便多提携了几次,叫了我几手法术,我要见他也不容易呢。”

“嗯。”公冶黄捋着胡子轻轻颔首,等着听他的办法。

傅则阳哪有办法:“极乐国内有法律,看见人类就杀掉,送给当地的首领吃了,因此在这里是看不到人的,尤其是紫禁城,周边百里之内,没有一个人类存活。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过去,肯定连城墙边都没有摸到,就被巡城将军抓住吃了。”

“你说的在理。”公冶黄打开乾坤袋,从中拿出一件披风,这披风是用许多鸟毛缀成,通体雪白,领口处是柔软的绒毛,越往下翎羽越长,到脚下拖在地上好长,最边缘处是一尺多长的剑羽毛,“好多年没有用这个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用上。”

他把这件披风披在身上,左手掐诀立在身前,口喷真炁,轻喝一声,只见一股黑色的光圈自他脚下升起,光圈裹着腾腾黑气,从脚至头一晃而过。

再看公冶黄,已经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鹦鹉!

这世上原有这类法术,最有名的有一位天门神君林瑞,就擅长此法,凡是拜入他门下的弟子,都要先为畜三年,先要褪去全身衣物,脱得赤条条的,再将一个完整的兽皮,或是猩猩,或是黑熊,最好是能双足行走的,好方便日后做事,披在身上,念咒施法,兽皮便严实合缝长在身上,跟真正的猩熊一模一样。

公冶黄这一手比那林瑞的看上去更高级些,竟能变化成鸟,一米多高的大白鹦鹉,红嘴金爪,头上有翎羽,尾上有剑羽,站在那里,顾盼生威,气度非凡。

傅则阳低着头看他:“你这鹦鹉看上去挺漂亮,只是怎么这么小?”

公冶黄说:“我变作你身边的小厮,你就跟人说是在路上收的我,这样不会惹人怀疑,要是我变得比你更大,容易被人看破。”

“你想得真周到。”傅则阳看他这手法术挺漂亮,不过等他把血神经这一层境界再稳固稳固,到时候能够随心变化,直接想变什么就变什么,比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还要厉害,也就不需要他这旁门小法了,“好了,咱们启程吧!”

傅则阳在前面飞,公冶黄在后面跟着,不管傅则阳怎么飞,他都从容不迫,双方始终保持着不到十米的距离。

路途无事,傅则阳问公冶黄:“我听说过你的名号,你是百禽道人,天生就能懂得我们的语言,可以跟我们说话。”

公冶黄问:“你听谁说的?”

“我们所有的鸟类中间,都在流传你的传说,说你跟其他的人类不一样,对我们鸟类向来平等视之,其他兽类也多有招抚。”傅则阳搜寻武英绿剑的记忆碎片,尽量以它的身份和口吻说话,“他们还讨论过,要去把你请出山来,帮助我们一起。”

公冶黄笑道:“那怎么没有去请我呢?”

傅则阳叹息:“二大王说人类不可信,哪怕你对我们再好,也不过身为人类对家宠的怜悯和施舍,二大王说我们要自立自强,既然要跟人类争夺天下,就不能靠人类,不能抱有类似的一丝一毫的想法。”

“你们家二大王,还是个鸟中的豪杰。”公冶黄夸赞道。

傅则阳用得意的口气问:“你是不是很想见见我们二大王?”

“不想。”公冶黄说,“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位培养出这样鸟中豪杰的光明教主。”

“那当年光明教主请你去加入光明教,你为什么还提前躲了呢?”

公冶黄反问:“你怎么知道光明教主曾经派人请过我?”

“劈天大王说的啊,再说这事,早都在我们鸟类之间流传开了,劈天大王很犹豫,他说你绝不会帮着人类对付我们,但是,也不会加入我们……”

“我们家郢哥儿还是很懂事的。”公冶黄口气里流露出望子成龙的欣慰。

傅则阳试探地问:“等见着咱们家大王以后,你打算怎么对他?”

“当然是把他带走。他出来的时间也太长了,也玩够了,闹够了,该回去了。”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跟你走怎么办?”

公冶黄虽然在笑,口吻里透出一种不容违背的霸气:“我会让他愿意跟我走的。”

两只鸟俱能御风,飞行极快,下面一马平川的河北大地急速掠过。

从空中望去,这一路上的城池,大多都已经被毁掉了,残破不堪,由于妖国法律的问题,某种动物里面有成精的,并为妖国效力,那一类的动物都会受到法律保护,譬如紫禁城撞钟打鼓的有兔子精,妖国内的法律便规定不许杀害兔子,更别提吃了,妖国法律极为严苛,但有违法,轻则斩首,严重的剥皮拆骨,凌迟腰斩都是司空见惯的。

因为食草动物受到保护,他们的生殖能力普遍都很强,便开始泛滥起来,兔子、老鼠这类数量暴增,充塞山谷,填满沟壑,将地面上的花草树木,所有长叶的之物全部啃食干净,傅则阳向四周瞭望,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全是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点绿意,视线边缘地带,则是被风卷起来的黄沙尘霾,滚滚荡荡,接连天地。

到了紫禁城,由于妖族普遍体型都很大,很多妖精还没有变成人形,人类的房屋桌椅,一应建筑家具,全都不合规格,这座城池被妖国定都以后,经过五次扩建,已经改得面目全非,池宽城阔,角楼高耸。

城墙外面,铺满了大片类屋非屋,似巢非巢的建筑,有兔子窝,有老鼠洞,有山羊屋,有喜鹊巢,密密麻麻,高高矮矮,看上去即乱又破,好像似小孩子过家家堆出来的泥巴房。道路上间或能够看到风干的森森白骨,或是被血迹染红的褐色泥土。

按照记忆中关于帝国法律的规定,傅则阳带着公冶黄降落到东门外,拿出令牌给守城门的狗妖看,狗妖检查得很仔细,先用力嗅了牌子,再凑到两只鹦鹉身上一通猛嗅。

傅则阳往后躲着,挥打翅膀:“你吃错药了?臭死了,快滚开!”

狗妖把令牌还给他,吐了吐舌头:“实在抱歉,是大王下的命令,说是前阵子来的血神道爷推算出来,有人类的奸细要混进来,要我们各城门的看守严格检查。”

“哦?血神道爷是哪路大圣?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狗妖说:“就是大约四五天前吧,三大王特地从西域请来的,是人啊,来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血神道爷,周身直冒血气,连正脸都看不清,我被他扫了一眼,只见从血雾里喷射出两道血光,看得我连续好几天都做噩梦。”

不用问,这人肯定是邓隐了!既然来了好几个,说明赤尸神君也在其中。

傅则阳扬头:“我记得临走时候二大王不是说不让请人来吗?怎么还是请了?”

“是三大王他们全都要请,二大王独木难支,最后陛下也改变了主意,就请了。谁知道呢,反正是大王他们决定的,我们也说不上怎么着。”狗妖用爪子挠了挠头,“那位血神道爷特别跟陛下说,敌人当中有个跟他修炼同样道法的人,与人斗法时候,甭管是人还是妖,化作一道血影直接扑过去,就能将对方的身体夺过去,然后可以顶着对方的身体蒙骗他的好友亲人,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在突然飞出来,扑过去,将人杀了,真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他教我们说那样行法有个缺点,就是身上有一股血腥味道怎么也遮盖不住,特地让我们在各门处守着,但凡嗅到身上血气特别重的,或者有其他浓重怪味的全都拦下来,打入那边的禁魔阵中,等御林军他们亲自检验过再放出来。”

原来邓隐已经算到我回来,不过小邓啊小邓,你对于血神经上册只知道前九层的功夫,并不知道后面的奥妙,没有算到我的血神经已经修炼到第十一层了,血影法身夺人身体,那是一点血腥味都没有的,就算是跟鸟儿打了千八百年交到的公冶黄都看不出来,你叫一群狗妖想找出我的破绽,简直就是做梦!

这时候又有一个山羊精进城,傅则阳怕露出破绽,跟狗妖告辞。

走进城里,傅则阳问公冶黄:“咱们是直接去找劈天大王吗?”

“直接去找他……恐怕不行。”公冶黄说,“我方才悄悄起了一卦,他今天应该是在待客,府上应该很多厉害的高手,现在过去不好说话,还是等到晚上再去找他。”

傅则阳于是带他回自己的家,也就是原来武英绿剑的家。

这武英绿剑得到大王赏识倒是真的,家里面十分阔绰,原来大约是个大官的府邸,三进的院子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武英绿剑住进来以后,把房子都推倒了,在府内植满大树,然后在树上重新建造房屋,一个个三米多高的木头屋就那么高低错落地挂在一株株的树上,期间有许多条廊道悬梯将这些木屋连接起来。

木屋和廊道都是人类工匠修建的,他们已经成了奴隶,只能永远带着武英府里面,只要离开这里,就会被妖精抓去吃掉。

武英绿剑共有六位妻子,见他回府,带着一群小鹦鹉飞来迎接,唧唧咋咋叫成一团。

傅则阳被大大小小的鹦鹉围在当中,他们叫着跳着,拱着蹭着,还师徒用嘴叼住自己的毛往身上蹦。小鹦鹉们还不会说人类的话,那六只母鹦鹉说人话也不怎么通顺,都是在说鸟语,一通乱叫,听得傅则阳脑壳疼。

“去去去!都回自己屋里去,我不叫不许出来!”傅则阳张开翅膀把这群娘们孩子都赶走,“没有颜色的东西,没看见我现在很烦吗?”

一群鹦鹉们都被吓住,委屈而又落寞地各自飞回自己的木屋里去了,不过仍然扒着门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傅则阳带公冶黄回自己的主屋,公冶黄呵呵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家业,有了家室所累,你要想出家就难了。”

傅则阳没好气地看着桌山放的几盒虫子干和谷米:“我什么时候要出家了。”说完才反应过来,公冶黄是在说事成以后要带自己一起走。

果然,公冶黄叹息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看着外面的那些小鹦鹉们,傅则阳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己有些邪恶,自己杀了个这个家庭的父亲,等光明军打破紫禁城,灭了这极乐妖国,这些小鹦鹉们恐怕没有能活下来的。

281 劈天大圣

到了晚上,公冶黄算定吉时,叫傅则阳带他去劈天王府。

极乐妖国除了摩天大圣摩黯居住的皇宫以外,其他六个妖王各有一座大型的王府,他们有的爱山,有的爱水,各自府邸内的装修布置都不相同。

劈天大圣是五彩鹦鹉,喜欢山林,王府里面修剪得树木清脆,小溪潺潺。

傅则阳在门口递上传令牌,说自己有紧要的军情要禀报给劈天大王。

门卫进去通报,很快出来:“大王要你们进去。”

一只灰鹦鹉叽叽呱呱地一通唠叨:“快走快走!大王急着要进宫去呢!要是真正紧急的军报,大王要带进宫去跟陛下研议,若是不那么紧要的,大王就先进宫去了,你们快跟上,待会见着大王……”

终于来到劈天大圣寝殿,越过廊柱,进入大殿,劈天大殿正坐在奢华的王座上。

劈天大圣已经完全修成了人形,是个年纪不甚大的少年模样,就是头发五颜六色的,瞳孔也不断闪烁着五色奇光,身上穿着五彩霞衣,微蹙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焦虑。

“绿剑,你有甚紧要军情,要连夜来告诉我?你此时应该在邯郸府,可是袁长空吃了败仗?把邯郸府也给丢掉了?”

傅则阳往旁边让了让,用翅膀指着旁边的白鹦鹉:“紧要的军情在他身上。”

劈天大圣看向殿下的白鹦鹉,感觉有些眼熟:“他是谁?怎地……我仿佛见过?”

公冶黄说:“还请大王屏退左右,关闭殿门,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劈天大圣摆手,让灰鹦鹉把侍者都带出去,然后将殿门关闭。

灰鹦鹉不肯:“大王不可!这白鹦鹉我们都没见过,虽然是绿剑带回来,但也不可不防,万一他是人类派来的刺客……”

劈天大圣不耐烦地说:“什么刺客能够杀得了我?除非是光明教主,或者左右使者,四**王亲自,否则随便派个小妖就能来害了我,你也不会在这里喊我大王了。”

灰鹦鹉带人出去,把殿门闭合,劈天大圣有些不安地问公冶黄:“你到底是谁?”

公冶黄朗声一笑,站起身来,他那身量陡然拉长,一阵乌光黑气涌过,显出他本来高瘦的身量,手里拿着一件白羽披风:“郢哥儿怎地连这件披风都忘了?这可是当年咱们玩闹时候制的,虽然是几百年前的事,但你也不该忘记,我以为你一见便能认出我来呢。”

见到公冶黄,劈天大王吓得身子剧震,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走,抬起手来正要发动妖气,却又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他神情激动,颤声说:“师父……”

公冶黄本要向前走,见他这副神情便止住了脚步:“郢哥儿,老黄来接你回家。”

劈天大王的眼泪瞬间盈眶涌出,想要过来,才起身又坐了回去,摇头道:“不,我回不去了,师父,你来晚了。”

公冶黄奇道:“怎么就回不去了?你不愿意跟走吗?”

“不是……我……”劈天大王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杀了人,还吃了人……我……十恶不赦,回不去了!”他看着公冶黄,心底潜藏的恐惧急剧膨胀,他真的害怕听见从师父嘴里迸出那两个字。

然而公冶黄并没有骂他,只是捋了捋胡须:“十恶不赦?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人说人吃鸟肉是善,鸟吃人肉是恶,这是人定的善恶。若是由鸟来定义,人吃鸟肉才是恶,鸟吃人肉反是善,这是鸟的善恶。可见,天底下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善恶,不过是人与鸟各说各话罢了!于我千百年来观之,所见大多数人皆不及鸟!你看我跟交下的鸟类朋友多,还是人类朋友?郢哥儿莫哭,在老黄这里,老黄吃别的是善,别家吃老黄是恶,甭管人妖鬼神,皆是一般,你只要不想吃我,便是善我者,切莫再说回不去家的话了。”

“师父!”劈天大王终于扑过来,跪倒在公冶黄面前,抱住公冶黄的双腿,“孩儿不孝,在师父走火遇难之期,不能为师父尽孝,反而偷跑出来……”

“我在那黑谷里面一坐就是八十一年,莫说是你,便是个积年老怪也闲不住,再说走火起于心止于心,你也帮不上忙,出来玩玩也好,只是玩够了要记得回家,下次莫要再让我这样千里迢迢出来寻你了。”

傅则阳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惆怅地想:要是玄翼也有这么乖就好了。

公冶黄安慰了劈天大王一会:“好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劈天大王擦着眼泪站起来,张开嘴巴,吐出七粒葡萄大的赤红火珠,双手呈给公冶黄:“这是孩儿在偷拿师父的七禽火珠,现在完璧归赵。”

公冶黄挥了挥手:“你既然喜欢,就先拿着,等回家以后再给我,快去准备启程。”

劈天大王犹豫道:“孩儿想……”他低下头,“我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自从出山一来,哥哥们对我都很好,不但传我好几种道法,还帮助我脱胎换骨,给我灵药洗练妖身,孩儿才有今日成就。我们七人,曾经约定同生共死,要一起建立妖族极乐之国,如今光明教大举入侵,我这时候走,真是对他们不住,若是这样默默地离开,实在是连人类也不如了,我去跟他们正式辞别,然后再走。”

公冶黄沉吟道:“如果他们不放你走,你又该如何?”

劈天大王很有信心地说:“不会的,我们兄弟都相互交心,他们会体谅我的难处,前几天,三哥和四哥还劝过我,说是战事紧急,要我回去找您暂避呢。”

“好吧,若是不让你去,日后此事必然在你心中成为一个死结,你还要怨我。”公冶黄走到椅子上坐下,“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劈天大王答应着,出门离去,往皇宫里去见摩黯。

傅则阳预感这妖王此去会凶多吉少,以为公冶黄会拦着,没想到公冶黄竟然让他去了,忍不住开口道:“你以为你把七禽火珠留在他身上,就能让他免于一难吗?”

公冶黄本来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闻言猛地睁开眼睛,二目中金光如电看过来:“是你!傅教主?你这血神经果然高明,竟然瞒我到这里!”

傅则阳反问:“你怎么猜到是我?”

公冶黄说:“我排演七禽神术,反复推算,始终差了一个关键的卦象解不出来,翻来覆去,毫无头绪。如今你既然能够看出郢哥儿此去会有灾劫,更看出来我故意把七禽火珠留给他,必然不是原来的武英绿剑所能做到的。而天下能够这样无声无息,附身在一个鹦鹉精神上,连我这个跟鹦鹉打了近千年交道的人都给瞒过,也只有光明神教傅教主一人了。”

傅则阳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当中竟然还有些地位,原以为他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很看不上自己和光明神教呢。

“公冶道友,血神经的神奇奥妙远超出世人的认知和想象,你的七禽火珠虽然厉害,但还是挡不住的邓隐的全神一扑,即便你能伤到他,你那郢哥儿也必死无疑!”

公冶黄默然轻轻点头:“我之所以敢放心让他去,是因为从卦象来,当局之中,此时此地当有一个救星,我方才还用法术四下搜寻,看是否有高人在附近隐藏,没想到竟然是傅教主,而且就在我身边,唉,傅教主果然神通广大。”

傅则阳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你说我是你局中救星?嗯,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在我的局中,你也是我的贵人。”

公冶黄点头表示认可:“不错,我的确是傅教主的贵人,本来老道我清风明月,逍游山林,并不想做谁家的贵人,如今看来,确实天数如此,不贵也贵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帮忙来换取傅则阳去救郢哥儿了。

傅则阳比较满意:“事不宜迟,咱们须得赶快行动,不然你家郢哥儿小命不保。不过邓隐身兼道魔两教正宗**,血神经炼成了完本的下册,上册九层不知道他是否全部炼成,但法力之高不用我说,我也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否则打草惊蛇,救不出郢哥儿不说,还得坏了我的事,须得道友出力,将我送过去。”

“这个好办,我这次来之前,已经预料到郢哥儿的这场劫数了,若非如此,我也不需要亲自来接他回家了。”公冶黄双手掐诀,当胸相对,指间喷涌出汩汩黑气,黑气凝成漩涡,仿佛深夜之中的惊涛骇浪,在浪潮中间,显出七点火星,载沉载浮,若隐若现。

这七点火星按照北斗七星排列成勺状,北极星位正是漩涡中心,那里面现出一片虚影,影像当中,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郢哥儿正在跟人说话。

“傅教主。”公冶黄说,“郢哥儿跟了我有几百年的交情,还望你能够尽力相救,公冶黄日后必有厚报!”

“这个请道友放心,我既然已经出手,便不容有失!”傅则阳说完从武英绿剑身上飞出来,化作一道朦胧的金色人影,凭空一闪,投入到黑色漩涡之中,对准影像之中的郢哥儿,纵身一扑,立即上了他的身。

傅则阳已经修成血神法身,一切应用全都随心所欲,运用自如,这回藉由公冶黄相助,以七禽火珠为落脚点,将元神附着在郢哥儿身上,非但其他那些高手们没有看出端倪,连郢哥儿本身也没有觉察分毫。

摩黯的这皇宫里面比劈天王府可要大得多了,摩黯是金翅大鹏鸟,飞得高,飞得快,体型也大,单是脚趾上一根指甲就有两米多长,紫禁城里原有的皇宫就够大了,他到了这里,又给扩建了十倍不止,正殿最高处接近两百米,里面的龙座比人类的房屋还要大。

他的这个是真正的龙座,金翅鸟专吃各类毒龙,他这龙座用了无数龙族的骨骼垒砌而成,一块块大大小小的龙骨,恰到好处互相镶嵌充塞成一张巨型皇座,四角分别有一条龙,后半截身子在皇座里面,前半节向下延伸到地面,用两个前爪撑地,龙头向前努力抬起。

左右扶手各有六条龙相互缠绕,形成了栏杆形状,靠背九十条龙,排成扇子面的形状,顶端左右分开,张牙舞爪,活灵活现。

摩黯的就坐在这样一张龙椅上面,在他的右手边并排摆放着六张椅子,比他的椅子都要小上一圈,也有用动物骨骼堆砌成的,也有用上好的木料花枝搭配成的,郢哥儿如今就坐在一个繁花堆砌,香木雕琢而成的王椅上。

在他们对面,一并排也有六张椅子,头一张上坐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道者,长得平平无奇,但是傅则阳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就是邓隐,他的躯壳并非他本来的躯体,而是不知道那个倒霉蛋被他遇着,随手噬魂夺魄抢过来的。

旁人看不出来,傅则阳却能感知得到,邓隐身体表面漫溢着一股浓浓的血气,或者说这并不是某种气,而是一种场,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邓隐脸上带着僵硬地似笑非笑,盯过来看,对上目光时候,傅则阳能够感知得到他的瞳孔深处隐隐有血光闪烁,他怕邓隐觉出异样,不敢跟他对视,小心地在郢哥儿身上隐藏好。虽然说他已经修正血神之体,返璞归真,不再周身血气外逸,但遇上同类高手还是有被发现之嫌,邓隐发现他的概率可比公冶黄大得多了,在没有弄清楚想知道的答案之前,他还不打算暴露自己。

邓隐旁边的赤尸神君也是周身血红,他自己修炼的赤尸**虽然强横,却有弊端,自己将元神囚禁在修炼出来的七煞化身里出不来,功力越深,禁锢之力越强,现在憋胀得面红耳赤,总像喝醉了酒一样,也证明他的功力比上次见着又深厚了许多。

请假条!!!

今天有事……写不出来了,请假一天。

另外某些朋友担心的问题,就是本书是蜀山小书,不是封神类小说,也不是西游小说,主要的人物,主要的模式,不会脱出蜀山的范围,写极乐妖国这一卷的主要目的,是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傅则阳的魔神王朝,也是从另一个层次去看他的魔道。

蜀山里面,妖族始终不是主角,再厉害的妖精,也不会达到超一流高手的境界。在这一卷里面的主要大boss,是以邓隐为核心的另一派魔道,当然,这一卷里的妖精也很厉害的。

282 邓隐之谋

赤尸神君以后,坐着一位身材胖大的和尚,长得圆头圆脑,整个脑袋圆得跟个球似的,顶上没毛,耳朵也紧紧贴在两侧,鼻子也扁,下巴内收,圆溜溜的怎么看怎么怪异。肚子很肥很壮,四肢却偏偏干枯细弱,仿佛是过年时候,小孩子堆得雪人一样,上面一个圆,下边一个圆,再插上四根笤帚。

这和尚长得又丑又怪,傅则阳却不敢小瞧,从这和尚身上的气质可以看得出来,也是一位凶横强悍的魔道祖师,坐在那里安如泰山,一旦出手,将会势不可挡。

和尚之后,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傅则阳看得清楚,他们也都修炼血神经,但远比邓隐差了许多档次,应该是他的徒弟,而且他们也都不是用的自己本身,尽是用血影神功从别人那里强行夺来的躯壳,离着老远便能闻到血腥气味。

摩黯坐在龙骨皇座上面,颇有些俯视众生的气势,他的声音很空灵,仿佛在对着前方的空气说话一样:“小六儿,你说,你要离开我们,跟你的主人回终南山去?”

郢哥儿十分内疚:“大哥,实在是……我当时跑下山也是一时兴起,后来听了哥哥的宏图大志,便也想做下一番事业来。只是师父跟我一起几百年,我时常想他,本以为我做错了事,从此恩断义绝,没想到……师父不但不怪我,还千里迢迢来接我回去……”

“所以,你就忘了我们兄弟当初一起发下的誓言了吗?”摩黯质问。

“没有……我……”郢哥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哥哥对我怎么样我都记着呢,我即使回去,也仍然还是哥哥的弟弟……”

“不,你今天跟那公冶黄离开紫禁城,以后就不再是我的兄弟。”摩黯声音冰冷。

郢哥儿没想到向来疼爱弟弟的大哥竟然有一天会这样跟自己说话,他很错愕:“大哥,我……你……”

摩黯眼睛里流露出决绝和感伤,目光从郢哥儿身上快速移开,看向殿外,灰蒙蒙的远方:“我们这次,是人族和妖族之间一决生死之战,事关两方生死存亡的一战!你留在紫禁城,跟我们共同打拼,与极乐妖国共存亡,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你如果跟着公冶黄离开,代表你背叛妖族,投靠人族,你便是‘妖奸’,咱们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从此以后,妖族上下都要嚼汝骨,食汝肉!”

郢哥儿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没想过这么多,他虽然活了好几百年,但几乎都在山林之中,从未外出,后来遇着公冶黄,公冶黄是个性情淡泊的人,与绝大多数的人类又不相同。遇着摩黯等人以后,他只为遇着同类而感到高兴,后来玄翼加入,直接做了第二把交椅,其他兄弟都反对,郢哥儿也没觉得怎样,玄翼法力高,道行深,见识广,眼光毒,又肯拿出仙药灵丹为他脱胎换骨,他是很感激的……

现在公冶黄来接,郢哥儿很感动,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回终南山,这在他的概念当中并不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却没想到摩黯竟然把话说得那样重。

“大哥……我……”郢哥儿有些哽咽,“我没想到师父还肯要我,我以为……”

“是的,是我不断告诉你,你回不去了,你吃了人肉,他不会再要你了!”摩黯声音里面透着破罐子破摔,“我也没有想到,他作为一个人类,竟然……”

坐在第四把交椅上的妖王是个天狐,身穿漆黑的反毛长袍,手里拿着一把小鸠杖,闻言冷笑一声,阴测测地说:“大哥你是没想到,那个公冶黄是个‘人奸’,养出来的畜生是个‘妖奸’,怪不得他们两个那么投缘。”

被四哥这样说,郢哥儿心中涌起的除了委屈还有愤怒:“咱们当年结拜时候曾近许愿发誓,要情同手足,便似亲兄弟一般,怎地今天就要你这般口出恶言?”

狐妖冷哼一声:“你若是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仍然留在这里,跟我们共同对抗人类大军,咱们自然还是好兄弟。你若是在这个危急紧要的关头跟一个人类离开,于公背叛妖族,背叛国家,于私也是背叛了我们,自然也就不是我们的兄弟了!”

郢哥儿左右为难,想起哥哥们过去对自己的照顾,很不愿意就此反目成仇,而且他也不愿意做“妖奸”。

沉默片刻,他妥协道:“那好,我就留在这里,帮助大家一起对抗光明军,等打败了人类,咱们一起杀过黄河,杀过长江,彻底占领中土,到那时候我在功成身退,不要哥哥的封赏,我自告老还乡,这样既全了咱们兄弟的情义,也不负了我师父对我的恩情。”

听他这样说,摩黯落下目光,落在他身上,二人目光相对,互见真诚。

天狐却说道:“现在是人族跟妖族争斗得危急存亡之时,你先想好了退路,准备逃之夭夭,被我们拿话将住,才决定暂时留下,谁知道你还有几分真心?你那师父是人类,你与人类拼命搏杀之际又能出得几分力气?”

郢哥儿怒道:“那你们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

“很简单。”天狐说道,“那公冶黄不是已经来了吗?现今就躲在你的王府之中,你带我们去,将他除了,我们方能相信,你是破釜沉舟,真心与我们……”

“你混帐!”郢哥儿大怒,“你竟然让我去杀我的恩师?”

“那又如何?”天狐音量也大起来,“他是人,我们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他们人类常说的,我们要杀光天下十分之九的人类!剩下的都驱逐流放到四极八荒去,你师父就算再如何不问世事,难道会枯坐神山,眼看着不管吗?我们之间将来必然有一站,你不现在把他除了,将他他还会找你,要你倒戈投降,来害我们弟兄。”

“不可能!”郢哥儿大声道,“我师父要杀你们,何必用这等下流伎俩?以他老人家的法力,直接来就完了……”

“六大王如此说,未免太过抬高你那位师父,也看轻你这帮兄弟了。”坐在客座首席的邓隐开口了,“方才四大王说的话确实有点不中听,按照你那么说,我们几个也是‘人奸’了?那我这次来紫禁城,帮着你们去对付光明军,必然是会图谋不轨了?”

邓隐他们这次之所以能来到这里成为座上宾,主要就是这里的三、四、五三位大王合伙使力的结果,天狐被邓隐说完,面上讪讪的:“我绝非此意……”

邓隐略带三分瞧不起的神态:“不是我说,人类自当年三皇五帝扫荡四极八荒开始,就主宰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佛教讲众生平等,道教讲万物齐一,我们魔教呢?万物有灵,早已经跳脱了人、妖、神、鬼种种外形躯壳上的分别,修我道者,既我弟子,何问是人是妖?这次光明教大举入侵,他就不是人跟妖之间的战争,人类世界里面也有许多妖精,甚至连光明教下也有许多,譬如那最有名的天狐宝相夫人,跟四大王你还是同宗呢,一样修仙修道,哪里比人差了?天下那么多的散仙修士,俱都不如她。”

狐妖讪讪点头:“神君说得是,说得是。”

邓隐懒洋洋地指点江山:“三位大王都是有智慧的,愿意请我来,证明三位大王不会似那位二大王和七大王那样,一味地以人族、妖族为念。如今天下十分,光明教独得八分,佛教得一分,大王得一分,若要翻盘,须得联合佛门一起去斗光明教,方有胜算。”

摩黯问:“邓先生不是和佛教……”

“哎——”邓隐挥了挥手,“只要能赢,一切都不必在乎,我们魔道讲求的,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要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我要魔道大兴,利用一下佛教有何不可?那些秃驴,都是念经念傻了的,如今正当可用。”

“哦?那还请邓先生为我说说,到底如何跟佛教联合?”

邓隐笑道:“此事易耳,据我说知,佛门早有跟大王联合之一,早在多年前,嵩山少林寺的白眉和尚,就派座下二雕之一的白雕来河北,宣扬佛法。在他们佛门眼中,光明神教也是魔教,傅则阳更是令它们最头疼的大魔头,我俩同样修炼血神经,我修炼恶册,是真小人,他修炼善册,是伪君子。对于他们来说,真小人好对付,伪君子却无法下手,为此佛门内部都分成了两派,一派坚决跟光明教划清界限,必要斩妖除魔,另一派则想要交好下注,司机寻找机会,要在紧要关头予以致命一击。”

听他这么说,摩黯来了兴致:“邓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大王制药派一个有分量的人,到嵩山少林寺找白眉和尚,就说欢迎佛门到河北传教,希望极乐国中也能有佛光普照,请白眉神僧来紫禁城,为他修建一座旃檀寺,最好要一两位大王皈依佛门,做个佛教的护法,再由他劝说,改了国内允许吃人的法律。如此一来,你给足了借口佛门那帮贼秃必定借坡下驴,欢欣鼓舞地到河北来,到那时候光明军再打过来,你就叫你治下的妖族百姓都去寺庙求救,那帮秃驴必会出面跟光明军斗上,到那时候大王自可坐看双方斗法,以收渔翁之利。”

“妙计!妙计啊!”狐妖拍手叫好,“神君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对于邓隐的提议,摩黯还是有些动心的,光明军四面围攻,大兵压境,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决心,但若有转机,不必死战还能抱拳国土自然是要选择后者。

他的目光又落到郢哥儿身上,沉吟道:“既然如此,六弟你就……”

“不可!”邓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出声阻止。

摩黯感到意外:“邓先生有什么话说?”

“大王魔王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邓隐用手一指郢哥儿,“他的师父公冶黄,绰号百禽道人,是个隐居避世的散仙,法力却是极高,他当年走火入魔,全身瘫痪,在莽苍山坐关八十一年才能出来活动,但却有一点阴渣不能炼尽,无法修成阳神,练就形神俱妙,飞升仙府,必须得用一种万年冰蚕点化心火,使得水火既济,由坎离还乾坤……”他入魔之前修炼的是玄门正宗九天玄经,对于道家修行原理十分清楚,境界也是极高,“而据我推算,那万年冰蚕,现在光明神教教主傅则阳手中!你若放他回去,公冶黄将来必定被傅则阳请出山,就算为了飞升避劫,也会与傅则阳沆瀣一气与咱们为敌的。”

“哦?”摩黯对郢哥儿要离开他跟公冶黄回终南山也十分生气,“那该怎么办?”

“就该这么办!”邓隐突然喝道,“乌萨齐!”

他话音未落,坐在圆头和尚身旁的一个中年道士身子便在椅子上瘫软下来,头向后倒,从他的身体里面飞出一道血影直往郢哥儿身上扑过来!

“你干什么!”摩黯抬手放出一道金光,从半路上拦截,被邓隐发出一道血光拦住。

郢哥儿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突然出手对付自己,按照他的设想,就算是惩罚自己,哪怕要杀死自己,也是大哥出手,哪里轮到他们几个客人动手的?而且看大哥方才的意思,是有意要答应自己和平离开了,他心中刚刚升起希冀,邓隐便叫弟子出手。

血神经发动时候又快又狠,血影子来时,红光一闪,便扑到近前,他双手掐诀正要施法抵挡,坐在他旁边的狐妖手里的鸠杖上面的鸠口忽然张开,喷出一片寒光,从侧面将他罩住,这下更是出乎他的意料,瞬息间全身冰冷,脑海里一片空白,再想运用真炁相抗,募地眼前一红,便失去了意识。

摩黯发射出的羽毛被血影神光挡住,短短数秒之间,两人对拼了一千多下,他竟然没能占到丝毫便宜,那黄金剑翎始终未能越过雷池分毫。

他动了真怒,从王座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喝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283 善恶血神

摩黯身材高大,他又是翱翔天空,专吃毒龙的猛禽金翅鸟,这下质问带有无形的威压,让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

然而在这强大压力下,邓隐却完全不在乎,依旧不慌不忙,脸上带着邪邪痞痞的笑:“大王稍安勿躁,我就跟你说,四大王说得对,这位六大王要不得,他已经铁了心要跟您决裂,去跟那公冶黄走了,就算他暂时留在这里,心也早跟公冶黄飞了,公冶黄有求于傅则阳,过些日光明军打过来时,公冶黄给他传信,要他做内应,他就算不主动配合,也会消极抵抗,到时候必要累及咱们的大业。”

那黑毛天狐也说:“神君说得极是,这小六子始终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对咱们妖族的未来丝毫不放在心上,就像咱们前些天争执的,到底要不要请二位神君过来,玄翼虽然跟我们意见不合,但我知道,他都是在为咱们妖族大业着想,唯独这小六儿,不站在玄翼那边,也不站在我们这边,合着二位神君来不来跟他都没有关系,咱们跟光明军这场大战的结果跟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可见他早就打算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摩黯看了仍然坐在椅子上的郢哥儿,敏锐地捕捉到一双瞳孔里的红色。

他缓缓地坐下来,沉声说:“小六是我们兄弟,就算他该死,也不该由外人出手。”

邓隐说:“大王此话差矣,正因为你们是自家兄弟,才要由我这外人来动手,不然日后大家提起来,不会说他背叛妖族,背叛国家,只会说大王你残害手足,心狠手恶,这种脏名,还是由我来担了吧。”

摩黯沉默片刻:“小六毕竟跟我兄弟一场,他的尸身我要厚葬,让你徒弟出来。”

“大王仁义!”邓隐挑了挑大拇指,“放心,六大王的尸身我会让乌萨齐交还给你的,只是现在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非得再用用他这身体不可。”

“是什么事情?”

“公冶黄啊!”邓隐说,“大王忘记了,还有一个公冶黄在六王爷府里呢,那老道成道很早,虽是旁门,法术却颇有些独到之处,有其他有一套七禽火珠,里面蕴含着前古七种仙禽的真形,并太阳真火,十分凶狠霸道,若是被他发动起来,紫禁城都要毁了……”

“那七禽火珠我见过,就在小六的身体里。”

“哦?”邓隐面露喜色,“乌萨齐,可有火珠。”

乌萨齐说:“有的。”他张口吐出七颗红玛瑙似的珠子,火气缭绕,虽然没有穿线,却有一股股无形的能量将它们连缀在一起。

邓隐把珠子接过去,喜上眉梢:“不错不错,这正是七禽火珠!还是被这妖鸟祭炼过的,果然!又省下了我一翻辛苦。大王,有了此珠,光明神教可平,天下可定!”

“这珠子六弟曾经用过,虽然是好宝贝,却也不至于似你说得那样夸张。”

“不夸张!不夸张!”邓隐说,“像这类前古奇珍,都是古仙人中的大能所炼,神妙无穷,往往深藏许多妙用咱们后人无法发挥出来,此珠是昔年三皇之一神农氏所制,若能祭炼得遂心如意,可抵得百万雄兵!”

“真有这般威力吗?”

“大王不信可以凝神定志,以神识探查一番。”邓隐恭恭敬敬把珠子递过来。

摩黯看他这副表情,觉得这魔头没安什么好心,既然这是公冶黄的镇山至宝,想必上面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摆手道:“过去小六给我看过,也没什么稀奇,就送于邓先生了。”

邓隐满意地把七禽火珠收了起来,然后说:“那公冶黄得道千年,除了这七禽火珠还有别的手段,咱们虽然不怕他,却难将其治死,若被他逃了出去,投靠光明教专一跟我们为难,必成后患,因此还要让我徒弟借用六大王的身体回去见公冶黄,突然出手,用血影鞭将其缠住,然后咱们在一拥而上,碎其身躯,收其元神,炼成一宗魔宝方好。”

摩黯想了想:“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小六与我做了许多年兄弟,现在被你杀死,还要用他的身体去害他最敬爱,心心念念的师父,我实在于心不忍,我就不去了,有老四在,加上你们几位,必然能够马到成功,就有劳邓先生走一趟,我让枫娘整治酒宴,等诸位回来,咱们好生庆贺一番!”

邓隐笑道:“那大王就在这里等着听好信吧。”

这次要去对付的是百禽道人公冶黄,邓隐没有带另外两位徒弟,只他自己、赤尸神君、四妖天狐,还有那个圆脸和尚,此人大号穿心和尚,共三人一妖赶来六王府。

至于顶着郢哥儿身体的乌萨齐则先行一步,回来暗算公冶黄。

而实际上,此刻在郢哥儿身体里的,并非是邓隐的徒弟乌萨齐,而是傅则阳。

乌萨齐以血影神光扑过来的时候,傅则阳正在七禽火珠里面,郢哥儿没有见识过血神经的厉害,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又被四妖天狐冷不丁出手制住,只一瞬之间便遭了暗算,连应对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傅则阳也是精修血神经的魔道宗师,见对面的人往下堆瘫下来,同时血光闪现,便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他立即从七禽火珠里面出来,先将郢哥儿的元神收了。想郢哥儿也是有好几百年道行,更脱胎换骨,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妖王,此刻却处处受制,更连元神也被傅则阳随手收走,简直憋屈之极。

傅则阳收了郢哥儿元神,鸠占鹊巢,等着乌萨齐血光扑来,正是把兔子送进老虎嘴里,被他使出同样血影扑人的招数,只不过对方是主动,他是被动,两边虽然分作上善下恶两册,一个以血炼形,一个剥皮炼体,却是异出同源,而傅则阳的境界功力都比对方强的太多,一扑之下,乌萨齐直接被他吞噬掉!

邓隐昔年反复被长眉真人擒捉数次,最初的门人弟子要么死在青索剑下,要么被炼化于两仪微尘阵当中,这乌萨齐是他后来在西昆仑收的徒弟,在残存的弟子当中排行老大,跟随师父剥皮练功,将全身炼成血影子。

血神经上下两册里面都有练就血影法身的办法,上册是按部就班,一步步炼血化气,炼气化形,最后形神俱妙,需要九九八十一年之久,其间风险极大,魔劫又多又重,非得有那九道银蝉灵符守护心神不能成功。

下册是速成法门,要将全身皮肤,从头到脚全部活生生剥去,然后以事先祭炼好的魔针刺入周身穴道,魔针生魔火,魔火里面再生魔针,如此以魔焰将全身肌肉骨骼炼化,只需要九年,也能将法身炼成。

上册重水,以血生气炼形为道路,下册重火,以火炼形化血为手段,二者又不可偏废,傅则阳如果不得到上册,修炼到此时的十一层已经是极为勉强,而且永远无法圆满,要修入第十二层更是妄想,对于邓隐来说,也同样是如此。

其实,傅则阳除了血神经以外,还有三卷全本的广成子丹书,可以修成金仙的仙道正宗大法,还有修成上古凶神的蚩尤三盘经,以及修成天仙位业的旁门秘籍等等……但是由于这些都不是傅则阳的追求,志不在此,因此他也无法靠着这些秘籍修成金仙,或者凶神,只有血神经最契合。

同样对于邓隐来说,他有不次于广成子天书的紫青宝箓,同样能够证得金仙位业,但是他也是志不在肉身成圣,飞升紫府,因此修炼起来迫不得力,里面重重修行办法,积修善功啥啥的,与他的心气理念完全不合,所以虽然长眉真人最后一次囚禁他的时候,给他指明了一条脱魔回仙的道路,连什么年头做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但是邓隐不会去修,就算是硬着头皮去做,也修不成,只有血神经才最适合他。

这就像是,一个不喜欢雕塑的人,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雕塑巨匠,一个不喜欢唱歌的人,也不会成为真正的音乐大师一样。

乌萨齐也是魔道中人,亦有几百年道行,剥皮练功以后,也算是神通广大,寻常地仙都不是他的对手,此刻却被傅则阳吞噬的悄然无息。

他死了以后,神魂里的记忆碎片都被傅则阳吸收,随之而来的,还有性格里的贪婪、凶狠、憎恨、恐惧、痛苦等等负面情愫,也都成碎片化入了傅则阳的识海。

虽然傅则阳境界法力远超过他,还是被他这几百年积攒得记忆和情绪碎片弄得心情低落,就好像是被吸入一个漩涡,眼看就要沉沦进去。

自己极少用血神法身扑人,怎地抵抗力这么低?不过是邓隐的一个弟子就这样,若是真跟邓隐对上,即便最后赢了,成功将其吞噬,恐怕自己也得性情大变,甚至从人格上成为另外一个人吧?难道自己以后得多扑点人增加抵抗力?

由于感到难受,傅则阳才坐在椅子上,摆出阴邪的笑容一言不发。乌萨齐先前就在他对面坐着,顶着另外一个躯壳,就露出这种笑,他看得清楚。

等到邓隐命令他动身的时候,他才感觉好些,应声出门,顶着郢哥儿的身子回来。

匆匆赶到四王府,公冶黄见着他,满脸警惕:“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家傅教主!”傅则阳没好气地说,“你徒弟差点被邓隐的人害了,多亏我在,你留在他身体里的七禽火珠根本不管用!”

他用最简短的语言把经过告诉给公冶黄,公冶黄听完大怒:“这群妖魔鬼怪实在可恶,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今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不晓得天下有个百禽道人。”

“他们倒是晓得天下有个百禽道人,也知道你叫公冶黄,还很把你放在眼里,出动了四位高手一起来对付你,若是想走,他们自然拦不住咱们,若是正面对战,咱们两个联手,胜负在五五之数,你打算怎么给他们点黄色看看?”

他故意用轻松打趣的口吻跟公冶黄说话,以消除脑子里的难受情绪。

“他不是说让你来抓住我么?咱们将计就计,你就把我抓住,等他们来再动手!”

傅则阳嘿嘿一笑:“你不怕我也将计就计,真的顺手把你拿住?”

公冶黄也笑了一声,取出一个小葫芦,揪下三根头发塞进葫芦里,又从指间逼出三滴热血在里面,盖上塞子,吹了口气,那葫芦上面黑气涌起,立时变成了另一个百禽道人。

这道人身上也有公冶黄的气息,会说会笑,完全与生人无疑,还冲傅则阳抱拳:“傅道友,来吧,他们马上就到了,你现在就用血神经的功夫将我擒住。”

真正的公冶黄将身子一晃,化作一股黑烟,随风飘散,消失不见。

如果不开魔神法眼,傅则阳还真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公冶黄,心中起了比较之意:“既然这样,我也不用真的,咱们两个一起埋伏……”

他也从指间逼出一滴精血,使了个滴血分身之法,便化成了一个郢哥儿模样,脸上又带着乌萨齐坏笑的家伙,冲空中抱拳:“老黄你看看我这个,一人同时分饰两角,不,三个角色,比你那个可高明了。”

说完,这个假人五指伸出,从指尖迸射出十股极细的血丝,穿过假公冶黄的身体,像似某种无脊椎动物的触须般,把假公冶黄层层缠绕,道道勒紧,散发出来的血光连成一片,将假公冶黄全身罩在里面。

假公冶黄面露痛苦,盘膝坐在原地,全身喷涌出一股黑气,在血光外面环绕护身。

假的郢哥儿也坐了下来,满脸坏笑,与其做僵持状。

真正的傅则阳则双臂一展,整个人化成一片金光,然后也消失不见。

他刚刚隐去身形,邓隐四人已经来到王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顶上。



284 魔塔

见邓隐他们到了,傅则阳滴血化身变成的郢哥儿向外面喊:“师父,这老东西已经被我制住了,你们快来!”

邓隐的眼中有一抹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冲四人说话,以魔法传音,旁人只能见着他嘴唇微动,声音丝毫没有半点外泄,其余三个同伴却如在耳边说话般听得清清楚楚:“乌萨齐无法制住公冶黄太长时间,咱们一起出手!”

四人同时穿墙而入,那假的公冶黄见着,露出满脸惊怒,四人各施手段打向公冶黄。

三道红光和一股白光同时打在公冶黄身上,公冶黄的身体仿佛蜡像一样被瞬间洞穿,随后快速融化,收缩成一团黑气,继而“砰”地一声炸开,“嗖嗖嗖”飞射出漫天乌光,尽是黑色翎羽炼成的飞箭,锁定四个目标,箭落如雨。

假的郢哥儿同时大吼一声:“邓隐小儿,交出你的血神经来!”合身化成一道血色朦胧的人影,转头扑向邓隐。

邓隐狞笑一声:“你果然是个假的!”

他抬手射出一道血影神光,打在扑来的人影上,瞬间击散,募地后脑上方传来一声怒喝:“魔头受死!”一道乌光仿佛凭空出现,将他环身一绕,斩成两截!

公冶黄的剑术真的是天下一流,尤其是他养炼千年的这口墨龙仙剑,更是凌厉无比,专能斩人元神,即便邓隐已经炼成血神法身,被旁人的仙剑斩在身上,能够随过随合,完好如初,但被他斩到,也得一剑两断。

邓隐被乌光扫过,身子断成两截,就此堆在地上,迅速熔化成一滩血水。

公冶黄看出不对来,急忙收剑护身,这时候赤尸、穿心、天狐三人怒吼着同时扑来。

墨龙仙剑来不及收回,公冶黄张口喷吐真气,剑光横着向前扫出一片圆弧乌芒。

他方将人逼退,忽然凭空落下一尊肉塔,为什么说是肉的呢?因为这塔就似用一堆生肉堆砌雕琢而成的,由骨骼搭建,外包红肉,上面虬结缠绕着一圈圈的血管,共同组成一座三十三层的魔塔,落下时候高耸万丈,仿佛透过屋顶直插云霄,落下之后只有三四米高,将公冶黄给罩在里面。

这塔没有皮肤包裹,鲜血淋漓,塔身上面没有门窗,只在门框和窗框的地方长了一丛丛的毛发,这些毛发相互纠结,编织在一起。

塔的血光内鲜血奔流,组成塔身的红肉轻轻颤抖,这些毛发也随之起舞,看上去又是恶心,又是可怖。

血光一闪,邓隐出现在魔塔旁边,挥手之间,第四层门窗处的毛发簌簌而动,纷纷抽撤解开纠结,如海草般向外飘扬,不断滴血,露出里面的情形。

公冶黄在塔内盘膝而坐,周身发火,朦胧的火光将自己罩住。

邓隐嘿嘿冷笑:“公冶黄,我这血神塔乃是血神经内所载最厉害的九件至宝之一,里面的滋味如何啊?量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出来!你身上穿的七禽焰罗仙衣也成不了多久,等我夺了你这一身的精气神,便可凭添至少三百年道行!”

公冶黄闭目凝神,不敢动摇,但是他此时必须开口,一来吸引邓隐的注意力,给傅则阳下手的机会,二来他也要弄清楚,更得帮傅则阳弄清楚,邓隐是怎么识破他和傅则阳的布置的,他装出一副又惊又怒,又不敢相信的神情:“我修道千载,实在想不出来,你怎么能识破我布的局,我的变化之术天下无双,除非佛门菩萨的慧眼,谁也看不出来。”

邓隐略微得意地说:“乌萨齐虽然有些本事,若真性命相搏,便是成名多年的地仙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他本来的道行有限。方才我们四人飞来时,是我用血影神光带着大家飞行,落在房屋顶上,他绝不可能察觉得到。我们刚到,他立即开口喊我师父,叫我们进来,岂不是大大地有鬼?”

穿心和尚不解:“那你那徒儿乌萨齐呢?”

邓隐说:“八成已经形神俱灭了,不过回想方才清醒,能够那样在我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杀了乌萨齐,占了鹦鹉的身体骗过我们,普天之下也只有傅则阳能够做得到了。”他双目之中血光闪闪,左右扫视,“他此刻,肯定已经俯身在你们当中了……”

穿心和尚三人闻言都吓了一跳,向后十数米远,相互警惕地注视。

邓隐叹道:“血神经上册果然神妙,我竟然看不出他究竟俯在你们谁的身上。”

穿心和尚摇晃着圆圆的大脑袋,先往右看了看赤尸神君,再向左看了看天狐大王:“你们两个到底是谁被那傅则阳附体了?”

天狐大王赶紧说:“我没有!哎呦,我方才离得最远,况且那血光是扑向血神君的,根本没往我这边来。”

邓隐冷声说:“方才那到血光是傅则阳滴血分身**所化成的障眼法,被我随手破去化成鲜血了。难道你怀疑我被那厮附体了么?”

“不敢不敢。”天狐大王赶忙摇头,连退了三步,“血神君神通广大,量那傅则阳有几年道行,能够伤得到神君一丝毫毛?”

“看你这脓包样子也不像。”穿心和尚转向赤尸神君,“那就只能是你了!”

赤尸神君突然把身子一晃,身上向左右各分出三道红影,同时化成他的模样,俱是穿着红袍,面无表情,酷酷的模样:“这是我的赤尸七煞化身,天下独此一家,再无第二个人会,那傅则阳附身在我身上,无法使出这手神通。”

穿心和尚见他漏了这一手,为了洗脱嫌疑,伸手往左胸上一掏,抓裂衣衫皮肉,里面“呛”地一声,有凌冽的剑气血光透射出来:“这是我们这一门的心剑绝技,天下也是独此一家,除了我师兄以外,再无第三人会用。”

穿心和尚的师门原属于佛教里的旁门,他们的师父也很厉害,以佛门中的“万法唯心所现,唯识所变”与道家的仙剑之法合二为一,练就“万剑唯心所现,唯识所变”的心剑之法,于佛道两家之外别开一道法脉。

穿心和尚当年就是以此法跟长眉真人斗剑,失败以后,再要斗法,使出另学的各种魔法,又没打过,被长眉真人砍掉半边身子,这些年,他在太行山的山腹之中闭关,将心剑之法跟魔道法术糅而唯一,练就心魔剑术,越发神异。

他刚从太行山中出来时候,相中了摩黯的内丹,以为自己神功初成,哪怕是长眉真人仍在人间亦可不必放在眼里,长眉真人既然已经飞升了,他更可以横扫天下了,哪知骄兵必败,竟然在摩黯手上吃了不小的亏。

穿心和尚跑去西昆仑山重炼法宝,要来杀鸟报仇,正巧遇上邓隐在召集旧部,要做魔教共主,便把他拉拢住,共同来紫禁城,要干掉七大妖王,夺去资源,祭炼上古鬼车血魔。

他把这心魔剑术显露出来,邓隐再无疑心,确实这门剑术就是他创出来的,普天之下无人会使,就算他的那师兄使出来,也是心剑而非心魔剑,邓隐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既然这两人都不是,那么就只仍然只剩下天狐妖王了,狐王央求:“我真的没有被那傅则阳附体……我也可以使我独有的法门……”

“你这孽畜能有什么独有法门?那傅则阳若真夺了你的元神,你的那点东西也早被他知道了,你会使的他都会使,除非是我们这等非几百年不能练成,于本身性命攸关的神功他仅靠破碎的记忆无法掌握才行。”穿心和尚面露凶光,紧紧盯着他,步步紧逼,“口说无凭,你须得经过我的考验方可。”

天狐妖王说:“什么考验?”

穿心和尚张口喷出一道血光,在空中凝成一个剑形:“你须得对着我这心魔神剑发誓,说你现在没有被傅则阳附体,若是说谎,此剑自生灵验。”

“我愿意!我愿意!”天狐妖王赶紧说,“我没有被傅则阳附体!”

大家都看着那口本体透明,只能通过缭绕的血气略微看出形状的魔剑。

并没有反应!

邓隐命令天狐妖王:“你再说一遍!”

天狐妖王一口气说了四遍:“说多少遍都行。”

“够了!”穿心和尚挥手制住,将魔剑收回,“我这心魔法剑与人心念相同,最能勾起人的心魔,一旦敌人与他心生感应,被他锁定,哪怕相隔万里,也会被它瞬间穿心杀死。”说到这里,又想起上次的失败,深觉耻辱,“哼,上次摩黯若非身上有蚩尤血,他也早已经死在此剑之下了!”

这样一来,邓隐也疑惑起来:“那傅则阳既然没有附身在咱们四个身上,我以魔眼观之,也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我的魔神感应,可以肯定,他就在这房间里!奇也怪哉!”

三人各施神通,邓隐仍然以神眼四处探寻;赤尸神君放出一圈圈如水般的魔光,遍地扫去,他这魔光还能爬上墙壁,四处蔓延;穿心和尚则用心魔法剑四处定位……

天狐妖王用手指着魔塔里面的公冶黄:“这里还有第五个人!难不成那傅则阳是附身在这道人身上了,所以我们才寻找不到?”

穿心和尚跟赤尸神君听完一愣,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走向魔塔边上往里面看。

公冶黄仍然闭目凝神,不动不摇,但是身外护体的火光已经薄了半寸。

邓隐笑道:“不可能!此宝是我身上剃下来的骨头搭成骨架,又用我身上踢下来的肉,扯出来的血管经脉,加上龙肉龙血炼成,与我性命攸关,神息相连,里面到底有几个人我岂会不知?再说了,若是那傅则阳真的在塔里面那才更好呢,他愿意自投罗网,我们也省了好大一番手脚!”

找不着傅则阳,他们也只得作罢:“咱们先回去,跟摩黯汇合,傅则阳虽然潜伏在侧……他也只能潜伏在侧,若敢向我们动手,必死无疑!”

四人离开六王府回到皇宫,摩黯果然已经摆下了丰盛的宴席,问战果如何。

邓隐跟他要了偏殿,将魔塔放出:“我们已经擒住了公冶黄,傅则阳虽然还没擒住,但为时也已经不远了。公冶黄在里面至多还能支持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他必要化为一滩脓水,元神被禁锢在塔里面,永世沉沦,成为镇塔神魔。此塔为我魔教中无上至宝,神威无穷,若是没有我在这里镇着,不出半日,宫中一起生物都会入魔,三日之后,紫禁城内遍布魔尸魔魂,成为魔都,若是到了一个月,方圆八百里之内全成魔域!若要救人,非得将血神经修炼到第九层以上,炼成魔神化身的方可不受影响,不过要想破门而入仍是千难万难,我和傅则阳都修炼血神经,今日便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神通,能不能将人救走。”

穿心和尚说:“不错,咱们在正殿里面喝酒吃肉,把这塔放在偏殿里等那傅则阳来救,让他自投罗网。”

摩黯问:“若是他不来救呢?”

邓隐跟穿心和尚相视而笑,穿心和尚解释说:“他不来救正好,等公冶黄死了以后,我便割裂他的灵魂,练就一柄心魔法剑,邓道友也可以用他元神练就神魔,日后咱们就用这个去对付他,此两者都会勾动傅则阳的心魔,咱们便能大占便宜。”

“如此甚好!”摩黯说,“那傅则阳好好的光明教主不做,大举兴兵来犯我疆界,若是诸位能够将他治死,极乐国上下必有重谢!来,咱们到正殿去畅饮一番!”

这回除了坚决反对请邓隐他们来的二大王玄翼跟刚刚成了“妖奸”的郢哥儿,其余几位妖王都到了,算了摩黯共是五人做了主位,邓隐这边没了个乌萨齐,恰好也是五人,十个人分宾主落座,共享佳肴。

摩黯唤过妖后:“枫娘,邓先生他们都是我的贵客,亦是贵人,这次能否打退光明军要有很多地方仰仗他们,你带上六位美姬,为他们献舞一曲吧!”

285 千眼血莲萼

却说这极乐国的正宫国母,摩黯的妖后,正是天山派广明师太的弟子魏枫娘。

当年正邪第一次在黄山顶上斗剑,魏枫娘对上华山派的玉杆真人金沈子,被金沈子蛊惑离开师父悄悄下了黄山,去江西寻找傅则阳。

华山派虽然也算是正统的道教仙门,却上梁不正,下梁更歪,烈火祖师还要稍微好一些,他的那些徒弟,满门有一位算一位,可手扒拉三天三夜,也找不出半块好饼。

北派剑仙里面,华山派跟五台派最为交好。两派一在陕西一在山西,距离又近,烈火祖师跟太乙混元祖师不是同门胜似同门,可谓是同气连枝,行事作风上面也很相向,但是各有侧重。五台派好杀,往往炼制一口仙剑,一件法宝,就要斩杀许多生命,有的如七手夜叉龙飞那般更是专挑孕妇下手。

华山派则更加好淫,而且没有什么大志,五台派还想跟以峨眉派为首的南派剑仙争个高低短长,华山派则丝毫不考虑这个,要打架了,得太乙混元祖师一声号令,便集体出去砍人,砍完以后回来,甭管输赢,关上门照样快活。

华山派弟子大多擅长采战,房中术的等级大约只排在阴阳教的后面,阴阳教大多只收雌雄同体的阴阳人,先天生理上的优势他们比不了,除了阴阳教,他们谁也不服,可以跟魔教专修采补的番僧一教高下,分别代表了玄门和释门中床上功夫的最高境界。

华山派的人,内部几乎完全开放,任何一个男的都可以跟任何一个女的,任何一个女的也可以找任何一个男的,大家都是穿一条裤子,盖一床被子的同门至交,在这种事上从来不分彼此,若是有人从外面找到好男好女,也会带回来,大家一起分享快活。

金沈子的绰号叫玉杆真人,外表长得十分清秀,因此也更得了许多女同门的欢心,是个中老手,把魏枫娘骗下山以后,本要找个机会把她杀了好脱身,后来看魏枫娘长得漂亮,觉得这小尼姑水嫩可爱,下不得手,便使出阴阳相吸的采补法门进行勾引。

然而,魏枫娘从小跟随广明师太潜修佛法,颇有功力,若说定力不好也分对象是谁,她根本没怎么看上,金沈子丝毫没能魅惑住她,反吃他给了几下狠的,给打老实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带他去找傅则阳。

两人过了长江,听说傅则阳在江西,便往南昌去,结果那里在打仗,到处都是厮杀的乱军,傅则阳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们到哪里找去?

两人从江西到浙江,又从浙江到福建,到处找不到傅则阳,却碰上了飞龙师太。

飞龙师太当时杀了宁王满门上下,带着狮子天王龙化和紫面伽蓝雷音觅地祭炼千眼莲萼,又有两个妖僧助阵。

两个妖僧一个叫郝宽,一个叫郝敬,本是白眉禅师的师弟,空陀禅师的弟子,弃正入魔,投到东海双凶门下修炼魔法,飞龙师太手上的血莲萼就是他们帮忙找到,并且襄助取得的,五人合力祭炼这千眼血莲萼。

飞龙师太和狮子天王龙化,跟五台派前些年被傅则阳揪掉脑袋的七手夜叉龙飞是亲姊兄弟,金沈子跟他们过去都认识,俱是同道,开口求助,飞龙师太立即出手把魏枫娘擒住,就摄取生魂祭炼法宝。

眼见魏枫娘要被处死,金沈子又舍不得了,便联络龙化、雷音、郝敬、郝宽四人帮助求情,约好把魏枫娘共享,五人炼法之余轮流享用。

魏枫娘保住了一条性命,也是凑巧,那千叶血莲萼祭炼到最后的紧要关头,召唤来的万千魔鬼要反噬上人,最后连金沈子也出手帮忙,才将魔鬼挡住,一点一点将其重新镇压。

单说这虎面伽蓝雷音有个弟子名叫沈腾,天良未丧,觉得魏枫娘可怜,偷偷解开禁制要放魏枫娘离开:“今夜师父他们都在合力禁制神魔,你快点走吧,六十四卦的方位你都知道吧,我教你口诀,乾元进丈六,蒙讼退二八,归妹转大有,明夷奔翠柳……既济反三一,无妄看既济!如果走错了就从‘乾元进丈六’重新开始,最后准能走出飞龙师太的迷阵。”

魏枫娘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月光底下,沈腾被她明眸皓齿看得脸红,扭过头说:“小师太冰清玉洁,金玉之质,不该……不该被他们那些人糟蹋。你快走吧,再过会等他们练完法宝,你就走不了了。”

魏枫娘忽然伸手抓住沈腾:“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走吧,不然等我离开以后,他们知道是你放的我,肯定会杀了你的。”

“不会的。”沈腾摇头摆手,“他们在这里主要为了炼宝,只要法宝炼成,什么样的女孩子都能弄的到,有你无你,无关大局,顶多罚我一顿。我师父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我私自放你已是不该,就这么跟你离开绝无可能。”

魏枫娘把眼珠转了转,跟沈腾打听六人炼法的情况,然后又央求沈腾带她去看一看,见着飞龙师太他们正在全力镇压魔鬼,把三千魔头全部炼化成为魔光,一点一点压回血莲萼的莲孔里面。

沈腾劝魏枫娘快走:“他们炼法马上就要结束了,等练完以后,你就走不了了。”

魏枫娘口中嗯嗯答应,只是不肯动弹,看准了六人将压回莲孔,完成最后封印的节骨眼,突然将飞剑法宝同时放出。

她看出来飞龙师太法力最高,攻击的首要目标就是飞龙师太,可怜这胖师太把全部的精神元气都用在跟神魔相持上了,连反应也来不及,便被魏枫娘一剑枭首,然后矮胖的身子再被法宝绞成粉碎。

杀了飞龙师太以后,魏枫娘反手一指,仙剑横撩,把郝氏兄弟的两颗光头给砍下来。

郝氏兄弟精通佛魔两道神功,单个实力也只比飞龙师太差了一筹,不过也正是因为实力强大,这次炼法两人出力最多,佛魔两道法术切换着搭配使用,千魔反噬的冲击力量大部分都被他们兄弟两个承受下来了,这会已经是筋疲力尽,还想着等缓过乏来把前些日抓的小尼姑弄来快活快活,忽然身旁金光一闪,银星乱冒,飞龙师太已经粉身碎骨,再要施法抵抗,魏枫娘也不是弱手,瞬息间脑袋搬家,无头尸身倒地。

却说他们寻到的这血莲萼,正是昔年魔教六朵莲萼之一,似火灵神后那般宇宙六怪级的法力可以仅用一炷香的功夫便能练好,他们却要布阵御魔,用上许多时日才能练成,而且由于小牛拉大车般,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法宝刚刚炼成,还未完全被驯服,里面的魔头更是被折磨许久,怨气冲天,外部压力减弱,里面立即反击。

以飞龙师太和郝氏兄弟的神通法力,哪怕在最虚弱的时候遭到暗算,被毁了肉身,元神仍然可以遁出体外,操纵飞剑法宝反杀敌人,但这回要命的是在魔教之中鼎鼎大名的血莲萼旁边,又是新鲜出炉,戾气正凶的时刻,三人元神离体,不等变化腾挪,便被摄入其中,如落入无底深渊的地狱般,投入莲孔洞中,瞬息不见,连点涟漪也未泛起。

这三个功力最高的即去,血莲萼失了压制,千瓣齐放,红光涨满,照彻山谷,剩下狮子天王龙化、虎面伽蓝雷音、玉杆真人金沈子三个人作为祭炼之人,折磨了里面的魔鬼多日,最为神魔记恨,从魔光里面伸出万千魔爪把三人抓住强行扯入莲瓣里面,连撕带扯,嚼啃交错,转眼之间三人被成了碎骨烂肉入了神魔之口,连元神魂魄也未能保住。

魏枫娘其时也被魔光罩住,但一来魔宝反噬消灭了祭炼了它的人,威势减弱不少,二来她身上带着师父给她的一串五眼六通的菩提佛珠,将她护住。

她自己也十分机灵,取下佛珠,念诵佛号,放出金色的佛光将魔光挡住。

她见魔光不能近身,胆子大了起来,直伸手去把莲萼下面的手柄抓住,可叹郝氏兄弟不惜叛教透出这件魔道至宝,跟飞龙师太花费了无数心血眼看祭炼成功,最后却全部丧命在此宝之内,完事还白白便宜了魏枫娘。

沈腾在旁边看见由于自己的一念之仁,导致恩师身死,连元神也未能逃掉,恨得顿足捶胸,放出飞剑来要给师父报仇。

魏枫娘用飞剑挡住:“我没想杀你师父的,你莫要怨我。”

沈腾哪里肯听,使出浑身解数连喷真气,将那口飞剑催得嗡嗡直响,又把身上所有的法宝都放出来跟魏枫娘玩命,大声哭喊:“你当时走了就完了!为什么还想着要杀人?不管你是诚心还是有意,我师父都是因你而死,今天我跟你拼了!”

魏枫娘不忿:“你师父跟这帮家伙同恶相济,是一丘之貉,先前不也是答应了要一起糟蹋我?哼!你拜了这种人做师父,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想带你一起走,自此改邪归正,没想到你竟然跟他们也差不多……你到底让不让开?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沈腾大声道:“我错看了你!今日不杀了你无法慰藉我师父在天之灵!”

“你师父的魂魄都被神魔撕碎了,残魂也在这里面东一片西一缕的,哪里来的在天之灵?”魏枫娘见沈腾不肯让,也动了真怒,“我也算是看错了你,既然你这般执迷不悟,要给你那妖师报仇,便休怪我也要不客气了!”

魏枫娘的剑术得广明师太和广慧师太两位老尼姑真传,飞剑也是二人以佛光洗炼过的极品,功夫和家伙都比沈腾强了不止多少倍,真斗起来,沈腾哪里是她的对手,尤其是她手上那朵血莲萼这会变了形状,九个莲孔里面各自生出一只眼珠,血淋淋的,不停转动,如饥似渴地望向沈腾。

魏枫娘看着有趣,把血莲萼对向沈腾,想让这些眼珠看清楚点,她也没想到,这魔宝威力无穷,只看了一眼,沈腾便迅速熔化成一滩血水,继而蒸腾成为一股浓浓的血气,被魔光摄着,投入到莲蓬之中。

九颗魔眼仿佛被血水洗过一样,却显得越发地娇艳、灵动、明亮。

所有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了魏枫娘,她得了这么一件魔道至宝,心中美滋滋地,还想这回多少能配得上傅则阳了,不至于再被小瞧,至少能入得傅则阳的眼了……

却不想最后血莲萼反噬,由于飞龙师太等人死亡,没有了镇压,血光冲天,惊动了不远处深山中潜修的一位高人,正是天台山芬陀大师的弟子,昔年从武当派出走的心明神尼!

心明神尼见到血光冲天,道这里出了绝世妖魔,赶忙带着徒弟来查看,遇着魏枫娘。

魏枫娘也是尼姑,一打听又是天山派的,将经过讲诉了一遍,心明神尼见是广明广慧的弟子,又听说妖魔都死了,便松了口气,让魏枫娘把血莲萼给她。

魏枫娘刚刚见识了这魔道至宝的厉害,突然蹦出来一个人索要,自然不肯给。

心明神尼告诉她:“这是昔年魔教之中的三件镇教至宝之一,跟用秘魔九梭织出来的魔罗齐名,若是能将六朵莲萼一只莲蓬全部凑齐,合成一体,便拥有无穷妙用,威力虽然不如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那般能够毁天灭地,却拥有无穷妙用。以你的道行别说驾驭,只要接近它便会受他影响,迟早走火入魔,还是交给我,我拿到天台山给我师父芬陀大师处置。”

魏枫娘听说过芬陀大师的名号,但她到手的宝贝,哪里肯给人,她只知道这件宝贝很厉害,至于什么走火入魔啥的,她没感觉出来。

魏枫娘不肯给,心明神尼强行要,两人越说越僵,心明神尼最后忍无可忍,动起手来,先放出佛光来要把魏枫娘禁锢,要把血莲萼夺去,再把魏枫娘抓住,押往天山交给广明师太处置。哪知那血莲萼太过厉害,魔光向上一晃,佛光便熔出一个孔洞,魏枫娘身剑合一,穿破禁锢,亡命而逃!



286 魔眼寻魔

血莲萼的威力,哪怕是主持祭炼的飞龙师太和盗宝的郝氏兄弟都不能真正掌握,心明神尼也只是听说,知道这魔道至宝很厉害,真的很厉害,但具体有多厉害,又说不出所以然来。飞龙师太觉得靠这血莲萼可以对付傅则阳,心明神尼觉得它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自己的金刚不动禅光,前者是低估了傅老魔,后者是高估了自己。

魏枫娘用手指定血莲花,千叶莲花完全绽放,迸发出来的魔光形成一颗耀眼的彗星,向后脱出的红光把魏枫娘裹在里面,向后拖出百余丈,破空而起,向北方急速飞去。

心明神尼哪里肯放,带着弟子在后面急追。

魏枫娘毕竟没有修炼过正统的魔道大法,与血莲萼属性不配,功力比起心明神尼又差的太多,一味逃跑很快就会被追上。

但是这血莲萼里面神魔万千,自生灵性,有的时候自动发动反击,将心明神尼的法术破去,又蛊惑教唆魏枫娘,引她入魔,由神魔附体,便能凭空增加许多法力和神通。

魏枫娘一路时战时走,打打停停,非但没有被心明神尼捉拿归案,反而把她的两个徒弟给弄死,全身熔化成血水,连同精气元神全部收入莲孔里面。

心明神尼怒火攻心,誓要抓住魏枫娘不可,要将她杀了为徒弟报仇!

她本就因为带着杀心修佛而入魔,由芬陀大师开示指点,仍然看不破,心念上转不过弯来,这些年都在东南山中清修,强忍戒律,斩妖除魔的杀心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憋胀,这会得血莲萼的影响,彻底爆发出来。她打定主意,非杀了魏枫娘不可,谁来劝都不好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魏枫娘不敢往西去回天山,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用功把这件魔宝修炼得运用随心,然后便可纵横天下,再无敌手,想怎样就怎样,再去找傅则阳底气也更足了,只要把这莲花往傅则阳面前一摆,讲明这是自己的嫁妆,傅则阳必能同意!

无奈心明神尼却紧追不放,不杀死她不肯罢休,血莲萼的修炼要吸收大量的神魂血浆,魏枫娘从小修佛,觉得吸收太多活人会遭报应,于是便继续往北,越过黄河,到了妖精国度里面去杀妖精怪物,取它们的血肉精魄。

心明神尼受血莲萼影响,外魔勾动内魔,内魔勾动外魔,杀气入心,誓要扫荡群魔,见着妖精更不手软。

她本来是武当长老,张三丰的弟子之一,单论道法剑术还在灵灵子之上,后来跟芬陀大师又学了最正宗最顶级的佛门降魔大法,火力全开之下何等厉害。仙剑分光,佛火化龙,所过之处,所有大妖小妖,要么人头落地,身成数截,要么被焚烧成灰。

至于魏枫娘,虽然道行有限,但手上那朵血莲花太过厉害,有凶又狠,甭管多么厉害的大妖,只要被那九个眼睛看中,便要全身化作血水,神魂精气全被摄去。

这两人在河北大地上狂开杀戒,连总镇一方的妖王总兵都身死魂丧,终于惊动了几位妖圣,摩黯亲自出手,先破了心明神尼的分光剑诀,吞食了她召唤来的八部天龙,又抓破金刚佛光神座,还撕下了她一条手臂。

心明神尼仓皇逃走,摩黯又吞下千眼血莲,擒住魏枫娘,要把她也吃掉,魏枫娘却不肯服输,在大鹏的爪子里一边大骂摩黯是畜生,一边哭喊着向傅则阳求救。

摩黯听到傅则阳的名字,又觉得这小尼姑有点趣味,便把她擒回紫禁城中,让她服侍自己,一人一妖,日久互生情愫,摩黯不但把血莲萼还给她,还教她祭炼之法,并封她做了极乐妖后,在极乐国内母仪天下。

听人谈论起傅则阳的名字,魏枫娘心中升起一种一样的情形,如今距离当初伽蓝寺偶遇,以及后来的黄山斗剑,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魏枫娘跟摩黯也算伉俪情深,不过傅则阳算是第一个让她曾经日思夜想,最为动心的男人,属于初恋的对象。

整治酒席的时候,她就有点心不在焉,寻思傅则阳这个冤家终于来了!可是,自己已经嫁人了,而且如今自己是妖国皇后,傅则阳却派大军前来征剿,双方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这让她心里很是烦闷。

若是待会他被摩黯擒住,我要不要为他求情?

不会的,他是光明教主,这些年创出诺大的名头,神通广大,许多千载修行的老家伙都败在他的手上,摩黯虽然厉害,也未必能够斗得过他。

不过……若是摩黯被他擒住,我要不要向他为摩黯求情?

呸!人家认识你是谁呢?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把你给忘记了!

回想起当年在去往伽蓝寺的路上,以及后来在黄山上见面的情景,哪怕已经隔了许多春夏秋冬,仍然没有失色,鲜活依旧,里面的人物神彩俱都栩栩如生。

他还会记得当年那个可爱俏皮的小姑娘吗?

转念又想,摩黯大王是金翅大鹏鸟,出于佛门,入于仙门,乃是世上最厉害的妖族大圣,手上还有李静虚的好几件镇山至宝,傅则阳就算再厉害,也未必能够胜得过他,两人真斗起来,大约在五五之数吧。

正在胡思乱想间,宫女们来禀报,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大殿之内宾主落座,魏枫娘坐在摩黯旁边,亲手为丈夫斟酒,看着摩黯身材挺拔,肌肤如白玉,双目有神,潇洒大气的样子,又转过心思:摩黯大王亦是三界罕有的奇男子,房中功夫又好,我又何必再想那个冤家?

待斟满一杯酒归座以后,宫女为她斟酒,看着清澈的酒水在杯中荡漾,她的心中又起涟漪:若是他们两个能够握手言和,共处共和就好了。听闻血神经中上册之中记载了许多男女双修的合和之法,配合内练,简直妙不可言,还能增长功力……要是这两个男人都来伺候我,就在后面的仙野池中,共同修炼,共同欢好,岂不是比成就大罗金仙更美?

她想着想着,幽幽叹息,默默骂道:“可惜那个冤家选了朱樱那个贱人……”

摩黯作为一只金翅大鹏鸟,眼神最是锐利,余光一扫,便知道妻子心中在想什么,便轻轻放下酒杯,顿在翡翠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魏枫娘这些年道法日高,心思亦是异常敏感,听见声音,转头望去,虽然只见着丈夫的侧颜,已知缘故,心生警觉:我今天怎地如此心烦意乱?只听得“傅则阳”三个字就这般心猿意马,难道那冤家已经神通强大到这般地步,有感有应吗?可是既然有感有应这些年来我想了他那么多次,他怎么一次也不回应我呢?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终于要见着他了?

摩黯不再理会她,转而问邓隐:“邓先生,你说那傅则阳就藏在这大殿之中吗?”

邓隐点头:“不错,他不仅在这大殿之内,并且我还能确切地感应到,他就附身在某个人的身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紧张起来,妖王们相互交头接耳,七王问道:“神君是天下闻名的血神子,以我观之也确实神通广大,难道连你也找不出他到底在谁身上吗?”

邓隐面露凝重之色:“傅则阳跟我一样修炼血神经,作为魔道中第一无上秘典,血神经共分为上下两册。上册记载修炼无上魔神之王中血神的秘法,也有一些由功法中衍生出来的法术。下册记载得是魔道各种厉害的应用魔法和宝物,也有一些速成的修炼功法。我当年得到了上册九层的修炼功法,这些年将下册上的法术法宝一一炼成,若是直面斗法,他必不是我的对手,但若论及显圣隐没,灵感变化,我不如他。方才他应该是俯身在我们四个人身上回来,但我们用尽办法,也找不到他到底附身于谁的身上。说来惭愧,现在连他是否还在原来那人身上,是否已经换了附身的对象我也不得而知。”

众妖王不服,纷纷各用神通,或是运目观测,或是排卦推演,摩黯也从双眼之中迸射出两道金光,从邓隐开始,将殿内众人挨个扫射过去,全部查看完毕,仍然一无所获。

他心中凛然:“那光明教主竟然厉害若斯么?依邓先生看来,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邓隐说:“你让我推算他什么会什么时候出现,我无法确定,但我们只需等待六个时辰,他如果在这半日之内现身去救公冶黄,必然难逃我的罗网,他若是不来,那也没有关系,公冶黄已经跟他惹上因果,等我摄了公冶黄的元神,由他祭炼一面六尾淋血魔幡,便能隔空咒他,利用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特有的感应找到他。”

摩黯听他说了这么多,颇有诚意,便不再多问,略寻思了片刻,跟旁边的魏枫娘说:“皇后,你可用那血莲萼一试。”

魏枫娘凤目流转,挨个打量殿内众人,揣测傅则阳究竟在谁身上,听摩黯这样说,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倒忘了,用血莲萼确实能够找到傅则阳,但这样一来,把他找出来,被殿上众多高手围攻,他恐怕凶多吉少……

摩黯看她动身迟缓,早知道她的用意,故作不解问:“怎么?皇后不愿意吗?”

“啊,不是,陛下且在一旁观看,我这就动手。”魏枫娘款步下阶,来到大殿中央,张口喷出一团血气,悬在面前,翻涌之际,里面先出一朵血莲萼。

一见到这件宝贝,穿心和尚立即目露贪婪之色,邓隐和赤尸神君也对视一眼,他们这次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得到这件宝贝。

魏枫娘说:“此宝是魔道至宝,共有六支,我这一支唤作千眼血莲萼,专能分辨真假,探查虚实,其上的魔眼能够直接看到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想,千识万绪,都会如镜子一般层层毕现,哪怕再厉害的附身法身也逃不过这魔眼一照。”

天狐妖王说:“大家都把自己最厉害的法宝法术准备好,一旦那傅则阳被魔眼发现,咱们就一起出手,令其形神俱灭!”

“诸位,被魔眼看到的时候莫要慌乱。”魏枫娘口喷真炁,伸手一指,那血莲萼千重花瓣层层绽放,莲孔里面各喷出一颗血淋淋的眼珠,悬在空中,随着魏枫娘手指所向,最先转向,看向邓隐。

邓隐被这九只魔眼一看,心神一紧,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过他自持法力,并没有抵御反抗,任由魔眼探查。

只见魔眼之中有魔光射出,落在邓隐身上,竟然将其身体照得透明起来,里面坐着一个血色朦胧的红色影子,外面包裹着不停翻滚的血红烟气。

看罢邓隐,魏枫娘操纵魔眼转向赤尸神君,这赤尸神君的身体竟然不分内外,只是一道血红色的人影,却并不如邓隐那般模糊,反而眼耳口鼻,立体清晰,只是在他身后的血红煞气里面,另有六个暗红色的人影。

赤尸神君以后,是穿心和尚,九只魔眼一起朝他身上瞪射,照出他的本命神魔,是个浑身血雾笼罩的和尚,看不清面目,盘膝坐在翻涌的血气之中,身旁沸腾着许许多多的魔头,另有一口魔剑横在他本命神魔的面前,被魔眼探看,魔剑轻轻颤抖,跃跃欲试。

众人辨别一番,俱都不是傅则阳,再看邓隐的两个徒弟,一男一女,都跟他一样,外面人类的躯壳里面是道模糊的红色人影。

转过来再看主位,从三王开始照起。

三王是个猿猴成精,修成人形以后,虽然手长脚长,四肢比普通人更修长一些,但面目英俊,为七圣之冠,这会被魔眼照过,竟然直接被迫显出原形,额头吐出,下颚收缩,豁鼻朝天,满头白毛,幸得他功力深厚,只露了头部,气急败坏地挥手让魏枫娘把魔眼移开,然后立即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魏枫娘再去照其他几位大王,大家关注的重点是跟着邓隐他们去六王府的四王天狐,魔眼照过去的时候,也显出了狐狸的脑袋,尖嘴细目,满头如针般的黑毛,尖声大叫:“皇嫂快快挪开宝物,我受不了了。”

见他也不是,众人十分失望,再照过其他的妖王和宫女以后,仍然没有找到目标。

287 蓝色血神

魏枫娘用千眼血莲萼把殿内主客两边的人都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傅则阳。

众妖王都很错愕,问邓隐:“神君莫非搞错了吧?或许傅则阳并不在这里。”

邓隐也有些纳闷,凝目皱眉,在这个脸上看看,在那个身上瞧瞧:“绝不可能!我们修炼血神经的人达到一定境界成为血神子,相互之间都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那姓傅的此时此刻就在这大殿之内!而且就在某个人的身上。”

众人看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喝酒吃饭,按照邓隐说的,等到六个时辰以后,他炼化了公冶黄,以他的元神为引,就有办法找到傅则阳。

正饮宴间,皇宫大门被轰然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三丈多高的虎袍大汉,这人生就一张长脸,鹰钩鼻子,丹凤眼,卧蚕眉,并不似其他人穿着华丽的人类宫装服侍,只围了条用内衬黑布,外面虎皮连缀起来制成的短袄短裤,手里提着一个少年。

见这人进门,大家都放下杯盏,妖王这边都纷纷皱眉,摩黯说:“老二,你来了。正好,大家都在这里准备对付你的老主人傅则阳,你对他最熟悉,也来参谋参谋。”

这大汉正是玄翼,他修成人形以后所得的这人形本就面容阴冷,这时更是满脸怒气,走到大殿中央,把手里的少年扔下,先把锐利的目光从邓隐、赤尸、穿心等人身上看过,又扫了右手边的自家兄弟一番,面若冰霜:“光明军分作四面围攻,邯郸府已破,太行八径六十四座连环寨已经破了四十三座,北面尚和阳率领烈火军守定长城,东面光明舰队自渤海登陆,极乐妖国危在旦夕,千万妖族性命危如累卵,诸位还在这里笙歌艳舞,莫非已经准备好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吗?”

三王、四王、五王都不服他,本来这三个人是最早跟随摩黯,玄翼的到来把他们挤得顺位后延,这让他们都很不忿,齐声顿下酒杯:“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狐妖王阴测测地说:“老二,你说的那些我们焉能不知?就算我们道力浅薄,愚钝无知,难道大哥也会跟我一样蠢笨么?你没听见方才大哥说么?光明教的教主傅则阳就在这大殿之上,附在某个人的身上,我们在这里看似在喝酒,实际上是布下天罗地网想要将他找出来。光明军再多也都不过是些蝼蚁一般的疥癞之患,只要我们能够消灭傅则阳,那百万光明军覆手可灭!我知道你着急,但也要分得清轻重缓急。莫非……你以为傅则阳是你的老主人,也跟老六似的,准备等主人一来,立刻跪地认错皈依,卷包跟着回家不成?”

玄翼狠狠瞪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犹如冰针,简直要刺瞎人的眼睛:“我再说一次!傅则阳并非是我的主人,我与他……不管过去如何,现在他为人,我为妖,已然是不共戴天,此次人族和妖族争夺天地气运的一战,乃是纲常大节,我与他过去有什么关系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了!”他用手一指地上的少年,“你们可认得这小崽子?”

众人都探头看了看,俱到不认得,邓隐眼中红芒闪烁,却看出几分端倪:“此子修炼的是白眉和尚的功夫,这身体嘛……有血神经的味道,奇怪,白眉和尚跟傅则阳怎么能够搞到一起去?虽然白眉奸猾,则阳狡诈,但至多只能做个表面兄弟,真正联手绝无可能。”

玄翼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忌惮,这血神子比传说中更厉害,兄长听了老三他们的谗言请此人来紫禁城,纯属引狼入室,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指责邓隐,埋怨已经无用,只能期望他们能发挥些作用,共同御敌。

“道友说的不错,我已经打听清楚,这小子本是白眉和尚身边所带双雕中的白雕,常年听老和尚讲经,又有宿慧,前途不可限量,却偏偏听经听得坏了脑子,要跑到妖族里面来讲经传道,宣讲佛法。白眉老和尚也是念经念糊涂了,竟然带他去找傅则阳,叫傅则阳帮他脱胎换骨,修成人形,还拜了傅则阳做干爹,得了赐名傅列星。”他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少年,傅列星被他法术禁锢,铁翎锁锁了琵琶骨,无法抵御挣扎,被他一脚踢在肋上,登时响起一阵骨裂声,断了好几根肋骨。

玄翼说:“大哥,如今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时,咱们必须下定决心,跟光明军决一死战,那傅则阳在这里正好,咱们就用他逼傅则阳出来,将他洗剥干净,在这大殿之上,用刀割肉,随烤随吃。你们不是说傅则阳就俯身在这殿中某人身上么?那正好,咱们每个人都要吃这小崽子身上的肉,连同心肝脾肺,所谓虎毒不食子,傅则阳自诩魔门正宗,看看这魔道之尊,光明教主,是否能甘心吃下自己干儿子的肉!”

“妙啊!妙!”邓隐拍手叫好,“昔日文王被纣王囚禁羑里,被迫吃了伯邑考之肉,归国之后吐子不就即亡,那傅则阳若肯吃自己儿子的肉,必着心魔,我非但可以立即找到他,还能藉此将其制住。”

赤尸神君微微皱眉,穿心和尚不怀好意地问:“道友可是有些于心不忍啊?”

赤尸神君看也不看他,只跟邓隐说:“你方才说要联合佛教对付光明军,此子不止是傅教主的儿子,还是白眉和尚的弟子,咱们若是在这活剐分吃了他,那老和尚且肯善罢甘休?那老和尚向来滑头,对于妖魔两道都主柔不主刚,这些年他只是在嵩山周围想着给妖族宣讲佛法,从未开过杀戒,即便有妖族过了黄河,也只用旃檀佛光挡住,不令前进,若是害了这孩子,这条路可就算彻底断了。”

“佛门的秃驴岂可相信?”玄翼大声说,“我正是要断了咱们跟佛门联合之路,才特地飞了一千三百里,将这小崽子抓来,今日非在这里活刮了他不可!”他目光扫过众人,“所有人都要吃上一口他的肉,哪个不吃,哪个就是被傅则阳附体了,咱们立即撕了他!”

摩黯认可了这个计策,命令魏枫娘:“皇后,你去掌刀!”

“是,陛下,那我先让宫人带这少年去后面洗刷干净,免了污了尊客之口。”

“不必!”玄翼大手一挥,“昨日贪狼星入梦,今早推算,正应勿忘本宫,来到紫禁城的敌人,大约并不只傅则阳一个,他又神出鬼没的,佛道魔三教同修,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咱们都不是什么精细人,诸位兄弟过去捕猎吃人时候何曾先去洗过?我们又不是浣熊。至于邓道友嘛,你们使血影夺人躯壳时候,也并未嫌弃目标腌臜,要先捉去洗刷过吧?谁都不要弄鬼,咱们都别矫情,嫂嫂,你就在这里开刀,咱们大家一起看着!”

魏枫娘走到傅列星面前,施法令其悬浮空中,将衣衫去尽,就那么禁锢定在原地,叫宫女去了一把魔刀,先伸手摸了摸傅列星的胳膊,微微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用刀在傅列星手臂上先割下了一片,交给宫女,然后再下第二刀,俱都用银盘托着,每盘一片肉,送到在座的妖王和客人桌上,若是喜欢吃生嫩的,就直接吃下,若是不喜欢吃生的,可以自己施法用火炙烤,几分熟全凭自己掌握。

傅列星被魔法禁锢,仿佛被禁锢在一个巨大的玻璃体里面,手脚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金刀临身,割肉离体,剧痛袭来,只痛得小幅度地打颤。

他闭上眼睛,默默念诵:“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波罗蜜。何以故?昔日我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

他念诵的这段,正是金刚经上的一段,讲的是释迦摩尼过去世的时候,也曾经被人一刀一刀割裂身体,非但不生嗔恨,反而连自己在忍辱的心都不起,证得无生法忍。

只是要破相见性,已经是禅宗“见性成佛”的境界,他那里能有,况且不管他见性与否,身上的痛苦都没有丝毫减弱,片刻之间,血流满地,已经痛得浑身汗湿,数次忍不住想要惨叫呻吟出声,都强行忍住,拼命不去想身上的痛,只念经文。

玄翼并不看他,目光只在座上诸人身上来回扫视,看谁面对宫女用托盘献肉的时候表情不自然,看谁瞧向傅列星的目光露出不忍和愤恨。

终于,他终于找到了,是邓隐带来的那个女弟子身上,他大踏步走过去,仿佛一座小山般立在桌前,居高临下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道士眼神有些慌乱:“我名萨利娜。”

玄翼虎着声音问:“你为什么不吃?”

萨利娜说:“我……不喜欢吃人肉。”

“他不是人,他是雕,对于你们人来说,不就是鸟肉吗?跟鸡肉一样,你没吃过?”

萨利娜深吸了口气:“我……近日胃口不好。”

邓隐也看出有些不对来:“萨利娜,你怎么胃口就不好了?”

萨利娜犹豫着,似乎在想找什么借口。

玄翼冷笑,左手抓住萨利娜的脑袋,右手从托盘上抓起一条血淋淋的肉,往萨利娜的嘴巴里塞去:“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你这扁毛畜生……”萨利娜话之所了半句,被玄翼大手抓住,往嘴里塞肉,忽然身子仿佛泄了气的口袋一样瘫软下去,从她身上飞出一道人形蓝光,直扑向玄翼。

这下两人相距既尽,蓝光飞扑的速度又快,玄翼不及反应就被扑在身上。

“二弟!”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生出这样的事故,摩黯都从皇座上站了起来。

邓隐也吃了大惊,站起来看向自己的徒弟。

再看那玄翼,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转瞬间转为痛苦,两手抓着脖子,张口发出一声女人的惨叫,全身爆炸散成一团黑气,里面经纬纵横,有很多丝线,竟然是个球形牢笼。

牢笼外面笼罩着不停翻涌的黑气,一道蓝光人影在里面左右冲突,时隐时现。

牢笼旁边黑气涌现,玄翼从中出现,将牢笼缩到篮球大小,托在手里:“这是我从北海带来的宝贝,专门囚禁人的元神,早就防备你们这些练血神经的,今日还是用上了。”

大家都很懵,摩黯吃惊地问:“这……这就是傅则阳吗?”他用一双神眼看破黑雾,见里面那道蓝色人影是个实打实的女人。

“这不是傅则阳。”玄翼冷冷地说,“但是她也必然是傅则阳一党。”他转身,大声质问邓隐,“她不肯吃傅列星的肉,是不是意味着,邓先生跟傅则阳私底下已经达成了什么条件,才一明一暗来到紫禁城,故意演戏给大哥看?”

邓隐另有所图,不理会他的无礼,只是看着牢笼里的蓝光,也有些纳闷:“这不是我的弟子,萨丽娜……应该已经被他害死了。真是奇了,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是修炼的血神经,但这血影化身练得……我从没想过,世上竟然会有人把血神经练成这个样子。”

众人都很不解,天狐妖王问:“神君把我说糊涂了,这人到底是谁?”

“这人应该就是傅则阳的弟子无疑了。”邓隐给大家解释,“我们修炼血神经,都是用人血、兽血,或者是禽血,血液皆是红色,炼成的血神化身也是一道红影,这人大概用的事海里的鲎蚧等炼功,那些水族的血液是蓝色的,那些水族能有多少血液?她也不嫌费劲,竟然炼成了这蓝色的血影化身。”

魏枫娘道:“不对啊,方才我用魔眼查看的时候曾经照到过她,那时候还是红色的人影,虽然模糊,看不清五官,但颜色总不会错,大家也都看到了呀。”

288 两破血神子

邓隐给大家解释:“她虽然用水族之血炼成蓝色的血神化身,但毕竟还未没有彻底洗尽凡人之本,未能炼成血神真身,因此不用功时候元神还是红色的,只有发动时候才会变成蓝色。我们方才都在全神防备傅则阳,她本就是个女人,又附身在我这个弟子身上,血影模糊,五官不清,方才竟然被她给蒙骗过去!”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天狐妖王看着在牢笼之中上下乱窜的蓝影,问:“据说这道血影子一旦练成,便是不死之身,又极难困住,是否也要送到邓先生的魔塔之中囚禁起来,等那傅则阳现身相救?”

邓隐笑道:“不必不必,有了她,便不必等到六个时辰以后用那公冶黄了,我现在就动手,用她跟傅则阳之间的因果联系,找到他的藏身之所。”他跟玄翼说,“还请二大王将她放出来,容我做法。”

玄翼犹豫了片刻,他也想试试邓隐来帮助妖族到底有几分真心,至于这个傅则阳的女弟子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便举手:“好,你接着吧!”

他将牢笼顶上喷出一股黑气,笔直射向邓隐,那道蓝光在黑气之中,双手向前,射出十股湛蓝色的光华,然后身子一折,半路飞向别处。

邓隐不躲不闪,抬手抓去,十股蓝光被他抓在手里,捏碎消失,并有五股暗红色的光气形成人手形状,又似牢笼般罩向蓝光。

蓝光飞行速度极快,在被送向邓隐的途中半路转折,瞬息间探向对面距离自己最近的天狐妖王,也向他射出三道蓝光,身子紧随其后扑向天狐。

按照她计算的时间距离,足以在被邓隐的魔爪擒住之前扑入天狐妖王的身体,但真正飞去世后,缺发现她跟天狐妖王的距离越来越远,不过十数米的距离,按照血影的速度本该瞬发瞬至,不想二者之间仿佛隔了星辰大海,看着是那么远,只是到不了地方。

她都已经到了桌子的前面,五股魔光从四面八方扣紧,就要将她捉住,忽然凭空生出一股极大地吸力,仿佛一条绳索把她缠住,强行拉向对面,最后投入到一只酒壶之中。

天狐妖王左手端着银质酒壶,右手拿着鸠杖,笑眯眯地说:“我听闻修炼血神经都得把周身皮肤剥掉,再用魔火把自身血肉炼成一股血气,我就想,这股血气融合了她苦修几百年积攒得精气神,若是能够融入酒中将其喝掉,岂不是会大补?”

众人谁都没想到向来对于邓隐态度堪比舔狗的四王天狐竟然会从邓隐手里抢东西,都感到很是吃惊,忽然一股蓝光从酒壶里面透射出来,仿佛里面的人马上就要脱困而出,他赶忙用鸠杖射出白光,将盖子稳固,自言自语道:“好厉害!”

邓隐有些不高兴:“这女子可比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强的多了,竟然炼成了十指血影神光和头顶上的三花魔焰,这里也就是有我这个修炼血神经的前辈在,换做旁人,即便实力强过她,也难将其擒住,以四大王的法力,恐怕只能困住其……”

天狐妖王端着酒壶,用右手鸠杖强行镇压,神情十分吃力,忽然一抬头,面露惊恐看着邓隐身后,惊呼一声:“傅则阳!”

大家谁都没有感觉到有人凭空出现,但傅则阳神出鬼没的功夫实在让人不能小觑,众人纷纷转头看去,邓隐更是直接化成一道血光飞起。

天狐妖王劈手打出一溜火光,紧随邓隐之后急追过去,邓隐的速度就够快了,但是这下有心算无心,用的法宝又是前古奇珍,竟然于刹那间追上,“喀喇”一声震人耳膜的脆响,把邓隐炸碎成一团血肉。

众人都吓了一跳,坐在两边的三王和五王急声质问:“你疯了!怎么向神君动手。”

天狐妖王站起来冲玄翼喊:“二哥!我已经想明白了,他们几个引狼入室,早晚必受其害,咱们两个联手吧!”

玄翼剑眉紧锁,忽然大喝一声:“你是傅……”他没有喊出傅则阳的全名,双手早向前虚抓,黑气涌动,凭空出现一双黑铁铸成似的鹰爪,往天狐妖王身上抓去。

他这双妖爪虽然不如摩黯厉害,但也能抓山填海,天狐妖王连躲也来不及,被其抓烂餐桌,然后勒在身上,钢构似的铁爪向内收紧,顷刻间撕成数段!

天狐妖王死掉,手上的银质酒壶也滚落地面,从中飞出一道蓝光,凭空现出一个婀娜的女子形貌,她纵身扑向坐在旁边的五王,五王是个妖龙成精,颇有法力,张口喷出一股妖气,项下龙珠同时发威,暴涌出潮水般的黑烟和冰寒的冻气,蓝光一扑不入,知道在场的都是绝顶高手,不敢恋战,转身向后,透墙逃走。

这一系列的变故只在只数秒之间完成,等大家反应过来,天狐妖王已经死掉了,三王、五王、七王还处于懵逼状态,三王站起来质问玄翼:“你为什么把四弟给杀了?”

“他杀的不是四大王。”邓隐重新现形,手里拿着个亮闪闪的冰钻,上面写着“朱雀”两个隶书,正是当年傅则阳让文瑾去青城山取的燧人钻,方才这下骤然发难,竟然将他夺来的躯壳炸碎,令他本尊也伤了些元气,让他大恨。

“不是四哥,却又是谁?”五王龙妖瓮声瓮气地问。

“是傅则阳!四大王早已经被他附体了,可惜我们方才都没有看出来。”

“不可能!”三妖大猿王不满,“方才皇嫂用千眼血莲萼查看过,他就是四弟。”

邓隐皱眉:“我也纳闷,皇后娘娘的法宝确实厉害,能辨别真伪,我也实在想不通那傅则阳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竟然能够让躲避魔眼的辨别,连我也被他给蒙骗过去了。”他举起手里的冰钻,“但这是仙家法宝,正是傅则阳用的。”

“胡说,那明明是四弟的。”魏枫娘忽然开口否认,“我看见四弟用过,老三、小五,你们也都看见他用过是不是?”

却是魏枫娘见了这冰钻,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即贪图这件能把血神子炸碎的前古奇珍,又觉得那是傅则阳的法宝,心里有一丝漪念。

大猿王还有些迟疑,老五妖龙却明白了皇嫂的用意,出声附和:“不错,我看见四哥用过,他说此宝名为燧人钻,是千古燧人氏用来钻去天地之间第一朵火种的奇珍之宝。他宝贝得很,平时都不给我们看,我上次在东海降服恶蛟还跟他借过,他都不肯。”

他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大家都有些意外,不过也信了这宝物是天狐妖王的遗物,连魏枫娘也觉得自己想岔了,这就是天狐妖王自己的宝物。

魏枫娘伸手索要:“还请邓先生将我们老四生前的宝物还来。”

邓隐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劈手把燧人钻掷过去,魏枫娘接在手里,心里涌起一丝希望,转手又丢给帮自己说话的老五:“你四哥的宝贝,你替他保管吧。”

老三猿王继续追究玄翼杀死兄弟的事情,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因为反对我们请血神君来,就故意用这种栽赃污蔑的手段,先把老四杀了,然后再杀我们?”

玄翼背负双手,冷哼一声:“邓先生都说我杀的是傅则阳了,我如果反对你们请他来,如何能够收买串通他来帮我作伪证?”

猿王被噎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看向老五,妖龙问邓隐:“神君,敢问你还认为老四早已经被傅则阳杀死,并且俯身在他身上了吗?”

邓隐点头:“不错!我们先前都看走了眼了。”

妖龙又问:“那也就是说,傅则阳已经被二哥抓死了吗?”

“并没有。”邓隐颇有挫败地缓缓摇头,闭上双眼,将感知开到最大,“那傅则阳并未离开,他,如今还在这大殿之中,又附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什么?”大家都跳了起来,“还有完没完了?那傅则阳到底在谁身上?”

摩黯问:“修炼血神经者,仆人附体时候,不是有一道血影子么?我方才并未看见殿中除了道友之外有另外的血影出现。”

邓隐深深地叹气:“血神经上册果然奥妙神奇,我也没有想到,修到最后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而且他也真个天纵英才,能够修炼到如此地步。”

情况有点复杂,逻辑有点混乱,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

唯有玄翼,大声说:“他没有走最好,方才人肉还未开席,咱们继续吃这小崽子的肉,看看他到底现不现身!”他让魏枫娘继续从傅列星身上割肉,令宫女用托盘盛装,分发给各人,“方才吃过的不算,重新再吃一轮,这些侍者也要吃!”

邓隐这回没了人类躯壳,现了本相,浑身血气氤氲,头顶上悬着三朵魔焰,这是血神经中仿照道家三花聚顶修炼出来的神通,能将三花炼成便似天仙一般,形神俱灭,他这三花血气腾腾,焰火闪耀,是实实在在的魔焰,与之相比,方才蓝光女子头上的只是三点虚影。

待宫女送来肉片,他便取来吃了,恨恨地坐在椅子上,双目之中血光迸射出半尺多远,在每个人身上来回扫视。

待送到穿心和尚面前,穿心和尚却犹豫着不肯吃。

玄翼满脸阴狠,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不吃?”

穿心和尚叹了口气:“像你们说的,当父亲的怎么能忍心吃得下自己孩儿的肉呢?”

众人大吃一惊,连邓隐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穿心和尚身上。

邓隐不敢置信地问:“你是傅则阳?”

穿心和尚点头:“不错,我便是!”

邓隐看出情形有异,正要再问,玄翼再次放出双爪,随着潮水般的黑气,里面两只钢构似的巨爪先抓碎餐桌,再继续抓向穿心和尚。

穿心和尚一副被佛门高僧度化了的样子,满脸悲天悯人,任由宰割,竟不还手。

眼看他就要被玄翼抓碎撕裂,亏得邓隐放出血影神光,斜插过来将铁爪拦住:“且慢……”第三个字还未说出来,背后一声雷响,那枚燧人钻再次从背后飞来,他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又被将身体炸散成一团血气。

众人都惊呆了,回头看时,是五王妖龙动的手,此刻站在桌子后面,右手屈指连弹,将大殿之中禁锢傅列星的法术破掉,并将人隔空招去。

玄翼最先反应过来:“这个才是真正的傅则阳!”将双爪掉头,飞抓过去。

五王妖龙右手把傅列星隔空摄过来抱在怀里,左手掐诀操纵燧人钻在空中掉头,又是一声雷响,准确地轰在一双铁爪上面,“喀吧”一声,炸散成澎湃的极寒冻气。

与此同时,坐在他右侧的大猿王祭起一柄金刚降魔杵,如泰山压顶般斜砸过来,坐在他左侧的七王蛇妖张口喷出浓浓的腥臭毒烟,里面还有一颗剧毒内丹,两人左右夹击。

五王妖龙伸出右手,食指上现出一枚黑黝黝的指环,稍放光芒,生出一股极强的引力,将金刚杵吸摄,强行改变方向砸入左侧涌来的毒雾之中,准确击中了七王蛇妖的那颗剧毒内丹,只听得一声如同水晶碎裂的声音,这蛇妖修炼了三千七百多年的内丹被生生击碎,散成更加浓烈几万倍的毒气。

如果被这些毒气散逸出去,休说整座紫禁城,至少千里方圆之内所有生灵都要被毒死,十年之内寸草不生!

五王妖龙右手轻轻画圈,指环上再度生出吸力,将这些毒气连同里面的金刚杵迅速凝缩成足球大的一团,被他反手一指,狠狠打向右侧的大猿王。

大猿王深知七弟剧毒内丹的厉害,平素与剑仙斗法,将内丹喷出,对方立毙,不过他是猿猴成精,另有一番神通,站在原地,张大嘴巴,奋力一吸,竟然将毒烟全部吸入口中,却不咽下,而是藏在两个嗉囊之中,暂时封存,片刻之后再吐出来,一枚小小的金刚杵,两颗水晶般剔透的剧毒丹丸。

289 血魔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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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万魔朝宗

大猿王将金刚降魔杵收回来,正要再把此宝祭出来,并将两口袁公仙剑齐用,攻击傅则阳。双手才结成法印,忽然身子一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着向后。他感觉到是大哥的味道,于是没有反抗,任由被拉到大哥旁边。

摩黯右手边搂着魏枫娘,眼睛盯着正在斗法的傅则阳和邓隐给他传音:“不必管,且先让他们斗去。”

大猿王着急道:“那傅则阳如此神鬼莫测,神君他恐怕……”

“恐怕他也没安好心,横竖是狗咬狗,魔斗魔,于咱们都不相干。”

大猿王犹豫了下,点头:“那也好,若是神君露出败势,咱们就出手相助神君。”

“嗯,若是傅则阳落败,我们就出手帮助傅则阳。”

大猿王吃惊地转头看向大哥:“怎……”大哥冷酷的侧颜让他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惊讶之余,后面的话没有问出来,全吞回肚子里。

大殿之中,傅则阳跟邓隐已经斗了起来,两人都缩成一尺多高,傅则阳是个金光小人,邓隐是个红光小人,俱都从十指尖狂发血影神光。

这两人,一个是异域的来客,一个是转世的邪神,都修炼血神经,一个修善,善己善人善众生,一个修恶,恶天恶地恶乾坤。然而,众生间善恶本不同,天地间又哪有对与错,俱是以己度人,以人定天,善魔恶魔俱是魔,正法邪法皆非法。

善魔光如金如蜜,化作自在天宫,教人情不自禁尽沉迷;恶魔光如血如毒,成就血海地狱,让人不由自主全胆寒。

赤尸神君顾念自己愧对傅则阳,当初他落难的时候,是傅则阳退了追兵将他救下,收留入光明神教,做了护教法王,后来傅则阳让他劝邓隐入教,他却跟随邓隐一去不归,形同叛教,如今哪怕再担忧邓隐也不愿向昔日的教主出手。

穿心和尚是中了傅则阳魔法暗制,坐在那里瞪着眼睛咬着牙,恨恨地运气,也不知在气什么,脑袋里一片浆糊,只把牙齿要得咯吱吱直响,也不动手。

因此只剩下傅则阳跟邓隐单挑,一金一红两道血影在殿中相互纠缠,忽而在东,忽而在西,上下翻飞,左右乱闪。两人都没有用法宝,仅以本身修为硬碰硬,邓隐本以为能够很快解决掉傅则阳,没想到不管他如何加大威力,看似占据上风,压着傅则阳打,却怎么都无法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也是他方才先被燧人钻打碎两次,后来又被公冶黄用七禽火珠炸碎煅烧了一回,元气大伤,这会跟傅则阳斗法就很是有些力不从心。

他心中暗恨,忽然十指飞出千百道血影,交织成网,遮天盖地,同时施展颠倒乾坤,错乱阴阳之法,要把傅则阳困在里面。

傅则阳也学他射出千百道金光血影,交织成网,也是遮天盖地……

血神经上册里面只有修炼功法,没有法术应用,这会从邓隐这里现学现卖,倒也有木有样,双方用金红两色血影相互纠缠,形成了两片光网,一张在上面,一张在下面,两人同时搅乱阴阳,挪移五行,他们俩俱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就好像一池浑水,邓隐也搅,傅则阳也搅,越搅越混,越搅越乱,最后两人谁也无法把阴阳五行捋顺,时间空间全都是错乱的。

两张网相互平行,四面八方却似无限延伸,邓隐想要把网收成球状,把傅则阳困在里面,但由于时空错乱,有的地方相互连接,有的地方左右分开,有的地方扭在一起,就像两块相互纠缠的抹布,傅则阳是被困在里面了,邓隐也没跑了,全被绞在其中。

邓隐肺都要气炸了,他能在红色的网格里面随意穿行,遇到金色的就成了阻拦的栏杆了,步步是坎,进退维艰,傅则阳那边也是,只能穿行金色的,红色的过不去。两人隔着乱七八糟的栏杆用血影神光对射。

由于时空错乱,有时候金光飞到一半,忽然消失,下一刻从傅则阳自己脑后出现,有时候血光眼看射到傅则阳面前,也是忽而消失,回到始发点,重新再飞一次,如此反复……

傅则阳有心要看邓隐下册里面都记载了什么精妙的魔道神功,他好多学一点,因为并不动用法宝,只是看邓隐用什么,他就学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册上所载的各种法术都是以上册修炼为基础的,因此傅则阳是更适合修炼这些法术的,同样一种魔法,傅则阳才学过来,反手使用,虽然有些生疏,远不如邓隐老练,但是威力比邓隐用的时候更大,神妙更多,恨得邓隐牙根痒痒。

两人在这血神缚天锁地**所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面斗了小半日,外面实际上才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邓隐连使十三种血神**,全被傅则阳学过去,然后反过来用对付他。

邓隐心惊之余,又气又恨,知道不能再用血神经上的法术,忽而长啸一声,将十股血影神光并在一起,口中喷出一股血神源炁,涌出大量红色的光雾,待红雾散去,竟然变成了一柄十分古朴,又殷红滴血的魔剑,双手掐诀,御剑去杀傅则阳。

傅则阳见状,也把血影神光并拢,凝成一把金色仙剑,向前抵住魔剑。

两人这用血影神光凝成的飞剑都比寻常剑仙们所用的真正飞剑更加厉害,不但锋利无比,还能随心而动,快如光点,念头想到哪,剑就飞到哪,更能以魔光摄取敌人心智,污染敌人的飞剑。

邓隐用的是峨眉派的九天剑诀,一道血色剑虹长达百余丈,大开大合,真如人在九天,藐视众生,有一种杀伐万物,斩天裂地的气势。

傅则阳用的是张三丰亲传的星潮剑诀,仙剑飞行途中不断迸射出许多金星,这些金星跳跃着,闪烁着,都聚在仙剑光尾里面飞行。

邓隐的魔剑矫矫如龙,在金红两色网格之中钻进钻出,剑尖在傅则阳头顶,剑身在邓隐身后,剑尾在傅则阳脚下。邓隐操纵剑尖向下来斩傅则阳,忽而钻进一个网格消失不见,下一刻,剑尖从邓隐右肋侧出现,把邓隐吓了一跳。

傅则阳的仙剑绽放出越来越多的金星,多如潮涌,跳如沸汤,每一格里面都不断填充闪耀的金星,数量快速增加,天应星,地应潮,傅则阳让天地时空之内全部充满金星。

邓隐也是剑术名家,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所有时空里面全被金星布满,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他长啸一声,纵身与剑合一,使出九天剑诀当中最厉害的一招,人与剑合为一体,化成一柄长达千丈的巨大宝剑,斩天裂地,凭空一划,所过之处,所有金红两色网格全被斩断,傅则阳以仙剑占据天地,他索性斩碎整个天地。

虽然说是身剑合一,但那剑也是他用血影神光混合自身本源凝练出来的,说到底还是他靠着自身千年功力强行撕裂了这些空间。

这一番斗法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两人的境界,功力,对于法术的应用,以及仙家剑术,全都是世上最顶级的,连公冶黄也看得不断捻须点头,暗叹不已。

两道人影乍合又分,傅则阳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现回本身,傅列星看他斗法看得愣住,嘴巴张着,瞪大眼睛,手里还端着银质酒壶,傅则阳随后把酒壶端过来,自斟了一杯。

邓隐凭空虚立,周身血气腾腾,杀气滚滚,阴狠狠地说:“你偷学我的功法!”

傅则阳边喝边笑道:“我早说过了,石神宫主将血神经拆成上下两册,分别经由你和你师兄任寿之手交给我,以免在他之后被正教中人算到毁去,此事半是天运半是认为。任寿的上册早已经全交给我了,你的下册才交了不足一半,还有的给呢。”

“好!我就看你还能学到什么时候!”邓隐双手十指如钩,回转过来抓入自己的胸膛,奋力向两边撕扯,将胸膛打开,里面鲜血如浪,红气如潮,自其中飞出一滴滴血珠,每滴血珠迅速伸展,形成一个血影魔头,俱都跟被剥掉全身皮肤一样,丑陋狰狞,浑身滴血,尖声咆哮着扑向傅则阳。

傅则阳见状有些傻眼,邓隐使用别的法术,他能立即猜到是什么原理,用血神经如何去施展,因此立即就能现学现卖地还以颜色,但是邓隐这个法术他却一时想不通是怎么样使用的,按理说滴出自己一滴鲜血,变化成人形他也能使,可邓隐放出来这些血影魔头却并非如此,每一个都像是一名剥皮修炼了血神经的独立个体,绝对能够扑人夺壳。

不用问,这些肯定都是邓隐过去杀完人以后,摄取了他们的生魂所炼成,但傅则阳暂时不知道,如何用活人生魂炼成这种魔头。

傅则阳也会练魔头,但他祭炼魔头的方法都来自魔教之中另外一部典籍,即是诸天秘魔玄经,炼出来的魔头跟邓隐此刻用的全不一样。

而且这数量也太多了,密密麻麻,漫天飞来,跟蝗虫似的。

傅则阳急忙离座升起,盘膝悬空,双手掐魔佛印,这是他自己发明的,左手掐血神印,右手掐龙象印,一蓬浓烈的金光从他身体里面狂喷乱涌而出。

金光扩散开来,如同佛光普照,迅速照亮世界,净化乾坤。

在他脑后,升起一圈金色的光轮,光轮里面端坐着九九八十一尊金色佛像。

这招是他跟破头和尚学的,当年打败了破头和尚,虽然觉得这招很酷,但是有破绽,自己可不想被别人依样画葫芦来个爆头,就搁下了。后来他修炼龙象般若经,这是真正的佛门**,回想起破头和尚这招,本来是极好的,只是破头和尚佛学魔道两家都没有修到正宗**,佛门里也是旁门,魔门里也是旁门,因此破绽极大,傅则阳修炼魔佛两道**皆是正宗,看出破绽,并将其补足,便放心地重练此功,使其大成。

八十一尊佛陀在般若光轮上面纷纷动手,有的结旃檀功德印,有的结阿弥陀印,有的结正法明印,有的结金刚不坏印……

每尊佛陀,表法各不相同,有的表金刚不坏,便放出佛光化为屏障将傅则阳和他身边的傅列星罩在里面;有的表清净不受沾染,便放出大片金光,抵挡住魔光的侵染;有的表佛法如心灯神焰,照彻无名,便发出道道金色佛火,焚烧那些血影魔头;有的表佛法如狮子怒吼,雷音奋迅,振聋发聩,便光音齐发,如雷惊天……

邓隐放出来的那些魔头血影,如同密密麻麻的蚊群撞在金光护壁上面,拼命往里面钻,有的被佛火焚烧成烟,有的被金色雷霆击碎震散,不过有邓隐在,他们都是不死不灭的,被消灭之后,只在邓隐三次呼吸之间便又在他身体里面重生,从他胸膛前面被扯开的血口之中飞射出来,再次扑向傅则阳。

这门法术傅则阳琢磨不出来炼法,他也不会杀如此多的人去练。

他向邓隐冷笑:“此法不怎么样,威力有限,伤害不得我,你还有什么法术?”

邓隐见他使出这万佛朝宗之法心中也很震惊,昔年破头和尚跟他争夺血神经,以一招之差败在他手上,发誓要将此法炼成,将来找自己报仇,被他当作心头大患,专门炼了这些血神子准备对付这万佛朝宗,没想到等再次出世以后就听说破头和尚死了,被傅则阳给灭掉了,本以为这万佛朝宗就此失传,现在却又见着了,而且比想象中的更强!

他那些血神子不但能够仆人夺舍,噬人精神气血,在飞行的过程当中也能发射血影神光,跟傅则阳脑后金轮上的八十一尊佛陀所发金光佛火相互对拼,你来我往,一时之间竟然也是不分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291 赤尸斗越女

傅则阳跟邓隐斗法,打得难解难分,邓隐所发出来的血神子每有死亡,都能从他胸膛里面获得重生,再次从腔子里面飞出来,密密麻麻,仿佛蝗灾。

每个血神子都是一道血光,速度即快,又能发射血影神光,所过之处,一切玉石桌椅,金盘银盏,乃至于廊柱栏杆等家什陈设,全被穿透,千疮百孔。有的被一群血神子穿透,瞬息间散架成渣,土石乱滚。

傅则阳那边周身金光越来越强,脑后那圈金轮也越来越大,越转越快,上面的八十一尊金佛出手越来越频繁,个个面带诡笑,不停打出一道又一道的佛光,有的燃烧起火,有的化成雷霆,有的如水蔓延,有的佛光普照,将冲过来的血神子击碎打烂成一团团的血雾。

两人法力全开,都拼尽了全力,红影越来越密集,金光越来越强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斗越远,法术波及的范围不断扩大,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连续后退。

玄翼和公冶黄后来都推到了门口,公冶黄自重身份,不愿意跟傅则阳双战血神子,他准备等有其他人伸手想要以多欺少的时候再出手。

玄翼是由于傅则阳的出现,心里犹豫不决,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认定人妖不能和平两立,自己生而为妖,必要带领妖族争得天下,但数次想要向傅则阳出手,却始终发动不得。

他犹豫再三,看见傅则阳身后的傅列星,想出了主意,打算把傅列星抓走,如果傅则阳去追他,直到北海,自己再把准备多年质问的话说出来,只要傅则阳肯认错,他便原谅他,仍旧回北海陷空岛去,自己的五个鹤妃还在那里,这么多年不见,应该很想念自己。

他打定主意,歪头看了看身边的公冶黄,冷哼一声,忽然把身子一晃纵身飞出殿外,速度极快,瞬息不见。

几乎只过了一秒,傅则阳身后的皇宫墙壁骤然破裂,碎石乱滚,金砖横飞,一只巨大的鹰爪暗影从烟尘之中伸进来,傅列星才转过头,还没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利爪抓住,跟抓小鸡似的握在鹰爪里面,擒住墙外,玄翼现出原形,双翅一扇,平地掀起猛烈飓风,紫禁城内霎时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风吹旗倒,御河惊波。

玄翼抓走傅列星,傅则阳本能阻止,但一来他正在全力跟邓隐斗法,血神子又阴又狠,他稍有疏忽就会为其所乘,虽然不至于落败,但肯定会陷入下风。二来北边还有正主在等着玄翼,傅列星和他都该有这一场劫难,若能度过,对于他们都是好事,于是并未阻拦,全做不知,任由傅列星被他使出鹰爪,隔空擒住,带往北海。

再说玄翼破壁拿人,公冶黄有心阻拦,正要放出飞剑去斩鹰爪,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他不知道是敌是友,急忙闪过一旁。

仿佛从九霄天上直坠下来一样,倏地落下一道白光,白光里面显出半人半妖的怪物,脑袋滚圆,生就一张雷公嘴,朝天鼻,满头白毛,面色红润,两个耳朵像传说中的如来佛祖,耳垂厚实,仿若垂珠,嘴唇红彤彤的,如同涂了朱砂,里面生就一口银牙。

他身上穿着白麻布衣,猿臂鸢肩,通身衣履清洁,不着点尘,一对眯缝着的细长眼睛,精光闪闪,凶芒爆射。

众人看见这厮,以为是妖族的同道,尤其是魏枫娘,面露喜色,哪知这人一出现在大门口便向殿内爆喝:“姓邓的匹夫!你还我家孩儿命来!”一双细长的手爪向外伸出,从指间分别射出一道光华,左手五道青光,右手五道白光,宛如长虹电射,直取邓隐。

邓隐看出厉害,右手发射出五道血影神光抵挡,与青白光华对上,相互冲射,竟然噼啪乱爆,炸起万朵耀眼星光,竟然没能如他预期那般将其一举冲散,而是拼了个半斤八两。

原来,这半人半妖的家伙是个人猿混血的产物,机缘巧合,得到了战国时期的一部越女剑法,还有半部前古火神祝融氏留下来的玉版火神经,练就神通仙法,被人称作猿长老。

这猿长老性情乖戾,自持道法,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在陕西黄龙山猿长老青渺林中开辟洞府,自在山中逍遥快活,知道人类不会真心平等地待他,他也不屑于跟人类剑仙来往。

这次光明军出兵陕西,攻占西北,五台、华山两派遭遇两次斗剑的惨败,高层都在合力炼法,无力阻止,华山派史南溪便用计把这老猴弄出来与光明军为难,岳韫与他斗剑三次,未能取胜,又斗法两次,猿长老修炼玉版火神经,坐镇操纵华山派的都天烈火大阵,生发无穷妙用,比烈火祖师亲自使用又多了千余种变化,守住太行山的要道,阻挡住光明军。

岳韫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伤亡,便暂时屯兵驻扎,向傅则阳报告,要上边派来能够灭火的高手,或者可以破阵的法宝,不然的话,他就要不惜血本强攻。

傅则阳一面传信教他稍安勿躁,小心防备,一面把秦渔给派来了,从武当山临走前给秦渔一只锦囊,交代了计策。

秦渔认得猿长老,虽然猿长老很少出门,但是像李静虚这等圈子里的“老字号”他还是知道,并且也很给面子的。

秦渔并没有打出自己师父的名号要猿长老离开,而是告诉猿长老:“血神子邓隐已经再度出世,被妖族请去河北紫禁城襄助低档光明军。从西方过来的时候,半路经过你的老家黄龙山,遇着你的徒弟们,被邓隐师徒顺手夺了躯壳,满门尽丧!”

猿长老听完表示不信,连忙起了一卦,从卦象上看十分不好,是大凶之兆,料想李静虚的徒弟不至于说谎,立即撇了史南溪跑回黄龙山老巢去看。

到家一看,果然已经被屠灭了满门,所有弟子仆人小妾全部死掉,有三个弟子和一个小妾不见了,剩下的都成了精气尽血肉被吸干的枯骨僵尸。

他性情十分急躁,这下恨得几乎把满口银牙磨碎,立即飞来紫禁城找邓隐报仇。

事实上他早就到了,只是他也深知邓隐的厉害,过去没少听说这血魔的凶名,在紫禁城外遥遥推算,找准了时辰,用火眼金睛望着邓隐跟傅则阳打了起来,而且拼到了白热化阶段,才火速赶来,要干掉血神子给自己满门老小报仇!

他以数百年之功,按照古法,搜集采炼乾天太白精金之气,炼就这太乙天罡剑气,用来对敌,使出越女剑术,比别家剑仙的飞剑还要厉害百倍。

十道青白长虹射向邓隐,跟五股血影神光对拼,白光乱闪,血气喷涌,初时拼了个平手,很快那五股血光便显出颓势,毕竟邓隐分神,又是以少敌多,血光不断收缩,虽然邓隐连喷血气,将其变得越来越粗,颜色越来越深,却仍然被青白剑气逼得连连后退。

赤尸神君先还顾念着好基友性情高傲,喜出风头,便没有出手,想要让他以一敌二,这会见这猿长老实力不弱,邓隐竟然抵挡不住,便怒喝出手:“猴头,莫要乘人之危!”

他纵身化作一道赤红血光飞来,半途中忽然一分为七,七个赤尸神君俱裹在腾腾血煞之中,双手指间前端飞射出十股紫色烈火,比电光还要闪亮,向前飙飞,遇着太乙天罡剑气便如灵蛇一般缠绕上去。

猿长老见他来的凶狠,不及再去对付邓隐,只得将剑气收回来,全力对付新的敌人,他大声喝骂:“你这狗东西跟那邓隐也是一路,我便先杀了你这尸妖,再取那血妖的性命!你妄想以火克金,用魔火炼化我的剑气,真是想瞎了心了,我就是玩火的祖宗,我这天罡剑气岂是你这魔火能够炼得的?”

他张口一吹,青白二色剑气从内而外喷薄出缕缕火光,到外面连成一片,烧成熊熊烈焰,跟赤尸神君所发紫烟混在一起,烧得噼啪作响,十股剑气在纷飞的烈火之中火速延长,回环弯转,或挑或刺,或削或撩,每一道剑气对上一个七煞化身,他练就火眼金睛,看出赤尸神君的本身,单独调了六道剑气前去围绞。

赤尸神君惊讶道:“你这猴头还有两下子!”将手腕一抖,灵蛇状的紫烟寸寸断裂,变成一颗颗水泡似的珠子,密集的水泡滚滚飘飞,骤然同时爆炸。

随着连续的剧爆,天摇地动,皇宫南面的墙壁、门窗,连同上方的房盖全部炸成齑粉,哗啦啦,北面的房顶也塌了半边,上面的琉璃瓦不断往下滚落。

猿长老和赤尸神君穿破烟尘飞到空中去继续斗法,穿心和尚这回缓过心神,实际上他的法力极高,傅则阳暗制他的心智,只能让他深刻地觉得,邓隐跟傅则阳单挑,自己不能以多打少,如今出现了另外的目标,便无法再让他不动了,这和尚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这会吃了满嘴灰土,连声呸呸吐了几口唾骂,破口大骂,也飞到外面去助赤尸神君。

公冶黄感于傅则阳帮他,因此在旁边料阵,不让别人围殴,这回猿长老落了下风,他却不肯出手,老神在在,仍然在坍塌了的殿门处观战,以防止摩黯他们突然出手。

猿长老斗不过赤尸神君跟穿心和尚两人联手,正准备使用越女剑遁逃走,忽然空中蓝光闪烁,先前离开的初凤又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二凤。

她先前混入殿中,以血影神功夺了邓隐那个女弟子的躯壳,本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找到傅老魔身上,让她钻了空子,若不是玄翼让大家分食傅列星的肉,她就彻底蒙骗过去了,后来被傅则阳出手救下,先行离开,这会见猿长老落单,她便带着二凤出来助战。

初凤也已经有五百年道行,常年在南海紫云宫修炼血神经,十分清静,更避过了几次劫数,目前已经修炼到第九层。正如邓隐所猜测的那样,她用深海里的蓝血生物练功,虽然很慢,但是十分精纯,炼成的血影法身是蓝色的,发射出来的血影神光也是蓝色的。

血影神功来去如电,刀剑不能伤,水火不能害,寻常飞剑砍在身上,随过随长,犹如砍在虚影上面,哪怕是专能克制邪魔的道家神雷打在身上,也是随散随聚,顶多损些元气,并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初凤此时的功力,若是对付别人,无论正邪两道都足以横扫一大片了,哪怕对上比他道行境界高的前辈真仙,也能占据上风。

可惜,她今天遇着的是穿心和尚,这和尚炼就佛门心剑,佛门讲,万法唯心而现,唯识而变,大雪山了了和尚这一脉所炼的心剑也是随心而现,随念而变,讲求“念聚剑成,念散剑消,念到剑到,念收剑回”,穿心和尚以魔道法术炼成的心魔剑,更能勾动人的心神意识,越发诡异难测。

初凤上来差点被他吸在剑上,多亏数百年修为,功力深厚,急忙挣脱,仗着血影神功玄妙神奇,硬接了穿心和尚几剑,哪知这心魔剑能够斩伤她的血影化身,被砍掉一条胳膊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立即重新接上,二凤急忙祭起昔年得自赤霞神君丙融的红蛟剪和化血钉,逼得穿心和尚回剑自救,才逃离危机,缓了口气,将断臂重新接合。

穿心和尚实在太强,他们姊妹两个也抵挡不过,接连遇险,几乎丢掉性命,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男孩子的说话声:“二位姨姥姥,快往南边来,我给这臭和尚一个狠的!”

两人听得是石生的声音,便同时往南边退去。

殊不知这声传音被穿心和尚给听到了,他面露冷笑,一面假装不知,对初凤和二凤加紧攻势,一面分出三道心魔神剑,无影无形地循声锁气往南飞去,直取目标!

292 魔剑穿心

穿心和尚的心魔剑来去无形,只有初凤能够略微感知到一些动向,连二凤都感应不到,虽说是两人合力对战穿心和尚,但负责主攻的仍然是初凤,至少接下了穿心和尚七层的攻势,二凤只能站在塔后面的房檐顶上,操纵红蛟剪跟化血钉隔空助力。

这会初凤觉察到三支心魔剑飞射石生藏身之地,急忙伸手射出五道血影神光,化作惊天的蓝色长虹,斜刺里飞去拦截,不过只截住了两支心魔剑,仍有一支继续射向石生,初凤急忙大声示警:“小石生快躲,这是心魔剑!”

“不必躲!”石生传音刚到,心魔剑已经射入石生藏身的房间里面,无声无息,穿墙而入,连一道裂缝都没有出现。

初凤大吃一惊,狂催自己在南海底采集寒铁金精炼就的蓝血魔砂,铺天盖地扑向穿心和尚,自己也将身子一展,散成一片蓝光,融入亮晶晶的砂子里面,一面跟二凤说:“快去看看小石生!”一面不顾一切地扑向穿心和尚。

二凤也吓了一跳,急忙撞破屋顶飞入屋中。

这里也是一座宫殿,里面空间不小,大殿之上,立着三面魔幡,无风自摇,随着幡面飘扬招展,不断涌出汩汩猩红血煞,这些血煞里面,喷涌出密密麻麻的血丝,比头发丝还细,相互纠结,交织成一张魔网。

一个穿着短衣短裤的男孩盘膝坐在魔网下面,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正是石生。

二凤才要说话,看见那网里有一柄无形魔剑,似入了网的鲨鱼一般往来飞窜,上下游动,剑锋极为凌厉,所过之处,网丝寸寸断裂,不过魔幡照耀之际,又有血丝源源不断地从血雾里面生出来,将魔网快速补充复原。

双方僵持片刻,石生忽然伸手把头顶上的束发玉环撸下来,把头发披散开,又把鞋子踢掉,赤足踏地,左手三根手指伸入口中,将只见咬破,嚼了几下,募地张口向上喷吐。

一股血雾从他口中喷出,霎时间大殿之内刮起一阵腥风,七面魔幡同时摇动,血丝雾化,自然断裂成为血气,血气浓度不断升高,纠结在一起,形成一团血色混沌,乍一看去,仿佛一颗巨大的心脏,在不停地跳动。

见“心脏”跳动正常,石生才稍稍松了口气,将小鞋子重新穿好,再用玉环把头发束在一起,边弄边埋怨:“这红发老祖的手段真的太差劲了,又麻烦又低级,如果不是我的血神经修为不够,才不耐烦用他这劳什子呢!”

二凤知道石生是傅则阳认定的衣钵传人,未来光明神教第二代教主,他是血神经的道统传承者,也将是这世界上第二位血神魔尊,以后的成就之大,非但自己比不了,就连同样修炼了血神经的大姐初凤也远远不如,这也是初凤方才如此紧张石生安慰的一个原因,现在大家已经默认石生是光明少主了。

她看着这七面诡异的心脏,猜道:“这莫非就是红发老祖的五淫呼血兜?”

“正是呢!”石生不断吐槽,“外面用的是七煞魔幡,这东西教主教我重新练过,威力比原来大了不少,但我不爱用。这本是红发老祖用来在南疆防备洞玄仙婆师徒的,专能克制各种蛊虫,连昔年绿袍老祖赖以成名的百毒金蚕蛊也能对付。这次教主给我留下锦囊,教我用它来对付穿心和尚的心魔剑,不然我才不用呢。”

相对于这类魔道的法术法宝,石生更喜欢用飞剑,最爱外祖父留下来的南明离火剑,遇着敌人,身剑合一冲过去,拦腰斩成两段,直接解决战斗。或者像傅则阳那样,合身化成一道血影,遇着人直接拿头一扑,比仙剑更省事。

只是这次要对付的穿心和尚剑术高明,道行对于他来说深不可测,哪怕他拿着南明离火剑仍然不是人家的一招之敌,血神经有没有修炼到第九层,凝成血神法体,要对付穿心和尚,只能依靠这五淫呼血兜。

所谓五淫,前面提到过,由于限制太多,不便多诉,红发老祖这宝贝使用火灵神君所传的阿修罗**炼成,费了许多心力,确实是件好宝贝,不管什么生物,只要有七情六欲的,被这魔网缠上一丝,便再难逃,一旦被全部望进去,立刻坠入五**界,彻底迷神丧志,沉沦其中,只能任由宰割,予取予求。

其沾染敌人心智,堪称一绝!

穿心和尚的心魔剑,脱胎于了了和尚的佛门心剑,佛法讲空心空性,如如不动,但一遭化心为剑,必然要动,而且还要动杀机,如此便跟佛法相悖。非得了悟色空不二,证得一真,方能大乘,兼具佛门慧剑与道家仙剑两家奥妙,十分神奇,专能斩诸般阴魔幻象,越是虚幻的魔境,别家修行者都无可奈何的,他们这一门的心剑越显威力。

然而穿心和尚加入了魔法修炼,不是用来斩碎魔境,破六道虚幻,而是专门用来杀人的,佛门慧剑事是以清净为本,他这心魔剑是以贪嗔痴三毒为本,出剑先生杀机,若不能杀人,念头不够通达,便与剑锋有损,非得杀得至少一条性命,果决杀伐,畅了心意,方能保持剑锋凌厉,而且杀得越多,威力越大。

从表面上来看,心魔剑比心佛剑威力更大,更加诡谲莫测,变化无常,但是其有本身弱点,就是出剑的动机,此剑从生到成,皆是建立在三毒之上,其本身堕入魔道,剑未生成,心魔早生。

穿心和尚法力高强,遇上别人凭借这魔剑无往不利,遇上傅则阳,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傅则阳站在更高的境界往下看,一眼就见着这么大一个漏洞,堪比地球上电脑系统的八阿哥,直接对症开方,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让他中了招。

先前在六王府中,因天狐妖王相对最弱,傅则阳便夺了这狐妖的身体,然后以魔法暗制穿心和尚,让他主动拿出心魔剑来测试自己,结果自然成功蒙骗过了所有人,连邓隐都没有怀疑,之后跟邓隐斗法的时候,也让他心思混乱,魔魔怔怔,没有出手相助邓隐。

如今石生按照傅则阳的指点,在这里布下五淫呼血兜将穿心和尚的心魔剑粘住,囚禁于五**境之中。

对于穿心和尚来说,魔既是剑,剑亦是魔,每一种魔剑都相当于穿心和尚的心魔,杀人越多,剑锋越利,威力越大,反噬力道也是越强,平时被穿心和尚强大深厚的功力镇压,并无不妥,这会石生施法,用魔法对魔剑进行染着,先使剑着魔,再隔空传染给穿心和尚,三毒能够相互传染,魔念也能够相互传染,这种直指人心的魔法,比隔空咒人更加可怕。

穿心和尚尚无察觉,感觉魔剑并没有杀到人,反而被对方困住,他冷笑一声:“我这剑念定则聚成剑形,念消则散成神识,你焉能困得住?”他隔空将魔剑散了,然后挥动袍袖,又发出上百支无形魔剑,将漫天的蓝血魔砂不断绞碎,并准确地找到初凤藏神之地,要把她的元神钉住。

他做梦也想不到,经过傅则阳指点重炼以后的五淫呼血兜竟然别具神妙,那颗心脏里面无形魔剑虽然散去,但上面附着的神识却被强行留住,并且以此为媒介,仍然跟穿心和尚心神相连。这些都是极其细微的,休说是穿心和尚,普天之下只有如傅则阳那般境界,能够观测觉知到自己每一个念头的,其他人谁也感知不到。

二凤见石生这里没有危险,心中记挂着姐姐,便要出来帮忙。

石生盘腿坐下:“二姨姥姥,大姨姥姥已经是不死之身,那妖僧伤害不了她,你留在这里帮我护法,看我降这妖僧!”

他双手掐诀,先从手指渗出一滴精血,口念魔咒,对着血滴祝祷了几句,吹了口气,然后屈指弹出,血滴飞入那颗心脏里面,心脏跳动陡然加快。

他回头跟二凤说:“我先给这个和尚一颗贪心!”

外面穿心和尚仗着心魔剑随心感应,即快又强,果然找着了初凤在蓝血魔砂中的藏身之处,操纵魔剑飞去,凌厉的剑锋切碎了一颗颗魔砂,蓝色的血滴迸溅如雨,在下落的过程当中,每一点细碎的血滴重新凝成魔砂,再度飞起,要去保护主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穿心和尚的法力道行,以及斗法的经验都远远强过初凤,他的魔剑准确地找到初凤,飞过去时,念到剑到,初凤想要逃走都没来得及,先被一支剑钉在额头上,然后是胸膛、小腹、四肢等处,共插入了十二支剑,剩下最后一支抵在初凤的心脏处,所谓不死之身也并不是真的不死,往上还有个不灭真身,修到血神经第十二层,达到万劫不坏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初凤现在的水平,只要被穿心和尚这一剑插进入,傅则阳以后就只能来设法收拢她的残魂,再耗费至少一甲子的心力助她重新固魄凝神,再送去转世了。

然而就在魔剑将要发动的最后一刻突然顿住,穿心和尚看着初凤,想着:这女子根骨姿色都算不错,若是能带回去做个暖裟的小妾倒是妙极,她是傅则阳的徒弟,修炼了血神经,还能从她口中逼问出秘籍……

贪心一起,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问初凤:“你可愿意以后跟在我老人家身边?你若答应,我便饶了你,只炼制一件法物禁制你的元神,并不会为难折磨你,只要你乖乖听话,行走坐卧,一切如常。”

这时候,在大殿之内,石生又弹出第二滴血:“再给你一滴傲慢心!”

初凤被心魔剑钉住神体,变化不得,将恩母慧珠给她的七彩如意珠暗自准备,要强行震碎身上的魔剑,跟敌人同归于尽,至少能够毁了穿心和尚的躯壳,然后单凭元神斗法,自己即便大伤元气也会有几分胜算!

她暗暗地积攒气力,口中说道:“我师父是光明教主,我若跟你走不要紧,日后非但我师父不会饶了我,光明教上下那么多的教众,都会把我当成叛徒。”

穿心和尚冷笑:“傅则阳算个什么东西?他能斗得过我的心魔剑吗?便是你说的光明神教,上至光明二使,四大护教法王,下到五行旗各个掌旗使,在我眼中都如土鸡瓦狗一般,我动念之间,万剑齐发,将他们斩成碎骨烂肉,堆做尸山血海!”

石生在大殿中又弹出第三滴血:“再给你来个怀疑之心!”

初凤又说:“我师父除了光明教下,他还做过武当派的掌门,武当派现任掌门杨鲤就是他的嫡传徒孙。还有海外林幽、钱康、余娲等许多仙人都是他的朋友,个个神通广大。”

穿心和尚不服:“我也不是孤家寡人,那殿内正在跟你师父斗法的血神君邓隐,还有天上那赤尸神君,都跟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等待会邓道友杀了傅则阳,赤尸道友宰了那老猴头,我们便要联合妖皇反攻光明军,并吞**,席卷八荒。”

初凤道:“据我所知,那邓隐是个无情无义,又阴又狠之人,连跟他一通修道比手足还亲的师兄也能出卖,连下嫁给他共同修道的妻子也能背叛,这种魔头,你怎能信他?就算真的如你所说,将来夺了天下,你们成了界王法主,他有焉能容得下你跟他平起平坐?你难道比任寿对他更好,比申无垢跟他更亲么?”

穿心和尚果然疑心大起,向他这种修炼千年的魔道巨擘,本就互相怀疑,毫无信义,跟邓隐合作本质上就是在互相利用,这会受了魔法暗制,怀疑的成份百倍千倍地暴增,听了初凤的话,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不禁回头望皇宫正殿忘了一眼,目光之中满是戒备阴狠。

293 石生战穿心

石生按照傅则阳教给他的办法,用红发老祖的五淫呼血兜隔空施以魔法,影响穿心和尚的神念,此为傅则阳结合血神经和诸天秘魔玄经所创的法术,应着对付穿心和尚的机会,起名换做滴血川心**。

石生连续弹出五滴鲜血,先将贪、慢、疑注满穿心和尚的心神,贪心使得穿心和尚即贪图血神经,又贪图初凤的美色;慢心使他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谁都不是他一合之敌;疑心让他对所有人说的话都产生怀疑,越怀疑越觉得是真的。

初凤看出穿心和尚神态不对,便按下七彩如意珠不发,只是一味出言挑拨,并悄然用上了魔道手段——秘魔玄音,使自己说话的声音让对方觉得堪比天籁,无比动听,说话的内容也特别让人信服,每一句话,都有一发入魂的效果。

穿心和尚也隐隐觉察出不对,他毕竟得道多年,当初跟长眉真人斗剑失败以后,隐居在太行山的山腹之中,闭关静修好几百年,专门磨练心性,养炼魔头,虽是魔道,但心性比很多剑仙都要高出好几个层次,境界着实不低。

他发现自己竟然生出自己可以轻松捏死傅则阳、剑斩血神君的想法,他自己也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又想起自己本不是喜好女色的人,怎么就突然对初凤有了兴趣?

似这种道行极高的人都有自省的能力,按照佛教的说法,人是糊涂佛,佛是明白人,佛法修为越高,明白的时间越长,在三家六道之中越往地层,糊涂的时候越长,如在地狱道里的人,无时无刻都是糊涂的,若是在忉利天宫的人,就能有很多明白的时候。

魔法能够于不知不觉之间让人遭受暗算,堕入魔境而不自知,有修行过的却能偶尔心生警觉,道行越高,惊觉的几率越大,也越频繁,修到最后便能心境永远清明,汞性圆融,始终保持清醒,到了那般境界,类似的魔道法术对其基本上就不会起什么作用了,乃至于诸天神魔阴魔,都奈何不了他。

穿心和尚觉出不对,就要设法稳定心神,石生及时地又弹出第四滴鲜血,这一次给他心中注入的是“愚痴”。

所谓愚痴就是糊涂,就是不明白,就是没办法了悟大道,觉悟正觉,像畜生道的生物,蹲在那里看山景能看一辈子,只晓得吃了睡,睡了吃,永远不会去思考宇宙恩人生的意义,不去思考自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穿心和尚才要警觉,中了这点愚痴以后,便断绝了清醒的能力,只是想:这世界上谁能在无形之中害得了我?若说斗剑斗法,当年的我不如任寿,若是他没有飞升,还在人间,我却也不惧他,只要这次能够从那妖王手里取得蚩尤血,便是天仙我也斩得,今天我亦不惧,还能收服一只金翅大鹏,将来遇着李静虚,量他也没有胆子跟我讨要!

又看着初凤想:这小魔女对着我搔首弄姿,此等魔法手段无异于班门弄斧,便是另有魔道高人隔空暗算,只要被我感知得到,就可以顺着气机放出心魔剑去斩他!是了,十有**是前面那大殿之中有人做法,想要影响我的心境!

他试着用心魔剑去隔空锁定,准确地找到石生的位置,心中狞笑,一面分出九柄心魔剑循着魔法气机飞去斩杀石生,一面就要把初凤杀了。

石生修炼血神经,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天赋异禀,资质过人,已经有所小成,立即感知到穿心和尚用神识将他锁定,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最后一滴精血弹入那五血呼淫兜所形成的巨大心脏里面。

魔剑穿墙而入,二凤也感知到,急忙放出飞剑迎敌。

“不用二姨姥姥动手,看我的!”石生双手掐诀,各自迸射出一股血光射入心脏里面,那心脏猛烈跳动,忽然向外飙血,喷射出七股血线,各自凝成一柄跟穿心和尚所用一模一样的心魔剑,飞上去迎敌。

正要动手杀死初凤的穿心和尚大吃一惊:这心魔剑术是我于太行山中独创的,旁人如何会使?转念一想,莫非是大师兄了了和尚的传人?

他向大殿方向大声喝道:“小崽子,了了禅师是你什么人?”

话刚出口便又摇头,在这转念之间,双方隔空斗剑已经交手数十招,石生所用的,分明就是自己一个模子刻出去的心魔剑术,并非是大师兄了了的佛门心剑,二者之间虽然同源同出,但一为佛道,一为魔道,只是看上去很像,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

石生最后一滴精血给他加的料是嗔恨,穿心和尚见这么一个才入魔道不久的小崽子,竟然能够使用自己的心魔剑术,肯定是偷学的,而自己从太行山出关以后,这心魔剑术只使用过五次,除了跟摩黯斗法用了很长时间,其他时候都是快速解决战斗,今日对付初凤也没用很长时间就将其血神元神钉在空中。

你怎么能、怎么敢偷学我的剑法?还使得这样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穿心和尚越想越气,越斗越怒,石生从刚会走路时候就开始学习剑术,武当山上灭尘子和灵灵子都是剑术名家,外祖父祖母,以及杨鲤师叔,俱都以剑术文明,后来傅则阳又手把手地亲传,他本人又十分聪明,已经深得仙魔两道剑术三昧。

这会他通过五淫呼血兜孕育穿心和尚的心魔,藉此复制出一模一样的心魔剑去跟穿心和尚斗,一时之间也打得风生水起。

七支剑对上九支剑,都是无影无形,双方凭借强大的元神感知能力,使得十六口飞剑在空中乱切乱绞,无声无息,却惊险万分,窗棂上的垂挂,黄罗下的流苏,铜鹤香炉的脑袋,两人多高的花瓶,一样紧接一样地被削断切割,与本体分离,有的瞬间就被绞成粉碎。

石生飞剑数量上有所不敌,募地变换剑诀,两手一分,使出武当派太乙分光剑诀,七支剑变成了十四支,以多打少围攻对方的九柄。

穿心和尚大怒:“武当派的分光剑诀!哼,你就算修炼到张三丰的境界,分化出来的剑光也是有限的,我这心魔剑却能分化无穷无尽,便是老牛鼻子在世,也不是我的对手。”

石生听他辱及自家的祖师,脆生生地还口:“够贼秃,我家祖师爷若在世,管你千剑万剑,只一剑砍过去就全破了,连你那颗秃头也劈成两半!”

两人对呛,各施手段,穿心和尚真的把心魔剑不断化生,分出越来越多的飞剑,石生抵挡不住,再次变换,改成星潮剑诀,所有光剑全部碎成无形的星潮向前涌去。

穿心和尚这心魔剑十分厉害,便是傅则阳亲至使用星潮剑诀与他公平斗剑,一时也要落入下风,石生功力不济,就更加抵挡不住,剑星光潮只反击去不远,将大殿墙壁消解出一个窟窿,然后就又被魔剑逼了回来,更有数之不尽的魔剑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二凤看出不妙,再度将红蛟剪、化血钉祭起:“小石生,贼和尚厉害,咱们快走。”

“不走!我不怕他!”石生倔强地说,“二姨姥姥,你把化血钉分我一颗,然后便去救大姨姥姥,我今天必要把这贼和尚的心给戳爆,教他应了自己的名号!”

原来,石生最崇拜的就是傅则阳,而傅则阳所有的战绩当中,石生最神往的就是在伽蓝寺干掉破头和尚那一战。

破头和尚也是得道千年,比眼前这个穿心和尚更加厉害,当年跟邓隐争夺血神经落败,也并非是实力有所不如,甚至破头和尚还要强出他不少,只是时运不济,总有任寿、申无垢、红花公主等人插手,破头和尚才失了魔经,还被邓隐击败,丢人丢面。经过在昆仑山中闭关以后,出来更加无法无天,按照许多人的分析,傅则阳想要胜过破头和尚并不容易,就算他手上有吸星环等法宝,也只能勉强击败破头和尚,将其逐走也就完了。

然而让全天下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是,傅则阳竟然干掉了破头和尚,不过略施小计,连斗法三日三夜这种桥段都没有,干净利落,轻轻松松,仿佛弹指之间就打破了和尚的头,让那魔僧死了个名副其实。

石生下了武当山以后看到傅则阳给他的锦囊,说将来到了河北妖国,会遇到一个穿心和尚,擅长心剑之法,教他利用五淫呼血兜乘隙暗制,使其入魔走火,将其逐走。石生却想超额完成任务,也像仿效傅则阳将破头和尚破头,他也要使穿心和尚穿心。

他飞身投入七面魔幡组成的魔阵之中,盘膝坐在五淫呼血兜底下,运作神功,仰头张口喷出一股血气,血气将那颗心脏包裹,那颗魔心被血光束缚住,仿佛落入落网的野兽,开始猛力挣扎,加快跳动,却被血光强行压缩下降,越来越小,跳动得越来越厉害。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剧烈的心跳声似低音炮发出来的,等到了石生口边的时候,已经跳成一团,出了许多虚影。

石生皱眉,喉咙里发出秘魔神音,声带振动,发出几个诡异的音节,心脏跳动频率稍缓,被血光摄住,落入石生口中。

石生将魔心一口吞下,霎时间全身血液都沸腾了,白皙的皮肤尽成红色,并非被沾染,而是体内仿佛成了发光体,耀眼的魔光从肌肤下面透射出来,让他成了一个光人,尤其厉害的是从眼睛里溢出来两道魔光,射出好几米远。

石生从地上一跃而起,俊秀的小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穿心和尚,我现在吞食了你的心魔,我就成了你的心魔,你还能杀得了我吗?”

他也真是大胆,寻常修士,如佛道两家,俱都畏魔如虎,视之如同蛇蝎,丝毫不感沾染,起心动念都要万分谨慎,净土宗要不停地念佛、想佛、忆佛,就是为了避免念魔、想魔、忆魔,以无量光,圆融万物的佛果来代替一切毒念恶念,让魔无机可乘。

便是魔道修士,虽然养魔炼魔,也都与魔保持着一定心灵上的距离,只有那些修炼到极高境界的魔道大佬才敢将元神与神魔相合,但也是有前提基础的,还不能长久,斗完法以后立即分开,免得被魔沾染,影响心智。

石生现在道行有限,就算是傅则阳在场,也断不会让他这么弄险。

他却仗着自己修炼血神经,不把魔类放在眼里,这小孩在娘胎里被人用魔法祭炼过灵魂,出生以后从没见着父母至亲,又被姥姥抛弃,心中有一股子傲劲和狠劲,对魔头也有一种亲近感,最喜欢与魔头打交道,越是凶恶的他越喜欢,然后用各种手段把这些凶魔折磨到心智崩溃,教他们认自己做小祖宗放肯罢休。

这会他毫不犹豫地吞食了穿心和尚的心魔,霎时间脑子里涌出了数不清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十分杂碎,有的只是树叶飘落的一个瞬间,有的更是许多细微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很难觉察到的,时间跨度又长,间隔了许多个朝代。

记忆的总量并不多,更多的是各种负面情绪,在长眉真人青索剑下的恐惧,窝在太行山腹之中苦修的愤恨,听说血神经出世以后的贪婪……

穿心和尚也没想到这小孩竟然如此大胆,同时也知道了这件事的恐怖。

除了破尽无名的佛陀和纯阳无阴的金仙,每个众生都有心魔,心魔代表着自己的弱点,自己最卑微,最恐惧,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一面,同时心魔也是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人掌握,自己便将彻底由人摆布!

心魔是每个人的把柄,只能藏在自己内心的最地层,绝不能攥在别人手里。

但是,穿心和尚却并不十分担心:“我千余年修行,杀生无数,心魔何等强大?便是傅则阳在这里,你问问他敢不敢随便吞下别人的心魔?你小子能有多少道行?若要用心魔对付我,你自己得先承受魔的沾染,此刻都不用我动手,你先自行失智入魔了!”

他站在殿外的空中,开始发动圆镜魔轮,要叫石生自寻死地。

294 魔镜偷心

穿心和尚修炼的圆镜魔轮,既是法术,也是法宝,脱胎于师门的大圆镜智,本意是转识成智,修得心如明镜,能够照见世间一切种种。

他原本修行此法很不得力,后来学了魔法,两厢结合,竟然突飞猛进,将圆镜炼成。不过他炼出来的这个圆镜,并非转识成智,而是以识转识,头上安头,角上长角,号称能够照见敌我双方的每一个念头,实则召见的是自身心魔所呈现出来的表相。

他知道这门法术尚有缺陷,也知道该如何弥补,千百年苦修却始终差了一层,总觉得距离最后只剩下一层窗户纸,却是看山跑死马,修了一个百年再一个百年,始终不能突破。

在败在长眉真人青索剑下,他跑去太行山山腹之中龟缩闭关,想要不足这门法术,又依照佛门四圣金轮炼就了一圈魔轮,箍在法镜的外围,合炼成一件宝物,滴血祭炼融入自身,用的时候动念即出。

敌人一旦被这魔镜罩住,便再难逃脱,先被魔镜照出心魔,既是每个人心底最黑暗最软弱的东西,许许多多陈年旧事,见不得人的丑事,不好对外宣扬的私事,全部都会显现出来,被摊在阳光底下。

他在转动魔镜外面的魔轮,使得镜中出现的一切人物,都会由魔头化现,变得真实存在,扮演各自的角色扑向目标。

这般反复转动几周,镜中人便已经死去活来,颠倒黑白,忘却时空,如同在轮回之中出生入死许多次以后的状态,再不能自主,他再将其摄去元神,随意处置。

他中了石生的滴血穿心**,心中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使得五阴炽盛,神癫意狂,此刻只想把石生斩成碎片,绞成肉酱,摄来魂魄炼成魔头,连被钉在空中的初凤都抛在脑后,不惜损精劳神,将圆镜魔轮祭出。

石生强吞穿心和尚的心魔,道浅魔高,十分难受,不只是生理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难受,强烈的恐惧、刻骨的悲伤、撕心的奢望……让他头昏脑涨,胸胀欲爆,鼻子酸溜溜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总算他天赋异禀,数世苦修,神凝志坚,保持最后的一点清明。

这时候头顶上落下一幢金光红芒,他仰头一看,见着一个巨大的耀眼圆轮悬在头顶,仿佛太阳低垂,只照耀他一个人,世界上所有的光彩都因此暗淡乌黑,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宇宙之中只剩下这一个金轮。

在镜轮之中,师生看见一个身材圆圆,脑袋圆圆的和尚,正泪流满面,仰头观望。

石生迟疑地用手摸了摸脸,看着镜子里的人也在摸脸:“这是我吗?”

穿心和尚也愣住了,魔镜之中照射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模样,而且是满脸恐惧悲伤的样子。此时此刻如同照镜子般看着自己,穿心和尚心头升起一种无比剧烈的厌恶。

石生用手指着镜中的和尚:“我还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你这贼和尚弄鬼,装成镜子里的人学我,却忘了变化形貌,就你这德行,也想骗过我?我老人家得道千年,新近在太行山中闭关苦修,已经练成盖世**,无尽的神通,够贼秃敢学我,先看看我的心魔剑!”

他双手一分,心念所至,化作无数柄看不见的利刃,向上升空刺向镜中人。

心魔剑到达镜面的时候,如同碰到水面,漾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继而一穿而过,过了时空,直出现在外面的穿心和尚面前,穿心和尚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这跟自己预料所及的完全不同。

魔剑临身,他也来不及细思其中的原理,急忙也放出心魔剑反击。

石生这一招吞掉心魔的方法原理来自于血神经,修炼到第十一层后,一扑之下不但能够夺走对方的精气神魂,记忆情绪,连对方身体里面的魔头、魔念都能摄走,第九层扑人只能夺舍,恢复元气,扑得越多恢复越快,第十层扑人能夺精神,扑得越多,法力越强。

等到了第十一层后,扑杀越多的人,知道的越多,领悟得越多,能够把敌人所学所悟都化为己有,最后能够拥有充塞宇宙的知识和神念,识海与血海合二为一,形神相抱,化为无边无尽的魔海魔域时空,方是血神经修炼到尽头的状态。

石生目前修为上远远不够,境界上更是达不到,却领会了一丝意思,于是敢大胆吞下对方的心魔……其实他早就想试验,他觉得,能够把对方的魔心吞掉是件很酷的事,这样对方在有魔劫的时候,或者即将走火入魔,他过去把对方的心魔吞掉,对方就能平安渡过了。

当然如果是敌人,他可以为对方种上心魔……不过这个课题他目前只有个初步的想法,还没有正是着手研究修炼。

他给这门法术起名叫做偷心**,他现在偷了穿心和尚的心,在穿心和尚五感六识所成的十八界中,他自己会什么法术,石生就会什么法术,石生也是以他的形象出现的,相当于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穿心和尚会心魔剑法,石生也会心魔剑法,用得跟他一样好……

本来石生虽然已经偷学了这心魔剑法,但用起来自然远远不能跟穿心和尚这位立法祖师相比,但妙就妙在,偷心以后,两人之间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心意相通”,穿心和尚起心动念,他都有所感应,但他感应到更多的是潜意识的内容。

譬如穿心和尚放出一剑向前飞刺,潜意识当中会自然生出,只有横剑拦截才能挡住我这招,石生感知到这个潜意识,立即将剑横着拦截,便将其挡住。

穿心和尚愤怒变招,将一剑化三剑,主观意识想,这下你抵挡不住了吧?潜意识中却从他的“知识库”中调动,生成“可以用三剑合一反其道的方法,不但能够挡住,还能反击”……这就是心魔,也是众生当中,欲不得、爱别离、恨相聚,乃至于生老病死等等诸多苦难心识上的根源和基础!

石生现在就相当于他的心魔,他初用偷心之法,刚开始还不适应,每每也调动主观意识,想着要用分光剑诀、星潮剑诀等法子去对抗,但每次这样起心动念,就会被穿心和尚找到破绽,立即落入颓势。

只有他摒弃自己的主观意识,将潜意识随着穿心和尚的潜意识而动,如镜照镜,顺水随事,以穿心和尚的剑法去破穿心和尚的剑法,这样自己不需要劳一点心,费一点事,反而优势越来越明显。

穿心和尚相当于跟自己的心魔斗剑,也相当于自己跟自己斗剑,他自己本身越强,那个敌对的自己也就越强,他又被注满了贪婪、嗔恨、傲慢、怀疑、愚痴,本来佛门大圆镜智能够照见人我皆空,他却由于因地不真,果也迂曲,无法堪破目前的困境,只想着以剑杀敌,以力证道,想要一剑劈碎这天,一拳打烂这地,一腔魔火放出来把面前的敌人煅烧成劫灰,并且烧烂整个这让他憎恶愤怒的世界!

他不断加**力输出,将心魔剑法的精髓运用到了极致,另一边石生已经找到了窍门,非但全部动心费力,反而想起傅则阳曾经给他讲过佛道魔三家的道理总纲,尤其是傅则阳给他讲述当年三丰真人在武当山上传道的清静。

如今这种情况,跟道家讲的“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以及“无有入无间。”等经文完全契合。

相对于穿心和尚,他是柔弱的,对方是强大的,就算他使劲全力也打不过对方,现在他连一点力气都不用,反倒把穿心和尚逼入了绝地。

同时,这也跟傅则阳给他讲的龙象般若经教义很契合,龙象般若经的奥义在于般若,而不在于龙象,龙象力气再大,法力再强,不如般若一丝一毫,傅则阳给他讲完经文以后特别嘱咐,若了悟了般若奥妙,哪怕一指一音,也能轻松降龙伏象。

石生心有明悟,充满法喜,外面的穿心和尚却斗得越发激烈,各种佛魔两家的手段全都使出来了,只是他使出什么法术,石生就能随之使出什么法术,他能动用什么法宝,石生也能自圆镜魔轮之中变现出什么法宝……

穿心和尚双目赤红,气喘如牛,口中叫骂不停,作为一代魔道宗师,把千年积攒得词汇一股脑地倾倒出来,即有内涵,寓意又深,有时候合辙押韵,骈四俪六,有时候混杂着各地方言,闻言古话,与之相比,全天下所有的泼妇加起来都要汗颜流泪,自愧不如。

然而石生所呈现出来的穿心和尚,能够从他潜意识当中偷出更多的脏话,如果说,一个人主观意识能够想起并且调动的信息,相当于人一只手能抓的泥土,那么这个人潜意识里所深藏的信息,绝对比整个世界的泥土还要多得多。

因此,石生的词汇量是他的几千亿万倍,又能自动提前预感他要骂的东西,提前喝骂出来。斗剑斗法两人始终是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骂街石生就远远占据了上风。

作为傅则阳教育出来的好孩子,石生本来是不想骂街也不会骂街的,最脏的话也就是贼和尚,狗贼秃,死秃驴之类的,刚开始他虽然得到了穿心和尚的骂人词库,但是本身的教养让他骂不出口,尤其其中有很多下流不雅,颜色昏黄的专有名词,但是他有心阻碍不去骂人,便心生挂碍,心生挂碍以后,就与心魔不再响应,心魔剑法滞涩起来,差点被穿心和尚乘隙攻进殿中将他砍了。

于是他不得不骂……仿佛是一个看客,又像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各种难听的字眼如绝了堤的洪水一般向穿心和尚倾泻……

穿心和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越发生气,生气以后,入魔越深,入魔越深,怒火越盛,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骂天骂地骂空气,喷仙喷佛喷父母,无所不骂,无所不喷。

这样连动手带动嘴,火力全开,血拼了小半日,穿心和尚开始心力交瘁,这种强度的斗法,劳心劳力,比跟傅则阳斗还要厉害,毕竟他打不过傅则阳还能逃走,以他的实力和狡诈程度,傅则阳想要留住并且消灭他也不容易,而现在这种自己跟自己打,精气神损耗太大,就算他现在觉醒立即逃走,也元气大伤,非得回太行山腹中再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收心退魔,避免走火入魔,再将元气养回来。

但是石生一心要复制太爷爷傅老魔的光辉战绩,并不想让他走,而且亲身体验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境遇,有了种种明悟,境界疯狂突破提升。

他见穿心和尚已经彻底入魔,身体上虚耗太多,心智上也疯癫起来,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双手掐诀,模仿穿心和尚:“贼和尚,且让你试试你自己的催命绝技!”

一团金光自他手上升起,向上投入圆镜之中,继而在外面穿心和尚的头顶出现,然而展开摊成一个金光圆镜,外面裹着一圈红色魔轮。

穿心和尚抬头一看,见镜子里面又有一个自己,是头像下,倒悬着盘膝而坐,正仰着头向下望着自己,面带可恨的邪笑。

他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向前看,前方的自己仍然存在,不止前方,后面也有一个,左边也有一个,右边也有一个,左前还有一个,斜上更有一个……

此乃魔镜相互对照相应,本来他自心本来就是一个魔镜,生出来的心魔又是一个魔镜,偏生他头上安头,又花费数百年苦功修出来一个魔镜,三个魔镜凑在一起,魔影重重反射,形成数不清的魔境。

穿心和尚霎时间感觉自己空落落的,心仿佛不存在了,身体也似乎没有了,整个人都化成了虚无,飘荡在无尽无边,充满黑暗的宇宙时空之中。

“不好!”仿佛沉睡中感觉自己一脚跌空,他心神和身体同时震动,清醒了过来。

295 妖族算计

穿心和尚陷入了重重魔镜相互照射形成的无尽时空当中,他猛然惊觉,好似大梦初醒,只不过人生如梦,睡觉的时候便似在梦里做梦,入魔以后,又是梦中梦见自己做梦……

亘古无明遮盖,层层无明,他虽然自梦中惊醒,但实际上仍在梦中,只晓得自己着了敌人的到,落入到这种迷境之地,兀自冷笑:“你们竟然用我的方法来对付我?可恨!可耻!我今天要让你们这群妖僧知道我这心魔神剑的厉害……”

他已经耗尽了心血精气,又被滴血穿心大法将各种毒念沾染浸透,心火发,肝火动,引得肺火、脾火、肾火同时剧烈燃烧,自内而外,烧透泥丸,神癫魂仇驰,此时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却更加发狠。

石生以穿心和尚的模样,在每一面“魔镜”之中嬉笑:“贼和尚,小爷今日让你应了自己的法号,做个穿了心的和尚!”

他双手掐诀,凝神定志,发动心魔神剑,这次却不是凭空凝聚出来,然后操纵了去砍穿心和尚,而是藉由穿心和尚发动心魔剑的意志,将此剑在穿心和尚心内凝聚,共三千六百柄无形气剑,同时向外迸发。

穿心和尚预感到不妙,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妙,只破口大骂着放出无数无形飞剑组成剑流,飞向镜中去斩说话的自己。

“噗!”瞬息间,穿心和尚就被分解成无数块血肉,乱刃分尸,然后从五脏碎末里面喷涌出五股怨毒魔火,在短短数秒之间将所有骨肉燃烧成飞灰!

由于他这心魔剑由心而发,无形无质,专能斩人元神,他的身体被斩成碎片,神魂也同样七零八落,成了数不清的残魂碎魄,被石生隔空招手,全部收入镜中去了。

两人这一番隔空斗剑,实质上惊险万分,但在外人眼中却与寻常剑仙斗剑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二凤看见石生盘膝坐在七面魔幡中间,时而诡笑,时而皱眉,时而撇嘴。

她虽然修炼的是道家仙法,是申无垢的无妄仙经,但姐姐初凤和金须奴修炼的都是正宗的血神经,多年下来耳濡目染,对于魔道功法也了解颇多,看出石生是在天人交战,与魔头抗衡,虽然不动手脚,却最是凶险,稍有差错便走火入魔,甚至引火自焚。

她帮不上忙,便在外面帮助石生护法,过了会,初凤也进来了,穿心和尚跟石生斗法的中期,心神开始狂乱,钉着自己的心魔剑不再如先前那帮坚不可破,初凤仗着血神经玄功变化,放出魔焰将魔剑炼化,脱了禁锢,赶忙进来查看情况。

初凤是识货的,看见石生这般情景,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把慧珠给她的七彩如意珠拿出来,悬在石生额头上,并滴血化气,让石生吸入体内,补充他消耗的精血和法力,并全力帮助他守护心神。

两人都修炼血神经,同出同源,石生得了她的帮助更加有恃无恐,才跟穿心和尚耗了半日,最终将穿心和尚万剑穿心杀死。

“哇!”石生扑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血中有一颗心脏,血呼呼地,不停跳动。

“小石生,你怎么样?”初凤和二凤从两边把他扶住,二凤拿出丹药往他嘴里塞。

“我没事。”石生坐起来,满脸虚弱,这场跟穿心和尚的斗法,也耗费掉了他太多的心力,虽然本质上是他四两拨千斤,穿心和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自己斗,但是穿心和尚的法力太高,至少也有“一百万斤”,他就得使出至少四百斤的力道,而且魔道斗法,精神至关重要,中间始终绷紧了心弦,片刻不敢疏忽大意,稍微错念便要万劫不复,这会放松下来,他感觉浑身酸软,眼冒金星,手脚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地上那颗心脏跳着跳着,速度越来越慢,很快就不再跳了,熔化成一滩血水,只剩下许多细线凑在一起,面团似的个东西,那便是精炼以后五淫呼血兜的本体,石生把它收起。

看见初凤和二凤,石生很高兴,左手攥成小拳头,轻轻挥舞:“我杀了穿心和尚,教他应了自己的法号,穿心而死,还收了他的残魂!”

初凤说:“你这孩子也真是胆大得可以装天了,似你这种手段我也知道,但却宁可兵解转世也不敢使用,稍一错念,便自行走火,成了诸天秘魔的奴隶!”

石生掏出个小瓶,把穿心和尚的残魂收进去,冲初凤嘿嘿笑道:“太师爷爷将破头和尚破了头,我让穿心和尚穿了心,这样才不辜负平日里他老人家对我的教导,人都说我本该是峨眉派的弟子,玄门正宗的种子,太师爷爷用魔法诡计把我诳过来,还说我是未来的什么峨眉七矮之一,我前世就是道家散仙,早晚仍要回归到玄门正宗……我乘隙太爷爷的道统,修炼正宗的血神经,行事作风都跟太爷爷一般无二,看他们将来谁还能说我是峨眉的人?”

初凤看着小孩满脸的倔强和得意,心中暗叹:难怪师父把这孩子定为未来的接班人,我们这辈人当中,修炼血神经的也有好几位,除了我之外,还有金须奴、邓八姑、陈玉凤等,我与金须奴且不说,那邓八姑跟陈玉凤都是天下驰名的魔道巨擘,光明神教的左右使者,位置还在四大护教神君之上,竟然连她们俩也不被师父看好。先前看石生这孩子虽然聪明伶俐,天资聪颖,但也不至于比陈邓二人更强,如今看来这份根器确非我们几个所能及。

初凤问石生:“我们是跟秦渔师叔还有猿长老一起来的,师父交代的任务尚未完成,师父吩咐你做的事情可都完事了?”

石生点头:“师父只让我用这法子对付穿心和尚,其他的没说,不过我还想再去找师父,只是闲杂有点乏力,得休息一会在动身。”

“小祖宗,你杀了穿心和尚,已经够露脸了。”二凤在一旁说,“你就老实地呆在这里哪也别去了,师父必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咱们只把自己份内的事情作好就完了。”

“二妹说的不错。”初凤说,“二妹你就在这里照顾他,也看着他别再让他再出去乱跑了,我先去助猿长老一臂之力,赤尸神君是光明教第二位护教法王,本来就是魔道中的老前辈,自从上了光明顶以后得师父相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越发神通广大,时间长了猿长老恐不是他的对手,唉,也不知秦师叔现身了没有……”

她叫二凤带着石生留在殿中,独自化作一道蓝光飞到外面,见天上猿长老跟赤尸神君已经全都不见了,不知斗到了哪里。她又飞向皇宫正殿,这里面杯盘狼藉,破碎的桌椅家具抛洒得到处都是,前面半边已经坍塌,后面还有不足三分之二的顶棚,由于正梁未断,依旧坚挺,不过上面的琉璃瓦片掉了不少。

残破的大殿之内也不见半个人影,初凤心中纳闷,听得周围静悄悄地,心想难道师父已经收服了邓隐,消灭了妖王,取得胜利?但也不该这样安静。

忽然,她听见傅则阳在喊她:“大凤,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初凤吃惊地左右查看:“师父,你在哪里?”

傅则阳回话:“我中了邓隐的埋伏,被他收进了血魔塔中,你之所以看不见我,应该是他用魔法幻化遮掩,你快往偏殿中来,撞破埋伏便能见着我了。”

初凤依言化成一道蓝光飞进偏殿,进门以后,果然装入了一层水波般的魔禁当中,穿过禁制,当真见着了那座魔塔,便是邓隐用血肉堆砌炼成,先前用来困住公冶黄的那座。

整座塔血淋淋地,好似刚刚被剥掉皮肤的某种生物,像是能呼吸一般,不断膨胀收缩,塔门塔窗上,俱是一丛丛的黑毛,随着塔的呼吸开开合合。

傅则阳的声音从魔塔的门窗里面传出来,听上去时远时近,时断时续:“你绕到正东,从第三层的窗户飞进来,里面有一颗心脏,你把它戳碎。”

初凤晃身化成蓝光飞到东面,蓝虹一折,趁着塔窗张开之际飞射进去。

她刚进去,这塔便不断缩小,周围的景物也不断变化,最后出现在一个人的手掌心里托着,正是邓隐,他得意地笑:“傅道友,怎么样?人生当中最让人绝望的,应该就是眼看着弟子一步步踏入陷阱,自投罗网,你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是不是?”

最顶层的塔门张开,傅则阳正在其中,他叹了口气:“这确实让人很绝望,但却不是最绝望的,还有一种情况会让人比这件事更绝望万倍。”

“哦?”邓隐擒住了傅则阳,心情大好,“你说说那是什么事?”

“就是被自己相互扶持,结交了千年的好兄弟背叛。”

“你是说赤尸会背叛我?不可能!”邓隐斩钉截铁地说,“你休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如你说的,我们千年来同舟共济,同富贵,共患难,他绝不可能背叛我的。”

“我说的当然不是他背叛你。”

“那你指的是谁?是穿心和尚么?他跟我,哼,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傅则阳叹息一声,问:“你方才趁我不备,用魔法操控那猴子精拖住我,将我们一起收入这魔塔之中。现在猴子精已经融化成为一摊脓血,摩黯夫妇跟公冶黄斗起来,这回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不过我料他不是百禽道人的对手,妖国覆灭在即,你们也算输了。”

“哈哈哈。”邓隐笑道,“我怎么会输?这极乐妖国的成与败,跟我有什么关系?几个妖精的死活我又何时放在心上?更何况,我跟你的看法正好相反,我觉得公冶黄绝不会是摩黯的对手,他必死无疑!而你的光明神教,哼,才是真正的覆灭在即呢。”

傅则阳奇道:“你即使把我困在这里,一时半会也奈何我不得,而我教中尚有光明二使,四大法王,五位掌旗使坐镇,怎么会覆灭在即?只要他们得知我被困在这里的消息,就会立即想办法来救我,还有伏瓜拔道友,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你岂是对手?”

邓隐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之所以这么有把握,说我奈何你不得,是有所依仗吧?你这些年跟佛教拼死拼活,连铁城山那位都不敢做的事,你全都做下了,也是因为那个倚仗吧?如果那个倚仗没有了呢?”

傅则阳猛然间心头雪亮,知道了妖族用来对付自己的最后撒手锏是什么了。

他忽然大笑:“我道是什么呢,原来你们把最后的宝押在了天外神山!不错,我在那里有上亿的信徒,全都虔诚地信奉我,日夜拜祭,经年香火不断,我之所以能够突破血神经第十一层,其中一大部分是因为这个,我敢跟佛门死磕到底,不怕那些大和尚老尼姑联手来赶尽杀绝,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不过你们如果以为,我全靠着这些妖族的信仰成就血神法体,没有他们我就活不了了,就是大错特错了。”

邓隐嗤之以鼻:“我们知道你在北极整治天灾还攒下了不少功德,但是整治天灾并非你一人之力,北极生灵又少,那么多的剑仙共同分享,哪怕你拿了最多的部分也所剩无几,这么多年来,你作恶不少,早就消耗光了……”

傅则阳说:“世人都认为我是魔道祖师,都忽略了我是三丰真人的嫡传,正经的玄门正宗,我所追求的,是绝对的逍遥,绝对的自在,绝对的从心所欲,我不会倚靠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法宝,任何一种功法,乃至于任何一桩神迹。依你们所见所闻,我倚仗的,既有南极亿万妖族的信奉愿力,又有北极整治天灾所攒的功德,还有长江治水,做万家生佛的功德,但是这些嘛……邓隐,且不说你们破不了我的天外神山,就算……”

“如何破不了?”邓隐见傅则阳如此淡定的样子,心中就有一种急恨升起,“摩黯许诺给天外神山的妖族足够好处,接引他们离开极光大火,那里的精致虽然好,但也是个牢笼,昔年妖族只有百万众的时候尚好,现在却太多了,你又偏偏不让他们离开!哈哈道友和轩辕道友早已经启程去了,接引亿万妖族先屠不夜城,再平光明境,然后离开极光禁圈进入南海,继而席卷四极八荒!你说的这三桩事是支撑你成功的根基,如我所说,北极根基已经残破,南极根基我们再给你破了,将来妖族占领中州大陆,你治下的人类尽丧,到时候你三个根基全破,便彻底生机断绝,只能做我的口中美食。”



296 太虚幻境

傅则阳家大业大,摊子铺得到处都是,仇人又多,还全是厉害的高手,虽然他佛道魔三教同修,又全是正宗心法,但在正教人的眼中,他始终是个学了佛道两教正宗功夫的魔道弟子,而不是个学了魔道心法的正教弟子,哪怕他道家的老师是正的不能再正的三丰真人。

佛道两家的正教容不下他,邪魔两道的人更容不下他,两边四角全都把他当作可杀而不可留的敌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傅则阳不管怎么运营,跟这些人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自家事自家知,傅则阳一直在防备着敌人避实击虚,偷袭自己中土大陆之外的产业,尤其这次发动灭国之战,他算出很多对头都会出手对付自己,因此也提前做了准备了。

这次灭国之战,由傅则阳亲自坐镇指挥,并直接深入北京,到紫禁城中来掐灭敌人的心脏,大军的主力都是由五行旗担任骨干,至于护教法王全部留在光明顶,如今的四大护法里面,赤尸神君跟邓**奔,红莲神君才经惨败,元气未复,能够动手的还是九烈神君跟火灵神君,另有法力不次于二人的火灵神后,算是三位神君级别的高手,战斗力勉强合格。

邓八姑率领三十六部光明天神到南京保护皇帝,之所以守护南京而不是云梦泽,是因为南京是现在大明朝的政治中心,灭国战争是以大明朝廷发动的,如果前面他们刚把河北拿下来,后脚南京就被人家攻下,就彻底成了笑话,至于云梦泽君山神殿虽然傅则阳常年居住在那里,算是一个指挥中枢,但这种神殿每个省都有一个,被毁了影响力也不会太大。

北极陷空岛有林幽和钱康两大地仙坐镇,还有温良玉、瓢媪裴娥两位法力极高的散仙,仗着陷空岛的地利优势,轻易不会出事,即使有人去攻打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可以从容给自己发出求救信号。

南海紫云宫身处海眼下面,地形最为复杂,慧珠跟金须奴如今也都有地仙的水平……

其实傅则阳心中更隐隐希望敌人去攻打紫云宫,甚至把紫云宫爆破打掉,只因慧珠这些年虔修佛法,越修越往佛系上发展,看那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往生极乐世界了,要是真有人把紫云宫给毁掉,能够激起她的嗔恨怒气最好,或者让他对佛经产生怀疑,对佛教的善恶因果说升起怀疑心,嗔怨心,离佛向魔才好。

最后的重中之重就是小南极天外神山,这里是傅则阳最早全力经营的基业,已经发展了好几百年,外面又有极光大火,易守难攻,傅则阳出兵之前把陈玉凤给派了过去,料想万无一失,没想到对方竟然把哈哈老祖跟轩辕法王都给请出山,一起去天外神山捣鬼,若是他们两个老家伙,再加上妖族大举叛乱,陈玉凤还真的难以镇得住。

傅则阳默默推算,并以天魔感应拆解卦象,得知到小南极为祸作乱的并不只有哈哈老祖和轩辕法王,还有好几位高手,不由得也有些担心。

不过转念之间,他又不担心了,跟邓隐说:“就算亿万妖族同时叛乱又如何?就算这些大小妖精们全部通过极光大火,跑出来了又能如何?真惹恼了我,不过是些血食罢了!什么龙王狗王,我杀之皆如杀鸡!到时候我自当率领光明神教守护人族,守护中土,将群妖荡平灭尽,如昔年人王一般,扫荡**,平整八荒!而你们这些始作俑者,皆是跳梁小丑,费了再多心力,将机关算尽,也不过是为我做嫁衣。”

邓隐想不到他都到了这等山穷水复的时候,还敢这么说话:“你莫要耍嘴,现如今你被我困在血魔肉身宝塔里面,只能做得我的血食,等我把你精气神魂全部炼化,吃干抹净,血神经便全部成为我的……”

“你想得美!”傅则阳原来是盘膝坐在塔内坐着,这回站起身,“你只知道血神经下册所记载的魔法神奇诡异,变化莫测,却不知道这些魔法必须得以上册修炼出来的功夫才能应用自如。而且根据上册所载,每成就一层,就会自动拥有许多神通,是你修练下册永远也不能获得的神通!你道先前魏枫娘用那千眼血莲萼查看我的时候,为什么会看不出来我的本本相么?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隐约知道我在身畔,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我在谁身上吗?”

邓隐听他这么说,募地觉得心头一阵发凉,强压不安问:“为什么?”

傅则阳背负双手,朗声笑道:“因为你们看到的,都是我制造出来的幻象!”

他说完这些,身子化成金光,一闪而逝,邓隐大吃一惊,急忙通过魔神感应,仔细查看肉身塔里面的情况,非但傅则阳不见了,连后进来的初凤,以及先前收进来的大猿王的精魄也全都无有。

傅则阳的声音从外传来:“身为塔,塔做身,魔塔收身身化身;心为魔,魔作心,魔心收魔心映心。塔内成世界,心中造乾坤,身在塔内向内寻,错识塔中人,只缘用错心!”

邓隐心中一惊,急道不好,只见周围世界迅速虚化,亭台楼阁、御桌茶案,从棚顶上掉下来的断木碎石,种种一切,全都如梦幻泡影,肥皂泡般地迅速飘散消失。

取而代之的,上下四壁皆是血淋淋的骨肉,脚下也是软软的,如同一个被剥了皮却仍然活着的怪物,又像是到了某种动物的身体里面,这正是他那魔塔的内部!

邓隐惊忙扑到门口,左右长毛分开,见着外面一个巨大的人,周身金光闪闪,正是傅则阳,左右看时,发现不是傅则阳变大了,是自己变小了,置身于自己的血魔肉身塔内,此塔被收到半人来高,置于餐桌之上。

傅则阳用手指着此塔,向左右说:“诸位道友可看见了,这鼎鼎大名的血神君,其实在我面前并不值得一提,世人因我俩同时修炼血神经的上下册,总将我们相提并论,以他这等微末道行,我翻手之间便令其堕入地狱了。”

魔塔是八角形,有相对的两个门户,六扇窗户,邓隐左右手放出魔光,将窗户上遮挡的长毛推开,终于见着了外面的全貌。

只见这皇宫仍然完好,仿佛从没有经历过打斗,妖皇摩黯坐在御案后面,瞪着一双金光闪烁的眼睛看向这里,脸上阴晴不定。魏枫娘站在他身后,也望向这边,不过视线的终点并不是这座魔塔,也不是他邓隐,而是后面的傅则阳,精修魔道的邓隐很轻易地就感觉出来,魏枫娘是看上傅则阳了,而且爱意由来已久,深藏心中,压抑难耐……

对面的主位上,坐着六位妖王,从二王玄翼,到末座六王郢哥儿和七王蛇妖俱在,目光也都看向这里,满脸的不敢相信。

傅则阳是坐在了客位首座,在他旁边坐着百禽道人公冶黄。

邓隐心头涌上浓烈的不忿和不安,长啸一声,合身化作一道血光向外扑去,到了窗口处,被凭空升起来的一片金光给挡住了,他似入了玻璃的苍蝇般,左右乱窜,血光在塔内乱闪乱射,将两个门和六个窗户全都试过许多遍,皆被挡住无法逃脱。非但无法飞出塔外,就算向上一层或者下一层都无法办到。

傅则阳笑着说:“你们找他来对付我,应该是信了他的吹嘘,说他炼成了下层上种种厉害宝物,都是魔道中至尊至强的盖世奇珍,最终你们也看到了,我用昊天宝镜略施小计,做了个粗陋的幻境,他自己就钻了进去,被我用他自己的法宝,将他们这一伙人全部收了,来个收庄包圆,一网打尽!”

摩黯强忍着不安问:“傅教主所说的昊天宝镜,可是昔年轩辕黄帝……”

“正是!”傅则阳说,“昔年黄帝圣君以昊天宝镜和九疑神鼎驱逐妖族,带领人族开辟洪荒,建立文明。但是那时候人族数量较少,轩辕圣君也没有赶尽杀绝,不成想数百年后,妖族卷土重来,大禹帝持另一件宝鼎,再次横扫妖族,将能那地上牌面的亘古大妖要么杀死,要么驱逐到四极八荒。现如今,昊天镜在我手上,禹王鼎也在我手上,你们妖族想要驱逐人类,重复上古辉煌,实在是异想天开!”

一番话说得七大妖王面面相觑,脸上阴晴不定,虽然不服不忿,却又不敢动手。

傅则阳继续说:“玄翼当年在我路过天山的时候,我说过要带他成道,他相信我,跟了我,我俩相依为命,去往北极,他虽然跟我闹别扭,但我不怪他,这次来就是要带他回家。郢哥儿是公冶道友家的小孩,大约是公冶道友管的太严格些,一时贪玩拿了宝物跑出来,现在公冶道友亲自来接,他也应该要跟公冶道友回去了。”

郢哥儿在对面点头:“我当初跟随大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只要师父来找,我就跟他回家,大哥也已经答应我的。”

傅则阳又说:“你本是西方神鸟,在西方多食毒龙毒蛇,体内积攒无穷毒素,似金翅鸟的宿命,临命终时都要飞到金刚轮山顶上,毒发**而死。你到了中原,得入极乐真人门下,也算是莫大的缘法,到最后的末劫,李真人必定不会坐视不管,帮你度过,还能脱却畜身,修证人身,最后跟随李道友鸡犬升天,同享仙果,秦兄弟,你说可对么?”

坐在公冶黄身旁的秦渔回答道:“不错!我这次来,带着师父交给我专门治你的神符,你若交出偷走的宝贝,乖乖跟我回去,到长春岩无忧洞前请罪,得师父原谅,自然还跟从前一样,你若要再继续执迷不悟,待我发动神符,必让你形神俱灭,到那时候,再想回过求饶,便也不能了!”

众妖王皆面露犹豫之色,全部看向摩黯,摩黯面上阴晴不定,默然不语。

傅则阳指着魔塔说:“你且看你们不惜冒着被反噬的危险请来的帮手,如今都被我轻松收进这魔塔之中,你们寄予厚望的血神君邓隐在最上一层,小赤本是我教护法,这次形同叛教,罪无可恕,被我装在下面一层,穿心和尚在第三层,剩下三条杂鱼在下面,我将他们带回去,以血神**祭炼,用不了多久,全部消解融化,带我收了他们的精气神魂,举世之上谁还是我的对手?就算你们这次阻挡住了我的大军,保住了河北,等到我神功大成以后,不须一兵一卒,单我一人,就能将你百万妖族全部化为血水!”

邓隐听说不只是自己,连赤尸、穿心他们都被一起捉进塔里,不禁心头一凉,十分绝望。不过他到底修行千年,又是活活剥掉自己皮肤练功的狠人,心志不是一般地坚定,赶忙按耐住心里的慌乱,寻思对策。

这塔毕竟是他的法宝,筑成塔身的筋肉骨骼都是割自他的身上,可以说此宝与他血脉相连,心息相通,这塔就是他,他就是塔!

傅则阳即便能够用宇宙至宝制造环境迷惑自己,但能米得了一时,迷不了一世,此宝绝对不可能真个被傅则阳收去。

他趁着傅则阳劝摩黯等七大妖圣回头是岸,在塔内盘膝静坐,沉下心神,仔细感应,将毕生所修炼的血神功发挥到极致,先摒弃了眼见耳闻,鼻嗅口尝等感官,专门以魔神感应行事,终于在六尘世界的下面,仿佛厚厚的尘沙掩盖着的最深处,他觉察到了这塔依旧跟他血脉相连,仍然与他心息相依,傅则阳只是屏蔽混乱了表层的感官意识,这塔并未丢!

邓隐觉知以后心中大喜,又安定下来,决定带回趁着傅则阳注意力不在这里,冷不防发动此宝,再把这几个人全部装进去!

他滴血分身,变化成自己的模样留在原地,真身化成一缕血气,钻进塔壁上的血管,顺着血管向下游走,到下面那一层去找赤尸神君。

297 心活神死

邓隐顺着血管飞入魔塔的下一层,在这里悬空漂浮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不断收缩跳动,发出“咕咚”“咕咚”的闷响,好似闷鼓低捶,每一下都似敲在人的心中。

邓隐一双魔眼,看见心脏里面盘膝坐着一个人影,面前摆放着三个白玉葫芦,双手结印,苦苦支撑,正是赤尸神君。那心脏中蕴含了浓浓的紫焰魔火,每一次跳动都向内压缩,似的魔火猛烈焚烧,邓隐能够感受得到赤尸神君的痛苦。

邓隐放出十指血影神光,射在心脏上面,立即熔了进去,显出十个窟窿而且越来越大,里面流出浓浓的血焰,比液体还要粘稠。

这魔塔是邓隐性命相连的宝贝,而这魔火炼心的手段本载于血神经下册,是由血魔吞心大法衍生出来的,正是方才傅则阳从他这里偷学去的。

他甚至这门魔法的厉害,魔心里面流出来的血焰不能落地,否则便要引发更加强烈的魔心反吟。他仗着自己修炼血神经,非寻常修士可比,索性张口喷出魔光将魔心罩住,将心脏熔化成的魔焰全部吸入腹中。若是旁人敢这样做,只要吸食一滴,立时打落道行,连天仙也要丧却纯阳法体,而对于炼成血魔法身的他,不过是难受片刻而已。

邓隐将整颗魔心全部熔化吸干,将里面的赤尸神君救出来。

赤尸神君说:“我记得我跟陕西黄龙山的老猿猴斗法,突然被傅教主偷袭……”

邓隐说:“这血魔吞心大法你是见过的,怎地如此不小心?以你七煞赤尸化身的道行,形同拥有七条性命,哪怕被偷袭也能轻松化解。”

赤尸神君惭愧道:“当年我在光明神教做护法,跟傅教主交流过魔道法术,曾由他指点过一些血神经上的修法。我这七煞赤尸化身是由一部蚩尤三盘经糅合魔道功法参悟出来,本有弊端,虽然修出来七个化身,却相当于七个牢笼,将元神锁住,连本命神魔也不能离体,得他指点以后,我修炼血神大法,再加上固魄塑体的灵药,彻底解决了缺陷,破了牢笼,方得形神俱妙。昔年我本来跟丌南公齐名,自从他得到了一部天书以后,我已经相形见绌,但是自从锻体化形以后,将来遇上,我即使不能胜他,也不会输给他了。”

邓隐沉吟道:“这事你说过,这时不这么详细。”

“我也没有想到,他帮我解决了一个弊端以后,却又给我另生一个破绽,他说当年石神宫主留下来九道银蝉灵符,能够守护心神,专门破除各种魔境,于是将这九道神符磕在我的心脏之中,帮助我一举度过魔劫。”

邓隐眉头一挑:“石神宫主的银蝉灵符?它是什么样子的,快告诉我!”

赤尸神君摇头:“这九道灵符虽然在我心中,但我却也没有看到过,他告诉我说,此符如道,视之不见,听之难闻,捉之不得,但是它们却能实实在在发生作用。时候我使用各种办法沉寂心神,甚至元神离体,钻进心中,想方设法去看,只见心壁上影影绰绰有些痕迹,却始终无法看明白是什么,唯有遭遇魔境时候,下意识想要用时,它们才发挥作用。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这九道神符的弊端,还是傅教主当时特地留下了什么手段,方才他偷袭我的时候,我忽然心中剧痛,好想被亿万根针扎着,眼前一黑,然后就被困在那颗魔心里面。”

“这九道灵符我是知道的,石神宫主当年能够取得那么大的成就,最后以血神经成道,飞升魔域,最主要靠的就是这些符。我所得到的下册里面没有,事后多次去武当山等石神宫出现过的地方查看,只是自宫主飞升以后,那魔宫也再也没有现世,后来才知道其连同化碧珠一起到了傅则阳的手中!”邓隐惊喜激动,“有了这九道神符,我就能将血神经修炼到更高境界,并且能够立即破了眼前这傅则阳制作出来的魔境,你待我进去看看。”

“不可!”赤尸神君阻拦道,“当年傅教主将此符留在我心中的时曾说过,此符只能我自己悟透,不能被别人看破,否则我心上会立即开出九窍,元神外泄,立时形神俱丧!”

“什么?”邓隐对于血神经上册志在必得,对这银蝉九符更是垂涎多年,眼看着九道神符近在咫尺却不能得道,这让他不能甘心,“别听那姓傅的小人夸大其词,那九道神符我过去也知道的,石神宫主我都见过,说起来,他也算得上是我的岳父,我焉能不知此九道真符的妙用?如何外人看过就死了?这都是他的私心,切不可信!”

“不会。”赤尸神君固执摇头,“傅教主向来擅使阳谋,少用阴谋,像这种欺骗恐吓,他绝不屑为之。况且这些年根据我自己的感悟,以及方才他将我收来这里,更能坐实,此符非同小可,不能轻视。”

邓隐急怒:“教主教主!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如同叛教,你还叫他教主?你不是跟着我,说要跟我一起做未来魔教共主吗?他若对你再有三分怜悯,也不会把你也困在这里,很明显他也要置你于死地!你被他骗了!你只道他好意帮你脱劫,实际上他早就预料到将来我再次出世,你会毫不犹豫地其他归我,提前在你身上做了手脚!来来来,让我进去看看,将他留在你体内的魔法禁制破解,然后再破了这魔境,重新收回这肉身魔塔,出去以后,咱们兄弟合力,将其碎尸万段!”

他说完就要钻进赤尸神君的身体,赤尸神君再要阻拦劝说,不想他已经化成一道血光射入赤尸神君的胸膛,赤尸神君想要施展玄功变化,转念一想,他们被困在这里,若不用此法,再难出去,只能坐困愁城,徒然待死,不若拼上一把,想自己造成不死之身,又练就七煞化身,至多丧掉几个化身,打落些道行,总不会当真就死了。

于是他不再反抗,盘膝端坐,闭目凝神,将心神意识沉入心中跟邓隐沟通。

邓隐顺着血气进入了他的心脏内部,观看心壁上的符印,果真见着九处刻画的魔痕,上面都笼罩着朦胧的金光血气,他运用魔眼也无法看得清楚。

邓隐放出血影神光摄住第一道符,那上面的金光立即反击相抗,金光猛涨,血光却似两根钻头,不断向内钻探。

赤尸神君心脏剧痛,猛烈抽搐,如被刀割,他捂着胸口伏在地上:“不可!你不要破那上面的禁制,你快出来……”

邓隐不肯停下,反而埋怨道:“你也是得道千年的魔道前辈,怎地如此脓包?这点痛处也忍受不了?我不破掉傅则阳留下来的禁制,如何能够看得见里面的灵符?”

赤尸神君想说我不是怕痛,而是担心傅则阳说的开窍既死,但料想邓隐不会相信,又被那句“脓包”激起了好强之心,便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强忍。

终于,邓隐强行将第一道符上笼罩的金光破去,显出了里面灵符的真面目。

而赤尸神君则惨叫一声,左眼立盲,他用双手捂脸,感觉到温热的鲜血糊了满脸。

邓隐在他心内,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见着了心心念念盼了几百年的银蝉灵符,满心欢喜:“真的!这是真正的银蝉灵符!”

“我眼睛瞎了。”赤尸神君声音嘶哑,“我这眼睛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邓隐却不当回事:“咱们换身体如换衣服,眼睛坏了,施法涨回来就是了,实在不行换个躯壳就又能看见了。”

赤尸神君所:“傅教主曾经说过,心窍开则神窍闭,心死神活,心活神死,现在不只是身上的肉眼瞎了,是我神魂都看不见了。”

邓隐呆了一呆,急忙从他身体里面飞出来,看见赤尸神君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他单腿跪在赤尸神君面前,扶住他的肩膀,以魔眼仔细查看他盲掉的左眼,果然,非但形体上的眼睛瞎了,连神体上的“眼睛”也瞎了,现在用滴血塑形重新长出眼珠也只是摆设,哪怕转世投胎,或是夺舍重生,得到完好的眼睛也会是残疾的。

赤尸神君跟邓隐说:“阿隐,咱们又何必非得跟傅教主为敌呢?当年我加入光明神教,只因为走投无路,那时候你被长眉真人捉去,我也遭到正教群起追杀,被迫无奈才选择入教。但那是我只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寄人篱下,避过杀劫,等风头过了,缓过这口气再去想办法救你脱困。没想到傅教主与寻常魔道中人迥然不同,以真心待我,还说愿意救你脱困,跟你交换血神经,并且请你做光明神教的副教主。”

“这时候,你说这个干什么?你莫不是后悔了?”邓隐站起身,用手指着塔外,“他如今就坐在那里,跟一群妖精们谈笑风生,你可以向他投降,将我出卖给他,然后助他平定妖国,再回光明顶去继续做你的护教法王去!”

赤尸神君叹息:“我没说要跟他回去做护法,我是说,咱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为敌?连佛门的和尚都能跟他有来有往,咱们同为魔道,为何不可?”

“正因为咱们同为魔道,才是万万不能!”邓隐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是道门、佛门,一个世界也只能有一位道祖,一位佛陀,譬如咱们这世上,出过一位释迦,在他法运之内,就不会再有其他佛陀出世!而魔神同样如此,我跟他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成为真正的血魔之神,另一个人必要被其吞噬,这是我们的宿命,不可更改!什么副教主,哼,你向他屈膝投降,还能有护教法王做,我若投降他,必定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赤尸神君不说话了,默然地坐在那里,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眼眶里面不断涌出鲜血。

停顿了片刻,邓隐说:“咱们千年挚友,我也不为难你,让你自己选择,我跟傅则阳不能两立于世,不共戴天!你是选择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他那边?”

赤尸神君说:“我早就知道……像你说的我如今形同叛教,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邓隐这才消了些气,劝赤尸神君:“你心中的灵符是真的!我已经看到了第一道符,现在有了许多明悟,原来修炼上册和下册经文,有不能理解的现在都豁然开朗,原来始终不能突破不敢去修的,也有了对治之道,等从这里出去,我觅地潜修,用不了多久道法就能更上一层楼!你再忍忍,让我再进去看其他几道符,你放心,你已经是不死之身,绝不会真的死掉的,至多受些苦楚,你一定要帮我度过此劫。”

赤尸神君犹豫着,没有说话,只缓缓点了点头。

邓隐于是再次飞入他的心中,用血影神光破掉剩下的封印。

解开第二道封印以后,赤尸神君右眼也瞎了,再开第三道封印,赤尸神君左耳流血,开第四道封印,赤尸神君右耳流血……

每解开一道封印,邓隐看清楚后面的神符以后,都会有种种明悟,对于血神经的理解越发地深了,心中充满法喜。

很快解了八道符印,只剩下最后一处,赤尸神君七窍流血,眼耳口鼻全都坏掉,不止肉身器官损毁,神魂意识也都坏掉,他不能再跟邓隐说话,也听不见邓隐说话,只剩下神念进行信息交流:“你若把最后这道符也破了,我就彻底死了。”

邓隐也知道,但是他已经看了前面八道神符,到了最后这一道,便似成功就在眼前,却隔了一层窗户纸,只要他一抬手就能将窗户纸捅破,真正的血神法身之路唾手可及,但是他一旦拿了,好朋友也会没命。

邓隐天人交战,最终,不破解封印输给了破解!

他跟赤尸神君说:“我如果不看着道神符,就没办法摆脱现在的困境,咱们就都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傅则阳宰割,你也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死的,虽然全部坏掉了,但你仍然活着……等我修成了血神以后,就将你复活!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到的……”

说完,他咬咬牙,放下最后的犹豫,抬手破掉了最后拿到符印的封禁。

“啊……”赤尸神君神识外放,发出一声只有邓隐才能听见的凄厉惨叫,然后尸身扑倒在地,神识四散,气绝身亡,形神俱丧!

298 邓隐伏诛

邓隐终于得到了他日思夜想企盼了几百年的银蝉灵符,他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如果早有这九道神符,我何至于有数次被长眉老贼擒捉教训之辱?何至于容姓申的贱婢那样无情无义还要忍气吞声?我早就一统魔道,无法无天了!

看着地上七窍喷血的好友尸身,他叹了口气,蹲下来,伸手抚平好友的面颊,由额至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就这样死了的,先用血莲将你封存起来,我向本命神魔起誓,等我将来拥有了造化众生之功,一定让你起死回生!”

他双手掐诀,射出血影神光结成一朵血莲花,落地将赤尸神君裹住,缓缓转动着,越缩越小,最后只有鸡蛋大,离地往他口中飞去。

邓隐张口等着,准备将血莲花吞入腹中,那莲花距离他尚有数尺远,忽然改了方向,折而飞向远方,迅速没入四周无边的黑暗之中。

黑暗……邓隐忽然发现,周围不再是颤抖蠕动的血肉,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魔塔里面吗?

傅则阳,你又在搞什么鬼?

他冷着脸急忙盘膝坐地,运起血神功,神识中自动浮现出方才所见到的九道神符,亮晶晶,银闪闪,围绕着他的元神飞舞,使得他施法时候事半功倍。

沉寂了片刻,邓隐忽然发出一声咆哮:“傅则阳,你焉敢欺我如此!”他双臂扬起,指间飞出无数颗水滴般的血红色雷珠,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几千颗,向四下乱撒,落到虚空里面轰然炸裂,噼啪剧爆,密集炸起,简直要震碎人的耳膜。

周围的黑暗仿佛一整块举行的水晶,上面出现大量的裂痕,如蛛网一般迅速游走,继而轰然倒塌,再化成屡屡烟气消失。

黑暗不见了,魔塔重新出现,他仍然坐在这肉身魔塔之中,但是塔外的景物不一样了,并非在正殿里,而是又回到了偏殿。

感知到魔塔依旧与他信息相连,果然先前只是被某种魔法给屏蔽掉了,他心念稍动,那塔便迅速收缩,最终落到他的手里。

他化成一道血光,晃身离了偏殿,正殿之内,依旧是塌了半边,满地土石的样子,他从破损的顶棚里飞了出去,傅则阳正站在大殿的脊顶上,左边站着秦渔和猿长老,右边站着初凤,初凤手里捧着一朵血莲花,里面赤尸神君的尸体是一条死掉的小鱼,静静地漂浮着。

邓隐怒火焚天:“傅则阳,你敢骗我!”

傅则阳没有说话,旁边闪过秦渔:“邓隐!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邓隐瞧了瞧他,冷哼一声:“你是李静虚贼道的弟子?嗯,当年你丧命在火灵神君小妾手里,还是枯竹老鬼给你的这具肉身,多年过去,形貌一点都没有改变。”

秦渔过去的记忆都被李静虚给封印了,并不知道这些,只从旁人口中略微听到过一些,师父不说,他不敢也不想去主动了解,只跟邓隐说:“我师父这次派我来,一是为了收服洞中跑出来的孽畜,二是为了给你带个话,他说你违背了最后一次在长眉真人面前发下的誓言,提前出洞,故态萌发,必将应誓而亡,今日便是最后的劫数。我师父看在昔年跟你们夫妻两个相识的份上,让我告诉你,若想活命,立即就此回头,回西昆仑星宿海去。长眉真人用来囚禁你的洞穴乃是他特地挑选的,能够帮你度过许多灾厄,你若不听……”

邓隐怒声打断:“我便不听,李静虚那贼道又能把我如何?他算个什么东西?跟我有多大的交情,竟然派个小辈来教训我?不过是来看我笑话奚落于我,什么末劫,我早已经成就不死之身,如今傅则阳失算,用银蝉灵符引诱我上钩,好收阿赤的心,我虽然受他一时蒙骗,但神符是到了手的,我有九层上册功法和全本下册功法,整部血神经我得了十指七八,再有这九道神符,修证万劫不坏之地指日可待,天下有谁能够奈何得了我?有谁能够让我应了当日的誓言?便是长眉老贼金仙下界,亲自来,我也不惧!”

秦渔旁边猿长老看他这个嚣张样子很不爽,大骂一声,十指尖射出太乙天罡剑气:“血魔!我满门弟子与你有什么怨什么仇,被你斩尽杀绝,你恶贯满盈,死在临头,还敢这样嚣张,人不收你有天收你,天不收你我来收你!”

这老猿的越女剑术颇有独到之处,邓隐看见剑气出现,知道厉害,不敢掉以轻心,以十指血影神光还击。

猿长老的剑气是五青五白,对上邓隐的十股红色血光,双方都是御剑宗师级别的剑仙,相当于各自操纵十柄仙剑,或刺或戳,或切或割,或削或挑,或绕或绞,使得剑气纵横,光焰明灭,好不精彩。

斗得片刻,邓隐发现要以剑术胜过这老猿非得千招以后,血影神光虽然厉害毕竟不如昔年所用的紫郢剑称手,听闻紫郢仙剑现如今落在峨眉派一个新入门的小丫头手中,赶明儿腾出手来一定要去拿回来!

他一面加紧催动血光剑影,一面暗施魔法。

猿长老跟他打着打着,发现他那血影神光每次跟自己的剑气相交,自己的剑气炸起大片青白二色的星光,那血光却洒下万点血影,似血滴成雨,不等落地便消失不见。

他感觉到这些血滴并没有真正消失,急忙运用火眼金睛去看,只见每一点血滴似融入水中一般,扩散成一个又一个人影,他们有的很高,有的很矮,有的很胖,有的很瘦,只有模糊的轮廓,看不见具体的五官,受邓隐指挥,纷纷往自己身上扑来。

这些魔影蜂拥而至,投入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撕扯自己的经脉,啃食自己的心脏,抠挖自己的两肺……

猿长老大吃一惊,急忙运转真炁循着经脉游遍全身,募地燃烧起来,将一点纯阳仙火自内而外焚烧起来,直透过毛孔溢出体外,烧成一个火猴。

邓隐见猿长老中计,面露狞笑,纵身化成血光随着先前射出的血影神光一起飞过去,猿长老已经有些手忙脚乱,急忙将十根天罡剑气去阻挡,邓隐任由自己被天罡剑气切成十几段红光,每个红光都化成一个小的邓隐,继而再度从周围就扑向猿长老。

猿长老最厉害的天罡剑气奈何不了邓隐,急忙发火,从眼耳口鼻之中放出熊熊烈焰,周身毛孔也一起向外喷火,然而这火依然不能伤着邓隐一丝一毫,邓隐扑在火里,如鱼游水,继续抢进他的身体。

猿长老惊恐万分,急切间连肉身也不敢要了,慌忙遁出元神逃走,他哪里知道对付魔鬼两道的邪术,必须心不能乱,更不能轻易遁出元神,没有了肉身的保护,在面对魔法鬼术的时候会更加的脆弱。

果然邓隐见他元神出窍,也分出一道化身飞来追赶,速度比他更快,血光一闪,便要追到,眼看猿长老就要命丧在血神君手下,形神俱灭,忽然空中仿佛突然又多了一个太阳,金轮绽放出一幢青金祥光,自上而下,将猿长老和邓隐都给罩住。

傅则阳在最后关头祭除了昊天镜,此宝又叫太虚宝鉴,是当年昊天上帝给予轩辕黄帝的宇宙至宝,此宝一出,天地间的一起都黯然失色,包括太阳!

猿长老的元神先被接引出去,秦渔说:“我早说过血神君凶残诡诈,手段让人防不胜防,连我也不敢出手,只让大哥亲自动手除他,你非要为徒弟报仇,逞强斗狠,还埋怨我,说我小瞧你,这回你可知道厉害了吧?若不是大哥出手及时,你几百年修行就全毁了。”

再说邓隐,未能扑到猿长老元神,只夺了他的肉身,镜光照在身上并不如何强烈,只是十分沉重,而且越来越沉重,四面八方都似被钢铁浇筑,竟然无法移动。

他仰头观望,双目中有红光迸出,初时只有半尺长,他想要看清楚宝镜内部的景象,哪知竟然越看越远,里面仿佛藏了另一个大千世界,双目魔光已经延伸到十几米长仍然看不到尽头。他还想以血神经下册上所载的神功变化,将敌人法宝污染令其失效,竟然不能,猛然间心生警觉:“莫非这就是出自圣陵的昊天宝镜?”

他一个念头未转完,见傅则阳屈指弹出一点金光,似雷珠似的东西,他料想是个厉害玩意,经过这段时间的斗智斗勇,他已经不敢再小看傅则阳丝毫,见肉身笨重,被镜光制得死死地,便想舍掉肉身,只将元神遁走,这镜光虽然厉害,却也禁不住他的血神法身,至多影响一些变化速度,他若一心想走,仍拦不住。

他心念动处,就要遁出元神,哪知一试之下竟未成功,这猿长老的身体竟然成了个牢笼,将他死死地困在里面,他顿时慌了,动念之间,将全身骨肉全部炸成一团鲜血,然而这血却受了某种禁锢,并不向外迸发,反而向内收缩成一团,依旧将他牢牢地封锁在里面,迅速压成篮球打的一个血球,邓隐急切间想不出对策,那点金光便撞了进来,猛然间想起最后一次被长眉真人捉住,自己求饶时候所发的誓言,不由得胆寒。

“砰!”一声惊天动地的剧爆,紫禁城内掀起一个巨大的蘑菇云,以皇宫为圆心,方圆数里之内的亭台楼阁瞬间全部夷为平地!

大量的气体向上抬升,形成猛烈的飓风,那血球崩散成亿万抹猩红,散落在飓风之中一起上升,里面的邓隐也被彻底炸碎。

傅则阳纵身化成金光扑入风中,火速收拢邓隐的残魂,昊天镜他已经交给秦渔主持,秦渔连喷真气,将昊天镜所发光柱向四周扩散百倍,把所有清气全部罩住,再按照傅则阳事先教导的功夫施法收摄。

原来傅则阳打出来的这点金光便是当年在元江广成子金船里面取得的归化神音,此宝是广成子在崆峒绝顶,用九天苦功穷参造化,收拢前古太虚精气炼成此宝。这种太虚精气轻灵上浮,一旦施放出来便会急速上升,到了灵空、仙界两天相接之处,遇着乾天罡气便即消失。这玩意专破邪魔的元神,是当今世上为数不多能够彻底消灭血神法身的宝贝。

当初傅则阳去元江取宝,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它对付邓隐,先前一直隐忍不发,一来是为了摸清楚妖族的底牌,二来也是想从邓隐手上尽可能多地学到些东西,毕竟将人炸死了以后,即便能收拢到全部的残魂也可能有所遗漏。

三来是这宝贝虽然能消灭邓隐,但邓隐不可能站在原地不动,等着被这玩意打到身上炸死,傅则阳事先多番推算,最后只有这个节骨眼最好。

猿长老是个死倔死犟的猴脾气,先前大战赤尸神君虽然很勉强,但赤尸神君未出全力,后被傅则阳冷不防出手制住,他认为自己即便比不上邓隐也差不多少,想要在人前挣回面子,非要打这个头阵,跟邓隐单挑。

傅则阳算准了邓隐要夺他的肉身,便用他的身体施了魔法,做成牢笼,不需要困住邓隐一辈子,只要几秒就够用了,然后用归化神音将其一起炸碎,最后果然一击成功。

傅则阳收了邓隐的残魂,帮助秦渔一起收拢空中爆散的太虚精气。

归化神音是件很厉害的宝贝,但可惜是一命货,听个响就没了,除非像他这种法力的高手,还得深知底细,在旁边及时将爆散的太古精气收回来,还能再用一次,但功效已经减低了许多,而且最多也只能用两次,再次炸完,必定化为乌有。

傅则阳修炼了全本的广成子天书,也会这归化神音的炼法,但那前古太虚精气当世所存已经太少太稀,五六千年前的广成子用九年时间炼成一枚,他现在炼,恐怕九十年也不能成功,至少得五六个九十年还差不多,所以还得尽可能多地收回来,以备将来使用。

299 玄翼大战古神鸠

傅则阳用归化神音炸碎了邓隐,然后施以血影神功吞噬了他的残魂。

跟其他动辄千余年的魔道大佬以及旁门巨擘相比,邓隐修道的年代其实没有那么长,但是他知道的太多,从八百多年前任寿和邓隐这对兄弟成长起来,一为人见人敬的仙道领袖,一为鬼听鬼怕的魔道狠人之后,佛道魔三教修行者的主轴就围绕着他们兄弟两个旋转。

在那之前,正邪旁门的划分混乱,好像百家争鸣,有正道中的旁门,有魔道里的正宗,有佛门中的外道,有外道中的佛法,但是在那之后,正邪开始越来越泾渭分明,逐渐演变成两大壁垒森严的两大阵营。

如果没有傅则阳的出现,接下来三次斗剑,峨眉开府,开始对邪魔两道进一步斩尽杀绝,峨眉小辈们四处分家开府,将许许多多积年不出的大佬全都扫平诛灭,进入几百年的正邪不共戴天的时代。

傅则阳结束了任寿和邓隐两兄弟形成的正邪对峙的时代,要将整个世界的正邪壁垒再度打破,不过接下来他还有两个难关要过。

头一个便是即将到来的光明顶之劫,他当年跟九天魔女陈紫芹相约在光明顶上斗法,到时这几百年来积攒下的仇敌全都要一起出手报复,落井下石,用佛家的说法就是业力现前,赶上他点背运衰的时候,所有冤亲债主都要来报仇,做最后的了断。

陈紫芹已经转世成为依环圣姑,皈依佛门以后法号伽因大师,另有她数百年前的故交辛如玉,出家后改做法号心如的,更是一个劲敌。另外还有谢山系,谢山这一世本是极厉害的道家散仙,修佛以后改做寒月,再被铁城山老魔收去,也是佛道魔三教同修,跟着他的叶缤,便是一音大师,还有小寒山神尼忍大师。

单是这五个和尚尼姑就极不好对付,其中心如老尼更是其中之最,傅则阳数次推算,都无法探知其深浅,估摸着至少不会比芬陀老尼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在他们以外,还有已经修证金仙,就要飞升的严媖姆。

除了以上这些人,还有许许多多稍差一些的修士,也都是佛道两教正宗的高手,拿的不是前古奇珍就是天府异宝,光明神教这次能否撑得过去,还在未知之数,傅则阳以施以魔神感应进行遥测预感,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穿心和尚被石生吞食心魔,乱剑穿心而死,邓隐又被傅则阳炸碎,其余妖孽也都死亡殆尽,恰好这时候古神鸠和芝仙从北面飞来,带着神色萎靡的傅列星。

原来,玄翼掳走傅列星,要回北极陷空岛去,当着林幽、钱康、瓢媪、温良玉等人的面讲理,不想正好撞上古神鸠。

这次光明军是四路围攻,北路军是烈火旗尚和阳率领,古神鸠跟芝仙提前得傅则阳指点,绕道太行上,出雁门关来跟尚和阳汇合,随军一起向南,这里的几个妖王总兵却很厉害,虽然不是尚和阳的对手,却由于其原是水中的龙神,引得渤海之水布成大阵,阻拦大军,尚和阳发八百里魔火焚水煮海,正斗得不可开交之时,古神鸠来了。

古神鸠虽然不是像摩黯那种金翅鸟,但是他也很喜欢吃龙蛇一类,权当作是辣条般的磨牙的零食,过去在云梦泽时候没少吃,逼得洞庭龙君无法,带着厚礼上岸来找傅则阳,傅则阳很宽容地跟他达成了协定,以后云梦泽的通灵龙族一下生就接受光明洗礼,皈依光明神教,然后勒令皮皮鸠,以后不许再吃云梦泽里的龙子龙孙。

正所谓一物克一物,那些龙妖躲在引来的海水组成的八百里水阵之中,尚和阳都无可奈何,古神鸠却能喷出玄牝珠将水阵钉住,然后扇开水面,飞去将妖龙一个个捉来吃掉,不过半日之间,便吞食了八大总兵,破了水阵,只是由于悬空的海水失了控制灌入下方的山林,引发大洪水,光明军一时无法通过。

古神鸠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飞去紫禁城,把那七大妖王一个接一个直接捉住吃掉就完了事了,芝仙却执意不许:“你又要犯了贪吃病了!过去的苦头还没受够!”

皮皮鸠并不在乎,昂着头剃着翎毛:“就算吃错了东西,横竖有傅儿帮我消食。”

芝仙愣了下,随后愤怒地伸出小手,用火柴杆般的手指对着古神鸠:“你又胜脸!傅儿两个字,是你叫得的吗?”

古神鸠张开双臂,炸起翎毛,居高临下,用钢构似的铁喙对着芝仙,两只眼睛露出凶狠狰狞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芝仙一口吞掉,阴森森地说:“我怎么叫不得了?我老人家活了四千多岁,他才五百多岁,做我孙儿都嫌小,我叫他一声傅儿怎么就不行了?”

芝仙根本不怕他:“你个不要脸的扁毛畜生!要讲岁数,我老人家活了三万多岁,那我岂不是也可以叫你一声小鸠儿?”

“是啊,当然可以啊,谁让你不叫的?”古神鸠收起凶相,重新站起来梳毛,“以后咱们就论资排辈,谁最老就最大,你是芝老大,我是鸠老二,小傅儿是傅老三。”

芝仙大大地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没事把盐块当冰糖吃了,把你给闲的,我可不陪你发疯。”他摆弄着小手指,“总之呢,我是不敢管师父叫小傅儿的,你要是真个硬气,就当他的面叫,你只要敢叫一声,我就服你。”

“我怎么不敢叫?小傅儿!小傅儿!小傅儿!”古神鸠恨恨地连叫了好几声,“你道他为什么自己去了紫禁城,却偏偏不带上我俩,非让我们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跟着尚小和尚蜗牛似地爬过去?”

芝仙大声纠正他:“尚师叔叫尚和阳,不是小和尚,他是师父的兄弟,你尊敬些。”

“他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怎么不是小和尚?脖子上还挂着一圈骷髅念珠,不单是和尚,还是个阳和尚!”古神鸠仿佛是个深闺怨妇,提起谁来都没有好气,“你还记得当初我在洞庭湖上教训那无知杂种鹤的事么?听说是那五个杂种的爹来了,那厮早在四五百年以前就跟着小傅儿了,当初一起从天山去北极,一副相依为命的样子的,他这次就是专门为了那个老杂毛,不,小杂毛去的,那五个小杂种不知道好歹,我教训……”

他正说着,猛然间抬起头直视南方,浑身的羽毛重新竖起来,一双五色瞳仁之中,迎着一只浑身乌黑的大鸟急速由远而近。

“怎么了?”芝仙看他这次来真的,扭头看去,他生就一双慧眼,修炼血神经以后越发厉害,也看见远处飞来的大鸟,忽然用手指着,“那个被抓的,不是当年白眉和尚带来的那个白雕么?师父为他滴血凝髓,脱胎换骨,赐名做傅列星的?”

古神鸠也看见了傅列星,但他关注的重点不在傅列星身上,而是在那只大鸟身上,大鸟飞行速度极快,初看见时候还在数百里之外,顷刻间便飞到近前,古神鸠猛地展开双翅,急速升空拦住去路。

飞来的正是抓着傅列星要赶回北极的玄翼,他跟古神鸠都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鸟,都把对方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憋了几百年就是要打一架。

二鸟各自形容俱都举世无双,极有特点,见着了不必通话,确认过眼神以后就知道是自己要找的人,他们同时怪叫一声,向对方猛扑过去。

古神鸠体型也不小,但跟玄翼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过他更为灵活,竖着飞,倒着飞,横着飞,仰着飞,想怎么飞就怎么飞。而且他有五行真气护体,五行真气能够跟天地间的五行真气相互感应融合,他自从遭遇绿袍三劫过后,越发神通广大,能够挪移五行,错乱阴阳,靠着五行真气改变身体周围的时空,使得他飞的速度也快得无与伦比,又能够隐形匿踪,先还在东边出现,作势欲扑,忽而消失不见,紧跟着在西边出现,仿若鬼魅一般。

玄翼更加擅长长途飞行,动辄穿行北海,横跨大陆,又快又稳,短距离冲刺搏斗不是他所擅长的,对上古神鸠,就好比轰炸机对上了战斗机,处处受制。

先后两次惊险无比地躲过古神鸠的攻击,玄翼怒吼一声,巨大的双翅震颤磨动,羽翼下面升起数不清的漩涡气流,皆是罡风所成,糅合他在北极祭炼的极地寒罡形成三昧罡风,一半向左旋转,一半向右旋转,相互摩擦,发出电闪雷鸣般地剧爆,无数道风龙迅速生成,张牙舞爪满空乱窜。飞在天上的还好,落地的风龙将下方大树成排连根拔起,大小岩石,最大的有房子那么大,连同尘土泥沙全部卷上高空!

方圆三百里之内狂风肆虐,漫天昏黄!

古神鸠仗着浮在羽翼表面的五行真气护身,在风暴尘沙之中依旧逍遥游弋,以一双五行法眼锁定玄翼,东摇一下,西飞一下,晃眼之间便扑到近前,张开双爪奋力抓向玄翼的脖子,玄翼也正好张开一双巨爪反抓过来,两副铁喙迎面互啄。

正是花隼扣住鹞子脚,老鹰对亲座山雕。一个连喷紫焰,熔金煅铁焚万物;一个猛吐寒潮,凝河封海冻长空。神翅劈碎燕山背,铁爪抓破闾峰梁。

这一番厮杀,毫无花巧,纯是禽类最原始的战斗本能,从天上落到山顶,再从山顶滚到涧下,从燕山打到大漠,从太行撕到渤海,都憋着几百年的怨气,恨对方彻骨钻心,提起敌人的名字牙根都痒痒,这次见着正主,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玄翼体积巨大,力气却并没有比古神鸠强得多少,所炼的寒罡也不如五行真气厉害,拼斗多时,虽然双方都有受伤,但他伤得更重,头上,脖子上,脊背上,都被扯掉了不少毛,又被古神鸠或啄或抓,弄得鲜血直流。

他越发愤恨,故意跟古神鸠运动着打,不知不觉,打到了渤海之中,他强行抓着古神鸠沉入大海。古神鸠看出他心有计较,不过见他仍然不服不忿的,便跟着打到渤海,看他到底有什么泡泡好冒。

他万万没想到,玄翼常年待在北海,自从陷空岛沉入海底以后,他每次进出都要穿行海面,若讲空战、陆战,玄翼斗不过他,但是若讲海战,玄翼甩了他几条街不止。

古神鸠还自持五行精气护身,海陆空那里都能穿行无碍,凡是五行之属皆困不住他,还想到海里再让这傻大笨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哪知到了海里,玄翼的身体忽然发生了变化,身上的羽毛迅速消失,变成了又滑又腻的皮肤,与他扣在一起的双爪也成了巨大的鱼鳍,玄翼的体型本来就很大,这下子更大了,瞬息之间猛涨到千余丈长!

玄翼本有上古大鹏血脉,华夏地区的大鹏跟西方的金翅鸟本是两个物种,似摩黯那种金翅大鹏雕是上古鹏鸟跟金翅鸟杂交所生,玄翼也是鹏属支脉,因着这些年功力渐长,道行益深,修炼玄冥真经也到了极高境界,便结合自身血脉和书中最后的三**术合炼成了一种鲲化为鹏的神通。

他去北极长夜岛原址,擒捉了十几头北海巨鲸,将他们带回陷空岛,每日喂以仙丹,传授仙法,令其内练元神,外养体魄,养了百余年,最终挑了一个修炼最好,体型最大的杀死,摄了他的魂魄与自己元神相合,炼成鲲鹏法身,若是入海,便能化鹏为鲲,搅动方圆数百里的海面,元气鼓荡,形成北冥黑域!

巨鲸摇头摆尾,不断喷吐一股股的子午寒潮,几乎整个渤海湾都被搅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温越来越低,但是由于不断旋转,却不会凝结,海底的泥沙连同许许多多的海洋生物全都翻腾起来,水里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300 乱起小南极

玄翼修炼大溟真人韩霄的玄溟真经,于控水一道极为擅长,韩宵是宇宙六怪中大荒二老的师弟,韩仙子的父亲,乙休的岳父,属于散仙中的老前辈。玄翼以禽类行道,无论根基还是修行时间,都比寒霄差的多,但他亦有先天血脉的优势,在陷空岛又常年服食各种灵丹仙果,法力增长飞快,如今至少也得有韩宵六七层的实力。

古神鸠是上古神鸟,虽然最初用的是笨方法,多是凭借仙禽本能默默积修,但到底攒下了三四千年的功力,跟随傅则阳以后,傅则阳根据他自身的优势,指点他修炼五行真经和蚩尤三盘经等,让他突飞猛进,算得上是厚积薄发。

若是在天上打,玄翼不是古神鸠的对手,到了大海之中,古神鸠就吃了地势上的亏。

才刚入水时候,古神鸠仗着身体外面裹着的五行精气能够驾驭水火,并不惧怕,虽然是只鸟,但在茫茫大海之中却能像鱼儿一般肆意畅游。

随后玄翼发动玄冥仙阵,凝出成百上千根巨大的水柱,疾速旋转,形成一个又一个吞噬天地的黑水漩涡,在大海之中相互倾轧摩擦,发出噼噼啪啪,密雷般的巨响,水柱越磨越细,最后轰然倒塌消散,然后再有新的水柱重新生成,如此反复,无穷无尽。

古神鸠被四五根水柱挤在当中,左边的向右转,右边的向左转,亏得他的五行真气已经修炼到如火纯青的地步,才没有被碾压挤碎。他奋力挥动翅膀,想要将水柱劈断,但天下至柔者莫过于水,玄翼深谙此道,将这些水柱练的柔软如棉,坚硬似铁,古神鸠翅膀划过,水柱随势弯转扭曲,旋即复原。

古神鸠被打出了凶性,双翅乱劈乱拍,祭起无数股乱流,又张口狂喷紫色火焰,紫焰脱口变作一条条火蛇,小的十几丈,大的几百丈,在水中游走,并不会熄灭,纷纷游散开来,将一大片水域都染成了紫色,并且蒸发出大量的气泡。

玄翼摇鳍吐气,为水阵注入一股股的寒气,他本想困住古神鸠,将其折磨一番,逼他服输求饶,没想到古神鸠十分耐打,身体之外那层五行精气看上去稀薄,实则精纯无比,自己将水阵运作多时,竟然伤不得他,不禁愤恨起来,张开鲲口,吐出密集的水泡。

他吐出来的水泡都有拳头大小,好似大鱼产子,一次性就喷出上亿颗,随着水流充满到水阵的各个脉络。

这些水泡就像是一颗颗种子,出口以后便开始急剧吸收周围海水中的癸水精气,体积不见增大,内里颜色却像是填充了墨汁一般,迅速变成一枚枚篮球大的黑色晶球。

古神鸠正努力击破周围的二十八根水柱,强劲的水流向四面八方散开,随即见着上下左右悬浮了密密麻麻的黑球,俱是最为精纯的癸水神雷,连一声喝骂都没来得及发出这些雷珠就同时炸开。

超过一亿的癸水神雷同时爆炸,大半个渤海立时全都沸腾了,表面上几十丈的海水瞬间变成了水气,结成大片的冰霰云雾蒸腾升空,渤海湾沿岸地区更是形成巨大的海啸……

古神鸠被这下炸得七荤八素,用来护体的五行真气全被炸散,彻底成了个落汤鸡,随着一股海啸浪潮拍向浅滩。

他一骨碌从海水里翻起来,振翅飞上天空,气得紫色的火焰从眼睛里迸出来:“杂种贱畜!本来看着傅儿的面上,只要给你点颜色瞧瞧,教你以后管束好崽子,莫要太过嚣张,你竟然给脸不要脸,对我老人家下死手,我饶不了你!”

他再次喷出玄牝珠,这珠子里面已经寄托了他的第二元神,当空化作跟他一模一样的神鸠大鸟,纵身扑入海里。

这样天上一个古神鸠,海里一个古神鸠,海空并进,一起去找玄翼,在渤海之中翻来覆去找了几个来回,却发海里那头巨鲲竟然不见了,空中也没有大鹏的影子。

他正纳闷,忽然后方飞来一点白光,到了近前将去路拦住,正是芝仙:“你这大傻鸟,跟那只更大的傻鸟斗气,非但把海里的水族炸死无数,更掀起海啸,使得沿岸千余里全被大浪淹没,造成这么大的杀业,等师父来时,看他怎么处置你!”

“呸!我老人家纵横天下四五千年,杀业造得比那泰山也大,谁敢处置我?”古神鸠不忿,“那些什么杀业的说法都是和尚们搞的鬼,傅儿是魔教教主,岂能跟那些和尚们随声附和?再说今天这事都是那杂种畜生搞出来的,要处置也是处置他……”

他嘴上说不怕,心里却虚得很,一时间又找不到玄翼,便跟芝仙飞回来跟尚和阳汇合。尚和阳也是个魔道凶神,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杀业不杀业的,不过古神鸠跟玄翼之间的争斗属于傅则阳的家务事,两只鸟从人情伦理上讲,跟他都一边远近,他也不好太偏向谁,只好让他们俩提前来找傅则阳:“这里是极乐妖国境内,经由妖精们多年肆虐,早已经没有人烟了,海啸上岸,淹死的也尽是些畜生,小仙儿不必太过在意。”

芝仙喜生厌死,不管是人类还是禽兽,甚至一草一木死去他也不愿意见到的,仍然是闷闷不乐,便要跟古神鸠来找傅则阳。

古神鸠还不愿意:“他让我在这里等,随着小和尚大军一起往紫禁城去,现在提前过去,他到时候又要说嘴,埋怨我坏了他的好事。”

芝仙正要开口反驳,尚和阳出言劝道:“那玄翼搞起那么大的一阵声势然后就不见了,依我看来,多半是知道惹了大祸,提前赶去紫禁城见大哥告状去了,到时候势必将所有的不是都推在你的头……”

古神鸠不以为然:“傅儿岂能被他蒙蔽?”

尚和阳说:“大哥观情不断情,与佛道两家不同,最终通感,那玄翼跟他极早,这么多年被弃养在北海,大哥对他心存愧疚,熟话说见面三分情……”

“这个老杂种!”古神鸠勃然大怒,“我这就去追上他,当着傅儿的面跟他大战一场!这次一定要分出个高低上下,不死不休!”

于是古神鸠带着芝仙一起离开尚和阳率领的烈火旗大军,提前赶来紫禁城见傅则阳,将过往的经过讲诉一遍,然而玄翼并没有来。

傅则阳说:“峨眉派开辟幻波池,崔盈勾搭了许多旁门左道的修士去结成党羽,抵挡峨眉派的进攻,其中有几位东海震岳神君的弟子,还惊动了六七百年以前,鼎鼎大名的双身教主。方才双魔路过,看到你俩争斗,想要将你们擒住炼制三枭神魔,被玄翼吞了两个神魔,他自己也被魔乘,由二魔擒去。”

“那大傻鸟被东海双凶擒去了?”芝仙吃了一惊。

初凤问:“我们要不要去救他回来?”

“妙极妙极,就有我去救他吧!”古神鸠愉悦地拍打翅膀,自告奋勇。

“不必。”傅则阳拒绝道,“这是他的劫数,该着他受,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见着他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去支援小南极。”

哈哈老祖和轩辕法王带着极乐妖国中的妖精骨干们率先赶去小南极,联合事先策反的妖王妖圣们一起造反,后来摩黯带着魏枫娘也赶过去了,陈玉凤孤掌难鸣,急需支援。

傅则阳说:“五行旗得继续剿灭各地的妖族大军,消灭那些毒蛇老鼠之类数量庞大又善于躲藏的妖精,事后还得有一番大清洗,更得防备山东的军队突然打过来,因此不能轻动。邓八姑坐镇南京,几位护教法王镇守光明顶,亦不能动。我还得带赤尸法王回光明神殿,施法助他重生,以应对未来的光明顶之战,时间紧迫,只能是你们几个帮我去小南极了,你们可愿意啊?”

他都这么问了,大家谁还能说不愿意,秦渔、初凤、二凤、石生、芝仙、古神鸠,连同傅列星在呢,都打算一起去。

傅则阳最终留下了傅列星:“猿长老失了肉身,他是旁门出身,一味追求法力神通,本身元神境界不稳,你可以佛法助其安神固魄,或是以鬼仙修入地仙,或是去另寻猿、人投胎重生,也算是功德一件,与你未来行道大有好处。”

傅列星领命,被一个小辈这样帮忙,猿长老有些抹不开面子,但知道此事于自己未来成道至关重要,也就不再拧巴拒绝,却也不肯飞入傅列星手上的佛珠里面安魂静养,非得以元神之体跟傅列星一起飞行,而且不肯去少林寺,也不肯去傅列星在河北建立专门在妖族之中传法的旃檀寺,非得要傅列星跟他一起回陕西黄龙山,傅列星拗不过他,便跟着去了。

傅则阳又单独把石生叫过来:“你也不要去小南极,得往幻波池去一趟,承基和文瑾遭劫在即,你要把他俩的宝物收回来,然后到贵州去觅地潜修,九年之后,另有一番遇合,然后再回光明顶,到那时候正是光明顶决战之时,正好施展手脚。”

“光明顶决战?”众人听完俱都心中一紧,不过他们已经跟着傅则阳很长时间,对于当年傅则阳在南海跟陈紫芹的一番决战,以及定下的约战也都知道,只是觉得如今光明神教势大,陈紫芹即便有几个帮手,也绝不是光明神教的对手,不明白傅则阳为何如此郑重。

极乐妖国作为首脑的七大妖王团伙被一举摧毁,摩黯逃往小南极天外神山,玄翼落入东海双凶之手,郢哥儿肉身和魂魄被傅则阳保存救下,其余全部死掉,不过妖族还有很多将军、总兵,也都有不小的神通,还得好生整治一番。

傅则阳传信五行旗各路掌旗使,教他们继续合围攻略河北,将所有不肯服输,仍然负隅顽抗,兴风作浪的妖精全部杀死,然后设立州郡,安排官吏,并从南方移民填补河北,垦荒耕种,争取用最快的时间令这里恢复元气。

跟妖族是种族之争,没什么可说的,利在速战速决,跟山东是法统之争,又有佛教的万佛大阵等着自己,傅则阳决定先暂缓进军,先把光明顶那一场劫数度过,再来跟和尚们死磕。前者是对方主动进攻,时间由敌人决定,而且尽是心狠手辣之徒,做事不留余地,后者是自己主动,时间由自己决定,和尚们做事很少斩尽杀绝。

这两场战役都是傅则阳没有十足把握取胜的,甚至连六成的希望也没有,都在五五之数,若是跟和尚们打败了,被破了法宝,或者受了重创,再去跟伽因、心如们打,一旦落败便万劫不复,光明教上下所有首脑人物,必定个个都要被打得形神俱灭。

傅则阳决定在九年时间内,将赤尸神君复活,到时候率领左右光明二使,四位护教法王,再加上五行旗之众,竭尽全力,跟敌人决一死战,即使输了,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保存元气以后,尚有东山再起之念,若能赢了,再酌情挑选黄道吉日跟佛门做那一场。

他带着赤尸神君回光明顶,石生赶往幻波池,剩下的人飞去小南极天外神山。

此时的天外身山,已经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中,越来越多的妖精们响应叛军,他们从山上杀下来,从海底钻出来,先扑向不夜城,城外的居民先遭到洗劫,被这些穷凶极恶的大妖们狂啃乱嚼,撕扯稀烂,尽皆吞入腹中,然后继续攻打城墙。

哈哈老祖跟轩辕法王有分工,哈哈老祖率众去打光明境,轩辕法王则带头攻打不夜城,光明境是道统所在,是光明神教的立教之本,绝对不容有失,因此陈玉凤在光明境坐镇,防守轩辕法王。

光明境内本有七十二妖王,他们是最早皈依光明神教的种族,经过几百年发展,人丁兴旺,家大业大,被称为七十二望族,这次有接近三分之一的望族起来反叛,再哈哈老祖未到之前,双方在城内先进行了一厮杀和清洗,虽然干掉了叛军,但剩下的妖王们也都家家元气大伤,损失惨重,只能凭借城防大阵勉强抵挡叛军。

301 万魔神幡

天外神山是从仙界掉下来的陨石,被大地元磁真力吸住,压在地轴上面,迫使极光大火只能从地下宣泄,沿着神山边缘烧成一个巨大的火圈。

这火由元磁真气作为燃料,太阳神焰将其点燃,即凶猛霸道,无物不燃,又蕴含元磁真力,只要靠近千里之内都会受其吸引,越靠近吸力越大,直投入到熊熊大火之中,再难逃脱。即使不惧火烧,被磁气吸住也逃不得,久而久之,终将被煅成劫灰。

天外神山亘古长明,只有在每年冬至时候有一个时辰的昏暗,并且极光大火也会由于磁气衰减而减弱,寻常内外进出,只有这每年一次的机会,一旦错过就要再等一年。

傅则阳统一天外神山以后,将其划分为两个部分,一处为光明境,在边缘的群山叠嶂之中,此地有上界天仙们居住的仙宫,被他改成神殿,成为光明神教的总坛,是为整个光明神教的信仰中心,与之相比,中土光明顶上那座神殿只能算是分坛。

在光明境,有三十六位妖族大圣坐镇,是傅则阳当年挑选出来修炼时间最长,法力最高的前三十六名,傅则阳传授他们道法,将光明境周围的山河划给他们,令其在神殿周围修炼,并为神殿护法。

全世界信仰光明神,虔修光明教法的生灵,无论人妖死后元神都会被引魂灯接引到光明境神殿来,大多数人死后都成了弱智,迷迷怔怔,无法自主,在神殿接受光明神的祝福和洗礼以后,就会到不夜城去投生。

若是有那修炼有成的,死后仍然保持清醒,达到了初步鬼仙的水平,神殿会询问其意向,若是不愿意去转世投生,可以选择以鬼仙的形态继续修行,由鬼道入神道,最后成为侍奉神王的光明神使,平时就在神殿修行。

傅则阳在中土传教已经有许多年,刚开始时候发展得比较低调,信徒也比较少,从红莲教开始作妖以后,信徒开始猛增,到红莲教覆灭,光明军几乎统一全国以后,光明神教已经超过了佛道两教,成为中土第一大教,甚至是整个世界第一大教。傅则阳估摸着,能够与自己抗衡的,大约只有西边也是举国信教的西极教能跟自己拼一拼了。

信徒激增,世上又多灾多难的,被接引到光明境的灵魂数量暴增,到不夜城转生的人类也越来越多,人类始终比妖精们多了许多先天上的优势,如今不但人口多了,还衍生出来好几个修行门派,其中除了不少天赋异禀的剑仙魔君,已经可以跟妖族分庭抗争。

人类数量增加,虽然信仰相同,但时间久了难免跟妖族产生摩擦,继而酝酿成仇恨,虽然有教义约束,每每斗到不可开交之时,便上高神殿,请示裁决,齐到万妖幡下忏悔,握手言和。但仇恨一旦种下,便难解除,往往旧恨未消,又添新仇,久而久之,渐渐结果。

而天外神山的妖族种类成千上万,互相之间原本组成食物链,皈依以后,受教义约束,不许相互吞啖,但天生天克的属性又依然存在,此是妖族内部的矛盾。

傅则阳当初册封了七十二妖族,将不夜城画了地区分封给他们,使得没得到分封的妖族心生不满,得到分封的安于享乐,连年**,未得到册封的努力进取,此是矛盾之二。

由于光明神教实力越来越强,皈依的妖族越来越多,教义规定妖族不许相互吞啖,又没有计划生育,数量暴增,但空间没有变化,资源也没有增加,此是矛盾之三。

为了避免妖族出去为祸,傅则阳勒令他们只能呆在光明神山里面,不许走出极光大火的范围,又让许许多多的妖族心生怨怼,此时矛盾之四。

总体说来,天外神山的引爆点何止千百条,所列举出来这五点只是其中比较尖锐的,这几笔年来傅则阳都没有在天外身上出现过,骨干力量不断调走,资源也源源不断地抽调,广大妖族们渐渐忘记傅则阳是怎么回事了,新生的妖族们对神教的信仰力度不够,休说比不上他们的祖辈,更赶不上那些被接引来转世投生的人类。

对神的敬意逐代衰弱,对教义的不满与日增加,待敌人来挑唆策动,这些妖精们便纷纷响应,暗中串联,准备举旗造反。

摩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个在中土大陆推翻人类,重夺妖族统治天下的辉煌……他是吃过见过的,知道人类金仙的实力有多么恐怖,妖族已经丢掉江山好几千年,人族兴盛以后,代代传承,三山五岳,四渎五湖,到处都是人类修士,沟沟坎坎里面随便一划拉都能扒出几个剑仙,而且组织能力又强,一盘散沙的妖族根本无法与之相抗。

于是他早就把目标定在天外神山,他要把这里变成真正的妖精国度,中土的那个极乐妖国本就是个幌子,他故意拉了几位仙家的宠物坐骑,搞风搞雨,主要是想把事情闹大,将佛道魔三教都牵扯到一起,尤其是光明神教,要让光明神教的人力和资源不断从小南极抽调到中土,因此大猿王要联合邓隐他也默许,邓隐说要联合佛教他也不反对……等邓隐他们跟傅则阳死磕起来以后,他立即飞走,火速赶来天外神山。

这妖王不仅说动了轩辕法王和哈哈老祖,还有以乌灵珠为代表的小南极四十七岛旁门散修。当年乌灵珠用两枚诸天秘魔神梭和魔神经跟傅则阳交换血神经,神梭交出去以后却没有换来真正的血神经,乌灵珠修来修去,虽然魔功日益增长,却怎么也未能炼成血影神功,后来被人指明,这并不是血神经,而是被改过的诸天秘魔玄经,虽然也是魔道正宗**,但乌灵珠岂能甘心,早就想报复傅则阳,摩黯来了一说,他立即答应。

乌灵珠亲自带着四位岛主混进天外神山,与摩黯一起找到各位妖王游说策反,摩黯一双金眼看人十分准确,他不会逮谁找谁,贸然上门,而是瞧准了每一位妖王的脾气秉性,以及现况,估摸得**不离十再现身,一说一个准,只有个别的几位犹豫不决,表明要保持中立,摩黯便让乌灵珠补刀,用摄心铃暗中下手,乘机制住,令其听从自己摆布。

最后举旗反叛的妖王共有五百九十位,其中最先臣服傅则阳,被分封在不夜城中的二十一位。在光明境造反的妖族大圣有一千四百多个,傅则阳封的护法大圣有九人。

天空中、大海里、地面上,到处都是凶相毕露,呲嘴獠牙的妖精,他们呼号咆哮,或用爪牙,或吐妖气,或驾飞剑,或御法宝,如潮水一般分别涌向光明境和不夜城。

陈玉凤在光明神殿之中修行,忽然惊觉,急忙飞出来,有光明神使来禀报说妖族们都起来造反了,陈玉凤觉察到情势不妙,这么多妖精在同一时间爆发,很明显是有人策动,而且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暗中组织,她当机立断,施法催动殿前那杆万魔幡,召唤所有的光明天神全部赶回神殿来,用最快的速度启动神阵。

作为光明左使,她手下有七情六欲共十三部神使,这会全部集合到神殿前面,作为护法的妖族大圣们也纷纷赶来,临时归她管辖。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卷耳仓鼠成精的彻地大圣舒陷嘴巴稀碎地不停念叨,“老朱那厮竟然要杀我!这个臭猪烂猪,还腆着脸装模作样请我去他洞中喝酒,要不是我会打洞,这会已经被那蠢猪吃干抹净了!”

很快,作为诸多妖圣的首领龙猛也来了,手里提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一个龙头,一个虎头,狠狠扔在地上:“这两个贱畜造反,还联起手来害我,已经被我就地正法,撕烂扯碎了,还请左使大人明鉴。”

擅杀同僚是死罪,陈玉凤点头:“今日之事,是整个天外神山的劫难,光明境为圣教根本重地,不容有失,大家随我向神王祈祷,请开杀戒!”

她率众走到神殿里面,其他人在殿外台阶上,同时跪倒,向店内的光明神王像祈祷:“众多教众造反,今日我等要代替右使执行戒律,大开杀戒!”

本来按照仪式规定得连拜三次,请示三回,才请示到第二次,陈玉凤猛地站起来,回身看向远方:“不好,有高手来了!大家随我御敌!”

只见远处出现了大量的妖精,结成一团乌云般蜂拥而至,到了神殿外面,乌云左右散开,似浓墨泼洒,黑压压地一片,将神殿包围,中央现出一团黄云,云中现出一个长须老者,面露笑容,仿佛久别家乡,终于回来看到亲人一样:“这魔阵虽然厉害,但在我老人家面前也不堪一击,大家随我破阵杀进去……哈哈哈……”

陈玉凤升空对答:“老前辈,您就在中土,如今怎么跟这群妖孽混在一起了?”

哈哈老祖笑道:“小丫头,莫要跟我耍花枪,我知道你,你师父在我面前也是个小丫头。光明境覆没在即,摩黯答应我,等成功以后,将这光明神殿借给我常住修行,你若是个知道厉害的乖孩子,就把这里让出来,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也不杀你,容你平安离去,若是再执迷不悟,可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陈玉凤也笑道:“老前辈这么说,着实让我为难,您老人家今天既然来了,想必知道这里是本教根底命脉所在,绝不能让给您的,这样吧,您看这里哪座山头风水好,我做主划给您,并出人出力修建一座仙府宫殿给您清修如何?”

哈哈老祖饶有兴致地说:“你这小丫头倒也有趣,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号,换做玉罗刹是吧?最是面慈心狠,表面上跟个观世音菩萨是的,暗地里下手从不容情,不过我劝你,你那套七**魔锁心术对我老人家没用,还是省些力气吧。”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向前一戳,凭空暴起一团黄光,黄光里面有个红色的小人暗影,被他手指戳中,立即惨叫一声爆开,散于无形。

陈玉凤依旧笑着躬身施礼:“承让承让,既是这么着,晚辈也劝老前辈一声,您虽然号称道魔双修,但于道家是左道,于魔道又是旁门,那十二都天神煞对于旁人来说砍成是灭顶之灾,但是在晚辈面前却不算什么。您从中衍化炼出来的十二都天煞魔伤不了晚辈,还是及早收回去吧,不然显得太过班门弄斧了。”

哈哈老祖脸上笑容忽然收止,面露惊讶,眼中闪过几丝狠毒,不过马上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竟然说我这无形煞魔算不得什么?我老人家今天心情好,就让你开开眼界,看看我这煞魔衍化诸天的手段……”

他话音方落,神殿周围的空气里忽然显出许许多多暗影,仿佛傍晚时候人的影子,有的站立,有的奔跑,有的手舞足蹈,有的高声呐喊,纷纷扰扰,也不知道有多少,无声无息,就像是一场皮影哑剧。

陈玉凤脸上笑容不失,突然反手将长袖甩出,发出一团透明的青光打在矗立在神殿前方的万魔幡上,那幡高达九丈九尺九分,乃是当年傅则阳离开天外神山时候所立,几百年时间得香火愿力加持,比之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幡头上的彩色霞光浓的好似彩色的水浪,笼罩了方圆百余里的范围。

这会被陈玉凤法力催动,十余米长的巨幡如被飓风吹拂,猛烈摇动起来,使得周遭天光急速暗淡,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到幡上来,幡面绣着前古魔神血咒,这时候开始烁烁放光。

哈哈老祖释放出来的那诸天无形煞魔都被这魔幡隔空摄住,魔幡左右飘摇,带动着空间一起波动扭曲,这些魔头便随着空间一起被不断挤压抻长……

302 公子允中

傅则阳当年在光明境神殿前面布下了一杆万魔幡,在不夜城至乐广场前面安置了一杆万妖幡,两幡俱是九丈就尺九分,相互之间有阴阳元磁真气相互吸引,又有天魔感应,相互勾连形成纽带,将两处的禁制阵法连成一体。

摩黯事先到天外神山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光明境是光明神教的立教根本重地,一旦打起来,光明境肯定是教徒们第一要守护的地方,所以他便请哈哈老祖带一部分人去打光明境,只要能够将光明教的高手堵在光明境,不让他们跑出来支援就好,同时集中所有剩下的兵力都去攻打不夜城,只要把不夜城打下来,便算是在天外神山有了立足之地,然后再想办法攻略光明境,或者也可以跟光明神教讲和。

按照摩黯的设想,傅则阳虽然在海外拥有极大的势力,但是他更看中中原地区,虽然已经有了亿万妖族信徒,但是更注重人类的信众,不然的话,傅则阳就会安心在海外修行,向其他老魔们一样,做个盘踞一方的大佬就好了。

他在李静虚门下的时候,曾经听李静虚跟他妻子五福仙子孙洵议论过,说傅则阳未来还有两场劫难,一场在昆仑,一场在山东,关乎傅则阳以及光明神教的生死存亡,傅则阳的发展中心既在中原,又深陷跟正教们的危机泥潭,自己不打光明境,只拿下不夜城,也算是给傅则阳留下了回环的余地,也就留出了双方讲和的空间,只要自己到时候谦卑一些……把面子给光明教主做足,哪怕是皈依光明神教,受他册封做个不夜城主,基本十拿九稳。

因此他把重点攻击的目标放在了不夜城,最先策反了许多妖族在城内发动叛乱,然后外面的妖族开始向内发动冲锋,原本隐藏在海里的妖精们纷纷爬上岸,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央的不夜城。

却说不夜城中,有人族,有妖族,人族分别聚居在城池的西北和东北两个角落。

在东北角住的,是天外神山原有的人类,俱是海外散修,旁门左道,修道的年限时间不短,但功法高明有限,有的是在中原得罪了仇家混不下去跑来的,有的是来天外神山采药看这里不错就留下来的,凡此种种。

久而久之,他们在这里交换物品,有的购买地皮建造房屋,渐渐地形成了整个天外神山最大,甚至整个蜀山世界规模最大的仙家交易市场,各种灵丹仙药,法宝飞剑,古书秘籍等,在这里全都能买得到。

傅则阳知道以后,还特地下了一道法旨,叫光明神殿派特使到这里规范市场,立下规矩,并发行光明币,以方便群仙交易买卖。

还有一群人住在不夜城的西北角,这些人都是中原地区的信徒,最初是一批修炼光明经有了成就,活着时候,被神使接引,举家拔宅“飞升”到了这黄金铺地,白玉堆山的光明神境当中,这些人成了祖先,另外更多的是死后被接引到了这边,然后转世投生的。

跟东北角那些野生散仙不同,这里的人大多修炼光明经,有共同的信仰,又是老乡,有的还有血缘关系,相互之间十分抱团,发展出来宗族体制,并两大门派,分别以仙法为主的玄心派和以魔法修行为主的赤月派。

这两派都说自己修炼的是光明教主嫡传正宗,拿着大小光明经进行注解衍生,分别发明出来许多典籍功法,都认定只有自己才了悟光明教主真正的教义。

在不夜城内外,有一条鄙视链,玄心派和赤月派相互鄙视,并且共同鄙视东边的散修们,称其为野人、左道,门外汉,然后三方共同鄙视不夜城中的妖族,城中的妖族再鄙视城外的妖族,城外的妖族再鄙视海里、山里的妖族……

好在他们都共同信奉光明神教,遵守光明教义,即使有矛盾也都能自我压伏克制,不过是逢年过节,在至乐广场上向神祷告祭拜的时候,互相乜几眼,嘲讽几句,打打嘴炮,真正动手的事件尚未发生,如今遇着妖族造反,更能放下成见,共御强敌。

却说玄心宗这一代的掌门姓俞,名叫俞允中,俞家本是长沙城中的富户,俞允中是家中的独子,当年长江水涨,傅则阳挖洞庭湖辟云梦泽,将湖南地区不少居民迁而向南,人多事乱,再加上气候变化,很快俞允中的父母亲人就都丧尽,那一年俞允中才十二岁,守着万贯家财,面对着周围兵慌马乱的环境,十分弱小无助,孤苦无依。

他受家里亲族蒙骗,将家产变卖,雇佣几位好汉作为保镖,要去蜀中投亲戚,半路上这群强盗在长江上就要杀人夺命。

也是巧合,在他出门不久,船行江上,有一次阴云密布,忽然从江中蹦上来一条小蓝鱼,只有巴掌大小,大脑袋,圆眼睛,通体蔚蓝,鳞片晶莹泛光,好似蓝水晶雕刻而成,肋下一双鱼鳍特别的大,像是翅膀一样。他身上伤痕累累,一道沟连着一道豁,鲜血淋漓不说,有的地方还似乎被火焰烧得,黑漆漆的,

这小家伙就像鱼跃龙门一样,从江里离水蹦到他身上,然后就往他衣服里钻。

俞允中从小胆大,虽然开始时候吓了一跳,但见着小鱼可怜巴巴地样子,再看空中阴云聚合,风起云涌,极像是从前人笔记小说里面看到的,妖精往人身边寻求庇护,躲避天劫时候的景象,便将他拢入袖中,快步走进船舱。

俞允中找了个脸盆,盛满水要把小蓝鱼装进去,小蓝鱼却不肯,只往他衣服里面钻。

恰巧强盗们选择在这风雨如晦的天气里动手,闯进船舱里面拿出刀子要杀人,俞允中哪能想到,原本慈眉善目的几位舅舅会突然翻脸,再加上人小力弱,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就要被强盗砍死。

忽然那条小蓝鱼从他衣服里钻出来,闪电般射向强盗的手腕,竟然比练武人打得飞镖还要快,咬在强盗的手腕上,露出满是尖锐牙齿的嘴巴,将强盗连肉带骨一口咬断!

其他几个强盗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跳开,那小蓝鱼又从地上弹起来,射向第二个强盗,但是距离较远,那个强盗又是个高手,及时躲开,反手一刀砍在小蓝鱼身上,发出一声金石交鸣的声音,小蓝鱼掉在地上,摆尾拍在柜脚借力闪电般窜到强盗脚下,咬中脚踝,喀吧一声,又是连骨带肉,把整只脚给咬得脱离身体。

这鱼有剧毒,咬中人以后,虽然断手断脚不是致命伤,但是伤口鲜血凝固,成为诡异的蓝色,很快便气绝身亡,死后身体也会继续冰冻成为僵尸。

不过这伙强盗武艺很高,小蓝鱼先前又受了极重的伤,除了开始两下出其不意杀了两人,剩下的就见效了,而且他也不敢追出船舱去杀人,那些强盗也忌惮他,堵在门口不敢杀进来,两下里僵持一阵,外面来了救星,正是铁伞门的掌门谭簏,乘船过来,遇着强盗,都是道上混的,互相都认得,知道他们又在做坏事,便持伞踏水飞跃过来阻止。

谭簏手里拿的是傅则阳赐予的北冥伞,每一片伞叶都极为坚固,刀砍不上,火焚不坏,上面还有阴阳元磁真气,能够吸摄敌人的武器以及暗器。他单人独伞,踏水登船,几乎一招杀一人,将剩下六名强盗挨个击毙。

感受到北冥伞上面的仙家法宝气息,小蓝鱼立即跳回俞允中怀里,瑟瑟发抖。

谭簏看俞允中资质极佳,比自己还要好许多,便动了收徒之念,俞允中本来也有此意,但感受到怀里小蓝鱼的害怕,便借口推辞了,拍着胸膛表示要自立自强,谭簏连连称奇,不再勉强,给他留下了一件信物,要他以后有困难可以去湖北铁伞门驻地找他,然后便飘然离去,俞允中到船外时,发现天已经放晴了,并没有下雨,越发觉得是小蓝鱼在避劫。

谭簏走后,俞允中从强盗们身上翻出来好几本秘籍,有铁砂掌,半月刀,还有炎阳**、九阳神功,还有一部明光暗火有无相总论,他从记事起就由父亲带着皈依了光明神教,小时候读书识字,用三百千开蒙以后就看大小光明经,早就熟读熟记倒背如流了,这会看到了这部有无相总论,知道是光明右使女殃神邓八姑所著,顿时欣喜若狂,大赞光明神保佑。

自此以后,俞允中就跟小蓝鱼在长江上流浪漂泊,一面参悟修炼这些秘籍,他天资聪颖,又从小好武,喜好舞枪弄棒,闹着让父亲给他请武士开蒙,这回自行学习,实练实修,竟然进境飞快。

其时世道艰难,盗贼蜂起,俞允中经常遇着强盗,便用自身所学迎战,若是不敌,那条小蓝鱼便会及时出手。这鱼十分厉害,能在空中飞舞,还能喷吐蓝色的毒雾,甭管武功多么高强的盗贼,只要被这毒雾喷过去,立即冻僵气绝,再无缓和。

渐渐地俞允中武功越炼越高,后来更是炼出阴阳火剑,江上的强盗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驾船横扫长江诸匪,听说某处有妖精恶鬼为祸也会去将其铲除,他给小蓝鱼起名叫做蓝挼,是从“青帝挼蓝染江水”中摘出来的,自己也常年穿着蓝色长衫,又因他善能发火,久而久之,被道上的人称作蓝焰公子。

邓八姑作为光明神教的光明右使,所做的叫做“论”,是仅次于经的存在,她的明光暗火有无相总论实则是一部修炼秘籍,那时节天下大乱,继续战斗力强大的练武之人,各地都涌现出了大量的武林高手,乃至于修行者,傅则阳叫光明神教上下一起著书传世,以飨信徒,邓八姑这部论就阴差阳错落到了俞允中的手中。

他修炼起来越来越高,对光明神境的向往之心也越来越强烈,后来联系上一位光明神使,通过他表达了自己想去光明神境的希望,经过层层审核,最后得陈玉凤审批通过,他便被神使接引来到了小南极不夜城。

到了不夜城中,由于法力高强,为人正直,长得又帅,好几家争着要他当女婿。

玄心派已经立派数百年,门派内部亦有法藏积累,俞允中通过虔心研究修炼,法力境界又增长许多,愈发厉害,不过数年之间,便让他混成了玄心派的掌门。

得知妖族反叛伊始,俞允中赶忙临时推算一卦,发现阴阳错乱,天机混沌,不禁大吃一惊,立即将玄心派中的骨干召集起来:“这一次对方必定有极强高手在幕后操纵,七十二望族深受教主大恩,平素比我们还要虔诚,绝不会全部都反。以我揣测,造反的主力应该在不夜城外,须得跟城内的少数汇合,方能成事。咱们现在要立即去联系赤月派和各大妖王,现将城门守住,并且开启城防大阵,将内外断绝,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斩杀城内的叛贼!”

他让玄心派的四大长老分别去联系送信,再跟他们一起据守城门,自己带着五位派中主力火速出去斩妖平叛,他这五位同伴是他当年泛江行侠时候就结识的江湖侠客,年纪都比他,在武林之中称名许久,分别叫做虞舜农、木鸡、林秋水、黄人瑜、黄人龙,原本在湘江厮混,被人称作湘江五侠,后来洞庭湖变成云梦泽,湘江也发生了变化,他们就跑到长江上活动,也都皈依了光明教,在俞允中之后来到不夜城的。

五人各上坐骑,飞出玄心派驻地,沿着大街一路行去,只要见着呐喊造反的妖精就冲过去,俞允中通过参悟邓八姑论书里面发明了一种明光圣火雷,采太阳真火糅合五行神光凝练成黄豆粒大的雷珠,劈手打出去,只十余枚便能炸出千道雷火,空中骤然发亮,将每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伴随着霹雳滚滚,将那些奇形怪状的妖精们炸成粉碎。

即使有妖精善于御水克火,顶住了雷珠的第一波攻击,也势必在强烈的闪光下双目暂时致盲,俞允中再放出自炼的日月乾坤双剑,加上湘江五侠的飞剑法宝,一起在雷火之中打出去,基本上没有妖精能够抵挡得住,被成群炸烂切碎。

303 魔音摄心

不夜城内,玄心派、赤月派、东城派,这三个人类组织最先团结起来,四处扑杀那些造反的妖族,顶住了第一波攻击,使得反叛的火没能在第一时间烧起来。*菠■萝■小*说紧跟着仍然拥护光明神教的妖王们也都纷纷整顿族中的能战之士加入到平叛的队伍之中来。

十二位妖族长老,由最为德高望重的獠鹿王带领,聚集在乐至广场的万妖幡下向神祈祷,同时举起手中的法杖,射出或红或绿,或黑或白的妖气,共同注入到幡中。

那幡得了能量,开始动了起来,最初只是轻微的晃动,随着妖气注入越来越多,它摇摆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幡上有万妖符箓,大放光明,齐往上升,结成大片彩气扭曲混杂的彩霞,浓墨重彩,形成漩涡气流,旋转之际,颜色越来越深,笼罩范围越来越大。

獠鹿王穿着祭司长袍,高举法杖,满脸严肃,厉声说道:“凡曾在此幡下发下四弘誓愿,愿意皈依神教,寄托光明者,心生反叛,神火晦暗,弃明投暗者,该得天诛!”

话音方落,那幡似被狂风鼓吹,猛烈摇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那些反叛跟俞允中等厮杀的大小妖精们,凡是如獠鹿王所说,在这万妖幡下发过誓言,永远衷心神教的,此刻全都遭受到了诅咒,元神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道行浅的小妖,神魂直接离体,被强行夺走,摄往万妖幡上。

那些道行高的大妖,勉强能够抗住神幡招引,但仍旧神魂颠倒,头昏脑涨,直觉的要随风飘去,不敢再战,吓得纷纷赶忙收回内丹,稳住魂魄。

獠鹿王继续说:“凡初生时候,在此幡下,接受神光洗礼,得到光明嘱咐庇佑者,如今背恩忘义,心生反叛,当受天诛!”

万妖幡再次大幅度飘摇,释放出第二波能量,这回就算自己没有在幡下立誓皈依,小时候由父母带着来这里接受洗礼的也受到诅咒。

不夜城的规矩和习俗,无论人妖,若有婴儿出生,父母都会带着孩子来此万妖幡下接受洗礼,接受光明祝福,他们坚信,这样能够保护孩子众生得光明笼罩,一辈子心里亮堂,所有黑暗,阴霾,恐惧,悲伤等负面的东西,悉皆远离。

基本上,所有不夜城出生的婴儿,都接受过洗礼,城外的妖族生产破壳以后,也会由父母带进来洗礼,并且以此事为荣。

这事中间曾经为城里住着的七十二望族垄断过,规定只有七十二族之内新生的小妖,这些“神选之妖”才有资格接受洗礼,其外的都没有资格,若有那城外居住有权有势的大妖,是在想这么着,就得花钱贿赂城内的望族,跟望族们结亲。

后来钱莱知道了这件事,到中土时候跟傅则阳说了,傅则阳让陈玉凤处置这件事,陈玉凤便来宣布,说一切生灵都有接受光明的全力,全部都是神的选民……才打破了这个垄断,不过城内的望族们,仍然以减少祭祀仪式的办法阻挠城外的“野妖”们受洗。

这回在城内杀人放火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城里妖”,小时候也都接受过洗礼,此刻被万妖幡压制,虽然没有前面第一重诅咒那么强烈,但也让他们心头发慌,内丹猛跳,几乎要直接爆开。

獠鹿王不断念诵咒文,接连发动诅咒,到最后,凡是祖上皈依过的,后辈子孙也要被诅咒,虽然一重比一重威力弱,但是诅咒范围越来越大,而且诅咒效果还能叠加,很多小妖出身于七十二望族,祖上受过光明神王赐福,父母直系亲人发过四弘誓愿,他们出生时候被父母带来洗礼过,成年以后自己也来这里发誓过……

最可怜的倒霉蛋们,身上背着七重诅咒,哪怕道行再高,法术再妙,甚至事先聊到了这个劫数,特地炼了替身娃娃,替身傀儡等物,仍然无法豁免,直接被万妖幡摄去元神,绝无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

就这样,城里的造反者先去了将近一半道行较差的,剩下的也大部分或深或浅地受到诅咒压制,实力大降,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去破坏城墙上的塔楼和城门,要破坏掉城防设施,接引城外的妖族大部队进来。

不夜城的防御仙阵核心在中央广场的万妖幡,但在外面却有四个可以开启进出的阵门,刚好与城门相合,若是从外面进攻,那是千难万难,但若要从里面开启却不需要费许多力气,城里的内应们除了被策反的妖族们,带头人中还有提前混进来的小南极四十七岛的妖道们,为首的就是大名鼎鼎乌灵珠。

由于同在小南极,相互之间只隔了三千里,距离不算远,极光大火每年衰弱一次,天外神山天精地华,各种天材地宝实在太多,乌灵珠和各岛岛主们经常穿越极光大火往来。

他垂涎天外神山久矣,这次也是憋着一股劲,自告奋勇提前进来做内应,并且讲明,若是不能成功打开城门,他就把手中剩下的诸天星辰秘魔神梭炸开,从内向外,将城防大阵彻底炸开,并将整座城池连同里面的一切生物全部炸成劫灰,自己作为发动者,尚能留的元神,以此舍命一击,来发泄当年被傅则阳欺骗之恨!

初时他以为只要乱将起来,很快就能抢占城门,哪知俞允中等人反应极快,不约而同先去占领了城门楼,并开始在街道上对叛军进行最大强度的打击。

开始时叛军占据主动,俞允中等人只在十余处局部战场取得胜利,但整体上,叛乱之火还是越烧越旺,眼看着全城就要乱起来,獠鹿王带人发动了万妖幡的诅咒,叛军立即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短短几分钟就萎靡下来,被俞允中等人乘势反扑,死伤惨重。

乌灵珠赶忙调整策略,整合了一大部分人同时冲向洞门,他只带精锐主力攻向东门。

守卫东门的正是玄心派四大长老,其中两个是俞允中的老丈人,两个是俞允中的师父,在不夜城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皆有三百余年道行,他们带着门中一百多个精锐弟子在城门楼上,一会看看城内,一会瞅瞅城外,城内是处处烽火,时时喊啥,南边雷声滚滚,北边强光乱闪,看得人惊心动魄,城外是阴沉沉的,天外神山千万年来光明永驻,只有在每年冬至时候才稍稍昏暗一会,此刻却是整个天空都黯淡下来,往天上看,并没有什么乌云,但太阳就是不如往日那般又大又圆,光芒黯淡,惨白惨白的,仿佛生病了。

天空晦暗,大海也黑沉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暗。

城门外面聚集着许多生活在城外的妖民,他们预感到将有灾难降临,要求进城避难,但是守门的四大长老们却不能允许,因为城里闹成这样,城外却又如此安静,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妖民里面必然有敌人混在其中,一旦将城门大开,他们就会立即杀进来。

城外大妖小妖,纷纷手把城墙,大声哭求:“让我们进去!求求长老让我们进去!”

四大长老中年纪最长的王长老眉头紧锁,喝令所有人全神戒备。

外面的天海之间开始发生波澜,黑色的浊浪不断涌起,浪潮之中现出许许多多的鳞爪触角,待浪潮散去,他们便留在沙滩上,显露出本来面目,有的仿佛一座肉山,横宽十数丈,往城门这里蠕动,有的生有几百只触手,上下挥舞,有的体型如蛇却扁,又长又宽,张开嘴巴,里面显出密密麻麻的尖锐獠牙……他们吞云吐雾,迅速在沙滩上蔓延过来。

城墙外面的妖民们哭求得更加厉害了,身后的恶妖临近,他们别无他法,成片跪在地上,咚咚磕头泣血,恳求守军开门放他们进城,有的大妖哭着捧起自家的孩儿:“我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只求能够网开一面,将我家孩儿接进去。

四大长老不为所动,有年轻弟子看不下去,为其求情:“要不就放他们进来吧?咱们这么多高手在这里,把城门大卡一条缝隙,肯定能够对挡得住的。”

“不许!”王长老寿眉挑起,沉声说,“但凡有人敢开城门,我剑先斩其首!”

又过了片刻,海里面出来的恶妖们冲到近前,开始大肆撕咬吞食妖民,妖民们大声哭骂,骂人族和妖族之间的不公平,骂城里城外的妖民也不公平,骂他们背弃光明神的教义,骂光明不再,诸神无眼……既然这样,还不如跟着一起反了。

几个精英弟子血气上涌:“就把城门大开,让他们进来!我们拼了这条性命……”

“拼个屁!”另一外恭长老喝骂道,“他们都是光明神的子民,只要对神王诚心尚在,哪怕死了,以后仍然能在这光明福地重生。这不夜城是神教根本重地之所在,一旦丢失了,他们才真的要死的彻底了!”

王长老点头道:“不错,依我看来,这次叛乱极不简单,既能造成这样大的声势,背后势力肯定极强,咱们现在还摸不准敌人的脉门,绝不能妄动,只守住这里,任他东西南北风,我们不动不摇,等待神殿方面派神使过来下达指示即可。”

几个年轻弟子虽然被说服,但依旧于心不忍,不再往城外看,改往城内方向巡查。

又过了片刻,王长老大弟子柳擎苍浑身是血,急惶惶飞回来:“师父!不好了!有魔道妖人偷袭,张师弟和李师弟全都被神魔吃掉了……”

“什么?”四大长老大吃一惊,能够炼成神魔的修士都是高手,他们赶忙过来扶柳擎苍起来,并询问遇袭的具体性情。

“是这么回……”柳擎苍只说了四个字,猛地面上现出一丝狞笑,两手袖底各自飞出一柄仙剑,白光一闪,毫无防备的王长老先被砍掉半边身死,站在他身旁的恭长老因平日里就看柳擎苍不顺眼,不像王长老这样把柳擎苍当作衣钵传人,情感上的差距,不似王长老那般关心则乱,他从柳擎苍的眼神里面看穿几丝隐秘的魔光,刚要开口,白光爆闪,他心念一动,使出分光捉影之法,竟然将砍向自己的那口飞剑拈在手里。

王长老被杀,元神从腔子里跑出来,也反应过来了:“他入魔了,大家小心!”

柳擎苍双目之中魔光大盛,双手掐诀,驾驭双剑扑向人群,要大开杀戒。

他炼有两口飞剑,左手剑被恭长老抓住,右手剑斩向旁边的几位师弟,王长老道行高深,虽然肉身被损,伤了元气,但只剩下元神依旧飞去,将他仙剑擒下,正要说话,被恭长老反手挥去,甩出半丈长的白光,用柳擎苍自己的飞剑将其斜肩锁背斩成两截。

王长老急道:“他受了魔头操控,一起作为都非本愿,你又何必杀他?”

恭长老大声说:“对方用魔法迷人心智,赶快凝神定志,形神互守,莫要被敌人魔法暗算。咱们号称玄心正宗,最重的就是修炼心性,若是哪个真被魔法所迷,那么便是平时修炼不肯用功,死不足惜!事先说好,不管是谁入魔,本长老都绝不会手软!”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威风凛凛,所有人的心生肃然,连忙都默默用功。

“当啷啷……当啷啷……”这会夜空已经完全黑暗下来,天外神山迎来千万年来从不曾有过的夜晚,不过这里的城墙、房屋、树木等多能天然发光,倒也没有完全黑暗,诡异的铃声便在这万家灯火之中响了起来。

不同的人听到的铃声是不同的,心有正气的人,听这铃声极为刺耳,每一下都似一根锥子狠狠戳在心脏上,心志不坚之人,听着铃声就极清脆悦耳,越听越爱听……

恭长老大声喝道:“乌灵珠!休要藏头缩尾,你这丧魂铃对别人管用,拿来对付我们玄心正宗,那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乌灵珠的声音忽远忽近,忽笑忽哭地响起:“那可不尽然,你们最杰出的大弟子,方才不就是被我这铃声摄心夺魂了么?”

话刚说完,扑通扑通,又到了好几个年轻弟子,有的脸上含笑,有的神色悲苦,有的口吐鲜血,有的双眼流血,抽搐几下,便都气绝身亡。

304 逆心大法

看见许多同伴倒地,其他玄心派的弟子出现了骚乱。ミ菠※萝※小ミ说

恭长老爆喝一声:“他们心志不坚,学艺不精,中了敌人魔法,你们只要能够形神相守,真炁自足,魔法自然俱都无害,有什么好怕的?你越害怕,就越着了魔法的道!”他双手在胸前结印,指间爆闪出乳白色的光气,急速流转,里面生出一条亮晶晶的长鞭,如灵蛇触动一般飞窜出来,直射入到黑暗之中。

角落里传来一声惨叫,余音未尽又是一声,然后有人怒喝,在东边百丈之外一栋房屋里面暴起一团亮光,整栋房屋向四周炸开破碎,里面现出一尊三四丈高,全身裹在一团红光之中的魔头,白色长鞭紧紧缠绕在魔头身上。

那魔头长着雪白的披肩长发,皮肤干瘪,双目赤红,一双怪爪,抓住身上的长鞭用力撕扯,恭长老口吐真气,他那长鞭仿佛是一片片水晶连缀而成,这时每一节鞭上都生出六柄利刃倒钩,狠狠钩在魔头的身体里面,并且越缩越紧。

有人大声呼喝:“这几个老贼有点棘手,时间紧急,诸位道友快合力将他们杀了,打开城门,迎接法王进城!”

黑暗中先后有人应声,飞出来三十多个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用飞剑的,有用飞叉的,有全身裹在一团黑气当中的,也有手持灵幡乘风腾云的。

这一班人,正是小南极四十七岛的旁门左道,这些年来相互勾连,沆瀣一气,自乌鱼岛主乌灵珠以降,还有团沙岛主伍神师、离依岛主云雷真人崔雷、大鱼岛主万目和尚、水灵岛主许神君、夜明岛主明霞神君韦熛等,除了乌灵珠仍然隐在暗处,用摄心铃偷袭,伍神师操纵神魔,跟恭长老对抗以外,其余的全部现身,各自祭起法宝杀向城楼。

这些人来历各异,所修道法也极为驳杂,不过大多是道教的旁门,佛门的外道,加上邪魔两教中的法术攒出来的,虽然没有一个是正宗心法,但是这类法术易练易成,威力通常也是很大。与之相比,玄心正宗的仙法,先从修炼心性开始,最初几年战斗力增长十分缓慢,等到心性修炼得圆满以后,至于大成,方能万邪不侵。

因此城楼上除了四大长老以外,其余弟子大多不是这些旁门左道的敌手,通常三四个联起手来打一个,仍然力有未逮,不是飞剑被污染坠地,就是被魔法摄了魂魄。

恭长老见敌人太多,一手指定那长虹鞭锁住伍神师的魔头,另一只手放出仙剑,也是晶亮一片,剑光如水,左右挥洒,剑气纵横,将百步之外的一个妖人拦腰斩成两段,另外五人也被逼退,他喝令弟子们相互支援,小心敌人暗算。

单说那乌灵珠,当年从傅则阳手上换去的虽然不是血神经,但也是傅则阳根据血神经和连山大师秘魔三参改编的功法。他原来的那部魔神经属于诸天秘魔玄经的下半部,乃是前代魔教长老所留,亦是魔道正宗,他们多年修炼之下,受益颇多。

诸天秘魔玄经共分为上下两部,与血神经类似,上部魔玄经讲如何将自身修炼成诸天秘魔,最主要的就是修炼本命神魔的功夫。下部魔神经讲炼制各种魔道法宝和魔头,那诸天星辰秘魔神梭的炼法就在魔神经中所载。

乌灵珠等人没有上部修炼本命神魔的功夫,直接动手祭炼魔头,跟诸天魔域中的天魔感应,召请下界,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害,但他修炼魔道功法,本就养成了魔道心性,又恨傅则阳入骨,因此不顾一切,修炼魔神经中的种种魔法。

原本前代魔教长老陨落以后将本命神魔寄托在经书之中,藏在南海底部,乌灵珠和伍神师等几个人碰巧遇到,以为天降之喜,按照魔经修炼,并动手祭炼那三枚诸天秘魔神梭,等他们练上手了,魔道长老的本命神魔忽然出现,将他们的元神禁制住,要他们听从自己的摆布,准备靠他们这些人积聚实力,锻体重生,将来再恢复魔教大业。

不想当年傅则阳跟乌灵珠的一场交易,把魔道长老虚弱千年的本命神魔给弄走了,不然这神魔会拦住乌灵珠,限制他的发展,自然也不会让他召请诸天神魔,这回去了桎梏,乌灵珠召请天魔下界,不但修成许多秘魔神通,还炼成许多魔头为自己所用。

同时,他的性格也受到天魔影响,变得比原来更加阴险狡诈,残暴凶狠。

这小南极四十七岛之中,本以他的法力最高,但此时他却不正面出手,而是继续用摄心铃进行暗算,他的主要攻击目标,还是王长老。

在玄心派里面,王长老虽然法力不如恭长老强大,但境界最高,资格最老,在乌灵珠看来,法力高的人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心性好的人才更让人头疼,所以他先用魔法操纵柳擎苍,用他去攻击王长老,果然一击奏效!

王长老失去了肉身,仍然能够以元神状态驾驭飞剑法宝,仙剑往来,剑锋依旧凌厉。

乌灵珠一面继续催动摄心铃,虽然这铃声对付不了四大长老,但是却能把四大长老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趁着他们都在小心提防铃音的时候,他另使手段,将柳擎苍在地上的两截尸首悄悄合拢,断开的伤口迅速长好复原,从外面看仍然跟原来一样,然后王长老跟崔雷、尤鳌、袁灵三位岛主鏖战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向王长老扑去,浑身血污,大声嚎哭:“师父!师父!我死的好惨啊!”

王长老见状吃了一惊,知道是魔头弄鬼,反手一道素心神雷,轰隆一声,将柳擎苍炸成粉身碎骨,然而里面的神魔却并没有死,而是附在每一片碎骨烂肉上面,化作血肉雨雹,往王长老身上乱打,同时乌灵珠操纵摄心铃音集中汹涌而来。

若是在平常时候,王长老仍然有还手的余地,可惜此刻他已经失去了肉身,还是刚刚失去了肉身,放在寻常人身上已经是死了一会了,大伤元气,他又没有练到天仙那般形神俱妙的境界,元神上只沾了一丝血气,立即心头一昏,随后神识便给摄心铃摄住,隔空收走,飞向乌灵珠的铃铛里面。

见王长老也被敌人收去,他们手下的弟子们更慌了,然而心中一慌,失却定境,立刻魂魄全被摄心铃摄走,扑通扑通,又倒地下二十多具尸体。

本来玄心派的总体战斗力就不如四十七岛这些妖人,大幅度减员以后,更是兵败如山倒,平素精挑万选出来的年轻弟子,经过多年精心培养出来的杰出精英,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被摄心铃夺走魂魄竟是最体面的死法,有的全身被魔火焚烧成灰,有的被魔叉钉在墙上抽搐,有的直接把全身熔化成一滩脓血……

杀到最后,只剩下三道长老还在苦苦支撑,而城外的妖精们也跟潮水似地爬上城墙,一波接一波地冲击城防大阵。

恭长老大吼一声:“今天玄心派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你们这些妖人陪葬!”他张口将舌头咬掉半截,混合着真炁吞回腹中,施展“逆心**”。

光明神教脱胎于魔教,玄心派信奉光明神教,因此虽然主要是仙家道法,但也有魔道的功夫,这逆心**就是将心气逆行,全身精气神血全部向内逆流到中丹田,然后向外爆开,有点类似魔道中的天魔解体**,一旦使用,不但自己身体会被炸成粉碎,连魂魄也会四分五裂。这门功夫境界不够无法修炼,门派里面只有四大长老有资格修炼,也只有恭长老将其炼成了,终于用在了今日。

恭长老解体自爆,全身化作无数道血气向前激射,过程当中,血气里面燃烧起纯阳仙火,正在跟他对战的五个妖人当场被震碎,同样魂飞魄散,其中有三位岛主。稍远的地方有十余人被沾身,瞬息间破了好几种魔法,有的人连魔功都被破掉无法施展,伍神师的那头神魔都被纯阳仙火焚烧,打落道行,气焰立即萎靡下来,若是离得近的话,当场就要被击杀。

不过恭长老一死城楼上只剩下张、楚两位长老了,乌灵珠仍未现身,只传音指挥众妖人一拥而上,将两位长老击杀。

突然,耀眼的亮光从背后闪起,空中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妖人害我同门,今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到一红一白两道长虹,像彗星那么明亮,拖着长达近百米的尾巴,横亘夜空直飞过来。

不夜城里的人都认得,这两道光是玄心派掌门蓝衣公子俞允中的日月乾坤剑!

来的正是俞允中,他座下骑着一条飞鱼,就是当年他在长江救得那条小蓝鱼蓝挼,后来有明白人告诉他,这东西叫蓝螭,是龙的一种,头大尾小,能腾云驾雾。他平时让蓝挼变小,跟在他身上当做宠物,偶尔也会变大飞在空中当坐骑,当然蓝挼更喜欢的还是海里,俞允中经常跟他一起去大海里面畅游玩耍,一人一妖,十分和洽。

在他身后跟着湘江五侠,五侠也有坐骑,乃是一种似鹤非鹤的大鸟,体型比普通仙鹤要大得多,有三米多高,蛇颈雕首,鹤腿鹰爪,全身羽毛黑白相间,这五只鸟是他们无意中收得,难得五鸟属于同一品种,又正好跟他们兄弟五人相配,便充当玩伴和坐骑,从中原带到天外神山,并无一人认得这是什么品种。

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不少人类剑仙,以及披毛戴角,畜形还未褪尽的妖精,少说也有三百多,成群结队杀过来。

俞允中的日月乾坤剑在夜空之下看上去很唯美,速度却比普通仙剑还要快上三分,被他神识锁定的两个妖人一个放出一道黄色剑光抵御,一个摇动魔幡放出一股专能污染仙家法宝的血气,分别被月剑连人带剑斩成两截,另一个被日剑穿破血气,洞穿眉心而死。

“不好!大家快点攻下城头,将城门开启!”乌灵珠下达命令,他这回也不在隐藏身份,放出一对化血神钩去猛攻玄心派剩下的两位长老,这两位长老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将剑光连成一片,并打出一件护身法宝,将各种血雾魔头全部挡住,支撑得片刻,俞允中他们的大部队就杀过来了。

此刻城中的骚乱已经基本全被灭尽,剩下少部分残余势力被分割开来,由三十多位妖王派出的族中精锐之地分别歼灭。

因此这不夜城的城门能否从城内打开,全看乌灵珠他们了。

俞允中这两口仙剑是他多年为光明神教立功,积攒功勋换得材料,按照那部明光暗火有无相总论炼出来的,其中又夹杂了玄心派的功法和仙家符篆。日剑发火,乃是太阳神焰,却阳中生阴,此剑最厉害的不是那无物不熔的太阳真火,而是真火里面暗藏的玄阴剑煞。月剑放光,乃是月华神辉,但阴中生阳,最厉害的是里面蕴藏的玄阳剑罡。

这双仙剑,外人看来是太阴太阳,阴到极点,阳到极致,然而实际上却是少阴少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玄心派的剑诀脱胎于武当派郝行健一脉,又正应了俞允中名字里的“允中”二字,与他外和内刚的心性相合,因此是人剑两利,相得益彰。

一白一红两色光芒好似龙游大海,蟒行丛林,上下飞舞,旁门左道的飞剑飞叉品质相对较差,遇上了不是被太阳真火焚烧成水,就是被里面的剑罡剑煞绞碎成渣,众妖人当者披靡,直到黑砂岛岛主刚辰骂骂咧咧地赶来,祭起红云杵才将双剑挡住。

红云杵是刚辰的镇山至宝,发出时外面裹着一幢红云,无坚不摧,十分强横,勉强能够抵住日月双剑,但俞允中剑诀凌厉,双剑千变万化,斗了片刻,他便左支右绌,又骂骂咧咧地打出血焰钉,脱手化作漫天血花,劈头盖脸打过去。

俞允中取出在不夜城采集真火炼成的太阳神火扇劈手扇去,漫天血钉全部燃烧化作飞灰。他又信手连扇,飚出一股股炽热无比的太阳神风,刚辰抵挡不住,叫骂着向后逃窜,引得寒砂岛岛主尤鳌过来助战,打出至宝九寒沙。

305 赤月少主

尤鳌也是四十七岛中除乌灵珠以外有数几个首脑级别人物,所炼九寒沙与天山波旬婆所炼的宝物同名,不过波旬婆的九寒沙是纯用天山阴处的子午寒潮发动时的寒罡凝炼而成,用的是魔道正宗手法。

尤鳌的九寒沙用的是玄阴鬼道中的手段炼成,放出来便是千万点碧绿火星,好似密密麻麻的鬼火组成的流星雨,不止落向俞允中,连左近与人斗法的湘江五侠,以及东城的散修们全都给笼罩进去,劈头盖脸泼洒落下。

俞允中急忙将手中太阳神火扇向上猛扇,发出一道道烈焰,遇着九寒沙,发出噼噼啪啪,密如爆豆般的脆响,碧火赤焰同归于尽,化作一股带着檀香的青烟,随着爆炸掀起的气流四下扩散。

俞允中的太阳神焰是随扇随有,源源不断,那九寒沙所化成的碧绿萤火竟然也是随灭随生,过了片刻之际,非但总量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好多倍,密压压化作一片碧焰光海,向这边倾泻压到,正在跟湘江五侠斗法的妖人们见状纷纷向后退去,免得被无差别攻击。

俞允中没想到这九寒沙竟然如此厉害,他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太阳神火扇并不比对方的九寒沙差,甚至还要略胜一筹,只是尤鳌是四十七岛的几大魁首之一,修行数百年,法力比他强得太多,与之相比,俞允中属于后学末进,神焰破不得鬼火,随着双方比拼法力,鬼火越来越多,让他穷于应对。

忽然他座下的蓝螭发出一声尖戾的龙吟,张开大口,喷吐出一片蓝哇哇的丹气,向上升起,如漏斗状,将满空的碧火全部摄住,然后奋力一吸,竟然把所有的碧砂鬼火强行吸入腹中,俞允中见状大喜,伸手抚摸蓝螭头顶:“好蓝挼,回去带你去千波海抓蟹吃!”

尤鳌见九寒沙要被吸走,心中暗道:“这妖物好大胆,我这九寒沙只要被任何生物沾到身上一点鬼火,也要噬魂销骨,一点一点变成僵尸,你竟然敢往肚子里吞!”

因此他初时并未阻止,等发现对方源源不断,前面三分之一的鬼火已经入口,毫无受害的征兆,继续要把所有的砂火全部吸走才觉出不对。

螭龙是一种喜寒恶暖的生物,产卵必须在冰雪寒潭之中,通常生活在长江以北,幼年时候要在淡水里生存,成年以后游向大海,北海那边螭龙很多,南海几乎不见。

蓝螭作为螭龙的一种,性情穷凶极恶,吃饱便睡,睡醒便要觅食,又不肯原行,就在巢穴附近张开大嘴猛力狂吸,离身十丈以内鱼介生物全被吸入口内,他那些产在水底沙窝里面的小卵也多被误食,因此数量稀少。

尤鳌虽然修行几百年,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南海,主要是小南极地带修炼,偶尔往中原去也无缘见着这种生物,只是听说过而已。

俞允中这条蓝螭龙生当中受过重创,跟了小主人以后十分温驯,而且善于藏拙伪装,连身上的颜色也能像变色龙一样随意转变,经常变作绿色或者黑色,引得不少人都跟俞允中打听,一条绿鱼或者黑鱼,为啥叫蓝挼。好在他那两只眼睛永远像蓝宝石似地烁烁放光,无法更改,俞允中倒还总能找到话说。

因此尤鳌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玄心派的小辈所骑乘的,竟然是凶名在外的蓝螭,而且还是一条成年的,有许多年道行的蓝螭妖。等九寒沙在他千般不舍,万般拉扯的情况下,依然顺畅地进入了怪鱼的口中以后,尤鳌几乎要破口大骂出来,不是说蓝螭最是凶残,见着什么活物不吃也要撕烂扯碎的么?不是说蓝螭是极少数无法被收为仙宠的几种恶兽之一么?怎么这只这么乖巧,甘心情愿被那么个后生晚辈骑着,还主动帮他抢夺自己的法宝?

尤鳌怪啸一声,将身子一晃,幻化出三个尤鳌,皆是一模一样的黑袍凶僧,左边的手持一柄魔剑,剑尖上穿着一颗不断跳动的人类心脏,中间的伸手指定一柄金杵,杵头上裹着一团黑雾,里面人影幢幢,发出尖锐的哭好声音,右边的嘴里叼着一柄滴血魔刀,面目狰狞,同时扑向俞允中。

俞允中看出厉害,大声提醒同伴:“这是魔道中的三尸元神,大家千万小心!”

他慌忙将日月乾坤剑收回来,两道剑虹首尾相连,形成日月剑圈光轮将自己护住,同时右手取出一把明光圣火雷,左手持扇奋力扇去,火助雷势,雷助火威,哗啦啦化作爆豆般的满空烈火往三个尤鳌身上烧去。

尤鳌的三尸元神练得十分厉害,在滚滚雷火之中左飞右闪,躲避最密集的雷爆区域,硬抗稀疏的地方,强行穿过来,他后面那些四十七道的妖人见状气焰复炽,大声呼喝着,又结伴冲杀过来,湘江五侠见状,急忙各放飞剑法宝迎上去。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个浑厚爽朗的声音:“三尸元神很厉害吗?我来领教领教!”

此人话音方落,从漆黑的夜空之中突然落下三道红光,各自化成一个青年公子,三人长得一模一样,穿作打扮也都相同,只是手里拿着的兵器不同,左边的拿着一对竹节钢鞭,鞭上缠绕着一条条红色血气凝成的魔蛇,右边的拿着一双狼牙锏,锏上爬着一只只三眼怪蜥,中间的手持长剑,身上缠绕着一条红色的魔龙。

俞允中一看见他,气的跳脚:“商风子,你找别人去,莫要管我的闲事!”

原来,后到的这个青年,正是赤月派的少主商风子,他也是中原人士,家里本在云贵一代,父亲早丧。他天生力大无穷,智力上发育得缓慢些,倒不是缺心眼,就是一根筋,被人欺负,反手就能把人打个半死,被乡里联手欺负,他就背着老母亲跑到山里,手撕虎鹿,跟着老母亲相依为命。

后来竹山教为了跟光明教拼命,大量捕捉山民,害命摄魂,炼制万鬼灵竹大阵,阵未练成,就被尚和阳率军给破了,商风子当时被竹山教徒抓去,为光明教解救,他老母亲已经亡故,再无牵挂,就加入了光明军。

商风子天生神力,作战勇猛,一个能打十个,心思单纯,毫无杂念,修炼什么功法都事半功倍,实力大涨,却因为耿直的性格,得罪了许许多多的人,在军队里混不下去,就向上申请要往生光明神境,总坛看他功勋极大,就派光明神使把他送过来了。

到了不夜城,他开始时候在东城厮混,不断地上当受骗,渐渐磨砺出七窍玲珑的心思,后来因为在小南极救了赤月派上代掌门,被收为义子干儿,现在老掌门为了对抗魔劫,在地牢里坐死关,已经有许多年了,赤月派上上下下,全都为他执掌。

商风子跟俞允中是多年的冤家对头,两人没少动手打架,单打独斗俞允中不是他的对手,他那一身魔法又让人防不胜防,每每让俞允中在人前丢丑,出了许多洋相,后来俞允中苦练玄心**,磨练心性,境界突飞猛进,他的魔法就不怎么起作用了。

看见商风子,俞允中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贼秃我自能对付,你去找别的妖人!”

商风子冷笑:“你能对付么?方才看见人家使出三尸元神吓得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两人斗口之间,尤鳌的三尸元神已经扑到近处,俞允中用剑圈挡住中央使杵的那个,尤鳌身影被拉得很长,足有三四张长,宽度却没有变的,十分诡异地扑在剑圈外面,满目邪魅,祭起魔杵砸在剑圈上面,打得白光乱颤,赤焰飙飞。

“我那是提醒别人小心,我可是不怕的!”俞允中持扇奋力扇出九大团太阳真火,右手掐诀,将一口本命真元吐出,那火焰得此真炁,立即开始化形崭露头角,成了九条火龙,张牙舞爪飞去,将尤鳌缠住。

尤鳌急使魔杵去砸,将火龙砸得散成满地焰光,待杵提起,俞允中持扇一扇,火光复聚,重新成为一条太阳火龙,矫矫腾飞。

商风子的将两个化身各自迎上尤鳌的两个化身,中央的本尊凌空站着,居高临下地看戏,一边抚摸缠在身上的魔头头顶一边说:“你把吃奶得劲都使出来了,只跟这贼秃一个化身打得有来有回,若是没有本公子出手,让这两个也飞下去,组成三尸啖魂魔阵,你小命早就没了!”说话间,伸手在魔龙头上轻轻一拍,那龙便化作一片血气飞去,迎上刚辰祭起来的红云杵,随后他又把手中的魔剑放飞,去斩刚辰。

“你胡说八道!就算没有你,这贼秃也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俞允中又气又急,右手持扇连扇,催得九条火龙把尤鳌化身牢牢缠住,他再掐剑诀,使得剑圈分开,重新化作红白两道剑虹,飞入火龙中间,将尤鳌的化身绞住。

他这两口剑,蕴含玄阳剑罡和玄阴剑煞,专能灭杀元神魔鬼,尤鳌感觉到剑气临身,知道不好,急忙要使魔法逃走,俞允中早防着他这一招,为了不被商风子瞧扁,他卯足了劲,使出本门最著名的玄心定神**,以本身元神锁定敌人元神,再以本身定境定住敌人元神周边的环境。

此法有些冒险,若是敌人心性上的境界高过自己,那么元神隔空相吸,连接以后,不但不能制住敌人,反而要被敌人所制,自己元神会被对方定住。不过俞允中自持心境,料想这群魔道妖人心性普遍都差,哪怕法力高过自己,心性也远远不如……他的骄傲是有原因的,单以心性境界而论,连玄心派四大长老都要逊他一筹,整个不夜城,只有商风子他不敢用这招,其他连那些修炼几千年的妖王在内,他都胸有成竹。

尤鳌正要逃走,猛然间跟他元神相吸,周围时空竟似静止,所有的一切都悄然消失,只剩下远处的蓝衣公子,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自己的魔神变化之法竟然离不开方寸之地。

只一迟疑,他便被两口仙剑临身,剑罡剑煞交错相绞,九条火龙向内撞击,炸成一团火焰,他这个元神也被彻底消灭!

另一边商风子大战刚辰,见着他消灭了尤鳌的一个元神,冷冷说:“你竟然敢对这样拥有几百年道行的魔头用这招,也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俞允中放出飞剑再去杀尤鳌的另两个三尸元神,不服气地说:“我们玄心派修炼的就是心性,这等魔头就算有千年道行,也绝不如我!”

商风子不屑地说:“方才从我出手接下尤鳌,你便气急败坏,心性境界连我赤月派刚入门三天的弟子都不如,还敢夸口吹嘘,魔道中人最擅长乘人心隙,操纵人心,方才若是有魔头留心对你出手,你早由人摆布了!”

俞允中得意地笑道:“我那都是装出来的,故意看某人是否又要乘机暗算于我,我好以玄心**将其元神禁锢,教他由我摆布!”

两人一边斗口一边掐诀御剑,释放法宝,尤鳌的三尸元神以中间使杵的是本尊,最为厉害,已经被俞允中灭掉,剩下两个想要逃走,被商风子两个三尸元神缠住,俞允中再依照前法,以仙剑和火龙将其双双消灭。

剩下一个刚辰斗不过商风子,发生长啸求救,又招来四个妖党飞来助战,俞允中以日月双剑横空拦截,告诉商风子:“我已经灭了一个狠角色了,你也该开开张了,莫要让那黑厮逃了,不然可够我笑话你一年的。”

商风子哼了一声,将三个元神全部聚在一起,成品字形将刚辰围在中央,走马灯一样向前扑杀,三尸元神与众不同,寻常的水火风雷俱不能伤害,而且飘忽飞射,上下旋转,千变万化,大小有心,刚辰一杆红云杵抵挡不住,用来护身的黑眚万毒砂被商风子的三尸元神随意钻进钻出,转眼之间破了护体黑煞,被狼牙锏狠狠敲在脑袋上,当场打了个魂飞魄散!

306 万妖攻城

商风子杀了刚辰,收了他的红云杵,又用手上那柄魔剑连斩三个妖人,俞允中也将尤鳌剩余两个元神全部灭掉,两人分别率领赤月派和玄心派的精英,再加上数十家妖族中的年轻大妖,合力冲杀,四十七岛的妖邪抵挡不住,平素凶恶的首脑人物一个接一个被斩杀,余下的分别抱头鼠窜,逃向各个方向。

俞允中等人来不及追赶他们,因为不夜城外面的天地之间已经完全被妖兽填满!

这天外神山的妖精组成十分复杂,又少部分是灵空仙界的异种,当年随着天外神山一起坠落凡间,还有一部分是亿万年来,不断从外面越过极光大火跑进来的,这些妖兽相互杂交,再生出新的来,由于有通灵修炼一道,天外神山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充足的灵气,这里的生物比别处普通动物无知无觉自然进化时间要快得多。

总体来说,天外神山的妖兽们多属水族,大约占了总数的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各种各样的鱼鳖虾蟹、龟蛤贝螺、豚鲸鲨鳄、鳅鱿龙蛇,有的是杂交出来的奇形怪状,有的是修炼成就的奇形怪状,皆是外面千年罕见的形态。

只见双头鳄龟如山大,四翅白鲨如蝗飞;千丈怪蚺掀巨浪,五彩老蚌酿阴雷;鬼鱿吐墨染海帐,血豚滚水扯天帷。怪鱼闹海,不仅鳐陵蠃鲛;妖龙盘空,总是蛟螭虬虺。

众妖有的当空飞来,卷起大量的水气,集结成云雾,填满长空,有的逐浪而来,仙气一道又一道的洪峰,水面猛涨在城墙上不断攀升。站在城墙上向外望去,目力所及之处,尽是漆黑的铅云,与下面的海浪连在一起,形成混沌,狂风怒吼,冰雹排空,有那厉害的大妖所在之处,不断有各色闪电亮起,显出纷飞的鳞甲爪羽,转瞬而逝。

登上城头的人见状俱都两股战战:“咱们快向光明境神殿求援吧!”

俞允中耐心说道:“鹿王他们都集结在至乐广场祭那万妖幡,不然你以为城内的叛乱怎么会怎么容易就被消灭?不夜城的万妖幡与光明境的万魔幡心息相连,那边肯定已经知道这边出事了,到现在还没有派光明使者过来,很显然也已经遭到了攻击。”

众人惊声哀鸣:“这可如何是好?”

商风子冷冷说道:“敌人这般大地阵仗打来,绝对不是谋划一天两天的事情,出手便做雷霆一击,势必两边都有准备,这又有什么好奇怪?不过我们皆是光明教徒,光明神王绝不会抛弃我们,我们也要自立自强,把生死都交给神王,咱们只管为教护法,排头杀去,横竖死活神王都替我们安排好了。”他以指抹剑,斜眼扫视众人,“你们要做逃兵,我不管,待会贼人攻进城来,你们卑躬屈膝地投降,我也不反对,但若是敢现在就起了二心,在我们御敌时候背后捅刀子,我必斩下他的脑袋炼制赤月神魔!”

最后这几句说得声色俱厉,众人都知道他不好惹,吓得凛然后退,不敢直视他。

城墙上的阵法已经绞杀了不少的妖精,五行精气结成肉眼看不见的屏障,只要靠近就会激起反应,绽放出大量的太阳真火,许许多多的妖精在真火里面嚎叫着化为灰烬。

后面的妖精们学乖了,不再愣头愣脑地往城里面冲,而是悬停包围在不夜城周围,空中的妖精不断从海中汲取水气,以丹气化合操纵,成为骤雨密雹,铺天盖地般打下来。

水生妖族基本上皆能控水,亿万妖族从大海里面把海水源源不断地汲取到不夜城上空,然后向下浇灌,由于海水里面蕴含妖气,刺激的城防仙阵自动反应,不断释放太阳真火,此火温度极高,烧将起来,使得海水还未落到五行屏障上面便即汽化,形成大量的水气,浓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空中的妖精这般,海里的妖精则操纵海水上涨,沿着城墙一尺一尺地抬升,如山岳般的大浪一座皆一座涌来,到了城墙边上,再似山崩裂解,轰然倒塌,重重拍在城墙以及上面的仙阵上,打得不夜城上方不断闪现出一道道彩色光虹,赤橙黄绿青蓝紫,耀耀生辉,每一次彩光出现,都涌出大片的太阳真火,烧得浓雾沸腾……

俞允中仰头观望片刻,也有些忧心忡忡:“外面的妖族竟然这样多,就算咱们冲杀出去,使劲浑身解数,恐怕也杀不了几个。”

商风子不屑地说:“这些妖精看着数量虽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绝大多数都是看热闹来的,想着跟在大妖后面趁火打劫,只要想办法把那些大妖杀了,群妖自然做鸟兽散。”

俞允中瞟了他一眼:“你说的倒是轻巧,外面那些妖王道行可不比城里这些差,数量又多,若是一对一单挑我自然不惧,但千妖万怪蜂拥而来,谁能抵挡得住?”

商风子紧紧盯着远处一团混乱的风暴,龙族都聚集在那里,很显然,他们是这群妖精们的几支首领团队之一。龙族拥有先天优势,只要年龄到了几乎不用怎么费劲就能自动通灵,幼年的龙族通灵的也不在少数,修炼起来更比其他生物更加事半功倍,因此他们很快就在天外神山占据了一席之地。

“我最瞧不起你们这些练飞剑的,就知道横冲直撞,硬打硬杀,动辄与人斗剑斗法,做过一场,跟凡间那些抡刀持砖在街头火拼斗殴的混混有什么区别?要对付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并不一定非得要打打杀杀的,可以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就着了我的道,是喜是悲,是狂是哀,都随顺我的心意,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俞允中不以为然:“玩弄人心如同玩火,终会**,非得一心清静,纤尘不染,和光同尘,方是大道,便如这普世的光明,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不偏不倚,无所不至,须得将心境磨练得这般,才能合于大道而融于光明。”

“狗屁不通……”商风子懒得跟俞允中论道,只嘟囔着骂了一句,目光始终不离远处的龙族,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请。

俞允中看他这副样子,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你不会是想要单枪匹马,跑出去用你们赤月派的魔法蛊惑那群妖龙吧?”

“我正有此意。”商风子点头认可。

“你疯啦?你连我都迷惑不了,还想迷惑那群几千年的龙族大圣?”

“不要妄自菲薄。”商风子回头看着俞允中笑了笑,“你们玄心派修炼心性的功夫是很高明的,确实是玄门正宗,妖精们只重法力,说起修心养性都嗤之以鼻,哪怕再活一万年也还是不脱畜生心性,若说正面斗法,我也如你一般,能打上一两个,但若用魔法偷袭,他们捏在一起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当中没有一个专重修炼心性的呢?”俞允中急道。

“感觉!我就知道他们那里不会有。”

“那是你的错觉!你总用魔让别人产生错觉,自己也会由于沾染魔心产生错觉,右使的光火总论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说魔类都是很狡猾的,故意借着神通让你相信他,却在最关键的地方使坏,只一次就能让你把过去赚的全部赔光!你用魔头玩弄别人的时候,魔头也在玩弄着你,我方才暗暗算了一卦,虽然有绝处逢生之象,但危机重重,活着等到那一时刻的希望十分渺茫,你现在感觉能够成功,必然是魔类故意害你,等你以为自己得计,打广告成之际,必然给你一个大翻转,从天庭把你打落到十八层地狱。”

见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商风子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严肃说:“外面这些妖精操纵海水要淹没不夜城,等海水将仙阵无形穹顶也全部漫过的时候,仙阵就离被破掉不远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我早就把我的一切都献给光明神王了,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永远沐浴在神王的光明当中,因此死活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而不夜城作为光明经中所讲所有信徒最终往生的圣地,绝不能被妖族攻破,不然圣教就会蒙羞,神王也将在人们心中陨落,光明将不在光明!所以,我必须去!”

俞允中很是吃惊,向来闲散懒漫,没心没肺的商风子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尤其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竟然让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跟你一起去!”俞允中终于把这几个字吐出来了。

“不行,你法力太差,又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其实比正常人缺了好几个心眼,不知道变通,只知道身剑合一,横冲直撞,我出去不成还能回来,你出去成与不成都回不来了。”商风子对于俞允中的实力表示很看不上眼,“我们赤月派的功法讲求变,要千变万变,出去寻找机会正合适,你们玄心派的功夫要求不变,求静求定,正该在城里坐镇指挥。”顿了顿,又笑着说,“咱们俩总不能都死在城外。”

“城里还有公孙道友和鹿王他们,况且留在城里也没有事做!若是仙阵被破,在城里也是死路一条,像你说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俞允中虽然性情很温和,但一旦拿定主意就很倔强,“你的功夫拿不上台面,只适合在暗地里捣鬼,这样出去,一百万个眼珠子盯着你,你什么法术都还来不及施展就要被妖精吃掉了。还得我出去横冲直撞一番,把妖精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你才好下手!

湘江五侠也都纷纷请战:“我们跟你一起去。”

“还是算了。”俞允中赶紧摆手,不容置疑地说,“如果我死在外面,不夜城又被攻破,你们五个什么也别管,立即逃命,不要去光明境,直接往极光大火外圈逃跑。我估摸着到时候会有高手强行通过,你们乘机离开,到中土光明顶去,或者投奔我的义兄武当派掌门杨鲤,还能保存我们玄心派的一点香火传承。”

俞允中拿出必死的决心,不待众人过来劝说或是告别,直接身剑合一飞向城外。

外面的妖精们早都等得不耐烦了,只恨护城仙阵厉害,无法强行攻破,只能一点一点地磨擦消耗,这会忽然见着里面出来人了,立即咆哮着蜂拥扑来。

为了吸引更多妖精们的注意力,俞允中将日月乾坤双剑合璧,他这双仙剑合璧之后的状态与别人的飞剑不同,旁人飞剑合璧以后,是两道或者多道剑光并成一道,发挥出比原来几口飞剑相加以后还要大的威力。

俞允中的日月乾坤剑合璧之后,两道剑光并没有融合化一,仍然是一红一白两条长虹,前端剑锋处最为耀眼,好似日月齐辉,后面拖着长长的光尾,相互之间由阴阳元磁真力吸引,始终保持平行,然后成螺旋形状向前旋转疾飞……由于旋转的速度太快,最后形成一个红白光芒混杂的光球,连同后面的红白光尾成为一道最为耀眼的彗星。

俞允中本人就在彗星之中,被剑光裹住,出了防护仙阵的范围以后,向妖精们最密集的地方撞过去。那里聚集着一群血豚,正在控水驱浪,见着“彗星”飞来,立即转身掉头,齐齐喷出内丹,俱是血红色,碗口大的明珠,外面裹扎着直径十数丈的丹气,相互连成一片血云,迎着“彗星”打过来。

血豚是鬼鲸和血虺杂交所生,最初是魔道修士祭炼神魔的副产品,逃出升天以后游到天外神山,他们长得像是虎鲸,满口獠牙,通体血红,生就一双魔眼能见鬼神,凡是被他杀死的,凡是通灵的,不管是人还是妖,魂魄都会被他束缚住,被他驱赶着帮助自己捕食。

俞允中向来小心谨慎,见着二十多头血豚妖同时喷吐内丹砸过来,他哪敢跟人家硬碰硬,急忙将剑诀变换,“彗星”飞至与血豚内丹相距不过百丈之地,倏地转向,折向右方,好似反弹升空,急速掠去。

307 五淫尊者

俞允中为了吸引更多妖怪的注意,专门往妖怪扎堆最密集的地方冲。

他连喷真气,将仙剑刺激得爆闪连连,在水雾之中穿行如同闪电划破长夜。

这样他还嫌不够,又张口长啸,修仙炼气之人气息都长,俞允中从东边发出啸声,直飞到东方啸声仍然未绝,高亢好似龙吟,响彻天地。

妖怪们受到惊动,蜂拥而来,俞允中避实击虚,遇着大量妖怪集中攻击他就立即转向逃走,他仙剑速度更快,妖怪们喷吐内丹也追赶不上,被他忽而南,忽而向北,引得怪物们群起如潮涌,喷云吐雾,翻翻滚滚,从四面八方包围聚集,他也乖觉,提前寻着薄弱地带,强行冲杀出包围圈。

日月乾坤双剑锋利无匹,合璧之后更加厉害,妖精们甭管是披鳞带角,还是被羽叠毛,全被锋利的剑气切碎绞烂,所过之处,绞起一蓬蓬的腥风血雨。

再说商风子,趁俞允中引起怪物们的骚乱,悄然穿过护城仙阵,以魔法拘来水气裹在身上,乘着被太阳神焰烧出来的浓浓云雾,打算先混进一群妖怪中间。

距离最近的妖怪是一群六翅虎头鲷中,那鲷鱼个个都有四五丈长,长着阔鼻大口,细密的獠牙支出唇外,脖子周围带着一圈鬣毛,身上长着六根大鳍。

他们原是南海中的恶鱼,通常是几百万条聚成一群在大海之中横行,哪怕是一头巨鲸遇着他们,被一拥而上,也能在短短数分钟之内啃食干净,只剩下骨架沉入海底。

因南海之中有好几个喜欢养鲸的仙人,最有名的就是南海骑鲸客,还有天痴上人,二人修性的岛上都有育鲸池,其余如易周、凌虚子等人,也都豢养海洋宠物。

最终由天痴上人和骑鲸客牵头,联合十几位仙人带着弟子们在茫茫大海之上,以法力穷搜这种虎头鲷群,然后以法力轰杀,东到东海,西到西海,北到大陆,南到南极,所有的虎头鲷群全被仙法屠灭干净,只剩下少量小群跑来南极。

小南极四十七岛盘踞的都是左道妖邪,修炼法术要么是神神鬼鬼的,要么就跟各种煞气、毒气、血气等等有关,个人心性不佳,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又都好面子,稍有得罪便要做过一场,经常斗法,将以邪魔两道手段祭炼的恶煞毒血落入海中,被水里的生物沾染,从而产生变异,虎头鲷脑袋变了形状,原本的小鳍也迅速变大,生性愈发凶残暴虐。

四十七岛有专门善于培养各种魔鬼生物的发现了他们,将他们带入天外神山,这里比他们原来生活的南海更加温暖富饶,这帮家伙又大量繁殖,更要大肆猎杀其他生物,不过天外身上的动物们成精的太多,还是有家族有信仰的,个个修炼成精,这些凶鱼们没有讨到好处,学乖以后,反倒收起丑恶面孔,装作乖顺模样,归顺了七十二望族之一的虹鸟一族,并为他们采集水下的珍珠,以换取修炼功法,数十年间修成妖怪,凶焰复炽。

这次造反他们一族是冲在最前面的,而且一开始便冲进了虹鸟一族在城外的聚集点,将其全部活活咬死扯烂吃下,方才攻城他们也冲在最前面,卯足了劲拘来海水浇灌不夜城,准备等仙阵一被破坏以后,就立即冲进去大吃四方!

这鱼“嗅觉”十分灵敏,够暴雨浓雾之间嗅出人类气息,商风子虽用水气遮身,仍然被他们轻易分辨出来,个个摇头摆尾,发出“嗬嗬”的叫声,其他同伴们也都闻声而动,齐齐张开长满獠牙得怪口,像蝗虫一样蜂蛹而来。

商风子早有提防,使出赤月迷天**,抱着身上那条魔龙合身滚去,与龙一起化成一缕血气,迎着一条鱼飞去,那鱼恶狠狠地张口咬来,魔头一头扎入鱼腹之中,那鱼一口咬空,吧嗒吧嗒嘴,并没有感觉到嘴里有东西,疑惑地左看右看,他旁边的妖怪们围攻过来仔细检查,连看带嗅,以为那个人被他一口吞了,便四处散开,继续发水浇城。

商风子投入这条虎头鲷的肚子里,他那条魔龙是一条肆虐人间,害人无数的妖龙,被他用计击败,以祭炼神魔的法子炼成魔龙,本质上是一条龙魂,只不过有血肉化成的精气,实力比魔道修士祭炼的主流神魔都要厉害。

他令魔龙从虎头鱼内部穿过重重血肉骨骼进入鱼脑,一口吞掉妖鱼本来的神魂,控制了鱼身,然后掉头离群游开。

虎头鱼的数量十分巨大,少说也有十万条,聚拢成群,各个吞云运水,所占天域很广,往来也很频繁,一条游走,并未引起其他任何同伴的注意。

虎头鲷是群居鱼类,单独一条在外面游走就很显眼了,离开鱼群以后,商风子又用同样的方法夺了一只大海龟的身体继续前进,最终来到龙族聚集的那团浓云。

这里的云雾翻涌剧烈,像是下方海水猛烈沸腾蒸腾而成,直径有百余丈,外层是凛冽得寒风,里面夹杂着冰雹和冻雨,受妖气所摄,绞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商风子附身的这个老龟虽然也有百余年道行,也很抗揍,但也抗不在外面的冰雹和骤雨,商风子只能再挑更高级的妖怪,还要小心不被上面的龙妖感觉到。

他潜伏在旋涡下方的海水底下焦急地等待,看着远处空中群妖怒嚎,风雷如怒,在他的视线之内,只见漫天妖精蜂蛹追逐着俞允中的剑光,红白剑光在东闪耀,妖精们就往东涌,红白剑光在西方出现,妖精们就再涌向西方。

浓浓的妖气、海水的腥气、死亡以后流出的血气……尽都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等了片刻,终于有一条玉带蛟游过,这玉带蛟身子扁平,好像被拍扁的蟒蛇,全身鳞甲晶莹剔透,好似水晶,六棱脑袋上顶着三只怪眼,也是十分凶恶的生物。

商风子又用先前的法子夺了这玉带蛟妖的躯壳,然后操纵蛇身,腾云驾雾,蜿蜒升空,穿过激烈的劲风寒潮,游入漩涡里面。

在这里面,有着数不清的龙属,螭蛟虬蟠、蜃虺骊夔,还有些道行较高的鱼鳖虾蟹,什么模样的都有,玉带蛟在这里游动倒也并不显眼,商风子先前也正是借着魔龙之眼看到了这点,才敢游进来。

在漩涡的正中心,无风无雨,十分宁静,在这里站着四个妖龙,他们也都是洪荒异种,血统很杂,但也都有近万年的道行,其中两条有太古毒龙得血统,早先就在这天外神山里盘踞,另外两条是傅则阳开辟光明境以后从外面搬进来。

他们借着血亲,称呼龙猛为大哥,要谋差事,傅则阳以三十六妖圣在光明境,七十二妖王分不夜城,陆地都分完了,就将大海划分四块,由他们掌管,这些年由他们主持之下,收集各类珊瑚珍珠,采炼癸水精英等等任务,俱都超额完成。

如今他们四个聚在这里,坐在珊瑚宝座上,身边还各有十来个得力的手下,客座上坐着一个青年道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身后也站着十来个人,有男有女。

四位龙王之中,有一位生就双翅,有上古应龙血脉,号飞天龙王,语带急迫地向青年道人问:“五淫道友,令师轩辕法王不是已经到了么?怎么过了这么半天还不见尊驾?还有我记得贵师兄弟们共是五大弟子,如今为何只到了您和茅壮小友?”

商风子在外面漩涡里随着气流在无数龙蛇妖精之间游走不停,借用魔龙神通听见“轩辕法王”四个字,不由得心中一凛。

轩辕法王可是左道中绝对的大佬,当年跟着他师父西海老魔要来入主中原,吃峨眉三老阻止,结下仇怨。

峨眉三老找铁鼓仙周萌和乙休的师父共同设局,假意结仇,在东海钓鳌矶上空斗法,以无心真气对抗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打得难解难分,引得西海老魔带着一众弟子跑来趁火打劫,却被五大高手突然联手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但西海老魔伤了元气,门下弟子也只剩下轩辕法王一人,逃回东海,直到老魔遭了天诛也未能再次登录成功。

那一年,长眉真人才刚刚拿到紫青双剑,因雌剑青索桀骜不驯,不好驾驭,他特地将青索留下自用,将更加成熟稳重的雄剑紫郢留给了兄弟邓隐。那一年,邓隐刚跟申无垢完婚,互敬互爱,一起在黄河之水,积攒善功。那一年,三人开始一起修炼紫青宝箓。

后来轩辕法王将自己的功法修炼大成,再次东来,在崆峒山立下洞府,非但住在东崆峒的原崆峒派主动示好结缘,连住在西崆峒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的天残地缺两个老怪物,也装聋作哑,不敢让轩辕法王滚蛋。

这老怪成道还在光明教主傅则阳修道之前好几百年,千年来陆续逃来小南极的散仙提起此人,无不心生惧意,直言无人敢惹,揣测恐怕只有佛道两教中的金仙菩萨方能胜他半筹,但他手中又有毁天灭地的超级宝物,在西崆峒立柜数百年,正教中人直如不见。

非但是他,就连他的四弟子毒手摩什,也是纵横天下,少有人招惹的绝顶高手。

今天坐在这里的,正是轩辕法王座下大弟子五淫尊者,商风子以魔眼观之,非但这五淫尊者法力深不可测,就连他身后站着的那几个男男女女也个顶个地厉害,商风子在心中忖度,一对一地公平较量,自己有把握取胜的只有其中三人,剩下五个自己都看不出深浅。

五淫尊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并不回复老龙王的话,直冲自己的师弟撇了撇嘴。

他身旁站着他的小师弟万灵童子茅壮,茅壮开口解释:“我们本是要随家师一起过来的,半路上家师遥望见南极上空,四千八百里之外,那金翅妖王摩黯正在与人斗法,是旁门中有名的散仙,百禽道人公冶黄。那公冶黄身在旁门,向来不肯多管闲事,也不问正邪是非,平时就爱养养鸟,我师父要先去看看,最好是能够劝那公冶黄加入咱们一边,此人虽是太乙散数,但已经修炼的形神俱妙,天仙一般的高手,若能说动他来相助咱们,无疑平添一大助力。若是他诚心跟咱们为难,或者已经加入了傅则阳一伙,那就顺手将他除了,先剪出一个强敌。临分开时家师曾经说过,不夜城的城防仙阵十分厉害,又跟光明境相互连通,不必强攻,只这样使海水猛涨,将其淹没,借水灭火,用不了多久仙阵就会崩塌,万仞浪山轰砸下去,里面的人妖立时死伤大半,咱们只管顺水进去冲杀便是了。”

另外一个太古毒龙血脉的龙王听见摩黯的名字,撇了撇嘴:“金翅鸟不是在中原吗?怎么飞来这里了?”

金翅鸟最爱吃毒龙,虽然他是超级强大的太古毒龙,听见金翅鸟这三个字也瘆得慌。

前面那飞天龙王知道他不自在,接过话头问:“这不夜城城墙高达三百三十三丈三尺三分,上面还有仙阵聚集五行精气形成的穹顶,海水这样浇灌那上面的太阳真火依然随浇随有,不见势弱,但要靠妖力催动海水漫涨,可费时不少啊。”

五淫尊者听他置疑自己师父说的话,心生不满,正要开口训斥,猛然间觉察到有人窥视,扭头抬眼望去,正看见商风子,顿时大喝一声:“何方鼠辈,在那里鬼鬼祟祟!”伸手向前虚抓,所向的目标正是商风子。

这五淫尊者果真厉害,商风子借助魔龙的神通魔龙法眼偷看,竟然被他察觉!

佛道魔三教都有伸手隔空抓人的法术,最著名的就是芬陀大师和严媖姆须弥金刚手,北海心如神尼也也会这招,还有旁门中以宝珠寄托第二元神变化大手的,绿袍老祖的玄牝珠也以此闻名。

五淫尊者这次出手,与三教手段都有所不同,他不是靠手抓人,而是从掌心飞射出无数根诸天五淫脂魔丝,这东西介乎于有质与无质之间,说它无质吧,确确实实是细丝,能够锁拿人的躯壳,说它有质吧,它即使从中断裂,两截之间仍有无形感应,依旧是完整的一根,还能锁拿人的元神魂魄。

他抬手之间,无数根肉眼无法看见的粘腻细丝把玉带蛟牢牢缠住,强行扯来,狠狠摔在众人的面前。

308 南明血影

商风子想到五淫尊者会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厉害到这般地步,竟然能够感知到自己的魔眼目光!五淫尊者开口叫破,看过来得时候,商风子通过魔龙感知到身子一紧,已经被五淫尊者神识锁定,他知道邪魔两道的手段都是在动念之间,不敢有万分之一秒的怠慢,急忙舍弃了玉带蛟的身子,向后离体脱出。

他才刚刚离体,玉带蛟就被诸天五淫脂所化魔丝缠住,回首看见,又有多出来的无数细丝喷射缠绕而来。

他不敢让哪怕一根细丝斩在身上,急忙以魔法操纵周围四条蛟龙撞上去,他方才到了这里以后,一边听龙王们讲话,一边暗用魔功,悄悄控制了身边的四条蛟龙,这些蛟龙皆目光呆滞,围绕在他的身边钻上钻下,把他护在里面,以作不时之需,如今正好用着。

四条百丈长的蛟龙纠缠在一起,将诸天五淫丝挡住,由五淫尊者隔空拿去,商风子急忙化作一缕血气,向下脱离漩涡,沉向海底。

五淫尊者动念之间两次动手,第一次抓来一条死了的玉带蛟尸体,第二次抓来四条缠绕在一起蛟龙,怒道:“小贼,哪里跑!”

他在漩涡之中伸手向下虚按,下方波涛汹涌的海水立即塌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掌印,面积有十几亩大小,深达数十米。

商风子才刚沉入水里,忽然身子一空,上下十方得海水竟然全部消失,刚道了声“不好”,就被布满虚空的诸天五淫脂密密麻麻地欺上身来。他知道这类魔法的厉害,无法再逃,只能凭空虚坐,收心凝神,全力抵御诸天五淫脂顺着五官七窍和周身毛孔向内的侵蚀。

诸天五淫脂十分厉害,若被侵入体内,沾染元神,立刻便疯癫起来,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会有人所掌控,商风子只能全神内守,任由无形魔丝将其吊在半空。

五淫尊者冷笑一身,抬手将诸天五淫脂收回,把商风子擒回漩涡里面。

商风子依然保持盘膝端坐的姿势,闭目敛息,不敢错念,以防为五淫脂魔摄了心魂。

四大龙王都认识商风子:“此子是赤月派的少主。”

五淫尊者冷笑:“你也算有些道行,竟然能够全力抵抗我的诸天五淫脂魔的侵袭,不过你现在已经落入我的手中,要打要杀都在我一念之年,抵住神魔的控制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要把你的身体捏碎,抓出你的元神,你依然要成为神魔的奴隶,还不若现在就敞开心扉,宣誓向我效忠,皈依本教,若能勤恳衷心,看你的资质,我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商风子闭目不答,毫无回应。

五淫尊者大怒:“既然这样,我就先毁了你的肉身,再磋磨你的元神!”

他伸手在商风子头顶,五根手指就要向内虚抓,只要被他抓实了,商风子的身体就会瞬息间碎成一团血气。

就在他手指将抓未抓之际,猛然间心生警觉,身上涌现出浓浓的黑雾,翻滚的黑雾里面闪烁起五圈金光。

一直安静站在他背后的一个女子软软颓倒,另有一道血影撞在黑屋里面,距离他的身体不足两尺,被上下波动的金光挡住。

“血影神功!”众人大声惊呼,影“字”方才出口,那道血影募地转折向右,红光一闪,站在那个方向的一位太古毒龙王被血影临身。他见到血影,震惊不已,就要施法攻击,无奈敌人来的速度太快,手里的法杖才刚举起,就被血影从胸膛扑了进来,夺了躯壳。

其余三位龙王吓得急忙四散开来,并放出法术法宝狂轰而至,那毒龙王被炸得粉身碎骨,血影却已经提前走了,又扑进一位已经修成人形的螭龙妖体内,不等大家攻击过来,他又离了螭龙妖,扑进一条虬龙妖身体里。

这道血影好似黄鼠狼入了母鸡窝,左扑又射,每投必中,血光每闪过一次,就必有一个龙妖或是人类修士倒地,接连扑杀十几个,余下的人终于心胆俱裂,崩溃一般四散奔逃,所有妖精们都做鸟兽散,纷纷现出原形,钻入周围的浓云暴雨之中。

只剩下五淫尊者一群人,这些人中除了五淫尊者,还有好几位高手,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出手施法,对血影进行围追堵截。

血影在妖精堆里大开杀戒,逼得妖精们抱头鼠窜,他们存身的这个气流漩涡本是依靠妖精们的丹气形成,如今妖精们都跑了,连三大龙王都逃掉了,漩涡轰然崩塌,漫天的冻雨禀报、阴云浓雾被参与的丹气影响,形成剧烈撞击摩擦的风暴。

众人都被当头倾泻的万吨海水以及排空乱打的冰雹裹在里面,顾不得再找血影,各自施法避水,并向远处躲避。

等海水落尽,只剩下浓雾,大家重新聚在一起,发现又少了两个人,商风子也不见了,至于那道血影,鬼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五淫尊者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吱吱地响,放出诸天五淫脂魔去寻找。

在海底一处极深的海沟中,长着大片的珊瑚树,在树丛中间,出现一个身着红衣,相貌清俊的美少年。他张口吐气排开海水,酿出一个巨大的气泡,有一栋别墅那么大,随着海底浪潮左右摇晃,如被风吹动,却不破碎。

他把商风子放在礁盘上,仔细观察了下,面露喜色:“这孩子真不错,竟然能心如磐石,不动不摇,阻挡住了脂魔沾染神魂,若是这般倒简单了。”他从指尖迸射出五缕火焰,落在商风子身上,从头到脚燎了一遍,衣物毛发,分毫不伤,只把那缠绕沾粘在身上的魔丝焚烧干净,然后抬手在商风子脑门上一拍,“没事了,醒过来吧!”

商风子还以为是魔头制造出来的幻境,本不欲理会,但被他这一掌拍在额头上,竟似一股寒泉灌顶浇落,震动元神,就如沉睡中人被强行唤醒,想继续再睡都不能了,只得把眼睁开,暗暗借助魔龙法眼辨别,确定是真实的,赶忙起身拜谢:“不夜城赤月派商风子,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还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红衣少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笑道:“我是南海紫云宫修士,姓金,原是异类修成,被人称作金须奴。”

商风子听完眼前一亮,满脸激动:“紫云宫,敢问恩公跟光明神王如何称呼?”

“光明教主正是恩师。”

商风子大喜,就如同粉丝遇着了偶像:“前辈竟然是光明神王的亲传弟子!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嘛,神王一定早有安排,不会坐视不夜城沦陷于那些宵小之手。”他猛然躬身站好,“不夜城赤月派代理掌门商风子,在此承诺,赤月派上下谨遵前辈号令!前辈,你说这场仗该怎么打?”

金须奴听完面露苦笑,连连摆手:“我这次来,是听说天外神山有这场劫数,私自从紫云宫过来的,并未得到师尊号令。”说完面露苦涩,“事实上我也有好几百年没见着恩师了,他老人家怕我入魔走火,让我在海底宫中潜修,不许外出。这次光明神教总坛有难,我也是冒着违背师父法旨的风险赶来救援的,将来见面还得领罚。”

商风子听完有些傻眼,原来这位前辈是光杆一个人来的,不过很快又升起希望:“前辈既然是神王亲传弟子,哪怕只有一个人,也有改天换地之能。”

金须奴再次摆手:“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方才那些人中,单是一个五淫尊者我就打不过,先前救你只是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罢了,又借了些血神经的威名,他手下那些妖人也有好几个厉害的高手,单凭你我,万难敌过。”

商风子有些失望,但马上又安慰自己,也安慰金须奴:“神王自有安排,咱们也不用操心,就像这次,我本已经身陷绝地,谁也不会想到,前辈能突然出现将我救下,焉知这不是神王他老人家事先都算计安排清楚的?”顿了顿,他又说,“我还有一个好朋友,他是不夜城玄心派的掌门,为了给我制造机会,替我吸引妖怪,现在正被万妖围攻,还请前辈施以援手,将他救下来,然后咱们三个人再一起想办法。”

“也好。”金须奴一口答应下来,将袍袖一甩,脚下生出一片血色光幢,将他和商风子全部罩在里面,“嗖”地一下离开海底,射出海面。

他们一出来,就有许许多多的妖怪围攻过来,有的口喷洪水,有的狂吐冰雹,有的直接把内丹喷射打来,商风子正要放出魔剑抵御,金须奴左手虚按示意:“无妨,不劳动手”右手挥洒之间,放出千万道血影神光,在浓雾和大雨之间纵横飞射,瞬息之间,周围十余亩地之内的所有妖怪全部溶化成了血水,血水再蒸成血气,继而随风飘散。

金须奴以血光裹住自己和商风子,化成一道血色长虹,在密集的妖怪之中直穿飞过,所经过的地方,甭管什么妖怪,身上都被射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身体就会迅速熔化,从伤口向外消失,最后成了一滩血雨。

俄而血光遁住,金须奴手指前方问商风子:“那是你的朋友吗?”

只见数十里之外的天空之中,俞允中被一大团黑雾裹住,日月双剑所发出来的红白光芒在黑云里时隐时现,从东到西,从西到东,只是无法挣脱。

五淫尊者等人脚踏黑云站在方便的空中,正在指指点点,动手的是他身旁的一个打扮得十分妖艳的女子,商风子借助魔龙的魔眼魔耳,虽然远隔数十里,又有无数浓云骤雨,仍然听得清清楚楚,那妖妇声音尖细,带着十二万分的讨好说:“这次多亏秦姐姐相助,帮我擒下这个少年!唉,没想到这孩子长得这般柔柔弱弱,竟然还有那样厉害的法宝,竟然破了我的赤阴天七玄蜜魔,还是姐姐的手段高明,任他法宝如何厉害,也逃脱不得了,等将来我得了他,也必然不会忘记姐姐的恩情。”

另一个长得矮胖丑陋的道姑说:“你休要胡说,我家那位最爱拈酸吃醋,你是知道他的脾气的,我不需要你记者我的恩情,这孩子不错,你用够玩腻了,以他的元神骨血重练你那些魔头便是。”

商风子看俞允中在黑云之中已经显露疲态,仙剑光气也不如原先那么耀眼了,虽然偶有合璧爆发,但皆已经到了穷弩之末。他赶忙请金须奴出手:“不错,那位就是我的兄弟,还请前辈施以援手,救他性命。”

金须奴微微点头,忽然开口:“不必我出手,有人救他了。”

商风子正纳闷间,募地听见一声琴弦声响,此时天空中布满阴云,下面恶浪滔天,空空的浪潮,伴随着呜呜风吼,生动震天,那琴声听上去于普通琴声并无什么两样,琴响不比筝鸣,没有那么铿锵有力,只是悠扬袅袅,非得安静下来才能品的,此时这琴声在嘈杂混乱的天海之间,竟然清清楚楚地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琴声叮咚,连弹三下,每响一个音符,包裹俞允中得那团黑云就淡薄几分,最后一声泛音,袅娜而逝,仿佛擦在人的心上。再看那团乌云,已经无法在困住俞允中,被他长啸一声,双剑合一,破禁而出!

商风子尚未找到弹琴的人在哪,见俞允中脱出牢笼,正要发声招呼,迎过去,却被金血奴按住肩膀,他心急道:“前辈?”

金须奴说:“来人已经觉察到我在这里,他故意弹琴救人,正面吸引敌人注意,就是给我们创造机会,先不要暴露,待会我以血影神功带你过去。”

商风子奇道:“出手的恩人到底是谁?前辈可认识吗?”

金须奴笑着点头:“是我的小师弟,我跟他也有许多年未曾见着了,没想到他如今已经修炼到这般境界,出手便破了五淫仙子的乌煞血罡,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309 五弦天音

蜀山魔门正宗正文卷309五弦天音琴声袅娜,在狂风暴雨之中仿佛游丝蛛线,随时都会断掉,却始终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先破了那五淫仙子的乌煞血罡,俞允中脱困以后,快速飞投过去,琴音接着弹了两小段,非但众妖人的鬼雾全部消失,连空中的阴云也都散去,大海也恢复了平静。

以不夜城为中心,方圆三千里之内尽被阴霾笼罩,此刻这里数十里内阳光重现,阴云被掏了个窟窿,范围之内那些兴风作浪的妖怪们都似喝醉了酒一样,晕晕乎乎,泡在水里。

海平面上,快速出现了一艘巨大的船只,长达千丈有余,船首是个巨大的龙头,船尾托着一座小型的山峰,上面藤萝垂挂,鹤啸陆鸣,分波碾浪,飞速驶进。

船头站着个白衣少年,俞允中此刻飞到面前,正在跟少年说话。

来的正是钱莱,所驾驶的正是镇海神舟!

中原打仗,傅则阳以一家之力挑佛道魔三家,正邪两教各大势力,又要挖湖治水,又要救济灾民,所需要消耗的物质都是天文数字,钱莱被派做远洋转运使,专门驾驶最大的镇海神舟往来于南北两极之间,穿梭在四海之上,将海外的物质源源不断运往中土,有时候也将中原的人运往海外。

他曾经把北方的灾民运往北极大陆,隔着北极海成了两个冰与火的小国家,他也曾把南方的信徒运来光明境,俞允中和商风子由光明使者接引来天外神山的时候,就乘坐过这艘神舟,毕竟中土距离小南极实在太远,不下一百二十余万里,以他们的飞行速度,无论遁法还是御剑都太远了。

如果接引魂魄是极省力的,靠着光明咒语,心念愿力,人死之后转眼之间就能到达,若是活人就太费劲了,通常都会称作这艘大船走。

俞允中绝处逢生,到了船上向前来行礼:“玄心派掌门俞允中拜见光明神使!”

钱莱让他起身:“你怎么出来了?不夜城还能守多长时间?”

俞允中估摸一番:“按照现在妖精们运水的速度,大约还能挨得半日功夫,等到海水漫过仙阵的穹顶以后阵法必破。”

“半天时间啊。”钱莱抬眼看着远处迅速飞近的乌云,皱着眉头,“倒也够了。”

俞允中左右看了看:“神使可是从光明境来?”

“我是从南海来。”钱莱生气地说,“我本来装满一船物资要运往中土去,行至半路接到师父飞剑传书告诉我天外神山要出大事,让我先到铜椰岛和紫云宫送信,然后立即掉头回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半日,让这群妖给邪闹了起来!”

这时候五淫尊者所乘乌云已经飞临前方上空,头顶上阴云重新闭合,数不清的妖怪们围在镇海神舟周围穿波跃浪,吐雾喷云,此起彼伏。

俞允中心有余悸,对五淫尊者他是知道厉害的,却没想到,这伙人里除了五淫尊者以外其他几个也都是高手,方才都没用那几个厉害的出手,只一个矮胖的女人就几乎把他擒住:“除了神使之外,这船上可还有其他帮手?”

钱莱摇头:“这船上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俞允中有些绝望:“神使可能横扫这些妖人?”

钱莱再度摇头:“并不能,单打独斗,那个五淫老贼我都打不过,更别说他还有那些妖党!我这次来是降妖的,不是除魔的,除魔应该另有其人。”

俞允中有些不敢相信:“这神舟能够打得过五淫尊者?”

“也不能!”钱莱觉得俞允中这小子实在罗嗦,“我要用它对付这些妖精,五淫尊者留给金师兄对付。”

“金师兄?”俞允中觉得钱莱说话自相矛盾,明明说船上只有两个人,有说有个金师兄,他忍不住左右探看,想在大船以外的地方找到所谓的金师兄。

这时候五淫尊者等人所乘黑云已经停住,展开以后,上面飞下来一个身姿丰润的妖女,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她周身裹在一团粉色烟雾里面,向下降落些高度,悬在大船前方,看着船上两个少年仿佛恶狼看着红烧肉:“你们两个小乖乖听好了,姑奶奶姓马,叫马庚仙,相好的都叫我半杨妃。实话告诉你们,今日有轩辕法王和哈哈老祖两位老前辈一起出手,傅则阳要防备正教突袭光明顶,顾不得这里,已经要把这海外仙境放弃了,不会再来。你们已经被当作弃子,乖乖地跪下磕头认姑奶奶,我心疼你们两个,认作你们干娘……”

俞允中性情文静,又爱看书,比较有礼貌,虽然也很生气,但还在等马庚仙说完。

钱莱开始从小到处浪,虽有父母师父,但基本上都处于放养状态,又是“仙二代”,不似俞允中那般从小见惯人间疾苦,立志发愤,努力图强的,他听马庚仙管他俩叫“小乖乖”,又以姑奶奶自称,便暗自发狠,要给这死女人点颜色瞧瞧。

马庚仙先前发出苦练半辈子养炼而成的赤阴天七玄蜜魔去捉俞允中,未能迷得住俞允中的心智,反而被他用玄心大法给破了,这回从五淫仙子秦嫫的手上另借了一件法宝,准备再次出手将两个“小乖乖”一并捉走。

秦嫫绰号五淫仙子,昔年曾经跟五淫尊者好过一段时间,共同浪荡海外,连绰号都是相同的,后来秦嫫又勾搭上五淫尊者的师弟毒手摩什,兄弟俩因为他几乎反目。

亏得轩辕法王镇压得住,问明三人心悸,秦嫫和毒手摩什互相选择,而五淫尊者只想杀人泄愤,轩辕法王便做主将秦嫫许配给毒手摩什,并另他们夫妻两个襄助五淫尊者建造五淫色界魔宫,并寻百位角色少女充塞宫中供五淫尊者享用方才作罢。

现下毒手摩什受昔日的老情人艳尸崔盈跑去幻波池幽会去了,秦嫫又气又恨,本要追去手撕小三,又怕毒手摩什翻脸下狠手治她,便跑来跟五淫尊者勾搭连环,偏在轩辕法王的眼皮子底下搞东搞西,横竖是毒手摩什对她不住在先,五淫尊者又是主动在后,她不过稍稍暗示一下,便旧情复燃凑上来,

对于轩辕法王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会真处罚哪一个,大不了一起过日子!

秦嫫修行多年,炼就好几件厉害宝物,借给马庚仙的是五淫六欲阴魔网,所用魔丝也是介乎于有质与无质之间,一旦展开,能够将方圆百里全部遮住,范围之内一切分作雌雄的有情众生全受影响,情欲打动,心火猛烧,肾精走泄,一时三刻之内,俱要****而死,除非得她手下留情,将人摄走,解除法术方能得活。

马庚仙久闻秦嫫此宝厉害,能借到手喜出望外,心中底气十足,叫嚣让小乖乖投降。

俞允中还憋着气忍耐等他说完,耳边忽然传来钱莱的声音,教他说了一段话,然后交代:“这群妖人手上皆是五淫脂魔一类的法宝,在轩辕法王门下也是独树一帜,马庚仙这贱人方才被你斩断飞剑,破了法宝,还敢这样有恃无恐,必定有所依仗,你只管照我说的跟她对话,看我破他们的法术。”

俞允中终于开口打断马庚仙:“妖妇休要夸口!你们那妖师轩辕老怪现正在南极上空被人围攻,所带的两大弟子,十二抬撵妖仆,尽被杀死……”

马庚仙不敢置信,回身仰头看向云端,乌云里面五淫尊者等俱是满脸不以为然,她才放下心来,又笑道:“小乖乖莫要胡说,轩辕老仙法力无边,座下弟子个个神通广大,即便被些宵小围攻,只要随便挥挥手,就能将其尽数扫灭荡尽,像你们这样的宝贝儿,他老人家吹口气也能把你们吹化了!”

俞允中说:“我不骗你们,围攻轩辕老怪的是鼎鼎大名的前辈剑仙百禽道人公冶黄,极乐真人嫡传弟子秦渔,光明教主座下弟子紫云宫两位宫主和万年芝仙,还有前古仙禽古神鸠,以及铜椰岛主天痴上人及其门下弟子。轩辕老怪虽然厉害,但被这么多高手围攻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座下的妖仆连同罗睺辇全被天痴上人用元磁神雷炸碎,他的两个弟子一个被古神鸠撕裂生吞,一个被公冶真人仙剑斩杀。”

“你胡说八道!”乌云之中好几个人大声怒喝,五淫尊者、五淫仙子率先出手,放出诸天五淫脂,里面更有数不清的五淫神魔,变化成天女下凡的模样,挥洒着五**脂盘旋飘落,如飞天一般,齐往船上飘去,马庚仙也把秦嫫借给她的五淫六欲阴魔网展开,共同笼罩了下方百里海域。

俞允中知道厉害,急忙使用玄心大法镇住心神元气,以免被魔头隔空吸去,一面放出双剑回环在上空护住头顶,一面跟钱莱说:“神使快请出手,这诸天魔头太过厉害……我的仙剑根本无法伤到她们。”

连喊三遍,身后无人回答,他回头一看,钱莱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动弹。他吓了一跳,认定钱莱已经中了魔法,急忙默运玄功,伸手掐向钱莱的手腕脉门,想要以玄心大法压制魔头,唤回钱莱的神智。

也不知我的功力够不够,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他伸手抓去,堪堪掐上钱莱的手腕,触感似抓在了松散的砂子上面,钱莱的整个身体也真的化成了无数细密的五色晶砂,继而再熔化成五股彩气,并未向下流淌,而是飞上天空,在镇海神舟顶上的空中结成了五根极长的琴弦,看上很细,晶莹剔透,彩光流转。

俞允中呆了一下,不知道神使大人在使什么高明的法术。

那诸天五淫脂所化锁魂魔丝太过细密,以他修行玄心大法的境界,也只能略微地感觉一点,并不能直接用眼睛看到,仅仅知道有雾气一般朦朦胧胧抛洒下来,有些落在神舟上,琴弦出现以后,又在线上层层挤压,很快就叠了厚厚的一层。

秦嫫惊讶道:“这东西像极了陈紫芹那贱人的无弦天音琴,怎地会在那个小孩子手上使出来?莫非他是幻波池的传人么?”

五淫尊者说:“当年陈紫芹在南海紫云宫跟傅老魔斗法输了,那琴想必落在了傅老魔的手中,我听闻傅老魔生性高傲,不屑于用别人的东西,想必传给了这小子了。哼,不过别说是这么一个后生小子,就算死陈紫芹亲自,拿了这天音琴在这里,我也不惧!”

他双手向下一压,那五根琴弦立即向下弯折,似承受了万钧重力,被两座山峰压迫,凹下来的地方都已经垂到镇海神舟船尾的神峰顶端。

五淫尊者本想把这琴弦崩断,连运三次力,那琴弦又向下沉了半丈,便即停住,任凭他如何发力,如强弩之末,再也无法向下哪怕半寸。

“哼!”五淫尊者怒哼一声,准备改按为扯,想把琴弦扯断,哪知刚抬起手,五根琴弦瞬间回弹,跳跃幅度跟他按下去的一般大。

“咚!”第一声琴弦声响,站在半空的马庚仙身体瞬间炸开,成了一蓬血雾!

“咚!”第二根琴弦跃起,五淫尊者他们藏身的乌云应声解体,烟消云散,五淫尊者身上又涌出黑气,并出现先前的五道金圈,将周围所有的人都护了进去。

后面三声琴弦跳响,激得苍穹跟着一起扭曲,大海随同一起跳跃,先前叠盖在琴弦上的诸天五淫脂,瞬间破碎,空中的所有魔丝一同粉碎,还有奸夫**所释放出来的至少千余五淫神魔,也都随同碎成了齑粉。

这无声琴响间隔极小,几乎是同时发生,不过刹那之间就转遍了行事,镇海神舟附近的海水都被震动雾化,里面的生物也都碎裂成血雾,声波炸裂,以镇海神舟为中心闪电般扩张蔓延开去。

钱莱的元神出现在空中,虚悬琴弦之上,掐诀奏琴,朗声大笑:“多谢二位相助,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没能将它弹得这样地响!”

310 元磁神箭

五淫尊者作为轩辕法王座下大弟子,说是法力高深,神通广大一点都不为过,而且不仅法力高深,更炼就许多五淫神魔和厉害的宝物,休说钱莱,便是他父亲钱康来,与五淫尊者单打独斗,也没有丝毫胜算,再加上他妈,仍然败多胜少。

先前五淫尊者随手一按,便在大海之上按下一个巨大的掌印,这番双掌齐压,数次运劲,其中所蕴含的力道何等之大,便是一座山也被他按塌碾碎了。

无弦天音琴本是九天魔女陈紫芹赖以成名的三件法宝之一,是她穷搜四极八荒天地之间得五行元气凝结成美玉做琴身,本无琴弦,需要由应用之人自身修炼的先后天五行精气按照生克变化去弹奏,自然具有无穷威力。

钱莱这些年从两极往中土运送物资,除了自己搜集凝练的,还有别人送的,所得颇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将五行真经炼成,空中的五根琴弦正是他自身元气混杂这几百年来所精炼的五行精气所结,再以琴身作为源头,拼力抵住五淫尊者所施巨力。

这琴本来的用法是有琴无弦,钱莱多年祭炼,举一反三,用作有弦无琴,人琴合一,竭尽全力接下五淫尊者这一击,然后凭借琴身所蕴含的能量连同五淫尊者所施加的能量一柄化作琴音爆发开去,使出“琴心三叠舞胎仙”,音波扩散开来,周围的鱼精海怪尽被震碎成血雾,直到几十里之外得鱼虾蟹贝仍被大量震死。

众妖人赖以存身的那团乌煞血罡再被震碎,虽然五淫尊者立即施法再将众人护住,但其中几个道行差的也是头晕目眩,脚步踉跄,恨不能一头从天上撞下海里。

漫天的诸天五淫脂亦被震散,千余五淫神魔被震碎形体,但魔类与寻常生灵不同,五淫尊者口吐真炁,掐诀打出大量黑煞血罡,将群魔残魂收入其中,过不多时,便重新又有许许多多的魔头生出来,在潮涌的黑煞之中乱扑乱叫,这次他们可都不再是美貌如同下凡的天女了,而是一个个尖嘴獠牙,面目狰狞,十分可怖。

钱莱元神显圣,身高数丈,周身缠满乳白色的仙气,盘膝坐在琴弦上空,琴弦余波未消,只幅度迅速变小,声音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激烈,叮叮咚咚,跳跃发声,带动周围的五行元气共振,一起扭动摩擦,形成风雨雷电,白雾如潮,被嘶吼的狂风推得仿佛一堆堆巨大的面团,向西面八方蔓延,每两块云朵相遇,便相互吸引合成一朵,里面形成大量的霹雳闪电,狂雷怒闪,轰隆隆,好似万马奔腾……

那些诸天五淫神魔从空中飞落,只要靠近钱莱百丈之内立被震碎,消散成一团魔气,诸天五淫脂的魔丝也不济事,五淫仙子和其他四个妖党纷纷出手,或放飞剑,或发妖雷。

其中有一位是九烈神君的师弟,名为赤手天尊邹勤,当年被九烈神君邀请到光明顶,介绍给傅则阳要做护教法王,三方本已说好,谁知在酒席筵上,这邹勤狂妄自大,对傅则阳毫无恭敬,傅则阳看在跟九烈父子的面上,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却越发得寸进尺。

最后终于激怒了赤尸神君,当场露了一手“七煞化身长传酒”,表面是传酒敬酒,实则施法暗斗,最终七杯酒全部传到傅则阳面前,点滴未洒,傅则阳依次喝完,邹勤却吐得杯盘狼藉,不省人事,日后酒醒,心中不忿,还放出狂言,要用阴雷炸碎光明顶,被九烈神君训斥了几句,赶下昆仑山,就此结下仇怨,这次也跟着一起来天外神山,即能报仇,又可寻找一处好的洞天福地。

九烈神君以独门阴雷著名,甚至就以自己魔号命名为九烈阴雷,天下人人尽知,专能地狱九天乾阳神火,是散仙渡劫时候求之不得的宝贝。这周勤所炼的阴雷虽然比九烈阴雷差了一筹,但威力也远非别的旁门左道所炼雷法可比。

他从葫芦里将雷珠先取出了两颗,打向钱莱,到了钱莱百丈之外被琴音触动震碎,雷珠也一起爆发开来,只豆粒大的雷珠,爆发出大团的蘑菇形黑云,竟然瞬间把天都给遮住了,更有黑赤色的阴雷魔火像火山喷发一样向下狂浇倾灌。

钱莱依旧双目闭合,手掐灵诀,仿佛没有看见,座下琴音急响,叮咚连声,那些火焰在下落过程当中继续被震碎震散,火势越来越小,并且支离破碎,分成了许多小块,然后随着下落继续缩小,等到钱莱身边时候,已经散成了袅袅黑烟。

这类阴雷炼制不易,似寻常散仙渡天劫,只需要四五颗就能破得乾天真火,邹勤预算对付钱莱,两颗已然是牛刀杀鸡,没想到竟然未能奏效,他觉得在众人面前很丢脸,于是又拿了五颗同时打下去,爆炸之后,黑云魔火瞬息间将下面全部布满,他都看不到钱莱了,只听见琴声响个不停,过了片刻,阴雷魔火又被分解,下面的大船和琴弦重新出现在视线里,钱莱依旧在那里坐着,身边飘起一股股得黑烟,随着狂风四散飘去……

在他施放雷法的同时,其他人也都纷纷出手,就连五淫尊者也用了六种厉害的魔法,另外几人擅长的也都使劲浑身解数,有迷神的,有勾魂的,有夺魄的,有噬体的,有啖精的……各类魔头各类魔法齐用。

不过钱莱的师父就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魔头之一,单论在魔道中的造诣,恐怕也只有那位七百二十年出关一次,昔年魔教四大长老之一的铁城山老魔能够跟他是同一境界的,钱莱虽然不修炼魔法,但对魔道法术十分了解,虽不御魔,却能防魔破魔。

而轩辕法王这一脉,虽然他老师被称为西海老魔,但这只是个称呼,形容这个人很厉害而已,其实他的本质并不是魔道,而是糅合了佛道两家的旁门外道之法,但以魔法判教,当属于魔门外道,他接连施展自己最得意的魔法,钱莱默用道家定心真言,万魔不侵,这班人的魔法尽皆不能生效。

邹勤见阴雷武功,咬牙切齿,取出镇洞之宝百灵冲,正要硬抗琴音冲下去把钱莱绞碎,忽然听得身旁的小情人屠媚伸手指着下方尖叫:“那是什么?”

不止屠媚看见了,其他人也都看见了,镇海神舟前端船舷两侧打开,露出四个直径丈许的孔洞,孔洞里面有大量的火气涌出。

“这是光明教……”五淫仙子还未说完,就听的数声雷响,每个孔洞里面向外喷出百丈长的烈焰,四道火光窜出船体,出来以后自动调整方向,前端全部指向不夜城,然后又加速喷出大股的火焰,随着一叠声惊天动的霹雳雷响,轰隆隆,四根火柱化作闪电穿空而去,掠过众妖人右侧时候,相聚不过千米,黑云都被火光照亮,成了一片赤红云霞,好看极了,不待众人出手阻拦,早已经离开飞远。

镇海神舟本是货船,傅则阳造它出来就是用来运送物资的,后来交给钱莱,傅则阳不放心,教海南造船厂将船安放了四个发射孔,能够发最大号射苍龙级的五行神光箭和元磁神光箭,虽然不如专门的战舰破灭神舟战斗力强,但也很厉害了。

钱莱在天上跟众妖人斗法,叫俞允中到船舱里面发射神箭,俞允中手生,时间紧急,钱莱也来不及教他更具体的操作办法,只能发射已经装好的。

俞允中看见弹仓里面先是四枚丙火神光箭,于是校准方向,将它们打往不夜城方向,然后又是四枚戊土神光箭,第三轮自动上膛的是四枚阴阳两极元磁神光箭,两阴两阳,俞允中听钱莱说,剑只有五种,分别是青木赤火黄土白金黑水,没说彩色的是啥。

他略琢磨了下,用神识锁定空中的五淫尊者等人,把这四枚元磁神箭赏给了他们。

元磁神箭的箭头里面都含有浓缩的元磁精英,飞行起来,磁气沿着神箭的壳罩内外向后流逝,高速飞行之下,内外磁场干扰,使得被磁场吸附的微尘相互摩擦,形成好看的激光,五颜六色,耀眼分成,对准众妖人置身之地就打过来了。

此箭一出,众人手中的五金之物立受吸引,随着它急速靠近,众妖人放出去杀向钱莱的飞剑和法宝全都不受控制地飞向神箭。

邹勤仗着功力深厚,强行收回百灵冲,同时把十几枚阴雷全部打出去,迎着元磁神箭在空中相遇,轰然炸开。他那阴雷威力极大,四枚神箭离被砸碎,也跟着爆开,里面的阴阳元磁真气相互吸引摩擦,急速向内聚集压缩,成了篮球大小的一团彩光,掩埋在滚滚煞云魔火之中,短短数秒之后,再轰然炸开。

这一次爆炸,是元磁真气被引燃以后形成磁暴加火爆,爆点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释放出来的强光照彻天海,高热将云气蒸发,方圆十数里内的海水都被煮沸,许许多多的魔头都在这强磁高温的幻境下粉碎蒸发,化作虚无。

众妖人用来护身的法术接连失效,法宝接连被毁,眼看也要随那些魔头一样,形神俱灭,五淫尊者大吼一声:“不要慌,我来治他!”

说“不要”的时候,他已经出手,释放出轩辕法王所传最厉害的玄武乌煞罗喉血焰神罡,这玩意既是法术又是法宝,没有极强的法术无法祭炼和应用,因此但凡能用出来的都是高手。脱手便是千万重乌金色的光云血焰,看上去似云似霞,但又有不同,普通的云霞是水气,是尘埃,而他这玩意又有血气又有尘埃,但更多的是混杂了九天之上的罡风,风、水、土、火,四大元素被他施法揉炼成一种物质,既具有极强威力,又含有剧毒。

轩辕法王门下五大弟子,除了最末的万灵童子茅壮以外,其余四人全都炼有这门神通,五淫尊者作为大师兄,所炼的神罡最纯,威力最大,数量也最多,一放出来铺天盖地,笼罩方圆三百里的天海地域,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一片纯黑。

那么强的元磁雷爆,虽然也消灭了一定量的血罡,激起千重黑浪,但很快便给淹没,五淫尊者怒吼着操纵神罡黑幕往下罩落,要把钱莱跟镇海神舟一起席卷进去。

仰头望着遮天的黑幕临头,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钱莱强自镇定,朗声说道:“金师兄,你再不动手,小弟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话未喊完,五淫尊者身后的宠姬五珠神女萧宝娘忽然向后摔倒,从他身上迸发出一道血光,直扑向五淫尊者。

先前五淫尊者将用来护身的五灵混元圈扩大,将所有妖党全都给罩了进去,萧宝娘也是其中之一,因此萧宝娘成了圈内人,就站在他的身后,这一次这件法宝未能再及时将他护住,被那血光直扑进身体里面!

“怎么回事?”

“血影神功!”

众人大声惊呼着向后飞退,金须奴杀死了五淫尊者,见这帮人一个个跑得飞快,并全部施法攻向他,他纵身离开五淫尊者的身体,钻进了滚滚的乌金神幕当中,这玄武乌煞罗喉血焰神罡对于旁人是致命的,只要沾上一点,也要全身腐烂化为黑水,对于修炼血神经的他得却没有妨碍,大家的只把他留下的五淫尊者尸体炸成飞灰。

来的这群人中最厉害的五淫尊者被杀,方才听俞允中说,轩辕法王又遇重创,好些人都已经胆寒,心生退意,离散之后,皆四下逃离。

唯有那赤手天尊邹勤不服,觉得敌人诡诈偷袭,论及真实本领,并不如自己。他咆哮着祭起百灵冲,强行破开无人主持的血焰神罡去找钱莱,他要把这个可恶的小子杀死,顺便夺走他的无弦天音琴。



311 南明火灵珠

邹勤仗着强横的法力,以随身养炼六百余年的陆沉混元幡护身,释放出混元煞气,抵住漫天飘飞的玄武乌煞罗喉血焰神罡,右手掐诀指定百灵冲,锁定钱莱直飞下去。

他那百灵冲形似一朵钢铁薄片拼成的肉苁蓉,每一个薄片花瓣都用一只妖怪禽兽的精魄淬炼,发动之后,千瓣齐张,里面喷射出千余股丙火和庚金精气混合各种龙蛇毒虫涎液炼成的邪烟,疯狂转动起来,由他强大的法力催动,形成百余丈长的巨大转投,绞起一大团剧毒妖云,直往无弦琴上的钱莱冲去。

钱莱见了,朗声说道:“来得好!”扬手把千叶神雷冲祭起。

他这千叶神雷冲,本是钱康夫妇所炼,于每年极光大火微弱的时候,冒险潜到子午、来复两线的交界口上,等极光大火环绕地轴急速旋转飞过时,收摄精气,再用九九八十一年苦功连同预先采集精炼的元磁神铁炼成此宝。

这宝贝形如一个千叶莲花形状的风车,当中有一个小莲房,中间有九个孔窍,稍以法力催动,风车便急速旋转,莲孔之中便会射出青白两色的光气出去,看上去并不强烈,当时所到之处,无物不熔,不论多么坚厚的铜墙铁壁,或是剑仙养炼多年的飞剑,只要挨上一点,立即消融,并且毫无声息。

钱莱拿到此宝已经有数百年,重新以阴阳两极元磁真气和先后天五行精气洗炼,将前端所发光气变作九股彩光,在天上应天蓬、天芮、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柱、天任、天英九星,在地应坎、坤、震、巽、中、乾、兑、艮、离九宫,在人应休、死、伤、杜、中、开、惊、生、景九门,每一股都光分五彩,笔直向前射出,也是急速飙转。

彩光先遇上毒云,一举凿穿,再对上那以丙庚精气为根基酝酿成的剧毒光烟,两边都是自左向右旋转,二人相对,正是逆向角力,百灵冲所发红白光芒虽然数量很多,但质量上不如神雷冲,随着噼啪炸响,白光被接连绞断,散成浓浓的毒雾,邹勤赶忙连喷真气,催动百灵冲再发毒光进行补足,随灭随补,两下里一时僵持起来。

两件宝贝都是钻山彻地的至宝,以品质论,神雷冲要更胜一筹,但是邹勤的法力比钱莱强出许多,对拼起来,彩光白烟,此消彼涨,反复来回,竟然谁也攻不下谁。

钱莱知道五淫尊者已去,妖徒四散,金须奴很快就会赶来帮忙,因此并不着急,并不急于求胜,还分心两用,一面跟邹勤斗法,一面继续催动下方的无弦天音琴,震动天海,逼迫周围的血焰神罡无法靠近,保持镇海神舟周围直径大约千米一个空洞。

镇海神舟里面,俞允中打炮上了瘾,把五行神光箭接二连三发射出去,目标都锁定在不夜城周围的天空和海面,直到船舱底部能够自动上膛的神光箭全部打光,他才从船舱里出来,见着邹勤跟钱莱斗法,便御剑飞来相助。

钱莱看见他冲向邹勤,急忙大声阻止:“切莫靠近他!”

话音未落,俞允中已经比陆沉混元幡所发混元大气裹住,一团灰蒙蒙的气体,似烟似雾,把他连人带剑包裹在里面。

俞允中还以为是寻常邪法,用太阳神火扇扇出烈焰去烧,哪知却不能像过去那般将其炼化,火焰落在雾气里面顷刻熄灭消失,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幸好日月乾坤剑品质不凡,他及时用剑圈将自身护住,但也无法逃出,如同堕入了胶水和成的稀泥里,飞剑运转越来越慢,消耗越来越多的元气,更可怕的是,雾气里面发出了地极阴火。

邹勤这陆沉混元幡十分厉害,比他的百灵冲更猛,如非钱莱仍有余力操纵无弦天音琴,这琴又是一件至宝,能够将他所发的混元地气震散,他早就把钱莱裹住炼化了!

俞允中被混元真气裹住以后无法挣脱,地极真火发动以后,裹在剑光外面燃烧,虽然并不猛烈,却烤的他浑身难受,连魂魄都似乎要熔化消散了,直往海里坠落。

忽然斜刺里飞来一道血光,将他带回船上,正是金须奴,他让俞允中盘膝坐好,全力运功守护心神,伸出一只手按在俞允中头顶,释放出血焰魔火,似瀑布般垂落将俞允中包裹,附在混元真气的外面,将其一点一点炼化:“你小子也真胆大,赤手天尊的陆沉幡所释放混元煞气,能将整座不夜城罩住炼化,你也敢愣头愣脑地往前冲!”

片刻之后,混元煞气被炼化干净,俞允中起身拜谢,正问金须奴姓名,天上的钱莱大声说:“金师兄,你快来斗这妖人,我要支持不住了!”

金须奴笑道:“多年不见,小师弟法力可比昔日更强上百倍,可喜可贺。”

钱莱急道:“我是真的支持不住了,你快来把这妖人除了,我再跟你叙旧。”

金须奴飞上天空,站在邹勤右前方观察:“我也破不开他的陆沉幡。”

“甭管能不能破开,你先用你最厉害的招式给他一下子,替我换换压力!”

“好吧!”金须奴双臂一振,周身笼罩上一层血光,化作一道光幢,将他从头到脚罩住,然后双手十指张开,指尖迸射出十股血光,面目狰狞,眼迸凶光,“邹勤!纳命来!”

他纵身往邹勤身上扑去,人还未到,十指血光先行射至,邹勤冷哼一声:“久闻血神经的大名,我早就想跟傅老魔领教领教,被我师兄拦着,未能如愿,如今看你能不能破开我的混元煞气!”

陆沉混元幡共有十六面,八阴八阳,有的重火,有的重风,有的重尘,有的重光,悬浮在邹勤身体周围,被他法力催动,妖幡齐摇,共同酝酿出灰蒙蒙的混元煞气飞去。

金须奴一头撞在煞气里面,竟被裹住,煞气捕捉到猎物以后,立即发出地极阴火,虽只一片稀薄的雾气,却是地水火风齐动,直要将人磨碎烧烂。不过金须奴已经炼成血影化身,又提前以血影神光护住身体,并不惧怕,略挣扎了几下,便从雾气里面脱出,再度飞向邹勤,邹勤那边再发出一大团煞雾,比先前的体积更大,又把金须奴裹在里面。

他冷笑道:“鼎鼎大名的血神经也没什么了不起,五淫道友方才也太不小心了……”

他话刚说完,忽然心生警觉,仰头看时,见上方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一个红衣少年,也是金须奴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鱼皮口袋,将口向下倾倒,口袋里面涌出暗赤色的阴火。

那火在口袋里面时候还只是涓涓细流,一出袋口立刻化作滔天之势,如同瀑布般飞流直下,往邹勤脑袋上狂叫乱灌。

邹勤认得这阴火是魔教中最厉害的那种,普天之下只有鸠盘婆等两三个长老级人物才练成,不敢怠慢,急忙催动陆沉幡,释放出大片的混元煞雾迎上去。

与此同时,前一个金须奴又脱出煞雾的包裹,再度冲进,邹勤两下里分心,念头稍转得慢了些,他那百灵冲所发红白光雾抵不住神雷冲所发九股光气,被彩光逼近绞住,随着千叶莲花一起反向旋转,瞬息间熔化成汁水。

至宝被毁,邹勤心中又惊又怒,被金须奴抓着破绽,募地合身变成一只火红巨手,上面燃烧着熊熊烈火,下方滴落如油般燃烧的魔血,五根手指戳破外面一层的混元煞气,捞着两面陆沉幡,刹那间烧成灰烬。

邹勤大吃一惊,赶忙使出脱骨分身大法,右手小指自动落下一节,变作自己的模样,他的真身却借着血气破空飞走。

金须奴原本就有一双善能识宝的火焰,如今更提前炼成血神法眼,虽然远不如傅则阳得厉害,但亦可看出邹勤的手段,那用南明火灵珠寄托第二元神所化大手让开假身直追真身而去,一把掏入滚滚漆黑的血焰神罡之中,在百余里外将邹勤抓住,用力一捏,将人捏碎炼化成为灰烬。

消灭掉了邹勤,钱莱早回到船上,招呼金须奴下去:“师哥快来。”

金须奴降落到船上,正要跟钱莱说话,猛然间回头,他那刚刚收起来的南明珠再度化作一只遮天火焰大手飞去,又掏入西边的黑暗血罡里面,不多时抓出来一个女人,正是邹勤的情人屠媚,肉身已经被烧成飞灰,只剩下元神跪在火焰里连连磕头哭求饶命,说自己有眼无珠,只因跟邹勤相好过,想等着救他一救,无意冒犯虎威云云。

金须奴有些犹豫,钱莱冷小说:“这妖妇我听说过,不是什么好饼,今日既然跟着那轩辕老贼来到这天外神山,就是我光明神教的敌人,师兄切不可有丝毫怜悯之心。”

金须奴觉得他说的很对,大手合拢,把屠媚彻底抓死。

收了南明宝珠,金须奴跟钱莱说:“你长大了,上次见到你,还是这么个小孩。”

钱莱白了他一眼:“我这些年也没少到紫云宫去,你都在闭关,我前些日还去送信呢,慧珠姑姑说你已经算出天外神山将要有大事发生,提前来了,这次多亏有你,不然这群妖人可难对付了。”

金须奴轻轻摇头:“我也是取巧,真打起来,我也斗不过他们。”

钱莱不满道:“你干嘛总是这么谨小慎微地?你被师父看中,得以传授血神经,已经将血影化身炼成,即便跟那五淫老贼一对一地大战,你杀不死他,他也啥不了你,顶多是个五五之数。方才也是,你要是早一刻出手,那赤手蛤蟆早就被你杀掉了。”

金须奴仍然说:“早一刻出手的话也不能,我是到了最后才找到他的破绽,那陆沉幡果真厉害,他若心性能有师弟你的一半,我们现在也奈何不了他。”

钱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继续纠缠:“这次妖魔两道集合起来夺我教总坛,我来的时候轩辕老怪还在跟公冶真人、天痴上人他们纠缠,这会也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了。另外哈哈老怪这会应该在跟玉凤姐姐在光明境斗法,我接着师父的飞剑传书,给我俩分工,我对付妖,你对付魔,不夜车这边魔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是去助玉凤姐姐对付哈哈老怪?还是帮助小芝仙他们斗轩辕老怪?”

“陈师姐他们都远胜过我……”金须奴反倒关心钱莱,“不夜城这边有这么多的妖怪,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其中有不少好几千年的大妖呢。”

“哎,这个不用你操心。”钱莱笑呵呵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小鼎,“师父用飞剑给我送来两件宝物,这禹鼎是昔年大禹王专为收服各类洪荒大妖所铸,经师父以血神经的功法重新祭炼以后,越发厉害,似这海里的妖孽,基本上都能手到除之!”

金须奴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钱莱急道:“你还没说,你到底是去斗哪个老怪呢?要是选择轩辕老怪,我就把他们斗法的地点告诉你。”

金须奴略沉吟了下:“我还是去助陈师姐斗哈哈老怪吧,光明境乃本教根基所在,不容有失。”他让钱莱一切小心行事,不要仗着有禹鼎就小瞧了天下的妖精,然后将身形一展,化作一道血光往光明境方向飞去。

等他走了以后,钱莱掐诀开动镇海神舟,俞允中看着漫天乱飘的血焰神罡,忧心忡忡地说:“这东西太过厉害,以我的道行也不敢让它有丝毫沾身,这海上风浪又大,要是不及时清理,任由其四处飞散,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生灵丧生。”

钱莱一边开船一边说:“那也他们的劫数,这次会有许许多多的生灵遭劫,那也说不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也省省心,莫要可怜别人,你自己也是刍狗,咱们只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做好,就万事大吉!”他四处瞭望漆黑的天空,“就算咱们,想收也收不得。哼,谁让他们自己作孽,惹出来的乱子,就该让他们日后自己收拾,也许得教他们知道,好日子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安逸久了就要闹死,非得死伤一大批狠的才能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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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迷天大圣

金须奴火速飞往光明境,他从异类成道,常经灾劫,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知道血神经为天下真邪两道所忌,赶路时便不用血影神功,而是驾驭一对锁阳钩,合身化成一道亮白剑光,穿云过海,剑势纯正,谁看见了都得认作正道真人。

忽然对面飞来一道五色长虹,速度也是奇快无比,迎着他火速飞至。

金须奴一双火眼金睛看出对面虽然也是堂堂正正,但红光内部隐藏着淡淡的妖气,是个修行极厉害的大妖,不知道是友是敌,不敢怠慢,遁住剑光,小心戒备。

对方直到面前,虹光展开,现出一个彩衣少女,脸上满是焦急神色,开口便问:“金道友,你可还认得我吗?”

金须奴略辨认了下,笑道:“你是光明境三十六妖族大圣之一的迷天大圣琴道友?”

来的正是迷天大圣琴虹,见金须奴还认得她,顿时松了口气:“当年重建紫云宫的时候,我们曾经跟随两位光明使者到紫云宫去送材料,当然匆匆一别,又时隔这么多年,没想到金道友还能记得我,幸甚幸甚!道友可是往光明境去帮忙的么?”

金须奴回答:“正是,光明境现在怎么样了?从卦象上看很不好?”

“何止是不好!”琴虹急道,“你还是赶紧跟我快走吧,我们路上再说。”

见事态紧急,金须奴赶忙跟她一起火速赶往光明境,在路上,琴虹把光明的情况简单地交代了几句:“那哈哈老祖本就是积年老怪,昔年跟火灵神君、丌南公等位列西南洞天五怪三魔之一。当年教主率领弟子在元江取宝,这老怪得了一颗广成子留下来的金丹,不但法力大增,还调和元气,避过了修炼他那门功法极易造成的走火入魔之劫。如今他真的可以说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陈左使率领剩下的妖圣连同七情六欲十三部光明使者并力迎战,仍然不敌,十三部光明使死伤惨重,陈左使也被困在万魔殿,现在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大家拼了性命让我出来寻找人去救援,陈左使算出道友回来,便让我往这个方向来找,果然找着了!”

金须奴又详细问她哈哈老祖的手段,琴虹说哈哈老祖有能够把整个光明境全都罩进去的十二都天神煞,还有诸天无形煞魔,焚天灭地的诸天煞火等等。

听说哈哈老祖竟然那样厉害,金须奴很快把飞行速度降了下来:“陈师姐道行高我十倍,光明境那里又有万妖幡所成的阵法,这样都被哈哈老祖困住,再搭上我一个恐怕也不济事啊……”他想能否按照先前偷袭暗算五淫尊者跟赤手天尊邹勤的办法,转念一想不行,哈哈老祖可不是五淫和赤手这种级别的妖人能相比较的,别说自己这些人,哪怕是恩师教主亲临,要打败这哈哈老怪也绝非易事。

金须奴急思对策,琴虹催促道:“道友怎地胆怯了?咱们快点走啊。”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过去。”金须奴摇头。

琴虹连催,金须奴只是裹足不前,在距离光明境不足百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不管琴虹怎么让他走他也不肯向前,最后琴虹急了:“你怎地如此脓包?光明境乃本教根本,若是此地有失,光明教将不复存在!这个时候,就算哈哈老祖再如何厉害,咱们作为圣教弟子,我深受教主大恩,若非他老人家点化,我此时还在山里为妖呢。你又是教主的亲传弟子,恰逢本教遭此大难,哪怕敌人再强,咱么也不能贪生怕死,大不了以身殉教,才是本分!”

金须奴一边摇头一边摆手:“不可不可,就这样赶过去送死,绝非本门弟子的本分。况且光明神教的根本不在光明教,也非不夜城,唯我师父一人而已,我师父在,光明就在,圣教便在,我师父在哪里,光明就在哪里,立教的根本就在哪里。”

琴虹气得想骂娘:“那你是什么意思?就这样不管陈左使她们的死活了吗?”

“当然不是。”金须奴往光明境那边望了望,“我看那边万魔神幡顶上的万魔光明云仍然明亮,黄云妖火不能掩盖,想必陈师姐他们还能坚持,我们现在过去也斗不过哈哈老祖,不若往南极岛那边去,帮助中土来的同门伙伴们先打败轩辕法王,然后再一起过来斗哈哈老祖,如此方是上策。不然以我们的实力就算能够击败哈哈老祖,也仍然伤不了他一分一毫,正僵持时,轩辕法王杀过来,咱们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琴虹也往光明境那边看:“你能看见万魔神幡顶上的光明云?我只看见哈哈老祖用黄云妖火将三百里光明宫全部罩住,只有妖精们不断进进出出,哪里有光明云了?”

被她这样质问,金须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

见金须奴这样张口结舌,琴虹更是厉声道:“你贪生怕死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等谎话骗我?我出来的时候万魔幡都已经不再了,被哈哈老怪使出法相神通,凝出一个遮天怪手,把万魔幡连根拔起,凭空拿去,焉能还放出什么光明云被你看见?我真没想到,你作为教主的亲传弟子,竟然怕死怕到这种地步!你只给我一句痛快话,到底肯不肯跟我去救光明境,若是不肯,你就快点滚蛋,我再去不夜城搬救兵,若是肯的话,就跟我快点走!”

金须奴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去,不过得你走在前面,我随后跟着……不是我害怕,是我道路不熟,前面黄云弥天塞地,我怕在里面中了哈哈老祖的妖法,迷失方向。”

看他这样畏缩如鼠的模样,琴虹更是不耐烦,张口想要再骂他几句,终又忍住:“好吧,你……且慢,你向本命神魔给我立下一个誓言,这次必须跟我去光明境,不可临阵脱逃,不然我在前面走着,你化作血影,转身跑了,我还得再去找别处寻找救兵,白耽误许多救人的宝贵功夫。”

“好吧。”金须奴略犹豫了下,受掐血神诀向本命神魔起誓,说这次必定去救援光明境,若是临阵脱逃,就被本命神魔捉去为奴,万世不能脱身。

听他誓言说得极狠,琴虹才放下了心,转身就要再度化作虹光飞起,谁料金须奴比她还快,抢先一步合身化作鲜艳的血光,从背后扑进她的体内,将其杀死!

313 借假破真

金须奴本是茫茫南海中的鲛人,在南明礁一代修炼成精,籍着礁盘上天火地火汇聚而成的南明真火锻炼身体,五百余年功夫,练就一双火眼,善能识宝。拜傅则阳为师以后,脱胎换体,又修炼血神经,双目眼力越发凌厉,不只能够看穿物质,还能看穿人心魔念。

先前那迷天大圣琴虹与他初见面时,他便看出此人心怀鬼胎,没有好意,一路上通过询问光明境的情况进行旁敲侧击,越发肯定这鸟妖已经背叛光明境。

不过单凭心中的怀疑,还不能就下杀手,金须奴又通过最后的对话确认,这琴虹确实已经投靠了哈哈老祖,光明境那边黄云涌动,布成诸天煞魔大阵,外面有一层幻阵,为哈哈老祖所设,故意迷惑别人。

但不管是外面的幻阵还是里面的魔阵,金须奴仅能看穿,望见光明宫前面的万魔幡依然耸立飘扬,光芒万丈。

琴虹跟他俩瞪着眼睛说瞎话,金须奴终于下定决心,将琴虹杀了。

夺了琴虹的躯壳,金须奴望着西边看了又看,踌躇片刻,张口吐出南明离火珠,化作一个红衣少年,正是自己的模样,自己顶着琴虹的身体,继续飞往光明境。

不多时,进入了幻阵之中,金须奴消化了琴虹的妖丹,也能模仿他用妖气化作七彩虹光飞行,但知道哈哈老祖厉害,怕他看出破绽,便跟身后的“金须奴”一起御剑飞来。

进入黄云里面,先遇着哈哈老祖的徒弟追魂童子萧泰。

萧泰看见他身后的“金须奴”,满意点头:“把人带来了?老祖在里面等着呢。”

金须奴跟着萧泰来到光明宫前面三十里外的山上,这里有一座亭殿,哈哈老祖带着弟子和投靠他的妖圣们都在其中。

“老祖。”金须奴抢入厅中,跟身后的“金须奴”拉开距离,“我把人带来了。”

哈哈老祖喜道:“很好!很好!”他把目光移到后面的“金须奴”身上,“你是跟光明教主修炼血神经的弟子么?”

“金须奴”满脸怒容,质问前面的:“你是什么意思?怎么把我带到这妖人面前来了?不是说好了要去救陈师姐他们吗?”

哈哈老祖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她,还有他们,早都已近投靠我了,我老人家神通非你们这帮小的能够想象,便是你师父他也未必能够得知,方圆五千里之内,天地之间,一切动向,我都了如指掌!早看到你从不夜城那边过来,我便让她去赚你来,做个请君入瓮之局。小子,我老人家法号叫做‘哈哈’,最是仁慈和善,这光明境以后就是我老人家的洞府,光明教的势力会被完全驱除。只要你立地皈依,转投我的门下,我让你在我座下做第一掌教大弟子如何?”

“金须奴”怒道:“老怪休想!”他合身化作一道血光,直往哈哈老祖身上扑去,哈哈老祖冷笑一声,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有一团黄云,骤然散开,里面钻出一条黄色烟云组成的妖龙,蜿蜒腾飞,张牙舞爪,迎着金须奴飞去,张开大口,要把金须奴吞进去。

金须奴在空中现出身形,双手射出十股血影神光,妖龙被血光洞穿,四分五裂,分裂开来的每一团黄烟都重新孕育,钻出一条新的黄龙,顷刻间一条变数十条,然后再便数百条,皆见风而长,四处盘旋,把金须奴围在中央,不断喷出黄炎毒火,翻腾厮杀。

“金须奴”将妖龙越来越多,他募地将头一晃,自头顶上窜起三道血气,呼啦一声燃烧起来,形成三团血焰,将自己护住,然后用血影神光开路,强行将阻挡在面前的火龙冲散碾碎,扑到哈哈老祖的面前。

哈哈老祖面色也凝重起来,张口喷出真气,双手掐诀,催动千余条火龙往来盘飞,布成十二都天煞火大阵,阵法一成,便扭曲时空,千条火龙越缩越小,身处其中的“金须奴”也越来越小,最后逐渐被他逼迫压缩到只有脸盆的范围。

哈哈老祖双手掐诀,火龙和金须奴都在他双手之间乱窜乱飞,他哈哈笑道:“小子,这血影神功果然厉害,不过你已经被我困在阵内,再不磕头,只有死路一……”

他最后一个“条”字还没有说出来,站在他身旁那顶着“琴虹”忽然往下软倒,里面金须奴的本尊飞扑出来,化作一道血光直迸入哈哈老祖的身体。

哈哈老祖猝不及防,竟被他得手,声音戛然而止,身子僵在那里,没有他继续施展法术,那煞火大阵也轰然爆开,他的弟子和诸位妖圣们纷纷后退躲避。

妖火飞散,黄尘抛洒,里面“金须奴”的第二元神却没有飞向哈哈老祖去跟本尊汇合,反而化成一道血光用最快的速度向外面飞走。

“好机灵的小子,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往哪里走!”哈哈老祖的声音滚滚传来,金须奴的第二元神才放出亭外,凭空落下一个遮天大手,将他捞去。

众弟子们和妖圣们都傻了眼,看座上端坐的哈哈老祖,呆在那里,双目呆滞,一动不动,好像雕像木偶,再看另一个哈哈老祖从亭子外面缓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颗闪闪放光的珠子,得意地笑道:“你这孩子,我早就说过,我老人家的神通是你无法想象,真正不可思议的,我虽然在这里跟玉罗刹斗法,但你们在海上斗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你后来怎么杀死的那只五彩锦鸡,还敢跑来跟我弄鬼?就算事前我没有看到,你这第二元神的化身又怎么能瞒得住我老人家的法眼?真真是班门弄斧!你以为你会血神经就了不起么?”

他哈哈笑着,张口喷出一股黄气,座上那个“哈哈老祖”便全身解体,化作细碎的黄沙,沙尘滚滚,并不旁落,而是聚成一个沙球,飞到他的掌心里面,哈哈老祖让弟子赤焰道人取来一个葫芦,使沙球流入其中。

“你若是一心逃跑,避实击虚,我虽然不怕,但是他们这些人可受不了你那一扑,偏生你自作聪明,要来杀了我为光明境解围,你以为我是五淫小儿那般蠢笨么?”

314 魔道之劫

却说商风子被金须奴所救,请求他帮忙去救俞允中,行至半路,金须奴突然心中生出警觉,回头往不夜城方向望去,惊呼一声:“不好!不夜城中有变,你得赶快回去!”

商风子吓了一跳,急忙问:“不夜城中有何惊变?”

“一时之间我也看不太清楚。”金须奴取出一件法宝递过去,“这是师父当年赐给我的九宫仙环,最善破人飞剑和法宝,这些年经由我以法力祭炼,又生出御魔妙用。如今我修炼血神经已经炼成血影法身,此宝于我无用,就送给你了。”

商风子双手将九宫仙环接过来,又细心学了用法,然后便急忙忙赶回不夜城。

其时五淫尊者正在千里之外跟钱莱斗法,不夜城这边只剩下三个龙王指挥万千妖族,虽然依旧在御水浇城破阵不停,但首脑人物已经在首鼠两端,因此攻势比方才缓了不少。

商风子以遁形魔法悄然穿过一群群的水精海怪,回到不夜城里,发现果然出事了。

原来先前那一场混战,虽然是光明教下这一边占据上风,将小南极四十七岛的妖邪打得抱头鼠窜,其中的首脑人物也死伤惨重,但却有不少厉害的角色乘乱逃离。

乌灵珠就是其中一个,他最为狡猾,先前与玄心派四大长老斗法的时候他就没有露面,始终是只闻其身不见其人,后来俞允中和商风子带着大部队杀来,他见情势不妙,虽然凭自己的法力绝不至于落败,但以多打少,跟这么多敌人拼命,实在划不来,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就悄悄走了,直奔不夜城中央的至乐广场。

在至乐广场上,各族厉害的妖王都聚集在此,合力唱诵施法,催动阵法运行,抵御外面亿万妖族的御水灌城。

乌灵珠仗着秘魔玄功,在众多妖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将摄心铃祭起,掐诀念咒,从指间迸射出一道魔光,打在铃铛上面,催动铃铛左右急摇,却没有发出半点响声,只是随着铃铛的摇动,从里面散溢出许许多多无影无形的阴魔。

所谓阴魔,分做色阴、受阴、想阴、行阴、识阴五种,每种又分十境,每境中都有无穷无尽的阴魔,各自激起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好似蕴含剧毒的滔天浊浪,无尽无边,汹涌澎湃,充塞天地,即成五浊恶世。

那些妖王们,虽然都有数千年的修行,但一来从异类修成,虽然得了人身,心性上仍然不脱畜类的愚痴,二来他们皈依光明教下,修炼傅则阳所传至乐魔经,那魔经是傅则阳数百年前所撰,虽然威力极大,成就又快,但漏洞不小,又容易出偏,傅则阳后来又传更加稳妥地大小光明经,他们却都觉得进展太慢,限制又多,不如至乐魔经干脆直接,修炼起来勇猛精进,极易成就,因此主要功夫仍然放在至乐魔经上面。

魔法修行,大多极为凶险,譬如血神经上所载双修法门,能够让男女双方达到三界之红最美妙最舒服地享受之境,但修炼者却不能沉溺其中,必须保证能进此境界,亦能出得此境界,进出由心,方能御魔,能出不能进是功夫未到,强练伤身,能进不能出是心性未成,强练伤神,一旦沦陷,必为诸天秘魔所摄,成为魔神的奴隶,是为魔所御而不能御魔。

当年傅则阳跟朱樱在云梦泽上合修此法,以红花鬼母近千年的修为,亦把持不住,若非傅则阳一心不乱,小心引导,两人几乎全部沉沦。

论及凶险之处,至乐魔经自然比不上血神经,但二者诱惑同源,妖王们的心性比之鬼母,则更差了十万八千里,耽溺于魔经易修易成,威力强大,手段诡异令敌人防不胜防,又能操纵人心,奴役万灵等种种优点,强修强练,因此今日该有此劫。

无数阴魔悄然而至,这些妖王们毫无察觉,于不知不觉之间,情况便起了变化的。

有的妖王看见万妖幡光明越来越强,向四面八方绽放万道光芒,吞吐之际,将外面的海怪全部绞住化作灰烟,并将魂魄收来万妖幡上。

有的妖王见仙阵被迫,亿万吨海水轰然砸落城中,密密麻麻的海怪水精顺着海水冲进来,摇头摆尾,张牙亮爪,疯狂撕咬自己的族人。

有的妖王觉得有液体落在手上,急忙往脸上一抹,糊了满脸鲜血,再看周围的其他妖王们,全都七窍流血,却依然专心唱诵,毫无察觉。

有的妖王于内心之中,恍然大放光明,发觉自己竟然将久未突破的境界给突破了,炼就元婴,从此以后更上一层楼,法力神通,可与光明境那边的妖族大圣们并列。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广场上无论老的小的,人类妖族,全部中了乌灵珠的魔法,为其摄了心智,那摄心铃是魔教中的一件异宝,被他催动得摇动得快些,众妖王们所经历的各种画面时空时间过的就快些,摇动的慢,妖王们所沉溺的境界里面时间流速就慢些。

不过时间空间,俱是假象,时间本无绝对的快慢,只有相互比较出来的相对快慢,有的妖王在自己的境界里面已经修成无上妖仙,成了七十二妖族之长,又率领妖族反抗傅则阳,一举将光明神教掀翻在地,将所有人类全部杀死吞啖,使妖族掌控天外神山全境。

有的妖王陷入了地狱之中,将传说中的种种恐怖酷刑全部经历,苦无出期。

有的妖王被其他妖王偷袭,于是回手反击,打得天翻地覆……

乌灵珠盘膝坐在地上,摄心铃悬浮在面前,他不断喷涂真气,努力施法,过了一会,开始有妖王彻底沉沦迷失,神魂离体犹不自知,飘飘荡荡,飞入铃中,到了铃铛里面依旧没有醒悟,还沉溺在自己称霸光明境的境界里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射出魂魄的妖王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刚开始只有三五个,后来成群成片地飞来,几乎是争前恐后地涌进摄心铃中。

315 心气凝心

至乐广场上的诸位妖王,连同所有大妖小妖、人类修士,全中了乌灵珠的魔法暗算,将神魂摄走。唯有为首的獠鹿王,昔年曾在光明宫听傅则阳**,经历了朱由穆和姜雪君四人闯入魔功,被傅则阳借机讲诉佛魔、仙魔,以及佛道魔三教之辨。、

虽然他受限于资质水平,未能领悟太深,但这几百年过来,他也比其他的妖王更强一些,在御魔之道上颇有造诣。因此在旁人尽皆中招之时,他能够心生警觉,如同大梦初醒,急忙舞动法杖,周身大放光明,强光乍闪忽收,他坐下已经多了一座白色的莲台。

在光明宫前面的光明池里,生有天府玉莲,乃是仙界瑶池仙种,随着天外身上一同坠入人间,要三百六四五年才结实一次。

傅则阳昔年采下莲花炼成法台,赐给陈玉凤和邓八姑,以及诸位妖王妖圣们,那时正值神教初创,后来就不再这样做了,因此当年炼制的一百一十个法台成了绝版。

自那以后,妖王妖圣多有走火入魔,自寻死路,正主死后,莲台也随之覆没,目前除了邓八姑和陈玉凤得两座青莲台法尚还完整,妖圣们的金莲法台已剩不足一半,妖王们的白莲法台只剩下獠鹿王还有,当年和他共同参加法会的妖王已经全都故去,换了一批,有的妖王已经是当年那批人的孙子辈甚至重孙辈了。

獠鹿王放出法台,将法杖横在面前,沉声怒道:“何方鼠辈,鬼鬼祟祟的……难道以为我找不到你吗!”他挥动鹿角法杖,释放出自炼的三枭神魔,三股血光飞射空中,化成三个白骨大鸟,此鸟并非世上所有,是獠鹿王用百鸟骨骼攒练成的,共有三个爪子,周身骨头金光闪闪,如同纯金制成,内里用魔法凝练太阳神焰,炼成一股三阳魔火。

乌灵珠一看这三个神魔出现便知厉害,比他自己练的魔头厉害多了,暗道不愧是不夜城第一妖王!不过他并不惧怕,獠鹿王虽然及时惊醒,但也已经受到了摄心铃的暗制,如果他现在凝神静气,无喜无悲,息心练功,摄心铃自然害不了他,但他现在使用魔法来找自己报仇,虽然有所防备,但心神仍有一线被摄心铃牵引。

他一面施法继续催动摄心铃,隔空拽动那条“线”拉扯獠鹿王的心神,一面将元命神幡祭起。他平素用摄心铃收人魂魄,炼成魔头,禁于这面魔幡之上,多年下来,上面已经积攒了许许多多的魔头,轻轻展动,幡上便涌起一片血光,光中显出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相貌狰狞的恶鬼,张牙舞爪,作势欲扑,发出尖锐的咆哮,摄人心神。

他主动现身,被三枭神魔寻到位置,化作三道金光血线飞扑而至,幡上立即涌现出大片的血云将三枭神魔罩在里面,光中成千上万的魔鬼蜂蛹扑去,三枭神魔性子十分凶悍,哪怕身陷重围,气势不减,张口挥翅,连喷带扇,放出千道至阳魔火,将那些幡上魔头烧得吱哇乱叫,痛苦不堪,但凡气势弱的,立即被三枭神魔吞入口中。

獠鹿王挥动法杖,从杖端的鹿角上迸射出八股魔光往乌灵珠身上打来,乌灵珠不躲不避,任由这些魔光打在身上,将胸腹之间洞穿。

獠鹿王没想到竟会如此容易,不敢相信,又带着突如其来的惊喜,这一疑一喜之间,便觉的心脏如被刀割,似被一根极细的丝线缠住,强行拖拽磨割,痛不欲生,暗道不好,急忙手掐御魔真诀,还要抵抗,猛然觉得不对,回头看时,自己的身体正在莲台上往后仰倒。

这一看不要紧,霎时间獠鹿王觉得万念俱灰,慌忙口诵光明教主的名号,恳求教主庇佑。才念了两句,天外飞来一条魔龙,那龙长达十丈,浑身浴血,杀气腾腾,上面坐着一个青年修士,双手各持一柄狼牙锏,直扑乌灵珠。

獠鹿王认得来人正是赤月派的掌门商风子,急忙叫道:“风子小心,他魔法厉害!”

乌灵珠见商风子来势汹汹,急忙口喷真气,催动元命神幡,使得幡上魔光狂涌,化作数亩大小的魔云将自己护住,一面加紧施法,要把獠鹿王捉来。

魔龙看出元命神幡厉害,不敢让魔光沾身,在魔云上空快速盘旋,商风子怒吼一声,将手中狼牙双锏祭起,变作三丈多长,好似天神的武器,重如泰山一般从天而降。

他这一锏,连一座山峰也能击碎,此刻砸入魔云之中,却混不受力,反被魔光绞住,跌落其中,被万千魔鬼一拥而上,顷刻淹没。

獠鹿王见此,暗道我命休矣,才刚道完,忽然见着东边又出来一个商风子,也是乘坐魔龙而来,手里拿着一对竹节钢鞭,大声呼喝着飞来,到了魔云上空,仍然如先前一般,将双鞭祭起,结果亦落入魔云之中。

乌灵珠见状冷笑:“后学末进,也配在本座面前卖弄!你这三尸元神只好去吓别人。”他摇动摄心铃,并催魔幡,只见魔云之上涌现出惊涛骇浪,拍向前后出现的两个商风子,两个商风子急忙同时驾龙逃命,魔云里面却似生出无穷吸力,将两人连龙带人全部吸住,然后魔浪涌起,卷入魔云之中。

乌灵珠冷冷说道:“善尸和恶尸俱被我擒,你那本尊现在何处?还不快快出现,跪地求饶,帮我办成几件大事,我方容你活命,不然我以魔道密法,用这善恶二尸咒你,让你哪怕逃到天边,也要如同堕入十八层地狱!”

“我在这里!”又一个商风子出现在至乐广场上,站在高大的塑像下面,身上缠着红色的魔龙,那龙十分凶悍,爪子打在他的肩膀上,不断向乌灵珠打响鼻,从鼻孔里面喷出魔焰,跃跃欲试。

商风子安抚魔龙,让他稍安勿躁,他的手里拿着一柄魔剑,剑尖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我牺牲了两个护身,已经捕捉到了你的心气,凭之凝成此心,这便要用赤月秘魔神咒咒你,看你受不受得住!”

乌灵珠微微吃惊,随即冷哼一声:“末流小术,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既然如此,我便一边收这鹿妖魂魄一边跟你斗法,看咱们俩谁先把谁咒杀!”

316 为魔反御

商风子以赤血**收拢乌灵珠的一缕心气凝成心脏,将其挑在魔剑的尖上,开始行法,那魔剑上面先涌出一团团的魔火焚烧这心脏,将其烧得嗞嗞冒油,片刻之后,魔火褪去,又出现数不清的细碎针芒,从里向外将心脏刺得千疮百孔……

他这里施法,乌灵珠那边便有感应,乌灵珠是修炼魔道**的老前辈,身上的各种痛觉苦楚基本上全都经受过,虽然心脏剧痛,身心俱都受到折磨,但仍然能够忍受,他反以元命神幡操纵魔云裹住商风子的善恶化身,魔幡不断摇动,魔云荡漾,隔空诅咒商风子。

商风子心神一阵阵地动摇,不断要离开身体而去,又头晕恶心,恨不能立即跳起来。

初时他以赤月派的魔道心法进行抵抗,但以魔御魔需要自身道行胜过魔王,他比乌灵珠所差甚远,非但御不得魔,反为其所害。

眼看就要一败退,心境大乱,商风子知道不好,就想要动用金须奴赐给他的那枚九宫环,但现在时机不对,即便拿出来能否击退乌灵珠也未可知。

他想起平常俞允中跟他斗嘴时候说的话,两人天生八字不对,每次碰面都免不了要互损一番,两人互相鄙视,俞允中总说他修炼魔法,一味追求法力强大,御魔制人,但迟早要被魔反御,为他人反制,然后吹嘘一番他那玄心正宗道法的厉害,虽然实力进展缓慢,但四平八稳,一片坦途,连天劫都极小。

平素斗口时候,商风子都能站在魔道的高度将其怼回去,此时想起俞允中的话,却颇应景,默默地把俞允中说过的定心真言、玄心镇元等方法一试,竟然十分有用,烦躁的心神迅速安定下来,头晕恶心等征状也减轻并且消除。

以神守形则形不坏,以形守神则神不散,此为玄心正宗主板法门之总纲,商风子十分聪慧,过去只存于心中,这会拿出来一试便灵。

这样他奈何不了乌灵珠,乌灵珠暂时也奈何不了他,由于有了他的牵制,獠鹿王的元神也定在空中,将白莲台召唤去,坐在身下,全力跟乌灵珠抗衡。

三方僵持下来,至乐广场上面静悄悄地,躺了满地的尸体,只剩下三人斗法。

忽然,天边飞来四道剧烈的火光,仿若天外流星,闪电般自西向东飞到不夜城周围轰然炸开。这是俞允中用镇海神舟发射的四枚丙火神光箭,城外此时都是蹈海御水的妖怪,密密麻麻,这四支箭钻进妖怪堆里,轰然炸裂。

仿佛天上的太阳爆炸了一般,赤红的烈焰瞬息间蔓延开来,将不夜城上大半个天空都给充满,四个爆炸点周围三万米之内的海水立即蒸发干净,里面的鱼鳖虾蟹各类妖怪尽成齑粉!火焰相互连成一片火海,生生将空中的亿万吨海水煮沸!

丙火神光箭以后,紧跟着又来了四枚戊土神光箭,这下爆炸,震动地气,带起大地剧烈抖动,空中黄蒙蒙的,尽是细碎的尘沙。

这里的人全都没有见过五行神光箭,尤其这次打过来的是最大号的苍龙级神光箭,威力奇大无比,散逸的能量波动将不夜城上空的防御仙阵都不断扭曲摇晃。

乌灵珠本寄希望外面的妖精能够将防护仙阵攻破,又料定五淫尊者乃至轩辕法王都能迅速赶来,万没想到等来了这八支毁天灭地一般的神光箭。

他急切想知道发生什么了,回头看时,心神随着大地一起颤抖,商风子就抓住他这一份心的契机,张口喷出一股血气,元命神幡下面的魔云里,两个“商风子”募地直立而起,他们本来被乌灵珠魔法咒得难过欲死,此时却来了精神,双“尸”合一,化为一个商风子,手中祭起一个带有九个芒角的圈子,红光闪闪,并不十分强烈,却将面前的魔云排开,整块魔云被强行分割成两半。

商风子这个化身脱离魔云的禁锢,将身子一晃,显出双头四臂,各持狼牙锏和竹节鞭,头顶上悬着九宫仙环,直往乌灵珠身上打去。

乌灵珠吓了一跳,急忙张口喷出三支秘魔飞叉,此叉是他随身养炼多年,用海底玄铁炼成,每个上面都附有千余魔头,十分厉害。

飞叉射出,九宫仙环落下,将叉子套中,九芒星闪耀,轻轻一转,三根飞叉成了六截,上面附着的魔头也都被尽皆碾碎!

这九宫仙环本是甄海根据古书上所载炼成的镇洞之宝,专能破坏敌人的飞剑和法宝,只要被这圈子套中,轻轻一转,立成两半。当年冒犯紫云宫,被傅则阳夺下赐给金须奴,金须奴将其养炼了好几百年,另生许多神妙,最能降魔御魔。

乌灵珠本拟用秘魔飞叉将其抵住,腾出手来再使厉害的魔法将这两个化身收了,没想到自己爱若性命得飞叉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急忙又打出两枚血浪锥,遇到九宫仙环,仍然步了叉子的后尘,只听得叮当连声,断成四截,上面的魔法也被破了。

乌灵珠慌忙化成一道血光飞起,连**血,狂催元命神幡和摄心铃要困住九宫仙环,却忘记了商风子对他的诅咒,他实在是太没把商风子的魔法放在眼里了,商风子以剑挑心,用魔火将心脏炼成焦炭,他这里心脏剧痛,浑身火烧火燎,竟然驾驭不住心神,精神上稍一恍惚,朦朦胧胧,见着那摄心铃急剧变大,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到底是修炼多年的魔道高手,猛然醒悟过来,知道是摄心铃要反噬主人,急忙召唤魔云护住自己向外飞走,此时那铃铛里面却伸出许许多多的手臂,把他强行拉住,又传出嘈杂的哭嚎和咆哮:“你不要走!你也进来陪我……”

乌灵珠破口大骂:“一群贱种,你们的元神都受我元命神幡所制,看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扬手召唤元命神幡,连念了三遍咒语,只是不见幡来,他终于彻底慌了,“你们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要死大家一起死,我就炸了这鬼铃铛,也炸了不夜城,再炸翻这天外神山,大家都来给我陪葬,一起死个干净!”

他掐诀念咒,发动自己的那枚诸天星辰秘魔七绝神梭!

317 妖魔联动

乌灵珠当年在南海底共找到两枚半诸天星辰秘魔七绝神梭,之所以说是两枚半,是因为只有两枚是已经练的完全的,剩下一枚只祭炼到一半。

乌灵珠将那两枚完好的跟傅则阳换了“血神经”,手上还有半枚。

这宝贝本是魔教中最厉害的几件宝物之一,算是宇宙至宝级别,当年魔教战败,四分五裂,魔教长老隐藏在南海底炼宝,三枚神梭尚未炼成便即入魔,丧失神智彻底成了魔类。

那半枚神梭最主要的外壳和首尾两极元磁精英都已经炼制完毕,只剩下填药,这几百年乌灵珠为了找傅则阳报仇,花费无数心里穷搜天地间的太虚煞火凝练以后添置其中,已经完全炼成,一旦爆炸,整个不夜城都将要化作劫灰!

此宝脱离摄心铃以后开始继续旋转升空,随着其转动越来越快,生发出的吸力也越来越强,乌灵珠被摄心铃摄住元神,无法逃脱,这回连人带铃全被神梭吸摄带往高空。

商风子不认得这等宇宙至宝,只见到一只乌梭旋转升空,周围的光线全被吸去,为之暗淡,他料想是件厉害的法宝,试着将狼牙锏祭起打去,双锏飞起,才刚靠近便被吸住,散去所有光芒,飞向神梭附近,落在神梭旋转形成的磁场气旋之中,顷刻粉碎。

商风子大惊,正不知所措,忽然身后大放光明。

在他身后,立着至乐天女的雕像,此刻无亮光明从天女身上绽放开来,几乎要充满整个世界,原本僵硬如玉雕的身体,开始变得活润起来,这尊在不夜城被供奉了五六百年的神像,在这满城危急存亡之际复活了!

当年傅则阳在光明境斩杀万载寒蚿,夺了寒蚿的精神气血炼做至乐天女化身,多年未曾动用,此时他本尊在中土光明顶复活赤尸神君,遥遥启动这尊化身帮助不夜城度过灾劫。

至乐天女活转过来以后,从身上飞出一道道的光影,每一道光影都分化成另外一个至乐天女,共分化出八个化身,按照八卦方位排成阵势,将那秘魔神梭围在中央。

秘魔神梭已经升到了城防仙阵的穹顶,强大的引力将阵势扭曲,形成一个气旋,阵法释放出来的五行精气和太阳真火全被吸摄到神梭周围,被那一圈磁场和气旋禁锢压缩。

此刻不住旋转的神梭好似一个黑洞,外面一圈五颜六色的光圈,光圈外面燃烧着日冕似的火焰,城防仙阵像是一块被搅动皱起的纱布,从四面八方往中央皱去,眼看便要破掉。

八个至乐天女各自掐着一种手诀,向中央发射出一道青光。

傅则阳的这尊至乐天女化身拥有寒蚿万年修行的法力,不论质量单比数量,比他本尊还要雄厚,八股青色的丹气一起射往中央,在焰拳外面又结成一圈青光,先布下封印,凭借强横的法力把秘魔神梭对外界的吸力隔绝掐断!

一来主持这神梭的乌灵珠此刻已经跟随摄心铃一起在神梭外面的磁场光圈里面被搅得粉碎,不但铃铛碎了,里面收的无数魔头魂魄也都被绞碎,连一点残魂也跑不掉,全被神梭吸住,自然也就无法再以自身精气增加神梭威力。

二来神梭高度不够,还未能勾动太空里面的诸天星辰之力,因此抗衡不得至乐天女的法力,被青色光圈强行禁锢压缩,越降越低,越来越小,最后广场上天女本尊伸手,将被重新封印散去光芒的神梭接在手里。

八尊天女重新归位,还于本尊,整个不夜城内外的人、妖,凡是见着这一幕的无不热泪盈眶,磕头拜祭:“至乐天女显灵了!神王没有抛弃我们!至乐天女是神的化身之一!”

商风子更是在天女近前磕头不止,激动得泪流满面:“恳请天女拯救众生!”

至乐天女身量极高极大,垂首摩顶,跟商风子说:“天外身山,光明永驻!一切黑暗都是暂时的。你很好,没有背弃神,神也不会背弃你。一切挫折都是对你们的考验和试炼,大浪淘沙,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会成为神的选民!这枚神梭你要好好保存,待会交给钱莱,要他带到光明顶去交给神王处置。”

说完,至乐天女重新摆回原来的造型,光芒散去,又恢复成了玉雕模样。

商风子如被自己平时最崇拜的偶像拥抱,激动得泣不成声,哽咽叩首,过了良久,犹不能自已。

忽然那万妖幡上,光明云大放光芒,像节日的礼花般,喷射出一股又一股的彩光,似彩带般,花团锦簇,结成一团彩霞,里面显出一尊神女尊荣,宝相庄严,光芒万丈。

商风子以为至乐天女又显灵,赶忙叩拜,却听这神女说:“你可是不夜城赤月派掌门商风子?”

商风子抬头一看,不认得,但见她既然在万妖幡上显圣,必是本教中的高层,连忙回答:“我就是商风子,敢问尊号?”

“我是陈玉凤。”对方回答得干脆利索。

商风子吃了一惊,赶忙行礼:“参加左使大人。”

陈玉凤说:“光明境遭遇妖魔围攻,我正在跟哈哈老怪斗法,紫云宫金师弟不合小觑了老怪神通,误中暗算,我现在要将光明境跟不夜城妖魔两幡一起催动,发动神阵跟老怪决一死战,希望道友能够配合我在那边发动万妖幡。”

万妖幡立在至乐广场几百年,跟至乐天女的雕像一起受人拜祭,算是众人心**同的圣物,就算要发动,也是城中诸多妖王长老们祷告祭拜,商风子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操纵这样的圣物,跟传说中光明神教的二把手陈左使并肩战斗。

他赶忙答应:“只是恐怕我道歉力薄,不足以发动此宝,耽误了左使的大事。”

“无妨,主要的压力都在我这边,你只要配合发动就好,等我师弟钱莱降服万妖,也会下来助你,你只要坚持到那时候就可以了。”

两人说定,陈玉凤又把方法传给商风子,然后便将神形隐去。

商风子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万妖幡下,鼓足所有的法力,掐诀念咒,催动那杆万妖幡。

318 禹鼎

却说轩辕法王在小南极与群仙斗法,他身边的弟子仆从仅剩下一个万灵童子茅壮,其余人等全部死尽,忽然有感应到大弟子五淫尊者丧命,越发让他愤怒异常。

并非轩辕法王实力不济,实在是围殴他的高手太多。

百禽道人公冶黄道力最强,其次是铜椰岛天痴上人,再加上秦渔、芝仙、初凤、二凤、古神鸠这些,要么身怀至宝,万邪难侵,要么修炼血神经,身得不死。

幸得有摩黯和魏枫娘从旁相助,不然他早就杀出重围跑掉了。

鏖战多时,轩辕法王接连被破掉三件法宝,又怒又恨,感应到五淫尊者死讯,更让他无法忍受,在黑云之中隔空将茅壮拉扯过来,教给他一道神符,两颗雷珠:“你四位师兄,除了现在依环岭的毒手摩什以外,其余已经全部遇害。今日之局,这天外神山能否到手已经难说,不过不灭他一城之众难消心头之恨。这是本门秘传得玄虚乌煞秘魔神雷,此两颗一为罗睺,一为计都,以你功力不足驾驭,凭此符将其在不夜城上空释放,然后借着符光,立即用本门玄武乌煞秘术逃回洞中等我,万万不可停留,更不能回头查看,切记切记。”

茅壮领命,拿着神符和雷珠跑来不夜城上空施放。

其时,钱莱正持无弦天音琴和禹鼎收服亿万妖邪。

禹鼎是大禹王当年率领人族驱逐妖兽,定鼎中原时候所用至宝,里面收服了许许多多上古时候的妖禽凶兽的元神,俱被鼎中神力束缚。

因鼎中妖物太过强大,禹王临终前用一张金版神符将其封印在雁荡山山腹之中,后来历经数千年风云衍变,地势变迁,那里山裂成坳,积水成湖。

上古时期的洪荒巨妖,被人族历代先圣扫荡驱逐,最厉害的是轩辕黄帝在位时候,他所用九疑鼎里面的妖兽更加厉害。到了大禹王时期,大妖们卷土重来,又被斩杀大半,装进禹鼎,内有鼎中法阵磨练,外有大禹神符压制,他们的神魂逐渐消亡枯竭,饶是如此,当年傅则阳与陈紫芹大战的时候,放出鼎中妖兽,也增加了许多威能。

傅则阳后来跟鼎中妖兽签订契约,凡是愿意归顺他的,他都用灵药以及自身精血帮助其凝魄固原,等养到神完气足,再用五行精气助其重塑肉身。

他将此鼎交给钱莱的时候就告诉他,前半段自己已经做完了,后半段可让他酌情完成,众妖助钱莱成道,如果操作的好可以免却好些劫数,将来他在帮助众妖重生,彼此有益。未来在光明教诸神之中,必有钱莱一个王位。

此鼎是大禹王专为降服妖怪所制,内里阵法仙术皆有针对妖精,先释放出地籁八音,钱莱也用无弦天音琴和音相助,仙乐传遍周遭海域,宝鼎倒悬天际,从里面涌出流云飞瀑,数不清的各种妖物顺水而出,落入海中,随即蒸腾起弥天烟雾,乳白色的浓浓雾霭沿着水面喷涌荡漾开去,其中夹杂着千百种怪啸狂嗥,里面的妖精似狼如虎,像鱼非鱼,各种各样,昂头舒爪,腾云御水,扑向那些攻城的妖怪。

天外神山的妖精也都多有几千年的大妖,但是普遍都是鼎中群妖的后代辈,连重孙子辈都算不上,其中那三条龙王还算资深,但是见着镇鼎饕餮,也瞬间骨软筋酥,抖似筛糠。

那饕餮生得狼头象鼻,龙睛鹰嘴,满嘴獠牙支出唇外,共有数十根,最短的长度也超过一丈,嘴巴张开,技能喷火,也能喷水,一颗头颅有数十丈大小,脖颈细长,背上长着又长又阔得双翼,通体千丈长短,身上披满黑光油亮的黑鳞。

他得过傅则阳的精血,不但元气大增,连外形也有些许改变,飞在空中,提雷掣电,仰头长啸,海裂天崩,群妖在其淫威之下,无不瑟瑟发抖。

这东西一出来,那些胆子小的,实力不济的妖怪早就吓破了胆,如同听见虎啸的百兽,没命地往海底深处钻去,鼎中涌出来的其他怪物,都受其指挥,他们都在鼎里憋了几千年,好容易有个“放风”的机会,无不争相踊跃,各自扑向一个妖兽撕咬吞食。

镇鼎神兽则锁定了三条龙王,长啸一声,振翅摇尾,直扑过去。

其中一条龙王还说:“不要怕,他只有元神之体,没有肉身,以咱们三人合力……”

不等他说完,两个同伴便转身飞逃,似泥鳅钻洞一般钻进海里,瞬间不见。

这个龙王再想逃跑已来不及,急忙一声长啸,喷吐龙珠,意在拼命,被那饕餮张口将他龙珠吞没,利爪落下,抓住头顶,提到空中。龙王被迫现形,摇头摆尾,反过来咬,被饕餮张口将头咬住,齐颈扯去,囫囵下肚,再将身体撕成四截,全部吞入腹中。

不过顿饭工夫,围攻不夜城的海兽妖禽们,大部分都掰命逃走,四散奔亡,少部分仗着道行高,法力强得,都被鼎中群妖撕碎扯烂,吃干抹净。

空中阴云散开,已经没过城墙的海水也迅速回落,阳光重新明媚起来。

钱莱拨动琴弦,禹鼎发出召回的音乐。

群妖难得出来一次,都在海中戏水兴风,玩闹嬉戏,听见鼎鸣,俱都隔空向钱莱名叫,或是呜呜,或是啾啾,或是嗷嗷,撒娇耍赖,拒绝回去。

钱莱知道如今情况紧急,再次拨动琴弦,催他们快点回鼎。

群妖再次摇头摆尾表示拒绝,有的顺着海水游向远方,有的故意仰在水面喷吐浪花。

忽然,那镇鼎神兽在空中发出一声凌厉的长啸。

霎时间风云突变,万妖惊悚,再不敢耍赖分毫,成群结队游向禹鼎,到了巨鼎下方,似鲤鱼跃龙门般,乘云驾雾,跳入鼎中。

待所有妖物全都回归鼎内,镇鼎神兽亦飞向鼎中,与鼎盖合二为一将鼎封禁。

宝鼎翻转,变小,落回钱莱手里。

钱莱将破灭神舟停在海岸边上,正要进城,天边飞来了万灵童子,到了不夜城上空也不答话,先将两口雷珠祭起,然后燃起神符,只听得喀嚓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两颗雷珠骤然爆发,急速膨胀到直径千余丈,内里发黑,外面明亮,相互吸引,绕着对方高速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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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雷珠

这世界上,旁门左道乃至于邪魔两教的法术,最容易速成,而且威力又歹毒狠辣,要么让人防不胜防,要么让人凄惨无比。

佛道两家中的正宗法术,通常修炼的速度很慢,而且很枯燥乏味,还要严守清规戒律,如峨眉派的九天玄经须得童身修炼,破身便要应劫。

两者的区别还体现在入教门槛上,前者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进门,修炼起来进展神速,弄个幡就能迷人魂魄,污人法宝。

这些人跳脱了世俗的法网礼教制约以后,大多开始为所欲为,凡人的境界,修行者的实力,或是纵情银欲,或是暴虐嗜杀,或是阴狠贪婪,成了“修行暴发户”,狠狠报复过去自己“弱小贫穷”的日子。

殊不知,魔道的台阶在门里边,好进难修,日后一步一个坎,稍不留神就要为魔暗算,成了傀儡奴隶又不自知,还骄傲自得,终于自取灭亡。

佛道两家选择徒弟比较严谨,大多是过去世已经修了好多世,能够洁身自好又肯刻苦用功的,这一世才引进门来,自然突飞猛进,少灾少难。

很多能够走到后面的邪魔大佬都能看清这点,有的痛改前非,去求正教长老渡化接引,转入正教以保平安,有的则要一条道跑到黑,炼制能够跟敌人同归于尽,甚至毁天灭地的超级法宝,以应对将来的天劫人劫。

最著名的九烈神君炼制九子母雷珠,就是用来对抗天劫的,具有奇效。天残地缺炼制混元一气球如是,尸毗老人炼制诸天十地如意阴雷亦如是。

当然也有例外,魔教中的诸天星辰秘魔神梭炼制出来就是为了杀人的,三枚齐放,瞬息间灭绝数万里地界之内的所有生物,将其肉身炸成劫灰,元神沉溺于太虚煞火里面,设法收走,将其炼魂夺魄,作为魔军。

轩辕法王当年跟着师父来东海钓鳌矶被峨眉三老与铁鼓仙周萌等人演戏算计,受创颇重,他为了对付正教中人,炼成了这玄虚乌煞秘魔神雷。

此雷共有七颗,单一颗放出来,便能灭绝千里方圆内的一切生灵,两颗齐放,威力凭添两倍,三颗齐放,再翻一番,如此当七颗同发的时候,便有毁天灭地之能。

轩辕法王性格十分自负,料想未来天劫易过,人劫才艰难,专为日后三次斗剑破峨眉山两仪微尘之用,他要用此宝一举捣毁峨眉派的老巢!

两颗雷珠颜色都做暗红色,相互吸引,越转越快,内里颜色越来越深,外圈光焰越来越亮,其急剧膨胀的同时,相互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不好!”钱莱听说过轩辕法王的镇山至宝,虽然没有见过,此刻感受到其威力,也知道厉害,急忙信手拨去,手指过处,凭空显出琴弦,被他拨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带动周围空间扭转,似水波一般穿向空中,切入两枚雷珠中间的地方,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将两颗雷珠强行分开。

然而轩辕法王的镇教至宝既然已经发动起来,又岂是他能够阻止的,音波距离两颗雷珠尚有千丈便消散于无形。

钱莱口喷真气,双手拨弦,音波越来越急,却也冲不到雷珠附近千丈之内。

终于两颗雷珠对撞在一起,合成一团原色的黑影,先是向内坍塌收缩,天地之间霎时一片漆黑,所有的光线都被吸入进去,连声音都没有了。

漆黑,寂静,好像进入了宇宙虚空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就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黑色光球向外爆开!

雷珠本身释放出来的是暗金色的血焰,顶着外圈方才被他吸收的阳光,瞬时间就要充满整个天地。

“我滴师父啊!”钱莱晓得不夜城保不住了,他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在面对火山喷发一样,根本无能为力,只能先自行逃命。他在雷珠向外爆发伊始便化作一道五彩神光向远处狂飙,连下面的镇海神舟也顾不得了。

瞬息之间,他就飞出千余里之外,斜斜地扎进水里。

师父啊,请恕徒儿无人,实在没有能耐破解轩辕老怪的妖雷,师父……

钱莱带着哭腔念叨着,一直向前飞逃,逐渐回过神来,预料之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并没有发生,身后安安静静的,只有正常的海水暗流在涌动,“吹拂”海草不断扭动摇摆。

钱莱试探着回来查看,还未到海面,便见到有强烈的金光从空中斜射下来,将四面八方的海水都映射成“软金”一样,上下浮动。

他急忙飞出海面,远远见着不夜城内飞起一杆长幡,那幡高近千丈,幡面招展,上面承载着一团更大的云霞,向四周散发出来的金光只是云霞外面的光彩,内里是七彩云气。

轩辕法王那两颗雷珠融合以后所化成的黑球正在里面滚来荡去。

钱莱知道有高人出手,赶忙聚起一团五彩云霞,腾空飞去。

他以五行精气游走于天地五行元气之中,速度极快,但放至半路,忽地彩光云霞全都消失不见,满空光芒尽皆收敛,又显出蓝天净海,那杆幡急速缩小,落回不夜城里去了。

钱莱大吃一惊,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世界上有什么法宝,能够将轩辕法王那两颗毁天灭地的雷珠,而且是已经两相融合,即将爆发的雷珠凭空收走,

到了不夜城里,寻到至乐广场,见着那面神幡已经落回到至乐天女前方,商风子正在那里施法拜祭。

钱莱过去问:“方才可是你施法收了轩辕老怪的镇山至宝?”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商风子有些激动地说,“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番圣教陈左使教我以此法祝祷此幡,便能生出灵验,助她对付哈哈老祖,方才天生异象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魔类制造的幻境。”

“陈师姐跟哈哈老怪打起来了?”钱莱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兴奋,“陈师姐贵为光明左使,我师父座下第一人,都说她功力深不可测,但是已经许多年没人见她出手过了,现在她终于要大显神威了,要斗的还是天下闻名的哈哈老怪,我非得去看看不可!”

“不行不行。”商风子急道,“这幡的力道极大,方才突然将我所有的法力都抽空了,陈左使说你降服万妖以后,会来帮我一起,这幡须得我们两个一起主持。还有,这是方才至乐天女大神显灵,收了妖道的法宝,让我交给你,日后带到昆仑上光明顶去。”

商风子把那枚诸天秘魔神梭拿出来,交到钱来的手里。

钱莱把神梭收了,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万妖幡:“我看它已经能够没什么事了,还是交给你主持,我在这里不如直接去光明境帮助我师姐!况且……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说完便不顾商风子连声呼唤,又驾驭一团五色祥云,拔地而起,往光明境飞去。



320 寂灭

却说陈玉凤,知道哈哈老祖所炼的十二都天神煞厉害异常,远非其他旁门修士同练此法者所能相比,他那一重神煞一重天,共是十二重天十二重境界,每一重境界非得道行够了的人才能逃脱,不然一旦进去便再也出不来,只能任由其为所欲为。

当年在元江,哈哈老祖此法还未大成,小试牛刀,就几乎将灭尘子困住,若非傅则阳手上有九天元阳尺,灭尘子那一战便要遭劫,必被其活捉,随其发落不可。

哈哈老祖那次虽然吃亏不小,连三个徒弟都折在后羿射阳弩之下,但他也从金船之中得到了广成子所遗仙丹,免却了一桩走火坐僵,必须面壁清修的的劫数,并且法力大进。

他为了日后向傅则阳寻仇,将这们神通补足完善,威力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陈玉凤因自身镇守神殿重任,不敢冒险,只是率领麾下诸位神使持幡死守。

他叫麾下诸位光明神使凝神定志,以自身合光明,一尘不染,保证内魔不生,再心息合一,与阵法连成一片,共同抵御,使外魔难扰,将哈哈老祖的诸多魔法悉数破去。

她这样本可立于不败之地,以待天时,去不曾算到金须奴中途赶来,误入煞魔幻境,为哈哈老祖擒去。虽说金须奴已经练成血影元神,不会有性命危险,但一番折磨是跑不了的,弄不好还会被打落道行。

哈哈老祖哈哈长笑:“玉罗刹,你那师弟我已经将其提升到最高的大寂灭天里,你若有本事就来救他,不然……嘿嘿。你以为你们修炼血神经的,证得不死,我就拿他没有办法么?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破你们的血影法身。我已经给他送至寂灭天世界里转世投胎,以轮回之力打磨其血影法身,反复几次以后,他就会破身泯道,忘却前因,成为寂灭煞魔!”

其时陈玉凤正在煞魔所塑造的大寂灭天里面跟哈哈老祖斗法,这里不止有如山岳般高大的哈哈老祖,还有大寂灭天总领万神的寂灭都天煞神,以及他麾下成千上万的无形煞魔。

所谓“寂灭”,既是所有一切物质全部泯灭,所以一切心念全部停止,若不能超脱这个境界,便会陷在这里,身体泯灭,心识停止,永生永世,永远不能超脱。

陈玉凤自认为自己没有超脱寂灭的能力,先还不敢进来,只在下一层隔空感应,将一部分法身进入这里,见这里的有诸天煞魔到处飞舞,跟自己理解的寂灭之境不同,随即笑道:“老怪,原来你也不能超脱寂灭之境,不过是虚弄起来唬人!”说完合身化作一道透明的光气飞入大寂灭天。

原来她性情轻灵,外柔内刚,傅则阳当年传她血神经的时候,让她专用天外神山的四种特产生物,俱是拥有透明血液的灵虫修炼,使得她炼成的血影法身也是透明无色的,聚在一起的时候能够看到一道清澈流水般的亮光,散开以后,便遁入天地之间,无影无形。

哈哈老祖被她一句话戳穿西洋镜,说不得有些老脸泛红,确实如陈玉凤所说,他也没有能够超脱寂灭之境,因寂灭二字,相当于世界万物全部毁灭,一切念头都不复存在。

他能舍却身体,却不能容忍自己的神识都完全泯灭,那种状况对修行人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因此他虽然知道此境界很厉害,能够灭杀世间万物,但却不敢真的去尝试修炼,只能模拟弄出来一副“热寂”的情况,却不料被陈玉凤一眼看穿。

此境界中,没有物质,能量完全停止流通,一片寂静,却仍然有哈哈老祖的念头在。

他恼羞成怒,一念化生,自虚空之中迅速凝成大如山岳般的法身,比乐山大佛还要大上几百倍,双手向下虚按,虚空之中漾起涟漪,涟漪剧烈波动形成热浪,便有一群群肉眼无法看见的无形煞魔,像出洞的蝙蝠一样随着波动化生出来,到处飞舞。

三千煞魔飞完,最后从涟漪中心的漩涡里面,钻出此世界的都天煞魔,他的身材跟哈哈老祖一样高大,向哈哈老祖双膝跪倒,匍匐于地:“主人!”

“去把那贱人拿来教我发落!”哈哈老祖发布命令。

“谨遵法旨!”都天煞神瞬间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数万里之外,双手张开,手臂似橡皮一般伸展,两只魔爪相对成环。

“啵!”地一声,陈玉凤被逼现身。

她到这里是来救金须奴的,金须奴此刻只剩下一丝神念,被一团血气包裹着,若是普通人到了这里,已经近乎形神俱灭了,金须奴修炼血影法身毕竟与众不同,虽然思维禁锢,无知无觉,但身体没有完全消散,仍然保留了一些血气。

陈玉凤刚把金须奴收进袖中,都天煞神就到了。

在这一重境界当中,所有物质都会泯灭消失,只有无质的东西才能存在,譬如飞剑,哪怕是再厉害的前古奇珍,天府异宝,也到不得这里,除非似南明离火剑那样,被达摩老祖从有质到无质,再从无质到有质,反复祭炼多次的才行,法宝也是这般。

陈玉凤有七八百年的道行,身上法宝不少,她那罗刹金刀就极厉害,但尚未达到有质到无质的状态,不能取用,只得以血神经上所载法术应战。

她伸手一指,头顶上喷涌起三道透明光气,化作透明亮白的血焰,灯焰向上跳跃灼烧,绽放出肉眼看不见的魔光,将都天煞魔从两边抓过来的魔爪抵住,然后十指张开,发射出一道道的血影魔光。

都天煞魔仰头长啸,张口喷出一股黄中带红的煞气,自煞气里面生出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似一座山峰般急速飞来,张开大口把陈玉凤吞在里面。

下一刻,随着陈玉凤一声轻叱,骷髅炸成一朵蘑菇云状的气团向四周扩散,随后透明魔光飞出,迎面直冲都天煞魔,都天煞魔也化成一道黄烟与透明魔光纠缠在一起,两股光气凝成螺旋转,急速飞向远方,在飞行过程当中急剧消耗,最终二者全都消失不见。

数秒之中,虚空震荡,生出两个漩涡,陈玉凤坐在莲台之上,从漩涡里生出来。

那煞魔从对面漩涡中化身,双手驻地,七窍流血,满面狰狞地瞪着陈玉凤。

他向陈玉凤发出普通人感知不到的魔音,引得诸天煞魔纷纷袭来,蜂蛹扑向陈玉凤。

他从眼耳口鼻里面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哗哗流淌,最后小山一样大的神气也迅速熔化成血水,血水成海,如有灵性般向陈玉凤席卷过去……

321 都天

陈玉凤仗着妖魔两幡守护本源宗炁,不惜以身犯险,闯进了哈哈老祖布下的十二都天煞元神阵之中,救下了金须奴,却一时之间无法逃离,使尽毕生所学跟哈哈老祖斗法,且不说哈哈老祖自身法力境界多高,但那都天煞神在这寂灭天里就是不死不灭的,还有三千无形煞魔,被她数次击散,都能在哈哈老祖随手一指掀起的虚空涟漪中复活重生。

由于境界不同,阵内阵外的空间变化及时空流速也不相同。

陈玉凤以天魔感应,隐隐感知会有变数出现,只要抓住这个变数便能逃出生天。

哈哈老祖也算出这个变数,但具体是什么却不得而知,只能尽可能地拉长阵内的时间,好在变数到来之前干掉陈玉凤。

斗法三日三夜,哈哈老祖消灭不了陈玉凤,但陈玉凤也无法逃离,两人都拼尽全力。

哈哈老祖借助无形煞魔分化元神,将自己的神识分化三千,附在煞魔身上,便如同有了三千个煞魔化身,隐匿时无形无相,出现时皆是哈哈老祖的模样,或放魔火,或发黄烟,或三五成群,结成阵势,或七八个一伙,融合成更厉害的魔类。

陈玉凤也分化出三千道血影,俱是透明无色的魔光,四处激射飞迸,在空中飞行时候五色无影,现身时便是白衣飘飘的仙女模样,或拢月光,或坐莲台,或发光剑芒针,或蹈海水起浪,与哈哈老祖斗得天翻地覆,虽处于下风,但你来我往,始终不露败象。

忽然,陈玉凤心有所感!

她先前利用妖魔两幡的联系,隔空显圣,请商风子帮忙,将光明境和不夜城两处的阵法连缀成为一体,此两处有阴阳元磁真气相互吸引,更有天魔感应主持,发动起来,阵内阴阳错乱,五行挪位,时间和空间都是扭曲的,由此借助此覆盖面积数百万顷的阵势镇住本源,才来跟哈哈老祖斗法。

这时恰逢茅壮在不夜城释放轩辕法王的神雷,那里威力磅礴,万妖幡立即有所感应,陈玉凤随即得知,知道变数来了,便暗暗施法,隔空操控,使万妖神幡去收那雷。

轩辕法王的神雷几尽能毁天灭地,其时已经两雷对撞,彻底发动起来,绝非某个法宝,某个阵法能够将其收走的,若是傅则阳亲自在这里,用吸星环全力施为,还有三分成算,若是轩辕法王再加一雷,仍不能够。

陈玉凤自然也不行,万妖幡并非将雷珠收走,而是利用时空扭曲,乾坤挪移的法子,把两颗雷珠从不夜城给瞬间转移到光明境来了,而且直接出现在都天煞魔神阵里面。

哈哈老祖的魔阵共有十二层,这雷本体无法上升到寂灭天,只到得第五层的万欲天,它在不夜城时候就已经到了堪堪爆炸的边缘,瞬息间被更改了乾坤天地,哈哈老祖感觉到不好,发现轩辕法王的雷珠竟然到了自家的阵里,还未等他去设法处置,雷珠便爆炸开。

雷珠本体无法到达第六层以上的境界,但是它释放出来的能量和波动却是可以的,第五重万欲天瞬息间被震裂,空间扭曲,支离破碎,里面的三千欲魔尽速熔化消失,暗黑色的火焰如同被急剧吹起来的气球,迅速膨胀充满其他各层空间。

陈玉凤待雷珠爆炸立即化成一道透明的神光飞向高空,那都天煞神还要设法阻拦,哪知整整十二重天在刹那之间涨满黑火,无穷烈焰似火山般从下层胀裂天层狂涌上来,里面还夹杂着密密麻麻乌金色的霹雳闪电……虚空崩塌燃烧,所有魔鬼都被裂解成劫灰微尘,跟组成这十二重天的煞气一起飞散消弭……

这雷珠一句炸碎了哈哈老祖的十二重天世界,更有许多来不及消化的黑焰金雷从崩裂的最下一层泄漏出来,形成一圈浓浓的劫云,好似墨瀑崩塌,阴云乱滚,将那些围绕在光明境周围的亿万妖怪席卷淹没进去,无论大妖小妖,任何种类,何等道行,除非见机得早,不等空间崩塌,火云发泄,预感到大难即将临头,提前飞走,否则只要沾染黑火,陷在里面,便再也别想逃命,一并化为劫灰!

陈玉凤将三千分户元神回归合体,显出高达千丈的巨**身,千手千眼,脚踏莲台,莲台包裹在万魔幡上的彩云之内。

她千只玉手两两交互,掐得三千法印,无数头颅层层叠叠向上生长,千双眼眸分别看向东南西北,迸射出三千魔光,释放出万千光芒,射向四面八方,将涌上来的黑火浓云强行撑开,使其不能往中央聚集焚毁大光明宫。

哈哈老祖穷尽数百年心血苦练的手段被一招破去,连未来天劫也难渡过,气急败坏,一改往日“哈哈”“哈哈”大笑的模样,大声咆哮,在空中显出一座大山般的法身,伸出一双大手,把那一圈黑火金雷拢在一起,张口吐了口元气,两手搓了一搓,向下抖手,便有数之不尽磨盘大的雷珠向下面如豆子般往下滚落。

他将轩辕法王的雷火余烬混合自身修炼的黄尘魔焰一并合成雷珠,每一颗都有崩山裂地之能,被他随手抖落,雷珠向瀑布一样倾泻。

陈玉凤将三千双手臂调转过来,瞄准那一颗颗的雷珠射出血影神光,每一道神光都准确射中一颗雷珠,令其炸开,噼噼啪啪,声音震得苍穹拨动,大地摇晃,不多时,又积起漫天的黄尘黑火,里面的乌金雷霆倒是不见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法,正十分激烈,忽然天边飞来摩天大圣,金翅大鹏鸟妖王摩黯。

摩黯飞来速度极快,尚在三千里之外,先长啸一声,隔空向哈哈老祖问讯。

哈哈老祖正郁闷,没好气地哼哼:“你是这事的正主,怎地不早来?轩辕道友率领弟子倾巢而来,怎地还不见……”

摩黯听他这么说,又见着这般情景,便知道哈哈老祖吃憋了,他此时已经到了距离光明境不足千里之地,双翅一扇,将海水涌起两座千丈洪峰,再一扇,又是两座,如此反复,在海上升起数百座水峰,又扇出千余股接天连海的龙卷风柱,一起往光明境袭来,风助水涨,水借风微,形成一股超级强大又连续不断的大海啸,他要一句把光明境荡平!

“哈哈道友莫要着急,看我破她眼中魔光!”摩黯说这话时,抢在海浪和龙卷风前面飞到光明境上空,张口吐出极乐真人的三万六千根乾坤针,要先去刺瞎陈玉凤的三千魔眼。

322 收妖

摩黯所释放的乾坤针,是极乐真人李静虚昔年行道时候惯用的一件法宝,出手便是漫天红线,密如雨丝般射向敌人,厉害之处在于,每一根针都能自动锁定一个目标,此针自摩黯口中飞出以后,各自找准陈玉凤法身上的一只眼睛射去。

若是寻常时候公平斗法,乾坤针虽然厉害,陈玉凤自有应对之法,但在此时这个节骨眼上,她却不能直撄其锋,乾坤针威力无穷,辟邪诛魔,无往不利,她即便放出神魔去也难抵挡,只能收缩法力,依托阵法护住光明宫而已。

她刚收缩血影神光的攻击范围,忽然不远处的山里面飞来两道白光,斜刺里拦在摩黯和光明宫之间,其中一人把双手一搓,飞出亿万密集的闪耀精芒,一颗颗似米粒般大,内里是晶体圆珠,外面燃烧着蓝紫色的火焰,如无数萤火虫般升上空中,半路截胡,每一颗圆珠都似有磁力一般,对上一道红线。

神针刺上光珠,噼啪一声,光珠爆裂,化成一团冷焰寒气反包上去,将神针裹住,在表面附着一层带有磁性的冰凌。

只见空中白芒爆闪,剧爆绵密不停,顷刻间天地间一片晶亮雪白!

待白光散去,三万六千根乾坤针,每根针都被元磁寒冰封住,由磁气吸引聚在一起,往施法人那里飞去,被对方用一枚冰玉葫芦给收入其中。

那人的同伴与其同时施法,脱手祭起一团寒光,急剧膨胀,形成一个巨大的钟形,比一座山还要巨大,却似整块的水晶雕凿而成,上面有各种上古图腾符号,相互勾连,烁烁放光,被其挥袖催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声,声波远远发送出去,被摩黯振翅扇起来的海浪洪峰,顷刻间土崩瓦解,全被震碎,那许多接天连地的龙卷风也迅速消弭于无形。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摩黯大吃一惊:“来者是何人?”

那震碎海浪之人也在白光之中现出身影,厉声说道:“孽畜!安敢在此行凶!你自持摩云振翅,一扇可行万里之遥,客人的北海陷空岛林幽么?”

原来,这二人正是常年在北海陷空岛修炼的地仙林幽和钱康,两人接到傅则阳的飞剑传书,从陷空岛下面穿行地轴,直接来到光明境,正遇着摩黯持宝逞凶,钱康便用自炼的冷焰元磁雷珠去将三万六千根乾坤针全部冰封收走,摩黯毕竟不能如李静虚一般将乾坤针祭炼得如意随心,被他强行夺去,同时又给林幽施法破了海浪旋风。

摩黯使了乾坤针,又急又怒,两颗金眼骤然反光,自眼睛里各飞出一团光芒,左眼中飞出一团金光,绽放出越来越强的光彩,好似旭日初升,右眼中飞出一团银光,将白芒遍洒天地,犹如明月西悬,这是李静虚的镇洞之宝日月珠,也是摩黯最用心祭炼的保命之宝,前不久,他就用此宝接连将天痴上人和秦渔打伤,若非秦渔手上有五福仙子孙洵所赐灵符,当场就要被阴阳真火烧成劫灰。

林幽和钱康都是修行数百年的老一辈剑仙,见着日月珠出现,也都各自惊悚,终于知道傅则阳为什么特地飞剑传书,让他们不远万里赶来支援了。两人不敢怠慢,纷纷放出各自这几百年在陷空岛修炼的镇洞至宝,分别抵住一颗珠子,他俩经验丰富,见识广播,分别拼尽全力,逼迫两颗珠子分向南北,使得“日月”不能合璧。

摩黯也晓得遇上了高手,他使尽浑身解数,喷吐出自身的内丹,狂催宝珠。

两仙一妖在海陆交界之处斗法,打得天昏地暗,海裂山崩。

正斗到最激烈的时刻,忽然东边飞来一道五彩长虹,到近处显出一个白衣少年,正是钱莱,见着老爹和师叔在斗法,吃惊之余,猛然想起前番傅则阳给他的法宝,除了禹鼎之外还有另外一件离合五云圭,讲明鼎定妖族,圭镇妖圣,如今禹鼎已经用来写降服了兴风作浪的亿万妖族,现在正该用五云圭来降服这个凶横得妖族大圣。

那离合五云圭亦是上古时期的真人炼来对付各类妖兽精怪,魑魅魍魉的,分作阴阳两片圭符,阳符被广成子得到,存在元江金船之中,比较长大,阴符流传后世,为连山大师所得,被他以仙法祭炼,别生许多神奇妙用,威力还在清宁扇、龙雀环、璇光尺之上,为连山四宝之首,大师解化之前,将其封印在月儿岛连山宝库里。

这两枚圭符最终都落在傅则阳手中,经他重新祭炼,越发灵异。

钱莱现将阳符祭起,化作一条形似穿山甲得怪物,通体墨绿,长满鳞甲,宛如一个上古大妖成精,飞到空中,长到几千丈长,摩黯在它下面,成了被巨蜥盯住的鸡崽!

摩黯有一种被天敌盯着,即将大难临头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他急忙喷吐丹气,要将日月珠调上来去打此宝。

钱莱长啸一声,喊道:“爹爹,林师叔,千万锁住那两颗珠子!”

钱康回应:“莱儿放心,爹爹省得,你只管照你师父说的去做!”

他和林幽合力把日月珠强行扯住,摩黯无法收回,被那大“穿山甲”落将下来,他心胆俱裂,急忙振翅想逃,早被五云圭阳符牢牢摄住,腹下生出十八只怪爪,俱有九指,将他抱住,不管他怎样施法,或用蛮力,或用巧术,都无济于事,不止身体被强大的潜力吸紧,连想要遁出元神逃跑也做不到,连三魂七魄都被吸住。

摩黯大声长鸣,只一挣扎,那宝贝就射出万道墨绿精芒,刺穿他的身体和魂魄,疼到骨髓,痛入元神。

钱莱再把阴符祭起,圭形的墨绿光芒迎着阳符飞来,正镶嵌在阳符腹下,两符合璧,扣得严实合缝,将那么大一只金翅鸟封印在里面,再无一丝声息。

两符合一,迅速缩小成一尺多长,被钱莱接在手里。

摩黯被收走,那日月珠失了统御,钱康和林幽各自施法,要将其强行收了,天边火速飞来一人,正是秦渔:“二位道友且住手,容我收此师传法宝!”扬手打出一道神符,化作霹雳闪电,那日月珠被闪电击中,立即变得驯服无比,收敛光芒,火气散尽,还原成两颗宝珠,飞落到秦渔手里。

323 重生

摩黯被钱莱用离合五云圭收服,哈哈老祖见着暗地里叹气,知道今日大势已去,这天外神山再不能得到,便舍了陈玉凤,化作一团黄云,星驰电掣飞往天边,转瞬不见。

秦渔收了日月珠,飞来跟钱康、林幽等人相见,他是极乐真人李静虚的唯一衣钵传人,两人自然也是很给面子的,钱康把乾坤针从葫芦里倒出来,还给秦渔。

钱莱过来拜见师叔:“我师父说,将这金翅鸟擒住以后,要交给秦师叔,由您带回云南无忧洞,交予极乐真人发落。”

秦渔来之前,也已经得了五福仙子孙洵的指点,拿了一个阴阳葫芦,将葫芦口对准离合五云圭,由钱莱解开神圭阴符,摩黯在那里面还要挣扎,早被葫芦所发阴阳二气摄住,强行拉扯收进葫芦里面。

陈玉凤这会也收了法力,飞下来相见:“这次天外神山遭劫,多谢诸位道友原来相助!尚喜光明宫未遭敌人破坏,请诸位入宫稍坐,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几人全都说道:“都是自家人,陈左使这样说就太过见外了。”

众人进了光明宫,陈玉凤把往昔收的天府玉莲的莲藕取出来,并其他天外神山的特产,以及琼浆玉液来款待大家。

她一面跟大家谈笑风生,一面分神化身,指派那些光明使者整治打扫,并往不夜城去主持秩序,统计损失。

不多时,古神鸠载着古神鸠、芝仙、初凤、二凤,以及百禽道人公冶黄和铜椰岛天痴上人也到了,一并请入席中。

当年桑仙姥还在世时,后期跟天痴上人反目成仇,傅则阳跟铜椰岛就逐渐疏远,有什么大事小情虽发请柬,天痴上人也借故推辞,并不赴约,从桑仙姥死后,两边就彻底断了来往。这次傅则阳让前来去铜椰岛送信,请天痴上人来帮忙,知情的都以为天痴上人绝不会来,没想到,天痴上人竟然来了,钱莱当时都震惊了。

陈玉凤却能预感一两分,因天痴上人虽然修成不死之身,但未来仍然有一次很大的劫数,只有傅则阳能够帮他化解,他这次来,虽然也算劫数,但在轩辕法王和摩黯手下吃亏,只算小灾,凭他不死之身的境界,以及甲木精气的生发特性,回去以后不过数月便能复原,他若不来,将来末劫临头,他必定要灰飞烟灭。

轩辕法王是战斗到最后的人,他遥感到哈哈老祖离开,于是他也走了,临走前古神鸠还不依不饶,想要追上去将其撕碎扯烂,只是轩辕法王毕竟法术玄奇,分化假身离开。

这次天外神山之劫终于结束,陈玉凤事后统计,三十六位妖圣只剩下八个,七十二妖族也只剩下十七个,而且族长尽殁,其余参加叛乱的,全部被灭族。

天外神山境内的妖怪总数减少了三分之一还多,事后陈玉凤大肆清洗,又杀了将近三分之一,使得妖族数量大减,人族数量占比大幅度增加,不但在不夜城内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在光明境的护法大圣也有了更多人族。

商风子被任命为不夜城主,俞允中被调来光明境,做光明宫大祭司,两人一掌万妖幡,一掌万魔幡,隔海守望,相互连通,其余的有功之臣也大举分封,光明境外围山峦河流之间的洞府,原来属于各大妖圣的得,全都收回来授予功臣。

与此同时,中州大陆上,光明军也彻底占领北方和中原,将原来的妖精之国全部纳入自家版图之内,重建北京紫禁城,将朱镭从南京迁过来,分封百官,委派官吏。

经过妖精恶鬼这么多年的荼毒,河北大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傅则阳叫五行旗运作起来,协助逃到南方的难民返乡,并助他们重建家园。

自此之后,只剩下山东徐州等地尚在佛教保护的小朝廷治下,其余全部为光明军所有,很多人向上提议,要一鼓作气,统一全境,朱镭不能做主,着人向上请示。

傅则阳批示,教暂且按兵不动,努力做好建设,未来徐州朝廷勿须凡间再动刀兵,佛门已经联合起来,布下了万佛大阵,他若能破了此阵,则佛门退让,不许一兵一卒,小朝廷就会派使投降,若是他输了,大好的局面就有可能翻盘。

当然,在面对佛门之前,他还有一重难关要过,就是昔年他在南海未来避免被长眉真人追杀,跟九天魔女陈紫芹定下了赌约,如今陈紫芹已经连转两世,入了佛门,成了圣姑伽音,她要青莲正果,还要先化解当年扫荡群魔的誓言,要么她自己堪破,大彻大悟,要么就得来跟自己打一架,初步看来她选择的是后者。

除此以外,过去跟自己结下梁子的严媖姆,陈紫芹当年的好友辛如玉都有可能出手,而六大派乘机围攻光明顶,也正是过去所种恶因终于缘熟结成恶果,一并爆发出来。

为了对抗这一场劫难,傅则阳一面叫手下努力炼法炼宝,做足准备,一面令陈玉凤尽快处理好天外神山的事,然后赶回光明顶,并尽力复活赤尸神君,以全四大护教法王之位。

赤尸神君被邓隐所杀,心碎神裂而亡,傅则阳将他置于昊天镜内,与一刹那间历经三世,共三百六十日昼夜不停,生死不断流转,从最初的单细胞生物逐渐进化,历经蚂蚁、昆虫、青蛙、蜥蜴,最后化作神鸟瑞兽,再重生为人。

由于元神分裂,虽然为人,但是痴呆弱智,还要继续转劫……

周天之后,元神复原,傅则阳又将其元神以九天元阳尺金花紫气守护送入太虚仙环,以五行精气和自身精血,为他重塑身躯。

终于,赤尸神君彻底再世重生,回顾过去种种,犹如大梦初醒,跪在傅则阳面前,大声痛哭,一面忏悔过去,一面感谢傅则阳的再造之恩。

傅则阳将他搀扶起来:“你是本教护法,虽然一时走岔了路,但尚有回头之余地,我怎能看你就此沉沦?拉你回来,理所应当!莫要再想别的,日后跟其他三位护法戮力同心,共同守护本教便是!”

赤尸神君再三拜谢。

送走赤尸神君,傅则阳又从太虚仙环里面倒出一个小孩,那小孩才七八岁大小,眼神明亮,却有一股憨气,好奇地看着傅则阳。

傅则阳拍了拍他的头,笑问:“隐儿啊隐儿,你可还认得我?”

男孩疑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傅则阳哈哈笑道:“长眉真人飞升前后都准备对付我,他飞升前我用陈紫芹当护身符,如今他飞升已经有几百年,却仍然有后手对付我,不过陈紫芹的时效将过,我又有了你,长眉留下那后招就靠你去帮我解除了,懂不懂?”

男孩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懂。”

“不懂就对了!”

(第十三卷-妖魔变-完)

324 峨嵋弟子

石生按照傅则阳的指派,单独一人从河北赶往幻波池。

才行至依环岭附近,忽然下方升起一道青光拦住去路,有个清脆的女声喊道:“兀那小孩,快下来说话。”口吻十分地不客气。

石生正在想傅则阳给他留下的锦囊,齐承基和文瑾遭劫在即,峨眉派要留下他们的元神送去转世,来生再引入峨眉派,傅则阳教他来找准机会,将二人元神抢走,至少也得夺得一人,送往贵州合适人家转世投生。

峨眉派这次大举出动,虽然都是年轻一辈的弟子,但有好几位积年不出世的老前辈暗中护佑,自己孤身一人,要想从他们手中把二人元神夺走,实在难为。

他便行边相对策,因此剑光不快,骤然被人拦住,心中不快,临空向下观望,见着下面山谷里站着两男两女,出手拦截他的少女隐然为其中首领,长得十分漂亮,只是面上青气隐隐,石生认得,那是乙木精气所致。

他看这伙人不像是峨眉派的,便大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旁边一个身穿花红柳绿奇装异服的少女眉头蹙起:“峨眉派的小辈果然个个猖獗,目中无人!”她扬手放出一道彩色剑光,跟先前那少女所发青光前后夹击,“还不快下来!”

石生正要御剑反抗,忽然想到:这班人竟然把自己当做是峨眉派弟子,听她们的口气,似乎跟峨眉派有仇,或许可以利用她们混进幻波池里去。

他收住剑诀,敛起剑光,只当作抵挡不过,被逼迫降落。

四人中一个矮个子男人说:“峨眉派果然是家大业大,任寿的徒孙们都用得这样的好剑!”他右手五根手指分别溢出青红黄白黑五色精芒,凝成五色彩光附在皮肤外面,伸手一抓,握住石生的南明离火剑。

石生喷吐真气,剑上火光缭绕,烈焰翻腾,只是伤害不了他那五行精气保护的手掌。

“好剑!确实是好剑!”这人仔细看过,惊喜交加,“竟比师父的仙剑还要强些。”

彩衣少女奇道:“这小子能用如此好的仙剑,必定是峨眉派的核心嫡传弟子。”她厉声喝问石生,“你叫什么名字?授业师尊是哪一个?”

石生装出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连喷真气,想要把剑夺回来,脸上通红,怒冲冲地道:“你家小爷姓李,大名李仲基!你们又是哪里的邪魔外道?敢夺小爷的剑!”

四人对视一眼,彩衣少女说:“齐漱溟转劫九世,不是姓李就是姓齐,这小子又叫仲基,应该就是齐漱溟过去某一世的儿子转世无疑了。”

石生怒道:“小爷已经自报家门了!你们还藏头缩尾的,难道是怕小爷知道了你们的名字,日后打上门去,烧了你们的洞府,杀了你们的徒众,一雪今日之耻么?”

彩衣少女冷哼一声,那面显绿气的少女告诉石生:“你莫要嚷!我们这些人与你峨眉派早已经结下深仇大恨,才不会怕你寻什么仇。告诉你也无妨,我名沙红燕,道场在西北两海交界的黑伽山上,这位是我师兄伍常山。这一位是缅甸老鸦冲的女神巫任素萝,这一位是西海火龙礁主人庞化成庞岛主。”

听见这四个人名,石生满面吃惊:“你们俩就是当年被长眉真人赶出中土的那个丌南公丌老怪的门徒?”

“大胆!”伍常山怒喝一声,抬手抽出一记耳光,石生跟他相距十数米远,他这一巴掌抽在身前的空气里,自有一股五行精气暗中凝结,狠狠抽向石生的脸颊。

石生一甩头躲了过去,向后跳出了一步,怒道:“你们敢偷袭你们家小爷!”

伍常山一掌打空,还要再打,被沙红燕拦住:“算了,何必跟这么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咱们只拿下他,去破幻波池的先天五阵便是,教那帮小狗投鼠忌器,好乘隙破阵。”

那彩衣少女任素萝是西南有名的女仙,她将中原的仙法和当地巫术结合在一起,与海南五指山黎母教教主黎母并称,俱都擅长教人防不胜防的咒术。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六芒星似的法宝,不知道是用什么植物藤条编成,六个尖端坠着银铃,扬手抛出,罩向石生的脖子。

石生也真胆大,竟然不躲不闪,任由那东西套在脖子上,仿佛项圈一般。

任素萝掐指默念了几句咒语,跟石生说:“从此时起,你要小心在意,莫要让这六个铃铛响,否则的话,你将头疼欲裂,痛不欲生。”

石生不信邪,用手指抓着这“藤条项圈”晃了晃,六个银铃齐响,并没有感觉怎么疼痛,只是脑浆子跟着铃铛产生共振,像似开水要沸腾了一般,咕嘟嘟就要开始冒泡,热乎乎的,些许的胀痛之余感觉还挺舒服。

他猜想是自己修炼血神经之故,一时间搞不清楚其中的道理,不敢再摇。

任素萝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你这小孩也算能忍了,竟然没有叫出声来。我这六魂圈已经套住了你的魂魄,只要发出一声响动,就会有一千根钢针刺你的脑子,铃声不停,针刺不断,许多修炼了几百年的剑仙也精受不住。”

石生努力地想象,真正的峨嵋派弟子遇到这种局面该如何回话:“老狗玩不出新花样!你们这起子邪门歪道,下九流的妖妇贱婢,能用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这些,你们家小爷见得多了!这种把戏对付别人还好使,拿来对付小爷?呸!小爷才不怕!”

火龙礁主庞化成扬手打出一团烈火:“这小子讨厌至极,依我说也不必多费手脚,将他杀了,给死去的几位道友报仇,然后再拿着他的魂魄进幻波池……”

任素萝也不生气,屈指一弹,飞到石生面前的火焰瞬间消灭:“这小孩死到临头了还有如此的胆气,倒是挺让我喜欢,莫要害他性命,他已经带上了我的六魂圈,量他也跑不了,小子,过来,到奶奶这里来。”

“你是谁奶奶!”石生嘟囔了句,顺从地走到任素萝跟前。

任素萝笑道:“看着没有?这死小孩就是嘴硬,方才那下,想必已经体会到了六魂圈的厉害,不敢再违拗咱们的命令了。”



325 诅咒

沙红燕已经来幻波池两次了,先跟谷辰、都芒、崔盈三个妖尸打了一架,第二回跟峨眉派的李英琼、周轻云等人打了一架,又吃池内先后天五行禁制杀伐,连折了七八个同伴,连她前生兄长天煞真人沙亮都死在水宫里面。

这一次,沙红燕偷了丌南公好几件厉害法宝,连同师兄伍常山一起到西海火龙礁请来庞化成,再蹈幻波池,在这附近,遇着徒弟惨死池中的任素萝,双方合兵一处,准备共同破了幻波池,开启宝库,拿了圣姑所遗珍宝,再夺了这处仙府,奉请丌南公来此修行。

丌南公昔年跟哈哈老祖、火灵神君等齐名,位列于西南五怪三魔之一,与赤尸神君也有交情。后来他引诱邓隐入魔,被长眉真人逐出中土,甚以为恨,他在海外得到一部天书,功力已经远超侪辈,如果能够占据依环岭,也算得上是重归故土,衣锦还乡。

沙红燕利用丌南公的一件法宝推算:“艳尸崔盈昔年因荡不堪,在外面结识了许多面首,这次劫难,她招了好些过来,虽然已经折损大半,但剩下的都是个中高手,如今跟峨嵋派的人斗法正烈,待到明日子时,便是咱们的机会,咱们就在那时动身!”

四人记忆已定,便在谷中各自修炼,以待天时。

石生脖子上被套了六魂圈,四人也不怕他逃走,并未严加看管。

石生先试着离开任素萝,任苏洛只是打坐,并无反应,他便走得再远些,东游西看,折了好些柳条草茎团在一起编织草帽。

他时常跟芝仙比赛编草帽,带着找人评判,看谁的更漂亮,手艺已经练得造诣不浅,编出来的草帽经纬分明,紧凑细密,而且不损上面的嫩叶,他又采了各种颜色的野花一并编入其中,弄得花团锦簇,十分漂亮,戴在头上雀跃玩耍,十分天真活泼。

伍常山和庞化成嫌他吵闹,厉声呵斥让他走远一些。

任素萝却动了心思,想这孩子玉骨天成,资质极佳,待此间事了,将他带回缅甸老鸦冲,收做衣钵传人,未来必定能够光大本门。

石生听话地走到谷口,寻了些树枝草茎,又开始编第二个,一边编一边哼哼小曲。

忽然,树后有人小声说话:“你是本门的师叔吗?”声音极其微弱。

石生手上不停,慢腾腾地转了个角度,小声回答:“我是李仲基,你是何人?”

在合抱粗的大树后面,站着一个小女孩,满头绿毛,颈上手背等处,也有绿毛覆盖,面颊肤色却很白嫩,一双眼睛,尤其水亮有神。

她将身体紧贴大叔,用悄悄话的声音说:“我名上官红,师父是峨眉派易静易仙姑,先前来时,听那几个恶人讨论说你是敝派掌教真人的爱子?那便是我师叔了。”

上官红?没听说峨眉派弟子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啊?不过易静那泼妇倒是大大地有名!

石生仔细打量上官红,看这小丫头虽然根骨极佳,但道行不高,法力有限,应该是新入门的弟子,转念之间有了主意,回答:“我跟李英琼、周轻云他们都以姐弟相称的。”

上官红大喜:“齐、周二位姑姑我也都见过的,如今正在幻波池。既然如此,师叔你跟我快走,咱们回幻波池去找我师父她们去!”

说着便过来拉石生,两只小手刚刚握上,谷内任素萝便已察觉:“什么人在哪里!”

上官红左手拉住石生,右手晃动一枚玉符,符上绽放出一团青光将两人裹住,倏地遁入地下,踪迹皆无。

伍常山怒吼一声,像一发炮弹般直飞过来,到了树后,找不着石生,气得一巴掌把身旁的大树击断打倒:“那小畜生跑了!”

任素萝依然老神在在:“道友何必动怒?那小子带着我的六魂圈,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在动念之中治得他死去活来,要取他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待我隔空咒他,让他受不了,自然会乖乖回来见我们。”说完,她便闭目施法,隔空诅咒。

再说石生,因见上官红是后学末进,道浅力薄,恐她遁法不灵,已经做好反带上官红施以地行之法的准备了,他只要进入幻波池,不管是被任素萝他们带进去,还是跟着上官红进去,都无所谓的,相比较而言,还是跟着上官红走更加稳妥便捷。

不想上官红那枚玉符十分神异,不但能够使用乙木遁法带人,还能施用先天乙木神光将两人护住,穿山遁石如鱼游水,轻松无比。

不多时,两人面前一空,已经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巨大石室之中。

“这里就是幻波池了么?”石生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

“已经是幻波池内部了,这里是木宫上层洞室,这里面很大,小师叔是第一次……”上官红正要带石生出门,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转头再看石生的时候,忽然脸上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更有懊悔和难过交加其中,“遭了!我害了你了!”

石生也吓了一跳,暗自戒备的同时,试探问:“怎么了?你怎么害着我了?”

上官红说:“这幻波池原主人是依环岭神女圣姑,她曾经设下诅咒,凡是男子进入这里,都要受到天魔诅咒,不得好死,呜呜……这次本派来斩妖尸的都是女子,男弟子一概都不得入内的,呜呜……小师叔,我一时糊涂,急于躲避那几个恶人,就把你带进拉了……”

石生连穿心和尚的心魔都敢吞,哪里怕什么天魔诅咒。

看小丫头哭得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他把她拉到一边靠墙坐下,给她擦拭泪水:“大侄女你别哭,我道法高深,才不怕什么天魔哩,天魔都是我孙子,看着我都得绕着走,你莫要再哭了,呐,这个送给你。”

石生把第二个草木带在上官红的脑袋上,左右打量:“挺可爱的,乖哦,不哭了。”

上官红半信半疑:“你莫要安慰我,我师父和几位师叔说的时候我都听见了,她们说圣姑她老人家法力极高,咒力又强,只要是男的都会受到她的诅咒,如今所有进入幻波池的这些妖人,全都会不得好死了,呜呜……小师叔……”

她是真的怕了,抓住石生的胳膊,怕他下一秒就突然七窍流血,猝死在自己面前。

326 枯竹

石生见小丫头追悔莫名,哭得难过之极,赶忙哄道:“不怕不怕,我修有秘术,任何魔法诅咒都害不得我。你不信?这就是方才那老妖婆用来诅咒我的法器,如今还在远处咒我哩,我却不怕,你看。”

石生把脖子上的六魂圈两手抓住,用力一扯,立即撕开断裂,载下来用手撸直了再扯,把那用法术祭炼过的千年老藤扯得寸寸断裂,揉作一堆抛在地上,余下六个银质小铃铛,穿织在上官红的草帽边沿上面:“看到没有?好不好玩?”

六魂圈一破,任素萝就有感应,吃惊道:“我的法宝被破掉了!”

伍常山以身为丌南公弟子而自居,向来不服人:“想是你那用来制作六魂圈的藤条不结实,被那小子给扯断一柄编织草帽了。”

“不可能!”任素萝断然否定,“绝无可能!我那圈是用老鸦冲山阴深涧之中的千年老藤以秘法咒炼制成,坚愈钢铁,说句自大的话,就算是诸位的飞剑也难损坏其分毫,我听说峨眉派中有很多诸如紫郢、青索等仙剑,必是他们以此打磨,才将我的宝贝毁了的。”

伍常山不服,就要反驳,被沙红燕以眼色止住。

任素萝又说:“他们只毁掉了藤圈,却没有毁掉银铃,我那宝贝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圈而在于那六魂铃,我再施法,将他们的魂摄来!”

她这里施法不停,上官红草帽新挂上的六个小铃铛急响不停。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好听。

石生哄上官红:“好玩吧?”

上官红仍然觉得幻波池主圣姑更加厉害,她设下的诅咒肯定强过那老巫婆万倍,但事已至此,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擦了擦脸,再度郑重地向石生鞠躬道歉。

上官红摸了摸草帽:“小师叔你一个人,自己做了一个草帽以后为何又做第二个?”

石生得意道:“我早就看着你了,在哪里鬼鬼祟祟的,我先前还以为是某种草木精华通了灵性,怕你遭了那些妖人的毒手,故作不知,后来见你越靠越近,便想用这个草帽遮掩住你身上的生气,谁知到了近处,你先跟我说话。”

上官红很是吃惊:“我隐在草木泥土之中,你能看得见我?”

石生嘿嘿地笑:“我与别人不同,身体里先天一股土行精气,一落地便能穿山透石,又随太师祖修炼……嗯,凡是有血有肉的生灵,不管藏在哪里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原来是这样。”上官红十分羡慕和敬服,忽然问,“小师叔说得太师祖,可是本门祖师樗真人吗?”

“呃……这个先不说。”石生问上官红,“你跟你师父学了多久?怎么地道行如此之低?我看你用的那些手段,只是靠手上这枚灵符来催动?”他随手把上官红手里的玉符抓过来,看了看,不等上官红反应过来又塞了回去,“用五行精气凝结的宝贝,还很不错的。”

上官红对他的羡慕瞬间又增加了好几层:“我还没有正式跟随我师父修炼几日仙法呢。这乙木遁术是当日机缘巧合,得了圣姑几页天书,这玉符也是她老人家所赐。”

“怪不得,你这身绿毛是修炼乙木道术不得法所至,一看就是自己盲修瞎练搞错了路数,你师父要是有时间,传你烧炼之法,不出月余,自然化去。”

上官红连连点头:“我师父也是这般说的。”

石生捻了捻她鬓边的绿毛:“我正巧修炼五行真经,这就帮你化去吧。”

上官红说:“那怎么行?还是不麻烦师叔了,如今师父他们都在各宫斗法……”

“不急不急,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石生拉着上官红座下,从指间射出血影神光,“这是我自炼的先天丁火神光,正所谓甲木参天,脱胎靠火,乙木受不得丙火烘烤焚烧,须得丁火来温暖润养,你用这功夫给我讲讲,幻波池现在是什么情况。”

被红光照在身上,果然暖烘烘的,十分受用,上官红毫不起疑,给石生讲:“北洞水宫还是为妖尸们所占据,中洞的寝宫也给他们破了外围,占据了外室。南洞、东洞、西洞都被我们夺过来了。我师父跟李师叔她们商议,水宫为全宫动力枢纽,最为强大,偏偏东南西三洞皆不能克,而中洞属土,能克北水,又是整个幻波池最为至关重要之所,因此双方都在抢占中宫,正斗得不可开交。”

“那你怎么不帮你师父们御敌,却到外面去乱跑,还遇着我?”

“是有一位枯竹先生,教我出来找一个人,说是妖尸的克星,我问他是什么人,他也不说,只教我往东寻去,我按照他指的方向找去,就遇着小师叔啦。”上官红转过头,“小师叔,那位枯竹先生让我找的不会就是你吧?”

石生很吃惊:“那位枯竹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他很年轻的,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大,手里拿着一根竹杖,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我师父她们对他都很尊敬……对了!”上官红说,“枯竹先生也是男儿身,进入幻波池以后,李师叔她们说起过圣姑厌恶男子,入内必受诅咒,枯竹先生也说他不怕诅咒,听他的口气,竟似连圣姑也不怎么放在眼里,我师父她们也都不予反驳。”

这座幻波池就是圣姑的,她遗留给峨眉派,尤其是以李英琼、易静、癞姑三人为首的峨眉派女弟子们作为洞府,这些人都很承圣姑的情,特别感激和崇拜,任谁在她们面前说圣姑半句不好都会惹怒他们,因此这位枯竹先生的态度让上官红心里很不舒服,却不见师父和一众长辈师叔姑姑们反驳,这让她很纳闷。

石生是知道枯竹的,知道他在东极大荒山无终岭上修行,跟在大荒山另一端的南星原修炼的卢妪合称大荒二老,法力通天彻地,得道还在李静虚和邓隐他们之前,被李静虚将其跟卢妪、尸毗、火灵、心如、苍虚合称,赞为宇宙六怪。

枯竹老人将本尊法体留在大荒山上,只将元神往中土转世投生,一世接一世,大多数都是活到二三十岁便即封存法体,再次转生。

他在近千年之间经过了无数次转世,以体悟轮回奥妙。



327 上官红

石生想不明白枯竹老人的用意:“枯竹老人是得道千年的前辈真仙,虽是太乙散数,却一心要肉身成圣,道行深不可测,他让你找得到底是不是我,也难揣摩。”

上官红问:“那小师叔你是否有对付妖尸的手段?枯竹老仙说那人是妖尸的克星,能够对付得了妖尸的九疑鼎,你可有对付九疑鼎的法子?”

九疑鼎?石生听傅则阳说起过,讲那鼎是宇宙至宝,能够吞纳万物,衍化混元,比昊天宝镜还要多了许多奥妙,并说此宝就在妖尸谷辰手里,教他遇着千万避开,不可硬冲硬撞,否则一旦被收进鼎去,无人救护,时间久了,哪怕练就血影法身也要被炼化。

他摇头道:“我没法对付九疑鼎……”见着上官红眼中难掩的失望,他又说,“若说克星,也未必仅限于有对付他们的手段,如命理相克,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能无意之中致一个修炼多年的鬼仙丧魂。我虽然没办法对付九疑鼎,但枯仙法力无边,必不会空说大话,想必还是有些缘故的……”

上官红对这番话听得不是特别明白,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亲娘亡故,后母相逼,偏又无意中撞见后母跟其族侄幽会私通,得婢女相告,奸夫**合谋打算将她害死,她吓得不轻,赶忙连夜逃出家门,跑到这大山之中。

她本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小年纪在这山中挣命,好在这里天气暖和,又没遇着什么毒蛇猛兽,半是自强,半是天养,总算活了下来。

后来她得到圣姑留下的来的玉符和两册天书,炼成遁法,总算才好过一些,如今也不过才十四岁,前不久拜师易静,随后便是幻波池大战,并未来得及了解更多的仙门之事,大多都是从峨眉派小一辈弟子们那里听说来的。

石生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小少年,但在仙魔两道已经厮混多年,虽然不用异法,三言两语之间,也能随心所欲,想取得她的信任便能得信任,想知道什么信息亦能得信息,这会又让上官红相信,他就是枯竹老人所言的那位“妖尸克星”。

“既然如此,还请小师叔快去北洞。”上官红说,“听我师父她们商讨,北洞上层是妖尸崔盈盘踞之所,下层是全洞水力枢纽,动力源泉,妖尸们将那里辟做根基,不但以水克火去对抗南洞,还能分治东西二洞,得先把那里破了才行。”

石生点头:“嗯,我去北洞不难,不过得先问你一个事情,这幻波池里面,除了我以外,是否有其他男子进来?是不是有个叫齐承基的?”

“对对对。”上官红说,“我听师父他们说过,啊,齐师叔跟你都是掌教真人的儿子,只不过分托生两世了,你们还是隔世的兄弟呢,那么你这次就是为了救他而来的吧?”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他而来!”

石生随傅则阳修炼魔门正宗,寻常修魔的旁门外道通常信口胡说,自己为主动,靠谎话去给别人编织出一个虚假的故事,构成世界,从而起到蒙骗的效果。

但是,整个故事都是由许多个谎言构成,谎言和谎言之间都有逻辑联系,如同经纬编织,一个谎言的成立,需要靠无数个谎言去维持,一处破洞,整个世界就崩塌了。

魔门正宗的手段并不需要许下任何一个谎言,而是让对方自己去编造那个虚假的世界,对方会不断脑补填充那个世界,并且潜意识里希望那个世界是真的。

前者殚精竭力,神思不安,战战兢兢,虚构的世界越庞大越复杂,就越累。

后者无为而无不为,以逸待劳,虚构的世界越大越精密,目标反而越相信是真的。

石生这次来幻波池,确实是为了齐承基和文瑾而来,不过不是为了救他们活命,而是要及时收走他们的元神,还有他们俩手上的几件法宝,以免落入峨眉派的手中。

上官红脑补出来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于是毫不隐瞒地说:“师父说齐师叔手上有圣姑昔年的镇洞之宝太乙流珠扇,文师叔有前古广成子所遗的天遁镜,二者都能克制妖尸。西洞底层是圣姑昔年炼丹之所,有好几件妖尸觊觎已久的灵丹,事前被圣姑设法隐藏,直到前不久才出现,妖尸必定要去谋夺,正好借此机会将其诱出水宫,便请二位师叔亲自在西洞金宫坐镇,现在应该在西洞地层看守丹炉呢。”

齐承基和文瑾在西洞最地层,石生和上官红在东洞的最顶层,双方正好隔着幻波池整条的对角线,这里面的通路左一条右一条,千变万化,又有各种禁制,若是不知道路径要想过去恐怕得多费不少手脚。

石生跟上官红说:“你带我去西洞,先找到他们两个,我得先拿到他们的法宝。”

上官红觉得有道理,枯竹老仙说这位李仲基小师叔是妖尸的克星,师父他们说文瑾师叔手上的法宝能够克制妖尸,这位小师叔去拿到文瑾师叔的法宝,人宝合一,都是妖尸的克星,然后大发神威干掉妖尸不就是顺理成章了吗?

她自己找着了“答案”,顺从地给石生带路:“要去西洞,得从这里走。”

石生抓住她的手:“咱们不要走这些现成的道路,穿墙过去。”

上官红惊了一下:“这里是圣姑她老人家的洞府,如此穿墙行地,对他老人家太过不敬,况且这里好多地方都有埋伏,一不小心触动禁制,可就糟了!”

“不怕,事急从权,圣姑她老人家会理解的,妖尸凶悍,咱们能早一点完了此劫,她老人家也能早一刻得享清净,走啦。”

上官红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不抗拒,只在心里默默向圣姑祝祷了几句“弟子无意冒犯,因事态紧急,还请恕罪宽宥”之类的话。

石生的母亲陆蓉波是感灵石地气受孕,可以说,他是大地之子,天赋能穿山透石,在沙土之间穿行,如鱼儿游行水中,毫无挂碍,他又精修五行真经,带上一个上官红,依然快捷,先穿过一道墙壁,再过几间石室。

上官红说她师父易静和癞姑就在东洞最地层主持,可以去向她们求助,石生自然不肯,非但不去东洞下层,连比较安全的经由南洞绕往西洞的路线也不选,而是从更加危险的北洞绕过去,上官红表示担心。

石生笑道:“怕什么呢,我不止能克妖尸,天底下一切邪魔鬼怪都怕我怕得要死,我所忌惮的,不过是妖尸手上的九疑鼎,咱们趁势见识见识他们的虚实,也不跟他们打斗,从顶层穿行过去,直往西边去。你说他们都在攻打中洞圣姑寝宫,那是正好,咱们就来个避实就虚,去找崔盈的寝宫,看看能不能捞着点便宜!”

328 吃醋

石生带着上官红穿越北洞,想要趁着妖尸们去攻打中洞,乘隙绕过去,以免走南面遇着易静和李英琼他们穿帮。

行到北洞,顺着墙壁行走,隐隐听见远方传来女人娇滴滴的说话声:“我跟那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又何必拈酸吃醋呢?”

随后有男人带着怒气的声音:“你休要欺我!你忘了我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你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或得意或慵懒,其中心意我都尽知,你那点心思焉能瞒得过我的法眼?你跟那小子昔年旧情未了,又看中他这些年在南海修炼的道法,你本就水性杨花,见着他那般好,就又把跟我先前所做誓言全都抛到脑后了……”

“哎呀,你可冤死我了!”女子声音越发娇嫩甜蜜,“咱们已经共同发誓,截成万年夫妻,永不分离,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你又何必疑我?即便我对旁有稍假辞色,那也是利用他们为咱们夫妻肝脑涂地,效死而已……”

接下来是一阵“啧啧”的声音。

石生和上官红转过墙壁,见前方是一座宫室,宽大的床上滚着两个男女。

那女子羽衣星冠,美幻绝伦,转眸眨眼,俱都带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那男的长得却甚粗糙,又黑又壮,穿着黑色袍子,勒着金星抹额。

这两人正拥在一起,互相亲吻。

上官红一见那女的,几乎叫出声来,石生示意她噤声不要说话,她做了个口型,无声说了四个字:“妖尸崔盈。”

石生点点头,仍然告诉她不要出声,他不想管闲事,打算顺旁边墙壁绕过去。

这时那两人分开,俱都面带潮红,崔盈喘着粗气娇笑道:“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信了七八分。”男人说,“尚有两三分信不得!”

崔盈搂着对方脖子撒娇:“那你说,我该如何做,你才能信我?”

男人说:“你须得亲手将那小子杀了,取了他的魂魄与我炼制玄武乌煞长明灯。”

“这个容易。”崔盈毫不犹豫地说,“只是他在傅老魔门下学艺多年,法力不弱,若是真打起来,咱们虽不惧他,但也多费手脚,因此嘛……”

男人沉声道:“因此什么?”

崔盈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因此你需要回避一下,容我略施手段,让他不知不觉地就把性命交给了我,到时候我再将他的元神尸首一并交给你处置,如何?”

“哼!”男人犹豫了下,“好吧,就这么办!我就隐在这屏风上面,若是看你真个心软或是偏向于他,我就将你们两个一并杀了祭灯!”

他说完将袍袖一挥,全身化作一股黑烟飘向塌前拜访的乌木屏风,烟气撞在上面随即消散,上面依旧是云雾缭绕的山河万里图,跟先前并无什么两样,石生眼尖,看见湍流的黑水河中有一个比针尖还要小的人,盘膝坐在河底,静默不动。

他原本没打算多管闲事,这次来傅则阳只是叫他拿回齐承基和文瑾的元神与法宝,既没有教他斩杀妖尸,更没有要谋夺幻波池,横竖这么个地方,任凭你们几家夺去,都跟自己没关系,但听崔盈说他们要害的那人,竟然“在傅老魔门下学艺多年”,既然是本门的前辈有难,他自然不能不管,便停住脚步,带着上官红等在墙壁里面,一看究竟。

崔盈坐在榻上,双手掐诀,指间射出五道彩光,合在一起,融成一面圆镜,她低头对着光镜说了几句什么,只看见嘴角微动,却听不见声,随即双手一分,那面圆镜化作一道彩色虹光飞去洞外。

彩光飞去之后,忽然一阵天摇地动,似乎整块大地都在晃动。

石生很是诧异,可以看得出来,崔盈所用的只是一种传音之法,应该是咋催促她要设计陷害之人赶紧过来,意在保密,决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果然,地动之后,崔盈也吃了一惊,正要再次施法,外面飞进来一个四肢纤细修长的妖媚少年,身上裹着红紫色的绸带,满脸喜色:“恭喜玉娘子,西洞已经被谷神君他们给破了!如今已经长驱直入,杀进去了。”

崔盈大喜:“真的?那太好了!”

来人说:“谷神君让我来请玉娘子和毒手道友一起去西洞,一来还要玉娘子招出伽因老尼姑确切的藏药之地,二来要大家一并开启白虎炉,享用仙药。”

“不错,白虎炉既得,西金克东木,咱们得了金水二宫,使得金水相生,东边的青龙鼎也早晚必为我们所破!”崔盈跟这少年说,“朱道友且先去,容我取两件应用的法器,随后跟毒手夫君同去开炉!”

那姓朱的少年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去。

听着这个消息,石生焦急起来。

西洞已经破了,齐承基和文瑾随时都可能死掉,或者已经殒命当场了,峨眉派必然会争先收取两人元神和法宝,石生一定要抢在峨眉派之前收魂夺宝,否则一旦落入峨眉派手中,他就没有办法再拿回来了。

但是这里有有一位太师父的弟子要被崔盈暗算,他也不能不管。

他犹豫了两秒钟,决定先去西洞完成傅则阳交代的任务,至于这位疑似的师门前辈属于计划外的,既然太师祖没有交代,若是遭劫,太师祖必然还有后收准备,若不然,便是该当再次陨落,他还是得把西洞那两人魂魄收来是正经!

石生带着上官红穿墙而行,离开北洞直奔西洞。

这里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西洞的洞门已经被攻破,双方在连缀在一起的十余间石室之间斗法,剑光闪烁,黑烟滚滚,幻波池原有的先后天五行禁制也被催动,甬道之中,涌起滚滚洪流,更有一根根的巨木排空乱打,激起湍流万道。

因金生水,金为水母,不能治水反为水耗,南洞所发的火更被水克,只能靠东洞所发动的木行遁法去以子伐母,效果却并不很好,水势浩大,一股股冰寒水气似汉朝喷涌,长驱直入,好不厉害,连在墙壁里面的石生和上官红也几乎被冻僵在里面。

上官红条件反射地用乙木精气去抵挡,立即激发水遁反击,周边数百道极寒水气蜂拥汇聚而来,石生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带上官红离开,耳边听得嘎嘎的笑声:“你们这两个小孩鬼鬼祟祟的,竟然躲在这墙壁里面,我都几乎被你们瞒过。”



329 劫数

石生带着上官红隐藏在石壁之中,本打算坐山观虎斗,任由峨眉派和妖尸队伍斗个你死我活,他从中找着机会,将齐承基和文瑾二人元神和法宝收走,尽早离了这是非之地。

却不想,上官红触动了洞内的禁制,妖尸们占据水宫,发动的是先天癸水禁法,遇着她的乙木神光,立显变化,先天化后天,以水生木,自浪潮般的水汽当中生出无数根巨木。

这些巨木看上去长达十余丈,车轮粗细,千百根并在一处,排山倒海般砸入墙里,似无形无质,然而气势惊人,直往两人头上轰砸过来。

如此强大的阵法禁制发动起来,远非一般的人力所能抗衡,便是地仙到了这里,也要借助法宝,方能勉强抵挡,上官红一个尚未入门的小女孩自然是抵挡不了。

石生也抵挡不住,他张口喷出一道真气,借着上官红圭符里所发乙木精气,催动乙木生丁火,青气骤然散做满天星火,被他劈手抛洒,撞在巨木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尖锐爆鸣,每一声爆鸣斗将巨木炸碎一块,星火稠密,瞬息间将巨木炸碎许多。

不够巨木虽然碎裂,木行真气却未被消灭,水宫禁制受到攻击,又生出更多的甲木真气来。同时妖尸所发的黑气也越来越浓,石生不等二者近身,抓着上官红的手,掉头往来路上遁去。募地眼前一黑,四面八方漆黑如墨。

“入了我的玄阴神幕当中,还想走么?”先前那人声音尤其。

石生知道厉害,干敢耽搁,拉着上官红全力向下,穿透地层急速飞遁。

他遁地速度极快,顷刻间穿透好长的地层,忽然身子一空,来到了一个巨大洞窟里,下方水声滔滔,是个水池,池水似沸腾了一般不断翻滚,泛起白浪,一根银链横亘其上。

石生料想这里便是幻波池北洞下层,最紧要的动力枢纽,听说妖尸占据了这里,以一宫之能反迫峨眉派占据的三宫,想必有所布置。

他正打算分清水脉,逆运五行,以水生金,去往西洞,突然池中水花喷涌,雪浪翻飞,立起两根车轮大的水柱,似喷泉一般,高于水面十数米,籍着水里,顶端钻出两个人来,初时只有拇指大小,随着踏水升高,迅速涨到真人大小,正是在外面遇着的丌南公的两个弟子沙红燕跟伍常山。

两人见着石生,颇感意外之喜,伍常山沉声喝道:“小子,看你还往哪里逃!”

伸手虚抓,指尖迸射出青红黄白黑五色精芒,合成一只大手,凌空抓过来。

这时顶棚黑气似墨水一般渗出,汇聚成一团乌云,原来妖尸也会地行术,只是没有石生速度快,这回也追了过来。

石生右手掐诀,向伍常山一指,伍常山腰间骤然迸起火光,那南明离火剑先前被伍常山收走,此剑经达摩祖师亲手炼成,从有质到无质,反复一十九次。

后来又历经他的弟子住一禅师以及陆敏随身养炼,最后到石生手里,由傅则阳教他用三丰真人所传炼剑真诀自小祭炼,已经通灵,伍常山拿到手以后并不能立即使用,便用真气封锁,收于囊中,但此剑何等灵异,又岂是随便什么五行真气就能封锁的住的,休说是他,便是他师父丌南公来了,也不能随手之间便将此剑禁锢。

石生掐诀御剑,隔空操纵,那剑骤然暴涨灵光,还原成三尺多长的一条焰光,自囊中爆裂飞出,先大横一转,立将伍常山腰斩当场,然后随石生手指所向,化作一道朱虹,直射入到头顶上方的乌云之中!

可怜伍常山跟随丌南公修道数百年,论起实力已经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教之祖,身上更有好几件厉害的宝物,只因小看了石生,大意之下被猝然斩杀。

南明离火剑威力非同小可,这一下不止斩了肉身,连元神也被斩伤,若是换作别处,以他的道行想要就此遁走轻而易举,想要以元神之体运用法宝再擒拿石生也非不可能,偏偏这里是幻波池,下方又是最厉害的水宫遁法,完好时候,他和沙红燕仗着法宝道术强行逆流进入倒也无妨,此刻遭难,便无力抵挡。

池中骤然喷起数百条水柱,同时狂风大作,水浪滔天,好似无边大海之怒,沙红燕急忙设法相救,终究不及,被金水禁制将元神和两截尸身一起强行吸入池中去了!

与此同时,石生那一剑斩入黑云之中,听得一声惊呼:“好厉害的仙剑!”

石生未能给予对方创伤,知道厉害,拉着上官红迈开小短腿飞足疾奔,脚下踩着风,离地飞驰,冲向西边的洞口,大声喊道:“沙师姐,妖尸厉害,你要小心!”

沙红燕未能救得伍常山,恼怒异常,听石生这样喊,正要大骂,妖尸所发黑云铺天盖地涌过来,她急忙设法,将师传二气环放出。

丌南公手中有六件极厉害的前古奇珍,十分著明,这二气环便是其中之一,沙红燕虽然跟他有过短暂的师徒之分,但实则当年强娶为妃,此宝赐予她赖以护身。

二气环初发时,只是一个紫青二色纠结的光圈环绕身外,一经触动,立即喷涌光雾将人通身包没,形成一个光球将人裹住,若遇到攻击,立即精芒暴涨,晃如一个日轮,无论天上地下,任何厉害的飞剑法宝,钢铁土石,只要挨上立成粉碎!

石生带着上官红急速逃向西洞,听得后面妖尸阴惨惨地说:“贱婢无礼!前遭我给丌南公面子,饶你性命,不想这次你又再来寻死!”

沙红燕厉声还口:“妖尸休要夸口,有能耐你破我这二气环!”

黑幕此时已经将洞窟填满,里面想起狂躁的风声水声,以及密集的爆炸声。

石生不予理会,跟上官红手牵手穿墙遁入石壁逃到东洞进宫。

穿过狭长的隧道,前方又遇着有人斗法,齐承基和两个峨眉派的女弟子正在力战五个妖人,双方各自驾驭仙剑妖刀,喷火吐烟,打得激烈异常。

却说这西洞地层石室之中,有一座丹炉,里面藏着圣姑所遗留的许多仙丹,齐承基等人三人在石室外面操纵金宫禁制,释放出亿万根金针、金刀、金箭、金叉,却被后方水禁克制,形势堪危。

上官红急声说:“那是齐师叔!还有若兰姑姑和云凤姑姑!咱们快去帮助他们!”

石生有点犹豫,傅则阳说齐承基跟文瑾气数已尽,该着在此遭劫,这次来只要他收取两人元神和随身法宝。而现在齐承基还未遭劫,自己要不要出手把齐承基救走?



330 承基宿命

齐承基身边的队友是申若兰和凌云凤,申若兰是旁门剑仙红花姥姥的弟子,红花姥姥兵解以后转投入峨眉门下,凌云凤是凌浑跟凌雪鸿的家里侄孙女,修道时间都不长,全仗着手上几件长辈们赐予的厉害法宝支撑。

围攻他们的五个妖人却十分厉害,其中有两个一名唐寰,一名刘霞台,原是北海底水母宫的侍者,翻过被逐,两人提前见机逃出宫外,偷拿了好几件厉害宝物。

那水母姬旋虽是旁门散数,却是曾经是严媖姆的师父,后来严媖姆得太玄天章,修入玄门正宗,便不再算是水母宫门下。

修行一事,绝非拿到一本秘籍,照本修炼,便能成功的,更要看其原本的根骨心性,根骨是基础,心性是取向,有的人拿着玄门正宗的秘籍因是旁门心性,仍然修入旁门道里边去,多灾多难,千年数世不能解脱,有的人是玄门正宗的心性,虽然修炼旁门秘籍,仍然有希望能够劈破旁门见月明,悟得金仙大道。

姬旋自然深知这个道理,虽不能成就金仙位业,法力神通却已经不在金仙之下,这些年一直在北海地宫中清修,少履尘埃。

水母曾经用玄天妙法,在北海眼十万丈寒泉之下,采取癸水精英与太阴元磁凝练铸就元癸神剑,水宫侍者每人一把,发动时寒光逼人,寻常剑仙被百步之内被剑光一照立中寒毒,若为剑伤着,立即寒毒攻心,血随凝固,变成一做冻尸!

申若兰身上有红花姥姥遗留的护身至宝五火乾坤罗,披在身上,周身可向外狂发五火,即石中火、木中火、水中火、金中火、火中火,五火合一,无物不燃,遇着敌人飞剑法宝时,不必抵御,只合身扑去,此火自然能将其焚烧成渣。

红花姥姥属于“南派剑仙”,道场在云贵地区,那里的修士多练各种毒蛊,如红发老祖、绿袍老祖、五毒天王、天蚕仙娘等不计其数,或炼金蚕,或炼飞蝎,或炼毒虫,但不管是何恶蛊,遇着红花姥姥都无可奈何,凡扑到身前三尺之处,立被五火焚烧,成为灰渣!

因此红花姥姥在南疆虽然甚少动手,却也无人敢惹。

妖尸们掌握水宫,所发水气十分厉害,又能将水生木,化生出无量巨木青藤,或砸或缠,攻势凶猛,申若兰仗着这件五火乾坤罗,引南洞火宫禁制中的乾灵神焰相助,在水木交加之间,省却不少力气,帮助齐承基挡下了极大的压力。

但是她这件宝贝遇着元癸神剑便见了克星,吃那剑上寒光一照,仙罗外面的火气便退缩一尺,连晃了三晃,火气完全退缩,只附在轻罗表面一层。

唐、刘二人驾驭双剑化作两道十余丈长的寒光交叉绞来,申若兰抵挡不住,几乎被拦腰绞断,多亏齐承基手快,挥动太乙流珠扇,释放出三十多枚拳头大的黑色水球,俱是癸水神雷,声势并不如何凌厉,无声无息,打在两柄剑上,咕咚咕咚,连声闷响,炸起万道极寒冻气,双剑不受控制地被炸飞,神剑所发出的寒光支离破碎,与冻气结合,化作一蓬蓬的冰霰雪晶,到处开花,继而又将水宫禁法触动,黑沉沉的水气凝成无边巨浪……

齐承基再次挥扇,释放出数十枚黄色的戊土神雷,空空炸开,黄尘飞扬,水气消失一空,他换过申若兰:“事已至此,已不可为!我挡住他们,你俩退到里边去。”

申若兰指定三只丙灵梭,大声说:“咱们一起退走!”

“不行……”齐承基接连挥扇,不断释放一团团各种颜色的雷珠,跟阵势五行相克,以金克木,以水克火,以土治水……每一次变化,禁制变更加强三分,他扬手扔出两块灵符,分别飞向申若兰和凌云凤手中,“这是我那光明师祖所传遁形灵符,共是阴阳两片,你们拿着快隐身了往南洞去吧!”

凌云凤用神禹令射出一道青光,荡开潮水般的涌来的烈焰:“要走一起走啊!”

申若兰拼命催动丙灵梭冲撞排空打来的血焰神雷:“师兄快跟咱们一起撤吧,你是掌教真人前世亲子,未来的道统传人,焉能就此失陷?还是让小妹来断后吧……”

“你们走吧!死在幻波池,是我的宿命!”齐承基声音里充满了难过和痛苦,“按照齐真人伉俪的规划,我早该死好些年了!我师祖亦有我当死于此地的意思,前番跟文师兄多次推算,都当殒命幻波,可见天数该然!你们快走,我跟他们拼了!”

他反手一扇,洞内狂风骤起,吹拂二女向后飞去,二女亦有听闻这些事,因岳韫由旁门入魔道,齐承基也入了光明魔教之下,须得转上一劫,才能重归玄门正教,这会虽然难过,也无可奈何,只得放弃抵抗,任由劲风疾吹飞退。

“齐师哥!”申若兰语带哽咽,在风中双目含泪。

齐承基为人宽厚仁义,多日相处,对他们这些后进的师妹们多有帮助,日常的修行指点自不必说,俱是有问必答,耐心讲解。他这次带着必死之心来幻波池助战,每次与妖尸斗法,都冲在最前面,尽力保护诸位师妹,申若兰和凌云凤被他拯救于险死还生之地好几次。

“也好,齐师哥转世之后,用不了几年,就能重归正教,到时候同在峨眉山学艺,就又能相处一处……”二女倒飞进后方的石室当中,轰隆一声,石门关闭。

齐承基再无后顾之忧,右手御剑,左手持扇,以一敌五,跟对方殊死搏斗。

围攻他的也都是好手,尤其人人皆怀有异宝,寒光电射,血焰纷飞,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巨木、金刀、烈焰、洪水,汹涌澎湃冲击而至。

齐承基的太乙流珠扇暗藏阴阳之妙,能够生发五行生克之用,妙用无穷,但他的道行法力无法发挥其全部的威力,而人力终究无法与自然之力抗衡,先是那口随身多年的飞剑被轰碎成渣,太乙流珠扇发出去的雷珠也被逼到身前。

忽然空中一声大喝:“这么长时间都还拿不下这小子,真是一群废物!”

随着喝声,青红黄白黑五色光气凝成一个大手从天而降,把齐承基当头捞去!



331 逆天

齐承基看得真切,那青红黄白黑五色神光所凝成的大手,是极其凝练的五行精气所成,以自己的实力万难抵挡。

他心中一阵难过,索性连逃跑也放弃了,任由那五色大手当头抓落。

然而,就在五色光柱到了自己前方丈许之地,眼看要把自己全身拢在里面的时候,突然斜刺里飞来一道朱虹,狠狠地斩击在黄白两根光柱上,发出“砰砰”两声闷响,两根光柱竟然断折,黄柱粉碎化成滚滚的细沙黄尘,白柱被震成粉碎,化作发丝般的金属细屑。

对面浓浓的水气中传来一声怒哼,黄尘猛涨,成了流沙飞瀑,劈头盖脸席卷过来,那些比针还细小的金属屑混杂在黄沙之中,亮闪闪地,好似密密的星辰一并袭来。

有人来救,齐承基不再任命待死,挥动太乙流珠扇,接连释放出庚金神雷去炸碎绿色光柱,戊土神雷去克制黑色光柱,癸水神雷去轰碎红色光柱,同时朱虹回旋,首尾相连,将齐承基护在中间,然后借着雷珠爆炸之势,合力向外扩张削砍。

或高亢或低沉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五色光气搅合成了一锅粥。

朱虹里面显出石生声音,他抓住齐承基的手:“小师叔,咱们快走!”

齐承基早在朱虹出现时便人出来是南明离火剑了,他高兴地问:“是师祖让你来救我和文师兄的吗?”他挥扇撒出数十枚各色雷珠,阻挡住后面的追兵,跟石生把遁光和剑光连在一起,火木相生,合成一道青红光芒,飞进一条岔路通道。

上下拐弯转折,连续飞过十七道门户,来到一间石室当中。

齐承基喜道:“除了你,师祖还派了谁来?”

“只有我。”

“只有你?那师祖是只让你来接应我和文师兄走的了?可有别的吩咐?”

石生有点不敢看齐承基:“太师父他……他……没有别的吩咐。”

见石生目光躲闪自己,齐承基心往下沉:“师祖没有派你来?是你自己来的?”

石生低着头没有说话。

“胡闹!”齐承基急道,“圣姑厌恶男子,曾经立下天魔咒怨,一切进入幻波池的男子都会受到诅咒,轻则死无葬身之地,重则堕入地狱,万事不能超劫!你怎么就敢自己跑来的?不行,你赶紧走,回去跟师祖讲明,请他老人家设法解除诅咒。”

“我不走……”

“你不走有什么用?妖尸厉害,不但有宇宙至宝,麾下更是妖党云集,适才向我们出手的那个人你可知道?那便是昔年终南三煞之一的五方神叟朱缺!实力不下于地仙,修炼五行禁法的大行家,谷辰特地把他请来破解幻波池的禁制,峨眉派虽然得圣姑默许拿到总图可以操纵五宫禁制,但那朱缺不用总图也能查知脉络,还能任意改建,我们的地利优势已经没有了,不但水宫被夺,金宫也要被破了!你赶紧走吧!”

“那你呢?”石生大声问,“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你跟我一起走吧。”

齐承基怔了下,转过身:“我跟你不同,我命中该然,要死在这里……”

“什么叫命中该然?”石生不满道,“凭什么就命中该然了?谁规定的这个该然?”

齐承基语气有些艰难:“峨眉派掌教过去世曾经是我父亲,我们曾经做过三世父子,还有我母亲也是一样,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又转世了,但我仍然记得当年儿时跟在他们膝前承欢的样子,他们是我爹娘啊,他们说我该死在这里了……还有师祖,他老人家道法高妙,深不可测,已经是了命尽性之人,他那意思,也是该着让我受此一劫。两边都这么说,那肯定便是如此了。”他告诉石生,更像是在告诉自己,“他们绝不会骗我!”

“他们是不会骗你,但是,他们算出来或者看到的命,到底是谁制定的?”石生攥紧小拳头,仰脸看着齐承基,“从我记事起跟着太师父在一起,我很知道他,太师父就不是会认命的,他总教导我说,魔道正宗,得大逍遥!大自在!非但所有的仙佛魔神不能奴役我们,就算是阴阳五行,轮回六道的一切法则,也不能束缚我们!他自己不肯认命,却让你认命?让我帮着你认命?我不服!”

齐承基有点发愣:“可是……非但我自己衍算,我命中该有此一劫,这也是峨眉派跟光明教两边长辈共同默认甚至是促成的结果……”

“他们默认,你不能默认呐!小师叔,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石生用自己的小手抓住齐承基的大手,“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受了太师父赐予的锦囊妙计,教我来收你和文师叔的魂魄的,但是,太师父在背面亦已言明,一切凭我临阵自决,此即是你的生机!小师叔,你跟我走,我救你出去……”

“我……”齐承基艰难地做出抉择,“我跟你走,不过得把文师兄也一并带走!”

“好!咱们一起走!”齐承基坚持要带上文瑾,石生非但没有觉得累赘,反而浑身充满干劲,血液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他摩拳擦掌,“咱们就改一改你这命数!来一次逆天行事!他们都说我将要接替太师父做未来的光明教主,先破了天规,方是魔道祖师的本色!”

齐承基却没有他这么乐观:“我来这里初时,我妹子灵云就跟我说了我爹娘的安排,说我这一世本无仙缘,该当在凡间享福,最后寿终正寝,等待转世以后,重入峨眉教下,方能得成仙道。等我在这里死于五行精气之下,他们便将我魂魄收走,送去转世,来生幼年时候便接引回峨眉……现在我若要走,恐怕她们不能相容。”

“管她们呢!”石生不屑地道,“若有人要杀你,便是你的敌人!莫要相信他们颠倒黑白,混淆恩仇的话,须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小师叔,现在只怕你意志不坚,我是万事不怕的,咱们直接去寻文师叔,若是无人阻拦便罢,若是有人阻拦,甭管是峨眉派的剑仙还是幻波池的妖尸,只管杀过去,也不用你出手,只要你别拦着,全由小侄代劳!

332 文瑾心思

文瑾也是累世积修之人,只是原先几世都在旁门之中,并无十分显赫的师承,这一回恰逢朱梅最后一次入世转劫,两人在一起成了至交好友,由于宿缘,全都好道,两人一起入山修道,得遇长眉真人师弟水晶子接引朱梅,将二人收做记名弟子,引入道门。

三年之后,水晶子兵解转劫,文瑾和朱梅继续在山中修炼,文瑾得到琅缳秘笈,修炼完毕以后他跟朱梅开玩笑说秘籍还有一部下册,朱梅当了真,所求不得,竟然趁着文瑾神游时候将他肉身藏起来,亏得岳韫及时赶到,用灵药为他固魄补身,险死还生。

文瑾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当年拜水晶子的时候,只得记名弟子,极不甘心,知道他是峨眉派的高人,数次努力想要做个真正的“峨嵋弟子”,水晶子始终不肯答应,更不教他峨眉派的真传九天玄经。

水晶子之后所得那部秘籍,乃是天帝琅嬛书库里面流落出来的天书,虽然有天书之名,成就却很有限,并不能赖之成就天仙。

后来入了岳韫门下,他原以为岳韫是连山大师门下,虽说是记名弟子,辈分却高得吓人,论理比原来还要高了一辈。哪知道连山大师虽然为峨眉派创教累积阶段出了不少力,但已经另辟连山教,岳韫并不算峨眉派中人,也入不得连山教的门户,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岳韫竟然加入了光明教,拜了鼎鼎大名的天运老魔为师,还做了锐金旗的掌旗使。

在文瑾心中,自然是玄门正宗为天下正道,其他的都要低之一等,但岳韫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传道受业的恩师,虽然依旧不能飞升仙界,但亦能在人间逍遥,只是每一千两三百年一次的末劫实在可怕,听说有时候就算提前兵解转世仍然不能避免,不过以他的“仙龄”来说谈那末劫也太遥远。

这次被派来幻波池,文瑾心中颇有怨怼的,他跟齐承基不同,齐承基跟齐漱溟有父子之情,文瑾虽然当年一心拜入峨眉派,又做过水晶子的记名弟子,但他也不愿意白白死在这里,可是傅则阳竟然也让他来,这让他心里沉甸甸的,面上虽然不说什么,暗地里多次推算前途,都显示此时此地当有死劫,而且基本上毫无可以化解的可能。

禽兽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更何况是人!

文瑾私底下劝过齐承基几次,想要带他提前离开,齐承基却定要换了老齐夫妇的养育之恩再走,并让文瑾先走,文瑾愤然:“我在师祖面前讲好,要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如果我自己先走了,回头你死在这里,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师祖?”

齐承基确实保定了必死的决心呆在这里,两人争执数次,都不欢而散。

今天文瑾算到会有变数出现,提议分兵,叫齐承基去下层,自己在中层,谷辰和都芒合力攻打,并动用九疑鼎,文瑾保存实力,故意中了都芒一道寒光,满面寒霜打着摆子退下来,跟李英琼说要去找齐承基讨仙药便飞走了。

其时妖尸进攻正紧,李英琼虽然仗着大荒二老中的卢妪暗中操纵镇山至宝吸星神簪将九疑鼎勉强压制,但也处于被动挨打,节节败退的时候。

文瑾退去,餐霞大师的弟子吴文琪说:“他怎么走得那么紧急?真伤得那般严重?”

周轻云接口道:“他要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他大约是看事态紧急,要回光明顶去向他家祖师复命了。”

李英琼俏脸绷紧,一面操纵紫郢剑削砍都芒射来的一道道寒光,一面说:“人家来帮忙的,已是天大的人情了,出力是人情,不出力是本分,何必这么说他呢。”

周轻云叹气道:“他来出力我们自然是要心存感激的,只怕他要坏事呢们,到时候小师弟……算了,不说了,免得我又做坏人,还是先努力斩了这妖尸吧,咱们再双剑合璧!”

却说文瑾到下层来找齐承基,只见着凌云凤和申若兰两个人被朱缺领着数名妖人追杀,他急忙祭起天遁镜,射出一道光柱,大片的金霞,将朱缺所发射的五色神光挡住,金光与彩光抵住,相互之间彼此消长,映得满洞光怪陆离,十分好看。

文瑾急着大声问:“我齐师弟到哪里去了?”

申若兰说:“被一道朱虹卷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大约是中洞方向。”

文瑾就要赶去中洞,朱缺的攻势却是极其猛烈,眼看就要夺得丹炉,他说:“我要去找齐师弟,你们两个抵挡不住这些妖人,还是先撤往南洞去吧!”

凌云凤却咬牙狂催神禹令:“厉害的妖尸一个未到,只有这么几个无名的妖人,我们也守不住这里,将圣姑所藏神丹拱手让人,我们还哪有脸面去见大师姐?大不了一死而已!你若胆小,你便先走!”她说完隐在金光之下,用齐承基给的遁形符将身子一晃,隐去身形,贴着洞壁往朱缺走去。

文瑾此时若走,朱缺将五行真气收回去,凌云凤大概率会被淹没化作劫灰,他只得再狂催天遁镜,拼命射出更多的金光,如潮水一般向前猛冲,他跟朱缺实力相差很大,凭借这件广成子至宝,也只能跟朱缺双手发射出来的五行真气拼个半斤八两,甚至还落于下风。

凌云凤悄悄潜伏到朱缺侧面,她一咬牙,将崔五姑赐予的玄都剑和归元箭一起放出去,然后又发动神禹令去钉朱缺的元神。

朱缺正跟文瑾斗法,猛然间瞥见左肩豪光爆闪,剑气凌人,急道不好,心念移动,腰间葫芦里面喷射出黑白两色的两仪真气,瞬间交接成了个太极球将自己包裹进去,玄都剑和归元箭都射在太极球上面,非但未能建功,还被阴阳二气吸附在上面。

凌云凤飞剑和法宝不听使唤,幸好神禹令威力无穷,所发射出去的青光笔直向前一冲,竟然将太极球刺穿,不过这也给了朱缺反应的机会,将身子一晃,变作五个朱缺,将神禹令青光晃过,其中一个朱缺手持宝剑,恶狠狠地直往凌云凤扑过来。

凌云凤吓了一跳,急忙用收过来的玄都剑和归元箭射过去,那个朱缺被剑光掠过,立即消失不见,竟然只是幻象。

下一刻,凌云凤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一个五光大手上面,红绿黄白黑五根彩色光柱凝成的手指在背后依次排列!

朱缺狞笑一声:“贱婢胆大包天,敢来伤我!”

333 白骨真人

蜀山魔门正宗正文卷333白骨真人文瑾眼见凌云凤被朱缺法术擒住,就要用五行真气所凝大手抓死,不得不管,急催天遁镜照射过去,红绿黄白黑五色光柱被宝镜金光照到迅速熔化消退,凌云凤赶忙身剑合一往回逃跑,这时朱缺双手狂发五行神雷,他的同伴也放出腾腾烈焰,滚滚血浪……

文瑾想要走却一时走不开,而另一边石生和齐承基却绕到中层去寻他正逢紫青双剑大战雪山老魅。那都芒擅长二心神功,将苦练千年的冷光冻气跟水宫输送过来的水气化作雪地寒潮,寒光此时已经西洞灌满。

幻波池的格局外面是个荒冢似的坟包,里面五宫暗合五脏,互相之间的通路都如人体内部的血管器官连接,整体上像是一个躺在坟包里的巨人,西洞金宫应肺脏,里面大大小小的宫室,顶棚上镶嵌着明珠,都如肺泡一般。

冻气冲肺,寒风涨满每一间洞室,又顺着“肺管”“血管”涌向其他各洞。

在寒风之中,影影幢幢,又有数不清的恶灵魔鬼,吞吐阴风,聚散黑煞,往来袭人,那是谷辰的两个师弟,百欲神魔鄢什和白骨真人何巨共同施以玄阴大法,操纵魑魅魍魉,乘着阴风寒潮择人而噬。

齐承基被迎面寒风一扑,惊叫不好:“文师兄恐怕已经遭了毒手!”

石生纳闷:“为何这样说?”

齐承基解释道:“若他还在,以他的道行和天遁宝镜,绝不会让寒风这样肆虐。”

两人逆着寒潮飞来中洞,正逢吴文琪被何巨指挥十二个白骨神魔困住,那些白骨神魔都是穷凶极恶之人的魂魄炼成,再搜集上古凶尸骨骸搭配无数凶兽骨髓铸造肉身,以玄阴密法使魂魄归位按住,至于地下,以黑眚大法祭炼数百年方成,跟纯以魔道手段炼成的神魔有很大不同,变化不如魔道炼制的多,但是更加凶戾彪悍。

吴文琪一口飞剑,再加上餐霞大师所赐几件法宝左支右绌,抵挡不住,眼看就要丧命,齐承基见了自然不会不敢,急挥宝扇,放出三十多枚拳头大的丙火神雷,以至刚至阳的火雷去炸这些至阴手段炼成的魔头。

那些魔头能够硬抓仙剑,生吞法宝,遇上这些丙火神雷却颇有忌惮,将身体收缩到一尺多高,四下散去,口中狂喷黑眚煞气,于雷珠相撞,相继炸开。

“轰轰轰……”雷鸣不断,震耳欲聋,一团团火焰将黑煞炸得雪崩般地飞散。

石生见齐承基飞向吴文琪,便御剑横空拦住敌人。

白骨真人何巨身材长大,手持一柄白骨剑,见状怒声咒骂,取了一道符纸,一面十二个白骨神魔向前围攻石生。

石生凌空虚立,双手掐诀,操纵南明离火剑环绕周身形成一道朱虹剑圈,那些白骨神魔对南明离火剑颇为忌惮,先前遇着紫郢、青索时候都没怕成这样,被紫青双剑劈成两半,他们还能迅速复原,至多消耗一些元气,但是他们有预感,如果被石生这把剑斩碎,他们就会彻底死掉,复原不了了,那是真正能够伤害他们性命的凶器!

魔头围绕着石生,不断转圈飞舞,载沉载浮,呲牙咧嘴,嘶吼不已,就是不敢上前。

何巨怒骂:“没用的东西!先前破不了那个女娃子的佛珠,他一口剑难道还能瞬间劈碎你们十二个么?只要有一个咬住他就成了!”他口喷真气,将白骨剑一指,剑尖上射出一缕灰白色烟气,飞上来分成数股,每股烟气都进入魔头的眼耳口鼻之中,催得那些魔鬼跟打了鸡血似滴嗷嗷直叫。

石生看着这些魔头能大能小,又凶又狠,在主人的逼迫下能够克服对南明离火剑的恐惧,奋不顾死,十分难得,呲牙咧嘴的亦很可爱,便想收为己用。

光明神教自教主以降,都有随身的神魔听用,傅则阳有八十八尊金身佛魔,陈玉凤有七情神魔和六欲神魔,邓八姑有天罡神魔和地煞神魔,九烈神君和尚和阳等人亦有。

石生早就想要拥有自己的神魔,只是神魔炼制过程通常很残忍,也很漫长,原材料也不好选择,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他早就想着将来哪个倒霉蛋敢跟自己为敌,就动手直接抢过来,今天遇着何巨,他的这些魔头正合眼缘。

要抢人家的魔头是很不容易的事,凡是能够叫做神魔的都有自己的灵性,大多是由主人以心血喂养,随身少则几十年,多则上千年,外人想要抢走得具有超出原主人的法力,能够镇压住魔头,还得拥有能够让魔头愿意追随的手段。

石生的道行自然不及何巨,但他修炼的血神经却是非比寻常,一身精血都是魔头最爱之物。石生从指尖析出十二滴精血接连弹射出去,每个魔头赏了一滴。

那些魔头得到了石生的血,越发亢奋,原本黑黄的骨骼都变作红色,嗷嗷叫着长大了许多,口中狂喷黑气,迎着朱虹剑圈往里面硬装。

叮叮当当,剑圈一阵扭曲变形,几乎被他们撞破!

齐承基这时已经跟吴文琪汇合,要过来相助,石生大声喊:“齐师叔莫要伸手,看我收了他这些魔鬼。”他左手掐诀,笑道,“我的血岂是那么好喝的?”原来方才那十二滴血析出来之后,被他以真炁在血滴里面凝就了九枚降魔符箓,魔头们把这些血吞了,以为是大补之物,实则暗藏毒药,神符发动,立即将魔头神魂摄住。

“吼!”十二个魔头同时张大嘴巴,向石生发出怒吼,但是无济于事,被石生强逼着不断缩小,直到成了鸭蛋般大,兀自挣扎不休。

何巨大怒,扬手放出玄阴神幕,似墨汁一般铺天盖地充斥虚空,并仗剑来杀石生。

石生把那十二个魔头收入袖中,一双眼睛闪烁出五色光芒,在黑幕之中找准何巨的位置,伸手一指,南明离火剑腾空飞去,何巨的玄阴神魔丝毫不能阻挡分毫,似热刀穿黄油般直刺进去,逮着何巨拦腰一下,连人带剑斩成四段!

334 二气环

齐承基救下吴文琪,急问文瑾的去向。

吴文琪说:“文道友受了雪山老魅寒光一击,一边疗伤一边说是去寻你,大约是往下层去了,怎地没有见着你?”

齐承基来不及作答,那雪山老魔都芒射出七道白惨惨的寒光,齐承基知道厉害,急忙全力挥动宝扇放出数十枚丙火神雷,威力至刚至阳的丙火雷珠遇到这些寒光,竟然只发出“噼啪噗噗”几声轻响,仿佛水泡般炸裂。

“这魔头好生厉害!”齐承基惊叫,在月余之前,他曾近跟都芒斗过一次,那时候他那寒光还没有如此威力,卢妪仙婆说妖尸用九疑鼎破开部分中央土宫的禁制,找到圣姑留下的法宝丹药实力大增,果然不是虚言!

他看见石生身剑合一冲向雪山老魅,顿时吓了一跳:“师侄莫要莽撞……”急忙要冲过去救援,石生已经跟雪山老魅所发寒光撞在了一起。

都芒原来被称作七指神魔,后来在雪山地底采取万年阴寒之气凝练成内丹,所发七股寒光能在百步之外使人冻僵杀死,如被打中在身上,立刻将人炸碎成齑粉碎末,寻常剑仙的飞剑和法宝都抵挡不住,连李英琼和周轻云二人合使紫青双剑,由于道行有限,在这七道寒光面前也占不到丝毫上风。

然而,石生所用的南明离火剑却恰好是这寒光的克星,只见一道十余丈长的朱虹跟七股灰白色的寒光绞在一起,稍顿了半息,募地一声爆炸,寒光崩散,化作片片雪花。

朱虹依然犹如一条火龙,在纷飞的大雪之中矫矫盘旋!

石生在剑光之中现身,手指都芒骂道:“雪山老魅!你在别人面前逞凶斗狠也还罢了,在我面前便是待宰的猪羊。我若杀你如杀一只雪鸡,只是我跟两位师叔不同,他们一个是峨眉掌教前世亲子,一个是长眉真人的师侄,我作为光明教弟子,犯不着代人受兵,你莫要惹我,否则破了你的二心神功,斩了你的七根指头,让你知道光明教石生小爷的厉害!”

雪山老魅见着南明离火剑,吃惊不小,待知道今天遇着了克星,再看对面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不禁恶向胆边生,心想:若是这件宝贝在峨眉派的长辈剑仙手里,自己只能退避三舍,既是在一个小孩子手里,正好乘机夺过来,为自己除掉未来一个克星。

他张口发出怒啸,将两手一搓,抛洒出无数颗米粒大的雪山虱蛊,暗地里施展二心神功,分身绕向一边,去杀石生。

石生天生双眼一红一绿,后来修炼血神经练就五行魔眼,雪山老魅的二心神功与众不同,与心念神识有关联,敌人单凭眼力无法辨别,非得心境达到一定境界才行,石生偏偏是个连穿心和尚的心魔都敢生吞的狠人,早把他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表面上假装不知。

石生放出五淫呼血兜,去破漫天飞舞的虱虫,待到雪山老魅的分身欺到近前,出手暗算之时,猛地将南明离火剑放出去。

雪山老魅以为得计,正要杀人夺剑,募地朱虹如神龙般席卷而来,将他所发七道寒光连同本身一柄卷在里面,再要逃跑已来不及,被南明离火剑一举绞成数段!

“啊!”雪山老魅二心神功被破,惨叫一声,偶出一股白色的血水。

石生斩了他派来暗算的分身,再不留情,用手指定五淫呼血兜,血气喷涌,将漫天飞虱全部摄住,风卷残云一般将其全部收入兜里。

雪山老魅收之不及,李英琼和周轻云的紫青双剑也乘机斩来,他咆哮着屈指射出寒光将双剑挡住,见南明离火剑又来,无计可施,正要逃走,募地平地一声巨震,脚下的地面被炸出一个直径数丈的大窟窿,一团紫青两色光气形成的球体从窟窿里面迸出来,里面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美貌的女子,正是先前所遇着的紫青玉女沙红燕!

沙红燕所用的护身至宝威力十分强大,非但将脚下的石层震碎,连雪山老魔所发七道寒光,连同紫郢、青索、南明三口仙剑,以及李英琼所用白眉禅师赐予的牟尼定珠也都给倒崩飞回,几乎失却控制。

石生那五淫呼血兜刚刚摄了漫天飞虱,尚未来得及收回,被这团青红光球撞上,耀眼的光芒瞬息间将血气淹没蒸发,这件昔日红发老祖的镇山至宝,专破天下各类蛊虫,连百毒金蚕蛊也受它克制,今日竟然毁于沙红燕之手。

李英琼和周轻云最先齐声怒喝出手,两人都是江湖儿女,从小分别跟随父亲闯荡江湖,煞气都是极重,李英琼过去世为妖邪害死,这一生专门斩杀各路妖邪讨债,周轻云眉梢有三道红线,都是杀神一般。

圣姑送她们法宝,连同幻波池都给她们作为未来的别府,现在被人在金宫西洞关键洞室打出这样一个残破的大洞,两人哪里忍得,双双放出一紫一青两口仙剑,李英琼又施法重新催动那枚牟尼定珠。

石生宝贝被毁,惋惜之余也有些动怒,见二女全力出手,判断有机可乘,便也把南明离火剑放出去,又暗施魔法。

沙红燕所用的二气环威力极大,先前以妖尸谷辰那般手段都奈何她不得,反被她震碎玄阴神幕横冲直撞逃开,然而这回李英琼所用的牟尼定珠正是其克星。

这牟尼定珠乃是白眉禅师所赐,是禅师多年来随身修炼的宝贝,“珠”为圆满,“定”为禅定,“牟尼”为慧,定慧圆满,其内自生无量光明,此光非天光、火光,非日光、月光,乃是自性之光,向下一照,看上去若有若无,并不十分强烈,却使得二气环原先那样耀眼的光芒黯然失色,紫青光气虽然反抗加大力度膨胀,却似被千钧重担压制,无法扩张,下一刻,三口仙剑同时斩到!

若要定一个此世间所有仙剑的排行榜,紫郢第一,青索第二,南明第三,今日沙红燕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被这三口仙剑并排砍着。那二气环自生感应,正在全力反击牟尼定珠,哪里还能经受得住这样三口盖世仙剑的全力一击,只挨得一下,便像肥皂泡般破裂。



335 天木神针

二气环本是千古仙人所炼奇珍,丌南公得到以后多年养炼,威力更大。

此宝平常使用,不过是个数尺直径的耀眼光球,若受到攻击压迫,立时凶猛反制,越涨越大,光芒暴涨千百倍,连使用法宝之人也控制不住,敌人无论什么飞剑法宝,遇上变成铁渣,一切法术,悉皆不受,至于钢铁土石等,靠近丈许便成齑粉!

先前在北洞下层,谷辰的玄阴神幕被其震破,接着在西洞下层,朱缺的先后天五行天罗也被震破,若无变数,沙红燕可以仗着此宝在幻波池里横冲直撞,打穿一切石室土层,最后潇潇洒洒破空飞去。

无奈今日遇上白眉禅师的牟尼定珠,所发旃檀佛光将其压制,然后紫青、青索、南明三口仙剑齐至,一举将其斩破。

沙红燕尖叫,袖中飞出两道精白长虹,身子被迫向一侧退去,脊背重重地撞在石壁上,险险避开三口仙剑的神锋。

她所用的是从西海太白仙姥处借来的一对白虹钩,是古仙人用西方太白精英炼成的前古至宝,可以说是五行中金属神兵的最高造诣,沙红燕以之破东洞禁制,白虹过处,精芒万丈,巨木青藤寸寸断折。

白虹钩分别对上紫青双剑,虽然稍有势弱,沙红燕仗着功力深厚,尚能勉强抵挡,遇上南明离火剑却是克星,白虹与朱虹才一触碰,那亮白的锋芒便受损伤。

沙红燕急忙又把从西海磨球岛离珠宫弄来的烈火神珠发出去,将南明离火剑抵住。

雪山老魅见半路杀出来个沙红燕,竟然这般勇猛,跟自己比起来,虽然道行远不如自己,但一身法宝俱是前古奇珍,不愧是丌南公的小妾……

他大嚎一声:“沙道友,你来的正好,咱们合力宰了这几个峨眉派的小狗,然后共分伽因贱婢留下的东西。”

他不敢再去招惹石生,便让沙红燕去对付石生,自发七道寒光去抵住紫青双剑。

沙红燕在来之前并不把峨眉派跟幻波池里这伙妖尸放在眼里,按照她所设想的,峨眉派长眉真人飞升以后,便再也没有能够跟他们对抗的人,丌南公重归中土,扫荡昔日仇敌势必如同摧腐拉朽一般所向披靡,而谷辰和雪山老魅也不够格做丌南公的敌人,要是谷辰的师父,那个被天诛的天淫教主还在世的话还差不多。

沙红燕头一次和兄长沙亮等人来,吃了大亏,沙亮死在幻波池,她狼狈逃回,这回带齐了宝贝,又约了能手,准备大破幻波池,没想到又接连受挫,这会已经把先前那一腔傲气折了三分,虽然依旧不屑于跟腐尸联手,但亦没有反对。

此时她那颗烈火神珠已经被石生用南明离火剑剖成两半,里面的火焰大量喷薄,被石生用剑光圈主,竟然以神御剑,摄住火焰往剑内吸摄。

沙红燕又惊又怒:“小贼竟然敢用我的法宝锻神炼剑!”扬手又打出一件宝贝,脱手化作尺许长青黑色的一溜光气,看上去并不如何声势浩大,但打在南明离火剑上,竟似银针钉住龙蛇的七寸,朱虹在石生真炁催动之下分离扭曲挣扎,前端竟然不能移动。

石生颇为吃惊,凝神看去,将剑锋前端三寸三分之处立着一根四五寸长苍黑如玉的木针,如有千钧之重,其中又隐含一种定位五行的势力,竟然将南明离火剑死死钉住!

他不知道,这针是东极大荒山巨木神君的宝贝,那巨木神君是仙界五方天帝之一青帝的儿子,因违犯天条,被谪贬下界,在东极大荒山临凡。

大荒山上已经有许多散仙修炼,巨木神君设法驱逐,全部赶走,最后只剩下大荒二老,卢妪所在的南星原离着远,另一个枯竹老人住在无终岭下的青灵谷里,巨木神君两次驱逐,跟枯竹老人斗法,未能全胜,便容许枯竹老人住在青灵谷中,自在山峰绝顶修建神木宫,静心修持,只等将来功行圆满,重返天界。

沙红燕要破幻波池,五宫中西洞炉中藏丹,东洞鼎中藏宝,但都珍惜有限,真正厉害的镇山至宝都在中洞,中宫属土,禁制威力在五宫中最大,非得寻个顶级厉害的木行宝物不能破解,沙红燕便去找巨木神君借宝,。

巨木神君爱她姿色,想要讨好美人,虽然算得此行不能成事,但还是将宝贝借给她。

虽然同属木行灵物,但这天木神针比之铜椰岛天痴上人的手段何止厉害了十倍!别的木行法宝最怕金、火二行克制,他这天木神针强悍无匹,竟然能够反克金、火,南明离火剑正是金火二行合一的至宝,竟然被它反克,在空中不能动弹。

石生接连三次催动仙剑,不能挣脱,以他看来,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花上两天两夜功夫,自己凭借南明离火剑的属性,以金火克木,水滴石穿,倒是能将那东西炼化成灰烬,但时不待我,现在哪里有那么长的时间给他?

就在他迫不得已,要使用血神经上所载法术的时候,脚下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这洞,好似火山喷发般,爆发出一大片赤焰、青木二行精气,混乱绞在一起,木即生火,火又生风,剧烈膨胀,里面裹杂着好几件飞剑法宝,在炽热的火浪之中,大多损坏化灰,唯有一对金连环,随似劲风中的树叶,旋转漂泊,却丝毫无损。

石生认出来,这是文瑾的龙雀环!

这次来幻波池,傅则阳让他收取齐承基和文瑾二人的魂魄,外加他们两人身上的法宝,其中一件就是龙雀环,已经传了用法。

这会龙雀环并未由人操控,就这么随着热浪冲击上来,他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按照傅则阳所传锦囊上所载法诀一试,那双金环立生感应,一个发黄光,一个放蓝光,随他气机感应,挣脱热浪束缚,掉头飞向他的手里来。

“不好啦!文瑾师叔出世了!”他回头喊齐承基,齐承基此时正在跟吴文琪合力跟谷辰的师弟百欲神魔鄢什斗在一起,黑烟滚滚,烈焰腾腾,他接连喊了三遍,齐承基只做不知,一味地仗剑挥扇,向鄢什所驾驭的五个魔头猛攻。



336 日月五星轮

见着齐承基的模样,石生知道他已经中了魔法暗算。

沙红燕的飞剑化作一道凛冽的青光迎面飞来斩他首级,寒光扑面而至,让他浑身汗毛不由的乍然竖起,他的南明离火剑还被天木神针钉着,急切间收不回来。

石生右手掐诀,指间迸射出血影神光,在沙红燕剑上一点,红光打在青光里,泛起圈圈涟漪,使得剑势一顿,随后石生舒指轮弹,四根手指一次弹在剑脊上,每弹一下,青光便黯淡几分,红光便增长几分,最后,用三根手指将剑脊捏住。

沙红燕万没想到,这小孩竟然有这么高的道行,能够空手抓自己的飞剑。

她怒道:“小狗找死,你知道姑***前古奇珍岂是你能对付的……”口喷真气,变换剑诀,催动剑上青光如潮水般接连涨起,要顺势把石生砍杀。

石生右手抓住他的飞剑,口念密咒,操纵那龙雀环,往天木神针上套去。

他看出来那天木神针并非是跟沙红燕心息相连的宝贝,沙红燕只知道一些大概的用法,宝物真正的主人应该在百十万里之外,隔空运神遥控,他听傅则阳说起过龙雀环的神妙,专能锁拿元神,隔绝神气,当次万分危急之时全力一试。

连山四宝每件都可作为一派镇山至宝,最厉害的离合五云圭被傅则阳借给钱莱,收了妖王金翅鸟摩黯,这子母龙雀环虽只半副,也一样颇具神妙,一蓝一黄两个光圈套在天木神针上,在墨绿柱身一上一下箍住,向内收缩,立刻将巨木神君的隔空感应给隔断了!

以巨木神君之能,不说在对面,哪怕在远离中土数十万里的四海之内,石生靠这半副龙雀环要想夺走他这性命攸关的至宝也绝无可能,偏偏他太托大,又远在东海尽头之外的大荒山上,相隔距离实在太远,龙雀环所化两枚光圈收紧以后,他虽然还能感觉到宝物的存在,他隔空操纵已是不灵,要令此宝绝地反击,或者挣脱束缚逃走更是万万不能。

天木神针自生灵性,跟主人心气连接断绝以后,便急迫起来,青翠色的光芒向外膨胀,想要把龙雀环胀破逃走,飞回主人的身边,但石生岂能如它所愿,见龙雀环果生神效,不禁喜上眉梢,左手屈指连弹,弹出四点血光,将天木神针裹住,同时操纵南明离火剑似怪蟒一般盘旋卷起,将沙红燕的仙剑锁拿绞住。

“给我破!”随着石生喷出一口血气,南明离火剑上焰光暴涨,沙红燕的那口仙剑虽然也是前古奇珍,但先被石生用血影神光破了些许灵性,此刻经受不住南明离火剑的全力一击,随着“咯嘣咯嘣”连声响起,暴起大蓬的火星,碎做大大小小的燃烧铁渣向下飘落。

石生左手抓住套着“金箍”的天木神针,右手掐诀操纵南明离火剑似朱虹彩带般往沙红燕身上席卷而去,沙红燕大吃一惊,慌忙纵身划一道青光飞走。

石生再回去救齐承基,南明离火剑带着熊熊烈焰刺入滚滚黑眚煞气之中,将成群的魔鬼恶灵骇走,齐承基身上已经被缠绕了密密麻麻的黑眚丝,那丝用地底的黑眚煞气炼成,练到最高级的时候,比发丝还细,若有若无的一道灰白细丝,专能缠绕魂魄,捆绑元神,如果将一个人缠住,哪怕远隔千里,也能像放风筝一样轻松把人的元神拽回来。

齐承基身上已经被缠绕了许多,一来此丝处于有质和无质,有形和无形之间,普通人看之不见,觉之不到,二来齐承基已经中了魔法暗制,并未发觉自己已经身处罗网之中。

石生看得真切,他的南明离火剑正是这种阴邪之物的克星,朱虹过去,黑眚丝纷纷燃烧,寸寸断裂,最后化烟消失,他扑过去,右手掐诀,往齐承基眉心一点,血影神光照彻泥丸宫内,破了魔法,齐承基精神一震,如梦初醒:“怎么回事?”

“文师叔出事了!很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齐承基吃了一惊:“文瑾他……”

“他的龙雀环方才飞上来,咱们快去救他!”

两人不再管中洞的恶斗,从地上那个大窟窿飞身投入下层。

石生和齐承基方才从下洞离开,这会再回来,发现这里跟先前已经大变了模样,那西海火龙礁主已经发动日月五星轮,此宝本就是前古奇珍,被庞化成师父得去,再传到庞化成手里,两代共以仙法祭炼了一千五百多年,越发强大。

此轮共有三层,外面一圈为日轮,其红如火,内里是一道白炽光圈,疾速旋转起来,飚射出千万朵赤红烈焰,向外膨胀之时,遇着幻波池的五宫禁制,先是金宫的无数金刀金箭、飞戈飞叉乃至于拳头大的先后天庚金神雷遇着此火便熔化成水,继而水化为气。

圣姑所设这五遁禁法,内含生克之妙,金被火克,金气立即收缩,以金生水,以水克火,但庞化成这日月五星轮太过厉害,除了外层日轮,内里还有一层月轮,恰似一个冰盘,寒光四射,具有极大吸力,将五宫禁制吸引扭曲,连同众人的飞剑法宝,乃至于敌人本身全都强行吸过来,先吃日轮烈焰焚烧化作飞灰,即便法宝神异,功力深厚,扛住日轮焚烧,宝轮中心尚有一个星轮,内有五颗彩色形体,向外迸射光气,一旦被其罩住,立即粉身碎骨。

此轮一出,势不可挡,金宫生水的禁法只能勉强压制,因幻波池本身的水宫为妖尸谷辰占据,金宫所生之水有源无根,面对如此猛烈的大火无异于杯水车薪,被其不断膨胀,四下里的土石岩壁,遇着变成齑粉焦土,数条通道,几十件洞室都被此宝移成平地!

齐承基和师生从上方的通通道下来,见着庞化成盘膝坐在五星轮体中央,不断喷吐真气,催动宝轮膨胀,正面对战的峨眉派弟子,比先前多了好几个人,主持的一个紫衣少女,驾驭一道金色剑光,正是齐灵云,她身边站着余英男、凌云凤、申若兰等人。

另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在空中悬立,同时指定竖起一座金幢,此幢好似纯金铸造,共有七层,每层里面存着一件宝物,缓缓转动之际,绽放出无量佛光,正是七宝金幢,这两人自然是谢山的两个义女,谢璎和谢琳了。



337 大荒二老

庞化成穷凶蛮横,一味仗着日月五星轮的威力,前面硬撼以齐灵云和仙都二女为主的峨眉派众弟子,后面同时对抗以五方神叟朱缺为首的妖尸一党。

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小瞧了敌人,原以为峨眉派不过是些小辈的女弟子,妖尸一党又都是妖魔邪祟的左道之流,以他近千年的法力,加上日月五星轮之威,扫荡这些人势必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简单。

真斗起来以后,庞化成越来越是心惊,虽然轰杀了文瑾和两个尸党,但是前方仙都二女的七宝金幢将日轮压缩,后面朱缺所发两仪精气将月轮挡住,此刻唯有星轮尚存余力,支撑三圈光轮硬抗万重重压,继续缓慢扩张。

石生没见着文瑾,便猜他是遭遇了毒手,在洞穴里面愁眉苦脸跟齐承基说:“文师叔的元神和那天遁镜下落不明,太师祖既然派我来收魂,想必不至于魂飞魄散,八成是被峨嵋派的人收去了,一旦落入他们之手再想要回来就比登天还难了!”

齐承基说:“我跟他谈论过未来的归宿,他跟我不同,不似亲生父母都在峨眉,没有必归峨眉的道理,他也愿意来世再回光明教下,这个不用为难,我去给你要回来。”

石生欢喜道:“师叔你若要肯开口,自然是好,不过待会你千万别说我跟你在一起,只说我俩走散了,若要文师叔的元神也别说是给我要的,就带在你的身上,等待会我去找你,你再将文师叔的元神给我。”

齐承基奇道:“这是为何?”

石生解释说:“峨眉派必是不愿意让你们二人重归光明教下的,你如果说给我要,她们不肯给,必会找借口推辞。如果是你单独一个人去要,她们知道你命数该断,活不了太久,齐道友是你亲妹妹,抹不开情面,必然会把文师叔元神和法宝先给你,待你待会死了,再把你们俩的元神一起收回去。”

齐承基听得直皱眉,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心里十分不爽:“好,就依你说的!”

齐承基飞去找齐灵云,他俩是亲生的兄妹,只不过齐灵云被老齐夫妇接到山中修行,齐承基被留在家里传宗接代,后来被傅则阳横插一杠,派岳韫去把齐承基给收了,如今老齐夫妇已经重新转世,这世界上跟齐承基血缘关系最亲的,就是齐灵云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齐灵云很是敬重这个兄长,见他过来,恭声叫了句:“哥哥。”

齐承基问文瑾现在何处。

齐灵云知道他的来意:“方才那场斗法,文道友命丧在这西海恶道庞化成的日月五星轮之下!我们正要给文道友报仇。”

齐承基便索要文瑾的元神和法宝。

齐灵云面露为难之色:“按理说,是该把文道友交给哥哥,但方才大荒山卢仙婆指点,叫癞师妹把他元神带去中宫养神釜里安置,那是圣姑所留下的前古奇珍,能够养神安魂,对于文道友极有助益,等咱们斩了妖尸,再送他去转世投胎……不过他的天遁镜在此,可交给哥哥代为保管。”她说完,把文瑾的天遁镜取出来交给齐承基。

石生在暗中借石传音,听得清清楚楚,暗骂了一声“狡诈”,正打算传音给齐承基,叫他随后也赶去中洞,忽然耳边响起一个清亮温润的少年声音:“且慢动手。”

石生吃了一惊,身上没有动作,面上表情也没有变化,单把神识四下散开,却并没有感觉到对方在哪里说话。

“快些收回神识,莫要打草惊蛇!”少年声音再度响起,“我是东极大荒山无终岭上的枯竹老人,你可听说过?莫要应声,卢家老魅在看着你呐!”

枯竹老人在李静虚口中位列宇宙六怪之一,石生怎么能没听说过,当年初学血神经的时候,傅则阳特地给他讲,说自己昔年修炼此经,曾经得过枯竹老人指点,日后遇着,须得以后辈礼数敬之。石生知道他和同住在大荒山南星原的卢妪是师兄妹,关系却不怎么好,或者说很不好,那么此刻他口中的卢家老魅,应该就是大荒二老中的另一个卢妪了。

枯竹老人见他依言收回神识,乖乖待在原地,在说话时语气中带了些许赞赏:“峨眉派知道你要来夺走文瑾的元神,卢家老魅更是把你的行踪都看在眼里,提前一步叫癞姑带着元神往中洞去了。你如果就这么赶去拦截,必然要吃她的亏,虽不致死,也要被她整得灰头土脸。须得我帮你用一枚青灵神符幻化成假身留在这里,然后放好行事。”

枯竹老人才说道这里,石生忽然感觉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竹叶般地触感。

“此符能够瞒住那老魅片刻功夫,你按照我用青灵神光给你指的方向去中洞,半路截住癞姑,不可用强,你有离火剑,她有屠龙刀,一旦斗起来,惊动了老魅你的事就办不成了,只把傅道友传给你的魔道正宗手段使出来,对上她的佛门功法,看看是魔高还是佛高,若你败了,就要立刻离开幻波池,其他一概不要再行肖想,否则有身死魂丧之祸,自行觅地潜修,等待九年以后,回光明顶去。若是胜了,不许害癞姑的性命,拿了文瑾的魂魄魂魄回来,可再收一件未来极有用处的宝贝!”

石生知道他神通广大,所言必然不许,知道卢妪此刻也在暗中观察自己,若在传音给齐承基,势必会被卢妪知道。

他一犹豫,枯竹老人暗中催促:“快些行动,不然等癞姑将文瑾元神送到中洞,安置于养神釜中,那里有天界五宫镇物,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石生只能放弃通知齐承基,按照枯竹老人所说,将手里的青灵神符发动,变作自己的模样待在原地,真身以穿石地行之法,悄悄离开,赶去中洞拦截癞姑。

在他前方的泥土之中,有一抹若有若无的青光,以他的眼力不仔细看都觉察不打,他就跟着这缕青光急速遁去,片刻之后,眼前一亮,出了石壁,来到一处甬道之中。



338 癞姑

石生才从石壁里出来,走廊尽头就飞来一道遁光,石生尊崇枯竹老人所教,没有动用南明离火剑,而是从指间发射出四道血影神光。

来人正是癞姑,动身之前得到卢妪指点,说是路上会有人阻拦,教她小心,不过在见到血影神光以后还是颇为吃惊。她从师父屠龙师太口中听说过这门魔功的厉害,不敢怠慢,急忙发动屠龙刀,金色的刀光凝成锋利的光刃,护在身前切去,将四道血光从中剖开。

石生见这刀糅合佛道两家之长,竟能切开血影神光,暗赞了声厉害,双手悬腕震动,被剖开的血光化成血气,结成一团,将敌人罩在里面:“道友且听我一言!”

对方冷哼一声,左手竖掌在胸前,念了声佛号,从手掌缠绕的佛珠上绽放出大蓬金色佛光,将血气冲散消灭殆尽。

淡淡的佛光里面,站着一个满头疮疖疤痕的小尼姑,相貌奇丑无比,那些疮疤层层叠叠,跟马蜂窝一样,面皮颜色发紫,带有不少皱纹和坑洼半点,仿佛橘子皮,眼睛细长,好似一线天,鼻子扁平,鼻孔向前豁起,下边配上一张又大又凹的嘴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石生见她长得如此难看,心中突地一跳,暗想修行之人,保养精神气血,即便不费心去磨皮削骨,改变容颜,至少也能把那满头癞霸和脸上的坑洼去掉,你不在乎美丑,好歹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些,何苦弄成这副模样出来吓人!

那癞姑生就一张丑脸,见他神情便知内里:“你看我长得难看,心存鄙视是不是?”

石生摇头:“鄙视倒没有,只是不怎么赞同你的行径罢了。”

“哼!”癞姑哼了一声,随即冷笑,“我乃释教中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不似你们魔教徒众,一个个挖空心思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自以为俊美靓丽,实则在我眼中,仍不过是一副盛尿裹屎的臭皮囊!每个毛孔之中,都有三千六百只狰狞丑恶的尸虫,血液皮肤之中,向外散发着阵阵恶臭!”

石生笑了下,并不在意:“我懒得跟你斗嘴,我这次来只是要拿回文师叔的元神。”

癞姑见他竟然丝毫没有动怒,心中是暗暗称奇,若是寻常长得十分英俊漂亮的魔道妖人,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被自己这样一个丑鬼如此讥讽,肯定会怒不可遏,暗道卢大仙婆说路上抢夺元神的人是自诩魔门正宗,非寻常妖魔两道之人可比,果然与众不同。

她说:“什么文师叔的元神?我怎地不知?”

石生说过:“文瑾文师叔,本是我光明教下玉洞真人岳韫岳师叔门下弟子,这次来帮你们峨眉派对付妖尸,堕劫身死,我自然不能让本门师叔魂魄孤荡在外,得将其元神带回去好生安置。都说佛门中人不打诳语,你若一口咬定说没有,我也没办法,只是你得向西方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势至菩萨发誓,说你不知道文师叔元神在你身上,我就信你!”

癞姑笑道:“我来时,齐师姐只给我一道灵符,让我送到中宫安置,至于里面有没有文师叔的元神,那会确实是不知道的。至于文师叔先拜在本门水晶子师叔祖门下学艺,后来的师父玉洞真人也是本门连山大师的传人,于我峨眉派来说,亦是自己人,他如今遭劫落难,我们自当努力为他安魂养心,将来送去转世投生,就不劳贵派麻烦了。”

石生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耍赖的。”

癞姑故意奇道:“我何曾耍赖了?我,乃至于峨眉派任何一个都没有说过,要把文师叔的元神送给你们处置吧?他亦是我们峨嵋派的人,又是为了本门大事遭劫,我们自行助他养魂转世,不是理所当然吗?”

石生怒道:“小癞尼!你莫要以丑卖丑,跟我胡吣烂帐!岳师叔祖在连山大师门下不过记名而已,却是我太师祖座下亲传徒弟,文师叔跟水晶子门下也是记名,他就是我光明教下之人,你们峨眉派自己无能,派人去洞庭湖请我们两位师叔过来相助降服妖尸,夺回幻波池,他为你们遭劫,你们一个个脏心烂肺,胡搅蛮缠,扣住他的元神不放,是何道理?”

癞姑被骂并不生气,反而见他动怒而暗自高兴,面上装出一副发怒的模样:“你这小魔头,我跟你好生讲道理,你为何张口骂人?难道傅则阳就是这么教你的么?因齐师姐说过,不管是齐师兄还是文师叔,命中注定都该是峨嵋弟子,就连你也是这般,只是被傅则阳那老魔头提前算出根本,截了运数,将你们引入魔教,不过耽延一世,将来仍然还归峨眉。因有这点香火情缘,我才跟你好好说话,哪知你竟然蛮不讲理,可见是入魔已深,非得让你见识见识我手中屠龙宝刀的厉害,若再执迷不悟,斩了你的首级,送你去转世投胎,来世再入我门下,方是正道……”

石生气得满脸通红:“癞尼!丑鬼!小爷今天倒要看看,你那乞丐贼秃偷来切菜的破刀到底斩不斩得掉小爷的一根汗毛!”

他说完,双手迸射出十股红色魔光,向癞姑扑去。

癞姑来之前得到卢妪的指点,说半路上可能会遇到光明教的小魔头,练就血影神光,要她千万小心。尤其嘱咐,说小魔头魔法高深,已得傅老魔的真传,还送了她八个字,教她“持定生慧,谨防五毒”。

从见着石生那一刻开始,癞姑就心存小心,知道石生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自己一旦生气,便中了“嗔毒”,失定失慧,就要被魔法暗算。

她知道魔道众人,成天想着用贪嗔痴慢去暗算别人,殊不知自己成天跟这些毒念打交道,沾染得尤其之深,魔法越高,染着越重,很多积年老魔认识到这点,努力地让自己云淡风轻,实则骨子里的毒念更加深刻。

因此她反过去激怒石生,见石生终于动怒,心中欢喜,口中喝道:“我不怕你这小魔头法力太高,只怕你太差劲,不够姑奶奶这口屠龙宝刀砍的!”



339 卢家老魅

屠龙刀本是长眉真人留给沈琇的一口戒刀,沈琇仗之在北海斩杀数十条恶龙,落得个屠龙师太的称号,这刀也就成了屠龙刀。她拜入心如神尼门下,习得佛门大法,以佛教的法术将此刀重新祭炼,多年温养,因此兼得佛道两家之长,威力极大,又凶又狠,一切邪魔两道的手段,都当不得此刀一击。

石生的血影神光能够与人飞剑对敌不落下风,碰上此刀,血影光柱要么被剖成两半,要么被斩成数段,石生放出来的血焰被此刀锋划过,也会瞬息间烟消云散。

癞姑并未用灵巧的九天剑诀,而是大开大合,将此刀变作丈许长三尺宽,如门扇般的金光利刃,左劈一刀,右砍一刀,硬劈硬砍,不管石生使出何等魔法,都被她一刀斩破,任他魔光、魔影、血焰、血雾,俱都一概斩碎破烂,再配合佛光照耀,简直所向披靡。

石生节节败退,边退边骂:“癞头贱婢!若不是枯竹老仙指点我不许用南明离火剑,此刻早斩下你那可蜂窝癞头了!”

癞姑见他生气,越发欢喜,一边加紧催动宝刀,一边笑道:“你为什么不敢用呢?尽管用来,咱们两个各仗刀剑斗一场。”

石生说:“还不是那怕被那卢家老魅知道,不过我单凭法术也能胜你!”

癞姑嬉笑道:“你怕卢大仙婆是不是?那你尽管把魔道法术使出来,你用魔道法术,我用佛教法术,你现在迷信魔道,堕落至深而不自知,待我用佛法将你的魔法一一破尽,你知道了佛法的厉害,迷途知返,正可改邪归正。”

“若要斗法也好,你把屠龙刀收起来,咱们各凭本事,我若是输了,就拜你为师,从此青灯古佛,皈依三宝。你若是输了,你就拜我为师,跟我回光明顶,助我祭炼神魔。”

癞姑边打边说:“屠龙刀与我心心相连,已成一体,却是不能收起,不过你也可以使用魔道的法宝兵器啊?你们不是最仰仗神魔么?尽管把你练得魔头放出来。”

她刀势越来越强,石生斗不过她,恨得咬牙切齿:“偏生小爷还没有炼就魔头,不然早放出来把你啃食干净了!”

“那就没办法了!你自己技不如人,又没有能当我屠龙刀一击的宝贝,可见在魔道里面厮混前途暗淡,何不立即转恶向善,弃暗投明?我带你去拜见峨眉派的诸位师姐?”

石生使出来的诸般法术都被屠龙刀和佛法克制,使劲浑身解数也还是不敌,气得小脸通红,募地握紧右手往自己鼻子上一拳,打出鼻血来,与元气结合染成血红魔火,将全身包没,烧成一个通红的火人,大声喊道:“我跟你拼了!”往癞姑身上扑去。

癞姑不想伤他性命,在佛光里面凝塑一个假身站在屠龙刀后,真身隐没悄悄从一旁绕过去,将佛光能量灌注右手,使出佛门大力金刚掌,要给这小魔头狠狠抽上几个嘴巴,好教他认识到苦海无边,及时回头。

石生所化火人畏惧屠龙刀,在刀锋前面飘然一荡,将最伶俐的刀锋让过去,癞姑正转过来,抡起巴掌把火人脸上狠狠抽去。

她那大力金刚掌得自屠龙师太,是心如神尼嫡传,不但威力极强,练到极高修为,佛光凝成巨手,能够拍碎一座山峰,同时又另有神奇,能够覆灭一切妖邪魔法,旁的剑仙遇着血焰、阴煞一类的法术都会很头疼,弄不好飞剑法宝都会被污染失去灵性,她这大力金刚掌却不怕,甭管什么妖法邪术,亦或是魔幡鬼箭,一巴掌拍过去立叫烟消云散。

这样一巴掌狠狠拍在石生脸上,只听得“噗!”的地一声,石生整个人被拍“碎”了,全身连同外面的血焰散作满天火星,洒了满地。

癞姑见状愣了愣,随即笑道:“这小魔头抵不过我的屠龙宝刀,嘴上不甘示弱,却用这样的花招来撑面子,自己倒先溜了!不过这门魔法倒也还弄得真,我竟没看出假来。”她收回屠龙刀,索性人刀合一,化作一道金光往中洞飞去。

再说西洞底层,卢妪看穿石壁里面的石生是由青灵神符所化,知道上当,急忙要抽身赶去,忽然耳边响起枯竹老人的声音:“你莫要为老不尊,堕了我们大荒二老的名头!”

卢妪冷声说话,好似刀锋割肉:“你这般首鼠两端,先助峨眉,再助魔头,才是要堕了大荒二老的名头吧?”

枯竹老人呵呵一笑:“我助峨眉派是助,我助光明教也是助,又没有害着他们,如何算是首鼠两端了?齐漱溟也没有理由指责我助了峨眉派就不能助光明教,我老人爱助哪个就助哪个,谁也管不着。反倒是你,虽然渡劫心切,一心助峨眉派成事,但也犯不上以大欺小,亲自出手去对付一个后生晚辈。”

卢妪冷哼一声:“咱们这一帮老家伙,哪一个不是‘渡劫心切’?我当年曾经帮助长眉真人收取紫青双剑,我与峨眉派的关系早有因缘,不像你,临时抱佛脚,堕落到去捧一个后生的魔道妖人的臭脚,才是真正的恬不知耻呢!”

枯竹老人笑道:“那你又怎知我跟那位傅教主昔日没有过来往呢?你不是已经算计到那位小尼姑会有所阻碍了么?而且还谨慎嘱咐指点教她不管遇着什么情况,只管用屠龙刀开路。我也给光明教那小孩说了几句,权且让他们小孩子家斗去,一个魔门正宗,一个佛教大法,到底是魔高还是佛强自有天数,若是依你这般拉下老脸亲自去跟小孩子为难,才真是要让人耻笑,即便你胜了那小孩,又有什么光彩?连峨眉派诸位道友脸上也黯淡无光。”

卢妪看枯竹老人这样态度,知道若是自己硬要去的话,他必然要出手阻挡,这老怪是自家师兄,道行法力都不在自己之下,彼此之间的手段又都熟悉无比,真斗出火来,整个幻波池都要随之覆灭,自己是来助峨眉而来,即便从自己手上毁掉一砖一瓦,也实在不美。

她正要设法隔空感知癞姑是否已经将元神送到中央土宫,枯竹老人忽然说:“你看那庞化成,要仗着日月五星轮拼命了,此轮非你的吸星神簪不能制服,你还快出手么?”



340 天魔解体

庞化成的日月五星轮威力奇大,庞化成本身有千年道行,玩命一催,此轮疯狂膨胀。

谢璎和谢琳两姊妹的七宝金幢专克一切邪魔两道的法术,对付这种道家上古奇珍却由于两人法力有限而力不从心,再加上齐灵云率领峨眉派众弟子合力,以及朱缺他们从后面两下里夹攻,仍只能勉强镇压住外面的日轮和中央的月轮。

庞化成盘膝坐在星轮中央,双手结印,不断吞吐元气,激得那五颗星光不停暴涨,先一明亮,随后稍稍暗淡,然后再度闪耀,亮度比先前增加数倍,如此反复,最后成为五团刺眼的明光,环绕庞化成做不规则运动,不断向四周迸射出一道道光柱。

此时若是没有大能出手制止,整座幻波池都要毁在这日月五星轮之下!

这次峨眉派取幻波池开辟别府,三仙二老那一辈的长老一个不到,全凭小辈们应对,其原因是那些长辈们都在各地设法炼剑炼宝,以应对未来在光明顶正邪第三次斗剑,他们事前详加推算,幻波池一役虽然凶险,又不乏波折,但内有在中洞坐死关的圣姑提前布置,外有援手相助,最终一定能够斩杀妖尸,成功夺得宝地。

他们的援手之一就是卢妪,有这老太婆在此坐镇,任是谁来也翻不起花来。

不过以卢妪的手段,不能全部包庄,都替峨眉派做了,那样峨眉派跌份,卢妪本身也没面子,她只负责处理其中几处最重要的关窍,这“庞化成日语五行轮之劫”就是其中之一,至于齐承基和文瑾元神转世之事,亦在其中。

不过卢妪只打算在齐承基上尽力,齐承基是未来的峨眉派七矮之一,掌教之子,将来峨眉派三大别府之一的主事者,至于文瑾她只要略尽些心力就好,否则什么事都帮峨眉派半毫,那也掉身份,所以当听枯竹老人说让石生跟癞姑单挑的时候,她也没有再坚持。

只要齐承基还在身边,那就好办,她坚信以自己的实力,就算枯竹老人亲自出手,也不能把齐承基强夺过去。

至于齐承基转世与否,她也另有打算,齐承基不死在妖尸手中,事后把事情跟他讲明白,教他自行兵解也就是了,毕竟齐漱溟夫妇是他生身父母,作为峨眉派的“太子爷”,行差走偏入了魔教,及时悔改,来世重归峨眉也是顺理成章。

当务之急,是收了那日月五星轮!

不错,不止是镇压,她要帮助峨眉派收了日月五星轮,此轮未来对于峨眉派有大用,必须收走,如今日轮和月轮正在跟两边人僵持,她要做的就是先钉住星轮,然后杀了庞化成,将这最重要的核心收走,再收剩下的就易如反掌了。

卢妪有一件镇山至宝,名叫吸星神簪,跟昊天镜、九疑鼎等同样都是宇宙至宝,正是日月五星轮的克星。

庞化成被正邪许多人前后夹攻,暗暗后悔自己小看了这些人,过去在西海仗此轮纵横百万海疆,罕逢敌手,便将天下修士都小看了,满以为凭此宝可以横扫一切,挥手间将幻波池毁成废墟,现在却被逼到了生死边缘,若是不能绝地反击,就要被能量反震,形神俱灭!

他将真炁连吐,拼了老命催那宝轮,忽然周遭迅速昏暗下来,连那金光闪闪的七宝金幢都隐藏进了漆黑里,外围的日轮所发赤焰,月轮所发寒光一并消失在视线当中,只余身体周围这五颗豪星,他不禁一阵胆寒。

那五颗星绽放豪光,其大如斗,绕着他上下翻飞,这件宝贝威力奇大,本是古仙人所制,后来为他师父所得,在他师父飞升之前又传给他,因此宝轮自身的灵性比他本人还要厉害,庞化成还再努力寻找敌人身在何方,这五颗星星已经将目标锁定,自行排成五芒星阵,将他护在中央,每颗星都迸射出一道光柱,齐往前上方汇合。

星光仿佛射入了无边无际的宇宙,至少在数千里之外的虚空之中汇合。

卢妪冷笑一声:“还算有两下子!”

星光汇合之处,并未爆发出剧烈的光芒,反而那里仿佛存在一个黑洞,将所有的光线和能量全部吸收进去,庞化成接连加大法力输出,五星爆闪数次,最终都毫无动静。

庞化成正自心惊,忽然自星光汇合处迸射出千万根暗金色的光线,如有形制,化作遮天大伞,当头覆盖下来。

五道星光如同熔化的蜡油,急剧收缩,晃眼间到了近前,俱被金星缠住,无法再运转挪动。庞化成双目赤红,闪烁出瘆人的血光,他向空中大吼:“老乞婆,我跟你拼了!”双手接连打出几道法诀,身子凌空飞起,自内而外开始充血,皮肤一片赤红,浓浓的血气不断从他周身毛孔之中喷涌出来。

“天魔解体大法!”黑暗中有人惊呼。

“他怎么会天魔解体大法???快退!”

许多充满震惊和恐惧的声音嘈杂叠起,急速远去。

庞化成身上喷出来的血雾将他全身包没,成了一团血云,骤然升空,往暗金光线崩落的源头处飞撞过去。

黑暗里传来卢妪的一声冷哼,正在飞向她的庞化成轰然炸裂。

咕咚一声,血云里面迸射出来浓浓的血焰血雨、魔风魔砂,这天魔解体大法的厉害之处,是以魔法急剧消耗人体的精气神魂,将其炸裂碾碎,由于受魔法感应,牢牢吸住,相互摩擦,功力越高,越是细碎,最后重新返还成地水火风,不过都是经过魔化的,如有灵性一般,继续相互撞击分裂。

最先那一声爆炸并不如何强烈,只是极为沉闷,震荡开来,让人心痛欲裂,随之从腔子里爆发出浓烈的魔火,在数息之间成燎原之势,火中生尘,尘里生风,风里生水,四大磨擦,急剧膨胀,向上,将那千万条暗金光线震碎,向下,将日月无心轮震得黯淡无光,往峨眉派那边,震得七宝金幢摇摇晃晃,仙都二女脸色惨白,往妖尸那边……以朱缺为首的人见机得早,提前跑开。

剧烈爆炸之后,更有魔火混合血雨四下里迸射浇灌,只要被一点血水沾在身上,立时打出元神,震散魂魄,将全身融化成一摊血水!



341 红花鬼母

天魔解体**是魔教最骇人听闻的几手绝技之一,功力越高,解体之后造成的破坏越大,轻则裂地分山,重则重起地水火风,再造山河。

天魔解体,乾坤崩碎!

不过此法虽然厉害,却是牺牲自己,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数,即便能够将敌人杀死,自己也要落得个形神俱灭的后果。

魔道中人多得是各种保命逃生的招数,厉害的大佬多至不死不灭之境,即使遇着厉害的仙佛两道决定高人,失手被擒,也只被封印,至多熬个千八百年的又能重获自由,因此很少有人将此法修炼到极高境界。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庞化成本是西海有名的散仙,竟然炼成了这般厉害的魔道**!

“贱婢安敢在我面前弄手段!”卢妪喝骂了一声,自方才五道星光会聚之所凌空落下一个暗金色的大手,与佛门所使此类神通用大手抓人不同,她这暗金大手四指回收,单独伸出一根十指,有数十丈长,凌空向方才庞化成所在的地方点落。

她手指所向,迸射出许多暗金光线,将周遭空间全部封死,指间处又有无穷吸力,将目标牢牢吸附在原地。

来人果然无法逃走,被她逼迫现身,是个长相奇美的女子,身穿黑纱百鬼夜行衣,头戴九阴滴翠玉步摇,另簪着一朵诡异凄美的千爪红珠曼陀罗,仰面看了看,两手一搓,向上挥出无数点暗红血光,似雨滴般打在暗金大手上面。

然后那只暗金大手就在落下的途中,快速变得千疮百孔,最终在黑衣女子面前彻底熔化消失,无影无踪。

“红花鬼母!”峨眉派和妖尸队伍当中,同时有人脱口而出。

来的正是光明天后红花鬼母朱樱!

别人尚可,齐承基分开众人,上前磕头:“徒孙玉洞真人座下齐承基拜在师祖母。”

朱樱点点头:“好孩子,委屈你了,快起来吧。”

峨眉派众多女弟子相互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齐灵云身上。

不管是峨眉派还是妖尸党,在他们的眼中,朱樱本就练就一身邪法,位列边山四恶之手,得道多年,法力又阴狠又霸道,无论正邪都不愿惹,后来嫁给光明教主傅老魔,两人合炼血神经,越发神通广大,诡异难测,已经多时不曾出世,不想今日出现在这里。

齐灵云心中犹豫该如何称呼,敌友的尺度又该怎样拿捏,略迟疑了数息,空中卢妪又发话了:“朱樱贱婢,你恶贯满盈,当年就该死在极乐真人的剑下,后来嫁给光明神教那大魔头,避过了劫数,正该夹起尾巴躲在光明顶,少造新恶,以避天诛,竟又出来兴风作浪,莫非嫌自己命长,定要寻死么?”

朱樱叫齐承基走进,抓着齐承基的手上下打量,回答得风轻云淡:“外子有个不成器的徒弟,受妖尸崔盈所惑,来此了解昔日恩仇,我特地来照看一下。这姓旁的方才杀了外子座下徒孙,我以血魔解体**送他归西亦是命里该然。”她忽然仰头笑道,“倒是你这老棺材瓤子昔年所做恶事也不少,依你所说不在大荒山净身等死,跑出来抱峨眉派的大腿,以求将来天劫来时受其庇护,将来就算能够侥幸苟活一命,岂不是也要为天下同道耻笑?”

卢妪声音低沉沙哑,话音听得人汗毛炸起,能掉满地冰渣子:“贱婢!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莫不是看准了我投鼠忌器,不会杀你?”

朱樱轻笑:“你自己都说出来了,还要问我么?不过你也莫要倚老卖老,即便不在这里,我也不怕你。”

“好!”卢妪等得就是她这句话,“我现在没功夫理你,半月之后,我俩在东海斗法,不死不休!”

“不好不好!”朱樱说,“我知道你有吸星神簪,你却不知道我手上有什么东西,不若等到九年之后,光明顶上将有一场大战,到时候你也会去,不如等到那时,咱们在光明顶上好好斗上一场,即分高下,亦决生死!”

卢妪冷笑:“现在杀你,量你也不会甘心。好,我就依你,也省得我多费气力,就等到九年之后,老婆子到光明顶上将你们夫妻所侍魔窟荡平犁除,只是到那时候,你莫要说我乘人之危就好。”

朱樱笑道:“那是自然,昔日外子跟这幻波池的主人约定也在九年之后,咱们新帐旧账,一切恩恩怨怨,到时一并算清。”

卢妪哼了一声,算是认可,随即周围的漆黑仿佛被收起的黑幕般散去,重新显露出破败的洞府和遍地的碎石废墟,双方人马也相继现身,卢妪却不知去向。

朱樱问齐承基:“我要带着逍遥儿离开,你可愿跟我们一起走吗?”

事到临头,齐承基又犹豫不决,转回头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妹妹齐灵云,他鼓起勇气跟朱樱说:“我来时师祖他……”

“你师祖可没说一定要让你死在这里,只是你的命数……”

“既然太师父未说,齐师叔就不该死在这里!”从左上方一个洞口飞出来一道赤焰虹光,落地显出石生,先给朱樱磕头,随即说,“太祖奶奶,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莫要让齐师叔死啊,蝼蚁尚且贪生,又哪有把自家孩子往死地上送的。”

朱樱笑道:“修行中人,把自家孩子往死地上送的可是常事呢,更有厉害的,亲自动手赐自家孩儿兵解,送去转世投胎,然后再行接引,这样的比比皆是。生死流转,对于凡人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对于咱们来说,不过是睡了一觉,换一件衣服罢了。我方才跟卢家老魅约定九年以后在光明顶上斗法,她已经答应,须知这九年对于凡人来说,是其生命的很长一段,仙人不过是弹指一瞬间而已。”

石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觉得不好:“那也不必非要齐师叔死啊,他现在不想睡觉,也不想换衣服,就似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您老人家法力通玄,道行高深,我们都没有您那般境界,依然贪生怕死得很呢。”

342 云雾山

朱樱给石生解释:“你天赋异禀,生时遭遇磨难,后来你太师父帮你以五行真气和血神经练就五行魔眼,我问你,你穷尽目力,能够看出多远距离?”

石生说:“我穷尽目力,可以看见八百里之外的鸟雀振翅,游鱼甩子。”

“是的,你太师父练就血神法眼,可以看见万里之外的风吹草动,鬼神变化,现在他告诉你,千里之外是个深坑,你必须另作准备才能渡过,你信是不信?”

“太师父说的,我自然是信的。”

朱樱笑道:“那现在,你怎么拉着人家非得去跳坑呢?”

石生当场愣住。

齐承基恍然大悟,双膝跪倒,给朱樱磕头:“孙儿省得了!若非祖母开解,孙儿几乎辜负了师祖的一番安排!”说完他又转向峨眉派那边,“父母双亲要我来此应劫,也是为我打算,妹子,你回去跟双亲二老说,孩儿此生不能膝前尽孝,德行亏空,先前又几乎认恩为仇,万事难销,我这就尊崇长辈安排,在此兵解,以应此劫!”

峨眉派那边众多女弟子纷纷侧身躲避,唯独齐灵云同样双膝跪倒,双眼含泪:“哥哥,爹爹和娘亲这些年每每提起你时也多慨叹,你为齐家传下香火,已经进了最大的孝道,只觉得亏欠你良多,因你此生根基福寿皆不足以成就玄门正宗之仙道,便欲等你此生行完人道,来世再接引你入仙道,以全合家团圆,谁想……你寻仙之心迫切,阴差阳错,竟然入了光明教下,着实让爹娘始料未及。这次是你命中的一道劫数,你若从此离开,不经此一劫,强修上乘**,不能了悟乾坤,日后必要走火入魔,最末时,天劫人劫齐至,重则形神俱灭,轻的也要瘫死坐僵,仍要兵解再转一世。”

“我今日方知两边尊长的良苦用心。”齐承基泪流满面,向峨眉山放下连磕了九个头,把身上的法宝飞剑都拿出来交给朱樱,“我死之后,还请师祖母将我魂魄收取,送我去转世投生,怜悯孙儿孤苦,来世再行接引。”

峨眉派众人大惊,齐灵云喊了声:“哥哥……”后面哽咽着说不出话。

齐承基把那太乙流珠扇用真气托着送到齐灵云手里:“此是圣姑昔年旧物,这次来,本想助妹妹以及诸位师妹斩却妖尸,死而后已,如今却不能了,还请妹妹等日后是圣姑出关以后,将此宝交换。”

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提神倒运真气,逆冲脏腑,将浑身经脉震碎,七窍流血,萎顿倒地而死。

朱樱将他元神收了,弹指飞出一点火星,将齐承基尸身焚化,然后跟齐灵云和朱缺等人微笑抬手:“我要带着孩子们走了,你们继续吧!”将袍袖一挥,平地升起一团暗红色的光芒,连石生一起裹住,飞入一处破败的洞口,瞬息不见。

她带着石生出了幻波池,一直向东方飞了片刻方停下遁光,落在一处山巅。

“文瑾的元神,你拿到手了吗?”

石生点头:“那小尼姑不把我放在眼里,想要激我发怒,再以佛法降我,我故意装作生气,助涨她的傲慢心膨胀,再以魔法步步引诱,让她入了我设下的魔境而不自知,将文师叔的元神亲手交到我的手里,我把她偏进幻波池里的养魂釜,这会大概已经醒悟过来,用屠龙刀砍了圣姑的金釜吧!”

朱樱说:“你能胜她,虽是好事,但下次遇见,要谨防自己傲慢,到时反中了人家的佛光障法,反要被人笑话,我魔门正宗,不可以一人一事得失荣辱而动心,以后你道行深了自然知道,心一动,神便动,神一动,魔便动,不损敌,便害己,切记切记。”

石生正色道:“孙儿谨记。”

朱樱又说:“你收的那枚天木神针是采自仙界建木精气凝炼而成,由青帝之子带下界来,是他性命攸关的至宝,你可用五行真经上的仙术祭炼,八年之后将会用到它,日后青帝之子来取,你可原物奉还,要他欠你一个人情。你也可以用五行法术祭炼完毕以后再用血神经的法子滴血炼神,这样就无法再还给他了,此宝与你将来的几桩劫数都有大用,有它你可以轻松度过,但却要竖下青帝之子那样一个大仇人,一切全凭你自决。”

石生皱着眉毛,犹豫不决。

“这且不提,你还有**年的时间可以考虑,眼下的是,你要送你两位师叔元神去转世,在这云雾山周围村寨里,寻找适合的产妇,你齐师叔来世不管姓什么,乳名必要叫做金蝉,此事关系到你们未来遇合。他们二人来生不再做你师叔,俱是你的师弟师妹,日后你接掌光明教主之位,他们是你的左右护法,未来跟峨眉派还有一番若敌若友的纠葛,以保此界正邪消长不至崩坏,千万小心谨慎,马虎不得,切记切记。”

石生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护着他们两个小孩倒也使得,若是一落地就抱回光明顶也好,偏生要在这里带他们长大,若是这期间峨眉派或者那青帝之子找啦,我虽不惧怕,但孤掌难鸣,无法护他们两个周全,那可该如何是好?”

“青帝之子亦有他的烦恼劫数,况且暗中有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护着你们,**年间他绝不会来,即便来了,你也不必害怕,自然有人帮你们打发。至于峨眉派,他们不派人来,你齐师叔来世还跟他们有上一段香火之缘,若是真来捣乱甚至抢人,那么这点情面也没有了,对他们有害无益,妙一夫妇决不会做这种事情。好好在此地潜修,莫要生事,未来另有一番遇合。”

石生放心道:“孙儿遵命。”

朱樱笑了笑,弯腰抓起石生的胳膊,把从庞化成那里收来的日月五星轮取出来戴在他的手腕上,“此宝是前古奇珍,经过海外散仙千余年养炼,威力奇大。你太师父这段日子在光明顶上以血神经下册功法为基础,创出一门奇功,正可传授给你。你功力不济,恰好有了这日月五星轮,好生修炼一番,仗此宝倒也勉强能用。我这就把此功法教给你,此轮已经被我滴血洗练,封禁了绝大部分威力,你正可祭炼。”

她伸手在石生脑门上一拍,将傅则阳新创出来的一门魔道**印在石生脑子里,然后又嘱咐了几句,化作一片淡淡的乌光往南飞去,晃眼不见。

343 神魔与男孩

石生在云雾山周围遍寻数十处大小村寨,果然找着两户合适生产的人家,分别投送齐承基和文瑾元神去投胎。

他本是先送的齐承基,哪知到了临产日子,那户人家却没有动静,直怀了十三个月才发动,临盆时候又难产,山里条件艰苦,稳婆处置不力,眼看母子皆亡,还是石生自称神仙座下的童子显圣赐药,才将孩子顺利生出来。

由于这么着,反倒是文瑾先出生,才出生不久,母亲就死了,当家老太太重男轻女,又是奴婢生的,不教人好生照看,石生就把她给偷领出来。

齐承基这一世不姓齐,石生显圣讲诉其中因果,他父母知道是神仙转世,十分欢喜,跟石生先要仙丹治好身上痼疾,再要金银添屋置瓦,后来又要学习仙法,被拒绝以后又要石生给他们能够长生不老的仙丹。

石生一怒之下,把金蝉也偷了出来,他叫金蝉随傅则阳姓,叫文瑾的转世之身随红花鬼母朱樱姓,乳名瑾鱼,等以后待会光明顶见了长辈再请赐大名。

他本身也是个小孩子,带了两个更小的奶娃,照顾起来难免多有不周到的地方,一会这个饿了那个尿了,一会这个磕个头哪个滚下了地,让他焦头烂额。

尤其那金蝉,简直就是个磨人精,只要哥哥消失在视线之内,必要大声啼哭,哇哇嗷嗷,没完没了,见面就要抱着,还得独抱,石生要是怀里同时抱着他们两个,那也是哭个没完。瑾鱼没有他这么会苦恼,但每当石生不在的时候,就用手去抓金蝉,非得在他脸上、身上闹出几个血印不可……

为了兼顾平衡,石生用细草茎编织了两个兜筐,前胸挂一个,装着金蝉,后背挂一个,装着瑾鱼,无论是出去找野果,采泉水,还是回来晚上打坐,都是前辈怀里抱着,后边背上背着,简直是度日如年。

他设法抓了些怀孕的虎、豹、麝、羊,用法术聚在洞口前面的林地上,轮流给两个小婴儿哺乳,有时候也喂些饭米汤,等稍大些,在山里采药加上谷物熬烂捣碎,活上蜂蜜制成药丸给两个小家伙吃。

偶尔,他也带两个小孩下山去买衣服被褥等日常应用之物,周边很多村寨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半大孩子在照顾两个呀呀学语的小婴儿,但这三小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有的说是妖怪成精,有的说是神仙座前童子下界历劫。

好在他很快找到了帮手,就是当日在幻波池里,他斩杀白骨道人何巨,从他手上抢过来的十二个白骨神魔。

这些魔头都极凶戾,刚强难驯,石生以血神炼魔之法将其仿佛祭炼,以自身元神为焰,以血为油,合成魔火,把十二个魔头全部炼化,飞剑都难砍伤的魔骨都熔化成浆液,然后再以魔火为元胎,使得魔头从里面重新化生,生成以后,再重新炼化……

如此死去活来,反复九次,终于把十二个魔头身上的所有记忆,包括对原主人的印象全部磨灭洗炼干净,再以五行分八卦,按天干地支,从子到亥,将它们炼做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这个才是正经魔道法术炼成的神魔,原来何巨那两下子太糙了,又低级。

神魔练成以后,石生就让他们替自己带小孩,这些魔头的本相只是一身白骨,胸腔里面有一个血焰腾腾的魔心,颅腔里面跳动着跟魔心相连的神焰,内冲元炁,外面裹着一张皱巴巴的人皮,白发红睛,像是骷髅,更像是僵尸,身高丈六,手爪大锅车轮,两个小婴儿被他们擎在手里,稳稳地毫无侧漏。

自此,石生才把自己彻底解放了,他指使神魔替他哄小孩睡觉,出去捉猎物,采仙草、打泉水、炼仙丹……他自己腾出手来,勤修苦练,完成自己的功课。

从三岁开始,石生教两个小孩背诵仙法口诀,讲解经脉气***练配合外练,削了两把小木剑叫两人每日勤加练习。

这时候的孩子能听懂话了,稍微好些,若是胡闹,石生便予以惩戒,瑾鱼是女孩子,石生舍不得打,而且瑾鱼自尊心极强,往往石生给了一个眼神便会面红耳赤,默默流泪不止,金蝉则甚为皮实,仗着哥哥宠爱,更是胆大包天,被石生揍过许多次仍然死性不改。

等到了七八岁上,就更加烦人了,瑾鱼内向还好,不乐见生人,每日只是在洞府附近树下打坐练功,那只金蝉却性喜胡闹,满山乱跑,追虎逐兔,他已经炼成一些法术,两年前又得了前生飞剑,满山凶禽恶兽竟然没有一个是他的敌手,他便越发无法无天。

只是他倒也有些爱心,并不滥杀无辜,有时候还带些奇石怪羽回来送给哥哥姐姐作为礼物,偶尔到人间去,用山货换些小玩意哄瑾鱼跟他和解。

石生刚看着俩小姐弟友爱还很欣慰,刚转身功夫,金蝉就又把瑾鱼惹生气了,瑾鱼一边哭着一边抡起飞剑乱砍,金蝉大笑着驾驭飞窜。

这日石生练功完毕,从内洞出来,文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很着急地告诉他:“金蝉已经走了四天五夜没有回来了。”

“走了这么长时间?这回又是去哪淘气了,待我派神魔把他捉拿归案!”

石生又回到洞中,就要施法放出神魔,忽然心有所感,临时起了一卦,卦象上竟然显示,金蝉被人捉住了,此时正困在某地,距离竟然是近在咫尺!

石生立即想到一个所在。

原来这云雾山主峰极高,半山腰上有一片断崖绝壑,周围围满云霭,随风鼓动,如潮翻涌,终年不散,因此得名。

石生开的洞府在东南山坡上,另在西南方向有一个山谷,从地面行走道路十分曲折,谷口极小,越往里面走越宽广,山泉飞瀑,奇石异树,十分秀丽,由于上面盖满了云雾烟岚,从上面飞行也不易发现,至于从下面步行更难进入,十分隐蔽。

在那里面,住着一个和尚,带着三个小徒弟,石生刚来时,那和尚正好外出,回来发现东坡上住了人,便设法窥视,手段还挺高明,石生不愿平白树敌,就把还未炼成的十二个神魔放出来锻炼折磨了一番,对方看出他精通魔道**,虽然外表是个幼稚白嫩的小孩,但极有可能是魔道大佬转世重生,不敢轻易招惹,从那以后,两下里相安无事。

石生不知道那和尚姓甚名谁,功法路数也很罕见,是旁门左道一流,平时深居简出,甚少露面,只有那三个小徒弟偶尔出谷采药,看上去一个比一个丑。

从卦象上来,金蝉是被困在那个山谷里面了,暂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就会给我找麻烦!

石生愤愤地想: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吗?

344 金石

石生带上瑾鱼架起遁光转向主峰西南,施法分开云路向下飞落。

那峡谷十分隐秘,不止左右回环,曲折难行,从上面下去时,左右崖壁也是忽而左凸右凹,忽而前闭后开,最细微处上不见天,是个隧道崖洞,岔路又多,塞满了荆棘蒿草,游荡着各类毒蛇猛兽,休说是凡人,便是得道的剑仙想要进入也不容易。

山谷主人在上空设有禁法,一旦有人从上面下来,立被发觉,下面的树木如有生命般开始扭头转身,土石亦在丛林中翻滚挪动,变化迷阵。

石生一双魔眼,将其尽皆看穿,也不在乎对方如何反应,只管开路向下,直捣黄龙。

飞了十余里路,钻入一道漆黑的崖缝,又行数里,募地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前面大片平原,三面奇峰错列,各挂着七八道大小瀑布,有的匹练横陈,水流激荡,有的玉龙倒挂,长蛇飞舞,到了地面汇成溪流,环峰绕岭而流。

翠峰担玉带,修竹照百花,此情此景扑面而来,让人霎时间心旷神怡。

那溪水最宽处达三五丈,右侧是崖壁,西侧填满许许多多的玉兰花树,树下又有大片的山茶花,花中再长满各色兰花,缤纷似锦,香飘如海。

“哥哥,这里好美。”瑾鱼小声称赞道。

石生皱眉点头:“金蝉那小子应该看这里好玩,一味淘气,冲撞了此间主人也说不定。这些年来我们两家睦邻友好,一向相安无事,偶尔几次见着他们师徒行径,虽是旁门一流,却有玄门正宗的根底,又从未做过什么残忍暴虐之事,想来不会没来由地欺负一个小孩子,咱们先礼后兵便好。”

他拉着瑾鱼沿着溪水行去进,又走了两三里路,见着隔着溪水对面的崖壁上有一洞穴,上面亦有飞瀑倾泻,左右尽是兰叶垂丝,有几丈长短,层层披挂,中间簇拥着一道水帘,若不留心,根本发现不了后面竟是别有洞天。

石生隔着藤萝垂挂看见左右崖壁上刻有字迹,左侧临近水源,字迹较大,是“金石峪福地少清仙府”,右侧挨着洞口,字迹稍小,刻着“金庭玉府灵岩十四洞天”。

金石峪,看着这三个字,石生忽然心有所感,想起师祖奶奶特别嘱咐,齐承基的转世之身不论姓什么,大名如何,乳名一定要唤作金蝉,自己乳名叫做石生,因母亲感灵石受孕,没有父亲,虽随母姓,但后来一直没有取大名,一直“石生”“石生”地叫下来,弄得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姓石。

金蝉,石生,金石峪,今日我和金蝉共同到此,想来必有缘故。

石生正要暗起一卦,忽然水帘后面青光一闪而逝,然后如窗帘般左右分开,后面现出一个又瘦又小,皮肤黝黑,生就一双火眼的怪人,见着石生面容有些激动。

石生看着这人,则有一种极为熟悉之感,仿佛是曾经十分亲近之人,但可以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个人。

那黑面少年却纵身飞跃溪水,抢到石生近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口称:“恩主!”

石生看出他没有恶意,况且以自己道行,既是有恶意也不惧,因此淡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想要看他如何作为,却没想到上来纳头便拜,还叫自己恩主。

他惊讶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叫我恩主?”

少年取出一枚玉环,大只寸许,哽咽道:“恩主转世多年,已不记得我了,这是恩主昔年所赐故物。”他双手把玉环捧还给石生,又再磕头。

石生把玉环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熟悉感越发强烈,仿佛是儿时玩物,却仍想不起来。

少年说:“小畜前生本是山中黑猿,出生不久,母亲为豹子所杀,性命垂危之际,为恩主所救,将我带回洞中抚养长大,后来我通了灵性,为恩主守洞洒扫,伺候多年。后来恩主兵解转世,小畜也愤而自杀,生时手里握着恩主所赐玉环,保有记忆,为避伤害,一直装傻,三岁上父母双亡,受尽欺凌,直到九岁时仗着比同龄人力大,逃离山寨,遍搜南疆十万大山,寻访恩主下落。”

石生轻轻点头:“那你怎么到了这里?”

少年说:“我历尽千山万水,无意中寻到这里,那时候伤病缠身,奄奄一息,又中了毒,多亏遇到这洞中的癫师相救,并说我能走到他洞中便是有缘,应了他的誓言,要收我为徒,我寻思**凡胎,终难寻见恩主,便拜在他门下学些道法……”他哭着磕头,惨兮兮地哀求,“小畜并非有意背叛,另拜师父,还请恩主宽宥。”

石生叹息道:“若你所言为真,前一世自杀为我殉命,这一世自九岁上到处找我,尝尽千辛万苦,虽然拜了师父,也是情有可原,我又怎么能怪你?你如今可有名姓?”

少年说:“我这一生姓韦,名唤韦蛟。”他生怕石生不快,赶紧解释,“当日拜师之时,我便已将前因后果讲明,日后仍然去寻找前生恩主的,癫师当时十分不快,本不想收我,要我在山间待死,后来在洞中耽了半日,又出来说愿意收我做记名弟子,只是要我记得他的恩情,将来等他有难之时,要我求恩主助他脱难。我当时若不答应,必死无疑,为了留下性命,日后再与恩主相见,便答应了,还请恩主责罚。”

石生摆了摆手,把韦蛟扶起来:“他必是算到将来有用到我的地方,所以才答应救你,既救了你,咱们也确实应该还他人情,你起来吧,不必自责,回头我再相加推算各种因果,若你所言属实,以后便跟着我,回头带你去光明顶禀明太师父,这一世就做我的弟子,我如今修习无上神通,正好传授给你。”

韦蛟听完喜不自胜:“小畜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恩主可斩我首级!”

“莫要轻易赌咒发誓,我且问你,咱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你是第一天见着我么?”

韦蛟点头:“前些年听师父说,山那边来了一位魔道散修,外表看上去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长得清秀可爱,但法力高强,似正似邪,疑是魔教高人转世重修,教我们不要去招惹,连平时采药都不可越过南线山脊。我们都谨遵师父法旨,不敢违背半分,只大师兄两年前偶尔隔着云气见过你们,回来给我们说起过。”

345 癫僧

石生把玉环递还给韦蛟:“你说这是我当年给你的?那边已经是你的,还是给你收着吧,我看它玉质极好,本有灵性,但祭炼不甚得法,回头我传你一些法术,把它重新记练一番,可以做一个不错的防身法宝。”

韦蛟拿回去重新挂到胸前,塞进衣服里:“这昼冷环是恩主前生用来守护心神的宝贝,最是能够让人神情志凝,不受魔扰,我因它守护,才没有忘了前生记忆。“

石生问韦蛟:“你可见着我带着的另一个男孩?跟她一般大小,穿着件白色对襟小褂子,里面是个红肚兜,唤作金蝉的。”

韦蛟满脸忧容:“那娃娃果真是恩主的弟子吗?”

石生说:“你果然见着了?”

韦蛟说:“何止是见着!那小孩我见着过几次,这两年常来这边追鸟逐兔,我们谨守着师父的戒律,不敢去接触惊扰。可是这次却听了别人的蛊祸,来这里与我师父为难,师父一位他得了您授意,一忍再忍,他却步步紧逼,口出不逊,我师父终于忍无可忍,施法将他禁入石壁之中,要等事后再来处置他。”

“现在哪里?”

“恩主请随我来!”韦蛟带着石生往西边走,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一处挂满藤萝兰草的石壁前面,“那小孩现在就在里面,是由师父亲手封禁,我无法打开。”

石生双目之中闪烁红绿两色光芒,对着石壁看了一番:“金蝉并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韦蛟不敢置信,“我亲眼看见师父将他封印在里面,然后带着两位师叔一起往那边娄山关九盘岭上去,与仇敌请来的帮手斗法,决一死战。”

“这不怪你。”石生摇头,“你师父封印的并非是真人,而是一枚神符,看样子是道家玄门正宗的手笔,用金蝉的三根头发,竟然连我都瞒过去了,我先前推算,卦象上也显示金蝉被困在这里。是了,对方认定我是魔道中人,想要借我的手捣了你师父的老巢,他们好凭得好处,只是漏算了你师父会让你看家,更不知道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玄门正宗?那定然是昆仑派的!”韦蛟肯定地说,“我师父那仇人,是海南岛五指山黎母教的云九姑,也是个阴险狡诈之辈。当年这洞府主人本有南宋初年一个散仙再次修道,仙去以后将这里封禁,留有仙丹、道书,后来年深日久,地龙翻身,震坏了禁制,我师父发现这里才搬进来,得了丹药天书修炼,却发现少了后面几页,我师父修炼多年,一半推算,一半打听,才得知末后几页玉页符箓被云九姑的师父得去,如今他师父已经兵解数十年,所遗宝物云九姑和他弟弟云翼手中。师父算出未来脱劫,非得拿到那几页道书不可,便设法讨要,期间几次来往成了仇敌。云翼被我师父困在九盘岭内,云九姑数次来斗法,不能取胜,新近拜在昆仑派长老崔黑女门下,我师父携二位师兄如今就在九盘岭跟他们死战。”

“崔黑女?”石生听过这个名号,昆仑派自从一元祖师和憨僧空了不再主事以后,就由下一辈的九位长老共同议事,这崔黑女正是其中之一。但昆仑派的人向来逍遥避世,除了以知非禅师为首的昆仑四友跟后创教宗的半边老尼以外,甚少在人前出现,石生长了这么大,虽然听人给他讲过,但至今一位长老也没见到过。

石生觉得韦蛟的师父癫僧韦秃还算乖巧,这些年对韦蛟照顾有加,昔日还有救命之恩,单冲这份情面便有心要助他一助:“既然这样,咱们现在就往九盘岭去!”

韦蛟施法闭合了禁制,石生用遁光连他一起带起,飞出金石峡,那娄山关九盘岭是癫僧经营许久的另一处巢穴,韦蛟熟识路径,指明方向,疾速飞来。

飞过郁郁葱葱不断起伏的群山,前方九盘岭出现在视线当中,远远望见两个山头上面各站着几个人,北边是一个矮胖的光头修士,不穿僧袍反而穿着一件道袍,身边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少年,隔空指定一口墨绿色的剑光正在跟敌人斗剑。

他的对头站在南面山上,是个又瘦又黑的中年女人,长得奇丑,身上更是邋遢,满面油泥污垢,身上穿着的黑色道袍也是破破烂烂,尽是尘土泥污,皮肤比韦蛟还要黑上至少十个色号,气度却颇为不凡,指定一口白色剑光跟敌人斗得正紧。

不用问,北山那个光头修士就是韦蛟的师父癫僧韦秃,身边是他的两个弟子,瘦得是大弟子姬蜃,前生是个洪荒异种毒蛇,救过癫僧的性命,胖的是他二弟子吴投。

对面的丑女人自然是昆仑派长老崔黑女了,在她身边却没见着韦蛟说的云九姑,也没有见到金蝉,只她孤零零地一个。

崔黑女不愧是昆仑长老,玄门正宗,那一口白光仙剑上下翻飞,矫矫如龙,上面缠绕着道道电光,刺啦啦不断爆闪,癫僧的青色剑光相比逊色不少,他连喷真气,不停催动剑光反击,却仍然被白光稳稳压制住,依石生看来,用不了多久青剑就要被白剑绞碎了。

到了近处,石生并没有莽撞出手,他知道昆仑派向来保持中立,不参与三教斗争,跟癫僧韦秃也没有什么交情,他犯不上拉一家打一家。他所要的,是把金蝉平安地找到带回去,狠狠地揍一顿,顺便帮韦秃度过一场劫数,好还他这些年照顾韦蛟的人情。

石生停在空中,推算查看金蝉去向,韦秃眼尖,大声说道:“这位道友,我的事情,韦蛟都给你说过了吗?我们做了这许多年邻居,我向来退避三舍,不敢稍有侵犯,如今你那小弟子被这老乞婆引诱与我为敌,还请道友出手制止……”

石生也不算了,直接问他:“我家孩儿现在何处?”

韦秃说:“他被老乞婆新收的女弟子领去地下,救她的同党去了,那地底有我设下的乌灵神火阵法,他们绝无可能破解,此时必然已经深陷火阵之中,时间久了,要被神火炼化成灰。还请道友助我破了这老乞婆,我尽快带道友下去解救。”

石生冷笑:“你这是在要挟本座吗?我告诉你们,不管是你,还是那位昆仑派的长老,你们打生打死都与本座无关,只是一个勾引我家孩子在先,一个设阵埋伏在后,都是敌人,最后不管哪一边伤了我家孩子一根头发,本座决不饶恕!”

346 昆仑长老

石生这两年都在两个奶孩子的哭嚎中过得水深火热,他原本无忧无虑,由于辈份小,外貌长得也小,很多人都拿他当老幺看待,他自己常年在山中修炼,少闻世事,不经人情,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都一派天真幼稚。

然而,就在这七八年中,他仿佛突然间就长大了,外貌虽然未变,眉宇眼神之中却带着许多凌厉的气质,当年韦秃用法术隔空遥视看他时,他有所察觉,再跟韦蛟的话验证,知道韦秃见识过自己的神魔,相当忌惮自己,便以“本座”自称,几句话说得老气横秋。

韦秃想要借他的手对付崔黑女,见被识破,十分后悔,甚至魔道中的大佬大多喜怒无常,这下弄巧成拙,恐怕要激怒对方。

他正要设法补救,对面崔黑女却冷笑:“那金蝉娃娃是峨眉派妙一真人前世爱子,你算个什么东西?邪魔外道,掳掠正教弟子,图谋不轨,怕是要打错了念头!”

“混账!”石生怒道,“你这丑妇,焉敢出言不逊!”伸手一指,弹出一道血气。

那股血气仿佛落入清水中的水底,向前飞进一段时间,迅速如小儿胚胎般迅速长大,伸展手脚,体型也急剧变大,数息之际变成了一个高达三十丈的魔头,白发飘扬,红睛吐光,周身红皮紧绷着骨骼,张开一双车**的魔爪,往崔黑女身上抓落。

“好魔崽子!”见这魔头如此凶恶,崔黑女大吃一惊,急忙喷吐元气,将飞剑调转回来,似白蟒缠身,将神魔绞住,剑锋在神魔的骨骼上滑动,发出“咯吱吱”让人牙酸的细响,神魔皮肤,鲜血流淌,不等坠落便燃起猩红魔焰。

韦秃斗剑不是崔黑女的对手,这下松了口气,在旁边看两人斗法。

石生撇他了一眼:“你去把我家孩儿完好无损地带过来,这个丑妇人我帮你解决!”

韦秃仰头看着立在空中用魔爪掰剑的神魔,感觉这魔头比当年初见时候更加厉害了,凶悍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打着魔头一出现,周围山野之中所有的飞禽走兽,全都伏于林间不再动弹,游鱼沉底,昆虫入土,万籁俱寂!

他吞了口口水,双手抱拳,点头道:“前辈放心,我这就去把小少爷请过来!”说完转身腾云驾雾,带着两个弟子往深涧中投去。

魔教之中,凡是能够祭炼神魔的人都是高手,神魔品质越好,主人越厉害,通常不会存在神魔很强主人很弱的情况,因为魔头都是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主人气运稍弱,他们都会伺机反噬,除非是那种长辈养炼许多年的魔头,与儿女弟子代代相传,神魔跟主人家处出感情,就算如此,长辈也得专门炼制克制惩罚魔头的法宝或者咒语交给小辈。

石生把神魔放出来以后,崔黑女再也不敢小觑,认定他要么是才转世不久的魔道大佬,要么就是积年老魔故意弄了个孩童身体扮猪吃老虎,无论是哪种情况都难对付,她一面想法给云九姑等人传音,告诉他们外面来了魔道高手,韦秃已经下去,让他们先退回来。

她暗地里做好撤退准备,面上却狂傲无比,努力施法催动那口仙剑,环绕在神魔身上不断勒紧,剑锋一寸一寸地切进骨头里,终于越勒越甚,不断深入,到了最后,她长啸一声:“邪魔外道,也敢在我勉强卖弄!”

随着她的啸声,那仙剑直切碎了神魔的肋骨躯干等许多骨骼,神魔诺大的身躯被切成许多碎块,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神魔腔子里面就喷出许多魔血,魔血又燃起魔焰,相互融合汇成一团,神魔唯一完好的头颅大声怪叫,在火焰之中旋转飞舞,张开满布獠牙的怪口将仙剑咬住,又有许多紫色的魔焰从他的喉咙里面喷涌出来。

“不好!”崔黑女慌忙施法收剑,那剑被魔头死死咬住,哪里收得回来,落在粘稠如胶,熊熊燃烧的魔焰之中,哪怕她功力在如何深厚也不能持久,很快剑光上血气沾染越来越多,灵性越来越弱,剑锋也开始受损。

眼见随身数百年,毕生养炼的仙剑就要毁于一旦,崔黑女大急,双手结印,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向空中一指,霎时间阴风皱起,铅云闭合,天地之间快速黑暗下来,跟锅底似地笼罩在群山头顶,熟悉之后,黑云炸裂,一道闪电从九天之上往魔焰之中劈落。

石生认得这是昆仑派的招牌,极厉害的五雷天心正法,能够借助天地的力量为己用,是一切妖魔邪祟的克星,自己的白骨神魔虽然不至于挨一道就被劈死,但也得损伤元气。

不过魔教有魔教的手段,石生见阴云闭合,便知道这位昆仑长老要用什么手段,先弹出一点精血,投入当空燃烧的魔焰血云之中,当时崔黑女关心自己的仙剑,双方隔着诺大的血云,又是阴风暴起,并未能够及时察觉。

她那口仙剑是用玄门正宗仙法炼成,又以自身真气养炼多年,本不惧邪污,任由魔火魔血如何焚烧沾染,只是如汞入水,翻来覆去,互不相容。

但石生用心祭炼的这白骨神魔与众不同,他放出来的这个正应午马元,五行属火,而且是火气最旺的,正克崔黑女用五金精铁炼成的仙剑,焚烧片刻便损剑锋,随后神魔咬住剑脊,不停煅炼,开了口子,不断沾染血气。

石生这点精血飞来,融合先前的血气染着在剑上,随后石生把神魔悄然收回,隔空设法,以这口剑去迎接天上降下来的神雷。

这一切都在数秒之内完成,等崔黑女在远处觉察出仙剑传导回来的气息和力道异常时候已经晚了,天雷固然收不回去,那剑被石生以魔法隔空羁绊,急切间也无法收回。

“喀嚓!”雷光洞穿血云,震散魔焰,狠狠凿在仙剑之上。

雷霆之怒何等厉害,染红了半边的魔血魔火瞬息间散做漫天红星,被雷罡余威灼烧,不等落地便烟消云散。

崔黑女那口剑,先被魔法污染,再被天雷轰击,也碎成了铁渣散落林间。

石生笑道:“昆仑派的五雷天心正法果然名不虚传!”

崔黑女的脸变得更加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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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云九姑

石生利用神魔来了个斗转星移,将崔黑女的仙剑去迎她全力勾动的天雷,仙剑早受神魔血气沾染,损折剑锋,玷污灵性,再被天雷轰击,立即成了一把燃烧的碎铁渣。

崔黑女怒气攻心,强自克制,沉声喝问:“还未请教阁下是魔教哪一位高手?”

石生哈哈大笑,崔黑女是昆仑派长老,能这样以“平起平坐”之资看待他一个后生小辈,这种感觉让他心情大好:“我的大号,量你也没听说过,只记得我的法名在宥即可。”

傅则阳有很多名好,他的本名叫“则阳”,魔道尊号“至乐神君”,道家法号“天运真人”,都来自于《庄子》,石生也从庄子里摘了个“在宥”作为自己的道号和尊号。

在宥?

崔黑女脑海里急速闪过记忆中魔教尊者级别以上的高手,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号。

在她看来,面前这个家伙虽然看着面嫩,但精气内敛,神识凝练,水平竟比许多道家玄门正宗的长老还要高,不在自己之下。其练就神魔,所展现出来的魔道实力,亦胜过已知毒龙尊者、西方野魔、布鲁音加这些赫赫有名的大魔头。

至于光明教主傅则阳……

她心中充满着怀疑:傅老魔的大名我久有耳闻,其教下左使陈玉凤,右使邓八姑,四大护教法王,九烈、赤尸、火灵、红莲,乃至于五路正负掌旗使俱是一等一的盖世魔头。

但这些人都是半路出家,并非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据说傅老魔也有五六个传习血神经的徒弟,但常年待在海外,向不踏足中土,难知深浅,但就算魔法再高那也应该有个限度,若是连这些人的徒孙都如此厉害,他们的师父傅老魔又会强大到什么强度?

年初时候五台派许飞娘到处串联,找到自己,说起光明魔教逆天行事,欲以魔道临天下,罢黜佛道,已经弄得天怒人怨,她师兄太乙混元祖师已经炼成天魔诛仙剑,要登高一呼,邀请天下有识之士,在圣姑赴约之时往光明顶上共讨之。后来不久自己先后接到了昔日同门半边老尼和大师兄知非禅师发来的飞剑传书说起这件事,共诛魔教已经是势在必行。

她远远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白衣少年,眉头紧皱:如果傅老魔的重孙儿都这样厉害,这场仗也不用打了,不管凑多少人去了也是以卵击石,还不如直接投降保全性命!

石生看她绷着一张黑脸,紧皱眉头瞪着自己不说话:“本教规矩,要以光明普照众生,不以杀戮为事,只以魔制魔,以恶惩恶罢了。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厉害,快点传音让我家孩子出来,若他还是完好的,我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

崔黑女面上阴晴不定,忽然在心中打定主意——她要试试这小魔头的深浅!

“魔头休要夸口!我昆仑派乃玄门正宗,焉能向你低头认罪?那小孩乃是我辈人物,峨眉妙一真人的屡世爱子,你魔道想要染指,那是万万不能!”她双手上举,在头顶上方结印,身子直往上升,又引得风云变色,罡煞鼓荡,充满千沟万壑。

石生也怒了,跟旁边的韦蛟和瑾鱼嘱咐:“我来斗这不知死活的丑婆娘,你们俩下去找金蝉,瑾鱼,他若是不听劝,你就用龙雀环套了他的脖子,先狠揍一顿,待我发落。告诉他,若再不听话,我就放出神魔去拿他了。”

韦蛟看着漆黑的苍穹上面电蛇狂扇,担忧地说:“恩主,你要多加小心。”

石生挥了挥手:“去找你师父去。”

这九盘岭亦是癫僧韦秃用心经营的所在,韦蛟常来常往,路径十分熟悉,自在前边带路,瑾鱼紧随其后,飞入岭上,从洞口进入。

却说韦秃为了渡劫,设法擒了云九姑的弟弟云翼,又摄了她的真形,逼迫她交出天书末页和毒龙丸,云九姑不舍,独自逃走四处求援。

寻了半年多,先找到昔日的故交天狐宝相夫人。

宝相夫人早已从良多年,她丈夫崔晴现为光明使者,在总坛左使陈玉凤麾下听令,两个女儿深得傅则阳的喜爱,亦在总坛。

当年被应配给崔晴,她心中多有不甘和委屈,但知道傅老魔神通广大,心狠手毒,不敢背叛丈夫,多年清修下来,道行日渐增长,三重劫数在总坛支援协助下轻松渡过,心思清明以后,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把过去那些放荡之心尽数去了。

凡心即去,道心立起,修行进境一日千里,在光明教全国调度之下,数次立功,被傅则阳提拔为青木旗掌旗右使,如今暂代行正使职务。

云九姑跟她过去曾经做过许多年的闺蜜,后来疏远,断了联系,这会云九姑找上门去,她正忙着,光明教内正在准备对付未来的六大门派围攻之劫,全世界总动员,南北两极的物资源源不断运过来,五行旗日夜开工,加班加点地精炼各种原材料制作大规模杀伤性的核武法宝。

傅则阳算计到这次劫数将会有两三个金仙级别的高手,稍差些的更是多达十来个,天仙级别的更多,因此做了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除了手上的太虚仙环,着陈玉凤和邓八姑带人另炼十三支诸天星辰秘魔神梭,四位护教法王和五行旗掌旗使也要各自祭炼一种,威力最差的也得能炸碎千里方圆的海陆空间,数量越多越好!

宝相夫人管着千万教众,既要主持祭炼那万蛊腐星雷,还要调度生产,为总坛和河北提供物资,哪有心情管她的闲事。

但是昔日闺蜜求上门来,不能直接否决,她给云九姑指了两条路:“第一条是把道书跟毒龙丸给韦秃,把弟弟换回来。”

云九姑说:“那两样东西已经被我送入一处山阴冰穴之中,当初自己想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能把恩师遗物交给外人,便行了此法,万一妖僧用强,就利用冰穴风力将其化去,现在想取出来非得有纯阳法宝不可,韦秃算出东西在哪里,没有纯阳法宝,只能干瞪眼没辙,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

宝相夫人说:“这个也有解法,你可到云雾山东南坡上找三个小孩,其中年长的那个是本教教主嫡系传人,他有能力从冰穴里面把东西给你取出来。”

云九姑面露为难之色:“一来先师遗宝,就此给了外人我实不甘心,二来那韦秃不止要东西,竟然还放出话来,非要娶我为妻不可,我虽然过去也曾行事荒诞,但宁肯死了也绝不能嫁给那个妖僧的!”

“你按照我说的去云雾山找人,至要求的那小孩心动,他会为你调解的。”

云九姑只是摇头不肯,然后央求宝相夫人出手助她。

宝相夫人又说第二条道路:“我这里卦象显示,从这里向南三百里之外的深山之中,有一位玄门中的高人,她与你有师徒之缘,你可以去求她,她要收你为徒,你可答应,然后她自然会出手为你主持公道。”

云九姑按照她说得,往南行了三百多里,费了几天功夫才找到那位高人。

不是高人难找,实在跟她印象中的高人形象相差太多,崔黑女又黑又丑自不必说,还十分邋遢,脸上手上满是污垢,身上灰尘破土,形如一个乞丐,云九姑有洁癖,先没认出是高人,后来认出心里又无法接受,不愿意拜师。

崔黑女知道她来,见她在周围晃了几个来回,远远窥视,只不肯来拜师,心中不悦,决定不再收她,恰好她另一个弟子来见,说起云九姑的事,云九姑才知道人家早觉察自己了,为了弟弟只能现身当面跪求。

崔黑女断然拒绝,不肯收她,任她怎样哀求也没有用,还让她赶紧滚蛋,不然就要用飞剑取她首级。云九姑无奈,哭着起身要求再求宝相夫人,还是那位先入门的师姐替她百般求情,终于说得崔黑女回心转意,才收下她。

韦秃那点道行并不被崔黑女放在眼里,把一切都说妥以后便带着两个徒弟来救人,最先的打算是,让云九姑到九盘岭救人,崔黑女带着大弟子朱藐到云雾山,韦秃一出来她便将韦秃宰了,不想韦秃提前算出,竟然不在云雾山提前来到九盘岭,崔黑女扑了个空,正要入谷时遇着满山乱窜的金蝉,算知是妙一夫妇的儿子转世,金蝉没遇到过外人,见着漂亮姐姐要杀坏人,便自告奋勇一并前往……

韦秃在九盘岭山腹中布下的禁制十分厉害,下面连通地肺,利用昔年白骨道人何巨赠送的一把黑眚丝将人困住,下面沟通地肺里的黑眚煞气,这样黑眚丝有了根本源头,被他用法力祭炼,像人的头发一样越生越多,越来越密,不但阵法威力不断增强,还能割下来带到别处去用来伤人。

黑眚丝是玄阴法脉的独传法宝,天下玄阴法脉分为两支,嫡传是天淫教主这一支,传下三个徒弟,谷辰、鄢什、何巨,另有一脉是轩辕法王,不过轩辕法王的师父西海老魔又在其中添加了其他法术,威力虽然更大,但有失精纯。同样是玄阴神幕,谷辰哥三个放出来时是纯正的油漆黑,轩辕法王师徒放出来是暗金的会员色。

韦秃得了黑眚丝,按照自己的少清仙法祭炼,填入了甲木和癸水精气,炼出来的黑眚丝黑中带青,并非融合在一起的墨绿,而是黑色的丝气里面夹杂着一丝丝的青气,又奇冷无比,黑丝像水草一样摇摆,飘摇到哪里,那里的气温就急剧下降,滴水成冰。

云翼被他禁锢在洞穴深处的石台上,周围都是不断摇摆的黑眚丝,为了避免人被一下子冻死,他在石台周围设下了一圈乌灵神火,这火也是阴火,人被灼烧会产生特别温暖的错觉,实则亦是奇寒无比,专能销骨熔筋。

云翼被困在这里大半年,若是能够明了身上的寒冷是黑眚丝带来的幻觉,能够凝神定志,全心内敛,形神相守,黑眚丝无法勾出他的魂魄,也损害不了他的肢体,便能无事。

但这种功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佛道魔三教正宗都有对这种身体感官真假的觉知的训练,还要日积月累,练出功夫来才能抵挡,云翼旁门出身,开始几天还能勉强坚持,之后越来越冷,冷得透彻骨髓,迫不得已去火里取暖,先把手指脚趾相继熔去,他知道厉害到石台正中央,但很快又冷得受不了,感觉连思维心神都给冻住,全身凝成僵尸……无法又只得艰难爬到周边火圈里,如此反复。

云九姑三人来时,云翼的手脚都已经熔掉,成了“人彘”一般,凄惨无比,不但云九姑悲愤交加,连朱藐和金蝉也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即杀了韦秃。

三人动手破阵,刚斩断外围的黑眚丝,韦秃就带着两个徒弟赶到。

双方展开恶战,云九姑不是韦秃的对手,那位大师姐朱藐却厉害,她本是大明皇室,当今圣上朱镭的女儿,从小不爱荣华富贵,只想修道,数次从皇宫里跑出来流落民间,期间赶上洞庭湖大水,百姓迁徙,她受了不少磨难,遇着崔黑女,被收入门下,学了一身昆仑派的玄门正法,更有六口神钩,那钩非金非石,像是木质,坚硬更胜钢铁,放出去便是六道青影,无坚不摧,韦秃跟她斗剑竟然落入下风。

云九姑先斩了韦秃的二弟子吴投,又去帮着金蝉杀他大弟子姬蜃,姬蜃抵挡不住,急忙吐了口毒烟遁走。

金蝉年纪虽然幼小,但天资聪颖,得石生手把手教授傅则阳亲传的大小光明剑诀,数年之间已经练得颇具火候,单以剑术论比云九姑更胜一筹,跟朱藐围殴韦秃,韦秃一口剑遮拦不住,恨得要死,便发动禁法,射出漫天绿箭光雨。

韦蛟带着瑾鱼下来时,正逢禁法发动,迎面射来千百道尺许长的绿色剑芒,由光和冻气凝成,里面包裹一重毒气,都有尺许长短,密密麻麻,满洞乱射。

韦蛟见状大吃一惊:“不好,师父发动禁法,咱们快跑!”

348 太姥姥

癫僧韦秃发动禁法,发射出千万道绿色光箭,那是用乙木精英糅合南极玄冰炼成,内含剧毒,箭光还未射到,那迎面而来的寒毒之气就要将人冻毙!

韦蛟吓得半死,赶忙拉住瑾鱼胳膊要带她走,瑾鱼年纪虽小,甚有主见,振臂抖开韦蛟的手,将前生的宝贝天遁镜取出,平端于胸前,向前喷射出五色豪光,迎着那射来的千百支光剑一照,瞬息间光散冰融,成了无数点毒雨,被彩光冲撞着倒迸回去。

韦秃见云九姑拜了昆仑派长老为师,日后再也无法逼迫对方交出天书灵药,索性把云九姑姊弟全都杀了,以泄心头之恨,因此使出全力攻击敌人,不但发动了事先布置好的阵法,还把天罡灵火、青阳神锋等几件镇山之宝全都施展出来。

他倒是谨记着石生的话,不敢伤害金蝉,趁乱放出乙木天罗,要把金蝉罩住掳走,却吃朱藐用事先练好的神符发动灵真八洞玉景天雷,几乎将乙木天罗震碎。

韦秃惊怒交加,感觉到禁法被破,竟然来自身后,吃吓不小,回头见着韦蛟和瑾鱼,才悄悄松了口气,见瑾鱼手上所用古朴铜镜竟然有诺大威力,欣羡不已,他知道石生厉害,倒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把手一扬,放出一片清光去罩向韦蛟和瑾鱼:“小友暂停施法,莫要用宝镜破我灵光!”

瑾鱼稍稍住手,任由他用清光罩住,拢向身边。

韦秃见这小丫头虽然稚嫩,绷着一张小脸,倒颇具气势,不敢小觑:“小友,你跟外面的前辈如何称呼?”

瑾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严肃地盯着前方在朱藐身后御剑斩黑眚丝的金蝉:“大哥说要你不许胡闹,立即跟我回去。”

金蝉大声说:“我没有胡闹,反倒是你,竟然跟这样一个害人的妖僧在一起,你看石台上这位道友被他害的多惨?只因为不肯给他丹药他就下如此毒手,我已经答应九姑,要跟朱姊姊一起占了这贼秃,救回他的弟弟。”

瑾鱼沉声说:“我不管你说什么,大哥也不会管,只要你立即跟我走,大哥说了,你要是不听话,让我狠狠揍你,再要负隅顽抗,他就要放神魔来将你捉那归案!”

金蝉不怕瑾鱼,但是他怕石生,尤其怕他的神魔,想要反驳,却不敢顶嘴。

云九姑闻言,赶紧说:“金蝉不用担心,你那兄长是魔教中人,跟韦秃这种妖僧自然是见面即臭味相投,同流合污的,你本是峨眉派掌教公子,玄门正宗的孩子,只是机缘巧合被魔头收养了,命中注定仍然要回到玄门正宗去,今日遇着我们,正是契机到了,咱们先斩了这妖僧,然后出去跟我师父会和,再一起回昆仑山去……”

瑾鱼越听越难忍耐,脆生生地喝骂:“大胆妖妇,敢离间我们兄弟感情!”她又把天遁镜拿出来往云九姑照去,云九姑使用黎母教秘术躲开。

双方恶战,单是一个韦秃,火力全开之下,朱藐三人就抵挡不住,这回加上韦蛟和瑾鱼两个,虽然瑾鱼年幼道歉,但手上的天遁镜威力奇大,胶着片刻,对面三个越发不敌,只能按照崔黑女传音所示,放弃营救石台上的云翼,顺着山洞向外面且战且退。

韦秃得势不让人,乘胜追击,越来越凶,金蝉法力最弱,虽然韦秃的攻势大多放在朱藐和九云姑身上,但就算余威,他也抵挡不住。云九姑察觉韦秃对他的忌惮,在自己抵挡不住的时候,若有意若无意地占据有利地点借金蝉的势挡枪。

金蝉拼命苦战,把吃奶得劲都使出来了,飞剑一次次被震飞,再一次次设法召回来,始终跟朱藐保持并肩御敌的状态。

终于三人退出洞口,韦秃咆哮着催动青阳神锋和天罡灵火,驾驭千万道青芒锋刃外面裹扎无量烈焰疯狂杀来。

朱藐急道:“九姑你带金蝉先走,去跟师父汇合!”

云九姑答应着,要带金蝉去找崔黑女,转回身刚要施法飞起,猛然间看见前方百丈之外的一株大树上站着个庞然大物,身高过丈,满头红发垂到腰间,双目中红光闪闪,口中不断喷出黑红色的魔烟,顿时吓了一跳。

再看左右通路,谷口、崖巅、涧下……所有能够逃走的方向,全都站着一个神魔。

云九姑吃惊不小,赶忙跟朱藐说,朱藐急忙再次发动神符震开韦秃,三人共同飞向一边凝神戒备,金蝉小脸煞白:“那是我大哥的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这下惨了……”

朱藐用玉符传音联系崔黑女,不管怎么施法催动神符进行呼叫,那边总是没有应答。

金蝉撞着胆子上前几步,挺起小小的胸膛:“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顽皮胡闹,不管他们的事。”

韦秃抢出洞外,大声喝骂:“姓云的贱婢,你这下可知道怕了?”

这时洞口正对不远处的山梁上红光闪烁,石生在魔光之中现身,凌空飞来,悬浮在众人头顶,居高临下,冷冷地说:“瑾鱼,把你弟弟铐了!”

瑾鱼一言不发,取出龙雀环,就要来锁拿金蝉。

朱藐把金蝉揽在身后,用六道青光阻拦龙雀环,喝问石生:“金蝉是玄门正宗弟子,既然遇着我们,可以脱离苦海,焉能再入魔窟?魔头,我问你,我师父哪里去了?”

石生冷声道:“你师父?就是那个又黑又丑的妇人么?她不知好歹,跟我斗法,被我破了她的法宝,将其打成齑粉了!”

“胡说!”朱藐不肯相信,“我师父乃是昆仑派长老,神通广大,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魔头能够伤害得了得?”

石生无所谓地道:“你不相信,那也无法,你和韦道友之间有什么仇怨我不管,但是须得把我们家孩子放还回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你便不客气又能如何?大不了以身殉道,今日也是死得其所!”她跟云九姑小声说,“待会我发动天雷,跟着魔头拼命,你带上金蝉快走,昆仑山太远,你去四川峨眉山,拜见妙一真人诉说此事,请他做主。”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石生把她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今天有我在这,谁也别想把这小子带走,大不了我把你们俩都杀了!”

他话音方落,周围十二个魔头有六个放声长啸,剩余六个合身团成一团血光飞来,往中央扑向二女,朱藐将手上六柄神钩分散开来去抵挡六魔,云九姑带着金蝉身剑合一穿空而起,蜀地在西方,她却反其道而行,往东北方向逃窜。

六团血光被钩形青影击中,乍合骤分,飞离数丈,身体展开,似婴儿初生,恍然变大,再次往中央扑过来,朱藐再用仙兵相迎,被神魔每人抱住一柄钩子,腾空飞去。

另一边云九姑带着金禅也被一尊守在东方的神魔挡住,魔爪张开,抓碎剑光,第二爪直抓云九姑上半身,云九姑惊叫一声,瞬息间使用七八种法术,但作用在神魔身上,毫无用处,把什么连头带肩膀一柄擒在爪子里,另一只手则把金蝉拦腰擒住,来向石生复命。

这时候剩余的五尊神魔共同扑向朱藐,朱藐急忙打出护身法宝,仅仅支持了不到五秒钟就被神魔抓烂。

眼看她就要被神魔撕碎扯烂,忽然有个急促的女人声音在山间响起:“石生你不能杀他!”随后一道白光从天边飞来,速去奇快无比,转瞬间到了近前。

白光闪去,现出一个中年道姑,满头银发,手持龙头拐杖。

石生看着她,忽然皱着眉头问道:“你可是姓崔么?”

来人正是凌浑的合籍发妻,白发龙女崔五姑,她看看被神魔擒住的二女,就像是被怪兽叼在嘴里的少女,稍有差迟就要被魔吻啖肉吸血,吞噬魂魄,她有心要施法先把人救下来,但又怕时间上来不及,导致二女死得更快。

最后,崔五姑常常叹出一口气:“我就是崔五姑,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太姥姥。”

石生思索了下,在空中鞠躬施礼:“曾孙儿拜见曾祖母。”

见他还认这么亲,崔五姑暗暗松了口气,用手往朱藐一指:“你道她是哪个?”

石生看着朱藐,心存疑惑。

崔五姑问:“你太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你外祖母当年用什么武器吗?”

“六甲神钩!”石生脱口而出,随即仿佛被闪电劈中脑袋,呆愣了一下,赶忙招来那六个魔头,把每个魔头抓住仙钩拿到手里,仔细一看,果然跟叔伯长辈们说得一样,六柄钩皆为木质,却比钢铁更加坚硬,上面分别刻着甲子、甲戌、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六甲名讳,这分明就是外祖母当年用的六甲神钩!

他修炼血神经,如今已经颇有成就,外部条件达成,内心便有所感知,顶着那被神魔禁住的朱藐,有些不愿意相信。

崔五姑说:“不错!她便是你的外祖母凌绿华的转世之身。”

石生面色十分严肃,目光从朱藐身上转向崔五姑:“我听长辈们说过,我外祖母绿华仙子因我外祖父和母亲尽皆死难,对于仙道心灰意冷,发愿以后再不修行,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太师父才跟她断了师徒情分,送去人间投胎,并保她一世荣华富贵。怎地她这一生竟然又被人逼迫,重返仙道了吗?”

崔五姑叹气道:“她累世积修,颇有仙缘,虽然一时厌弃仙道,但在仙道早已经打下根基。这一世她出身皇室,却从小厌恶红尘,向往世外,屡次求索,终于得入昆仑教下。”

石生闷头不语,过了片刻才说:“即使这样,我今天却是不能杀她,只是恐怕今日放过她,来日她却定要与我为敌。崔黑女欺人太甚,被我让神魔撕零碎炼化了,未来光明顶上,八成会多一路昆仑派,她应该也会上山为师报仇……你把她带回去吧,若要她活命,就别让她回昆仑派,带回你和凌真人新创的雪山派,不然的话,今日我和她情缘已然斩断,下次再见着,绝不会手下留情了。”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太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

崔五姑点头,又问:“那云九姑……”

“也一并带走。”石生说,“毕竟您是长辈,开一回尊口,她又曾经做过我的外祖母。”他跟韦秃说,“你把那人的弟弟也还给她,必须稀罕那毒龙丸,你的劫数我帮你度过就是了,至于韦蛟说的那末几页道书,也没有什么稀奇。我已经推算明白,那少清仙府前代主人也不过是个散仙,就算把秘籍全部修成,不过是地仙住世,我自身所学甚杂,除了魔道大法,玄门正宗的功夫也会几门,等回头传你几个法门,必能入地仙之境。”

韦秃闻言大喜,欢天喜地跑回洞去从石台上把云翼拎出来还给云九姑。

朱藐从魔爪之下脱身,赶忙过来拜谢崔五姑,她们娘两个是早就见过面的:“母亲,那金蝉是峨眉派掌教齐真人之子,咱们不能……”

崔五姑以眼色制止她继续说下去:“那是峨眉派和光明教之间的事,你才有多大道行,也敢管这两家的事?”

等云九姑哭着抱住云翼,崔五姑怕再生枝节,跟石生告辞,将龙头拐杖一晃,足下升起一团五色祥云,托着二女破空飞起,直往西边大雪山方向飞去。

在云上,朱藐问崔五姑:“难道以母亲的法力也斗不过那个小魔头吗?”

崔五姑叹气道:“若是我全力施为,或可将其击败,要想将其彻底灭绝万万不能。”

朱藐大吃一惊:“那小孩竟然如此厉害?”

崔五姑说:“他是光明教傅教主的嫡传徒孙,数次言明指定的未来教主接班人,从小在武当派长大,修炼武当道法,后来被傅教主接去带在身边传授魔道神功,身兼正邪两家最厉害的法术,你说厉害不厉害?你师父亦是玄门正宗,虽不如我,却也是响当当的昆仑剑仙,这次却死在他的手上,你说厉害不厉害?”

朱藐不敢相信:“师父她真的死了?死在那个小魔头的手上了?”

见女儿这样,崔五姑满面忧愁:你爹不认你,雪山派你是不能也不愿回去的,但是你若回昆仑派,肯定会如那小孩所说,未来杀上光明顶为你师父报仇的……这可该如何是好?



349 紫青兜率火

韦秃深知光明神教势力庞大,得知石生并非是魔道前辈转世之身,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有如此成就,万分惊诧之余,起了依附之心,把石生请回金石峡仙府之中,让徒弟采摘仙果山泉,亲自沏好香茶款待石生,又提出来,要把仙府让给石生。

石生沉吟道:“我来这里潜修也是机缘所至,不能在此久留,明年就要带他们回光明顶去,不过太奶奶将我送来这里,这里又含着我和金蝉两人的名字,想必别有深意。”

韦秃得他赐下灵药,虽然与毒龙丸不同,但同样能够助他锻体塑魂,渡过天劫,十分感激:“道友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来,这洞府并非是上一位散仙所留,建造之人应该更加久远,并且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或者法术。我曾经有一次在后洞入定,有过些微的感应,我施法搜寻,四处破壁掘地,只是寻找不到,道友既然有些因缘,法力又高我十倍,不防用心试试,看看能否有所得也说不定。”

石生按照他所说来到后洞,把人都打发走,独自面壁打坐,先用卦象推算,再用魔神感知,越来越觉得这座仙府跟他有种冥冥中的联系。

到了第四日午时,忽然前方石壁里面传来风雷鼓荡之声,过了片刻,声音越来越响,他感知到有一件东西在岩石里面正从远而近,迅速飞到面前。

“砰!”面前石壁如同玻璃般被震得支离破碎,轰然塌裂。

石生这些天早有所感,做足了准备,那洞中迎面飞来三朵碗口大小的紫色烈焰,震碎石壁之后便往上飞,先迎上他设下的太极阵法,那武当派嫡传禁制竟然不堪一击,黑白两仪真气所凝成的太极图案被这三朵火焰一烧即溃。

这三团真火瞬间毁掉禁法,紧接着要在熔穿洞顶岩层破空飞走,石生急忙将日月五星轮催动起来,三道光轮飞起来,疾速涨到车轮般大,分作红白蓝三层,相逆旋转,当中五颗星喷出光柱,飞向三朵神焰,将其牢牢吸住。

紫焰自生灵性,仿佛三团火焰精灵,不断跳动飞舞,一面剧烈燃烧要熔化五星所发光柱,一面要强行挣脱,觅得自由,震得日月五星轮不断颠簸颤抖。

石生连喷真气,勉强将日月五星轮稳住,洞穴里面又有东西飞出来,是一道龙行精光,石生急忙放出南明离火剑去将其阻住,那东西速度又快,力道又是奇大,反震回来的力道让石生胸口窒息,气血翻涌。

他无法同时面对两样宝物,休说收取,就这样僵持下去,时间一长,两边都要飞走。

石生正要考虑放弃一样,好在这时韦秃、韦蛟、金蝉、瑾鱼四人从前洞赶来,他将南明离火剑收回来,喝道:“别让这件宝贝跑了!”

那到龙形光气脱离南明离火剑的束缚,才越过石生,韦秃便放出青阳神锋,共是三百六十五道乙木精气凝就的神锋利刃,结成千叶莲花状,急速旋转着迎上去,想要将其逼停,哪知这道白光银龙厉害无比,撞进旋转着的青阳神锋里面,喀嚓嚓,声响不绝,木屑纷飞,顷刻间三百六十五道神锋全部断折!

其实韦秃并非没有看出对方是金属法宝,自己的木行法宝,正北对方克制,但他这青阳神锋里面,虽然以木为主,但还有一种天罡灵火,木为根本,火为前锋,并不怕金属性法宝克制,过去与人对敌,敌人的飞剑法宝落到神峰丛中,只一绞就能让对方锋利的飞剑宝物熔化成渣,再厉害的仙剑也要损折剑锋,因此才仗之作为镇山至宝!

可今天遇到的这东西太可怕了,非但能够以金克木,竟然还能克火,韦秃欲哭无泪。

韦秃法宝被毁,龙形光气便要从众人头顶上空飞走,韦秃再要施法阻拦已来不及了,亏得瑾鱼眼疾手快,及时发动天遁镜,银光被天遁镜所发彩光一照,势道略缓,金蝉和韦蛟同时身剑合一冲上去,剑光围绕龙形绞住,金蝉使出分光捉影之法,将其一把抓住,拿在手中,是一道龙形玉尺,通体仿若银质,光芒闪烁,沉甸甸的,重量更胜纯银。

四人走进石生,正逢那三团紫焰见无法挣脱吸力,竟然反扑过来,要把日月五星轮连同石生一起烧成灰烬,石生正在全力抵御,石洞之中又有金铁交鸣之声,石生大声喊:“快!又有法宝要飞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果然里面又飞出四道宝光,韦秃、韦蛟、金蝉、瑾鱼同时放出飞剑法宝进行抵御,但这些法宝逃遁力道都是奇大,又对人法术专有克制,尤其克制魔法,石生要是敢放出神魔来,不说别的,碰着那三团紫焰便要被熔化烧成飞灰。

几人把吃奶得劲都使出来了,最后还是韦秃和金蝉先破局,韦秃将他面对的一个圈子收了,在他之后,金蝉也收到手中一枚心形玉环。

石生苦苦抵挡,那三团紫焰不断进逼,他看出这三团火焰太过厉害,打算只留一朵,其余两朵任由其飞走,但这三团火焰同进同退,很快逼到轮前三尺之处。

先前是他用五星轮吸住三火,怕它们跑掉,现在是努力向外推撞,怕它们钻进轮心,将宝轮熔化,但石生使尽了力气,三团仙火仍然不断靠近。

经过跟这三团火焰反复拉锯,石生对他们也有些了解,忖度自己苦修多年,自诩道行法力远远高出侪辈,这日月五星轮既是前古奇珍,又经仙人多年精心养炼,到自己手里也已经有八年之久,其威力巨大,已经被自己仰仗为最厉害的宝物,现在对付三朵无人操纵的仙火就如此狼狈,实在很不应该。

不管了!好歹要拼一拼!

石生日月五星轮至少有三成希望扛住焚烧,他决定试一试,如果真被熔化焚毁,那么这玩意也不配做自己最仰仗的宝物,日后遇上厉害的敌人,照样吃亏。

他忽然收转法力,改推变吸,那三团紫焰猝不及防,全部扎进五星轮核心当中去了。

下一秒,大片浓浓的紫色光芒自轮心迸发出来,最厉害的五星处在紫焰之中就要熔化,石生从手指滴出精血,伴随真炁注入轮中,催动宝轮高速转动。

若是平常时候,日月五星轮真的扛不住这三团紫焰焚烧,但现在被石生全力催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飙转,将紫焰散发出来的能量不断散发出去,紫焰迸发一股热量,不等星轮熔化就被外面去,到了月轮之中,紫焰再迸发一股热量,再被向外传递。

终于,火焰力量持续迸发与宣泄达到了平衡,石生才稍稍松了口气。

金蝉他们收得了法宝,都聚拢过来,石生说:“这里危险,紫焰随时都有可能时空,一旦迸发开来,一点火星就让你们都熔化了,宝物收完了,你们都到前洞去!”

韦秃带着三个小孩离开,石生继续炼宝,僵持了半日,紫焰专为柔和,石生发现这三团火焰亦有层次,与寻常火焰不同,便生出来一个想法,他全神贯注,以神御气,以炁御火,用日月五星轮磨动仙火,将紫焰炽热的温度剥离开来,输送到最外面的日轮,再把其中的亮光输送到中间的月轮中央,再设法祭炼剩下最核心的部分,留在星轮之内。

这样一丝丝地磨炼火气,那三团仙火越来越小,越来越纯,最后只剩下紫色的灵光跟五颗星星融为一体,化为五颗闪耀的紫色亮星。

中层的月轮更忙越发强烈了千百倍,而且阳尽阴生,热中生寒,所发光芒越发凄冷。

外圈的日轮所吸收的是仙火青色的外焰,原本赤红色的烈焰这回都变做纯青,看上去并不如何强烈,温度却比原先高了千万倍!

石生把全新的日月五星轮把玩了一会,重新化作手镯戴在手腕上。

从后洞出来,前洞除了韦秃等人,还多了一位手持竹杖的青衣少年,坐在那里,气若凝渊,面带慈祥地看着石生。

虽然没有见过面,石生依旧心有所感,正要张口,瑾鱼大声介绍:“哥哥,这位是东极大荒山上的枯竹老仙,他说你待会就能出关,你果然出来了。”

竟然是大荒二老的枯竹老人!

在他面前,石生可不敢拿大,赶忙上前拜谢前番在幻波池的指点之恩。

枯竹老人轻轻点头,正要说话,目光落在石生手腕上的日月五星轮上,赞许道:“你果然还是成功了,这三朵紫青兜率火可是艾真子留给他人,他竟然算错了,可见天数难测,大道难觅,非人力所能遍急。”

石生好奇道:“我收的那三团火焰是叫紫青兜率火吗?”

“正是。”枯竹老人介绍,“艾真子本是仙界的金仙,后来被贬谪落人间,先秦时在时,峨眉派的镇山之宝紫青双剑,还有三朵紫青兜率火,天心环等几件天府奇珍,都是他从仙界带下来的。等他再次功德圆满返回仙界时候,把这些都留在了人间。这金石峡少清仙府就是他一手所建,留下的宝物封存在洞中,留待有缘,主要就是你和金蝉了。他应该还留有一份青柬,注明宝物归谁所有,以及如何炼法,大约是后来变了天数,他那青柬预算错误,无颜现世,便自动燃烧化灰去了。”

金蝉闻言喜道:“艾真子留下的这些宝物,都是留给我和大哥的吗?”他说着斜眼看了瑾鱼一下,满脸得意。

瑾鱼哼了一声,把前些天收到的圈子扔到地上:“给你就是了!谁稀罕要!”说着却撅起小嘴,眼眶含泪,一副随时可能哭出来的样子。

金蝉又把她弄生气了,十分开心,从地上捡起圈子,从左手抛到右手,再从右手抛到左手,冲瑾鱼挤眉弄眼,瑾鱼恨恨地转过头抹眼泪,不看他。

这枯竹老人,被李静虚评为宇宙六怪之一,虽然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属于旁门一类,但若单论道法强大,已经不比金仙稍差多少。他真身遁在大荒山无终岭下的山谷里,隐在灵竹之中参那枯竹禅,元神赶来中土转世投胎,积累善功。

当年傅则阳初得血神经,在南疆之中潜伏苦修,因血气漫天,无法隐藏,正一筹莫斩之时,恰逢枯竹老人那一世投生在南疆,满头红发,采药救人之际遇着傅则阳,藉由昔年跟石神宫主打赌所积下的一段缘分,给傅则阳说了他的办法,傅则阳才先后两次投胎,借着胎中血气遮掩魔光,终于将血神经修炼至大乘。

后来枯竹老人这具肉身落到另一位异派散仙手中,闯出了红发老祖这个名号。

这段历史傅则阳在武当山时给石生讲过,石生知道但凡这类前辈高人行事,绝不会只顾眼前,很多事情动辄牵扯几百上千年,再联系朱樱临走时候所说的话,心中略有所感,便让大家把在后洞收取的宝物都拿出来。

艾真子在这仙府后洞共留下了四件宝物,最厉害的是那三朵紫青兜率火,此火乃是仙界紫清玉府太虚宫灯上所结灯火,被几位谪仙下界时候取来抵御天魔之用,先后共有七朵,艾真子所藏的这三朵是最大的,威力极强,除了无物不焚之外,另有许多妙用。

金蝉得到的那柄龙形玉尺叫做玄阴简,他另得到一枚心形玉环,名叫天心环。

枯竹老人也拿出一枚心形玉环:“此宝是九天仙府的奇珍,你这一枚是阳环,由艾真子带下界来,他重新飞升以后,将此环留在人间。我这一枚是阴环,由青帝之子带下界来,当年我用一粒宝珠跟他换来。此宝在上界分离,如今到了下界合璧,可谓是天数使然。”他看了看瑾鱼,摆手唤她,“我就把这宝贝给你,此宝最能守护心神,不但能够保护自身元神不受魔扰,还能保证法宝法术不受魔制,另有许多妙用,将来见了你家教主他自教你。”

瑾鱼愣着,有些不知所措,金蝉也愣住,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打算待会没人了,用自己那枚天心环去哄瑾鱼呢。

石生说:“既然是枯竹前辈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不过你却要心知,将来万一前辈有什么用得找你的,不许推辞。”



350 武当封山

艾真子留下四件镇山至宝,紫青兜率火被石生得了,天心环阳环归了金蝉,枯竹老人送阴环给瑾鱼,排名最末的玄阴简也给了金蝉。

剩下三个圈子名为三才清宁圈,现前收的时候,分别为韦秃、韦蛟、瑾鱼各得一个,瑾鱼手里那枚被金蝉气得扔到地上,金蝉再想给她说什么也不要,便也不肯要,转手给了石生,韦蛟得到的那枚也主动献给恩主,仅余一枚落在韦秃手里。

韦秃是十分想要的,上界谪仙艾真子,古之金仙,他留下来的宝物,哪怕只是一套中的部分,也胜过自己苦练多年的法宝。

他很想留在自己手里,但被枯竹老人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一眼,便触电式地醒悟,赶忙把圈子双手奉上,送给石生:“我道歉德薄,不配有这样的珍宝,拿在手里非但不能免灾避劫,反而会遭来祸患,只有石道友这般人物才配拥有。”

他嘟嘟囔囔的恋恋不舍地献上宝物,枯竹老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径直跟石生说:“那天木神针是青帝之子的至宝,他必要夺回去不可,前些年我观你是用血神经的法子祭炼了,那么你就是打定主意不还给他了。”

石生点头:“正是,我跟他无恩无仇,那东西是从别人手上收来的,他若舍不得,只管去找沙红燕要去,我若是就这么还给他,外人说起来,还道是我太师父怕了他!”

“有志气!”枯竹老人微笑点头,“他虽是东方帝君之子,但性命之功尚未彻底圆满,虽有金仙之体,未能证得金仙之境,因此才有谪贬之难。去年他曾经来过这里,要来找你取回天木神针,被我用言语激走,不过明年光明顶之战,他势必还会再去。天木神针与他息息相连,是他本命至宝,虽然你用精血真炁祭炼,但时日尚短,你道行也浅,来日到了战场之上,他依然能够设法将其收走,不过有这三个圈子就不怕了。”

三才清宁圈共是三个宝环,各有名号,一为天象,一为地灵,一为物神,能发风雷五遁,衍化风雷云雨,龙虎神佛,别具种种妙用。

枯竹老人弹指飞出一卷竹简,落在石生桌上:“虽然傅教主身兼道魔两家正宗嫡传,但论起对于东方甲乙木精气的熟悉,普天之下我不做第二人想,这里面有我独门的祭炼之法,你可将三才圈箍在天木神针之上,以此法祭炼三十六日,将来在光明顶上遇着了,你大可以用此宝去对付他,青帝之子非但无法将其收走,出其不意还能让他吃些小亏。”

石生打开竹简,看那上面果然写着如何将三才清宁圈和天木神针合炼之法,看来是专门为他写的。开到后面,又看到第二门祭炼秘方,只瞧得开头写着日月五星轮几个字,便被枯竹老人突然喝止:“我这门炼宝之法十分玄妙,你一时也无法完全领悟,将此方收好,莫要遗失了,等将来回到光明顶时再好好琢磨。”

石生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意,还是依言把宝物竹简全都收起,再正式拜谢。

枯竹老人是典型的旁门中人心性,脾气古怪孤僻,他修道年限久远,法力又高,连长眉、极乐等严格算起来也是他的晚辈,因此也不需要给谁面子,凡事随心所欲。

最近数百年来,他修枯竹禅,又把元神在中土轮番转世,性情已经好了许多,不然他原先比卢妪更加让与之相处的人心惊胆战。

似韦秃这种人,从道行到法力,从人品到性情,从因缘到利益,没有一样能被他看得上的,因此他根本理也不理,从进洞一来,先后瞥过韦秃三次,这时把跟石生的事情交代清楚,便拄着竹杖,出洞飘然而去。

韦秃被他看了三眼,每次都心底发毛,脊背汗出如浆,枯竹老人虽然没跟他说话,意思却已经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了。

进洞之初,韦秃以此间主人自居,到洞口相迎,刚开了个话头就被枯竹老人锐利的眼神剜入心底,把后面一肚子话都吞了回去。

第二次是他想要把三才圈中的物神圈据为己有,刚动了个心思,思索如何开口,又被枯竹老人看了一眼,他知道这事也不能成。

最后是枯竹老人临走时,又瞟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一种人类看蚂蚁般的怜悯,还带着几分嘲讽他“不识时务”,以及几分教他“好自为之”的意思。

送走枯竹老人,走回洞中的路上,韦秃就把事情都想明白了,待石生回来,他便提出:“这洞是古仙人艾真子所有,他的意思已经明了,要将此地交给道友,我,连同前面位散仙都是窃居,现在你们正主回来了,我带着蜃儿另觅他处,这里就交还给道友了。”

石生亦知晓他的意思:“那倒不必,此处虽然是修真宝地,但我太师父家大业大,除了中土光明顶以外,尚有紫云宫、光明境、陷空岛等各处仙府,都不比这里差,艾真子先真留给我们的,最贵重的是这几件宝物,如今宝物我得了,这处仙府我也不能多停留,只住到明年就要带着弟弟妹妹回光明顶去了,道友仍然住在这里便是。”

韦秃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再收回去就难看了,于是百般推让,死不松口:“道友若是这样说,可就羞煞我了!你若一定要把这仙府让给我,日后传出去,都说我强占了光明教的道场,日后让我如何立足?我这就带着蜃儿走好了……”

最终双方约定,这里的所有权仍归石生和金蝉,不过暂借给韦秃师徒在这里修行,他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直到因别的原因离开他往。

接下来的日子,石生带着金蝉和瑾鱼搬到仙府中来住,他收下韦蛟做大弟子,传他玄门正宗的筑基功法。

傅则阳身上有好多种功法,单是玄门正宗就有两种,广成子丹经和武当派道法,魔门正宗也有两种,一部血神经,一部诸天秘魔玄经,还有一部佛门的龙象般若经,除此之外,旁门左道的功法更多。

他一直有将所有功法去其无用,择其所需,合编成一套功夫的想法,只是这是个大工程,总也腾不开功夫,但大的基调已经定下,要以玄门正宗功法筑基,佛门功法练性,合成上部显法,再将那些极其凶险厉害的魔道功夫编成下部,成为密法,凡是亲传弟子,皆从显法入门,等身心皆有一定基础,不会为魔所惑了,再修魔道密法。

石生当年是用武当派功夫打得基础,后面放弃飞升仙界的道路,转而修炼血神经,小小年纪,便能纵横天下,跟穿心和尚这等凶人放对。

现在他教韦蛟,也是按照自己的路数,韦秃修炼的功夫,也算是正宗心法,已经打下了不晓得根基,再修炼武当派道法,可算是事半功倍。

韦蛟前世是个浑身漆黑的小猿猴,性情胆小,再世为人,已经养成稳重的性子,由他带着两个小孩,很让人放心。

他也不拿大,以师侄自居,向两位师叔请教功课,金蝉好为人师,洋洋得意,主动给他讲解,瑾鱼口冷心热,也是不厌其烦,后来两人互相较力,玩着命地教韦蛟功夫,比拼看谁更高明。他俩受于年纪所限,道行也不怎么高,有的地方还不如韦蛟,每次被韦蛟用难题问住,都各自苦思,相处对策,再来告诉韦蛟。

两人屡世积修,都极聪明,被韦蛟问住以后,冥思苦想,常常能够举一反三,迸出许多奇思妙想,这样教学相长,三人共同进益,精进神速。

等转过年来,石生算计光明顶决战之期将近,便带上韦蛟、金蝉、瑾鱼,告别韦秃和姬蜃,离开云雾山金石峡。

他算到回光明顶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从川地穿越,会遇着峨眉派的人,到时候对方要带走金蝉和瑾鱼,另一条路绕道甘陕,却会遇到五台和华山派的人。

石生事前忖度再三,没有直接回光明顶,而是往武当山去。

到了武当山门前,只见山野之间,处处云遮雾烟,距离顶峰尚有十数里就被云雾挡回,再绕去山门,却是连山门也都找不到了。

石生正要运功施法,忽然下方有人唤他:“石生师侄,可下来相见。”

石生往下面一看,见林中有个黑衣青年,正站在树下,认得是铁伞门的掌门谭簏。

他飞下来跟谭簏相见:“武当山发生什么事情了?莫非杨师叔以玄门正宗自居,跟其他道家仙门合力去攻打光明顶去了么?”

谭簏见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已经带着森森杀气,心中暗赞,这孩子不愧是傅师祖指定的未来第二代光明教主,才十数年未见,竟然修炼到这般气势,自己这些年精修养气功夫,虽未达到汞性圆明之境,于武当派之中,心性也排在前面,却被这孩子一个眼神便看得心中惊波乍起,果然前途无量。

他赶忙解释说:“哪能呢?你也不想想,武当派前一位教主是师祖的弟子,现今教主是师祖的徒孙,他们便是真的结群跑去光明顶,各大门派中的人,即使表面赞他们大义灭亲,心里面一样要鄙视他们欺师灭祖,未来焉能在正道之中立足?”

石生只是一时激动,错了念想,听谭簏这样说,心中凛然,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且不可这样,否则易为魔所乘。他应该用神卦衍算,或是魔神感应,即便灭尘子或者杨鲤真的带队跑去围攻光明顶,他也不能如此心乱。

谭簏解释说:“第三次斗剑早在数年前便已传遍天下,那时候杨鲤师弟亲自往光明顶去,面见师祖,要率领武当弟子到昆仑山去协防,当时被师祖斥责了一通,说武当派承袭三丰祖师道统,乃是正得不能再正的玄门正宗,他虽然接管过一代掌教,但依然是按照当年跟三丰祖师的约定,替武当找到了两代合适的掌门,然后便退出武当,仍持‘郊外别传’‘司法监督’。杨鲤既然做了武当掌门,就不可沾染魔教,使得三丰祖师的道统受到丝毫损折。教他回山带领弟子们封山闭关三十六年,待其后出关,无论魔教胜、道教胜、佛教胜,到时大势底定,武当派依然是三丰正统,玄门正宗!鲤儿初时不肯听从,还受了祖师的责罚,光明顶上跪了三天三夜,被师祖一阵风吹到三千里之外,无奈才回转武当,遵命封山。”

石生点点头:“太师父的心意我已知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穿阵进去打扰了,时间紧迫,我这就回光明顶去了。”

“且慢!”谭簏伸手阻拦,取出一柄色泽纯黑,外显彩光的铁伞,“师祖非但不让武当派参与,连我铁伞门也不许,只教我守定人间道统,不可随意插手仙侠中事。这北冥伞是当年正式参拜师祖时所赐,此宝威力极大,可攻可收,能收万物,妙用无穷,我在凡间所面对的皆是凡俗武夫,间或有几个剑仙门下的败类,我也能轻松收拾,用不着这般厉害的宝物,还请师侄将他带回光明顶,承给师祖,助他破敌,等此劫过后,可再赐还。”

石生笑道:“太师父何等神通广大?此刻怕不是已经血神大乘,岂须仰仗外物?他若非要用此宝,自然会派人来跟你索要,既然不要必是用它不着。”谭簏还要说话,被他挥手制止,“总之呢,太师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好了,就像他跟杨师叔所说的那样,你只管在人间绿林之中守定铁伞门,莫要管仙侠中事,未来三教无论胜败如何,你只一切如旧,谨遵他老人家的教诲,便是孝顺了。”

他说完不待谭簏再说,将袍袖一挥,平地升起一团五色彩光,将自己连同三个小孩全部裹住,破空飞去,直奔西北,晃眼不见,只留下谭簏在树下叹息不已。



351 光明法会

一时,傅则阳于昆仑山光明顶上,与大小魔君三千人俱,皆就本命神魔,或证第二化身,或成三尸法体,拘遣十魔,勾拿五感,他化自在、无不如意。

其名曰:天罡地煞魔主女殃神邓八姑、七情六欲魔主玉罗刹陈玉凤、九阳裂天神君、七煞赤尸神君、火灵玄炽神君、火灵玉妙元君、红莲妙法神君、南方白骨锁心尚和阳尊者、西方太白玉洞岳韫尊者,以及可一子、阴素棠、辛辰子、司太虚、东方皓、赵长素、雅各达、猿长老、呼加卓图、赤隆儿爪,如是诸魔尊等。

复有得证、未证宾客千两百人俱。其名曰:九华山万灵魔宫伏瓜拔老魔、九环山赤身教教主鸠盘婆,滇西大力法王哈葛尼布、滇西明灯法王传灯大师、巫山夜叉崖魔洞魔母温良、姑婆岭黄叶洞金针圣母、巫山神女峰阴阳教主司徒雷、西海鹿革岛鬼王冼盈,如是携带弟子眷属,共六千人俱。

尔时傅则阳显血神法体,通体晶莹,如晶玉质,绽放光明,普照十方,上至灵空仙界,下达九幽地府。光明成海,广而充塞虚空,细则浸润人体。凝光浪千重,金霞弥漫,彩气汪洋,于光海之上,遂成千丈宫舍,金砖铺地,白玉雕梁,妙树成林,琼草如茵,又有万千亭台楼阁,连绵如山,高低错落,承载受众。

尔时玉洞尊者岳韫心中疑惑,做是念:今者,师尊变现神通,成此世界,其富贵似佛门西方弥陀极乐世界,其光明似佛门东方琉璃世界,其自得似道教九天瑶池世界,其庄严似无上玄穹玉清仙境,其意趣似他化自在天之魔宫,似诸非诸,非诸有诸,表有实有,真空真无。今师尊合于诸天,入于三昧,是不可思议、古今稀有,当以问谁?谁能解答?

复作是念:是光明左使、师尊亲传血神法统,必应见此稀有之相,我今当问之。

尔时诸魔君、魔尊、地仙、散仙、鬼仙、神魔等,咸做此念:大魔尊广明神通,三教圆融,似魔似仙似佛,非魔非仙非佛,其中缘故,今当问谁?

玉洞尊者欲自决疑,又观周围众仙魔修士等,了然于心,而问情欲魔主:“师尊因以何故,能够圆融三教,以发此无上光明,照于十万八千国土?”

尔时情欲魔主笑儿拈花,语于众人:“如我惟忖,今师尊欲说大法,演大法义。何以故?师尊本非此界众人,受此间无量众生感召,显圣于此。此等众生,有修道者,有修魔者,有修佛者,有信邪者,有修鬼者……如此种种,师尊显佛光则照不得修道者,显玄光则照不得修魔者,显魔光则照不得修佛者,一众未受,则算不得普照乾坤,不得究竟圆满。”

玉洞尊者又问:“何以致之?修佛者如何得魔光罩体?修魔者如何得佛光绽放?”

陈玉凤笑答:“师弟自身是修道者,却问以佛魔二教,足见慧根,我试以答之。若修佛者,如何于群魔之中宣讲佛法?继而令万魔开悟,放下屠刀,洗尽三毒,立地成佛?若矜于佛法,则佛魔两边,水火不容,佛法自然不能衍化魔光。然,佛祖自言,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若见诸佛法是佛法者,魔法也,若见诸魔法是佛法者,佛法也!若见世间万法,无不是佛法,方是佛门正法,一切逆缘,尽能增上,方见佛性。再论魔法,亦复如是,如何教修佛者修魔法?佛子贪佛,以佛法诱之,则佛法即是魔法,如此,于佛子眼中,魔光亦是佛光。佛光、魔光,乃至于仙光,本只一种,唯见光者不类而有差别,是矣!”

岳韫闻言,若有所悟,想要再问,却问无可问,回忆所得,却毫无所得。

他呆愣片刻,猛然间好似醍醐灌顶,忆起昔日连山大师所作所为,以及其死后情形,自己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学的大多是旁门道法,依旧以玄门正宗自居。昔日被逼入了魔道,万念俱灰,认定自己必要万劫不复,索性破罐子破摔,却不想,自己并未离道入魔,反而从原来的道家旁门心性,转入玄门正宗心性。

过去连山大师放着好好的玄门正道不走,非得发下宏愿要渡尽旁门,最后功亏一篑,岳韫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颇是不以为然,虽然这种事情看似十分伟大,却毫无益处,以连山大师的根性资质,修炼紫青宝箓,最后天仙飞升绝无差错,金仙飞升肉身成圣也打有把握,最后却落得个近乎形神俱灭的下场。

几百年前来,岳韫对于连山大师此等做法十分不理解,认为那连山教就是一群邪魔外道的乌合之众,自己才应该是连山大师的道统传人……如今一遭顿悟,终于把全部都想通了,与自己过去、现在、未来的道路也看得通透,内心之中涌起一阵法喜,又十分激动,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他离座向上,顶礼谢恩。

尔时,傅则阳自三昧安详而起,告岳韫:“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以佛之道,御佛之有,以魔之道,御魔之有,是为道纪!世人各自根性,取向不同,有人见佛欢喜,见魔恐怖,有人爱仙崇道,厌弃佛法,有人崇尚魔道,唾善骂慈。”他忽然问岳韫,“咄!我问你,血神经是魔法还是仙法?”

岳韫愣了下,随即答道:“是仙法。”

傅则阳又问:“血神经是佛法?还是魔法?”

岳韫犹豫回答:“即是佛法,也是魔法”

傅则阳不做评价,转向众人:“昔年三丰真人遍查此界,仅我一人能够圆融无缺,如今我以法眼遍观此界,也仅有一人能够圆融无二。”他笑道,“我说血神经是佛法也对,说它是魔法也对,说佛法、魔法是二法也对,说他们本是一法也对。但是你们呢?说它是佛法也错,说它是魔法也错,说佛魔是二法也错,是一法也错。”

听众之中,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听得懂,但真要做到,确实不能,心中总有一个坎。

绝大多数人都听得云里雾里,有些客人带来的小辈弟子们听了更是不以为然,暗自撇嘴:什么都让你说了,还不是你法力高,拳头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旁人不敢反驳?先以为这比昔日红莲老佛声势更大的光明教主召开法会,能讲些世间罕见的魔道秘传,没想到就装神弄鬼,说这些磨牙的车轱辘话!若非长辈在此,我早就走了!

有此想法者,数量极多。

教内高层都知道傅则阳说的人是谁,宾客们大多疑惑,鸠盘婆欠身离座,问道:“不知傅教主所说那第二个能够圆融三教之人是谁?”

司徒雷也说:“正是,到底是谁有这般的大福,能得天运教主如此赞誉。”

傅则阳说:“诸位莫急,他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从东方飞来一道五色彩光,里面裹着四个小孩,在外围警戒的天罡地煞神将们出手阻拦,将遁光拦在百里之外。

来的正是石生,他散开遁光问道:“诛仙神将,你为何拦我?”

诛仙神将是邓八姑座下排行第二的天罡神将,周身金光凝聚,手持诛仙宝剑,居高临下说:“此时正值光明法会,教主为千万仙魔说法,不可擅闯惊扰。”

石生说:“我要见太师父。”

诛仙神将说:“你可散了遁光,乘云路进去。”

于是石生不再御遁,而是吞吐五行精气凝成一朵五色祥云,载着四人沿着无量光海变现出来的宫阁路径飞入,直到光明顶上,赤凤崖大门前面,又被降魔神将拦住。

石生正待分说,芝仙乘云从里面飞出来:“小石头回来了?”看了眼金蝉和瑾鱼,“他们是岳师弟的那俩弟子?”又冲局促不安的韦蛟笑了笑,再跟石生说,“师父知道你回来,让我接你们进去。”

石生四人跟着芝仙来到光明殿阶前跪下:“石生拜见太师父!”

金蝉和瑾鱼再来路上就被石生嘱咐过,金蝉虽然顽皮,瑾鱼虽然傲气,毕竟年幼,被这般“万众瞩目”,也有些心底惴惴,跪伏在石生两旁,也跟着叫太师父。

韦蛟辈分更小,简直没法排了,干脆直接叫:“老祖宗万寿无疆。”

傅则阳跟石生说:“你唤我叫太师父,实则是因你母亲的缘故,你母亲也为正式拜师,因着你外祖父、外祖母的缘故称我做师祖。此乃循着因缘血脉,并非师徒传承,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一个老师。今日,我座下弟子齐至,正好定下师承,你正式入我门下。”

石生在地上跪着,仰起的小脸有点发懵:“太……太师父,你要给我找个师父吗?”

傅则阳说:“非是别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座下弟子了。”

石生深吸了口气,磕头拜师,他的母亲和外祖父已经没了,外祖母也已经跟他彻底断了瓜葛,单凭亲缘方面跟傅则阳的联系已经十分淡薄,这时候拜师,除了原来许多叫师叔的要改口叫他师叔以外,在直系伦理上倒是没什么违背。

傅则阳的徒弟很多,有玄门中里的传人,有灵威叟、朱逍遥、二凤、钱莱、岳韫、灭尘子、花绿绮,还有死去的陆敏、转世入了昆仑的凌绿华、从未见过面的古来稀。这些人有的没有教过道法,教过的种类多寡也都各不相同。

他的血神嫡传共有六人,大弟子是邓八姑,二弟子陈玉凤,三弟子金须奴,四弟子是方初凤,五弟子是傅芝仙,六弟子就是石生。

石生正式磕头拜师,礼毕以后,先是邓八姑带头,五位师姐师兄过来相见,赠送礼物,然后是灵威叟、钱莱、岳韫、二凤这些师哥师姐们过来送礼。第三波是以九烈神君带头的教内领导,最后一波是以伏瓜拔带头的宾客朋友们。

傅则阳这番作态,稍微有点见地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石生就是他未来的衣钵传人,第二代光明教主,即要给现在的教主面子,也给未来的教主面子。

最终,石生得了一大堆各式珍宝,有各式法宝、雷珠、精气、丹药等等,还有不少虽然没有什么厉害,但十分难得的奇珍异宝,石生都一一谢过。

金蝉三个小孩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他们听说了大哥厉害,听说了教主牛叉,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地步,就在数日前,他们还是在穷山野岭里面追鹰逐兔的野孩子,转眼之间就跟此世界上最有有权势的人搭上了关系,把自己养大的哥哥还成了界王的弟子!

傅则阳又给石生授记,五百年后,他必然也会修成血神法身,到时候不管自己是否还在,无须传位仪式,他都自动成为第二代光明教主。

然后他让石生退在一旁,又收金蝉和瑾鱼入门,成为自己血神法统第七和第八个徒弟,位次排在石生之后,又叫他俩去给前世的师父岳韫磕头。

岳韫把当年傅则阳带他从连山宝库里面拿出来的法宝,分了金蝉五件、瑾鱼五件,至此师徒缘分彻底断绝,以后就要以师兄弟互相称呼了。

最后是韦蛟,傅则阳教石生正式收他做弟子:“他根器不够,不足以修炼血神经。”

石生眉头微皱,思忖道:“太……师父您教我道法不少,我有些拿不准注意,教他玄门正宗,他前世是个猿猴,恐耐不住性子,易遭魔扰,教他魔法,又怕他把持不住。”

傅则阳笑道:“可以教他佛法。”

“佛法?”石生恨死吃惊,因为傅则阳教过他道法,教过他魔法,唯独没教过佛法。

“回头我便传你,以他的心性,修佛法最佳,你那天木神针,将来传给他,教他做你座下第一位大护法,除非将来在他方世界将有一场魔劫,只要度过,便可至不动不摇,金刚不坏之境。”

提起天木神针,石生说起枯竹老人,除了诉说枯竹老人对他的屡次帮助以外,又带着三分奇怪问道:“师父您在这里开光明法会,请来如许多的道友宾客,为何不请枯竹老仙呢?他本身在大荒山参那枯竹禅,元神不断转世,却不能圆满,师父您手上有两部玄门正宗大法,为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352 石生参魔

听闻石生问话,傅则阳在座上反问:“你道他为何道号‘枯竹’?为何以道家之身于青灵竹中参佛教的禅法?又何为叫枯竹禅?”

这几个问题非但石生不知,便是在场如此多千年积修的大佬也无从知晓,实在是枯竹老人修行年限太久,法力又高,他的根底,只有昔年跟他同时代的人和三教中修到极高境界的人才能知道三分,并且也没人敢背后说他的闲话。

石生乖巧跪拜:“弟子不知,还请恩师开示。”

傅则阳说:“人生苦短,道家求长生,红尘苦多,佛家求苦尽。于魔看来,长生者受苦亦多,苦尽者人生亦尽,于有限生中求无限之乐,于无限苦中求有限长生。此三者皆旁门之根,有此根者,未来必结旁门之花,得旁门之果,从根到果,一脉相承,其性不变,因此称作旁门根性。三家有旁门根性,亦有正道根性,旁门根性者,修正法亦得旁门花果,正道根性者,修旁门法亦得正花正果,三教相类,亦复如是。”

石生恍然:“依恩师所言,枯竹前辈是旁门根性,即便给他玄门正宗心法,他亦不能得金仙正果,一样在旁门路上?可是枯竹前辈一千多年道行,法力高绝,神通广大,为何不会知晓此事?从而改变心性呢?”

傅则阳笑道:“本根难移,本性难变,旁门根性见了正法,或是质疑其臆想胡编,或是嗤笑此法愚不可及,或是望洋兴叹不能做到,疑者弃如敝屣,笑者傲慢无视,叹者束之高阁,虽有正法,如同无有。如强修之,虽能得其术而不能得其法,虽能得其法而不能得其道,以旁门之道御正道之法术,无异于三岁孩童舞弄刀剑,终免不了伤人害己。”

石生有点不敢相信:“以枯竹前辈那般心性,还算不得正道根性吗?他见了正法不会疑、笑、叹,他修了玄门正宗之法,难道还会伤人害己吗?”

傅则阳说:“你不知道枯竹道友性情原来有多么偏激,又是何等古怪,比你在幻波池所见卢妪有过之而无不及!千余年来,他的法力修炼越来越高,境界上却怎么都不能突破,有金仙之法力,无金仙之境界,终不能圆满金仙不死不坏之身。”

石生怅然道:“原来如此,那师父可有办法帮帮他么?”

傅则阳说:“道言旁门,佛说外道,旁门亦有门户,外道亦有道路,忽的一日,他在大荒山巅,劈破旁门见月明,见得大道,醒悟自己乃是焦芽败种,无论修炼何法,终不能得成正果,才给自己改以‘枯竹’为号,为了磨练心性,对治偏激,他把本体留在灵竹之中参禅,元神到中土转世,体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大发慈悲心,广修布施,以慈悲对治嗔慢,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他的心情已经平和通透了许多。

只是他法力太高,资格又老,嗔心亦消,慢心难除,境界越高,慢心越盛。要帮他的话也只能由你这无知孩童讲起,若是我说,他必心生不快,复起嗔念,徒生事端。将来等他从旁门转入正道的一刹那,又是慢心急剧增长之时,极易为魔所扰,一个把持不住,便要走火入魔,成为祸乱天下,草菅万灵的大魔头。他自己对此事也已深知,才提前做准备,给了你们天心环,那宝贝正是守护天心,不失人心,以祛魔心之灵物。”

石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枯竹前辈与我有救护指教之恩,未来他有什么……差遣,我必带着金蝉、瑾鱼二人,全力以赴!”

傅则阳笑道:“他与我也有指点之恩,却不屑我还,只能将来由你们带我还他了。”

他这话不单指石生几人,而是环顾左右,把所有弟子都算在内了。

众弟子连忙同时躬身答应:“弟子谨记!”

傅则阳说:“在离此地万里之外,有一座神剑峰,峰上有一座阿修罗魔宫,宫中住着一位尸毗老人,尸毗老人是阿修罗教主,法力高强,因着昔年一点缘法,三百年前忽然升起向佛之念,这些年都在自修自学,但依然在魔境之中不能突破。当初在大雪山,我曾遇尊胜禅师,说起他跟尸毗老人这段缘分,尊胜禅师留下舍利子,请我带他渡化尸毗。你可愿意替为师去渡化他导归佛门?”

石生诧异:“弟子愿意为师父分忧,只是弟子从未学过佛法,恐怕难当此大任。”

“没有学过佛法,未必所作所为都不合乎佛法,也未必不能令他人去修佛法。况且,你没学过佛法还没学过魔法吗?你不能将他导入佛门还不能将他导入魔门吗?”

石生深吸了口气:“既然这样,弟子勉强一试。”

傅则阳取出一颗青荧荧的宝珠,隔空交给石生:“这是昔年尊胜禅师涅盘以后遗留舍利子,你可戴在身上,藉此缘法,引他入门。”

石生接过舍利子收好,正要起身,又被傅则阳叫住:“你打算如何渡化他?”

石生忖度道:“他是宇宙六怪,魔法高深莫测,我不管使什么花招都会被他轻易识破,任何算计都瞒他不住,索性直接开大门,走大路,找上门去,直到宫殿前面,告诉他尊胜禅师和您的这段因果,教他修佛便是。”

傅则阳大笑道:“你这孩子,虽要直指人心,却不该这样。极乐真人昔年评论宇宙六怪,每个人既然叫一个‘怪’字,那脾气又岂是易与的?稍有不慎,动了他的嗔心,你就要白受许多苦楚了。”他顿了顿,又说,“佛经上记载,善财童子五十三参,拜过五十三位善知识而入法界。你今日也可仿效善财童子,不过无须五十三参,只参此一魔即可。”

石生眉头微蹙:“那尸毗老人有何值得我参?”

“佛法!”傅则阳用手指向他的眉心,“你不是说你没有学过佛法吗?你这就去神剑峰参拜尸毗老人,向他请教佛法,若能从此魔处习得佛门真谛,你二人尽入真流!”

在场众人全都奇怪,石生更是不解,如何从一个天下闻名的大魔头处学习佛法?若是普通的佛门道理也还罢了,若说佛门真谛,普天之下能够懂得的佛门高僧神尼不会超过十位,尸毗老人即便这三百年来改恶相善,弃魔学佛,但都是从人间搜集的经书自修自学,如何能够教导石生佛门真谛?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石生还是腾云离开,下了光明顶,架起遁光直奔东南。

他飞走以后,傅则阳说:“诸位且随我观看,我教下童子拜魔参佛!”

鸠盘婆开口道:“教主可是要施展法术隔空观影?那尸毗老人精擅天视地听之法,神剑峰周围方圆五千里之内如在对面,若用法术窥探恐为他发觉,若是担心石生小友触怒老怪,有什么危险,不若移驾过去,当面观看?”

傅则阳取出一件法宝祭在空中:“不必如此,我有圣人所遗昊天宝镜,他决计发觉不了!”他放出去的正是昊天镜,飞在空中,化作一片直径千余米的巨大光轮,里面金霞翻涌,金花飞舞,落英缤纷,傅则阳伸手一指,镜内陡然一清,显出一座山峰。

那山峰极高极陡,仿佛一柄巨剑倒插进大地之中,周围群山起伏,峰峦叠翠,正是亘古以来人迹罕见的洪荒野地,阿修罗宫正在“剑柄”所在的两端。

在远处的高空往下看,那魔宫仿佛一个袖珍的建筑模型,只有火柴盒般大,实际上却有近千亩方圆,傅则阳没有拉进视角,光明顶上众人全凭各自功力深浅,以发用眼里去看。

只见那魔宫后面,有个类似于花园般的所在,园中奇花异卉之下站着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长身玉立,重瞳青衫,容貌英俊,正是妙一真人弟子阮征,女的看相貌要比她小一些,红衣罗裙,美若天仙,一派天真烂漫,此是尸毗老人唯一爱女明珠。

二人坐于花树丛中,明珠满面担忧:“哥哥,你不该来此!当初我爹爹那般折磨你未肯依从,后来我私放你逃走,本拟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这次你来,爹爹以为你回心转意,愿意与我……没想到你奉有师命,要与我只做名色夫妻,我爹爹只当你辱我太甚,焉能容你活命?因爹爹算计最近劫数临头,多为迎接准备,不堪其忧,没工夫管你,才只把你禁在此处,等他腾出手来,不知道会用多么厉害的毒刑对付你呢!”

阮征说:“我这次来也是因为家师算知你爹劫数来临,特来助他渡劫。”

明珠哽咽道:“可能是你师父齐真人自持玄门正宗,言语上有什么轻慢之处,我爹爹心高气傲,咽不下这口气,反动了怒火,这可如何是好?”说着眼泪便像断线珠子一样,扑簌簌地往下滚落,伸手来抓阮征的手。

阮征被她柔软的小手握住,身子像触电般一抖,想要收回,但顿了下,想起来前师父嘱托和自己所发誓言,终于没有躲开,握住明珠双手安慰她:“莫要担忧,我师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你爹爹肯依照昔年所发宏愿,一心向善,皈依佛门,这事肯定能成,非但这次劫数能够轻松度过,还能修证正果!”

明珠哭道:“可是他若度过劫数,再反过来折磨你,那又该怎么办?”

阮征见她梨花带雨,哭得伤心,心中不禁一荡,想要把她拥在怀里,好生安慰,但修炼峨眉派紫青宝箓必须童贞入道,似师父齐漱溟和师娘荀兰因,生过三个孩儿以后,还要再转一世,重新以童贞之身回山修行,虽然九世夫妻,互相扶持,但已经不再行夫妻之事。

他最终只摸了摸明珠的头发,叹息道:“你放心吧,你爹现在偏激嗔恨,待过了这场劫数,转了心性,退了怒火傲慢,会看清很多事情,对于我俩的事也必然不再反对……”

与此同时,魔宫其他地方,有宫女在洒扫,有童子在看炉,有尸毗老人的双胞胎徒弟在修炼道法,有凶恶的魔头在魔牢之中嘶吼咆哮。

光明顶上昊天宝镜是宇宙至宝,越是凝神望得越深,理论上只有功力足够,是能够看到无限远的地方。众人道行有深浅,眼力有强弱,各依能力爱好看自己所能见到的,有的看魔宫美女一颦一笑,有的看宫中陈设灵器古物,有厉害的能够从镜中看到宫中隐形的禁制阵法,功力浅的连魔宫内景都看不到,只能看看神剑峰周边的山峦风水,白云飘荡。

却说石生飞来神剑峰,到宫前报上自家名号,宫中出来一对孪生少年,俱十五六岁左右年纪,各穿一身短装,头上顶着一朵拳头大的金莲花,相貌也颇清修俊美,毫无邪气,似乎早知道石生要来,眼神里充满戒备,将石生引进宫中。

尸毗老人,身材高大,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笼在头上,用一根碧玉簪子别着,胸前漂浮雪白长髯,身穿大红袍,白袜芒鞋,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拂尘,于殿上端坐,表情不怒自威,带着一分期盼和三分防备,高高在上地问:“我跟光明教素无往来,听闻他在光明顶上召集万魔,开光明法会,你既是他的传人不在昆仑上听他讲法,来我这里做什么?”

石生见他性情高傲,说出来的话让人很不舒服,心中不禁有气,正想不能弱了自家的气势,打算反驳几句,忽然间想起来时在法会上听师父讲的那些话,竟然福灵心至,行大礼顶足叩拜,然后起身右绕三匝,在尸毗老人动容的眼神中恭声回道:“师父教我如善财童子五十三参一般来参拜前辈,要我向前辈求教佛法,说是只参前辈一人,便抵得过善财五十三参了!弟子听说过一些善财童子的故事,当效法其礼参拜前辈,便如参佛一般!”



353 魔说楞严

昔年枯竹、卢妪、尸毗、火灵、苍虚、辛如玉被李静虚合称为宇宙六怪。

古人把上下四方称宇,古往今来为宙,以宇宙来冠名,是说他们六个道行深厚,法力高强,修道年间又极为久远,纵横上下四方、古往今来,无往不利。

最后又用一个“怪”字称呼,是说他们的脾气真个古怪,简单来说,这六个家伙但从性情上来看,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其中四个单身,两个有家世的,性情俱都偏执古怪。

辛如玉修佛以后,法号改做心如,六怪只剩下五怪,火灵神君妻妾成群,稍显温和,枯竹老人连番转世,渐显大气,剩下四个依旧目空一切,不屑与人来往。

尸毗老人成道远在长眉真人之前,他不把峨眉派放在眼里,也不把光明教放在眼里,虽然觉出劫数临头,但他深知劫数所致,皆为内感所致,能否度过,全靠自己的道力深浅和如何作为,说白了,跟别人没多大关系,不管是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的,关键还在自己。

所以对于峨眉派和光明教的拉拢,他都心知肚明,虽然两边都对自己有益,他却不屑靠这两家渡过劫数。

他之所以留下阮征,是因为女儿明珠爱惨了阮征,不惜自残,偏偏阮征死守着峨眉铁律,对女儿不假辞色,这让尸毗老人十分窝火。他甚至打算把峨眉门下凡是前世有过姻缘成双成对的,全部捉来,送入天欲魔宫,看他们是否真能守住底线。

对于石生的到来,他很不以为然,若非知道他身上有尊胜禅师的舍利子,藉由这点千余年前的缘分,他根本不会见人。他思量傅则阳作为一个后起之秀,这些年整治河山,创立教宗,出了好大风头,这次又在光明顶召开万魔法会,必然心高气傲,派来的弟子也肯定会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他要藉此借题发挥狠打光明教的脸面,教傅则阳知道自己的厉害!

这还是近三百年来,尸毗老人参修佛法,虽然没有名师指点,亦无上层经书,但也把心境调和了不少,按照他过去的脾气,类似石生这种情况,就不只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他却没想到,石生会把礼数做到这种地步,又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把他当作佛祖来参拜,还特地万里迢迢跑来找他学习佛法。

尸毗老人先是错愕,随后便是愤怒,觉得傅则阳在有意羞辱自己:“我听闻你师父得了佛门的龙象般若经,远胜于我,如何他不教你,反倒让我教你?”

石生说:“记得小时候我师父给我说过,传道要合乎天时、地利、人和,同样一个道理,换个地点,换个时间,换个人说,我就听不明白了,非得得其时、在其地,是其人,才能骤然云开雾散,劈破旁门见得月明。我师父已经传我道法、魔法,唯独佛法未传,今日要我来向前辈学习佛法,想必师父并非其人,我跟前辈学才能事半功倍。”

尸毗老人点头:“佛门也有对机之说,你小小年纪,能够懂得这个道理殊为不易。”他想了想,叫弟子田琪去叫人,“今日正逢其时,我便在这阿修罗宫中宣讲佛法,你们且试听,看看到底谁是其人。”

尸毗老人只有两个徒弟,是个双胞胎兄弟,分别叫田琪和田瑶,田瑶亲自动手拜访蒲团,田琪去把阮征和明珠叫来,五个人围成一圈,田琪和天媱坐在尸毗老人的左手边,明珠和阮征坐在尸毗老人的右手边,石生坐在尸毗老人的对面。

尸毗老人将拂尘一甩,开始讲经,讲的经名为“瑜伽师地论”。

却说这尸毗老人,虽然觉察到继续修炼他的阿修罗打法,虽然越炼越高,但终究没有前途……到了宇宙六怪这个地步,法力已经可以超越天仙,个别的已经能够媲美金仙,法力强大已经不再是他们最重要的追求了,而是境界,他们所要经历的天劫,不再是法力高低,法宝强弱能够解决的,都是源于自身境界不够所引发的恶业积累,有时候法力越高,反而越是凶险,所以都寻求变通,心如修佛,枯竹参禅,都是这般。

尸毗老人醒悟以后,忆念起过去世时曾有过一段佛缘,于是开始参修佛法,但是自持甚高,觉得天下就算是白眉、天蒙那些高僧,至多与他同辈,做不得他的老师,便自己搜集佛经,自修自学,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智慧,三哥家悉达多留下来的言语经书,自然能够一看便懂,所以浅显的也不学。所谓八正道、四圣谛这些,都不值得一看,阿含经、四分律等在他眼里只相当于开蒙读物。

他先找来金刚经、圆觉经,看完以后觉得空洞无物,不过如此。再看法华经、华严经,觉得有点意思。又去看涅槃经、弥陀经,哑然失笑:“此必是我教中前辈所撰!”

最后,他找到一部楞严经,一部地藏经,觉得合乎自己的根性,修持多年颇有所得。

今日这里有峨眉派掌教最得意的弟子,亦有光明教教主未来的接班人,尸毗老人有心在人前显圣,将拂尘挥动,座下莲台千叶开放,魔教六个血莲萼他有其一,此宝绽放,每个叶片上面放出无量光明,光中再生莲花,如此叶上生光,光中生莲,反复无穷,他本身坐在莲萼中央,白发红衣,法相庄严。

尸毗老人先讲楞严法会的缘起,说阿难尊者那时候还没有修成大阿罗汉,还只是初果的须陀洹,进城托钵化缘,不想这里住着一个身毒国的魔女,名唤摩登伽,魔法高深,看阿难长相英俊,又已经修证小罗汉法身,十分欢喜,便要采阳补阴,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给迷惑了,领到屋中。阿难有戒体在,摩登伽女若要采补,须得先破他的戒体,于是宽衣解带,施以天魔舞,于阿难周身抚摩……

尸毗老人面容严肃,说得一丝不苟,朗朗道来,到此处时,瞥了阮征一眼,心想若不是我女儿不愿意自甘下贱,想要跟你两情相悦,只要将我教中魔法使出来,量你有多少年的道行?早就破了你那所谓的峨眉铁律了!飞升紫府有什么好?跟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儿在人间厮守,无拘无束,岂不比到上界给人当狗要强得多?

昊天宝镜神妙非常,不但把魔宫里的影像传回光明顶,只要功力足够声音也听得到。

以尸毗老人的身份和地位,他亲自讲法,在座之人无一个敢于轻视,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天大的缘分,都运足功力,全神贯注,凝神细听。

其中阴阳教主司徒雷听到这段,心中不禁起了涟漪:据我所知,佛教声闻乘共有四个果味,初果须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四果阿罗汉。最高的阿罗汉且不去想,单初果便能断尽见惑,破得身见,进入圣道真流,若能采补一个,必能大得裨益!可惜声闻乘以戒为法体,戒满为法身,若要采补,得先破了他们的戒体,不过以我道家阴阳相吸的手段,不会差过魔教从声色感官成势的魔法,必然能成!

转念之间,他又暗暗叹息:普天之下,拥有戒体修声闻乘的佛门僧尼实在太少了,俱都是些不持戒的大乘菩萨!要么像天蒙、白眉、芬陀、优昙那种厉害的老家伙,以我道法采补不得也不屑采补,要么就是持戒刀斩魔杀贼的小辈,都跟夜叉似的,吃完了也麻烦,还不如采补寻常的童真少年,即可爱美味,又容易推倒,完事赐些药物补益身体,再给金银予以一生富贵也就完了,干净利落。

他在光明顶上神驰遐想,尸毗老人在神剑峰上继续讲经,说释迦牟尼当众讲了段神咒,让文殊菩萨持此咒去破了摩登伽的魔法,把阿难救了回来,这就是在人间鼎鼎大名的楞严咒……摩登伽女道行浅薄,寅人者自寅,以魔法魔幻阿难,实则自己受害更重,心里放不下阿难,就跑来找,释迦问她:你到底喜欢阿难哪里?

摩登伽女说爱阿难的眼睛、鼻子、嘴巴……

释迦告诉她眼睛里有眼泪,鼻子里有鼻涕,嘴巴里有唾沫……都是肮脏的。

摩登伽女说:“只要是阿难的,我全都喜欢!”

释迦就让阿难沐浴,把洗澡水搬出来:“那你把这盆水喝了吧?”

摩登伽女喝不下,回家找母亲哭诉,她母亲是个道行更高的魔道高手,她母亲斗不过释迦,就带着女儿专门等阿难出来化缘时候出手,阿难不是老少魔女二人的对手。

释迦出面谈条件,说如果你能把头发剃了做尼姑,我就让阿难娶你,摩登伽女便真的把头发剃了,出家做了比丘尼,释迦出手点化,摩登伽女也有慧根,证得三果阿那含……

这个完整的故事已经不仅限于楞严经了,尸毗老人修佛三百多年,将散落在人间和修士当中的佛经搜集无数,又数次赶往身毒国,将梵文经书也弄了不少,几乎阅遍三藏十二部大藏经书,今日借着由石生求法而起的“楞严法会”把这个故事讲出来,用来“点化”自己女儿:齐漱溟把自己当成释迦摩尼,阮征就是阿难,你是摩登伽女,我是你的母亲。

要把阮征捉来很简单,我一个咒语就可以,你要想得到他的人也简单,别看他是玄门正宗齐漱溟最看重的大弟子,破他的“戒体”肯定比破阿难的简单,我的道法也远非摩登母女可比,但是你非不要,非要他心甘情愿跟你结为夫妇,但他又不肯。

你如果想要跟阮征在一起,似凡俗间那般夫妻是坐不得的,你必须“削发为尼”,才能如愿,我老人家纵横天下,四极八荒,独立于三教之外,执掌阿修罗大法,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这些话,明珠也懂,她用手拉着阮征的袖子,呆呆地看着他,寻思:他的眼泪口水我嫌不嫌脏?他的洗澡水我能不能喝得下?

远在光明顶上的司徒雷却想:那佛祖也是坑人,鼻涕口水大便小便皆是身体排泄废物,我自己的都不爱,如何能爱别人的?不过我逮到一个小乖乖,只爱他\\她们的身体便是,何必要爱他们的鼻涕唾沫?

那魔女也是修炼魔法道浅魔高把自己给迷进去了,被佛祖破了咒法便五迷三道,可怜一个妙人就那么做了尼姑……

佛法果然是魔法的克星,这普天下多少魔道高手最后转去修佛的?

司徒雷往左右上下绵延近百里的亭台楼阁之间观望,思及天下那么多大魔头最后携手飞升极乐的景象,不禁觉得好笑。

讲完摩登伽女的故事,尸毗老人见女儿痴痴望着阮征,仍不醒悟,心中有气,又开始讲“七处征心”。说释迦牟尼问阿难,爱乐所发的根源在哪。阿难回答,说爱乐生发于心。

释迦顺着阿难的话说,要降伏其心,先要知道心在哪里,他问明珠:“心在何处?”

明珠正看着阮征,闻问脱口而出:“女儿之心,全在征哥身上!”

这话说完,尸毗老人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光明顶那边的千万观众也有不少当场笑出来,引起一阵哗乱。

尸毗老人先不接女儿的话茬,继续讲经。

阿难回答佛祖的提问,先后给了七个答案,分别是“心在身内”“心在身外”“潜伏于根”“明暗之间”“合处随有”“计在中间”“无所住处”,全被释迦一一否定。

尸毗老人讲完,不再问女儿,而是去问阮征:“汝心现在何处?”

阮征其实挺怵这个魔道的“老丈人”,过去被尸毗老人捉住,以魔法折磨,痛苦难当,这次再来神剑峰,心里颇为矛盾犹豫,方才听明珠说心在自己身上,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既要狠绝,又极不忍……心中正百感交集,骤然被尸毗老人当头喝问,不禁吓了一哆嗦,不过他立即回过神来,正色道:“我道心早立,人心已除,你问我心在何处?我之道心,无处不在!”



354 两魔相害

听了阮征的话,尸毗老人只想冷笑。

若非女儿以性命要挟,一定要拦着我,我早把你扔进天欲宫,让你知道知道“人心不死天心不显”,“人欲何存天理何灭”的道理了!

他也不再理会阮征,自顾自地往下讲经,从“七处征心”开始,又讲“十番显见”、“四科七大”、“三细六粗”,经“二十五圣圆通章”到“五十阴魔”。

他是学魔修魔出身,对于魔道最为熟悉,讲这五十阴魔也最为顺口,旁征博引,将色阴十魔、受阴十魔、想阴尸魔、行阴十魔、识阴十魔掰开揉碎,展开来讲,何止经上所载五十,足足讲了五千余种魔类,不止石生听得目眩神驰,暗自赞叹,光明顶上那么多魔道大佬,如九烈、赤尸、火灵等辈,都自愧弗如。

唯有红莲法王,他是以阴魔起家的,魔有很多种,尸毗老人和火灵神君的修罗道是天魔一类,归在天魔属科,对于他们来讲,阴魔是选修。红莲老魔主修的是阴魔,听尸毗老人讲完,心中暗道:这老家伙不知道阴魔的厉害,坐在那里夸夸其谈,自以为得计,实则已为阴魔所乘,越陷越深,果然是劫数临头,就要失了智。

尸毗老人讲完五十阴魔,再讲楞严咒:“此咒是为降魔密法,修行魔道,易为魔所乘,一不留神便被魔头反客为主,意在拘魔,反为魔所拘,持此神咒,正可护持心神,不再为魔所害!此咒威力强大,除阮征外,你们几个都要小心!”

他又把拂尘甩了几下,开口念咒:“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

随着他的咒语座下千叶血莲萼再次大放光明,神光充满魔宫,似水波一般,四下荡漾,那血莲萼如同在水中的莲花,逐渐离地,缓缓飘起。

尸毗老人的梵唱声音,先时低沉有力,声音逐渐转大,好似铜钟大吕,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后来渐次有了和声,神剑峰上的佣人宫女们最先与其合唱,然后是田琪田瑶兄弟、明珠,最后虚空之中,影影绰绰,出现越来越多的夜叉、饿鬼、罗刹、修罗、鬼魅、妖灵,乃至于周围数千里之内附身山河草木中的魑魅魍魉,纷纷赶来,在他所释放浩如烟海般的魔光之中现身,或是站立,或是盘坐,或是飞腾,皆开口与其同声梵唱。

这声音自有一股魔力,阮征觉出不好,急忙凝神定志,运起紫青宝箓中降龙伏虎的心法,内用神功定神,外用二相环守护,默默相抗。

石生正面尸毗老人,首当其冲,所受魔法压力最大,不过他以三丰真人的玄门正宗打下根基,后随傅则阳修习魔门正宗,心性境界已经远超天下绝大部分的三教修士,他虽然不如红莲老魔一眼看出尸毗老人的危机,但也很快觉察出,这是两魔相害,尸毗老人以天魔大法想要去压制阴魔,招来阴魔反来害他这个天魔,二魔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尸毗老人以强大的法力拘谨镇压无数阴魔,阴魔虽不能抗,却暗中影像尸毗老人的心智。

石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道浅力薄,非但尸毗老人的力量他抗衡不了,尸毗老人招来的那么多阴魔他也经受不住,一不小心,便要被其惑了心智而不自知。

他不敢怠慢,急忙将腕上日月五星轮祭起,化成大小三轮光焰,结成一个外青中白内紫的一片光云,他盘膝坐在光云正中,五颗星悬浮头顶,内魔不生,外魔不入,将内外屏蔽,以之抗衡尸毗老人带来的无穷压力。

楞严咒很长,尸毗老人念完一遍,魔光之中那些魔鬼精灵纷纷欢呼雀跃,向他拜服称颂,尸毗老人大喜道:“我他日若做佛祖,必渡你们皆成菩萨、罗汉。”高兴之余,忍不住又念了一遍,神外魔光越来越浓,直至粘稠,魔鬼精灵们原本模糊不清的身体也渐渐有了实质,越来越凝练,甚至那些千年以上的,都镀上了金身,果然与传说中的罗汉类似,于是对尸毗老人越发赞扬叩拜,尸毗老人更加高兴了,继续念咒。

尸毗老人他于魔宫之中施法持咒,此情此景非但神剑峰周围数千里的精灵魔鬼俱有感觉,光明顶上的看客们,被此影像由眼入心,被此声音由耳入心,亦为魔法勾动心神,有的长声叹息,有的破口大骂,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咬牙切齿,有的人跳起来手舞足蹈,有的人直往昊天镜上扑去,有的人恐惧之极畏缩成团,有的人双膝跪地遥相叩拜。

尸毗老人的功力非比寻常五千里方圆说话,如面对面,此时得了阴魔附体相助,神通更甚,光明顶与神剑峰虽然相距万里之遥,此地有人骂他、拜他,他也心有感应,只是被傅则阳法术相隔,感应很微弱,不能得知具体方位人数。

他自以为是持楞严咒之功,越发坚定信心,一心要凭此咒成佛,加大心里诵咒施法,座下血莲萼越升越高,光芒越来越强,整个神剑峰顶都被豪光充满。

却说石生,正在全力内修,抗衡魔扰,忽然乾坤袋中有异动,正是枯竹老人在金石峡给他留下的那卷竹简,上面记载了天木神针跟三才清宁圈的合炼之法。

当时这竹简只打开了一半,枯竹老人让他不要打开另一半,如今竹简才拿出来,另一半自动打开,上面显现出枯竹老人的指示。

原来,这后一半记载了日月五星轮跟紫青兜率火的合炼之法!

枯竹老人告诉他,紫青兜率火是仙界真火,宇宙神焰,以此可以凝练精气神,练就顶上三花,非但可以很容易便炼净阴渣,成就纯阳,直入天仙之境,还能免却魔扰,仗之抵御天魔、阴魔,以及一起妖魔邪祟。

日月五星轮是三皇时期的前古真人观天量地,仿照日月星辰炼成的至宝,内和诸天缠度,以之匹配紫青兜率火最佳。

枯竹老人之所以搞的这么神秘,是因为石生将天木神针据为己有,此宝跟青帝之子性命攸关,虽然被自己半软半硬地激走,日后光明顶决战,青帝之子必然前往暗算,非要取回天木神针不可,到那时候光明顶一派混乱,傅则阳难免顾及不到他,青帝之子法力高强,已有金仙之体,一不小心,石生就要吃大亏。

因此枯竹老人指点他这个办法,将日月五星轮和紫青兜率火合炼,日后骤然使出,就能给青帝之子一个厉害,不过那厮精通太乙神数,又擅长天视地听之法,石生不管是在金石峡炼宝,还是在光明顶炼宝,都会让他有所惊觉,甚至推算出原委。

正好,此时尸毗老人入魔发疯,魔光笼罩整个神剑峰顶,无数魑魅魍魉妖魔横行,气机错乱,天数纷扰,石生可以借此掩护在这里炼宝,青帝之子方才能觉察不到,推算不出,事后再算,即便从卦象上看出些许劫数,也必然判断会应在傅则阳身上,到那日石生骤然出手,必然能让他受创不浅。

枯竹老人说得挺客气,又带着三分傲气,说傅则阳虽然精通魔道两家正宗大法,但于东方甲乙木一道,未必能有自己精巧,毕竟术业有专攻,得到有早晚,自己跟青帝之子同属于木行一道,彼此更加深知底细。

刚刚看完,那竹简便散成一片青光,继而随风化去,无影无踪!

石生暗道这位枯竹前辈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便立即默运玄功,以精气元神沟通紫青兜率火,上和五星,下运三轮,以五星轮为鼎炉,以自身元神和兜率火为铅汞,合炼丹元,此是枯竹老人所教授的功法,要把此宝炼成本命灵器。

傅则阳在昊天镜中觉察出有异,暗施法术,做了一层假象,使得光明顶上的万余观众只看见他在默默入定,抵御魔扰,神剑峰魔宫中近在咫尺的人,除了阮征以外俱都入魔着幻,只有尸毗老人能够看明白他在做什么,但现在尸毗老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他女儿和阮征身上,根本懒得再看石生一眼。

明珠为阴魔所染,三世三生,压抑在心中的渔网迅猛膨胀,尤其阮征爱惜自身容颜,连转两世,都设法保留了前生容貌,明珠看得心中火热。

刚开始她还能以理智自制,怎奈阴魔侵染她的思绪,从她对阮征的爱意当中搜寻仇恨种子,并助其壮大。明珠始终痴痴地看着阮征,越看越爱,忍不住扑过去求抱,阮征正在运功,全神抵御魔扰,被她合身扑来,香风扑面,软玉贴身,不禁心神一荡,知道继续下去非得破了峨眉派的天仙大戒不可。

他也不伸手去推明珠,以避免肢体接触,为魔迷限,只使用峨眉派专门降魔的少清秘芨,周身绽放出少清神光,将明珠阻隔在两尺之外。

明珠跟他之间如同隔了个透明的玻璃,她用手指抓着冰冷如水的光壁,哭泣道:“征哥,你难道,对我,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意吗?”

这声音每个音节都敲在阮征心里,阮征不敢回话,只谨守心神,不敢外泄。

明珠在外面低声啜泣,哭诉她这三世跟阮征的恩爱纠葛,其音也脆,其声也哀,她本长得美貌无比,这会慢面泪痕,被身外大红纱衣映衬,越发面若桃花,惹人怜爱,听她哭诉,更是心疼无比,恨不能立刻把她搂在怀里,好生安慰。

此时的明珠,虽然没有故意发动魔法,但自有阴魔飞精暗住,加上她自身的容颜气质,已足以让人忘乎所以。光明顶上的那些看客们,除下法力太浅,看也看不清,听也听不到的,再除掉道行足够深厚,如四大护法之流,其余全都中招,轻则心生恻隐,鼻子发酸,严重者直接往昊天镜所化玄光上面飞扑,好似蝇虫一般。

明珠哭泣哀求良久,越来越丧失理智,只把发髻松懈一边,衣衫甩脱小半,扑在少清神光所化光壁上面哀求,只说让阮征抱一抱她,她便立刻自尽,形神俱灭,肯定不会再纠缠阮征,阮征始终充耳不闻。

尸毗老人看的火大,他把那么长的楞严咒念了九九八十一遍,阮征还是不为所动,他既感到无比羞愧,又觉得超级愤怒:“我纵横天下的时候,你家祖师任寿小儿尚还未摸着紫青双剑!我的女儿有哪里配不上你?你这小狗既然走了,这一世又不打算跟她复合,就不该再上神剑峰,天大地大,你哪里去不得,非得到这里来?无非是看光明教势大,有囊括佛道,总揽正邪之举,你们制不住他,要借我的势,却又故作清高,只拿我女儿做法!”

如果阮征始终不言不语也还罢了,偏生尸毗老人说到长眉真人,连峨眉派,以及他师父齐漱溟一通说了,阮征能够压得住对渔网贪着,却未能压住由对师门维护所勾起的嗔念。

他只念头一动,便被尸毗老人察觉,老人冷笑道:“什么玄门正宗,不过如此!既是这般,我就把你送进天欲宫!非但是你,你峨眉派中另有不少数世情侣,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守得住那天仙戒条,若是成了,我尸毗甘拜下风,从此为齐漱溟马首是瞻!他让我打光明教,我便杀上光明顶,绝无二话!你们若输了,我也不害你们,只教你们在这里完婚,并送每对一件和合之礼!你须得倒插门在我神剑峰,与我女儿永相厮守,万世不易!”

他把袍袖一挥,阮征便在原地消失,明珠回过神来哭求:“爹爹!爹爹不要……我不想坏了征哥道行……”

尸毗老人恨铁不成钢:“没用的东西!你们前生约定,这一世他便反悔,此等男人还有什么好迷恋的?我得到千载,在你这里遭了报应,磨人者人恒磨之!哼,他明明也爱你的美色,偏生随他师门做假道学!过去我依你,想要等到你们两情相悦,共结欢好,他偏不能,那也罢了,你们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偏生又藕断丝连。你也是自甘下贱,要去与他做个名色夫妻,随他入峨眉派去给他端茶倒水,为奴为婢……”

尸毗老人越说越气,到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也不想在所,把手一挥,将明珠也送入天欲宫,再跟两个徒弟说:“速去与我捉拿峨眉小辈来此,看我破他天仙大戒!”



355 阿修罗道

尸毗老人被彻底激怒,他行修罗道,其根性嗔种本重,随着法力愈强,傲慢与嗔恚愈厚,只因这修罗**传到中国以后,教内前辈结合华夏传统思想进行改造和修补,尸毗老人自己也旁修百家,知道此二者损慧害命,予以压制和不足。

直到三百年前,尸毗老人把阿修罗**修到巅峰,却发现要达到飞升传说中的修罗道,就不能压抑心中嗔恨暴虐,非得近乎失去理性的狂暴,才能成为真正的大阿修罗,甚或千手千眼,动辄毁天灭地的那种阿修罗王。

尸毗老人不愿意成为那种怪物,断绝了飞升修罗道的念头,回头过来转修佛法,要用佛法去降服嗔心,剃尽千余年来养成的修罗根性。只是他性情傲慢,嗔心尤重,自修自学三百余年,并未遇得明师指点。

枯竹老人与他虽然道路不通,但面对的情况有相似之处,不过枯竹老人曾经广结善缘,无论是正是邪,是魔是佛,是同辈高人还是后生晚辈,只要看对眼的,枯竹老人都会不吝相助,广结善缘,自行摸索出一条连续转世投生改心换性的路子来。

尸毗老人性情孤僻,从不主动与人结交,闭门造车,盲修瞎练,三百余年,以修罗根性强参佛法,悟出来的也是修罗道理,平常时候还能压服保持理智,此时劫数临头,终于全部爆发,直觉的天压得他难受,地阻碍他前行,世间一切有形无形的,都像枷锁一样将他重重束缚起来,绑手绑脚,使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尸毗老人此刻直想向天怒吼,挣脱全身所有的枷锁,将天击碎,将地踏裂,将遮挡自己视线的所有山峰全部扫平,什么玄门正宗,什么光明魔教,什么佛门正法,这些都不能让他再有所顾忌,他要从心所欲!他要快意恩仇!谁敢阻拦他,他就把谁撕碎!

他以神通推算峨嵋弟子里面成双成对,再设法搜寻到峨眉弟子的所在,命令两位弟子去将人尽数捉来。

田琪和田瑶兄弟外貌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但亦有百余年道行,前一世就是尸毗老人的弟子,这一世才落地便给尸毗老人抱来神剑峰抚养教授,本身便有极高道行,尸毗老人更是将本命神魔附着在二人头顶的金灯上面,准备拿人。

若要找峨眉派最著名的几对情侣,齐灵云跟李元化弟子孙南是一对,周轻云跟严人英是一对,申若兰跟一位旁门中的散修李厚是一对,凌云凤跟不夜城玄心宗掌门俞允中是一对,易静过去世为白幽女跟当年的桓玉是一对,裘芷仙跟青城派的弟子罗鹭是一对。

这里面齐灵云和孙南恰好在一起,被田氏兄弟逮到,动起手来,孙南道行最弱,齐灵云却很强,虽然不能以一敌二,但也能保持不败,斗了片刻,被尸毗老人不耐现身,施法将其双双凭空拿去。

周轻云跟严人英一个在云贵,一个在江苏,被田氏兄弟分别追拿一个,尸毗老人分神显圣,同时施法,将人拿走。

申若兰原是红花姥姥的徒弟,红花姥姥兵解之前将生前所拥有的乌风草献给峨眉,并把申若兰托付过去。那李厚在她过去两三世都缠着她,对她痴爱胜过性命,俩个人俱被田氏兄弟用尸毗老人所赐法宝捉走。

凌云凤跟俞允中这一生都没有见过面,一个在峨眉山,一个在小南极,尸毗老人神通广大,直接推算查知峨嵋弟子过去因缘,也不管这一生有没有来往,一并命弟子分头拿人,田琪去擒了凌云凤,田瑶直闯不夜城,玄心宗的人抵挡不住,俞允中出面与其斗法,并不能取胜,商风子听说以后赶来相助时,俞允中已经被尸毗老人本命神魔捉拿带走了。

易静前一世是白幽女,跟陈紫芹、崔盈三个人关系搞得乱七八糟,负气出走,桓玉为了他跟傅则阳这个伯父都断绝了关系。后来两人先后遭劫,白幽女转世成为易静,桓玉肉身被毁,生怕易静忘了他,又担心转世之初被仇敌算出去向下手伤害,索性以元婴继续修炼,打算就这样修入地仙,再寻找白幽女转世之身,还没等找到峨眉派,尸毗老人帮他找了。

最后裘芷仙跟罗鹭是表兄妹,早有婚约,中途却生差错,后来裘芷仙拜入峨眉门下,罗鹭拜青城派伏魔真人姜庶为师,两人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面,这会也被捉来。

途中又有捉拿齐灵云和孙南的时候,恰逢东海小蓬莱余娲的弟子和东极天篷山绝顶灵峤仙府的一众男女弟子,灵峤仙府的人跟峨眉派有些交情,相互认识,见尸毗老人拿人,出面维护,另一边余娲的弟子则是目空一切,对尸毗老人口出不逊,尸毗老人也不跟他们争吵,只冷笑两声,把拂尘一摆,将其中凡是成双成对的全都一并拿走。

拿申若兰和李厚的时候,遇着半边老尼的弟子石明珠和昆仑派钟先生的弟子小仙童虞孝,看出两人有夫妻之缘,也随手抓了。

这老魔彻底放飞自我,无法无天,不过两三天功夫,把峨眉派、青城派、昆仑派、光明教、灵峤仙府、余娲、半边老尼……全都给得罪了!

所有捉来情侣,全部打入天欲宫中,令其互配。

天欲宫是他修建的魔宫,内有大阿修罗法布置得魔阵,人一入其中,立堕魔境,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感,全部唯识所现,随心所变,心识一动,立即境随心转,想什么有什么。

在这里想看什么就能看见什么,无论是金山银山还是青山绿水;想听什么就能听见什么,无论是鸟语花香还是美人骄喘;想嗅什么就能嗅到什么,无论是百花香气还是爱人提味;想吃什么就能尝到什么,不管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想触到什么就触到什么,无论是温泉阳光还是软玉在槐……全方位地变幻莫测,心想事成,念头一动,所欲所求的一切都能立刻变现出来,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这魔宫本身就如此厉害,非常人所能抵御,尸毗老人此时施法催动,更有亿万阴魔鬼魅相助,越发绚烂神奇,变化无穷,愿在光明顶上的观众们人人心惊赞叹,连傅则阳也觉得这尸毗老人不愧为宇宙六怪之一,这份神通法力,所用之精巧神奇,着实让人佩服!

火灵神君看了又多了几分惭愧,他跟尸毗老人同出于大修罗教,修习法门虽有诧异,道路却是相同。他不如尸毗老人那般有恒心毅力,精进更是远远不及,因有贤妻美妾,勇攀大道巅峰的动力和志气就不那么强。

火灵神君也觉察出修罗道修炼到最后的弊端,亦想转行,跟尸毗老人入佛的道路不同,他是想藉由李静虚的路子入道,后来遇着傅则阳,与他演说大道,帮助他结合原有的修罗魔功另创功法,不再以飞升修罗道为目的,追求在人间长生久视,万劫不坏为目的,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他以为自己的实力现在即便没有超过尸毗老人也不会差了,这会一看方知,尸毗老人不止在阿修罗道上走得比他远得多,并还触类旁通,从佛经之中参悟出魔道的境界,亦已经脱离原有的修罗魔道另成一路,越发神通广大,高深莫测,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宇宙六怪中,按照实力排行,火灵神君和苍虚老人是吊车尾的,比之前面几个无论是境界还是法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再说尸毗老人将十对情侣囚入天欲宫,施法磨练,日夜不停。

其中余娲的弟子毛霄和褚玲境界最差,最先中招,两人在魔镜之中幕天席地,日夜欢余。紧跟着是峨眉派的裘芷仙和青城派的罗鹭,这两人入门较晚,道行最浅,认假做真,魔境变作一片山野雅居,两人结成夫妻,男耕女织,过起了小日子。

再然后是灵峤仙府的赵惠和尹松云,两人是在一处洞府里面,结成道侣,合籍双修。

几乎同时中招的是石明珠和昆仑派的虞孝,两人弄了一座巨大的仙宫,金砖铺地,七宝妆成,玉树林立,佣人服侍,两人亦结成道侣,儿女双全,徒众鼎盛,他们俩竟然在这魔境之中创出了一个巨大的仙门。

余下人中,孙南道行浅薄,凌云凤心性差劲,明珠早已经痴心绝对,很快入魔,并且越来越深,往同境界里的伴旅身上扑去,或是哭嚎祈求,或是持身鹿体,百般引右。

万幸跟他们搭档的齐灵云百年修行,道深法强。

俞允中本就不认识凌云凤,这一生入得玄心正宗,专把打磨心性放在第一位,甚至把心性修炼比法力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虽然经由阴魔给予了前世记忆,知道自己跟凌云凤是情侣,但他亦当做是过去之事,见着凌云凤发髻散乱,丑态百出,他更是大声斥责:“久闻峨眉派是玄门正宗,你既然是峨嵋弟子,如你刚才所说,雪山派崔五姑是你曾叔祖,白谷逸的伴旅是你的曾姑母,怎地如此没用?你赶快凝神定志,使得心智清明起来,莫要误了我的道行,若再这样,到了最后不得意之时,我必先飞剑斩你首级!”

凌云凤听完羞愧难当,心思稍显清明,便又为魔所惑,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阴魔在她耳边劝她使用五鱼天魔舞,先把人勾到手最好,她犹豫片刻,便真的练了起来,环绕在俞允中的玄心旗门遁阵外面舞动乾坤……

俞允中赶紧凝神修炼,心想也不知自己现在什么所在,商风子什么时候能来救自己,心头一乱,便被阴魔入侵,杂念纷飞,就要不可收拾,幸好平素多修心法,才一妄想,便即惊觉,条件反射地念了声“南无光明无量至尊神王”,将杂念打掉。

他才恢复清明,便又想及“光明神光明神能否显灵来救?”“上次显灵还是轩辕法王攻打不夜城的时候。”“光明神能为了救不夜城显灵,能为我一个人显圣吗?”带要再想,又骤然惊醒,赶忙又念“南无光明无量至尊神王”,连念了几句,方才将一切杂念全部打消,越来越畅快,这会什么都不再想,连声念下去,一念紧接一念,功夫成片,毫无断绝。

他这里念出功夫来,傅则阳那边便有感应,隔空将一点血影神光加持守护。

傅则阳的血影神光是金色的,那一点金光自俞允中心头显现,照彻泥丸,内透全身,将筋肉骨骼,五脏六腑都映照得如琉璃相似,向外绽放,越来越浓,越来越亮,最后形成一个光幢,将他护在里面。

他那玄心旗门遁阵只能阻挡有形魔头,对于无形的阴魔形同虚设,先前之所以没有入魔,全凭他平素的心性功夫所免疫,这时候神光兴起,群魔俱被逼退,不敢靠近。

尸毗老人在外面看见,心中十分吃惊,查知是傅则阳隔空加持,心中暗怒,就要亲自动手破了俞允中的护体神光,转念一想:这虽然是傅则阳的加持,也是俞允中自身根器盛载,换做别人,即使傅则阳有心相护,也绝不会这般圆融自如,连一丝缝隙也无,连那么无形无相的阴魔也无计可施。

尸毗老人看看旗门外面美笑乱舞的凌云凤,冷笑一声,放弃对俞允中动手,转而把注意力铺向宫外,原来敌人已经大举来了!

其实对于这事最早知道的是天篷山灵峤仙府的赤杖真人,不过他见天数纷扰,三教气势未定,他不愿意参与其中,知道两个徒孙被尸毗老人捉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又是姻缘前定,索性置之不理,全凭弟子们自行处理。

然后是峨眉派的玄真子、苦行头陀、齐漱溟、荀兰因四人,不过他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战做准备,无法分身来救,算知齐灵云、周轻云等人自身道行高深,又有守护心神的至宝,绝计无事,便不肯出面,仍旧在洞中炼宝,只飞剑传书给凌浑、崔五姑、白谷逸、凌雪鸿等人出面救人。

356 修罗法身

最先赶到的峨眉派掌门妙一真人的九世爱子李洪,李洪在齐漱溟九世之中有三世投生到夫妻二人身边做儿子,从亲密程度上跟金蝉不相上下,比李英琼还多了一世。

李洪曾经发誓,要度父母离苦得乐,后来屡试投生在佛门之中,当年傅则阳泛舟北渡,路过东海时候,他法号洪蒙,跟燃脂头陀在海底修炼,双方动起手来,燃脂头陀形神俱灭,他由于谢山用心灯留给他一朵灯花守护心神,挡住了血影神光才保住元神转世。

如今转劫归来,再被天蒙禅师找到以佛门**开了他的宿命智慧,获得过去世的法力记忆,又得了佛道两教中的法宝,比之当年越发强大。

李洪跟阮征关系交好,这次来,身边带着妙一真人大弟子申屠宏,还有一位水云子苏宪祥,是他前生挚友。

苏宪祥得到数百年,虽然是独居散修,但也是玄门正宗,跟李洪、桓玉都是好朋友,这次被李洪邀请,赶来营救好友。

三人破空飞来,到了魔宫顶上。

李洪开口大声喝问:“尸毗老人,别来无恙!你千年道行,德高望重,何必与我们这些后辈们为难?阮师哥与你女儿已经纠缠三世,也该当做个了结,各成正果了,你也该识得天数,莫要再逆天行事……”

尸毗老人根本不想跟他废话:“不相干的人,不许靠近神剑峰周围三百里,速速退走,免得自误!”

李洪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他兼修佛道两家正宗**,也不怎么能看得起邪魔两道的修士,来时这般说话,已经是十分给尸毗老人面子了,这会听了回话,不禁提高了声音:“速速将本门师兄师姊们放出来,不然今日捣了你的巢穴,斩了你的魔神……”

殿内,随着一声不屑的冷哼,尸毗老人甩动拂尘,绽放出千万点金碧火花,如同狂风暴雨般飞出天外,向三人所在之处打去。

李洪见魔火猛烈,屈指弹出一团金花,此乃佛门降魔至宝波罗神焰,如花灯般在空中旋转,洒出千万点金色灯火,每一点佛火都迎上一滴魔焰。

尸毗老人看他放出波罗神焰,又觉察到有另外的人飞来神剑峰,虽然知道有人,却无法锁定目标,知道对方用了极为高明的隐身手段。

他再次甩动拂尘,方才是从左向前甩,这次是从右向前甩,先释放出一团黄云,从魔宫内急剧膨胀扩散,瞬间将神剑峰顶包没,如同云海一般,另有无穷血焰形成潮水一般,喷向李洪三人,滔滔血焰之中,夹在了千万把修罗金刀,在魔火之中若隐若现,直取目标。

“不好!”苏宪祥惊呼,双手掐诀,向前一推,连喷真气,释放出自己赖以成名的亿万金银沙剑,此剑一出,立即化成亿万点米粒大小的金银光华,聚在一起,如同凌空飞泻的瀑布一般,迎着血焰金刀所化浪潮撞过去。

尸毗老人的血焰金刀遇着金银光砂,相互摩擦,片刻之间金刀便被绞碎,魔火也散做烟气,金银光砂也被撞得如同浪潮遇着砥柱,轰然炸散,虽仍被苏宪祥真炁约束,不至于坠落凡尘,仍能重新聚集,到底让他消耗了许多元气。

血焰浪潮与金砂飞瀑相互抵住,此进彼退,互相激射,一时间拼了个平手。

尸毗老人认定后面隐身赶来的是心腹大患,暗施魔法去漫空搜寻,只是找不准敌人所在,过了片刻,明明知道对方已经到达神剑峰附近,黄云的外层,却突然彻底失了感应,就好像这伙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方才所经历的也都是幻觉。

尸毗老人大吃一惊,继而大怒:“何方鼠辈,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弄鬼!”

他把拂尘连甩几下,释放出更多的血焰金刀,铺天盖地去先将李洪三人包没,同时默念魔咒,使用五岳真形诀。

五岳真形诀本是正经的道家法门,尸毗老人昔年无意中学得,他觉得威力虽然强大,但炼制的材料不好寻找,而且失之强横,于是结合阿修罗**改炼,以无上法力从天外虚空之中摄来五座山峰般大的陨石,送到火山口里面以地极真火锻炼,最后越来越小,平时只是拳头般大,供奉在魔宫法台之上,用的时候,掐诀动念便可隔空操纵。

那五岳真形从法台飞起,升空之中,立即化成五座火山,分东西南北中五方排列,在神剑峰顶上升起,越离越大,每座火山口里面都咕嘟嘟喷涌出笔直的地极真火。

他本意要用此宝逼出隐身敌人所在的位置,偏生那李洪三人被血焰金刀逼得急了,虽有佛门至宝金莲神座护身,犹如扁舟荡于汪洋之上,时刻有倾覆的危险,李洪大吼一声,把那金刚巨灵神掌又使了出来!

金光大手破空飞去,越升越高,急剧变大,最后到了九天罡风肆虐之处,迅速收缩了无穷罡气,如同黄金铸就的实体,然后掉过头来,从天而降。

李洪使出这招并非只想破开眼前血焰浪潮,他这金刚巨灵神掌是对着神剑峰拍过去,要把整个剑柄形状的峰头一举拍成粉碎!

他将巨手发出以后,恨意慢慢,转念之间,想起魔宫之中还有困着许多同门,这一掌落下去,将魔宫震碎固然快意,那些同门岂不是也要被一起震死?

但那金光大手此时已经越过最高点,汲取到了足够的罡气往下降落,他在想将其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恰逢尸毗老人的五座修罗火山升空,金光巨手狠狠拍在五座火山上面。

“轰!”一声天崩剧烈般地巨响,那佛掌散成漫天金光,五座火山也瞬间解体!

碎裂的陨石沙土,混杂着地极真火炼成的修罗火焰,连同黑色的火山灰,顺着被金刚巨灵神掌拍出来的声波气浪,以声音的速度向外面急剧扩散膨胀开来。

尸毗老人骤逢大变,手上巨震,总算千年修为,左手的五岳真形诀未曾散开,仍然操纵五座火山的核心,要把它们暂时收回来,等日后重新送到火山之中,花费些经历,再将宝物锻炼恢复,哪知手上忽然一紧,五岳真形竟然被摄住。

空中忽然落下五道光柱,分作青红黄白黑,每道光柱罩定一枚五岳真形,强行收住,向空中极高处提拉而去。

尸毗老人认得这门法术,恨得大骂:“乙休小儿,焉敢欺我!”

他正要动手斩断乙休的五行真气,募地见到百里之外的一座山峰顶上站着一个白发妇人,左手擎着一支七宝紫晶瓶,右手持龙头拐杖,信手一指,竟然远隔百里之遥,吸摄自己用来保护山峰宫殿的黄云!

尸毗老人凝眉甩动拂尘,发出数百道金碧光华,夹在密密麻麻的血色火星,凌空打去,这是他用自身精血化合魔光凝炼的阿修罗魔光雷音箭,里面不但有嗜血魔光,还有修罗魔音,此音寻常有身体的血肉生灵都听不到,唯有鬼魂一类才能听见,直接震慑心神。

那用紫晶瓶的正是白发龙女崔五姑,见金碧光华带着火星如雨打来,听得魔音入魂,知道厉害,赶忙把专门炼来降魔的金刚神火箭祭起来,与金碧光华在空中相遇,发生猛烈爆炸,雷音轰鸣,魔啸惊天。

便只这样一耽搁,那五岳真形的核心已经被乙休收走,李洪放出齐漱溟给他的十二都天宝篆,十二道不同颜色的光华结成六座旗门,分按生、死、幻、灭、晦、明形成阵势,正是峨眉派最厉害的两仪**微尘阵的另一种简化版本。旗门高达十数丈,烟云激荡,祥氛腾涌,水火风雷齐作,将外面的血焰金刀全部阻隔在外面。

李洪在阵内叫嚣:“尸毗老贼,你死劫就在眼前,犹不自知,再不放人悔改,今日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他和申屠宏、苏宪祥同时出手,释放出无量佛光,夹杂太乙神雷,以及飞剑、法宝同时祭出,打在血海之中,爆炸不停。

尸毗老人向天忘了一眼,冷笑,将本命神魔遁出,那漫天的血焰纷纷收拢,聚向中央,同时魔宫之中又咕嘟嘟涌出大量的粘稠血焰,在神剑峰上空快速截成一颗巨大的胎卵,似血肉一般,表面不断涌动,血焰纷飞,上大下小。

那胎卵凌空虚悬,这里鼓一下,那里凹一下,渐渐地形状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圆形,先是拉长成了类似动物身体般,然后从里面不停伸出手脚,左边伸出一只,右边伸出一只,枝枝桠桠,身体也在不停变大,就似用气吹起来的巨大气球,转眼之间就比神剑峰顶还要巨大,遮天蔽日,长出数不清的手脚,顶上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脑袋,密密麻麻长满眼睛。

“不好!”李洪来之前听天蒙禅师说起过尸毗老人的能耐,说这三百余年间,魔教先后经历红莲、光明两个时代,魔头聚集,魔藏汇聚,气数大盛,尸毗老人修佛之余也想过要争一争魔教内部的气运,出山做个魔道共主,期间魔教内乱,天下混战,尸毗老人也得到过一些别支如阴魔那一派的功法,将修罗道行到了此界的巅峰,距离修证大阿修罗王法身,飞升修罗道只有一步之遥,若是他显出千手千眼千足的修罗王法身千万不要逞强,一定要跑到千里之外,由长辈们来处理。

李洪把天蒙禅师的话听进去了,但心中还是不服,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而是又凝聚佛光,发出一记金刚巨灵神掌,然后才收了十二都天宝篆,带着其余两人逃走。

金刚巨灵神掌再度火速升空,到了九天之上再凌空下击,此掌落地,方圆五十里之内山崩地裂,生物灭绝,方才一掌就震碎了尸毗老人炼制的五座火山,厉害可见一斑。

然而这次,尸毗老人的修罗法身实在太过巨大,佛掌与之相比仿佛是个小孩的巴掌拍在大象身上,“噗”地一下,打碎了修罗王的三个眼睛,佛掌陷入血肉之中,然后就消散了,修罗王仿佛并没有觉察到疼痛,伸展手臂反手抓去,李洪他们已经跑到百余里之外,仍然被巨大的修罗魔爪凭空捞去。

李洪惊叫一声,幸亏金莲神座是佛门至宝,不然三人之际都被捏死了!

苏宪祥赶忙放出亿万金砂剑,无量黄白光点似瀑布般泼洒出去,围绕着抓在外面的手臂奋力绞磨,李洪跟申屠宏也一起出手,在被擒回神剑峰之前将这条手臂绞碎,赤红火热的魔血似大雨般瓢泼飞溅,继而燃烧成熊熊魔焰,三人立刻又陷身于火海之中。

尸毗老人以本命神魔所化生的修罗魔王法身从头至尾共有八百里长短,千手千足,头上一千只眼睛同时放光,背后生有一对遮天般的猩红肉翅,他一只手抓李洪,一只手抓向崔五姑,一只手往云层里去抓乙休,振翅升空,扑向一处他怀疑最深的所在。

不等他飞到近前,忽然云层里迸发出五彩神光,化作大片五色祥云,里面站着数位男女仙人,为首的是个豹头虎眼,金发紫眉的少年,正是东海天篷山绝顶灵峤仙府赤杖真人的大弟子赤杖仙童阮纠,尸毗老人捉来的那尹松云就是他的徒弟,旁边站着个身穿藕荷色罗衫少妇,是他四师妹甘碧梧,另一个穿雪白蝉翼纱衣的是他七师妹丁嫦,三人俱都得到千年,早已修证天仙之体。

除了他们,还有相貌奇丑的半边老尼,四人同时出手,射出各色剑光,洒落满天霹雳,更有许多彩云、光球、金花向下打落。

修罗王怒吼一声:“怪道连我也给瞒住了,原来是赤杖道人的五云幄。”千只血呼啦的怪手同时往上抓去,硬抗敌人的攻击,要把他们护身隐形的彩云抓烂。

修罗发生虽然厉害,但是今天对上的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么千年道行,要么数世积修,要么手上有厉害的奇珍异宝。

他那千手寻常水火风雷都不能损伤分毫,只是今天的敌人太过厉害,迎着狂风暴雨抓向苍穹的同时,不断被仙剑、彩光、金花绞碎炸烂,虽然能够立即从断结处重新生长出来,但一时冲不到四人立足处的五云幄。

便在双方略显僵持之际,九霄云上传来女孩娇叱:“老魔,你今日气数已尽,还敢逞凶!你可认得佛门七宝金幢么?”

357 青海掌教

七宝金幢当空悬浮,如同一座纯金铸成的七层宝塔,高达百丈,大放光明,里面每一层所放的宝环、朱轮、钵盂、金钟、慧剑、梵铃、宝镜七件宝物同时转动,将金色的光润如同液体一般泼洒开来。

这宝幢矗立高空,仿佛又多了一个太阳!

谢璎和谢琳分别悬坐在金幢左右,一个成金刚不动坐,双手结降魔宝印,将七宝金幢所发出来的佛光结成大寂灭诛魔神针,成千上万从佛光之中生出,如雨般向下方修罗王法身攒刺。另一个结成一个成吉祥如意坐,将佛光结成千余枚灭魔金环,用这金环去套修罗王的手足,每条手臂上都套上一枚。

尸毗老人先被无量佛光当头朗照,顿觉浑身好似压上了万钧重担,那无穷无尽的诛魔神针刺在身上,立即深入,直透骨髓,那满空飞舞的灭魔金环,好似烧红了的烙铁,勒住手脚,咝咝冒烟,皮焦肉烂。

他仰天长啸,奋力晃动身体,忽然神剑峰魔宫之中传来急促的钟声。

那是示警的魔钟,若有外敌入侵破坏宫中器物,或者进了不该进的禁区就会长鸣。

尸毗老人本尊此时就在魔宫正殿,听见东侧魔宫急响,才一分神,外面的修罗王法身经受不住七宝金幢和灵峤诸仙的合力攻击,诺大的身体支离破碎,分裂成无数块大大小小的血肉,尸毗老人把拂尘一挥,这些血肉全都还原成燃烧着的修罗血焰,满空乱飘,专能跟生人气息感应,往活着的生物身上聚集。

他藉由这些修罗血焰缠住外面的敌人,自在血莲萼宝座上晃动拂尘,神形立即隐去不见,下一刻,便在东宫出现,在甬道上正见着雪山教主凌浑,他扬手挥洒,放出无量血焰,里面夹杂着数不清的金针金刀,飞叉飞箭,声势浩大。

凌浑知他厉害,将身子一扭,使出仙法遁地而走,尸毗老人收了烈焰金刀,改用冷焰搜魂**,释放出一股冷焰魔光,渗入地里,展开如同罗网向凌浑网去,然而凌浑却是鱼入大海,失了踪迹,他正要再施法查看,西宫那边金钟又响。

尸毗老人这回却没有赶去西宫,他料想敌人的目的必然是要天欲宫救人,于是动身赶去天欲宫,正遇着大方真人乙休,尸毗老人再发烈火金刀,乙休双手十指射出五行真气,两相对撞,噼啪爆鸣,轰隆震天,这两大高手斗起法来,使得整座神剑峰都开始摇晃。

再说他走后的魔宫正殿,忽然从西边飞来一道白光,落地现出一个又矮又小的道人,身上穿一件杏黄道袍,赤足芒鞋,颌下三缕长髯,一派仙风道骨,正是青海派掌教藏灵子。

此时大殿之上只有石生一个人,背对着殿门向里,跟他相对的是尸毗老人的血莲法座,上面魔光缭绕,依旧强盛,更有无穷修罗夜叉,罗刹恶鬼在如水的魔光之中游荡飞舞,绝大部分都聚集在石生周边,几乎将他层层淹没。

藏灵子见着那血莲萼化成的修罗王座,知道是一件魔门至宝,便想要将其毁了,以断了尸毗老人一个倚仗!

藏灵子扬手放出用白铁精英炼成的九十九口天辛神剑,化作大片白芒往莲台上飞去,砍那莲萼上生出来的千叶莲瓣,莲瓣脆弱,被剑光一划便折,断口处流出血一般鲜红的液体,他剑多速度又快,顷刻间将千叶全部斩断。

莲台下方已经血流满地,积累了好大一片汤洼,藏灵子又仗剑要把莲台砍碎,莲孔之中忽然喷出十数股红色光气,竟然将他飞剑全部吸住。

藏灵子掐诀吐气,接连两次发力,非但未能把飞剑收回来,自家的飞剑还变得越来越小,直往那莲孔里面坠落。

他急忙改做左手掐诀御剑,右手射出自己最拿手的离合神光!

蜀山里面会这离合神光的不多,最鼎鼎大名的是优昙大师,优昙大师在神光里面加入了佛光,放出来金光闪闪,威力不如白眉和尚的大小旃檀佛光,但变化多端却犹有过之。

藏灵子的离合神光里面夹杂了道家旁门法术,还有一些左道邪魔的路数,发将出去的是紫、红、粉三种颜色混杂,涌动起来,姹紫嫣红,美丽至极,一旦将敌人罩住,除非他大发慈悲饶恕对方,不然能把对方困到死,道行浅的神光一抹,便成齑粉,连元神也跑不掉,道行强的一时抵住,也会被一点点磨碎防御,此光还能让置身其中的人生出种种幻觉,比魔道的手段也不遑多让。

藏灵子把离合神光向莲台照去,莲台周围本有淡红色的魔光,两下映照折射,霎时间整座大殿里面全都涌动起紫红色的光芒,魔光被离合神光所染,越显灿烂玄奇,那莲台也如被许多霓虹灯照耀,色彩斑澜,不停变化。

藏灵子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往莲台上发光,却连门口的栏杆都被染上粉色。

光怪陆离之下,血莲萼向下降落,仿佛扎根在下面积攒的血池里,转了三转,断折之处又长出新的莲瓣。

藏灵子接连喷吐精气,想要将莲台冻结,却怎么也做不到,他的离合神光都被折射到四面八方,周围如水般流动的粉色光润,里面有无数恶鬼夜叉游来荡去,不断向他扑过来,并且越聚越多。

藏灵子又急又怒,另取出一件镇山至宝红欲袋,来收这些恶鬼飞精,他法力极高,红欲袋又厉害,如长鲸吸水般很快收了数千精怪,发现聚在周围的魑魅魍魉越来越多,猛然间看见前方有一个深坑,坑里面向空中射出一股红光,红光里面摄住数把飞剑。

他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赶忙咬破中指,掐诀点在自己眉心,再凝神细看左右,目力直打周围数十里之外,有无数座剑形山峰,在不停涌动的魔光之中左右晃动。

他急叫不好,这下连飞剑也顾不得了,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落在红欲袋上,然后将红欲袋合身一裹,化作一股子血气腾空飞起。

空中响起尸毗老人的话语,滚滚如雷:“藏矮子,你既然来了,还想活着回去么?”话音方落,下方数十股红色光气调转方向,汇聚到他身上,将急速逃跑的血气牢牢吸住。

藏灵子才被迫现身,他那九十九口天辛剑便顺着那一股股的魔光飞速撞来,瞬息间先后贯穿他的身体,将他的肉身攒刺稀碎!

身体碎去,熔化成血气,剩下元神仍然被魔光摄住,再被飞剑往来穿刺了数十遍,然后强行拖着往下方魔光射出的莲孔里面落去。

藏灵子吓得魂不附体,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脱逃跑,都无济于事。

忽然,一只白生生的手拦在他的下方,隔断魔光,将他托住。

藏灵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清秀俊美的少年,如山峰一般端坐在旁边,用手把他托住,正低头看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五彩光华。

藏灵子惊魂未定:“你是何人?”

这少年自然就是石生了:“我是光明教主座下弟子石生,见过藏灵子前辈。”

藏灵子吃惊道:“你……你们跟尸毗老人是一伙了?为何救我?”

空中又响起尸毗老人恼怒的声音:“黄口孺子,安敢欺我?”

石生仰头说:“他虽然冒犯了您老人家,但他毕竟是一派之长,数百年修行不易,况且我听闻他从来不参与三教恩怨,这次应该是为了考虑将来渡劫心切,答应了峨眉派的求助,才敢来这里捋前辈您的虎须,前辈既然废了他的躯壳,已经给了他应有的惩罚,就饶了他吧,量他经此一役,将来再也不敢与前辈为敌了。”

尸毗老人没有回答,藏灵子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石生笑道:“魔教亘古相传的至宝血莲萼,被尸毗前辈化成修罗法座……”

尸毗老人冷哼一声:“今日来敌甚多,很多都是不相干的,我本不欲大开杀戒,但贼人欺我太甚,凌浑小儿竟然趁着我跟乙休斗法之际,将我地下的魔牢攻破,放出了我昔年所祭炼的神魔。那些魔头已经三百年未啖人血,其他的也还罢了,有十二个最厉害的白骨神魔追随我时间最长,在我之前亦有千余年道行。我方才已经准备以身啖魔,与敌人拼命,他们得我召唤,很快就会来此莲台处吮食人血,你既然那么爱我这莲台,就赏给你坐了,他们待会过来,你便代替我与他们血喝,正好你修炼血神经,精血对于魔头最是大补!”

藏灵子听完急迫道:“快走……”

“走得了吗?”尸毗老人大喝一声,莲台下面千叶齐动,每个叶片尖端都射出无量魔光,层层包裹,跟内部莲孔释放出来的魔光融合,将石生困在里面。

“怎么办?”藏灵子在石生手上,看向外面魔影幢幢,已经绝望了。

“不怕!”石生把藏灵子扔上右肩,双手快速打出许多道法诀,“尸毗前辈,你把你的神魔让给了我,却是不好对付外面那么多强敌,恰好我也炼有十二个白骨神魔,就暂且借给你吧。他们是我从一妖道手中夺来,虽经多年祭炼,火候还差许多,前辈若想趁手,还得好好调教一番。”他把自己的那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放出来。

十二团血焰包裹的骨球向上升起,穿过上方的魔光一闪不见。

藏灵子十分不解:“你自己也炼有神魔?为什么白白送给那老怪物?”

石生说:“待会我就有另外十二个神魔了,多了的也用不上,不若借给前辈应急。”

藏灵子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你为何不用自己的神魔去对付即将到来的魔头啊?”

石生说:“我那十二个神魔道行太浅,对上尸毗前辈的神魔也会被撕烂吞掉,不过白白葬送。”听着迅速由远而近的魔啸,石生笑道,“前辈要借我的血御敌,我就替他以身啖魔便是了,我得恩师传授血神经,修炼多年,已经颇有成就,以身啖魔对于别人来说十分恐怖,在我这里可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话才说完,魔头也已经飞到近前,直越过外围的魔光透进来,一个个大如车轮,外面血焰纷飞,里面裹着个百骨骷髅,共是十二个,胡乱往石生身上咬来。

尸毗老人正在宫中驱逐乙休和凌浑,还要分神应付外面的敌人,崔五姑已经发动从天蓬山下的火山里口里收集来的雷泽神砂,化作雷云火海,再联合群仙一起施法,消灭自己的修罗血焰以及护山魔云,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尸毗老人这次也是豁出来了,要以身啖魔,跟敌人拼命,哪知石生为了救藏灵子,竟然闯上他的莲台法座。

修罗王座岂是什么人都能上来坐的?尸毗老人利用魔法把藏灵子引诱进来,不过弹指间就将其杀死,几乎连元神也收去。

他急于与什么合体,本要如杀藏灵子一般把石生也杀掉,忽然想起他修炼血神经,一身精血对于精怪类来说都是极品大补,用来喂食魔头正好,便要让魔头把他撕碎扯烂,嚼食干净,他再回归本座,设法与魔头形神合一。

石生把自己的十二元辰白骨神魔借给他,让他很是诧异,而那副淡定从容也让尸毗老人生气,他隔空将魔头收去,魔头在飞往天欲宫的过程当中被他吐出十二团精血,神魔吃完以后,立刻被他魔功控制,半途转向,破壁裂石,飞向地下,正逢凌浑自持法力,在破解他埋伏在地下的阵法。

尸毗老人把石生的这十二个魔头以魔法潜藏在冷焰魔光之中,凌浑还以为是先前那般寻常魔法,张口嬉笑怒骂,讽刺尸毗老人,尸毗老人故意装出被他激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咆哮之声不断从天欲宫传来。

凌浑正自得意,施法破那如附骨之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冷焰魔光,被修罗**加持过的十二元辰白骨神魔骤然出现,凌浑措手不及,被十二个魔头先于眨眼之间攻穿护身法宝,扑到凌浑身上,或是抓住手足,或是啃咬肩背,同时发力,将凌浑撕成碎块!

358 以身啖魔

石生端坐于血莲萼之上,被千叶莲瓣爆射魔光,层层叠叠反困于其中。

他此时若想离开,以新炼成功的日月五星轮强行冲破魔光逃走并非不能,但那宝贝是以后用来阴青帝之子的,提前拿出来使用,会被对方察觉,未来便会多一次被擒王大荒山无终岭之劫,到时被关押在神木宫中,还要枯竹老人再施援手,凭白再欠一份天大的人情。

石生不想欠别人太多,这世界上除了傅则阳,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想要主动求助依靠,无论情况如何凶险,他都更愿意独自解决问题。

况且他于云雾山这些年修炼朱樱转授傅则阳所创功法,已经仗着惊人的毅力将血影化身炼成,此刻虽然看似危机,却还不到生死边缘。

面对蜂蛹逼近的魔头,石生先将天木神针弹出,那针出手化作墨绿色的一根玉柱,飞旋落地,立在前方三尺之处,主体陡然壮大,长高至丈余,碗口粗细,上面三个圈子绕住剧烈旋转,绽放出青、黄、红三色光芒。

神光似水波一般,不断荡漾开来,魔头落在光中,先是把外面裹着的魔血光焰一扫而光,只剩下十二个白生生的骷髅。

这些魔头凶戾至极,猩红的魔焰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口中发出“呜呜”怪啸,似风车般急速转动,不仅“自传”,还绕着石生“公转”,魔焰和魔光连成一圈诡异的血环,套在石生周围,不断向中央挤压缩小。

石生感觉仿佛周围有移动的铜墙铁壁要把他挤成肉酱,魔头已经看不清楚,四面八方全是幢幢魔影,每个魔头都发出魔音,高速移动的同时相互交叠参杂,仿佛有千千万万个魔鬼同时向他大声呼喊,魔音灌脑,直入人心,震荡元神。

石生一面凝神定志,抵御魔扰,一面口吐真气,催动面前的天木神针大放光彩,三才清宁圈加速旋转,释放出更强的祥光瑞彩,反过去将魔头逼开,迫使他们远离自己。

正僵持间,忽然耳中响起一阵若有若无,似苦似笑的声音:“小友,你虽然身怀至宝,又得傅道友传授血神**,但毕竟道力不足。这十二个魔头是尸毗老怪师父所传,乃是商朝九世之乱时战死的凶尸,已经有两三千年的道行,若被他们蜂蛹啃在身上,便是傅道友也经受不起,不若将他们让给我……”

才说道这里忽给尸毗老人厉声打断:“鸠盘婆!我与你素无仇怨,休要趁火打劫!”

他话音才落,大殿之上已经多了一人,身长不过四尺,长得又干又瘦,如同一具极度缩水的千年干尸。脑袋长得像个鸠鸟,譬如漆黑,眼睛里碧光闪闪,凶光外露。她通体不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个鸟羽和树叶织成的短裙,上身穿一件同样材质的云肩。

她手脚都长得跟鸟爪一样能够,拿着一根鸠头手杖,款步而来。

“尸毗道友,别来无恙?你今日大难临头,这几个神魔必送敌手,他们穷凶极恶,万一见你事急,必定反噬,凭添麻烦,不如送我。如果你今天过了此劫,事后再往光明顶去向我讨要,我必将其原物奉还,如何?”

尸毗老人怒道:“无耻老乞婆!你自创邪教,捡几个死人骨头,摄些凶魂戾魄,便称天魔,又自甘堕落,投靠后生小辈,乞求荫蔽,徒然贻笑大方,于我魔教丢人,也配驭我的修罗神魔!若非今日逢我命中劫数,量你这山中蠢妇也不敢来我神剑峰撒野,不过那也没什么,便是你们玄门正宗,光明魔教,乃至全天下的跳梁小丑皆至,我也不惧!带我先叫神魔撕了这傅家小丑的崽子,再取你的性命!”

他说话之间,那十二个魔头得了他的隔空加持,凶威猛涨,团团旋转,凑往中央。

石生连喷真气,催动三才清宁圈,三个圈子再次加速,青、黄、红三色光润交叠乱甩,一阵阵波动向外扩散。

鸠盘婆知道尸毗老人这十二个神魔厉害,有心据为己有,但石生未向她求救,紧绷的小脸上满是要自行解决的坚毅,她就不太好出手硬抢。

她站在原地,一面看石生施法御魔,一面跟尸毗老人斗口:“当年易家贱婢杀我门人,坏我洞府,被我擒住,正要处死,峨眉派的齐漱溟忽然找上门来,要讨个人情。我念着昔年咱们跟长眉真人的情面,将人给他带走了,哪知这贱婢侥幸得命,非但不思悔改,还处心积虑要找我报仇,她那小相好的也跟我不依不饶,被我杀死,打入黑地狱中。本来我也不惧她们报复,可恨小贱人挑了我天劫来临之时,领着一帮人打上九环山,那帮自诩正教的家伙也是可恶,小的在前冲锋,老的在后策应,我一时不查,又中了沙神童子的算计,几乎陨灭,多亏傅道友带人出手相救。我们魔教中人,虽然不在乎善恶好坏,到底还讲个恩仇有报,我怎么就自甘堕落,贻笑大方了?普天之下,又有谁敢笑我!”

说到最后一句,鸠盘婆气势猛涨,声音虽不如何显大,但是幽远飘忽,内含让人浑身汗毛倒竖的狠戾,从魔宫之中飘出来,越过外面黄云和雷泽神砂,在神剑峰周围的山峦之间不断回响:“谁敢笑我……谁敢笑我……谁敢笑我……”

石生在莲台之内听见,忽然想起哈哈老祖,不过眼下是最为紧要关头,不能分神。

他连喷真气,全力施法,将三个圈子催得猛烈摇晃,天木神针都开始颤抖,泼洒出来的奇光瑞霭越来越浓,所蕴含的能量也越来越强,非但将十二个神魔外面所附着的血焰全部化去,还将它们从车**强行压缩到拳头大小。

这令尸毗老人和鸠盘婆都吃惊无比,尸毗老人这十二个神魔说是天下群魔之冠也不为过,魔教之中祭炼神魔的大有人在,种类繁多,数量庞大,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其中不乏厉害的魔道大佬,如破头和尚那种,炼就八十八个千年神魔的,但单论质量,几乎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尸毗老人这十二个。

当年他开始参修佛法,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神剑峰地下修筑了一间魔牢,把所拥有的神魔都关押在里面,他佛法日益高深,开始动手试着超度里面的魔头。道行浅的魔头都已经被超度走了,剩下都是穷凶极恶,刚强难化。

这十二个神魔被关押在魔牢里面三百余年,期间接受了几十次佛光“化疗”,痛苦万分之余,戾气越发增强,没有尸毗老人预想地往佛道方向发展,而是更加划向修罗道。

如今这些魔头比之当年更加凶戾,但三百多年没有吸**气鲜血,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神魔体质虽然饿不死,但也相当虚弱,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该是像石生这样的小辈能够抵御的,更别说将其强行压制了。

尸毗老人诧异之余便再使魔法,隔空加持神魔,神魔再次加速旋转,想要变大,涨到篮球大小,又被石生给压缩回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尸毗老人连续三次让神魔变大,最后都被石生压制,仍然是拳头大小。

鸠盘婆嘎嘎而笑:“老不死的!你向来目中无人,所谓同道相轻,你对佛道两家尚有几分敬重,专爱瞧不起我们魔道同行,这回知道厉害了吧?告诉你,这孩子是傅道友手把手教出来的的门生,光明神教未来的第二代教主!你法力再高,能耐他何?”

尸毗老人这次没有回言呛声,而是直接分化元神,在石生头顶的魔光之中显出元神,是个尺许高矮的缩小版尸毗老人,只见他须发皆张,目露凶光,右手指定五口金刀,全身裹在一团红云之中就要居高临下扑向石生。

“老贼休要猖狂!”鸠盘婆知道尸毗老人厉害,生怕石生有什么闪失,急忙将头一晃,将一股紫黑色的烟气从头顶百会喷出,眼中也现出一个缩小版的鸠盘婆,只一闪,便直接出现在莲台之内,石生头顶,在半途之中将尸毗老人拦住,手持鸠杖发出一股股裹杂着紫焰的黑烟,那是她最厉害的九幽灵火,跟尸毗老人斗在一起。

若论实在功力,鸠盘婆要比尸毗老人差上不少,但是这几年她得傅则阳指点,将原有的几重瓶颈一一突破,功力大增。而尸毗老人此刻分神两处,另一边还在跟乙休缠斗,并操纵全宫阵势,以及法宝抵御外面群仙的攻击,难免势弱,只是能够借助血莲萼的功效,因此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鸠盘婆知道他还有撒手锏,也不敢过分相逼,没有放出九子母天魔。

他们两人在方寸之间以元神斗法,虽然声势并不如何惊人,但更加凶险。

忽然石生仿佛支持不住神气,被十二个魔头欺到身上,咬在前胸后背以及小腹腰肋等处,魔牙尖利,啃入肉中,吮吸鲜血,汩汩有声。

一直站在石生肩膀上的藏灵子惊吓了一声,他正在仰头看两大高手斗法,忽然神魔扑至,他条件反射地飞到石生头顶,见状忧心道:“石道友,你且施法禁住十个,我用离合神光和红欲袋帮你收走两个。”

他现在是元神状态,最怕魔头,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石生也很满意:“多谢好意,不过不必了,我是故意放他们近身的。”

藏灵子这才想起来,这些魔头虽然扑到石生身上,但并没有变大,仍然是拳头一般,而且饱受三才清宁圈的彩光压制,虽然吸入了不少鲜血,仍然没能在骨骼外面生出血焰,这才稍稍把心放下。

石生任由神魔吸血,轻声说:“我的血可不是白喝的,你们既然吸了我的血,我以血神无上密法祝你们再造身躯,重得性命,你们体内有了我的血脉,日后就要听我的了,不然的话我必让你们灰飞烟灭!”

鸠盘婆听见,嘎嘎大笑:“老不死的你听见没有?石生小友要把你的神魔收走了。”

尸毗老人大怒道:“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焉敢口出大话……”

鸠盘婆问石生:“老不死的弄得神魔倒也轻视不得,要不要婆婆用子母天魔助你一臂之力啊?咱们早一点收了他的魔头,也好回去听你师父讲经。”

石生笑道:“不敢劳烦婆婆,我自有密法收他们。”

鸠盘婆说:“那好,婆婆就在这里帮你拦住他,你专心……”

话说到这里,外面又有人放声长啸,声音惊天,神剑峰外面的护山黄云几乎已经被崔五姑用雷泽神砂化尽,护山魔阵也被打磨不少,剩下的竟然不足以阻拦此人啸声,魔宫里面的窗棂器皿全被震的轰然跳动。

“尸毗老怪!我在东海,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你敢抓我的弟子,还方言要在老巢等我,现在东海小蓬莱冷云仙子来了,快快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道行!”

又来了一个强敌!

余娲当年在东海遇着傅则阳,化敌为友以后同游至陷空岛做客,又在北极帮助傅则阳共同整治天灾,积攒了不少功德。

回到东海以后,因得功德所致,轻松渡过了一次重劫,又在海外得到一部道书,多年积修,法力越发强大,虽然骄纵性格依然如故,但听了当年傅则阳的劝告,几百年来从未再踏足中土,只在海外潜修。

这次光明法会,傅则阳也给她发了请柬,她知道傅则阳创下光明神教,势力遍及南北两极,早已经今非昔比,但觉得跑来参加法会,听傅则阳讲经,总是敌人一头,便没有来,只是树欲动而风不止,两个徒弟竟然被尸毗老人抓了,余娲得信之后,带上法宝,火速从东海赶来中土,算计好时机,在尸毗老人气数最弱的时候出手,打算一击毙命!

此刻神剑峰顶周围天际,已经全被雷泽神砂充满,结成一个直径百余里的巨大的“火饼”,里面雷泽神砂相互摩擦,不断生出更多的火焰,更有千万条雷火电蛇在其中交织舞动,声势浩大,神剑峰剑柄横生托着魔宫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剩下顶端一点山峰。

359 四大解体

尸毗老人正分身两处,疲于应对,又来了冷云仙子余娲,那余娲也真狠,也不跟崔五姑等人打招呼,以手中玉盂之中的冷光护身,驾驭如意金钩破开雷泽神砂直闯进魔宫之中。

她见着尸毗老人正在跟鸠盘婆斗法,便放出飞钩去斩尸毗老人的元神。

尸毗老人又急又怒,知道仇敌来的太多,个个都是能手,又心狠手辣,实已到了山穷水复之境。他怒啸一声,召唤自己的十二个神魔。

那十二个魔头由他师祖炼成,师父亲传,本不是他炼的,忠诚度弱了不少,又被他观在魔牢之中三百余年,早就对他深深怨怼。

只是尸毗老人修罗大法厉害,拘得这些魔头不得不回向他的身边。

神魔才动,就要离开石生向上飞到尸毗老人身边。

石生手掐灵诀,朗声喝道:“才喝过我的鲜血,就想走吗?”

这些魔头自然毫无感恩之心,只是石生的血好喝,他确实舍不得走,此刻被尸毗老人魔法逼得难过,又生了嗔恨之心,呜呜怪啸着又来啃咬石生,要把他彻底撕碎,只是被三才清宁圈所发神光压制,飞到石生身上时候,已经缩成了拇指大小。

尸毗老人大吃一惊,神魔饮过鲜血,吸完精气,怎地越来越弱了?

十二个魔头尚未能察觉,扑到石生手臂上,奋力撕咬。

石生手掐灵诀,用两根手指,像捏田螺一样把他们一个个捏下来,全部拢在手里。

神魔嗷嗷怪叫,由于身体缩小,声音也尖细了许多。

他们仿佛入了网的苍蝇,四处乱撞,石生掌心生发三色神光,将他们牢牢挡住。

尸毗老人拘不回来自己的神魔,只得用石生的那十二个魔头迎敌,勉强将余娲的如意金钩挡住,再设法抵挡余娲发出来的冷云。

鸠盘婆在一旁瞧出便宜,将自己炼来对抗天劫的九子母天魔放出。

共是九股血气,飞到空中各自化成一个少妇,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展开飞去,张开双臂往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拥去。

仿佛遇着了克星一般,那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被九子母天魔神气吸摄,竟然凶威大减,都成了乖孩子,身形缩小,全被九子母天魔抱去,再化成血气投入鸠盘婆体内。

尸毗老人本能以自己的本命神魔跟十二神魔阴阳相合,正常情况下,谁也收不走,只是现在这几个魔头并不是他的,而是石生的,道行有限,又毫无联系,到手之后紧急稍加祭炼,遇着鸠盘婆这等行家,被轻松收走。

失了魔头,尸毗老人又设法发动血莲萼,哪知接连施法,那血莲萼千叶齐摇,狂放魔光,却是一动不动。

原来,石生那天木神针竟似定海神山一般,将血莲萼牢牢钉住,那三个圈子更是降魔利器,对血莲萼互相克制,尸毗老人急切之间收不回来,鸠盘婆和余娲同仇敌忾,联手夹攻,他抵挡不住,又气又恨,带着无限不甘咆哮而去。

鸠盘婆嘎嘎笑道:“老不死莫要走,我随你去天欲宫,顺便了解了易静那贱人!”她将元神归位,然后合身化成一道紫烟飞入魔宫深处去了。

余娲对于石生能够收走尸毗老人的神魔并且钉住魔道至宝血莲萼赶到十分意外,她将如意金钩收回手中,问石生:“你是傅道友的传人吗?”

石生在莲台上回道:“晚辈石生,光明教主座下弟子,见过前辈。师父跟我说起过去前辈,本该起身行礼,只是如今我要镇压这血莲萼,以防止它被收走,还望恕罪。”

余娲说:“那尸毗老人已经穷途末路,必要狗急跳墙,发动那诸天十地如意阴雷引发浩劫跟人拼命,我虽不惧,却护不得你,我这就送你连同这血莲萼一并远远离开。”

石生说:“多谢前辈美意,不过我此来是受了师父所托,要度化尸毗老人导归光明,不能临阵脱逃。此事一切尽在师父掌握之中,尸毗老人若真发那雷,师父绝不会坐视。”

余娲听完,心中不服:“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吧!”她纵身划一道金光飞去,也往天欲宫去营救自己的门人。

却说尸毗老人将分化元神收回,回复本尊,因无法逐走乙休,鸠盘婆和余娲又相继赶到,外面群仙更是个个厉害,护山的黄云和魔阵全都被毁,席卷天地的雷泽神砂轰隆隆似沙尘暴,从四面八方拥了进来。

雷泽神砂原产自天篷山阳的火山里,每七百九十年从火山口里喷涌出一次,乃是纯阳至宝,被崔五姑设法收取,炼成法宝,一放出来,不但神砂本身细碎,弥天席地,每颗沙尘本身还能发纯阳真火。

神砂由法术催动,结成一片滔滔翻滚的火海,先是酷热的火焰从魔宫的门窗处喷涌进来,不多时,轰隆隆声音越发欺近,魔宫上层的琉璃顶棚、飞檐斗拱、玉阶金栏接连被揭去撕裂,在烈火尘沙之中化作劫灰。

尸毗老人放声长啸:“今日我与你们拼了!”便将多年苦练的神雷发动。

他这九天十地如意阴雷与别家的核武法宝不同,平时以自身精血似神魔般祭炼,发动时现将神雷收入体内,与自己元神肉身融合一体,然后再行爆开,里面参杂着天魔解体大法的路数,除了神雷本身的能量,还有施法人的精气作为燃料助涨威能。

试想,如尸毗老人这等宇宙六怪级别的人物,由他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会爆发出何其之大的能量?这阴雷本身爆炸,也能炸飞方圆千里之境,两者合一,互相激化,越发强过两者之和,若真任由其爆发起来,不说神剑峰会被炸成齑粉,周围所有山川都要被推平碾碎,至少周围方圆三四千里之内,都要被炸成废墟,一切仙凡俱不能当!

处于爆炸核心的人,除了鸠盘婆、余娲、乙休,以及外面的灵峤三仙等有数的几人能够活命,其余人等全要形神俱灭,而就算是活下来的这些人也都要被打落道行,元气大伤。

而尸毗老人功力深厚,别有妙法,元神虽然当时随神雷一起炸散,但数年之后,仍能聚合复原,只是失却肉身和辛苦炼成的本命神魔,再去转世投生,用不了多少年,又是一路魔道大佬,此乃死中得活之法。

他也是被逼急了,才使出这样两败俱伤之法,想着炸死一个够本,炸死两个攥着,怀着满腔怒意将魔雷摄入体内,然后运功炸开。

哪知神雷才一发动,猛然间就要解体的身体竟然一暖一紧,好似被外力强行压缩按住,神雷并未带着肉身一起炸裂,仅仅与本命神魔一起散出体外,但就算是如此,也能爆发出极大威力,神雷飞向上方,一闪不见,竟然就此消失。

尸毗老人大吃一惊,只见整个世界都进入了黑暗之中,神剑峰、天欲宫、鸠盘婆……所有人物都似全部消失了,东边一团光明,西边一团光明,好似日月并行,只是都发青荧荧的金色光芒。

耳中听得阵阵丝竹所发仙乐,鼻中又嗅到若有若无的异香。

空中两团光华之间,忽然光芒大作,仿佛开了天门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光轮,里面金光如海,祥云满满,瑞霭荡漾。

光海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光明宝座,座上坐着一个数十丈高的巨人,周身金光环绕,手里拿着一根紫气缭绕的玉尺。

在他左手边,站着个白嫩嫩的小人,只是相对于巨人显得较小,头发白中带绿,眼神十分灵动,正好奇地看过来。

在巨人右手边上的椅子靠背上,端坐着一只巨大的鸠鸟,身子前倾,一双眼睛五光十色,正俯视下来,紧紧盯着他。

在巨人左手边,侍奉着白衣女子,右手边侍奉着黑衣女子,体型都巨大无比。

再向前,左右两侧或是莲台,或是香辇,或是宝座,都做满了人。

好家伙,少说也有几千之多!

竟似传说中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带着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率领莲池海会大菩萨众来接引人往西方时的景象。

尸毗老人惊疑不定,脱口而出:“你是何人?难道是西方弥陀佛祖吗?”

话才出口,他便醒悟过来,暗骂自己愚蠢,这里面坐着的许多人,都是他的熟人,如伏瓜拔、魔母温良、九烈神君、赤尸神君……

他已经猜出主位上的那个人是谁了,只是不敢相信,一个才入道五六百年的后生小辈,还曾经做过徐完鬼王的徒弟,怎们就能到如此地步了?

他正觉得丢脸,继而怒气又生之时,傅则阳开口说话了:“尸毗道友,你要学佛何必舍近求远,要去西方?可以跟我学啊。”

尸毗老人怒道:“你有何德何能?敢效仿佛祖?敢说教我佛法?”

赤火旗主位上尚和阳起身大声道:“我家哥哥曾经在北极率领群仙整治天灾,挽救亿万生灵!又于中土治水、驱邪、放粮、施药,活人无数,此德行可够教你?论能耐,他诛破头、杀邓隐,身兼魔道佛三教正宗大法,证得不坏法身,此能耐可够教你?老东西,我也久闻你的大名,如今已经穷途末路,再不皈依,休要后悔!”

尸毗老人大怒,正要回话,傅则阳开口:“道友勿怒,我此次来,实另有因缘。昔年我在大雪山劝说尊胜禅师入涅槃,老人说尚有遗愿未了,便是千年前你曾经跟他有过一段师徒之缘,他发愿要渡你归正,我承诺代他渡你,他才放心入涅,给我留下三枚舍利子。方才我以昊天宝镜收走你的魔雷,却也难以阻你身体元神跟着一起被震散,多亏了这三枚舍利子才将你救下,让你免了一场碎体裂神之劫。”

尸毗老人大吃一惊,看看空中那两团明光,才发觉是舍利子,猛然回头,见在他背后,亦漂浮着一团舍利明光,在明光底下,盛开着一朵血莲萼,千叶盛开,光芒耀眼,里面端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正是石生在笑吟吟地看着他,肩膀上还站着三寸高的藏灵子元神。

傅则阳又说:“我们行魔道者,俱都为阴魔所扰,或存于魔经之中,修习着俱受所染,或代代相传,一经修炼,便如附骨之蛆,默默地影响修士的脾气性情,如道家三尸九虫一般,有的让人贪钱,有的让人好色,有的让人易怒,有的让人嗜睡,非有极大因缘毅力智慧入得魔门正宗者,不能摆脱。你师门之中,亦有阴魔作祟,从你师祖传于你师,再从你师父传给你,随那十二个神魔同治。神魔属阳,为奴为子,其魔属阴,为主为母,你每次与魔头相合,此魔母子相会,阴阳相合,明面上助你威力暴增,实则惑你益深,不管你在此界为人,还是飞升修罗道,都将是他的魔子魔奴,功力越深,受制越强,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事情,尸毗老人是知道的,也正是深知阴魔的危害,他才把阳魔封入魔牢,三百年不曾动用,又专门修习佛法,想要从中找到降服阴魔的办法,也正是如此,他才选了传说中降魔,尤其是降服阴魔威力最大的楞严经来修炼。

傅则阳又说:“方才你把元神肉身都与阴雷融合一体之时,我乘机用三枚尊胜舍利护住你的元神和肉身,并用昊天宝镜将魔雷连同其中融合的阴魔一并收走,彻底解除了你的后顾之忧。此魔爱怒,专爱引人发怒,非得等你愤怒到极处,又绝望到极处之时,元神、肉身、阴魔、阴雷四大合一,再爆发之时,设法将其与你分离,非如此不能成功,期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道友见谅。”

傅则阳先摆出了低姿态,而尸毗老人此时附在元神上的阴魔已经被祛除,想起最初见着尊胜禅师的情景,又思及今日所经历的种种事件,恍恍如大梦初醒,身心澄清,将先前的满腔怒火全部散尽。

他先向空中三枚舍利跪拜感谢尊胜禅师的遗恩,然后又谢傅则阳:“久闻傅教主大名,今日一见,让我大开眼界!我欲投身光明,不知教主可否应允?”



360 五方掌旗使

听得尸毗老人自请入教,傅则阳点头说话,声音朗朗,响彻天际:“我教下有左右光明二使,四大护教法王,唯有五行旗尚缺掌旗正使,如果道友不嫌弃的话,我已经为道友准备了厚土旗掌旗使之职,不知道友可愿屈就呢?”

尸毗老人躬身参拜,行礼道:“属下参见教主!”

傅则阳唤石生:“徒儿,尸毗道友已经是本教掌旗使之长,你还不快将那血莲萼和十二神魔还给人家?”

不等石生说话,尸毗老人便道:“血莲萼适才被石生师侄设法钉住,我不能收回,形同易主,那十二神魔想必和石生师侄有缘,又饮了他的身上精血,便是他的了,我便是脸皮再厚,也绝不好意思再取回应用,还请教主休要再提此事。”

傅则阳知道他不会再要,便点头应下,随后伸手一指,空中两颗舍利,连同石生那颗,一并落向尸毗老人手里:“此是尊胜禅师入涅以后留下来的舍利子,乃是老禅师几世修佛所积修的定慧所化,蕴含无穷能量,回头我把龙象般若经传你,你可好生修持,再遇魔扰,起心动念之时,可念诵尊胜法号,降服心魔。”

尸毗老人赶忙再次感谢,将舍利收了。

傅则阳一抬手,自他法座之下,无量金光迅速凝结成一条黄金大道,直从昊天镜圆光里面衍生出来,到达尸毗老人脚下,并凭空现出一只金黄色的独龙香辇车,通体如纯金铸就,又有一种朦胧粗糙的沙砾感,绽放出耀眼奇光。

尸毗老人飞身等车,那车十轮齐放光华,旋转起来,喷涌出千条瑞霭,向空中飞去。

才过宝镜玄光,厚土旗左使司太虚,右史东方皓分左右率领厚土旗下诸位练就神魔者,纷纷过来迎接,在车下拜见,然后簇拥着齐到光明神座之下,尸毗老人下车率众拜见教主,再上车,同归厚土旗阵所在之处。

厚土旗是五行旗之首,他归位以后,尚和阳和岳韫都在各自的三阳车、七香车上向尸毗老人遥遥施礼,尸毗老人还礼相应。

尸毗老人老人皈依之后,石生已经收了血莲萼,正要飞回,被一道紫焰抢在头里。

鸠盘婆站在圆光之下,持鸠杖问道:“老婆子的九环山废了,辛苦近千年建立的八大地狱也被正教毁了,如今成了游魂野鬼,又有一群杀不死的小兔崽誓要杀我,我也愿意加入光明神教,不知教主可愿意答应么?我也不敢妄想做什么掌旗使,只一散人足矣。”

傅则阳笑道:“我早知鸠盘道友亦是我辈中人,自有北方洪水旗掌旗使相托!”

他将手一挥,金道上升起一辆漆黑如墨的五华车,上面盛开着五朵仙卉,其色或是紫黑,或是红黑,或是蓝黑,妖艳无比,诡异莫测,大如车轮,裹着幽幽灵光。

鸠盘婆早知如此,嘎嘎笑道:“既然如此,老婆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赤杖等车,早有洪水旗左使乌头婆,右使雅各达率领旗下教众相迎,一如先前尸毗老人般到光明神座之前参拜,然后率众回归洪水旗本阵。

石生这下才回来复命,傅则阳让他跟芝仙分别在自己座前左右侍立,然后凌空将手一指,镜外黑暗之中显出五朵金花,头两朵上面坐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是尸毗老人的两个弟子田琪和田瑶。

第三朵金花上面坐着尸毗老人的女儿明珠,她的额头上面钉着三把金叉,胸口插着两口金刀,肩膀上插着一支金箭,胳膊上插着十二把金针。

田氏兄弟对着乙休使用魔法,被乙休识破逼回,反噬自己,比中了敌人更加严重,已经神志不清,哭嚎惨叫,乱抓乱挠。

明珠是在天欲宫中见阮征铁了心要死守峨眉派的天仙大戒,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不愿意坏阮征道行,也深恨自己下贱,便用魔法自残,自钉元神于自身尸骨之上。

虽然受魔法影像,心识和元神不断要飞出去扑到阮征身上,但被金刀金叉钉住,就像是一个被长枪钉在地上的人,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离开,也已经失去了理智,七窍流血,浑身轻轻颤抖,如被电击。

后面两朵金花上,一个坐着俞允中,一个坐着商风子。

俞允中自修玄心正宗法门,心性一流,又得傅则阳隔空加持,于天欲宫中不管凌云凤怎样折腾,他始终都是安然无恙。

商风子是特地从小南极跑来救他的,正在设法穿越雷泽神砂,被半边老尼设法困住,无法逃脱,眼看就要被滚滚火砂绞碎磨成飞灰,被傅则阳隔空救来。

傅则阳抬手放出血影神光,被那金光迎面一照,失去神智的立即清醒,受了魔法、禁锢的也都瞬间解除,明珠身上的金刀、金叉都自动从身体里面跳出来。

五人在搞清楚情况以后,急忙在殿下磕头参拜,田氏兄弟和明珠自归到厚土旗尸毗老人独龙辇车之下。

俞允中和商风子却是见着了心目中的男神,日思夜念的偶像,一个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个手舞足蹈,俱都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则阳也让他俩站到散人们的队伍当中去,然后挥了挥手,昊天宝镜所化成的金光界面凭空消失不见。

石生说:“我方才见着东海冷云仙子余娲前辈……”

“她心性高傲,这次门人被尸毗道友捉去,未能承受天欲宫魔法的诱惑,自认丢人现眼,尸毗道友又入我门中,成了掌旗正使,她心生怨怼,已然连我也恨上了,非得等到日后她劫数临头之际,此结不能解开,罢了,由她去吧!”傅则阳解释完唤道,“宝相夫人。”

天狐宝相夫人听见念自己名字,赶忙飞到阶下行礼。

傅则阳说:“你自从当年入教以后,兢兢业业,为本教立下了汗马功劳,近年来勤修五行真经和秘魔玄经,颇有精进,足可独当一方,我便升你做青木旗掌旗正使,你原来的掌旗右使之职由散人卜天童接任。”

卜天童赶忙出列和宝相夫人谢恩,傅则阳赐下九秒车,宝相夫人登车,青木旗左使辛辰子于麾下旗众同时出列迎接,簇拥着将车飞回本阵。

傅则阳端坐于神座之上,周身大放光明,结成光云,笼罩十方:“道家有云,世间有三界,仙界、人间、地府。佛教以此,分作天人、修罗,人类、出生,饿鬼、地狱。魔教另分大小十二诸天。三教各异,名目繁多,天界人界,实则总是一界,阳间阴间,真实只是一间,名为三界,格分六道,实是一真,道曰混元,佛曰常寂,魔曰本尊。”

尔时石生起身,在座前顶礼拜祈:“敢问师尊,既然仙界人界,只是一界,为何修道有成,定受天劫,避之以升仙界,作恶多端,必遭天诛,勾之以入冥府?何如凡圣同居,人鬼共处,以应大同?”

傅则阳以金光手臂摩石生顶,慈笑曰:“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清气上升是为天,浊气下降是为地,道孕无穷,如橐龠鼓动,万物并生。万物身浊,七魄皆重,本性轻灵,自向苍穹。是而纯阳本体,象乾曰天,道家真人,凝神内炼,进阳火焚身以生阳气,退阴符化神以退阴气,进之又进,退之又退,炼尽阴渣,以正纯阳,自生九天轻灵之域。若滞留人间,则居位不正,阴阳相摩,自生灾殃,此为天劫。若人心脏气浊,犹如行者,日日退阳火身丧阳气,进阴符化神以得阴气,久而久之,身心纯阴,自于九阴重浊相融相合,自入地府。”

石生拜谢,退归本位。

尸毗老人在下了毒龙车,到阶前拜伏祈请::“神尊总摄三教正法,余自修行以来,首入仙道,不得其门,再入魔道,乃得大乘,后参佛道,不得其门,还请神君演说三教道路,是一道耶?是两道耶?是三道耶?是否殊途同归?”

傅则阳为他解说:“玄门讲,仙有五等,为天仙、为神仙、为地仙、为人仙、为鬼仙。释家云,法有三乘,为声闻、为缘觉、为菩萨。魔教曰,魔分四类,为天魔、为阴魔、为心魔、为性魔。然则仙、佛、魔等,皆为众生,自言存活于三界、六道、诸天之中,所求合混元、证常寂、成本尊。然三界本为一界,六道实是一真,若已合于混元,证得常寂,修成本尊,则可知万物齐一,生佛不二,物我同处,此为得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若于芸芸众生,则道路千万条,且行第一条。”

尸毗老人听完若有所悟,拜服答谢,回队等车。

自邓八姑、陈玉凤以降,所有在场的光明教众,连同与会的宾客,大家纷纷接连出班询问,有问道的,有问佛的,有问魔的,傅则阳都一一讲解。

此次名为光明法会,因道不可传,只能修士自悟,术不可传,所传非人便生祸端,傅则阳只讲三教正法,以辟各家旁门、左道、邪路、外道之流,直讲得天花乱坠,万灵拜伏。

到了一个月之后,傅则阳不再说法,留下一段十万句的偈言,每句五个字,其中一万句总纲,三万句谈魔、三万句讲道,三万句说佛。

众人各自用心记忆,却都无法全部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住,只能记住自己多年精修,有了深厚基础,能够当场领悟的部分,除了石生之外,所有人所记下的都有疏漏,而且各有侧重,修魔的专能记住谈魔的部分,修道的只能理解讲道的部分,道行深的能够记住所有三万句,道行浅的只有只言片语,不过就算这些,也已经让大家受益匪浅了。

九日之后,傅则阳讲法完毕,众多大小魔君、真人法王、圣母尊者等,皆大欢喜,信受奉行,各按来处,作礼而去。

等外来的客人都走光了,光明教弟子也都各按执司,下山去了,只余中央使君、法王、旗使等人,傅则阳收了神通,将主要高层召集到光明殿内,宣讲未来安排。

“我教兴旺,虽说总摄三教正法,但被三教皆视为异类,昔年魔教容不得我,被我多年经营,如今首脑人物尽归本教,只余铁城山一处,并一些杂鱼散落在外,不曾归附。”傅则阳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鸠盘婆身上,“未来铁城山恐怕还要来此生事,要顺光明继红莲,截取魔道第三段气运。”

鸠盘婆被他目光看着,心神颤抖,赶忙说道:“昔日我看在齐漱溟的面上放了易静那贱婢,事后易静趁我天劫来临之时上门寻仇,那齐漱溟非但装聋作哑,当了缩头乌龟,还一味故意纵容!我又被沙神童子落井下石,去求铁城山老祖,被拒之门外……危在旦夕之时,是教主出手相救。我既然已经入教,对着本命神魔起誓,对光明教绝无二心……”

傅则阳摆手道:“我自然信得过道友的为人,但是我信不过铁城山那位主,你的一身道法皆为他所传的三部魔经所成,日后难免他不借你之手暗算于我,须得早作准备。”他拿出一张玉版,隔空送过来,“我根据你的九子母天魔特性,另创了一种炼法,勿须两个女子同练,黄婆牵婴儿,勾姹女孕魔胎,改老阴做少阳,日后不要再用你的弟子铁姝,我让石生助你,只需九九八十一日便能成功,将来就算那老魔有心,也不会危害了。”

鸠盘婆接过玉版一看,上面果然记载着魔道两家修行术语,是极高深的祭炼法门,赶忙拜谢,将玉版收下。

傅则阳又讲了一番未来光明之劫的情势,对每个人都作了一番指点和安排,或赐功法,或赐法宝,在场十一个人都是世上宗师级别的高手,对未来的事情本就有所预知,只是没有傅则阳知道得详细,很多厉害的高手未能察觉,听傅则阳一一点名介绍之后,俱都有些心惊,原以为傅则阳成竹在胸,没想到竟然也如此凶险,个个心下凛然,暗暗努力,准备共同迎接这场光明教自创教以来的生死大劫!



361 李英琼

傅则阳在大光明宫与教内高层推算未来情势。

但凡算卦占卜者,推算别人再如何准确,推算自己都会颠三倒四,十卦九不灵,就连宋时独创梅花易,编写皇极经世书的易学大家邵康节,一旦牵扯到自身也很容易出错。

皆因占卜者自己身在局中,从卦象上所知所得,都会影响未来走势,成了变数之一。定数不改,变数多了,就很难解局。

其次,这次光明大劫,参与的都是当世绝顶高手,更会影响整个世界未来三教气运消长,亿万生灵命运走向,整个世界,所有生灵,尽在局中。

甚至不止此界,连仙界、魔界、冥界亦同受影响,这一场仙魔大战,不知会有多少本该飞升仙界、飞升魔界的仙魔会身死跌落地府,也不知会有多少原本无缘缘飞升的人得以存活,更不知道有多少魔头会被召唤勾引下界,影响极为深远。

此时便是仙界的天仙、魔界的天魔、地府的冥君,亦无法得知此战的结局。

众人各施其能,推来算去,也只能知晓个大概,主要是推算对方都有谁会来,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样的时机赶到。

“天蒙和尚,白眉和尚,芬陀老尼,他们都不会来吗?”

诸位魔君看着自己的推算感知出来的结果,满脸意外,不敢相信。

“佛门僧尼,外表老实,内里奸诈。”红莲法王说,“他们以不打诳语自居自傲,实则嘴上说的,手里写的,尽是诳语!他们必是设法拨乱天数,以佛光幻化假象,让我们得出这个结果,到时候趁我们没有防备之际,突然出现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大家有表示赞同的,也有人沉默不语。

傅则阳说:“我们跟佛教日后尚有一场关乎天下气运的斗法,他们叫万佛阵。我虽然总摄三教玄门正法,但我所参修的功法,以血神经最让人惴惴,又先截取魔道气运,教中首脑,多数都是原来的魔教中人,因此他们将我们判定为魔道,光明神教是为魔教。这次光明大劫,被他们定义为,继黄山第一次斗剑,红莲峰小雷音寺第二次斗剑之后的第三次正邪斗剑,他们是正,我们是邪。”

对于他这个说法,大家都不以为然,如火灵神君、邓八姑等几个,则冷哼表示不屑。

傅则阳继续说:“我跟佛门有默契,不然优昙不会给我龙象般若经,尊胜也不会被我一劝既入涅槃,他们会用自己的方法对付咱们,这次光明顶之战,除了跟伽因有直接关系的少数几位,其余佛门中人都不会参加。”

大家对他这位教主还是很信服的,闻言也都点头相信。

佛门不来,少了好些敌手,尤其佛魔互克,生死相搏,很容易吃亏,他们不来,让大家都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情势仍然不容乐观,对方的圣姑伽音佛道兼修,亦曾参修过魔道大法,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在幻波池坐死关,谁也不知道她已经修炼到什么地步了,再差也不会弱于四大护教法王太多,当年她就只比红莲法王稍弱一线,把铲除红莲视作生命中的第一要务,并且因他发下了,要扫荡群魔的誓言。

其次,那位心如老尼,曾经在旁门中时,就跟大荒二老,尸毗老人等被李静虚赞称为宇宙六怪,修佛以后实力突飞猛进,虽然已经数百年未曾正是出过手,但如九烈神君提起来她来,仍然心有余悸,满脸担心,这老尼姑的实力比之伽因只强不弱,甚至超出一个层级。

再次就是严媖姆,严媖姆跟李静虚都是可以飞升的金仙,她在人间的尘缘牵挂比李静虚更少,论其实力境界早该飞升了,如果这次光明神教战败,战后不久,估计她就要肉身成圣,飞升天界,论及实力,跟心如差相仿佛,只强不弱。

还有卢妪、乙休、易周等许多帮忙散仙,六大派也有许多高手,蜂拥而至势不可挡。

除了这些正主,还有巨木神君、沙神童子等几个厉害的仇敌会来乘火打劫。

提起巨木神君,鸠盘婆提议道:“他是青帝之子,天仙血统,在仙界出生修道,先天上远胜于我们,又是金仙之体,何苦凭白竖此大敌?好孩子,不若你把那天木神针还给他,化解了仇怨,没准还能拉拢到一位金仙高人。”

不待石生说话,傅则阳一口否决:“金仙岂是能够拉拢的?正如你所说,他是上界谪仙,东帝嫡子,何等骄傲?下界中人,哪怕即将飞升的金仙,如极乐真人那般,也未必能够入得了他的法眼。枯竹道友在无踪岭,这么多年来受过他多少气来?他是杀不得枯竹道友,也驱逐不了,只能容忍,平时两边龃龉无数,不然枯竹道友焉能助石生炼他法宝?况且,如今六大派与我们是气运之争,我光明教大势已成,他们生怕我哪天率众横扫天下,毁了他们的道场,杀光他们的徒众,将此界彻底魔化,哪怕我再如何表态,他们再如何明了,也不能跟我们和平共处,不止正教,其他邪魔之类也容不下我们。他们能够相信我,却相信不了魔,他们也认为我们迟早都会为异域天魔所掌控……此战光明顶回来很多敌人,甚至许多事先毫无征兆,预料之外的敌人,我们退无可退,只有戮力向前。此战之后,我们若能取胜,便继截取魔道气运之后,再度截取玄门气运,到那时候我们当中,会有很多玄门真仙。”

众人听完,纷纷表示决心:“必与敌人决一死战!”

赤尸神君提议:“昆仑派就在左近,不若先下手为强,咱们这就杀去天墉城,给他们以雷霆一击,先灭一派!”

傅则阳摇头:“我也想过把仗打到对方家里去,但这次敌我双方都有极善前知的高人,做什么都很难瞒得过对方,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济于事,只在边角地方尚有机可乘。”

傅则阳将自在神光化作龙象大光明云笼罩在光明顶上空,此宝最初是燃脂头陀的香云宝盖,本就是功德至宝,傅则阳仗之在北极整治天灾,积修功德加以祭炼,化作自在神光,如今炼成大光明云,融合了佛、道、魔三教神通,妙用无穷,施展开来,共笼罩千里方圆,在光明顶上空,有如伞盖,散发无穷光明,照得半空之中,金光布满,祥云缭绕,里面隐隐有神龙争抢日月,巨象舞动乾坤之影。

他又率领五行旗在距离地面万丈的地方,布下三万六千张魔网,四周堆满十万八千座魔障,魔网遮天,可大可小,魔障如山,连绵不绝,俱都隐形敛迹,让人无法察觉,一旦闯入,便生妙用,除非绝顶高手,否则必被擒住。

傅则阳分派众人:“我虽然留出从山下上来的大路,敌方高人必不肯走,肯定要硬破魔网魔障闯进来,以显示自己的神通,因此我此重布置并非真正用来应敌,还要有人专门防守。”他叫宝相夫人率领青木旗守东方,尚和阳率领赤火旗守南方,岳韫率领锐金旗守西方,鸠盘婆率领洪水旗守北方,尸毗老人率领厚土旗在明光崖上居中策应。

他又把双使四方聚到一起:“敌人虽然势大,但并非无懈可击,其各有破绽,此战当不计较一招一式之得失,须得攻心为上!”他又给六人分别指派了针对性的任务。

转眼间到了这一年的夏至,傅则阳算得敌人即将到来,便派弟子将山下云路打开,在大门前面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客人。

将近正午,果然来了一行人,共二十余位,有男有女,年纪俱都很轻,竟都是峨眉派的小辈弟子,为首的少女一身紫衣劲装,身材挺拔,面容冷峻如刀,乍一看,还以为是人间行走江湖的女侠客。

到了山门前面,递上拜帖,石生将他们引上光明顶见傅则阳。

傅则阳对李英琼印象不错,将他们让入殿中奉茶。

李英琼看着傅则阳,目光中的情感有点复杂,傅则阳曾经是她心目中的男神,那时候她还在跟父亲闯荡江湖,江湖上灾民遍地,妖鬼横行,到处都流传着光明教,以及光明教主的传说,傅则阳手下的护法所创的九阳真经曾经是父亲梦寐以求的绝世秘籍。

后来加入了峨眉派,她依旧不断能听到关于傅则阳的传说,哪怕自己已经入了道门,修炼仙法,可以跟过去不敢相信的神仙一样飞天遁地,出入青冥,但依然还是要仰望这个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她第一次见着傅则阳,是红莲魔教覆灭的时候,傅则阳神兵天降般,挥手之间破了魔法,赶走穷凶极恶的红发老祖。

她,其实不想跟傅则阳为敌。

放下茶杯,李英琼向傅则阳说:“多谢前辈款待,晚辈深感盛情。前辈为一教之主,得道数百年,神通广大,以晚辈微末之力,本不敢放肆,不过这次受幻波池圣姑伽因前辈所托,特来赴昔年南海之约,斗胆与前辈分个高下!”

坐在主位首座的金须奴不高兴了:“伽因难道是怕了家师,派你一个小女孩来送死,是笃定了家师仁慈,不屑于取小辈性命?”

客位上李洪大声说:“邪魔外道,有甚道行?要杀光你们这群邪魔何用得着圣姑他老人家出手?我们这些人就将你们荡灭剿尽了!”

主位那边傅则阳的弟子面上不动声色,各自做好准备,只要傅则阳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即发动血影神光,化作条条血影,向客座上的峨眉派弟子身上扑去,己方虽然只有四个人,亦有把握在十息之内解决战斗。

这时,石生起身:“师父,既然李道友代替圣姑来赴约,您是长辈,不宜与他动手,还是由弟子代师出战,与她见个高低。”

李英琼看了看他,正色道:“我知道傅教主指定的接班人,光明教未来的二代教主,也知道你已经炼成了血影子。不过我有白眉禅师所赐牟尼定珠,并不怕你,前两年又在北海得到了三朵紫青兜率真火,寄托第二元神,更得了圣姑两甲子功力传授,另有厉害法宝,早已经不复当日你在幻波池见到的情景。我当年犯错,为师父训诫,紫郢剑已经不再轻出,一旦出匣,绝不会手下留情,你是否代师出战,可要考虑清楚。”

这时金须奴起身:“师父,还是让我代替师弟出站吧!”

初凤也起身请战,唯独芝仙浑不在意,把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对方诸人身上扫来扫去。

石生面对李英琼,非常严肃地说:“我也知道你是齐真人指定的衣钵传人,峨眉派未来的掌门,我也知道你已经炼成身外化身,不过我也有至宝护身,并不怕你,去年又在金石峡得了三朵紫青兜率真火,亦寄托第二元神,练就身外化身,更得了尸毗老人所赐十二神魔。我自从血影神功大成之后,南明离火剑也不轻用,但若用时,也断乎不会手下留情。”他转身向傅则阳躬身请战,“师父,请容许徒儿带您与李道友一战!”

金须奴和初凤还要争,傅则阳作出决定:“就由石生替我与英琼打一场吧。”

李英琼身边癞姑抢声道:“那咱们可得事先说好,李师妹代替圣姑,石道友代替傅教主,他们两人今日一站,便如同圣姑跟傅教主决战一般,若是李师妹胜了石道友,便如圣姑胜了傅教主一样,你身为一教之主,可不能反悔耍赖,或是在亲自下场动手,或是另派弟子车轮战。”说完以后,觉得这样有点显得弱了气势,又赶紧说道,“我们李师妹今天就是来斗你的,就算你亲自上,我们也不惧!”

傅则阳点头:“就是这样,若石生败了,形同我败于陈道友,当在这殿前,逆运血影神功自戕,形神俱丧!”

“好!”癞姑拍手道,“正该如此。我们来时,圣姑也嘱咐了,若是李师妹败了,她便生生世世,永为魔扰,每一世都不得好死,再不能解脱!”



362 紫青双剑

陈紫芹当年在南海跟傅则阳斗法,打得天翻地覆,双方约定异日在昆仑山光明顶上再斗一次。如今陈紫芹已经连转两世,前一世为神女圣姑,后一世由道入佛,成了伽因神尼。

她没有亲自赴约,而是给了李英琼一大堆法宝和两甲子的功力,让她代替自己。

傅则阳知道这事不可能如此轻易了解,以他身份,也不屑于亲自跟李英琼动手,便让石生代替自己,并且自己发下誓言,只要李英琼战胜石生,自己便认赌服输。

众人走出大殿,就在南天崖上分成左右,傅则阳的弟子站在一边,峨眉派的弟子站在另一边,李英琼满脸冷峻,面若冰霜,眉心那点红痣越发显得煞气凛然。

石生神情严肃,他自从当年走了幻波池一样,然后到云雾山带娃,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再不复过去嬉皮笑脸,天真烂漫的样子。

他向李英琼比了个起手礼,放出南明离火剑,悬在身前,示意让李英琼先手。

李英琼很干脆地放出紫郢剑,直取石生!

该说话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手底下见真章了。

两人身上都肩负着无比沉重的责任,谁也不能输!譬如石生,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让傅则阳就此自尽,李英琼对圣姑的感情相对复杂一些,但亦宁肯代替圣姑入魔。

紫郢剑对上离火剑,锋芒硬劈烈火,好似一条紫龙怒撕朱虹。

李英琼使出峨眉派九天剑诀,使得紫芒暴闪,将烈焰长虹切割成千万朵拳头大的火花,漫天四散,娇喝声中,紫色精芒凝成的剑锋飞撩石生脖颈。

石生使得是傅则阳手把手教给他的星潮剑诀,千万朵火花随着他的意志蜂蛹向中央凝结,化作熊熊烈焰,将紫郢剑卷在里面,恰似千条神火炼紫龙。

这一番斗剑,让观战的人全都开了眼界,两边各自师门内的兄弟姐妹,无不惊讶叹服,石生在诸多师兄弟当中排行在后面,单是血神嫡传他就在第六,把灵威叟、岳韫、钱莱等人算上,他还要更加靠后。

傅则阳在光明教中拥有绝对的权威,他说什么,都无人能够反对,他说将来要传位给石生,大家虽然不至于有什么不满,但对于石生的实力是不认可的,都认为在众多师兄弟当中,石生不说跟邓八姑、陈玉凤这些人相比,就是比之钱莱、芝仙,也没有什么优势。

只是傅则阳定下“太子”,他们将来用心辅佐就好了,个别几个还担心未来石生无法服众,光明教教导他手里会难免四分五裂,只是不敢跟傅则阳说。

今日见着这场斗剑,大家终于知道,过去都小瞧了石生的实力。

可以说,单以剑术而论,除了作为光明左右使者,多年不曾动用飞剑的邓八姑跟陈玉凤,傅则阳其余的这些弟子,没有一个能够超过石生的,哪怕是原来辈分高的不行,带艺投师的岳韫,大家暗自猜想:或许只有武当派那位身兼两大玄门正宗之长,专以剑法大家著称的灭尘子,才有机会在剑道上胜过石生。

石生的剑术丝毫看不出稚嫩,转刺劈砍,如行云流水一般,那一道烈焰缭绕的朱虹,时而柔软似一条舞动起来的彩带,时而坚硬如同劈山切地的神锋,时而聚合起来化作一座巨大的火山,时而化作一片薄薄的火焰光幕,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竟然能够散成十万八千朵拇指大的灯花,真个如同方形组成的潮水一般涌向敌人,席卷天地!

峨眉派那边观战的人心情也差不多,李英琼入门晚,剑术却能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尤其最近这些年精进神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李英琼的剑意亦如她的性格,直来直去,大开大合,一剑紧接一剑,硬劈硬砍,直戳直刺,每一剑都令敌人丧胆,每一剑都似要把天地都劈开。

玄门正宗就是要开大门走大路,返璞归真,以拙破巧,凭借强大的实力碾压敌人。

石生的剑意则是聚散随心,阴阳变化,刚柔并济,武当派剑法本存刚柔变化之妙,后来学的魔道思想又是主张避实就虚,寻找敌人的破绽,寻隙渗透,游刃有余。

两人现在地上隔空斗剑,紫色的锋芒剑气和炽热的红色光焰四下飞溅,这里的台阶栏杆所用材料都是万千教众经过祭炼的法器,建筑之后,表面又布有阵法防御,然而就算如此,仍然被两柄仙剑的余威切砍得碎屑乱飞。

很快两人斗到激烈处,离地飞起,略出悬崖,到了外面的蓝天白云之中继续颤抖,紫郢剑越发化作一道百丈长龙,张牙舞爪,揽云吞风,南明离火剑则越来越长,成了千万丈红光彩带,舞出一个又一个地圈子,在云里穿梭往来,好似卷起千堆白雪。

两人斗得越来越激烈,众人近乎屏息凝视,生怕自己一方的人突然输掉。

李英琼走刚猛一路,不能持久,斗了两个多时辰,使尽办法变换无数剑招,始终战不倒石生,不禁心起焦躁。

她长啸一声:“石道友,你剑术料得,我单凭一口紫郢剑无法取胜,你要小心了,我要出第二把飞剑了!”左手掐诀一引,背后飞起一片青光,匹练似地直射蓝天。

金须奴几个见状脱口惊呼:“青索!”

原来李英琼这次来,不止带了紫郢剑,还把青索剑也带在了身上!

傅则阳看向人群中的周轻云,周轻云面色如常,只静静地观战。

紫郢剑为蜀山第一神剑,青索剑为第二神剑,单拿出一口都要稍胜石生的南明离火剑,世上的其他飞剑更是难以望其项背,哪怕是轩辕黄帝战蚩尤的九宫神剑,也逊它三分。

紫郢和青索共同诞生自上界兜率宫太清仙府,流落人间以后,剑上罡煞凝重,割天裂地,无人能够驾驭。

昔年艾真子刚拿到手的时候也只能勉强使用,又因成道在即,无暇花费许多功夫重练,特地在大山内部腹地开出两条剑路和一个大洞,以仙阵设计,布下重重禁法,使其常年在内追逐劈砍,互相恶斗,等它们一边互斗,一边将金仙留下的禁法全部攻破,从剑路归巢,方才能为后人使用。

千年之后,双剑为长眉真人所得,因紫郢剑灵性更足,相对驯服,便将其给了邓隐,自己拿着更加桀骜的青索。

双剑在他们手中相爱相杀了许多年,直至邓隐被封印,长眉真人飞升,又流传到李英琼和周轻云手里,二女单凭一剑,就能纵横当世,双剑合璧,威力更远胜二者寻常相加!

李英琼同时驾驭紫青双剑,合力猛攻,紫郢剑稳重大气,堂堂正正,青索剑却骄傲不顺,最擅长剑走偏锋,凌厉万分,双剑品性不同,李英琼用一套剑诀使出来,竟然毫无窒碍,还能使双剑互不,威力倍增。

这样一来,石生单凭一口南明离火剑就抵挡不住了,如果是方才李英琼的战斗力是一,现在就是三,所带来的压力让他感到窒息。

石生高声说:“李道友双剑神异,我无处寻得这样两口神兵,只能用神魔抵挡了!”

李英琼加紧猛攻:“你有什么手段,但用无妨!”

石生扬手放出十二团血气,好似慧性一般划过蓝天,撞向李英琼。

血气前端各是一个血球,在行进过程当中不断仰头舒身,伸展手脚,迅速变成人形,却是六男六女,俱都十七八岁年纪,男的英俊,女的漂亮,或穿道氅,或着纱衣,面貌恍若仙人,然而神气却是极为凶恶,双目如电,血光迸出,张口时满嘴獠牙,好不恐怖。

这十二个魔头得自尸毗老人,虽然跟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数量一致,看上去外貌也似相同,实则本质上完全不一样。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是按照十二地支所称,内按十二元辰真形灵体成就,性情上相对较为驯服。

尸毗老人的魔头并非只有十二个,而是十三个,这些阳魔之外,另有一个阴魔,历代主人都将元灵赋于其上,在不断吸收人的负面情绪以后,越发阴狠狡诈。

先前尸毗老人的本命神魔与其相合,与这十二个阳魔阴阳相吸,合为一体,也是天数使然,前番神剑峰斗法时,阳魔先被石生用法宝摄住,未能与阴魔合一,后来发动诸天十地如意阴雷时,被傅则阳乘隙将那阴魔化去。

没有阴魔主持相融,不能阴阳和合,少却了许多威力,再加上石生法力有限,难以约束驾驭这些被养炼数千年的神魔。

傅则阳索性帮助他另辟法门,以道家六丁六甲为框架,以血身大法孕养魔胎之术,令这些魔头轮回重生,变作十二个少年男女,再用道家祭炼神灵之法祭炼,以魔生之、以道养之,如今火候尚浅,但石生已经能够指挥他们御敌,并且减少了许多反噬的风险。

十二丁甲神魔身后拖着几百丈长的浓浓血气,齐声长啸,扑向李英琼。

李英琼两手掐诀,各指定一口仙剑,紫青二色各话长龙,交错盘旋,迎着神魔翻滚欺上,双方搅成一团,随着一阵神魔咆哮,十二个魔头竟全被紫青双剑绞成粉碎!

神魔们俱被大卸八块,下方几个峨嵋弟子正待叫好,却发现李英琼并没有乘胜催剑去斩石生,而是将双剑调回身旁。再看那些什么尸块,并没有星散坠地,虽然只有一手一脚,仍能飞行,以少化多,继续蜂蛹向前。

李英琼驾驭双剑,紫青二色神光环绕周身上下翻飞,剑气交织成网,滴水不漏。

神魔尸块凡是扑上来的,再被双剑双剑绞碎,然而并不退散,数量反而更多,再度涌来,接连反复三次,神魔碎尸没有再立即逼上,悬浮于空,纷纷燃烧成一团团的粘稠血焰,然后再次一拥而上。

紫青双剑不惧污染,不畏火烧,结成剑网,风雨难侵,然而,它也无法再继续消灭那些粘稠的魔火,一朵朵似液体又似气体的火焰不断接连不断地糊在剑网上面,不断被剑气切割,再不断融合成片,越糊越多,最后结成一个大火球,剧烈燃烧,将李英琼困在里面。

那些魔灵不断在血焰之中闪现,或露头,或现爪,他们欢呼怒吼,此起彼伏。

下面的峨嵋弟子看得惊心动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几个道行浅的,悄声向师兄师姐们请教:“李师妹不会有事吧?”

旁边的人连声回复:“不会,李师妹有牟尼定珠,万邪不侵,还有紫青神焰,专克一切邪魔,一放出来,这些山魈丑鬼,立成灰烟。”

“那李师妹怎么还不用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李英琼为什么不用呢?她是有些好胜心之心的,既然已经出了双剑,自觉占了很大的便宜,她已经悄悄打定注意,只用紫青双剑去破对方的所有法术、法宝,不再动用其他法宝。她觉得紫青双剑不惧邪魔,又锋利无比,任石生用什么法术法宝,至多双剑合璧切过去,无所不破,所以现在虽然被丁甲神魔困住,她仍然不想动用其他法宝。

只是这神魔所化血焰非比寻常,里面更隐藏着十二魔灵,只要剑光之间稍有缝隙,便要乘隙而入,这样耗了顿饭的功夫,她仍然无法破掉血焰,虽用双剑合璧,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紫青色的惊天剑虹破空飞去,但那些血焰仍然如同附骨之蛆,始终黏在剑上。

如果这只是斗法,李英琼觉得自己可以认输了,但她身上担负着圣姑未来的命运,只能违背先前的注意,将牟尼定珠放出来,那佛珠好似一团焦阳,悬于她的头顶,放出大片金光,魔焰被照在上面,发出嗞嗞响声,不断化成缕缕青烟。

石生招手,将血焰分解成十二道血气,飞回到自己身侧,还原成十二个道人。

李英琼冷着脸问:“方才你为何不趁神魔困住我的时候,乘势攻击?”

石生说:“你只出飞剑,我却动用了神魔,我这是替师父与你斗法,不能白捡你的便宜,给师父丢人丢面。现在你既然用了法宝,那么接下来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李英琼张口想要回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无聊,索性吞回肚里,只把双剑催动,头顶佛珠,果断杀来。



363 五蕴阴魔圈

牟尼珠是白眉禅师昔年炼来降魔的佛门至宝,凝聚禅师千年修行的禅定功夫在里面,最是能够定心降魔,其内部蕴藏无尽威能,使用的时候用佛家六字真言,配套有两个偈子,类似于咒语,帮助定心凝神,后来禅师把此宝给李宁,李宁再传给女儿李英琼。

修行家有云“收心既是降魔”,心定则神凝,神凝则内魔不生,内魔不生则外魔自然退散。李英琼虽然不会佛门功夫,但道家正宗功夫讲求性命双修,于心性修持一道破有相同之处,她虽然不修禅定,一样能够利用此宝安心驱魔。

这珠子悬在头顶,那十二个神魔便不能靠近,只在周围张牙舞爪,从口中喷出许多魔火血煞,重重爹爹,如潮翻涌,但牟尼定珠始终晶莹剔透,光明不减。

李英琼再无后顾之忧,只管驾驭紫青双剑对石生急砍急刺。

石生一口仙剑抵挡不住,只得再出法宝,这次放出来的正是天木神针!

宝贝脱手以后,化作一道墨绿光箭,“嗖”地一下,钻入苍穹,瞬息不见,片刻之后,化作一根千百丈的擎天巨木轰然砸落。

李英琼凌然不惧,双手掐诀一通乱舞,紫青双剑似两龙盘飞,向上缠绕住擎天巨木。

紫青宝剑是西方金气的巅峰,天木神针是东方木行集大成者,正应金克木,紫青两条光龙沿着巨木蜿蜒攀过,快速分开,那巨木也被切割得寸寸断裂,瞬间解体。

“你这确实是一件很厉害的宝贝,寻常仙剑都奈何不了它,甚至还要受木反克金之劫,可惜今天遇上了本门镇山神剑。”李英琼看出天木神针是仙家至宝,就这样毁了有点可惜,这时石生催动南明离火剑飞掠而至,她正要运剑招架,猛然间觉得头顶一沉,仿佛泰山压顶一般,无穷重力压的她从空中直往下落,与此同时,她周围的金光也迅速黯淡下来。

崖壁上观战的峨眉弟子们看得清楚,原来那天木神针被紫青双剑裂解以后并没有就此消散,木行精气反而再度凝结,就在李英琼头顶上空形成了尺许长的一根墨绿长棍,向下一点,正好钉在牟尼珠上。

天木神针是青帝之子从仙界带下来的,其中融合了东方甲乙木的最本源的精气和青帝嫡传的血脉精气,其生气最重,哪怕只从上面摄下来一缕精气,落到地上,也能入土生根,不数日就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紫青双剑虽然能够将其砍碎切烂,但却无法将其彻底毁灭!

那牟尼定珠原本光芒四射,佛光普照,被这宝贝当头钉住,如同被夺了电的灯泡,迅速失去光明,等李英琼稳住身心,所发光明已经如同蜡烛一般,并且摇摇欲坠。

李英琼大吃一惊,连忙口诵佛教六字真言,受掐佛印,一道接一道打过去,那珠子才开始重现光明,不过远处石生也不断施法催动天木神针,上面青光爆闪,三个圈子飞速旋转,转眼之间,牟尼珠再度暗淡。

这牟尼珠自从到手,用来降妖伏魔,克敌制胜,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李英琼先用佛家定慧的手段,期待与定住心神相同,人珠合一,激发里面白眉禅师所留下的能量,但他佛教功法修为有限,不过是李宁闲暇之时传授她的,虽然也很高明,却不足以在此时扭转局面。

李英琼再用道家手段,一面澄心凝神,一面连喷真气,然而那珠子如同遇上了克星,光芒越来越弱,她心中稍一急躁,周围的十二神魔立即乘隙而入,张牙舞爪扑到近前,虽然被她用剑光和牟尼珠剩下的光芒拦住,但隔着不到三尺的彩光,神魔一个个面容扭曲,或怒或笑,或是以双目对她双目,直摄神识,或以口对她抠鼻,吸摄精气,这些魔头道行极深,虽然隔着佛光剑光,依然能够摄走人的精神气血。

李英琼暗道这位光明教未来的二代教主好厉害,自己再不想别的办法就要输了!

她娇叱一声,张口喷出三朵紫青真火,此焰一出,周围的神魔如被火焰炙烤的动物,立即呼啸退后,随后三朵火焰向上升到李英琼的头顶,去焚烧那钉在佛珠上的天木神针。

石生也有三朵紫青兜率火,知道天木神针不怕紫青双剑,却怕这真火,担心宝贝受损,将手一扬,天木神针离开牟尼珠,闪电般直上云霄。

没有了天木神针镇压,牟尼珠重新放出光彩,金色的佛光又把李英琼保护在里面。

李英琼凛然道:“石道友,你还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不必留手。”

石生淡淡一笑:“我身上的法宝倒是不少,但是能用来对付你却只有这么几件。不过……想来,应该也够用了。”

李英琼心中不高兴:“既然这样,咱们便速战速决!”

她那三朵紫青神焰悬在头顶,每朵灯火里面都现出一个坤道女童,仿佛道家修证纯阳以后,三花聚顶时模样,当然她并没有达到天仙的地步,只是借助法宝,拥有了天仙某个方面的能力。

随着她施法不停,三朵火焰继续向上,都融入牟尼定珠之中,继而宝珠展开,化作另一个李英琼,身穿紫青宫装纱衣,头挽飞仙髻,双目之中精芒闪闪,周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佛光之中,双手十指轻轻一点,便有数十丈长的紫青神焰飙射而出。

“你方才说你也得了三朵紫青神焰,寄托第二元神,炼就身外化身,咱们分心二用,性命双战,一决胜负!”李英琼让第二化身飞向石生,自己也驾驭双剑先前猛冲。

石生见她三花聚顶时,亦同时施法,头顶升起三团血气,继而合成一道血影,如昔年血神子邓隐一般,迎着李英琼的第二元神扑去。

血影神光对上紫青神焰,便似黄油遇上喷灯,瞬息间熔化消解,连同那道血影,亦被随之炼化,李英琼的第二化身是紫青神焰和牟尼定珠化成,石生的第二化身……只是一滴精血和一口元气结成,对付别人尚可,对上紫青神焰就跟泥捏的一样,不堪一击。

李英琼的第二元神扑到近前,石生本尊以南明离火剑抵挡,并操纵十二神魔围攻李英琼,李英琼没了紫青神焰和牟尼定珠,对上十二神魔也颇为吃力,好在她还有圣姑给她的几件厉害宝物,其中有一块莲花玉墩,一件辟魔仙裳,三十六口诛魔宝刀,她把这些全部拿出来,再加上紫青双剑,勉强将十二个神魔逼在距离身体两丈之外。

按她所想,圣姑特地给自己的三件宝物都对魔有克制作用,尤其那莲花玉墩,是西方珍宝,乃是清静莲台一类,所发佛光虽然不如牟尼定珠那么浑厚镇定,也具有非凡能力,自己绝对能够扛住这些魔头好一阵子,即便不行,还有圣姑所赐昔年赖以震慑群魔的一葫芦乾天一元神雷霹雳子,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反观石生,单凭一口仙剑,绝对斗不过自己的第二元神,自己那身外化身,是佛道两教至宝所合成,一切魔道邪法对其都不起作用,绝大多数的法宝拿出来也要被紫青真火焚毁。如果石生放出紫青神焰,她就用来时师父妙一夫人所授紫青宝箓上的真法,将其收过来,师父说,艾真子留在金石峡的三朵紫青神焰本就跟自己有莫大缘分,若能收过来,融合已有的三朵小的,日后扫荡群魔,先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石生并没有发动自己的紫青神焰,就算他想发动也不能,那三朵真火已经被他炼入日月五星轮了,而按照枯竹老人所说,在巨木神君先生之前,是不能够动用的,否则必然会有一场劫数,天木神针、日月五星轮、紫青兜率火都会失去。

他留在最后的杀手锏还是那天木神针!

天木神针此刻高悬于九霄之上,三才清宁圈不断旋转,散发出青、黄、红三色光润。

其中天象、地灵两个圈子所舞出来的光润越来越凝实,逐渐形成虚蒙蒙如伞盖般的青天,还有厚重凝实火红色的大地,唯有中央物神圈,越来越虚,舞出无数虚影,在这些层层叠叠的虚影当中,显出高山大河,龙虎狮象,亭台楼阁……各种景物,影影幢幢,无穷无尽,不断叠加。

石生在下方暗自聚拢了一股精气,隔空施法,自这些虚影之中分出来一个圈子,只有眼里极佳的人才能看到一圈淡淡的红影,飘飘悠悠向下坠落,套在李英琼的身上。

李英琼并没有丝毫察觉,仍然在全力抵挡那十二个神魔。

悬崖上观战的峨眉弟子当中,只有妙一夫人的女儿齐霞儿,从小跟随优昙大师修佛看见,登时惊呼一声,正要给李英琼传音教她小心,却见那个圈子并没能对李英琼照成任何妨害,直接从她身体周围一晃而过,向下坠落不远便消失不见,而李英琼并无丝毫异状。

众人不知道她看出什么来,纷纷询问,齐霞儿正要给众人讲解,又看到第二圈子落下来,结果跟上一次相同,仍然毫无阻碍地略过李英琼,坠落消失。

原来,这是石生得傅则阳指点,结合三才清宁圈能成天象,能得地灵,能衍物神的特性,以诸天秘魔玄经上的秘法炼成,所发圈子名为五蕴阴魔圈,有形无质,非练就慧眼,心性功夫达到一定境界的不能察觉,一旦套中,便能禁住对方元神,任由自己摆布。

石生先前所发两个圈子,一为“贪心圈”,一为“嗔恚圈”,因人类最容易落入这两个圈子,修行者若不诚心小心磨练心性,更易入彀,或贪天材地宝,或贪洞府秘籍,或贪名利权柄,要么就是动辄要扫荡群魔,易怒易躁,恨天恨地,嗜杀嗜虐,只要沾上一样,就要被这两个圈子套住。

让石生没想到的是,李英琼竟然丝毫不沾,两个圈子略过身子时候略微停顿,便即滑落消失,并未能建功。

他抵挡李英琼的第二元神十分辛苦,几乎是连连败退,不断在空中东飞西窜,急忙忙暗自施法,再次催动释放魔圈。

第三个下来的是“狠心圈”。

石生看李英琼面上杀气腾腾,这一生要杀许多人,便用此圈相试,再次无功。

第四次释放的是“傲慢圈”。

他想李英琼是峨眉派的末学后进,在短短时间里练就如此道法,面对诸多同门,难免心生傲慢,用此圈当可建功,然而依然无效。

紧跟着,他接连用了“嫉妒圈”“无情圈”“自私圈”等三十多个圈子,统统失效。

石生心中讶然,这峨眉派未来的掌教好生厉害,不说法力高低,但是这份心性,未来必是魔门大敌,竟似毫无破绽,虽然还未到汞性圆明的地步,有些圈子经过身体时候仍有阻碍,但一来挂碍很小,二来自己境界也未能达到如师父那般境界,无法凭此摄魂夺神,非得找个对症的圈子一击毙命不可!

石生忽然想起她自从跟自己动手以后所说的话语以及几番举动,先是想要只用一口紫郢剑胜过我,斗了好半晌,见不可行,方动用青索剑,出了双剑以后自以为占了我的便宜,明明身怀数件厉害的降魔至宝死活不用,到了差点被魔头撕裂的地步才放出牟尼定珠,最后拿出紫青神焰也是迫不得已。

从这一系列的作为可以看得出来,此人性格里有一种极强的好胜之心。

石生再次掐诀施法,催动那物神圈又舞出一支“好胜圈”,飘飘然落将下来。

这圈子亦如先前那几十个圈子一样,不急不缓,当头套落。

李英琼依旧毫无察觉,尸毗老人的十二神魔太过厉害,她身外护身的剑圈佛光已经退缩到两尺之内,她正拼尽全力应对。

崖上的齐霞儿对魔圈已经看习惯了,她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但是一个接一个落下,并未对李英琼造成任何影响……真的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这光明魔宫暗设魔法,让她产生了幻觉。

先前其他同门还不断询问,生怕李英琼中了全套,十几次之后就渐渐淡了,现在已经没有人问了,齐霞儿自己也不怎么当回事。

然而这回魔圈掠过李英琼身子周围的时候,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滑落,而是停在李英琼胸前齐平的位置,骤然收紧,向内勒了进去!

364 真假李英琼

傅则阳最初传授石生魔法的时候就跟他讲过,魔之一物,对于敌人和主人的伤害是一样的,甚至对自己的伤害程度比敌人还要更高。

不管是炼出来的魔头还是使用魔法,直接杀伤性并不是很高,通常不及同级别佛道两教的手段。魔道的长处,也是最难缠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让人防不胜防,在不知不觉里中招,身陷险地而不自觉,认假为真,认真做假,颠倒愚痴,任由自己摆布。

魔头一放出来,敌人便有了防备,而主人往往自持道力,跟魔头朝夕相对,甚至心息相通,被其缓慢沾染而不自知。

因此想要行魔道,炼神魔,修魔法,并且仗之克敌制胜,必须自身境界要超过敌人,通常魔道修士“虐菜”的时候都是很痛快爽利的,过程更是血腥恐怖,在人心中留下阴影,时候多年一提起自己就心惊胆颤。

可是在对上境界差不多的佛道两家修士攻击便会显得很乏力,这里说的是境界,不是法力,如果对方有专门防魔诛魔的宝物更是处处受制,经常以落败结局。

那么魔道修士能不能打败境界相同,甚至高过自己的其他两教修士呢?还是可以的。

傅则阳教石生:“人之心性,除非达到道家所谓汞性圆明的地步,类似一轮圆月,轮转无缺,才无懈可击,但人无完人,每个人的心性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你只要在某个方面胜过对方,再专门对其这个方向穷追们打,便能成功。”

石生得他指点炼这五蕴阴魔圈,正是基于这个道理,譬如他发出一个好色圈,敌人只要比他更好色,就会心生挂碍,跟魔圈想吸引,甭管其他方面强过他多少,单好色一门,就会被他克制的死死的。

再比如那“嗜杀圈”,李英琼前世惨死于邪魔外道之手,这一世秉承杀气而生,又得峨眉大兴的大势大运,看到邪魔外道就想拔剑砍人,虽然入道时间不长,但这些年来紫郢剑下斩杀的性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李英琼本人并不是逮谁杀谁,又有不嗜杀的一面,总体上嗜杀之心跟石生差相仿佛,因此也套不住她。

石生最后发出来的是“好胜圈”,却是正好去圈住了李英琼的命门。

李英琼从小跟随父亲闯荡江湖,恰逢红莲乱世,妖鬼立国,人间生灵涂炭,她见多了人间惨剧,养成了嫉恶如仇的侠女本色,性情直爽中带着不少急躁。

后来拜师荀兰因,入了峨眉派,接受的是“正邪不能两立”,“邪魔终究不能胜正”,这种教育,心里自然而然地认定佛道高过邪魔,玄门正宗高过旁门,而峨眉又高过其他玄门正宗,先前那“傲慢圈”发出来时就心生挂碍,差一点就成功了。

九年前开辟幻波池,与会的人命运和心性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石生从那里离开到云雾山,再回光明顶以后,性情也发生了极大变化,境界上颇有提升,李英琼更是质的飞跃,将原来心性里的种种弱点纷纷磨去,也成熟稳重了许多,视野格局更是提升了不少,不然她的道力也不会如此精进。

其他的弱点都被打磨得差不多了,石生试了三十多个圈子全都无效,或者说效果不大,不足以将其制服,唯有最后这好胜圈,一则李英琼从小养成的性情难以改掉,二来她出入仙门便得紫郢剑,遇到种种奇遇,得了师祖长眉真人的预言和安排,人人都夸她,说她未来会执掌峨眉派,更加激发了李英琼的好胜性格。

我过去累世积修,这一生入此界最强的仙门,修炼最好的功法,用最好的仙剑……我绝不能输给任何人!无论是旁门左道,还是其他的玄门正宗!

我没有任何理由输给别人……假以时日,连长辈们都会被我超过。

李英琼没有看不起其他师兄师姐,或是师门长辈的意思,但她就是认定,自己得到的一切资源都是最好的,都是优于别人的,她自己本身的条件也是强过别人,至多与人不相上下,如果自己不如别人,就跟“邪胜了正”一样不可思议。

这是一种积攒在潜意识里,随着她不断超过身边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以后日积月累逐渐铸成的,不然,她也不敢凭借圣姑给的两甲子功力就来单挑傅老魔,独战魔头,慷慨赴死的勇气她有,但她不会替圣姑约战!

她端坐在莲花玉墩上面,莲瓣大放光彩,内里是一圈青光,中间是一层金色佛光,外面是紫青双剑的剑光,三层防护,仍然不但被十二神魔冲撞抓挠得扭曲变形,平素对付别的魔头神效无比的太乙神雷、乾天一元霹雳子等宝物,至多将神魔击散,不久仍能复原。

随着时间的推移,防御光圈越来越薄弱,李英琼难免心中焦急,神魔的厉害程度大大超出了她事前的预料,这让她有点难以接受。

莲花玉墩是圣姑修佛时用的宝贝,“青莲正果”就是在这上面完成的,如何会防不住外面这些魔头?心中稍起急躁,忽然发现周围的青金两色防御神光竟然消失不见,座下的莲花玉墩也没有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是站立的姿势,目光所及,倒出白云如雪,天蓝如玉,她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

李英琼猛然心生警觉:必是魔头制作出来的幻境!

她急忙念诵白眉禅师所传授的六字真言,又用峨嵋派专门破除魔境的少清仙法。

然而,周围的景物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李英琼又咬破舌尖,想要发动禁法,忽然后方有人说话:“这不是幻境,你已经中了我师弟的五蕴阴魔圈,陷入物神世界,除非斩断这根天木神针,否则绝技逃不出去。”

李英琼惊悚回头,方才看见一根大约有数十人合抱的擎天巨柱,根基立在云层里,上面直插霄汉,望不到顶。

她方才竟似失了智,竟然没有留意到身后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存在。

在居住后面,钻出一个尺许高的小人,皮肤乳白色,像牛奶一样,满头小辫子白中泛青,顶着个小巧的草帽,身上穿着短衣短裤,连同脚上的草鞋和头顶的草帽,都是用一种极细韧的草茎编织而成的。

李英琼知道他:“芝仙道友,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芝仙说:“我来告诉你,师父察觉伽因已经来到光明顶,她偷入光明神殿,要去炸掉光明宫,已经赶去阻止了。你代替她来赴约迎战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已经被我师父识破了。我师父临走时跟我说,你与其他峨眉弟子不同,仙意之中带着侠气,冲动里面又不失率真,他不愿意让你在这里白白为了伽因那种人丢掉性命,还有你的那些同门。他叫我助你离开这里,赶紧带着你的那些兄弟姊妹们,下山回峨眉去吧。”

听说圣姑已经来了光明顶,李英琼心中涌起一阵苦涩和酸楚,很不是滋味,当初定计的时候,虽然长辈们没有明说,但她也从蛛丝马迹中觉察出来,这次绝不是她一个人代替圣姑跟傅老魔斗一场这么简单。

她是很想跟石生,甚至傅则阳轰轰烈烈斗上一场的,哪怕输了,让她去死,也不愿意在这上面用什么计策,但是长辈们都说,对付邪魔外道,不需要太讲道义,魔之诡道,就该用诡道去克制,这话是来给她做思想工作的青城派掌教朱梅说的。

李英琼很想大声跟这些长辈们说:克制魔道诡诈,不是应该用玄门正宗的堂堂正道去碾压吗?但是她没有说,也不能说。

“圣姑虽然来了,但是我们的斗法还没有结束!我堂堂玄门正宗,峨嵋弟子,不用你们魔道的施舍,大不了今日命丧光明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她双臂急挥,招来紫青双剑,方才其他正用的法宝已经都断了联系,连那莲花玉墩也失去了感应,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唯有紫青双剑,这双峨眉派的镇教至宝,依旧灵性十足,如同是她的手臂手指一样,任她施为,化作两条紫青巨龙,无声咆哮着缠上天木巨柱。

“叱!”李英琼将一口真气喷出去,双剑交错,要像先前那次一样将天木神针绞碎,哪知紫青双剑光芒掠过,天木神针竟似虚影一般,毫不受力。

“这是幻境?”李英琼吃惊不小,仰头看时,惊道,“不对!”

她再次催动双剑,紫青两色光龙沿着天木神针急速向上爬行,她也跟着飞剑相同的高度不断攀升。

很快看见神柱中央套着一个巨大的圈子,围绕着巨柱急速旋转,晃出层层叠叠的圈影,每个圈影里面都有一个重景物,好像一个圈子里面就是一个世界。

李英琼驾驭双剑去砍那些圈子,其他分化出来的圈影有形无质,混不受力,唯独那金圈主体挨上紫青双剑,乒乒乓乓,不断迸出火星。

李英琼见状大喜,她感觉出那圈子扛不住紫青双剑,正在掉渣,连喷三口真气。

叮叮当当,火星狂冒了一阵,那金圈被越削越烂,终于被双剑绞住,寸寸断裂,化作无数飞星散落,那些由它幻化出来的圈影都消失不见。

李英琼深吸了口气,再用紫青双剑去砍天木神柱,如同先前那次,跟砍甘蔗似地,轻轻松松切碎削烂。

巨柱崩折碎裂,从柱心里面飞出一个少女,驾驭一紫一青两口仙剑,飞到近前,四目相对,俱是一惊,那少女盈盈下拜:“峨眉派弟子李英琼,多谢道友救我脱困,不知道友如何称呼?竟然与我长得一模一样,所用双剑也与本门紫郢、青索类似,难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对紫青神剑吗?”

砍开巨柱的李英琼惊讶道:“你是谁?也叫李英琼?世界上哪有两对紫青神剑?”

从巨柱里脱身的李英琼说:“我自然是叫李英琼的,家父上李下宁,在嵩山少林寺白眉禅师座下学佛,家师道号上秒下一,我今日代替幻波池原主人圣姑来光明顶赴约,与那石生小魔头斗法,一着不慎,败在他的手上五蕴阴魔圈之下,连人带法宝都被困在禁制里面,原来是那天木神针。”

她将手一招,从巨木废墟之中飞出几样东西,分别是莲花玉墩,辟魔仙衣,还有三十六口诛魔刀,连同一葫芦乾天一元霹雳子,心有余悸地说:“这东西不愧是出自东天青帝之手,也不知怎么地,身外青光越来越强,最后只剩下青光,反将我困在里面,我用尽了办法都出不来,多谢你救我出来,异日必有重谢。”

砍开巨柱的李英琼皱紧眉头,死死地盯着对方,从牙缝里挤出:“邪魔外道,焉敢以魔法欺我!”催动宝剑,似双龙闹海般席卷对方。

另一个李英琼吃了一惊:“你说谁是邪魔?”亦用手里的紫青双剑抵挡,“你从巨木中救我出来,我乘你的情,快快住手……再不停下来,我要还手了!”

两个李英琼很快斗在一起,同样的紫青双剑,同样的九天剑诀,越斗越激烈,双方都越发认定对方是魔头所幻化,一心要除之而后快。

四口剑,双紫双青;两个人,一般好胜。

俱都要斩除妖孽荡群魔;全相信天道至理正胜邪。

这一个剑气凛然透九重;那一个仙火涌动焚苍天。

这一个放少清神光禁宇宙;那一个发旃檀佛晕弥时空。

乾罡五雷对一元霹雳,裂天碎地;太白神刃对诛魔宝刀,电光爆闪。

两人翻来覆去,杀得天碎地烂,日月避行,越打火气越大,越杀躁气越浓,都恨不能一剑将对方劈碎,一雷将敌人炸死!

她们的法力高低,剑术强弱,都一模一样,谁都胜不了谁。

最后也不知斗了多长时间,仿佛有千万年那么长,苍穹大地,白云山峰,周围一切景物全都消失,化作混沌一团,仿佛天地都被她们俩打得重返混元,两人就在混沌之中厮杀不停。

365 癞尼归西

李英琼中了五蕴阴魔圈的魔法,自己跟自己斗了起来。

这门魔法最高明之处在于,两个李英琼都是真的,并非魔化幻化。

因她好胜,最怕的就是自己对上自己,此局非得自己战胜自己才能脱困,但两边境界、法力、武器全都一模一样,优点缺点也都一般无二,越是好胜之人,越难战胜自己!

而且她还有一个弱点,就是境界未到,藉由圣姑所赐两甲子功力,强练第二化身。

当时之上,能够炼出第二元神的,无不是修行五六百年的老怪物,更遑论炼成第二化身,当年绿袍老祖那般凶恶,也仅仅用玄牝珠寄托第二元神,未能炼出第二化身。

分化第二元神自然是很厉害,但也有一个弱点,如果境界未到,强行去练,很容易思维分裂,似两个人又似一个人,此为道家最为忌讳的“二心伤神”。亏得她修炼的是选么正道,还有佛门定功,更拥有累世积修,不然早就神经分裂,走火入魔了。

这破绽被石生抓到,以五蕴阴魔圈将其凭空摄去,本尊一去,第二元神也随之入彀,齐齐落入阴魔幻境,自己跟自己的第二元神打得天翻地覆。

也不知斗了多久,两个李英琼俱都身心俱疲,大损元气,更是饱受各种法宝法术隔空侵袭震动,使得元神震荡,魂魄飞扬。

道经有云:“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

“澄其心,而神自清。”

神最爱静怕惊,神一动荡,则六神无主,体内精气便有崩散走失的危险。

再继续斗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便在这时,忽然混沌之中霹雳声响,显出一个美貌的妇人,正是峨眉派掌教夫人荀兰因,她扬手发出千万条金光霹雳:“痴儿还不醒悟!”

“师父……”李英琼因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战胜“魔头幻化出来的自己”,渐渐失却了好胜之心,又急又躁,甚至绝望地以为今日要是在这里了,突然见着师父出现,心头一松,想要说话,却是心神飘摇,吐出一口气,身子向后仰倒。

两个李英琼全部昏了过去,继而合二为一,成了一个人。

荀兰英将人摄到怀里,四面八方影影幢幢,全是魔鬼影像,不断地呼号怒吼:“峨眉派来的客人,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空中更显出无数光圈,似似雪花般飘落下来。

荀兰因知道厉害,左手持一柄宝扇,信手练扇,并不见什么光气闪现,那些魔鬼俱如被飓风吹拂,强行推远。

这时空中又有一根擎天巨柱落下,荀兰因急忙掐诀念咒,将身子一闪,脱离了混沌世界,重新置身于阳光之下。

下方光明教弟子正跟峨眉派弟子斗得混乱,朱逍遥祭起寄托第二元神的天宁珠,当年他跟崔盈有过一段因缘,上次在幻波池彻底偿还以后,被崔盈利用暗算,更有轩辕法王的四弟子毒手摩什出手偷袭,几乎身死魂灭,多亏鬼母朱樱将他救走,利用妙法将他复活,只是失却了肉身,另用五行精气塑体,如今介乎于鬼仙与地仙之间,也分作两个朱逍遥,各仗宝剑法器,抵住峨眉派四个弟子。

钱莱也法宝齐出,大战易静和桓玉,易静前世是白幽女,这一世投生在玄龟岛易家,是优昙大师的甥女,先拜师一真上人,又拜师峨眉派,道法高出侪辈不少,身上更有专门炼来对付鸠盘婆的灭魔七宝,战斗力十分强悍。

前番被尸毗老人捉到神剑峰,差一点失神削法,她深以为耻,回到玄龟岛从老父亲那里要来几件厉害的法宝,这次憋着一股气,要在光明顶大开杀戒。

钱莱也是仙二代出身,钱康夫妻怕他在光明神教被人看轻,给了他不少宝贝,傅则阳对他也十分喜爱,多有指点,这会独自力战两大强敌,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其余二凤、甄艮、甄兑、紫铃、寒萼、金蝉、瑾鱼、灵奇等人,各施手段,分别敌上周轻云、余英男、严人英、齐灵云、申屠宏、眇姑、癞姑等。双方用的都是当世最厉害的飞剑和法宝,使得法术也是最高明的,从崖上打到崖下,从天边打到眼前,从这个山头打到那个山头,剑光纵横,宝气闪耀。

总体看来,光明神教这边人数较少,有些寡不敌众,不过金须奴和初凤都修炼血神经,两人各自化成一红一蓝两道血影子,在人群中左冲右弹,急似闪电,峨眉弟子虽然事前有所防备,身上都带着专克邪魔的法宝,还是受创连连,道行稍差的便不敢落单,都是三五人结在一起,将法宝剑光连在一处,见到血影子飞来便连发神雷一股脑狂炸过去。

荀兰因正要设法去攻击穷凶极恶到处扑人的金须奴,忽然头顶上空传来一声晴朗的怒喝:“不是说好的,我俩各自代人出战么?怎地你突然出现横加干预?”

石生早料到峨眉派不会按照事先的约定接受都发结果,在知道圣姑偷着闯去光明神殿以后,更加笃定。方才荀兰因来的时候,他努力阻止,可是这位妙一夫人的道法实在高妙,他的五蕴阴魔圈练成不久,竟然无法抵御,被她强行闯入将李英琼救了出来。

石生出面以话语质问,哪知荀兰因根本不与他照面,带着李英琼纵身化作一道紫红色的霞光,穿空而去,其速极快,晃眼不见。

石生追之不及,闷闷地冷哼一声,见下方癞姑用屠龙刀将二凤腰斩,急忙伸手向下一指,放出南明离火剑,赤色长虹凌空卷落,癞姑急忙用屠龙刀抵住,石生再发十二神魔,癞姑手持定珠,放出佛光将自己护住,被十二神魔又抓又挠,转眼间撕成碎片。

癞姑惊呼,急掣屠龙刀回来化作丈许宽的金光横向切割神魔,三个神魔被拦腰切断,翻滚着绕过屠龙刀往她身上扑去。

眼看癞姑就要被神魔撕碎扯烂,她那师姐眇姑手持佛门降魔至宝弥勒布袋飞来,并发出大片佛光,将十二神魔抵住。

癞姑纵屠龙刀过来帮忙,颤声说:“李师妹想是被他害了!”

眇姑用一只眼睛瞪着石生,冷冷喝道:“李师妹已经被妙一夫人救走了,他交给我对付,你去帮其他的师弟师妹们。”

癞姑知道这位师姐向来面冷心热,法力也真高明,上一世曾拜白云大师为师,这一世甚至是她反过去接引师父屠龙师太回的仙门,说起话来言简意赅,但是不容人违抗,只得说了声“小心”,便转身离开。

癞姑看崖上六个师弟师妹们将飞剑法宝结在一起,被金蝉和瑾鱼仗着法宝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情况十分危急,便纵屠龙刀去斩金蝉。

金蝉用飞剑向上迎来,与屠龙刀一碰,便暴起许多火花,同时感觉到飞剑受损,知道难以抵挡敌人的屠龙刀,再斗一会就要被砍断了。

他绷紧小脸,骂道:“小癞尼,且吃我这个!”将玄阴简调过来抵挡屠龙刀。

瑾鱼白了他一眼:“小丑尼的飞刀一看就不是凡品,你那银龙时间长了也未必能够经得住她砍,须得攻敌所必救!”她一面狂催天遁镜,一面发动龙雀环,拼命往地面上的峨嵋弟子攻过去,天遁镜光芒所到之处,对方的飞剑都迟滞了许多。

那玄阴简所化成的龙形银光十分灵动,更蕴含极为强大的力道,癞姑以屠龙刀急切间无法取胜,而下面的师弟师妹们颓势更显,她急忙也飞过去,扬手祭起佛珠放出光芒去抵挡天遁镜,并问身边的师弟:“松儿,你们数量多,为何不散开围攻敌人?”

那松儿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见师姐发问,连忙答道:“妖魔里面有人会血影神功,能化成一道血影子,我们只有将剑光连在一起才能防御……”

癞姑一拍自己长满疮癞的大头:“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这时金蝉吆喝瑾鱼同时放出天心双环,两个心形玉环凌空飞起,往她那串佛门定珠上落去,两相一合,登时将其套在里面。

“哎呦!”癞姑急忙施法念咒,想要召唤定珠,无奈已经失去了感应。

她正心急,忽然听见身侧松儿大声惊叫,急忙回头看时,只见后方站着一名师弟,名为雷去恶,是师叔许元通的弟子,这会满脸得意地怪笑,身子往后软倒,一道蓝色的人影从他胸口透出,迎面扑来,癞姑急念佛门真言,却又哪里能够抵挡得住这血影子的一扑!

初凤所化成的蓝色血光纵身扑进癞姑的身体里面,周围的峨嵋弟子们纷纷惊叫,有的放法宝护身,有的急招飞剑,有的扬手发雷,有的想要身剑合一。

然而这些动作都来不及施展,只见“癞姑”双手合拢掐诀,娇叱一声,蓝色的人影从她身上迸出,左弹右闪,前窜后掠,刹那之间再重新回到癞姑的身体里面,身子仍旧笔直地站在原地,而她周围的五个峨眉弟子,尽数满脸惊愕,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金蝉和瑾鱼正在为收了一串佛珠感到开心,初凤突然飞来,顷刻间将七个人全部杀死,都有些不高兴。

瑾鱼嘟囔道:“这些是我们的,师姐你法力高强,去天上杀那些厉害的啊。”

初凤一面伸手去收屠龙刀一边说:“这小癞尼杀了我二妹,我当然要杀她报仇!”

那屠龙刀本是长眉真人所赐,到了屠龙师太手里,拜师心如神尼,又以佛门大法祭炼多年,灵性十足,癞姑一死,它便自动飞向东方,初凤顶着癞姑的壳子飞上去,以分光捉影之法硬抓刀柄,却似抓在了一个赤红的烙铁上面,嗞嗞声中,皮焦肉烂。

剧痛之下初凤急忙缩手,那刀陡然加速,化作一道金虹,飞回落凤山寻前主人去了。

“好厉害的神物!”初凤感叹一声,转身寻找另一个目标去了。

初凤飞走,金蝉正因为先前得罪了瑾鱼,这回把癞姑的定珠捧给瑾鱼,想要哄她高兴:“虽然事先讲好的,用天心环收的宝物,咱们俩都一人一半,不过这佛珠是一套的,拆开了威力减弱就不好了,我就不要了,全部给你好了。”

瑾鱼接过去看了一眼,随手掷在地上:“什么丑尼姑用过的东西,我不要它!”纵身飞起,帮助紫铃和寒萼去了。

金蝉把定住从地上捡起来,拿在手里,温润如玉,烁烁放光:“总归是好东西,你不要,我就要了,日后你再念起它的好,想要时,我再给你。”

此时的光明山周围上下,处处都在开战,六大派四面围攻,峨眉派和青城派负责的就是主峰,镇守主峰的是尸毗老人所率领的厚土旗,两派高人蜂拥而至,峨眉派正面攻打,青城派剑走偏锋,想办法攻穿魔障和魔网“翻墙”进来。

华山派攻打西山,对上岳韫率领的锐金旗,本想着以火克金,放火烧山,怎奈实力不济,单一个岳韫就胜过烈火祖师不少,还有原来的昆仑派长老阴素棠,以及跟红花姥姥同辈的旁门剑仙可一子做左右副手,烈火祖师率领徒众摆下杜天烈火阵,但始终处于下风,锐金旗的阵地牢牢矗立在那里,若非傅则阳交代,非得到反攻的号令只需在自己的地盘上防守反击,他们早就杀出去,把华山派赶回姥姥家了。

就这样也斩了十几位华山派的徒众,气得烈火祖师直骂娘,不断让史南溪去找他原来的师兄毒龙尊者,率领西方魔教来支援。

五台派攻打的是东山,对上宝相夫人率领的青木旗。

跟华山派相比,五台派的实力要强不少,太乙混元祖师跟摩诃尊者司空湛实力都要高过烈火祖师,还有万妙许飞娘也能跻身于这个行列,更有天魔诛仙剑、百灵斩仙剑这等神器,以及神婴剑、阴魂剑、五毒剑等阴邪凌厉的飞剑。

宝相夫人带着辛辰子和卜天童以及青木旗的教众,拼硬实力绝不是五台派的对手。



366 青木战五台

宝相夫人是在很早之前就加入了光明神教,五行旗的掌旗使傅则阳只安排了两个,烈火旗的尚和阳和锐金旗的岳韫,其他三旗都是由人暂代。

宝相夫人归入教下,在见识到了傅则阳的神通法力和境界格局以后,很快便死心塌地相夫教子,傅则阳对她多有传授,她这些年暂代青木旗正使身份,立下许多功劳,得了不少好处,不但道力精进,还炼了不少厉害法宝。

她得傅则阳传授全本的蚩尤三盘经和魔神经,以及一部道家旁门秘籍,融会贯通之后,采三家之长,炼就新的红云秘魔神针,一放出去,如过去红云城主赖以成名的红云散花针一样,片片红霞,漫天飞舞,内里却隐藏着无数魔魂,直扑许飞娘。

许飞娘急发混元终气套,她这宝贝专能收人飞剑法宝,是针和砂类宝物的克星,还能用来装人,即在空中,化作一团混沌元气,不断涌动,形成一个诺大的漩涡,对准那些红云,如长鲸吸水般将其全部吸收进去。

远处山峰上正在观战的混元祖师急忙叫道:“不可!飞娘快躲……”

话音未落,那混元终气套便似崩坏的瓦罐,红色的烟云狂涌倾泻涌出,弥天席地般涌向许飞娘,许飞娘再放出天孙锦,横成一片天幕,粉红色的潮水灌在上面,里面数之不尽的血红细针接连不断刺在天孙锦上。

宝相夫人一面用红云散花针逼退许飞娘,一面在九秒车上祭起重练的弥尘幡,飞在高空,化作一道红光,向下一刷,将一名眼看命丧于五台派岳琴滨神婴剑下的随引罩住,凭空救走。岳琴滨不忿,怒骂一声,驾驭神婴剑直往九妙车飞来,要杀宝相夫人。

随引原是绿袍老祖的弟子,后来绿袍事败,他跟随辛辰子一起投降加入了光明神教,辛辰子做青木旗掌旗左使,他也颇受重用,上次光明军全军北伐,围剿河北,他曾率领一支舰队从东海进入黄河,立下不少功劳。

这些年在光明神教,他又修炼了魔道两家的不少功法,若论真实水平,那岳琴滨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岳琴滨手里那神婴剑厉害,乃是用命数纯阳和纯阴的两个婴儿炼成,血肉用来铸造剑坯,灵魂束缚在剑内,每次施法一催,便发出凄厉的婴儿哭声,让人毛骨悚然,六神无主,如受诅咒一般,比魔音还要可怕。

随引被剑啸折磨得元神动荡,精气散乱,几乎吐血,若非宝相夫人救他已然惨死在神婴剑下,不但血肉要被魔剑吸取,连元神也逃不掉。

岳琴滨仗着神婴剑厉害,更要在师父面前卖弄,仗剑飞去,直取宝相夫人。

宝相夫人在九秒车上,将这些年日夜养炼不辍的一颗九转金丹喷吐出来。

这金丹是她昔年当狐仙时候所炼,每逢十五拜月之时,便将此丹吐出来与太阴乐华交换灵气。后来她修成人形,又炼出元婴,这妖丹也没有丢弃或者炼化,而是领用她法将此丹炼成了一件镇洞之宝。

金丹一出口,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滴溜溜乱转,金光闪闪,划出一道金虹打向岳琴滨。岳琴滨支持神婴剑厉害,竟然用剑去砍,却不成想,那剑化作一道血光,刺向金丹近处,还未碰到,便听得婴儿哭嚎之声大作,论及撕心裂肺的程度比先前更加强烈百倍!

然后,那魔剑便熔化开来,成了一股血水,岳琴滨看出不好,急忙掐诀想要逃跑,被金丹敲在额头,并不如何疼痛,却有一股炽热的纯阳能量从顶门灌注到脚底,他张口想叫,未能出生,身体却像气球一样,轰然炸裂!

宝相夫人用金丹干掉了岳琴滨,同时跟许飞娘斗法,用百宝如意纯阳转心锁收了许飞娘的六贼无形针,又换了三支白眉针。

太乙混元祖师见折了岳琴滨,气得眉梢高挑,唤道:“飞娘,你且下来,让我来对付这骚狐狸!”说着便要将天魔诛仙剑祭出。

他身旁站着的司空湛却不以为然地说:“何必如此顽固自负手脚?今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咱们就是来灭他满门来的,不必再跟他们客气!”说完长啸一声,飞身升空,双手扬起,发出自己最著名的庚甲运化天芒神针。

他这针有两种属性,一为甲木,一为庚金,金木相并,化作极细极小的针芒,共有青白两色,相互混杂,排山倒海一般满空飞射,自上而下,恰似下了一场光雨。

宝相夫人识得厉害,急忙调转红云散花针向天上迎去,只见一片红霞托住光雨,红色的细针对上青白两色芒针,正是针尖对麦芒,互相攒刺,噼噼啪啪,不断有针折断碎裂,或是散成红色光气,或是碎做青白光芒,但双方的针都能随时再生,此起彼伏,你进我退,一时之间竟然僵持在空中,谁也奈何不了谁。

另一边,许飞娘驾驭百灵斩仙剑杀来,宝相夫人无法同时抵御两大高手,辛辰子被五台派大弟子脱脱大师,率领玄都羽士林渊和日月僧千晓两位师弟围殴,虽然仗着百毒恶蛊尚能不落下风,但也无暇相助。

她一面用金丹抵挡许飞娘,一面给卜天童传音:“快发动雷阵!”

卜天童作为青木旗掌旗右使,负责在后方操纵阵法,仗着事先练好的万魔锁仙旗排开三百六十五座周天旗门阵,每个旗门后面都有旗兵主持,驾驭神魔,挪移方位,与敌人鏖战,得到宝相夫人传音,大松了口气。

他出身北海土木岛,当年傅则阳在北极整治天灾,土木岛商家二老也有参与,后来傅则阳推算出此子跟峨眉派的齐漱溟也有一番因果,借着帮助少岛主商建初脱劫的机会,将他强要了来,认作半个干儿子,传授了不少仙法,宝相夫人升任正使以后,便将其升为右使。

卜天童来时带着土木岛的特产二行真气,他又会祭炼土木神雷,土木岛有大杀器土木二行珠,能把方圆千里之内炸成禁圈,使得山崩地裂,海啸天翻,卜天童知道炼法,宝相夫人不愿损害自家圣地,将其中土行真气去掉,只用木行,再加上绿袍老祖的剧毒蛊道和大小十二都天秘魔之法,发动教众炼制了三万六千颗万蛊腐星雷。

五台派高手太多,所用手段又都凶狠恶毒,青木旗教众损着严重,虽然依托锁仙旗门尚能勉强抵御,到底憋气难受,这会听见宝相夫人传令,卜天童大骂一声,将手腕上一串珠子解下来,祭在空中,然后念念有词,发动雷阵。

却说这万蛊腐星雷共分作两份,一份埋在地下,随着法力传导,砰砰砰,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地面一阵抖动,山林沟壑之间,涌起一股股彩烟,有红有绿,有黄有黑,黑烟里面,喷涌出数不清的飞蝎、天蜈、翼蛇、碧蚕、毒蜂、七修、飞蝗等毒蛊。

另一份在云端,原本平淡无奇,像棉花糖一样云朵里面,纷纷爆开,彩烟随风飘散,各种毒蛊像雨点般地往下坠落。

头顶脚下两面夹击,每颗毒雷里面都暗藏了至少十万恶蛊,它们联缀在一处,好似几万处炸了群的马蜂,又似过境的蝗虫,嗅着新鲜血肉的味道,乌云一般袭向生人。

卜天童带着自己的直系部队,持幡施法,操纵蛊虫们集中分成几十波,专门往五台派的敌人身上聚集涌去。

这些恶蛊,每天要吃掉的新鲜血肉都能堆成消散,炼制他们的蛊药,需要三千车!在这世界之上,除了光明神教能够发动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以外,再没有一个势力能够搞的出来,相比之下,不管是当年的绿袍老祖还是现在波旬婆,都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这么多的蛊虫,扑向几十个目标,简直不要太轻松,青木旗的教众正在殊死拼杀,忽然天地间一片漆黑,知道是蛊阵发动,急忙掐诀念咒,不到八句话的咒语还未念完,周围便亮了,蛊群飞走,敌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些恶蛊像是沙尘暴一样席卷坐忘峰东麓,如同巨型的猛兽,轻松将目标一个接一个吞噬掉,太乙混元祖师的弟子以及再传弟子们,除了少数几个有至宝护身又见机得早的,其余全部免不了葬身蛊腹,如金身罗汉法元、玄都羽士林渊、日月僧千晓、铁笛仙李昆吾、火翼金刚胡式、芙蓉尊者孙福,已经脱脱大师的弟子智通,蕉衫道人的弟子霹雳手尉迟元、花月真人苗太春、四手天王都天玄,还有这些人的徒弟,以及司空湛跟许飞娘的徒弟……

霎时间,七八十人的五台派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五只!

如果按照人数来算的话,五台派已经近乎灭派。

太乙混元祖师气得血灌瞳人,他本有护身至宝太乙五烟罗,可惜前天夜里被最心爱的徒弟病维摩朱洪盗走,还有自己昔年在大漠得到的一部道书,若非如此,他凭借太乙五烟罗能够轻松拦下这满天恶蛊,将徒弟们全都护住,保证一个都不受伤!

还有摩诃尊者司空湛,他心爱的弟子叨利仙子赛阿环方玉柔和太真仙子方玉环,两个堪称绝世尤物的姐妹花,也被恶蛊啃食吃掉了,这些年培养的八个弟子也都一股脑没了。

他放声长啸,庚甲运化天芒神针左右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青白两色玄光组成太极图案,光中迸发出无量芒针,针尖向外,满空飞刺,欺过来的恶蛊被他针芒刺中,尽皆一针穿心秒杀,恶蛊仿佛无穷无尽,他这针芒也是无穷无尽。

与此同时,太乙混元祖师暴怒:“骚狐贱婢,快快受死!”许飞娘也同时攻来。

天魔诛仙剑和百灵斩仙剑化成一红一白两色千丈剑芒,仿若日月并行,同时往九秒车上来斩宝相夫人。

宝相夫人正要离开九妙车,设法把两人暂时困在车上,忽然身前血光爆闪,仿佛节日里的礼炮,砰砰砰一通乱喷,从血红色的烟火之中,升起一朵血莲萼,上面端坐着一个黑瘦道人,正是护教法王赤尸神君。

赤尸神君双手十指各迸射出一道血色长虹,五道迎向太乙混元祖师,五道迎向万妙仙姑许飞娘,他头也不回,全神贯注以血影神光与两人斗剑:“教主知道你这里势弱,特地派我来助你抵挡五台派,这两个人交给我了,你去杀光五台派剩下的人,今日务必一个也不要放他们离开昆仑山!”

宝相夫人面露担忧之色,不过知道现在不是推脱矫情的时候:“好,我尽快杀光他们,你好好去帮助别处,这几个再强也还有限,那几个真正的强敌才不好对付!”

她也长啸一声,从九秒车上飞起,双手指定神针合成一片红云,直扑司空湛。

这两人在云端斗法,俱将法宝尽出,以针斗针,以法破法,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下面赤尸神君,独斗太乙混元祖师和许飞娘两个人。

太乙混元祖师是天下极少数能够以剑法胜过峨眉三仙的,尤其此时他用的又是最厉害的天魔诛仙剑,最初,他是要用此剑跟峨眉派的紫郢争雄的,许飞娘的道行虽然逊于他,但也不可小觑,所用百灵斩仙剑也是仅此于前者,要用来对付青索剑的。

赤尸神君是四大护教法王里面唯一修炼血神经的,他本来就跟血神经有缘,修炼过一部分,傅则阳把他从邓隐手里救回来,重生复活以后,又传给他不少,他自有千年道行,所发出来的血影神光远非傅则阳其他弟子可比,一道道血光好似长虹,又似利刃,每一道都能洞穿山峰,割裂大地!

血虹连发不停,但是太乙混元祖师和许飞娘联手带来的压力太大,剑光压着虹光不断向九妙车所在之处靠近,赤尸神君越斗脸色越是凝重,到后来周身精血化气,从头顶向上蒸腾而现,成了三朵血焰,熊熊燃烧,恰似道家三花聚顶。

367 灵婴卜天童

赤尸神君独战五台派两大高手,他端坐于血莲萼之上,双手操纵十股赤红如血的长虹,俱都长达千余丈,时而笔直如剑,或刺或劈,或挑或撩,时而弯如彩带,或圈或缠,或绕或锁,刚柔并济,煞是好看。

万妙仙姑许飞娘的剑术也是天下一流,所用百灵斩仙剑也是一等一的绝世神剑,化作一道近百丈长的惨白光芒,上下翻飞,左划右点,电射星驰,剑光闪亮,好似成百上千的惨白光蝶,将她围绕其中,血光每刺过来,都被她用巧劲破开。

另一边太乙混元祖师剑术比她还要高上许多,不过他功力深厚,剑意古拙,一味大开大合,硬劈硬砍,天魔诛仙剑不断将缠绕过来的血光切碎割烂,只是血光源源不断,只需赤尸神君手指轻点,便有红光飙射而来。

赤尸神君以刚劲压迫许飞娘,以柔劲纠缠太乙混元祖师,太乙混元祖师猛打猛冲,剧烈赤尸神君越来越近,许飞娘却被压迫得越来越远,斗了能有顿饭功夫,她已经离开赤尸神君数里开外,身子凌空高悬,轻喝一声,扬手发射一十三枚子母飞星弹,紧跟着再发六阴绝灭神针,针刚出手,又发出先后天五行连环梭!

赤尸神君只瞟了一眼,手指轻颤,一道血虹迅猛急冲,前端迎上子母飞星弹,如同铁杵捣鸡蛋,噼啪数声脆响,只在血光里面冒出几点火星,便烟消云散,里面用九天罡煞混合陨铁星砂凝成的雷珠来不及爆炸就被血影神光化去。

那六阴绝灭神针随手射入血光,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最后的五行连环梭倒是厉害,被血光收取以后,一并缩成一团悬在空中,外面是一团血焰,里面五色神光不断闪烁,越来越急,终于“砰”地一声爆炸开来,同归于尽。

赤尸神君手指一点,又重新生出一道血虹,补占前缺,仍往许飞娘身上刺去。

许飞娘使劲浑身解数,仍然奈何不了赤尸神君一只手,另一边太乙混元祖师以为自己以一打二,算是很不光彩,便不愿动用法宝,这时见许飞娘接连吃瘪,又愤恨自己的弟子死伤满地,他怒啸一声:“赤尸老儿,可敢跟我元神相斗么?”

修为到他们这种境界,说要以元神相斗,便是要性命相搏了,因为稍有差迟,便要形神俱灭,几乎是不死不休了。

赤尸神君冷笑:“有何不敢?”言毕双手向后收回,血莲萼千瓣齐动,血光冲天而起,到头顶汇聚成一团红云,一个小的赤尸神君便从他头顶飞出,跟本尊长得一模一样,腰间挂着一个白玉葫芦,合身化作一道血光,直扑太乙混元祖师。

太乙混元祖师也将元神遁出,许飞娘刚要过来帮忙,空中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许道友莫要以多欺少!”

余音未息,从空中落下五道彩烟,似慢实快,相互融合成了一张薄薄的彩色烟幕,烟岚轻轻飘动,仿佛吹口气便要散去。

许飞娘和在空中回过头来的太乙混元祖师见着,脱口而出:“太乙五烟罗!”

赤尸神君冷笑:“不错,就是太乙五烟罗!”

太乙混元祖师突然见着自己的镇山至宝,乍喜又惊,急忙设法想要收走,那宝贝却毫无感应,依旧淡淡地立在那里。

“别白费力气了!”赤尸神君说,“你那好徒弟朱洪对你早有异心,偏你眼瞎,对他宠爱备至,连这镇山至宝也肯借他。本教光明左使陈道友略施小计,就让他将此宝从你那里骗来,连同你的立教道书,一并送来光明顶,交到陈道友手上。如今它已经被陈道友以秘法炼过,不再是你之物,你焉能再唤得动它?”

太乙混元祖师怒得双眼喷火:“妖道!我今天与你拼了!”双手向前一按,指间飞出一连串五光十色的气泡,似水沸腾一般,分作两股往赤尸神君身上飘去。

赤尸神君见状不敢怠慢,凝神发射血影神光,十道血虹与那些气泡轻一触碰,立即发生剧烈爆炸,比先前那三万六千颗蛊雷同时爆炸还要强烈。

太乙混元祖师将那些雷珠源源不断发出,赤尸神君的血影神光不断被炸散消耗,但仍能从他指间射出补充,两人此进彼退,你来我往,一时间僵持不下。

陈玉凤的声音再次响起:“混元道友,你我两家本无深仇大恨,何必跟他们来趟这泡浑水呢?第一次黄山斗剑,你与峨眉相争,我们保持中立,虽然我师父赶走了绿袍老祖,武当派的几位师弟们可是站在你们一边的。第二次斗剑,本教没有参与,只有最后收官之时,去将红莲尊者带走。如今你虽然自诩也是玄门正宗,处处将自己划在道门之内,跟峨眉青城同心同德,但在那些人眼里,你们和华山派仍然是旁门左道一流。他们对外所宣称的都是前后三次斗剑,很显然,你们已经被打入邪魔一路……”

太乙混元祖师一边持续输出,一边怒道:“我五台派与你光明教,何来无仇无怨?于公,你们于佛道两教之外,另创教宗,日后扶植人间帝王得了天下,焉还有我道门立足之处?我和峨眉相争,不过是道门内部南北两派的正统之争,与你们焉是一路?于私,你们光明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杀死我门下弟子无数,上次岳韫率军入山西,把我们支持的代王杀了,还连杀我五位弟子,二十多个徒孙!若非我当时在闭关修炼,早就在太行山下大开杀戒了!我今日就是来逃回昔日的公道的!”

陈玉凤幽幽叹息,沉默片刻,做最后的劝告:“过去种种,孰是孰非,现在没有时间跟你细说。不若你先带人回去,我将太乙五烟罗还给你,咱们两家从此罢兵,能够握手言和,日后和平共处那是最好,你若是实在气不过,咱们以后再谈道义利害如何?”

太乙混元祖师哪里肯依,许飞娘更是说:“陈玉凤贱婢!你休要拿大话恐吓我等,你现在来不及细说?恐怕是幻波池圣姑和心如神尼已经攻进你的老巢了吧?”

太乙混元祖师也说:“正是!今日你们又几乎杀光了我所有门人,这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已经月缺难圆,多说无益!”他将身子一晃,分化出两个化身,变成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小人,此是他修炼的三尸化身,三个化身,同时发射那气泡似的雷珠,成了六股,齐往赤尸神君身上汇聚过去。

陈玉凤不再相劝,只跟赤尸神君说了句:“还请赤尸法王速战速决。”然后便没有了动静,只是那太乙五烟罗仍然立在原地,将太乙混元祖师和许飞娘隔开。

实际上她是故意说“现在没有时间”的话,虽未明言,却做足了暗示,为的就是要让太乙混元祖师不要退去。

先前光明教内部高层开会的时候,傅则阳已经做出了最高指示:“这一场劫数,既是我光明神教的劫数,也是六大派的劫数,我们需要顺势而为,勿须留手,咱们会死很多人,六大派也要死很多人,这一场争取将六大派全部打残,日后待过了万佛大阵,咱们当并吞六合,席卷八荒,一路碾压过去,于此世界,唯我独尊!”

如果太乙混元祖师真的厚着脸皮把太乙五烟罗要回去,将来再认个怂,窝在五台山上,耐心地熬过这一波魔道大兴之势,再要荡平中土,就要多费手脚。

因此她于话语里故意留破绽,就是要把敌人吊在这里。

果然,许飞娘号称万妙仙姑,成也万妙,败也万妙,聪明愚笨全从一个“妙”字上来,也是她深知严媖姆和心如神尼的厉害,料定光明顶上的傅老魔此时肯定极不好过,才坚定了留下来血战到底的决心。

只是她短时间破不开陈玉凤留下来的太乙五烟罗,无法过去帮忙,空中司空湛跟宝相夫人斗得正狠,胜负未知,她略一犹豫,便决定去帮助五台派残存的弟子。

她本来也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徒弟,后来两人生了情愫,跟太乙混元祖师结成了没有名分的夫妻,太乙混元祖师代师收徒,改了师妹称呼,原来的同辈师兄弟们见了她这师娘难免尴尬,尤其是早他百十年入门的师兄们,除了几个师弟平素都不喜欢跟她来往。

五台派剩下的人本就不多,又被卜天童催动万千恶蛊蜂拥围攻,负责主攻的辛辰子本就是御蛊高手,当年绿袍老祖咬掉他一个胳膊,他表面上对绿袍老祖好不记恨,绿袍老祖知道错怪了他,心有愧疚,把自己的道法倾囊相授,辛辰子学了绿袍老祖八九成的功夫。

加入光明教后做了掌旗副使,辛辰子多年来亦有精进,跟五台派的大师兄脱脱大师斗得不相上下,待有了万千恶蛊主攻,便立刻将形势扭转。

他挥动百度修罗幡,不断驱动毒虫蜂蛹席卷漫去,若非脱脱大师修炼金身罗汉大法,又有至宝护身,几乎也要如他的师弟们一样在第一时间被啃噬一空了!

看见许飞娘飞来,百灵斩仙剑下,接连斩杀十几名青木旗众,都是连人带飞剑一并切成四段,只有随引见机的早,飞剑虽然被毁,人却及时逃走,捡了一条性命。

卜天童见状,便从锁仙旗门里面飞出来,将许飞娘拦住。

卜天童的飞剑也不是许飞娘的对手,赶奔没有拿出来,只将从北海带来的土木二行真气发将出来,傅则阳很看好他的资质,多次亲自指点他,传授他五行真经,又特地拨给他不少从南极运过来的二行真气,教他将魔法跟二行真气结合,练就甲戊神光。

他这神光发将出去,化作一青一黄二色光气,拥有无穷变化,只是他道力太低,许飞娘剑术高强,飞剑亦强大无比,他的神光抵挡不住,只一盏茶的功夫便败下阵来。

不过卜天童知道自己不能退,他一退许飞娘就要大开杀戒,青木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挡住许飞娘了!

他硬着头皮使出傅则阳传授给他的一门法术,乃是以奇门遁甲为根基,将甲木天符隐藏在戊土仪仗之下,然后根据天时变化,地气移动,在方圆十数里之内漂移挪动,隐形潜踪,让人无法找到。

许飞娘一剑砍来,眼看就要将其枭首,他的身体瞬间变成青光,成了个青色光人,然后又有一团黄光在青光表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她吃了一惊,急忙设法寻找,只是无影无踪,丝毫察觉不到,待要去帮助越来越颓的五台弟子,卜天童又突然在她附近数百丈之外出现,发射甲午神光攻击,她再翻身杀去,卜天童又凭空消失。

许飞娘大怒,扬手放出五遁神桩,将周围空间全都遁住,青红光白黑五色光气打着旋在她周围乱飘,只是找不到卜天童的踪迹。

她也是精通术数之人,已经看出来卜天童用的手段,只要找到“甲子戊”的所在方位,就能将其一剑斩杀!

只是知道容易,做起来难,傅则阳创出这门法术的时候,于年中取月,月中取日,日中取时,时中取刻,直至“漏尽”……

在一息之间分做上下两弦,每弦应十五息日,每息日分十二息时,每息时分作三息刻,每息刻中分定六十甲子,当作一微息年,再于这个微息年中再分年月日,按照天干地支排列,因此相当于在一呼吸中度过六万四千八百年,“甲子戊”每个时辰变化一次位置,也就是一呼吸中,转动两亿八千三百八十二万四千次!

卜天童有傅则阳指导他炼制的奇门星盘,不需要自己用心,自动衍算,许飞娘哪里算得及,即便她勉强能够算出来,但从起心动念到御剑飞起,“甲子戊”早就变换了方位,根本来不及去杀,而卜天童却能周游六仪,随意变化隐藏地点,让她捉摸不定。

她一时间拿卜天童没有办法,西方赤尸神君跟太乙混元祖师已经拼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赤尸神君分化出赤尸七煞化身,在原来这七煞化身对他是个束缚,在从傅则阳那里学到了血神经以后,这七煞化身消除了弊端,而且更加厉害。

太乙混元祖师的三尸元神,是各有思维,一心三用,好像性格分裂成三个人,赤尸神君始终是一个人,却拥有七个身体。

七红三白十道身影动作都快如闪电,左弹右射,上下翻腾,相互缠绕在一起,斗得不可开交!



368 天魔百灵比翼飞

卜天童用甲戊遁法缠住许飞娘,宝相夫人仍然在云端跟司空湛斗法,下面辛辰子率领青木旗众以及剩下的千万恶蛊将脱脱大师几个残存的五台派弟子杀死,有两人设法想跑,都被辛辰子放出百毒蛊魔追上吞食。

辛辰子率领高手再去帮助接连遇险情况堪危的卜天童,将百毒修罗幡一晃,放出滚滚毒云,恶蛊如蝗,连同手下旗众各放法宝,将许飞娘围在当中,合力围攻。

辛辰子道法高强,前些年宝相夫人跟他分别是青木旗左右副使,宝相夫人负责在后方组织筹备,辛辰子则领兵在外,东征西讨,为国家,为圣教,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很多人都以为傅则阳会提辛辰子做正使,或者直接空降一个更厉害的,后来宝相夫人代行正使职务,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很多人还为辛辰子抱不平。

卜天童虽然被称作灵婴,累世积修,天资聪颖,但导航尚浅,跟辛辰子相差甚远,他在手持百灵斩仙剑的许飞娘面前不堪一击,只能不断躲避逃命,辛辰子却不会这样,脱脱大师入道比许飞娘还早,虽然后来有太乙混元祖师给许飞娘开小灶,而且她的宿慧和资质也比脱脱大师要强,但两人单比法力,也相差不远,脱脱大师手上还有五毒仙剑。

此刻,那五毒仙剑正在辛辰子手中,此剑内涵五毒元灵,十分凶戾难驯,与魔头相似,脱脱大师被辛辰子杀死,这毒剑便反噬主人,臣服于辛辰子。辛辰子另有密法,将五枚魔蛊之卵以自身精血为媒导入剑中,寄生在五毒元灵体内,这剑便能为他所用,虽然不如日夜随身祭炼过的得心应手,但也能勉强应用。

辛辰子用五毒仙剑抵挡百灵斩仙剑,虽然逊了一筹,但也不会被斩断,撞击次数多了,会稍有损伤,白得的宝剑辛辰子也不心疼,况且这类邪魔兵器回头再用百毒秘术祭炼一番,便能生长复原。

青木旗两位掌旗副使率领剩余好手,驾驭千万恶蛊围殴许飞娘,虽然仍战不倒她,但也得了上风,空中宝相夫人与司空湛正堪敌手,却是下面的赤尸神君和太乙混元祖师。

赤尸神君道行本就高过太乙混元祖师,算起来他是后者的前辈,这次更是配合陈玉凤使了点心机,那太乙五烟罗出来的时候,正好是他刚刚遁出元神的时候,太乙五烟罗形成薄膜般的烟岚正好将他的元神和肉身隔开,那天魔诛仙剑还在肉身上面,也就是说,他后面想要召唤使用天魔诛仙剑也用不成,只能凭借自身功力跟赤尸神君相抗。

后来七煞对三尸,十个元神硬碰硬,拼到后来他就吃不消了,但是他也真个得天独厚,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虽然修到年限不如赤尸神君,所修的道法也没有赤尸神君多,但拼起命来,短时间内,赤尸神君仍然战他不倒。

赤尸神君知道心如老尼来了,急于回去救驾,又暗施魔法,太乙混元祖师的三尸元神本就由贪嗔而成,如今弟子门人死了个干净,他的镇山至宝被最心爱的徒弟骗去送给敌人,敌人还用那东西挡住自己回头的路……

赤尸神君以魔法勾摄,发动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音,此魔音寻常人听不见,但心情却受影响,主观意识无法察觉,潜意识把信号全部接受了,暗暗发生作用,太乙混元祖师越斗越怒,最后真个是怒火攻心,七窍生烟,拼尽全力跟赤尸神君拼命。

赤尸神君只守不攻,任他发泄,并且持续不断发动魔法暗制,隔空吸摄消耗太乙混元祖师的精气神魂,引得太乙混元祖师神狂心驰,虽然战斗力短时间内倍增,确实大耗元气,而是渐渐失去理智。

两人斗了大约顿饭工夫,终于太乙混元祖师突破了临界点,被赤尸神君引上自己的血莲萼,他见四面千叶莲花齐摇齐摆,向上喷起无量彩光,到达头顶上空,结成一片光云,再化作璎珞垂挂,庄严无比。

他呆了一呆,惊讶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我要做什么?”

耳边有个声音告诉他:“我是光明神教四大护教法王中的第二位赤尸神君,这是我的血莲萼法座……今日五台派来攻,我正要护教卫道,杀尽五台派之人!”

对了,我是光明神教的护教法王!

太乙混元祖师盘膝坐在血莲萼之上,周围涌起的彩光似流水般层层涌上身体,似冬天里泡温泉一样,于是十分舒服欢喜。

他看见对面,隔着一片五色烟岚坐着一人,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道人,手里拿着一柄魔光缭绕的宝剑,那剑竟然跟他有一种血脉相连,心息相依的感觉。

赤尸神君占据了太乙混元祖师的肉身,抓起天魔诛仙剑,没想到那剑内封印着他化自在天的魔王,他用手一抓,从剑身内部涌起一层血光,似鲜血流淌一样,又有一种炽热,直将他右手粘住。

赤尸神君用功力镇压,那剑骤然长鸣,剧烈抖动,里面更有一种古朴强大的力道要把他的吸到剑里面去!

也就是赤尸神君法力高强,又练就血神化身,不然就要被吸进去了!

他赶紧松手,要把剑扔掉,手上的皮肤却已经跟剑柄长在一起,好像这剑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好!赤尸神君正要设法将剑内天魔强行压制住,带回光明顶日后再好好研究。

那太乙混元祖师坐在血莲萼上突然大吼一声,竟然恢复了神智!

空中许飞娘和司空湛也听到了这叫声,太乙混元祖师仰头大声说:“飞娘!我怕是不成了!你快带着天魔诛仙剑走!别回五台派,日后再找机会给我报仇!”

赤尸神君顶着太乙混元祖师的壳子一边镇压魔剑一边怒道:“飞娘!不要信他!这魔头果然有些门道,竟然施法让这天魔诛仙剑反噬于我,不过问题不大,待我将剑驯服,再与他们决一死战!”

许飞娘大吃一惊,不过她到底道法高超,又与太乙混元祖师两情相悦,时时相处,只一愣神便分辨出了真假,略一迟疑,便怒喝一声,身剑合一凌空飞落,直取赤尸神君!

赤尸神君要压制天魔,面对许飞娘的全力一击有些力不从心,便索性喝道:“贱婢安敢信外人疑我?我先将你杀了!”他也使出身剑合一的路数。

本来,要想身剑合一,非得自己养炼飞剑多时,直到那种血肉相连,心息相依,人剑一体的境界才可,但这天魔诛仙剑自有灵性,里面的天魔渴望吞食外面的人的精气血肉而不得,赤尸神君主动合上来,天魔自然乐得配合,非但没有抗拒,还主动相迎,这下人剑各怀鬼胎,却融合得无比顺利,只有魔道才会有这样的奇事!

天魔以为自己能够吞噬掉对方的元神肉身,然而赤尸神君那么高的道行法力,哪里能让他如愿,只是把太乙混元祖师的肉身给了他,化作一股精血渗入剑中,自己的元神却化成一道血影跑了,天魔刚尝到可口的血肉,就见猎物的元神跑了,急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许飞娘也正好御剑斩落。

一暗红一惨白,两柄数百丈长的巨剑在空中对拼。

“喀嚓!”一声脆响,仿佛在群山之间打了一道闪电!

百灵斩仙剑稍弱于天魔诛仙剑,但前者有许飞娘五六百年的法力加持,天魔诛仙剑却没有,被一剑斩破血光,向下跌落尘埃。

许飞娘御剑飞下,伸手把天魔诛仙剑抄在手里,天魔诛仙剑还待像吞食赤尸神君那样将她吸干,却被她以五台派独有的剑诀将其擒住,犹如大猫被抓住后颈,毒蛇被掐住七寸,无法再反抗弑主,只能乖乖屈服。

许飞娘左手天魔诛仙剑,右手百灵斩仙剑,各掐剑诀向前指定,双剑各发出数百丈的豪芒,并排向空悬起。

她双手合在一起,手指勾连,两个剑诀变成一个,再连喷真炁,双剑在空中也合并到一处,她竟然不惜耗费乏力,将双剑合璧!

这两口宝剑是五台派专门练来对付峨眉派的紫青双剑的,合璧以后,虽然直接杀伤力不如紫青合璧,但也相差不远。

许飞娘擎住合璧后的红白豪光,狠狠地往拦在前面的太乙五烟罗上斩去!

她要将这五台派的镇派之宝,还有后面那传说中的魔道至宝血莲萼,一并斩碎,她要把师兄救回来,虽然肉身没有了,但师兄法力高强,道行深厚,或是以元婴重塑身躯,或是转世投生,仍然能与自己永相厮守!

巨大的开天巨剑,挟带无穷威势斩在太乙五烟罗上,那薄薄的五色烟岚,竟然无声无息地被从中间剖开。

许飞娘有些纳闷,按道理太乙五烟罗若被攻破,便要五行失衡,四下飘散,绝不会出现这种被砍出一个口子的情况。但是现在救师兄要紧,也顾不得许多,她身剑合一又去斩向血莲萼,她有信心将那莲台一砍两半!

然后就要冲到近前的时候,却听太乙混元祖师大吼一声:“飞娘快走!魔法厉害!”他隔空操纵天魔诛仙剑,强行奋力,解除了合璧状态,并且原地画了个圈,将百灵斩仙剑隔开,挡住百灵斩仙剑,不让许飞娘继续前进。

许飞娘惊骇不已,见师兄竟然这样作为,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顿时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头顶,眼泪止不住地喷薄涌出:“师兄!”

太乙混元祖师大声说:“这血莲萼非同小可,我已经被莲心魔光吸住,再难逃脱了!你快带着双剑走,不要回五台,不要想着给我报仇,到海外去,走得远远的……”

他坐在血莲萼里面,不惜损耗真元,以元神献祭剑中天魔,催得那剑嗡嗡作响,又隔空操纵那口百灵斩仙剑。

百灵斩仙剑虽然是他和许飞娘两人合炼,但出力最多,起主导作用的仍然是他,被他隔空操纵,双剑二次合壁,红白剑光超过千丈,似神龙摆尾一般,将许飞娘合身卷去,然后嗖地再度钻破太乙五烟罗,往东方钻空飞走。

这两口宝剑处于合璧状态时候,可以说是无坚不摧,任谁也没有办法阻拦,只能任由其飞走,转瞬不见。

许飞娘飞走,太乙混元祖师被困,那跟宝相夫人苦战的摩诃尊者司空湛见形势不好,顿时熄了要放出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雷跟敌人拼命的打算,撇了宝相夫人,使出最强的手段往西逃走,抢在许飞娘之前跑得无影无踪。

宝相夫人从空中落下,看见被困在血莲萼里面的太乙混元祖师,微微叹息:“你也是一代宗师,何必如此呢……”

“无需废话!莫要动那妇人之仁,教主早有法旨,不须手下留情!”赤尸神君伸手虚抓,血莲萼下面十三个孔洞放出来的魔光瞬间增强了千万倍,太乙混元祖师无法挣扎,被吸入莲蓬深处去了。然后光气收敛,千叶齐闭,合拢成一个花苞,化作红光飞到赤尸神君手里,随后消失不见。

“玄真子拿着昔年石神宫主给任寿的翠玉莲蓬往光明顶去了,此宝是血神经的克星,我得赶快去救驾,这里交给你了!”

赤尸神君说完,也不待回答,纵身化作一道血光,略闪了一闪,便失去踪迹。

青木旗众,由辛辰子和卜天童带领,齐齐拱手行礼:“恭送法王!”

宝相夫人略顿了顿,转回身看那太乙五烟罗,掐诀传音,不用开口,才有感应,那太乙五烟罗便汇成一股五色烟岚,齐往空中飞走,钻入云霄之中,已是被陈玉凤收走了。

就在青木旗鏖战五台派的同时,南方烈火旗也遇到了强敌。

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昆仑派,高手众多,为首的知非禅师、钟先生几个,道力手段比之太乙混元祖师和司空湛亦不稍逊,又有天池上人、韦少少等人,带着门下得意弟子,齐来光明顶,于私要给本派长老崔黑女报仇,于公则是担心光明神教一统魔道以后,会并吞佛道,将此界彻底魔化,成了他化自在的天魔乐土。而且光明神教和昆仑派同处昆仑山,相距最近,若不趁机会除此魔头,日后光明神教第一个要灭的恐怕就是昆仑派。



369 逃跑的白骨锁心锤

昆仑派攻的是南山,镇守此处的正是五鬼天王尚和阳率领的烈火旗。

尚和阳最初是个善良乖巧,一心向道的小少年,给徐完做了两年徒弟,一向恭敬勤勉,小心翼翼地完成师父交代下来的每一件事,最后却落得个被徐完摄取生魂,以鬼魂锻炼神魂,要把他活活磨去神智,制成法宝的后果。

多亏傅则阳最后一刻将魔砂炸开,让他的魂魄可以投胎。

他怀着一股怨愤之气投胎,一出生就克死了身边的人……眼看夭折,被无行尊者看中异样,将他带走抚养,把一身道法倾囊相授,并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做了东方魔教教主。

对于未能守住师父辛苦创下的基业,他心里是十分难过的,每每想起此事,都颇为遗憾,但是傅则阳在他心中,是跟师父一样重要的人,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他知道,傅则阳本是徐完最看重的大弟子,日后开山立教,要做衣钵传人的,为了救他,不惜跟徐完翻脸,以小博大,差点把自己的性命也给搭进去,何况若没有傅则阳后来炸开神砂,他也无法转世,遇着后来的无行尊者。

不过,总的说起来,这个结果也还是不错的,看看喜马拉雅山那边毒龙尊者的西方魔教,跟雪山派凌浑夫妻做邻居,弟子经常被揍,憋屈得要死,还要死不死地跟大哥的敌人绞在一起,等光明神教过了眼下两场结束,势必要做那“唯我独尊”的界王,挨个山头排过去,无论是佛是道,是邪是魔,不臣服便要死!

而他把东方魔教并入光明教,教义也融了进来,算是变相地保全了恩师的道统。

这一世的尚和阳,含着一股怨气而来,先天上带着一股残忍。

尊者是佛教的称呼,老佛更不用说了,无行尊者和叱利老佛外表都是僧人打扮,他们所创魔教也多引用佛教教义,一个号称“堪破生死”,杀生与活生意义等同,人和鬼都是一般生物,死亡或者投胎,不过是换一种活法。一个号称“众生平等”,人与出生走兽相等,杀人跟杀鸡一样,能杀鸡就能杀人,同样,能吃鸡就能吃人。

尚和阳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在他眼里,人和鬼是一样,杀人也毫无心理负担,而且手段残忍,任何人惹着他,都要被凶残报复,如今他那白骨锁心锤已经由最初的五个骷髅,发展到三千六百个,这还是精挑细选,只要法力高的修行人的,其余的都被淘汰掉了,他把这三千六百个骷髅揉和蚩尤血跟五金精英炼成一种魔砂,专为今日之用!

尚和阳性情孤僻,平时沉默寡言,不跟任何人交流,要么独自一人闭关练功,要么就把这些骷髅们放出来,让它们环绕在自己周围飞舞。

每个骷髅他都认识,个个都能叫上名字来,他最爱做的就是弄一张小桌,置办几样小菜,拿上美酒,自斟自饮,然后跟这些骷髅们聊天,每个骷髅飞到跟前,他就指着骷髅或是大骂一通,或是嘲讽一番,倍数其生前所作之事,说到激动时,还要设法好生折磨一遍,等进行了以后再将其收起。

这些骷髅生时被他虐杀,死后被他炼魂,如今成了法宝,还要被他折磨,苦不堪言。

就在前两天,尚和阳预感到劫数将要临头,急于炼成傅则阳传授他的血河大法,由于嗔心太重,竟然走火入魔,全身僵硬,全身关窍堵塞,连元神也被封闭囚禁在肉身之中。

骷髅中道行最深的,也是最厉害的一个,叫做王长子,正是当年同在徐完门下,总是谗言陷害欺侮他的那个,被做成白骨锁心锤也有几百年了,成了精怪魔王一般,感应到尚和阳的气机变化,知道这是唯一可以解脱苦海的机会,便设法挣脱魔禁,钻出仙壶逃走。

尚和阳性情孤僻,又残忍冷血,毫无人类感情,连昔年一同跟无行尊者学艺的师弟们都不敢跟他相处。似那呼加卓图和赤隆儿爪两个番僧,原来也是魔道前辈,当年红莲法会时座位十分靠前,先投在红莲教下,破得重用,后入光明教下,被傅则阳任命为烈火旗的左右掌旗使。就连这么样两个家伙,被尚和阳多看几眼也心惊肉跳,跟他呆在一个院子里都浑身难受,因此尚和阳所居住的宫殿内并无侍者,他也没有徒弟。

王长子突破大门,一路逃窜,偶尔有人看到,认得是尚天王的白骨锁心锤,还道他在祭炼法宝,或是与千百里外隔空御宝杀人,都不敢问,只当作没看见。

王长子此刻作为一枚白骨锁心锤,而且还是喝过蚩尤血,拥有几百年道行的白骨锁心锤,作为三千六百个白骨锁心锤中的老大,他拥有极强的神通,等闲剑仙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会拼命逃跑起来速度极快,比人家的飞剑速度还快。

王长子飞下光明顶,火速赶往同在昆仑山上的天墉城,直奔昆仑派,他知道,只有昆仑派能够救他!

昆仑派祖庭地处西域,说是承接元神天尊和西王母的道统,原来的昆仑墟很大,本是道门第一大派,那时候神马峨眉、青城、武当、五台、华山这些门派还都没有出现,昆仑派执天下仙门牛耳,魔教把这里当作首要目标,大举来攻,天下道门高手也都纷纷赶来相助。一场大战,万魔授首,群仙陨落,昆仑墟也被打成废墟。

后来的一元祖师想要重复祖上荣光,却也有心无力,自他以后,弟子们更是把这里放弃了,昆仑九友们各有道场,知非禅师在川东南川县金佛山金佛寺内做了方丈,钟先生也在川东一带隐居,偶尔到人间潇洒一番,天池上人……听这个绰号就知道了,跑到天上的天池上去清修,韦少少在巫山风箱峡狮子洞开辟洞府,程迪去了云梦山,崔黑女常年扮成乞丐混在云贵湘桂一代要饭。

刚开始大家约定好,每隔三年回昆仑山一聚,后来改成六年,再改成九年,最后觉得九年也没什么意思,仙人修炼,有时候闭关,眼睛一闭,再一睁,就许多年过去了,于是改成不定期,如果有需要了,再用飞剑传书邀约。而昆仑山远离中土,特地赶回来聚会特别麻烦,这边又有许多许多的邪魔两道大佬,危险系数很高,除了像批斗半边老尼,或者开除东方皓这种大事,索性在中原地区另觅地点,这昆仑墟竟是好多年都没人回来了。

王长子一路飞来,越飞越觉得心惊,只见满眼残垣断壁,处处杂草重生。亏得他被炼成魔头,颇有神通,于两三百里之外就感应到有人气在的地方,急忙飞去。

他感应到了对方,人家昆仑派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也感应到了他。

“不好!有魔头!”天池上人轻呼一声,满脸震惊。

知非禅师遥望一眼,皱眉道:“是尚小儿的白骨锁心锤!”

游龙子韦少少吓了一跳:“难道魔教提前打过来了?”

如果真是光明神教大举来攻,他们还真不能硬抗,只能先走。

钟先生倒是比较镇定地摇摇头:“不会,那位傅教主并非鲁莽之人,他们如果提前下山攻打我们,那到时候可就不止我们六大派要上光明顶了,他虽然厉害,但现在绝非昔年能够硬抗佛道两教所有高手的时候,我……倒是愿意他提前来呢。”

他看了自己的得意弟子霍人玉一眼,霍人玉绰号叫老少年,性格极为老成,立即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飞身出了殿外,放出飞剑,正好迎上王长子,他手掐五雷天诀,朗声喝问:“何方妖魔,赶来昆仑墟放肆!”

王长子如果愿意,可以把眼前的飞剑用嘴巴嚼烂,再把霍人玉也吞下去连皮带骨囫囵吞了,但此刻却显得十分谦卑,赶忙停在剑光之外,声音凄楚,哀求道:“道友莫要动手,我是王长子,本性纯良,无奈失陷于妖人之手,把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霍人玉问道:“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王长子说:“我今日来,一为私,二为公,为私是我被鬼娃娃毒害,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制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邪器,还要受他摆布,替他杀人造孽。我不愿意为虎作伥,一心想要解脱,只有昆仑派诸仙才有这个能力。于公是我知道幻波池圣姑要上光明顶跟傅老魔斗法,以赴昔年南海之约。六大派则要乘势铲除魔教,以卫天下正气,我有一法,可以消灭鬼娃娃,带领大家覆灭他的烈火旗!”

霍人玉还要再问,他师弟虞孝出来:“师父让他进去。”

两人把王长子引入殿内,王长子在昆仑派诸仙注视之下,先转了个圈一次点头行礼,然后嘤嘤哭着把自己这些年的苦难遭遇大略讲了一遍,真个是可歌可泣,骷髅的眼眶里不断往下滴落血珠:“恳请诸位真仙救我,帮我脱离苦海,我也会襄助大家杀了鬼娃娃,破了烈火旗,攻上光明顶,斩了傅老魔!”

韦少少问:“我们要如何救你?”

王长子说:“我是趁着鬼娃娃修炼走火入魔突破禁制逃出来的,也不知他此次走火是轻是重,一旦等他唤过来,就要施法拘我回去,我无法抗拒,唯有请诸仙施法,将我跟他之间的魔法隔断,将我留下,不止这样,还要让鬼娃娃感应不到我,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这样明日我才能出其不意给他以致命一击。几位需要为我准备几样东西,明日斗法之时,他必要用他最得意的血河神砂,那魔砂有三千六百个骷髅组成,而我是骷髅中的老大,到时候我突然出现,施以密法,带着那些骷髅反戈一击,以魔制魔,去把那鬼娃娃撕碎扯烂,连魂魄也一起分食。杀了他,便破了傅老魔一条膀臂,然后我再帮助大家破了烈火魔阵,一路直捣光明顶!”

昆仑派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了一眼,苍须客程迪捋着胡须说:“魔头的话,都让人难以相信,焉知你不是那傅老魔和尚小儿故意做局,派来哄我们的?”

王长子急得直哭,血泪斑斑:“我跟鬼娃娃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只有他死,我才能解脱!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像杀死他,让他魂飞魄散了的!”

脸盆大的骷髅突然坠地,做磕头状:“恳请诸位真仙信我一把!你们都是精通神算之人,可以算一算,看我说的是真是假?我王长子对天发誓,对地发誓,对着诸天神魔发誓,若我说的有半句谎言,就让我永生永世都不能解脱,永远是这个鬼魔样,直到乾坤再造,混沌重开!我求求诸位,那鬼娃娃随时都可能恢复过来了,万一他设法拘我,我就必然得回去了,又要受他炼魂之苦,生不如死啊!生不如死!我恨不能死!若诸位不肯信我的话,就请用仙法将我擒住,炼做飞灰,魂飞魄散,彻底死了,也好过被那鬼娃娃抓回去好一万倍!”

他说得情真意切,可怜无比,钟先生却仍然保持冷静:“如今我们几个都身在局中,如何能够推算清楚?况且双方高人各自扰乱天数,错对阴阳,纷纷如麻,算出来的卦象也可能是傅老魔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王长子急道:“那就请诸位杀了我!灭了我!我是鬼娃娃血河神砂里面最厉害的一颗白骨锁心锤,我外面这脑壳躯体坚固无比,烽火难坏,刀剑难伤,自身也被炼成神魔之体,近乎不死不灭,我想死死不得,恳请诸位施以仙法,将我彻底杀灭了吧!”

金凫仙子辛凌霄忍不住开口:“看他这样也不想撒谎,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咱们都用五雷斗将他装了,若是所言为虚,合力将他炼化也就是了。”

几位长老一商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取来昆仑至宝五雷斗将他装在里面,又按照他说的,寻了应用之物给他。

封存以后,韦少少见知非禅师眉头紧锁,钟先生也沉默不语,忍不住问:“二位师兄为何愁眉不展?那尚小儿并非庸手,能有一法除他岂不是好?”

钟先生说:“师弟你有所不知,明日咱们只负责打烈火旗的魔众,尚小儿自然有厉害的债主收拾他,这王长子本身也非善类,明日即便能杀了尚和阳,也势必要带着剩下的魔头飞走,觅地躲藏,日后再兴风作浪,危害人间,到那时候,就难治他了。”



370 九阳问心

昆仑派用五雷斗盛装了王长子的头颅,在南峰跟烈火旗交战。

尚和阳长得身子矮小,脑袋又大又圆,剃了个光溜溜,始终似个大头娃娃,身上穿着火蚕四织就的短袍,站在三阳车上。

五行旗主每个人都有专属车辇,别人都是站在车里边,手扶垛口,露出半个身子,尚和阳却是赤脚站在垛口上,左手端着一座九阳问心塔,仿佛纯金铸造,华丽无比,共分作九层,每层里面都染着一盏诸天秘魔神灯。

在他背后,竖着一杆炼狱泥犁帆,幡面并非用丝麻等织就的布料,而是三千多个骷髅骷髅排列而成,骷髅之间燃烧着熊熊魔火,共同攒成幡面,随着山风吹拂,此幡荡漾摇摆,烈焰飞腾,其中的骷髅们都张大嘴巴,仿佛要挣脱束缚,扑向前方的猎物。

三阳车左右,分别是烈火旗掌旗左使呼加卓图和掌旗右使赤隆儿爪,分别率领一半烈火旗的手下。每名烈火旗的成员都身穿红袍,头裹红巾,袍子上用暗纹丝线绣着跟火有关的符箓以及烈火真言。单独有一百零八名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杆高达十余丈的烈焰大旗。

烈火旗这边有两三千人,气势非凡,好似大军出征。与之相比,昆仑派就显得势弱许多,连老带少只有二十多个。

看着车上插着的那面泥犁旗,昆仑派的人都震惊无比,虽然听说这魔王杀人不眨眼,残忍暴虐,伤生无数,但是亲眼看见这么多的骷髅排城墙壁,趁着背后的山峰和顶上蔚蓝的苍穹,视觉冲击仍然令人心生骇意。

金凫仙子辛凌霄率先喝道:“尚和阳!你竟然残杀如此多的生灵!你恶贯满盈,今日难逃劫数,若不服诛,天理不存!”

尚和阳在车上冷笑:“你们昆仑派剑下说啥之人可不比我们少。”

游龙子韦少少接口道:“我们所杀皆是穷凶极恶的妖魔邪道,焉是你能所比?”

尚和阳喝道:“我这旗上的人就不是穷凶极恶的么?如果不是穷凶极恶,多杀多作之辈,也不配上我这泥犁旗!”

昆仑派众长老身后转出两个少女,其中一个大声喝道:“狗贼魔,还我师父命来!”

知非禅师伸手将二女拦住,开口向尚和阳道:“阿弥陀佛!尚天王!我们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报当初在云贵山中,贵教傅教主弟子石生杀我派崔师妹一事而来。我们昆仑派向不参与教派之争,亦少与人论及是非对错,你只要禀明傅教主,将凶徒交出来,给我们带回去处置,此事便罢,我们立即率众回山,不再参与此次围攻光明顶之役,你意如何?”

“老和尚果然狡诈,明知道我们不可能让出石生师侄,偏偏提此条件。那也罢了,昔日石生跟崔黑女一事,对错是非还有的论……”尚和阳盯着下方其中一个少女说,“你曾经是我兄长的弟子武当女仙凌绿华,因你前生厌弃仙道,欲寻人道,讲明再不需要接引,算是断了师徒情分。不想这一世生在帝王富贵之家,却反而厌弃人道群,求索仙道。”

朱藐咬牙切齿地说:“我前一世是瞎了眼,拜在你们大贼魔的门下,叫他师父!现在想来,如同噩梦,犹然作呕!当年跟心灰意冷,跟他断绝关系,转世重修,正是天意要我弃暗投明!狗贼,今日我定然要血洗光明顶,斩尽群魔,给我恩师报仇!”

她说完便放出六甲神钩,往三阳车上来斩尚和阳。

尚和阳随手会出一团魔火:“既然你自己这样说,我便也不好再手下留情了!”

那团魔火出手之初才只拳头大,飞行途中迅速膨胀,最后化成一团火云,将朱藐连人带钩罩了进去,她仗着自己有崔黑女留下来的宝贝护身,在火里狂催真气,使得六道青色钩影在火中似游龙一般此隐彼现。

知非禅师看出厉害,出手放出佛光,包裹在火云外面,向内收缩,要把魔火灭掉。

尚和阳右手掐诀一指,隔空加持,使得魔火剧烈焚烧向外膨胀,里面显出幢幢魔影。

昆仑派众人看出不好,齐声惊呼,诸位长老急忙同时出手,或发飞剑,或祭法宝,或放神雷,其余晚辈弟子们也都纷纷跟着出手。

尚和阳把左手金塔晃动,那金塔里面每一层都燃烧了一盏诸天秘魔神灯,此刻灯火摇曳,分别射出一溜火线,笔直地烧向一个敌人,同时将钟先生、天池上人、韦少少、卫仙客、辛凌霄、程迪六位昆仑派长老抵住,剩余三缕并行合力射向知非禅师。

侍奉在三阳车左右的呼加卓图和赤隆儿爪也吆喝着下令旗下教徒同时出手。

“好厉害的邪魔!”昆仑派七大长老接住火线,个个心惊。

似苍须客程迪、金凫仙子辛凌霄、卫仙客三人飞剑跟火线少一接触,立即似承载万钧重担,偏那魔火又极为粘稠,竟然还能牢牢粘住他们的飞剑,让他们想收回飞剑也不能。

韦少少功力强过三人一线,尚能勉强支撑,天池上人比韦少少又胜过一筹,能够游刃有余,催动爆发剑光,抗衡魔火。

钟先生再高出侪辈一层,见大战已起,尚和阳固然厉害,那呼加卓图和赤隆儿爪两个魔头亦不是吃素的,昆仑弟子门人当中无人能敌。

他吐气开声,右手掐诀向前一推,剑尖上光芒闪烁,爆发出千朵彩芒,耀亮四野。

解除了魔火沾粘,他立即收剑升空,打算做法摩云生雷,以五雷正法降服群魔!

见他飞走,尚和阳示意呼加卓图升空阻止,然后将原本攻击钟先生的那道火线挪向知非禅师,这样知非禅师就被四条火线同时招呼,压力倍增。

老禅师急忙将紫金钵盂祭起,悬于胸前,涨到脸盆大小,将四股火线全部拢入钵盂之中,尚和阳连催火线,他也将法力源源不断注入钵盂,并开口做雷音狮吼:“朱藐师侄,魔火已经被我佛光禁住,不能害你。不过尚和阳这魔火之中生有阴魔,你须得按照我昆仑五雷正法攒簇真炁,以人心通天心,以正法破邪魔……”

他话说得明白,朱藐也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又一回事。朱藐这一世厌恶人间富贵,专心寻仙访道,为表虔诚,吃了许多苦难,最终感动崔黑女,收下她做弟子。

她很珍惜这份仙缘,克己勤勉,认真修学,由于有前世积修,修行起来进境一日千里,但她自小娇生惯养,修道以后也太顺遂,骤然遭遇恩师被杀,心中被仇恨所填满,自从当日崔黑女死后,她无日无夜不想要报仇,而玄门正宗最终心性修持,循序渐进,期间好几次她都差一点走火入魔。

今日对上魔头,跟当日害死师父的是一伙……她在得知过去曾经做过魔教教主弟子的经历,心中十分愤恨,以为是生命里的污点,按她想来,自己虽然遭父亲厌弃,但得母亲崔五姑疼爱,哪怕不拜师,随母亲修道,虽入旁门,亦是正道,以母亲交游广泛,推荐自己入峨眉、昆仑等派,是理所应当,却偏偏拜了魔道教主为师。

她急于扫荡群魔,多杀几个光明教的人以证清白,却反被魔头设法困住,她心中愤恨羞愧无比,哪里还能安下心来攒簇五雷正气沟通天心人心!

知非禅师给她传音尚未说完,便被尚和阳打断:“这忘恩负义的贱婢你救她做甚!”

“不好!”知非禅师心中一凛,朱藐已经被阴魔隔着佛光渗入魂魄,将魔火自内烧起,全身化成一滩脓血,那血似油般猛烧,内外夹攻,将知非禅师的佛光破去。

尚和阳掐诀念咒,将宝塔祭在当空,悬在他面前数丈高处,里面九道火线越发强烈。

韦少少最先抵挡不住,急忙祭出法宝,饶是如此,仍然不断后退。

卫仙客、辛凌霄、程迪三人更是不济,卫仙客的神木钵和辛凌霄的云光帕最先支撑不住,被魔火焚烧炼化。

两人双双不断变换灵诀,向后飞退,那两股火线迅速延伸,如同附骨之蛆,紧随两人胸前,直退到百里之外一座山峰顶上,夫妻两个才缓过劲来,拼命用五雷钻和电母纱两件合练的宝物再度将火线抵住。

苍须客程迪虽然道力并没有胜过他们,但有一件前古奇珍蟠龙境,虽然吃力万分,脸上涨的通红,但是并没有退步半分。

天池上人比这些人功力都深,防守之余,祭起一颗在长白山上采天池真水炼制的玄武玉岩浆,飞到宝塔上空,恰似天河宣泄,飞瀑开闸,哗啦啦落下真水,分作九股,各自化成一道玉龙,张牙舞爪,分别往宝塔中扑去。

尚和阳冷哼,张口喷出一口真炁,那塔内魔灯骤然爆闪,火焰怒发,炽热的魔火从各层门窗里面喷涌出来,霎时间将整座宝塔包没在里面,水龙飞来落在火焰里,恰似杯水车薪,滋啦啦,白气蒸腾,顷刻烧完!

与此同时,知非禅师那资金钵盂被四道火线冲击,不断发力向前,知非禅师双手结印,悬浮在钵盂左右,口念佛号,使得钵盂飞速旋转,金光绽放……不过四股魔火聚在一点,力道一股强过一股,非但如激光烧牛油般射穿佛光,更将那资金钵盂的底部不断融化,知非禅师全力抵挡,却仍然无法阻止钵盂破损。

尚和阳看出来,诸长老之中以他的法力最为深厚,便把大部分的攻势都落在他身上。

然而知非禅师毕竟佛道双修,法力非凡,又将一串佛珠祭起,悬在钵盂后面,合力抵挡,他还未倒,另一边那卫仙客先忍受不住,被魔火将五雷钻熔化,他只得再用飞剑去挡,哪知火焰第三次遇上剑芒,竟然融了进来,原本雪白耀眼的剑芒被染成红色,表面还燃烧起火焰状态,炽热逼人。

他却不知,这是尚和阳用魔灯给他制造的幻觉,因他虽是玄门正宗,心性境界却不够抵挡尚和阳的魔法攻击。

尚和阳这塔唤作“问心塔”,魔火焚烧的力道为辅,更厉害的是里面的魔法变化,直接作用在对方心神之上,境界稍差便要中招。

终于卫仙客认假为真,看见剑芒里面燃烧起火焰,火焰里面有无数昔日死于他剑下之人,皆化作魔鬼,张牙舞爪往他身上扑来。

卫仙客慌了手脚,被魔火越过仙剑,一举洞穿眉心,射入泥丸宫中,霎时间,全身熔化成为血水,再如油般剧烈燃烧,并不下坠,反而向上燃烧,融入火线之中,向后略收了收,再转向旁边不远的辛凌霄。

辛凌霄连一根火线都应付得幸苦无比,电母纱衣摇摇欲破,再来一根,她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只得再退,仰头望见空中钟先生被两大魔头缠住,那五雷天心正法始终发动不起来,她大声吆喝:“钟师兄,何不快用五雷斗!”

五雷斗是施展五雷天心正法的宝贝,钟先生是昆仑派长老之中道法修为最强的一个,所以由他掌管。方才他要施展五雷正法,却被呼加卓图跟赤隆儿爪逼住,这两个家伙各发神魔,放出漫天有形的、无形的魔鬼,让人防不胜防。

钟先生早要发动五雷斗,只是那斗里面装着王长子的脑袋,他隐隐觉得不妥,这会见着卫仙客被杀,师弟们都堪堪落败,只得把心一横,将五雷斗祭在空中。

那斗上升到九霄天上,罡风层的最顶端,募地倒转,斗口打斜向下,里面先喷出一股血气,里面迸发出一个诺大的骷髅,正是王长子。

王长子向下见着那炼狱泥犁旗,吓得魂不附体,他是想要让昆仑派在尚和阳发动此宝的时候再把自己放出来,他好乘乱引领收服其他的骷髅反噬尚和阳。

白骨锁心锤是最初的形态,最初只有五个骷髅,能够合成一个五瓣白骨锤,因此得名,此是无行尊者所授,师门之上传下来的古法。

371 媖姆法身

尚和阳后来跟了傅则阳,东方魔教也彻底被改编融入光明神教烈火旗,得傅则阳传授真经,指点关窍,他的法力越来越高,空闲时间越多,把那白骨锁心的骷髅也越炼越多,便有反噬之嫌,而且五个骷髅组成一个锤子,一千个骷髅就是二百个锤子,尚和阳身量又小,每天背着那么多锤子出门也累赘,更不好看。

于是尚和阳在傅则阳的指点下,利用许多五行罡煞等精英将其合炼成魔砂,每个骷髅是一颗主核,周围环绕飞行多则九颗,少则一颗的星砂,这样让星砂无日无夜打磨魔鬼,既能增加道行,也能防止反噬。

前不久,尚和阳道法愈高,忆起昔年恩师无行尊者临终时交代的誓愿,将无行尊者的骨灰取来,化合三千六百枚骷髅炼成一面炼狱泥犁旗。

无行尊者昔日跟严媖姆斗法,大伤元气,又被自己所炼群魔反噬,虽又闭关用了几十年苦功,仍然坐化身死,元神被域外魔神擒走。

他临死前留下遗言,让尚和阳好生修行,并传下秘法,日后尚和阳可以凭借他的骨灰到达异域魔界找到他的往生之身将他救回来。

傅则阳如今的境界,已经超过了当年的无行尊者,再看那秘法已颇有心得,便将其化用,骨灰炼入魔砂,成了泥犁旗。

他们这一脉本有“泥犁旗”这件法宝的炼法,虽然也很厉害,但只能对付几个二流的旁门修士,虽有摄魂迷神之能,威力却很有限,跟他如今这面炼狱泥犁旗相比有云泥之别,若是有人拿本来的泥犁旗来跟他对敌,他这旗上飞出一个骷髅就能将其连人带旗一起吞了。

王长子头一次见着炼狱泥犁旗的完整形态,虽是初见,其中所蕴藏的能量他却能感觉到,对他的束缚力量更是让他心寒胆战。

王长子想也不想,掉头就往远处火速逃跑!

然而,他飞着飞着,周围的白云和下方的大地急速倒退,却感觉并没有向前移动。

“王长子。”尚和阳的声音在他颅腔内响起,“你要去哪里?”

王长子回头一看,自己还在山巅,尚和阳正站在车上,一双眸子冷冷顶着他。

犹如被毒蛇锁定的青蛙,王长子赶忙传音回话,颤声道:“小奴见主人连日来为六大派之时愁眉不展,便想为主人分忧,特地下山去寻到昆仑派驻地,本想将他们一举吞食,无奈昆仑派中颇有能手,我便假装背叛,装可怜求他们拯救,故意混在他们中间取得信任,正准备做反戈一击,住主人杀敌……”

“很好,那你就来跟我演一场戏吧!”

昆仑派诸位长老被尚和阳一座魔塔逼得喘不过气来,还搭上了一个卫仙客,辛凌霄愤恨之余,把希望寄托在王长子身上,却见王长子出现以后,并未立即攻向尚和阳,而是掉头往南方逃窜。她正心急咒骂,王长子竟然回来了,化作一个巨大的骷髅咬向三阳车。

那骷髅像山岳般大,嶙峋的白骨表面附着由魔焰所凝成的血肉,两个眼窝里面红光闪烁,各有一颗通红的眼珠,口中长满尖利的獠牙,通体裹着一团暗红色的魔焰,向上冒出滚滚浓烟,张开吞天巨口,带着仿佛来自地狱的恐怖咆哮,要把尚和阳连三阳车一起吞下去!

尚和阳仿佛被吓傻了,慌忙咬破舌尖,往背后的炼狱泥犁旗上喷出一口精血。

这一下,既是催动法宝威力,也是防着王长子假戏真做。

泥犁旗上三千多枚骷髅同时“活”了过来,张口发声,有的呜呜怪叫,有的嘎嘎诡笑,有的嗷嗷长啸,有的吼吼咆哮,魔音贯耳,充塞天地,让人心驰神摇,头晕目眩。

募地整座大旗轰然解体,所有的骷髅都奔向王长子,在他身边汇成一股血色洪流。

下一刻,尚和阳连人带车被王长子一口吞下!

辛凌霄见状狂喜,心中暗骂魔头该着自取灭亡,尚和阳即被吞下,问心塔也随着主人一同入了骷髅口中,所释放出的火线全部消失,昆仑派诸长老飞在空中聚拢一处。

知非禅师的紫金钵盂已经被魔火在底部烧穿,形成拳头大的窟窿,他叹了口气,把钵盂扔了,手捻佛珠抬头观看:“那王长子竟然成功了?”

众人正在仰头观望,韦少少见钟先生在云端踏罡步斗,聚集大量铅云,仗剑作法,自云中勾引出一条条的闪电雷龙,正跟两个魔头斗得十分吃力,便率先飞去:“尚小儿既死,咱们可以长驱直入杀上光明顶去了!”

知非禅师看那王长子聚拢三千余骷髅在一处,形成不断翻涌的火云,一枚枚骷髅不断潮腾浪翻,难免有些胆战心惊:“这件东西实乃我平生所见最凶之物,虽然杀灭了尚和阳,但若任由这些魔物就此飞走,随意伤人,莫说普通凡人,就算是佛道两家的正宗修士遇见了也难活命,简直比尚和阳危害更大。”

辛凌霄却很兴奋:“这些骷髅竟然如此厉害,正好可以用他们以魔制魔,以毒攻毒,让他们吃尽光明顶上这些大小妖魔,让这些魔头遭了报应,乃是因果正理,只需勒令那王长子约束好他们,回头再用五雷斗装了,以本门雷法将其击碎毁去便好。”

她十分贪恋这件宝贝的威力,心中已经打定好主意,要背着诸位师兄联系王长子,跟他好生做笔交易,让王长子为自己所用,事后将他们从五雷斗里面偷出来,仗之纵横天下,再也无人能敌!

她的美梦还没做完,王长子忽然一声呼啸,牵头朝他们这里飞下来,后面的三千骷髅纷纷跟随,汇成一团火焰洪流。

王长子的呼啸实际上是一种魔音,听在每个人耳中有不同的意思。

辛凌霄听见的是王长子向她认主:“我观昆仑派诸长老中,唯有道友福缘最高,又能变通,我愿意率领手下兄弟认道友为主,只求道友收留,莫要让正教中人将我消灭。”

程迪和天池上人听来是这样的:“尚和阳虽然被我吞下,但他另有魔法暗制,要粉碎我们的身体,重新复活,道友们快快助我。”

知非禅师听到的则是:“有金仙高手要来消灭我!禅师快快救命!我愿意皈依我佛,从今以后,念佛诵经,戒杀戒贪,求禅师佛光普渡,助我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大家原本心思就各不相同,收到的讯息也不一样,所达成的后果倒是差不多,就是面对这么多魔头迎面冲过来,谁也没有立即飞走或者用最厉害的手段进行防御。

唯有知非禅师脑中灵光闪现,觉察出一丝不对,在骷髅冲到身前三丈之地时急忙口诵佛号,腕上佛珠飞起,两手向前一推,佛光凝成一座透明的铜墙铁壁,试图拦住骷髅。

其余人反应稍慢,等到惊醒已经来不及了,被魔焰洪流瞬间淹没。

辛凌霄到死方悟,被骷髅啃碎身体,分尸吞食以后,想要将元神遁走,犹不能够,程迪与她下场相同,只有天池上人道高一筹,肉身被毁以后,及时利用一件天府奇珍的玉珏护住元神,冲破近身疯咬的骷髅和熊熊魔焰,飞射苍穹,亡命逃走。

知非禅师的佛光屏障只支持了片刻便被攻破,尚和阳的这些骷髅远非普通邪魔外道的手段可比,每五个拿出来,就能组成一把五老锤,便能作为一派镇教至宝,尤其将白骨神君和冥圣徐完一脉克制得死死地,只要有些法力,便能仗此宝将两个邪教门派斩尽杀绝!

如今有多达三千六百枚,其威力可想而知,知非禅师被淹没在里面,仅凭悬在胸口的佛珠抵挡,上下四面尽是不断开口咆哮的骷髅,挟裹着重重魔火,隔着佛光向内猛攻。

知非禅师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双手合十,凌空虚坐,面上无喜无悲:“魔头!你的敌人克星马上就要到了,你还要逞凶么?”

众骷髅之中,魔光闪现,尚和阳在魔光之中现身:“自从昔年在黄山顶上我杀了姜雪君,就知道严媖姆那老乞婆必不会善罢甘休,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再说,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她今日赶来,我就……”

他话未说完,募地上方空间一阵剧烈振道,一道柱形金光好似晴空霹雳般从九霄之上轰下来,却无声无息,魔火和魔光尽皆退散,上方的骷髅痛苦嚎叫,左右分离。

那金光照在尚和阳罩住,不待他有什么动作,一只金光大手凌空飞落,将他抓住,用力一捏,尚和阳挣扎着发出一声惨嚎,募地身上涌出一层碧光,由原本的光头小儿变成了身材枯瘦的白脸道人。

这道人身上的魔法被破去,他惊恐地哀嚎:“媖姆前辈手下留情,我是徐完……”

不等他说完,金光大手骤然收缩,化成一团金光,徐完叫得撕心裂肺,随着金光涌动,戛然而止。

漫天骷髅似潮湿般从知非禅师身边离开,在空中重新组成一个巨大的火焰骷髅,骷髅开口说话:“严媖姆!你一直要找我报仇,我也要杀了你为我师父报仇呢!快快现身,今日咱们两个做一个了断!”

就在骷髅对面,凭空现出一个白发飘扬的道婆,身高数十丈,手里拄着一根龙头银拐,开口说话,声音如雷:“你们知道我的规矩,向来是一击不中,除非再来招惹,绝不再击。这数十年来,你和姓傅的魔头几次设局,诱我出手,满拟以为我的衣钵传人命丧你手,我必然怒不可遏,急于报仇,打算以此做法,以魔功来反制我。哼,你们哪知我已经证入金仙之境,铅枯汞干,神炁合一,早已经无懈可击!今日你们气衰数错,你那姓傅的兄长此刻正在光明顶跟心如道友斗法,已经护不得你,看你如何逃脱今日之局!”

老道婆言罢抡起手里的银拐,兜头一下,就似寻常老妇人棒打儿孙,她这一丈却打出了划山裂海的气势,那巨大的骷髅裹着熊熊魔火,声势骇人,此刻被她一杖砸在头上,竟然躲避不及,更是无法抵挡,脑门上正着,恰似颅骨折断,脑浆迸裂,瞬间解体分裂成无数枚小骷髅四散飞溅。

严媖姆一边动手一边说道:“你以为弄了这么多的替死鬼做障眼法,我便无可奈何了吗?待我将这些死人头全部消灭,你还能躲藏到哪里?”

她右手向前虚抓,掌心迸射出无穷无尽的金光,金光如丝似线,每一根都缠住一枚骷髅,任由那些骷髅奋力撕咬,光线虽被撕碎,但随灭随生,源源不绝,终于将所有骷髅全部缠住,强行拖拽,扯到他的手中。

严媖姆手掌一翻,掌心的金光闪闪,里面骷髅小如米粒,似入了网的游鱼,在里面不断冲撞游走,只是不能逃脱。

严媖姆左手掐诀,向右掌心一指,随她指尖所向,掌心之中燃起了纯阳真火,熊熊燃烧,那些如砂般的骷髅在里面载沉载浮,嘶吼挣扎,如同溺水的人……

最终,严媖姆将右手合拢握拳,里面的三千六百枚骷髅全部粉碎,继而在仙火中被焚为灰烬……严媖姆冷笑一声,重新张开手,看见那些骨灰在火焰中跳动,猛然间变了脸色,刚道了声“不好”,竟然从右手臂开始迅速化沙,如同瘟疫病毒般从右手迅速蔓延全身……

严媖姆那高达数十丈的法身瞬息间全部化作灰烟,继而崩坏成一团烟云。

尚和阳盘膝虚坐的身影在烟云里面初心,十分傲气地说:“严媖姆,你也太小看我,竟然只用神念纠集天地灵气凝此法身,不把真身赶来杀我,莫非你是看出此次既是我光明神教的劫数,也是你们这些一切来此赴会之人的劫数,生怕沾染,被打落道行,无法飞升,把千载仙业毁于一旦,不敢来了吗?”



372 尚和阳VS沙神童子

尚和阳接连放话,遇激怒严媖姆,让她亲赶来光明顶一决雌雄,只是没有反应。狂沙文学网

他心道,这老太婆金仙修为,已经没了烟火气,不会为自己言语所bi),魔法所缚,既然惧怕沾染,不肯参与此劫,也是无法可想。

他便骂了声“缩头乌龟”,晃动金塔,正要杀光这群来犯的昆仑道人,忽然一种大难临头之感笼上心头。

他抬头望远方天空看去,见着一个小黑点迅速靠近,转瞬之间便到了近前,是一座巨大的山峰,不止有山,周围还环绕着一条奔流的大河,山上有飞瀑奇葩,林中有飞鸟走兽,如大陨石般从太空飞坠,直往他这里砸过来!

正在激战的双方全都被震惊到了,各自收回飞剑法宝,向两旁退却。

烈火旗众惊慌失措,尚和阳大吼一声:“怕什么!有我在此。”他晃动金塔,里面发出九股火线,迎着神峰飞去,全部集中在山峰一点上,略僵持了下,那山峰轰然四分五裂,里面传来一声叫骂,飞出一团火云。

神峰碎裂,大块的山石,连根的巨木,洪峰般的河水,纷纷倾泻抛洒。

从山峰里面飞出那人拢在火云之中大声叫骂,募地火云坠地,炽的火焰和发亮刺眼的金砂四下潮涌,里面飞出一道匹练似的金光,直切尚和阳。

这道金光来得十分突然,速度更是极快,尚和阳手忙脚乱,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被从头到脚,一劈两半,腔子里面飞出一道元神,却与尚和阳不同,而是个大头肥胖,肚子上的都叠在一起的家伙,见金光在头顶上方显出刀形,吓得赶忙双膝跪倒:“师父饶命!主人饶命啊!我是赵长素……”

话未说完,那金刀陡然下落,将他元神劈碎,魂飞魄散。

金刀收走,火云飞砂急速向内收拢,最后现出一个华服美少年,腰上系着个大葫芦,手上拿着那把金刀,气急败坏地望着三阳车。

尚和阳正站在三阳车上,满脸嘲讽地看着他:“沙神童子!你也是个废物,严老乞婆怕了我家哥哥,不敢自己来,就拿你当榔头使,把你的老窝都给一并搬过来了!”

来的少年正是沙神童子,闻言气得跳脚:“就算老乞婆不出手,我今天也要来这里插一手的!我不过是借力使力,让她送我一程罢了!尚小儿,你一个后生晚辈,也敢跟我老人家这般说话,看我金刀斩你狗头!”扬手又把金刀放出去。

尚和阳以问心塔发九道火线将金刀抵住,嘴上依然不肯罢休:“你算什么东西?不过痴长几岁,也配在我面前装大辈?你让赵长素来光明教卧底,顺便利用他跟鸠盘婆的仇怨离间我们和鸠盘北使,这般手段真真是老狗玩不出新花样,我哥哥一念便破,鸠盘道友依旧做了本教北方掌旗使,两面三刀的赵长素留着做我的替,本来是给严老婆子用的,没想到她不敢来,却把你弄来了,正好借你的刀杀他,正合天数!”

这欢喜神魔赵长素是鸠盘婆的前夫,却婚内出轨,背叛鸠盘婆,还设计陷害鸠盘婆,差点把鸠盘婆害死,鸠盘婆恨死了他,捉着了小三,抽魂夺魄,投入地狱,赵长素却提前跑掉,投靠沙神童子,让鸠盘婆拿他无可奈何。

就在光明法会之前,沙神童子让赵长素来投奔光明教,这样他若入教,鸠盘婆必不会加入,等到今大劫之,还能突然反戈一击。

他的算盘打得好,却被傅则阳轻易识破,提前跟鸠盘婆做了交易,在法会上鸠盘婆终于下定决心,加入圣教。傅则阳虽不会明面上杀一个未露反意的教徒,却交代尚和阳暗施手段,借着沙神童子的金刀当中将赵长素处决!

沙神童子的心机全都白费,气急败坏把赵长素一刀劈了,然后发狠要杀掉尚和阳:“大难临头,还不自知!那鸠盘婆加入光明鬼教,自以为找了个妥善之地,却不知今劫数她绝难逃脱。攻打北山的乃是天山派,前些年齐漱溟小儿从中说合,使得南天山、北天山佛道合流,这次来的除了一发和尚和广明小尼,还有洪都三老。那三个家伙昔年发誓,一起飞升,心气又高,偏生相互拖累,耽延至今,未能成道,因算定傅小魔是他们的障碍,这次一起出山,带着镇派之宝九宫塔来破血河大阵,鸠盘婆对上他们,必要死无葬之地!“

尚和阳刚要回话,后方光明顶所在天际猛地传来剧烈爆炸,浓郁的闪光以光明顶为中心,急剧扩散开来,强光向上照亮天际,向下充塞山谷,不过数息之际便如潮水般涌到南坡,大家淹没在光潮里面,如沐温泉,竟然心宁静,安泰无比。

沙神童子突然笑道:“这里面有无音神雷爆炸之后所释放的乾天太乙罡气,哈哈,严媖姆那老婆子根本从始至终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她已经赶去光明顶跟心如老尼合击傅小魔了,有他们两人联手,傅小魔决计难逃一死,尚小儿,你若此时投降于我,拜入我的门下,我带你就此离去,以脱此劫如何?”

尚和阳也感受到了那股罡气,分明出自严媖姆的乾天太乙无音神雷!

为了今之战,他做了不少准备,假装走火入魔,让王长子下山去引昆仑派是其一,故意激怒严媖姆,让她在这里跟自己决一死战是其二。

前者成功,昆仑派长老接连被他干掉,连天池上人也被毁,仅以元神逃走,就可以说,昆仑派已经不足为虑。

后者却失败了,他先前破掉了严媖姆的化,严媖姆却仍然没有出现,他以为对方生怕沾染了金仙之体,不能成道正果飞升仙界,不敢来了,当时以为严媖姆那样的脾气,若真不来了,十分奇怪,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赶去光明顶了!

无音神雷和佛火心灯,还有昔石神宫主留给长眉真人的翠玉莲蓬皆是血神经的克星,以严媖姆的实力出手,相比大哥现在也很不好受吧?

尚和阳不断回头,以魔眼观望,想看看傅则阳怎么样了,却只看到接天连地的金光,尽是佛光所凝成悬崖似的光壁,上面还有山岳般大小,金色仙火凝成的巨大符篆。

沙神童子也不是弱者,他一份心,便被魔法乘虚而入,火焰星砂组成的狂潮汹涌而至,席卷天地一般将他卷在里面,四面八方都是沙神童子的声音:“尚小儿!你还不跪下,诚心皈依!尚小儿……你还不跪下……还不跪下……”

重重魔音一层层地挤压,压得人如负泰山之重,喘不过气来。

尚和阳掐诀施法,连血,催动那三千六百枚骷髅环飞绕,将魔音稍稍dàng)开,旋即扑向沙神童子。

沙神童子冷笑中带着些许得意,咬破指尖,将精血迎着骷髅弹去,正中王长子的额头,使得王长子精神为之一松:“你不是跟尚小儿有仇么?我助你脱困如何?”

王长子大喜:“多谢神主救我!我愿意为神主赴汤蹈火……”

沙神童子左手掐诀,不断弹出精血,打在骷髅上:“你们都是被尚小儿虐杀,永生永世,为奴为仆,不得超生……听我号令,助你们超脱……”

群骷髅欢呼雀跃,簇拥向沙神童子,顺着他手指所向,鱼贯投入到他腰间的葫芦里。

尚和阳失了骷髅,又急又怒,竟然遭受反噬,连呕鲜血,右手扶着三阳车,狰狞道:“沙神小儿,我必杀你!”

他把问心塔放在车墙上,用手抓住肩膀,用力一撕,扯下一块来,血淋淋地投入到塔里面,他从左肩顺着左臂向下,共撕了九块,给每层塔里都投了一块,里面的魔灯如浇了烈油般,剧烈燃烧。

沙神童子在天上背负双手看他自虐:“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不过我劝你,你已经受了魔法反噬,又被我乘虚而入,中了裂魂**,再不皈依,待会不用我动手,你这些年所积累下的怨念怨气就会发火**,到那时你便自取灭亡了!”

黑色的魔炎笼罩之下,映着跳动的魔火,尚和阳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计得逞的诡笑,随着这抹冷笑,他脸上的皮迅速化作飞灰,周上下,皮肤肌,然后是五脏六腑,果真如**一般,还是从内向外,全部化灰飞去,转眼间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

这骷髅迅速长高,材长大,周黑气缭绕,凝成一副法袍。

他伸手自口中抽出一柄白骨宝剑,左手自肋骨里面取出一面小幡,轻轻一晃,涨到三丈多长,扬天向沙神童子道:“沙神小儿,你看我是谁!”

沙神童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是昔年白骨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他腰间的葫芦骤然破裂,三千余枚骷髅挟裹着魔砂血焰蜂拥而出,瞬间将沙神童子淹没。

沙神童子反应也是极快,虽然体元神都被魔法钉住,仍然遁出第二元神与金刀合二为一即使逃走,飞到空中,招拢火云神砂护,回头再看时,自己的体和元神已经被骷髅啃咬吸食干净,尚和阳又在骷髅魔火之中现。

沙神童子毕竟也是修炼多年的老魔,这回才终于明白过来,他用手指着尚和阳:“你你你……你竟然把自己修成了神魔!”

尚和阳冷冷地说:“不错!这三千六百枚骷髅里面,就有我自己的脑袋!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你们都以为王长子是其中的首脑,却不知,我自己才是这些魔头的首脑!”

“怎么可能?”沙神童子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谎话,“把自己炼成神魔……且不说其中炼魂之苦非常人能够忍受,你……你是怎么仍然保持理智的?你不应该像那些魔头一样,成了全凭本能行事,怨恨嗜杀的怪物……”

尚和阳嗤笑:“我随哥哥修行魔门正宗,便是将我自己修成魔神之法,我便是魔,魔便是我。修炼血神经者,昔如邓隐,要把自己周皮肤生生剥去,才能修证血神法,我虽然不练血神经,但道亦相同,将自己练成白骨神魔,后成就魔神期间大道非你这等旁门左道所能理解。至于炼魂之苦?我早在六百年前便受过了,也不算什么。”

沙神童子直觉的心底发凉,此时他方知自己实在是小瞧了这个后生晚辈……他不敢再呆,将元神与金刀合化成一道金光,就要穿空而走。

忽然头顶上方落下一座黄金宝塔,九层门户里面火光熊熊。

“不!”沙神童子拼命调转方向想要逃走,却被宝塔所发神光锁住,如游鱼一般被强行吸入塔内,任他在九层火光里面乱飞乱窜,只是无法逃出门户之外。

尚和阳将塔收回手里,又把手一挥,将满天的骷髅也收了,命令三阳车上的白骨神君:“你在此继续变作我的模样,指挥烈火旗灭杀来犯敌人!”

白骨神君拱手躬:“谨遵主人法旨!”说毕子开始缩小,白骨上面重新长出骨,又变作原来的模样。

尚和阳已经化作一道火光直冲向光明顶,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光明顶上已经出事了,大哥他们很有可能不是那三个女人的对手!

严媖姆跟辛如玉这两个女人都有金仙的实力,大哥对付其中一个或许不会吃亏,同时对上两个就败多胜少,更何况还有个伽因jiàn)尼。

至于陈玉凤跟邓八姑,在他眼中,虽然贵为左右使者,但都是师侄晚辈,在金仙级别的高手大战中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按照事先的安排,会有红莲尊者对付伽因,火灵神君两口自帮傅则阳对付两大金仙,九烈跟赤尸也能机动相助。

但是方才听沙神童子说,天山派竟然请出了洪都三老,那三个家伙非同小可,三人合力或许还要超过一个金仙,洪水旗此刻肯定能够已经被攻破了,自己非得赶过去支援不可,希望还来得及!

373 洪都三老

光明神教总坛在昆仑山,西北地区的玄门正宗全都无法安住。

过去在昆仑三也有很多魔头,但大多在西昆仑,远离中土,又俱是孤家寡人,要么如赤尸神君那般潜修,要么如红莲先前那样圈地自萌。

傅则阳降临此界,搅动风云,使得先有红莲之乱,后有光明之劫。

红莲之乱是乱天下,损人身。

光明之劫是安天下,劫人心。

待此役以后,光明神光普照天下,到时候反飞升,住红尘的思想会大行其道,佛道两教的出世之法会被彻底边缘化,人人皆皈依光明教下,道教的神封三界和佛教的六道轮回都会被傅则阳阻碍,造成万年之内,再无人能够飞升之局。

此役设计道统、教化,因此哪怕原来跟光明教无仇之人也纷纷出世参与进来。

住在天山上的和尚尼姑早已合流,共同组成天山派。

和尚以一发禅师为首,尼姑以广明师太为首,另外又请了山阴潜修的洪都三老出山。

这洪都三老是前辈金仙洪都真人弟子,分别叫刘蒙、谷若虚、燕云叟。

三人原在东北长白山修行,后来搬到天山穿云顶天音谷青琳仙府,共收下了九大弟子,这九个徒弟俱都有五六百年的道行,常年隐居在天山阴的铁堡这种,并不出世。

这次对付傅则阳,将这些人也给请了出来,跟一发禅师和广明师太搭伙,加入天山派,然后一起率领门下弟子从北路进攻光明顶。

单这三个老头鸠盘婆就斗不过,洪水旗左使乌头婆对战一发禅师,右使雅各达对战广明师太。雅各达绰号西方野魔,跟毒龙尊者同教传授,虽然师承并无直接关系,但教法是一脉相承,入得光明教下得傅则阳指点,法力大进,练就不少神通并几件厉害法宝,跟广明师太大手印对一指禅,转经轮对罗汉珠,打了个难解难分。

乌头婆修炼一身邪法,尤其以呼名摄魂之术闻名,加入光明教以后亦有精进,但她性格孤僻古怪,虽然感念傅则阳复活他魂飞魄散的三生爱子,但向不喜欢与人来往,那一发禅师跟神驼乙休是至交,同时代修行人物,初时乌头婆还能跟老和尚斗得有来有回,时间一长便落入下风,而且颓势越来越大。

乌头婆堪堪落败之时,鸠盘婆已经近乎一败涂地,她原自练就血河大阵,加入光明神教以后,傅则阳又给她一道血河教她炼成做一处,将此河东西搭在山峰之中,横亘北山,波涛汹涌,血浆澎湃,一道道血浪滔天,河中有竹筏九座,每个竹筏上面都有一个妙龄女子带着个小孩,或是浣纱,或是洗钵,顺水漂流,往来不息。

本来有此血河看守门户,内有九子母天魔主持,可阻挡千军万马,天仙到这里沾染血气也要难免陨落。

只是洪都三老太过厉害,共放出三百六十盏金灯,连缀成片,照亮河道,三人又各自发出一团庆云,自下托住,抵御红水魔焰,最后更把祖师爷传下来的九宫宝塔放将出来,护住头顶,压制得万魔惊号,血浪沉息,一路畅通无阻过了血河,杀到鸠盘婆车下,鸠盘婆穿上秘魔神装,带领三个徒弟殊死搏战,仍然不敌,三个徒弟转眼被杀,仅她一人负伤遁走。

三老夺了五华车,刘蒙笑道:“这妖孽倒也乖觉,我们来时她妹妹波旬婆还向我们替她求情来着,只取其性命,容她元神逃命,方才一时手下留情竟让他走了。”

谷若虚说:“此孽道行也真个高明,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联袂出手了?竟未能将她留下。听闻她早已经开山做祖多年,又有这般厉害的魔法,我如今倒很好奇,那天运老魔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能够令她臣服,皈依教下?”

老三燕云叟说:“你若真是好奇,咱们就赶紧上山,晚了的话可就要见不着了。”

“是了。”刘蒙说,“心如神尼和媖姆大师联袂出手,那老魔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必死无疑,我只担心,那老魔气候已成,听说他修炼血神经已经进入不死不灭之境,咱们这么多人出手,要他死不难,要彻底消灭他却不容易……”

他们在这里聊天说话,稍稍等待后面的人飞过血河,最后在合力将血河收了。不然他们把法宝一撤,血河恐怕还要再兴波澜。

天山派南北两院的小辈们都借着金灯庆云连缀成的仙路过河,下方血河风平浪静,上面的魔火也已完全熄灭,但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和蒸腾的热气仍然让人头晕目眩。

众人不敢往下看,只想快速通过。

魏枫娘也在队伍之中。

她终于还是回了天山,在佛前深深忏悔,跟随广明师太重新努力学佛。

这次出发之前,一发禅师便提议不要让她来光明顶,否则天山派未来将有覆没之忧,魏枫娘当面乖乖听命,待众人出发以后,她再动身。

等赶到光明顶时,天山派已经跟北方洪水旗的人打得天翻地覆,期间正逢护教法王红莲神君跟鸠盘婆打配合,使得血河之中开满亿万红莲,他在每一朵红莲之中显出亿万化身,合力跟洪都三老斗法。

红莲神君当昔日便是魔教中的长老,虽然不如石神宫主,铁成老魔那样的四大长老,但也魔法高强,召开红莲法会,天下修士趋之若鹜。

后来加入光明神教以后,越发神通广大,其时突然现身襄助鸠盘婆,打了洪都三老一个措手不及,将颓势搬回,更放出九朵魅影红莲去擒捉洪都三老的弟子。

洪都三老嫡系传人共有九位,都已经是地仙修为,全被红莲老祖擒住,一时挣扎不开,正要沉入血河之中去,魏枫娘忽然现身,释放出她身上那朵血莲萼,骤出不意,那天山九侠也个个道法高强,内外夹击,一举破了红莲神君的法术。

红莲老祖看见魏枫娘身上使出血莲萼,吃了一惊,正要有所作为,得光明顶上傅则阳神光传信,教他去斗圣姑伽因,以作了解,他便急忙赶去,万朵红莲于血河上一起消失。

他一走,鸠盘婆立即不支,被洪都三老和九个地仙徒弟围殴,一败涂地。

魏枫娘率众过河,恰行至血河之上,别人看着下方不断冒泡的血浆头晕作呕,她由于也修魔法也修佛法,倒不觉得怎样,反而望着血河微微出神。

这血河从一端向另一端奔流不息,势必有其源头。

它的源头是哪呢?是否是光明顶的最高之处呢?

她目光顺着血河往上方悬崖峭壁的最高处望去,忽然,目力所及的尽头之处飘然飞来一个青衣少年,面目英俊,微笑说道:“枫娘,你又胡闹,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魏枫娘怦然心动,答道:“这里他们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再说了,你不也在这里住的挺好吗?还成了光明教主。”

来的正是众人这次合力打击的首要目标,光明教主,天运老魔,傅则阳!

傅则阳来世极快,好似一片剪影,说话间已从血河尽头来到金灯云桥之上。

“我知道你一直再找我,从黄山到江南,从河北到海外,如今见着,让你如愿。”

魏枫娘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找你呢!我这次是和大家一起来剿灭你这大魔头!”说着将手里仙剑晃动,上面涌起耀眼白芒,示威地往傅则阳比划了一下。

傅则阳轻轻叹息:“其实这也怨我,昔年我修炼血神经初有成就,偏偏上册里面只有修炼的功法,没有应用的术法,我便自研自创。当年在伽蓝寺外相遇,我正好炼成一门道心种魔**,你那时涉世未深,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而性格里又带着一股劣根,我又讨厌那个广慧老尼,想要试验她们的道行,便将炼成的第一颗魔种种到你的身上,才诱使你这般作为,也是时候该收回了。”

“你说什么?”魏枫娘怒道,“你胡说!我怎么做,怎么想,是你能够控制的吗?”

傅则阳耐心地给她解释:“魔道正宗,就是在影响人心上面下功夫,凡是伤生害命都是落于下乘。如今我这道心种魔**已经大乘,你看这光明顶上许多魔头,如雅各达、赵长素等,俱是心狠手辣,阴狠狡黠之辈,他们之间很多也互有仇怨,如何能够齐聚光明顶为我所用?皆因魔种之故,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我念着当年伽蓝寺外那一点因缘,这光明顶不是你该来的,此役之后,天山派也将覆没,你就此远走海外,隐居八百年,日后再回来重建门楣,至于那血莲萼,非你所能驾驭,我就拿走了……”

魏枫娘听他说完,谨慎退步,横剑当胸,怎奈傅则阳向她额头伸手虚抓,竟然有一股沛然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她种于泥丸宫中的血莲萼强行夺走,更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仿佛凭空失去了很多东西。

同时耳边传来数人齐声爆喝:“魔头焉敢放肆!”

空中落下来七把飞剑,同时前后各有三把,共一十三道各色剑光飞来在傅则阳身上环身绞动,傅则阳立被绞碎,化作漫天流盈。

魏枫娘额头上飞出来的那团莲花形状的血光却似被什么东西牵引,急速上升。

洪都三老同时出手,刘蒙将两手一搓,掌心迸出千万道金色霹雳,散做满天星光直飚空中,略一闪烁,立即化作亿万条金蛇漫天狂舞。

谷若虚将葫芦打开,里面嗖嗖嗖鱼贯飞出七十二柄斩仙剑,亦爆射云端。

燕云叟则放出法宝去追击那朵急速升空的血莲萼。

这时候云端显出两只巨大的手掌,分别攥住血河的两头,似抻面般拎起。

血河被他拎起来,霎时间里面阴风怒号,血浪滚滚,更有无数魔头蜂蛹而起。

那金灯和庆云组成的云路顿时摇摇晃晃,上面的人俱都立足不稳。

因血河能够吸摄人的精神气血,似他们这般道行,若是从河上飞过,不管是御剑和驾遁,都会被吸去元神,尸身下坠,与血河融为一体。

燕云叟大声喝令弟子:“快守住九宫宝塔,镇压血河,万不能让它飞起来!”

九大弟子同时口喷真炁,催动那座九层金塔不断旋转,里面的九件仙门至宝也同时放光,金光潮涌喷薄,将血河中断镇住。

血河不断扭动,洪都三老都升空去攻击作乱的源头。

一发禅师早已经到达对岸,他扬手放出接引佛光,化作一道金桥,大声做狮子吼:“天山派弟子听我号令,快快顺着我的佛光过河!”

一言未毕,桥对岸也出现同样的一发禅师,亦放出金色的佛光化作金桥,厉声喝道:“莫要被妖魔蛊惑,前途太险,你们的道行不足以对抗,快快撤退回来!”

先一个禅师怒道:“妖魔焉敢变作我的样子!”扬手祭起腕上十八枚佛珠,升空以后,每个佛珠里面都出现一尊金身罗汉往对面打去。

后一个禅师也怒道:“妖魔焉敢以我的形象魅惑世人!”扬手祭起脖子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每个佛珠里面都飞出一尊龙神、夜叉、修罗等,亦都金光闪闪。

天龙八部大战阿罗汉,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

桥上的天山派弟子们愣住了,不知道该听谁的,有的说见过禅师以佛珠变罗汉,应该继续往前走的,有的说听闻过禅师召唤天龙八部降魔,应该往后走。

后一个禅师大声喊道:“苦海无边!快快回头是岸!”

前一个禅师则喊:“以身做筏,勇猛精进,速登彼岸!”

众人分不清楚,只看向魏枫娘,魏枫娘也分不清楚,却想着一个是傅则阳,一个是一发禅师,往那边走都不好,便将仙剑挺起,指向前方:“既然来了,便要仗剑屠魔,勇往无前,大家速速随我往光明顶上去杀敌!”带头往对岸冲去。

后面的禅师连声呼唤,他们却都不再听闻,他便叹道:“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须怪不得我!”将身子一晃,随风化去,空中那些佛珠变化出来的天龙八部也都甩脱了十八罗汉,纷纷向下投入血河之中。

继而空中传来一个极具尊严的女声:“魔头休要放肆,且再吃一记无音神雷!”

无声无息,一道金光霹雳好似神龙天降般自云层上面劈落,直直轰入下方的血河中。

那么汹涌澎湃的血河,如同被巨凿凿中的蟒蛇,瞬间一分两段,万顷魔血四下迸散!

374 七弦炼狱

那血河被严媖姆从九天之上打下来的乾天太乙无音神雷拦腰击断,中央化作漫天血雨,纷纷崩落,两端依旧凝结,成了两条巨蟒,疾速升空。

血雨在下落过程当中,染起熊熊魔焰,一万朵魔火蜂蛹撒向镇压血河的九宫金塔。

洪都老祖所遗九宫宝塔乃是亘古奇珍,殊实厉害,然而那漫天泼洒的魔血别有妙用,附着在宝塔所放金光外层,不断侵染,将金光映成血光。

“好厉害的魔头!”洪都三老见状俱都吃了一惊,光明教主实力之强远远超出预估。

三人化作三道金光从天而降,施法破开外面燃烧的数十丈魔火层,强行飞入塔中,刘蒙在第一层,谷若虚在第六层,燕云叟在第九层,同时施法,催动宝塔大方光明,每层塔中的法宝同时被催动,燃烧起乾天纯阳真火,以仙火对魔火,迅速净化塔光。

就在与此同时,空中两段血河骤然向中央合二为一,仍然化作一条通天大河,自云端向下,仿佛一挂巨大的瀑布。

这血河被无形的力量催动,匹练似地凭空一卷,将北麓的天山派众人,包括一发禅师、广明师太,两人带来的和尚尼姑,连同洪都三老带来的九位地仙以及其他弟子,全部卷入血河之中。

唯有魏枫娘,被一股强大的罡风吹拂,似一片落叶般被强行吹离。

比御剑更急,比腾云更快,云里雾里顷刻间越过千山万水。

等她稳住身形,已经来到了茫茫东海之上,飞了一阵,找到有人居住的岛屿才知道,这里已经是东海小蓬莱附近,距离大陆有百余万里!

魏枫娘心中又恨又急,更多的是不甘,恰逢被她问路的正是此间主人冷云仙子的徒孙,她没好气,对方脾气更爆,两边争执起来,大打出手。

魏枫娘道法不弱,堪堪取胜,里面有余娲弟子持师传法宝出来,将她凭空拿走:“谨遵教祖法旨,将你拿至东北两海交界处的红砂岛囚禁,要么你修成地仙,自己破禁出来,要么等到八百年以后,神符失效,你自然重获自由。”

再说傅则阳用血河卷走了天山派众人,急速升空飞上光明顶。

光明顶上,此时安逸得很,神殿栏杆楼阁依旧洁白如洗,从小南极天外神山引来的阳光明媚灿烂,照耀得神殿上如同画中仙境。

这里也没有什么打斗,安安静静的。

也没有什么人,除了傅则阳之外,只有一个尼姑,一个道婆。

客位上左首坐着个老尼姑,形容苍老,瘦小枯干,头上留着寸长短发,已经全白如雪,脸上皱纹堆叠,肤色暗沉俱是黑色的老人斑,口中牙齿已经完全脱落,批了件黑色的缁衣,看上去就是个行将就木的乡村老妪,唯有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

任谁也想象不到,昔年纵横天下的宇宙六怪,敢跟血神经大成的石神宫主叫板的辛如玉,竟然会是这副模样!

人人都认为她皈依佛门之后,大彻大悟,道行法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势必会如菩萨一般,就连傅则阳最初也是这样想的。

心如神尼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有一桌案,案上置一木钵,钵中盛满清水。

她面色平静地看着钵盂里面,仿佛在发呆。

严媖姆坐在她对面,却是银发披肩,鹤发童颜,依照华丽,极具仙人气度。

她面前的桌案上则放着一张金色古琴,琴体也不知是什么木头,竟然金光闪闪,木质纹理中闪烁着道道金色,琴弦则晶莹剔透,好似水晶拉扯成丝。

傅则阳坐在主位上面,神色如常,他的神座较高,膝头横放着一张七弦琴,似是血玉雕琢而成,上面有山岳火湖,勾山连海,又有许许多多的仙人、魔怪、修罗、恶鬼。

乍一看这琴似乎是整玉雕刻而成,里面的山河人物被雕琢得栩栩如生。

然而,这山这河,这神这魔,俱都在动,山是浪山,亿万吨血海组成巨大浪潮,汹涌澎湃,这河是血河,奔流飞洒,魔火熏天,这里面的仙神魔怪也都是活的,他们有的御剑飞行,有的操纵法宝,有的口喷魔焰,有的张牙舞爪。

七根琴弦,跟傅则阳的手指相比,自然是极细,与正常琴弦无异。

可若是拥有天眼之类的神通,凝神看去,便能发现,这些琴弦本体俱是湍流不息的魔血河流,从琴身一端流向另一端,里面有无数魔鬼修罗在兴风作浪,放声咆哮,又有许许多多的修士在腥风血雨之中载沉载浮,时隐时现。

每一条琴弦便是一道血河!

七根琴弦便是七条血河,源头处各有一尊魔神镇压。

金弦处是岳韫,显三头六臂法身,拘住血河源头,指挥锐金旗众冲杀敌人。

木弦处是宝相夫人,显九尾天狐大圣本尊,于血海之中统帅亿万恶蛊。

水弦处是鸠盘婆,仗九子母天魔,统帅洪水旗众,布字母天魔大阵杀敌。

火弦处是尚和阳,显四首八臂,驾驭无数枚骷髅魔鬼,肆意啃咬吞啖。

土弦处是尸毗老人,仗着三枚舍利子,显不动明王像,镇压虚空,不动不摇。

文弦处是陈玉凤,显千手千眼像,统帅七情六欲十三魔王并五十种共十万阴魔。

武弦处是邓八姑,直率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并十万异域天魔神将。

此次来犯之敌,尤其是六大派主力,全部散逸在七道血河之中。

傅则阳手按琴弦,向严媖姆道:“我这天魔琴已成,就让我以大小十二诸天秘魔神音来领教严道友的太玄天章!”

严媖姆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面前的金色古琴:“我先入旁门,后得太玄天章,赖以得道,领悟大音希声之奥妙,因此创出乾天太乙无音神雷,于各仙门之中独树一帜。这琴是古仙人所遗,我另行祭炼,以先天一炁为本,五行精气为体,并九天九地的罡煞二气化为琴弦,奏之无声,却合大音之妙,因此以‘太音’命名。此宝已多年不用,你竟然为了对付它,不惜造下无量杀业,专门以一片血湖和七条血河合成血神魔琴……”

傅则阳笑道:“多说无益,严道友向来雷厉风行,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动嘴,如今你我双方都已经再无退步的余地,道友何必又生出这重重顾忌呢?”

“罢了!罢了!”

说完两声“罢了”,严媖姆微微叹息,双眼闭合,凝神静气,左手按弦,右手轻轻落指,拨动琴弦。

看她神情,小心翼翼,落指极轻,连拨两下,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她用的力道太轻,发出的声音小到让人听不见。

傅则阳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同时开始按弦弹奏,他并没有如其他用琴修士那般,疯狂大力地扫弦,亦如同刚刚沐浴更衣完毕,神态安详,凝神落指。

第一个音符出来,是个极为沙哑的叹息。

仿佛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空中看着儿女们为了争夺家产大打出手,拼到刀刀见血,发出来万般无奈又极度悲凉的感叹。

紧跟着第二个阴符是个小孩子的尖叫,撕心裂肺的那种,似乎是亲眼望见父母被人杀死,鲜血迎头溅了满脸。

他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七条血河剧烈跳动震荡,里面血浪翻天,河山怒崩,涌出来的魔火溢出表面,在琴弦上一溜溜地波动流转,此起彼伏,此生彼灭。

每一次琴弦震荡,都会发生时空错位,只要音符达到相同频率,这根琴弦里面的血水和人物就有可能挪移到另一根琴弦里面去。

很多正道弟子在滔天的血浪之中苦苦挣命,还要跟五行旗的人斗法,打得正激烈呢,突然天崩地裂,满眼血红,待重新安稳下来,对面的敌人已经换了一批。

其中只有如齐漱溟、玄真子这样的高手,尚能仗着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仙遁,将自身于剑气合二为一,无形无影在血海里面穿行,试图去寻找掌旗使破坏血河的源头。

但是随着琴弦跳动,他们不断变换时空,前一刻还在用金光烈火剑硬抗宝相夫人的血云散花针,转眼间周围翻涌的血云和里面密密麻麻的神针全都消失不见,反而出现了许许多多咆哮的骷髅,敌人已经变成了尚和阳。

里面是腥风血雨,外面却很恬静。

仿佛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傅则阳跟严媖姆对坐合奏,傅则阳面容悠闲,只是弹出来的声音不怎么好听,严媖姆表情严肃,下手“太轻”,看似和音,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斗法强度越来越大,弹奏起来却越加缓慢,多用泛音,声音越发转折,女人的哭声左转右荡,直上云霄,孩子的笑声高低起伏,撞心捶肺,让人听了难受无比,五脏六腑和三魂七魄都在同时间被带着一起扭曲变形。

严媖姆身上涌起一层又一层金色的光晕,虽然没有声音,她却弹出了天下至道的“希声大音”,每一个音符所蕴含的能量,都是几万枚无音神雷的当量!

此音世之稀有,连灵空仙界上的许多得道的天仙都拨开云层,向下观望,聆听妙音。

每一个音符都迸发出一点金晕,越叠越多,在严媖姆身上层层绽放,宝相庄严。

她这大道之音果然厉害,但是因为太厉害了,三界之中只有极少仙人能够听懂。

傅则阳的魔音却是所有生物都能听见,上至诸天里的魔王神将,下到九幽中的恶鬼怨灵,全都听得清清楚。

此魔音对于诸魔来说,亦是无比美妙,诸天万魔全都随之欢呼起舞,无量恶鬼亦被情绪感染,或哭或笑,渐渐地,频率声调全都与琴音同步。

傅则阳身上血气和黑煞越来越弄,他带动了诸天异域之中所有的魔鬼恶灵们的情绪,全都集中到了琴音之上,跟严媖姆对拼!

一旁的心如神尼始终置身事外,她面前的钵盂里面,盛装的是八宝功德水,水里面分作三种颜色,每种颜色里面各分为许多层,如果细看之下,每层里面都有无数山川河流,宫殿楼阁,人物风土,飞潜动植。

此为三界六道二十八层天的缩影,观此轮回,如掌中观文!

她自然也能看到血河里面的种种景象。

她之所以始终没有出手,就是在想办法把里面六大派的人救出来!

但是傅则阳那魔琴非同小可,傅老魔早在许多年前就传下法旨,叫五行旗着手准备,将所有被光明神教诛杀的敌人,肉身熔化为血,魂魄炼化为魔,集中收拢,五行旗连同左右使者,各祭炼一套血河,他自己又独自祭炼一个血湖,称之为血海。

除了人血以外,还填进了许许多多的畜生血液,飞禽走兽,鱼鳖虾蟹,来者不拒,不管是自杀他杀,还是我杀者,进入血海,唯有一个标准,就是定要穷凶极恶,特别勇猛残暴的,像那种软绵绵逆来顺受的不要,动辄多么牛叉的洪荒异种是最爱。

天外神山大劫时候,死掉了数以亿计的妖怪,绝大部分都被傅则阳以太虚仙环给收来纳入了血海之中。

肉身化为鲜血融为一体,魂魄亦被禁锢其中不能逃脱,傅则阳每次弹琴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同时也是一种洗练,久而久之,这些恶灵魔鬼越发残暴凶狠,只知道相互吞啖厮杀,将其他所有的一切全部忘掉。

因此,陈玉凤把这魔琴又称作七弦炼狱!

其中,充满了残忍,嗜杀,暴虐,恐怖,悲伤……等种种负面情绪。

哪怕是在千里之外,听见这琴音,都会被其感染,溺入魔境,更遑论深入其中?

心如神尼犹豫再三,始终不敢进去。

不错,论法力她已经具有金仙的实力,或许不次于严媖姆。

但是论及境界道行,她始终比严媖姆差了半分。

这也是傅则阳把今天的主要敌人定为严媖姆的最主要原因。

当然,傅则阳并没有小瞧她,只是选择跟严媖姆刚正面,另外以魔法的诡道剑走偏锋跟心如神尼抗衡,以一敌二,几乎没有胜算,但总要拼出一丝希望。

375 心如神尼

心如神尼这次来光明顶,所为三件事。

一为千年至交,九天魔女陈紫芹,如今转世成为圣姑伽音,她的末劫。

二为昔年跟石神宫主约定斗法,要做了结。

三是自己曾经发誓,要扫荡群魔,今日要完心愿。

圣姑伽音一直是道家旁门,哪怕她机缘巧合得到了天府秘籍,但旁门根性修习正法,依然是旁门一路。

在这点上,傅则阳跟她有些相似,傅则阳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涅槃寂静,甚至连飞升都不愿意。他没有出世之心,还不愿意让别人出世,障碍众生解脱,断绝众生慧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傅则阳就是魔道心性,因此他虽然有佛道两教的无上**,但是修来修去,还是魔道的血神经、秘魔玄经最为得功得力。

圣姑修天府秘籍虽然尽得其先后天五行**真谛,却始终不能飞升天府。

后来李宁的前世指点她得到一部身毒国的佛经,于是她转修佛道。

然而她在道教中是旁门心性,于佛道里则亦是外道根种。

亏得她得到的是号称“普被三界,利钝全收”的净土法门,只要真信勤修,西方世界三辈九品,总有她一席之地可走。

同时又有李宁数次以极妙手段传以禅门心法,借机点化。

俗话说“有禅有净土,如同带角虎”,哪怕她根器不佳,亦可待业飞升去往极乐世界,到了那里,花开见佛,便可当面向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势至菩萨请教学习。

然而她过去所积攒的资粮实在太薄。

菩萨道修持六度波罗蜜,需要数世累生地积修,修一点攒一点,全部圆满资粮够了,自然能得菩提正果。

伽因心高气傲,把所有心力都拿去坐死关,苦修禅定波罗蜜、精进波罗蜜、波若波罗密三种,想要直接以禅定得般若,大彻大悟,直登佛地,将其余布施、忍辱、持戒不当回事,却不知布施能治悭吝贪婪,忍辱能长慈悲大心,持戒能压服恶业现前。

由于后三种资粮不够,这场长达数甲子的死关坐完,他依旧不能解脱,还要另觅地点再次苦修……如果这般也还罢了,偏偏恶业现前,心气又高,放不下昔日恩仇约定,跑来光明顶赴约,正应两场劫难,一场是跟红莲神君的贪爱劫,一场是跟傅则阳的嗔恨劫。

如今她亦被傅则阳收入魔琴之中,依旧在跟红莲神君斗法,虽然在来之前她自认做足了准备,誓要扫荡光明顶,诛杀群魔,但红莲神君已经今非昔比,又占据了主场优势,在滔滔血河之中绽放无边红莲,她陷入了只能被动挨打的险境。

千年至交,心如神尼必须得救,当年陈紫芹落败遭劫,天下人就都揣测她什么时候出手,由于不能一击而中,她始终隐忍不发,如今再不动手,反而坐视好友身死魂灭,日后她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昔年她尚未削发为尼做宇宙六怪时候何等威风?纵横四极八荒,群邪闻名丧胆!

就连魔教最著名的大长老,号称不死不灭的石神宫主自己同样敢跟他刚正面。

那一次约战,石神宫主始终和声细语,姿态身段放得极低,反而是自己不把魔教的把式放在眼里,咄咄逼人,最终两人约定好时间地点,要一决高下。

结果自己走在半路上,遇到一位老僧点化,从此皈依了佛教。

后来听闻石神宫主飞升异域魔界,也就罢了,当时自己在居罗岛尚觉有些遗憾。

如今石神宫主有了传人,要代替石神宫主完成与自己的千年之约。

自己怎能不负?

虽然傅则阳是石神宫主晚辈,但是她既然赴约,就得视傅则阳跟石神宫主等同,这一场斗法,不分胜负不能了结!

实际上,跟圣姑相比,她的根性强得有限,不然以她的境界神通,早就圆满飞升,何至于挨到现在?

跟圣姑不同的是,圣姑始终没有发现自己的弱点,或者发现了不愿意承认。

心如神尼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也想要改正,譬如对于肉身的执着。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曾经做过宇宙六怪的女仙,她想要驻颜易如反掌。

但是修佛以后,为了对治自己的贪恋执着,她任由自己的肉身枯槁老去。

可以说,她是真的**了“身见”,并且身体力行。

傅则阳也认为自己破出了身见,即从佛法的角度来讲,身体并不是自己。

数次转世,或者变化神通时候,对身体的好坏,颜值高低也不怎么在乎。

但是,他依然不认可,或者无法容忍,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垂垂老朽,如果是一世游戏人间尚可,若说永远成了那副模样,包括内在的身体机能全部退散,他也不愿意。

这也是优昙大师等人佛门高人,敢于把龙象般若经给他的缘故。

仙也好,佛也罢,绝不是有一部教材,按部就班地修炼就能成功的!

心如神尼在佛法一途上走得比傅则阳远,但是她仍然有执念放不下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犹豫。

要救魔琴里面的人,她须得以无上神通将钵中的功德水跟血河连通,就好像把两大隔绝的水系用运河连在一起,然后再设法接引里面的人出来,以她的法力就很轻松了。

看上去仿佛很容易,其中有一个为难之处,就是一旦两大水系连通,功德水就会被血河沾染,她知道自己尚未修到不垢不净的境界,不能完全免疫魔血玷污。

不过,时间不允许她再犹豫下去。

傅则阳跟严媖姆斗法强度越来越大,红光和金光已经交织在一起,相互辉映沾染。

魔琴上七根弦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大,里面地覆天翻,河崩海裂。

六大派的小辈已经死了很多,都是被直接震死,肉身融入血海,元神也跑不掉,被摄入海底,几个浪潮涌过,便丧失了神智,成为海里的魔鬼恶灵,反过来攻击昔日的同门。

先前还有余力寻找破禁关键,冲击血河源头的各派长老只能努力用法宝护住门下小辈,魔血拥有污染仙人法宝元气的效果,能够在血河里面的存活下去的只有少数前古异宝或者天府奇珍,而且还得消耗极大元气,便是三仙二老也只能护着下辈在惊涛骇浪里苦撑。

还有跟红莲神君斗法的伽因,颓势越来越明显,原本她靠着昔年绝尊者用来打坐的一枚金刚灵石猛打猛攻,在外面尚且占据上风,到了血河里面亦有娑罗蒲团护体,攻守兼备,虽落下风,但无论血浪如何凶急,始终能够屹立不倒。

然而,那创下灭魔宝箓的绝尊者,根性亦非佛门正宗,亦曾经发下过扫荡群魔的誓言,跟伽因、心如两人正是同病相怜,金刚灵石极猛极凶,无坚不摧,娑罗蒲团极大极真,万邪不侵,却仍然未到不垢不净,不生不灭的彼岸境界,被魔血反复冲刷浇灌,时间长了,亦逐渐被沾染魔化。

心如神尼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能掐诀施法,将一道金光注入钵中,将钵盂里面的八宝功德水跟魔琴里面的血海相连通。

功德水至清,血海水至浊,才一相连,血水立即灌入钵盂里面,使得清澈见底的钵盂变得污浊起来,心如神尼左手持一串佛珠,掌心绽放出耀耀金芒,对功德水进行净化,翻滚的血水未能肆意蔓延开来便恢复清净,但那血水竟似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从连接处翻涌喷射,股股污血里面更夹杂着许许多多的魔头,他们仿佛深海的怪鱼骤然被阳光照射,纷纷不安地跳跃急窜……

心如神尼以一己之力打通两界,又抵住另一界的侵蚀,也觉得有些吃力。

她还要小心魔法侵染,始终保持内心无喜无悲,不动不摇,右手结印,弹指释放佛光,进入血河之中去接引六大派的人出来。

好像夜幕之中突然升起了焦阳,刺眼的阳光在血河之中绽放。

一层层的光润,将黑红色的血水照亮,一座座浪山变得鲜红。

心如神尼法力高强,为了减少接触时间,她同时将七条血河照亮!

被困在血雨腥风中的群仙宛如见着救命稻草,如三仙二老这等道行高超的人都看得真切:“快!那是心如神尼的接引佛光,咱们往佛光里面去!”

七位守护血河源头的光明使者见到,如岳韫和鸠盘婆等持重,没有立即出手,如尚和阳那般直接晃动问心塔,就要去将佛光打破。

忽然傅则阳的传音同时出现在七人脑海里:“勿须管那佛光,速速约束血河源头,将所有的冤魂戾魄也都送出去!”

七人中只有陈玉凤和邓八姑立即领会了傅则阳的意思,其余五位掌旗使皆不明所以,这时候不是应该施法关闭两界通道,尽可能地阻止血河里的魔鬼们逃跑减小损失吗?怎么反倒逆向行事,以魔法催促这些魔鬼赶快逃走?

他们虽然心存疑惑,但是对傅则阳的命令不会抗拒,哪怕当时不愿,也得先把事情办了,回头再问为什么。

七人同时施法,那血河本来是束缚万魔的,能够把百余万冤魂戾魄强行禁锢在血河之中,洗魂炼魄,使他们形成没有神智的魔头,这回禁制全部打开,包括魔琴的本源,傅则阳自炼的血海,里面一切恶鬼怨灵全部失却束缚,非但如此,七人还用驱魔之法,驱赶这百万魔头不得乱窜,全都往心如神尼的接引佛光处涌去!

这些魔头有人有妖,有禽有兽,有修罗也有夜叉,有天人也有神灵,被血河冲刷浸染,早已经失却神智,但是向往光明,求生图存的本能还在,何况还有七大高手同时施法催赶,他们全都如潮水般涌向佛光。

因魔头本身只是元神魂魄而成,藉由血河塑体成形,飞遁速度本就比有身有质的人更快,再加上陈玉凤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他们反而纷纷赶到六大派的前面,提前闯进佛光,有的飞行慢的,更是张牙舞爪,想办法附着在六大派宝光的外面搭起了便车。

六大派残存的人俱有师执长辈们持本门至宝护住弟子,大家再将剑光宝气连成一片向前飞行,此刻群魔层层覆盖,顷刻间便被包没,行进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宝光剑气俱被沾染,更有魔头在外面设法隔空吸食里面剑仙的精气。

六大派的小辈们纷纷用法宝和飞剑去扫荡剥离外面的群魔,很多长辈们也都随之一同出手攻击。

唯有诸如玄真子、齐漱溟、知非禅师等人,纷纷皱眉,洞悉了傅则阳的意图!

原来在禅宗里有这样一桩公案,说有一个人,生前恶贯满盈,坏事做尽,死后堕入地狱,痛苦不堪。佛想要救他,但是神通不敌业力,佛也不能直接把他拉上来,只能找他过去做过的善业,作为因缘才能搭救。

佛遍观他过去一生生一世世的因缘,全部都是恶缘,几乎没有善缘,唯有某一世中,这人走在路上,见着一个蜘蛛,本要随便一脚踩死,突然生出一点怜悯之心,把脚迈过去没有踩死,因此有这么点善缘在。

佛就找到那个蜘蛛,弄到了些蛛丝,垂入地狱,让这人顺着蜘蛛爬上来。

这个人见着蛛丝,立刻抓住向上攀爬,结果地狱里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受苦众生,见状也都攀住蛛丝往上爬,有的比他爬的还快,有的抓住他的大腿衣服借机搭便车。

这人嗔心大动,往下踹那些人,结果善缘立毁,蛛丝断裂,他自己也重新掉入地狱。

六大派的人,尤其是华山派的,早已成惊弓之鸟。

事实上华山派也没剩下几个人了,是史南溪拉着他师兄毒龙尊者又跑来充当援兵,结果毒龙尊者的教众也都死伤无数,但就这几个人也不能允许魔鬼谨慎,下手最狠最毒,其他门派的人也都纷纷出手。

他们出手即狠,击碎了许多魔鬼,但那些魔鬼在血河之中打个滚,重新现身,几乎不死不灭,重新附着上来,飞行速度则越来越慢。

飞行速度越慢,这些人越着急越愤恨,越想尽办法加**力输出。

最后还是昆仑派飞行得最远,然后是峨眉派,华山派落在最后面。

376 心本如玉

百万魔灵赶在六大派前面涌到出口。

接受佛光照射,他们在血海之中凝结的身体发出嘶嘶地响声,蒸腾起大量恶臭浓烟。

肢体解体,这些妖魔痛苦的大声嘶嚎,有的退缩回去,有的继续往外硬闯。

心如神尼法力深不可测,神通变化已经不输于金仙。

金仙已是仙道的顶层,所谓金者,不朽不坏也。

道家用“金”字冠名,如金丹、金仙,都是形容其万劫不坏之意。

如三清亦是金仙,称为大罗金仙。

如佛祖亦被道家成为金仙,是为大觉金仙。

当然,三清要比普通的金仙强得太多太多,但是某种意义上,只要修成金仙,就具备了跟三清相同的某种特质。

就像佛陀亦是阿罗汉,二者皆因四圣谛平等正觉,同得无相三昧、无愿三昧、空三昧,同依七觉支成就而解脱生死,同得四禅定和四无量心……

佛与阿罗汉内心解脱平等无二,唯有其余福德、智慧有所差别。

严媖姆是金仙,她跟太上老君的差别就跟阿罗汉与佛陀的差别仿佛,因此她才能领悟大音希声之道,衍化太玄天章。

心如神尼的法力不输金仙,所发佛光,任是当世多么厉害的妖魔,被她当头一照,立即破了魔体,得清凉解脱。

如鸠盘婆、尚和阳他们炼成的神魔,遇上这老尼姑,甭管平时多么凶残,又或是几个合力围殴一个。老尼姑啥都不用动,心神略张,佛光朗照,神魔立即魔身解体,烟消云散,剩下本命神识皈依纳拜,他们千辛万苦炼成的魔道法宝也都化为虚无。

此为菩萨乘以心转境之奥妙!

然而,菩萨要渡化众生,非得先跟这类众生相同不可。

要度化饿鬼,得乘愿进入饿鬼道,把自己变成饿鬼。

要度化修罗,亦得乘愿进入修罗道,把自己变成修罗。

地藏菩萨亦要进入地狱,打万年亿载的持久战,不能直接在外面把人拉走。

心如神尼以佛光度化众生,实则佛光只是媒介,内涵着她潜修佛道积累的智慧神通,通过佛光照耀,达成信息传达,让对方破迷开悟,当下解脱。

过程当中,双方由佛光沟通,心神相通。

就好像一个人通过语言说服另一个人,在这里,佛光就是语言,双方感同身受。

如果对付一个、两个,哪怕十个、百个,心如神尼强大的内心也能支撑得住,只要佛光一照之际,就能让对方了悟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漏皆苦、苦集灭道……这些佛门至理,对方同时传递过来的负面情绪根本沾染不到她。

可是如今她面对的是百万魔灵,这些魔头都是血神子一类,好像是出水的蚂蝗,蜂蛹窜进佛光里面,开始心如神尼还能支撑,将闯进来的魔头度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过数息之际,佛光就变了颜色,八宝功德水也被染着血红!

心如神尼毕竟没有修到真个不垢不净的大菩萨摩诃萨之境,此刻愿大慧薄,即她的智慧不足以支撑她发下的大愿,心不能转境,反而被外境所转。

百万魔头的负面情绪瞬息间灌进她的心神,立即将压服已久的傲慢和嗔恨勾动起来。

我辛如玉千年前纵横天下,正邪两道哪个敢与我放对?

后来修佛,法力愈发精进,昔日跟我齐名的宇宙六怪都要仰旺瞻仰。

若依照我过去的行事作风,遇到这等魔头,早就大打出手,杀尽灭绝了。

怎地现在却处处自我设限,束手束脚,反而步步为魔所制?

她怒哼一声:“在我面前,魔头安敢放肆!你那小心思我早已知悉,如今就如你所愿,看你是否能够乐得起来!”她口喷金光,双手结印,向钵中奋力猛推。

此时已经有二三十万魔头涌进钵盂,后面还有七八十万发疯似地往外冲撞。

这老尼也真个厉害,凭借一己之力,也不用什么法宝,就是一团看上去并不如何耀眼的佛光,生生将这些魔头从连同的洞口处重新给打了回去!

魔琴之内,七道血河同时逆流,强大的浪山反向源头处汹涌撞去,陈玉凤等七人见了这等声势俱都不敢怠慢,纷纷使出最强手段将攻势化解。

其中宝相夫人功力最弱,虽然将浪山撕裂,守住源头,没有让琴弦崩断,但亦口吐鲜血,浑身上下如被万吨海水碾压过,无处不痛,而且神魂动荡,摇摇欲坠。

其他几位也不好受,尚和阳的那三千多个骷髅瞬息间碎了将近一半。

直到此时,尚和阳才知道金仙高手的厉害,把先前不服不忿的心态去了不少,赶忙掐诀施法,拘着魔头在血河之中重新复活,还原成车轮大的血骷髅重来汇合。

心如神尼一击,将六大派和裹在外面的七八十万魔头全部打飞,已经逃到外面功德池里面的魔头,其中小半都已经被佛光度化,恢复神智的,也全都被她凿了回来。

那些已经离苦得乐,皈依三宝的元神被刚刚解救自己的“菩萨”重新打回血海,再度被魔血侵染,勾起恨意,对光明神教的恨意反而没那么强大,所有的怒火都指向了心如和佛教,他们重新在血海里面得了魔身,恢复成魔头的形态,嗷嗷叫着,呼唤同伴,再度蜂蛹向外猛冲,这次却是要杀了这老尼姑泄愤!

一击之后,心如神尼道心复涨,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含忿出手,里面的魔头打回去也还罢了,已经闯到外面的魔头与自己有缘,已经的度化的可以放去离开,尚未度化的也可暂时禁锢,待回到居罗岛再慢慢度化……

她这会又改变了主意,双手结印,用佛光形成屏障挡住两界连同的洞口,再将神识探入血河,凝成六团佛光,将六大派的人护住,强行拉出来。

佛光在洞口处形成一层光幕屏障,阻挡血水流入钵盂,里面的魔头像是挤在一起的鱼虫般,层层叠叠挤压堵塞在光幕后面。

心如神尼将心神探入血河,立即被群魔感应到,蜂蛹扑来,一则百万魔头的负面情绪巨大,千头万绪,无穷无尽,二则傅则阳这魔琴祭炼玄妙,内含魔道无上术法,二者夹击之下,虽然依旧不能跟心如神尼以重创,却能沾染她的心神。

心如神尼很快找到六大派的人,用佛光将他们罩住,然后急速飞往洞口。

在飞行的过程当中,她那金色的佛光迅速转红,很快便已经殷红如血。

许许多多的魔头使劲手段附着在佛光上面,想要被一起带走,让她也越来越吃力。

她和佛光里面被救助的人越讨厌外面的魔头,阻力就越大,速度也就越慢,而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恨外面的魔头,从而出手攻击外面的魔头,那些魔头被攻击以后,也越恨他们……如此双方恨意螺旋上升,恶性循环,等快要到洞口的时候,已经停住不走了。

心如神尼讶然地发现,自己使劲力量,都无法再拖动六团佛光移动半寸。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力有不逮的感觉的。

自从她当年成道以后,法力从来都是充足甚至溢出的,后来修佛以后,越发勇猛精进,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力感!

转念之间,嗔心又起:“魔头啊魔头,我本不想赶尽杀绝,昔日所发扫荡群魔的誓言随着我修佛多年,火气日减,已经淡了许多……如今你百般手段,用尽心数,无非是引我重拾前因,妄图让我在佛道上退心……你之手段,我皆尽知,如今索性就遂了你的心意,正好了了我昔日扫荡群魔之愿,日后再无牵挂!”

她说话间,合身化作一道金光,投入钵盂内的功德水中,顺着通道直投入血河之内。

正所谓火烧功德林,不过数念之间,她便把千年来在居罗岛辛苦修佛所得功德毁弃,彻底不管不顾,真个使出降魔手段,在血河之内兴风作浪,大开杀戒!

杀戒是佛门第一大戒,凡是不守杀戒的,佛门修为都不会太高。

她一旦破了杀戒,法力虽然未变,境界却直线下降,从佛门大德心如神尼,重新又恢复成了昔日让人人忌惮的辛如玉。

佛门一切以境界为先,境界到了,自然生出种种神通,境界越高,神通越大。

譬如她只一心修佛,破迷开悟,从不修炼任何法术,可一旦突破境界,便能自然生发佛光,遇到外魔侵害,无须任何法宝,只用佛光照去,无往不利,万邪不侵!

可她一旦退心,境界退转,先前所具有的种种神通便会重新失去。

杀戒一开,她发出来的佛光就远不如方才所使出来的玄妙,非但无法驱散群魔,反而被万魔蜂蛹裹住,向下沉入血河之中。

辛如玉大怒,她现在的佛门手段依然很厉害,但在这茫茫血河之中,万魔环伺之下,依然乏力,索性舍弃不用,改用道家手段,长啸一声,劈手拍出无数道金光符箓,闪电般打出一十二道,每一道都化作一千三百道轻尘天雷,一千三百道细尘天雷,一千三百道粗尘天雷,其雷细弱微尘,威能震碎四大,裂解五行!

血河之内,密布迷梦砂霾,继而同时炸开。

傅则阳正在全身与严媖姆相抗衡,这一下正要落指,募地琴弦自己跳动,七弦同颤,幅度之大,向上挑起两尺多高,向下狠狠抽在琴身上!

傅则阳从开始一门心思把心如老尼引入魔琴便做此准备,不再弹琴,双手掐诀,左右按住琴头和琴尾,输出法力将琴弦稳固,保护其不被震散。

辛如玉愤怒一击,真的血河震荡,里面坐镇源头的七大高手俱都七荤八素,如宝相夫人、岳韫、尚和阳、鸠盘婆都已七窍流血,几乎把三魂震散,七魄化烟。唯有尸毗老人法力浑厚,左右二使境界高深,尚能稳住。

如果不是傅则阳及时出手,再过数息之间,七根琴弦都要被震断!

傅则阳镇住魔琴首尾,辛如玉在里面疯狂出手,不需要他再出力,琴弦自然跳动,弹奏出狂躁无比的乐章。

他先前弹奏的秘魔神音总体来说属于人道,最能倾倒众生,蛊惑人心,但是对严媖姆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是严媖姆的太玄天章属于天道,更加厉害,两人看似斗了个平手,但长久下去,傅则阳必要想别的办法,不然只能坐以待毙。

严媖姆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底气十足,不骄不躁,始终立身于大道之中,以希声大音来抵御魔音,早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此时,突然魔琴变了音调,弹奏着从傅则阳变成了辛如玉!

若是辛如玉佛法境界未失,始终一心不乱,纤尘不染,以大乘菩萨无上愿力愿心进入魔琴,甘愿自蹈血海,救度众生,再跟严媖姆内外夹击,傅则阳必败无疑。

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地藏菩萨,她修佛以后也曾经发过大愿,但大愿必有大行支持,大行必有大智为基础,大智又要以大慈为依托,偏生辛如玉昔年纵横天下,最少的就是一颗慈悲心。

做不到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智慧便无法圆满,证不得无碍智。

智即有碍,行便有阻,虽能依法奉行,久之必滋无名。

无名即生,愿便难立,强立大愿,皆是空愿,善业变恶业,善果变恶果!

辛如玉并未到中原积修善功,与人接触,磨练心性,多年来在居罗岛闭关潜修,仅仅是把过去的恶性压制住了而已,如今恶业现前,终于全部爆发,不可收拾!

她大开杀戒,瞬息之间便将百万魔头秒杀大半,余下魔头钻入血水抱头鼠窜。

她便又要扯断血河,捣散血海,连续施法两次,血河都没有断,看出来是由于血河有源头之故,源头不绝,血河哪怕暂时断了,仍能立即接上,她便赶去源头处杀人。

七位光明使者急忙施法,拘得血河掀起滔天巨浪,接连不断砸向辛如玉,又强行逼迫里面的魔头杀过去。

这些被傅则阳以血神密法祭炼的魔头,近乎于血神子的存在,在这魔琴血海血河之内,不死不灭,虽然被辛如玉干掉,但只要意识还在,到了血海里面打个滚,立即又有了新的身体,百余万魔军,并未减少一个,被魔法强拘,再度张牙舞爪扑向敌人!



377 东海双凶

辛如玉在血河里面火力全开,她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是宇宙六怪,前面已经积攒了数百年的法力,后面修佛又有千年修为,合在一处,移山倒海,毁天灭地真的不只是说说,法力全是溢出倾泻,古琴之内,海裂天崩,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佛道两教最顶级法术的能量。

最后,竟然她的法力竟然从古琴内部向外扩散,黑红色的魔琴镀上了一层金黄!

傅则阳使劲全力,再加上里面的七位使者,才勉强维持魔琴稳固,把她困在里面。

这时严媖姆乘机加大太玄天章的输出,傅则阳左手按弦,右手拨扫,又开始弹奏。

他这次弹奏跟先前不同。

先前他是轻弹轻按,余韵绕梁,这回则琴弦乱跳,汹涌澎湃。

先前是他以自身功力弹奏诸天秘魔神音跟严媖姆抗衡,这次是辛如玉在演奏。

所谓诸天秘魔神音,一个“诸天”二字囊括了一切魔道之法,贪嗔痴慢,爱恨惊怖,除非达到大菩萨不垢不净的境界,都在诸天秘魔范畴之内。

辛如玉于佛法境界退心,受到魔法沾染,所释法力俱是由恨而生,正好落入傅则阳彀中,于诸天秘魔的框架之内,将辛如玉的法力倾泻导做魔音,再用此魔音跟严媖姆相抗。

辛如玉法力极高,比傅则阳还要超出一大截子,此时音调陡变,严媖姆遭遇到了压力瞬间增强了好几个量级!

严媖姆立即发觉了情况转变的关窍,但是她没有办法做出改变,辛如玉的法力实在太强了,变现出来的魔音一波一波,好似来自宇宙虚空中的能量冲击,浩瀚无边,无可匹敌。

更可怕的是,这回的魔音内,佛道魔三教掺杂,有佛教的梵音佛咒,有道教的天音仙乐,亦有魔教的密语魔音,时而单独出现,前后转折,时而三音齐发,和声同唱。

严媖姆被逼得疲于应对,稍有不逮,便要被魔音损伤仙体,想要另施手段,譬如将辛如玉重新导回正道,那是万万不能!

与此同时,辛如玉感受到了来自太玄天章的镇压,这是一种无抓无寻,沛然强大的能量,看似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却无处不在,无边无涯,让她惶恐不安。

她讨厌这种不能掌握局面的感觉,讨厌这种让她感到不安的对象,于是她更加发狂似滴不顾一切加**力输出。

辛如玉和严媖姆各自把吃奶得劲的都使出来,竭尽所能去攻击对方,傅则阳反而放松下来,这两个女人斗得越厉害,越不容易收手,达到的平衡越稳固,他不需要压制辛如玉,也不需要对抗严媖姆,只要将魔琴稳固,不被狂暴肆虐的法力震碎便是了,就连琴里面的七大光明使也都各自长出了口气,各自运功施法,恢复元气。

至于琴里面的其他生物,不管是六大派的修士,还是百万魔灵,几乎全部命丧在两大超级高手角力碾压之下,俱都人剑俱碎,身宝同消,元神落在血河之中,晃神之间,复又重生,获得了魔头身体,或多手多脚,或长鸟爪兽足,或得鱼身蟹钳,血流满身。

诸如那易静,她就成了个似蜥蜴般的怪物,长着十二支粗长的手臂,头上生着六只魔眼。她做白幽女的时候气性就狭小,嗔心又重,转世成为易静以后更加偏执,这回成了魔头以后彻底放飞自我,开始大杀特杀。

桓玉被易静亲手撕成碎片,桓玉肉身损毁以后,落入血河,亦化成怪物复生,重新劈波斩浪,来找易静,再次被发狂的易静撕碎,送进嘴里大吃大嚼。

六大派的人,只有极少数如三仙二老这般高手,方能仗着强横的实力存活下来,另有心性福缘俱佳,能抵抗魔法感染,又有一定实力的,如齐灵云、余英男这种,方能幸免,不过也是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之中载沉载浮。

魔琴之内,地覆天翻,魔琴外面,亦战况激烈。

第一批上山的六大派和五行旗被傅则阳收入琴中,很快,第二批敌人就来了。

这第二批敌人有如来伺机接应救援的如乙休、易周等人,亦有来浑水摸鱼的谷辰、都芒,正邪都有,各自为战。

光明教四大护教法王,排名第四的红莲法王在魔琴之内跟伽因死磕,其余三人都在外面,还有以石生为首的小辈们。

火灵神君和妻子在南山抵住乙休和韩仙子夫妇和易周一家妻妾,赤尸神君在西山对抗谷辰都芒两大妖尸,九烈神君在东山对战长白三老,很快又来了东海双凶。

东海双凶最初在北海得道,一名蓝敕令毛萧,一名黑手仙郎章狸。

两人无论什么法术都是二人同修,法宝飞剑也是两人合炼,在千余年前创下双身教,横行一时,被人称作北海双凶。

后来这俩人跑去东海兴风作浪,惹上了在东海修炼的峨眉三老,被长眉真人和极乐真人合力将他们打得一败涂地,斩去双足,成了残废,并用仙法封印在东海海底,教下徒众多被屠戮,只剩下一些法力高强又狡猾的逃得性命。

这千余年来,他们俩在北海底炼成更强大的法术和宝物,等长眉真人飞升以后,便要出来找李静虚报仇,只是先前法宝未成,强自忍耐,近一百多年来才重又复出,聚拢残党,重立教宗,复又得了东海双凶的称号。

上次玄翼在东海跟古神鸠恶战,后被双凶收去,算得光明顶这一场大劫,光明神教极有可能彻底覆没,他们正好来个鸠占鹊巢,继魔道“红莲时代”、“光明时代”以后,再开启第三段“双身时代”。

双凶坐在东海神木制成的双身辇上,带着百余名徒众,乘云驾雾从东海飞来。

距离光明顶尚有千余里,章狸便唤过玄翼,教他提前飞上光明顶大快朵颐。

玄翼上次含着一腔愤恨被双凶擒走,被顺势引上魔道,此时双目赤红,振翅起飞,周身裹着粘稠的黑色煞雾,破空飞起,好似一团乌云般星驰电掣,顷刻间到了光明顶上空,见着山上修士,不问正邪,不分敌我,直接一头扎下去捉人便吃。

却说这次为了抵抗光明神教,六大派将其定性为正邪之战,仙魔之战,十分戏剧性地,峨眉派跟五台派齐心协力寻找外援,齐漱溟派李元化、醉道人等到各处游说,颤鸣此次若不能胜,仙道将会迎来万年魔劫,并请他们竭尽全力,出手相助。同时,五台派的许飞娘也使尽浑身解数,四处拉人头,尽可能地将人拉上这次屠魔战车。

双方都找了好些散修,诸如云南滇池香兰渚宁一子,浙江诸暨五泄山柴伯恭,秦岭石仙王关临,天山鹰巢顶雪衣老人,恒山丁甲幢恒山三凶火法真人黄猛、三化真人卓远峰、屠神子吴讼,江苏崇明岛金线姥姥蒲妙妙……连长辈带门人,共三千多位修士。

齐漱溟让李元化告知他请的人,说这次由六大派带头,等杀穿五行旗,攻上光明顶以后,再请这些朋友们去壮大声势。

许飞娘告诉她请的人,说硬仗由六大派打,等光明顶破了,大家再上去共同分取光明神教则几百年来积聚的各种天才地宝。

这些人或惧怕劫数,或心存这样那样的顾虑,真个等到六大派攻上云层以后才陆续赶到,三千多位剑仙各自寻路,分别从四天门杀上去。

傅则阳魔琴之内,主要用七位高手镇压血河源头,兵力贵精不贵多,并没有把所有五行旗众都收入其中,尚有许多留在外面,这会剩余的旗众,在三位护教法王和教内众散人的带领下,继续抗击敌人。

东海双凶从东方来,九烈神君一家在云层上面跟长白三老大战,他妻子枭神娘和儿子黑丑俱被长白三老斩了,九烈神君释放出用来渡劫的超级核武九子母雷珠才堪堪抵住这三位天仙级别的高手。

九子母雷珠亦是属于核武法宝的范畴,一旦放出,向下将地壳炸穿,向上引太虚宇宙罡煞下降,两相混合,释放出毁天灭地的能量,方圆千里之内山崩地裂,生灵全灭,仙凡俱不能当!

这些年傅则阳传他另一种方法,将雷珠重练。

过去这雷珠一旦放出去便无法再控制,只能任由其爆炸,爆炸以后想收都收不回来,而且属于一次性的法宝。

傅则阳教他将雷珠炼成一件法宝,能够让其能量在可控情况下释放,尽量做到使用随心,又拿出大量资源,增加其威力。

如今此珠一母九子,相互联动,只要母珠在手,子珠非但能发能收,既是爆炸以后,还能再重新凝聚复活!

长白三老共同操纵的九宫仙塔威力无穷,竟然能够镇压此珠的威力,但只能镇压住九枚子珠,若是母珠爆炸,便要玉石俱焚,因此心存顾忌,不敢过分紧逼,三人打算以仙法直接将九烈神君擒住禁锢,或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令其形神俱灭,魂飞魄散,来不及完全发动雷珠,虽说雷珠动念即可成功,但刚发动时候他们可以用九宫仙塔强行镇压收回。

只是九烈神君随后亮出来一件宝物,让他们的这个希望成了空。

在从魏枫娘手上得到那只血莲萼以后,傅则阳教下已经集齐了所有先前上古魔教传下来的六枚血莲萼,他把它们分别授予左右二使跟四**王,四大护法每人一支!

九烈神君将血莲萼化作千叶莲花,层层盛开,将自己护住,长白三老使出许多仙法俱都毫无用处,相反九烈神君又能接住血莲萼放大自己的法术,助涨雷珠的威力。

四人在云层上面斗法,云中有千重魔网,无数魔障,下面的人看不见,后来者见山道上空空如也,死伤狼藉,以为六大派已经攻上去,欢天喜地沿着山路杀向四天门,他们争先恐后,就怕去晚了,光明神教的宝物被人家瓜分完毕。

光明神教的富庶,天下尽知,其占据了南北两极,各种天材地宝这些年源源不断运来中原,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仙草灵药,丹砂神铁,费尽心力游走八荒才能采集到的五行精英,天罡地煞,光明神教都用船拉,车载斗量,这些人早都眼红不已。

这些人有正有邪,很多相互之间还有仇怨,这会却都顾不上报仇,全都想尽办法往山上赶,六大派吃肉,他们至少得得些骨头啃,骨头没有也得喝口汤,哪怕只是一块骨头,一口热汤,都能让他们脱胎换骨,实力精进,甚至一个门派崛起兴旺!

玄翼下来时,正见着一群人往山上赶,因云层里有魔网封锁,魔障镇压,无法御剑直穿云层,大家都耗费真气贴着地面御剑飞行。

玄翼是天生的擅飞猛禽,不需要耗费法力就能飞得很高很远,此刻尚能低空飞掠,沿着陡峭的山势急上升,很快在人群中见着一个长得还算肥嫩的女修士,他骤然低头,纵身从人群上空飞掠而过,双爪将人擒住复有起飞。

那女子正是来自江苏崇明岛金线姥姥蒲妙妙,玄翼下来的太快,她虽然及时作出反应,放出十数条金线,料想不管什么仙禽神鸟也能被她擒捉制服,万没想到玄翼不比凡鸟,道行比她更深,单以法力论,也能做她的祖师爷了,那些金线缠到身上,根本奈何不了玄翼的铁翅,被顷刻崩断。

蒲妙妙被带着腾空飞起,吓得大声尖叫,慌忙间又放出大片的邪火来烧玄翼。

玄翼出自北海,当年傅则阳就怕他被火烧,特地教他玄溟真经,取大海癸水精英炼体,心念轻动,绒毛之下俱都能凝聚癸水精华所成漩涡,蒲妙妙的邪火虽然厉害,但是根本伤不了玄翼,被这大鸟张口先把脑袋咬掉吞下腹中,再把身子也一并吃了……

跟蒲妙妙来的那些人见了这一幕都吓得肝胆俱裂,眼见玄翼再次飞来,有几个百余年道行的纷纷大喝,招呼同伴,一起放出飞剑和法宝来杀妖鸟。

玄翼振翅一扇,霎时间飓风骤起,飞沙走石,日月惨淡,这些人的飞剑法宝全都东倒西歪,有很多直接掉在地上,玄翼一双神眼在昏黄的砂霾里面准确又找到一个看上去很好吃的青年道士,俯冲过去将人抓起来吞掉。

378 丑鸟VS蠢鸟

玄翼连吃了十几个人,余下修士所发飞剑法宝都伤不了他,大部分被他双翅震动所发罡风吹得七零八落,有个别强的欺到近前,被他爪抓喙啄,轻则灵光暗淡,重则四分五裂。

东海双凶见玄翼如此厉害,也十分高兴。

章狸说:“不枉了我们这些年耗费的心血,此鸟果真已经脱胎换骨。”

毛萧接口道:“不若就让他沿路生吞大嚼杀上去,每吃一人,他便增长三分功力,待到光明峰顶,让他去吃傅小儿。此鸟已经不惧水火风雷,傅小儿唯有使出血影神功方能杀他,咱们便再按计划行事。”

章狸连连点头:“正是!”

二人合力施法,口中咒语不停,周身泛起红光。

玄翼受二人魔法加持,一双神目立即变作赤红,体内魔火狂发,在此之前所吃下去的人神妖鬼魂魄聚在火中哭嚎叫骂,怨气澎湃,直冲泥丸,沾染元神。

他越发失却神智,长啸一声,振翅疾飞,一个俯冲,双翅怒扇飓风,张口奋力一吸,将各派修士共二十七人,连同他们的飞剑法宝一起吸入腹内,只余三人吓得抱头鼠窜,玄翼亦不肯放过,振翅追上,尽都吃下,然后再度长啸,直冲峰顶。

刚过云层,正遇上石生等人在跟敌人斗法,包括恒山三凶在内的百余名修士,打得正乱,这魔鸟不分敌我,冲杀过去,一概吞食。

石生见到他,知道是傅则阳昔日在天山最早收的仙禽,当年同游北海,也算是共患难了,虽然傅则阳没有亲口提过,但如初凤、二凤等人,俱都讲过这段故事,十分惋惜。

石生想将此鸟擒住,待会给傅则阳,便分出南明离火剑迎向玄翼。

玄翼被东海双凶以魔法祭炼九年,已经成了神魔一类,竟然不怕南明离火剑,先张口喷出一股极寒的水气,他的法力比石生高得多,最初修炼的就是玄溟真经,最擅长寒气攻击,这一口水气落下去,将南明离火剑表面上的火焰熄了三分之一。

石生急忙输入仙气,使仙剑上火焰重新明亮,玄翼早落爪下去将剑擒住。

这时恒山三凶乘势猛攻,石生手忙脚乱,在空中连连倒退,离南明离火剑越来越远。

忽然飞来一道乳白色的仙光,迎着恒山三凶中最厉害的三化真人卓远峰扑去。

卓远峰以为是什么法宝,见其光芒并不如何强烈,又不似剑光,便不十分在意,仍把主要力量用来去追打石生,只放出一件圈形法宝出去要把这道乳白色仙光套住。

哪知那道仙光竟然轻巧地从他的三化分光圈里钻射过来,轻轻一弹,便到了近前。

直到这时,卓远峰才看出对方是什么情况,惊恐地叫道:“血神经……”

仿佛普通人黑日见鬼,又似毫无防备之下被人用刀逼住脖颈。

卓远峰叫破了嗓音,再要施法抵御已经来不及了,拿到仙光迎面一扑,他用来护身的丁甲金丝幢毫无用处被透射进来,直扑入他的身体。

他的同伴们都在合力围攻石生,空中飞剑撞击,神雷爆炸,法宝对碰的声音交杂乱响,远处的人没听见他的急叫,只有近处三人疑惑地往这边看过来:“什么?”

此时的卓远峰已经换了芯子,伸手连点,射出乳白色的血影神光将三人化为清水,向石生喊道:“强敌顷刻便到,你何必节外生枝?那魔鸟自有他的去处,恩师给他留了活路,走不走全靠他自己选择,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说完将身子一晃,飞向其他敌人。

石生知道是芝仙助他,帮他去了一个强敌。

此刻金须奴、初凤等人也都在用血影神功杀人,但他们的血影神光太明显,金须奴的是红色的,敌人们上山之前就久闻血神经大名,红色的血影子是重点防御对象。初凤的是蓝色的,其实也很明显,除了最初几次偷袭,后面也被交口传告,小心蓝光。

唯独芝仙,他本相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模样,又眉眼清秀,天真可爱,看上去人畜无害,所修血影神光又是乳白色的,光芒又弱,长度也短,混在漫天乱飞的各色剑光宝气之中毫不显眼。而且人们印象当中,血影子肯定是红色的,蓝色的就够神奇的了,乳白色的简直是不敢相信,卓远峰就是这么着的道,等醒悟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石生也知道事态紧急,预感到形势不妙,不过他仍然有一股傲气,朗声喝道:“不管谁来,我也不惧!”双手结印,身子疾速升空,他那从尸毗老人处夺过来的十二白骨神魔环身飞绕,每个神魔都张牙舞爪,或是夺敌人飞剑,或是抓敌人法宝,敌人当中也有不少炼就神魔的,被他们抱住狂咬,环绕在主人身边跟着升空。

在向上飞的时候,石生将天木神针祭起,张口把一股鲜血喷在上面,催得三个圈子疯狂摇动,青红黄三色光气相互侵染交织,搅在一处,石生右手掐诀向前一指,那些光气里面便接连不断飞出一枚枚圈子,有贪心圈,有好胜圈,有傲慢圈,有狠心圈,有慈悲圈……

这些圈子好似被大风吹起的肥皂泡,蜂拥飞去,每个圈子投上一个人身上套住脑袋。

单独有个圈子将玄翼也给套住,勒住元神,向内收紧,石生在飞行途中,不断掐诀施法,催动南明离火剑从玄翼双爪之中挣脱出来,急速飞回,接连挡住三十多把各色飞剑的撞击,再用法术诅咒玄翼,要将他收伏。

东海双凶见状大吃一惊:“光明教下竟然有这等厉害的后起之辈!”

周围簇拥的双身教徒们纷纷鼓噪请战,得到命令,百余人纷纷呼啸着施法飞去,章狸和毛萧也同时施展魔法,要把石生擒去,炼成神魔童子。

正在空中跟敌人鏖战的石生忽然被一团魔云裹住,那魔云好似一座小山。

石生眼前一红,立即陷入滚滚血雾之中,霎时间不辨东西南北,连上下的感觉也都消失,红雾之中有数不清奇形怪状的神魔蜂拥而来,先前跟他斗法的那些修士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嚎,接二连三地传过来。

石生觉出敌人魔法厉害,正要身剑合一做搏命一击,耳边又想起芝仙的声音:“强敌转眼即至,一切按照师父和前辈们的吩咐行事,不可莽撞!”

石生猛然惊醒,自己竟然受了敌人魔法暗制,要把最后的手段拿出来跟敌人拼命,若真那样的话,哪怕拼退了东海双凶,今日也难逃身陨之厄,急忙凌空盘坐,将南明离火剑收回来护身,十二神魔护持左右,如同护法天神般,那根天木神针在身前立定,上面三个圈子旋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所发光润却更加凝练。

他凝神定志,神识岿然不动,内魔不生,则外魔难入,一时神清气宁。

东海双凶惊讶愈甚:“此子真个了得!”

章狸说:“魔法一时不能建功,不若让枭神去试一下,即便不能把他凭空吞了,若能将那青帝之子的天木神针拿来,再以魔功攻伐,此子必然无法支撑。”

他便发信号让玄翼从空中飞去抓石生,玄翼受魔法影响元神,虽是魔神,更类傀儡,立即长啸一声,振翅俯冲,往魔云中去拿石生。

这时候忽然山巅传来一声鸠鸣,与寻常鸠鸟不同,其音高高在上,极具傲气,仿佛把天下苍生尽皆蔑视,尤其对于同为鸟类的玄翼多了三分挑衅。

玄翼听见古神鸠的声音,元神剧烈震荡,顿时把昔年的旧恨全部勾了起来。

他对古神鸠的恨意已经深深地刻在灵魂的最深处,从最初在北海听说傅则阳身边有了这么个怪鸟以后,跟着五个孩子被他欺负,傅则阳处置不公,偏向这丑鸠,最终二鸟大战于渤海之中,几乎拼了个两败俱伤。

一桩桩,一件件,玄翼觉得所有源头都是这丑鸠,日思夜想,无时无刻,都恨不能把这丑鸠撕成碎片,把他身上的臭肉一块一块吞入腹中……

这次上光明顶,他就憋着强大的怒火来的,他绝不是想要对付光明教,更从没想过要吃掉傅则阳,他只想吃掉这丑鸠,或者让傅则阳说句公道话。

东海双凶将他炼做神魔,其魔种就是用他对古神鸠的这股深入骨髓的恨意炼成,此刻仇鸟闻声,分外眼红,东海双凶的魔法制他不住,他长啸一声,直往鸠鸣传来之处飞去。

东海双凶见他突然改了方向,急忙施法拘他,玄翼发起狠来,哪里是寻常魔法能够禁制得住,任凭他们如何诅咒,玄翼忍耐着来自元神和身体上的痛苦,急追古神鸠不舍。

古神鸠见到他来,并不跟他决战,而是调头往山顶上飞去,玄翼连续振动翅膀,长啸大骂:“丑鸠!你莫要逃跑,咱们大战八百汇合!”

古神鸠速度丝毫不减,周身裹着五行真气,全身模糊,时隐时现,若非玄翼生就神眼,转瞬就会跟丢。

他飞得就不似玄翼那样急躁,因能驾驭五行,飞起来潇洒肆意,逍遥游于天地之间:“你这丑鸟,也配说我?就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若非主人要再给你一条生路,让我不要伤你,我早把你撕成十万八千块,扔到北山去养蛆了!焉能容你活到现在?”

玄翼气得火焰从眼睛里喷出来,东海双凶一再施法隔空诅咒,血红色的魔焰从他羽毛的缝隙里面喷涌出来,让他痛苦万分,他依然不管不顾:“丑鸠休要斗口,你别跑,上次胜负未分,咱俩再打一架,决个生死!”

古神鸠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都说了你不配!你长得太丑了……看你变成人的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我因这副上古身架,骨硬血稠,不好锻炼,直到前些年终于得主人相助,将其炼化,也获得人身,那才叫英俊潇洒,风流不羁,主人劝我少开杀戒,我因昔年贪嘴又遭了不少罪,从获得人身那一刻起,我便暗暗立誓,绝不再跟相貌丑陋的人类妖类动手,即使动手也绝不再吃……似你这般丑鬼,看上一眼就自己羞杀了,到那时又是我的罪过……”

玄翼怒火越来越旺,他只当古神鸠忌惮他,不敢动手,便不再说话,只闷头哭追。

二鸟飞行都极为神速,玄翼更擅长途赶路,动辄北极飞往南极的那种,古神鸠更擅长短途冲刺,数千里之内,振翅便至。

说这些话的功夫,二鸟已经冲破层层魔网,穿透重重魔障,来都光明顶之巅。

到了这里,云层都在脚下,只剩下万顷光明普照云海。

就在云海之中,矗立着一尊天神,身高百丈,遍体生光,生有六条手臂,分别拿着引魔灯、九阳镜、两极令、天光壶、都天印、量天尺六件神器。

身后一圈神光,里面站着八十八尊光明天神。

古神鸠直往天神身上飞去:“你让我把这蠢鸟引来,我已经做到了。”落在天神脚下,化作一个黑衣少年,满脸高傲地回身看了一眼随后飞来的玄翼,“我看你就不要亲自动手了,还是让我代劳,把他做个红烧鸡……”

“不许胡说!”天神自然便是傅则阳了,面对迎面飞来的玄翼,他拿着引魔灯的那条手臂伸过去,迎着玄翼轻轻一晃,玄翼便被摄住元神,随着他的灯飞到近前,直往灯火里面扑去,便似飞蛾扑火一般。

这时候,灯盏上放出层层金色光润,化生一重强大的吸力,强行吸摄玄翼的身子,使他不得不落在灯沿上面。

玄翼双爪抓住琉璃灯沿,双眼紧紧盯着跳跃的火焰。

那神焰在他瞳孔里跳着跳着,突然“啪”地一下,暴起个大大的“灯花”。

玄翼如被电击身子一颤,双目中的赤红已经消失不见,元神上的魔法禁制也被解除。

他仰头看着傅则阳,怔了片刻,忽然转身,扑扇翅膀离开引魔灯想要飞走。

他振翅之间,穿云过海,瞬息间也不知飞出多少里,募地被一根量天尺从头上敲下来,正中他的脊背,把他打得一路盘旋向下坠落,好在他实力不俗,及时稳住势头,重新飞起,却仍然在傅则阳面前。

“你还要往哪走?”傅则阳问。

玄翼盘旋升空,飞到傅则阳平时的高度,大声说:“要我留下也可以,只是我不愿意看到下面那只丑鸟……还有,我现在已经养成了好吃人妖的毛病,每日都要吃十万个男人,十万个女人,十万个小孩,你须得供我……”

“哪有那么多废话!”傅则阳又把量天尺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把他打得向下跌落,“你要吃人,我送你去个地方,尽随你吃个够!”

379 买路钱

玄翼挨了一记量天尺,恰似从九天之上跌入地狱。

周围景物急速变化,四面八方,血浪如山,一片猩红。

空间在扭曲变形,血海在涌动破散。

在不断此起彼伏的海面上,浮现出一朵朵的红莲法座,每个发作上都端坐着一个年轻僧人,手上分别结着不同的法印,双目低垂,沉声梵唱。

万朵红莲之中,簇拥着一丛五色莲,外围的个个大如车轮,或红或绿,或白或黑,越往中央越大,层层叠叠,堆砌如山。

最中央一朵最大的彩色莲,高达数十丈,千叶摇摆,光焰四射。

莲瓣里面有一蒲团,幻波池圣姑伽因便端坐其上,虽是比丘尼妆扮,却蓄有长发,容颜仿佛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昔年红莲神君追求过陈紫芹,陈紫芹那时候行事风格亦正亦邪,凡事随心随性,心狠手辣,脾气又十分古怪,因此才混得个九天魔女的绰号。

她自视极高,在遇到长眉真人之前,觉得天下男人,并无一个能够配的上她,红莲神君那时候是魔教中的长老,亦在被她鄙视之列,自然不许,红莲神君数次纠缠,两人恶斗了许多次,胜负未分,陈紫芹却自行气到,发誓要习练更加高深的降魔**,不知要干掉红莲老魔,还要杀灭一切招惹自己的魔头……

为了对付红莲神君,要知己知彼,她不惜亲自去修习魔道**,寻找敌人的破绽,她在幻波池向天魔起誓,诅咒一切进入幻波池的男人用的就是魔道的手段。

他们两个纠葛千年,终须有个了结。

红莲神君设法使红莲铺满血河,来个分神千万,密布虚空。

伽因则用大五行莲化劫之法相抗衡,昔年绝尊者曾经留下来二十三件法物,个个都是佛门至宝,具有无上未能,她于玄门五行法术之内,以娑罗蒲团隔绝时空,再用金刚灵石钉住轮回,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把这些年炼制的千余件法宝除去赠送给峨眉派小辈的,全都拿出来,挨个向红莲神君猛攻。

亏得红莲神君有血莲萼,不然绝抵挡不住她如此多的厉害宝物。

其时辛如玉大发凶威,发力猛攻,跟外面的严姆对上,天魔琴内翻天覆地,六大派内道行稍差的人早都被震死,元神连同肉身一起融入血海之中,各自在掌门的带领之下,苦苦支撑,唯有伽因和红莲这里尚能镇得住局面,六大派的很多人都往这里聚集。

唯独峨眉派没有这样做,青城派朱梅和师弟姜庶,以及长老石道人、天残子合力以异宝护住门人,在血海之中载沉载浮,请追云叟白谷逸去联系齐漱溟,询问为他们不一起往圣姑所在之地移动。

其实三线二老的道行法力也都极高,如玄真子、苦行头陀等,道行都不在圣姑之下,只是他们手上没有圣姑那么逆天的法宝。

白谷逸劈波斩浪,以无相仙遁来到峨眉派这里。

峨嵋派的人都站在一座小山顶上,那山峰如同一块整玉雕琢,青翠无比,上面有仙树异卉,亦有凉亭桌椅,此即昔年艾真子所遗留用来制约紫青双剑的凝翠峰,峰上有两仪微尘阵,玄真子和苦行头陀一执掌凝翠峰,一主持两仪阵,比青城派那边轻松多了。

齐漱溟跟荀兰因在亭子里,正带人在设法推算天机。

白谷逸破开重重血瘴魔影,飞到两仪旗门之外,玄真子打开生门放他进来。

听了他的疑问,齐漱溟语气凝重地说道:“圣姑那里是死地,绝不可去!”

白谷逸吃了一惊:“这是为何?齐道友可看出什么来了?”

齐漱溟点头说:“心如神尼中了魔头暗算,反被利用,六大派弟子折损大半,这次围攻光明顶已经是一败涂地,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魔琴之中,唯有想办法冲出去方是正途,而非再集中力量跟敌人决一死战。”

白谷逸身在血海之中,未能遍观全局,只略知大概,便问:“神尼现在如何了?”

苦行头陀在旁边接口道:“神尼千年来虽习菩萨道,却并未有积修善功,波罗蜜资粮欠缺,终于遭了魔头的暗算,虽然有通天彻地的法力,非但不能用来降魔,反而为魔头所用,去对付姆前辈……唉,此战虽然尚有两个小小的转机,但敌人狡猾,善于前知,必然不能扭转战局。事到如今,唯有带弟子出去,保存实力,待气运消长,世道反复以后,别作良图。”

白谷逸听完吃惊之余,心里凉了半截:“那依几位道友之意,该当如何?”

齐漱溟手上青光一闪,多了个翠玉莲蓬,青翠欲滴,仿佛刚刚折下来的。

“此时魔教圣物翠玉莲蓬,跟那六个血莲萼是一套,是一切魔法的克星,连血神经亦受它克制。昔年石神宫主被佛门疯和尚算计,棋差一招,将血神经上册被先师毁了,下册亦被夺在手里,堪堪毁去,为了救他那入了魔的女儿,不得已将此宝赠予先师,言明日后谁要用血神经做恶,便可用此莲蓬去克杀。当年恩师飞升之前,将此宝留给我执掌,说将来若是有人仗着血神经做恶,致使众生涂炭,便用此宝对付魔头。相反,若是修炼血神经之人非但不滥杀无辜,反而多行积修,身具功德,那此宝便克制不了对方,反而会让峨眉派乃至整个玄门都有倾颓的危险,可用此宝换取玄门一线生机。”

白谷逸听完沉默下来,峨眉派众人也都脸色难看,谁都不说话。

片刻之后,白谷逸问:“峨眉派是否已经定下此意?”

峨眉派诸位长老都把目光看向齐漱溟。

齐漱溟看着翠玉莲蓬,艰难地点头。

白谷逸说:“那好,我这就回去告知朱道友他们。”

齐漱溟说:“道友遁法玄奇,我们这里要想办法跟光明教主谈判,还请道友去通知其他几家,若是认同我们的,可以来此处相会。”

白谷逸点头应承,离开凝翠峰赶回来见朱梅。

先前白谷逸离开时,朱梅就让青城派停驻原地,不再往圣姑伽因方向移动,听白谷逸把齐漱溟的意思说完,只迟疑了数秒钟便点头答应,下令青城派往峨眉派那边移动。

白谷逸又去通知天山派、昆仑派等人。

昆仑派的天池上人听完立刻便急了:“齐道友是要将那莲蓬给老魔充作买路钱吗?”

白谷逸叹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知非禅师说:“心如神尼千余年来所积攒的恶业现前,入魔已深,光明教主接下来势必要用魔法来对付咱们。似你我这等玄门正宗自然不怕,但门人们如何经受得住?说句不好听的,五台、华山他们恐怕亦难禁受,若都着魔,被魔头控制与我们自相残杀,到了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钟先生的得意弟子霍人玉说:“听闻石神宫主给长眉真人的那翠玉莲蓬乃是一切魔法的克星,若是就此给了那魔头,日后如何能制?”

“就算不给,齐道友拿着那莲蓬又能如何?事到如今,魔道大势已成,绝非几件法宝能够扭转乾坤。”钟先生亦叹息道:“从我们被卷入血河,禁在魔琴之中那一刻起,咱们便已经输了,败局已定,未来非但咱们飞升不得,你们也是一样,万古如长夜,玄释齐暗淡!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正如这几位所言,其他几派已经被魔法沾染,许多人丧失理智了。

傅则阳率领五行旗炼制的这一片血湖,七条血河其威力并不在明面上,如那血浪如何高大,如那漩涡如何强劲……跟佛道两教的决定法宝相比,其威力不占优势,洪都三仙用九宫宝塔就能轻松镇压住一道血河,峨眉派用凝翠峰亦能轻松镇压一道,如东海三仙同时出手,配合两仪微尘阵甚至连血湖也能镇住。

魔法的厉害,在于不着痕迹,让人不知不觉间身受其害。

群仙无论用什么飞剑、法宝,或者各种厉害的法术去击碎血浪,打散血云,将血中魔头绞成粉碎,看似占据上风,实则每次都被魔法沾染,一次只有分毫,却能积少成多。

就像有人骂你,第一次不当回事,第二次还不当回事……被骂一万次,终会爆发。

辛如玉没能抵挡得住,圣姑伽因也同样地挡不住,前者千年修佛,法力无边,后者带着一堆绝尊者留下来的佛门至宝,砍成灭魔利器,却都不能豁免。

辛如玉在血海里面越打戾气越重,越闹入魔越深,圣姑也是一样,只是两人都自以为得意,始终不能察觉醒悟。

其余人等,道行不如二人,只有峨眉、青城两派,本身所修功法便是玄门正宗,着重性命双修,对于心性上的修持与法力并重,门下弟子俱是千挑万选,动辄数世累修,入门以后,教规严格不说,功夫修炼到一定程度,又要下山积修外功,虽然繁琐,却按部就班,不易入魔,三仙二老俱是得道高人,非但自己能够避免,还有余力保护后辈。

昆仑派有道行浅薄的入魔,但知非禅师、钟先生等几位高手坐镇,亦能护持。

剩下三派就不行了,尤其以毒龙尊者和他带来的西方魔教最惨。

西方魔教专门修炼魔法,跟魔头长久为伴,早被浸染,这回外魔相勾,内魔立起。

先是教下弟子入魔,毒龙尊者设法禁锢镇压,却越来越怒,恨傅老魔手段卑鄙,恨师父叱利老佛所传功法不能有效灭魔,恨其他各派盟军不来相助……等白谷逸赶到跟他说了齐漱溟的意思,毒龙尊者彻底爆发了。

“这次你们道门跟光明教殊死相拼,争夺气运,本不干我的事,甚至我教下跟你们多有龌龊,碍于我师弟史南溪和华山派烈火祖师的情面,我不惜伤亡带弟子来助拳,如今我门下伤亡极大,你们却保存实力,现在还要跟敌人狗和,简直无耻至极!”

他越说越恨,越说越气,发起怒来,须发皆张。

白谷逸看他入魔以深,不愿在他身上多费功夫,毒龙尊者法力极高,若在外面公平斗法,他豁出气力,尚能分出胜败,将其镇伏,唤回理智,如今在这滚滚血海之中,万魔环伺之下,他就是想那么做也有心无力。

横竖话已经带到,白谷逸抢在毒龙尊者出手之前便将身子一晃,使无相仙遁隐形离开:“我再去告知天山派……如何作为,请道友自决!”

西方魔教如是,华山派亦如是,白谷逸赶到时候,华山派上下已经全体入魔,烈火祖师大声咆哮,如同雷霆霹雳:“我们跟峨眉青城本有愁怨,他们瞧不起我们,我们何必要跟着捧他们的臭脚?伽因小娘皮亦不是好东西,众弟子随我先杀斩了这老尼……”

烈火祖师带头,驾驭烈火雷音剑,史南溪在他身旁,后面跟着许多弟子,或持都天烈火旗,或捻诸天火佛珠,或托烈焰葫芦,或捧烈火魔钟,好似数十道烈焰流星,头顶黑穹,下衬血海,往圣姑所在之处杀去!

天山派一发禅师和广明师太尚还清醒,余下僧尼皆入魔道,北天山铁堡九位地仙中,只有掌门李琦和二位夫人尚能持住,其余的也都在入魔的边缘,至于其他弟子更不济事。

入魔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放出飞剑法宝猛攻身边的兄弟道友,同门长辈,天山派霎时间乱成一团,原本簇拥在一起的队伍也瞬间解体。

玄翼在空中看见这般乱局,心里犹豫,不知道是该吞杀入魔的,还是吞杀未入魔的。

方才傅则阳打了他两尺,让他很没面子,尤其都被古神鸠那丑鸟看在眼里。

他正想要吞杀几个入魔的,耳边忽然想起傅则阳的声音:“若再胡闹,我就把你用泥巴裹上,烤了给古神鸠吃掉……速速去商弦五徽处,从齐漱溟手上把翠玉莲蓬取来,不得有误!”

玄翼听完气得浑身羽毛都要炸起来!

你要吃我也就罢了,偏偏又不吃,而是要给古神鸠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长啸一声,没有飞去寻峨眉派,反而向下俯冲,投向圣姑的怀抱。

380 翠玉莲蓬

圣姑伽音跟红莲神君此刻正拼到白热化阶段。

红莲神君使得万顷红莲,浮海盛开,又分神无数,在每朵红莲上现出一尊法身。

这些法身有的是年轻书生,有的是中年文士,有的是练武的侠客,有的是持剑的道士。他们或是哭诉,或是欢笑,或是讽刺,或是叫骂,或是低声哀求,或是谄媚逢迎……囊括世间百态,每种妆扮,每句声音,都是他过去世跟圣姑的点点滴滴。

面对这类万魔诛心的魔法,圣姑用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她也分神无数,就在自己座下的莲台和周围的彩色莲花上面。

每片花瓣上都有一尊圣姑法身,全都一个模样,盘膝跏趺,周身金光,宝相庄严。

她也在说话,不过都是在念佛门密咒。

无数个圣姑法身,齐声梵唱,以此佛门,对抗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魔音。

二人法力不相上下,各类神通亦难分轩轾。

相比较来说,红莲神君手上只有一个血莲萼,圣姑却有绝尊者所留降魔至宝。

两人对拼,该当是圣姑胜过红莲神君才对。

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是这样的,圣姑压着红莲神君打,红莲神君一直采取守势,几乎是节节败退,但始终坚持屹立不倒,在战斗的途中,再寻找机会,以魔法勾动圣姑的心意,以破她的定慧。

鏖战多时,圣姑果然生了嗔恚急躁之心,将枯坐死关两甲子修来的佛门定慧功德逐渐失去,这时候,局势已经颠倒过来,红莲神君占据攻势,把她围在当中,不断以魔法沾染撼动她的道心,她却只能拼命守住最后的一块阵地,虽然佛光依然灿烂,但却再无先前那般普照四方,度化万灵的浩然大气。

玄翼扑下来的时候,正是伽因穷于应对之际。

她知道自己不能生气,这会不该想别的,应该要一心不乱,定中生慧……

但是真的做不到,她就忍不住要生气,体内古荡着一股恨不能蹦起来去把红莲神君用手撕碎的冲动,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站在莲台上大声咒骂……

她已经忍了好久,已经快要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在她的左手方,有一道道华山派、天山派的人像流星一样杀过来。

在她的右方,有玄翼凌空飞来,投怀送抱。

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看似六大派齐聚光明顶围攻魔教,到了这里却被魔头控制反过来攻击自己人!要你们有什么用?连扁毛畜生也来欺我!”

她怒喝着将绝尊者所遗最厉害的金刚灵石祭起来。

这金刚灵石本是用来打坐用的,人坐在上面,能够不动不摇,金刚不坏,万邪不侵,上面再配上娑罗蒲团衍化华严胎藏更加妙用无穷。

五色莲花骤然大放光明,喷涌出大片彩色光雨,许多莲瓣上端坐着的圣姑法身纷纷腾空飞起,每个圣姑头顶都悬着一枚金刚灵石,对着闯过来的人硬头砸去!

“华山派和五台派本来就是邪魔外道,我耻与其为伍,早欲杀之!”

华山派和西方魔教的人入魔最早,飞来的最快,在天山派前面,才到这里便遭遇到圣姑的迎头痛击,金刚灵石砸下,这些人或发飞剑,或用法宝,然而却是毫无用处,俱被金刚灵石连人带剑以及法宝全部打成粉碎!

圣姑瞬间打杀数十人,血海之上巨浪涌起,吹来阵阵腥风。

就在暗红色的天海之间,影影幢幢出现了许多魔鬼,方才被杀死的人,魂魄蘸到血水,立即重新化生新的身体,俱都成了奇形怪状的魔物。

他们嘶嚎着,怒吼着,再度往圣姑扑过来!

这次魔怪数量极多,圣姑冷笑咒骂,一面以法身发动金刚灵石,一面施法大片的先后天大五行绝灭光针,彩色光针狂喷乱射,将欺到近处的魔头刺成碎片。

却说玄翼,与那些普通修士不同,不但道行要高出许多,更有一双神眼,圣姑杀心一起,便失了佛门最高层次的神通,被玄翼看穿幻化,在她那么多化身所用金刚灵石中找到了真正的本体。他振翅飞去,奋力疾驰,比剑仙的飞剑更快,圣姑一个法身拿着假的金刚灵石来砸他,被他喷出在北极炼就的一百零八颗极寒内丹,连珠炮似滴轰击过去,内丹一枚接一枚粉碎,圣姑的法身也被击散,瞬间飞到真正的金刚灵石上空,又是一连串的内丹大爆炸。

极寒的冻气肆意弥漫,方圆百里之内的血河都被冻住,圣姑的五色佛莲跟红莲尊者的红莲都被震碎了一大片,空中飘满暗红色的冰晶雾霾。

玄翼乘隙将圣姑的一个法身抓破,将那金刚灵石的本体擒住,然后急速盘旋而上。

圣姑没有把这鸟放在眼里,主要精力都用来对抗另一边的魔血浪潮以及里面躲藏的许多神魔,尤其她刚刚出手杀了数十人,理智上知道自己开了杀戒,于未来修行路上十分有碍,另一面也破罐子破摔……纠结分神之下,竟然被玄翼一击得手!

“孽畜!”圣姑怒吼,伸出一只五光十色的大手,疾速升空来抓玄翼。

玄翼骇得要死,拼命扑扇翅膀升空,怎奈五色巨手速度更快,顷刻间便追到他的身下,五根彩色手指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眼看玄翼就要被擒住,忽然空中一声鸠鸣,古神鸠突然现身,张口喷出一颗绿莹莹的珠子,那是当年得自绿袍老祖,他用来寄托第二元神的玄牝珠!

玄牝珠让开玄翼,击在金光大手的掌心,那手被轰然击碎,好像似打破了的琉璃,分解成亿万枚五色光针,正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五行绝灭光针。

无数光针全部把针尖指向玄翼,就要攒射过来,古神鸠又是一声名叫,玄牝珠上震荡出一股强烈的绿色波动,荡漾开来,那些光针全部被震成粉碎,继而散成漫天彩色光氛。

玄翼越过古神鸠,想要去寻找傅则阳,但见天空中一片黑红,无穷无尽,无处寻去。

他也乖觉,掉头顺着血河一路往源头飞去。

忽然耳边响起傅则阳的声音:“那金刚灵石既是你得了,便赐予你,日后我再传你祭炼法门,教你如何应用,免得古神鸠有玄牝珠,你又觉得低他一头,我偏心于他。”

玄翼听傅则阳这样说,心里舒服起来,低头把金刚灵石含住,咕咚一声吞入腹中。

傅则阳又说:“你再去替我取一样东西,然后到血海中心来找我。”

玄翼眼中闪现出一座青翠如玉的神峰顶上,站着许多道人。

傅则阳告诉他:“齐漱溟欲用翠玉莲蓬赚我,做垂死一击,那莲蓬于我至关重要,非得到不可,他也正好知道这点,待会我假装受骗被他制住,你可乘隙将翠玉莲蓬取了。”

玄翼自然无不答应,欢快地振翅疾飞,越过重重血浪波涛,前方见着旗门。

十二座高耸如云的旗门围城一个圆圈,中央簇拥着如玉青峰,正是方才傅则阳让他看到的景象,此刻十二座旗门光焰明灭,不断开合。

在旗门上空,有一个巨大的圆环,好似两条黑龙首尾相接,不断旋转,里面空间扭曲,黑乎乎的一团,竟似另行开辟出一个世界,无穷无尽。

此宝正是傅则阳的太虚仙环,其最初用两枚诸天星辰秘魔神梭和寒光道人的吸星球炼成,秘魔神梭能够毁天灭地,只要引爆一枚,就能将光明顶炸成飞灰,周围方圆数千里之内皆成禁圈死域,而吸星球是宇宙元磁核心神铁,能够吸摄万物,不似普通元磁真炁只能吸摄五金之物,此宝不论五金八石,气体固体,全能吸摄。

傅则阳将其融而为一,结成太虚仙环,这些年常在光明顶最高处,以此宝吸摄诸天宇宙中的太虚煞火,其威力比原先增强了何止十倍,又增添了许多妙用。

此刻太虚仙环悬浮在两仪微尘阵上方,生出极大吸力,本来被旗门镇压的血水如被月亮摄起的潮汐一般不断上涨,几乎将旗门包没,更有拔山汲海的力道将旗门和凝翠峰一并向上拉扯,若非峨眉、青城、昆仑、天山四派逃到这里的高手汇集一处,合力对抗,早就连人带峰全被吸入环中去了。

“齐漱溟!你要用翠玉莲蓬换一条活路,我答应你。”傅则阳的声音在天海之间回荡,“速速将翠玉莲蓬交出来,我放你们离开!”

齐漱溟的声音从旗门里面传出来:“此宝本非敝派之物,昔年石神宫主将此物交到先是手上,虽有能够克制血神经之语,但敝派并无人能够祭炼使用,因此还请傅教主屈尊大驾,到我凝翠峰上来亲取。”

“你们这点伎俩,只好拿去哄小孩子,不过我也不惧!”言毕,十二个旗门外面忽然凭空闪现金光,各有一个傅则阳在金光之中出现,俱都脚踏祥云,头悬金灯,周身光华护体,迈步走进旗门。

两仪微尘阵并没有发动,任由十二个傅则阳穿过旗门,飞到凝翠峰上,合二为一,成为一人,随即被齐漱溟邀请进入山间凉亭上小坐。

此时厅中,有齐漱溟、荀兰因、玄真子、白谷逸、朱梅、姜庶、玄真子、知非禅师、钟先生,天山派李琦夫妇,俱是仙道中的能手,随便拿出一个来,也是一派宗师。

傅则阳傲然就坐,向齐漱溟伸手:“拿来吧,你们留着也没有用。”

齐漱溟说:“傅教主何必心急?教主既然敢只身到这里来,除了以高人胆大以外,想必也清楚我们的打算,是不惧这翠玉莲蓬的克制了。”

傅则阳笑道:“并非不惧此物,而是本座并未把这凝翠峰和两仪微尘阵放在眼里。”

这话让峨嵋派的人不爱听,凝翠峰亦是绝世奇珍,能够镇压气运的宇宙至宝,昔年紫青双剑那样厉害,凝翠峰亦能轻松镇压。

而两仪微尘阵更是仙道第一法阵,能够在两仪微尘之中衍化万顷洪荒,再厉害的邪魔被困入阵中,也只能任人鱼肉。

荀兰因说:“傅教主何必撑口舌之快呢?你若真对敝派镇教至宝有敬畏之心,何必在进门之前,先在上方祭出太虚仙环呢?”

傅则阳正色说:“那宝贝另有用处,是用来隔绝你们后路了,有此宝在,你们便一个都走不了。”他左右望了望,“你们这两仪微尘阵确实有些神妙之处,但可惜缺东少西,阵图不全,外面又被我的血河隔断跟天地元气的联系。如果是峨眉山上用太清神符做阵眼的那座我还忌惮三分,现在这个,真的没什么可让我担心的。可惜,你们要用那乾坤一气太清神符防备趁火打劫的轩辕法王跟哈哈老祖,以免被端了老巢,哪怕佛门的人答应帮你们看家,你们也都还不能放心。”

天山派掌门李琦说:“傅教主何必说这些呢?你神通广大,修炼血神经道行更胜昔年的邓隐,这普天之下都知道的,这翠玉莲蓬都传说能够克制血神经,我道浅眼拙,竟无法想象那翠玉莲蓬如何能够克制血神经,不知傅教主能否开示一二呢?”

傅则阳笑道,跟齐漱溟说:“你把莲蓬拿来,我让你们看看他是如何克制我的。”

齐漱溟终于从袖子里把莲蓬取出来:“教主当真能演示一二?”

“自然!”傅则阳把这两个字说完,身子立即化作一道金光人影,直向齐漱溟扑去。

齐漱溟身子急速后退,双手掐诀,指间迸射出一道青气注入莲蓬,那莲蓬对准傅则阳,从莲孔里面喷射出一片青光。

傅则阳不敢被青光喷着,人在半途,骤然把身子一晃,重新分成十二道金色人影,每道人影对准一个目标扑去。

群仙急忙各显神通,或用法术,或使法宝,进行抵挡。

然而,傅则阳的人影还没有扑到他们面前,便被莲孔里面喷出来的青气裹住,那青气似乎十分强大,傅则阳的血神法身在里面挣扎不开。

他说:“诸位这回可看清楚,这宝贝是如何克制血神经的吗?”

李琦大声说:“着实让我等大开眼界!齐道友还不动手!”

齐漱溟张口喷出一道仙气,咬破指间,凌空划出长眉真人单独留给他的帝府天篆兜率真敕,画完一道符篆,便自动飞去打在翠玉莲蓬上面,一道接一道,共是十二道,全部渗入莲蓬之中,那莲蓬如被打了鸡血,十二股青气牢牢裹住傅则阳分化出来的血神法身,强行拉扯收回莲蓬之内!

381 渡尽群魔

那帝府天篆兜率真敕是太清秘传,长眉真人留给齐漱溟,藏于峨眉山的两仪微尘阵中,未来齐漱溟再将其留给李英琼,只有峨眉派的掌教才能参悟修炼的无上仙法。

十二道符箓打完,傅则阳的十二道身影全被收入翠玉莲蓬中。

莲蓬下落,齐漱溟将其接入手中。

“那魔头已经被齐道友收服了?”青城派伏魔真人姜庶问。

大家都不敢确定,目光齐刷刷地望着齐漱溟擎着的莲蓬。

齐漱溟却仰头往向天空中,被十二座旗门幻彩托住的黑色漩涡。

白谷逸皱眉道:“按理说齐道友是成功将那位光明教主收入莲蓬里面了,只是这情形却不对,那太虚仙环还在那里。”

齐漱溟神色凝重道:“我以为,魔头伏诛,他那魔道至凶之器要么飞走,被有缘人收去,要么当场爆炸,将这魔琴,以及光明顶和大半个中州大陆全部炸成废墟。却不想,那漩涡竟然还在那里,这可奇了。”

众人全都仰面凝神仔细观察那黑色漩涡,越看越是深不可测,仿佛陷入无尽的无明之中,要把自己的元神给强行吸走,使得不自觉地惊出一身冷汗。

玄真子说:“我观那漩涡颇有些蹊跷,非得出去看一眼方罢。”

众人赶忙连声阻拦:“不可!那太虚仙环厉害无比,外面更有血海翻波,连心如神尼都受沾染,咱们只有依托先师留下来的这两仪微尘阵方可确保无虞,傅则阳如今是否伏诛尚未可知,焉知他没有在暗地里准备什么诡计?”

玄真子说:“无妨!我虽然法力远远不能跟心如神尼相比,但这些年精修师传仙法,也已颇有成就,仗以本门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那魔头要想害我也不容易!”

他的道行法力在此时群仙之中是数一数二的,说远远不如辛如玉是其自谦,如今众人,看出那太虚仙环所化成的漩涡有蹊跷的人并不少,却无人有那个实力出去一看,因那漩涡吸力太大,站在凝翠峰上,受两仪微尘阵庇护,仍然轻飘飘地,直欲被拔地而起,凌空掀去,也就是他们这些人尚能在峰上活动,四派道行不济的小辈只能呆在山洞里面。

玄真子艺高人胆大,将身化合一道无形无色的透明剑气,仿佛凭空消失,离开凝翠峰迎着漩涡飞过去。

那漩涡看上去离他们很近,如同压在头顶,实则相距极远,便似看山跑死马,他飞了一阵,感觉距离漩涡并没有拉近,回头看凝翠峰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以他的目力观望,齐漱溟等峰上人物都成了蚂蚁一般。

他又飞了一阵,漩涡还是那么远,自己仿佛还在原地,回头看时,凝翠峰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汹涌澎湃的血海怒波。

玄真子疑惑地再度凝神运足目力看那漩涡,他也是道行高超,募地醒悟过来,发出长啸向下示警:“魔头厉害……”同时使出全身功力,凝出一道三千六百丈长的无形巨剑,使出峨眉派九天剑诀里面最厉害的一招,凌空向上劈去!

峨眉派剑法,向来以凌厉著称,号称一剑可破万法。

这太清玄门有无形剑气既是法术也是剑术,挥手之间,剑气纵横,割天裂地,远胜寻常剑仙采五金之精所炼仙剑。

他这裂空一剑划出去,那漩涡竟然真个被他从中割裂,左右散开。

巨大的黑色漩涡不见了,只余原来飘满血煞的黑红色穹幕。

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神人,高达千丈,端坐在一片光明云中,那云比山还大,漂浮在湍流的血河上。那神生就六条手臂,分别拿着各类法宝,其中一只手托着一面金光闪闪的宝镜,镜面上云气缭绕,光芒耀眼,似水波一般。

那凝翠峰就落在镜面上,外面裹着十二座不断开合的旗门将宝镜的光明云强行撑开,但是已经有三分之一没入镜中,而凝翠峰上的人还懵然不知!

这一幕看得玄真子头皮发麻,动念之间凝聚出三千六百道无形剑气,随着袍袖挥舞,全部往傅则阳身上射去。

傅则阳笑了笑,右手反转,将那昊天宝镜倒过来,上面的凝翠峰和人自然也成了头下脚上,被他强行拍按浸在下面滚滚的血河之中。

至于玄真子,头顶上方又重新出现了太虚仙环,这回化成真正的漩涡。

事实上太虚仙环一直都在,方才玄真子疑惑之下,方中了昊天宝镜的幻境迷惑。

玄真子发出来的无形剑气全被太虚仙环收走,连他本人也被强行摄住,拉向空中。

玄真子知道这时候不能惊惶,急忙凝神定志,盘膝虚坐,使出紫青宝箓里面最厉害的仙法跟太虚仙环抗衡。

然而,太虚仙环内有两枚超级核武法宝秘魔乌梭,他虽然道行高深,毕竟还不是返虚合道的金仙,哪里能够挣脱得了,任凭他使劲浑身解数,连飞升的速度也未能减缓半分,便被吸入漩涡里面,陷入无尽的宇宙虚空中去了!

傅则阳干掉了玄真子,让急速飞来的玄翼落在他的手上,从他口中取下翠玉莲蓬。

原来,峨眉派的两仪微尘阵着实玄妙,又有凝翠峰这等宇宙至宝,昊天宝镜竟然不能将其一举收走,傅则阳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最后将凝翠峰倒转拍入血河里的时候,峰上一片慌乱,尤其玄真子被太虚仙环收走也发生在同一时刻,玄翼乘乱扑过去,趁乱将翠玉莲蓬给抢了过来,送到傅则阳的手里。

傅则阳拿过翠玉莲蓬,轻轻一晃,从莲孔里面倒出缕缕青气,落地以后随风散去,里面现出一个红衣男孩,不过岁大,仰头看着傅则阳笑,笑容里带着一股子憨憨的痴傻。

傅则阳说:“阿隐,当年石神宫主留下这翠玉莲蓬就是用来对付你的,长眉真人收服你用两仪微尘阵,并未动用此宝,如今这一遭才算是应了昔日的誓言。”、

原来这红衣男孩正是邓隐,当年傅则阳将他杀死,夺取了血神经的内容以后,在复活赤尸神君的空档,将残魂收拢一处,也用自己的血助其转世重生。

其半是化生半是胎生,落地便天生拥有血影化身,傅则阳早算准了要用他来对付峨眉派,以了结过去千余年来的恩怨因果,始终将他收在昊天镜里的世界中,不叫他出来,各家能人事前俱都推算不出,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傅则阳将其改名傅隐:“从此以后,你也能堂堂正正行走世间了。”

男孩傻呼呼地点头,嘿嘿傻笑,他魂魄不全,方才扮作傅则阳偏峨眉派的人,一半是借助昊天镜之力,一半是严格遵照傅则阳事前的嘱托,这会把事情办完,就又恢复了呆样。

峨眉派的两仪微尘阵和凝翠峰真个了得,虽然事发突然,被倒着按进血海,仍然没有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在群仙合力主持之下,虽然沉入河底,依旧将血水魔头挡在外面,一丝一毫都未能深入侵染。

“大师兄恐怕性命堪忧!”齐漱溟追悔莫及。

众人也都跟着长吁短叹。

“阿弥陀佛!”苦行头陀双手合十,“大家不必惊惶,此事尚有转机。”

“不可!”齐漱溟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苦行头陀脸上表情更加凄苦:“佛道齐暗,万古魔夜,这也没什么可说的,傅教主既然是三丰真人的亲传弟子,自然深通此道,不会把事情做绝。阿弥陀佛!我佛门中人,本就是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傅则阳在空中看见,暗暗称赞了一声,不再理会,转而令红莲神君等人全部撤离,魔琴里面只留下五行旗的掌旗使镇守血河源头,其余人等都被他挪移到外面。

琴内辛如玉和伽因两人入魔,覆手之间灭杀无数魔头,而转眼之际,那些魔魂复又借血海重的肉身,再度蜂蛹扑去,再被两人杀死,她们俩是几十万几十万地创造杀业!

当然,她们俩的输出能量大部分都被傅则阳用魔琴转向攻击严媖姆了。

先前只有心如一个人的时候,严媖姆还能稍占上风,甚至有几次以巧破巧,几乎打破平衡,炸碎魔琴把里面的人弄出来,都被傅则阳借力使力,“拉偏架”地帮助辛如玉挨了过去,这会再加上一个疯魔的伽因,严媖姆就顶不住了。

这老太婆支撑到现在也已经受不住了,辛如玉是透支精气神跟她拼命,她虽能抵住,但也十分辛苦,伽因也同样透支生命跟她恶斗,严媖姆总算又支持了小半日功夫,终于几乎到了极限。

严媖姆自己也知道,落败就在眼前,赶忙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想要豁出来这张仙琴,为自己撤退离开争取机会。

只是,她能看出来,傅则阳自然也能,这时候也就是琴里面两个疯子不能。

傅则阳哪里肯让这样一个大仇人如此平安离去?他看准机会,也喷出一股血气落在魔琴之上,同时运足功力拨动琴弦。

这下子,相当于傅则阳、辛如玉、伽因,三大高手合力发出来的攻击!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严媖姆,仍然能够全身而退,但此时的严媖姆虽不说是灯枯油尽的,但也已经元气大损了,被三股力量化作音波扫荡过来,先前面前的至宝希声琴瞬间破碎成渣,然后是她的身体,紧跟着被震碎成了劫灰。

最后是她的元神。

金仙的元神,号称是不死不灭,历劫不坏,但严媖姆这种金仙毕竟不能跟飞升仙界,受天壤滋养,进一步修炼的金仙可比。

强大的能量在她想要逃走之前将她的元神撕扯成为七份,傅则阳早祭起太虚仙环在空中等着她,将七份元神全都摄来,落于琴内血河之中。

傅则阳这回不断拨动琴弦,施展血身,将五位掌旗使和左右二使也都调离,反将攻到血河源头的辛如玉引入血海之中。

严媖姆分别被困在七根琴弦之内,周围一片血红。

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冷静,她本来就不是个冷静的人,性情易怒,又傲慢自大,跟她徒弟姜雪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本来是可以肉身成圣,以金仙位业飞升的,到了仙界,也比绝大部分的天仙还要高级尊贵,如今飞升梦碎!成道梦碎!又被魔法困住,无穷的压力,一股一股邪恶魔法的能量源源不断压迫过来,这让她愤怒无比。

她能够感应到自己元神的每个部分,但是意识并不统一,都觉得对方在十分遥远的地方,仿佛隔了一个时空,这又让她惶恐。

她就夹杂着惶恐和愤怒开始放飞自我,也似辛如玉那般开始向周围发动攻击。

她在这里肆意攻击,引得血河翻涌,一波一波地涌向源头,血河的源头就是海口,血海里面,辛如玉被困在海眼里面,她行动受阻,发疯一般攻击不停,引发剧烈的海啸,使得魔血顺着海口灌入血河。

严媖姆感受到海啸的冲击,立即反击,二人又开始继续隔空斗法。

双方如同被蒙住眼睛,在室内跟同伴抡刀子殊死拼杀,一方感受到血海里面藏着强大恐怖的东西,非要将其消灭不可,另一方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是恶魔,非得杀光不可。

再说沉于河底的凝翠峰上,苦行头陀跏趺而坐,满脸凄苦,双掌合十,周身大放光明:“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样念了一会,身上的光彩越来越亮,佛光从他身体内部透射出来,将他的肌肉皮毛都映得如同纯金铸就的一般。

“阿弥陀佛!傅教主,还请现身相见!”他的声音如同铜钟大吕,浩浩荡荡,顺着血海向四面八方传导开来,“我愿发下宏愿,渡尽这血海里的百万魔头!此琴不空,我绝不解脱……阿弥陀佛!傅教主,我替你了解一桩心愿,也请你放过我身边这些道友。”

382 巨木神君

苦行头陀说完以后,天海之间一片寂静。

他要留在魔琴之内度化万魔,换取四大道门最后的一线生机,是他们三仙二老在来这里之前就商量好的,这是他们最后留做预防万一的办法,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绝不能用。

很显然,现在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凝翠崖上诸仙全都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而空中的傅则阳也早就料到此事,如果自己赢了,苦行头陀会牺牲自己保全门派。

诚然,傅则阳有实力也有办法,在这里把四大仙门一网打尽,即使短时间破不了两仪微尘阵,也能将他们困在血河底部几百上千年。

不过那样一来,佛门就会来跟他拼命了,峨眉派也会触底反弹,来个什么顿悟啥的,纷纷突破,因此关乎日后三教气运消长,必须得慎重。

灭除道门容易,但日后光明教也会气运大衰。

这次佛门没有出手,道门里如极乐真人、赤杖真人都没有出手,亦是因傅则阳占据了大势,互相之间有所默契。

况且,傅则所行魔道正宗,从不将人退路全部封死,必定留出至少两条路给人选择。

苦行头陀说是渡尽群魔,而不是杀尽群魔。

傅则阳按照自己所行之道,必须得答应苦行头陀。

他人未现身,声音滚滚送出“你能发此大愿,我也是很赞叹的,也好……不过嘛,凡事都要量力而行,你真的愿意在这滔天血海之中,渡尽百万血魔?”

苦行头陀低眉垂目,宝相庄严“阿弥陀佛,我当效仿地藏菩萨,此琴不空,誓不成道!阿弥陀佛!还请傅教主莫要做障碍之人。”

“哈哈哈……”傅则阳笑道,“你要度化他们就度化她门,何必还要跟我谈条件?让你的这些通道们跟你一起在这里度化万魔,未来功德也有他们一份,岂不是好?”

李琦等人纷纷说“苦行道友不必求他,咱们就在这血海里面沉沦千年又能如何?横竖他不能永远困住我们!”

齐漱溟和白谷逸等人则欲言又止。

苦行头陀周身放光“众生皆乐生恶死,傅教主自诩魔教正宗,随顺众生,何不就此随顺大家,让想走的离开,愿留下的留下?”

傅则阳大笑“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如你所愿吧!你要渡化百万魔众,且先渡化这一位!”傅则阳弹奏琴弦,发动血海潮汐。

无边浪潮簇拥着一团五色光山急速涌来,向凝翠峰靠近,与此同时,空中现出一个圆心的漩涡,好似一道时空之门,向下生出无穷吸力。

“是圣姑!”群仙惊呼。

只见飞速涌来的五色光山里面,正是入了魔道的幻波池圣姑伽因。

她逐浪乘云,满面戾气,千余年来,几世积攒下来的各种不平怨气纷纷爆发,她披头散发,尖声长啸“你们枉为名门正派!什么玄门正宗!什么离苦得乐!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傅则阳!你要囚禁我在这里,哼哼,我还不愿意走呢!我要在这里面另建一处幻波池,所有的魔头都将成为我的爪牙……傅则阳!除非你永远不用这魔琴,不然早晚有一天,你和红莲老魔也将要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说话之间,她已经冲到凝翠峰前面,双手一推,放出亿万根大五行绝灭光针,如疾风暴雨般打过来,十二道旗门不断开合,吞吐出六色光气,将其或收或撞,全部抵住。

齐漱溟看向苦行头陀“师兄!”

“不必管我!”苦行头陀满面严肃,“快走!魔心易变,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齐漱溟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大家都等着他做决定呢。

“我把凝翠峰和旗门留给你!”

“不可!凝翠峰是峨眉派镇山至宝,不容有失,两仪微尘阵也需要它为根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旗门……给我留下即可。”

齐漱溟终于把心一横,叫荀兰因助他,夫妻二人合力施法,使得凝翠峰拔地飞起,向上冲破血河,迎着太虚仙环所化成的漩涡飞去。

这也是苦行头陀让他一定带着凝翠峰的原因之一,有凝翠峰在,太虚仙环就不容易将他们全部收去,哪怕就算进入了太虚仙环,他们也有把握仍能完好无损,不会步玄真子的后尘。傅则阳看他们称作凝翠峰,果然熄了让他们再减员一次的打算,用太虚仙环将他们吸出血河,手指在琴弦上轻弹一下,随着一声低沉的琴音,凝翠峰飞出魔琴直射天边,片刻也不停留,风驰电掣般远去了。

此刻轩辕法王和哈哈老祖正在峨眉山上,一个要想要攻破两仪微尘阵,占据太元五府,来个鸠占鹊巢,开山立柜,一个想要大肆劫掠一番,然后毁了那里就走。

峨眉派先有佛门高僧帮忙看守门户,后来预备将来的万佛大阵离开,如今就要靠他们自己赶快回去面对了。

六大派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魔琴之中,严媖姆元神被一分为七,占据七条血河,辛如玉被困在血海海眼,两人盲斗瞎打,互斗不休,这样日夜受魔法沾染,她们身上的魔性也会越来越浓,最终彻底失却神志,成为盖世魔头,也即成为魔琴中的琴灵。

至于圣姑和苦行头陀,他们也会被魔法侵染,最后成为百万神魔中的两员首领,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苦行头陀真个佛心高妙,能够一尘不染,反而真想他所愿的那样,逐渐渡化伽因,以及这血海里害的百万魔灵,最后修成正果。

峨嵋派的人即去,如乙休、易周等人或亲眼见着,或推算机要,也各自纷纷离去。

只有那些不能见机的,还以为玄门占了上风,光明教大厦倾颓,兀自满怀希望往山顶上冲去,梦想着要瓜分光明教的资产,要在六大派后面跟着弄口汤喝。

如东海双凶,用魔云困住石生,想要杀了这小孩,摄来元神炼成神魔童子,只是石生全力防守,他们一时无可奈何,只能不断施法,妄图炼化防御。

恰巧这时,在东极大荒山无终岭上的巨木神君赶到了。

这巨木神君是仙界东方天地之子,由于违背天条,被谪贬人间,降落在大荒山上,选中了无终岭修建神木宫。

无终岭风水极佳,乃是东方甲乙木灵气汇聚凝萃之所,原先在这里有许多散仙居住清修,都被巨木神君驱逐,只有一个枯竹老人他驱逐不走,只能任之,平素枯竹老人住在岭下山谷之中,巨木神君住在岭上最高处的神木宫殿里,井水不犯河水。

巨木神君秉东方甲木之气而生,父亲是青帝,得天独厚,如今修到天仙与金仙之间,因其本性里有一孽根,所败了就是性格有一丝缺陷,无法领悟道体,便始终都未能修成圆满的金仙大道,这些年谪贬下界,心中不无怨怼苦闷,再与下界恩怨情仇地纠葛,境界越发倒退,法力虽然极高,近乎于金仙,境界却离金仙越来越远。

这次是他取回天木神针最后的机会,待万佛阵一过,石生境界更上一层楼,将天木神针炼的神气相通,寄托第二元神,他便再也无法夺回来了,即便夺回也无法使用。

而天木神针是天上神木所制,是他的本命法宝,未来能否重回仙界,还是彻底沉沦,此宝都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他虽然预知这次将有坎坷,但还是冒险前来。

也是他境界倒退,心智不灵,被枯竹老人暗中颠倒阴阳,错乱天机,教他自以为成功几率很大。在他看来,自己并不参与这魔道两教之间的战争,只要拿回自己的宝物,速战速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将东西拿回来,再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也就是了!

石生此时的法力和周身法宝都不被放在他的眼中,那顶天立地的天木神针被他随手抓走,上面的三才清宁圈则顺手撸去,打算一并带走。

石生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厉害,对方全身笼罩在一幢通天彻地的青气之中,他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人影,就那么翻手之间将自己的宝物夺去,从尸毗老人那里得来的十二个神魔凶狠地欺过去,连同东海双凶的魔云,全被青气挡在外面。

他急忙按照枯竹老人事先交代的,将那日月五星轮寄出去。

日月五星轮能发真火,最克金木二行的法宝法术,然而巨木神君并不在意。

像日月五星轮这样的法宝,放出去能涨到极大,罩住一座山峰,顷刻间连磨带烧,轻松化成劫灰,但是对他来说,仍然是小孩子的玩具。

既然你不想要,这东西我也拿走了,日后留着赏赐人也好。

巨木神君屈指发出一团青光将日月五星轮罩住,强行收到手里。

就是这个时候!

石生张口喷吐真炁,强行催动法宝里面蕴藏的紫青兜率火!

日月五星轮原本发出来的主要是红白两色光芒,这回骤然喷涌出紫青色的火焰,巨木神君初还不当回事,等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晚了!

数百点紫青火星噼啪爆散开来,裹在轮盘外面的青光,连同巨木神君的一条手臂被瞬间炸碎,烧成飞灰。

“太上道祖兜率宫中的紫青神焰……”巨木神君脑中略过这样一个惊恐的念头。

这火休说是他,便是他爹青帝来,像这样被直接烧到身上也经受不住。

与此同时,那日月五星轮再度旋转起来,直往巨木神君头脸上猛砸,中心五星轮生出极强吸力,强行吸摄他的元神和元气,外面的日月二轮真火狂飙,紫青神焰化作百朵灯花蜂拥而上,还有那天木神针和三才清宁圈,也都同时发作,先前它们只是被巨木神君随手封禁,两件宝贝都是绝世之宝,又被石生以苦竹老人和傅则阳所传密法祭炼多时,巨木神君的禁制竟被冲破,这会全部发作在巨木神君身上!

不过转瞬之间,笼罩在巨木神君外面的那幢青光便支离破碎,散成一团青色云气,里面巨木神君的身体也成了粉碎。

石生事先得傅则阳指点,一击得手,立即召唤回自己的法宝和神魔,头也不回,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朱虹向峰顶飞去。

巨木神君肉身被毁,生出雷霆之怒,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吼。

东海双凶这时已经看出情形不对,六大派可能已经落败,但是他们俩自持法力,并不打算就此离开,而是催动双身辇飞上来,打算联合巨木神君“我们在东海,久闻神君大名,光明魔教今日该当遭劫,如今咱们同仇敌忾,不若神君跟我们合兵一处,共同杀向光明顶去,将他们……”

巨木神君此时正气得不行,哪有心情听他们在这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他怒吼一声,元神骤然散开,凭空消失,散入周围的青色云气之中。

那青色云气如潮水般翻涌起来,像被气吹的,急剧膨胀。

东海双凶还未说完,青色云气已经涌到近前,两人觉察出不妙,急忙发动法宝,催动魔头,打算攻击,哪知双身辇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青色云气聚成的巨大的手掌,像两座小山峰,从左右一起发力,往中央合拢。

两人所使用的各类厉害的法宝禁法,全都跟纸糊的一样,被这两只大手吹拂拉朽一般捏碎,这两人惊骇欲死,急忙同时使出魔道中的滴血分身之法想要逃走,各自化作两道红光,才刚起飞,不止巨木神君双掌之内,拥有颠倒五行,挪移时空之奥妙,两道血光去的虽然极快,却飞不出他的掌心,被两手各抓住一个,全部捏爆成一团血气!

双身辇粉碎,双凶身边随侍的弟子靠近的死了十几个,余者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抱头鼠窜,巨木神君也懒得再追他们,只狠狠地怒哼一声“凭你连个残废也配在这跟我聒噪!”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光明顶,一双神眼正好跟刚刚收了魔琴的傅则阳对上。

确认过眼神,巨木神君知道宝贝再难夺回,只能憋着一股气,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然后将身形一展,青气崩散,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383 往生极乐

光明顶上,来犯的强敌不是被消灭就是撤退逃亡,越厉害的见机越早,走的越快,最后剩下的只是一帮做梦想要捡便宜的臭鱼烂虾,被五行旗十位副掌旗使率领旗众,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杀得抱头鼠窜,鬼哭神嚎。

这一场万仙大战,使得道门势力大受创伤,五台和华山被灭派,峨眉、青城、昆仑、天山也都损失惨重,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死伤极多,至少千年之前缓不过劲来,只有封闭山门的武当派成功保全了实力,在未来三千年内执天下玄门牛耳。

至于其余赴会的旁门剑仙更是死伤无数,而邪魔两教的有名人物,又大多被光明教收编,仅余一些边缘人物,尚能逍遥于事。

光明神教内部,骨干全都保全下来,左右使者,四大护法,五行旗使,无一损折。、

鬼母朱樱拦住跑来找机会的卢妪,两人俱未出全力,相互出招试探,斗了半日,卢妪见不能取胜,道门大势已去,便又放下狠话,径自去了。

因此,算是以光明神教取得完全的胜利而告终。

四大仙门回山以后,全部封山关门,高筑门墙,如雪山派、衡山派等,也都一样,乙休、宁一子这种散仙,亦尽量闭关潜修,至于海外散仙,似易周那种,则不再轻履中原,连东极灵峤仙府的赤杖真人也暗示弟子,不要来中土招惹是非。

道教势弱,不能讲势弱,应该是式微。

傅则阳整理自身所学的道书法脉,传授灵威叟一部,教他回北海执掌玄凕仙府;传授朱逍遥一部,教他执掌南海紫云宫;并亲自到南海请慧珠。

慧珠早已经削了头发,身穿缁衣,手持珠串,做尼姑打扮,见了傅则阳,坐定以后第一句话就是“兄长你又造杀业了。”

“情势所迫,不得不造。”

慧珠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俱是过去世你们之间相互积攒的杀孽,恶业现前,非大慈大悲,俱有无上智慧不能化解。”她十分愧疚地说,“可惜我道歉力薄,没有佛菩萨的般若智慧,无法化解这场大战,只能默默在这宫中遥遥祝祷,为兄长念佛,少造杀业了。”

傅则阳心中不快,也有些不安,他沉吟片刻“我这次来找妹子,是想那五台派已经全军覆没,五台山被佛教称为是文殊菩萨道场,文殊为四大菩萨之中智慧第一,般若翘楚,妹妹正好修炼龙象般若经,不若到五台山开创道场,宣说佛法,普渡世人。”

五台派覆灭,傅则阳可以直接派人入住,请慧珠去做五台教主,就是想要留住慧珠。

慧珠入佛以深,她原本就跟佛法有缘,这一世更是深入门中,如痴如魔,得优昙大师点化,开了宿慧,越发不可收拾。

傅则阳知道慧珠要走,因此不惜拿出五台山,将其改建为佛门道场给慧珠主持,并且容忍其在光明教外随意普传佛法。

然而就算这样,也留不住慧珠。

“哥哥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小妹哪怕再过千年也比不上哥哥分毫,文殊道场何等重要?小妹万万主持不得。天下间尚有许多高僧神尼,俱是稀有大德,哥哥若是真有心普传佛法,莫若去恳请一位到五台山去,若是哥哥有什么顾虑,小妹亦可以代劳。”

傅则阳沉吟道“我所修佛法,皆来源于你的那部龙象般若经,我跟佛门之缘,也都是你,若是有你在,我自然想要普传佛法,若你不再,我跟释家又有什么关系?我自然用我自己的法子去普渡众生!”

“哥哥的意志小妹无法改变,哥哥的智慧小妹无法企及,只能默默祝福了。”

傅则阳目光冷峻,望着前方缭绕变化的蜃气“你当真要走了?”

“是。”慧珠点头,轻声答道,“我去西方,面见三圣,修成以后,再重来此世界,想必到那时候,我也能……给哥哥说些我在弥陀面前学的佛法。”

“两界时空不同,以我推算,你再回来的时候,恐怕要等到万年以后。”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切有为法,俱如梦幻泡影,万年不过弹指之间。”

傅则阳见她去意已决,心中难免有气“你就不怕我强留住你吗?”

慧珠闭上眼睛,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傅则阳周身气势陡然外放,好似狮子搏兔,虎啸山林,无形的气场层层堆叠,压向慧珠“你以为我没有留下你的手段是不是?”

慧珠不理,只念“阿弥陀佛!”

傅则阳又问“你也认为我是魔道是不是?”

慧珠再念“阿弥陀佛。”

“好吧,我不拦你了。”傅则阳收回气势,声音转柔,“你不必在这样了。”

慧珠仍念“阿弥陀佛。”

傅则阳说“妹妹,咱们毕竟是至亲的兄妹,如今在这世上,咱们最亲。你若修佛,是不是也要先来度我?因为咱们之间因缘最重……”

慧珠续念“阿弥陀佛。”

傅则阳说“好了好了,我真的不拦你,但是你要走,好歹咱们准备准备,做个告别,将你的弟子门人,乃至于你的法宝遗物,都分派处置……”

慧珠仿佛没有听见“阿弥陀佛。”

傅则阳有点急了“你真的如此绝情么?竟然畏我如蛇蝎,连跟我正常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吗?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哥哥?”

慧珠这回不再是傅则阳问一句,她答一句的模式,而是彻底摆脱了傅则阳的节奏,将佛法一声连一声念下去,虽然声音极轻,却坚定无比。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傅则阳陡然升起一种无力感,腾地站起身,大声喝问“你就不怕我以魔教教主之尊,将此世界彻底魔化成为魔界,将所有异类全部诛杀,积血成海吗?”

慧珠的佛号声丝毫不受打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越念声音越轻,气息也越弱。

傅则阳急了,伸手抓住她的两个肩膀“妹妹!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魔琴里的百万魔灵全部释放,那里面的苦行头陀也放了,好不好?万佛阵我也不去了……”他感觉到慧珠身上的生机正在迅速断绝,赶紧说,“我可以的答应你,把光明神教撤到海外,从此再不踏足中土好不好……”

最后“好不好”三个字说完,慧珠身子一软,虽然温热依旧,但已成了一具尸体。

仰头看时,神目透过仙宫穹顶,万丈深海,只见蓝天白云之间,大放光明,无量金光云霞之间,幡幢林立,影影绰绰,站了许多人影,中央一尊大佛,正是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左右各有一尊大菩萨,分别是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

西方三圣背后,更有许多菩萨、罗汉,无量天神。

慧珠飞向西方三圣,得阿弥陀佛佛光照住,观音菩萨持金刚法台迎过来,慧珠跪拜,观音菩萨将金刚台赋予她……

“弥陀!观音!势至!”傅则阳咬牙说出这三个名字,募地左手一晃,太虚仙环飞跃起来,悬于指间,滴溜溜旋转不休。

与此同时,就在西方众圣头顶,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一个异界时空之门,生出无穷无尽的吸力,竟是要把诸佛菩萨全部摄入其中。

同时天海之间显出许许多多,若隐若现的血色琴弦,密密麻麻,如同蛛网,将西方众圣前后左右,上下十方,全部封锁为主。

那大势至菩萨头顶之上绽放宝光,光中显出五百宝华,每一宝华里面,再现五百宝台,每一台中都有一方佛国净土,层层叠叠,生出无边佛光,将太虚仙环强行托住。

这时,周围空间里的血色琴弦全被拨动起来,有的叮咚如流水,有的呼呼似大风,有的嗷嗷如狗叫,有的嗯嗯如人语……刹那之间,十方世界众生所发声音纷扰而至,如滔天浪潮,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断往中央涌去。

西方三圣背后那些菩萨、罗汉们,纷纷双掌合十,齐声梵唱,那声音似近似远,似高似低,随着梵唱生起,从他们身上迸发出去的佛光越发明亮浓郁。

傅则阳眼见慧珠上了观音菩萨给的金刚法台,并引荐飞去参拜弥陀,他怒啸一声,飞出了紫云宫。

霎时间,海面上风云变色,恶浪滔天。

涌动的海水,转眼之间变作血红,天上环绕太虚仙环周围的天空也被染成通红一片,血云低垂,压在大势至菩萨所化无边佛国上空,滴滴答答,开始下起血雨,那雨水迅速涨至倾盆,瓢泼一般降落。

下面的海水,方圆千里之内,尽红赤,并且开始迅速扭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跟天上太虚仙环所形成的漩涡中心相对。

两下里吸引,吸力瞬间加剧了千万倍,天上的诸天星辰全在白日里出现,密密麻麻,不断降低,太阳和月亮一东一西,也急剧变大。

时空发生扭曲,圆球形的天穹被压扁,猩红的海平面不断翻涌上涨拔高,大海成了耸起的椭圆,西方诸圣佛光所演化出来的世界都被压扁抻长了至少一倍!

就在汹涌澎湃的血海漩涡之中,骤然涌出一尊魔神,周身大方亮白色的光芒,刺得人眼无法直视,生就六只手臂,分别持有一件宝物,身长千丈,跟那阿弥陀佛和两尊大菩萨一样高大,从海里面飞出来,六臂齐摇,向西方三圣扑去。

他一面攻击这些佛陀菩萨阿罗汉,一面用秘魔神音召唤慧珠,只要慧珠稍有分心,一念之差,便会重新堕落,留在这个世界,无法往生西方!

这时慧珠正在弥陀面前拜佛,观世音菩萨从净瓶里面抽出柳树枝,那枝条凌空飞去,环绕诸圣飞行一周,所过之处,天魔琴弦纷纷折断,树叶上面落下的甘霖洒落海中,也让海水重新由红赤专为清澈,最后更是拦住眼看飞到近前的傅则阳,狠狠对拼了一记。

傅则阳被震退三千里!

他手里哪里的九阳镜、都天印、量天尺全部碎裂,引魔灯跟天光壶亦黯淡无光。

他发出龙吟一般震彻天海的长啸,动念之间便重新飞来回来,再次扑向西方三圣。

然而这次,观音菩萨没有再出手拦他。

西方三圣带头,众菩萨罗汉天人转身打道回府,似慢实快,顷刻不见,傅则阳扑过来以后,只击穿了一片残留的影像。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在梦境之中。

傅则阳收了法宝,还原法身,天海之间重新归于平静。

他望着西方,运气良久,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重回紫云宫。

紫云宫中,慧珠的尸体仍然留在原地,体温尚在,仿佛只是静静地睡着了,只是没有呼吸。

方才的大战虽然时间很短,傅则阳又是来去自如,无痕无迹,但是声势太大,连远处的铜椰岛、玄龟岛等都惊动了,紫云宫内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

朱逍遥和徐无鬼等人都赶过来看,发现慧珠死了,都大吃一惊。

傅则阳挥了挥手“既然她自己都不再要这臭皮囊,去西方莲花化现去了,别人也不必怜惜,拖到后面焚化了事!”

众人不知道原因,但都不敢违抗。

徐无鬼小心地抱起慧珠的尸身,正往外走,傅则阳又把他叫住。

“且慢!”傅则阳走过来,顶着慧珠如眠的睡容又看了片刻,手腕一翻,拇指和食指之间出现一片青翠欲滴的柳叶,那是他方才从观音菩萨柳枝上斩下来的。他把慧珠的嘴巴捏开,将柳叶塞入她的口中,然后吩咐,“初凤二凤,你们俩给她用泉水净身,然后找一口琉璃缸,让她坐在里面,将口封了,然后收入后面的金庭玉柱里面,等到万年之后,她从极乐世界回来,自然另有一番道理。”

初凤和二凤领命,将恩母尸身弄到宫后,按照傅则阳所说的处置。



384 万佛大阵

傅则阳如今可以称得上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于此界中单挑无所畏惧,哪怕是上界谪仙,异域魔神,十方菩萨,也不在话下。

言出法随,动念之间,翻江倒海,覆手之际,天崩地裂。

可是,世上仍然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慧珠的离开,他阻止不了,这让他又有了一种无力感。

无力感,无奈感,转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愤怒。

为什么身边的亲人最后都要离开自己?就不能在一起好好活着吗?

四世三生,穿梭两界,无论父母姐妹,都避自己如蛇蝎!

接下来,还有一场万佛阵要过。

佛魔大战跟佛道之间的战争不同,没有那种轰天碎地的大场面,但细微之处更加凶险,只要错用了一念,便要永世沉沦,万劫不复。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把心态调整平稳,方能跟佛门的人一争高下。

但是现在他真的很难让自己心平入镜。

或许,当年佛门把龙象般若经给慧珠,应该也是算到今日之局了!

慧珠走得决绝,傅则阳最后问的那几句话都是有玄机的,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以上的人都做不到慧珠那般,只要稍动心念,破了她念佛的一心不乱,她便去不得西方了,可是慧珠竟然真真地全都放下,清净正觉,感召来西方三圣接引,往生极乐。

他的实力,毕竟还没有达到能够干掉西方三圣的地步,甚至单挑一个观世音或者大势至菩萨也是败多胜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取胜的机会。

因为西方三圣对他没有杀心,甚至没有要战胜他的意思,如果西方三圣想要胜他,他取胜的机会就增加三层,若是西方三圣想要杀他,哪怕只有一念,那就更好了,他取胜机会就能达到五层。

至始至终,西方三圣都没有动过一点杀心,哪怕是回到极乐世界以后……

若是西方三圣这个时候想要杀他,他甚至能够设法,藉由愿力也跑去极乐世界,把什么七宝丛林,功德莲池全都搞个稀巴烂,然后再把慧珠再抢回来!

可惜,要进极乐世界的门槛,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说它门槛低,是因为哪怕是神仙地狱里面,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譬如杀父杀母杀罗汉,出佛身血的那种,只要在命终以后,称佛十念,不多,只要十个念头,念念都是阿弥陀佛,做到这点,就能往生极乐。

只是这种人智慧神通福报都极微弱,见不到佛菩萨,须在池中莲华之内静修满十二大劫,才能花开见佛,是为下品下生。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管不住自己的心念,别说十念,能管住当下一念的也极不容易。

说它门槛高,是因为,哪怕功力境界如傅则阳这般,譬如灵空仙界,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率领魔君军强杀进去,打不打得赢另说,但只要想去,就有路径可寻,但是要想去极乐世界,却不得其门而入。

傅则阳知道自己绝不能因为慧珠的事乱了心境,譬如恨上佛教,或者要杀光和尚,作为魔道正宗,必须超然物外,否则必要被和尚尼姑们找到破绽,未来万佛阵之争必要落败,就算不死也要被禁锢镇压。

他回到光明顶,召集门人安排未来事项,特地命人去武夷山请来舅父桓超群夫妇。

首先,他唤钱莱到座前,传下一部五行真经,教他到五台山开宗立派,重创五台派。

然后又传给桓超群和秋云夫妇一部道书,命他们到华山开创华山派。

自此,五台、华山、武当三家,俱是玄门正宗,未来必定兴盛繁荣。

与之相对的,峨眉、青城、昆仑三家则元气大伤,更要夹起尾巴低调做人。

至于天山派本来就是僧、尼、道三家临时攒起来的,光明顶之战以后,门人死的死,亡得亡,洪都三老吃九烈神君和伏瓜拔老魔翁婿联手,明争暗算,要么入魔,要么陨落,九个地仙高手大半死在魔琴之中成了血海魔神,更加不成气候。

未来此界道门正宗,便只剩下前面六大仙门,单傅则阳留下来的哈哈老祖、轩辕法王、妖尸谷辰等诸多敌人就够他们穷于应对,光明教则是更高级别的存在了。

除了这些安排,傅则阳下令五行旗将中土各地的邪魔两道全部收编整合,按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岛进行编制,素来不在修行界惹事也不在人间为获的放过,否则皆逃不过光明神教的打击,一众杂鱼小虾,要么低头认输,皈依光明教下,要么远走海外,避祸荒岛,要么原地爆炸,洞毁人亡。

与此同时,光明军也开始向淮泗一带进军,南北夹击,东西合围,一路攻城略地。

于是优昙大师出面,派弟子素因到光明顶下书,要跟傅则阳在开封城下辨法,若是他们赢了,则保全现有土地,虽然仍尊朱镭为皇帝,但要裂土封国,一朝两制,若是他们输了,则开封不用打,连同周边二十八座城池全部开门投降。

傅则阳接了战书,欣然应战。

事到如今,天下大势已经不再是凡间的普通人能够主导的了的,因为其不仅仅局限于中土大陆,还有小南极天外深山,还有北极大陆,还有西极山,还有东极大荒山,是囊括了整个四极八荒,全世界的大局走向,是三教之间的气运消长。

道教已经形同出局,三丰真人飞升,长眉真人飞升,万年之内还有一个可以飞升。

非是傅则阳阻拦,而是他们自己纠缠不清。

譬如洪都三老,本来可以顺顺利利飞升,偏偏起心动念要干掉傅则阳这个大魔头,结果一个打落道行,两个走火入魔,日后屡世转劫,一世不如一世,总要泯于众人。

再如极乐真人李静虚,早就可以飞升,但是舍不得爱妻和表姐,不愿独自离开。

譬如南海玄龟殿的易周,舍不得一妻两妾,一儿一女,两个孙儿。

譬如东极天篷山灵峤仙府的赤杖真人,连徒弟都是天仙水平,却不耐飞升灵空仙界,只在天蓬山绝顶两界之间的地方逍遥自在……

似这种能飞升又不能飞升的还有许多,他们这次没有掺和到光明顶的道魔之争,尚能再享受许多年逍遥。然而将来受到因缘牵扯,各生羁绊,还有好多事故发生,等到身边人能飞升自己又飞升不了。似易周那般,精通算计,想要一人带全家,鸡犬升天,将来要受家人屡世拖累,反而集体堕落。

如今唯一能够阻止傅则阳的,就只剩下佛教了,几乎全世界所有能排的上号的高僧神尼全都到了,共同在开封城东,摆下万佛大阵。

傅则阳深知这次佛魔斗法与先前佛道乱斗不同,道家是要阻止魔头害人,还有许多真正厉害的道门高手没有出手,斗争的层次还停留在恩怨杀伐等级。

这次佛门把他视作阻挠众生飞升解脱的头好魔主,便如他化自在天的魔王波旬一般,障碍善法的魁首,层次与先前完全不同!

临行前,他将光明教首脑全部叫到座前,宣布,若是自己回不来昆仑山,就叫石生接任光明神教第二代教主,邓隐作为师弟辅佐。

石生赶忙道:“出征在即,师父何必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弟子愿意代恩师去跟万佛阵中走一遭……”

傅则阳笑道:“此是我们的劫数,也是他们的劫数,我若不去,我道势弱,彼若不来,彼道势衰。你本是玄门正宗之人,于我这里修炼魔门正宗,与佛道不想干系,恰好避过此劫,像他们想要不去还不能呢。你要好生修炼,善待阿隐,其三世可怜,三世可恨,你要好生引导,若是未来他再行邪路,你亦要担负起责任,负责收拾局面。”

他把身上的法宝如离合五云圭,混元一气球、崆峒印、燧人钻、九天元阳尺等除了三四样另有用途的全部拿出来交给石生,连同所有的秘籍:“道书你现在不可随意翻看,需要一门深入,待炼成血神法身以后再博览参修。法宝你捡需要的用,亦可赐给需要的人。别的也还罢了,唯独这斩龙剑和缚虎绦,是恩师三丰真人赐我,于武当派郊外别传,监督辅助武当的,现在赐予了你,你需要持此龙虎二宝行此大任,日后还要一代一代传下去,若是武当断了道统传承,你还要负责帮忙续上,不可负了我恩师所托。”

是说那个眼泪狂涌,捧着一大堆其他修士努力几百年也难得一见的至宝哭道:“师父去跟和尚斗法,正须要仰赖这些宝物之利,如何都给了我?”

傅则阳拍了拍他的额头:“我去跟和尚斗法,才用不着这些,相反,若是我回不来,你在家里,才更需要仰赖他们,好生留着吧!”

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毕,傅则阳放出自在神光,化作一大片光云,领座下光明使者,四王,五行掌旗使,以及众多散人们,离开昆仑山,来到开封城。

开封城上空悬有一片光明云,占地不下万亩,其上有一方佛国净土,地面是黄金铺就,其树是七宝妆成,其水是功德凝聚,其雨是摩尼放光,各种宝花神草,各种光焰祥云,簇拥掩映着各处堂榭、楼阁、阶砌、户牖,好不庄严华丽!

优昙大师显佛像,身高千丈,遍体光明,如同旭日出于大海,照耀十方世界,放大光明,诸天人、龙神、阿修罗、夜叉、迦楼罗、紧那罗、乾达婆、摩呼罗迦等天龙八部,以及天与飞天,人与非人,悉皆在光明之中游行自在。

在她左右,餐霞大师和屠龙师太各自显菩萨像,亦身高近于千丈,宝相庄严,遍体璎珞金灯,佛光罩体。

二人身侧,素因大师、齐霞儿等,一众佛门僧尼,净心拱卫,庄严佛土。

傅则阳率众飞临,见状亦显佛光,放大自在光明云,光明云中,昔日收自破头和尚的八十八尊神魔同显佛身,齐念傅则阳的名号。

傅则阳身量涨至千丈,端坐于翠玉莲蓬所化二十四品青叶莲台之上,陈玉凤与邓八姑涨至与餐霞、屠龙二人等同,脚踏莲台,侍立左右,余下法王、掌旗使海会阵列。

两片佛光接洽,竟然水乳交融,毫无隔阂。

“阿弥陀佛!”优昙大师高耸佛号,“傅教主,贫尼恭候多时了。”

傅则阳笑道:“你既显佛身,又念弥陀,佛亦念佛吗?”

优昙大师颔首微笑:“佛亦念佛,佛念即佛,念念是佛,佛乃是佛,阿弥陀佛!”

“大师果然通透。”傅则阳赞道,“今日大师是主持人,想来不会先让我进你这华严世界,其他几位高僧神尼,怎地不见其人呢?”

话音刚落,优昙大师的佛国东侧,光芒大开,先凭空出现一颗摩尼宝珠,浓郁的佛光从里面流淌喷薄,肆意绽放,化作大吉祥光明云,迅速展开,化作另一片佛国净土。

芬陀大师显佛身,与优昙大师等同,只是遍体晶莹,其亭台楼阁,花树池水,亦如琉琉璃造就。在芬陀大师左右,分别侍立半边老尼和心明神尼。

另有一位无名和尚,显阿罗汉身,端坐于琉璃池畔,身后六大弟子,亦是金身罗汉之体。

有芬陀大师衣钵传人凌雪鸿高声说:“你这魔头自己眼盲,见不得真佛,如何说我们不在?”

芬陀大师朗声说:“傅道友,且先来我这琉璃世界走上一遭如何?”

傅则阳笑道:“芬陀道友这里倒好,只是琉璃太脆,不禁碰撞,若是我一不小心进去把你那玻璃树、琉璃草,碰断打破几处,岂不是太煞风景?”他又冲凌雪鸿说,“你作为修佛人,动辄粗口骂街,跟个泼妇相似,太也败坏佛门形象。众生本欲信佛,对佛心生好感,由你生厌,正如心有佛像,被你一遭打破,你如此犯下出佛身血之五逆重罪,十恶不赦,该当下阿鼻地狱……”

凌雪鸿被他勾动火气:“我下不下地狱,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一个修魔的不下地狱,倒咒我修佛的下地狱,果真是魔头乱解佛法,其心可诛!”

傅则阳笑:“我与你打个赌,看看咱们俩谁先下地狱如何?”

凌雪鸿正要回话,被芬陀大师打断:“傅道友,且入我琉璃世界中来!”

“好!”傅则阳也不再废话,率众飞入琉璃世界,将自己的大自在光明云于芬陀大师的大吉祥光明云结在一处。

385 琉璃世界

傅则阳率众进入芬陀大师所辟琉璃世界。

芬陀大师为琉璃世界的法王教主,正法之王,教世之主,等同于此世界的佛陀,心明神尼和半边老尼为左右肋侍等觉大菩萨,其余为海会菩萨与阿罗汉。

与之相对的,傅则阳亦在自己的世界里显佛身,陈玉凤与邓八姑为左右肋侍,余下弟子、四大护教法王、十五位正副掌旗使等为海会菩萨与阿罗汉。

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称佛做主,都认定自己的法是正法,旁人的是佛法。

这下子两界融合,二法碰撞,傅则阳的大自在光明云跟芬陀大师的大吉祥光明云仿佛一道寒潮一道暖潮,对冲摩擦激荡,引得时空扭曲。

从远处看,双方这么多佛身、菩萨身、阿罗汉身,以及七宝妙树、金阁楼台等,全都被压扁抻长,慈祥的面容变作狰狞,丑陋的容貌变作俊美,高大的身躯看成渺小,矮矮挫的身影也会变得高大。霎时间,人人变相,云光交叠,晦明幻灭。

在来之前,傅则阳曾经专门用多日为座下弟子信徒讲授龙象般若经以及血神经的总纲,点名这次开封城上会战之要旨,此次既是万佛阵,以佛炼魔,亦是万魔阵,以魔炼佛,是佛是魔,存乎一心,教他们与执着分别妄想与清净平等正觉之间行出自己的道路。

双方立定,有青木旗掌旗使宝相夫人出列,脚踏金光飞向芬陀大师。

凌雪鸿仗般若刀拦住:“邪魔外道,焉可近佛?”

宝相夫人本是天狐出身,修炼了一手好采战的功夫,专一迷尖英俊帅气的美少年。当年她苦恋秦渔,被傅则阳伸手阻挡,数次斗法不胜,再用心机,又是棋差一招,被傅则阳乱点鸳鸯谱,将她给了崔晴。

她本极聪慧,更有善根,入了光明教下,得傅则阳传授指点,得意收心降魔,一心一意相夫教子,苦参上乘功法,后来得傅则阳肯定,教她做五大掌旗使之一。

这时,她面对凌雪鸿,如同一个温柔贤惠的乡间少妇:“道友何必拦我去路?”

凌雪鸿道:“你要向我师父挑战,须得先过我这一关。”

宝相夫人摇头:“我并非要向芬陀大师挑战,而是要向大师请教佛法。”

凌雪鸿嗤之以鼻:“你本是畜类,披毛旁生,侥幸开了灵智,得修仙法,却自甘下贱……这等邪魔外道,聋哑痴愚,佛法就在眼前,你也见之不到,听之不着……”随着凌雪鸿言说不停,她的容貌迅速变得狰狞起来,头上生角,面皮趋紫,脸部周围长出许多蓝靛毛发,她依然毫无察觉,“你若真心想要请教佛法,只管来问我!”

宝相夫人躬身柔声道:“既然如此,我便向凌道友请教便了。”

宝相夫人得到两三千年,昔日在旁门之中也是有数的高手,比凌雪鸿资格更老,名声更大,后来入了光明教,越发神通广大,凌雪鸿见她竟然对自己如此恭敬,心气高涨:“须知法不轻传,你若要向我学法取经,须得跪地磕头,以示虔诚!”

宝相夫人毫无脾气,立即双膝跪倒,向她三叩九拜:“恳请上师传我佛法!”

凌雪鸿吃惊不已,倒退了两步,随即让她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她发现自己双手上长满红毛,十指都成了爪子,她惊惶失措,往手上一抹,感知脸部变大,凸凹不平,而且毛发重生,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师父!”凌雪鸿飞回到芬陀大师座下,叩首求救,“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芬陀大师低眉垂目,好似没听见一样。

凌雪鸿越发慌了手脚,大声求救不已,芬陀大师始终充耳不闻,半边老尼满脸木然。

心明神尼尚还心软,开口道:“你身为佛门弟子,却阻挡他人向佛之心,障碍他们解脱彼岸之路。得他人供养,却没有半句佛法相传,须知‘施主一粒米,大如须弥山,今生不了道,披毛戴角还’。昔日更兼造下种种杀业,业力现前,只知道向师求救,却不知询问其中因果,精进般若,执迷不悟,聋哑痴愚,大师也救不得你了。”

心明神尼说话之间,凌雪鸿身下的金砖地面开始变软,成了金色流浆状佛光,继而越来越稀释。凌雪鸿如同溺水一般向下沉沦,急切间先行要与般若刀人剑合一,凌空飞起,那般若刀却飘在“水”上,不受控制,她再御坎离梭,坎离梭尚能应用,只是在“水”里打转,如同受了惊的游鱼,始终飞不出来,并且循着漩涡越转越快,越旋越深。

凌雪鸿急喷真气,要再驾驭法华金刚轮,那宝轮悬在芬陀大师身后,直径长达几千张,祥光布满,缓缓转动,亦于她毫无感应。

“师父救我!师姐救我……”凌雪鸿在漩涡里大声呼救。

无名禅师在旁边叹息,双手合十颂道:“本无般若,何求般若?虽御水火,水火无功。妙法莲华,金刚不坏,随业奔流,难得自在。南无阿弥陀佛!”

等他念完,凌雪鸿已经彻底没入漩涡,无影无踪,佛光重新凝练,化作金刚地面。

“干”掉了凌雪鸿,光明教这边颇有几人心内欢娱,幸灾乐祸,俱都各自显出邪相,而芬陀大师那边亦有人义愤填膺,暗自愤怒,亦显露出丑相。

这些人随内心喜怒情形,分别显相,程度深浅不一,有的及时发现,调整心态,有的兀自不觉,暗自发狠,显相越重。

双方教主,虽有差距,却都没有开口提醒,要说的,都在过去说完了,一旦进入此阵之中,时空扭转,相当于从因地进入了果地。

因地便是种因之地,如今自然是结果之地,再说多少,做多少,亦无用处。

当然,因果本无二,其性毕竟空,此事因地果地之结界,只是随两位教主无上神通法力,并与会众人昔日所造之业形成。

宝相夫人脸上无喜无悲,继续向前。

这会没人阻拦,她一路来到芬陀大师座前,绕佛三匝,顶礼佛足,双手合十,欣然求道:“如先前凌道友所言,弟子本是畜类,两千年苦修,才褪去皮毛,修成人身,又一千年学道,入得旁门,其间辛苦,外人难知。弟子听说大师精修妙法莲华经,经中有讲龙女成佛的故事,龙女与我,同为畜类,同为女子,她能速成佛道,弟子也想请大师开示渡化。”

芬陀大师说:“经中所言裟竭罗龙王女,虽只八岁,但智慧利根,诸佛所说甚深秘藏,悉能受持,深入禅定,了达诸法。于刹那顷、发菩提心,得不退转,辩才无碍。慈念众生、犹如赤子,功德具足,心念口演,微妙广大,慈悲仁让,志意和雅,能至菩提。你虽然修了三千岁,但所做恶业甚多,少修六度,资粮稀薄,虽有成佛之法,仍须大愿大行。”

宝相夫人再拜:“弟子用两千年修得人身,已破畜类愚痴。只现为女身,垢秽五漏,非是法器,弟子亦知过去所做恶业甚深,如今发露忏悔,亦愿发佛愿,亦愿行佛行,恳请大师以佛法无上智慧救赎接引。”

“阿弥陀佛!”芬陀大师周身放光,“发大乘者,不见男女!女子以多染故不能成梵王,以多欲故不能成天主,以懦弱故不能成魔王,以善妒故不能成轮王,以烦恼故不能成佛。世人皆言,因生为女子而得此五漏,乃大愚痴,倒果为因,实则因此五漏而得女身,你能深信大乘,一念超脱,虽是女相,亦为丈夫!”

宝相夫人闻言若有所悟,她面上原有的柔弱媚态迅速消退,转而变作刚毅坚强,身上亦开始放光,与芬陀大师所发佛光相容。

继而,她脚下显出莲花宝座,遂端坐其上,默忆傅则阳所传龙象般若经文,忽然之间,彻底专为男子,显菩萨像,宝相庄严。

芬陀大师赞叹道:“你名为宝相,如今正应此号,虽未成佛,成佛不远!”

宝相心中法喜充满,离开芬陀大师,转会向傅则阳。

傅则阳率众恭喜:“恭喜宝相菩萨得此成就!如此,可往生西方了。”

宝相菩萨道:“我方才发下宏愿,欲普度众生,将昔日受我所害之人,昔日害我之人,昔日有恩于我之人……皆另其成就菩萨道,如今当往生兜率天内院,于弥勒菩萨座前听法,未来随弥勒佛重来人间!”将化说完,他全身化为一道金光,冲天而起,越过上方大自在光明云和大吉祥光明云,一闪而逝。

宝相夫人离开以后,双方阵营里,有怨她背叛投敌的,有嫉妒她能速成菩萨的,有怨恨两位教主敌友不分的……种种心念,在扭曲的佛光之中,显众众相。

其中心明神尼,本是武当山三丰真人亲传弟子,其本是道家根性,一心一意,为了保住延续武当道统,另参修佛法,提升功力,与师弟灵灵子合炼太乙分光剑,用以诛杀犯戒长老,又要引半边老尼入武当,执掌门派。

其修炼佛法,实为了得到佛门法力,以对付其余三未长老,并非真个契合佛法,后来离开武当,是觉得道门无有立足之处,索性入得佛门,从始至终,都未能参透上乘佛法本意,虽然学了许多年的妙法莲华,又有芬陀大师这等佛门神尼指点,依旧消不得心中执念。

她每次参修佛法时候,都觉得自己完全看破了,等事到临头,业力现前,偏偏又不能看透,前番在妖国入魔,得芬陀大师化解,后来努力精进,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开悟,这回见凌雪鸿堕落,宝相飞升,不免心中生出烦恼,正如凌雪鸿说的,修佛修了几辈子的沉沦恶道,反而魔头才刚放下屠刀,立地成了菩萨,往生兜率内院。

虽然她精修佛法,知道从佛法角度能够解释其中缘由,甚至先前还开解凌雪鸿,这会心中依旧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忿。

她离开芬陀大师,飞向傅则阳。

半路上转出初凤,将其拦下:“你意欲何为?”

心明神尼神尼绷着脸:“你敢拦我?莫不是不惮步凌师妹的后尘?”

初凤问道:“宝相夫人欲向芬陀大师请教佛法,你来见我恩师做什么?是想向我师父请求佛法?还是想向他请求魔法?”

一句话,问得心明神尼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要复制先前宝相夫人的故事,要想傅则阳请教佛法,那么她就得承认,傅则阳在佛法境界上跟芬陀大师一样,她就不能再把傅则阳当作魔头。她若是说要向傅则阳请教魔法,那就更奇怪了,她一个佛门弟子,为什么要向魔头请教魔法?

她犹豫再三,小心斟酌用词:“我欲以佛法渡化魔头!来教你师父何为佛法!”

初凤冷笑:“只问往学,未闻来教。我师父何等人也?会欲学习你的法?莫要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依你们说,佛法那样宝贵,法为三宝之一,用大千世界所有金银去换也换不来,你们就应该珍而重之,别人求法也要三叩九拜,再予以传授,千万莫要人家不要,却想硬塞,人之患者,好为人师!你如此做,却是轻贱了佛法!”

心明神尼被她抢白了一顿,心知失了先机,勉强看向傅则阳:“老魔,看来你也是自诩精通佛法之辈,又得了优昙大师的龙象般若经,如今更以魔化佛相,亵渎三宝……我却不服,要与你辩经,你可敢应战?”

初凤见她竟然向傅则阳挑战,心生不屑,正要回话,身后金须奴上前一段距离,大声说:“佛法为智慧法,觉悟法,为得智慧,得正觉而辩者,是为慧辩,为争一口气,争得胜利者,是为争辩。这里没有人要与你争辩,且回去吧!”

心明神尼被金须奴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还口,却不知从何处开声,想要就这么回去,心又殊实不甘,天人交战之间,忍不住心头火起:修佛的实在吃亏!他们一群魔头,却能立地成佛,我们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又处处受制……我修佛多年,总以为早已开悟,念头通达,与人说法,从来辩才无碍,今日遇着这般魔头,处处自我设限,绑手绑脚,修佛怎么修成这般?

她募地长啸一声,放出飞剑:“魔头!既然入得这万佛阵中,妄图以魔心魔形侵害正法,我当护持正法,你们一干宵小,可敢跟我一战么?”

386 智公禅师

面对心明神尼的挑战,光明神教这边,没有一个人答言。

在来之前,傅则阳已经全部交代清楚,这万佛阵内拼的不是战斗力。

心明神尼连喊两遍,无人应战,只傅则阳问她:“在布阵之初,你师父没有教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动手吗?”随即向芬陀大师笑道,“是了,芬陀大师想来不会教徒弟佛门弟子该守的戒律,凌雪鸿作为亲传弟子,杀生无数。你先在恩师三丰真人门下修习道家神功,后来转投佛门,佛道夹杂,此戒不合彼戒,彼法矛盾此法,修成了个四不像……”

心明神尼猛然间想起来,芬陀大师确实不止一次告诉过她们姊妹这万佛阵的要旨,连番分说警告,只是凌雪鸿先遭劫难,自己心有不服。也确实难以服气,凭什么魔教的人往生兜率内院,可面见弥勒菩萨,修佛却要遭劫陨落?

一想到此,越发不平,觉得佛经里面所讲的因果报应之类,全都是骗人的,怒气勃发,合身化作一道金光,仗剑来斩傅则阳。

傅则阳唤过芝仙,教他持太虚仙环衍化虚空,心明神尼怒火攻心,不辨真假,直投入到虚空漩涡里面去了。

“心明师姐,与我曾有同门之谊,昔日恩师曾经教我,但凡武当派内有行差走偏者,要好生管教,她今日在这里沉沦,回头教她受三生魔难,然后仍回武当便了。”傅则阳继而向芬陀大师道,“想必你也知道今日此阵之内,不归佛者便归魔,归佛则往生净土,归魔者万年之内为我奴役,芬陀道友,我很好奇,你到底能不能走得了呢?”

芬陀大师合掌道:“一切尽虚空遍法界,本来清净无染,我在此地也好,我归佛土也罢,如来如去,不来不去,岂是旁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傅则阳喜道:“妙极!妙极!此界之中,尚须……”

“阿弥陀佛!”他话未说完,突然被郎若铜钟的佛号声音打断。

东方忽然金芒大作,耀眼弥天,这琉璃世界的尽头处,忽然畅通,上有佛光融合,下有金砖地面连接,优昙大师的中央华严世界与此相连。

在华严净土西方,又有极乐世界出现,此世界与前面两处又不相同,处处生长七宝妙树,功德池中,青莲盛开,菩提树下,端坐着一位教主,亦是千丈金身,左右各端坐一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亦显菩萨像,分别守定一座金幢,一株妙树。

傅则阳朗声道:“智公禅师,你一心清静,尘缘已了,早该在大雪山青莲峪坐化往生,回归西方,为何又来重新沾染红尘?”

此世界的教主正是向来在大雪山青莲峪清修,每甲子出关一次的智公禅师,

这位禅师本是西方极乐世界的菩萨,昔年释迦摩尼佛于此娑婆世界成道,他亦由因缘所至,来此随佛演教佛法,是为释迦摩尼佛座下第四十七位大阿罗汉阿阇俢利罗。佛陀灭度以后,他来东土传弥陀净土法门,又转世两次,了结夙缘,最后在青莲峪清修。

七宝金幢亦是西方极乐世界嘛罗偈波提尊者的宝物,被他借来,另有一株七宝妙树,他的左右肋侍,正是谢璎和谢琳。

智公禅师显大慈悲光明云,优昙大师显大般若光明云,芬陀大师显大吉祥光明云,俱都融为一体,傅则阳的大自在光明云也融合进去。

同时,智公禅师的西方极乐世界,优昙大师的中央华严世界,芬陀大师的东方琉璃世界亦都合成一个空间。

处处楼台,金砖万里,宝池成片,莲叶接天!

虽然三个净土融为一体,但是傅则阳这边的形势却并没有稍弱,从外面看,时空扭曲得更加厉害,里面的人物变相也更加显著。

智公禅师笑容和蔼,回答傅则阳:“我与阿弥陀佛同心同愿,同功同德,我念既是佛念,佛念既是我念,尽虚空遍法界,凡有人念佛便是与我有缘,我便要接引。”

“此法甚好。”傅则阳夸赞道,“我亦仿效佛门此净土法门于魔道正宗框架之内另创一个念魔法门,以己念为魔念,念念相续,大小十二诸天之内,无论人神妖仙鬼。凡是念我名号的,皆得我庇佑,寿命终了时,得接引到小南极光明世界。”

智公禅师道:“净念既是佛念,杂念既是魔念。”

傅则阳再赞:“正是!因此,我创的这‘念魔法门’亦是佛法!于佛门之中,才念弥陀,又念地藏,方想观音,复念文殊,夹杂连缀,亦是魔念!”

智公禅师亦赞:“道友所传此法,可为佛门密法,如能诚心修持,一门深入,最后亦能花开见佛,是专度魔头的无上法门,若能普传此界,功德无量!只是须得魔头修得,上上根人修得,普通凡人却修不得,否则念佛见佛,念魔见魔,反受荼毒。”

傅则阳复又称赞:“禅师好大的胸襟,好高的智慧!”

他俩在这互相吹捧,在场只优昙大师能够深解其中奥秘,亦微笑点头,芬陀大师随解其意,心不能平,并不说话,其余人等,无论佛门魔门,俱都诧异不解。

谢琳忍不住问:“大师你何必与这魔头虚以委蛇?念佛见佛,念魔见魔,又何必说?魔头最善于歪解佛法,大师莫要入他圈套!似这等魔头,咱们这么多的高僧神尼,何必管他说什么?直接一股脑使出降魔,将其打杀了便是!”

“阿弥陀佛!”智公禅师低头问谢琳,“我教你念佛法门,与西方弥陀同心同愿,你可能做到么?”

谢琳赶忙双掌合十:“得大师教诲,弟子绝不敢望,自得七宝金幢以后,每日少说也念个几千遍,后来再得大师开示,自己定下每日十万声佛号的功课,俱都完成的。”

智公禅师告诉她:“你能保证自己每一念都是佛念么?”

谢琳道:“弟子从小随恩母恩父修行,老早就能收心摄念,净念相继不成问题。”

“那好。”智公禅师轻舒金光手臂指向傅则阳,“你看他是谁?”

谢琳不解,还是回话:“这还用问?他便是天下第一的大魔头,傅老魔了!”

智公禅师让她:“你澄心净念,念一声佛号。”

谢琳凝神念诵:“阿弥陀佛!”

智公禅师再用手指:“你再看他是谁?”

谢琳疑惑:“他便是傅老魔了,弟子修炼绝尊者的灭魔宝箓,炼就一双慧眼,他不管变成什么样,我也能一眼看的出来。”

“你过去十万声八万声的佛号,都白念了!”智公禅师评断。

“怎么可能?我每一声都是凝神定志,清楚诚心念的,如何就白念了。”

智公禅师问:“你道阿弥陀佛看他是谁?”

谢琳笃定道:“肯定也是魔头啊。”

智公禅师不再看她,双手合十:“我净土法门号称横超三界,利钝全收,你说,他在不在三界之内呢?他是利还是钝呢?”

谢琳觉得自己有点明白智公禅师的意思了:“他若虔诚念佛,求佛接引,阿弥陀佛自然会来接引他,但是他又没有,他现在就是魔头。”

智公禅师又问:“阿弥陀佛号称无量光,普照十方世界,能不能照在他的身上?”

谢琳想了想,回答:“他念佛,就能照到,他不念佛,就照不到。”

智公禅师做最后的努力,厉声喝问:“因为他不念佛,佛光就不照他了吗?”

谢琳呆了一呆:“那是自然!他不念佛,佛还照他,佛岂不是太厚脸皮了。”

傅则阳听完朗声大笑:“禅师,你即便真个舌颤莲花,能说得顽石点头,也说不通此女心窍。佛法难度有缘,那阿弥陀佛无量光此刻就找不到她的身上,如之奈何?”

谢琳大声反驳:“魔头休要耍嘴!我天天念佛,如何佛光找不到我身上,却能找到你的身上?你若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且来撼动我这七宝金幢!”

傅则阳不理她,继续跟智公禅师说:“老禅师,你一番苦心,怕她们与忍大师习气互相沾染,同时沉沦,特地借着七宝金幢的缘法把她俩带在身边,想要藉此点化,带她们俩一起往生极乐,到西方花开见佛。然而她们与佛无缘,相反,与我倒是颇有缘分,老禅师,莫要再多费力气,赶紧去吧,未来万年之内,我会照顾好她们,将她们培养成本教圣女,等到万年之后,她们用我那法门,念魔见佛,老禅师再来接引才是正好。”

听完这些话,智公禅师竟然无言以对。

谢璎和谢琳见以“大智”为尊号的神僧,竟然斗口斗不过魔头,俱都愤愤不平,谢琳给姐姐使眼色,二人就要用绝尊者灭魔宝箓中的神功催动身旁矗立的金幢妙树。

“阿弥陀佛!”这时又有佛号响起,是两声同念,一声从下方传来,一声从上方传来,金光绽放,祥云涌动,又显出两个净土佛界。

下方的为金刚世界,整个世界仿佛都用纯金铸成,教主为白眉禅师,显大三昧光明云,左右肋侍分别是他的两个弟子采薇僧朱由穆和李英琼的父亲李宁,另有他师弟空陀禅师显阿罗汉身,李琴生和阿童等弟子随侍。

上方宝林世界,教主是天蒙禅师,显大功德光明云,左右肋侍一为谢山,一为李洪。

五个世界,五处净土,合二为一,五位教主齐声同念佛号,声势震惊三界!

这五位高僧神尼,随便一人都堪称对手,但是傅则阳毫无畏惧,他那大自在光明云也融入其中,先前对上一家,看上去势均力敌,如今同时对上五家,还是势均力敌,可谓是佛增八两,魔生半斤,并无一丝一毫的势弱。

傅则阳转向下方的白眉禅师:“老禅师,既然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你又干嘛学人家把家里弄得这么金光灿烂的?你又何必显千丈金身呢?”

芬陀大师修妙法莲华经,傅则阳跟她以妙法对妙法,智公禅师修无量寿经,傅则阳跟他以念魔对念佛,白眉禅师主修金刚经,傅则阳上来便跟他打起了机锋。

白眉禅师笑道:“此法界并非有意为之,乃是因缘和合而成,金殿是它,茅屋也是它,傅道友又何必执着呢?”

傅则阳道:“并非是我执着,而是教下弟子执着,见金殿则喜,见草屋则恶。”

白眉禅师点头道:“世人重名相,此亦是佛门摄受之意。”

傅则阳问:“那我这一教之主,该如何教弟子降服此心?”

白眉禅师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应作如是观!”

傅则阳笑问:“当真如此?”

白眉禅师慎重地肯定:“当真如此!”

傅则阳用手一指:“那老禅师这千丈佛身是不是梦幻泡影呢?”

白眉禅师道:“自然也是的。”

言毕,有青木旗掌旗左使辛辰子出列。辛辰子昔年在百蛮山跟随绿袍老祖修道,绿袍老祖疑心他吃里扒外,咬掉生嚼了他一条左臂。他生性隐忍,练就一身极厉害的法术,被称独臂韦护。后来绿袍老祖覆灭,辛辰子转投入光明教下,后得到重用,升至青木旗掌旗左使。青木旗正使多年悬空,当年很多人都认为他必要接掌正使的。

作为百蛮山的大师兄,他骨子里是十分自负之人,后来屡遭波折,直到光明教下,得傅则阳传授指点魔门正宗道法,方明了其中真意。

在来之前,傅则阳指点众人,大家各自随着自己的因缘,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凡事不必挂念,方能得最好的结果,否则堕落沉沦,莫生怨怼。

那时候听得傅则阳此话,辛辰子便心有所感,这回出面,按照礼数,飞上前去,绕着白眉禅师所成佛身礼旋三匝,然后到座下顶礼膜拜:“弟子昔年做恶多端,杀人无数,其他生灵更多亿倍。如今弟子时常忏愧后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补救。方才听禅是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应作如是观。那弟子过去所造杀业,是不是也能‘如露又如电,当作如实观’呢?还请禅师开始,助我解脱!”

387 万佛阵(大结局)

白眉禅师听了辛辰子的质询,微微一笑:“众生皆由前世,前世又有前世,前前后后,无穷无尽。自无量劫来早就无穷之业,业能碍人心,能碍神通,能碍智慧,是名业障,层层叠叠,笼罩人心,便如举世皆暗,无有光明。”

他说完挥了挥手,众人眼前霎时漆黑,头顶上的光明云不再发光,脚下的金刚地面亦自暗淡,如那功德水,七宝树,尽皆销声匿迹,大家眼前俱都伸手不见五指,俱都惊异。

光明教下更是惊惶不已,以为这老和尚施了什么法术,以他的实力,这时候突下杀手,自己这边非死伤惨重不可。

有的人偷偷施法,有的发火照亮,有的放出飞剑法宝,然而无论是鸠盘婆的魔火,还是朱樱的鬼火,俱都望之不见,飞剑和法宝放出去便在黑暗中迷失,失却感应。

白眉禅师的声音在黑暗中滚滚响彻:“世人皆言消业,今日消一分,反要积十分,增增减减,亦无有出期,业如此暗,充塞宇宙,布满虚空,如何消得干净?非得心灯点亮,照彻乾坤,无明即散!”

言毕,白眉禅师周身大放光明,如同一座巨大的金佛,金色的火焰在全身布满,光芒照彻黑暗,继而光明云复放光明,七宝树重发奇光。

众人发现,无论是鬼火魔焰,俱都在身前燃烧,始终未灭,只是先前看不见而已,放出去飞剑法宝都跌落在身前三尺之外,设法一招,便即飞回。

光明教上下个个惊心,将目光看向傅则阳,傅则阳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并不言语。

辛辰子再拜:“弟子受教!承蒙大师开示,已然明了其中真理。只是还有一件后顾之忧。我昔年从恶师学法,炼就无数恶蛊,后来加入光明教,此习仍旧未改,如今还剩下一百二十八万七千六百五二十只各色蛊虫,我虽顿悟,欲皈依我佛,这些冤亲债主却未必肯放我离开,大师慈悲,佛法无边,是否有解救之法?”

白眉禅师笑道:“傅教主教你仿效鹰鸽故事,试我禅心,也是你过去世曾经做过佛业,与我教有缘。且将那些冤家放将出来,容我替你解决!”

他话说到这里,许多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朱由穆和李宁等人纷纷惊呼阻止:“师父不可!天大地大,法王最大,恩师您切不可着了魔头的道!”

李宁更是跪下来恳求:“弟子愿意代替恩师割肉啖蛊,恳请恩师收回成命,且留有用之身在此住世弘法!”

白眉禅师笑道:“你们当那傅教主是好相与的么?他来此界,既是你们的魔难,也是我的磨难,今日我过不得此关,亦要沉伦!”他向辛辰子道,“且放蛊来!”

辛辰子早把百毒修罗幡撤在手中,扬手飘摇,幡上的各类蛊虫蜂蛹而起,有金蚕蛊、碧蚕蛊、天蝎蛊、七修蛊,有百毒金蚕蛊、铁背苍龙蛊、虹蛛问心蛊、月华水母蛊,各种蛇蝎蜈蜘蟾虺蚊蚤蜱蜂……窜在一起,好似挂起了巨大的沙尘暴,撞在白眉禅师身上,然后如流水一般散开,迅速铺满全身,扬螯张嘴,连刺带啃,嗡嗡喀喀,声音震的人脑门生疼。

白眉禅师的千丈佛身被裹住大半,只露胸口和脑袋,任由身上的血被吸走,肉被啃噬,面上笑容依旧,跟辛辰子说:“你很好,很有慧根,比我这几个徒弟都好。”

在场众人除了傅则阳俱都动容,辛辰子仰面观望高大的佛身,受到的冲击更甚,在来之前傅则阳要他这么做,他还以为是条好计,必能撕下佛门和尚假仁假义的伪善面具,不然就活活让蛊虫将其啃光吃完。

当白眉禅师真正答应并且这样做了以后,他内心并没有丝毫干掉一位佛门大佬的痛快,反而热血澎湃,眼眶发热,直欲流泪。

白眉禅师便当众宣讲金刚经,他讲的很简单的,背完一句经文,仅用十来句话解释,因此说得很快。那些蛊虫数量即多,啃得也快,他一部金刚经讲完,蛊虫已经啃食光他大半个身子,钻进内脏里面大快朵颐。

朱由穆、李宁、阿童、李琴生等人跪拜磕头,泪流不止:“师父,快请使用降魔,莫要如此自戕,这样只会亲痛仇快……”

三人更是哭着哀求白眉禅师:“弟子愿意代替恩师受此极刑,恳请恩师容许!”

白眉禅师笑道:“你们替不得我,你们只是理无碍,做不到事无碍,若受此刑,必生怨气,嗔恨一起,地狱便开。若还如此,我方才的经文便都白讲了,如我这般被百万蛊虫寸寸啃食身体,我于此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是故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你们未能见性离相,应生嗔恨,因此不能替我!”

阿童年纪太小,听得似懂非懂。

朱由穆扪心自问,他恨死了对面的那些魔头,这些人若非师父拘着,他早就去寻光明教的晦气了,说不得,前些时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他是必要参加的,如今又要被百万蛊虫啃噬身体,焉能不恨?既是嘴巴上说不恨,心里也恨!

李宁过去所修六度资粮比他多,能够体会白眉禅师的意思,痛哭道:“弟子绝不敢生半分嗔心!况且即便生嗔心,下地狱也由我陪着他们,还请恩师恩准!”

说这些话的功夫,蛊虫已经爬满白眉禅师的头颅,开始继续啃食剩下的部分。

片刻之后,白眉禅师千丈佛身全被啃完,群蛊围绕远处,如蜂恋花,环绕不散。

“辛辰子!”白眉禅师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我此生报身已经被群蛊吃掉,替你换了这些冤亲债主,这就要赶去西方极乐世界,莲池化身,花开见佛,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

辛辰子跪地磕头,双手合十:“弟子愿意!”

他这话说完,身下聚起金光,凝成金刚莲座,辛辰子赶忙在座上坐好。

白眉禅师念诵:“阿弥陀佛!”

众人连同辛辰子齐声念诵佛号,霎时间空中光芒大作,檀香浓郁,在最高的宝林世界顶上,涌现出无量金霞,幡幢林立,影影绰绰,显出许多人影,中央一尊大佛,正是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左右各有一尊大菩萨,分别是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西方三圣又来了背后更有许多菩萨、罗汉,无量天神,比慧珠那次更多。

佛光普照之下,辛辰子和李宁座下俱都显出莲座,同时升空,到的西方三圣脚下。

那百万蛊虫沐浴在佛光之中,纷纷蜕化,迅速脱了原有的身体,化形成了人类童子童女,共百余万,座下亦显莲台,紧随前面二人升空拜佛。

辛辰子见着阿弥陀佛,惊诧问:“我恩师何在?”

阿弥陀佛摸其顶道:“他已经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了,因你二人方才发心,这些童子在无量劫前与我亦在他方世界有缘,特来接引,莫要迟疑,随我走吧!”

西方三圣亲临接引,这次共带走了一百多万,在场的佛教徒纷纷起身行礼,口念佛号,赞叹不已,西方三圣并不与他们接触,自带辛辰子和李宁,连同众童子童女同返西方。

这一次,傅则阳并没有阻挠,只是仰头笑吟吟地看着。

白眉禅师和李宁走了,这金刚世界主位便空了下来,成了“无佛世界”,白眉禅师早有备案,他师弟空陀禅师立即遍体放光,显出千丈金身,飞往白眉禅师先前之处落座。

傅则阳并不理会他,只问朱由穆:“你可是觉得我害死了你师父?”

朱由穆抹去眼泪,冷笑道:“你这魔头,自以为聪明,能够害了我师父,却不知佛法无边,我师父更是神通广大,藉此往生极乐,还带走了你的一名手下。如今你要激怒我,累我入魔,告诉你,那是休想!”

傅则阳笑了笑,正要说话,后方又有人高诵佛号,南北两处又有佛光显现,光明云升起,显出两个佛国世界。

在他身后,是无畏世界,里面的教主正是小寒山神尼忍大师,显得是大无畏光明云。

隔着优昙大师的华严世界往北,显出过去庄严世界,升起的是大圆满光明云,里面空空荡荡,并无教主,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见了那过去庄严世界,光明教座下厚土旗掌旗使尸毗老人忽然心有所感,又得傅则阳事先嘱托,知道这是尊胜禅师的世界,因尊胜禅师已经涅盘,算是个“过去佛”,过去佛既已圆寂,他便如空陀补白眉一样,离队飞入此世界中,得那大圆满光明云一照,更是心光透亮,显出千丈佛身,成了此界教主。

他那两个弟子,田瑶、田琪亦入其中,成了座下弟子。

忍大师说:“魔头!你虽狡诈,得小聪明,却不得大智慧,量你也不会知道,今日这里是成佛的多,还是成魔的多!”

傅则阳头也不回,率众上升:“那大师是希望我成佛呢?还是希望我成魔呢?”

忍大师一时语塞,她座下叶缤开口道:“我们自然是希望傅教主能够回头是岸,断恶修善,皈依我佛!”

傅则阳不再理她,率众重新升到华严世界,跟优昙大师相对。

这回佛教摆出的西方、东方、上方、下方、中央、过去、未来七个世界全部显现,大圆满光明云、大功德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吉祥光明云、大三昧光明云、大无畏光明云、大自在光明云如水乳交融,连成一个整体。

虽然以一敌七,傅则阳却毫无示弱,他的大自在光明云跟对方七种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对方并不能消灭他,亦不能压制他。

佛教众人高声念诵阿弥陀佛,光明教下,皆低眉垂目,念诵至乐。

双方各显神通,时空扭曲得更加厉害,八个世界,被内力压缩拉扯,时长时短,时扁时圆,从外面看,人人都变了形状,有的人长出三头六臂的,有的人甚至倒过来站立。

相持半日,忽然光芒内敛,八个世界,竟然融成了一个,继而接连爆闪。

募地周遭情形大变,下方没有了开封城,上面也没有了蓝天。

取而代之的,脚下是一片片的白云、金砂、光虹,周边流光异彩,许许多多的天女、神人四处自由自在地飞行游荡,一簇一簇的云层之中,更有许许多多的天宫仙府。

他们的出现,将一众天人神女惊扰,吓得胡乱飞散。

此时,光明云成了一大团,将融合后的世界包裹,形同鸡子,里面一片混沌。

傅则阳将昊天宝镜祭起,放射金光,开天辟地,使得一部分清气上升成为光云,一部分清气凝成金砖铺就大地,他自坐了主位,对面七尊教主一字排开,两相对垒。

傅则阳笑道:“没想到咱们斗法,竟然升到这太明玉完天上来了。”

太明玉完天是道教的教法,佛教称之为忉利天,已经脱离人界,到了天界之中,而且还跳过了第一重天界,直接到了第二层。

傅则阳问左右:“你们可知到我们因何至此吗?”

邓八姑回答:“师父与诸位佛教前辈,早已经超脱人间,与天界相应,是以不知不觉间,得天人感应,自然飞升至此。”

傅则阳点头:“此言尚可。”转向众人,“然而更深一层,此界彼界,只是一界,我们虽然飞升,实未飞升。”他伸手向下一指,脚下的金砖地面骤然分裂,开了一个窟窿,下方显出开封城景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众人纷纷惊讶,亦同时赞叹傅教主法力无边。

天蒙禅师座下李洪说:“我曾闻魔头亦说佛法,哄骗世人,佛说四圣谛,魔说五圣谛,佛讲八正道,佛讲十正道,以示高明。你如今使这些法术,糊弄你座下这些痴心愚魔,于我们之间,又有何用?”

傅则阳笑道:“可是,你又怎知,的是魔是佛呢?你如何确定,你背后坐着的,是佛门的菩萨,还是魔教的魔王?”

李洪嗤之以鼻:“天蒙禅师乃是……”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对面的光明教众,俱都面露惊讶甚至惊恐的神色,他左右的人也是如此,甚至如谢璎、谢琳等人,还惊讶地叫出声来。

李洪转回头一看,自己背后端坐的天蒙禅师哪里还是紫磨金身,法相庄严的模样,竟然浑身皮肤都被剥掉,肌肤和筋膜在外裸露,血光鼓动,粘液和血水往下之流么。

生就四只蜥蜴般的怪爪,蜷伏蹲坐,上半截长有二十多条手臂,吱吱呀呀,有长有短,手也跟蜥蜴的爪子同等模样。

腔子上连着数十丈长的颈子,又细又长,顶端一个怪模怪样的脑袋,头顶上生就许许多多的肉状触须,两颗眼珠,目露凶光,嘴里面支出来许许多多的獠牙。

这哪里是天蒙禅师,分明就是个血腥可怖的怪物!

李红吓得浑身一抖,几乎向后滚倒,急忙擦亮眼睛再看,还是一样的怪物。

他吓得心惊胆颤,再去看其他人,见到优昙大师、智公禅师,连同刚刚升入宝林世界的尸毗老人,也都变成这种模样。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有不少惊骇莫名。

芬陀大师高声喝道:“大家莫怕,此是魔头制造出来的幻象,不必惊慌……”他嘴上这样说,急忙施法以慧眼观之,仍然是这副模样,也不禁动容。

傅则阳笑着跟弟子们说:“你们道为何会是这样?”

众人皆道:“弟子法力浅薄,不能观其本质,还请教主开示。”

傅则阳道:“宇宙本质,真一无二,诸家各说各话。其有着于有为,然而有为皆是后天,天下道门,多流此弊,故天下少全真。其有着于无为,着于无为便落顽空,如今佛门之中,多落此窠臼,故世间少佛子。”

他随手画出一个太极图案,黑白分明,凭空漂浮,“着于纯阳,便为阴阳桎梏,无法得阴中真阳。着于善法,便被恶法束缚,行善途中不知不觉坐下许多恶事。着于佛相,便为魔法制约,听不见魔说的佛法。”

他用手将太极图打灭,散做混沌之气,四下飞散,再伸手指向李洪,大声喝道:“我方才说的这些,是佛法还是魔法!”

李洪怔了怔,觉得自己怯弱,颇为丢脸,大声还口:“自然是魔法!”

傅则阳点头笑道:“你认我说的是魔法,妙极!妙极!果真与魔有缘。”他用手指向对面天蒙禅师所变成的魔怪,“那么,他过去给你讲的,是魔法还是佛法?”

李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大声哀求:“师父!诸位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光明教下众人也很纳闷,不知道几位禅师如何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傅则阳为大家解释:“天蒙禅师的师弟谢山因怨入魔,受铁城山老魔勾引,入了魔道。天蒙禅师为了他这位师弟耽延千年,因缘纠葛,自然不会放弃,此前亲赴铁城山,将谢山带了回来,却不知谢山为老魔所惑,表面悔改,暗藏歹毒,天蒙、智公、优昙三位,早已经全被他害了,如今坐在那里的,都是铁城山老魔座下的魔王!”

此言既出,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咋听之下觉得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却极有可能发生,铁城山老魔是跟昔年石神宫主并称的魔教大长老,法力之高,不可思议,独自开辟铁城山世界,在里面隐居,每隔七百二十年开关一次,随便赐下三部经书,就能造就鸠盘婆这样厉害的魔道高手,沙神童子都是他的孙子辈!

再说谢山本就是数世修行的高人,这一世成为散仙,法力却更是许多地仙,天蒙禅师千年来渡他数次,都没能成功,若说他被铁城山老魔勾引堕入魔道,亦合情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谢山身上。

谢山兀自如先前那般站在魔王身前,双目低垂,面容凄苦,只是低声念佛。

忍大师身前的叶缤不敢置信地喊:“谢山!傅老魔说的可是真的?”

谢璎和谢琳也哭喊质问:“恩父!你真的跟魔头联手害了几位大师?”

谢山不答,亦不肯抬眼跟亲人对视,只是脸上露出极度不忍难过的神色。

看来是真的了!

谢璎和谢琳募地齐声大喝,同时催动身前的妙树、金幢,这两样宝贝都名七宝,七宝金幢分七层,里面收藏七件佛门宝物,七宝妙树共分七根主枝,上面悬挂金慧剑,银,琉璃盏、珊瑚杵、砗磲环、赤真珠、玛瑙钵。

二女俱都学过绝尊者的灭魔宝箓,练就极其厉害的降魔,同时施法,催动两件佛门至宝大放光彩,浓密的佛光一重一重洒向身后的魔王。

魔王静静地坐在远处,六只怪眼瞪着二女,并不还手,佛光层层落下,宛如烈火,在他身上剧烈灼烧。

这火焰,将魔王身上没有皮的肌肤烧得滋滋作响,焦臭味道四下飘满,这魔王却浑然不觉,一动不动,直到被烈火焚烧得全身骨肉尽数化为灰烟。

“阿弥陀佛!”这魔王长颂佛号,依旧是智公禅师的声音,千丈魔身就此化去,散做两枚七彩舍利,分别飞至妙树和金幢顶上,二宝似大厦升空,拔地而起,不再受二女控制,破空飞去,一晃不见。

二女大吃一惊,连同在场的其他许多人,也都疑惑不解。

傅则阳哈哈大笑:“咱们再上一层天吧!”

整个世界再次扭曲混沌,人物都成了混乱的彩色线条,不久之后,优昙大师出手,重开混沌,这一次升到了清明何重天,即佛教讲的夜摩天。

由于是优昙大师开辟天地,这次她单独坐了一个位置,傅则阳坐到了她的对面,左面是芬陀大师,右面的智公禅师已经不再,只剩下谢璎和谢琳,依旧不知所措。

上方是天蒙禅师,下方是空陀禅师,背后是尸毗老人,前面是忍大师,所有人包括傅则阳俱都显出佛像,千丈金身,佛光大作,尸毗老人亦是这般,如尸毗佛也似,他座下童子,田琪和田瑶兄弟,以及邓八姑、陈玉凤等,皆显菩萨像。

许多人不解,对于傅则阳竟然跟优昙大师换了位置,坐到了佛教堆里,更是惊骇愤怒,如芬陀大师虽然能够知晓其中道理,仍然愤愤难平。

谢璎和谢琳大声哭求:“诸位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傅则阳和声细语地给她俩解释:“方才白眉禅师讲过,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既是如来,光明教主亦是如来!以色见佛,以音声求佛,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谢璎失控般地大声反驳:“不可能!智公禅师教我们,当凡是以弥陀为念,万缘放下,期待弥陀接引,这不是以音声求佛?”

傅则阳说:“以弥陀本愿,愿法界众生人人成佛,见人是佛,见花是佛,自性弥陀,处处净土。那么,你现在看我是佛吗?”

谢璎一时语塞,无法回答,谢琳大声道:“魔头休要猖獗,看我降魔!”

谢琳一出手,谢璎也同时跟进,两人化成一道金光,波罗神焰凝聚成金色的雷电,凌空往傅则阳身上打来。

傅则阳笑道:“你们果真与我有缘!”右手竖起,向前抓来,他也是千丈金身,金色的手掌遮天笼地,凌空一下,把二女捞在手里,“你们早该入我教下,智公禅师想要逆天行事,带你俩一起赶往西方,却被你俩自己以佛火焚烧,结果了性命。”

“你胡说!”谢琳站在他的手掌心里大声叫道,“我们烧死的是怪物,那是被恩父……被铁城山老魔捣的鬼,智公禅师早已经被害死了,那是铁城山的魔王……”

她含着叫着,渐渐没有了气势,专为放声大哭:“都是你这魔头使得手段,我们着了你的道,呜呜……你这魔头,不得好死……”

傅则阳越发开心:“你这份推卸责任,怨天尤人的性格,真是我辈中人,确实是个修魔的好苗子,该当做我叫圣魔女……”

谢璎大声说:“你休想!我们皈依三宝之心,决无退转,哪怕一时受你愚弄,也改不了佛门弟子,智公禅师说过,一声佛号,便是金刚菩提种子,此生被你败坏修行,来时必可成就,老魔!我若不灭你,替世间除害,誓不成就!”

“我来生若不能扫荡群魔,灭了光明教,绝不成佛!”

谢琳跟着姐姐说完,两姊妹站在一起,同时抬手狠狠击打在自己的脑门上,登时打得脑浆迸裂,血液流出来,有波罗神焰烧起,将两人尸身顷刻燃烧干净。

她俩那么骄傲的人,从出生就没有遇到什么挫折,今日先怀疑恩父谢山入魔,后又亲手焚烧智公禅师,从某种意义上讲,智公禅师是死在她们俩手上,两人羞愧悔恨不已,又在傅则阳面前毫无能力,索性选择自戕。

傅则阳也没有为难她们的灵魂,覆手将她们拍入金砖地下:“你们将来,一个是光明神教的对头,一个是我教圣女,终要做我的魔子魔孙。”

优昙大师忽然双手合十,以悲悯无比的声音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道友本是玄门正宗之人,误入魔道,受其愚弄摆布,做下了许多错事。如今,是你最后的解脱机会,我们欲共赴西方,道友还不愿回归本队吗?”

她这番话并没有点明是对谁说的,目光低垂,也没有刻意看向某个人。

但是,端坐在光明教下,锐金旗的掌旗使岳韫却猛然间福灵心至,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的听的。他站起身,转回头,向傅则阳磕头,连磕了三个,然后飞向优昙大师座下。

在他之后,锐金旗左使可一子,厚土旗左使司太虚,以及另外七位剑仙俱都如他这般,向傅则阳告辞礼毕,然后追随岳韫一起赶往优昙大师座前。

这一举动,惹恼了光明教下许多人,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尚和阳:“卑鄙小人,临阵脱逃,且慢走,吃我白骨锁心锤!”

他说完扬手放出千丈魔焰,里面显出滚滚人头,百骨骷髅,皆车小,往岳韫等人身上咬过去。行在前面的岳韫、可一子、司太虚俱都如同未觉,继续向前,后面几个人听见尚和阳喝骂,知道这魔头厉害,惊慌失措,有的加速先前试图超过岳韫,有的回身放出飞剑法宝抵御,然而此时的尚和阳何等厉害,魔火降落,劈头盖顶,骷髅吞天,将这七人全部连人带法宝全部吞了进去!

唯独岳韫三人,身上有佛光笼罩,魔火不能临身,骷髅只是飞舞,亦不能落下,直到优昙大师座前,三人双膝跪倒,岳韫更是想起当初加入光明神教的因缘,以及这些年的遭遇,忍不住痛哭流涕,恳请优昙大师渡化解救。

优昙大师便叫三人归于本座之下,向傅则阳笑道:“道友亦是有慧根、有因缘、有福报之人,更是与我佛有缘,昔日令姊慧珠曾经向我求问佛法,我传她龙虎般若经,傅教主也曾参研,精通佛法更胜我们这些佛门弟子,今日何不弃魔向佛,待会与我们同归极乐?”

傅则阳冷笑两声,并未答话,再次施法,整个世界再度扭曲转为混沌。

再次重开天地,已经上升到了玄胎平育天,即兜率天。

这一次,是天蒙禅师开辟天地,坐了主位,傅则阳代替他到了上方世界。

天蒙禅师跟谢山说:“我欲涅槃,你也该解脱了。”

谢山跪拜,痛哭忏悔道:“师兄为了我,晚了千余年成道,如今我入了铁城山,受魔法暗制,生生世世,无有出期,师兄还请尽快成道,莫要再为我所累。”

天蒙禅师笑道:“你能忏悔,便是回身解脱的善因,昔日我曾经发下誓愿,你不解脱,我不成道,如今我既要成道,你解脱已是必然。”

谢山奇道:“还请师兄明示,我该如何解脱?”

天蒙禅师用手指向对面的傅则阳:“那里有一尊真佛,他有救你的妙法,你去求他,他必会告诉你。”

谢山愕然:“他是真佛?”

天蒙禅师笑道:“对于你来说,他便是你的真佛。”

谢山难以接受:“他害我……他不但害我,还害了我的两个爱女,害了许许多多的人,又障碍众生解脱,如何会是我的真佛?”

天蒙募地大声喝道:“他本是他方世界之人,因何来此世界?因何成为魔教教主?因何害你全家,障碍你成道?因何障碍不住三丰真人?且去!且去!你若不去,便是我的碍法真魔,更胜过他在你心中百倍!”

谢山似懂非懂,终于按捺住心中疑惑,来到傅则阳座前,礼绕三匝,顶礼膜拜:“恳请圣者教我解脱之法。”

傅则阳叹了口气:“你到底还是有些慧根的,过去世修行资粮亦足,虽然不能直证正觉,亦可藉由未来佛力得度。”他用手一指,“此乃兜率天,居此地三万六千里之外,有一处净土,是为兜率内院,弥勒菩萨领许多一生补处等觉菩萨在彼处修法,只待未来缘熟,弥勒菩萨下到人间,示现成佛,是为未来佛,跟随他的菩萨皆为其弟子,同往人间弘法,你若能发愿未来随佛普度众生,往生彼处,必能得弥勒菩萨接引,到内院天宫进修。”

谢山恍然大悟,赶忙盘膝坐地,闭目用功,他过去世俱都修佛,本有极大宿慧,这会得傅则阳点破,立即净心用功,不大功夫,忽然傅则阳先前手指之处,金光大作,破空飞来一道金虹,化作金桥,弥勒菩萨带领许多菩萨、罗汉等前来接引,先前往生的宝相夫人也在其中,金幢幡杆,簇拥许多,瞬息间来到空中。

谢山得佛力接引,遂上了金桥,那金虹立即倒卷,飞快回缩,瞬息不见。

“南无阿弥陀佛!”谢山走了以后,天蒙禅师送了声佛号,周身散做金光,也便赶往西天极乐世界见弥陀去了。

很多人理解不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能理解,为什么天蒙禅师让谢山去拜傅则阳,还说傅则阳是他的真佛,为什么非得让傅则阳告诉谢山这里有兜率内院,可以得弥勒菩萨接引,为什么天蒙禅师不自己告诉他。

芬陀大师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小寒山神尼忍大师却愤愤难平,闷哼一声:“魔头欺人以方!咱们不能一再学菩萨低眉,当效金刚怒目!”扬手拧出一只降魔金光巨掌往傅则阳身上拍来,傅则阳脑后显出一圈佛光,上面八十八佛同时齐声梵唱,各自发射出一道金色的血影神光,跟忍大师斗将起来,强大的能量疯狂爆散,很快世界又归于混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世界重新开辟,这回是忍大师开辟世界,坐在了主位。

世界也从兜率天再次向上,跳过了化乐天,直接到了他化自在天!

他化自在,顾名思义,此天夺他所化而自娱乐故言他化自在,人人皆有神通,处处都华美万分,其宫殿连云,亦是金砖铺地,七宝妆成,妙树连荫,净水甘甜。

他们一过来,就引得此天中的天人注意:“是何方大能,竟然这般声势到此?”

许多天人蜂拥而来,于光明云外四周游行,观察看顾,指指点点,分说嬉笑。

很快,远处法螺狂吹,无数天女飞到天上方,向下洒落金花,如雨飞降,从极远处的天宫之中飞来一座金桥,延伸至此,金桥顶上站着许多天界神王,俱都头戴金冠,乘坐金辇,又有香神、乐神等等随侍左右。

顷刻间,金桥深入光明云中,来人到了近前,为首一位神王,亦高千丈,宝相庄严,神态和蔼:“我知今日会有许多同道至此,早做好迎接的准备。”

李洪正因为谢山跟天蒙禅师都走了,又是诧异费解,又是孤苦无助,猛然间见到这般景象,心生惊惧,大声问:“你是何人?”

神王和蔼回答:“我是波旬,你应该听说过我。”

众人大吃一惊,万没想到,竟然亲眼见识到这鼎鼎大名的魔王天主!

所谓的天魔,绝大部分都是这波旬的手下,此魔守定御界,障碍一切修行人成道,能洞悉人心……昔年释迦摩尼初成道时,他也去诱惑阻碍,未能成功,随后劝释迦摩尼赶快涅盘,还跟释迦摩尼说,我虽然奈何不了你,但是等未来我的魔子魔孙穿上袈裟住进寺庙,说我的法,坏你的法,释迦摩尼无可奈何,只能流泪徒自悲悯而已。

佛门的中人俱都心惊肉跳,平素在人间,魔教修士召唤些魔头下界,就能让人防不胜防,似那迷天七圣,诸天魔王,俱是这波旬的魔子魔孙,大家一起把目光看向傅则阳,心说这厮竟然跟这大魔王勾结在一起,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另一边,光明神教的人则欢欣鼓舞,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家教主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跟着最负盛名的天魔之王有过交情,还让人家带人来赢,气势不属于弥陀、弥勒两次接引,这次要将佛门全军覆没,恐怕也不是难事了。

忍大师厉声喝道:“魔头!你莫要得意,我们所修佛法,乃是出离三界,不再轮回的无上,莫说是御界的波旬,便是涩界的大自在天主来了,我也不惧!”说完又向波旬说道,“你且来试试,看我降魔能不能对付得了你!”

波旬满脸吃惊:“道友,我今日就是专程迎接你的啊,咱们本是同道,我正要助你一臂之力,将这些佛门修士全部拿下,让他们永世不能解脱……”

大家再次愣住,叶缤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道:“魔头休要血口喷人!你的同党,不应该是那傅老魔吗?忍大师怎么会是你的同道!”

波旬叹道:“叶道友,你说这是哪里的话,忍道友,让虎狼吃素,又横铁门槛自设情关,这俱是我辈中人所为,便似你们,俱是发誓扫荡群魔,更是深得我心!你们把他们都诓到我这里,不正是咱们心有所感,要将其一起消灭吗?咱们今天,一定要把这些和尚尼姑一网打尽,他们俱是假佛,咱们才是真佛!”

他这话说得,不止佛门这边的人理解不了,连光明教下的人也大多理解不了。

波旬说着,迈步进入八处佛光净土所成的世界,也显出佛像,得千丈佛身,头顶上方显他化自在光明云,座下莲台宝座,跟着一大堆的天人,俱成菩萨、罗汉像,挨在忍大师的旁边,两人并列,共同面向其余七处。

忍大师怒道:“魔头!任你耍什么诡计,我焉能与你同流合污!”扬手发出佛光,向波旬攻去,叶缤也放出以冰魄神光为根基,修成的佛光剑,共两万七千柄,俱都百丈长短,密如骤雨,向波旬队伍排空乱射。

波旬募地放声长笑,叶缤的佛光剑落到他们的身上,竟然落入虚影,混不受力,仿佛他不是真实纯在的,唯有忍大师的佛光照过去,还有些反应,人物扭曲,时空变形。

波旬笑声不断,人却渐渐消失了,他带来的那些俱是天魔一类,瞬息间分化成无数道金光,分别扑向众人。

芬陀大师说:“这些全是天魔,大家千万小心,莫要被他们入身入心!”

不管是佛门弟子,还是光明教徒,全部紧张万分,有的念佛,有的念咒,有的放光,有的吐气,有的用禁术,有的用法宝,可谓是各显神通,有的管用,能将天魔逼在身外,有的被天魔侵入人心,影响心智,或怒或笑,有的还跳起来手舞足蹈,状似疯癫。

连优昙大师、芬陀大师等人也都凝神以对,各自将离合神光布满周边,法华金刚轮飞速转动。

傅则阳开口说话,声音滚滚如雷:“此一劫,即是魔劫,亦是佛劫!今日万佛阵,亦为万魔阵,以魔炼佛,以佛炼魔,该得渡者,得渡升天,该堕落者,堕入魔域,勿须惊怖,勿须流连,勿须厌烦,勿须愤怒……”

听他说了这一气,芬陀大师毕竟修行多年,只因有一些傲慢习气未除,如今猛然醒悟,大破大立,只念了一声弥陀,便立即往生极乐世界去了。

随后无名禅师带着六个弟子,以及空陀禅师、优昙大师、齐霞儿、素因大师、花无邪、尸毗老人带着田瑶、田琪等相继往生,余下的,纷纷入魔。

只见叶缤祭起万佛剑排空乱射,朱由穆使金刚须弥神掌裂地狂砸,李琴生拨动魔琴,半边老尼祭起飞剑,餐霞大师狂发飞针,屠龙师太乱放神雷,东方皓摇旗放砂、雅各达催动魔刀、乌头婆鬼哭神嚎、卜天童满地打滚……俱都不分敌我,一概乱杀,顷刻间金刚掌拍碎魔琴,阴素棠斩碎餐霞,无数神魔满空飞舞,数不尽天魔肆意开怀。

李洪被这景象吓坏了,急忙按照过往所学宁心定志,收心降魔,只是妄念纷飞,魔来魔王,四面八方俱是天魔想要入他身体,擒他元神,他坚持片刻,骤然间气息乱涌,百脉废弛,忽然间翻身向傅则阳跪倒:“恳请天尊救我!”

傅则阳老大开怀:“我就说过,你是我辈中人!”

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背后佛光里面八十八尊佛陀同时现身,高声梵唱:“大慈大悲愍众生,大喜大舍济含识,相好光明以自严,众等至心皈命礼……南无,普光佛南无、普明佛南无、普净佛南无、多摩罗跋栴檀香佛南无……”

每唱诵出一尊佛号,他身上的光明便强盛几分,佛光越来越强,凡是被笼罩在里面的人,俱得清净,天魔强行从身体里面被逼出去。

非但如此,自佛光之中飞出许许多多的人影,有天乾山小男,有燃脂头陀,有三凤,有冬秀……凡是被他杀死过的人,一一重现,由识生魂,由魂得体,在空中环绕他的千丈金身飞来飞去。

佛光越来越强,笼罩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只剩下忍大师还未被罩入其中。

傅则阳问忍大师:“你可愿意随我回人间?”

忍大师正在强自抵御天魔,厉声道:“我乃三宝弟子,岂能靠魔搭救!”

傅则阳笑道:“那也好,你就留在这里陪波旬魔王吧,你们俩本来就是同道,不是吗?以佛炼魔,以魔炼佛,该得度的都得渡走了,剩下的,都要随我回家了。”他说完将手一挥,整个世界,所有的光芒全部消失。

下一刻,天光复又明亮!

众人发现,自己聚在开封城外,只是大多狼狈不堪,有的倒在地上,有的披头散发,李洪还保留着向傅则阳磕头的姿势,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剩下的佛门弟子纷纷爬起来,聚拢在一起,警惕惊恐地望着傅则阳这边。

傅则阳走过来,佛门弟子不由自主地退让。

傅则阳来到李洪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半边老尼、朱由穆等人,笑道:“佛门经此一役,再无高人,未来万年之内,进入灭法时代,再无人能够往生成就!你们还要继续扫荡群魔吗?”

众人都不说话,唯独朱由穆鼓起勇气:“那是自然,除非你把我们立刻都打杀了,形神俱灭,否则,我还是要再扫荡群魔,不死不休!”

“好!非常好!”傅则阳点头,“我非常看好你。”说完转回身跟自己的教众说,“走吧,我们回光明顶去,从此光明永驻,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挥手之间,金光满地,诸多光明教徒破空飞去。

剩下一众佛门小辈望着西方,红霞簇拥的夕阳,怔怔地发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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