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记 - xp1024.com
《苏锦记》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本章不要订阅。

…………………………

戚家是一个大家族,咱们前文提到过,他们是整族迁徙全族搬移,因此他们有这完整的族规和系统的家族式教育,对于家族,每个家族成员都是特别重视的,甚至于,在戚家一族,族规比现在的华/夏/政/府/的/法/规/更加有震慑力和管束力。

那个让锦歌觉得不痛快到想反过来找其不痛快的那个人,仔细算来也只是戚家的远亲,他的高祖和锦歌的外高祖父是堂兄弟,亲叔伯的兄弟。现任的戚氏一族族长,是锦歌外祖的亲兄长,族长夫人是拉扯着锦歌外祖长大的亲嫂子,所以,从小和外祖家的人在一处长大的锦歌,对于戚氏族长的院落‘门’儿清,说真的,虽然那位让锦歌心生厌烦的家伙虽然也姓戚,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却远没有锦歌和戚氏的感情深,如此说来,远近亲疏简直一目了然。

对方自然也明白,只是但凡是涉及到权/势/利/益,即便是最和睦的家族,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儿,因此,那家人的确是找了戚氏一族某位被架空的长老,其目的也不是为了说情,毕竟戚氏一族之族规在祠堂里面放着呢,那可不是摆设哦,戚家那位先生的作为,搁到舟山戚氏,早就被刮了百十来回啦!因此,他们心里明白自己的处境,之所以找人,也不过是探听探听锦歌的态度。

在他们眼里。一个小小的苏锦歌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不然他们也不会卖机械厂卖的那么痛快,他们略微顾忌发怵的只是丰忱。那个执掌着津军一系的年轻将领。毕竟,谁也不愿意将自己归乡路堵住,狡兔三窟才是正路啊。

锦歌接收了来自远方的电报,沉着脸气道:“那一家子‘混’蛋!”

丰忱此时正在练雕刻,他媳‘妇’儿这么一喊,让他执刻刀的手一哆嗦,另一只手上那个眼瞅着就成行的可爱小猪被刻歪啦。好在是划在了侧脸上,呆会儿补救一下正好儿当海盗猪了。

锦歌此时还不知道一直萌到让人蠢哭的海盗猪即将面市。并且在不久的将来,还成为风靡华夏,渐渐东进西进风靡了全球,勾/搭住了大多数老人小孩儿和各种年纪‘妇’‘女’的心。

此时她一把将抄写翻译出来的情报扔到丰忱跟前儿。怎么也不解恨的瞪着眼前的桌面,那小眼神凉飕飕地,比小刀子还尖锐。

“怎么啦,宝贝儿?”丰忱最近对锦歌的昵称越来越腻人、越来越甜乎。

锦歌一把推开他放在她肩上的大手:“我背部有些酸,你给我拍拍!”

…………………………………………

“悦鸣?”看着没用多少功夫,便有些昏昏‘欲’睡的媳‘妇’儿,丰忱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心情转向看到的情报。

嘿,来情报的正是老狼和豺子那几位。说是原本的计划被修改,戚家那位叛徒分析了锦歌的‘性’子,觉得她是个很可能会报复的人。于是他和那位联络者约翰.斯图尔特,提前布下局,而约翰的妻子克莉丝汀.怀特,正好设计了围捕刺杀者的计划,要不是‘女’子特别行动队的几个‘女’孩儿对于‘花’粉辨认能力强,他们那一小组就着了道啦。

“哼。看来,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小瞧。”原本陷入水面的锦歌缓缓睁开眼,慢声道。

丰忱宽慰似得拍拍她,安慰道:“这人啊,就怕没有曲折,走走弯路不可怕啊,可怕的是太过平顺。你看,这回也不是没有成果,至少那位戚先生的底细咱们清楚了许多。”

锦歌幽幽地看过来,嘟起嘴哼哼着:“我心里不痛快,就想找某些人的别扭!”

丰忱一听乐啦,他大手一挥特别豪迈的说:“这有何难?咱们悦鸣是谁啊!那是掌管着双向军的大司令!走,你说咱/干/谁,你夫君我给你做冲锋打前阵,咱们来一趟?”

锦歌被他逗笑,不过笑归笑,这丫头小心眼儿起来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她哼道:“我不管,你想辙,我要那为戚先生和他买通的戚氏族人,一定要在舟山全境臭名远扬!”

丰忱将‘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个没有问题,悦鸣只管看乐,查收结果就行,看看你夫君给你出气,保证他能臭名扬全国!”

锦歌笑着摇摇头,一根葱指在丰忱眼前晃来晃去,她道:“那可不可能!戚氏决计不能容忍这样做的,能让他们在舟山被骂,便是通融啦,毕竟这事关戚氏的名誉……好啦,就这样吧,我倒要瞧瞧,他和那位约翰.斯图尔特先生,以及她的妻子克莉丝汀.怀特‘女’士,到底有几条命!”

“诶?我觉得……啧啧啧,不对啊!”丰忱忽然一怔,旋即看着锦歌道,“悦鸣,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什么?”锦歌不解地看着丰忱,琢磨着刚刚好好儿的他又折腾什么呢?

“我是说,他们西方人不是应该冠以夫姓么?正确的说,约翰的妻子应该叫克莉丝汀.斯图尔特。”

眼神烁烁地看着锦歌,丰忱道:“她怎么会不冠夫姓呢?”

锦歌转着眼睛想想:“兴许是‘私’底下就那么介绍?我和六姐姐以前写,涉及到西方背景时,也偶有这般,纯属手误。”

丰忱无奈的看着妻子:“可是,亲爱的,人家是土生土长的欧洲人,自己的习惯还能搅和错啦?退一万步说,就算有这可能,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么?”

“掩盖身份?”锦歌皱起眉头来,“那她可就太不专业啦,这种细节上的谨慎不应该丢失啊!”

丰忱想了想,眨眨眼:“你待如何呢?”

锦歌摇摇头:“将猜测都拍过去,让他们自己查去!毕竟这一回主要是为了考校锻炼他们,咱们要是手把手拿得太紧啦,不但累了咱们,也让人家特别辛苦,不是么?”

丰忱点点头:“随你高兴就好,我这儿无所谓。”

锦歌想了想:“一会儿你去给婆婆见礼吧,我得和咱们爹娘谈谈,听说小舅舅曾经的未婚妻找过来啦!”

“啊?不说咱们小舅舅是不婚族么?怎么还有未婚妻呢?”丰忱觉得亮点来啦,小舅舅戚祝就是一个‘浪’‘荡’自/由/主/义/者,他之婚姻观完全和时下人们的/主/流/思/想/相违背。

丰忱甚至于以为戚祝若非受过情伤,就一定存在着对异‘性’的排斥‘性’。

不过,他的猜测一经说出,就遭到了他妻子的暴/力/对待。

锦歌,对她小舅舅戚祝那可是相当爱护的呢!

提起这个锦歌就想叹一口气:“我一直认为戚氏一族天生就有招惹极品的能力……小舅舅那时才刚刚十六岁,端端的是风华正茂之时,那时,他可不像现在这般不羁,虽然也钦慕魏晋之风流,却也对自己未来之伴侣充满了遐想。”

“故事特别老套,就是男方父辈要报恩,向老友‘女’儿求亲,本来两家谈得好好儿的,我小舅舅也没有那种反抗的心思,结果却被那‘女’方坑了一下子。”锦歌换了个姿势,给丰忱普及雷区:“那‘女’人和一个欧洲人恋爱上了,和那人未婚先孕产下‘混’血儿之后,人家欧洲人拍拍pg回家乡啦,剩下她一个人挣扎,那时她就不要脸的,来寻我小舅舅……你不知道,当时因为她和欧洲人‘私’奔之后,戚家名声受到好大牵连,小舅舅一度都对异‘性’失望了……结果那‘女’人找来,小舅舅看她和孩子可怜,便将当初算作聘礼的带铺子的小院儿送给了她,哪想,她竟然妄想让小舅舅认下孩子……”

“噗哧!”丰忱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这都什么智商啊!也幸亏没嫁成你小舅舅,不然,就算小舅舅智商高,也被她的之上拉低了到平均线以下啦!”

锦歌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那‘女’人不但不知感恩,反倒想将孩子赖到小舅舅身上,你说,那孩子一脸欧洲人的特征,得多差劲儿的人才会信以为真?”

丰忱则感叹道:“这不成了《竞选州长》里面的片段么?就是这一出是华夏版的!”

锦歌觉得他形容得格外有趣儿,不禁笑了起来。

丰忱抱着媳‘妇’儿问道:“那现在呢,你别和我说她有找来啦!”

锦歌撇撇嘴:“当时她被她娘家人儿拉回去,不多时有将孩子扔给兄嫂,自己追随真爱而去啦!”

“那个‘女’人在爱情方面可朕顽强!”丰忱呵呵地评论道。

“这回她拿着当初不知怎么留下的婚书,愣说自己是小舅舅的未婚妻,我瞅着她的照片儿,很不像大家闺秀样子啦!”

锦歌说得特别含蓄,但是丰忱却听出来了,看样子那‘女’人处境不一定多好,说不得还‘交’际过一段儿……

小两口儿正说着,就听楼外戚祝那嘹亮的吼声响起:“妞妞,快下来,看猴儿戏啦!”Q

第三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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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家是一个大家族,咱们前文提到过,他们是整族迁徙全族搬移,因此他们有这完整的族规和系统的家族式教育,对于家族,每个家族成员都是特别重视的,甚至于,在戚家一族,族规比现在的华/夏/政/府/的/法/规/更加有震慑力和管束力。

那个让锦歌觉得不痛快到想反过来找其不痛快的那个人,仔细算来也只是戚家的远亲,他的高祖和锦歌的外高祖父是堂兄弟,亲叔伯的兄弟。现任的戚氏一族族长,是锦歌外祖的亲兄长,族长夫人是拉扯着锦歌外祖长大的亲嫂子,所以,从小和外祖家的人在一处长大的锦歌,对于戚氏族长的院落‘门’儿清,说真的,虽然那位让锦歌心生厌烦的家伙虽然也姓戚,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却远没有锦歌和戚氏的感情深,如此说来,远近亲疏简直一目了然。

对方自然也明白,只是但凡是涉及到权/势/利/益,即便是最和睦的家族,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儿,因此,那家人的确是找了戚氏一族某位被架空的长老,其目的也不是为了说情,毕竟戚氏一族之族规在祠堂里面放着呢,那可不是摆设哦,戚家那位先生的作为,搁到舟山戚氏,早就被刮了百十来回啦!因此,他们心里明白自己的处境,之所以找人,也不过是探听探听锦歌的态度。

在他们眼里。一个小小的苏锦歌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不然他们也不会卖机械厂卖的那么痛快,他们略微顾忌发怵的只是丰忱。那个执掌着津军一系的年轻将领。毕竟,谁也不愿意将自己归乡路堵住,狡兔三窟才是正路啊。

锦歌接收了来自远方的电报,沉着脸气道:“那一家子‘混’蛋!”

丰忱此时正在练雕刻,他媳‘妇’儿这么一喊,让他执刻刀的手一哆嗦,另一只手上那个眼瞅着就成行的可爱小猪被刻歪啦。好在是划在了侧脸上,呆会儿补救一下正好儿当海盗猪了。

锦歌此时还不知道一直萌到让人蠢哭的海盗猪即将面市。并且在不久的将来,还成为风靡华夏,渐渐东进西进风靡了全球,勾/搭住了大多数老人小孩儿和各种年纪‘妇’‘女’的心。

此时她一把将抄写翻译出来的情报扔到丰忱跟前儿。怎么也不解恨的瞪着眼前的桌面,那小眼神凉飕飕地,比小刀子还尖锐。

“怎么啦,宝贝儿?”丰忱最近对锦歌的昵称越来越腻人、越来越甜乎。

锦歌一把推开他放在她肩上的大手:“我背部有些酸,你给我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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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鸣?”看着没用多少功夫,便有些昏昏‘欲’睡的媳‘妇’儿,丰忱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心情转向看到的情报。

嘿,来情报的正是老狼和豺子那几位。说是原本的计划被修改,戚家那位叛徒分析了锦歌的‘性’子,觉得她是个很可能会报复的人。于是他和那位联络者约翰.斯图尔特,提前布下局,而约翰的妻子克莉丝汀.怀特,正好设计了围捕刺杀者的计划,要不是‘女’子特别行动队的几个‘女’孩儿对于‘花’粉辨认能力强,他们那一小组就着了道啦。

“哼。看来,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小瞧。”原本陷入水面的锦歌缓缓睁开眼,慢声道。

丰忱宽慰似得拍拍她,安慰道:“这人啊,就怕没有曲折,走走弯路不可怕啊,可怕的是太过平顺。你看,这回也不是没有成果,至少那位戚先生的底细咱们清楚了许多。”

锦歌幽幽地看过来,嘟起嘴哼哼着:“我心里不痛快,就想找某些人的别扭!”

丰忱一听乐啦,他大手一挥特别豪迈的说:“这有何难?咱们悦鸣是谁啊!那是掌管着双向军的大司令!走,你说咱/干/谁,你夫君我给你做冲锋打前阵,咱们来一趟?”

锦歌被他逗笑,不过笑归笑,这丫头小心眼儿起来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她哼道:“我不管,你想辙,我要那为戚先生和他买通的戚氏族人,一定要在舟山全境臭名远扬!”

丰忱将‘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个没有问题,悦鸣只管看乐,查收结果就行,看看你夫君给你出气,保证他能臭名扬全国!”

锦歌笑着摇摇头,一根葱指在丰忱眼前晃来晃去,她道:“那可不可能!戚氏决计不能容忍这样做的,能让他们在舟山被骂,便是通融啦,毕竟这事关戚氏的名誉……好啦,就这样吧,我倒要瞧瞧,他和那位约翰.斯图尔特先生,以及她的妻子克莉丝汀.怀特‘女’士,到底有几条命!”

“诶?我觉得……啧啧啧,不对啊!”丰忱忽然一怔,旋即看着锦歌道,“悦鸣,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什么?”锦歌不解地看着丰忱,琢磨着刚刚好好儿的他又折腾什么呢?

“我是说,他们西方人不是应该冠以夫姓么?正确的说,约翰的妻子应该叫克莉丝汀.斯图尔特。”

眼神烁烁地看着锦歌,丰忱道:“她怎么会不冠夫姓呢?”

锦歌转着眼睛想想:“兴许是‘私’底下就那么介绍?我和六姐姐以前写,涉及到西方背景时,也偶有这般,纯属手误。”

丰忱无奈的看着妻子:“可是,亲爱的,人家是土生土长的欧洲人,自己的习惯还能搅和错啦?退一万步说,就算有这可能,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么?”

“掩盖身份?”锦歌皱起眉头来,“那她可就太不专业啦,这种细节上的谨慎不应该丢失啊!”

丰忱想了想,眨眨眼:“你待如何呢?”

锦歌摇摇头:“将猜测都拍过去,让他们自己查去!毕竟这一回主要是为了考校锻炼他们,咱们要是手把手拿得太紧啦,不但累了咱们,也让人家特别辛苦,不是么?”

丰忱点点头:“随你高兴就好,我这儿无所谓。”

锦歌想了想:“一会儿你去给婆婆见礼吧,我得和咱们爹娘谈谈,听说小舅舅曾经的未婚妻找过来啦!”

“啊?不说咱们小舅舅是不婚族么?怎么还有未婚妻呢?”丰忱觉得亮点来啦,小舅舅戚祝就是一个‘浪’‘荡’自/由/主/义/者,他之婚姻观完全和时下人们的/主/流/思/想/相违背。

丰忱甚至于以为戚祝若非受过情伤,就一定存在着对异‘性’的排斥‘性’。

不过,他的猜测一经说出,就遭到了他妻子的暴/力/对待。

锦歌,对她小舅舅戚祝那可是相当爱护的呢!

提起这个锦歌就想叹一口气:“我一直认为戚氏一族天生就有招惹极品的能力……小舅舅那时才刚刚十六岁,端端的是风华正茂之时,那时,他可不像现在这般不羁,虽然也钦慕魏晋之风流,却也对自己未来之伴侣充满了遐想。”

“故事特别老套,就是男方父辈要报恩,向老友‘女’儿求亲,本来两家谈得好好儿的,我小舅舅也没有那种反抗的心思,结果却被那‘女’方坑了一下子。”锦歌换了个姿势,给丰忱普及雷区:“那‘女’人和一个欧洲人恋爱上了,和那人未婚先孕产下‘混’血儿之后,人家欧洲人拍拍pg回家乡啦,剩下她一个人挣扎,那时她就不要脸的,来寻我小舅舅……你不知道,当时因为她和欧洲人‘私’奔之后,戚家名声受到好大牵连,小舅舅一度都对异‘性’失望了……结果那‘女’人找来,小舅舅看她和孩子可怜,便将当初算作聘礼的带铺子的小院儿送给了她,哪想,她竟然妄想让小舅舅认下孩子……”

“噗哧!”丰忱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这都什么智商啊!也幸亏没嫁成你小舅舅,不然,就算小舅舅智商高,也被她的之上拉低了到平均线以下啦!”

锦歌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那‘女’人不但不知感恩,反倒想将孩子赖到小舅舅身上,你说,那孩子一脸欧洲人的特征,得多差劲儿的人才会信以为真?”

丰忱则感叹道:“这不成了《竞选州长》里面的片段么?就是这一出是华夏版的!”

锦歌觉得他形容得格外有趣儿,不禁笑了起来。

丰忱抱着媳‘妇’儿问道:“那现在呢,你别和我说她有找来啦!”

锦歌撇撇嘴:“当时她被她娘家人儿拉回去,不多时有将孩子扔给兄嫂,自己追随真爱而去啦!”

“那个‘女’人在爱情方面可朕顽强!”丰忱呵呵地评论道。

“这回她拿着当初不知怎么留下的婚书,愣说自己是小舅舅的未婚妻,我瞅着她的照片儿,很不像大家闺秀样子啦!”

锦歌说得特别含蓄,但是丰忱却听出来了,看样子那‘女’人处境不一定多好,说不得还‘交’际过一段儿……

小两口儿正说着,就听楼外戚祝那嘹亮的吼声响起:“妞妞,快下来,看猴儿戏啦!”Q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本章不要订阅。

…………………………

戚家是一个大家族,咱们前文提到过,他们是整族迁徙全族搬移,因此他们有这完整的族规和系统的家族式教育,对于家族,每个家族成员都是特别重视的,甚至于,在戚家一族,族规比现在的华/夏/政/府/的/法/规/更加有震慑力和管束力。

那个让锦歌觉得不痛快到想反过来找其不痛快的那个人,仔细算来也只是戚家的远亲,他的高祖和锦歌的外高祖父是堂兄弟,亲叔伯的兄弟。现任的戚氏一族族长,是锦歌外祖的亲兄长,族长夫人是拉扯着锦歌外祖长大的亲嫂子,所以,从小和外祖家的人在一处长大的锦歌,对于戚氏族长的院落‘门’儿清,说真的,虽然那位让锦歌心生厌烦的家伙虽然也姓戚,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却远没有锦歌和戚氏的感情深,如此说来,远近亲疏简直一目了然。

对方自然也明白,只是但凡是涉及到权/势/利/益,即便是最和睦的家族,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儿,因此,那家人的确是找了戚氏一族某位被架空的长老,其目的也不是为了说情,毕竟戚氏一族之族规在祠堂里面放着呢,那可不是摆设哦,戚家那位先生的作为,搁到舟山戚氏,早就被刮了百十来回啦!因此,他们心里明白自己的处境,之所以找人,也不过是探听探听锦歌的态度。

在他们眼里。一个小小的苏锦歌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不然他们也不会卖机械厂卖的那么痛快,他们略微顾忌发怵的只是丰忱。那个执掌着津军一系的年轻将领。毕竟,谁也不愿意将自己归乡路堵住,狡兔三窟才是正路啊。

锦歌接收了来自远方的电报,沉着脸气道:“那一家子‘混’蛋!”

丰忱此时正在练雕刻,他媳‘妇’儿这么一喊,让他执刻刀的手一哆嗦,另一只手上那个眼瞅着就成行的可爱小猪被刻歪啦。好在是划在了侧脸上,呆会儿补救一下正好儿当海盗猪了。

锦歌此时还不知道一直萌到让人蠢哭的海盗猪即将面市。并且在不久的将来,还成为风靡华夏,渐渐东进西进风靡了全球,勾/搭住了大多数老人小孩儿和各种年纪‘妇’‘女’的心。

此时她一把将抄写翻译出来的情报扔到丰忱跟前儿。怎么也不解恨的瞪着眼前的桌面,那小眼神凉飕飕地,比小刀子还尖锐。

“怎么啦,宝贝儿?”丰忱最近对锦歌的昵称越来越腻人、越来越甜乎。

锦歌一把推开他放在她肩上的大手:“我背部有些酸,你给我拍拍!”

…………………………………………

“悦鸣?”看着没用多少功夫,便有些昏昏‘欲’睡的媳‘妇’儿,丰忱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心情转向看到的情报。

嘿,来情报的正是老狼和豺子那几位。说是原本的计划被修改,戚家那位叛徒分析了锦歌的‘性’子,觉得她是个很可能会报复的人。于是他和那位联络者约翰.斯图尔特,提前布下局,而约翰的妻子克莉丝汀.怀特,正好设计了围捕刺杀者的计划,要不是‘女’子特别行动队的几个‘女’孩儿对于‘花’粉辨认能力强,他们那一小组就着了道啦。

“哼。看来,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小瞧。”原本陷入水面的锦歌缓缓睁开眼,慢声道。

丰忱宽慰似得拍拍她,安慰道:“这人啊,就怕没有曲折,走走弯路不可怕啊,可怕的是太过平顺。你看,这回也不是没有成果,至少那位戚先生的底细咱们清楚了许多。”

锦歌幽幽地看过来,嘟起嘴哼哼着:“我心里不痛快,就想找某些人的别扭!”

丰忱一听乐啦,他大手一挥特别豪迈的说:“这有何难?咱们悦鸣是谁啊!那是掌管着双向军的大司令!走,你说咱/干/谁,你夫君我给你做冲锋打前阵,咱们来一趟?”

锦歌被他逗笑,不过笑归笑,这丫头小心眼儿起来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她哼道:“我不管,你想辙,我要那为戚先生和他买通的戚氏族人,一定要在舟山全境臭名远扬!”

丰忱将‘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个没有问题,悦鸣只管看乐,查收结果就行,看看你夫君给你出气,保证他能臭名扬全国!”

锦歌笑着摇摇头,一根葱指在丰忱眼前晃来晃去,她道:“那可不可能!戚氏决计不能容忍这样做的,能让他们在舟山被骂,便是通融啦,毕竟这事关戚氏的名誉……好啦,就这样吧,我倒要瞧瞧,他和那位约翰.斯图尔特先生,以及她的妻子克莉丝汀.怀特‘女’士,到底有几条命!”

“诶?我觉得……啧啧啧,不对啊!”丰忱忽然一怔,旋即看着锦歌道,“悦鸣,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什么?”锦歌不解地看着丰忱,琢磨着刚刚好好儿的他又折腾什么呢?

“我是说,他们西方人不是应该冠以夫姓么?正确的说,约翰的妻子应该叫克莉丝汀.斯图尔特。”

眼神烁烁地看着锦歌,丰忱道:“她怎么会不冠夫姓呢?”

锦歌转着眼睛想想:“兴许是‘私’底下就那么介绍?我和六姐姐以前写,涉及到西方背景时,也偶有这般,纯属手误。”

丰忱无奈的看着妻子:“可是,亲爱的,人家是土生土长的欧洲人,自己的习惯还能搅和错啦?退一万步说,就算有这可能,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么?”

“掩盖身份?”锦歌皱起眉头来,“那她可就太不专业啦,这种细节上的谨慎不应该丢失啊!”

丰忱想了想,眨眨眼:“你待如何呢?”

锦歌摇摇头:“将猜测都拍过去,让他们自己查去!毕竟这一回主要是为了考校锻炼他们,咱们要是手把手拿得太紧啦,不但累了咱们,也让人家特别辛苦,不是么?”

丰忱点点头:“随你高兴就好,我这儿无所谓。”

锦歌想了想:“一会儿你去给婆婆见礼吧,我得和咱们爹娘谈谈,听说小舅舅曾经的未婚妻找过来啦!”

“啊?不说咱们小舅舅是不婚族么?怎么还有未婚妻呢?”丰忱觉得亮点来啦,小舅舅戚祝就是一个‘浪’‘荡’自/由/主/义/者,他之婚姻观完全和时下人们的/主/流/思/想/相违背。

丰忱甚至于以为戚祝若非受过情伤,就一定存在着对异‘性’的排斥‘性’。

不过,他的猜测一经说出,就遭到了他妻子的暴/力/对待。

锦歌,对她小舅舅戚祝那可是相当爱护的呢!

提起这个锦歌就想叹一口气:“我一直认为戚氏一族天生就有招惹极品的能力……小舅舅那时才刚刚十六岁,端端的是风华正茂之时,那时,他可不像现在这般不羁,虽然也钦慕魏晋之风流,却也对自己未来之伴侣充满了遐想。”

“故事特别老套,就是男方父辈要报恩,向老友‘女’儿求亲,本来两家谈得好好儿的,我小舅舅也没有那种反抗的心思,结果却被那‘女’方坑了一下子。”锦歌换了个姿势,给丰忱普及雷区:“那‘女’人和一个欧洲人恋爱上了,和那人未婚先孕产下‘混’血儿之后,人家欧洲人拍拍pg回家乡啦,剩下她一个人挣扎,那时她就不要脸的,来寻我小舅舅……你不知道,当时因为她和欧洲人‘私’奔之后,戚家名声受到好大牵连,小舅舅一度都对异‘性’失望了……结果那‘女’人找来,小舅舅看她和孩子可怜,便将当初算作聘礼的带铺子的小院儿送给了她,哪想,她竟然妄想让小舅舅认下孩子……”

“噗哧!”丰忱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这都什么智商啊!也幸亏没嫁成你小舅舅,不然,就算小舅舅智商高,也被她的之上拉低了到平均线以下啦!”

锦歌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那‘女’人不但不知感恩,反倒想将孩子赖到小舅舅身上,你说,那孩子一脸欧洲人的特征,得多差劲儿的人才会信以为真?”

丰忱则感叹道:“这不成了《竞选州长》里面的片段么?就是这一出是华夏版的!”

锦歌觉得他形容得格外有趣儿,不禁笑了起来。

丰忱抱着媳‘妇’儿问道:“那现在呢,你别和我说她有找来啦!”

锦歌撇撇嘴:“当时她被她娘家人儿拉回去,不多时有将孩子扔给兄嫂,自己追随真爱而去啦!”

“那个‘女’人在爱情方面可朕顽强!”丰忱呵呵地评论道。

“这回她拿着当初不知怎么留下的婚书,愣说自己是小舅舅的未婚妻,我瞅着她的照片儿,很不像大家闺秀样子啦!”

锦歌说得特别含蓄,但是丰忱却听出来了,看样子那‘女’人处境不一定多好,说不得还‘交’际过一段儿……

小两口儿正说着,就听楼外戚祝那嘹亮的吼声响起:“妞妞,快下来,看猴儿戏啦!”Q

序言:作者写在连载中滴一些话。

嗯,怎么说呢,大家看时间就能发xiàn

,这个序言,是写在连载开始之后滴。在将近一个月前,俺突发奇想,就这么注册了名字,然后开始了这篇文……(以下略去一万多字哈~~)

哈哈,俺是个啰嗦的人,之所以过来写这个,只是想向看文的朋友们(如果有滴话)说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关于文章开头的设定。

我群里的群友们反映,觉得女主在第一章之后消失不见了,这很影响这篇文章的整体感觉。

我在这里很感谢大家能提出来,要是某些当事人看到滴话,就在这里听俺说声谢谢吧,嘿嘿,当面谢个没完很是肉麻啊~~

俺苦恼的是俺既不是无的放矢的这样做,又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挠头啊~~

是这样的,俺写的这个是架空的民国,关于这个时代改变的设定,俺想用一个回忆的方式缓缓的展现给大家,就像打开一副水墨画的卷轴那样……(耸肩)可惜俺这个卷轴打开的有些大哈,反正俺是越写越嗨。军阀们的争斗、宅门里的无奈、文人的辛酸、还有武将们在面临外敌时的不屈……就像俺自己在群里说的那样:“写到兴奋处思路如泉涌啊,涌滴俺就像被一群狂奔中的草泥马踩在脚下那样,满脸是泥的抓着几根草,注目着跑偏的思路,哽咽无语凝噎……”

其实也不是不能改,只是在这将近6w的字里,里面的人都有血有肉的出现在俺自己心里,俺实在无法下手删除他们任何一个人,嗯,舍不得那些或者固执、或者粗咧、或者温雅、或者腹黑的那些人,也舍不得那段避开国家沦陷的那段设定。

俺知dào

俺这种有点任性的表现,是不成熟的,也不是一个合格作者应该做的,甚至这本书真的会扑街。怎么说呢……在以后的书里,我会尽量避免这种由于能力和布局不足所造成的问题,但是这本俺真的不想改了。里面有的人也许大家不觉得有那么悲壮、有些事也许大家也不觉得有多激烈,但是这是俺经常查了好多资料组成的东东(俺不是诉苦哈,俺知dào

大家大都这样做的……挠头,怎么办,好像越解释越纠结,怎么破啊,捶地!),总之,就让俺任性一下吧,谢谢。

当然做为成年人,俺应该也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缺陷,至少也该听群友的意见,所以俺不会在跑偏的路上越走越远的!(握拳~~)

俺于是想出了这个解决方法:估计再有几章(这个“几”是个位数字哈),就要开始女主在苏府的正式生活了,届时,俺会另开一卷,然后大家根据选择读取吧(那个已经看文滴同学,咳咳,您就在脑海里想象着抽一抽文里已经出现的某些人给自己出气吧,表给作者省力qì

,真的,看→→俺滴认真脸)。

嗯哪,也就是说,第一卷大家可以当背景或者楔子看。作为补偿大家,俺会尽lì

将女主的故事写精彩的!

呵呵,于是,最后,作者在这里谢谢点击过本文的朋友和准bèi

看或者正在看文的朋友,谢谢收藏了、并给出推荐票的朋友,谢谢大家。无论大家会不会对俺继xù

支持,作者都感谢大家……当然继xù

支持就更好啦哈~~

嘿嘿,就说到这吧哈,要不然人家看了以为俺这是封推感言啦呢~~捂嘴笑中……希望有更多滴人来指出俺行文中的问题——这个作者不会固执己见滴啦~~还有,俺要不要打个滚儿卖个萌以便留住读者呢?这真是个难题,作者纠结中……呵呵,就这样啦,大家正文里面见啦啊哈~~

关于第一卷之解释:关于女主和男主哟~~

嗯,写到这里呢,第一卷也就剩下几章了。作者梦倚阑栅,也就是正在说话滴我啦,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和大家说一说,说说女主和第一卷的关系。

大家看到现在可能都会问,女主呢?

是啊,女主在哪里啊?除了第一章,这个姑娘几乎没有再露过面,小说至此已近八万字,八万字都没见过女主,可太新鲜啦。

嘿嘿,作者我会告sù

大家第一卷的最后一章,就是讲女主入苏府,以和第一章相对应么?

嗯哪,为使大家清楚,俺在第一卷的小标题上讲“本卷女主是浮云啊是浮云”。

但是,大家真会认为作者有二到偏离主题么?

其实,这是俺想做的一个尝试,也算是倒叙的一种方法,用女主的出现作开头引出故事开始前的那些事情,也介shào

一些人出来,到最后再以女主为卷尾,结束这一卷。

简单说来,就是第一卷中的第一章和最后一章直接连接起来看,而中间的故事都不看滴话,是毫无违合感的。

嗯,不知dào

小梦这样解释大家能不能理解,挠头哈,小梦想的挺好,但是可能是笔力滴原因,让大家看上去不太适应,对于此,作者应该给大家说抱歉,为因自己布局的本领不够,让大家久盼不到女主而向大家表示歉意。不过,大家注意喽,从第二卷开始,就全都是女主滴事情咯~~

当然,作者同样也要道谢,向为能容忍作者写法而坚持看下来并收藏的盆友们表示感谢。

呵呵,希望大家能多多点击、多多收藏、要是有富裕的推荐票可以投给小梦,那就更好啦~~

希望大家支持新人新作,多多留言,多多批评哈~~您们的监督和鼓励,是俺们这些新人最大的动力。

嗯,第二卷是正式写女主的,俺会努力更新,不太监、不烂尾,完完整整地给大家呈现一篇故事,一篇小梦想给大家讲的故事。

谢谢,谢谢大家~~

对啦,小梦还要提醒大家一下下哦~~

本卷虽然对女主着墨不多,甚至男主都没出现一下子,但是——注意喽~~

但是,男主的家人已经开始出没,而且被小梦大书特书诶~~小夫妻俩木有出现,但是两个家庭早已被小梦讲透。

嗯,小梦这样讲,是因为他们,以及前面出现的很多人,都会对女主和男主的人生有很大影响。他们也会还会出现在后文中,也许他们止步于第一卷,但这些人的影响会继xù

下去,继xù

很久~~

好啦,小梦又啰嗦这么多,就酱紫啦哈~~咱们正文见~~

开新文咯!

其实新文已经开出来啦,介于本文没有结文,因此没过来和大家说一声。

至于本文,构架已经捋好,自然会按部就班的更下去,直到写完。

《苏锦记》是作者第一篇文,因为第一次写,从开盘就出现了问题,但是因为构架和设想的原因,一直没有修改,以至于后面的经常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作者能做的就是努力写到最后,不会烂尾也不会TJ。

新文是早就构想好的,名叫《太后来啦》,作者争取让大家在这篇文中看到作者的进步,让在《苏锦记》中出现的缺点与不足不再出现。希望大家多多指教,谢谢!

现在跟大家介shào

一下新文儿《太后来啦》哈!

………………………………

《太后来啦》

一个忙碌了半辈子,不断给人挖坑的女人,终于登上**至高之位——太后宝座。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双手叉腰,仰天怪笑时,被老天爷临时发来紧急通知——不好意思,您的情感额度不足,得重来!

好吧,重来就重来,再养一遍小包子,再坑一遍仇人也不错,就当自己带薪休假哩。

可是……看着已经长大成人还很孝顺的养子皇帝,沈晗乐只觉得自己眼泪就要掉下来。

木法子咯,谁让她心眼儿太好呢?只能拍拍儿子的肩膀,心里摸摸给自已一个赞,然后找前老公回来培养感情吧……

啥?做啥子咯!你妹!为啥找老公不算,还要帮这个倒霉儿子处理**问题?好吧,管就管啦,做甚么还要不时的将她扔进小世界,给各色欠抽的皇帝做老娘?

天啊,下个雷去劈劈她眼前这个一脸坏笑着看热闹的混蛋吧!

什么?什么?斗BOSS,给奖励?……那个、那个谁,您别走啊!咱有话可以好好说诶!

地址:qdmm./MMWeb/3218289.aspx

欢迎大家指正~~

第一章 锦歌来啦

民国十二年,深冬。京城前一天晚上才下过一场大雪,第二天清晨,空气里好像还凝着冰渣子。大宅门苏府却比平时早了一盏茶的功夫,提前拉响了门前的响铃。守门的年轻人打着哈气走出来,被风一灌,冷气在嗓子眼走了一通,惊得狠了,变成喷嚏打了出来,震得鼻头通红。

“懒驴,大清早儿的吓人,你作什么作!”守门人被人从后面踹了个趔趄,又听自己被骂,气的回头理论,却发xiàn

后面老神在在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府的副总管钱东。“董小子,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些事有些话你得好好的琢磨琢磨,别等天晴了、叶舒了,再想通,到时候吃屎都没你口热的。”董小子低头哈腰的点头答是,钱东阴阳怪气的哼笑:“你忙活你的吧,爷走了。”说着便哼着曲,大摇大摆的背着手走远了。

“呸~~两辈子的六畜!”董小子见人走远,朝着钱东的背影低声唾骂,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失神,低声长叹后便进了门房对门的暖屋。屋里面坐着个老妇人,正是董小子的姨祖母——孙婆婆,孙婆婆不是别人,却是苏府内总管周建的表姨,关系听起来麻烦,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有了关系就了派系,孙婆婆手上缝着东西,也不看人,低着头道:“董斯,你年纪小,不经事,可别被人三两句的哄住了。”

董斯正倒茶的手抖了一下,将杯子亲手递给孙婆婆:“姨祖母,您老是看着我长大的,还能不知我的为人?”孙婆婆抬头看了看,叹道:“当初接你进府时,你才刚会走路,这一晃都十八年了。”董斯是个明白人,忙接口:“是老太太心善,姨祖母大恩,小子便是下辈子都不能忘的。”孙婆婆摇摇头:“有时候这人站的地方不是自己选得,有的人能退,有的人不能。即便你现在站的是悬崖,也好过转头的峭壁,谁知dào

看着稳的东西结不结实呢?”董斯想了想,问:“钱……”孙婆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这府里关系复杂,可谁又能真的瞒过谁?许是知dào

,也许是不知,下人自有下人的活法。好孩子,你是我养大的,可别真让我像老太太那般伤心。”董斯忙立誓说不能。孙婆婆点点头,拿着东西去了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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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慢慢升高,街上也渐渐热闹起来,董斯这里也开始忙活起来。一个穿着红纹棉袄的丫头走过来唤他:“董子,这几个是老太太让过来等着接人的老妈子,你帮忙安置下。”转头对那几人道:“你们几个可精心点,轿子过了二门再换,别冻着小姐少爷。”听几个人喏喏称是,又嘱咐董斯:“老太太吩咐了,咱们六爷的骨肉回家,得大开正门,你可别弄错了了。”董斯知dào

这个看上去老实秀气的丫鬟是老太太身边一等一的得yì

人,不敢怠慢:“红绣姐姐尽管放心,小的一定让小姐少爷满yì

。”红绣点点头,从手帕里拿出两块大洋,“老太太赏的,一块儿赏给你,一块兑了铜钱,赏给大家伙儿吃酒,你去办吧。”董斯琢磨着,看来老太太是把这位孙小姐孙少爷放在心尖上了。

正午刚过,苏府大门前就站了乌泱泱的一队人,大总管苏恒训话:“老太太刚和咱们六爷通了电话,十小姐、十三少爷早就下了火车,怕是再有个把时辰的就能到家。各位打起精神来,丫头婆子的站前面,小子伙计站后头,虽说是民国了,现在不讲过去那套东西了,但大家心里也要有个计较,小姐少爷都是尊贵人,唐突了又能有谁的好果子吃?”见众人按安排齐齐站好,苏恒又安排下人做其他准bèi

不提。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伴着一声鸣笛,一辆黑色亮漆汽车缓缓驶来。下人中不知是谁说了句“乖乖,这等老爷车很稀奇嘞”,让众人开始悄声讨论起来,苏恒咳了一声,这才安静下来,再抬头,车已到跟前。

司机下来打开车门,一个二十来岁的梳发女子下了车,冲着苏恒道:“大总管安好,咱们小姐少爷来了。”话音落,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从车里走出,手里还抱着个小男娃。苏恒定睛一瞧,这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秀眉弯长而浓黑,琼鼻小巧却挺翘,一双凤眼里黑眸亮而有神,两只小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显得那樱桃般的小口更加秀气。心道,这便是六爷家的三小姐苏锦歌了,再看她手上白嫩嫩的小男孩,便知是苏锦歌的弟弟苏锦诺。当下十分殷勤的道:“向十小姐十三少爷问好,老太太盼您们盼一整天了,这天冷地冻的,想您们不太适应,不若赶紧上轿,快些到屋里暖暖,您看如何?”

苏锦歌微微一笑:“那就麻烦苏总管了。”苏恒连道不敢,又要命人接过锦诺,被锦歌拒绝,“没事儿,就我抱着吧,反正他也离不开我,左右当锻炼了。”底下人偷着往她们那里瞄了一眼,心道:乖乖,这十小姐可真有劲儿,小少爷胖嘟嘟的,她竟然抱着一点都不费力。上了轿子往院里面走,只听脆亮的女童声响起:“我和阿诺的排行是十和十三么?”旋即就有人答,“回十小姐,咱们府里子孙旺盛,小姐少爷各自排行,到您这里,正是为十。”接着便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那有比阿诺还小的么?”那人又笑着回:“回小少爷,咱们府里九爷家的十二小姐、十爷家的十四少爷都比您小个一岁左右。”锦歌见她口齿伶俐,便问姓名,那人说:“回十小姐,我是老太太屋里的红绣。……咱们到二门了,劳请十小姐十三少爷换轿。”锦歌看着红绣指了四个粗壮的婆子抬了顶绿呢子的轿子,看着比一般的还大些,心里清楚。

红绣待这姐弟二人上轿,方才又解释:“原本老太太吩咐备轿子,几位爷还笑老太太弄那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怪封建的。其实咱们府里少爷小姐们进出也不受拘束,只要禀了大人别过了门禁,一般是不限制的。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十小姐和十三少爷自小生在南地,恐不适应咱们北方的天气。”锦歌明白这是红绣怕她姐弟二人不适应拘束,心道这老太太怕是不难接触,嘴里也说:“这是老太太疼我们俩呢,这北地风光果然不同,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雪呢。”锦诺正是爱说话的年纪,也跟着嚷嚷:“姐姐答yīng

我打雪仗呢。”红绣听了笑道:“这回怕是不行呢,十三少爷第一次来北方,还不适应,等在家里住惯了,再下雪时,便无大碍了。”轿子里没有声音,大家知dào

这是小孩子心里闹别扭,正想哄,却听锦歌说:“让夏湘她们堆个雪人,你在一旁看着也不错。”锦诺还是不应,锦歌的声音便有些严肃:“阿诺若是这般不听话,就静静吧。”就连红绣都以为锦诺要再讨价一番,谁想,小小的人也能发出谄媚的声音,隔着帘子听去,人就那么娇气得让人心怜:“好姐姐,阿诺很乖的,就听姐姐的。”红绣琢磨着,静静是什么意思呢。

又进了一重门,方进得正院,下了轿,锦歌对红绣说:“还是红绣姐姐先行一步,跟老太太禀报一声吧。我和阿诺这就过去。”红绣见锦歌放下弟弟,给彼此正了正衣袍,心中暗暗点头。

正厅此时已坐满人,听闻红绣来报,老太太忙不迭的让人进来,片刻,一个身着粉底儿银花对襟锦缎棉袍的俊俏女孩右手领着一身天蓝绣袍的男娃娃大大方方端端正正的站在了厅中央。在座的人心思各异,却有一点共鸣,那就是六爷这些年定发了不少的钱财,瞧着这小丫头梳着简单的麻花辫子,却不知辫子上缀的那一溜儿指甲大小亮兮兮的粉晶要闪了多少人的眼睛;便是那小娃子身上挂的佩饰也是老年间的东西。

那边众人品评着锦歌姐弟,这边锦歌姐弟也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众人。过来前,爹爹特意将她二人嘱咐了一天,对于府里的情形,她心中也有较量,总的来说,就是摆正心态,放手生活。(苏家六爷的原话是:“闺女,有你爹给你罩着,你就舒心的过日子,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跟在咱家里没有两样;有那不开眼的就尽管揍他丫的,不用给你爹省力qì

,尤其是行二的那一家子,他们想作死,就不用给他们惜命,你俩只管放心,别看你爹我离你们远着,他们照样不敢惹你。”苏锦歌:“……”)

望眼过去,正堂坐着的两位老人,便是苏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苏老太爷一身浅褐色棉服,头发夹杂着几丝银白,国字脸上既无深刻的皱纹,也无甚么斑点,就是皮肤稍显黑些。一旁的老太太身上穿的是宝蓝色的汉式华服,这件衣服她认识,正是她娘苏六夫人找的苏绣师傅成就的佳品,当初作为生辰贺礼送来京城的。老太太是圆脸,面颊丰腴,眉淡眼长,肌肤白皙,盘着的头上只戴着凤钗配金篦,正和耳朵上的金珰,脖颈上金珠镶翠链以及手腕上的万福双镯、手指上的镶玉指环配成一整套。老太太虽显年轻,却能看出姿容普通,远不若坐在老太爷右下方那个一脸病容的女人看着出众。只是老太太慈眉善目,一身的气派和通透倒是那女人所不能及。锦歌想,要是爹爹所言不虚,这位老太太可就是个聪明人呢。

老太太左边,一排三人锦歌在照片里见过,分别是嫡出的大爷、九爷和十爷夫妇,再右边只一个妇人,却是六爷的双胞胎哥哥的遗孀——苏五夫人。大爷早年过继给了老太爷的亲弟弟,已不算是这一枝的人;九爷继承了老太太娘家的家业,自改了姓氏,说是要给冯氏一族传宗接代,方不负外祖家一片真心相待,因此九爷一家平素并不住苏府,用老太爷的话讲“那个孽子已算不得我苏家人,苏某人百年后,必不会给他产业相继。”家中嫡子一系,只剩五爷、六爷和十爷;六爷,也就是她爹,不用说,刚刚成人,便忤逆了他爹,自出门户,要不是老太太拦着,也早早的自改了姓氏,就是未改名换姓,却已三十载未归家,平时联系的,不过是自己的老娘和自家嫡亲的兄弟而已;五爷倒是高才,人也忠厚规矩,像足了大哥,性子和双胞胎弟弟却是南辕北辙,按嫡庶也是合该他来承袭家中产业,便是素来偏心的老太爷,也是对这个五儿子极为看重,家业也在族里提前做了交接,只等着享儿子的福,谁承想五爷这么个老实人,那几年里竟给革mìng

党偷偷运输物资药品,结果被洋人抓住直接给害了。

老太爷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恸难当,又不料最小的儿子竟然扛起枪,跑到主战派那里请命退敌,甚至带着军队跑到山东那里和洋人的队伍对抗,这一打就是三年,等洋人提出和谈,并退出京城,总统府又要给他做财政长官时,这位十爷自己却收拾包袱回了家,表示从此远离政治、军队。老太太以为他要继承苏府,心中甚慰,却不想这家伙自己拿着这几年收缴的财物,做起了洋人的买卖,很是赚了一笔,好好的发了家。在老太太面前的说辞是“只有儿子不靠苏家,自己有了权势,才能给嫂子侄儿们撑腰。”几年过去了,老太太也淡了让小儿子承家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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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苏府旧事(上)

老太太姓冯,出自世家名门,族谱上第一笔记录乃是初唐时期,至今下来已有千年之久。老太太的父亲是家族中的嫡枝一脉,家有兄弟六人,早年因为世道艰辛,老太太的祖父,便让她大伯带着一房人避世留存,其二伯更是远走海外,三伯四伯入世救民,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终究双双牺牲在洋人的枪炮下。五伯著书立传,望唤民众以觉醒,后弃笔从商,苦苦辗转于列强诸国,希冀吸取洋夷之工艺,成就中华之铁骑,只留下老太太的父亲,以幼子之名供养父母。可惜其父子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于膝下。

冯门一氏祖上有谕:冯氏子终生不得纳妾,反之,弃。又留书于祠堂,言:冯氏子孙娶妻嫁女不看门户,只取德才。冯氏妇,不懂孝悌者,出;不仁不慈者,出;不义不法者,出;贪墨狠毒者,出。余者,其夫不得轻弃之;弃,偿良田千亩、田庄两个,铺面三家、别院一处,黄金百两,白银一万,以供其存活于世。冯氏子终身不得纳妾,反之,弃于全族。冯氏女,无辜而受怨于别姓,族中兄弟皆有救其出之责,后可供养于家族,再嫁与否,凭其心愿,族中子弟不得冷眼冷遇,有之,则罚。……天佑冯氏得存于魏晋,发迹于隋唐,冯氏一族得天之幸,族中子弟尽皆惜之,子孙有不德者,初犯皆严惩不贷,再犯者弃出于族,非日后有大德则不续入。族之延续,皆看天意,烟火之续不能强求,遂,族之重乃育子孙之才德而非数之,今留书于此,以望族人谨记!日后子孙作恶、不仁不义、坏民族之根者,族弃之;若冯氏一族尽恶,则……天弃之!

以上是冯氏家规的一部分,也由此大概看出冯门一派的行事品格。这也是老太太的父亲在幼子夭折之后,只有老太太一个姑娘的原因。老太太是让其祖父充作男孩养大的,见识手段不输男儿,她父亲原本想招个女婿入赘,当然也是这么做的,谁想到早年定亲的苏家唯二的小儿子没有了,冯家厚道,冯老太爷做主,招赘一事权当没有,唯一的条件,便是苏家大爷终身不得纳妾,若是自家孙女经年无子,苏大爷三十岁之后,可酌情纳之以留子孙,苏家十分爽快的答yīng

此事。因此,冯老太爷在两年之后,便将养了十八年的孙女嫁到了苏家。

老太太心眼活,是个有主意的,在父母想将家业给她带过去时,便拦阻下来,理由只是四个字:人心难测。刚嫁到苏家,老太太和苏大爷,也就是现在的苏老太爷倒也琴瑟和鸣了一阵子,也是,当时的苏老太爷虽不是貌比潘安,却也是风度翩翩、行止卓端、身躯伟岸的一个年轻人,其才学见识更是远超一般的富家子弟,虽然那时的苏家已经落败,但苏老太爷却靠着自己的本事渐渐的挽回了家族頹倾之势,因此身上带着一股子成熟庄重的贵气,很是有让女子倾心的资本。更何况,他待妻子温柔体贴,对家中一众丫鬟侍女不假辞色,由此使得老太太对丈夫渐生爱慕。

老太太人争气,嫁过去的第一年,就有了苏家大少爷苏怀清。可惜,生活中总有人让你不如意:苏老太太的婆母苏老夫人,想让大孙子过继给早夭的幼子,让幼子一脉不致断绝。老太太不愿意,苏老太爷不愿意妻子和母亲产生龃龉,便许诺妻子,日后他们有了其他孩子,便过继一个给冯氏,老太太琢磨了一整晚,晓得事已至此,有婆婆压着,她又刚在苏府立足,再闹下去,怕是丈夫也要恼了,便忍着心痛,终是借着这个梯子下了台。好在苏老夫人想补偿媳妇,苏怀清仍旧在老太太膝下生活。

到了苏怀清三岁,熬过了天花,苏老夫人便带着孙子回老家改族谱去了,她也不是糊涂人,知晓过继之后名分到底不一样了,日后儿子媳妇必定会再生子嗣,这个大孙子处境就有点尴尬,所以为了保障孙子日后的生活,出行前便和儿子商议,做主将家中产业一分为二,一半归苏老太爷,另一半给苏怀清。对此,老太太自是心甘情愿,苏老太爷倒是有些犹疑,但终归是同意了,苏老夫人怕儿子反悔,连夜准bèi

,第二天就将事情过了明路,再无更改。又自己出钱,在苏府旁边另建了宅院,说是将来给苏怀清娶妻生子用的。理由也很简单,苏家向来是幼子养老,因此老夫人将来是要跟着孙子苏怀清生活的。

老夫人带着孙子回老家去了,老太太再度有了身孕,按说生活又平静下来,老太太可以舒心下来,可哪想到更沉重的打击还在后面。老太太这一胎怀得不稳,冯家不放心,便将孙女接回家中调养,终归是世家,好的方子自是有的,三个月后,老太太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被养的健健康康的。娘家不是久居之所,老太太带着冯家送的满满一车的礼物回到苏府时,苏家多了个姨太太。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把苏老太爷吓个够呛,再等听完丈夫的解释,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无论苏老太爷说的多么好听,一个姨奶奶一个尚在襁褓的男婴都说明了问题。老太太给自己关在佛堂一天一夜,再出来之后,仿若一切都很正常,什么也没发生,问过了下人,知晓那个男婴,也就是苏家二少爷,名叫苏怀生。

苏老太爷当时忐忑了一段日子,发xiàn

妻子和平时并无两样,当然前提是那个姨奶奶别在她面前出现就行,这个不难,苏府到底是有些底蕴的家宅,别的不说,就是府院够大。当然,他知不知晓自己的妻子将那个姨娘的底细早已查清就难说了。

老太太听过冯家给的信,长叹一声,心底明白自己娘家不想让这不干不净的事影响自己和孩子,可到底意难平。青梅竹马的追到这里,怪难得啊,老太太心底嘲讽,面上不显,她们冯家自来不是那种没有爱情就不能过活的人家,即便不是苏家主母,她也照样是顶门而立的冯家千金。

事情转变是在苏老夫人带着苏怀清回来之后,时间已过了一年,老太太的二女儿苏怀冰百岁儿刚过,苏府里人称三小姐。提起排行,还有一段古要讲。在苏家,因为开创家业的是位女户,男主人是入赘进苏府的,所以,苏家的女儿很是贵重,地位待遇与男孩儿一般,便是出生时赏给稳婆的赏钱都是一样的。又因为苏家子嗣艰难,所以一直到老太太嫁进苏家,女孩和男孩还都是一起排行的。

苏老夫人一辈子刚强,之所以以妇人之身顶住门户靠的都是个信与义;昔时入赘之事,若不是冯老太爷主动解除,硬着头皮她也不会反悔,只是会给小儿子要个承继香火之人。她应诺冯家自己儿子终身不纳妾,今日却被打嘴,老夫人怒气难当,见了儿子二话不讲,搬出家法立时惩戒一番。苏老太爷倒真是对那个姨娘上了心,死活非要留下,只说是姨娘又有身孕,不能始乱终弃。老太太叫人唤来姨娘一看,登时气晕过去,原来这个女人姓佟,和苏老夫人丈夫最爱的妾室是姑侄,和苏老太爷倒真是“青梅竹马”。

苏老夫人心中憋屈,想当初与冯家娃娃亲是尚且活着的苏老爷干的好事。将她生的儿子“许给”冯家当上门女婿,为的不就是给他心里那个贱人的儿子让路么?好在她争气,不久又怀上小儿子,才守住她在苏家的地位。也是那贱人的孩子命不好,没躲过天花,倒让那贱人和苏老爷一起赴黄梁。可惜她婆婆非但目不识丁无法守住家业还常常将苏老爷之事迁怒于她,可怜她怀着遗腹子既要看家护业,又要照顾长子,时常还得应付婆婆的刁难,使得幼子不足月便降生,先天不足,也早早的去了。在苏老夫人心中,苏老爷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与冯家结亲,若不是冯家明里暗里多多照顾,恐她母子三人早就无处安身、无业立命了,这也是她感念冯家,信守当初苏老爷承诺的缘由。

想起当初的苦日子,想起离开自己的幼子,苏老夫人老泪横流,指着长子痛骂,苏老太爷到底是像了父亲,沾上佟姨娘就挪不动步,始终不退让,老夫人灰了心,亲自去冯家请罪,回来之后便将家业全部交给儿媳,至于佟姨娘,则是在生下一个女儿后,被老夫人让人灌下碗药水,从此不准她出所住的冬园一步,而苏老太爷也不再被允许过问家中产业。佟姨娘的两个孩子,儿子苏怀生,就放在儿媳身边,后来生的女儿苏四小姐苏怀晶因为和三小姐只差一岁,便放在老夫人自己身边看着。

老太太有了娘家和婆婆的双重支持和丈夫的愧疚,开始了当家主母的日子。长子七岁入学那年,她又一次生下自己的儿子,一对双胞胎,苏府的五少爷苏怀铮和六少爷苏怀鸣。彼时,苏怀生在她那里已经生活将近三年。老太太不是个狠心的人,这位二少爷的吃穿用度皆是和她的长子苏怀清相若,府中上下无人敢欺凌。到双胞胎抓周过后,苏怀生感染天花,要按苏老夫人的说法,便是让那庶子好好的去了,省得将来平白生出事端。可老太太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想着他好歹在自己身边生活三年,还是个小孩子,让她看着他消失,心里的坎她迈不过去。老太太手里握着药方,挣扎几番,终究还是命人准bèi

药材。苏老夫人知晓之后摇摇头,却也没再说任何话。

时间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过着,老太太时隔三年再诞双胎,正好是一对千金,分别是七小姐苏怀娉和八小姐苏怀凝,喜得老夫人直道凑成了一双“好”字。老太太也挺高兴,只是始终惦记着给娘家过继子嗣之事,老夫人找她谈过,不希望将双胞胎拆单,那为今之计只有继xù

生子,虽然看着苏老太爷膈应,可老夫人活一日,她的子女一日未成人,她就只能忍。忍字头上一把刀,随着时间的雕刻,却将老太太琢出另外一番风骨,而这番风骨竟被她的所有儿女皆继承了去,苏老太太后来一直庆幸,她所出的儿女终究没有继承苏家的劣性。

老太太在双胞胎儿子六岁入学时,给他们添了一个弟弟作为贺仪,就是苏家九少爷——苏怀承。六年之后,再添一子,苏十少爷苏怀兴。至此,老太太的孩子们算是齐了。苏怀承出生之时,老太太就想将孩子过给娘家,老夫人也默认了,却是苏老太爷不知是想给他亲娘添别扭,还是给他媳妇找麻烦,竟然不同意了,还径自给孩子取了名,只是他不知dào

的是这孩子的名字根本就没进族谱。冯老太爷也不搭理那个不着调的孙女婿,给这个过继来的孙儿取名冯亦知,待得过了天花,看过天性,便加进族谱,只作老太太父亲这一支的延续,严格来说,却没有入嫡支的资格。当然,作为给孙女的补偿,这孩子冯亦知将继承的不仅是老太太父亲的家业,连冯老太爷的私房也一并得了去。

苏家十少爷出生时,过继出去的大少爷苏怀清也已经19岁,到了该定亲的时候,待其娶妻之日,便是他出府另过之时。想到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养大大孩子,成亲不能拜自己,老太太心里难受,苏怀清为人忠厚孝顺,知dào

母亲心思,时常哄老太太开心。最终,老夫人给孙子订下了自己娘家侄女的嫡女儿沈盈。沈盈出自江南望族,父亲是江南布政使司布政使,哥哥是杭州的知府,正因为她是家中的老来女,十分受宠,才被许给姑祖母家的孙儿,为的是嫁过去不受欺负。双方皆有意成好事,遂订光绪二十年十二月初十迎娶。

本来该是喜洋洋的气氛,却被突如其来的战争打乱了。光绪二十年八月,中日甲午战争爆fā

,到了11月21日,日寇攻占旅顺进行了4天3夜的大屠杀,这便是惨绝人寰的“旅顺大屠杀”。消息传遍全国,百姓无不愤恨,在广东更有人一个名叫杨凯的年轻人带领一队壮汉猎杀了一支日本商队,并喊出“活扒日寇,踏平东瀛”的口号。如果锦歌在这里,一定会大呼一声:历史不一样了!

第三章 苏府旧事(中)

不管世道多么艰辛,日子总要过下去。老太太三伯家的堂哥赶在苏怀清大婚的日子来到京城,兄妹二人叙过旧,老太太瞒过众人,从娘家给的银楼里暗中支了两万两银票,兑了银子,悄悄的运到远郊的一家田庄,第二天堂兄告辞,老太太便回了娘家,此后十几载冯家再无儿孙归来。

苏怀清大婚当晚,老太爷倒喝了酩酊大醉,老太太的丫鬟碧淑悄悄地请老太太去到书房,进门竟发xiàn

本应在新房的苏怀清夫妇正在里面。怀清夫妻双双向老太太行礼,算是补上心中那份遗憾。这使老太太欣慰之极,但终归于礼不合,被人发xiàn

便不美了,便急忙赶着二人速速归去。到底是热闹之际,有心人算无心人,此时苏府的三个主人谁也不知dào

后面又将再起风波。

三天回门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便到了苏怀清搬进当初另建的宅院之日,当天一早老夫人将一家人叫到内厅,指着苏怀生让他跪下。原来,苏家的祖产是在白山黑水之地,苏老太爷这一支搬到京城,除去老宅、田地,只留下一家书院,田产所出除用以供奉祠堂祖先、维护宅田外,均用以周济族人、书生。本来苏家家大业大不靠这一点,只是祖宗留话,此算为功德,后世子孙不得免除,因此,苏老夫人虽然远居京城,平素里仍旧精心关注老家的产业,时常命心腹之人奔波两地,于短短几十年间,又添布坊、绸庄各一座,又扩大书院规模使得苏家在老家善名远播,便是苏氏嫡枝也很看重。因此,苏老夫人嫡孙大婚,苏家族长便派人观礼庆贺。可惜,所来之人道贺之后,带来的消息让老夫人气闷不已。

原来,苏家老家正是旗人的发家之地。半年前,一个宗室的王孙子弟跑到苏家书院里和里面的一个书生大打出手,而后,苏家的田庄、布坊、绸庄连连被官府拿捏,苏家族长一脉也受到牵连,族长派人使钱打听,却原来此事和京城的苏家二少爷苏怀生有莫大关系,再细细打听,竟又扯上了宗室格格。这毕竟是旗人的天下,事关重大,族长不敢耽搁,又恰赶上苏怀清大婚,便连夜派人找到老夫人商议此事。

老夫人一听便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苏家男儿每到十六岁时,便要亲自到祖宗跟前上香,嫡子嫡孙更要亲手在祠堂后的林子里种上一株常青树,以示子孙繁盛。半年前,正是苏怀生前去老家之时,只是不知dào

他使了什么手段竟和一个格格扯上关联。老夫人想过,也不由得给苏怀生叫声好,关外不比京城,那些格格宗女叫着好听,规矩礼仪仍旧给人化外之感,老夫人在那里还见过光天化日之下策马驰骋的王府格格呢,说来苏怀生能和其中有所关联不是难事。若是说老太太所出的子女个个容貌不凡是因为他们像足了老太太和苏老太爷的优点,那么苏怀生则是完全继承了佟姨娘的美貌,加之十几年来老太太从未打压,养出的气度竟比关外的大多宗室子弟还好,他倒是有折腾的本钱。现在,老夫人要确定的是,苏怀生想做什么。

当然,这事要是苏怀生故yì

所为,那么很快便会给出他想要的结果,不到半月,老夫人便接到那个宗室的管家带来的信件,信中明确告知苏府,要他家二少爷亲自去关外提亲,否则苏氏族群便做好滚出老家的准bèi

。老夫人心中可惜这个格格还有兄弟,否则让苏怀生入赘滚出苏家,倒也落个清静。于是,便有了苏府一家齐聚内厅之事。

老夫人让苏怀生跪下,将他所为一一道来,气得苏老太爷要拿出家法,好好惩治。苏怀生面无惧色,坚决否认自己与宗室之女有过牵连,并拒绝迎娶。老太爷被气的发抖,骂他要害苏府全族。倒是老夫人直言,问他只管开出条件,苏怀生待要否认,老夫人冷笑说她本要佩服自己这个孙子的谋算,只是敢做不敢当就没有意思了。苏怀生咬咬牙,要求老夫人承认佟姨娘的身份,允他们母子团聚。本来咬牙切齿的苏老太爷听了他的话,也有些许动容,因此沉默下来。老夫人指着苏怀生的鼻子问,这府中可有对他不起的地方,老太太那个嫡母待他是否有差。苏怀生一脸恭敬说府里待他深厚,嫡母尽职尽责,只是嫡母再好,终究不是生母。老太太叹口气,看着老太太说,记住吧,这回知dào

什么叫养不熟的白眼狼了么?老太太淡淡一笑说自己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苏家,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够了。老夫人点点头,又问苏怀生,佟姨娘放出来,他以后便是真zhèng

的庶子待遇,可认?苏怀生倒是痛快的认下。老太太莫测一笑,看着他眼睛讲明她不是开玩笑的,不过也未多做解释,只告sù

他若是摆平了那糟心事,佟姨娘自会在他成亲那日出现,苏怀生有些犹疑,老夫人嘲弄着言明她不至于为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而失了自己的信誉。……苏怀生去摆平老家的事了,而苏老太爷却被亲母单独叫到内院,一谈便是整整一天,而后出来时他面色苍白,可惜苏府上下无人知dào

苏老夫人母子谈了什么。

苏怀生一十六岁成婚,一个月后苏怀清搬到隔壁,本来该接祖母一同前去,可惜苏老夫人拉着长孙媳妇的手道不是时候,因为她不能看着佟姨娘一房势大,她倒要看看她们还能闹出什么。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不久之后,留在老夫人身边的苏怀晶,也折腾出不小的动静。

苏怀晶自出生起,便养在老夫人跟前,不知是天性还是老夫人纵容,竟然养成了鹌鹑性子。不过毕竟是苏府的小姐,老夫人自认为一不短她吃穿,二不短她教养,三无人敢欺凌,已是足够。到了苏怀生大婚,娶了爱新觉罗拉云,这个嫂子倒是喜欢和苏怀晶走动,话里话外是怜惜她身世凄苦,老夫人见这个孙女从不否认,便在一个全家都在的早晨,笑着说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个孙女像足了佟姨娘,想是将来不会吃亏,倒是她这个做人家祖母的妄作小人,从即刻起,便回佟姨娘身边吧。老夫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在府里也有威信,不管下面的人是否心甘情愿,大都要听从的。但说那苏怀晶一回到冬园,便有些后悔,庶女的待遇自然要差上许多,由于差落感太大,加之她自来生性敏感,又多年在府中地位尴尬,竟渐渐养成了欺软怕硬、自私犹疑的性子。

苏府的嫡小姐苏怀冰十六岁订亲给京城一医药世家何家的嫡幼子何子英。说来这何家代代出名医,世代讲仁心,而且家风严谨明理,对女子亦为宽容,有一点和老太太的娘家极像,便是这何氏一门极其厌恶妾室,族中子弟纳妾者极为罕见,便是有之,其在族中都低人一等。除此之外,让老夫人和老太太满yì

的,便是何府与苏家只一街之隔,自家女儿嫁过去,好歹有个念想,想回娘家时也容易,更是让何家有些顾忌。苏怀冰为人天真娇憨,既没有七妹妹苏怀娉的精明,也没有八妹妹苏怀凝的泼辣,别说老太太,便是老夫人亦对这个孙女又怜又爱、放心不下,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安在眼皮底下,左右有个照应。

此时苏怀晶也已经十五岁,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此时,苏老太爷父亲的一个八拜之交之子找到苏府,此人姓赵,名之从,算得是出自书香门第,只是到了他这里已经家道中落,他又无伯叔兄弟相互照应,其族人也已经出了五服,现进京为的是博个功名、重振家业。老夫人见此人虽有些书生的迂腐,但没有孤高到呆板,便同意了苏老太爷的请求,将苏怀晶许给赵之从。

可惜,此事冬园上下皆不满yì

。拉云将王府的一些手段偷偷透露了出来,苏怀晶看着整日被苏府捧在手心上的苏怀冰,终于没有抵过心底的嫉恨,暗自下了手。我们前面说过,苏怀冰的亲生母亲可是冯家的千金,冯家乃是存世千载的世家,多少手段可以招呼别人,又怎么会不提防一直虎视眈眈的冬园呢。便是看着娇憨老实的苏怀冰,由老太太亲自教导长大的姑娘,又哪是一个落寞宗室的格格所能相比?更何况有贼心无贼胆,手段心机单薄的苏怀晶了。直到苏怀晶出嫁,苏府也没有传出丑闻,只是她早早的订给了赵之从,待嫁期间一直为公婆抄经诵文,直待长姐出嫁后,便匆匆嫁了。

光绪二十四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一年,于国于苏府皆是如此。六月十一日,光绪皇帝颁布《明定国是诏》,开始了他亲政以来真zhèng

主政的日子。待到九月二十一日这天,宫中传来皇帝被太后软禁的消息,到了九月二十八日,竟然又传出太后和皇帝双双归天的消息。历史在此刻又转了一个弯,却并没有止住前进的步伐。十月十六日,一个名叫韩振的年轻人一跃而出,带领着军队闯进京城,京城守军一夜之间全被更替,韩振及其手下竟轻而易举冲进紫禁城。直至十一月二十二日,韩振终于宣bù

满清覆灭,中华临时zf成立,而韩振就任临时大总统。历史终于开始走上不同的轨迹,这一年是1898年。

1899年12月3日,京城重归平静,苏府的五少爷和六少爷也到了归乡祭祖的年龄。本来走时高高兴兴的双胞胎,归来时,却一腔怒气。六少爷苏怀鸣更是冲进苏怀生的春轩将其拎出当众殴打,一时闹得苏家风起云涌,这也开始了苏怀鸣离家三十载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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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苏府旧事(下)

要说老太太的婆母苏老夫人,其实为人极为护短,只是自己的儿子太不着调,不定期的会干些抽风的事,弄得老夫人没了脾气,便是为了门风,也要偏颇儿媳妇几分。好在身为媳妇的老太太行事规矩,极会做人,相处下来,彼此相安无事,十几年过来多少也有些真情实意。这么说来老太太的日子并不十分难过,苏老太爷虽然一心扑到了佟姨娘身上,但好在为人还有几分良心,拿着金银赔偿给妻子嫡房,从此后,除了自己的一些私产,便将苏府全部放手给了妻子,不再涉足家业。苏老夫人因为歉疚,对儿子的做法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样只要媳妇不干涉她的私房、不折腾老家的根基,她也不会干涉媳妇管家,由此一来倒给老太太留下很大的空间。老太太的几个子女,都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每日里被母亲带在身边看她管家处事,从小耳濡目染渐渐的便也学会了些手段,不甚夸张滴讲,这几个孩子刚会拿笔便懂算账,成人之后更是经济庶务无一不通,见识手段无一不少,这也是冯家的家风,无论盛世还是乱世,子孙后代总要掌握些谋生的本事方能立足,从而谋得家族兴盛。

咱们上文讲到苏家的双胞胎少爷已是成人之龄,也到了该回乡祭祖的时候。老太太有心让儿子慢慢接过家业,便备下人手,命他们跟着两位少爷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见见世面。彼时刚刚改朝换代,男人们大都换了头型,也换了衣装;街上巡逻的大兵们也都换上仿照洋人那边配置的军装。六少爷苏怀鸣是个好动的,小时候缠着外祖找师傅练习过功夫骑射,身手很是不同一般,便是洋人用的火枪他也练过,这次出行前,冯老太爷还偷着给他一把左轮枪带着防身。因此,此人颇有些艺高人胆大。可惜哥哥苏怀铮生性谨慎,一路上拘束着他,生怕惹出事端。到了老家稍作休整,兄弟二人便开始一系列行动:看老宅、见族人、准bèi

祭祖、巡查产业等等,待安生下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月的时日。俩人一算距离启程归家还有几天,便决定按原先说好的计划行事。

原来这二人来时,用自己多年攒下的私房采买了京中一带的特产,到了关外很顺利的出了手,赚了很是丰厚的一笔。兄弟俩琢磨着在关外再带些不常见的,等回京之后再行转手,便又是一回所得,那么这出来一趟的花费可就全都赚了回来,而且还有很多盈余。双胞胎有一点很相同,俩人都是行动派,这边一合计好,当下留出给家人买礼物的银两,其余的一部分采购当地特产,另一部分便用来在关外一带置地、购铺子、买宅院,最后,留下当初特意带来的几个心腹以做后续安排,这一来二去的又是十来天。

苏家兄弟琢磨着,二人是12月6日出京,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竟将小半个月的路程走了45天,待到安顿下来正式祭祖,而后见族人、看产业、进书院,这便用了10天,事情都处理完,已是腊月二十九了。京城苏府那里,老太太和老夫人早先算着便知dào

这俩孩子要在老家过大年,因此上该备的东西,早已提前备置好,因此怀铮怀鸣二人只需yào

踏踏实实的吃喝,过年期间规规矩矩的给老家儿拜年置礼即可。到底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十几天的应酬下来甚感无聊,终于等到2月15日,也就是正月十六,遛百病的日子,俩人便撒开欢的跑集市上看热闹。正月十六一过,在老家这个年便算过好啦,俩人便又忙着置业做事,再转眼,就是三月底啦。

俩人给家中老少买好礼物,待启程,已是四月初九,刚过了清明,正是晚春时节万物生发的时候,路途上亦是处处风景,和来时大不相同。好容易晃晃悠悠的进了京城,已是五月,还未立夏。苏怀鸣遣了下人先行回府,自己和哥哥则慢慢悠悠的往前行。这速度一慢下来便真出了事。

这话还得从1899年11月说起。话说韩振攻进京城的前一年,远在广东的杨凯便成立了中兴会,联合了当地很多有志之士,一起发动宣传,可惜苦于无枪无炮,不能形成对清廷的正面对抗,反倒要连连躲避当地官府的追捕,又因为自甲午战争之后,杨凯带领这一部分人,小规模掳杀日寇的侨民、商人,引得日本鬼一边给清朝官府施压,一遍暗中追杀他们。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官府便自顾不暇。随着京城被攻陷,中华各地的将领如凭空而出一般,带着“从天而降”的士兵推翻官府衙门,成立地方军zf,统一听命于京城韩振。

中华临时zf成立的匆忙,对于地方约束不足,韩振远在京城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新zf的内政外交、财务军事都面临着窘迫的境地,因此便有了1899年11月,法国人要求签订的《中法互订广州湾租借条约》,这个条约让广州湾成为法国人在广东设立的国中国,引起了当地人的极大不满。11月23日,韩振派遣特使到达广州,提前接触了当时身居粤府统帅的严文升,26日,和法国人签下条约的却只有特使及他从京城带来的一批人。韩振没有想到,这个条约的签订引来了更多的义士猎杀洋人,有一部分人自称义和团。他们一边抗议zf懦弱,一边向洋人实施报复,可惜因为没有枪炮,很快被以法、日为代表的寇贼追捕。日、法两国纠结英、德、意、奥、俄、美以承认中华临时zf为条件,要求韩振下令逮捕反抗人士,否则,此八国将对中华临时zf采取报复,并给了最后期限——1900年6月1日。

八国强盗的无耻要求传到全国,百姓无不愤慨、忧恨。1900年1月,专门攻击洋人的事件突然消失,正当各国使节得yì

洋洋,齐聚使领馆准bèi

将刀指向中华,继xù

割并之时,他们想象不到,一场针对他们的攻击正在酝酿。

2月16日,法国人停驻广东口岸的船舰被劫毁,船中所运枪支全部失踪,法国公使向临时zf提出交涉,并以蛮横的姿态公然在广东全省自行进行搜查。2月22日,义和团首领宣称加入中兴会,并接受杨凯改编,加入粤军。次日清早,粤军统帅严文升宣bù

加入中兴会,并宣称脱离中华临时zf。26日,湘军、赣军、黔军、滇军、浙军纷纷宣称退出临时zf,与粤军共进退。3月2日,杨凯宣bù

以长江为界,成立中华江南zf,并改称韩振所立中华临时zf为“中华江北zf”,杨凯为江南zf临时大总统。3月3日,川军宣bù

加入江南zf。沪市、巴渝等模糊地区则保持沉默中立。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韩振对于江南zf的成立竟然保持了沉默,甚至杨凯派特使递交交涉函时,他也给予其应有的待遇。等着看中华内乱的八国zf哗然,再次敦促韩振对江南zf采取行动,不过,杨凯并没有给他们机会,3月16日,江南临时zf行政区域的外国使领馆受到了枪炮的攻击,大批洋人侨民、商人被抓,其财物家产亦被收没,一时间,几国纷纷叫嚣着联合增兵,计划突pò

广东,直捣江南zf府院。3月23日,韩振对外宣称截获江南zf情报,对于其预备偷袭京都行为予以谴责和警告。3月26日,杨凯公然撕毁韩振密信,扬言对外低头的zf应该被取代。当日得到消息的韩振,面色凛然,当即联系参谋本部总长熊赐霖,随即又通知军事部总长鲁知明、参谋署次长何云归、陆军署次长吕德伟、海军署次长洛子应并财政部总长赵秉坤下午三时到会议室开会。

3月29日,韩振宣bù

增兵京津冀。杨振不甘示弱,于次日宣bù

加强广州口岸、九龙口岸、汕头口岸、拱北口岸、琼州口岸、北海口岸等地的军事防备与日常巡查,对于来往的外国货船一律严查。4月1日,广州湾行政总公使署被突然袭击,署中人员皆被伏击掳获,另租借总备处的仓库被粤军接管。4月9日起,粤军挨家挨户搜查洋人踪迹,4月15日,杨振颁布揭发令,但凡广东百姓有检举洋人者,按洋人之人头、身份奖发白银,一时间,百姓突起,洋人无处藏身。远在京城的韩振连发一十六道信函,杨凯不予理睬。4月22日,韩振发表公开言论,讨伐江南zf破坏友邦之谊,宣bù

南北开战。4月29日,韩振从英国购得舰船三艘,火炮百门,浩浩荡荡的开到天津。一时间中华大地,江南江北两地纷纷调兵遣将,战势一触即发!

5月10日,韩振给杨凯发去最后通令,5月16日江北zf的陆军向南挺进,于汕头口岸和船舰汇合登岸,兵分两路向粤深探。这边,南北还未交战,沪市远郊那边竟发生了日本人屠村事件,此事激怒了与沪市相邻的浙军,一时间,枪声在沪浙边界打响了。5月21日,驻津将领韩鹏彰上书言,天津口岸查德国船只上载有毒气炮弹数十枚,船只上有法、日两国士兵共计93人。5月22日,韩振向杨凯提出南北停战,共同御敌,杨凯接受。于是一场准bèi

滴轰轰烈烈,最后却一枪未发的战争匆匆结束了。5月24日,杨凯向外界宣bù

,江南zf截获日寇情报,情报上指明英、法、德、美、俄、意、日、奥,此八国狼子野心,妄图染指华夏大地,心思恶毒、手段狠辣,乃无人性。5月29日,旅顺大屠杀被《申报》披露细节,日寇人皮畜心之行径,为全国发指,一时间,人人渴望扒其皮骨,抽其血筋,短短六日,江南江北两地大批青年踊跃入伍,人人皆要为同胞报仇雪恨。

面对华夏同仇敌忾的气势,八国zf撕下虚伪的外衣,对外宣bù

联合军队,向华夏进攻。6月11日,英国海军中将西摩耳率八国联军2000多人,向天津进发,在渤海湾突遇韩振zf军,面对一百门大炮的连续炮击,英国人发xiàn

他们上当了,船舰几欲掉头,却被粤军十三旅从后方包抄,十艘中国军舰百门火炮竞相齐发,西摩耳溃不成军,与22名士兵一起被俘于水上,其余2000余人,尽皆沉没于海。6月中旬,沙俄将领再一次带着不义联军进攻大沽口炮台,南北军队齐心抵抗。与此同时,广东方向受到以法国为代表的联军侵略,湘、浙、赣等军队组成联合围阵,从各方入手,活捉英、法、德、意、美、奥联军代表,处死所有日本人。7月9日,俄军决定提前释fàng

毒弹以入津,驻守津门的将领韩鹏彰之子韩世德获取敌方计划后,亲率敢死队偷袭,身重数弹的年轻将领在毒弹舱里和敌人同归于尽。

消息传来,京津地区乃至全体国人的愤nù

再度升级,唯有杀尽敌人才能发泄胸腔中充满悲愤的痛苦。8月初,东北三省传来捷报,其统帅郑醒同带领士兵3000,劫袭从俄处聚合的联军两万人。此队人马原本打算强占火车,入津伐京,结果在火车行进中,被郑醒同带人用几个炮弹全部端掉。9月,损失惨重的联军彻底疯狂,俄军向秦皇岛、山海关发起进攻,同时又集合庞大兵力分五路向东北地区进行报复和侵略;同一时期,德军联合俄军将计划提前,其统帅瓦德西率兵3万,向保定、张家口等地发出攻击;而法国联合了德国,大举进攻侵犯井陉、娘子关一带。此时此刻,华夏大地充满危机!

《申报》发表评论说:坚持!坚持!再坚持!危险迫在眉睫,希望也在前方!虽然我们损失惨重,但是敌人的消耗更甚于吾。为了华夏、为了民族、为了同胞,我们做好了牺牲的准bèi

!坚持!坚持!再坚持!

这一战一打就是一年多,此间举国百姓出钱出人又出力,每一个人仿若一双探测眼,联军特务于华夏大地上几乎无处藏身。直到1901年6月,联军恍然发xiàn

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大片泥潭,而上陆则是遥遥无边。倦怠情绪一度高升,英、美、德、意、奥、法、俄国内也有质疑的声音出现,七国统帅终于发xiàn

他们损失惨重的同时,好像日本这个罪魁祸首却置身事外。没有人愿意否定自己的行为,于是日本这个刚刚要发展起来的国家,成为了这七国的发泄筒,他们纷纷指责日本在旅顺、在沪、在华夏的恶行引来了中华人的愤nù

,英国人甚至说“这本来是一场不必要的战争!”日本开始还狡辩,甚至列出日本侨民、商人、军人在这场战争中被杀的人数,但是没有一个国家接受它的说法,于是面对诸国列强的强硬态度,这个一贯欺软怕硬的国家再度露出他们的本性,低头认错。

1901年6月30日,八国联军发出声明,要求和谈。7月6日,韩振、杨凯接受和谈要求,双方派人在天津口岸进行谈判。敌我双方你来我往,最终于9月6日,确定双方需yào

签订的条约细节,次日一早向全国颁布《辛丑五条条约》,具体内容为:

1.日本代表八国zf,向中华赔款四亿五千两白银,分39年还清,年息4厘,本息共计9.8亿两,利息归其他七国分享,中华只要本金。其利息作为七国督促日本还银所用。

2.废除自1840年以来,包括《马关条约》、《中日辽南条约》在内的一切日本和中华所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日本归还所占中国领土,退出所有通商口岸,撤出日本在华所有军队,中华悉数收回日本在华的一切特权。

3.日本侨民、商人及领馆人员等立即撤出华夏领地,所需设立的日本使领馆,亦需yào

重新递交国书,方能再立;日本十年内,除公事人员外,不得有民众、商人、士兵等来往中华,入华者不得携带武器。

4.1840年至今,与诸国所签条约中,除英国归还香港岛、诸国归还中华领海权、废除各国领事裁判权、废除片面最惠国待遇、中华拥有自主订税权以及外国不得干涉中华司法权外,仍按当初所订条约要求行事,通商口岸并不关闭。

5.中华释fàng

各国俘虏。

这次条约是自1840年以来,中华人在经lì

过一甲子屈辱史之后,第一次扬眉吐气,第一次找回了尊严。尽管这场战争的损耗与敌人几乎持平,尽管这个条约仍留下许多外患、尽管国内南北仍未统一,尽管中华之积贫积弱并未从根本上解决,但是,它让中华全民看到希望、让中华全民重拾信心。在这个全民欢庆的时刻,阴云却笼罩着苏府,因为苏六少爷苏怀鸣自五月离家,一直未归。却在条约签订后不久,给苏府寄去了一封让苏老太爷登时气昏过去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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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苏六爷其人

六少爷苏怀鸣,说来也是个妙人。

他自小调皮捣蛋无师自通,算是苏府的活霸王,整府上下无人敢惹,便是苏老太爷这个心都偏到极点的人,对这个儿子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人家不单单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有一肚子的坏水儿憋着算计人呢。一开始苏六少爷还不屑对这些向来养尊处优战斗力却是渣渣的人弄阴耍谋,但是后来发xiàn

实践才能出真知啊,所幸以冬园为首的一干人就成了苏怀鸣读兵法、看计谋之后的演练场所。他先是搞些阴谋手段让人跳坑,再用阳谋耍的他们叫苦不迭,果然是与人斗其乐无穷。

六少爷这边折腾的很嗨,那边冬园的佟姨娘却无处可哭,要说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那是不可能,原先她是想算计嫡房,可谁也不想被人当试验品折腾啊。为了安生日子,只能加把劲儿努努力吹吹枕头风。苏老太爷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可奈何这个儿子太聪明,又不怕他这个做老子的,要是被数落的急眼了,他真敢跑到祠堂在祖宗的牌位前哭。老太爷能当着儿子面儿说自己爹,也就是苏六你的爷爷当初也是可劲儿宠妾的么?老太爷的老太爷的牌位可在面前看着呢,那可是真zhèng

的严厉人。

苏怀鸣岁数还小时,老太太并不管他,府里总要有令冬园怵的人,她的孩子们才能平安。当初苏怀娉苏怀凝差点被蜜蜂蜇是谁干的好事?那时俩孩子才刚十二岁,可恨苏老太爷偏偏以人没事为由,替冬园挡了下来。这口气憋的老太太差点病倒。谁知这事被住在冯府习武的苏怀鸣知晓,这人本来就秉持着你坏我更混的原则,这下冬园算是捅到马蜂窝。苏怀鸣直接奔入苏府,将拿杆子挑起苏怀冰,就将其扔进了冬园的水池子里,让她吃了好几口池水,才给挑出来,等苏老太爷赶来,人已经在岸边往外吐水,狼狈之极。

气得苏老太爷命人拿他,这小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抡着杆子将佟姨娘也给掀倒,便是苏怀生身上都被打了好几棍子。此时的苏怀鸣虽然刚刚九岁,但已习武四年,手上的功夫不浅,打得冬园之人有口说不出,最后还被老夫人责罚。这事之后,冬园便彻底怕了这个混不吝的少爷,他是真敢下狠手。冬园之人到底明白了,若是他们真敢动手害嫡房,这人是真敢要他们的命。除非能除了他,可这少爷平时主要在冯府生活不提,苏府的一切也都被老夫人打点的滴水不漏,估计老夫人也紧盯着冬园,想找证据除掉他们呢。

要说在苏府,苏老太爷最看重和最疼的子女是谁,肯定有人说是苏怀生和苏怀晶,其实不然。苏老太爷最看重的是五子苏怀铮,最疼的却是那个混世魔王苏怀鸣。有人要问原因了,没错,苏老太爷很宠佟姨娘,这一点没错。原因还要从他小时候说起。

苏老太爷自小跟着祖母长大,母亲苏老夫人为人能干,府中事务皆是由她打理,所以平素母子之间沟通很少。苏老太爷的父亲更是喜文厌商,成天舞文弄墨,不问家事。后来终于突pò

母亲那关,纳了表妹佟氏为妾,此后就更是不理庶务,只醉红妆。这人虽然疼宠妾室佟氏,到底当时也只有苏老太爷这一个孩子,因此此人每日里除却在书房看着佳人红袖添香,便是带着儿子去戏楼听戏,便是后来佟氏生下一子,他也没忘记这个长子。

苏老太爷每日跟着父亲听戏说文,游船观景,他父亲偶尔看戏入迷,说些“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话也就算了,甚至还很不着调的和年纪尚小的儿子感叹真爱啥的,弄得苏老太爷也在心底埋了根芽。待到成亲娶妻后,虽然琴瑟和鸣,但是看着能干的妻子总是觉得差点什么,再到后来小佟氏的出现,终于给老太爷心底的萌芽破开土壤,让其生长。令苏老太爷只觉和父亲一般,人生完满。

老实讲,苏老太爷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也心疼自己母亲苦守孤房,也怨恨父亲冷落嫡房,也憎恶佟氏吸引了父亲大部分的目光,也嫉妒庶弟在父亲心中无人可越的地位。这种矛盾的心里,是当时身为小孩子的苏老太爷无法承担的,再加之祖母毕竟向着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让孙子讨厌她的儿子,因此,在祖母的影响下,苏老太爷甚至对于自己的母亲也产生了一丝怨怼,怨他母亲没有佟氏的才貌,不是父亲心坎上的人。

另一方面,苏老夫人也有安排心腹在苏老太爷身边,她们也不可能干看着少爷被别人拉走心思,故而时常引着苏老太爷亲见老夫人的辛苦操劳,又安排教书先生教导苏老太爷孝道伦常,于是,苏老太爷被几房势力有意无意的拉拢,生生的折腾出双重人格了。

苏老太爷渴望抗争,却没有胆量抗争;苏老太爷想要宣泄,却不能宣泄。他母亲拉扯着年幼的他和病弱的亲弟弟生活的甚是艰辛,偌大的家业慢慢凋零,他无能为力。因为身份,他也承担了许多本不该落在他肩上的苦难。后来,他有能力振兴家业,也振兴了家业,却无心此道,想追求自己梦想的生活,却也过了可以随心发泄的年纪。

苏怀铮少年老成,生性敏慧、宽厚孝悌,看着他,苏老太爷好像看到自己小时候,因此上他极为看重这个孩子。而苏怀鸣更是让他老大为怀,他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是老天爷对自己的奖赏。看,小六敢对自己爹最爱的妾室动手,敢因为被忽视而跟父亲争吵,甚至敢在祠堂和父亲对峙!他能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他同时让自己的祖母、母亲、父亲关注他,而不用在矛盾中苦恼、纠结;这个孩子可以撒泼打闹,也能跟在自己身后撒娇蛮横,这些不都是他当初想做而不敢做,渴望做而不能做的么?他做不到,他儿子却做到了。每当看着苏小六在自己跟前折腾,苏老太爷打心眼里觉得痛快,好像苏小六变成了自己,他自己变成了他父亲;好像几十年前的他,也是这么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所以他是真疼苏怀鸣,打心眼儿里疼;也正是基于此,无论苏怀鸣做了什么,他也从未真的惩罚过这孩子,每次都是顺着老夫人的话下坡。他有多爱自己,就有多珍惜这个孩子。

苏老太爷这种状态真的是病,得治。可惜,解药就是苏怀鸣耍混。

苏怀鸣一走三十年,苏老太爷嘴上说着不认这个不孝子,其实心里还是很欢喜。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拿出从妻子身边顺来的信,苏怀鸣写来的信,仔仔细细的瞧。一个字、一个词,跟着信里的人看信里描写的风景,好像自己当初也破门而出,在世间逍遥自在一样。

所以,苏锦歌回苏府,只要她和弟弟能像她爹那样虎虎生威,苏怀鸣敢保证,他爹能将苏锦歌姐弟二人宠成苏府新的小霸王。当然,苏锦歌骨子里的基因也是很彪悍的。这话要解释起来,咱们还得绕到苏锦歌亲娘的身上来。

话说,苏六爷身上带着两把左轮,手里拎着一个包袱,骑着骏马,就开始闯荡天涯。当时正值南北僵局、八国联军妄图侵华的时候,六少爷一琢磨,咱是个男人啊,男人自当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用敌人的鲜血铸就男儿钢铁一样的意志。六少爷是说到做到,长鞭一挥打算绕道广州,先和洋鬼子们过过招再说。

世间最悬的是个巧字,六少爷和夫人齐蘅的姻缘,就沾了个巧字。一日,苏怀鸣赶路途经张家口,便歇在了一家客栈里面稍作休整。这人是个体力充沛的,刚梳洗完毕就开始长着耳朵,“偷听”消息。午饭时分,客栈大堂有一桌人声鼎沸,看衣着像是有来路的,苏怀鸣将饭摆在离他们不远的墙角,竖着耳朵听消息,原来在嘉兴不远的海宁那里,出现一伙“海盗”,专门抢夺来往船只。听到这里,苏怀鸣有了主意。他一路加鞭赶马往浙北方向赶路,一路上专捡土匪窝上走,凭着初生牛不畏虎的精神和胆量,在半个月后抵达目的地时,竟收编了一二百人,组起队伍来都能成立一个加强连了。苏怀鸣一时兴起,给自己挂上了连长的称呼,军队提前定名双向军,意味着现在他从北打向南,将来再从南打回北,哈,他挺会给自己省事儿的。

苏怀鸣算是全才,泅水对于他而言是轻而易举,但是对于连队里的人,能挑出善水战的则少之又少。苏怀鸣翻来覆去挑来拣去,攒巴了半天,才凑了一个班的人数,算上他自己也就十来个人。人组好了,得有家伙儿啊,钱财不是问题,善敛财的苏六爷早在来时的一路上,就在倒卖以及劫富济贫中,收获了大笔银钱。苏怀鸣大手一挥,全换家伙事!队伍里不是没有担心的,只是苏怀鸣很有威信,大家都佩服他为人仗义又有本事,所以对于他的败家行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苏怀鸣的队伍看着人少,却全是以一当十的精英。这些人功夫深点子硬,头脑灵活身手敏捷,行事时上三路下三路的都能使出来,又加上他们人脉广、见识深,更何况,能让苏怀鸣愿意交往的,也都是讲义气、有良知的好汉,当初结莽也属无奈,而今有人能带着他们打洋鬼子,自是个个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苏怀鸣着人在距马鞍镇以东的曹娥江附近埋伏,又命突击班藏身海宁观潮后的狭沟处,自己带着一个文文弱弱、唇红齿白的“书生”上了观潮阁,两眼发光的望着前方一里地的方向,那群“海盗”的栖息地。苏怀鸣心里嗤笑:还海盗呢,小水沟里小打小闹不说,竟然抢劫百姓,欺负妇孺,真是龌龊!一帮五大三粗的爷们儿们不思砍杀洋鬼子,却来欺负自己国民,不是渣滓是啥?嘿嘿,你们就都乖乖等着给苏六爷我祭刀好啦。

其实,苏怀鸣的目的也是成为“海盗”,当然他的队伍要往舟山那边进发,好歹那里毗邻东海,岛屿上千,安营扎寨下来好好谋算一番,洋鬼子们的船物枪支财宝,还不是他苏六爷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他要枪有枪、要粮有粮,地势天然、钱财蕴藏,那时便是好好回击鬼子们的时候。苏六爷设想的很美好,只是没想到老天爷将他的婚姻打扮成了花样大礼包,冲着他来了个“抛绣球”,砸的苏六爷满头包,却也被砸的心花怒放。

苏怀鸣算好时间,就等着放信号进攻呢,就看远方浩浩荡荡来了数十只帆船,每只船上都密密麻麻的站着十来人,这些人有的手执弓箭火把、有的扛着八八式步枪,个个黑面高壮,倒衬得领头的那位娇巧玲珑,他们正朝着海盗的窝穴进发。苏六爷一看就明白,这是要火拼的前奏啊!旁边的参谋吧嗒唧嘴说:“老大,你这望远镜不错啊,连对面人的眉眼都看得清楚。”苏怀鸣瞥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我表舅从波兰给我带回来的。”说着话,贼嘻嘻的一笑,冲着周围隐藏的下属喊道:“爷们儿们,咱们可不能让大姑娘领的人手比下去,来,向目的地,进发!”一嗓子喊得那些人跟狼似的吼了起来,倒和远处杀戮声相和。苏怀鸣讨了个巧,也不下水,只吩咐一部分人守在岸边,就瞄着海盗对准练习射击;另一部分人,则专门逮漏网之鱼。

苏怀鸣打出生就不知dào

啥叫客气,因此在清点战利品时让手下尽量多划拉好东西,当然,他到底还是要点脸面的,打算和对方商量一下,用这些东西换几只海船。可惜没等他出面交涉,对方那位领头的姑娘已经将他的人摔出去五六个。从动作上看的出来这姑娘也是个江湖人,没动枪支炮弹,只手比划,凭的是手脚上的功夫。这几下子看的苏怀鸣口舌发紧,乖乖,单手能举起将近二百来斤的汉子,好大的力qì



那姑娘是个爽快人,自报家门,人家姓齐,要和苏怀鸣比划比划。并言明要是她赢了,苏怀鸣刚才拿的东西也归他,只是队伍得并入她齐家队伍;要是她输了,海盗的船只她一艘不留。苏怀鸣心里乐开花,这不是老天送给他的财路么?打!咳咳,这人虽然有点无耻,手下也能见真章,倒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只是打赢并未伤人。那齐家姑娘为人信义,敢赢也能输,技不如人怪不得他人,所以果duàn

的小手一挥,撤!将原先的战利品一共送给了苏怀鸣,带着队伍打算回转。

苏怀鸣哪能放人,长这么大,他头一次看见这么合心的女孩——娇俏豪爽、武艺高强,这要是娶回家做压寨夫人,呸呸呸,是军阀夫人,那可真能震人。想到做到,先打听清楚这姑娘有没有订人家。苏怀鸣自觉为人要正派,不能坏别人姻缘,所以让手下中但凡长得眉清目秀的统统到齐家镇打探消息,又另备了礼品,和齐家的掌门人搞好交情。等知dào

齐姑娘单名一个蘅,年十五,尚未婚配后,便天天腆着脸往齐家凑,哄的齐家老少见了他上门就没有不欢喜的。当然他的计划也不能耽搁,这边追着美娇娘,那边就开始在舟山附近的岛建立根基,待他在那里成了气候,打算搬过去时,这边正是和成为他妻子的齐蘅到齐家回门住对月的时候。此时的苏怀鸣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

到苏锦歌回苏府时,苏怀鸣和妻子齐蘅已经有了三子三女。长女苏锦卓、次女苏锦瑟是双胞胎,年方十九,分别嫁给了苏怀鸣手下年轻有为的得力干将。长子苏锦诚、次子苏锦信亦是双胞胎,年约十六岁,已经被送到德国去留学。因此那时,夫妻俩膝下只剩下十三岁的锦歌和刚四岁的锦诺。因为局势,苏怀鸣夫妇最终做出一个决定——将最小的两个孩子送回苏府,而他们夫妻俩,则即将离开这个拼斗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第六章 迭乱丛生

1905年注定是热闹的一年。

先是因为光绪二十二年留下的粤汉铁路问题和美国撕破了脸,而几个月后南北zf临时大总统几乎同时遇刺。

光绪二十二年,当时的清zf下旨修建粤汉铁路,谁想因为预算耗资巨大,结果清廷上下层层拖延,于是这一拖便拖到了1900年。南北和谈之后,韩振表示愿意与江南zf共同修筑。可是彼时两地zf刚刚成立,又经lì

了一场浩大的战争,本来就空虚的财政部,资金缺口更是巨大。就在南北zf准bèi

向乡绅豪门集资之时,由江北zf财政部次长言至诚牵线,美国使馆领事代表前来表示美国zf愿意借款400万两白银来参与到粤汉铁路的修筑,而这笔借款年利息4厘,华夏zf无论南北,只要50年内还清即可,并言明粤汉铁路开通后十年,美国人将收取管理费的三分之一,韩杨二人思虑后应诺。

遂1901年年初,江南zf与美国签下修筑粤汉铁路借款合约。然而,美国人非但出尔反尔,至1904年底,大部分借款尚未给出,并且时常私下派遣人员勘测地形。到了1905年1月,英、法先后爆出美国私卖三分之二的股份给比利时万国东方公司,且擅自决定将粤汉铁路的南段归美国修筑,而北段则有比利时修筑。消息一出,两广乡绅无不愤慨,南北zf自上至下无不震怒。

杨凯当即照会美国使领馆代表,申斥美国违反合约,同时召开多国记者会,宣bù

与美国所签合约无效,江南zf十日必归还美国所出款项,本息共计100万两。而美国及比利时万国东方公司所派员工15日内须全部撤回,否则,江南zf将收缴其施工用具,并遣返该国员工。至于其人身安全问题,江南zf不予保证。

粤汉铁路一事,江北韩振给予杨凯极大的帮zhù

,为不久之后的南北统一提供了契机。而当江南zf收回粤汉铁路修筑权及所有权后,举国上下欢贺庆祝之时,谁也无法想到,一场波及全国、使华夏陷入纷乱的祸端已经悄悄现形。

1905年5月2日,杨凯在广州报刊上发表《华夏统一之重yào

性》一文,引起全国讨论。5月13日,韩振于京城日报上刊登《南北一统之可能性》,更是惹起南北热议。随后两月间,双方就统一后的总统选举、机构设置、官员任用、宪法制定等问题一一摆到明面。10月初,杨凯韩振首次用电话进行联络,之后彼此电报交往往来不绝。11月11日11时,杨凯韩振几乎同时公开发表南北统一言论,韩振邀请杨凯12月12日赴京,届时双方共同宣bù

华夏统一,并一起构建华夏统一临时zf。11月12日,杨凯允诺。

12月12日,上午九时,韩振带领随行官员抵达京都车站,等待喷着蒸汽驰道而来的列车。谁也想不到,这趟专属杨凯的列车刚打开车门,一伙端着被改良的格林快炮的黑衣人迅速闪出,没有一丝耽搁的将子弹射向毫无提防的韩振一行……

韩振等人遇刺的同时,留守总统府的安保长官接到江南总统领府长官的电话,得知清晨杨凯一行前往广州铁路进发时,汽车遭遇袭击,杨凯重伤。他待欲派人通知韩振时,已身中数枪的韩振被随行警备人员勉力救出,送往当时的京师医院了,至于其生死至今未知。两地大总统同时遇刺,当时的华夏群龙无首,外寇觊觎蠢蠢欲动。

英美等国趁机寻找可以支持的势力,策划实施分裂华夏的阴谋。两地副总统决定仍按韩杨二人先前的计划行事,强立华夏统一zf,总统由韩振担任;副总统为杨凯。鉴于二人身受重伤,政务分别由各自的副总统代行。国务院之外设立秘书处,分由早已拟定好的两地重yào

官员担任。正值统一zf整合之际,直系、皖系、奉系、滇系、桂系等各路军阀势力纷纷宣称刚刚颁布的政令,乃出自两位副总统之手,韩杨二人之前并未订立任何制度政策。又公开发表言论,怀疑韩杨之难系zf内部人员谋算,进而将矛头指向刚刚成立的统一zf之领导层,并暗指副总统们大有嫌疑,从而致使统一zf官员备受舆论质疑,zf工作维持艰难。

受邀参加zf构建的西北军军阀厉则亨,以临时zf要员侵吞他们进上的税银为名,包围了国务院。使得其他军阀因怕西北军独占京都,而纷纷派兵争抢地盘,稍有冲突便弹炮相向,至此华夏大乱。从此后,一直到1912年之前,整个华夏处于军阀争霸的状态,在这个特殊的时期,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而外国势力则是如鱼得水,纷纷重新将势力渗入华夏,妄图再次分割这块儿让整个世界都垂涎的肥肉。

……

1912年,苏怀鸣在自己的老窝里,见到了十来年没有见过面的双胞胎哥哥苏怀铮,而此时,齐蘅才知dào

,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京城一个大家族的嫡子。而当初苏怀鸣破出家门的原因,也终于浮出水面……那是发生在1900年,那个还未入夏的五月。

那时,刚从老家归来的苏家双胞胎欢天喜地的往家走,途中老六苏怀鸣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胡同喊:“那不是咱们大哥吗?他这是要往哪里去?”苏怀铮只是远远的看着背影像,但想到弟弟一向眼尖,大概是没错的,便应声:“那条胡同要说能到哪里,和咱家有关的,也就是去年咱娘给七妹八妹准bèi

的嫁妆院子了。可是,大哥去那里作甚?想必是有别的事吧。”

苏怀鸣一向玩心大于天,拉着哥哥跟了上去:“唉,咱跟过去看看吗!大哥不在,咱们回去也得等他,不如跟过去看看,说不得还能大家一起回去。”他见苏怀铮有些意动,又说:“大哥一向老实,明知咱俩今天到家,竟还出去,肯定是有急事,咱们跟过去,紧急时做个帮手也使得。”说着,拍拍自己腰上别着的枪。这下,苏怀铮也赶紧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可这越走俩人越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这人的呼吸、行走虽然像极了大哥的身法,但又那里隐隐的有些不同。于是二人谨慎起来,苏怀鸣更是将他从老家高价得来的勃朗宁塞到了苏怀铮的手里。这二人自小心灵相通,一个眼色就知dào

失态发展有些严重,当下便缩了身子,十分小心的跟着那人前行。他俩人小身子轻,练过几年功夫不说,还偏偏在轻功上有几分天赋。因为之前二人存下谨慎的念头,现下里脚下步子下意识的就放得极轻,这一路下来他俩专拣檐下小道窜行,因此一直到了间四合院门前,前面的人也没有发xiàn

自己被跟踪,可苏怀鸣哥俩的脸色愈发沉重起来。

当那人谨慎的四处观望时,躲在拐角架子下的两兄弟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那背影很像的人,竟当真不是大哥苏怀清,而这间四合院却正是先前俩人提过的嫁妆院子中的一家!

第七章 当年那段恩怨

这人到底是谁?和大哥苏怀清如此相像是偶然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怀鸣兄弟察觉事情好像严重了,看着那人从正门进去,二人转头走了后门。说来,这间院子的改造还有苏怀鸣的一份功劳,因此,他对里面的构造极其熟悉。

菜窖?!兄弟俩不约而同直奔那里,准bèi

来个守株待兔。

这间四合院平日里无人常住,但因为它离苏府不远,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有苏府的佣人前去打扫。整个院子唯一没啥用的,就是后院的菜窖。可是,就是这么一间菜窖,外人眼里不过是大的有些特别,可是就连苏府的人都不知dào

,那里面藏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原来,当初老太太休整院子时,正赶上苏怀鸣刚读完一本小说游记。别的不提,他却单对里面的密室建造极感兴趣。可那时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家中再有钱财,也不会给他一间大院子让他胡乱造。空有一番设计的苏六少爷,被心里的念头憋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就这么过了两日,一天中午,正自无聊的苏怀鸣,吃过饭溜达着在园子里胡乱寻摸,恰好kàn

到他娘在凉亭里和管家谈及整修两间四合院的打算。苏怀鸣一拍大腿,心里乐翻了,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于是这家伙脸皮一抹,跑到他娘跟前撒泼打滚撒娇卖痴,反正胡天胡地一通胡搅,他终于得到了改修菜窖的权力。估摸着老太太也是觉得菜窖无用,就算她儿子改得乱七八糟,也于院子无碍,这才允诺下来。一直到整修完毕,老太太也没过问。

闲话少提,但说这菜窖外人看到的只是原貌三分之二的大小,另外三分之一就是苏怀鸣藏起来的密室。连接密室之门的机关,在菜窖最里面的墙脚处的地面上。那里一米见方的地方,外人看着就是一处平常无奇的地面,和外面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只要你心中在此画出九宫格的样式,然后按着设定时的顺序分别踩动这九个点,再顺时针转动左手边烛台两下,接着逆时针转动两下,右手同时轻轻推动和烛台对称的墙面,那么,一个三尺宽的墙门便会被推开。密室的另一头,连着后院的石屋,屋子装一些常年不用的老旧家具。苏怀鸣兄弟此时正是从这里走进密室的。

一张石床,一个柜子,一个架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是这间密室的全部摆设。

“嘿,哥,你瞧,外面这个位置摆着的应该那个雕花的柜子。”苏怀鸣指着石门对称的墙面,啧啧发声,“看见没,你再瞧!”只见他蹲下撬开一块地砖,里面露出一个摇柄,苏怀鸣往下掰了几分,就见这块墙面中间不到一尺宽的地方竟向下沉了一些,中间露出了一二公分的空隙。空隙处对着的,是雕花柜子镂空的地方,通过这里,不但能将密室外面的声响动静听的一清二楚不说,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还有这个,我的宝贝一出,甭管他是哪个,都叫他无处可逃、无赖可辩。”苏怀鸣从怀里掏出一个砖块儿大小的皮套,拉开外面的铜锁,再拉出镜头,正是架照相机。苏怀铮低叹:“我竟忘了这个!”苏怀鸣笑眯眯地:“谁叫舅舅送来的箱子你看也不看!这是今年美国柯达公司刚出的好东西,叫什么N.1A……”

“N.1AFoldingPocket.”

“对对,就是这个!哥,你知dào

啊!”看着苏怀铮也些痞的坏笑,他倒不在意,接着说:“反正比原来那种大箱子好不知多少倍!舅舅信上说这叫折叠便携式型相机,刚出产就烦劳他朋友拿来几架。这个怕是很多美国佬都没见过!”正说着闲话,就听菜窖有人进来。兄弟俩往外一看,正是那个像极了苏怀清的人,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生的中年男人。

“这是个日本鬼!”苏怀鸣十分懊恼当初没跟外祖好好学习日语,只能干看着那俩人呜哩哇啦的说话。

“你赶紧将这俩人的模样照下来!”苏怀铮趁着俩人沉默时说,“这事跟老二有关系,他们还提到了毒气弹!”

“什么?毒气弹?”苏怀鸣愣了片刻,气得咬牙骂道:“我就说那畜生崽子不是个东西!这回竟跟倭鬼扯上关系,他这是要害苏府陪他一起遭人唾骂?……不行,咱不能让他们跑了!”

“先让他们说完!”拉住了掏枪就要射的弟弟,苏怀铮拿出两根芦苇杆粗细的铜管儿,递给苏怀鸣一根:“咱俩一人对准一个,朝着脖子那里射!”

苏怀鸣拨弄着问:“这是啥?”

苏怀铮挑眉一笑:“苏氏麻沸散,一沾十日醉。”

苏怀鸣:“(⊙o⊙)”

……

苏家双胞胎扶着俩人,好似扶着两个醉汉一般,摇摇晃晃的直奔冯府,见到冯老太爷,二人将事情一一道来,而后苏怀铮拿出从那个人身上搜的信件说:“老太爷,这是我俩从他们身上搜来的,上面提到德国人打算用他们的船偷运一批毒药弹进津,届时会有法、日两国士兵装扮成商人护送,时间定在二十一二号。”冯老太爷将事情揽下,又问了两个重外孙这几个月的行程,关心一通后,便打发他们回苏府。出门前,老爷子又特别叮嘱苏怀鸣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苏怀鸣答yīng

的挺好,可拐过胡同,就怒气冲冲的奔着苏府而去。苏怀铮拉他不住,只听得苏怀鸣低声怒喝:“我想明白了,老二他这不是要害苏府,他是想害咱们嫡房!今儿我定不能饶他!”说着就冲进苏府,无视正门门房等待的管家一脸殷勤的问候,他一个箭步绕过影壁冲着春轩跑去。这动静吓得管家忙让人跟住了这个混世魔王,自己则往正房去请老夫人。

此时,苏怀生正在春轩里和拉云品评几件古董,正说到兴头,却听得自家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接着就是一阵拳风从自己左边打来。“啊!”苏怀生被铁一样硬的拳头打到地上,眼前一片金花,耳朵嗡嗡嗡的乱响。房里侍女惊恐的尖叫,拉云泼辣的叫骂都没让苏怀生清醒,只觉得一个拳头接一个拳头向他砸去。他甚至都没看清打他的人是哪个,疼痛席卷着他的感知,腥咸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鼻。苏怀生一度以为自己快要了账,忽听一声怒喝,他心里终于放松下来。

“你这个逆子!你这是要翻天吗?快快住手!你们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拉住那个小畜生!”这是苏老太爷的声音。

“老爷!您可要给相公做主啊!六爷怒气冲冲的跑到春轩打人,这可叫我们这做哥哥嫂子的怎么见人啊!”这是拉云的声音。

“你们几个快将二爷扶到床上躺着!还有你们几个,快些请大夫来给二爷看看。……老爷,不管六少爷有多大错儿,毕竟是您的儿子,是怀生的弟弟,您有话好好说,别绑住孩子。”这是佟姨娘的声音。

“老六,你从外面回来不着家,又作什么了?竟干出殴打庶兄的事来!”呵,这是嫡母的声音。

“够了!小六刚回来你就要绑他,你怎么不把苏府都让给冬园?你只看到你的好姨娘好儿子,怎么不问问小六为什么如此怒气?!”这是苏老夫人的声音。

苏怀生嘴角一扯,人都来全了,那他倒可以安心的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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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兄弟来把合作谈

“那时真被你吓了一跳,没想到你什么理由都没找,直接说看他不顺眼,气得老爷子差点昏过去。”十几年没见,苏怀铮变得更加沉稳,西服革履的,还戴上金丝边儿的眼镜儿。倒是见了弟弟,神情有些生动,“没想到你当时是存了离开家的心思,竟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苏怀鸣自嘲般的一笑:“咱俩是一母双生,看你就跟我自己照西洋镜儿似得。你自小就是立志做官的,到时候我满大街的溜达,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苏怀铮不再多说,转了话头道:“老九性子像你,前几年成人礼,老爷子让他回老家祭祖,他直接去了冯府。”

“那是老爷子自己想不开!孔老夫子他老人家说过,‘以四教:文、行、忠、信’。孟夫子也讲过,‘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话说一半,被苏怀铮拦住:“臭小子,好好说话,做什么骂人!”

苏怀鸣也懒得胡乱扯,开门见山的问:“这时节不安稳的,你大老远的跑我这匪窝子里来干啥?”

苏怀铮一笑:“你这还叫匪窝子?听说浙军、闽军甚至是赣军的大帅都对你礼让三分,你这都自称军的盘子还能说是匪窝?再说,现在这些人,成天你打我,我揍你的,没个消停,那些大帅啊总统的,可不见得有你活的滋润。听说这两年里,日本鬼的船让你点了好几回,现在都不敢从你这过境了?”

苏怀鸣没好气的反问:“合着我好好过日子也碍着人眼啦?你这是给哪位大神当说客?可没有哥哥这样害弟弟的!”

苏怀铮颜色一正,严肃说:“自古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眼下华夏混乱,外寇蠢蠢欲动。真哪天引狼入室,别说你我,便是这华夏又要重蹈清末之痛了!你说我是说客,我也不瞒你,这天下也该到重新谈一统的时候了。”他见苏怀鸣听进话去,又讲:“先不说其他军阀打得红了眼,就你一处安生的,别人会不会让你好过;就说日寇,你是搞水上的,咱们就说他们的海军。自明治维新开始,矮子们就挺重视海军的发展。先是船中八策,后从英格兰人手里买了巡洋舰。光绪二十年以后,就因日本人在甲午海战上打不透德国佬儿的船舰,从那儿起,他们就开始重视装甲战舰和小型的攻击性战舰,效果你看看零四年他们和老毛子那场海战,你还能不明白?”

苏怀铮继xù

劝:“就说前年,他们下水的战列舰上的部件,近八成是他们自己个儿造的!辛丑年的事儿之后,小鬼子们可憋着劲儿的找机会朝咱们下黑手呢,你想想,要是他们真的打算走海路,你能顶多久?”

苏怀鸣心里其实早有打算,他哥哥这么一说,他也就坡下驴,顺手给他哥哥也递了个梯子:“你想说啥呢?我是个小虾米,还能翻了海龙宫?”

苏怀铮闻弦音而知雅意:“军阀常年混战,内耗巨大、民不聊生。百姓们流离失所,好好的肥田都废了庄稼。外寇都等着呢,这几年堂舅来信讲,外面也不景气,咱们再不争气,不等着让人当肥肉割么?你看看这几年,华夏军备部形同虚设,多少年没有新家伙进库了?当初我听人讲,美国大前年,对,就是大前年,他们陆军装备上第一架飞机,那时我还没当回事儿,可就在去年十月,意大利用那家伙轰了土耳其!你想想,若是辛丑年间,外寇们就装备了飞机,还会有那五条条约么?”说道激烈处,苏怀铮拍响了桌子。

这个事情苏怀鸣还真不知晓,他摸着下巴暗骂:丫的,这么大事儿六爷竟没听说,难不成真是蹲水坑蹲成水鳖啦?

苏怀鸣转头问他哥:“韩杨二人一倒,谁还能震住那帮王八羔子?”自家哥哥他还是只晓得,没有把握他不能找过来。

苏怀鸣神mì

一笑,反问:“你晓得那些人背后都有谁么?”

苏怀鸣道:“管他是谁,最好美利坚、德意志的齐聚。重yào

的是你支持的那位得真有震住他们的本事……不,不用他震住,只要他能暂时稳住……”他狠拍了下大腿,“糊弄住就行!我自然有办法从狼嘴里给你掏出肉来!”说完还乐呵起来:“飞机、战舰的,六爷自己一定留几样!”

苏怀铮点头:“小六,有你这话做哥哥的自然放心。”

苏怀铮心里有谱了,反轮到苏怀鸣不放心:“我说哥,你可别江心里翻船!”说完,赶紧朝地上吐口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苏怀铮被他弟弟逗笑了,听苏怀鸣唠叨:“当年韩振身边的易柏多牛啊,他爹跟着韩振打江山,被韩振亲提为副总统!哪成想,树倒猢狲散,让那群王八羔子逼得傻了眼,直接在国务府院的会议大堂里气昏过去,还让人说是畏罪而倒!结果怎么样?老少妇孺都被囚起来刑讯,除了小儿子易楠,还有哪个喘气儿?……易楠那小子也时运不济,听说当年逃难时,他上的那艘美国佬的商船在英吉利海峡沉底儿啦!”

苏怀铮摸摸弟弟的脑袋,说:“你小子这么活蹦乱跳的能折腾,做哥哥的也不能窝囊啦啊,你只管放心便是。”

苏家双胞胎的这次相处,只是短短的一个下午,这是将近十二年来,兄弟的第一次相见;也是这一辈子,兄弟二人最后一次的会面。

1912年9月13日,处于弥留之际的韩振用留声机录下他最后的声音,在这短短的三分钟里,韩振清晰的说出任命驻津将领韩鹏彰代任华夏统一zf临时大总统,杨凯代任副总统。责二人改组临时zf,商议统一zf组建问题,并建议新华夏重新纪元。最后,韩振拖着病音连说了两个“易”字,就再没了声音。所有人都知dào

他说的谁,甚至知dào

他想说什么,可惜谁都无能为力。

9月14日,隐居六年多的杨凯拖着病体在京都大总统府前,当着记者和各路军阀面,放出韩振遗命,又放音沉声:“吾等军士,为国为民,于国将倾时,匡扶广厦而筑城池。今汝力强而体壮,焉合示弱于外夷而伤兄弟自斩膀臂?”说着虎目含泪,音颤而声不弱,“总统韩振,曾留遗命。而今鄙人杨凯,留话于世——吾自伤重至今六载有余,自知不久于世,而今不见华夏统,心不甘;不见华夏独立于世界而目不瞑!今闻韩兄遗命,凯必将全力相辅!有擅自勾结外寇者、有有损华夏而饱己腹者,今凯念及汝等昔日抗敌之情,前夕之事不纠。而从今计、从此刻计!凡不自尊、不自立、不是个男人、不是个汉子的!凯必剿!用此牲畜之首以慰韩总统、以慰辛丑年间我壮烈的弟兄在天之灵!”

……

1912年,12月6日,华夏民主共和国成立,史称“民国”。

第九章 民国立,军阀一起来分权

1912年12月6日11时,韩鹏彰于总统府宣bù

新zf设立,并将国名、国旗、国歌、宪法均宣于外。同时将国务府院与秘书处整合,统称“国务院”。

国务院下设:行政院、立法院、司法院、考试院、监察院、军事委员会、国防部、军政部、海军部、航空委员会、参谋本部、军令部、训liàn

总监部、军训部、政治部、后方勤务部、兵役部、军事参议院及战略顾问委员会、内政部、外交部、财政部、主计部、审计院及审计部;

又将“农矿、工商、实业、经济、农林”各设部门、另设建设委员会、资源委员会、全国经济委员会、行政院全国粮食管理局及粮食部、交通部、铁道部、地政署及地政部、行政院水利委员会及水利部、社会部;

还设“赈款委员会、赈灾委员会、及振务委员会、振济委员会”、教育行政委员会及大学院与教育部、行政院卫生署及卫生部、蒙藏委员会、儒务委员会、“司法部及司法行政部、行政法院、中央公务员惩戒委员会、最高法院并中央特种刑事法庭”;并设立“考选委员会、考选部”、设立铨叙部。

另有如中央研究院、旧都博物院、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国史馆筹备委员会、国家总动员会议、战时生产局、善后救济总署、善后事业委员会、物资供应局、新闻局等不一一赘述。

以上这一连串让人看得眩目的职能部门,冷眼瞅着实在繁琐冗长,但它们的存zài

确保了一个zf的正常运作。

这里,咱们解释一下“铨叙部”是做什么的。铨叙,也就是一种叙官制度,是旧时用来选择、任命官员的制度,具体来说就是当政者按照资历或者是功劳、功绩来核定一个官员的能力,看看应该授予他什么样的官职,是否应该给他升迁等。

韩鹏彰宣bù

了各部门的岗位以及人员安置后,又对那些在华夏中影响力重大的军阀等做了详细的安排。也就是按照现今各军阀的势力范围,即根据他们的地盘划分行政区域。全国上下除京、津、沪、冀、巴渝外,一部分划为十五个区域,由这十五个大军阀来进行管理;其余地区,如藏、疆、满、蒙等地则由中央zf派军驻守,协助当地职官管理政务;另台湾、香港、澳门便由中央zf指派行政长官上任。

分统这十一个区域的军阀派系,分别是:直系、晋系、皖系、奉系、桂系、粤系、秦系、湘系、豫系、赣军、黔军、滇军、浙军、川军、以及负责“陇、绥、察”的西北军。

关于军阀统帅的权力与义务,有如下安排:

1.中央zf授予各统帅管辖当地政务、军事之管辖权。

2.各军统帅于每年十二月之前,将其军队人员、规模、配备以及行zf院所设立的官职、人数以及官员信息统一报送中央zf。中央zf不定时遣特派员查检,各地方统帅不得妨碍特派员行使职权办理公务。

3.各行政区域每年所收税银之六成,应上缴中央财政部;所余四成由该区域统帅自行使用。该地军队之饷银、行政官员之俸银,由中央zf负责二成,其余八成由各军统帅自行给配。

4.各行政区域统帅无权与外邦签订条约,外交权仍归属中央zf。凡所需接待外国使馆代表之事宜,应提前向外交部、内政部申请,由中央zf派遣陪同人员方可。

5.各统帅、行政长官、政务将军须于每年六月抵达京城,与大总统、副总统、总理、以及行政院、立法院、司法院、检察院等部门官员共商国事。

……

综上,自1906年至1912年,持续了六年的军阀混战终于结束。无论私下各军阀如何思量,无论将来他们是否能如数上缴税银、是否甘心权力被束缚,至少现在的华夏终于实现了真zhèng

意义上的统一。后世有人也指出此zf成立的违规之处,如宪法先于民国成立、军阀把持地方行政、民众被排除在国家政权之外等不足之处,或者说是缺陷隐患。但在当时,这个zf让陷于内耗的华夏重整精力,使军队之装备、配置、作战方法等均得到质的提升,从而使华夏躲过被殖民被掠夺的命运。就像若干年后,揪着孙子耳朵斥骂的苏怀鸣所说:“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当初的做法自有当初的苦衷和必然,你丫做事后诸葛做的挺欢,咋不想着学人卧龙做好现在呢?把现在的事踏实做好,也不白瞎了你的姓氏!”

……

1914年,这是特别的一年,西方列强终于憋不住心里赤裸裸的欲望,扒开文明的外皮,向着被他们视为资源后备处的殖民地露出了獠牙,而他们之间也因为争抢殖民地而大打出手。

由于这里的华夏没有同盟国的势力地盘,因此日本鬼只能看着欧洲战区打得热闹,自己在地图前干转悠。对于刚刚和平发展的华夏,美英等国自然不安好心,战争开始不久便同时邀请华、日两国加入协约国。小日本儿得了信儿忙不迭得的递交出书函,开着自家建造的战列舰,跟在美英后面屁颠屁颠儿的驶向战区。

倒是华夏态度十分暧昧,韩鹏彰于总统府召开紧急商议会。

韩鹏彰:“日前,美英法之领事均提出邀我华夏入协约一方,共抗奥德,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各系军阀:“辛丑之事虽渐远,然昔时之险历历在目,不敢或忘。今列强诸恶陷于混战,而我华夏则免于难,此乃天之幸佑,吾等焉敢不珍之惜之?况沙俄蚕食我领土之心不死,近几年边界挑衅之事渐频,狼子野心当诛之不及,更遑论助战乎?当下正是我华夏积蓄战力,于缝隙处茁壮之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战吾等可观之、可望之,唯独不可入之。大总统尽可许协约国以希冀,吾华夏鼓舞呐喊不敢失责,必赞之以待胜至。”

咳咳,这话当然不会是各位粗犷的汉子们说出来的,以上字句皆是按照他们各家参谋事后写的书面语整理出来的。据说会议当时的场面还是很欢快的,大家的话语还是很豪爽的。

韩鹏彰会议后邀请伸出橄榄枝的各国代表商议参战之事,韩杨等人先是对于同盟国之举动表示愤慨,又对协约国之“大义”表示赞赏,最后对于英法俄等国深陷战乱表示同情。这真是一个令人闻之伤心的事情,但是华夏也没有能力啊!╮(╯▽╰)╭

韩鹏彰开始诉苦,我们华夏武力值低,装备落后,一直想向诸友国求助,奈何不知如何开口。

在场的就没有傻子,韩鹏彰一开口,大家都明白了,华夏这是想要武器。

韩鹏彰补充:“华夏愿以粮食、白银相抵之。”话音一落,在座的几人眼中开始放光。这次战争之前,经济危机笼罩欧洲,饥饿、贫困使得战争迫不及待。现下华夏主动提出此意,这几国就没有不动心的。当然,绅士们是需yào

矜持的,代表们纷纷表示要先好好思虑一番再做答复。韩鹏彰亲自送至总统府外,临别时特别补充,话里含意是华夏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最大程度上购买且只购买协约国的武器。

五日后,接过电话的韩鹏彰签下总统令,从此开始了华夏军备的升级之路。

第十章 内患也不断

一九一五年,一月十六日,杨凯逝。

杨凯,这个自民国zf组建后就一直抱病镇守京城的副总统,终于结束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弥留之际,他留言于子孙:杨氏后人,自此,非抗外夷则不战,非国难不入府院。

二月二十二日,浙军统帅卢宝德暴亡,其长子卢醇邑袭帅印承父统,上报中央zf,待特派员持大总统令抵达杭州大帅府邸递送委任令时,已是晚春四月。当年六月中旬,卢醇邑带亲兵至京都,大总统韩鹏彰亲自接见,宴后对人赞曰:卢义德仪美德高,敏而多智,谦而气广,面善言良,而不掩铮铮然之气格,我华夏又添一虎将矣!

八月初二,浙军之海军巡练,卢醇邑视察至宁波。八月十三,巡察结束,卢醇邑携妻游钱塘,笑谈东坡曾赞“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遂命亲兵至盐官备宿,待八月二十归。

八月二十二,京都接浙军副统帅卢醇胜报,主帅卢醇邑及妻失踪,急寻无果。韩鹏彰派追随自己三十年的属官成演带队赴浙调查,直至九月底空手而归。十月十日清晨,韩鹏彰再度签下委任令,而后数度于窗前徘徊,沉默经久,黄昏时分宣成演入,遣人将令送至杭州。十月底,卢醇胜入住杭州大帅府。

一九一八年初,卧病在床的韩鹏彰连续接到数件紧急通报,登时心惊昏厥。

先是国务院秘书署秘书长连必诸因幼子夭折而心伤过重被送往京都医院救治;接着是主计处主计长郑时明的办公室被盗,其中所放宗卷全部丢失,当时在隔壁办公的主计处筹备主任陈智均闻声而出,被贼人开枪打伤,至今昏迷不醒;随后几天,参军处总务局长闻大其在视察兵营给新兵展示其枪技时,枪膛爆zhà

,闻大其及身旁属官均受重伤,闻大其本人不治而亡;同时,财务部中央银行理事会常务理事之一并兼任副总裁的叶凯寒被人检举收受巨额贿赂。

最后,就在前一天,在京都郊外,京都大学的几个学生和路过的日本侨民发生冲突。警察署派特勤警察带宪兵处理,过程中学生因不满宪兵对日之侨民态度卑躬屈膝,双方发生争吵。混乱中一个宪兵拔枪射杀了领头的学生,此事引起舆论的大肆讨伐和京中百姓的强烈的不满,人们组织起来在行政院门口抗议。而当时任警政司司长的孙财繁一直到下午方才露面,面对学生代表的质问,其态度倨傲漠然。当记者问及警方对行凶者的处理时,孙财繁有些烦躁不耐的说:“该人已经畏罪自杀,而在国防部宪兵指挥处及警务司的档案中,查无此人。”

这听起来很荒谬的话引起百姓极大的不满。一夜的时间,全华夏报刊社论都大篇幅的报导此事。

韩鹏彰拈着眉心,召来行政院长何醇思,问:“别的不讲,但说枪杀学生是怎么回事?”

何醇思回答:“孙财繁没说假话,那人的确不是宪兵队的人。听说他枪杀学生后,神情极其恐慌,嘴里胡言乱语的叨叨着不是他干的。因为当时他拿着枪的手臂乱挥,咱们的人怕他再伤无辜,就给他击毙了。”

韩鹏彰气的直拍桌子,指着何醇思骂:“宪兵队是什么地方?虽说听着不贵重,但它隶属于国防部!就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竟然混入宪兵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这个行政院长是干什么吃的?要不要哪天宪兵队全换了外寇的奸细,打进总统府来?”

何醇思一脸委屈:“都是学生闹得,原本也没多大事。”

韩鹏彰的爆仗脾气一下子被点燃,顺手就掏出腰边的枪,顶着他脑袋问:“老子毙了你,看你们一家子觉得是不是大事?!”

成演一直守在一旁,见状忙拉住韩鹏彰劝说他放下手枪。

韩鹏彰推开成演,接着怒骂躲在成演身后的何醇思:“狗屁的行政院长,老子当初昏了头瞎了眼,选了你这么个东西!”说着转身扔出一沓报纸,全拽到何醇思头上:“你给老子睁大你的狗眼瞧瞧!瞧瞧你嘴里的不是大事!”

何醇思早被韩鹏彰吓得魂不附体,一双手哆哆嗦嗦的拿起报纸,当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大标题。

“《学生遇害,华夏恸哭!》”“《在华日侨与京都学生发生冲突,zf宪兵开枪射杀本国国民!》”“《韩杨之后,zf骨气何存?》”“《警政司司长冷漠如斯,荒谬言论滑天下之大稽!》”“《对外奴颜对内怒目,清廷民国一脉相传!》”“《哭,我们痛哭!哭学生之悲凄,哭华夏之奈何!》”

何醇思一看这些标题就在心里大叫不好,再看发表这些的大都是如《申报》、《京都时论》、《广州时报》这样的名刊。一张长脸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气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得韩鹏彰冷哼一声,嘲讽:“你就是一张驴脸上长了个猪脑子!”

又问:“我问你,开枪打死行凶者的是哪个?警政部门有没有提起问询?”何醇思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也晓不能在韩鹏彰面前沉默,硬着头皮说:“学生闹大事情之后,下面部门有找过,只是四处找不到那人,也不知dào

跑去了哪里!”

“好,好,好!”韩鹏彰有些灰心的坐回座位,“这人姓甚名谁总该有吧?别告sù

我又是一个混进去的!”说着,看那何醇思的表情,心里顿时怒气又涨,听何醇思说:“资……资料倒是有,就是人、就是人不是那个人。”

一旁的成演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怕韩鹏彰脾气上来真把何醇思给崩了,便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觑着韩鹏彰的动作。但不料想韩鹏彰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说:“滚!”何醇思如获大赦般行了礼,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作一步行的小跑着出得门去。半晌,成演听韩鹏彰语带疲惫的说:“子清,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成演听命,待关门之际,只见韩鹏彰半躺在窗边的躺椅上,双手叠在小腹上眯着眼怔怔的望着天。

黄昏时分,火烧云红透了半边天,半昏的光线打在韩鹏彰身上向地面投射了长长的倒影,成演就那么看着,心里一时酸楚,这个素来刚毅的人此时竟如此的孤寂。

第二天,韩鹏彰亲自过问此事,并在一周之后宣bù

将年底的选举提前进行,现行政院上下官员全部取消选举及任职资格。而警政司司长孙财繁,被即刻免职,其职位由副司长暂代,并要求孙财繁向社会致歉。对于受害学生,由zf赔付其家属补偿金;至于凶手,zf承诺会继xù

通缉追捕。而日本侨民则被即刻遣返回国,此生不得准入华夏。

事情引起了日本使馆代表的不满和抗议函,美英等国也以协约国的身份,要求华夏方面克制冷静,不要破坏与邻关系。韩鹏彰没有面见这些人,只是派人给各使馆送了信函,信上只写了四个字:“此乃华夏。”事后,韩鹏彰对人说:我华夏一人之性命,在诸国眼中竟不若日侨被驱严重,可见国之不强,夷相鄙之。而外寇之心,显而易见,宵小之辈亡我华夏之心未死,欧洲之战将结,怕我华夏日后发迹更加艰险。汝等铭记,自立自强、外盗必驱,必不能让外寇之一兵一卒入我华夏,切记、切记。

然而,韩鹏彰的危局,却才开始露出端倪。

第十一章 风波悄起

一九一八年六月底,韩鹏彰继任民国总统,副总统由金珲担任;国务委员共三十人,都曾有过担任国防、教育、商务、科技、主计等事务主官的经lì

;秘书长两人,分别是赵仁知、李奋同;参军长由章计鸣担任,参军共二十二人……而行政院方面,几乎全面洗牌,整个系统上下都是新鲜的面孔。

华夏各大报刊纷纷报导各级职官资历时,一个醒目的标题发表在《江南时报》上,而后包括《申报》、《广州时报》等南方报刊,也竞相追查其报导的真实性。这个爆zhà

性的消息,令京都刚组建的政权班子摇摇欲坠,正在京都议政的各地军阀统帅也一一质问韩鹏彰,而事端的导火索就是金珲的身世。

议会上,以浙系卢醇胜为首的军阀咄咄逼人:“韩总统,你给大家讲讲,这文档上写的江南金家的公子,怎么就能变成前朝遗少了呢?”

韩鹏彰有苦说不出,《江南时报》披露金珲乃系前清宗室王爷的幼子,而非民国档案中所录的商贾金家的旁枝。当初接到这个消息,韩鹏彰就派人调查,只是卢醇胜根本没打算给他时间。韩鹏彰为人直白,并没有含糊其辞:“我也很想知dào

原因,既然卢帅心里有数,不妨给诸君解释一下。”

卢醇胜似笑非笑:“怕是韩总统真人不露相才是。”

“哼,阴阳怪气!”奉军大帅郑醒同一向看不惯卢醇胜,“有话就说,有屁直放,哼哼唧唧的德行!这金珲入选,那是议员们共同做出的抉择,并非一人之力所能干涉。要认真说来,咱们几个老伙计都有干系,就是你个小兔崽子也躲不了!再说,不过是个前朝后裔,哪算甚么大事,要真算,你老娘还是元朝的后人,你个鞑子生的种在这里含沙射影的,很不痛快!”

“你说什么!”郑醒同的话激怒了浙军的属官,也让江南一方的人跟着激动起来。这郑醒同本就不是好脾气,他这一方的人原就看不惯浙军近几年的做派,眼前对方不客气的态度让江北这面的军阀跟着对峙起来。倒是卢醇胜一摆手阻止了自己人闹腾,又看似随意的掏出一沓资料语气平和的讲:“郑大帅为人耿直,卢某向来钦佩,但只怕郑帅被人蒙蔽了……若是只金珲一人之事,那却是卢某等人小题大做,可这些怎么讲?”

卢醇胜头微微一侧,随行属官便将那沓材料分发给在座的人,包括韩鹏彰。众人眼睛一扫上面的内容,脸色就大都变了。只听卢醇胜说:“这次选举,包括金珲在内,‘前清的遗少们’可被选上不少。包括行政院副院长、监察院的院长、还有司法院的议员,以及考试院、审计部、内政部、地政署、蒙藏委员会……对啦,还有铨叙部,一共三十九人。”说着,卢醇胜站起身来,慢慢踱步:“我们的人接到电报,后来又监听了金珲等人的电话,这些人,预谋恢复前清政权。诸位不信,可以仔细看看这些文件,一字一句证据确凿,便是金珲他也无法抵赖。”

这一席话讲得江北官员面面相觑,一时场面很冷,卢醇胜走到韩鹏彰跟前儿,接着道:“郑大帅、韩总统,您们说,这还是不是小事儿呢?”

韩鹏彰咬着后槽牙要下令逮捕金珲等人,却被卢醇胜阻止,韩鹏彰脸色铁青的问:“你这是何意?”卢醇胜慢条斯理的道:“金珲作为副总统被选举,已经有人匿名举报,他涉嫌‘贿选’!”听着本来安静的会议室顿时“嗡”的一声嚣乱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皆是不可思议。卢醇胜嘴角一挑,继xù

拋出炸弹:“金珲等人为了选票,每个议员送了5000大洋外,听说他又带着50万大洋的圆券进了总统府……”

“卢醇胜!”一旁的成演忍不住了,他转头对众人解释:“金副总统的确是带着五十万的银票进了总统府,但那是他说给zf国防部筹集用来买军备的钱!大家可以去财政部、军政部以及国防部部长办公室的账上查一查!”说着怒目瞪向卢醇胜:“卢大帅,您打会议一开始,字字指向韩总统,句句暗讲总统过错。我倒想反问一句,您是何居心?这纸上证据之详细,非亲自参与不可得,您能否给咱们解释一下它们是您从哪里得来的?”

卢醇胜颔首道:“卢某人能知之甚细,确系有缘故,那就是……”他将目光看向众人,慢慢开口:“前不久,金珲等人已被卢某刑讯。”

“卢醇胜,你好大的胆子!”韩鹏彰怒目而视狠狠的拍桌而起,“你有什么权力秘密逮捕一国之副总统?你又什么资格刑讯zf官员?你将宪法置于何地?将我诸人至于何地?将民国之法制置于何地?卢醇胜你自己说,谁给你的权力竟让你敢如此?”这一下子,满屋子的人都站起来,南北两派一桌之隔,彼此间充斥着浓重的硝烟味儿。

“卢某人私以为,为国为家者不拘小节;卢某身为民国之一地统帅,自有必要维护民国的利益,包括粉碎前朝逆袭的阴谋。”卢醇胜说得不紧不慢,颇有不以为意之感,点上支烟,轻轻吞吐,烟雾缭绕间环视四周,呵呵一笑:“细说上来,众位大都是卢某长辈,卢某私下对诸位更是敬佩不已……我华夏自来高位玉座,能者得之。想来在座的哪位不是有本事入主总统府的?反倒是卢某该在大家面前自称一句‘小子’,在下资历尚浅,自应是对这位极之所退避三舍。因此,在下便自作主张捉拿金珲诸人,一来,方便韩总统洗清自己的嫌疑;二来嘛,总比各位大帅亲自动手强。”

郑醒同皮笑肉不笑回了一句:“那郑某人是不是该备下三牲上你府邸亲自道谢啊!”韩鹏彰按下身旁有些暴躁的老伙计,看着众人沉声道:“既然诸位有疑,那是韩某为人不严所致,勿论此事查清结果如何,韩某已然不适合再继xù

厚颜在此。”

“老韩!”

“总统!”

韩鹏彰双手向下按,示意属官和支持他的将帅安静,转头盯着卢醇胜的眼睛,一字一句讲:“但是,韩某人不放心!昔年韩杨二位遇刺,华夏分割内战,险些沦陷于外夷之手;如今zf系统如此境况,怕是有人又要坐不住忍不得了。因此,我想,就在后日,不管金珲之事结果如何,我将在总统府前,宣bù

辞去大总统之职。……当初韩振总统他之遗音在那里播放、杨总统在那里宣誓,诸位当时都在。韩某想,下届继任的总统,就在那里选举!各位,韩某为了民国,也要不守规矩了!……后日,记者、议员、各位老友、以及民众代表,就在韩某卸任之后立时选举。”

卢醇胜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那卢某就提前祝韩总统能顺利如愿了。”而后带着人纷纷退场,只留下江北一派。韩鹏彰看着向他走来的郑醒同等人,不等他们开口,先说道:“大家各自小心罢,欧战终归是要结束了……”

……

然而,事情发展竟比韩鹏彰想象的还要严重。

第十二章 闹剧临

就在韩鹏彰和卢醇胜交锋不久,各路刊物便铺天盖地般袭来。上午时还是关于金珲身世及其他三十多个前清遗少的疑问——《金珲复辟,时代的倒流?》、《民国体制前清遗少,新zf换汤不换药?》、《不以来路评英雄——金珲和他的三十九人‘军’》、《总统韩鹏彰推翻前清,又立新帝?》、《三十九位清遗少,是巧合还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关于职官出身与选用之辩》……

到了午后,各大报刊又出增刊——《金珲特大贿选案内幕!》、《5000大洋一张票,议员集体收贿当如何?》、《金珲贿选案——沉默的议员》、《金珲贿选,便宜了谁》、《买来的副总统》、《惊天贿选案,zf之去从?》……

而令韩鹏彰更没想到的是,韩世德的照片却从另外一个角度被放在了第二天的头版头条上。

此时,韩鹏彰的府邸静谧无音。花园的亭台旁,坐在韩鹏彰身旁的,却是咱们很久没有提到的苏怀铮。韩鹏彰看着手里的照片,沉吟许久叹道:“文信,我谢谢你。知dào

妻儿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我也不问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只是现下你我之境遇险恶,想我自身尚不能保,更遑论护你周全。是我姓韩的愧对兄弟,昔日将你拉进这漩涡之中,如今却……现在趁着姓卢的注意力在我这儿,你赶快抽身吧。”

苏怀铮劝说:“韩兄何出此言?嫂夫人和两个侄儿早已按安排寻到出路,现今危局未必不能出现转机。某自辛丑便敬服韩兄为人,如今虽然势颓,某亦当同韩兄共进退,焉何谈独善其身?”说着想起一件事来,拿出一块儿枫叶形状的黑玉,也就是婴儿巴掌大。“这个是小侄儿托我带给韩兄的。”

韩鹏彰用手细细抚弄半晌,长叹一声:“这个臭小子!”转而对着苏怀铮解释:“这是昔年我给他们三兄弟亲手雕刻的佩饰,说好每人一对儿。大的给儿子,小的就给他们媳妇儿。”苏怀铮一笑:“小侄儿是等着韩兄在喝媳妇儿茶时,亲手送给新人吶。”

韩鹏彰满眼的怀念,声音有些嘶哑:“这小子定是让他哥哥撺掇的。我这仨臭小子,老三还小有些跳脱、老二呢一肚子坏水儿、唯有老大向来斯文乖静。我一直和夫人笑侃,这哪里是儿子,分明是生了个闺女。”说到这里他珠泪连连,随即便用蒲扇般大的手掌乎撸了把脸,抽抽鼻子继xù

道:“我家老大最让我省心,自小到大都没让我操过一丁点心思。可……他也最让我担心,这孩子心太软,打起仗来我怕他不能下狠手。庚子年事变,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担心他震不住队伍、守不得津门,哪成想……”韩鹏彰以手覆面,低垂着头,蓦然哽咽无语凝咽。苏怀铮将手放在韩鹏彰肩膀上,使劲儿压了压,劝道:“侄儿果敢硬气,其品格承袭于兄,兄当甚慰,切莫自伤。”

韩鹏彰以掌拍腿,道:“是我的种啊!”复叹气对苏怀铮道:“世人只知dào

津门一役我痛失长子,却不知我那可怜的儿媳和未出生的孙儿也殁于那役。”这事苏怀铮倒是听闻过一星半点儿。当初韩鹏彰给自己儿子娶了个留学归来的新派媳妇儿一事,在军阀中流传的很广。韩鹏彰的大儿媳妇姓谭名欣,娘家和福州王家素来有生意往来。

说到这里许是有人要问,这福州王家是哪方神圣,为何偏偏单独提起?这话倒要从同治十二年说起,当时有个从法国归来的华侨,名叫王承荣。他学成归国后用自己在国外的见识和学识,与福州的王斌一起研制出华夏第一台电报机。虽然后来他们想呈请zf自办电报,但那时朝廷无心于此,便被暂时搁置下来。再到后来光绪二年二月,福建巡抚丁日昌于船政学堂附设电报学堂,不能不说有他们的几分功劳。

这谭家和王家素有交情,小辈儿之间接触久了,两家孩子中就有不少人对于电报和密码感了兴趣,而谭欣和她几个堂兄弟就是如此。又因这王、谭两家在外均有旅居之家人,因此才有了谭欣等人十岁出头就被送往英美等国留学之事。而庚子年韩鹏彰之所以能接到线报,知晓毒炮弹偷袭一事,一来是苏怀铮兄弟从赶巧发xiàn

的日本人身上搜来了信件;二来,就是谭欣利用电报很好的接收了一些更为精准的消息。韩世德偷袭前,谭欣用明显的电报信号引起了当时潜伏在津的日本特务的注意,从而引来一批洋鬼子,给韩世德的行动赢得了时间。任何时期,华夏都不缺二鬼子,内部人员的叛变,使得谭欣孤注一掷,带着哥哥送给她防身的手雷,和敌人同归于尽了。同一时间,毒弹舱里也爆fā

出震天动地的爆zhà

声响。

……

苏怀铮出了总统府,回到苏府自己的院子,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亲信随着他进了书房。那人说:“这是六爷让我给您捎回的信。”苏怀铮打开信封,没有看,而是问亲信:“你六爷那里可好?你有没有说我让他近来不要和这边通信、也不要有电话电报往来?”

“六爷说他在外数年,一直用得两个身份,怕是无人晓得舟山双向军和京城苏府六少有关联。”

苏怀铮摇摇头:“现下里卢醇胜盯得紧,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老六还有什么口头交待没有?”

“六爷说,现在风头紧,姓卢的在浙江那头儿一边儿和小日本儿眉来眼去,一边儿紧抓革mìng

党,怕是想做什么。……六爷还说,您在京城他不放心,让您找个由头绕道舟山,一来是灯下黑,姓卢的不会想到您往他附近那里躲;二来六爷也能护着您,好歹兄弟一处同生共死,总好过南北各一方,这时节京城太乱,摸不着您,他心里怪慌的。”

苏怀铮轻笑出声:“臭小子长大了,还想护着我呢。”叹口气说,“我也甚是想他,可如今走不得啊,走不得啊。”亲信欲再劝,被苏怀铮挥退,苏怀铮说:“咱们家知晓六爷之事的,唯有你。如今世道不平,你赶快收拾行囊,夜深之时速速离开,待确定无人跟踪,便去找你六爷吧。”说罢,便就着灯光细细读起信来。

……

第二日,一清早,各大报纸出炉,大标题上醒目的写着——《韩世德的日本关系》,下面配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韩世德手举高脚杯,满面笑容的和日本一将军碰杯。

……

接到报纸的韩鹏彰目不转睛的盯这照片几秒钟,蹭的站起身来,一把掀翻身前的桌子。他满面血红,一双豹眼怒目瞪圆,声嘶力竭的高吼:“卢贼,你辱我亡儿,我韩鹏彰与你誓不两立!”

第十三章 搅混一池春水,乱纷纷

终于到了重新选举的那天,上午各界代表齐聚总统府前面的小型广场之上,那里早有zf职员安排好桌椅长凳,以及用来专门招待记者和旁观人群的位置。广场外,一排士兵持枪守卫,有专门的警察和宪兵对进入广场的人员及代表进行登记审核,并对记者与旁观者进行武器搜查。主席台上,也早已摆好麦克风,只待主政们进入。

十点整,与会人员纷纷入座,而后是各位军阀统帅缓缓登上主席台,最后,在人们的瞩目下,韩鹏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诸位安好,今天韩某在此宣bù

辞去华夏民主共和国之总统一职,稍后,各界代表将督促诸议员进行新总统选举,谢谢。”突兀的台词,没有任何废话和修饰,就那么干巴巴的讲出来,这让所有人都怔愣住了。说完话的韩鹏彰冲着台下以及左右两边,各鞠一躬,而后又再度面向台下深鞠一躬,这才坐回座位。

他这是利索了,可台上台下所有人都让这位前总统给弄蒙了,这是闹的哪出戏啊?一时间全场寂然,竟无一人发声。有那么一两分钟的空白,广场上这才发出嗡嗡的议论声,最后还是卢醇胜带头鼓掌,使得江南一派跟从,方才将众人叫醒。卢醇胜向台下看了看,那位负责主持会议的秘书长赶紧走上台前,宣bù

选举将在下午进行,现在记者可以进行采访。

“慢着。”韩鹏彰板着脸,肃穆的看向卢醇胜,沉声道:“听闻卢帅此番进京带了几位贵客,他们如今怕是早已等在场外,卢帅何必再等时机?与其后面扰了选举进行,倒不如现下便请进来,也让我辈见识一番。”

卢醇胜并不意wài

韩鹏彰知情,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韩鹏彰和他二目相对,冷哼一声,转眼盯着来人方向看去。只见卢醇胜的属官出去不久,入口处便进来若干个洋人。他们正是英、法、俄、美、日的驻华使馆领事官及助理。卢醇胜忙走过去将这些人安排在尊贵的座位上,笑着解释:“华夏之事宜,应当有友邦参与观察,方是待客之道。”

“哼,奴颜婢膝!”说话的是郑醒同,他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也不看人,不知想些什么。

“尊下此言差矣,我等国家与华夏同为协约国成员,大家共敌奥德,都是朋友。今天贵国选举总统,我等也想一观,这并不违反国际条约以及你我友好原则。”

韩鹏彰看着说话的美国领事冷笑:“原来贵国还记得我华夏也是协约国成员,既然如此,那到战后分享成果时,诸位的国家可不要忘记这一点才好。”

日本人抗议:“华夏并未参战,不过是做了后勤工作,怎能这么厚颜?”

一直沉默的直系统帅吕肃含开口:“你老祖宗来华夏偷得文武艺时,没告sù

你们这般孙子们,兵家曾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吗?没有后勤你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美国人拦住日本人,笑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咱们还是按华夏的说法,不要喧宾夺主了。”

既然上面不打机锋了,下面的记者便开始提问,首当其冲的,就是关于韩世德与日本关系问题。

韩鹏彰虽然早有心理准bèi

,但是听人用轻蔑的语气提起爱子,还是被气得气血翻涌,杀气顿现:“老子的儿子是和洋人的毒气弹同归于尽的!你现在可以吃好的、穿好的,可以全全乎乎的坐在这里和老子讲那莫须有的诬陷,凭的是什么?”说着指向贵宾座,人却依然盯着记者和他们身后情绪有些激动的学生,斥问:“凭他们?凭他们给你毒弹吃?……你们好好的坐在这里,老子的儿子为了你们能坐在这里,被洋人炸死了!老子的儿媳妇儿带着老子没出生的孙子和洋人同归于尽了!你们呢?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这算什么?寒人心不是这么做的!”

说着,韩鹏彰展开报纸,指着照片说:“你们说我儿子在光绪二十年就读于早稻田大学,这张照片是我儿子在甲午战争时期拍的?”

那记者眼神有些躲闪,旁边人点头。韩鹏彰冷笑:“我儿子光绪八年生人,光绪二十年他才十二岁,去留得哪门子的学?”众人闻言一愣,只听他继xù

说道:“早稻田之名乃是辛丑年改的名儿,之前叫什么东京专门学校。老子的儿子就算留学,有的是英、法的大学可去,干什么要想不开,偏去那种瘪三的地方?”

卢醇胜见韩鹏彰几段话将这几个国家的代表都气得脸色发青,忙喊:“韩帅你要慎言!”

韩鹏彰蔑视的瞅着他:“姓卢的,你自己不要脸,要拿着他们当祖宗供,把自己在京的府邸给人家做国中国,是你自己犯贱!但休想让你们私设的地方成为租借,更休想让我等也跟着你低头哈腰!”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租借?国中国?这两个词语在饱经外夷摧残了一甲子的华夏人耳中分外敏感,甚至是厌恶。堂堂的浙派统帅、民国的参军委员,竟然做出如此卖国之事!

卢醇胜见形势一下大转,记者们纷纷将矛头指向他,连江南派系的一些军阀看他的眼神儿都不对了,赶紧说:“韩总统,你还是先解释好照片一事吧。”

吕肃含嗤笑,指着下面道:“真不知dào

是他们满脑子草木灰儿,还是卢小子你一脑袋豆渣子?好歹你老子活着时也行过军打过仗,按说耳濡目染的你也该清楚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怎么这找来的人都不提前做做准bèi

?”说着手里拿出另一张照片,又命下官将洗出来的几十张给下面传递,继xù

说:“不好意思,吕某人这里也有一张照片。但这是韩家老大十六岁成人时,他老子把他正式介shào

给我们这些老伙计时照的,很不巧,和韩家老大碰杯的不是这个矬子……”说了一半儿他往下瞧了瞧,见大家都看到了,才又慢悠悠地说:“而是卢醇胜的老子——卢宝德!”

卢醇胜不可置信:“这不能!”

吕肃含并不理他,继xù

问台下:“你们大都是读书人,我这老粗比不得,你们谁给我说说,这种移花接木之法,该是怎么做的?”

“天啊!吕大帅说的是真的!”“是啊,你们看!这人这笑容这姿势这角度,根本就是同一张照片!”“我就说嘛,抗敌英雄怎么可能同寇贼勾结!”……底下人乱哄哄的,整个场面都乱套了。

郑醒同看卢醇胜皱眉,哂笑:“姓卢的你不晓得,也是人之常情。这种郑重其事的会面,怎么会让庶子们知晓?怕是你们卢家知dào

的也就是你的哥哥卢醇邑了!……哦,我倒忘了,你哥哥和韩家老大那天也有合影,怎么你都入住杭州大帅府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吗?”

郑醒同还想再嘲讽一番,却被场外突然传来的凄惨哭声吓了一跳,那是一个一身素服的少妇拿这喇叭哭喊出来的,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全场的人大都全身发冷,她喊的是:“卢醇胜你弑父害兄,你不得好死!”

第十四章 时局背后的事与人

卢醇胜心火难息,指着外面直叫:“荒唐荒唐!警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有喘气儿的给老子动几个!”外面那喊冤之人正被记者围着又是采访、又是拍照,而主席台上坐着的那几位祖宗更是看得津津有味,底下这些直属中央zf的士兵们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目光投向刚刚辞职的前总统韩鹏彰。

韩鹏彰冷眼瞅着卢醇胜的部下冲进人群欲拿下那个女人,却被记者及好事的学生拦住,推搡眼看就要发生冲突,他这才高声道了一句:“且慢。”卢醇胜不干了:“此乃卢某人私事,虽有败坏卢某名声之险,然今日乃是为国计之大事,韩总统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卢兄宝德乃是杨总统之旧部,系民国之要员;昔日韩某亦与乃兄义德共事议政厅,既然今日有人高呼二人之死与卢帅有莫大干系,恐此事已算不得卢帅之家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韩鹏彰一番话说完,郑醒同便接口:“这妇人还是交由警政署去询问的好,卢帅还是撇清关系不要插手才对。”

说来,卢宝德卢醇邑父子俩在军阀中名声还是很不错的,这些军阀汉子们虽然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的毫不手软,但私底下还是会对某些讲义气、有手段的对手心生敬佩。所以当初那二人竞相身死,这些军阀头子们心中多少有些悲凄感慨;这回有人竟喊出卢醇胜有杀父兄的嫌疑,这可是犯了这些行军之人的忌讳,大家闻之惊疑不定。因此,包括江南一系的人亦赞同韩、郑二人之语。

美国人打说和:“今日事多,恐怕选举难以进行,韩总统和各位统帅还是要有个安排啊!”

英国人抢在法国人之前出主意:“不如韩总统招待大家先安置在总统府院,选举之事暂时延后再议,各位觉得如何?”

“不用!”吕肃含率先否定:“我等于京中皆有府邸,就不劳几位‘外国’领事操心了。”

日本人冷笑:“吕大帅还是听从我等善语为好!”

郑醒同几人眼睛一眯,声音冷下来:“怎么?终于忍不住要露出尾巴来了?”

美国人笑道:“郑大帅话说的太重了,不如诸位听听卢大帅的意见。”卢醇胜见自己被点名,按下心思抬头道:“我江南一系在京都势浅力薄,江北旧部的几位前辈看似对我等心存犹疑,不如大家一处,彼此多少能放些心来。”这话得到江南一方的支持,郑、吕等北方帅领则反击:“怕是你们另有打算吧?”

成演猫着腰到韩鹏彰耳边一阵低语,有心人见他眼眸渐深,心知情势多有变动,一时多少心思转过,只等他的决定再做打算。韩鹏彰抬头哼笑:“韩某短视,竟不知卢帅将闽军也并入浙系一脉,实在是惭愧的很啊!您早说要带一个旅来京,咱们也好提前准bèi

一番,我韩鹏彰再穷,也能请得起弟兄们吃喝住宿,大家何必要或明或暗、或早或晚的分好几拨来呢?”

“卢醇胜你要攻京?”“江南一脉莫不是打算分裂国土?”“姓卢的,你当老子们是摆设?”“陈锵你丫的白活这么大岁数,就让个兔崽子拎着领子跑?”“就是,枉你陈锵还是统领闽南的人物,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韩鹏彰继xù

道:“韩某如今已不是这里的主人,虽然大家稀罕这总统府院,可韩某也不能擅自安排大家入住内院。不过总统府办公区左右两边各有客宿室,若是大家愿意,不如江南在左,江北为右,各自找自己的宿室,暂住个三五天的也还能行。”

客宿室虽然被称为“室”,其实还是很大的,它包括主卧、书房、大厅、餐厅、议事厅、盥洗室、随员室、警卫室、厨房等一应俱全,议事厅另有电话线、电报线缆联通外界。一个客宿室不但可以一次性招待百十来人,其隔音性、安全性也是很高的,因此韩鹏彰的这个安排还是比较合理,这一屋子的军阀倒是能够接受。

不提江北一脉各自去议事厅如何安排外面的属下,但说卢醇胜送走几个外国人回到书房,就是一通猛砸。他叫来属官柳简吩咐:“那个女人怎么跑来的我不管,但是不能让她乱说话。”柳简应说明白,挺身行礼自去议事厅安排。

第二天,卢醇胜看着日报牙咬的咯咯响,只见上面写着《喊冤女冤死警察署,不作为浙军有嫌疑》,再翻翻申报等外省随军过来的记者所发报的刊物,亦皆是给那女人喊冤的,竟不约而同的将矛头指向他。可是柳简却说:“属下安排的人还没动手啊。”

卢醇胜恶狠狠的盯着标题,好似要将那些字瞪出窟窿。“给我联系姜震海,看看那边怎么样了?”柳简发出电报,过了不久,就见他不安的走回来。卢醇胜怒问:“他又怎么了?”柳简说:“姜副帅和韩鹏彰的队伍侃大山呢!”

“混蛋!等事情一了,老子要亲手毙了他!……给我打电话,老子要亲自和他讲!”

……

第二天清晨,总统府前被学生和民众围的水泄不通,大家喊着口号高声抗议。卢醇胜前一天被姜震海气得一晚上没睡,太阳将出之际方才浅浅的入眠,结果还没入梦就被外面的声音给惊醒。他命人前去打探,哪知得到消息又是一气,那些人声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卢醇胜!

“《京都日报》的报社昨天中午被人砸了,动手的是生脸孔,话音里带着南腔;下午《申报》、《广州日报》、《江南时刊》、《西北讯报》以及《南京简报》的随军编辑也分别遭人殴打,现在怕是还在医院里救治……昨天晚上警察署的人前去探问,他们竟有人说,打他们的人里有说浙江话的。”柳简看卢醇胜一脸怒容,怕他迁怒,忙道:“属下已经安排人手暗中调查,定不会让大帅您担此污名。”

“不用了!”卢醇胜阴狠的说,“韩鹏彰啊韩鹏彰,老子给你退路你不走,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啦!”他转头看向柳简,说:“行动!”

第十五章 各谋算

时间一过就是五六天,七月十五日一早,各系军阀齐聚议事厅,不出意wài

,五个外国领事依旧以观察之身份位座一旁。韩鹏彰等人前一天小聚了一次,郑醒同说:“老毛子现在家里闹内讧,到处是革mìng

,想他们现在未必有心思将军队往华夏推;而英格兰这个号称日不落帝国的老家伙,在这场战争中也开始露出老迈的迹象,嘿,倒给美国佬儿让地界儿了。”吕肃含颔首:“这场战事最多再有半年应该就差不多了,英、美、法几国近期未必想再折腾,但是倭寇狼子野心,不得不防。”韩鹏彰点了支烟:“庚子年,我从日本特务身上搜到一份计划书,上面涉及了他们想从我华夏掠夺钢铁、木材、煤炭之数量,皆是以亿吨计量啊。”

郑醒同听完气得直骂:“他奶奶个熊的,这帮畜生养的贱种子!自打明治维新之后,这帮杂种羔子就盘算着抢掠,咱们华夏蕴藏向来丰富,可不就被饿狼盯住了!”吕肃含若有所思:“我说呢,老韩,你在津门又是率先建电报局,又是大力发展清廷留下的东局子军工厂,原来是早有提防……说真的,金珲那笔钱,你进了不少好东西吧?听说老毛子从英国佬儿那里搞了情报,偷着造了那叫啥重型装甲车的,你没弄上两台?”

韩鹏彰拿着烟的手点点吕肃含的方向,笑道:“你啊!人家管那个叫‘坦克’!……那玩意儿听着洋气,其实就是辆带着壳儿的履带式拖拉机,上面能装火炮也能装机枪。嘿,你还别说,老毛子给咱实验时,还真就把老子吓了一跳,那铁丝网和壕沟根本就挡不住它!”

“啥?”郑醒同嘴张的正圆,刚塞进的烟立马儿掉到地上,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儿来,上去拍着韩鹏彰说:“嘿,老韩,你行啊!怎么着,给兄弟几个也引进些呗!”

韩鹏彰斜睨他一眼:“行啊,只要有大洋还能少了家伙?……这些倒都好说,可是大后天的会议却是个难题,咱们这些人心里得有个计较。”江北这帮人点头,皆应:“全听兄弟你的!”韩鹏彰说:“别管怎么谈,只几点不能应:一.华夏切不可再有割据内乱之事;二.绝不能和小日本儿同流合污;三.华夏绝不能容忍外国之一兵一卒驻留;四.租界之类不可设置于华夏国土之上;五.帝制不可再复,我华夏之民主、独立不能更改;六.我华夏之资源,如木材、煤炭、钢铁等可用于国之发展之物资,不得轻卖于外国、不得贱卖于外国,并不得卖于日寇等邻国。”

众人闻后称是,可韩鹏彰心里却真是没底儿,在权力与欲望的诱惑下,事情真会向着他所设想的方向发展么?世事难料啊!

……

会议刚开始,卢醇胜就将韩鹏彰推到前面:“韩总统辞职一举倒是干净利落,只可怜我等要陷于乱局之中,不知您可留得什么良策给我们这些后继之人?”韩鹏彰眉头一皱:“一国之zf机构,不因某人去留而停滞,盖因其制度周全。今华夏zf所设部门一概不差,自当按照一早所设制度来行选举之事。卢帅若是不知甚清,韩某自会将宪法等书册赠于你,你不必忧心。”

卢醇胜似笑非笑:“政策?制度?就是选举出金珲这样的人?”韩鹏彰微怒:“金珲一事确系制度不周所致,我等应督促司法院进行核查,而非因偏否全。”卢醇胜道:“昔日韩振、杨凯两位总统遇刺,zf官员多是文人,俱不能抗外力之压以御外敌,致使华夏一片散沙。后民国立,因您和杨总统共守京都,这天下的确安生了几年;可杨总统过世之后,您前不久也因病暂不能理政,这世道便就开始混乱。而这一切的原因,您……还有诸位就没有细想过么?”

场上众人听闻此话,开始交头接耳,卢醇胜再接再厉:“在座的前辈们,哪位不是久经沙场之人?谁人不是一方之诸侯?各位理政议政之经验,没有三十几年也有二十多载。而今,大家明面儿上是内阁委员、参军委员,其实则被架空。这外面人哪个不知dào

参军院是养老所?我等人才被束之高阁,只因功高盖主。韩总统,您觉得此对华夏之未来何益?此对在座曾为华夏而浴血沙场之诸位可否公平?”

郑醒同问:“不知思虑深远的卢帅可有主意?”

卢醇胜不理他语中讥讽:“既然现今总统之位乃有任期,不若吾等轮流执政--一来,可以避免贿选之事再度发生;二来,不致因位空悬而乱华夏;三来嘛,现今世界不平静,战争时有发生,只有强势如你我之统帅,方能大力发展军工、有效抵御外敌。”

韩鹏彰听的本就一腔怒火,偏又看见以日本为代表的领事一脸赞同,登时拍桌而骂:“卢醇胜,你这是要分裂华夏!”

这回,卢醇胜尚未开口,倒是江南的几个领帅不乐意了:“韩总统有事说事,何必给人头上愣浇黑水!”

韩鹏彰忍怒说:“自清zf覆灭,封建社会结束,韩振杨凯两位总统一心为华夏重振而鞠躬尽瘁,他们为了华夏之独立不惜殒身损命!韩总统弥留之际仍挂心民国zf之设立,杨总统更是不许杨氏后人参政领兵,所为者何?不就是希冀大家同心协力,共创华夏未来之华光?今卢醇胜你所提之事,初闻有些道理,可实则内患暗藏:其一,当初韩杨二人任总统时,自己的军队亲兵皆入地方;若我一般,自民国成立后,津门军队便归地方所属,我韩氏亲信亦纳入地方。这些缘故,皆是为了将华夏分裂之索引逐渐消没。而今,你所提之策中轮流执政的前提,便是要有自己的军队和属地,这与当初各军割据有何区别?”

“其二,你我轮流执政自要有先有后,先后之争无非是比谁的军力强?谁的属地富?谁的人多?谁的势大?比来比去,一语不合,若是混战再出,华夏又该如何?”韩鹏彰指着贵宾席道:“其三,怕是到时要看哪位的靠山强了吧?”言毕,他环视众人:“天下无白吃的好饭,你靠人家起家,还能独立自主么?若是如此,我等当初不惜血战牺牲,为的又是什么?……其四,穷兵黩武。到时候,为了自己日后再登高位或者为了日后可不卸任,怕是谁在位都要先饱了自己的队伍,削弱他人之势力,那时任谁心中格局都难免不能宏阔,届时苦的是谁?苦的是百姓、苦的是华夏!”

“啪!啪!啪!”

卢醇胜笑眯眯的鼓起掌来,并不管韩鹏彰是否将话讲完,自己和声细语道:“啧啧啧,韩总统果然没有白做几年元首,话说的如此漂亮,连我这素来心硬似铁的人都要不禁为之一动……只是,能说良言三冬暖的人,未必没有暗谋疑啊!”

这下轮到江北一脉不满了,其中吕肃含道:“卢醇胜,你这是要反打一耙?”

卢醇胜冷笑:“反不反打一耙的,卢某人的话哪有这白纸黑字的证据有说服力?”说着,抽出一个牛皮纸带拍到桌上,直盯着韩鹏彰寒声道:“韩总统这般能说会道,不如现在就给大家伙儿好好解释解释吧!”

第十六章 桌面上的战局

“韩总统,咱们先说这个!”卢醇胜从牛皮袋里抽出几张纸,“国务院秘书署秘书长连必诸,他的幼子今年一月中旬夭折,原因是他在练习射击时枪膛爆zhà

!……二月初,参军处总务局局长闻大其在新兵营用新枪演示枪法,也是枪膛爆zhà

致使他重伤不治,其身旁属官亦身受重伤。”说着他拿出两张照片,两手各持一张,“我左手上的是连先生幼子所用的毛瑟军用手枪,也就是咱们底下常说的盒子炮,有人也叫它驳壳枪。……另一张,则是闻局长所用的柯尔特M1911,这两款手枪都是近来防务部门新购近的武器装备。”

卢醇胜站起身来,抽出几份文件:“这些是近两年购进军备的花费以及军备报废率,诸位可以看一看……这上面的数据清楚的显示,我们所购弹药有近三成是哑弹,武器炸膛报废率近二成六。……今年一月底,主计处主计长郑时明的办公室被盗,所有宗卷皆失,然而,那些宗卷近九成是关于军备采购的记录。”

接着卢醇胜命人打开留声机,里面缓缓传出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这个声音在座的各位应该很熟悉吧?没错,他就是在郑主计长办公室被盗时,恰好在隔壁办公的陈智均陈主任。来,大家听听他怎么说?”

“当时我在自己的科室里看文件,听到隔壁有动静,因想着前一天郑主任跟我说过他要请几天假,所以当下我便留起心来。”陈智均有些气喘,歇了一会儿继xù

说,“我听着声音很不对劲儿,不像是属下可以在长官办公室里能做出的动静。因此我叫下属前去查看,谁想没多久隔壁就传来打斗声,我也是一时心急,没有多想就跑了出去,却不想竟和那蒙面人碰个正着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人撂倒了。”说到最后陈智均苦笑两声,‘“那人手段极快,我只看到他射向我的是韦伯利左轮手枪,其他什么的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

卢醇胜亲自关上留声机,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笑:“听闻韩总统的亲信,多有人喜爱用这种0.455韦伯利弹进行练习和战斗。”

韩鹏彰抬起眼皮打量一下四周后,轻轻吐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是说军备花费过重,而废率太高,我可以告sù

你,我早已命防务部人与英国杜邦公司进行接触。对于我国之损失,杜邦公司已经表态会派人过来正式道歉,并进行赔偿。关于这一点,你可以问闽帅陈锵,他小舅子的妻侄儿就在防务部门任职,这些事情在防务部门也并非机密。”

卢醇胜猛回首看向陈锵,陈锵点头:“韩总统所言确有其事。”卢醇胜冷眼质问:“哦,陈帅竟未告知在下。”陈锵一脸厚道,憨厚着笑:“卢帅未曾问过,老陈我亦不知卢帅是想了解这些事的,否则哪能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卢醇胜哼了一声,继xù

盯着韩鹏彰道:“那么叶凯寒受贿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银行理事兼副总裁的人能和军部挂上钩,涉案人员除他之外,竟皆和军备购买有关?”

韩鹏彰嗤笑:“你确定要在外人面前,讲这些国政内事?”

“话无不可对人言,况且,这已然不是国家机密,而是国之丑事。当然,若是韩总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卢某相信,几位友邦领事也是愿意退避一二的,如何?”

“老韩,你就当着几个外国佬儿给这帮兔崽子说道说道!”郑醒同不耐烦卢醇胜阴阳怪气弯弯绕绕的,便开口嚷嚷。他这般做,一来是晓得韩鹏彰之为人,那人是能将儿子舍下,也要为华夏谋算的“二呆子”;二来,他郑醒同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没有自己的眼线;三来,韩鹏彰是他挚交,在不涉及他本人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他自然愿意站在好友一边,更何况他们同是江北一脉,自然要彼此回护。而且自打六月议政以来,他看江南那派以及领头人卢醇胜很不舒服,那真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听他言怎么不痛快,只憋得他手心儿直痒痒,连脚都想伸过去踹一踹。

韩鹏彰一脸嘲讽:“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国库缺钱呗!欧战以来,西方闹危机、经济不景气,可我华夏这几十年来也不宽裕。应美、英之邀,我华夏入协约一方,人家日本人带着军舰打前方,我等难道情愿做后勤?可是无枪无炮,我们能做甚么?难不成做炮灰去?……好,没有枪炮,咱们卖!可用啥买?黄金、白银、粮食、洋圆!这些东西我华夏也不富裕!……我们怎么办?只能以国家名义向银行贷款,钱是老百姓的、是乡绅们的,咱们能白用?叶凯寒所负责的就是接受军政部、国防部的贷款要求。他所出收受贿赂之丑闻,的确不该,可这不是你应该指责贷款一事之理由。”

“没钱?堂堂的中央zf会没有钱?”卢醇胜摇头,“诸位相信能吗?我等这般小小属地,这几年都元气渐缓,作为被众人输入金银财帛的中央zf会没有资金购买军备?没有猫腻,郑时明办公室里和军备方有关的宗卷能失踪?zf能花一份的钱买回只有半份能用的军备?”

韩鹏彰道:“卷宗一事,并非只有与军备相关的宗卷失踪,其他财物亦有损失。可你眼里只有你想知dào

的,其他一概不入你眼,如此荒谬之指证,众人眼明心亮,自有论断,我不和你争论。现在整件事情尚在调查之中,你我在此讨论全无意义。……而军备报废率之事,我已解释,若你听不进去,韩某也没办法,在坐的诸位有想知晓的,可等杜邦公司人员来华,大家一起参与调查。至于叶凯寒之事,乃是他个人为人不严自身贪婪所致,与军备贷款无关,我等绝不可以因噎废食。……那么现在,我倒真要和你说说zf没钱的事情!”

这话一出,卢醇胜脸色就不大对了,而在场之人也因为韩鹏彰的话打起精神来。

第十七章 舌尖上的讨伐

“我华夏自1840年以来,饱受外来侵略之苦,加之晚清zf无能,自己腐败贪赊不说,对外更是没少赔款。一甲子啊,民不聊生、经济窘迫!再后来,清廷灭,可八国联军又欲侵华,这一战便是将近两年。虽然辛丑五条里提及赔款,但是日zf至今未能缴清每年应该给付的欠款,倒是给另外七国的利息一文不少。”说到这里,韩鹏彰看向贵宾席,问日本领事:“贵国何时能将之前所欠款项到账,不知领事先生能否替我华夏向贵国zf询问一声?”又扫了一眼另外四国领事,道:“各位行动也要对的起我华夏当初的厚道才好。”

他接着说:“辛丑之后,为了建粤汉铁路,江南zf真是掏了家底儿了,呵,那时美国人玩儿了一手,结果反倒是我们连本带息赔了人家一百来万两。这个钱,有一多半儿是我们江北zf给出的……南北统一,总统遇刺,之后五六年的时间,大家都是你打我我打你。我不问你们各人花费多少,只是你们扪心自问,当初有谁是按时将税银全数上交统一zf的?”他看着卢醇胜说:“你老子也算厚道,连着五六年的打欠条,现在总统府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有他所欠税银的借条。你哥哥接替后,立时还了一半儿。去年,我遣人让你还钱,你左右推脱;今年初,我又让人催你还款,你呢?还是推三阻四。我想你为人年轻,可能真有为难之处也说不定,因此并不强逼你。卢醇胜,你觉得自己有脸质问国库为啥没钱么?”

众人闻之,连连摇头,心想,年轻人啊,到底不稳重。

韩鹏彰看着卢醇胜气得发紫的脸,心里很是痛快:“民国成立至今六载,华夏需yào

重建、工业需yào

发展、百姓需yào

休养生息、少年们需yào

文化教育,各处所收得之税银还要各处自行留存一部分,zf虽有地方上缴银钱,但同样也要下发过去一小部分……这几年因为国家是刚刚稳定,而你们自己的属地也要发展,因而正是投入之时,你们算算,zf每年能有多少资金留存,而能给军备留下的又能有几分?你们再算算,看看这些银两能不能支付起华夏军备改革换代所需的?”

韩鹏彰一笔帐打得噼啪乱响,卢醇胜听得脑袋发紧,干脆换个角度,继xù

质问:“这些数字就不是我等粗人所能算清的!好吧,这个咱们暂且不提……”

有人听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此时,卢醇胜哪里顾得寻他?

卢醇胜又拿出一摞东西质问韩鹏彰:“好,经济问题咱们不谈,这回咱们谈谈韩总统勾结外敌、分裂华夏之事实!”

“卢醇胜,你忒么混蛋!”成演在后面忍无可忍,指着卢醇胜的鼻子骂道:“你拿着别的事情胡说八道,咱们都能忍。可你不能说韩总统卖国、分裂!”

卢醇胜怒了:“你算什么东西?这一屋子的大帅面前,能轮得到你开口?竟然不分尊卑,指骂到老子头上来?!来人啊……”

韩鹏彰也瞪着眼怒喝:“我看谁敢动?……卢醇胜,这一屋子统帅,任谁都比你辈分大,这里可有你呼喝号令的份儿?”

“我看成演他说的就没错!”吕肃含拍桌子道,“这屋里哪个不晓得老韩为了华夏统一、独立、民主、自由奋斗了一辈子,儿子、孙子都搁上了!韩振总统向来信任他不说,便是你们江南一系之领袖杨凯总统也是甚为器重老韩。他卖国?他分裂?有谁信?谁敢信!”

郑醒同随之附和:“爱谁信谁信!反正老子不信!”

“我等也不信!”“就是,我等也不信!”“我等自然不信!”“对,就不能信!”“是啊,卢帅,我们杨总统怎么可能信错人?”“是啊,不能信!”

全场上下,除了卢醇胜和韩鹏彰自己,还有几个外国佬儿之外,竟纷纷表示不信。这很是令卢醇胜吃惊,几个领事连忙给他打眼色,他这才想起眼前的事情必须按照他的想法发展。于是,他拎出一张图纸,向众人展示:“此为津门防备图,乃卢某自日本领事手中获得。”日本人坐直身体,接口道:“我大日本帝国乃是信义之国,对友邦向来友好,因最近欧战即结,遂想与华夏联兵演练。哪想手下之人不懂轻重,竟轻而易举从韩总统手中获得此图,只因事情干系重大,我帝国不想破坏与华夏之友谊,因此特来归还。”

在场的人听了无一不是脸色剧变,反而韩鹏彰一脸从容:“这事情我知情。”

“老韩!”“老韩,你别乱说!”“韩总统你!”“韩鹏彰!”“姓韩的,你给老子解释!”

“稍安勿躁!”韩鹏彰一乐,“来来来,把图给众位好好瞧瞧,看看这是不是津门防备图。”

“哈哈哈,狗日的鬼子,你倒过来好好瞧瞧,看看那是哪里?!”郑醒同看了拍着腿大笑,一时竟将心里话直接说了出来,让日本领事愤恨不已。

“这!……卢醇胜!”日本人咬着牙低吼,声音还算控zhì

在贵宾席之内。原来,这哪里是津门防备图,倒过来一看大家就明白了,这个分明就是当初八国联军的联防图嘛!

韩鹏彰有些得yì

:“卢醇胜,谁勾结外敌,恐怕你知、我知、外敌知,咱们自己人亦知!”然后对满屋子乐呵的汉子们说:“当初有日本人鬼鬼祟祟的在津郊周围出没,我就防着他们。哼,狼子野心啊!可也没有浪费我当初所用的功夫……卢醇胜,别把别人都当傻子,现在大沽炮台那里,应该和日本人开战了吧!你的副帅都看不惯你勾结日寇之作为,你真给你祖宗丢脸!”

这话说的军阀们还未惊讶,倒是另外四个领事颜色生变,质问日本人:“你们日本这是何意?欧战还未结束,你准bèi

内讧吗?”日本人却脸色从容:“诸君莫恼,我大日本帝国不会坑害朋友,只是韩总统对我等实在有失公允,甚至还有些仇视,我帝国只是给大家排忧解难而已。我以天皇之名义向您们保证,战争不会扩大。”

说着,日本人又向其他军阀解释:“韩总统确有分裂华夏之作为,我帝国实在是想为华夏这个友邦帮忙,才出此下策啊。”

“呸!”军阀们倒是口径一致,怒视着贵宾席,小日本儿那龌龊的心思和另外几国的险恶用心,谁能不清楚。

“卢君,还不将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

卢醇胜将照片反扣,幸灾乐祸的说:“近几年卢某属地十分不平静,有自称革mìng

党之人士时常劫掠友邦物资。协约国内部盟友,以日、英被劫掠者甚多。这等祸害分明是要挑起华夏之战争,破坏协约之联盟。而革mìng

党人之所以能发展壮大,其后有人撑腰不算,更是时常有人为之输送物资,这等举措令人实不能忍!就在昨日,劳烦法、日盟友出动,截获了一批给革mìng

党输送的物资,同时逮捕了带队之人。”他看向韩鹏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可惜,此人冥顽不灵,面对日、法友军的苦心劝说依然拒绝投降,竟然妄图抵抗!遂最终被日、法友军击毙。不过卢某手下有人道此人面善,只是一时不曾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不过没关系,卢某当时便通过电话命人将此人之状拍照下来,现在给大家看看,也好分辨分辨他的身份。”

话一说完,卢醇胜立kè

将照片翻正,推到韩鹏彰眼前。韩鹏彰心中十分不安,待到垂眼一望,登时脸色大变,整个人苍白着脸就怔愣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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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着调的副帅

一九一八年七月八日,小暑。

天气渐渐趋向炎热,京都的日头也越发厉害起来。大约是上午十点多钟,挨着街道的住户便突然传来的一阵车队嗡鸣声惊动,好事者或扒着门缝往外看,或直接站在家门口观望;也有那胆子大的,索性扎堆跑到路边瞧看。华夏人好似天生政治嗅觉就敏感,自年初以来,就有爱显摆的人在街头聊天时大摆民国形势;到了六月军阀进京,更是有人摇头叹气,感慨天色要变。这总统府、行政院等地打了多少天的嘴仗,老百姓就抻着脖子看了多少天的外面,等着看会不会有人进京。

……

闹出动静的是疾驰着往京郊冲的军用车队,打头是一辆军用敞篷车,后面紧跟着约么五十多辆垮斗摩托车排成两列纵队,最后由几辆军用悍马卡车垫后,一行军兵就这样浩浩荡荡地驶向京郊。

“咦?这不是宪兵队的人嘛?”一旁看热闹的人对身旁人说道,“别是外面的人真要打进来吧?”

身旁有人回:“难说啊,你看这些大兵们扛的是M190霰弹枪,还有老毛子的冲锋枪,车上我冷瞅一眼,还有迫击炮和重机枪呢!这架势可真够看的。”

有人笑他吹牛:“这东西你能认出来?”

他说:“我娘舅和堂哥都在宪兵队里,他们可不是大头兵!你以为刚才跟车后面的是什么!”

周围人起哄:“这谁不知dào

啊!不就是垮斗摩托么?”

那人指头一伸,摇了摇,神情莫测:“嘿嘿,那你没看到垮斗上架着便携迫击炮么?”

有人追问:“既然你家里在宪兵队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接着说,“那你给咱们说说这些人要上哪儿去啊?这京里真要乱啦?”

那人嘴动了动,脸憋的通红,最后在众人的嘻笑声中,背着手落荒而走。

……

没有人发xiàn

不远处的胡同口处,站着两个年轻人。

后面的人叹气:“京中百姓竟还有心思说笑调侃,真是无知者无畏。”

前头的人摇头:“这叫苦中作乐……这里的百姓虽未经过大苦,却也在风雨飘摇中过来,若真是无知,又怎认得枪炮?怎会猜出危机即临?不过是没有办法。说来,终究是zf无无能,国弱敌强,才使得百姓不安,人民惶惶。”

后面的人宽慰:“我华夏福运绵泽,必能御敌止侮、重振辉煌……五爷,您看咱们是不是找地方……”

这人口里的五爷,正是苏府的五爷——苏怀铮。

苏怀铮颔首转身,带着人绕过胡同,三转四绕的来到一处普通的宅院前,他轻扣右扇门五声,力度缓柔,稍停四五秒的时间,又扣左扇门五声,力度稍重而急促。这时,门方才缓缓打开,里面的人没有向外探头,苏怀铮带着人闪进门去。

穿过走廊,来到后堂,苏怀铮引人入座,方才继xù

说道:“府中不便招待洪先生,还请见谅。”

这位洪先生拱手谦道:“可不敢让您这样说,苏五爷大义,是咱们津军的恩人,若不是您及时相助,韩夫人和两位少爷的处境就危险了。秦夫人等也不能放手一搏。”

苏怀铮面上带愧:“我这里有一封韩总统的亲笔信,本是让我早些递送给秦夫人的,可惜苏某昨日才脱身,今日只得劳烦先生转交。”洪先生连忙收好,又听苏怀铮说:“韩总统的意思是,若是秦夫人一行接手津军,怕有人借机闹事,不若另改名号,这样五日后的会议,才有夫人的立足之地。”洪先生忙说会将话带回。

苏怀铮颔首,又嘱托:“秦夫人乃是韩总统副帅的遗孀,又是韩夫人的亲妹妹,因此,那天会上,夫人定不能对韩总统善言。请洪先生转告夫人,韩总统亲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明智之举,韩总统已是无奈,只盼夫人狠下柔肠,也不负总统所作之牺牲。”

他略微沉思一下,接着说:“夫人们大都是爱国将领之遗孀,以女儿之身赴战场,实让我等男儿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日苏某将亲送‘重礼’以表心意。”

洪先生会意:“苏五爷之言,洪某会一字无差带回。明日午时,洪某派人准时来此相接。不过,秦夫人可能不会在韩府相迎,望苏五爷见谅。”

苏怀铮连道不敢,而后将洪先生送出宅院。

……

此时,大沽炮台附近却正出于对峙状态。

一张铁丝网将双方隔断,外面靠岸边停驻的战舰上站着个魁梧的大胡子,这人姓姜,名震海,乃是浙军的副帅,亦是卢宝德留给卢醇邑的心腹亲信。当初卢醇邑失踪,姜震海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将手中人脉整合,卢醇胜的任命令还未下达,整个属地就已经疯传卢府恩仇录,更有大胆者公然猜测,下一个失踪的将是两代卢帅跟前的亲信,这一风波使得本就不服卢醇胜的浙系人马更是蠢蠢欲动。因此,卢醇胜即便心中想要打杀姜震海,可碍于局势也只得重用他以安抚军心,甚至还要腾出手去保护他,免得屎盆子扣到他的头上。

姜震海这个人看着粗犷大咧,其实他为人心思细腻、有城府会谋算,这次攻京任务是他主动向卢醇胜请缨的。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因为涉及到日军行动,所以很多人不愿意接手,生怕遗臭万年。而姜震海的主动,让卢醇胜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个鳌拜似的人物将到一个死局里,勿论日后如何,勾结日本人的罪名姜震海是洗不掉了,他甚至于以后可以稍稍放心的用这个人到没有用为止。

此时姜震海正督促着手下搭建临时指挥所,他对一直担心的副官说:“电话线、电报线要快些通上,不和卢二通上话,老子可真就得背上卖国通敌的臭名了!”

副官苦着一张脸,快要哭出来似得:“副帅,您这是何苦呢?有兄弟们跟着您,咱另拉队伍重开张不好么?何必趟这趟浑水?费力又不讨好。我家婆娘要是知dào

您帮日本人,别说揪我耳朵,怕是就不跟我过活了哟。”

姜震海牛眼一等,训斥:“哪个说老子要帮那些孙子?”嘿嘿一笑,拍着副官道:“你只管放心,也悄悄嘱咐咱们自己的兄弟,别给老子放真枪。等着情势瞧,老子让你们这些爱乱想的崽子们瞅瞅,老子是怎么坑那群狗日的的。哼哼,卢醇胜……”

正说着,有不开眼的小兵跑过来喊:“报gào

!”

“说!”

“报gào

姜帅,对面儿婆娘军的头儿过来喊话啦!”

“哈哈,好好好!”姜震海十分兴奋地搓着手,笑道:“走,咱们也过去见识见识,看看这帮娘儿们有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

第十九章 如此来叫阵

以铁丝网为界,双方人马各自叫阵,看得卢醇胜特派的监督官孟醒脑袋发紧,可他知晓姜震海是个浑人,不是他手下的人过来劝说三两句的,别管话好不好听这人倒还能忍,可是若再多说半个字,那就不是他这等半文半武半瓶醋能扛得住的了。孟醒转头看看海,心里一哆嗦,心道:反正卢醇胜给自己派过来,也未必真指着他拦得住姜震海,更何况,若是卢帅当真待他不薄,也不会在众多亲信中唯独指了他来干着脑袋别裤腰子上的活儿。既然主帅无情,也别怪他这无大本事的小卒自保了。

姜震海蔑视的瞥了一眼在旮旯里装老鳖的孟醒,冲着副官喊:“洛时,给老子把望远镜拿来!”他带着副官和警卫兵绕过掩体,来到一个隐蔽处,听着自己的兵正拿着个通了电的大喇叭向对方喊话:“津军朋友,前几天日本一侨民误入津门至今未归,我等奉浙军卢醇邑卢帅之命帮忙寻人!劳烦友军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内完成上峰命令!我等在此感激不尽!”

“呸!勾结鬼子的卖国贼!姑奶奶们在这里守着,你们谁也别想进津一步!”对面声音传来,清清脆脆的还挺好听,姜震海忙将望远镜转过去,看到对面一排的戎装少妇,她们一手叉腰一手执枪,人看着虽娇小玲珑,却个个气势不减,大有横刀立马单枪守城之感。“这一一个小眉头皱的,还挺倔强。”姜震海自言自语引来洛时一阵咳嗽,转目看去,见自家副官轻轻的吐出俩字“夫人”,姜震海想到什么悻悻得摸摸头,踢了一脚正和对面左一句有一句对付着的小兵,粗声粗气说:“废物,你干啥行?老子亲自来!”

姜震海吼声浑厚,从喇叭里传出的声音震的左右警卫兵耳膜发痒。他说:“对面儿的丫头,找你们主事的婆娘过来,老子这个副帅亲自和她谈!”

津军这边喊话的是个新兵,叫姚翠翠,她丈夫是秦副司令手下的亲兵。姚翠翠前不久听闻秦夫人带着一杆将领遗孀自建了军队,心里打定主意,收拾了行囊,带着因伤致残的丈夫投奔过来。因为姚翠翠为人头脑清楚伶俐、心思活络敏锐,并且性子泼辣豪爽、嘴皮子还挺利落,所以被上峰派来拖延时间。她见到对面突然冒出来个大官儿,心里没底,便唤来一旁的战友,在其耳边儿说了几句。被嘱托的那姑娘也不笨,得了信儿便利索的猫着腰往后方跑。姚翠翠不能干等着,便呛道:“管你大官儿不大官儿,跟着日本人做龌龊事儿,保你辈分儿低三辈儿!”

姜震海一听,哟呵,还挺辣啊,回口:“莫扯犊子的,赶紧给老子让路,老子寻摸到人立kè

退兵!”

“这里没啥日本人!你赶紧回家吧!”

“嘿,老子还没叫这婆娘回家带孩子呢,她倒先赶人!”姜震海摸摸光头,不甘示弱:“你这小婆娘休要逞口舌,快些让你上峰来,给老子们让路!”

“对面儿的大官儿你听着!投贼无活路,识相的回头是岸,我津军看在同胞的份儿上给你留个脑袋吃饭!”

姜震海为人讲究,不想将污言碎语泼向女人,心中实在气不过,微怒道:“奶奶的,你咋不是个男人呢?要是男人,老子就叫你见识见识爷爷的手段!”

“哼,给日本人做狗,你们哪个算男人!”

姜震海气得直转圈:“忒么的卢醇胜,老子给他背黑锅!”副官心里撇嘴,埋怨姜震海自找的,但是面儿上劝道:“副帅只当人家骂姓卢的了。”姜震海不干:“老子一个扛枪打仗的,竟沦落到和个娘儿们斗嘴皮子?丢人啊,真忒么丢人!”

副官打开怀表往姜震海那里凑:“您看,那边儿送信的走了一会儿了,您再坚持坚持?不然您黑天里送画儿,再好人家也看不到不是?”

姜震海冲着姚翠翠喊:“老子不跟你废话,叫你们主事儿的来!”

姚翠翠杏眼一瞪:“嘿,既然你不听人劝,有种儿的,就打过来吧!”

姜震海冷笑:“老子自然有种!有胆儿你把铁网撤掉,撤掉老子就打!”

姚翠翠啐骂:“有本事你打过来!”

姜震海怒喝:“有本事你撤掉它!”

姚翠翠俏眉一挑:“有本事你打!”

姜震海冷眼一横:“有本事你撤!”

姚翠翠一脸假笑:“你打啊!”

姜震海连连冷哼:“你撤啊!”

姚翠翠一脸气人的模样:“你打得过,我们就撤!”

姜震海神情十分坦然道:“你们撤了,老子就打!”

姚翠翠摇头:“你们不打,我们就不撤!”

姜震海摇手:“你们不撤,老子就不打!”

……

副官心里的小人直流宽面条泪,ORZ他真想跪拜了,他嘴角抽搐着想阻止自家副帅继xù

丢人,冷不丁一瞥,心里乐了,嘿,有人打算往枪口上撞啊。这不长眼的正是前面提到的孟醒,其实孟醒也没辙了,他连续接到卢醇胜的催促以及日本人的质问,实在推诿不过,只得不情不愿凑到不待见他的姜震海身旁,小声说:“副帅,您注意一下节奏,主帅催您快点儿撕开对面的裂口,好让皇军进津。”

要是平时,姜震海还不至于那孟醒开刀,只是对面儿的婆娘太气人,就是他做戏的人,也被呛的想抽人,这下子发泄目标有了,他自然不客气:“好啊,那你就给老子打先锋吧!”说着,拎着孟醒的脖领子甩向对面。姜震海嘴上不依不饶:“小娘儿们,你看好了!老子的人打过去啦!”

“啊!”吓得孟醒一个跟头在过去,身体比脑子还快的就跳起来往回跑。

姚翠翠这边不甘示弱:“姐妹们,打那只畜生!”

话音一落,枪声便响起来,“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子弹有的擦着他头顶、耳边而过,有的打在他脚边,激起沙尘无数。顾不上被激起的石屑划破的伤口,孟醒连滚带爬的跑到掩体之后。

“翠翠姐,你咋不让毙了他!”一个开枪的姑娘问,姚翠翠解释:“头儿没过来,咱们不能失了先机。是好是歹,等上面下来命令,再真刀实枪的也不晚!”说着,扭头嘱咐:“姐妹们,承蒙夫人们看重,一定要谨守炮台,一只苍蝇都不能让它飞过!”

“是!”

……

姜震海看着孟醒狼狈不堪的模样,冷哼着吩咐:“赶紧给孟特派员收拾收拾,别失了卢帅的风头!”

“副帅,您快看!”一直用望远镜观望的副官赶忙给姜震海送消息,“副帅,那对面儿的上层怕是派人来啦!”

姜震海精神一震,大笑着站起身,用那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姚翠翠高喊:“小婆娘,你要是再不撤开,那埋伏好的1000个日本精兵可要行动嘞!”

这话一出,别说津军上下,便是孟醒和埋伏的日本人,脸色也变了。

第二十章 秦夫人本姓丰

姜震海闹的这一出,冲着的其实正是秦夫人。说到这里,咱们倒要讲讲这个还没正式露面的夫人。

秦夫人本姓丰,闺名一个臻字,出自世代书香的京城丰家,和大自己一岁半的姐姐丰蕴是自家长辈们手上的一对明珠。这姐妹俩年纪相仿,个性却相异,她们一动一静、一武一文,一张一弛,虽相反却也相成。尽管性格不同,但是彼此素来知心知意、感情深重,因二人形影不离,顾被府中家人笑称是一对双生花。待到林家姐妹长到十五六岁,丰家父母准bèi

给女儿们寻个好姻缘时,谁也没料到,一场祸事竟悄悄逼近了丰府。

那时丰蕴才刚十六岁,离丰臻十五岁生辰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正是光绪二十四年。这年的三月二十七日,清zf和沙俄签订了《旅大租地条约》,生生的把旅顺、大连租借给了沙俄,使得辽东半岛南端成了沙俄的口中之物,而东北三省更是成了沙俄的势力范围。丰父虽因祖训不曾居于庙堂,但其深有文人风骨,时刻心系家国天下。因而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跑到自家书房里,抚着地图上的图标暗暗落泪。他对两个女儿说:“二百多年前,满人打进山海关,得了天下;二百年后,却将起家的地盘儿弄丢了。失了祖宗的天下,这个江山他们还能坐得住么?这却应合了乡野之言,正所谓崽儿卖爷田不心疼,真是害苦了咱们汉人……”

“夫君慎言!”丰夫人止住丈夫的话头,“隔墙有耳啊!”

可惜,她止得住丈夫的口,却无法消下丈夫心中的愠怒。不久,丰父和人聚会,酒醉而归。他在通向自家书房的小径上,晃晃悠悠的缓步慢行。夜深寒气重,风扑面而过,丰父打了个机灵,被惊得顿时酒醒了大半。他抬头望天:此时一轮明月悬天而卧,周遭繁星点点,在夜幕下更显清亮净澈,仔细观望着,竟让人别有一番心情。丰父看着美景,想着山河渐败、土地零落,心中不禁感伤难抑,当下也顾不得押韵与否,立时开口高声而吟:

“武周功过任凭说,贞观遗风显其格。而今不见文武义,却道人间无落拓。”①

语落诗成,丰父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他是睡着了,可有人不踏实了。

话说林府内院总管吴同此刻正是忐忑辗转难歇,你道如何,原来林家总管日前查出账房造假,一路下来,正查到了内院总管吴同的身上。丰夫人念在吴同是她婆婆丰老夫人的陪嫁之子,因此暂不打算处置于他,准bèi

给他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谁想吴同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惯会以己度人,他不去想此时的安全乃是主家仁慈所赐,却只道是丰府不念人情打算清算他们一家老少。

深夜时分,心中惶恐的吴同正巧打算出去溜达,刚出得小院,就听到丰家男主人从外面回来。他琢磨着,自己的亲娘乃是丰父之母的心腹,凭着这个情分,丰父也当帮他一帮。他并不打算让别人知晓自己的想法,又见丰父往书房走去,心道正好,便一路尾随。

因此半路上丰父的发泄高吟,就被吴同听了个正着。丰府世代书香,像吴同这样的管家,自然也通晓笔墨。这下吴同心思活络起来,另有了打算。他回到屋里左转右绕、思来想去,终于狠下心肠,心道:与其装可怜博丰家这个妻管严的同情,不若斩草除根。定下毒计,吴同一夜好梦,第二天天刚一亮,他就乐乐呵呵的出府而去。

说来也是丰家福泽未竭,丰父的大哥这天正好遣人唤弟弟回祖屋见客,派的人是丰家世代的忠仆。也赶得巧了,这人因急着给丰父传话,便专门抄小道快行,刚要进胡同口就看到吴同从一个大宅院儿的后门躲躲闪闪的出来。这个忠仆当下起疑,便藏住身形,待吴同走远,他连忙去看了这家府邸的牌匾。一见牌匾,他心下大惊,急匆匆的往丰家跑。禀了管家见到丰夫人,忠仆赶忙将此事细细到来。

丰夫人听了心中一惊,郑府!原来,那个宅门的主人姓郑,早年间和丰家因些小事儿做了仇,至于具体因由,丰家当年的家主也不甚清楚。等到后来,郑家不知动用了哪里的关系,竟和宫里深受太后赏识的张公公有了联系,虽然他家得势后未曾找寻丰家的别扭,但是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劲儿更叫人难受,这也让丰府人人皆知,郑家人心里的过截儿并未消失。可如今,这吴同竟然跑到郑府……

丰夫人心中焦急,忙遣人打听,一来二去的,方才知晓之前那段公案。丰夫人一时六神无主,心中责怪丈夫不知谨慎,这满人朝廷向来以文字治罪,若是被太后知晓,怕是一家人都没有好结果。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过两天,郑府便有人登门。

所来之人竟是郑家主母。

她对丰夫人说:“我家老爷时常说起,这老一伐儿的长辈们都没有了,咱们两家当初的恩怨也已久远,按说该当让过去的不快烟消云散、丰郑两府重修就好才是,这样也是全了你我两家一百多年的缘分。”

丰夫人不傻,知晓人家后面有话,因此不曾多言,倒是郑夫人继xù

说:“我这愚人痴长夫人几岁,今天也卖个老,和夫人说道一说。”说罢,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我家久居京城,也听闻夫人一向心善,只是做主人的手太软,这下人们可未必真领情啊。”

她将信件递给丰夫人:“前天一早,您家的内总管就跑到我们府上,说要见我家老爷。倒把我家老爷吓了一跳,说起来咱们两家已经久无往来,这无帖又无信儿的,堂堂丰府的内总管怎么就直接登上门来?”

丰夫人听得心中羞愧,全身上下一阵热一阵冷,可郑夫人偏偏不停口:“夫人还是看看信吧,这要是传到老佛爷那儿……后果轻重,夫人不会不明白吧?”丰夫人不用看,也猜得出里面大致内容,她真zhèng

糊涂的却是郑家人的态度。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要重修两家旧好不成?可……这郑家不像是如此大度之家啊……

郑夫人用帕子掩嘴一笑:“说来,下人就是下人,见识度量哪能见人呢?夫人一家早从丰府老宅搬出,而今乃是另立门户。就算我们郑家和丰府不合,也是和丰大老爷一家的过截儿了,与夫人一房可无干系。”

丰夫人这时不能再沉默,勉强笑着接话:“夫人笑谈了,咱们两府早年间的事,到了咱们小辈儿这里早已不知初因为何,只是因为一直抹不开面子,方才不曾言和。今日蒙贵府看重,亲来我这小门小户家里,实在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也是让我们丰家羞愧难当,怕是我们本家大哥一房也是感激的……说来也是我丰家家门不幸,竟出了个贪墨的蛀虫,我本想着那人是昔日我婆母陪嫁之子,欲给个机会,谁想他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编造谎言诬陷主家!今日贵府之举,实是帮了我家大忙,我丰家上下无不感念。”

郑夫人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问:“哦?说来竟是下人捏造诽谤了?”

丰夫人柔和一笑:“听说夫人出自书香门第,想来您自然知晓诗词文章。您且看看这上面的诗文浅俗至此,哪里是我家夫君所能做得?”说着,倒将信推到郑夫人面前。

郑夫人并不接信,只是轻笑着站起身来:“也罢,捏造不捏造的,也不是我等外人所知。如今,我家将信送归丰府,也算仁至义尽。若是夫人当真领情,别忘了多和咱们走动走动,让两家能重续昔日旧情才好。”言罢,就告辞离开。

丰夫人送至二门院门口,郑夫人止步,回首道:“赶明儿个儿,夫人处置好下人,就带着府里两位千金到我家坐坐。我这一辈子就稀罕闺女,却偏偏得了三个小子。”她话里满是遗憾,说着话,顺手解下腰上的两枚玉佩,亲手放到丰夫人手中,“夫人也别嫌弃,这个就当是我给两位千金的礼物了,您莫要推辞才好。”

丰夫人一看玉饰吓了一跳,这东西她认识,她们丰府也有,这两家的东西原是从一块儿物件儿上割裁而来的。如今她手中所持的,正是贵重的暖玉!

郑夫人晓得丰夫人明白,又笑道:“夫人留步吧,我就告辞了。”

郑夫人走了,丰夫人回到屋内呆愣着落泪。一直躲在书房的丰父连忙走上前宽慰,丰夫人递上暖玉问:“夫君可晓得咱们府里这玉的用处?”

丰父看了看,说:“这不是咱们府里的玉……咱们的暖玉是代代传给儿媳妇的,夫人你身上配的那块儿,还是从我母亲那里传下来的?嫂子那里也有……前几年我就说要去外面寻一对儿来给姑娘做陪嫁,可惜好物儿难寻啊!”

丰夫人听丈夫说了一堆没用的,气结:“难道夫君就不问问你手中的玉佩从哪里得来?”

丰父笑道:“这还用问啊,郑夫人刚离开,夫人就拿它们给我看,定然是郑夫人所送……”话到一半儿,恍然而悟:“噢,我明白啦啊,难不成这玉佩是送给咱家闺女的?他们郑府是想和咱家结亲?”

丰夫人被自己丈夫的“天真”给气乐了,可是一双眼中满是怨愤,不觉话里带着几分凄泣:“夫君为人既然如此睿智,不知可否知晓,他们郑家有一双傻儿子?!”

“啊?!”这回轮到丰父一个人傻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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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哈:)

梦倚阑栅:诸位读者们大家好,关于上文中标注①的打油诗,乃是作者自己写着玩儿滴,不压韵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当然,细心滴读者会发xiàn

,作者已经借丰夫人之口自贬,若因诗文可能会给某些读者带来不适之处,还望海涵啊~~

第二十一章 秦夫人的姐夫是哪个

丰家大老爷接到弟媳来信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风风火火的跑到弟弟家,怒斥:“愚材!你这是要把全家人都害了才甘心吗?……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学腐儒的作派!两杯黄汤下肚,几十个破字就把自家的把柄给别人递过去,如今祸已闯下,我待看你要如何!”

看着弟弟眼底淤青、面色憔悴,整个儿人低头耷脑毫无精神模样的,丰大老爷心软下来,硬咽下到了嘴边儿的话,一声长叹坐了下来。丰家大夫人怕小叔子夫妇面上不挂,连忙说和:“老爷休要动怒,咱家小叔向来单纯,做人做事从来坦直,哪能想到小人的歹毒?”

这话倒是实情,就因为丰父自幼心地纯正到有些呆,丰府老太太才坚持让小儿子早早离开祖宅自立门户。一来,想着小儿子若是少了家族过分的庇护,许能长大些;二来,也是让他们弟兄之间少些经济瓜葛,以保全兄弟情分,若是将来那个呆儿子有了万一,她的长子总不至于看着弟弟受罪。老太太一世英名,却怎么也想不到小儿子因为半生顺遂以至于只长年纪不减呆性,还不知从哪里学得那些老儒生的直耿,不懂世故人情不说,还满腹愤情。到最后实在没辙的丰家老太太只得搬到这个儿子的宅邸居住,以方便看顾他些。

直到前不久,年逾老迈的老太太因心中挂念老家绍兴,硬拗着性子非要回去一趟,两个儿子抵不过自家亲娘的坚决,没了办法只得让两房嫡孙亲自护送老人家回乡。丰大老爷被气得脑袋抽痛,看着弟弟心里叹气,老太太这才离府几天,这家伙就惹出了乱子!他恨铁不成钢的瞅着弟弟,真恨不得上去抽他个大脖溜儿。

丰大夫人不愿意丈夫在这当口动手,要不这本来脑子不甚清楚的小叔子还不得真给闹傻了?她拉着自己的丈夫,指明:“老爷!……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才好,总不能让咱家孩子真往火坑里跳啊!更何况,如今此事干系着全族老少,若当真有个万一那就是天大的祸事,咱们还得细思量才行。”

丰大老爷吹胡子瞪眼,粗声低吼:“思量?怎么思量!连那吴同一家老少全部失踪,这个蠢材都没有发觉,如今吴同死在丰府下院,你说,这不明摆着是咱们做贼心虚嘛!”

丰大夫人却摇摇头:“有些事,连个下人都能想到,咱们难道还不如个下人么?”丰大老爷听闻很不甘心的哼了一声,坐在一边沉默着喝茶。

原本主人变配角的丰父夫妇看着兄嫂在一边打哑谜,很是不解:“哥哥、嫂子,你们这是……”

丰大老爷一听弟弟开口,立时瞪过去,吓得丰父缩了缩脖子,到底没将话说完。倒是丰大夫人拉着丰夫人的手笑道:“弟妹别和你大哥计较,他不像小叔子,他就是个粗人,要是有话听着不顺耳的,也别和他当真,他也是心里着急。”

丰夫人忙说不敢,丰大夫人又说:“两个侄女自小和我家的雅致一处玩耍,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和自家闺女没有差别;你几个侄儿们自小就都不喜舞刀弄枪,见了你们大哥个个儿的恨不得绕着走。俺们全家三辈儿里唯有臻儿和她大伯有眼缘,这爷俩亲近得很。别的不说,单冲着这至亲情分,我和你们哥哥也不能袖手旁观。”

丰夫人勉力一笑,想说些话儿,却不想嘴角才一挑起,泪珠儿就滚落下来,几度欲开口,每度话不成。

丰大夫人看了心里也酸酸的。丰大老爷见弟弟手足无措的模样,虽然滑稽,但好歹没哭出来,心里方才好受些,道:“别的事情,你们两口子就不要插手了,只是郑府那边先附和着。什么事都能谈,什么事也别答yīng

下来……”说着,看了丰大夫人一眼,又接着说:“好歹拖过今年去,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说罢,看着弟弟张口欲言,丰大老爷板下脸肃声道:“今天说的话,不管是谁,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老太太那里也别递信儿,免得惊着她老人家;家里的几个小子,平时都拘在家里不许出去;去南地的那几个大的,我自会叮嘱他们暂时别回来了……至于两个姑娘,郑府那里得坚决拒掉一个,否则,凭他家的疑心恐会坏事。至于用哪个侄女蒙蔽他们,你们做父母的自己看着办!”

丰夫人犹疑了一会儿问:“嫂子,大侄女儿前些时日订给了京城苏家的五少爷,不知他家的双胎弟弟有没有……”丰大夫人明了:“我给你问问去,只是这事虽着紧,却也不能操之过急。”

到了第二天,丰大夫人寻来当初说媒的媒婆,细细问了一些关于苏家六少的事情,将话头递了过去。苏府挺仁义,特派了主母身边的管事回话,话里委婉的表示,自家六爷性子乖张,家中长辈无人能管,先前曾口出狂言要立业之后再成家,因此不敢轻易允诺,怕他犯起混来坏了丰府小姐的名声。

这种事自然要你情我愿,方才成得两姓之好。如今人家已然给了答复,虽然话语委婉但也是拒绝。至于人家用的借口,自己这边也不能深究了,否则没了轻重的就要坏交情了,况且苏家人并未说假话,当初苏六少爷怒闯冬园、棍打自家老子姨娘和庶兄庶姐之事,满京城的人哪个不晓得?若不是如今情况紧急,丰家也不敢将女儿嫁给他。现在这条路堵住了,丰大夫人只得再另寻出路。

可是出路还没找到,丰父一家便被郑夫人的“热情”逼得苦不堪言。因为自家兄长有话在先,丰父只得硬着头皮看着妻子忍受煎熬。丰夫人终于受不住,拉着丰大夫人的手哭诉:“嫂子,这郑府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您快帮我想想主意吧,不拘是哪里人,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人不坏,只要能立时给我女儿定下亲,勿论有无本事,我都情愿!”

丰大夫人劝慰:“弟妹可是心中当真有了决断?……你且说说你们两口子打算给哪个侄女订亲?让哪个侄女儿周旋?”

丰夫人晃了一下神,道:“她们姐俩从小感情好,也别因为我偏心,将来坏了情分。索性按着年龄走,蕴儿如今已是十六周岁,正是定亲的年龄,嫂子就给她寻个过得去的人家吧……至于臻儿,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才成人……我听嫂子的,忍下今年,想必老天垂怜,不至于真要让我儿没有结果。”

丰大夫人又问:“弟妹真心不愿再等些时日了?也许还能再找到不错的人家也未可知。”丰夫人垂泪叹气:“若是真能再等,我何至于如此仓促狼狈?”

丰大夫人沉吟一番,开口:“自古保媒拉纤就不好做,一个差错可能就得罪于人……你我本是至亲之人,如今事情又迫在眉睫,我便开一次口,只是若弟妹心中不愿,也别记恨我这个嫂子才是。”丰夫人听闻,心知人选必不会太好,可她到底明事理,也清楚兄嫂为难,因此思量一番,坚定道:“全听嫂子的。”

“说来,人选倒真是有现成的,只是……当初我家老爷派人给小叔送信,便是因府中来了客人,此人说来还和我娘家连着亲,是我五堂姐的女婿,姓韩。”说道这里,丰大夫人有些犹疑,丰夫人却眼前一亮,忙接话:“可是那个比嫂子只小十岁的外甥女儿?”丰大夫人点头,她见丰夫人好像神情一振,便知晓其想差了,忙要插话,哪想丰夫人太过兴奋,她竟没有拦住。丰夫人道:“外甥女儿生的好像是个公子,算来只比咱们蕴儿大半个月。”说着,双手一拍,笑道:“那岂不是大好的姻缘?”

丰大夫人忙止住话头道:“弟妹想差啦,我那侄外孙早在未成人时便订了亲,订的是福建的谭家女儿。”

丰夫人一听大失所望,旋即好像有所猜测,抖着唇问:“那嫂子说的人是……”

丰大夫人心一横,说:“我想说的人是,我那侄外孙的父亲——韩鹏彰!”

第二十二章 丰家两房滴秘密话

丰夫人大吃一惊,一双眼睛瞪得正圆,脸腾的一下子就白了,怔愣着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方才颤着音道:“嫂、嫂子……您、您说的是谁?别、别是我听差啦吧!”

丰大夫人叹口气,拍拍丰夫人的手说:“你且别急,我也只是和你说道说道,若你听完还是不愿意,就当嫂子我今天没开口。这又不是抢亲夺人,你可别先自己吓自己啊!万一真要吓出个好歹来,可让我这做嫂子的如何见人呢?”

丰夫人回过神儿来,心中多少有些埋怨,本不欲再听,可转念一想,嫂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亲事成不成的,全看她的抉择,便是听一听也不妨事,更何况自家如今已然处于悬崖峭壁之上,那郑氏夫人前天还提及了吴同失踪的家人……如此看来,若是她不打算让女儿受苦,这事于两家而言怕就不能善了,眼下她绝不能自断生路。于是,丰夫人抬头道:“嫂子言之有理,只是我关心则乱,失了分寸。”

丰大夫人理解:“你的苦处我晓得,这事放谁身上,也不能冷静……这口开得,我自己都有些羞愧,可眼么前儿,也就这个选择还算好一些……”说着对身旁的丫鬟使个眼色,丫鬟们心领神会,互相点点头,几个人打开窗户,拿着矮凳坐到门口前面绣东西。

丰大夫人见清静下来,道:“弟妹且附耳过来听我说。”丰夫人依言探过身去,只是脸色却随着嫂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通耳语,变得越发苍白,眼中的忧怨渐渐被惊恐代替,听到一半忙开口阻止:“嫂子慎言,我可不敢再听了!”

她慌忙将目光投向外面,左顾右盼一番,见确无人听才松下口气。只是她将手里的帕子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再度攥紧,整个人显得有些慌乱无措,真可谓是坐也坐不安、站也站不稳。丰夫人在丰大夫人面前踱来踱去,想要出口指责,又想到这起因是自己丈夫惹来的,可不说些什么,又无法抚下她心中的惊惧。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才回到原处,低声道:“嫂子可知晓这是那杀头灭族的大事儿!您和大哥只看到事成功就,可万一若不成呢?自古至今,放眼天下,这起事的有多少?而能成事的又有几人?”

丰大夫人叹气道:“可如今不博上一搏,咱们家又能好到哪里?满人以文字治罪,自大清立,多少汉人因此获罪而血流成河?咱们能拿丰氏一族做赌注么?咱们丰家存世至今将近千年,若真毁于此,日后我等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

丰夫人总觉得事情是被夸大了:“还是不行!……这事情哪里就到如此地步?我们夫妇从府里搬出来另立门户至今有二十多载,今日夫君惹下错事,要杀要刮我们一房担着就是,大概也连累不到全族老少,便是嫂子这里也不会被波及多少……总之,嫂子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可这等违逆之事实不当做。您也说咱们丰家留存千年,若是一招不慎……这、这可就真的悔之晚矣了!……我劝嫂子赶紧熄了这念头吧,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子孙后代。这上位者向来喜怒无常,当初明成祖诛方孝孺之十族,不过是几句话的因由。而今这等大事……嫂子也该想想自己的娘家。”

丰夫人越说脑子越清楚,心里明白怕是事出之前丰大老爷这里就被人煽动得动了心,恐怕原先也有些摇摆不定,只是没想到正赶上她家惹出事端,这下便给了他们下定决心的由头。这一想来,她心中不由得添上几分惊怒,她女儿算是丰家和人家做交yì

的“定心丸”了?这都算什么事儿啊,现在她家女儿可当真是面临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危局!

“今天嫂子的话我只当没听过,咱们一言未语一话未说,只是劳累嫂子听我这无用之人哭了一个时辰,我、我先告辞回府了。”丰夫人起身略有犹疑,心中叹气,嘴上道:“我家蕴儿的事,也多谢嫂子前些时日的费心了,后面我家自己想办法就是,就、就不劳嫂子再操心费力了。”

丰大夫人见丰夫人抬腿要走,也没阻拦,只是在她身后幽幽叹道:“弟妹好糊涂,有些事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么?何况当今真zhèng

管事的那位才是真的喜怒无常啊,唉,你回去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丰夫人脚下一顿,也不停留,反倒加快了脚步。

丰大老爷等得弟媳离开,方才从后面的茶室里出来,看着自家夫人径自叹气。丰夫人微微一笑,问:“可是老爷在心里怨我?怨我给丰家招来危局?”

丰大老爷摇摇头:“决定是我做的,与夫人哪有干系?此事若是我不同意,夫人便是再有妙计也无用……我叹气,只是怕自己成为丰家的罪人啊!”

丰家大夫人握住丈夫的手道:“弟妹那里不明白,老爷心里还不清楚?要说罪人怎么也轮不到您!”丰大老爷摇头:“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有用!”丰大夫人目光坚定,“当初郑、丰两家反目,其中因由老祖宗只许历代当家人知晓,因此小叔他们并不明白如今事态之紧急。而今这般景况,老爷也合该和小叔坦诚相告,总不能真的让一家人因为这个散了心。”

……

这头丰家大房夫妇商议,那头丰夫人却自己愁眉不展,心里想着自己是满腹的心事不能与人言,不由得愈发委屈起来,竟渐渐的落下眼泪。一旁丰父见了心中焦急,妻子自从祖宅回来就闷闷不乐,无论他如何哄慰也不管用,问急了,妻子就红着一双眼埋怨:“若是夫君有几分城府,我也好讲出来分说分说。可夫君自来简单,我若说多了就是给丰氏惹祸!你若当真想知,便自去问你家哥哥吧!”丰父听了悻悻躲到一边,他可不敢找寻他哥哥的别扭。

丰夫人意识到自己失口,又怕丈夫呆性起来胡言,便换转话头,问:“夫君可曾见过嫂子娘家的那位侄女婿?”

丰父见妻子搭理自己,双眼放光,忙不迭坐到妻子身边:“这人我知dào

,那天大哥找我,便是去会他。怎么?夫人生气可是与他有关?”

丰夫人没好气问:“你家兄嫂做的好媒人,你道他们打算给蕴儿说的是哪家的亲?”

丰父摸摸脑门:“韩……家?不对啊,他家就一个儿子,哪有招两家姑娘做正房的?大哥定不会让咱家姑娘做小!”丰夫人眼珠一转,问:“先别管这个,我问你,这韩家的事你知晓几分?”

丰父道:“这侄女婿姓韩,叫韩鹏彰,同治元年生人,说来才比小夫人两岁!要算起来,他和咱们还是老乡呢。当初韩家是跟着明成祖渡津来的天津卫,后来世代居于那里。满人入京之后,韩家人不想出仕就回到老家绍兴办书院,但在天津卫的老屋却一直留着让人看守……我听闻韩鹏彰自幼聪明,文武双全,天文地理无一不晓、古今中外无一不通。光绪三年时,就被家人送到西洋留学,直到光绪九年才回来。”

“啊!我听说嫂子的侄外孙儿,就是这个韩鹏彰的儿子,叫什么韩世德,嗯,对,就是韩世德,他可是光绪八年生人。要照这样说来,那嫂子的外甥女儿岂不是也留过洋啊?可我怎么竟没听说过?”

第二十三章 关于韩鹏彰的一些事儿

丰父笑道:“也不怪你不晓得,这事人家娘家瞒着呢。韩鹏彰的母亲韩夫人和咱嫂子的五堂姐既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又是自小的闺中密友,因此二人往来密切,彼此感情也非常好。咱们这个外甥女儿刚一出生,两家夫人就做主就订了娃娃亲。”他补充了一句,“这个姑娘姓尹,叫尹葶,只比韩鹏彰小两岁。”

丰夫人推推丈夫,让他捡要紧的讲,丰父接着道:“后来尹葶长到五六岁,嫂子的五堂姐就没了。那五姐夫家里也不仁义,刚出了孝就给儿子续了弦。娶的继室年轻貌美,成亲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再转年便生了小子。五姐夫之前就偏宠妾室和妾生的闺女,而今继室因生出了尹家唯一的儿子,自家底气足得很了,哪里还需yào

元配的女儿来撑腰?便是继室不坏,可人家也有自己的骨肉……这一下子,那个外甥女儿就可怜了,尹家虽不至于让她缺吃短穿,但教养待遇上就怠慢了许多。”

丰夫人听着也唏嘘不已,但没有打岔,继xù

听丈夫往下讲:“咱家嫂子的这个堂姐,也是个有算计的人。她自知命不久矣,便提前整理了自己的嫁妆单子,并从尹家搜罗了很多的好东西,全充做自己女儿的嫁妆。那嫁妆单子一式五份:一份报备给了官府、一份给了自己娘家、一份留在尹家、一份给自己闺女藏好、最后那份自然是送给了韩家。韩夫人自五堂姐没有了之后,便时常关注尹葶这个孩子,在得知她境况尴尬后,便就辗转找了咱们嫂子搭线,提前将尹葶接到韩府,当作自己闺女养。”

丰夫人好奇:“那尹家能同意?”

丰父哼了一声,戏笑:“夫人有所不知,咱们嫂子可是个厉害人!当真遇上事,嫂子她就能既不动粗也不搅缠,只是和你讲道理。可一番道理和和气气的给你讲下来,那便是大杀四方的动静……当初咱家老太爷刚没有,族里就有人拍老腔儿找咱们麻烦,把咱家老太太气晕过去好几回。那人以为咱家老人儿不便出来,只剩下几个小辈儿好欺负得很,哪成想自己倒招惹了麻烦。嫂子一出马,几句客气话,就将的那人上不来下不去,全身的威望在族中扫地,偏偏族中上下无一不说嫂子好话,便是那家人在后来都对嫂子敬服不已。”

丰夫人腹诽:你家嫂子多厉害我即便以前不清楚,可现在却也知dào

清了;她的确是能耐的很,而且一出手就要搞出翻天动地的动静可也是真的。

丰父不知妻子所想,继xù

笑道:“只是嫂子的厉害劲儿从不对着自家人,又赶上你这个妯娌贤惠良善,咱们家这才能家和万事兴啊。”

不动声色的夸了自家媳妇,丰父又接着说:“韩家接走尹葶后,对她极好,这小姑娘和韩鹏彰算是青梅竹马,俩人一起长大,感情挺深。几年后,韩鹏彰要去西洋留学,临走前,韩夫人做主让二人提前完婚,至于圆房之事待尹葶成人后再议。而韩鹏彰走后不久,韩夫人就请了一位洋先生教尹葶讲英格兰话。要说那小姑娘也聪明,学得很快。她的这个先生虽来自英格兰,但丈夫是却法兰西人,故而她会讲两国话。她见自己的学生如此聪慧,便心生怜惜,主动教授了尹葶法兰西语。韩夫人见媳妇挺适应,又得知这洋先生出自没落的贵族之家,便索性一事不烦二主,顺便请这先生将外面的风土人情、礼仪规矩什么的一一交给儿媳妇。等到了光绪六年,韩夫人给尹葶办好成人礼后,便将她送出国门,直接送到儿子身边。”

丰夫人感叹:“这孩子是遇上好人家了……”

丰父点头:“谁说不是呢。这孩子早年间有精明的亲娘给谋算,后来虽然过了一阵子可怜日子,可很快就被韩家接走,此后过的倒比很多大户人家亲生的小姐都强,到成人之后还能留学海外,如此道来确实有福。”

说道这里,丰父接着叹气,倒叹得丰夫人有些迷糊,他解释道:“尹葶与韩鹏彰夫妇二人因为韩夫人的努力,俩人之间虽有三年的空白时光,但彼此却并无甚隔阂,感情十分之好。而尹葶婚后一举得男,更是喜得韩夫人屡屡叮嘱儿子好生对待媳妇。他们归国后,韩鹏彰事业如日中天不说,还从不在外搞三搅四,韩夫人这个婆婆也从没有给儿子添妾室的打算,由此看来,尹葶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舒心的很了。可惜啊尹葶终归是福气不够……光绪十二年时,只有一子的尹葶再度怀胎,这本来是好事,韩府上下也都仔细照料,可谁承想竟然在生产时出了意wài

,刚生下的男胎没能留住,而尹葶本就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身子在听了这个信儿后,一口气没提上来,也跟着没了。唉……”

他这边长长地叹息一声,丰夫人那边却好奇地问:“那可知是什么意wài

?”丰父摇头:“这个倒不知,两姓家族将事情瞒得紧紧的,便是嫂子那里别人问起也是讳莫如深,我一个大男人那里能知晓更多呢?”他想了想,又补上话,“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要不然,韩夫人怎么会那么痛快的答yīng

儿子,在大孙子成人前都不再给儿子续娶的要求?更是放任儿子远离伤心地,回到津门发展?”

丰夫人心道,还能什么事,怕是和宅门的那些阴私脱不了干系。

她心里想着,顺嘴就说出来:“想不到这个韩鹏彰还挺痴情的……”想想又问:“夫君说他事业很好,那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丰父说:“嗨,你还记得光绪九年时,你舅舅捎信来捎带提的上海自来水公司吗?”他见丰夫人点头表示没忘,便继xù

说,“他归国后利用这些年在海外学的知识,打算在津门也搞个类似的。”

丰夫人恍然:“夫君莫要说那津门自来水公司就是他的?”

丰父神密一笑:“全是他的到不可能,那是他和一个家住直隶的吕姓同学合办的。只是他折腾的可不止这些……光绪七年津沪两地同时开工修建津沪电报线路,后来不是又设七个电报分局么?”丰夫人听了不解,这和他有何关系?丰父解释:“是没有直接关系,但其中涉及的技术部分,有好多材料是他从海外翻译好辗转使人带回来的。你想啊,凭着这一点,他回来之后朝廷也不会薄待于他!果真,他一归国,朝廷就给他封了个津门驻屯副将,滑稽的是,给韩鹏彰封的是武将官职,可让他做的却是文人的事儿,朝廷着命他带人研究涉及海底电缆建设的相关技术。”

丰夫人见丈夫眼中又开始渐露不满,怕他再闹性子,忙问:“然后呢?”

丰父这些日子被郑府折腾的也开始有了脑子,见妻子所为也明白其意,因此只是叹口气,便接着道:“光绪十年,咱们和法国人打了一仗,后来直隶总督李鸿章还和法国海军一个中校在津门签下《简明条约》。据说当时韩鹏彰那个吕姓同学就陪同左右,期间韩鹏彰也多次受到李大人赞扬。再后来到了光绪十一年,朝廷设立总理海军事务衙门,直隶总督李鸿章遣人向英、德订造巡洋舰时,韩鹏彰又通过自己的关系,从德国那里得来相关的技术书籍并翻译出来,上交到李大人手中以作参考。他这下子算是又立了功,因此不久之后,就再度被朝廷提拔,升任津门驻屯将军。”

丰父说累得了便啜了几口茶润润嗓子,待要继xù

讲。他刚张嘴,音儿还没有发出来,就听门外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呀!二小姐三小姐,您们怎么在这里蹲着?”

第二十四章 初闻韩鹏彰

丰夫人见一双女儿面带尴尬的站在面前,当真是气不得也乐不得。而丰父怕妻子责骂闺女,忙开口:“来人啊,还不快给你家小姐们整理一下衣装?”

丰夫人摆摆手叹气:“罢了罢了,你这做人严父的都这般说了,我何苦再去作恶人?”说着瞪了丈夫一眼,嗔道:“夫君你就可劲儿宠她们吧。”言毕,转头却看到两个女儿娇憨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发酸,暗叹:要宠就宠着吧,谁知dào

还能宠多久呢?

“爹爹,爹爹,您快些继xù

讲下去吧!”丰臻拉着父亲的手撒娇,丰蕴也忙跟着点头,丰夫人满眼复杂的看着眼前父女和乐的景象,一时间,嘴里满是苦涩。

丰父此时正被女儿们哄的有些发昏,也忘记看妻子神色,便就着刚才的话说:“好好好,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丰蕴慢条斯理道:“爹爹刚说到津门将军。”

丰父也想了起来:“对对对,咱们刚说到韩鹏彰升任了将军。那是光绪十一年的事情了,待到了转年二月,他主动上奏折要求参与主持机关枪的建造,听说他所提出铸造的,是全自动的机关枪,技术也是他从英国那里寻来的。再到光绪十三年,黄河在郑州下汛十堡处决了口,一下子竟殃及到津冀两地,也幸亏是韩鹏彰和他那个同学早有预见,提前采取了预防措施,后来在救灾时,他们行动更是有效快速,因此这才使得两地免于大灾。”

丰臻有些迷糊:“他是挺有本事的,可他到底是算文臣呢,还是算做武将?”

丰夫人拍了插嘴的女儿一巴掌,气道:“家里的规矩呢?如今让你俩听已是不合礼数,竟然还敢在大人说话时插嘴?”丰臻揉揉被打的肩膀,笑嘻嘻地转身到她娘的身后,搂着母亲的脖子,晃着身子哄:“娘~~人家再不敢就是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就别当着爹爹和姐姐的面儿数落我啦~~人家怪难为情的。”

丰夫人哭笑不得的拍拍小女儿挂在自己身前的小手,又点点大女儿的额头:“你们啊,还知dào

自己是大人啊!瞅瞅你们做的事,这可连你们侄儿都做不出来呢!”说着话,她爱怜的抚着丰蕴略显丰腴的面颊,心里有些酸楚,连带的眼圈渐渐发红,又怕女儿多想,丰夫人扭过头将即将落下的泪珠愣是给含了回去。

丰父恰好见到这一幕,知晓妻子不愿让女儿们也看到,忙解围道:“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听啦?若是不听了,那为父可就要出去转转喽。”丰蕴丰臻正听到兴处,哪能同意,一听父亲如此说,便连连喊着让往下面说。

丰父呵呵一笑,也不卖关子,痛快道:“要说韩鹏彰嘛,此人当真对得起昔时人们对他的赞许,真算得是能文亦能武的全才啊。就连太后和皇帝也都召见过他,其后更是看重于他。到了光绪十五年,那年皇帝刚刚亲政,韩鹏彰便上书奏请仿照广州雨南洞小学,在津门也试开办一所西式六年制学校,而后被批准,也就是现在的卫津寄宿学校。和雨南洞小学不同的是,卫津小学是两部并存,一部同西式制度,实行走读制,也就是说,学生们不需yào

在学校住宿;而另一部则同学武堂,是专门给兵部所辖军队培养人才的。在这个部就读的学生,不但要寄宿学校,毕业后更是直接升读水陆师学堂,学习优异者则会被公派至德国高级军官学校就读,等他们学成归国后,得回兵部报到,届时朝廷将会另有重用。”

“他倒是有真几分见识。”丰蕴如是评价,丰夫人听了眼色复杂的看了女儿一眼,不语。

丰父却讲得极为得yì

:“是呀,管子曾云:‘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百年之计,莫如树人。’这韩鹏彰之见识不浅,知晓应从子孙计,从树人计,由此以往,正是‘十年生聚,十年教xùn

’,我辈所丢失之地方又何愁不能从沙俄等外强手中重新夺回?我……”

“咳咳咳……”丰夫人打断丈夫的话,她心里真是无奈又气堵。而丰父也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忙干笑两声,悻悻而言:“甲午战争爆fā

那年,韩鹏彰给李鸿章上过折子,他想在天津机器局的基础上增设大型器械部,从而好招揽那些留洋归来的人才,共同设计研究战列舰、蒸汽巡洋舰等海上武器,以供朝廷抗敌御辱;同时他又建议在津局旁辅设海军工程学院,以培养专门的海军将领和人才为目的。可惜,此策虽为李大人所赞赏、为皇上所看重,却被太后以需筹资过寿为由,直接否决了。”

丰臻撇撇嘴,想也知dào

她在想什么,丰夫人见状气得作势要拧,丰父连忙拉过妻子,拿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且说韩鹏彰自奏折被否,便低调起来,可到了转年,却又不声不语的暗中参与了北洋大学堂的设立。也是从那时起,韩鹏彰就鲜少再参与津门的政务了,反而转身投入到经济实业之中,光绪二十二年,嗯,就是前年年初,他在津创办了义德纱厂,后来又参与了大沽印书馆的办立。直到去年年底,他自费在津门建了一座晰影园,还请人专门去联系了经营洋商电影的商人,请他们在津门放映‘西洋影戏’给大家看。”

丰臻撅着嘴说:“娘亲还说过要带我和姐姐前去一观呢!可惜一直未能成行。看看我俩身边认识的姐妹中,可鲜少有没去过的呢!”

丰夫人无奈道:“你说你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不知dào

家中近来事端不停,一大家子人那里还有功夫去想那些闲玩儿的东西?”丰臻哼哼着,也不反驳。丰蕴拉了拉妹妹的衣角,抬头问父亲:“爹爹缘何对那韩将军知晓得如此详尽?”

丰父一笑:“他元配夫人原是你伯母家的堂外甥女儿,平时走动的挺近乎,因此你们大伯对他知之甚详,为父也是前些时日从你们伯父那里听说的。”

两个女儿点点头,安静下来。倒是丰夫人想得多:“这不年不节的,韩鹏彰缘何至老宅探亲?其中缘由,夫君可知晓?”丰父点头:“这个啊,为夫我倒是知晓。他所为的却是两件家事:其一,是他家儿子明年年初娶亲,故而特来相告。”

丰夫人又问:“这么早?他们家没给儿子送出去留学么?”

丰父道:“我也是听说的,韩世德订的是福建谭家的姑娘,这个姑娘自幼由祖母带大,祖孙二人感情很深。自打去岁年底,这家的老太太身子骨就不大好,为这个,那谭姑娘专门从法国回来服侍她祖母。因着老太太想亲眼看着自家孙女出门子,也好喝上孙女婿敬的茶,所以,两家在问过大夫后,就商议着将婚事提前了。”

“爹爹还没说韩世德为何不出国留洋呢?”

丰父笑道:“那孩子小时候曾大病过一场,险些没救回来,后来他家请了个高明的算命先生给他算过,说这孩子不能沾海。你们想啊,这不能沾海,他又如何去得西洋?因此韩鹏彰只得给儿子请最好的老师教授知识,听说他家有好些个洋先生呢。”

丰夫人颔首,犹如自语一般:“那他和岳家尹府的关系可真不怎么好。”

丰父闻言犹如见到知己一般,赶紧点头:“谁说不是呢。说来那姓尹的一家人也太过了,平素因看着妻子的面子,韩鹏彰也算对的起那几个小舅子了,可谁知dào

尹葶人刚没,这做父亲做兄弟的竟非但没有哀戚之色,反倒将主意打到还小的韩世德身上,生怕女儿没了后两家断了联系,其所作所为看得韩鹏彰甚是寒心。听说……”说道这里,丰父还特意小点声音以示神mì

,“听说,韩鹏彰私下抱着妻子的牌位哭了许久,等情绪好转一些,便抓了个由头和岳家就撕破了脸,并宣称尹郑两家自此老死不相往来。那尹葶的母亲也只有一个亲兄弟,可人家早几年前就远渡东瀛,定居海外了。这剩下的亲戚里面,走得近的,也就是咱们嫂子啦。”

丰夫人催道:“夫君,接着说第二条因由吧。”

“夫人,莫急,且听我道来。这二来呢,却是韩鹏彰想请咱们嫂子做媒人,给他介shào

个信得过的好人家、牵个线,他也好续弦。”

听到这,丰夫人低下了头,而丰父见妻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没听明白,遂解释:“其实他为人也算有情有义,自尹葶没了到现在,也将近十二年了,而他别说是没有续弦,就是妾室他都没纳一个,为的就是怕委屈了长子。现在长子已经长大成人,眼下又即将成婚,他为了家中能有主母帮忙操持大婚事宜,也为了他家儿子大婚那天有个父母双全的好名头,因此便打算赶在今年底前再娶个夫人。他找嫂子帮忙,也是为安一安元配亲人的心,另一面也是告sù

嫂子,即使他再娶新夫人,也不会断了两家的亲。”

丰夫人听得心里又委屈又略带心动,一时间面色复杂。丰父不是傻子,他见妻子听到韩鹏彰欲续弦时,神色间净是刚才的沉闷忧郁,登时脑海中闪过一道金光,瞬间便有了猜测。可现在一双女儿就在身边,他有话也不能明问,只得盯着妻子说:“夫人之前不快,可是、可是因为……”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来,丰夫人见丈夫已经明白,便无奈的点点头。这夫妻二人的举动,可看得丰蕴两姐妹是一头雾水。

正当这一家四口相顾不知如何言时,外面守着的大丫鬟前来禀报:“老爷、夫人,老宅的大老爷和大夫人来了。”

第二十五章 丰家

此时,丰父听到兄嫂前来,心中略带几分薄怒,一时竟没有发话,倒是丰夫人跟丫鬟说:“你让人在正堂好生招待着大老爷大夫人,我和你家老爷收拾一番再去见客。”随后,吩咐两个女儿:“你们俩现在过去给伯父伯母见礼,记住你等必要好生乖巧些,莫要拿今日咱们一家子的闲话在长辈们面前胡乱盘问,懂么?”丰蕴带着妹妹应诺下来。

待到丰父夫妇来到正堂时,这俩姑娘已经和端坐一旁的丰大夫人夫妇说笑得很热闹了。丰大老爷见弟弟两口子过来行礼,便捋着胡须颔首道:“前儿人送我一副画作,说是郑克柔的《秋葵石笋图》……我也不懂这些个,今儿拿过来,你给我评评是不是真迹。”

丰大夫人笑吟吟的拉着丰夫人的手,极为热情地说:“弟妹,咱俩也跟着一块儿瞧瞧去!”她又转头对丰蕴二人说:“你们俩可去不成喽,伯母来时,你们雅致姐姐让给你们捎带来一封信并一些小物件儿,竟不许我私看,这会儿子你们俩赶快回屋儿瞧瞧,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神mì

?等伯母回府时,你们可得将回信拿过来给我交差啊!”两姐妹被逗得直笑,扭头见自家母亲轻轻点头,便一一行过礼,自行离开。

进到书房,丰大老爷让弟弟命人把守好房门。这话他是对弟弟说的,但是末尾却看了一眼丰夫人。丰夫人清楚自己丈夫很多时候都不怎么靠谱,她料想丰大老爷呆会儿要说的,恐是掉脑袋的事,便是一星半点儿的疏乎都有不得。因此她便吩咐心腹们围坐在屋外不许离开,又另交代几个信得过的小厮守在书房所在的门院儿前,不许别人进出。作好安排,她领着三人绕到屏风后面,请丰大老爷夫妇上座后,才忐忑着心情坐下来。

丰大老爷一脸从容的在几案前铺展开画卷,又让弟弟站到身旁,令各自夫人分站在另一边,而后才指着画作低声说道:“弟妹,今儿个一早让你嫂子的话吓到了吧?”丰夫人低垂着头讷讷无言,丰父人却一脸疑惑的看着哥哥。丰大老爷又说:“我心里知dào

你们夫妇是怎么想的,怕是此刻正怨我这个做大伯的卖侄女求荣,拖着一大家子人往那坑里跳呢。”

这话有些重了,就是心里有怨气的丰父也不能承认。丰大老爷摆手制止弟弟的反驳,叹道:“弟妹,你嫁进咱们丰家二十多年了,这些年来我们这一房做哥哥嫂子的为人如何?”丰夫人心里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丰大老爷说这些话原就没打算让他们回答,只是想用话压一压弟弟一家,好让他们将后面的话听进去。

眼下连心里反感最重的弟媳都安心坐下来,丰大老爷和妻子二目一对,这才说道正题。

“我且问你们可知晓,郑、丰两家是如何结的怨、如何反的目?”

丰父看看妻子,又望望嫂子,最后才看着哥哥的眼睛,语带惊奇的说:“老爷子活着时,不是说过,两家不和只是源于些微之事,是那郑姓人家小心眼儿闹得。至于具体缘由,咱们家人一向大咧,哪里还记得?……大哥今日有此一问,难不成真相不是这样?”

丰大老爷一脸无奈,弟弟单纯是好事,可纯到如此天真,做哥哥的也就快要呕出血来。丰大夫人抿嘴一笑,丰夫人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丰大老爷沉默片刻,才说:“那是长辈们给你的托词。”

他见弟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终是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啊!”就这么着,一段家族恩怨就像汇聚成河的音符一般,从丰大老爷的口中缓缓倾洒出来。

丰家,若是从代代相传的口头传承来看,是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的,只是可以证实这段历史的族谱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那时丰家先祖拜师于墨家一位钜子门下,因其擅长器具铸造,遂颇得老师的喜爱。

那时的墨家内部已经发生分化,而丰家这位先祖所在的一支,因为他们豪爽热情、轻生重义,又喜爱游走河山、广交善缘,且常常为人们排忧解难,故被人们称为游侠。

到了西汉以后,随着上位者对独尊儒术的支持,墨家子弟生存得也就愈发艰难,而后他们便渐渐隐退,也就越来越不为人所知。

丰家祖先要求子孙后代,必须代代入墨门。只是墨家对子弟要求甚为严苛,不但要有吃苦耐劳之毅力,还要严于律己,要懂得去实践、去走近世间底层的百姓,甚至为了维护世道公理、守护人间道义,他们要随时做好牺牲自己的准bèi

。这种严苛之规,使得墨家很多子弟即使能得吃苦中苦,也因为当政者的不喜以及自身仕途发展无望,而转身离开。所以,墨门守护者也清楚:弟子非以心入墨门者而不能守。

作为最忠诚的子弟,丰家祖先立下家规:凡不能守墨规,不能以身事墨门者,另辟族姓。正是因为这样,一直到魏晋时期,丰家能传承下来的正支子弟寥寥无几。

因当时宗室相争、朋党相斗、皇权与世阀较量,从而引起了一幕幕激烈而血腥的事件。当时丰家所在支系的一位墨门钜子因为时局混乱而忧心不已,他沐浴焚香进行占卜,而后将几个师兄弟唤到一起,言明卦象艰险,墨门若想延续发展,须得有人避世留存。

最后,这位钜子将门人分成两支,其中一支的子弟继xù

在世间为公义道理奔走,另一脉则远避尘世。

而丰家祖先也只有遵门令,携带家眷跟着老师一起远遁避世。一晃百年而过,这些人虽不若五柳先生笔下的村人那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却也鲜少与人接触。时间久了,这些人便单纯起来。

贞观年间,避世这一支中有一位很有声望的钜子,他见世间太平,不欲门人不知世事,便动了重入尘世之心,而丰家一脉便是被派出去打前锋中的一部分。而从此后,一直到宋末元初,丰家人就一直在世间沉浮。

期间,于建中四年,丰家除一名叫丰序的嫡子幸存,其余众人皆在奉天之难中遇难,家中一百五十多年所聚集的财富被抢劫一空,不复留存。这个丰序当时只有十三岁,是因为忠仆舍命相救才得有一线生机,逃命时他除了身上的几两银钱,什么也没有。

“咱们丰家的族谱就是在那时候断的。”丰大老爷轻叹,“因为唐德宗,丰家做了被殃及的池鱼,但是咱们先祖却不悔,反对战争是他们信念。”他转头看着弟弟,叮嘱:“而今我等虽未再入墨门,也未曾再与墨门子弟接触,可有些东西却不能忘!非攻、尚贤、非命、尚同……你是读书人,自当更加明了其中之意。”

说完,丰大老爷接着讲古:“先祖丰序一路往京城跑,途中因不堪疲惫,倒在了一个村庄口处。”话未说明,他看向弟弟,丰父略有所悟一般接口:“那个村庄的人家,可是……姓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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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丰与郑

丰序是被郑家庄的人救起的,因村庄所居百姓俱是郑氏血脉,遂这丰序就被养在了郑家庄的善堂里。郑氏族长见他生的清秀,举止端庄,又颇有才学,便请他给村子里的小娃娃们开蒙授课。一来也不算他白吃白喝,算是对庄中人家有个交代;二来,也是为了结个善缘,若是将来丰序成人后有了前途,不至于因为现在的窘迫而记恨他们,再说不定也能给郑氏的子孙谋些出路。

郑氏族长的确所虑深远,也正是今日的善举,才在后来让郑氏一族免遭祸事。当然,那得是四百多年后的事情了,估么着这郑族长也想不到会这么久远。

咱们且说郑氏族长为人和善,他们一家待丰序的确不薄,便是郑氏族人也大都纯朴热情。在郑家村庄的这段时光,使得丰序原本受伤并险些落入偏激之道的心,得到了平复。然而,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终归不能忘却仇恨,他当初是被几个重伤的家仆压在身下装死,才躲过一劫。那日,他从半遮挡着视线的衣缝中,亲眼见到那一幕幕的残酷,若不是家仆掩护他渡水而逃,恐他也已葬身其中了。丰序觉得他已经随一家老少一起死去,他发誓,若是不能重振家族,他便就当自己不在人世,免得使丰家祖先蒙羞。

因此,丰家后人若是翻看族谱,便会在封面下的第一页上面,看到这样一行字:立族则立谱,族不成器则愧对丰氏千年相传,今日特此一书,以励。这行字和后面明显存zài

色差,再往后翻,则是丰序凭借记忆,以及后来他人的回忆,大致对之前族谱做了简介。但毕竟在丰氏一族落难时,丰序年纪还小。因此,那部分记载并不准确,丰序之所以记录下来也只是希冀后人不忘祖先;若是当真做正本使,难免显得对先人有些不敬。所以,在那一部分的最后一页人名中,有一行这样的记录:丰序,丰氏第三十六代族长之嫡子嫡孙,卒于建中四年,一十三岁。

其后,方才是留着记载丰序等后人名姓功绩的地方。再看看开篇所记载的,关于正式记录的时间,已是光化二年。如此算来,立谱之时,丰序已然是一百二十九岁之高龄。

“先祖丰序在写就族谱之后便溘然而逝。”

丰大老爷才刚说完,丰父便心急道:“大哥莫要讲古啦,快些说说那郑家吧。”

丰大老爷不以为忤,接着往下说。

丰序在郑家庄生活了几年后,被一名墨门师叔遇到,因知他是丰氏唯一的血脉,便将他带回山门。临走时,这个师叔为答谢郑家一族的义举,不但留下银钱若干,还留下一枚墨门特有的信物,承诺他日郑家人若持此物求救,墨门任何一人都必会倾囊相助。

云起云落,朝代更迭,一转眼,又是四百多个春秋,这时已是元朝初年。蒙古人的铁骑踏足中原,汉族百姓流离失所,而郑家也早已离开了当初的那个小村庄。

一天,一小队醉酒的蒙古人闯到了郑氏的聚居之地,这十来个人竟强掳烧杀以为戏乐。危难中,正巧赶上两名少年游侠打此经过,闻听不远处哀嚎动天,忙打马前去相救,方才使得郑氏躲过灭族之祸。事后,郑家人询问恩公姓名,知晓这两位侠义少年姓丰,感觉有几分相熟,便细话起来。言谈话语中,郑氏族长向二人打听墨门之事,这两位丰少侠闻言神色一愣,待族长再细究问,双方才晓得了当年那段因缘。族长拿出信物对二人说,他们已然无法在大都边郊生活下去,如今只想远走辽东,请求墨门帮zhù



丰家二子应得爽快,因考lǜ

到此时墨门早已凋零,便接过族长递上的信物,转而递上丰家佩剑,以此相换。两个年轻人琢磨着,这样也不算没了他们心中之侠义。郑族长见二人虽年少气盛,但仁义之心赤诚,为人又磊落豪爽,便揣测那丰家家风定然不差,遂心中有了世代交好的打算。

郑氏一族远迁东北,一直到满人入关也没有离开。丰家自护送郑氏安家后,彼此一直常有往来,到了清嘉庆三年,丰氏家主决定派嫡次子举家北上,到早已置好的府邸长居。而此时,郑家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烦恼事。

万历四十三年,后金/努/尔/哈赤在兴京宣告七大恨誓师讨明;同一时间的通化郑氏宅门中,嫡庶之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最后以嫡系一脉败北愤走而告终。这个嫡子带着母亲妻儿直奔奉天,他安居后自改其名,取“悕”字以昭告心中之悲伤、胸中之不平。因为郑悕的祖父先前给族中长老留有遗命,若其子不争,则举族随嫡孙而走。这样,郑悕之父倒成了带着庶房一起被赶出家族之人,此后彼此再无往来。

可是,就在嘉庆三年,就在郑家接到丰家书信时,早就出了五服的那房人竟找上门来。郑家家长本不欲接待,但看到对方只是一个带着尚在怀抱儿男婴的妇人,且一脸狼狈落魄的站在自家门前,心中终归不忍,又念及祖上留言“为人做事,尚留一线”,因此便收留下这母子二人。

那妇人见郑家人没有将她们母子重纳族谱的想法,便提出北上京城的愿望。郑家家长闻言心中一松,当初嫡子被庶兄挤兑得败走之耻,虽已过去近两百年,但仍不能减轻他们心中的屈辱感。如今那妇人愿意离开,他自然乐之不得。他左思右想决定将京都一处房产赠与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便是族中人见了也只有心暖的份儿。

想到此,他便写信请已到京城的丰家人多有照顾,并言明那母子二人并不知晓两家渊源,丰家不必提及自找麻烦。丰家主人闻信,颇为同情妇孺不易,便回信答复,他家有家丁于三月后须绕道奉天,届时会将那母子俩一并带回京城。

这就是后来那位郑夫人口中,郑丰两家相交百年的初因。

丰父听兄长一一道来,却越听越迷糊:“大哥,这和后来的反目有何关系呢?”

丰大老爷讲的正投入,却听弟弟如此一问,愣是被没说出的话哽住,憋得上不来下不去的。丰大夫人忍笑解释:“小叔啊,你哥哥是想告sù

你,咱家和郑府真zhèng

的主家仍存旧好啊,只是京城郑家那些人不知而已。”

丰父嘟囔:“我亦不知啊。”丰夫人用脚碰碰丈夫,提醒他捡重yào

的问。丰父领会,道:“这不正好?让郑家的本家居中说和一下岂不万事大吉?”

丰大老爷摇头:“难啊!”

丰父不解,丰大夫人说:“这京城郑家本就是踩着本家的脑袋发达的,前些年郑家本家遭到朝廷斥责,太后更是亲自下旨不许他们入京。唉,好在郑家下任家主和我那堂侄女婿是旧友,这次他们家的书信也是托他带来的。”

丰父点点头,又问:“可咱家和郑家这解不开的结,到底是什么啊!”

丰大老爷看了弟弟一眼,抬头看向远方,嘴里的话却让丰父打了一个冷战。

丰大老爷说:“小弟啊,你还记得那个‘九层冠’么?”

第二十七章 那些年

关于九层冠,丰父有过听闻,却从未见过。

冠,弁冕之总名也。所为九层,便是层层相叠之意。

该冠乃为和田青白玉雕制而成,有四寸长、三寸宽,约么半尺来高,外围是用三层透雕法雕刻的竹林七贤醉酒图。如此说来么,您可能要问了,这也并未有何不同啊。呵呵,看官莫急,咱们惊堂木一拍,且听我慢慢讲来。

咱们前面说到,丰氏先祖入墨门,好器具铸造,颇得祖师之心,因此这一门手艺也就在丰家代代相传下来。到了丰序那一辈儿,他是族中于制造术方面最有天赋的。丰序此人不但通晓天文、历法,对于几何、力学、光学等方面更是有极大的兴趣,小小年纪就制造出了好几样令人赞叹的器械。他之一生,光是关于机关制造之法的,竟写就了近十部之多。

到宋末元初时,这丰家便有人开始研究火器制造,后雏形成,又经墨家同门共同改造方成,取名洞射。此枪枪膛有多管,可以轮流发射,亦可多管齐发。后来洞射被托送到徐达手中,和当时的火龙枪一起成为推翻元朝的重yào

助力。

清朝初年,有一位名叫戴梓的人,亦擅长制枪炮,曾制造出如连铳枪和威远将军炮等杀伤性威力比较强dà

的火器。可惜后来此人被南怀仁与陈宏勋一道陷害,又因他一个汉人竟在火器铸造上天赋异禀,遂遭上位者忌讳,两相一加,便被朝廷流放到盛京去了。

天下就是无巧不成书,当时在奉天郑家做客的一个丰家子弟听闻其事,前去拜访,二人因兴趣相投,结为朋友。这个丰家子弟多次想接济戴梓,都被戴梓以朋友交之淡如水为由拒绝。一直到戴梓被赦而逝,一共三十多年的时间,这二人经常互相交流制器之法,甚有所得。

到了乾隆八年皇帝前往盛京谒陵,顺道过问了戴梓的一些事情,便有人提到了丰家,皇帝随口过问一声,也没上心里去,可消息却传到了郑家人的耳中。他家人连夜修书,派人赶路送至绍兴。丰家族长得信,唤来自己那个当年和戴梓相交的弟弟,仔细盘问一番,让他将二人所得之技法全部销毁。弟弟不舍,遂将其整理做旧,将其隔页插入旧书中,缝订起来。

乾隆十六年,皇帝南巡,闲情时还过问过丰府与戴梓的渊源,只是始终没有下文。后来,皇帝派到江南的近臣因偶然之机与丰父结识,时有往来,到了乾隆二十一年,这位近臣亲至丰府密谈,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就是朝廷与准噶尔以及回部和卓即将要有一仗,丰父何不献出火器制造法,以兴家族。

丰府族长听得一身冷汗,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一脸悔急惋惜,口中道:只因朝廷不许民间私藏火器,遂自家叔祖父当初只是与戴梓纸上谈兵,后来戴梓逝去,叔祖父便亲手将二人所出稿纸俱焚给他,如今叔祖父已去,他又无子无女无弟子,他们丰家恐要失掉大好的机会了。那近臣打量族长许久,才只道了可惜可惜。

待乾隆二十二年,皇帝二次南巡,倒是在微服时游历了丰家的园林,临走时笑语,丰府要是在京城便好了。因这一句话,丰家只得遣人到京城买地建府,置备家当。可是此后,皇帝似乎将丰家忘记一般,那个近臣也不再提旧事,只是偶尔问问府邸建设的进度。

乾隆三十年,丰氏族长换了新人,名叫丰论。这个新族长只有二十岁,按理应该是他哥哥丰询接替他们祖父的位置,只是那个做哥哥的为人举止颇有魏晋之风,但是性格有些乖张,行事从来不按常理,他自己又耐不得拘束,因此将担子一放,直接把他眼里的麻烦事仍给了弟弟,自己扛上行李,骑着头毛驴就北迁上京了。丰询此时已经二十有九,平素只迷机关之术,对于成家娶妻全无兴趣。他觉得有弟弟一个规矩人给家中延续香火足够,便将最大的热情都投入到了无尽的研究当中,那个九层冠就是他做的。当然,关于这一点咱们呆会儿再谈。

丰询临行前将一本《古文注解集》交给弟弟,兄弟俩人心照不宣。就这样兄弟二人南北分居,波澜不惊的就这么过了三十来年。乾隆五十九年,丰询过世,丰论念他哥哥无子无嗣,便做主将自己刚满二十的嫡次子丰悌过继到哥哥名下,待儿子守完孝,再举家搬到京城。

于是,嘉庆三年初,丰大老爷的高祖丰悌带着妻儿搬进了京城。第二年,丰悌接到郑家来信,因对出自对妇孺的怜悯,他命家仆将那母子二人接至京城,帮zhù

其安家置业。一直到道光十八年之前,这两家关系都比较融洽。当初的那个男婴名叫郑格,到道光十八年六月,他的儿子郑佑喜得贵子,取名郑邑。就是这一年的九月,郑丰两家反目成仇。

原来,这一年初,因广州十三行见利忘义,为以英、法为首的欧美鸦片贩子效力,坑害本国百姓,使得一批侠义之士愤而袭击在当地那些居心叵测的外商,由于鸦片刚刚在广州兴起,zf没有重视,反倒对这些义士进行追捕。很多有识之士意识到清zf早已如腐根之木,恐已在陌路之途,然当今外夷觊觎,华夏之难近矣。

刚进三月,绍兴丰家族长就接到了一封书信,看了标识他大吃一惊,忙入密室取来印鉴相对比,竟是失去联系近有百年的墨门所发。又过几天,一个儒雅的后生登门拜访。原来丰家那个与戴梓交好的子弟,于古稀之时将自己一生所得分抄出一份来,原稿留给自己哥哥,另一份送到墨门之中。只是墨门不复曾经的辉煌,对于这份涵盖了枪械、火炮、战船等理论总结的书册,他们的子弟也只限于认知,一直未能有人想出改良且可以实用之法。

倒是那位丰家子弟的侄来孙丰询有很多重yào

的见解,但是丰询所著书册皆在京城,具体如何,绍兴本家却不知晓。那墨门来客打算去京城碰碰运气,告辞前,丰家族长取来一本破旧的书册递于客人,客人低头一看,竟是一本古文注解集……

……

丰父再度趁哥哥停歇之际插话:“可是天祖所留,皆是诗词杂记,哪有什么机关器械制造之法?”

丰大老爷透了点底:“天祖于晚年共写就技法九篇。”

丰父终于听懂一回,惊道:“莫不是它们就藏于九层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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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旧怨

丰大老爷没有接弟弟的话茬,继xù

讲:“那名墨家子弟本姓佟,因外出便托名‘郑赟’。也是该得正着,他途中遇到了从奉天归京的郑氏老太太。”

丰父问:“可是郑格的母亲?”

丰大老爷点头:“正是。听说她是因为大夫算出孙媳妇肚子里的是个重孙儿,就赶在孙媳生产前找本家商量着重入族谱的事情。”

丰父道:“那肯定不能如愿。”

丰大老爷叹:“是啊,主家那边自觉可以送财送物,可以救人救急,但是族谱一事却是没得商量。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郑老太太不念人家当初摒弃前嫌出手相助,不想着那京城府邸以及立家立业的财帛皆是主家所赠,只因主家拒绝她重孙入族谱之事,从此记恨在心,便是她的玄孙郑稽那王八羔子也不能释怀。”

“当初就是这一肚子坏水儿的东西陷害本家的,可惜啊,人家一族宁可被诛也坚决不许那黑心肠的东西们玷污了祖先的祠堂。”丰大夫人嘲讽,“终究他们还是一场空。”丰夫人点点头,很是赞同:“这才是有传承的家族合该有的风骨,虽听上去颇有些迂腐,但是宁折不弯这种宝贵品质,却已是世间难得。”

丰父想想道:“他家做事不留一线,不知将来会下场如何?……大哥,您接着说!”

“那郑老太太愤然离开,浑不觉当时已近黄昏。因此,天黑时,她们一行人只得夜宿郊外,不想就被一伙流匪盯上了。若不是郑赟碰到及时相救,这位郑老太太和孙子郑佑,怕是就人头不保了。郑赟救下她们,又守护他们在野外呆了一夜,直到清晨方才轻身离开。可那郑老太太只因人家也姓郑,便将从本家带来的气撒在郑赟身上,自打人家报了名姓就变了脸,冷淡之极。郑赟在打斗中,将从咱们本家带走的文集掉落在郑家马车旁,走时也忘记查看,这前脚刚走,后脚郑府的丫鬟就发xiàn

了。老太太命人将书扔进尚未熄灭的柴火中,接着就让人准bèi

赶路。书刚扔掉,那发xiàn

书丢的郑赟就赶了回来,恰巧看到那一幕,郑赟冒着被烫之险,伸手将书捞出,可惜为时晚矣。气愤的郑赟并没有失去理智,碍于墨家门规,他只能憋着怒气拾起半毁的书,甩袖离去。”

讲到这里,一向嗜书如命的丰父再也无法冷静,他气得捶上桌面:“败类!败类!这种不仁不义之家,应遭天谴!应遭天谴!我就是拼着老命不要,也不会和这等人家成秦晋之好!”

丰大老爷拦住弟弟发疯:“好啦!你且静下心来听我说……郑赟来到京城,见到咱们高祖,递出信物并言明来意,高祖没有让他失望,将天祖所留之物尽皆托郑赟转交墨门。又令咱们的曾叔祖父丰瑀拜入墨门,郑赟他代师收徒后,也不多待,是夜带着丰瑀离京,后来他们从广州登船往荷兰而去。”

丰父奇道:“大哥曾说咱家和远在西洋的什么公司有些关联,说得就是他们么?”

丰大老爷点头:“现在也不瞒你,那是一家军火公司,叔祖有入股。”丰父心里豁然开朗。丰大老爷继xù

说:“不提郑赟,且说郑佑和他祖母在郑赟愤而离开后,也很生气。那郑佑心里觉得一本旧书而已,竟能让郑赟如此愤nù

,怕是有古怪,便蹲下拾起散落的零星纸片,他不看不知dào

,一看倒吓了一跳。其中有几片纸块儿连起来,竟是这样一句话——‘火器之利,可远程制敌’。他问丫鬟那是一本什么书,得到回答说是一本关于诗文的书,心里想得便多了。”

丰父眼底有几分茫然:“可是,他家这等私密之事,大哥又是如何知晓得这般详细?”丰大夫人笑道:“小叔啊,这世上只有不想知dào

的东西,没有不能知dào

的事情。要不古语言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呢。”

说着,丰大夫人笑道:“后面的还是我说罢,再让你哥哥讲下去,怕不知还要牵扯上多少旧事渊源呢……且说郑佑回京,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他父亲郑格。也赶得巧了,当他将郑赟的画成像给郑格看时,被前来的管家认出。原来当日他路经丰府时,见到了郑赟进丰府。这下郑佑想起传说中闹得满城风云的九层冠,竟起了用我丰府之物换他郑府发达的念头。也是,无论是被误传的九层冠,还是天祖所创之火器制造技法,哪一个上递到朝廷,都能让他们家一路发迹,至于咱们丰府呢?反正死活自然不干他家的事。”

丰大夫人嘲讽一笑:“也亏他家自诩为读书之人,竟腆着脸来咱们府里要和高祖密谈,气得高祖怒而直道,他郑家无凭无据竟异想天开欲陷害咱家于不义,实在无耻至极,这般讹诈作为真是斯文扫地。这事在当时闹得极大,竟闹到大理寺,最后郑佑在他儿子百岁儿那天,被大理寺少卿判了杖责。也是从那时候起,郑、丰两家就反目成仇了。”

丰父挠挠头问:“那缘何两家人都说当初的缘由记不清?”

丰大老爷道:“郑家人可能是真的没将这等没脸之事告知子孙、也可能是装傻卖乖,谁晓得呢。不过郑稽却很可能清楚些,不然他不会生出这些事来。”

丰夫人恍然:“他们这般想结亲,竟是对那些火器并未死心?”

丰大老爷道:“听闻朝廷也在造火器,只是好多关节卡住,东西造出来并不经用,效果也不甚理想。怕是他家邀功之心未死,事端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消停了。”

丰父又问:“我还是不明白那九层冠有何稀奇,竟让郑府几辈人盯了近一甲子。”

丰大老爷问他:“你可还记得家中书册里关于它的描述?”

“九层冠,初看只一,然左旋之,层从内而出,右旋之则固。共九层,九层出,形似塔,以供愚人消遣之用。”丰父背道,“这是天祖杂记所述。”

丰大老爷一叹:“原本只是一个机关之物,却被人们传成了不世之宝!……因为它天祖竟丢了性命。总之,可惜咱家这位天资聪慧、豁达明睿的先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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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九层冠

丰询,咱们前面提到过,此人是丰大老爷和丰父口中的天祖,也就那两人祖父的祖父的名义上的父亲(其实是亲伯父)。

丰询其人行事荒诞不羁,又常口无遮拦,平日里让家中长辈深感头痛。本来让他上京一事,族中长老们就不大同意,可惜他脾气拧起里那是谁也无可奈何的,因此族长丰论只得让家中最衷心的家仆跟随左右,让这仆人到京城里做个管家,也好kàn

着自己大哥不要闯祸。

丰询自打上京定居,其实鲜少出门,经常躲在自己后院里折腾着他那些宝贝。按说,他那种大咧散淡的性格,应该是醉卧竹林、垂钓湖间、烹茶煮酒、吟唱赏古才对,谁知他偏爱侍弄雍容的牡丹。他今儿搬来盆儿梨花雪,明儿又弄来枝姚黄;隔些天便命家仆去寻青龙卧墨池,过几个月又有友人送来昆山夜光;这丰家后园当真是:赵粉魏紫搁花房,花妃菏泽摆前窗,酒醉杨妃迎风笑,冠世墨玉洁有光,娇容三遍多姿色,蓝绣球旁驻雀莺。①

一日,丰询突发奇想,就在后花园的小竹林里开辟出一片花圃,把各色牡丹每种都选出一些种上。哪想种花当天,他一时高兴,就呡上一小口自己刚刚酿好的酒,这酒刚倚下肚,那劲儿就上头啦,丰询摇晃两下便醉倒在地,这一醉便是十日。

因为他经常口出荒诞之语,老管家平时都禁止下人入后园,因此也无人知晓花圃的事。丰询自己呢,刚一清醒就踉跄着跑进书房,将梦中所得灵感尽皆寄于机关器械上,等他恍然想起自己那丛花圃时,已是好几月余。

丰询见圃中牡丹的花瓣变得蔫锈衰败,其四周是杂草丛生,心疼得他顿时跺着脚掩面而泣,嘴里还念念有声:“哎呀呀,杂草啊杂草,好好的平原树丛你不呆,缘何偏要妄念丛生以戕害这无辜之花?这满目的荣华如今凋零,你心存何忍啊?”

一旁的老管家听闻大惊失色,忙寻摸着看看四处是否有人,又拉着丰询急劝:“哎呀我的小祖宗,您可慎言吧!”说着,又是哄又是劝地把丰询给拉到不远处的草堂里。这丰询也是知晓好赖之人,因此倒还配合着管家,只是一边走着一边仍旧发着牢骚:“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唉!这能言者被止口,倒不如做桩木偶!”

丰询说到做到,转身回屋自己研究,不出几日一尊身高五尺六寸的木偶人出关。因丰询本人通晓机关之术,他通过轴承和齿轮等的运用,轻轻一按木偶某处,这家伙竟能缓缓而动,手可提物、足可慢挪,既可转身晃臂,又能摆头摇手,看得众人啧啧称奇。丰询指着木偶人给家仆们认识,又起名为谆。他给丰谆打扮起来,今日是羽扇纶巾风袅袅,明日广绣华服气昂然。

一日清早,丰询突然想到,若是能做出一顶玉冠赠于丰谆,两相配合,岂不是照顾花圃的大好安排?此后整整两三年的光景,他都投身研制,终于,在乾隆五十年,九层冠问世!

九层冠,又称九层塔,是丰询用来控zhì

丰谆浇水、除草、搬花盆、遮阳光以侍弄花草的。它分为九层,第一层是玉冠,也是底盘,这个底盘就相当于机关中的总控室。而这个玉冠四面上各有一个活门,每三个时辰都会有一个活门打开,里面会按方位出来不同的雕像,它们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时辰一到,对应方位的雕像便伴着隐隐的嗡鸣声探出,轻叩丰谆;按照所扣次数、轻重,丰谆接受指令,做出相对应的动作。

在九层冠的正中间,有一块儿黄玉,向左旋它,分层依次旋出,向右拧它,则层层固定。这上面的八层,每层皆是中空,可纳东西。丰询偶尔于其中装一些小食及纸笔等,和丰谆并肩而坐时,也能打发时光。

也许,丰询在九层冠里装过的唯一有用的东西,就是他的制械九策了。

按理说,这么个玉冠怎么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啊!却不想传言既可以达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效,亦能产生无中生有、变废为宝之果。

丰谆自带上了玉冠就每日里尽职尽责的按时工作,对此,丰府里面的老人儿们都能保持淡定,对外也绝口不提。可是既然入了京城,府里下人不可能都是积年的心腹,到了乾隆五十六年,丰询的老管家就被丰氏族长召回养老,另派了新人前来接任。这个新人为人老实,也很忠心,但是却为人年轻、心眼儿也不多,对丰询的认识更是严重不足。尽管老管家临走前殷殷叮嘱,但这新人也没往严重上想。在他接任管家的一年多的日子里,丰询又并不怎么露面,因此新管家就认为丰询此人多是为传言所误,便失了警惕,于人手不够用时,就在外面找来了一个小童给守园人打下手。

这个小童进府时刚满十岁,因为为人淳厚,手脚也很利落,所以到了乾隆五十八年,就被新管家提拔,接替了年迈的守园人之位,去照顾树木、侍弄花草了,也因此他就见到了丰谆。这孩子此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恰是好奇的时候,他起初看着丰谆的背影以为就是丰府那位神mì

的主人,便急急的见礼,只是后来久不闻奇声,才渐渐的抬头靠近。他再仔细一看,眼前站着的原来竟是个人偶!由此后,他经常观察丰谆,见每每那玉冠一有动静,这丰谆就跟着行动起来,时间久了,他就以为一切的因由都是源于那个玉冠。

小孩子么,也没有坏心眼,他看到了好玩儿的物件儿,又自觉解开了其中的谜团,便自要去显摆一番。待到了探亲日,这孩子就兴冲冲的和自己的玩伴们分享心得,哪知说者无心闻者有意,这个九层冠就这么被传了出去。

起初,人们还是当正常的新鲜事说,可是不出半年,民间就把九层冠传得神乎其神,待到了乾隆五十九年初,丰询听闻时,他的九层冠竟成了辅人以修liàn

成仙的秘宝!人们把这荒唐话传得有鼻子有眼,若不是它为丰询所制,丰询都要信以为真。

世上传说:九层冠有九层,形似塔,通身洁。每日清晨与深夜,东西南北四门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竞相来。吸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储而转之,存而积之,日积月累凝而结晶。春之水、冬之雪,自九层之顶入,层层分辨,入底,与晶而合,合而酿,时一年,成佳液。取出,其气香馥浓郁,环绕三日不绝。品一滴者,饥者果腹;尝一口者,重伤自愈;一杯入肚,则增寿增福;若能配以灵丹相成,则飞升为仙之日不远矣。

丰询听闻,激得一身冷汗,气道:“谁人误我?谁人误我!”

当夜,于夜深人静时,丰询蹑着脚观察四周,见无人,便轻轻放出信鸽,带夜空重新恢复平静后,他独自坐在后园的台阶上望着丰谆发呆。

又过了几日,京城竟出现神盗,一连数十个高门大户被偷,家家都有珍宝稀品失踪,好在都不是要命的宝贝。可却独有一家损失之重,连旁人听闻都心疼不已,这家人姓丰,正是丰询他们家。

丰家人一报案,顺天府尹就被惊动了。原来这丰家所丢失的,正是这世人口中的宝物——“九层冠”。

那府尹心中懊悔,早知dào

如此,何不当初直接命丰询上递给万岁就得了?如今皇上已晓此物,又知它能延年益寿,当真欣喜不已,可这圣旨还没来得及下,宝物就飞了,别说自己的乌纱啦,就是这性命都尚不知保不保得了。

这府尹为人本多疑,立时带人亲至丰府查看,哪想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家主模样的老头儿正抱着样东西哭得泣涕交错,整个人都迷怔了。

待走近一瞧,只见老头儿怀里躺着一个衣衫残破、架子散落的木偶人。老头儿他哭的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口里还喊着:“老友啊老友,是我丰询对你不起啊!”

丰询身旁围着一众家仆,这些人面对自家主人,那是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动。有人见官府来人,便纷纷行礼,管家忙上前致歉,说自家老爷因宝物遗失而心痛难当,请官老爷莫究他家老爷失态失仪之罪。正说着,就听身后一阵惊呼,府尹与管家同时抬头一看,却见丰询一下子从口中喷出鲜血,昏倒在地,再没有醒。

原本还指望着从丰询这里询问宝贝的情况,或许能再得一个也说不定,可如今这人却因气急而亡,他是再没有了法子,只得道声晦气便摇着头转身离开。

丰家族长听闻哥哥悲逝,心痛难当,决定将嫡次子丰悌即刻过继到兄长名下,又令儿子速速前去京城将丰询接回老家安葬。丰悌临行前,丰论特意嘱托,让儿子将丰谆与丰询放于一处,将来亦安置于同一墓穴,也算丰家答谢他陪伴丰询几十载的功劳。

咱们不说远在京城的皇帝闻得宝物丢失后,是如何的勃然大怒;也不说多少官员、多少家族因此被究。咱们但说丰询被送回绍兴后,丰论和族中长老经过商议,定下一条新的家规:丰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

……

丰大老爷讲到这里,看着弟弟道:“小弟啊,这会儿你应当明白为何先祖订下不入庙堂的规矩了么?”

丰父一脸惭愧:“先祖们都是为了保护咱们这些后代子孙啊!”

丰大老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又道:“小弟啊,下面我要说的话,你且听好,勿论我说得什么,你也不许大呼小叫!记住,这可关系着咱们一族的命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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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于①中用牡丹品种作滴打油诗,系作者胡编而成,若是有韵律或着习性不符滴,敬请读者们包涵哈~~

第三十章 谁的错

丰父目瞪口呆的听着大哥将事情轻声道来,便是一旁已经听过丰大夫人耳语的丰夫人亦是一身冷汗。丰父颤着声音问:“这等大事……他、他们何以找到咱们家?咱家世代书香,哪里能帮上什么忙?”

丰大老爷叹气:“光是荷兰的那家火器厂,怕是多少人垂涎不能啊!况咱们家于京津郊外、香河,还有小汤山那里皆有百十顷的土地,都是环山绕水、僻静少人的地方,于放置人员颇为便捷。”他见自己谈及枪炮时,弟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顿时有些怒其不争:“你呀!当初英格兰人为何逼得朝廷颜面尽失?那是人家船坚炮利!朝廷派官员过去,结果刚一见到人家的大炮战舰就吓得双腿打颤!”说着指着丰父的腿说,“对,和你现在一个样!出息!”

丰父被哥哥一通数落,更加郁郁:“我是没用,可您和我说这些也没用啊!咱们家您主事儿,您是大哥,您说了算!这事儿啊……您看着办吧!我是没辙儿。”丰夫人背着人踢了丈夫一脚,丰父不乐意了:“你踢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是……我是醉酒说了胡话,可又没点名道姓?凭的什么就说因这事还、还殃及全族了呢!……当初天祖丢了宝贝,咱家不也没被牵连么?”

这话气得丰大老爷指着丰父骂:“你这不成器的!可是拿话说与我听?”

丰父不敢真应,只是颇为不服气的嘟囔:“您是哥哥,我可不敢不敬。可我再糊涂,也没有拿全族性命赌前程的!”话刚说完,丰大老爷抬手就打,好在丰大夫人眼疾手快,给拦住了。大夫人也不大高兴:“小叔糊涂!难道我家老爷愿意如此吗?若不是出了你那当子事儿,你哥哥早就婉拒那边儿了,又怎么会趟这趟浑水?眼下我也和你讲实话吧,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无论你愿不愿意,本家那里早已应下,现在也由不得咱们不高兴。”

丰父可以和哥哥闹腾,却不能驳嫂子的话语,只得由丰夫人说话:“其实,咱们和本家早已出了五服,便是那里不成事,又干咱们何事……”

丰大老爷冷笑出声,丰大夫人亦笑:“是啊,若小叔不闹腾那一下子,是不关咱们这一支的事。”她见弟妹噤声,又道:“我劝小叔一句,你和弟妹可千万别存那侥幸之心,当初郑稽坑许家时,也只是一张便签的事儿,那还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呢!若不是奉天郑氏本家动作快,哪里还有如今的日子?”

丰大老爷见弟弟弟媳一声不吭,揉着眉心道:“我话是白说啦……咱们丰家和墨门一系甚有渊源,行为处事受其影响颇深,丰氏祖训可没有出不出五服之说……如今外夷侵略、朝廷无能,这山河破碎……丰家要是还能浑浑噩噩的苟活于世,他日闭眼之后你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就是你没入墨门,难不成还不是丰家的人了?那你何必还胡乱写诗泄愤?何苦把自己逼至今日境地?”

丰大老爷越说越气:“是,我自小不喜文墨,不如你有才学。可我这粗人却晓得所谓读书人、读书人,那不是你满脑子之乎者也,会写些诗词文章,发发牢骚、骂骂世道就行的!不是拿着你那几分才华跟孔雀似得到处跟人家比美就能的!你得有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得有悲天悯人的心肠,你得有见识有眼光,知dào

把眼睛往四周看!就是再不济,你得有做文人的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金银卖良心!你不能为了安于现状就看着山河零落、百姓受苦!”

说到这里,丰大老爷眼眶湿润的指着弟弟问:“你告sù

我,你占那一样,啊?咱们祖先有的做过侠者、有的战过叛军、有人抗过元、有人敌过满,你要是丰家子孙,你可敢再说一遍方才的话?”

这话问得丰父一脸羞容:“都是我的错,大哥您别说了!我全听您的就是了。”

丰大老爷深喘一口气,点头:“好,你既是这般说了,我就替你定下蕴儿的婚事了!”

丰夫人大惊失色,一脸哀求的拉着丰父叫:“夫君!”

丰父急的直摆手:“不行不行,这个不行!那韩鹏彰只比我夫人小上两岁,他儿子比蕴儿还大呢!况且,我如何忍心让女儿给人家做续弦?”

丰大老爷眉头直皱:“你不愿意,族里可有的是人想着呢!”

丰父听了拍手道好:“那让她们去做吧,让她们去!”

丰大夫人劝说:“小叔啊,我这侄女婿听着岁数大,可不是有句话叫三十而立嘛,他如今才三十有六,正是年轻力壮、成熟发达之际,虽比蕴儿大上许多,可换个方向想,那不是更会疼人,更懂得让着咱们蕴儿嘛。况且世德也将成婚,这可比身边有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强上许多,咱们蕴儿也不用和他多有接触啊。”

丰父摇头:“我看他是快到不惑之年了!我……”

“你?你这做父亲的不着调,惹出事来连累子女,如今还挑三拣四!若是错过了韩鹏彰,我看你还能找什么样的好人家给蕴儿!那郑稽一家可就在旁边看着呢!”丰大老爷冷笑,“韩鹏彰他连着郑氏本家,那郑稽就是想动手,也还得琢磨琢磨。可若是和其他人家嘛,我就不信郑稽能看着蕴儿顺利嫁了!”

“我……”丰父卡词,还欲争辩,却听外面传来丰夫人身边丫鬟的声音。

“老爷夫人,郑府刚派人跟送来一封信。”

“拿进来吧!”

丰父接过信,挥退丫鬟,转身将信双手递给兄长。丰大老爷拆开一看,神色登时变了几变。他深呼一口气,没好气儿的将信递回弟弟手中,丰父接过一看也有些傻眼,丰大夫人和丰夫人面面相觑,忙凑过头看去,丰夫人见嫂子面色也大变,心里惴惴不安的轻念出来:“《疑略九篇》?这……”

闻听丰大老爷一声冷哼,丰父一个哆嗦,脑袋低垂得更深。丰大老爷看着弟弟窝囊样子,叹气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十一章 前奏

丰父咬着牙关满脸通红的低垂着头,眉头眼角皆是挣扎之色,他捏着信纸的手紧紧攥住绷得手背上青筋尽显,他心里明白自己现在是真真zhèng

正的无颜面对大哥大嫂了。丰大老爷见弟弟不出声,心里知晓他为难,转头看了看妻子,才对弟弟放缓声音道:“你也别瞒啦,是老太太吧?”

丰父一脸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兄长,丰大老爷拿过信纸冲他抖了抖:“也怨我,当初知dào

老太太拿这个东西给你,竟没有找你寻回。”丰父哆嗦着唇,张了张口,终究是被羞愧占了上峰,始终说不出一言片语。

丰大老爷斜睨弟弟一眼,叹道:“当初你分出府去,老太太怕你吃亏吃苦,私下给你不少东西,其实我和你嫂子是知晓的,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同意的。只怪我为了避嫌竟没有过问,也没让你嫂子过问,可谁也想不到老太太会将这个要命的玩意儿给你啊!……唉!还是前些年,我整理书房的库藏,发xiàn

了一张清单,那里面记载了天祖一生所著所藏,关于书房所收物什也都有来路去处的记载,唯有一册《疑略九篇》本应存于书房,却不见踪影。后来我多经查探,这才知晓是老太太送与了你。当时我本想直接找你要回它,可老太太知dào

了跑到我那里又哭又闹;我坚持的狠了,竟就不顾我的脸面,搬进了你的府邸,生怕我讨要回这本册子。”

说到这里,丰大老爷自嘲地笑了笑:“我怕事情被老太太闹大了,让有心人知晓,没事也要生出事来,又想着你自小不喜这些东西不会将它拿出来折腾,而你为人呢也晓轻重,不如先默认下来,待老太太百年之后,凭你我兄弟二人之情,找你要回定不是难事,因此便不再提及此物……我对外又解释,是老太太不放心小儿子才暂住过去盯着你。”

丰父眼眶湿红,听着大哥讲:“这本《疑略九篇》对应的是天祖所著《制械九策》,因这两册书中均有关于木偶傀儡机关之术的记载,当时的族长生怕皇帝追问九层冠之事,便将这两本书分而藏之。又因《疑略》内容隐晦,才存于咱们家留个念想,但至今也都不敢将它放于明处。咱家当年因怕皇帝追究丰家一族,便将除却这两本册子以外的书籍以及天祖所成物件尽皆上交朝廷,对于其他东西只做不知。好在当初入京者唯有天祖一人,天祖当时又无妻妾子嗣,赶上皇帝又想以仁示人,这才让咱家堪堪躲过一劫……如今,这本书若是被人交上去,哼哼,欺君之罪啊……”

丰大老爷瞥了一眼呆愣在一边的弟媳,丰夫人赶紧拉着丈夫的手劝:“夫君,你快和大哥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咱们只有心里有数儿了方才能提前做好打算啊!”

丰父犹豫不决,他看着妻子焦急的样子,终于一拍脑袋,语中带悔道:“唉,都是我的过错啊!当初母亲托吴同的娘胡嬷嬷将这书册给我送来,我见她神色小心、行止神mì

,因此便连自家夫人都没有告sù

。我虽不知世事,可也晓轻重,这本书如何我虽不清楚,但是父亲书房当初都鲜少许我进出,那里的东西哪里是可以轻易动得的?再说,我当日已娶妻成家、搬出祖宅另立门户了,那财帛之物也就算了,可家中重yào

书册,我是万万不敢收的。因此,我并未接过它,只是命胡嬷嬷直接将书册送回,又托她将我的话转述给母亲听,让她好好劝慰母亲一番。”

说到这里,他双目恍惚着回忆:“我想着东西放回去后,就当没有过这件事,母亲在祖宅也能踏实的生活,大哥你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动气。”

丰大老爷插嘴:“你之后就没问问老太太可将书册收好?”

丰父落下泪来:“母亲那里为了我做出这样的事,我拒绝掉已是让母亲难做,又怎好当面询问,给母亲尴尬?这种书涉及祖宅传承,我、我又哪里开得口来和大哥你说?……我想着胡嬷嬷是外祖家几辈子的家仆,又跟了母亲几十载,她的子孙都是咱们丰家的人,她还是看着我长大的,她、她,我怎么也不能够想到她会做出……做出私藏的事来啊。”

丰大老爷眉头直蹙,想了想断定:“怕是回来时,现动的念头。”丰大夫人赞同:“正是因为她了解老太太和小叔的脾性,知dào

只要告sù

老太太说书已送到,那了解小叔是正宗读书人脾气的老太太定然不会再在小叔面前提及此物。而小叔呢,为怕老太太不好下台,也定会当全无此事。这两相一瞒,岂不是钻空子的大好时机?那胡嬷嬷虽不晓得书册的价值,但是她见老太太如此重视,也能猜出它的重yào

。可……为什么吴同将它藏了这么久,又为什么会把它才交给郑家呢?他就是识得再多的字,又如何知晓此物的用处?”

丰夫人眼前一亮:“吴同的次子擅长制物,前几年他还找总管商量着给儿子送到咱家的铺子里做学徒。难道……”

丰大老爷摆摆手:“好啦,咱们这里再多猜也是无用,如今吴同已死,他的家人又不知所踪,若真是照弟妹所想,人家郑氏手里又是人又是信的……”话说到这里已是带出疲惫的音儿来,他看着丰父问:“小弟,你说如何是好?”

丰父明白这是哥哥让他自己说出订亲一事,可他实在是狠不下心将女儿推出去给自己赎罪,但他又不知dào

该怎么去补救才好。倒是一旁的丰夫人替丈夫应答:“大哥、嫂子,这事儿的因由既是我家引起的,那也该是我们夫妇担下,蕴儿姐妹俩是我们的女儿,自然也该有些承担,只是还请哥哥嫂子再给我们几天时间,话我得慢慢儿的和蕴儿说,这成两家之好也得大家都气儿顺心平才行啊。”

丰夫人颔首:“蕴儿自小就明事理,这事弟妹好好和她说,她哪里会不应呢?弟妹和蕴儿有什么条件要和韩家谈,也尽管提出来,怎么说那也是应当应份的……还有,今天说的事情,你和小叔也都别想太多,事已至此再如何自疚也于事无补,不如想开了做好眼下的事情。咱们既然已经定下法子,那顺其自然就是啦。”

她说着扯了扯丰大老爷的袖子,丰大老爷哼了一声开口:“还是那句话,无论是过去的事儿,还是以后的事儿,你们两口子就当什么都不知晓,你们俩也什么都别多做,唯二要做的就是给蕴儿备嫁,同时和郑家好好周旋,明白么?”

这回丰父倒是很痛快的点头答yīng

,丰大夫人笑吟吟地扬声道:“我就说,论起辨别字画、赏玩古物啊,老爷应当认输。这下好啦,如今真伪已定,老爷还是回府安心的舞刀弄枪吧。行啦,都一下午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府啦?”

这边丰大老爷夫妇和丰父夫妇话别,临出门时又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的。而另一边,在丰蕴的闺房里,丰臻正摆弄着一把左轮仿真模型。

丰蕴看着妹妹拿着它一会儿瞄瞄这儿,一会儿又对准那儿,就没个安稳劲儿,她带着几分宠溺的数落:“差不多得啦啊!都是快要成人的大姑娘了,还整天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啊?当心叫娘知晓了,看到时候怎样训斥你!”

丰臻搂着姐姐撒娇:“我才不怕呢,不是有姐姐你啦?”丰蕴摇头一笑:“哪个要管你?我正乐得看你被教xùn

呢!”

丰臻不干了,夺过丰蕴手里的书,翻回封面,念道:“《西洋地理简要》?”又回头望着榻桌上摆着另一册书,名曰《西洋文化简史》。惊道:“姐姐,雅致堂姐给我的模型里,还有一册西洋的词典和西洋战争史呢!她哪里来的这么些东西?”

丰蕴夺回书,反问:“你自己猜啊!”

丰臻眼珠儿一转,明白了:“噢,我知dào

了,定是那韩……”被姐姐一记眼刀止住话,丰臻惫赖的半趴在姐姐身边,小声道:“姐姐~~你说雅致姐会不会知dào

的更多一些?”

丰蕴定定的看着妹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丰臻当即直起身子,这时,丰蕴才慢声细语道:“明儿个要是天气不错,咱们就去雅致姐那里讨杯茶吃……唉,再过些日子,等雅致姐嫁了人,咱们姐妹再想聚在一块儿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啊。”丰臻一脸兴奋的赞同:“是啊,就是,咱们得‘亲自’去跟雅致姐道谢,才对得起她给咱们送这些好东西的心意啊!”

话讲完,姐妹俩眼神一碰,顿时轻笑起来。

第三十二章 婆婆出没

第二日一早,丰蕴姐妹就相携来到老宅,而堂姐丰雅致此时正在厅堂中相待。

这丰雅致乃是丰大老爷和丰大夫人唯一的女儿,年十八,前一年刚与京城苏府的五少爷苏怀铮定下亲事,这再过一个月就到她的出嫁之日了。

雅致并无亲生姐妹相伴,因此自小就和叔父家的两个堂妹关系极好,眼下她见自己素日亲密的妹妹们前来,顿时一扫备嫁的羞涩,高兴的将她们带进闺房,还不忘命人摆上从南方运来的新鲜果子和零食。

姐妹三人说笑着就谈及府中贵客,这雅致也是个心思伶俐的人,她当下知晓了两个妹妹的意思,也就不负众望的给二人讲了一些她们想知dào

的事情,谈到后来因为涉及西洋和军工,丰蕴就不太感兴趣了。她见妹妹神色认真、津津有味的听着堂姐说解,便轻轻起身悄悄地离开,出门前丰蕴告sù

一旁侍候的小丫头,若是堂姐问起她去了哪儿,就说她过去看小侄儿了。

丰蕴口中的这个侄儿是她大哥的长子,因为到了开蒙的年龄,所以今年年初就被送到祖宅这里和堂叔堂哥们一起学习,每十日才能回家一次。因此,丰蕴平素只要来到老宅,就必会看看侄儿,她偶尔也带些有趣儿的玩意儿和一些孩子们不常吃的小食,所以极得这帮小子们的心,一来二去的倒让平时不怎么见面的几个堂弟堂侄们对她也颇为亲近。

迈进书院前,丰蕴问看门的小子里面可有外人。那小子十分恭敬的禀报,只道先生和客人带着几位大一些的少爷去练武场练习射击去了,院里只有几位小少爷在习字念书。丰蕴满yì

的点点头,带着人徐徐而入。

她绕廊而行,刚走到转弯处,就被一个小男孩儿撞个满怀,吓得一旁的丫鬟侍女们连连惊叫。好在丰蕴稍有闪躲,倒没撞疼。她止住下人的叫声,拉起孩子,定睛一眼,眼前红着一张稚脸,满面焦急的正是府中刚满九岁的六堂弟丰赫。

丰蕴见堂弟带着一脸的难为情磕磕巴巴的向她道歉,还没忘问她是否不适,心里觉得有些欣慰。丰蕴拿着帕子一边给堂弟擦汗,一边说:“做什么慌慌张张的?瞧你这满头大汗,当心吹了风!”说着向他身后望了望,见没有人跟随,便没好气的点着堂弟的额头问:“身边的侍童呢?怎么也不跟个人,你才多大啊,要是磕着碰着,看你哭不哭鼻子?”

丰赫见堂姐并无怪罪之意,知晓今天的莽撞算揭过去了,心里大松一口气。他吸了吸鼻子,拉着丰蕴问:“二姐姐,小九儿他今儿怎么没来?”小九是丰蕴的亲弟弟,只比丰赫小半年,于整个丰家中排行为九。丰蕴领着丰赫往前走:“小九儿昨儿有些发热,今儿被拘在家里捂汗呢。”说着单手给丰赫整了整领子,又道:“所以小六儿啊,你可不能出着汗就在风里跑,不然生病了被拘在床上躺着,还不能动弹,可不好受呢!”

丰赫点头称是,赶紧说:“那二姐姐,我下午看他去!”丰蕴笑着摇头:“小九儿有些风寒,你还小,当心别传上。你要是惦记他,就给他写封信好啦,等我走时给他捎回去,他见了定然高兴,一准儿就能好的快些,有那么一两日的,他就能活蹦乱跳的找你来玩儿了。”丰赫听了高兴的应下:“我昨儿晚上从韩姐夫那里得来好些个玩意儿,二姐姐走时可得一并给小九儿带过去!”

丰蕴一怔,无意间说出声:“韩姐夫?”丰赫以为堂姐不晓得,便兴冲冲的介shào

起这个人。一个是他心里亲近的堂姐,一个是他打心眼儿里佩服的远房姐夫,丰赫倒是忘了自己原本要是跑出去偷玩儿的,这下喜得刚刚匆匆赶来的嬷嬷连道庆幸。丰蕴眼神一扫,示意旁人不要打扰,便跟着丰赫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二姐姐,你瞧,小侄子正在写字呢!他才刚写了一会儿,怕是还得再练半个时辰才能停笔。”丰赫站在窗前踮着脚站住,扒着窗子给丰蕴指人。

“那我就先不打扰他了,免得让他心里活动,不好静下心来念书。”丰蕴把带来的吃食让人先给热上,等弟弟侄子们休息时好吃上一些。她又叫跟来的丫鬟将一些丰赫能克化的点心摆上来。谁知往常一见到吃就乐不可支的丰赫一扫平时之态,拉着丰蕴要往外走,当然手里也没忘捎带上一块儿蝙蝠酥。

他拉着丰蕴穿过后堂,来到一处背人的暖亭。

“二姐姐,你瞧!”丰赫指着石桌上摆放着的一溜儿砚屏,其中多是漆木的。这些屏面上大多雕刻着四君子的图案,其笔法稚嫩却不乏趣味生动。丰蕴拿起这一尊看看,放下;又又拿起另一尊瞧瞧。丰赫见堂姐没发xiàn

自己想显摆的东西,便急急的扒拉开面前几个碍事的物件儿,直接端起一尊易水石雕的砚屏。丰蕴接到手中一观,只见手中之物它高一尺,宽五寸,约么九分厚,屏的底座儿是酸枝木制的。

“二姐姐,你看上面刻的是什么?”

丰蕴闻言看上去,就见那洁玉无瑕的平面上刻着几行遒劲有力的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簇簇。”

丰蕴扑哧一声笑出音来,神色颇有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可惜这铁画银勾了。”

丰赫一听不高兴了,当即分辩:“这是韩姐夫给我们写下来的醒言!”

丰蕴见一向讨厌被说教的堂弟今儿个竟十分维护那个姐夫,心里好奇,便半俯下身捏着丰赫肉肉的小脸笑道:“好好好,是醒言是醒言!可是想当初,家里给你们请来的先生也是有教过这个的,你们当时也很激动啊,可那不过是一时的热乎劲儿……二姐姐很想知dào

,你们这些小猴子,这回能坚持多久?”

丰赫忙一心维护心中高大的姐夫,也忘了抗议堂姐的欺负,只是一个劲儿的摆手:“这不一样,不一样的!”

丰蕴见丰赫很是认真的样子,也不愿意因外人而让小堂弟不高兴,便直起身,揉揉被她捏红的小脸儿,有些敷衍的应和:“哦,不一样啊。”

丰赫很想这个自己喜欢的堂姐能理解自己的想法,遂拉住要往回走的丰蕴,盯着她的眼睛,很是严肃的说:“二姐姐休要笑,你听我说。当初先生教时,只是照本宣科,那什么千钟粟、黄金屋的实在没有说服力。我们拿着书念,时间久了会口渴会腹饥,这满屋墨香书声却一不能解渴,二不能挡饿,更别说黄金屋了,就是一瓦一砖也不能得,我们时间久了自然就不欢喜。”

丰蕴皱着眉头驳斥:“那是你们不知足,有家中供养着你们读书写字还多番挑剔。人家寒门子弟若想谋得前程唯有读书一途,有的读书人食不能果腹,衣不能抵寒,一路念下坎坎坷坷,倒是你们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丰赫听了她的话,小大人一般的将手一挥,反驳:“二姐姐说话好不讲理,你们都说我等孩童不知珍惜,可我们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华服绸缎,你们讲寒门啊,穷苦啊,我等又不知不晓也没经lì

过,哪里能这样比?再说,那些人连饭都吃不着、衣都穿不上了,竟还拿着书本,要坐吃等死呢!要我说,不如或务农或经商,给自己谋个生路,将来让子孙后代们去读书谋前程,岂不是更好?”

丰蕴摇摇头,叹气:“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方才能说出如此风凉话。”丰赫不服气:“那是人们太过贪婪,又要名利又要金银,哪里那么多好事?”

丰蕴听得笑了,她低下头没好气儿的点点丰赫的小脑袋,嗔道:“哼,他们经商发了家,若培养的子孙都如你们一般强词夺理,说什么未经苦难不晓艰难,都不去好好读书,一心只想着逞富家威风,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哭都没处哭去?”

丰赫听了堂姐有所指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丰蕴见他听进去,便见好就收:“好啦,我可不听你胡乱攀扯了,你也赶紧和我回去吧!”

丰赫想说的话还没说呢,哪里能让丰蕴走开,他赶紧跟上丰蕴的脚步,边走边说:“你们若是都如韩姐夫那样教导我等,我们如何不能上进。”

丰蕴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机灵的堂弟,笑道:“好!你且说说那个姐夫是如何教导你们的?竟让我们家小六儿都会跟二姐姐动心眼儿啦?”

第三十三章 订婚模式即将展开啦

暮午时分,丰蕴才带着妹妹告辞回家,马车上丰臻缠着她姐姐问东问西,丰蕴也没隐瞒,将经过一一告sù

了她。

丰臻听完就嘟着嘴,不甚开心道:“那些小猴子,叽叽喳喳的好生烦人,也就姐姐有这耐心,还和他们讲道理。要我说,小孩子不听话,就噼哩啪啦的打上一顿,只要管住了,待他们学进去,将来自会知dào

大人的苦心。现在与他们和声细语的说话,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哩!”

“你呀!”丰蕴无奈的看着妹妹,反问:“你小时候比男孩子还淘气呢,也没见爹娘打你啊!要照你的说法,岂不是得熟了?”丰臻扭了扭身子,小声得啵:“那可不一样,女儿就是要用来疼的啊!”

丰蕴又说:“照我说,你也该去看看侄儿,咱们自家的孩子在伯父家住着,亲姑姑去了连问都不问一声,像什么样子?”

丰臻把头一扭,有些置气:“哼,当初我倒想疼他来着,可人家亲娘不乐意啊,生怕我把她儿子教成武夫,让她儿子念不好书!嘁~~我舞的是刀枪,可没学会练‘贱’,何苦热脸贴人家冷……”话未脱口因见姐姐一旁瞪着,丰臻忙改口道:“我又何苦热脸贴人家冷臀部!”

丰蕴听到妹妹改口,扑哧一声笑出来,但又见丰臻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便板着脸教xùn

:“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较真呢?常言道唇齿相依,可牙齿不还是有咬嘴唇的时候?大家都讲锅勺相配,可炒勺不也时常磕碰锅沿儿?咱们一大家子人住一起,谁都有个高兴不高兴的时候,若赶上了就当自己运气不好,让一让也就过去啦,何苦把人家记恨到现在?”

她看妹妹有些无精打采,便摸着妹妹的刘海儿,接着劝:“嫂子是不着调,可咱娘和大哥都说过她,就是爹爹也都因此沉了两天的脸,而她也和你道过歉了,你就把事情揭过去算了,咱们臻儿向来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咱就别计较了,好不好?”

丰臻哼哼着不出声,丰蕴神色有些黯然:“若是平时,我定然不会委屈你,就是长辈百年后,哥哥因为嫂子不偏帮你,还有我这做姐姐的在一旁看着呢,怎么也不会不理睬你。可如今府里是什么情形,爹娘就是不说,咱们心里能不清楚?你我如今若浮萍一般,还不知dào

前面等着的是什么呢。将来你若是有个万一,也不知dào

我还能不能护得了你,你自己说说,我如何能看着你就这么把哥哥给得罪了?”

丰臻见姐姐泪珠儿在眼里打转,慌得她忙拽出帕子上前擦拭,可是嘴还是硬得很:“哼,那郑家忒不是东西,当我不知那老妖婆打的甚么主意,想拿俩傻子来糟践人,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逼急了,我就带着火铳轰了他们一家子!”

丰臻越说越气,就差捋袖子了。丰蕴轻轻地拍打她:“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你快稳当点儿吧……我说的你倒是听进去没有?下次再去大伯那儿,你跟着我去看看侄儿,也算给嫂子个台阶儿下,慢慢儿的大家关系也就都缓和了。这原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你看的是咱们自家的骨血,又不是别人,好不好?”

丰臻向来和姐姐亲密,也最听这个姐姐的话,此时见姐姐这么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也就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但还是没忘记补上一句:“我做的不错了,哪次那小东西给我见礼,我没送他东西?”

丰臻也不愿意老围绕着一个事儿没完没了的说,她轻挑帘脚儿,打侧面的缝儿往外瞧,看了一会儿,才道:“还有两条街才到家呢,姐姐,你还没说小丰赫跟你说的话呢。对啦,他话里的韩姐夫,就是昨天爹娘提及的韩鹏彰吧?”丰蕴点头肯定,慢慢地把韩鹏彰那日的话学了一遍。

“书中虽无即食之物,可却有产粮治农之法;书本虽不能让一人立时果腹,却能让万民远避饥饿。读书虽不能让你有一瓦遮身,却可得广厦千万间,庇得天下百姓尽欢颜。读书可明理,让你我知天下、通世情,不致浑浑噩噩如犬彘一般,更不会糊里糊涂的让人利用以致牵连家人。

你们若不耐烦听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种话,也好,我就和你们说说,一个人、一个男人该做什么?一个男人可以贫穷、可以窘迫,但他必须得站直了身子立在这天地间!当他的国土受到侵袭,他可以用生命去保卫!当他的父母老迈后,他能供养得起他们吃穿!他要有保护自己的妻儿不受飘零之苦的能力!他得可以让自己的兄弟朋友放开胸怀去信任去倚仗!

你们不读书能做什么?没有这累世相传的姓氏,你们能做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让你们种地,你们能养活好良田、能改善好瘠土贫地吗?让你们经商,你们会算账、会管事么?让你们打仗,你们看得懂地形图、懂得用兵法吗?看看我给你们带来的枪炮模型,这些东西你们会用么?西洋的文书你们看得懂吗?

我所看不起的读书人,是那种呆板迂腐,没有远见还扯后腿的家伙,可人家也有优点,至少看书写字行啊!你们呢?

今天我就用这几行旧话刻在这里给你们做醒言,至于能不能从这几行大家相熟的话里,想出新名堂,能不能以此为激励让自己长本事,就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

……

“嘿,他可真能说啊!”丰臻感叹道,“可是有一点他还真说对了,男人嘛,不能扛枪打仗、不能守卫国土、不能保护父母妻儿、不能护着兄弟挚友,那还算个男人嘛!若我要是个男儿身,早就和那帮洋鬼子打一场呢!这才不负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丰蕴实在是对妹妹的脾气没辙了,她无可奈何道:“你这张嘴啊,就没个遮拦吧!”待要再训,却听妹妹丰臻嬉笑着道:“姐姐,咱们可到家啦,快些下车吧。”

姐妹二人下车换轿,行至二门,守在那里的丫鬟赶紧传话:“二小姐、三小姐,夫人让您们洗漱一下就回正院儿。”

丰蕴让她回去告sù

母亲她俩很快就过去。

她拉着丰臻道:“娘亲让人守在这里,可见是有话急着今天说,不如臻儿直接去我那里吧,咱们姐妹一起来回,也能快些。”

回到内院,姐妹俩一番洗漱不提,待二人刚要提步登轿,就见自家娘亲身边的大丫鬟急匆匆的走来,她见了二人就嘱咐:“两位小姐,夫人让您们好生歇着,今天没有夫人发话,您们千万别到正院儿去!”

丰蕴一愣,旋即明白,问道:“可是郑府的夫人又来啦?”

大丫鬟点点头,气的丰臻咬牙切齿道:“又是那个老鸹!”说着转身就走,大丫鬟忙跟丰蕴说:“二小姐,夫人可嘱咐您看住了三小姐,还让您把三小姐留在您院子里,明儿个一早一块儿去正房呢!夫人到时候是有重yào

的事情和您们讲哪!”

此时丰蕴已经让人拦住了丰臻,她问气哄哄的妹妹:“臻儿,你要做何?”

那丰臻冲着正堂的方向怒目而视,咬着牙根道:“我且将她打飞出去,待看她还敢不敢来打咱们姐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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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结婚任务达成

丰蕴好容易安抚下妹妹,待到转天一早,二人就齐聚正房厅堂中待候。哪知丰夫人夫妇也早早起来,听闻女儿们已至,便吩咐丫鬟备好早饭,先将小姐们请到饭厅。

一家四口默默的吃完早饭,丰父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让夫人带着女儿们去卧房里谈心,而他自己则连连叹气的去了书房。

丰夫人叫丫鬟们在内外门两处守着,自己领着丰蕴姐妹进了内屋,母女三人围在炕榻上安坐下来,谁也没先言语。丰夫人迟疑片刻,方才徐徐开口,将事情的因由、前缘以及家中长辈们的决定一一讲明。一席话下来,听得不单是丰蕴怔住,便是丰臻也小嘴儿微张,一脸的震惊。

丰夫人左摸摸大女儿,右抚抚小女儿,颤音道:“家中实在无从选择,今日说与你们听,也是让你们心中有数,将来别糊里糊涂的让人糊弄了……实在不是我这做娘的狠心……”说着,丰夫人以帕遮口,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丰蕴赶忙搂住娘亲,温声劝慰:“娘亲莫要自责,您也要劝爹爹别多想,如今的抉择已是最好的办法,这世上的事啊是好是歹皆是命,哪有半点能由人?何况那人也不错,听爹娘和大伯的话头,想他是个君子,我日后未必难过。况今天我听小九儿说……”

丰夫人听女儿讲完,心里稍稍好受一些,眼泪却依然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下落,丰蕴用帕子轻轻将它们拭去,微微一笑:“这世上有几对夫妇不是盲婚哑嫁?就说爹爹和您,不也是大婚之后才逐渐熟悉起来的?可现如今谁人不知丰二老爷丰二夫人夫妻感情甚笃?可见,日子全在人过。”

夫人见大女儿如此乖巧明理,心中更是委屈,哭着说:“做娘的心疼女儿哪是别人能懂得的?我好好的姑娘,自小锦衣玉食养护着,跟守宝贝似得养到今日,却要给人做续弦,我心里的坎儿实难越过。只可怜我的蕴儿,前头有个青梅竹马的元配比着,那人虽已不在,却是韩鹏彰心里的人,你以后的日子可该如何过呢?”

丰蕴却笑道:“娘亲可莫要这么想。您当初不是告sù

过我们这日子是人过下来的么?各人有各人的过法儿,我又何苦跟那位已经没了的夫人相比呢?便是真要去比,活人也比不过早已作古的人啊!我将来是要做正室夫人的,又不是妾室必须要靠夫君的宠爱为生。爹娘也说过韩……韩将军的事,我又从小九儿那里听过一些,由此可见,他大概应是个有担当有情义的人,跟着这样的人,岂不是更踏实?他夫人殁后,他独立抚养长子成人且洁身自好,这总比嫁人前夫家就又是通房丫鬟、又是侍妾姨娘的强?若是再有个表妹、青梅的,那日子才叫一个乱呢!”

她见娘亲渐渐收泪,又劝:“他家中长辈待那个自幼成孤的夫人甚好,还让她去留洋,在她多年只有一子的情况下,仍未给韩将军强塞妾室,可见那韩家也是个仁义之家,说来还算颇为开明呢。这样的人家不比那些乌烟瘴气的大家族好过许多?韩将军他留过洋,听伯母话音儿,他家中应无甚多束缚之规,这样算来我的日子应该比大多数人还轻松些,至于往后彼此如何,那就该看我自己的本事啦……娘亲想想这些,心里也该放松些才是。”

丰夫人深吸口气,点头道:“还是我儿知事,看得清,这么一说我方才好受些。也是,这真嫁出去也是在津门,倒算是近了的。”

丰臻在一旁点头:“就是啊!那韩鹏彰的儿子很快就要成婚,再不久就会生子,想韩鹏彰那种爱惜羽毛之人,定不会再纳妾室坏自己声名,他有子有孙的,姐姐也不会有生子的压力,可不是比许给旁的人要轻快许多?……哎呦!您打我作甚?”

丰夫人看着连揉脑袋都晃来晃去的小女儿,急得太阳穴直跳,她一边按着穴位一边训斥:“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爱胡言乱语啊?生子嫁人也是你这尚未及笄的大姑娘能说宣之于口的?我……我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教不好的闺女?”

丰臻忙躲到姐姐身后,丰蕴给娘亲揉着头,劝道:“臻儿她就是个孩子脾气,娘亲莫要忧心,等她再大一些也就好了。”

丰夫人看着小女儿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想起她还不知如何的未来,又要落泪:“唉,你这小冤家将来可怎么是好?”她刚要哭出来,就被丰臻一句话给哽住,倒给气乐了,就连一旁的丰蕴都抿嘴直笑。

只听丰臻说:“娘,您可别为我哭!我倒觉得挺好的,打枪射弹我都会,说不得咱能成新朝的女将呢!和花木兰一样!”

“你……你……你!”丰夫人连说了三个你,最后气得摇着头挥手:“你给我出去!我都多余为你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的,早知你这般没心没肺,我何苦呢?为谁呢?赶紧走赶紧走!”

丰臻吐着小舌头,拉上姐姐就要跑,却又听丰夫人叫道:“站住!”

丰臻无辜的瞪着一双大眼,脸上写着“您说让走的啊”,丰夫人懒得看她,却又不得不看,她起身看着女儿们道:“蕴儿,你们姐儿俩个都要领彼此的情啊!……还有你!”丰夫人点着丰臻的头道:“别管你姐姐嫁得好不好,将来过得好不好,她眼下都是为了咱们家,你也得知情领份,懂么?”

丰臻一脸无赖相,应道:“娘亲这话最好说给两个哥哥和嫂子听!还有小六儿听!”

丰夫人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我现在说的是你!”

丰臻一脸豪迈的搂住姐姐,笑道:“那就更不用娘亲叮嘱啦,我将来可是要做姐姐靠山的人啊!”

丰夫人攥着帕子的手,指着丰臻半晌,实在是哭笑不得,最后干脆转身回到床头,对大女儿道:“蕴儿,你快快给我把她带走,我见她就烦!”违心话说到一半,只听门外传出一阵笑声,接着丰父掀帘而入,他对丰夫人说:“夫人啊,要不怎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呢!咱们辗转反侧在一旁担心,人家却美不滋滋的过得好着呢!”

丰夫人嗔道:“还不都是夫君宠出来的?”说着又挥挥手,道:“蕴儿赶紧带着她走吧,再多看一眼我都得晕上一回!夫君你说说,这丫头到底随谁啊!”

……

丰蕴这里应下了,丰大夫人转头就将情况说与韩鹏彰。

连丰大夫人都没想到的是,韩鹏彰竟毫不犹豫一口应下,并很积极的和丰大夫人商量着如何筹备婚事。丰大夫人被他的热情闹得有些吃不消,借口以要和弟媳商量为由,将他打发走。

且说韩鹏彰转出内院,回到放着砚屏的暖亭前,驻足。他脑子里渐渐浮现出昨日上午路过时的画面:

一丛金黄的迎春花正在日头下吐蕊怒放,日光下的露珠伴着娇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颤。在它们的斜下方站着一对姐弟,那女孩儿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浅色绣纹莲蓬衣,玉面素颜甚是好kàn

。一支迎春花从她鬓边擦过,就好像是簪在她头上一样,这蓬勃的年纪配着绽放的鲜花,倒真是应了“人比花娇”这个词。女孩白玉般的娇容在迎春花的映衬下、在光晕的投射下,就好像蒙发着一层莹润的光华。风一吹,枝摇花落,无数花瓣旋舞而下,花雨中更显出女孩的风仪荣华。

姑娘对着面前的弟弟轻轻颔首、朱唇微起,声音温润柔和:“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这话本没错。可大丈夫立存于世,横刀立马也好、舌战群雄也罢,靠的可不仅仅是别人的激励,更多的还要你有一颗为国怜民的心,有一种上可触天、下可纳地的豪迈胸怀,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度和智慧。”

弟弟:“二姐姐,我想当将军,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将那些外夷驱除,让他们还我中华之山河!……可我自己身子骨不争气,连多跑几步都不成,我……”

女孩俯下身,一脸温柔地摸着弟弟的脸,她的声音像黄莺一样婉转,说出的话语却凛冽似三冬的寒风。她说:“小九儿,那你就更要好好读书啊,将来用你的头脑,用你的计谋策略,帮zhù

我们的士兵们杀死更多的洋人……小九儿你且记住,行不义者必自毙,他日,我们定会让那些蛮夷们知dào

,什么是千年文明传承下的不屈,什么是一个古老民族才拥有的生命力……我们有着高贵的图腾、有着久经磨砺与考验后存承于世的文化,只要小九儿你肯上心肯努力、多读书活读书、知行合一,那么终有一天,你会和很多人一起,让那些外夷明白什么才是血债必要用血来还啊。”

……

“将军、将军、韩将军!”一个年轻人来到韩鹏彰身边,他是韩鹏彰的身边的副将,姓秦,名亦知,字念同。

秦亦知将韩鹏彰从回忆中唤过神来,韩鹏彰回首一笑:“是念同啊!有什么事?”

秦亦知挺胸行礼,礼毕才恭敬道:“将军让属下所备聘礼已经运抵京城,其余的,就只等将军您来下命令了。”

韩鹏彰点点头,吩咐:“你去京郊看看同来的人,让大家为韩某奔波了这么久,咱们不能亏待了弟兄们,你可要好好招待众人啊。”秦亦知领会,又行过一礼,便按照韩鹏彰的吩咐做事去了。

韩鹏彰迈步而回,临出院口儿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开心生长的迎春花,这才转身向自己寄居的客院走去。当然,若是此时有风刮过,风儿定能听到他说:“若真如此,那当真是好得很了,好得很了。”

……

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初一,津门韩鹏彰率副将亲至丰家送聘;待到五月二十六日,丰家送嫁,那满满当当的九十六抬嫁妆在吹吹打打中贯穿整条长街,遥遥望去真是见头不见尾、见尾不见头啊,而这十里红妆竟被京城时人一度风传。

六月二十六日,韩鹏彰携新婚妻子丰蕴回丰家住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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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从丰小姐到秦夫人的升级路开启

丰臻第一次见到秦亦知,是在韩鹏彰送聘的那天早上。

那天云淡日曜、碧空如洗,阳光透过枝桠照过来,整个院子都好像罩着金光一样,就连空气里都飘着若有似无的花香。那是个让丰臻记忆一生的早上,一切都源于那个早上。

丰臻听着外面传来热闹的人声,就缠着姐姐非要去看看新姐夫长成什么样,她摇着姐姐的手撒娇:“好姐姐,你就不想见见未来夫君的模样么?咱们听得都是他这样、他那般,却不曾有人讲过他的长相,若他是个膀大腰圆、秃顶肥肚的人可怎么是好?”

丰蕴听了笑骂她:“你这小妮子,自己心里跟小猫挠痒似的不安生,却来打趣我?要去你去吧,我才没那么无规无矩呢!不过你可想好啦,若是让咱们娘亲知晓,将来我出了门子可就有你好瞧的了!”

丰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这会儿丰蕴松口默许,她便拿着姐姐做幌子还真就去了前院儿。

那天前院儿里人来人往拥拥塞塞的,可她却偏偏在人海里一眼就看到了秦亦知。

有人说一眼万年,有人说一眼成劫,而丰臻就是因为那一眼,险些误了终生。

丰蕴虽然嘴里说着不稀罕韩鹏彰的模样,可心底还是有几分好奇,她见妹妹前去探看,便又羞又涩又忐忑的等着。可这日头渐偏,她这里是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来,待叫人去查看,得来的结果竟是妹妹自己回了屋。丰蕴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她心里暗暗揣测,莫非那韩鹏彰真长得没个人样儿?妹妹不好跟自己描述,因此才躲着自己?丰蕴她神魂不安的走了几个来回,狠狠心,径自去找妹妹。哪成想她进了内堂,见到的却是个魂不守舍痴人儿。

丰臻见姐姐前来,这才想起自己竟没有跟姐姐回报,又见姐姐一副担忧惧恼的模样,心里明白怕是误会了,遂忙起身相迎,强打精神状若兴奋的描述:“姐姐可放心吧,韩姐夫他人高马大、壮而不肥,一双鹰目炯炯有神,脸阔鼻方是浓眉大眼,他不笑时气势昂然,可微微一笑又很是亲和,看着不像难相处的人。这人的声音嘛厚重而不失人情,挺好听的。我看了半天,见他礼节周全、对人和善,见了咱们爹娘态度很是恭谨,人不呆板话也不生硬,嗯,思路清晰言语有条理,至少目前看来还真是不错呢!”

丰蕴听了心里踏实不少,刚松口气便想起妹妹的不对劲儿来,她左问右问好问歹问,丰臻就是不答话,一脸娇羞的红脸儿让丰蕴有所猜想。丰蕴回到自己院子,就叫来身前儿伶俐的丫头清尘,问起今天的人和事。那丫头清尘是丰蕴身边的耳报神,府中任何事只要丰蕴想知dào

,就没有清尘打听不到的,又因她素来爱读书,说起话来条理清晰、生动有趣,且为人晓轻重知忠义,平时也不爱在人前胡言乱语,所以丰蕴对她一直颇为倚重。

主仆二人说到韩鹏彰,丰蕴特意问了一下他身边有没有跟着什么出色的人才。

清尘一听,双眼就开始放光,她脆声的禀道:“小姐可真是孔明再世,竟能猜到有这样的人儿!”

丰蕴笑她胡乱用词,让她好好讲讲。

清尘道:“小婢跟着小姐生长在这高门大户,也算见过世面,咱们家老爷们少爷们可都是少见的雅人儿,满京城望去都难有人能相比,可今天小婢怎么都没想到竟能见到一位谪仙人!”

“谪仙?”丰蕴听到这里心里已然有数,她听清尘继xù

说:“那人身材修长、容色出挑。就……就像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侠,真真是一对剑眉飞入鬓,两只凤眼狭而长;鼻如悬胆口沾朱,玉面墨眼盼有神。小婢帮忙时正巧站在那人的斜后方,看得可仔细呢!那人他说起话来声音清晰抑扬顿挫,眉心眼底净是坚毅。他站在那里,就能把别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可真是好难得的人呢!小姐,您猜猜他是哪个?”

丰蕴细细一想:“听闻韩将军此次来京并未带着平素的亲信成演,只带着一个新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叫什么秦亦知……莫非……就是他?”

清尘拇指一挑,连连夸丰蕴英明,丰蕴一笑而过,嘱咐清尘不要在外面胡说,就让她离开。

丰蕴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坐着,脑子里跟过走马灯似的,她抽蚕剥茧的把身边的人和事做了一番整理,又将事态变化、发展计较一通,心里渐渐有了数儿。只是,让丰蕴犹疑的是,丰臻的心思到底是不是在那个秦亦知身上呢。

丰臻心里存着事,也就不再淘气胡闹,整个人安静下来倒生出一股娴淑劲儿来,看得丰夫人啧啧称奇,她知dào

从小女儿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便直接找上大女儿。

丰蕴没有隐瞒什么,她将自己的猜测都讲了出来,这可让丰夫人犯了难。那天她也看到了那个叫秦亦知的年轻人,要说倒真是人才难得,只是……哪有大女儿刚嫁给了韩鹏彰,二女儿就立时要安排到人家亲信的身边儿?而且那秦亦知看着也得有个二十五六岁了,谁知dào

他是否婚配?况这秦亦知将看着是亲和,可实jì

上他眼里、身形都透着一股子疏离,这性格方面也不适合,如此看来实在不是好姻缘。可自家女儿自家知,丰臻看着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活蹦乱跳的,实jì

上她主意特别正,还是个死心眼儿,要真是若大女儿所猜,那可该如何是好呢?

丰蕴劝住丰夫人莫要在妹妹面前显露分毫,又径自找了时间和妹妹谈心,待得到答案她心里一缩,果真与自己所想不差分毫。她只得安抚下妹妹,待自己成亲后再说此事。

这不,就到了丰蕴回家住对月的日子。

丰蕴看着妹妹眼里的期盼,心中不禁哀叹,她又不好对妹妹直说,只得关起门来和自己娘亲谈一谈。

成婚后,丰蕴和韩鹏彰渐渐熟悉起来,夫妻俩人一来二去的竟发xiàn

彼此意趣相投,一个月下来倒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意味。回丰府的前几日,丰蕴将丰臻的心事说与韩鹏彰听,韩鹏彰倒没有如自家丈母娘想的那样多疑,只是沉思一下,便应下。等转过天来,他就带着丰臻的画像寻了个没人的时候说与秦亦知听。

丰夫人看看大女儿神色,了然:“可是那个秦副将不应?”

丰蕴颔首,丰夫人见了心里不快,哼道:“我女儿哪里不好?他若是有家有室的也就算了,可一个大男人二十五六都不曾完婚,还不知有什么问题呢!不应就不应!蕴儿告sù

姑爷,只当咱们没提过。”

丰蕴刚要说话,就听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妹妹丰臻红着眼跑进来,气得丰夫人骂她没规矩。

丰蕴拉过妹妹搂住,丰臻喃喃自语般道:“我说刚巧儿碰见他,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得甚快,打了招呼再抬头人就没影儿了。”

丰蕴安慰:“人家一个男子,别说是见到你这未婚闺秀了,就是见到哪家的太太夫人也是要避嫌的。”

丰夫人一旁应声:“好孩子,刚才你也听到啦,人家不愿意。你啊收收心,好好的把规矩捡起来,咱们还不稀罕那种莫名其妙的人呢!”

“娘!”丰蕴无可奈何地看着很护犊子的亲娘,说道:“娘亲啊!这姻缘之事要两情相悦,而这其中讲究的就是个缘分,彼此有缘才能成事。如今不过是她二人无缘无份而已,娘亲何苦就把人恨上了?”

丰夫人让女儿说的脸上一红,转头好好去安慰小女儿。

丰蕴和自家母亲妹子说完私房话,待回屋见了丈夫,很是感叹一回,接着便问起了秦亦知至今未婚的原因。韩鹏彰见妻子神色疲惫的样子,感到有些心疼,他知dào

若是今日不将话说明白,妻子那里还得操心,便拉着妻子坐下,一边给她揉穴位一边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啊,念同其实是我在美利坚收养回来的。”

“收养回来的?”丰蕴诧异不已地又重复了一遍。

韩鹏彰点着头,慢慢的将秦亦知的遭遇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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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秦亦知

韩鹏彰慢慢回忆:“说来那是光绪六年时候的事儿啦,当时念同才刚刚八岁。那年的我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系就读,一天下午,我照例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一路上艳阳高照绿荫成林,我就拿着书慢慢的走,谁知在经过一处教学楼时,里面突然传出孩子惊恐的叫喊,那哭泣中带着惊惧的声音,引来了很多人。因在那惊叫的童声中间或夹杂着几个汉字,我便挤进人群。待我往里面一看,就在一层的教室里,一个中国妇人在里面上吊了,旁边只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坐在地上哭。”

丰蕴捂着嘴惊道:“天啊!”

韩鹏彰也叹气:“西洋人贯来种族歧视,他们见这是咱们黄种人的事,就鲜少有人搭手。我琢磨着那妇人已死,这孩子怕是会被送到救济院,可那里面对他们自己国人尚且苛刻,又遑论咱们中国的孩子?有些事平素我不知dào

也就算了,但如今见着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丰蕴点头赞同,韩鹏彰见夫人与自己想法合拍,心中甚是满yì

,便继xù

讲:“一开始,我也没想自己亲自带这孩子,我一个大男人对自己尚且照料不周,更别提还有一个孩子要照顾。于是,我到处托人去打听这个孩子的身世,没想到真得到了结果,事情的真又那么让人心寒。”

韩鹏彰站起来斟了两杯茶,拿起一杯递给丰蕴,二人沉默着含了几口,他这才又开始启口:“这孩子本姓秦,叫亦知,念同是我给他起的字,他们一家和咱们是老乡,也是绍兴人,念同的父母秦家夫妇,是当地一家大户的嫡长房,因此继承了家中所有生意,秦父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他兄弟二人之间感情很好,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日子过活得不错,而唯一不足的就是秦家夫妇成婚多年却一直无子。后来,念同的祖父母过世,他父亲唯一的亲弟弟没过多久竟也早夭了,只留下弟媳妇怀着遗腹子。待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不久,他弟媳就带着细软离府改嫁他人了。这秦家夫妇因为膝下无子,又可怜那小孩儿成孤,就放在身边儿当亲儿子养,并取名为秦远。”

韩鹏彰大大的叹一口气:“谁想,那秦远被当宝贝儿一样养到十五六岁时,年近四十的秦家夫妇竟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没错,男孩儿就是秦亦知。这下秦远心里不舒服了,尽管秦家夫妇对他依然视如己出,然而秦亦知和妹妹那时刚刚出生,正是需yào

人照顾的时候,可习惯了全家人围在身边的秦远就认为是弟弟妹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想,自己毕竟不是秦家夫妇亲生儿子,等到弟弟长大成人,那时候秦府恐怕就没有了他立身之地。”

丰蕴奇道:“秦家夫妇竟然告sù

秦远的身世?”

韩鹏彰说:“他们想给弟弟留下骨血延续啊!”接着又回到刚才的话题:“由于心中忧愤,秦远竟然想出毒计,欲想除掉还未满月的弟弟,哪想也是秦亦知命大,本来秦远只打算对付男婴,可能是因为心虚,竟然抱错了孩子。”

丰蕴更奇怪:“男女婴孩儿襁褓颜色不同,这都能抱错?”

韩鹏彰点头:“据秦远供认,由于他是夜深之际行事,借着月色看差了。”

丰蕴唏嘘,又问:“那个女孩儿呢?”

韩鹏彰摇头:“念同至今仍在找寻,可惜他对于妹妹所知甚少,唯一知dào

的是女孩儿身上的一块儿胎记,可还是他小时候听父母所述,时至今日苦无踪迹啊!”

丰蕴理解的点点头:“也是,这人海茫茫的,又无甚线索,怕是寻到女孩儿的希望渺茫得很啊!”

韩鹏彰说:“秦远所做之事败露之后,秦母就倒下啦,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心善却遭如此祸事,她亲手宝贝着养大的儿子,竟将自己苦苦求得的亲生子害了。也是从那儿起,她就再也见不得也听不得秦远这个人。秦父对秦远也是痛恨之极,可秦远毕竟是他疼爱十几年的侄子,又是他弟弟遗腹子,他实在下不得狠手对待。说来也巧,那年正是同治十一年,而那年的八月十一日,却是朝廷第一次打算派学生留洋而拟的日期。知晓了这个消息,秦父心里顿时就有了打算,他又托人又送礼,终于得到了一个留洋名额,就这么着,他把秦远送上了出洋的海船。”

丰蕴觉得这秦家人实在是厚道,可惜就是没遇上好人。对此,韩鹏彰也颇为认同,他说:“光绪四年的时候,秦远从海外来信,说是找到了妹妹。原来女孩儿当初被一个传教士救走,带回了英国。秦家夫妇听了信儿,甚是高兴,连夜收拾好行囊,联系了商船,就带着儿子就按侄子给的地址找去。哪想到了英国,地址竟然是错的,秦家夫妇起初以为是侄子写错了,就找到当初留洋的学校,却被告之秦远早在两年前就退学离开了。秦家夫妇震惊之余,又为秦远担忧起来,怕侄子遇到难处,又不敢和他们说,因此心里十分忧虑。好在学校的校长为人和善,主动帮他们联系当地的华人,帮zhù

他们一起寻找秦远。”

丰蕴恍然一般,说道:“莫非那秦远早就已经离开了英国转,转到美国念书啦?”

韩鹏彰点头:“秦家夫妇起初还抱着几分希望,可是他们在英国举目无亲,语言又不通,侄子那里也联系不上,这一番折腾也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身边财物所剩无几,最后还是在老乡们的赞助下才得以回国。身心俱疲的秦家夫妇心乱如麻,直到踏上乡土的一刻才长松口气,可他们却不知dào

更大的变动还在后面等着他们呢。站在凋零的秦府前,秦父愕然呆怔,原来,此时秦家的产业已经尽皆被挪到族中一个旁枝的手上,便是这家中宅院,还是老管家险些拼出性命才得以保住的。秦父一听方知自己入了自己亲手养大的亲侄子和别人给他做的套儿,一时怒急攻心,就那么倒下了。”

丰蕴听得咬牙切齿,怒斥:“牲畜不如啊,这不是养了个、养了个白眼儿狼么!”

韩鹏彰倒还气色正常,他说:“秦父的身体被好养歹养的养了一年多,这才渐渐好转起来。这期间秦家夫妇整顿好所剩财物,安顿好忠仆下人,又卖了几处田产,这才紧紧缩缩的凑足银钱,两口子准bèi

再次登船出洋,去找秦远算账。原来,秦父养身体期间,当初在英国时一个帮zhù

过他们的华人寄来信,说是得到了秦远的下落,并将其所在地址一并附上,还写了封介shào

信,让秦家夫妇和他在美国的朋友联系,那个朋友可以帮zhù

到他们。因为当时念同还小,秦家也无亲戚可依托,于是他们只得再次带着孩子一起启程……唉!到达美国后,秦父一番辛苦追寻,好容易找到秦远,却不想竟又被这个侄子设局折辱,愤恨心伤下他又旧病复发致使含恨离世。”

“啊!”丰蕴听得两眼湿红,不忍的垂下头,韩鹏彰也跟着叹气:“那秦母本是大家闺秀出身,最是循规蹈矩,这几年她跟着丈夫出来奔波已是心底的极限,全靠一口气撑住,可丈夫他的离去给秦夫人莫大的打击。尽管又好心的华人相帮,可她想着如今只剩下她自己和孩子,她们孤儿寡母的在异国他乡里如萍踪无根,可就是回到家乡,也没有了她们的安身之所……秦夫人不甘心让禽兽一般的侄子,在气死自己丈夫之后还能安然生活,也就狠下心肠,根据丈夫留下的地址找到秦远即将上课的教室,在那里上吊……自杀了。只可怜了念同,那时他八岁,也是到了记事的年纪,他亲眼目睹了秦远狠毒的逼死了至亲,唉……”

丰蕴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韩鹏彰道:“我想着那秦家夫妇于末路之时都带着念同,可见他家中已无可以托付的亲戚朋友,我既然已经救他一回,又何必再将他送回老家受苦?既然碰上了,那就是缘分,不若我将他收作弟弟养大,将来也是自己一条臂膀啊……果然,念同从不让我失望。”

丰蕴明白了:“想是这秦副将因他母亲之事耿耿于怀,便将所有的大家闺秀都划为一类——懦弱、无主见、只能依附男人生存,所以他至今没能成婚……他拒绝我家臻儿,怕也是因为臻儿出身书香世家吧?”

韩鹏彰伸出拇指称赞:“夫人睿智明察,竟然一语中的!小姨子为人贤淑温柔,这念同心里不敢接触啊!”

韩鹏彰正自笑言,却见自家夫人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他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干咳了两声,问:“夫、夫人?可是为夫哪里说得不对?你如何这般神色?”

丰蕴忍着笑,忍着好半天才勉强保持住端庄,直到她见韩鹏彰抓头挠耳面色渐红,这才开口准bèi

分说一番。不料,她话尚未出口,就有丫鬟在门外请示:“夫人,老爷、太太请您和姑爷过去一趟。”

丰蕴韩鹏彰二人有些诧异,不是说好今天让他们夫妇好好休息一番吗?清尘得到丰蕴的指示,忙上前来禀:“夫人,好像老爷太太因为二小姐的事情,吵了起来,好像……”她看了一眼韩鹏彰,韩鹏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让清尘接着说。

清尘道:“好像……话里还提及了姑爷,好像是和姑爷有关!”

韩鹏彰听完,愣怔了一下,晃过神来连忙拍了下大腿,转头看着丰蕴叹道:“哎呀,我怎么忘记跟夫人说这件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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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语带影关

丰蕴听到韩鹏彰的话,顿感不好,忙问:“夫君所说何事?”

韩鹏彰道:“今日拜见岳父大人时,岳父和我打听了些关于国外大学的情况,又细细询问了一番出洋事宜,还让我寻几个西洋老师回来,嗯,说最好是教授语言礼仪方面的。我想着,这可能是岳父给小舅子或者小侄儿们准bèi

的,就应了下来……可我这才想起来,当时岳父还特别嘱咐让我一定要找女先生……如今这样,别是岳父给小姨子找的吧!难道岳父想将小姨子送出国?”

丰蕴听完直跺脚,肯定道:“一定是这样的!看来,这事是叫娘亲知晓了,恐怕这会儿正找爹爹算账呢!”

韩鹏彰一脸迟疑:“夫人,那咱们二人现在过去……合适吗?”

丰蕴叹气:“不合适咱也得去啊,总不能让长辈空等着……清尘,去,让人备轿!”

“且慢!”韩鹏彰阻止,劝丰蕴:“夫人,不如你我一同步行,也好给岳父岳母一些时间,让他们冷静一番。”

丰蕴犹豫,父母给她和夫君准bèi

的院子环境安谧幽然,只是距父母所居之处有些远,中间隔了一个小园子呢。这么长的路途,还要步行……

韩鹏彰拉着妻子哄着:“你我夫妻二人边逛边行、边走边言,一起说说话儿、聊聊天,多好?”

丰蕴一琢磨,也是,她和丈夫刚刚成婚,正该是要彼此沟通、培养感情的时候,二人之间还是应互相配合才好,便答yīng

下来。

韩鹏彰和丰蕴两个正了正衣衫,迈步出门。二人经过花廊时,正赶上丰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两个上着铜锁的铁力木箱箧迎面走来。她们见到自家小姐姑爷连忙停下来行礼,丰蕴见韩鹏彰好奇,便主动问:“这是什么?”

大丫鬟回道:“回二小姐,这是老爷夫人之前托人采办的一些西洋物儿,本来是想给您做嫁妆用的,只是这些东西昨天才刚送来到咱们府上,故而这会儿才给您送来……这个是清单和钥匙。”

丰蕴接过单子看了看,递给丈夫韩鹏彰,转头吩咐:“你们且将东西送至厅堂,让清尘等人亲自看着。”丫鬟答是,丰蕴夫妇这才转身继xù

往外走。一边走着,韩鹏彰一边笑道:“这钥匙做得倒精细。”

那一对儿古铜色的钥匙约么两寸长、半寸宽,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两个凑在一起能合上,是个高胆瓶的形状。

丰蕴将钥匙递过去,韩鹏彰轻轻推回,柔声道:“夫人的东西自要由夫人保管才是。”

丰蕴娇笑着戏谑:“夫君惯会说好听的哄我,这些东西我可留不下几件。”

韩鹏彰握上丰蕴的手,顺着妻子的话搭茬:“喔?”

丰蕴侧首给他算:“就说是那套英格兰的金漆餐具吧,它们待大少爷成婚时就能用上。还有那套西洋彩绘碗,颜色鲜亮,正好还是婆母喜欢的样式,这次回老家时就奉上,算是咱俩的孝心。嗯……法兰西的全套银具,就放你办公的地方,接待贵客时能用到。还有一整套西洋的文具,像什么卷笔刀架啊、贝恩电钟啊、铜壳铅笔啊,还有辉百嘉的一整套用具、百利金的墨水、Gmund的纸张,这些放在你和大少爷的书房就很好。嗯,那个双筒望远镜听说是荷兰生产的,专门卖给军队的;还有两对儿纽扣儿和手枪形状的相机……”

“我的好夫人啊!你真就一点儿都不给自己留下?”韩鹏彰拉着妻子拨来算去的手指,哄道:“将来咱们再有孩子可怎么办?”

“夫君你说什么呢!”丰蕴满面通红眼带羞涩,不依不饶的打了韩鹏彰几下,这才收手道:“夫君知晓我为家中的心思才好。”

韩鹏彰见好就收,半搂着丰蕴道:“夫人所为,我尽看在眼记在心,哪里会不晓得?”

丰蕴没说话,韩鹏彰换了话题:“这些东西想是岳母和泰山大人托人从海外寄过来的……对啦,你堂姐不是说这个月嫁人么?怎么……又推迟了?”

丰蕴本来有些兴致缺缺,听到此话更是连连叹气:“这要是说起来,话可就长啦。”

韩鹏彰往前看看,道:“还有段路要走,不如夫人讲上一讲……我若是没有记错,苏家五少爷是叫苏怀铮,他今年刚刚一十六岁,比你堂姐要小上两岁?一个尚未冠礼,一个已然及笄,这怎么就订下亲来了?”

丰蕴摇摇头道:“我说于你听,夫君且知dào

就好,切莫与人说,更别在我家伯父伯母面前提起。”

韩鹏彰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夫人小觑为夫了不是,为夫又不是长舌妇,怎会乱言多语?”

丰蕴心道:那你还一脸兴趣的问我?

韩鹏彰看出妻子所想,有些不好意思,他红着脸辩解:“我这不是看还有些路途,跟夫人聊聊天,免得夫人疲惫么!”

丰蕴没好气儿的瞥了丈夫一眼,带着几分撒娇的撅着嘴道:“那夫君还不让人家乘轿子?得亏我们丰家自来最恶缠足,往来姻亲也大都开明,不然可不敢嫁给夫君。”

韩鹏彰咧着嘴嘿嘿一笑:“这是夫人与我的缘分啊……岳母和泰山大人拌个嘴,那是夫妻之间的事儿,咱们做女儿女婿的哪好多言?私底下,岳父在岳母面前如何伏低做小都没问题,左右一哄,两口子也就和好了;可若在咱们小辈面前,那岳父怎么着也要端出丈夫的威仪,到头来恐怕会越闹越僵。”

丰蕴嗤笑:“夫君虽言之有理,怕也是想等我娘消消气儿再过去,免得成了被波及的池鱼吧?”

她用帕子捂嘴直乐,说道池鱼之处,二人刚好走上石桥,丰蕴指着桥下池底正在畅游的锦鲤,清脆的笑声愈加欢快。

慢慢的踱下石桥,丰蕴这才给丈夫释疑:“具体的,我知晓的也不甚多,只记得事情发生在两年前,是我雅致姐姐生日的前一天。那天,一大清早儿,我和臻儿就去祖宅看她,进到府里,却没见着人。伯母说堂姐前些日子去了外家,此时应该才从动身归京,恐下午方能到。伯父又留我姐妹俩在府中玩耍,让我们当晚就和堂姐住一处,待到了转天的正日子,我俩也好帮着一起待客。结果到了下午,府中就接到急报,说是堂姐在郊外遭遇惊马,从马车中摔出,昏迷未醒。”韩鹏彰听得挺认真,但一直不忘关注着丰蕴脚下的路。

“顿时,两府上下乱作一团。我姐妹那时还小,不便奔波,便留在主宅帮着堂嫂们看家。就连堂姐昏迷期间,我们也只见了一两回,只是当时听大夫的口吻,堂姐恐是脚上会落跛。伯母听了大惊,连着昏了三四回。”

丰蕴提及此仍旧沉叹两声:“没过两天,京城苏家的老太太和夫人就亲自登门来看望,等我们再知dào

情况时,苏家已经直接送上聘书和礼书,一下子就走到请期这一步了。那时候我们几个小辈儿才晓得,堂姐竟在养伤期间和苏五少爷订了亲事,说是待男方成人后便过来迎娶。因此,我们底下里就猜想,怕是那桩祸事就是苏五惹下的。”

韩鹏彰眉头略蹙,像是自语道:“不能啊,我也见过苏怀铮几次,那孩子一看就是少年老成的,看起来持重稳当得很,不像是能惹出事情的样子。倒……”

丰蕴有些不高兴,她开口打断丈夫的话:“夫君才见过人家几回,万一是窥豹一斑呢?”

韩鹏彰哈哈一笑:“好好好,是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啦,好不好?夫人莫气,夫人莫气,且说你堂姐现在如何?”

丰蕴也不难缠:“说来,苏怀铮人还行,虽说做了件让我们家愤然而不待见他的事。但事后补救起来,他还是很认真的。事发后,他就四处寻医问药,别说,还真让他找到那么个能人!人家那几贴药使下去,外敷内用,过了不到两个月,堂姐她竟然就痊愈了!”

韩鹏彰眼前一亮,忙问:“夫人可知那位先生所在之处?”

丰蕴摇摇头:“这却不知了。”

她见丈夫一脸失望,心里没忍住,又道:“这事在当时被京城人士广为传知,那些找那先生求医问药者不知数几,据说就连内廷里面都有行动,可惜,人家先生闭门不见,为这个,苏家还被折腾的不轻。最后,还是那先生亲自站出来分说,说他自来不接无缘之事、不助无缘之人,而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遁身远走,竟再也找不见人踪。”

韩鹏彰奇道:“竟有这回事?”

丰蕴摆摆手:“不过是一时传说罢了,人言相传,过五而失真,哪能尽信?不过是越说越奇而已。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就是那个先生从此杳无音信,这几年都未有人再见过。”

“原来如此。”话语中满是惋惜。

丰蕴主动拉住丈夫,轻轻握住他的手:“夫君也莫要叹息,这缘分一事很是玄妙,说不得有缘再见,也未可知,夫君还要往前看。”

韩鹏彰点点头,也紧紧的回握住丰蕴的手,又问:“那如何又推迟了婚事?”

丰蕴满眼无奈:“原本婚事是在六月中旬,可谁想就在咱们俩人成婚之后不久,远在老家的祖母就来信道恼,说什么‘苏家那双生小子尚未及冠,老家人都笑咱们家把闺女给人做童养媳养’。”

丰蕴学话音儿学得惟妙惟肖,韩鹏彰看了直发笑。

丰蕴双手一摆,满脸无奈:“她老人家说说也就算了,伯父伯母一笑而过,也没当回事,哪想到她老人家直接派了身边的老嬷嬷到苏府去说……咱们家也是待苏家来人分说之后,才知dào

的……你说,这婚嫁之事,人家男方可不着急,着急的是咱们家啊,若是真的拖延至苏怀铮二十,那堂姐都多大啦?……听我娘亲说,那几日伯母天天以泪洗面,伯父嘴里不能怨祖母,可也整日愁眉苦脸的……唉,也是人家苏家人厚道,苏家老太太亲自拍板儿,将婚期改到明年,待苏家双生子从老家拜过祖先祠堂后,两家再完婚。”

韩鹏彰道:“原来如此。”

二人说着话,终于走到丰父夫妇所居的主院。院儿外,早有大丫鬟等候多时,她行了礼转身打帘子请二人进内院,嘴里还道:“小姐姑爷快进去罢,老爷夫人正等着呢。”

丰夫人一看到大女儿,那略微红肿的眼睛顿时又落下泪来,话没成句泪已双行,一旁的丰父见到丰蕴夫妇也长松了口气,对女儿女婿道:“你们俩好好劝劝你们娘亲,也讲讲我这做父亲的苦心。”

丰父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正自呜咽的丰夫人就止住哭声,连连道恼,她看向丰蕴,打算让女儿给评评理,可这苦还没诉,外面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再等一下,就见一个大丫鬟面色不佳地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二小姐、二小姐她、她自己骑马出府了!”

第三十八章 出国讨论

丰蕴怀孕了。

她躺在卧室里,身边坐着娘亲丰夫人。

丰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抹着眼泪说:“可吓死我了,都怨我,要不是我闹着找那个小冤家,你也不会因为劝我而晕倒,若是因这个连累了外孙,我可怎么活啊?”

丰蕴劝慰:“娘亲莫难过,若不是这一晕,我又哪里知晓自己已有身孕?”她侧身伸手想擦掉娘亲脸上的泪,丰夫人怕女儿抻到腰,连忙坐到床榻上:“你快些坐好,莫要管我。”

丰蕴摇摇头:“古语言:母女连心,娘亲如今心伤难过,做女儿的又哪里能心安理得?娘亲若是惦记我,可要好好的,每天里都高高兴兴的,这样即使我远在津门,心里也是欢喜的。”

丰夫人忙用帕子轻拭脸面,连连点头答yīng

:“好好好,娘不哭,娘高高兴兴的,我儿定然能平平安安的生个大胖小子。”

丰蕴一见娘亲情绪和缓,便试探着道:“关于臻儿,娘亲您也别太担心,夫君刚已经派人前去保护,我想她向来也不是个胡闹的性子,这回可能就是想到庄子上透透气,以前也不是没有独行过,您千万别太生气。待她回来,我会和她好好谈谈,总之,还是以和为贵啊。”

丰夫人一听到小女儿,就是一肚子的气:“她还不胡闹?哪家的大家闺秀会骑马上街?还要独自出行?过往我没拦过她,只因是有你在马车里陪她,我放心!可如今……唉,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丰夫人诉着苦,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姑爷派的人,可是那个姓秦的年轻副将?”

丰蕴点头:“臻儿是换做男装出行的,应该没事,娘亲还是别多想,静待她回来才是。只是,那丫头性子向来犟,听得软听不得硬,若是娘亲一个劲儿骂她,我怕她倔起来,到时候岂不是更难安宁?”

丰夫人一叹,搂住大女儿:“罢了、罢了,咱们不说她给你添烦恼了,来,娘亲给你讲讲有身孕时,该注意的事项。”

丰蕴就势躺到娘亲怀里,嘴上说:“我和夫君还要在家里住上月余,娘亲有的是时间和我讲解,到时候娘亲可不要嫌我烦啊!”

丰夫人轻嗔:“乱说话,你和我粘近,我只有高兴的份儿,哪里会有亲娘嫌自己姑娘烦的?”

丰蕴换了个姿势,侧身请娘亲也躺上来,道:“我今天呢,想就着今儿的事儿,和您好好说说……其实打一早儿,我就想和您说说臻儿的,只是久无头绪,可今儿爹爹的做法,倒让我想得多了。”她见娘亲不赞同她操心,忙撒娇似的将头放到娘亲的肩膀上,声音也柔顺了几分:“娘亲,您想想,虽然郑家现在因我成婚而少有登门,可这毕竟是临时的啊!等我们回了津门,怕是她又要没完没了了,别的不怕,怕就怕她直接提出亲事,这样,无论臻儿这里应与不应,将来都不好听。不如先将她送出国去,到时候就算那郑夫人再有话说,您都有周旋的余地。”

丰夫人听进去,也道:“非是我这做母亲的古板,否则,我又哪里会允她习武弄枪骑马打弹啊?是,现在时兴留洋,咱们家也开明,若是她小几岁,我也能同意,可再有几月,她都十五岁了,哪家留洋的人不是三年五载才回还的?你算算,到那时她都多大啦?你雅致姐姐的婚事都板上钉钉了,不过是婚期拖延两年,你伯母她就整天以泪洗面的,更何况臻儿还是没有定亲的姑娘?”

丰蕴一听笑了:“娘亲,就算臻儿三年回来,不过方才十八,又是留洋回来的,咱们的姑娘要见识有见识,要学识有学识、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何况还有我和她姐夫,怎么也不会比现在差啊?娘亲好好想想,爹爹和大伯一直找机会南迁,若真是回去了,臻儿怎么办?要么匆匆嫁人、要么嫁回南方——匆匆嫁人,您能放心?嫁回南方的话,她一个习惯了咱们北地的女孩儿,好不好适应?可见无论选哪一个,都是将就。若是如此,不若给她几年时间。”

丰夫人没有开口,只是听女儿细细地分析:“娘亲啊,若臻儿是一般的姑娘,我这做姐姐的绝不会说这番话。可她什么性子,您比我还清楚。就拿那回我和臻儿从伯父府里回来,郑夫人来咱家,您叫丫鬟让我们在一处呆着别过去,就是那次,若我没拦住,她真敢给人家扔出府去。她就不是能就乎的人!若是咱们将就了,日后她也不会安生的,怕到时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怨了。到时候,苦的是谁?还不是臻儿?咱们再换个角度讲,若是臻儿真被日子磨平了棱角,您不心疼么?”

丰夫人光听大女儿讲出来,心里就有些疼惜:“唉,可怎么弄啊!”

丰蕴眼见有戏,连忙再接再厉:“娘亲,您再想想,这女儿在夫家挺胸抬头靠的是什么?不就是自立么!娘家和子女固然是靠山,可最重yào

的还是女子自己能立起来!能管住自己的嫁妆、存好自己的私房、进而管好夫家的家,这才是根本啊!老家那头儿时常有自梳女一说,虽然她们过的也苦,可也比好些个嫁为人妇的女子快活,一切盖因她们能够自立,人家可以自己供养自己过活。娘亲,您想,臻儿若留洋回来,愿意和咱们订亲的人家肯定是开明、能接受这些新东西的,相对的,臻儿的束缚和约束就少许多。至于经济方面,别的我不敢说,可就凭着她留洋时学的西洋话,便是翻译些洋人的书作,也是来源啊!可不比现在将将就就地嫁人要强上百倍!”

丰夫人此时已经动心,但又有些犹疑:“西洋话哪里是那般易学的?”

丰蕴忙解释:“我听夫君说,好些个在咱们这里听不懂洋话的人,在外面呆个一两年,说得可顺溜啦!”

丰夫人抬头问:“真的?”

丰蕴道:“那是自然,这儿我哪能说谎呢?娘亲,您再想想,素日里臻儿就喜欢学语言,满语、蒙语、藏语,她哪一个儿不是刚学了三两月的就能识字看文,再有两三个月就能书写成篇,有那么一年半载,她就发音清晰、语言流利,说得让人家以为她是本族的人?就拿这英格兰话说吧,我出门子前怕她以后觉着冷清孤单,专门请人寻来好多书籍字典,结果前儿和她说话才知晓,她都能看懂简单的故事了!”

丰夫人沉默静思,丰蕴也不再多说,给娘亲时间思考,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丰夫人方才长叹一声,按着太阳穴道:“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她了,你们爷儿三个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丰蕴靠着母亲,见母亲真的放松下来,心里挺开心:“娘亲,您不是一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么?说来,只有母亲优秀乐观见识卓越,孩子才会心胸开阔……娘,有您做榜样,我和臻儿不会差的!”

丰夫人笑道:“那好啊,我盼着我的外孙孙将来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儿!……对了,等孩子生下来、过了满月,也就到了你们家大少爷的婚期,到时候你且将孩子带回来放我这里,好好的给人家操办。待新媳妇儿过了门儿,你也别把着府里的权力不放,早早儿的将管家权给人家,大家都能落个清静儿。你要明白,你管的再好,整个家业将来也是人家小夫妻的,无论你有无不是,但凡管的时间长了也要落埋怨。我和你爹爹就是考lǜ

到这些,才多多的给你安排陪嫁的。你要是个明白的,到时候就早早的放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专心经营好自己的产业才是正经。也唯有这样,你们一家人才能和和乐乐的过日子,家和万事兴啊,这样将来你的孩子才会和大少爷存手足之情,日后兄弟间彼此能有个照应,你们才能放心不是?你祖母虽在有些地方是让做子女的难言,但她早早将你父亲分出祖宅一事,却是十分明智之举。”

丰蕴抚着自己的肚子道:“我哪里会不明白,我也看不上那些为了财产跟狗挠门似的人,家产没分时,那是父母的,给不给你、给多给少,那是父母的意愿;到分产时,那就该长幼有序,这才方是规矩正理。整天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瞎转悠,又岂是大丈夫所为?这世间俗话言:‘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妆衣’。可见,一个人有没有本事不在于家中长辈分给得多少,就是给他个金山银山,那没本事的,败光了的也照样有的是。否则,传承下来的家族又怎么会凤毛麟角呢?”

丰夫人高兴的拍拍大女儿肩膀,赞同道:“这话才是正理!”

这边母女二人把话题一转,开始说起保养之道;而外面一门之隔的两个正在偷听的男人却蹑手蹑脚的走出内堂。

来到小院的树荫下,丰父长叹一声:“还好还好,你岳母可算想开了,我也不至于为难啊!”

韩鹏彰却对着岳父连连拱手:“小婿能娶到夫人,乃是万分荣幸,还是要感激泰山大人啊!”

丰府这里一时间倒是和乐温煦,可此时正前往温泉山庄的丰臻,却遇上事儿了!

第三十九章 哇!敌人!

丰臻是扮着男装出行的,之前丰父和她专门提过出国一事,她听了立时双眼放光,心中喜不自禁。不过鉴于对自己娘亲将有的反应很是明了,她很没有义气的一跑了之。丰臻很清楚,有自己的姐姐和爹爹在,一切困难都是海市蜃楼,这个洋学啊她留定了。

心中快活的丰臻,一时间也把单恋凋零的忧郁扔在了脑后,径自算计了下行程,觉得以眼下的速度,怕是很快就能到达温泉山庄,于是她调慢了步调,慢慢赏起郊外的风景来。

行至半程,她渐渐超过前面的一行人,那是一对儿和自己年岁相近的双胞胎,他们并排而行,中间夹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那三人虽然是徒步而行,但速度却不慢,他们表情轻松的好似踱步缓行一般,连大气都不曾喘上一口,很是自然悠闲。这般表现可让丰臻看得很是好奇,她从他们旁边经过时,还转头看了看那仨人,这时就听走在外边的男孩儿开口说话。

“六弟,咱们还是慢下来往回走吧,你瞧,亦知都累了!”

亦知!

这两个字听得丰臻心里一哆嗦,这名字重得可真巧,丰臻不自觉的向后看去。

“五哥,要说近,那还是往庄子上去近一些!要我说,干脆咱们直接在庄子上住宿一宿,也让亦知好好的耍耍,顺便教他骑马射箭,待明儿后儿的玩儿够啦,咱们再骑上存zài

庄子里的大马,一溜烟儿的就跑回来了,岂不是比现在干巴巴的往回返强上许多?”

中间的小孩子,就是叫亦知的那个,很是赞同,连忙点头道是。

那个被叫作五哥的男孩儿,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但他看着两个兴奋异常的弟弟,也不好扫兴,便点头同意,那两个小的,自是乐得直跳脚欢呼。

丰臻虽是看着他们,但思绪却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就连她座下的马停下脚步都不知dào

,以至后面那三个人都走上前来,她还都没注意到。

“嘿,我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这警惕还敢独自上路?也不怕让坏人逮住!”说话的是双生子中较小的一个,他话一出口,还真把丰臻从思绪上拉回。等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竟旁若无人般恍然失神,登时惊得深吸口气心悸不已,暗中连连道险。

大一点的哥哥拉住弟弟不让他多嘴,自己向前行礼道:“小‘兄弟’莫道恼,我家弟弟向来口无遮拦,我在这里替他道歉啦!”

丰臻见眼前之人俊朗神秀,一双长目若含晶露,两弯浓眉清锐似镰,他嘴角挂笑带着万千温柔,身体挺拔藏着莫名气势。丰蕴又转头瞧瞧那个弟弟,嘿,明明是同样的面貌,怎么一个看上去儒雅温文,另一个看上去就有些猴了吧唧呢?

当然这所思所想也不过是一瞬,那个被叫作弟弟的人好歹也是好意,只是嘴有些欠。丰臻毕竟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人,这边那个五哥一拱手,她那边就立时下马回礼,口里还道:“兄台客气了,令弟乃是好意,只因这小弟弟和我家一位亲戚同了名,故而我有些分神,若不是令弟叫醒,恐怕我还要呆怔一会儿呢,应是我向诸位道谢才是。”

那兄弟三人见丰臻行止有礼且不刁蛮,没有那些高门女孩儿的娇气劲儿,很是有好感,于是报上自家名姓,打算做一回好人,给这位扮男装的姑娘送到目的地。

丰臻听闻这三人竟是出自自家姻亲苏家,有一个还是未来的堂姐夫,甚是吃惊,原来这双胞胎正是京城苏家的五少爷苏怀铮和六少爷苏怀鸣,而那个最小的男孩儿则是他们的弟弟——苏九少爷苏怀承,他还有一个名字,就是冯亦知。

这苏怀铮兄弟此时也知dào

了丰臻的身份,他们也不得不在心中高呼缘分,这连走个路都能碰到亲戚啊!这苏家双生子是天生的玲珑心,几句话谈下来,心里就明白个大概了,琢磨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怕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苏怀铮抬头看了看天色,别说跟前儿这位是自己的小姨子,便不是,此时也不能让她独行了。于是二人决定将丰臻送到相对近一些的温泉山庄,之后再派家人报给丰府知晓。

这下丰臻也不能拒绝人家的好意,于是一路上四个人并行,丰臻还是比较像个姐姐,她翻身下马,将座位让给最小的冯亦知,而她自己拍拍腿道:“大家就都别推辞啦,我也是个练家子呢!有推让的时间,咱们早就到了!”

他们四人走了约么三四里地,眼见着山庄隐隐约约的就在前方,正打算停下来喝口水再赶路,却见几个衣饰特殊的人远远的从左前方向这里插来,他们的举止看起来有些怪异。

“小心,那几个是日本浪人!”说话的是苏怀鸣,他迅速抱下弟弟,和拉着丰臻往一旁草丛里躲的哥哥一齐藏起身来。丰臻一脸的莫名,问道:“他们是谁?在做什么?”

苏怀铮往弟弟那里悄悄的凑过去,低声解释:“这帮混账怕是来绘测地形的!”

丰臻没听明白,苏怀鸣捂住她要出声音的嘴,看着几个走过来叽里呱啦说话的倭人围着那匹骏马转了几圈,他们又往四周的草丛里趟了个来回,最后才渐渐往山庄方向行进。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们回返,苏怀鸣这才出声:“看来他们是没发xiàn

咱们,也亏了这些一人多高的丛木了。”

苏怀铮却道:“还应该谢谢现在这将黑的天色啊!好在咱们发xiàn

的快,没等那帮眯缝眼儿发觉便躲藏起来,否则怕是得有一拼了。”

苏怀鸣气道:“那帮缺大德的倭奴,连匹马都要牵走!咱们这要用走的走到庄子,可真就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摸到庄子的门了。”

丰臻在一旁见他们不再言语,这才问道:“什么叫他们是来绘测地形的?”

苏怀鸣扭头看看她,想了想说:“长话短说吧,他们这是想根据地形来分析京城的部防,从而获得京城的防部图,为战争做打算。据说,光绪三年时候,倭岛就做过一回这种事,因此他们手里很可能有一份详尽的京城地形图。前几年,津门换防,整个军队部署都打乱重做,皇帝听闻和太后商量过,也将京城的布置略做改变。这帮孙子们这会子来此,怕是想要重新再画一回地形,从而推演出部署的变化。”

丰臻听了心里砰砰直跳,有一种夹杂着兴奋和紧张的冲动,竟让她感觉自己瞬间就有了无尽的力qì

可以使。她看着苏怀铮问:“这些家伙不是善主儿,苏五少爷可听懂他们刚才的言语?”

丰臻其实在一旁早就看清楚了,那几个矬子得啵时,苏怀铮听得甚是认真,一双耳朵都快竖起来了,分明是懂日语的。

苏怀铮很是实诚,他颔首说道:“那几个人称领头的人为‘青木少佐’,我想他恐怕就是那个青木宣纯了!”

“那个老杂种!”苏怀鸣啐道,“让他说出流利的官话和粤语,简直是脏了我们的语言!”

丰臻拦住苏怀鸣的抱怨,她道:“那些人往庄子上去,不晓得要做什么,不如咱们抄近道赶过去瞧瞧,要是有危险,正好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说着她从袖口露出一点点的枪的影儿。

苏怀鸣顿时觉得自己遇上了知己,赶忙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家伙事儿道:“我这把是博尔夏特枪,好使的很呢!”

丰臻见他豪爽,也就趁兴拿出自己的宝贝儿:“喏,法国雷柏尔左轮儿。”

苏怀鸣接过来好好打量一番,连连道好。

那头苏怀铮看着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又添一臂膀,那个臂膀还偏偏说不得管不得,这两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儿凑一块儿,要真是无法无天起来,他可怎么办哟!

苏怀铮的脑袋是一个变成两个大,他正兀自头痛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令人一颤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竟转瞬便逼近过来!

第四十章 认出

来人身骑一匹枣儿红色骏马,他神色肃然,一双眼睛在半黑的天幕下熠熠发光。四人见他在马儿将要奔进丛草前,轻轻将辔绳往后一拉,那匹马儿便高声嘶鸣着扬起前蹄直愣愣定在原地,半晌方才撂下。这人冲苏怀铮四人抱了抱拳,问道:“诸位安好,秦某为津门韩将军之副将,特受将军指令寻我家夫人的兄弟,不知诸位可曾见到过一位身形单薄、面容俊秀的十四五岁少年骑着一匹半人高的黑马打此经过?”他又想了想,补充道:“那少年穿着一身宝蓝色华服。”

苏怀铮也抱拳回礼,询问:“您若真是韩鹏彰韩将军的副将,那必是秦亦知秦副将了,不知可有信物为证?”这话虽如此说,但苏怀铮对那秦副将的话已经信的八九不离十了。津门韩将军可不就他未婚妻的堂妹夫么,他之前也见过那人几面,是个好样的!只是他还真没见过秦亦知其人,可对比刚刚丰臻说家中有一个和他家小九儿重名的亲戚,那答案自然呼之欲出了。苏怀铮眼睛尖,刚刚秦亦知一出声,丰臻就不落痕迹的往小六儿身后悄悄挪了挪,把张小脸儿彻底藏起来不叫人见到。

苏怀铮心里高兴得很,心道终于能把那跟着小六儿胡闹的丫头交出去了,因此他当真是松下口气。可另一边的丰臻就不好受了,她心里盼着苏怀铮讲点儿义气,千万别给她露出去。

秦亦知听到苏怀铮要信物,有些犹豫。倒是苏怀铮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石印,递过去道:“你若是当真是秦副将,必认识这块儿石印,此乃去岁韩将军亲手雕刻并赠与我的,上面儿之字还是将军亲笔所提。”

秦亦知接过来细细观察一番,他摇着头看向苏怀铮,眼底尽是怀疑。他冷声说道:“小兄弟莫要我寻开心,此物上的字迹并非我家将军所书,雕刻手法也不相像!”

苏怀铮听闻哈哈一笑,这才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锦囊,从里面另掏出一块儿石印来,再次递上。这次,秦亦知接过后,便顿时消了怀疑,他点点头也递上一个巴掌大的物什:“想必您就是苏府五少爷了,这是丰家特有的傀儡玩具,您想必也见过。”然后他又另回头,看向苏怀鸣:“您便是苏六少爷了!”接着,又看看跟前儿那个小孩儿,笑了笑。这个孩子也不怕人,主动介shào

自己:“我在家行九,嗯,名叫冯亦知,咱们两个重名儿啦!”

秦亦知听了眉头一挑,笑容绽放的更大了。他摸摸苏小九的头,看向丰臻。丰臻本来是低着头往后挪呢,却因听到苏小九儿惊声道“秦大哥,您笑起来可真好kàn

”,便定住身子偷着抬眼看过去,竟看得一时给痴住了。

秦亦知本来对这个不言不语的小少爷就有些怀疑,虽然因为天色暗下来,他看不清这位少爷衣服的颜色。但是无论是从身形,还是看他奇怪的举动,都不能不让人怀疑。只是,他半天都没有见到本应该驮着丰三小姐的马匹,因此并不敢轻举妄动。

“咳咳……”苏怀铮握拳抵唇,悄悄使了个眼色,秦亦知心中有数了,可是该怎么对这位丰三小姐呢?出来前,自家将军还特意嘱咐,待见到人后甭管人家愿不愿意回府,他都不能吓唬人家。

若是面前的真是个少爷也还好办,可这位穿着男装的却是位实打实的姑娘,他是捆也不能捆、绑也不能绑,还得把人全全乎乎的带回去。可是对着有些觊觎……咳咳,对他有些情谊的姑娘,他也有点别扭。

正当秦亦知琢磨着怎么把这位三小姐请回府时,丰臻倒先自己开口承认了。

她眼见着苏怀铮一脸恨不得摆脱自己的模样,心里也很气愤,可她又不想自己被动,便一脸焦急道:“秦大……秦副官,刚才有好多倭人经过这里勘测地形,把我的马都抢走了!”

这话学得把苏怀鸣都听愣了,只是他也反驳不得,又见这个秦副官眼带询问的看着他,便跟着丰臻动作一致的点点头。可秦亦知不敢轻信,他转头看向更加可靠一些的苏怀铮。苏怀铮从吃愣中回神,便给秦亦知讲述了刚刚的经过以及自己所听所想,秦亦知冷眼看向前方的路。

思虑片刻,他对苏怀铮道:“还请劳烦五少爷将我们三小姐送回丰府。”苏怀鸣一听,闹道:“我留下和秦大哥一起去吧,我有身手能帮上忙的!”

“小六儿,你莫要胡闹!”苏怀铮拉着弟弟,对秦亦知dào

:“秦副将要多加小心,我等立kè

往另一处相近的庄子上去,届时必会快马加鞭报于韩将军。”秦亦知抱拳相谢,策马而进。

这边丰臻沉默着跟苏怀铮兄弟走了一段路,忽然就转身要跑,却被眼疾手快且一直盯着她、防着她的苏怀铮拦住。

然而此时丰臻哪里管那许多,她话也不多说,只是顺着苏怀铮的方向,一个转臂便化掌为拳朝苏怀铮脸上袭去。丰臻气力不弱,她那几拳连发,拳拳带风,整个人跟一把利器似的准bèi

劈向阻碍她的苏怀铮,倒一时逼得苏怀铮顾不上还手,只能躲闪。

苏怀鸣见状本要出手喝止,却见丰臻朝他使眼色。他当即心有所悟,便化攻为守,疾步而来,一把挡下丰臻对着哥哥的攻击,自己顺势和她过起招儿来。

他们一个步法精湛,一个拳掌莫测,两人彼此你来我往招数凌厉,出手间不见半分留情和犹豫。不懂功夫的苏小九儿只能远远的躲在五哥身后,免得一时不慎再被拳风殃及到。他眼里的哥哥和丰姐姐好像是由几个影儿组成的一般,竟让他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和动作了!

苏怀铮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眼见他们如此动作,心中也算了然,他暗暗叹道:怪不得那丰三小姐敢独行,原来如此。

他知dào

自己是拗不过这俩人的,若真要强求,万一逼得二人自己偷着跑了,那更是麻烦。因此他只得开口道:“你们且查查自己保命的东西,呆会儿我带着小九儿先行,待回庄上取了骏马必至丰府相告,你们俩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轻举妄动,否则伤了哪个都是没有后悔药的!”

苏怀鸣和丰臻忙点头答yīng

,说他们先回丰臻家的山庄去召集一些好把式,之后再带着人去寻那些倭人的踪迹,绝对会万分小心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苏怀铮听后心底还是不安,只得又和他们确认了整个儿行程,这才各自行动。

咱们先不提苏、丰二人是如何抄近道抵达温泉山庄的,且说那秦亦知自从打苏怀铮处得到消息,便快马前行。行过了一段路程,他停下来翻身下马,给马蹄包裹上厚厚的棉布,然后才再次赶路。还没走几里地,秦亦知突然心有所动,他当下就从随身行囊中拿出韩夫人所赠的望远镜来用。

远远望过去,他看了半晌才确认出前方当真有十几个黑乎乎的影子正在行进,而他们所去方向,却正好是通往丰家那个温泉山庄的!

第四十一章 射向敌人!

话说丰臻和苏怀鸣一路速行,二人一前一后不时的四处张望,还顺手捡起不少石子啊枝条啊截棍啊等合手的物件儿。他们手上虽不清闲,但丝毫不影响脚下的速度。这俩人平日里虽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但此时却只是彼此用手示意,一路下来都不曾说过只言片语,二人对彼此头回合zuò

便有如此默契也感到很诧异,倒是都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丰家温泉山庄高高的围墙便出现在二人眼前,那里已经点起了大红灯笼,炊烟也袅袅升起,一股饭香在空气中飘荡。苏怀鸣拍拍有些饥响的肚子,悄声对丰臻道:“这里是你的地盘儿得你去叫人,还得另行去备些吃食,这个我能帮着端。”

丰臻却没动,这让苏怀鸣感到有些古怪,他又问了两声,仍旧得不到丰臻的回答,这让苏怀鸣顿时觉得有些悚然,他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掌已然拍上丰臻的肩膀,而丰臻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一颤,青着脸回头瞪了他一眼,指着山庄说:“那里有问题,我家阿黄没有动静,这不对劲儿!”

“阿黄?”苏怀鸣挠挠头,“你把它养在庄子里?是猎犬吧?我说你……”话说一半儿,就见一个小小的飞禽利箭一般冲向他们,苏怀鸣神色大惊,忙扬手射出袖箭,却见那小禽灵活的来了个全角度旋转,紧跟着便如树叶一样浮缓着上下一飘,两只利爪顺势一抓,登时将那袖箭抓住,接着欢叫着冲到丰臻身前才停下。它落到丰臻的肩上,邀功一般拿着脑袋直蹭她的脸颊,亲热够了才又半飞起来将爪中之物放到丰臻张开的手掌上,而后像是嘲讽一般冲着苏怀鸣低声吱叫。

这一整套人性化的动作,看得苏怀鸣啧啧称奇,他定睛一看,丰臻掌上抚摸的竟是一只四、五寸长的红腿小隼!

看着那小隼一副机灵的小模样,苏怀鸣伸过手去,想摸一摸。可那小隼见状却立时警惕起来,好像威胁似得张开翅膀朝苏怀鸣的方向扑棱。

丰臻将它按住,轻声安抚:“嘘!安静。他是咱们的朋友,要友好懂得不?”小隼听言方才安生下来,自个儿卧下身子趴在丰臻的手心儿里,不再动弹,倒是叫苏怀鸣趁机好好的抚摸了一番。

丰臻将袖箭还给他,苏怀鸣奇道:“你可真敢,竟然没有阻拦我射它,若是真射中了,我可没法赔你这么有灵性的小玩儿意儿。”

丰臻笑了笑,只说不会。苏怀鸣也不知dào

她说的是他不会射中,还是不会叫他赔。丰臻不再理他,只对着掌中小隼问:“阿黄呢?是不是出事儿啦?”

小隼闻声那半闭着的一对儿小圆眼儿登时睁开,迅速扑楞着翅膀飞起来,在他们头顶上盘旋,苏怀鸣猜它可能要带路,果不其然,丰臻扭头对他说:“快跟上!”

二人随着小隼扎进更深的丛中,一路而绕,待停下来一看竟已是来到了山庄的后门。苏怀鸣还很实诚的想帮着一起找阿黄,却被丰臻拦下,接着就听右前方的草丛里传来淅淅沙沙的声响,再等一会儿,就看到里面摇摇摆摆的钻出一只成年苍鹰!

苏怀鸣一脸惊奇,指着苍鹰问丰臻:“它就是……阿黄?”呃,那鹰的脚部确是黄色,可好好的雄鹰怎么就叫了个狗名儿?他突然想到什么,指着小隼道:“它莫不是名叫阿红?”

丰臻早已跑到鹰边儿上和它亲近,听苏怀鸣问,便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它叫赤朱,我平时叫它小朱儿的!”她见苏怀鸣一直盯着并不理他的苍鹰,又说:“它叫赫黄,我只是平时顺口叫它阿黄而已。”

阿黄躲开丰臻搂向它的胳膊,转身带着他们往右边绕行。丰臻给苏怀鸣解释:“恐怕阿黄有所发xiàn

,咱们跟着它走准没错儿!”

苏怀鸣冲她伸出拇指赞道:“你可真会驯,竟把两只禽类养得跟宠物儿似得,我家猎犬也没它们聪明。”

丰臻笑道:“这哪里是我的本事?不过是人家借花献佛送给我伯父的,只是他老人家被我缠的不耐,才转送于我。听说现在洋人的火器可了不得,便是你有一身本事也抵不住炮火枪弹,遂这阿黄阿红被人家驯得可会躲人了,从不在人前硬闯!”说着,他们顺着土坡儿爬上去,正对着一大片乱丛,阿黄用翅膀扒拉开丛草之后,二人眼前便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丰臻将苏怀鸣往里面推:“咱们进去看看,我垫后!”

苏怀鸣知dào

这里的地形还是丰臻熟悉一些,因此没有推让。丰臻待一鹰一人钻入,并没有立kè

进去,而是向四周环视着观察了片刻,见周围并没有人,这才仔细的将草丛拉好,堵上洞口走了进去。

此时夏至已过,天色渐渐得黑得早一些了,虽然在外面他们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路,但是于洞内却已经漆黑一片。

苏怀鸣早一步进入,已经拿出一盏不到一尺高的油灯,打着洋火点亮了。

丰臻见了笑道:“你出行还带这个?”

苏怀鸣也笑得眯缝了眼,他拍拍自己背着的小包儿道:“全着呢!”

二人跟着阿黄往洞的深处探去,他们左拐右转、曲了拐弯一通绕行,终于在他们打算停下来歇一歇时,静谧的山洞变得有些嘈杂,声音是从洞顶的上面传来的。小朱儿听到瞬时便从阿黄的脑袋上飞起来,跑到洞顶处开始盘旋。

丰臻对苏怀鸣道:“你听,上面传来的是脚步声!”

她抬头看着近五尺高的洞顶伴随着步伐声,竟还沙沙沙的掉下不少尘沙,便道:“莫不是那些倭奴早有安排,这里就是它们的藏身之所?”

苏怀鸣试着爬上去,却苦无攀登的地方:“这里大概是哪个位置?”丰臻闭目回想,过了一阵儿,她睁开眼肯定道:“我家山庄后面往东绕行个一里多地有一处山坡,坡上是一大片树林,林子靠山,而山脚下只有一个富户的私院儿,咱们想必此时已经在这院儿内了!”

苏怀鸣想了想,一咬牙又掏出一柄镶着宝石的弯刀:“看来只能动用我这个宝贝儿了。”

他用刀轻轻挖向洞壁,那动作轻得,丰臻看着就跟切豆腐一般,就那么一插一挖,一大块儿石头竟然就被挖了下来。

苏怀鸣很是开心:“咱俩得快点儿,估计这会儿我五哥已经骑马往回赶了。估计在关城门前应该能带人出城!要是咱们到时候没有在山庄接应,怕是会出乱子。”

苏怀鸣一边挖一边向上攀登,一边向上攀登一边挖洞壁,没一会儿就爬到洞顶,丰臻掏出枪对着洞顶做准bèi

,而阿黄则趴伏在苏怀鸣头顶的上方,那里是他提前挖好给阿黄埋伏用的。小朱儿虽然个儿小,却在洞口的另一边儿扎着翅膀盘旋,一副随时准bèi

冲过去的架势。

但苏怀鸣却没有立kè

使劲儿往上推,而是耳朵抖了抖,附在一块儿被他削薄的地方。片刻之后,他扭头对丰臻说:“这里应该是山洞的出口,上面很可能是一块儿被锁着的石板。”

丰臻瞪着大眼睛道:“啊?那你削薄的岂不是青石板?要是上面的人掉下来可怎么办?”

阿黄听丰臻的音调,好像是对苏怀鸣不满,遂抬起翅膀就扇了过去。

苏怀鸣揉着后脑勺也很委屈:“只要他们不进行激烈打斗肯定没问题!……也不知dào

这山洞通向哪里?”

丰臻冲着小朱吩咐:“去洞里面瞅瞅,看看还有没有路可走?”

小朱扑楞着翅膀转了个圈儿,朝着深洞一冲而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折转回来,它围着丰臻直绕圈儿,又做了个向前冲的动作,而后便直愣愣的摔在丰臻手上。丰臻心疼的抚着它亲了好几口,苏怀鸣没看懂,让丰臻翻译翻译,丰臻说:“小朱刚刚往里探查,发xiàn

里面并无岔路口,只是路弯弯曲曲的很是绕人。洞的尽头是一面厚厚的墙壁,小朱因飞得快没收住身子就一头冲上去了,结果摔在地上,好半天才起来,翅膀上的羽毛都掉了好几根。”

丰臻说着话,阿黄飞了过来,它用一双大爪子抓起小朱飞回刚才呆的地方,用它的尖喙给小朱整理羽毛。

苏怀鸣刚想言语,便又听到一阵步伐声传来,这声音比刚刚大了不少,竟还传出日语来。这让苏怀鸣瞬间精神抖擞起来,他几个步子就攀爬过去,惊得阿黄和小朱也跟着各就各位,又变回原来的架势!

就在丰臻跟着他们一起行动的瞬间,那洞顶石板“嗙”的一声被重物砸碎,上面呼啦啦掉下许多人来。

就在那一瞬间,苏怀鸣迅速向后一闪躲过了碎石板的侵袭,同时他右腿狠狠一踹,将离他最近的俩人给踢了下去。而小朱则配合着他的行动,闪电般啄向被踹的人的眼睛。

阿黄也不甘示弱,它扇着一对长翅,一左一右那么一挥,就将两个嘴里乱叫的人甩向洞壁,听这动静那二人怕是一时半会儿都起不来了。

丰臻怕枪声引来更多人,因此手气指弹,将之前路上捡的石子一个接一个的射向那些掉下来的人。

忽然,她感觉洞口又有动静,赶忙抬头看去。

就在那一刹那,她看到洞口来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人也往下望来,正巧和她目光相对,双方均是一怔,就在那人愣神的瞬间,她将枪口对准那人……的身后,毫不犹豫的按下扳机。

第四十二章 出国前夕

秦亦知一直跟随着倭人,直到他们来到温泉山庄附近,他看着那行人远远的往东行去,心中一缩,赶紧将左手食指弯曲着放到口中,用力吹出悠长而清响的哨音儿,唤来一只雪白的信鸽。

他拿出随身可用的西洋走珠笔和信纸,唰唰唰的几笔将自己的揣测写上,并没忘附上丰臻的行踪。信纸寄出,秦亦知便不敢再耽搁,他双腿一夹马肚,便催马前行赶上前去。他没有按照倭人的路线追去,而是返身侧行,绕开他们从后路包抄。

秦亦知来到距丰家山庄一里多地外的山脚下,那里有一座隐蔽在树林里的高门大院儿,那是丰府的产业,换句话讲,这山、这林、这院儿都是丰家的私产,只是知晓者甚少。丰大老爷接待秦亦知他们这行人安排的地方,就是这座山后面的庄园。眼下这些倭人如此这般鬼鬼祟祟,让秦亦知警惕起来。

这里的地形他很熟悉,丰大老爷曾经给过他们一份详尽的地图,秦亦知就是从其中一条暗道潜进宅院儿后花园的。

也是赶得巧了,就在他从假山那里藏身时,一队搬着火药的倭人经过,秦亦知悄悄尾随,这倒让他连猜带蒙地知dào

了这帮倭人的计划,原来他们是想于天明时分去炸山!那山里面有什么他很清楚,倭人却不明白,秦亦知想,这帮倭人恐是想把事情闹大,好让清廷派人插手去调查,届时他们才能浑水摸鱼。

秦亦知不可能放任他们的行为,但现在宅院已经被五十多个倭人偷占,炸药也有十来包,他只能等他们将炸药运到靠着山脚的仓库里,然后再行动。

他趁着仓库守门的一个倭人小解之际将其干掉,而自己则用倭人身上的佩刀引来另一个觉得不对劲儿的家伙,一并送他们见天皇。

秦亦知这边刚刚将火药销毁,仓库门口那边就闯进了十来个倭人。秦亦知反应敏捷,他快速抬枪便射,不待那些人反应过来,就让其中三四个家伙一命呜呼了。然而,枪膛中的子弹毕竟有限,一轮儿打完弹匣也就空了,那些倭人怎会给秦亦知装弹的时间,他们见机便一个个拿着刀冲了过去。

秦亦知也不和他们直接对击,只见他翻身一跃、借力踏壁,使出巧劲儿一个腾空飞身,便踩着那几人的脑袋转身来到架子后面。他抡起架子旁堆着的厚重的麻布袋,扔向反身追来的倭人,就那一下子,谁也没想到,竟然让麻袋和倭人一起把地上的石板砸了个大洞!五六个倭人就那么被砸到下面去了。唯一一个幸存的家伙也看傻了眼,秦亦知趁机快速解决掉他,又赶忙将子弹装好,这才跑到洞口儿往下瞧。

秦亦知刚刚装弹时,洞里面竟突然传出倭人撕心裂肺的痛吼,那音儿听着可不像只是被摔疼了的样子;倭人吼叫之后,紧跟着就是几声枪响。秦亦知琢磨那洞底肯定有人在,而且还不止一个。

尽管怀疑下面的人非敌也不一定是友,但秦亦知还是俯身往下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正见着丰臻丰三小姐一脸坚毅的将枪口对准他,并真的开枪射击了。那一瞬他像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没待他多想,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痛叫,接着就是一个人倒下去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竟是刚刚那个被他射“死”的人。那人倒地后抽搐几下便没了呼吸,手里却还紧紧地握着一柄弯刀。

秦亦知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再回头向下望去,看到的却是丰臻正定定的瞅着他,那小模样很像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

一眼相望,一望万年,此时没有人知dào

若干年后,又是如何的沧海桑田。

……

后续事件的处理变得简单多了,韩鹏彰效率很高,一宅院儿的倭人和叛徒一齐落网,至于后面韩鹏彰待如何处置,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倒是此时,韩鹏彰正抓耳挠腮的在妻子丰蕴身边转来转去,一副开口欲言却又噤声不语的滑稽模样。丰蕴看得心里都乐翻了,可表面上却和丈夫东拉西扯地谈着肚子里的孩儿。直到她看够了丈夫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才开口询问原因。而韩鹏彰见妻子终于肯给自己搭梯子下台,心中十分感激,忙将秦亦知的心思讲了出来。

丰蕴听了,思索半晌,直到韩鹏彰再度憋不住话时,才开口问:“这么说来,秦副将是对我妹妹有情意了?这……也太快了吧,才见过一面而已,原先不是不同意么?”

韩鹏彰知晓妻子会替小姨子鸣不平,只得耐心劝解:“夫人啊,就是我这个做姐夫的,也不知dào

自家妻妹是这般厉害,如此说来,那念同又怎会知晓呢?从那天的事情看,小姨子这干脆利索劲儿,是连很多男儿都比不得的!当初我手下那些兵,第一次对敌开枪时,还有好多人下不得手。谁想,小姨子却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性格,念同怎么能不惦记?”

丰蕴笑道:“好好儿的话,叫夫君说来,怎么听着这般别扭?”她说完又一叹,“不是我不愿意说和,只是自家妹子自家知,臻儿她就是个倔脾气,凡是拿定了的主意,甭管是谁也别想撼动半分!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留洋事宜,恐怕秦副将未必能如愿。”

她想想又道:“不如这样,夫君且与秦副将好好说清楚,我再去臻儿那里探探口风,若能成好事,便是最好;若不能,我再好好劝说一番,至于劝说之后,她听不听得,就非你我所能干涉了。”

韩鹏彰点头表示理解,他说:“当初是念同不弄清楚就拒绝了,如今小姨子若因此而不快,为难一下,也情有可原。但是……夫人还是好好劝说劝说,别的我这做姐夫的不好保证,但念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本事绝对一等一的好,夫人定要劝劝小姨子,让她莫要因一时赌气就把大好的姻缘给错过了,若是当真错过,那可就真是可惜的很了。”

丰蕴摇头道:“夫君啊,你还是不明白。我这做姐姐的现在就敢保证,臻儿绝对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赌气什么的,那就不是她的做派!……也就是因此,我才担心,她所决定的事儿,大都是她经过仔细思考推演后才做出的,一旦决定了就再难改变。”

说着,丰蕴一叹,她扶着后腰起身:“罢了,我还是亲自去她那里看看吧。”

……

丰蕴来到妹妹的闺房,正巧见到娘亲在数落妹妹的不是。其实为的还是几天前妹妹偷跑的事情。她笑着走进屋,给妹妹解了围。

丰夫人听了大女儿的来意,眼前一亮,心里很是高兴,刚想和小女儿说道说道,谁想一回头却见她低垂着头不语,竟没有半分开心的样子。这让丰夫人心中本来消下去的气瞬间又升上来了,她继xù

数落:“原先是你先看上人家的,现在人家也有这意思了,可你怎又这番模样?我告sù

你,这婚事呀,我就替你应下啦。你给我安安心心的在院儿里好好的学习礼仪,等着及笄后就嫁人吧,别成天想着疯跑乱跳的。……若是你心里是因那秦副将之前的反应而不快,我倒可以和你说说其中的因由。”

秦亦知的事情丰夫人都听丰蕴说过了,自然将原先的不满拋下大半。

丰臻摇头道:“姐姐也和我讲过,我没因那事计较!”

丰蕴拉住丰夫人,不让娘亲说出气话,自己问妹妹:“那你总得有个原因吧?莫不是你又看不上人家啦?”

丰蕴的话让丰臻脸一下子腾的红了,就连耳根子脖颈子都跟喝醉了一般通红。

丰臻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的情景中,他和她一个在上面往下看,一在下面往上瞧。彼此对视着,都好像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她快速的看了姐姐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摇了摇,低声回答:“他……很好……很好!”

丰夫人见小女儿这样分明是动了情谊,可她表现的却又不像是答yīng

亲事的样子,心中很是无奈,她耐着心问道:“那你还犹豫什么?须知好姻缘等不得,你这会儿迟疑,说不得待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啦。”

丰臻抬起头看着姐姐的眼睛,很是郑重其事地道:“就是因为他很好,我才要留洋的!”她眼睛里满是认真,丰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但丰夫人不懂,她摇摇头对着小女儿教xùn

,话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什么歪理乱缠?”

丰臻这回倒是看着母亲,分说道:“我是女孩儿没错,但我首先是个人啊!虽然这世间对女子向来严苛、规矩要求也是甚多,一般女孩儿们大都出不得大门,做不得大事,可不是还有许多女子她们做了将军、当上皇帝的么?现如今大好机会在此,我凭什么要错过?”

“孽障,噤声!”丰夫人听了气得不行,“你要出洋就说出洋,做甚么提那将军、皇帝的,还嫌家里事儿少么?”

丰臻瘪瘪嘴,哼道:“我也要见识见识不同的世界,总好过嫁……嫁过去就往那深门大院儿里面一扎,守着一小方天地过活,那样又和一般妇人有何区别?若是那样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姐姐和我讲过他的身世,他那样的人就应该有和他能力、见识都不相上下的女子来相配才对。至少我现在不行,我……”

丰夫人冷笑:“你如此看轻自己,又和一般后院儿女子有何区别?你的出洋不就是建立在追逐他人欢心之上?”

丰臻被这话刺激的一怔,丰蕴以为她会发脾气,没想到她竟真的为娘亲一句话而凝神屏气,细细的思索起来啦。

待过了约么一盏茶的时间,丰臻这才幽幽开口:“不、不是的!……一开始,我确是为他的颜色所吸引……但是那天,我在洞底下看着他,明明枪口很像对准他的样子,他却一动不动地,就那么盯着我,竟真的就岿然不动……若是当时他有一丝晃动,也许就会被误伤……而我,竟然也没有一毫的犹豫,竟然就真的相信他能坚定的蹲着不躲不闪,不会因我的举动而慌乱……”

丰臻眼底含着眼泪,她说:“那时我就想,也许只有这个人才会平等的待我,才会真心的将后背交给我;也许只有这个人才会给我真zhèng

意义上的信任;会给我一个天地,让我过自己愿意过的生活,让我有可以支配自己意愿的自由;可以让我不用在夫君的羽翼下攀附着生活,可以和自己的夫君一起并肩而战……”

说道最后,丰臻哽咽着看向娘亲和姐姐:“你们能明白吗?那不是为了讨好而改变,而是我因为想追求适合自己的幸福,而……做的努力!是我为达成自己的想法,而增加的砝码……”

丰夫人叹气:“你才十五岁,再过三年也不过刚刚十八而已,到那时再议亲也非难事。可那时人家秦副将都得二十七八啦,人家能等你吗?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回来之后,也许人家生的孩子都能开口说话啦?”

丰臻擦拭着泪水,语气坚定:“我没想过要让他等我!得之我命,失之虽憾却无怨!”

丰夫人摇摇头,颤颤着起身就往外走,她边走边说:“唉,人都说儿女账儿女账,儿女生下来就是账啊!你如今也已经长大,虽未成人却不远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既然说不怨不悔……那就不怨不悔吧。只是你当记得,人啊,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唉,随你愿吧!”

丰蕴想上前扶住娘亲,却见娘亲冲她摆手,还低声对她说:“蕴儿,你在这里再陪陪她说说话吧……”

丰夫人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咽下那已经到嘴边儿的话,转而说:“呆一会儿就得,你得先惦记着自己肚子里这个,虽说这账本儿已经来了,可好歹也得照顾到他们这些冤家好好儿的长大成人、身强力壮精神抖擞的找咱们这些为人父母要账的时候啊!”

丰蕴见娘亲被妹妹气得净说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只得嘱咐丫鬟们照顾好夫人,她自己则在门口目送娘亲走回院子。而后她才慢慢地返身折转,打算和妹妹好好的说一说话。

第四十三章 归来

丰蕴最终还是出洋了。

那天回去,丰蕴将话和韩鹏彰仔细学说一遍,又提出想亲见一下秦亦知,有些话她这个做姐姐的必须要亲自去说。要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算计也罢,终归她舍不得自己妹妹一腔情谊付东流。

秦亦知听了来龙去脉之后并未表态,只是说他要好好的想一想,丰蕴见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失望,总之她心里还有些惦记和不甘。韩鹏彰见妻子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很是心疼,他有些懊悔自己多事,何必让妻子和念同直接对话呢,自己来回传话不就得了!

好在第二天上午,秦亦知就过来,表示他想见见丰臻,不用太长时间,只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丰蕴同意了。

再转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那天后园的凉亭里,百花万叶纷纷见证了一对儿年轻人的表白。

秦亦知看着这个表面温雅柔顺的姑娘,不禁笑出声来,自己当时就是被她这副样子蒙蔽,差点儿错过这样一个人。她或许不够漂亮、不够贤良淑德,却是于万千人中,唯一适合自己的女孩儿。

秦亦知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徐徐的述说着自己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看于万里碧空漂浮着的淡云,突然就觉得,让这小小的四方天地困住她,实在是太可惜了,他想,也许上天待他终归不薄,给他安排了这样的人,让他也开始期望起和妻子并肩俯瞰云起云落的日子。

丰臻从石桌上拿起酒杯,爽朗一笑:“缘起缘聚漂浮不定,你莫轻许、我别予诺,一切都毋须多说,就让时间见证吧……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啦!”说着,一饮而尽。

秦亦知不甘示弱亦举杯净饮,饮尽后他将杯口朝下以表诚意。

他拿出一柄羊脂玉笛,看向丰臻:“古人语:‘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往日,我极喜欢此佳句……今日却想‘君于前路遇知己,莫忘昔时之故人。’……现下我便以曲赠君,他日离别就不再相送,只当此曲伴君远洋,以慰乡思。”

说着,他将笛子放至唇边,旋即一首《高山流水》便若瀑布归海一般倾泄而下,听得丰臻忘记了时光,忘记了周遭的人、事、物……也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分别,她的思绪随着音符穿越到两千多年前,那个天高风清、日耀云洁的早上……

夕阳渐渐被星辰替代,落日的余晖将两个年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好像要把即将分别的两个人的影子……紧紧地,紧紧地给合在一起……

……

1902年9月8日,白露。

津门韩府的书房里的正座上,端坐着韩鹏。他脸上带着笑意的和座下两名心腹谈话。

成演知dào

,将军自大少爷夫妇牺牲后便一直心情苦闷,虽有大小姐在膝下承欢,可那个刚满四岁的小姑娘还偶尔哭着说想哥哥,又如何能解将军失子之痛?所幸夫人今晨诞下了二公子,终于让这气氛低沉了两年来着的府邸,有了一丝喜悦和生气。

韩鹏彰想着刚刚抱在手上的次子,那小模样和阿德婴儿时候极像,只是比那时的阿德肥壮许多。可惜,他的长子没有了,那是他和葶葶唯一的孩子啊!

秦亦知看韩鹏彰笑容未淡,可眼眶已然湿红,思绪也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显是又想起大少爷和先夫人而心伤难过了。他和成演眼色一碰,便开口道:“将军,夫人的三妹明天就该抓周了,夫人现今不便出门,您看如何安排?”

韩鹏彰回神,想了想说:“岳父岳母如今于沪市安居,夫人也因有孕在身不便前行,从那孩子出生至今都没有见过一面,怕夫人也很是想念……这样,我过会儿亲自通电上海,和岳父岳母道贺。你和老成安排一下在沪的手下,让他们准bèi

大礼明日送上。”

成演点头,他见韩鹏彰有事做时便不会胡思乱想,便眼珠儿灵活的转了一转,计上心来。他看着秦亦知笑道:“说道夫人的妹妹,我却想起还有一位被称为三小姐的姑娘在海外,不知何时归还啊?”

韩鹏彰听闻,笑着看向面色有些窘红的秦亦知,也道:“是啊,好像前天还听夫人念叨,说是二妻妹她再有个十天半月的才会返回,待登陆来到咱们这里,怕是也要等到十月中旬呢。”

成演又道:“听闻三小姐尚未许人?”

韩鹏彰点着头捋着胡须,眼底含笑:“我那妻妹出洋时还才不到十五岁,如此算来现今今芳龄也才刚刚十八,的确未曾许人家。可听我夫人说,光绪二十四年,也就是她留洋的前几天,京城的苏府还登门给他们家六少爷说亲呢!当时岳父以小女儿早已订亲为由婉拒了,不知……念同啊!”

韩鹏彰的打趣,秦亦知早有准bèi

,他抬头听上官笑谈:“念同啊,听说这几载你与我那妻妹通信不断,可否知晓我岳父他老人家当初说的订亲,指的是谁家啊?”

秦亦知欲开口,却不成想一个通信兵气喘吁吁的跑来禀道:“报gào

将军,韩总统来电!”

“哦?”韩鹏彰接过电报细细一看,神色顿时变换不停,最终他阴沉着脸,大大的手掌拍上身旁的几案。

“竖子张狂!狼子野心啊狼子野心!”

成演和秦亦知虽不知具体情况,但多少也猜到形势可能还挺严峻,便同时起身站直,神色也严肃起来。

韩鹏彰将电报递过去,口中还给二人分析了情势。

原来是日本人借道朝鲜,往中俄边境潜移。他们说是因和俄国之间有龌龊之故出此计策,但那倭人和二鬼子在东北那里无恶不作,甚至为了抢夺物资,他们已经扫荡了当地好几个村子。

“念同,你去!去协助老郑把这些杂种们都给收拾了!”

……

1902年10月9日,寒露,吉林延边。

临时战地指挥室里,秦亦知被硝烟熏得灰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显得格外慎重而冷严,而他身旁站着的手下,正汇报着不容乐观的情况。

“你是说铁路是在安图县那里被炸断了?”秦亦知深吸口气,声音沉稳:“那么和龙那里呢?”

“副将军,别说和龙了,便是龙井市那里,咱们去接应物资的人还没走到,就被偷袭了!珲春那里也被封锁,就等着看汪清县那里能不能突pò

了!”

秦亦知摇摇头,手点着地图上一处,道:“难啦,郑将军那里出问题了,汪春县的驻军已经投敌……”

那手下一听愣住,呆问:“可……可是咱们的人怎么办?粮食和药品都用光了,兄弟们等着物资救命呢!”

秦亦知闻言狠狠瞪过去:“你现在要想的是,咱们还能守住这里多久?”

手下咬着唇低头,他所站的地面上渐渐的被泪水滴湿。他不甘心,不甘心兄弟们不是死在战场上、不是死在敌人的炮火下,而是因药物干粮的不足而窝囊的死去。

秦亦知走过去,拍拍手下的肩膀,沉声道:“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于疆场厮杀,本就朝不保夕,这是宿命!也是你我的归宿!”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炮声连连,动静大得连指挥室这里都晃了三晃。

又一个士兵跑来回禀:“报副将军,小日本儿和那帮二鬼子开始炮袭了!”

秦亦知神色一正,吩咐:“你去联系成将军,告知他眼下的情况!”

士兵领命而去。

秦亦知又看向刚才那个手下,道:“快些抹掉眼泪,去看看还有多少弹药可用!”他长叹一声,道:“是时候拼命了!”

丰臻的信还在他上衣的口袋里,秦亦知拍了拍口袋,独自一人自语:“怕是要和你失约了……”

……

10月12日上午10:00

“秦、秦副将,咱们南边儿一个连的兄弟都打没了!”

秦亦知此时正在战壕里拉着麦德林轻机枪朝敌人猛射,也正是这时,身边弯腰跑来一个手下,突然就喊出了这个令他眼眦欲裂的消息。

只见秦亦知猛吼一声,像是要用尽全力一般瞬间就将数十个手榴弹一齐掷向敌人。那猛烈的炮火和反弹力,让他即使卧倒趴下,也仍旧被不少飞溅的石块儿打到。

就在情况愈加严重之时,忽然东边儿由远而近的传来一阵厮杀声,那震天动地的吼叫声夹杂着更加猛烈的炮火,怒气冲冲的袭向前方的敌人。

“报!副将军,东、东南西北皆有人支援,他们把、把鬼子们包围……正、正关门打狗哪!”

“什么?”秦亦知大吃一惊,他并没有接到有人驰援的消息。

然而,让他吃惊的消息还在后面,手下接着道:“他们、他们还带来好几大车的干粮和药品,弹药也是另装十几车呢!”

秦亦知这里没有了炮火的压力顿感轻松不少,他压下心底的好奇,指挥着手下配合着驰援的人一起冲锋,好将胜利快速拿到手中。

战争的声音渐渐平息,但是空气中硝烟那种浓烈的味道仍旧久久不散。

秦亦知随手抹了一把早已全黑的脸,快步向驰援的领头人那里走去。

临时指挥所的大门前,一个身着戎装的年轻人正在马上眺望,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立时回望……

秦亦知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的景象:那马上之人突然转过头来,他那年轻且充满朝气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那么干净神圣;让人看一眼,仿佛就远离了黑暗,将永远的和光明相伴。

秦亦知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嘴里轻轻地喊出:“丰臻……”

第四十四章 永恒

时间流转,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岁月在光与影中交错,

交付了年华,

走过了青春,

如跳跃的音符,

编织了流年。①

……

丰臻站在窗边的书橱旁,默默地轻抚着相片中的人,出神的回忆着。而阳光正从宽敞的窗台前洒过,映射在相册上,留下点点光华。

“臻儿,你决定了?”丰蕴轻轻推门而入,看着消瘦得厉害的妹妹,她轻叹着劝慰:“你可别这样,若是他知晓你现在这般境况,怕是会难过的。”

她话音一落,丰臻便泪如雨下,泪珠儿滴答滴答的落在正下方的两张照片上,瞬间聚成一小滩水渍,吓得她忙用手帕轻轻地快速擦净。

丰蕴定睛看去,那两张相片虽是一新一旧,里面所承载的却是同样的甜蜜。

其中一张,上面是一对穿着婚纱的年轻男女站在教堂的草地前,那男人眼神专注的看着女人,女人则娇倚在男人身上笑得甜蜜幸福。

此二人正是丰臻和秦亦知。

照片底下,有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上写着摄于1903年3月。

再看另一张相片,那是在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中拍摄的。相片的主角依旧是丰臻和秦亦知,只是当时已经多了一双儿女。

这张相片中,秦亦知和女儿亲昵的并排坐在一架黑色钢琴前,父女俩带着灿烂的笑容边弹边唱,就连趴在琴头的花猫儿都听得入了神。秦亦知此时正好抬头,他神色飞扬的看向一旁扶琴而立的妻子丰臻,那明亮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欢喜和宠溺。而丰臻则带着长子一起兴奋的拍手应唱,一家四口在温馨的大厅中,享shòu

这天伦幸福。

那晚温谧的甜,被定格在这一张纸片上。可丰蕴觉得她现在看去,那里面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能再次活动起来,再在她面前表演一遍一样。

她再度看了看日期,是1912年3月。

“这是新照的……去岁底,他一个在法国旅居的同学给他寄来彩色胶片,说是照出来的人像是有色儿的。也是从那儿开始,他就特喜欢照相。这张是他出发前一天照的,那天他为了哄孩子们开心特意办了一场只有我们一家四口儿的party……那天两个孩子开心极了,竟然闹了一整晚……第二天俩人都没能早点儿起来。是我自己送他走的,他不让叫孩子,说是有几天功夫就回来了,就别让孩子们起来折腾了,怪冷的。”丰臻说这些话时目无焦点,只有声音的起伏显示出她内心的悲痛,说到最后,她的嗓音愈加嘶哑,险些说不出话来。

丰蕴听着心里甚是难受,就像是一口气憋在胸腔上不来下不去,梗在那里,憋得她硬咬着唇才没哭出声。她原先提前想好的一肚子话,此时也说不出了。

丰臻吸吸鼻子,目光渐渐坚定下来,反而看着姐姐劝道:“姐姐你也莫要为我伤心,我知dào

你们都担心我,可那都是你们自己吓唬自己,我才不会像他娘那样做呢。我怎么会那样做呢?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大,还要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情,还要……去报仇!”最后三个字,是丰臻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那每一个字中都凝结着无尽的恨意和坚强。

她看着姐姐的眼睛:“我总得让他知dào

,他没有等错人!”

丰蕴有一瞬似乎看到妹妹眼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她最是了解妹妹的脾气,如今也唯有叹气以对,遂妥协道:“那两个孩子呢?要不……就放到我身边!你做什么我管不了,可总不能让孩子们跟着吃苦受罪吧?”

丰臻眼中闪过挣扎,但旋即坚决下来:“不,我自己的孩儿自己带,唯有我亲眼看着他们才能放心……吃苦么?这世上人活着,哪个又能不吃苦?”

丰蕴没好气地揶揄:“是啊,就算是锦衣玉食的人家,还有自苦的呢?”

丰臻轻轻一笑,带着一种声嘶力竭之后的虚弱。

丰蕴看着不忍,又问:“那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总得跟家人交个底儿吧?”

丰臻在姐姐不满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拒绝道:“姐姐还是不知dào

的好,知dào

了总会提心吊胆……其实,你们想想就能明白,我还要活着做好多的事儿,哪能拿自己、拿孩子的安全开玩笑?”她想想又说:“姐姐也莫要逼问姐夫了,他也是不知的。”

丰蕴这回算是体会到当初娘亲那种又恨又心疼且又无可奈何只能不断妥协的心情了,她点点丰臻的额头,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那点着妹妹额头的手,点着点着便改为抚摸,那轻抚着妹妹头发收,传递着丰蕴此时说不出的难过、道不尽的心疼。

她红着眼落泪:“你走就走吧!也别跟我说了。要想打招呼,只等你归来的那天吧……我只当你还住这里,想你了,就来这小洋楼前看看……也不进去,就当你在这里忙碌着……你啊你!冤家啊……早知当初,何必去撮合你们呢?”

丰臻将头倚在丰蕴肩头,眼泪顺着眼尾落下,滴湿了姐姐的肩头。

她神情中不再有难过:“不,这几年我很幸福……谢谢……谢谢你们……”

……

1912年6月,丰臻登上了南往的火车。汽鸣声中,车厢缓缓开动,丰臻搂着两个趴在她怀里熟睡的孩子,看着窗外渐渐往后倒推的风景,思绪渐渐飞远,眼神也开始迷离。

这熟悉的阳光、熟悉的温暖,让她恍然中好似回到当年,那年她和秦亦知的长子正好四岁。二人交谈中,秦亦知问及若他战死,她会怎么办?丰臻当时神情很是认真地道:“对不起,若真是那样我却不会找你。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秦亦知眼中带笑,温和的听着她说:“我会拿起你的枪,替你去完成咱们共同的理想……我会将孩子养得和你一样,养成高大、睿智、正直、勇敢、为了理想会一往无前,有信念又真诚的人……”

丰臻站起身走到秦亦知跟前儿,双手捧起他的头:“可是,我要你答yīng

我,你会好好的活着,无论情况局势有多么危急,都要尽量努力地活下去!……我不许你轻易、轻易离开,也不许你轻易就放qì

自己……你答yīng

过的,说将来要一起‘湖间煮酒、竹下品茗’的;你许诺给我的‘云起云落看闲花,日东日西同拨弦’,将来也要补给我。咱们的孩子们会长大,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开,你若留我独自孤行,待我见你时,定……定不饶你。”

他和她二目相对,仔细的看着对方眼里的自己,半晌,秦亦知淡淡的笑出声来,他笑道:“若是有那天,就再找个伴吧!”

丰臻神色淡然,话却说的决然:“我若是先走,定是宁愿你孤老一生,也不愿意让任何人替我爱你的!”她看着丈夫渐渐收起笑容,接着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也不会再找人共渡半生。”

她也收起笑容,看着丈夫说道:“所以,我不会去找,也不许你再找。若真有那天,你敢在另一个天地别娶她人,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将你们寻到,那时,我就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和你同归于尽的!”

秦亦知听着、看着,忽地笑容重回到脸上,越绽越大,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还连声道好。

他说:“君所言,吾所愿也;盼不悔,生生世世。”

……

“妈妈,您怎么哭了?”四岁的小女儿迷迷糊糊的看着丰臻,小小的肉手就要伸过去给她擦脸。她又看看被妹妹吵醒的儿子,笑着将两个孩子再度搂入怀中,轻哄着他们入睡。她轻声说:“乖,妈妈没事儿……妈妈在想着未来呢!”

“什么是未来啊?”

“妹妹你好笨啊,未来就是将来啊,就是以后!”

“妈妈,哥哥说的对吗?”

“对啊,未来就是以后,就是……生生世世……”

秦亦知,你别忘记当初的话——我言,你所愿;不悔,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正在渐渐加速的火车飞驰着奔向远方,就好似时光穿梭一般——抛却旧光阴,迎来新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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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倚阑栅:大家好啊!嗯嗯,解释一下哈啊~~

①这段话有木有点感觉呢?嘿嘿,这是作者写着玩儿的,正好想起来应景儿,就给放这里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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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触即发

1918年7月,大沽口司令府。

丰臻此时手执茶杯,敬向对面的苏怀铮,她一脸敬佩道:“苏五爷冒险赠吾军士枪弹,其民族大义与风骨不得不让人钦佩,今日我且以茶代酒,替前线的兄弟们和城中的百姓敬您一杯!”

苏怀铮谦辞,二人推让一二便共饮下去。苏怀铮整整衣衫,坐下和丰臻话起了当年,不禁感叹:“现在想想,第一次见你,竟是二十年以前的事儿了,这岁月可真不禁过啊。”

丰臻笑道:“可不是么,想当年我和六爷搭档过,不想今日之搭档竟换成了堂姐夫你,倒真是缘分莫测啊。”

苏怀铮听她提到弟弟,也笑:“听说这些年,你们还有往来?合zuò

过不少次吧?”

丰臻颔首应是:“苏六爷是个爽快人,和这样的人合zuò

,甚是舒心。”说着她想了想,又笑道:“他家夫人也有趣的很,人实在!……都说苏六爷那两对孪生子女像极了他们夫妇俩,可我却觉不然,倒是他家那个最小的丫头才深得他们俩口儿的传承。”

苏怀铮听了也抿嘴直乐:“那个小丫头啊,古灵精怪的……”

俩人就着话头又说了些闲话,接着苏怀鸣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老六那个脾气,最是喜欢胡闹,他这些年的所作作为,我也从未跟家中讲明,就是怕吓到家中长辈。”

丰臻听话听音儿,一脸赞同:“那是应该的,我做事也从来不敢跟家中直言,也是因此。这……贵府的老太太老太爷年纪已高,各位老爷太太也各自有各自的烦恼,苏六爷之事还是不说为妙。”

苏怀铮感激的再次举杯相敬:“这些年你杳无音信,雅致心中一直惦念。此次你回来,她若是知晓了,不定该如何欢喜。”

丰臻一叹:“我家信的过苏五爷和苏老太太为人,对堂姐一直很是放心。您也别和她提及我,待这里事情了,我自要亲自登门拜访的。”

苏怀铮理解的点点头:“这时节太乱,你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丰臻想起来什么,说道:“五爷是我堂姐夫,这……我有些话,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苏怀铮道一声尽问之。

丰臻便开口:“听闻您打算从我这里离开后,就往东北处行?”

苏怀铮点头承认:“你有所不知,我此次给津门运来的两架飞机,虽配有驾驶员,然缺少许多设备和空勤人员。简单的说罢,譬如降落伞这样的基础装备,咱们就没有!”

丰臻听到降落伞三个字,心底一阵颤痛,她没讲话,只听苏怀铮接着说:“昔年欧战初起,沙俄和意大利就研制出了专门的轰炸机,使出来,竟比齐柏林飞艇还要厉害精准!如今战事将平,而沙俄又因其内部斗争而提前离开战场,眼下咱们国内几大家人都在京都,日寇的心思也没往别处去,岂不正是咱们去老毛子那里买进一些技术的好时候?”

丰臻犹疑着道:“听说卢醇胜那东西正两眼紧盯着你呢,你若是跑单了,怕是会有危险。当年先夫遵韩总统之命前往延边助郑帅一臂之力,然那里与朝鲜相近,竟有不少的二鬼子与日本鬼相勾连,况那里地处偏僻,甚是容易出事。”

苏怀铮道:“这次的采购单与郑帅也有相关,恐他会相助。”

丰臻摇头:“他人在京都,难免有力所不逮之时。”说着,她便眼圈泛红:“当初,先夫正是参与降落伞配备展,才中的贼人圈套……如今听闻堂姐夫之行,心中亦有不安,遂提醒一番,若是可以,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好。我怕的不是外敌……怕就怕内鬼啊!”

苏怀铮略一沉吟,他皱着眉头反驳:“我今昔已然远离京城争斗,现下所做皆是为国发展,无论日后谁人掌政,军备武器皆是重务,他又岂会做此不利己之事?”

丰臻反问:“恶人之心,谁能揣之?”

苏怀铮知她是好意,也道:“你之好意我亦心领,只是……几日后有一批德国转运的物资将登陆广州,我于苏俄事结后,便去那里接应……不过,待物资接应后,我便去舟山,也好躲躲清静。”说到最后,他笑了起来,看得出,他有些想念孪生弟弟了,也对兄弟俩的再次相见十分地憧憬。

丰臻知晓事关武器之事,苏怀铮怕是当真不好推卸。尤其是广州的商船,若是他不去,估计那边也没法儿卸船。因此,她便不再劝阻,只是又嘱咐几句便就放开了。

二人正说着话,丰臻手下的副官便进来禀报:“副司令,那姜震海喊话时爆了好些个倭人藏身布阵之密!”

“哦?”

丰臻和苏怀铮对视一眼,苏怀铮道:“丰司令不若当真分辨分辨,据我和他相交所知,姜震海和卢醇胜不是一路人。”

丰臻点头,命人唤来镇守大沽口的独立团团长何婧,令她前去和姜震海接洽,而她自己这里还有一场无声的仗要打。

原来正在丰臻向苏怀铮询问姜震海的一些事儿时,军营里一拨人突然闹了起来。

那带头闹事之人,本是韩鹏彰手下一个资格甚老的中校。起因是,他带着一拨儿人嚷嚷着要见韩夫人及两位公子。

待丰臻来到操场上时,这个中校正带着的百十来人要往司令府冲,还与拦截他们的丰臻手下起了冲突,而这两拨人的外围,还围着很多津军老人儿。

丰臻来时,那中校正满嘴不干净的骂骂咧咧,大意是说他们一群铁铮铮的汉子,绝不能在娘儿们手里下做事儿。他口沫横飞的鼓动着那百十来人,也让周围的津军心里摇摆起来。

丰臻冷眼看着,面无表情。她拒绝了苏怀铮同行的要求,低声道了一句“跳梁小丑而已”,便只身来到那些人面前。

她将表情调整得柔和一些,向四周环视一遍,问:“听说,你们欲见夫人和两位公子?”

本来众人见司令亲至,瞬间鸦雀无声。可此时又见这名女司令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便不觉起了些欺人的心思,这让他们的胆子都大了许多。

那领头的中校点头,粗声粗气道:“没错!我等津军要知dào

夫人和公子是否安好,免得他们被那奸人们所害也不知,那岂不是对不起韩总统对我等的信任?”

他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应和声起。

丰臻也不语,只是盯着众人看,这一下,竟让那些人本来要升起的激情渐渐消失得干净,其中有些机灵的觉得事情不对劲儿的人,便偷偷地蹭着身子往后退。

丰臻看着在场所有人,高声说道:“诸位于此危乱之时仍不忘夫人公子,可见大家皆为忠义之士。我这做妹子姨母的,先替他们谢过诸位!”她讲完话,看向那名中校,问:“这位恐怕是老三团孙团长吧?”

孙团长眼也不往丰臻那里瞧,他将头向侧一抬,双手叉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道:“是又如何?”

丰臻看起来并没有在意,她笑了一笑:“三团本是韩总统昔时在津所重之一,三团长当初也是韩总统的亲兵之一,不知我说得可对?”这话是问众人的。

大家大都点头称是,孙团长也哼着鼻子粗声说:“那是当然!”

他向北抱拳:“孙某一向忠于大总统!”

丰臻点点头,又问:“那孙团长如今又缘何置韩总统令于不顾?莫非您眼见旧主自身难保,遂投他人?”

这话一出,场中诸人面色皆变,而那孙团长更是涨红了脸,怒目而视着高吼:“你说甚么?”

气氛在这一刻凝结,事态眼见着就朝冲突上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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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战争开始啦

孙团长怒喝的一瞬,孙、丰两边儿的士兵便即刻持起配枪,将枪口瞄向对方。而最外面那帮看热闹的老津军人也将手放在腰侧,个个神情紧张之极,眼珠儿不停的来回观望。

丰臻扬声而问:“难道不是吗?如今大敌当前,韩总统早有令——命津军皆从我霜军,由本人统一指挥,然汝当下竟鼓动下属趁机扰乱军营纪律,晃摇军心,岂不是搞内乱好给外敌以时机?……还是说孙团长征战多年,却连最基本的行军忌讳都不明了?”她看向孙团长身边那百十来人,笑道:“若我记得不错的话,三团共有八百二十六个兵士,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跟随您么?”

她刚说完,后面就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闹事儿的只是那姓孙的,跟我们三团没有任何关系!”

众人闻声回头一看,好么,竟是团参谋厉大威带着一行人走来,那架势看得众人一愣。厉大威指着孙团长的鼻子骂:“姓孙的,别的老子不和你多讲,你要找死,别扯着这帮不懂事的小犊子们!你愿意闹,厉某人不管,你却不能扯着我们三团的大旗!”说着,他瞪了丰臻一眼,环顾四周说:“厉某也有很多事不明,待此番事毕,必会寻韩总统说个明白,但是,当下……谁敢闹事,坏了我津军的名声,老子决不轻饶!”

他抬枪朝上空一射,底下许多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孙团长见他身后将近三分之二的人微微向后退,忙道:“哪个要坏津军的名声?老厉你莫要将屎盆子扣老子身上!老子要见夫人有何错?要见两位公子有何错?二公子今已十六,业已成人,由他接手津军才是正理。”他朝丰臻的方向瞥瞪一眼,暗有所指道:“总比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外人强,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丰臻冷冷一笑:“二公子刚满十六,他既未带过兵,又未打过仗,眼前形势严峻,孙团长欲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半大孩子领兵,不知您到底要置津军诸军士于何地?置城中百姓于何地?置华夏尊严于何地?难道将士的性命、百姓死活、民族根基都要给二公子练手不成?孙团长,你这个老将士竟讲出这样的话,究竟是想让二公子于此一役威信扫地,还是干脆打算就要了他的性命?”

“你胡说!”孙团长虎目瞪圆,一脸狠色:“我敬秦副将之为人,方才对你客气,你竟然口吐毒言诬陷于我,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你若当真有心,便是帮扶一下自己的外甥又能如何?何必非要鸠占鹊巢呢!”

丰臻冷笑:“孙团长不必在此挑拨,我也实言相告,夫人和公子们早已离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们信我不信也无甚干系,反正韩总统令不作假,成演将军也已告知于你们。现在不是你们见不见夫人公子的事情,而是听不听韩总统之令了!”

她转头命人去取东西,自己则向众人冷笑:“这场仗,我原就没有指望你们!男人嘛,瞧不起女人很正常!可我没功夫和你们争论,一切都用实力说话就是!你们现下有两个选择:一、扛起你们的枪,听我调遣,抗敌杀寇;二、不听我令者,找个角落里,去睁大眼睛看看,看看被你们瞧不起的女人们,是怎样的上阵杀敌的!但是……”

她的声音忽地转冷,竟让艳阳之下站着的人听闻后都毛骨悚然:“但是,绝没有第三条!”她吩咐取物的下官早已回还,丰臻接过一本册子,冲着众人打开:“这个军令,是成演将军来时,我当着他和大家的面儿公布的,上面有你们的亲笔签名……不听命令擅自行动者——杀!勾结外敌坏我行动者——杀!扰乱军心干扰军营者——杀!”

她见众人被话语震住,冷冷一笑:“若是哪个想试试我这妇人的狠劲儿,就尽管上来!我保证满足你们吃颗弹子儿的愿望!”

丰臻看向哑口无言的孙团长:“孙团长,这上面儿那个‘孙东惺’,可是你的大名儿?”

厉大威按住还要言语的孙东惺,朝着丰臻道:“那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就等着见识见识霜军的威名了!”他转头对孙东惺道:“有冲别人吹胡子瞪眼的功夫,还不好好查查是哪个混账东西让你吃了迷瞪药,四六儿都不懂了!”

说完,他也不再管孙东惺,自己带着人转头便离开了。

孙东惺东瞧瞧西看看,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最后跺着脚重重的哼一声也走开了。至于那剩下的人见没有热闹瞧了,也大都悻悻走开,唯有霜军人笔直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丰臻下命令。

丰臻看着渐渐分散的人群,低声嘱咐身边副官让她去安排人手盯住军营,津门内部是不能再乱了。

这时,警卫连连长凑过来说:“司令,看来津军是指望不上了!”

丰臻轻轻一笑:“我原就没指望那些人,他们只要不捣乱就是万幸。”她看着身边手下问:“东局子那里安排好了?”

“嗯,已经找您的吩咐准bèi

好了,而且何团长那里也在见机行事。”

丰臻听了,笑着道声好,又让副官安排苏怀铮去休息。

苏怀铮双手一拱:“丰司令不用客气了,苏某另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现下就先径去,待来日再携夫人叨扰司令。”

丰臻闻言,有些伤感:“既然五爷有事相忙,我就不再多留,只是望五爷思及家人,多多小心,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而后她又命亲兵护送,临别之际赠枪一把:“我知dào

您不缺这东西,不过这是先夫在时他德国同学送的卢格手枪,听说是运用了肘节式原理,伸缩自如,我看它拿着顺手,想着托您待从舟山归来后,转送给我堂姐。”

苏怀铮知她好意,很是领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且留步吧!咱们各自保重,待日后相聚!”

二人互相抱拳,丰臻目送着苏怀铮远去。

……

“司令!”副官看到丰臻示意,走上前来。

“你去传我话,命总参谋驻守指挥室见机行事,再叫警卫连和加强一营速速前来集合!”

“是!”

……

片刻的功夫,军哨声响彻军营,只见浩浩荡荡一群身着戎装的娘子军迅速集合起来。

整个过程,除了整齐的步伐声和口号声、操持枪械发出的清脆声以及军士们响亮的报数声外,竟无一丝杂音。那严谨的纪律、凛然的神色、坚毅的目光,让这群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女人顿时高大神圣许多。她们因常年操练而变得黑黝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显得那么英气勃发!

而在同一时间,那些躲在角落里观望的津军们,看到这般景象不禁心中憋闷。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约而同的也跟着哨声集合起来……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五十个、一百个……

他们来自不同的连、不同的团,但是此刻,他们的心组成了另一个没有番号的团队。

“一、二、三……”这从那些强壮的胸膛里发出的响彻云天的吼声,震得整个军营好像都在晃动。

男人们女人么互相飙音,此刻早已没有性别之分,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那就是“军人”。

丰臻站在主席台上向下望去,阳光照在年轻军人们的身上,让她、让世人,都看到了这个民族的希望。

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儿银色花纹怀表,轻轻打开,里面是她和秦亦知一家四口的合影。

轻抚着照片上那个英俊的男人,丰臻灿然一笑:“亦知,你看,咱们俩又要并肩战斗了……你放心吧,我会狠狠地狠狠地多杀敌人,连同……你的那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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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合作

“姜震海!你给老子做什么怪!赶紧的给老子速速拿下津门,你要是胆敢违抗军令、勾结外敌,回来老子毙了你!”

姜震海晃荡着脑袋,打了个哈欠,他一脸坏笑的挑着眉,看着对面苦着脸正拿着听筒的副官洛时,那洛时此时也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家主将呢!

他听着话筒里面传来卢醇胜的怒吼,只觉自己命苦得很,可待深想一层,他又觉得主将之所以变得不靠谱,好像就是因为卢醇胜掌权。

一想到这里,洛时本就偏的心一下子找到发泄口了,他满腔委屈瞬间化为对卢醇胜的不屑。只见他上下两片嘴唇抖了一抖,化为轻轻一撇,直接就漠视了话筒那边气得跳脚的卢大帅,转而满脸讨好的看着姜震海,希望这个上官能稍稍体贴他一点,一点点就好。

姜震海待卢醇胜喊够了,这才慢悠悠走过去,他拒绝了自己副官递来的听筒,只是夺过话筒,懒洋洋的说道:“大帅之命,属下不敢怠慢,亦时刻铭记军士之职责不敢或忘!二爷您也不用提醒,只等结果就是。”

那头儿的卢醇胜被这一席话气得头心儿冒烟,牙根子磨得直响,他在心里将这个忤逆的下属给毙了百十来回。

当然,他这番心里活动,远在大沽口的姜震海就不知dào

了。

不过就算知dào

,姜震海也不会在意,他此刻正对着副官冷嘲:“副帅是什么东西?普天下看一看,哪个地方有这么滑稽的称呼!他以为给本将一个摄政似的名头儿就能唬住我?笑话!他卢二敢送,我姜某就敢接!如今也该到了还给他的时候。”

洛时见他神色沉肃,并不敢言声。

姜震海朝着南方定定的晃了一下神,他双目微红着低声痛语:“大帅啊大帅,我姜震海也对得起老卢家啦!”

“坂西先生,您不能进去……喂喂,孟长官……您!”

姜震海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回过神来冲着洛时使了个眼色,洛时向外说道:“既然客人来啦,就莫要阻拦,请进来吧!”

话音才落,厅门就从外面被打开,即刻便走进来一个耷拉着眼皮和嘴角的八字胡家伙,而这个人身后跟着一个缩手缩脚的男人,这个男人正是孟醒。

刚刚阻拦的小兵朝洛时微微颔首,洛时轻轻的咳了一声,正色道:“不知坂西先生硬闯我们副帅的联络室所为何事?这样无理之举,恐怕有失规格吧?”

那个被称为坂西先生的人,约么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一进门就眼色阴沉的盯着姜震海质问:“这话应是我来问姜先生的吧!贵军主帅与我大日本帝国合zuò

,本是说好要展现一片诚意的,为何先生竟当众将我日本军人的埋伏之所全部暴露!……还是说,贵军耍着我大日本帝国玩儿呢?这个后果,恐不是先生所能承shòu!”

姜震海笑出声:“我说坂西利八郎,你别在这里和老子充大头,有本事你和卢醇胜说去!军人么,向来以服从命令为根本。”他拿着手中的利鞭指着坂西利八郎:“呵呵,不是大日本么?还帝国呢!有本事说大话,就别学那孬种儿,柿子专拣软的捏!”

“你!”坂西利八郎被姜震海说得恼羞成怒,他满脸通红的连说了好几遍你,也没说出下文,最后方才指着姜震海威胁:“好!你们浙军对我大日本皇军的羞辱,在下铭记于心,你等可不要后悔才好!”说着,他衣袖一甩,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要走,却不想被孟醒拉住。

孟醒本来就是被坂西利八郎硬拉着闯进来的,他心中畏于姜震海的做事风格,因此便一直缩着脑袋不出声,只当自己不存zài

。可现在他见姜震海竟然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一推六二五的全往卢醇胜身上扯,竟把一个阴险之极且喜怒不形于色的坂西老儿气得怒走!

这下他可就不能再装傻了,否则日后让卢醇胜知晓,他可就别想活啦。

他拉着坂西的袖子忙道姜震海乱讲,又说卢帅对日本充满诚意等等。

这边坂西刚阴沉着脸色往姜震海那边看,就听姜震海轻笑两声:“孟醒啊,果真是大帅派来的得力干将!”说着,就向门外一喊:“来人啊!”

门外立时冲进一小队兵士,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把坂西给捆住,惹得坂西直道“尔敢!”孟醒见了手足无措,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直冲着姜震海讲好话。

姜震海却悠悠然地冲坂西说:“在下可是好意,贵国不是一直在追寻青木先生的踪迹么?姜某这就将您送去知情人那里,您和贵国天皇不要太感谢我哦!”说着语气一变,对站好的兵士道:“带下去!”

接着,他看向一脸恐惧、不停后退的孟醒。

姜震海笑了笑:“孟监军?孟少将?”

孟醒闻之,脸色大变。

他看着姜震海,犹如面对洪水猛兽一般,全身哆嗦着说不出一句整话,最后实在吓破胆,一个没忍住,扑腾一下竟然就跪了下去。

姜震海走过去,半俯下身,拍了拍孟醒还在打颤的肩膀,笑问:“再有几天便是总统府大议,我想……这期间,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大帅操心的好,你说呢?”

孟醒脑子的反应和他的胆子正相反,此时他的头脑如旋转的陀螺一般,霎时就明白了。他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点头答yīng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好!”姜震海双手捏住孟醒的双臂,将他愣生生拽起,又给他掸了掸衣领,眉目笑开,他朗声而道:“我就说孟少将从来都是个明白人,向来知晓轻重,懂得取舍。卢大帅脾气不好,有些事即使不是你做的,难免也会招他老人家心烦……”

孟醒听到这里,一个哆嗦,险些再度跌倒在地,恰好被过来的洛时扶住。

姜震海接着说:“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还是要让咱们这些做下属的自己来分辨。至于大帅么,总领全局就好,若真是让他事无巨细的全部处理,于他于浙军也没什么好处,你说呢?”

孟醒哪里敢反对,忙舌不打结的赞同:“是……是、是!”

姜震海满yì

的命人将孟醒押下去照顾好,待屋里再无他人了,这才转头吩咐洛时赶紧和津军那边联系!

……

津军临时指挥所。

丰臻此时正一边布阵推演,一边询问各处装备方面准bèi

的进度。

“坦克和战机这块儿不怕,咱们有专门的人来进行。倒是独立二营那里,一定要准bèi

好,战斗一打响,不待那帮日狗子蹦出来,就将炸药引子拉响,给他们来个全锅儿端!一团那里要有人接应,不能让一个人逃出来,东局子这里往前推五里,这个范围内必要平安!定不能让任何敌人过来。记住,咱们的军工都在这里了!”

接着,丰臻指着沙盘和墙上地图所对应的位置道:“浙军那里,让津军的五个连盯着,咱们三团只负责和那里的浙军夹击日鬼,若是生变,津军负责和姜震海那帮人对抗,三团继xù

炮轰鬼子!这一点,绝对不能变!”

底下人纷纷领命行动,丰臻依旧指挥着:“侦察营一定要做好任务,咱们飞机方面就靠你们了,敌人一起飞,咱们就得跟上,武力跟不上,就直接往上撞!”她看着底下站着的年轻女子,目光坚定道:“即使牺牲,咱们也要保住这块儿土地!保住整个军工地点!”

“是!”

回答她的,是更加坚决的声音。

丰臻还要再吩咐,就听副官进来禀报:“报gào

司令!”

丰臻坐回主位,道:“说!”

“对面儿的姜帅,让人把一个叫板西利八郎的日本军官给绑过来,这是他给您的书信!”

丰臻接过信一看,笑出声来,吩咐:“将他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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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见面

涯舟茫茫信鸟啼,汲汲千里盼归邑。浩渺烟尘来复去,聊无一字各悲凄。①

……

韩鹏彰看着照片上的人,只觉心中气血翻涌,整个人浑身发冷,甚至身子都明显的晃了晃。

他这一晃不要紧,可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却让吕肃含和郑醒同二人同时一愣,他们快了成演一步走到韩鹏彰的身边,一把将他扶住,正好也顺便伸过头去瞧瞧那照片上的人。

“咦,老郑,我咋看着这人那么眼熟呢?”

“嗨,这不是国防部那个……哎?不对、不对不对!”郑醒同一拍脑袋,说道:“他应该是军政部兵工署军械司的司长!”

吕肃含也想起来了:“哦,是苏家那个五爷吧!……可他不是去年年底就请辞了么?”

郑醒同用肘顶顶吕肃含,让他一起把悲痛的韩鹏彰拉坐在椅子上安抚住情绪。

这俩人是小心翼翼,可四周的人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啦。他们低声互相交谈着,发出的细细碎碎的杂音,不断地传到韩鹏彰的耳朵里。

……

“诶,你说,总统缘何如此悲伤?”

“你这都不知dào

么?照片上那人可是京城苏府的五爷苏怀铮,他是韩总统夫人的堂姐夫!”

“啊?不能吧!……韩总统年岁要长那苏五爷许多,这都快差出一辈儿人啦!”

“嘿,你知dào

什么,现在这个总统夫人是继室,和苏怀铮同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便是亲戚,也没有这般伤神的!”

“你不懂啦吧?打先儿个,韩总统就极为看重苏怀铮,视他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一般!”

“就是,韩总统和苏五那是志同道合的知己,如伯牙子期一般的知音……忘年交啊!忘年交懂不懂?”

“那说来,苏司长乃是韩总统的心腹,可这时节他怎么就跑到江浙那里去啦?还让卢醇胜给……”

“嘘!……有些事不可说,不可说呀!”

……

韩鹏彰听着这些嗡嗡嗡的声响,更是伤绪迭起,他只觉一股冷气自内腑而升,如旋升的龙卷风一般,搅得他神晕魂荡,令他耳鸣眼昏。他感到自己周遭人、物、景都打着转儿的加速摇晃,恨不得自己直接昏倒才好。

可韩鹏彰知dào

自己绝不能在这当下倒下,他愣逼着自己咽下险些破口而出的鲜血,强打精神去调整情绪。他使劲儿睁开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硬是将即将落下的泪水收回。

可是那不断汹涌而出的悲伤又哪里是他想收回便收回的?

韩鹏彰看着照片上那张被炮灰熏脏的脸,哆嗦着唇,心里却一阵阵哭叹:“文信啊文信,不是说好去广州接船便归么?怎么就跑到浙南那儿去了?……你、你叫我有何面目活在世间啊!……文信啊!文信!”

……

卢醇胜看着失态的韩鹏彰,在一旁得yì

洋洋地嘻笑着问:“韩总统,您能不能确认这照片中人是哪个?”

“卢醇胜!”韩鹏彰赤红着眼,双手撑着桌子慢慢起身,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之人,咬牙切齿的低声怒吼:“卢醇胜,你欺人太甚!……你辱我亡儿在先,杀我挚友在后!你当真肆无忌惮么?”

卢醇胜哼笑着拎起照片,反问:“韩总统与其逞口舌之快,不若好好给吾等解释一番,您的亲戚、您的心腹、您的军政部前任司长,缘何会和乱党搅和在一起?这究竟是全系他个人所为,还是……听命于人?”

韩鹏彰运着气,推开拉着他的郑、吕二人,指着卢醇胜道:“全是我之过,当日只为了一时之平和,竟没有将你这个违逆人伦杀父弑兄的逆贼惩处,方才会惹出如今之祸端,确是我之过啊!”

卢醇胜听之脸色大变,他冷着脸寒声反驳:“韩总统,你说话可要小心些,无凭无据就胡乱指摘,恐怕会威信扫地的!”

韩鹏彰看着他亦冷笑:“口说无凭?哼哼,我自有证论!”

卢醇胜哈哈大笑:“韩总统若要混淆视听,我亦无法,只是不知您口中的证论,谁人可以拿出?”

“我!”

会议大厅的门“呼”地一声被推开,一行身着戎装的人带着硝烟尚存的呛味儿走了进来。

来人的一声道喝,引得混乱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卢醇胜看向来人,神色大变:“你……姜震海!”

姜震海大嘴一咧,环视着室内所有人,一扬手,一叠白纸黑字的文件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我有证据证明卢醇胜勾结日本,坏我国家!”

姜震海侧首看着面前一副要将他活活生吃了的卢醇胜,心中哂笑:卢醇胜啊卢醇胜,今天你便是有翻天覆地之能,也插翅难逃!

他开口道:“卢二爷,你以为大帅当初没有防着你么?他老人家临去前,已经知晓你所作下的孽事!只是碍于你终究是卢家的骨血,方才留你一命。大帅曾给大少爷留下一本遗册,是让他将你拘禁于庶院的。可惜大少爷虽年少才俊,却比大帅还心软,竟养虎为患,被自己从小护大的亲弟弟设套害掉了性命!”

卢醇胜看着姜震海,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姜震海,你欺我威望不足,仗着父兄当年对你的信任拉帮结派也就算啦,可你今昔这般作为,莫不要当着诸位前辈之面来夺权,向直接将浙军改成姜姓不成?”

“你和他说这么多作甚?来人!把人带上来!”姜震海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玲珑的妇人,她不耐烦道:“黑就是黑的,再抹蹭他也白不成!”

这个妇人众人都认识,她便是这近几年来异军突起的霜军主帅——丰臻。

有和她过交手的人见了,立时噤声。这个娇滴滴的女人看着柔顺,可一旦发起疯来就是个狠角色,就是个煞星!……惹不起,他们可还躲得起呢!

而此时,以美国为代表的外国观察团感觉到事态有些严峻,为免一会儿这帮蛮人动起粗来再给误伤了,就起了退意。他们打断丰臻和卢醇胜的交锋,道上一声告辞,便就打着呵呵准bèi

离去。

“慢着!”韩鹏彰拦阻道,“各位是不是要给我国一个交代!……什么时候起,外国的军队竟又可以在我华夏横走了?”

美国人被他说得脸面上过不去,枕着脸道:“韩‘前’总统,你真是打算要让协约国不和么?”

韩鹏彰看着众人冷笑,坚持着强硬的态度道:“法日两国必定要留下!”

丰臻眼神儿活,借着韩鹏彰的话音接道:“此番全系日人所作,法国人胁从,虽与贵国无甚干系,可您们冷漠之举实是令人心寒。我华夏自欧战起,就为协约国贡献己力,一举一动全不藏私,可如今贵国竟为了两个失道无德之国而共欺华夏,这是何道理?若是连您们这样的大国都不能主持公正,我等弱国也就只能于世界上呼喊报冤,和世界各国去说说我们的苦处了!”

她看着美国与俄罗斯代表,接着说:“到时候,恐怕被口诛笔伐的就不只是法日两国了,您们这些大国恐怕亦会被连累,人家可不会想这一切只是盖因法日他们悖逆您们而为,反而会有很多人猜测,这一切皆是您们故yì

指示他们,以破坏当初的和平协约呢!”

美国人听闻此,心道既然不干我国的事,那就教xùn

一下不听话的人也是好的。英国人见俄美两国代表都下了台阶,也跟着说:“既是如此,那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加参合,只是素来听闻华夏是礼仪之邦,相信华夏一定会用一种文明的方式去解决一些比较伤和气的问题。”

丰臻面儿上笑着,心里却将这些列强的八辈儿祖宗骂了一遍,她就纳闷儿,这进化咋就将这群牲口进化成人了!

代表法日的两人见状可就都不干了,他们嚷嚷着就要跟着那仨外国人往外冲。

韩鹏彰手快,他双手执枪一边儿一个的将枪顶上那俩人的脑门儿,直到那三个听而不闻的人离开、会议室大门再度关闭的那刻,他才放下双臂,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恶狠狠了。

丰臻让人将五花大绑的坂西利八郎推倒日本代表跟前儿。

这口中的堵物刚撤出来,那坂西利八郎就叽里呱啦的冲着日本代表一通得啵,那日本代表听闻也忘记了刚刚的胆颤,返身便质问卢醇胜:“好啊好啊,我大日本帝国竟被你蒙骗!”

他又转首看着丰臻怒问:“我青木少佐人在何方?”

丰臻摘下军帽,理了理头发,轻笑:“别急别急啊,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的!”

“少佐他人究竟在哪里?”坂西利八郎对于这几日来都没问到的答案很执着。

丰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笑道:“这世界各国对特务间谍的处罚应该是怎样的,您们不知么?这青木宣纯像个偷鸡贼似得跑到京都勘测地形,窃华夏军防之密,您们说应该如何对待?若是此事发生在东京,贵国如何处置呢?”

“你这是破坏华夏得之不易的和平!”卢醇胜见机指责丰臻,可丰臻却冷哼着讥道:“卢帅还是先考lǜ

考lǜ

自己的处境罢!”她含笑看了南地一脉诸将,笑道:“您现在该想的是,要如何去解释你那毫不手软就利用了各位大帅的理由啊!”

丰臻的话引来本就对卢醇胜不满的南方将帅更大的怒气,可她自己却转头回答坂西利八郎的问题:“看在你这几日追着我问同一个问题,实在是很有毅力的份上,我告sù

你也无妨。我华夏向来待人以仁,自不会做出那等残忍粗暴之举,所以,那个青木宣纯被废物利用了一下,他现在……应该还在西伯利亚那里……挖煤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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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倚阑珊:还是那句话,①中所言,仍为作者胡言,其韵脚意味等槽点,大家心里拍拍就好,莫要恼怒于作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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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前传后续

1918年7月15日,总统府事变,浙军统帅卢醇胜、日本军官坂西利八郎、还有法日两名代表,共四人均毙命其中。

1918年7月16日,法、日两国照会华夏总领事馆官员并向华夏递交国书,要求惩办凶手、且将相关人士缉拿归案。同时,要求相关案件由协约国内部同审。

当日下午,英美俄三国均表示严重关切此次影响恶劣的国际事件,并同时对华夏zf施压。

1918年7月20日,直系统帅吕肃含经行政院内部选举,暂代大总统位,行其职权调查军政部兵工署军械司前司长苏怀铮之死因。

前总统韩鹏彰要求亲率警卫一同前往,获准。

1918年8月2日,韩鹏彰与涉案之法日军队对峙台州,冲突一日之中连升三级。

1918年8月10日,在临海这个抗倭古城中,韩鹏彰状若疯狂的带人和法日联军同归于尽,那一场爆zhà

瞬间就吞噬掉了三个军队。

1918年8月12日,华夏zf于京城举行仪式怀念总统韩鹏彰,百姓们大都前往以追念那个英雄式的人物。当天,仪式进行中,法日驻华代表却态度蛮横的硬闯进去,几欲扰乱会场,终被吕、郑等人轰了出去。这使得本已恼羞成怒的日法两国同时发出警告令,要求华夏zf交出韩鹏彰手下亲信等人,要求对他们予以惩处,遭拒。

1918年9月5日,法日两国同时发出最后交涉,英美两国亦频繁致电吕肃含,欲从中调停。而此时,俄国却陷入首脑遇刺漩涡,声明不再掺合其中。

与此同时,于浙、鲁等地潜伏的势力频频发难,故尔新晋为浙军统帅的姜震海不得不离京归乡,镇守领地。

1918年9月10日,京城总统府的会议大厅里,吕肃含力排众议,支持主战派。

他正式公开发表言论,并送国书于各国,言中厉责法日谋杀华夏要员、侵略华夏国土之行径,并将韩鹏彰之举定性为为国牺牲。

1918年9月20日,法日两国军队借助华夏内奸之力于分别于青岛和连云港登陆,兵分两头,向京城攻击。

从此,开启了华夏长达三年的抗寇战争。

1918年12月3日,英、美、意三国驻华夏公使向吕肃含转达各自总统之劝告,希望华夏主动息战言停。吕肃含提出法日赔偿条件,后此事不了了之。

1919年1月,法国拒绝中国参加巴黎和会,此举引起华夏民间巨大反弹,一波波带着仇愤情绪抗议的游行队伍在华夏此起彼伏,而在华法军也遭受到了更加顽强的抵抗和打击。

1919年3月,吕肃含借口调查朝鲜废王李熙之死,派兵进入朝鲜,此举引起日本抗议。

1919年6月,英美将《巴黎和约》递送到华夏总统府,其内容所涉及华夏之部分非但没有给华夏以应有的战胜国优待,反而将法日在华权力扩大,因其涉及到领土归属问题,吕肃含拒绝签字,并利用海外力量,将和约公布于众。他亲笔撰书发表文章,揭露英美法日等国之险恶用心以及他们无所不在的伪善,并嘲讽英美法日痴人说梦。

同月下旬,德国宣bù

售华夏以军舰、飞机。其后,俄国也公开表示对西方帝国主义的怒斥,坚称支持华夏护卫自己国土安全的权利,并称,必要时候,不介yì

会动用武力支持。

1919年8月,华夏第一架水上飞机试制成功。

同月22日,浙军在成功击落一架日军军机后,一位年轻的华夏飞行员,驾驶着飞机撞向身后追击他的三架日军战机,他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将敌人拉入了地狱。

1920年1月10日,国际联盟成立。

而野心甚大的日本,一面和法国狼狈为奸,一边又和德国正式媾和。

此期间,意大利因不满战胜国的利益分配,于1月11日公开发表言论指责日法侵略华夏之恶行,并多次暗示法日与德国相勾结,世界可能又将重蹈欧战风波。

1920年3月19日,美英两国表达希望日法停火之意见,并邀请华夏加入国际联盟。

1920年6月29日,经美苏调停,华夏加入国际联盟。

1920年9月27日,苏俄zf发表对华夏之宣言,建议两国恢复外交关系、缔结友好条约,并声称出兵助华夏抵抗日法侵略。十日后,苏军抵达朝鲜,与在朝华夏军队汇合,战日于朝鲜海峡。

1921年3月13日,蒙古突然宣称脱离中国,苏俄zf表示理解,一时间华苏关系迅速冷淡下来,日本于3月20日,密派特使入京。

1921年5月,法国陷入经济危机,内阁混乱更迭不定。同月,法国提出停战和解建议,日本随后附和。

1921年6月12日,英、美、法、日、苏、意代表同聚华夏京城总统府会议厅,共议和平条约,华夏与法、日制定和解议定书。

1921年6月30日,《辛酉条约》于京签订,合约中提及法、日两国以技术代赔,向华夏提供军工、机械技术培训,无偿提供专家面授。同时设立华夏学生留学奖学金,以鼓励华夏学生至法、日留学。

至此,一场历时三载的战争,终于结束。

然而,华夏虽看似处于优势,但其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国土利益,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1921年7月11日,蒙古宣bù

独立成立君主立宪zf。华夏虽不与承认,然此时亦无力收复,当天,华夏百姓无不遥望领土,心中哀戚。

1921年9月,华夏京城总统府再次重聚各地统帅,商议成立新的内阁。

1921年10月,华夏zf选举方法提出,原民国行政机构等不变,另成立行政专议会。国家重yào

领导人须从此议会中选出,议会本身并不涉及政务事宜。

议会成员共十五人,设总务员五名,分别由直系、奉系、浙军、粤军、以及代替了津军的霜军等五个派系统帅担任。其余十个会务成员,则由晋系、皖系、桂系、湘系、豫系、赣军、滇军、川军、黔军以及西北军等方面派人常驻,这些席位则毋须派系统帅担任。

1921年11月,吕肃含以身体为由,辞退临时总统之职,由行政专议会选举,推举浙军大帅姜震海接任总统一职,至于副总统则是由粤军统帅严文升来担任。

1921年冬天,混乱的华夏终于重归平静。

然而,有些人,历史则会永远永远的铭记住他们的名字和事迹。百姓们也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去记住他们自己心中认可的英雄们。

梦倚阑珊:这章比较枯燥,因为这算是“前传”结尾前的一章,所以有些说明和注释的意思,因此是粗略的以大事纪的方式来扫过1918年——1921年之间发生的大事。嗯,算是有交代也有伏笔吧。

前传还有一章就会结束,明天的那章里,女主会出现,也算是和本卷第一章有个应和吧。

小梦在这里谢谢大家耐着性子看完前传,这里的内容和女主不太相关,却又互有联系,里面交代了很多东西,是没办法在后文中来回忆的(嘿嘿,其实是小梦功力不够哈。)

因此,才出现了“前传”这个东西,这也是女主在这五十章中几乎不怎么出现的缘由。当然,“前传”讲完啦啊,后面出现的,就是“正传”了,也可以说这篇文章才刚刚开始。

小梦也希望大家可以继xù

支持这篇文章,可以继xù

耐心滴听作者讲它讲完。当然,若是大家能给这篇文多提些意见,那就再好不过啦!

嗯,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点击、收藏、还有推荐,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咱们“正传”中见!

第五十章 本卷尾声

1922年春。

京郊一片宽阔的草地上,立着一块儿墓碑,上只写着几个大字——“苏怀铮之墓”。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独自在那里种些什么。他低垂着头念念有词,说道兴处还轻笑几声,只是笑完,又径自摇摇头,叹口气。他抚摸着怀铮二字,眼眶瞬间红润,只眨了下眼,那还带着热气的珠泪便如露水一般落在草叶上。

此时,从后面走来一人,那人看着倒比坐着的男人年轻些,俩人相貌上竟有几分相似。

来人看到男人一怔,随即开口唤道:“六哥?你……你回来啦?”

男人抬头看着弟弟,嘴角往上一挑,露出耀眼的笑容。

因为太阳正冲着他,光亮有些刺眼,男人不得不眯逢起眼看向对方,这倒令他微蹙的眉心多了几道竖纹,让那张英俊的脸添了几分稳重。

他开口打招呼,那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中,少了几分年少时的清亮飞扬,多了几许时光沉淀下来的沧桑。

“是老十啊!我还以为你要去给总统府办事呢!”

老十嘿嘿一笑,道:“弟弟我哪里受得了那许多束缚?再说,那个泥坑谁进坑谁,若不是五哥当那劳什子的司长,他也不会……”

提到五哥,老十眼神低黯起来,声音也不再是那般轻松,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带上几分沉重。

没错,这二人正是苏怀铮的孪生弟弟苏怀鸣,以及他们的十弟苏怀兴。

苏怀鸣往苏怀铮那沉眠之地看了看,沉默半晌才道:“我离家那年,你才六岁。”

苏怀兴扒拉扒拉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刚刚也是凭着六哥的模样才认出来的。”

苏怀鸣听闻更是感伤:“我这一走便是二十多年……都是五哥替我尽为人子为人兄的责任。”

苏怀兴犹豫片刻,才问:“六哥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些什么?家中每年只接到你送的年货和照片,信中所言也甚少提及……”

“我做什么的又有何用呢?”苏怀鸣打断了弟弟的话,他两眼无神的看向远方,声音有些空洞,“最终,也没能救得了我哥……”

他的声音太小,近乎自语,苏怀兴没有听清,便启唇就喊:“五哥……”

话一出口,俩人都呆愣住,定定的看着对方,瞬间就是两张面孔四行泪。

他们错开眼神,彼此都看向对方的身后,各自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太阳渐渐西落,二人方才回神,一时间又有些尴尬,苏怀鸣拍拍身边的空地儿:“坐过来,近一些,也好让咱哥仨好好说说话。”

他从身后拿出一瓶酒,随口道:“这也不是什么名酒,只是用你嫂子娘家传承下来的方子酿的,你随便尝尝吧!……那年五哥尝过便念念不忘,每年都要讹我许多,不给就又是电话又是电报又是信件的催,直把我的存底儿都搜罗走才甘心。”

“那我可得尝尝!”苏怀兴单手撑地,空身一跃,坐了过去。

他品了一小口,含住慢咽,闭上眼好好的咂摸着,不多时,双眼一睁,连忙喊道:“好极好极!果真是好酒!”他自行斟着,也没忘给两个哥哥倒上,边喝边说:“六哥干脆将五哥那份给我吧!”

苏怀鸣叹道:“现今看着满当当的酒窖,心里倒空了,给你也好。”

二人喝了一回酒,苏怀兴问他六哥什么时候回府。苏怀鸣抿着嘴,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就不回去了,你也别跟娘说我来过。”

苏怀鸣的性子,苏怀兴早就从五哥那里听说过,眼下见六哥不愿意多言,便打着哈哈换过话题,和哥哥聊起这几年彼此的一些闲事儿,彼此的故事里面都没有对方的影子,却又都有一个共同的重yào

人物——苏怀铮。

夕阳西下,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近乎合一,苏怀鸣苏怀兴兄弟俩干下最后一杯酒水,便要起身道别,哪知苏怀兴突然拉着亲近不少的哥哥,叫道:“六哥,快看这里!”

苏怀铮墓侧的一块儿草地上,扣着一块儿平石,上面刻着几行有些不怎么规整的字痕。

苏怀兴努力辨识半天,方才出口念道:“曾于昔时破云开,千里送书为何来。不见五陵年少游,一杯薄酒寄泉台。①”

“落款上写着:粗鄙之人泣拜。”苏怀鸣待弟弟念罢,便接口。

苏怀兴双眼睁圆,诧道:“原来六哥早就知dào

啊!”

他接着叹道:“这刻字之人虽语无讲究,然字字句句全是情义,读之使人泪连。”

兄弟二人又叹一回,便就此拜别。

……

1924年6月2日,舟山。

齐蘅搂着小女儿锦歌,看着床上那个鼓着肚子呼呼大睡的小儿子,她试探着问在一旁和女儿说笑的丈夫:“文恭,这眼瞧着就到端午啦,不若让锦诚锦信过完节再走,如何?”

苏怀鸣正和女儿猜拳,听妻子这样说,知她是舍不得孩子,便安抚:“夫人啊,再拖下去,干脆让他们过了大暑再走,岂不便宜?”

齐蘅一听,就知dào

丈夫在打趣自己,有些不高兴。苏怀鸣劝道:“夫人也莫要舍不得,让俩小子打前站,咱们很快就会带着锦卓锦瑟去寻他们,前后左右也就半年多时间,你只当他俩又往外面野去了,咱们夫妻整顿着事务,时间也就过去啦!”

齐蘅一听,刚觉欣慰,又想到自己身边儿这对儿女,伤感又“呼啦”一下子全回来了:“要不……让这俩小的也跟着咱们走吧……咱们打成婚起就没回过府里,这么多年了,一下子让两个孩子自己进去,我、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苏怀鸣听得有些哭笑不得:“瞧你说得,跟我家是狼窝虎穴一般!”他拉过正偷着挠弟弟脚心儿的闺女,搂着她哄问道:“宝贝儿小五儿,你自己带着弟弟归京,怕不怕?”

锦歌双眼看看天,一脸无奈的抗议:“爹爹!人家都十三岁啦!别跟哄孩子似的哄我。”

齐蘅看着女儿不知忧愁的模样,没好气儿的说:“她自打休学在家,就高兴的满处疯跑,哪里知晓爹娘那份担心……你也别美!等你到京城读女中,嘿,一瞧,就你最大!看你还乐呵不乐呵了!”

锦歌噘着嘴,倚到父亲怀里,撒娇:“爹爹、娘亲,人家要是整天忧郁不乐,您们会不会就不去西洋啦?或者……嗯,会不会带着我和六儿一起去?”

苏怀鸣看着女儿一双乌亮的带着灵气儿的眼珠,狡黠的在他和妻子之间转来转去,便笑着用食指点上女儿的鼻头儿,反问道:“你说呢?”

锦歌朝着娘亲双手一摆,一脸无奈:“看吧,既然我整天闷闷不乐也不能改变您们的决定,那还不如天天开开心心的呢!您们见啦心里不也跟着快活?”

“是是是,你有理!都是你的理!”齐蘅被女儿逗笑,挥着手道,“快给我回屋儿休息去!”锦歌笑着扑到弟弟身边亲了一口,便跑出屋去。

苏怀鸣有些吃醋:“真是的,这孩子自从有了弟弟,都不理我这做爹爹的了!”

齐蘅也不搭理他,只是哄着差点儿被女儿吵醒的小儿子,苏怀鸣见状知晓妻子并未想通,心里还在牵挂孩子呢,便解释道:“咱们一会儿再说锦歌,且说说床上这个小家伙儿。你瞧瞧他,因为在家中是老小,说来,也算是咱们二人的老来之子了!家中诸人见了他,哪个不是又哄又宠的?你想想,这小子现在除了锦歌,他还听哪个人的话?你我去西洋,甚多事情要处理,顾不上他,若是长歪了,成了衙内一般的人物,你我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啊!不如现在让他跟着姐姐……”

齐蘅打断丈夫话语,接口:“谁说只带锦诺走了?锦歌也不能落下!那可是咱们的女儿!”

苏怀鸣摇头:“这么和你说吧,锦歌是定要留在国内的。”

“凭什么?”齐蘅赤红着眼睛诧异,“文恭,那可是你嘴里最疼的姑娘啊!”

苏怀鸣搂着妻子:“轻声些,把这个小祖宗吵醒,可就糟了!”

他解释:“我于舟山几十载,才打下如今这些家业,虽然现在国事已定,咱们也打算另辟渠道,可也不能轻易将自家产业就那么打发了!老三老四都是男儿,男儿自当自创家业,否则,早晚也是要败掉的料儿。”

齐蘅听出了丈夫话中之意,愣住,问道:“给女儿……你舍得?”

苏怀鸣哈哈一笑:“什么姑娘、儿子的!现在咱们有儿子,谁知dào

儿子将来会不会也能有儿子?就算儿子以后会有儿子,谁又能保证儿子的儿子也生儿子?”

齐蘅被丈夫嘻笑的话语绕晕了,连忙止住他的话头,让他继xù

往下说。

“子子孙孙总有断掉的可能,谁知倒到时又会便宜了哪个?与其落到别人手里,不若就给自己的女儿……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家永永远远子孙旺盛,可谁能保证后面不出个败家的玩意儿?……与其将来让人家把咱俩的威名败掉,不如现在就给他们立规矩,咱们家的子孙要想富贵,就自己去闯,别只盯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儿,我便是再能耐,这点儿产业也就能保三代富贵,与其将来有不肖儿孙来添堵,不如就断掉滋生他们坏毛病的环境!……何况过了五代,就算是出了五服,成全的不过是一个姓氏而已,说句不负责的话,那些后代与我又有几分关系?”

苏怀鸣想想,又感叹:“唉,人就是想不开,总想着子孙万代!那些有年头的世家望族留存至今的有几个?”他自己笑了笑,“自己的儿孙有时候尚且管教不好,还想着旁的?……与其想那不着边际的,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儿,就算做不到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也要教导好子孙为人,这才是长久之计。……可笑的是,人们往往没边儿的事儿想得太多,却还以为自己伟大得很呢!”

齐蘅觉得有理,点点头:“两个儿子能明白,可……还有俩闺女呢!”

苏怀鸣摇头:“那俩孩子看着聪明,可接触久了就知dào

了,她俩一个性格太柔、一个性子太面,否则,我也不会将她们嫁给自己的属下。这俩人啊……好在也不争,咱们在经济上好好补偿一番,让三个姑娘别差太多也就是了。”

齐蘅点点头:“说来,锦歌这个孩子性子最像你我!只是不知dào

,咱们的决定于她是好还是坏呢?”

苏怀鸣道:“那小丫头啊,先给她放到京城里历练历练,宅门儿里的事儿,听着好像拿不上台面儿,却也很锻炼人,端看她怎么学了。我娘出自的家族很是有些底蕴,她老人家自小是充作当家男儿养大的,眼界手段都不一般,届时自会有很多东西能教导锦歌,那些都是咱们教不了的!”

齐蘅靠到丈夫肩膀上,默认了丈夫的话。

……

1924年,12月21日,苏怀鸣夫妇将儿女送上了开往沪市的轿车,他们依依不舍的挥着手,看着车渐渐远去。

……

1924年,12月23日,下午。

苏锦歌抱着弟弟,抬首看了看前方大开的正门,轻轻一笑,跟着便上了轿子,进府去了。

……

历史的齿轮慢慢转动着,这世间之事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轮回连着一个轮回的运转,而现在,1924年12月23日这一天,剧幕渐渐拉开,属于苏锦歌的时代终于即将到来。

(本卷完结)

梦倚阑珊:哈哈哈,作者终于将这一卷完结啦~~

嗯哪,还是那句话哈,①中词句为作者自己乱写滴,苏怀鸣兄弟也说是鄙人所作啦,所以呢,有精通诗词滴同学们可别拍作者哦~~

再次感谢大家耐心滴跟着啰嗦滴作者经lì

了一边故事开始前发生滴事迹。

明天就开第二卷“正传”,希望大家多多点评继xù

支持哈~~

对啦,再感谢一边大家的点击、收藏、和推荐~~

嘿嘿,那咱们就在新卷里面见啦~~

第一章 锦歌入府初闻奇葩

话说锦歌领着弟弟进了正堂,仔细一瞧,苏府众人竟都早已端坐在了那里,就等着她姐弟俩了。

彼此打量不过是一瞬的时间,接着,众人便见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女孩儿带着乖巧可爱的男娃娃对着正座上的苏家二老盈盈下拜,嘴里说着吉祥话儿,清脆的声音愣是让简单的问候听起来分外悦耳。

苏家老太太忙叫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孙儿起身上前,她好仔细看一看。

老太太先是抱起锦诺,用右手搂住他;又伸出左手将锦歌拉进怀中。她一会儿向左边端详端详这个,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右边乎撸乎撸那个,一时感慨不已。

苏老太太浊泪两行,叹着气、带着哭音儿地数落起来:“都是你们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混账老子,就那么狠心,一走二十多年,也不露个面儿、也不给个声儿!说来,你们家这几个孩子长到现在,我也竟只在相片上模模糊糊看过几眼!可怜你们几个孩子,竟连自己家的大门都没进过!”

这时,老太爷下手一个妇人开口笑道:“老太太可别哭啦,今儿不是给十姑娘姐弟专开大门儿了么!”

锦歌此时正哄着给祖母擦眼泪,闻听有人出言,便转头看去。

那是一个约么四十五六岁的妇人,此人脸长而颧高、眼狭而唇薄,嘴角、眼边儿的皱纹有往深处发展的趋势。她把一头厚厚的头发利索的盘在脑后,配上一圈儿金头饰,正衬上她那一身酱紫色的金纹裙,倒显得整个人熠熠发光。

锦歌略微一打量,面上微微笑着听她讲话,心底的心思却一直飞转,心里琢磨着:此人虽手握佛珠,却面无慈色,她眼中绽着精光、笑中带着算计、话里满是机锋,分明不是个好相与的,怕她便是那个二夫人了。

妇人冲着锦歌笑得很是和蔼:“十姑娘可不知dào

,便是你二伯都没这待遇!你锦忠哥哥结婚时也没走过正门呢!”

老太太待妇人讲完,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见孙女儿抬头看自己,眼神儿里满是询问,便轻轻一笑,抚着锦歌的刘海儿解释:“小十啊,她是你二伯家的太太,你要唤作二伯母!”

锦歌听闻,眼神儿闪了闪,笑着向二夫人的方向行了个礼。待她打过招呼,又冲着苏老太太和苏老太爷甜甜的笑了笑,一双眼睛带着光彩:“我和锦诺来京前,爹爹好几宿都没睡着,拉着我一直道:此番回家,你俩代表的可不是自己,是你们爹爹我!你们是替我去尽孝的!要乖乖的承欢于祖父母膝下,好好的替爹爹补偿那欠缺的二十多年!可不许跟小猴子一样混不吝的胡闹,要是让我晓得你们没理搅三分,到时候,可别怪我这做老子的让你们去好好领悟领悟人生感受!”

她学着父亲的口气,连表情和语气都模仿得那么惟妙惟肖,直把众人听得不住的乐,就连一直严肃沉默的苏老太爷此时也不禁笑弯了眼睛,苏老太太笑着抱住在自己怀里乐呵得直拍手的孙子,一把将锦歌搂紧在怀,笑道:“我说你爹怎么专把你送到我身边儿,却原来竟是和他一个精怪样儿!”

老太太转头冲下面的家人戏笑道:“你们可快瞧瞧,咱们家要又出一个小魔王喽,可了不得啊!你们回去可得嘱咐好了孩子,莫要惹到咱们锦歌,若是闹得和老六在家那会儿一样,到时候,可别怪我这老婆子不给你们做主哟!”说完便哈哈直笑。

底下的人纷纷笑着附和,唯有二夫人那边笑得有些不同。

锦歌见老太太替她说话,便撒娇一般拉着祖母连说:“老太太打趣人家,锦歌可不依呢!”

老太太笑道:“还叫老太太呢?”

锦歌一怔,登时回过神忙拉着弟弟改口喊“祖母”,又重新拜见一回,苏老太爷闻声咳了两声,锦歌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心里偷笑着又喊过“祖父”。

苏老太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对儿镶着宝石的缩小版西洋钟表,也就巴掌大小:“这是给你们的!”他想了想,又道:“都怪那个孽子,我这做祖父的也不知dào

你们喜欢什么,就照着那个孽障的喜好准bèi

了。”

锦歌被这一口一个“孽子”、一口一个“孽障”的弄得有些尴尬,不好爽快的接下,也不能不接,好在老太太反应快,她把锦诺塞到丈夫怀里,顺便就替两个孩子接过了礼物。

老太太嘴里埋怨:“老爷真是的,哪有当着孩子面儿这么说他们父亲的!你让孩子可怎么接话呢?”

那边儿二夫人看了,又插话:“到底是咱们六爷的骨肉呢,这西洋物儿,我家老五跟老太爷歪缠了许多时间,老太爷都没舍得给呢!”

锦歌笑笑,只是道:“我和锦诺可就沾了爹爹的光呢!”

苏老太太根本就没理会二夫人,她笑着点点孙女儿的额头道:“小没良心的,难道祖母会不疼你?”

说着,就拿出一对儿羊脂白玉挂饰。

锦歌得的是一个在石头边儿跳跃的小猪儿,锦诺的则是一个正在爬树的玉猴儿,正好对应上她俩的属性。

苏老太太从依依不舍的老太爷那里抱过锦诺,让他跟着姐姐给诸位叔伯婶子们见礼,她道:“可是我这老婆子初见了孩子们欢喜得过了头,竟耽搁了孩子们给你们见礼!可见是糊涂了!”

底下儿子媳妇的,哪敢接这话头,忙道不敢。

苏老太太笑道:“你们既是不介yì

,可得把见面礼备好,给得差了我可不依。”

锦歌正按着祖母的介shào

要一一见礼,就见给自己领门的红绣绕道儿走到老太太身边,一阵耳语。老太太的神情没变,只是一脸不咸不淡的看了二夫人那里一眼,说出的话还是刚才的语气,她指着老太爷另一边的妇人,对锦歌道:“这位是你祖父的姨娘,你叫佟姨太太便是。”

锦歌终于可以正式打量一下被自家祖父捧在心头的这个女人,若是她记得不差,眼前这个看似不到四十来岁的妇人,已经是六十有二的年纪了。锦歌心里叹道: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这位老姨太太虽身形孱弱、一脸病容,却依旧挡不住犹存之丰蕴,时间的打磨并未给她留下什么痕迹,倒是赐予了她一股子说不出的韵味。若真是要形容眼前人一番,那就是神女秋目洛神之姿。锦歌心里叹气,瞧着这位老姨太太一脸慈悲、目带宽和的颜情,论谁也想不到她会有爹爹说的那般城府和手段。

锦歌和锦诺乖乖的行过礼,佟姨太太温声细语的关照了二人几句,拿出两对儿金镶红宝翠玉配钻的铃铛。

她说:“好孩子们,初次见面儿,我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可以给的,这两对儿铃铛就看个顺手,你们且拿去玩儿吧!”说到最后,她气有些短,抚着胸口咳了两声。

苏老太爷闻声忙转身关切,见佟姨太太没事儿,才道:“好啦,我就说你今儿一早起来神色就不好kàn

,让你歇着罢,你偏说要见见孩子!都是自家孩子,要见何时不能见呢?偏你固执,这可好,一等一整天,累坏了吧!如今,孩子们你也见过了,可快些回院子歇着吧!”

且不说老太爷这一番话让底下多少人不自在,就说锦歌这个脸厚心大的主儿都在奇道:奇葩的日子,难道就要来啦?

第二章 拜见诸人听闻奇声

且说苏老太爷一席话,说得底下儿女色变。佟姨太太那边儿笑里带着得yì

,苏老太太那里几人则是笑着撇嘴,一脸嘲讽。倒是三个当事人很淡然,苏老太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苏老太太则是一脸平静的跟着劝:“既然姨太太不舒服,自当回去歇着,若是累到了,又让锦歌姐弟怎么自处呢?”说着将一对孙儿唤回身边。

佟姨太太则是轻笑着摇摇头:“却是老爷担心过了,夫人也是知dào

的,我自小便是这个样子,身子骨儿不争气。但也只是看着吓人,哪里有那么虚弱!咱们家十姑娘和十三哥儿都是有福气的,见了他们我心里欢喜,便是有些不爽利,也都跟着飞了。且等孩子们行过礼我再走,免得让孩子们心里不自在。”

锦歌自佟姨太太说话,便在心里啧啧感叹,忽然耳边也传来这个声音,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登时有些脸红,待低头一看,却是弟弟锦诺吃拇指吃得正欢呢,她双目一瞪,微微将弟弟侧搂在一旁,告诫一般的将他手指收从嘴边打开。

苏老太太待佟姨太太讲完话,神色不变的点头:“既如此,锦歌儿就带着你弟弟见过你家大伯吧!”

苏家大伯名叫苏怀清,如今不到五十岁,看着更像老太太一些。苏大老爷虽然长得是方脸阔鼻、浓眉大眼,但是一身气质却是儒雅斯文之极。他身边坐着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便是他的太太沈盈。沈夫人额头饱满脸颊丰润,除了那柳眉樱口能看出江南意韵,便是神情都爽利热情的好像就是北地本地人一样。

苏大老爷笑着对锦歌姐弟点头,直道“好好”。倒是沈夫人搂着她俩亲热的说:“好孩子,如今来到家里就好生住着,可别见外,有时间多往隔壁来串串门儿,伯母最是喜欢女孩儿和小胖子儿,你们多去,我心里可是欢喜呢!”

锦诺听见有人叫他小胖子,知晓不是好话,忙抗议。一屋子人见他圆滚滚的模样甚是可爱,想他小小年纪竟也知dào

好赖话儿,都觉得很有趣儿。因此,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逗起他来,弄得这个锦歌心里的臭小子急得红了眼,将脸埋在姐姐身上,一副不好意思见人的样子,这更是把满屋子人逗得哈哈直笑。

沈夫人送给锦歌一套西洋首饰、一套西洋文具,送给锦诺一个微型地球仪,一套世界地图拼图。

“这是我和你们大伯分别送的,虽不值什么,但是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就当看个鲜儿吧!”

锦歌姐弟谢过大伯夫妇,按照老太太的介shào

,来到一个素衣妇人身前。

“这是你们五伯母……”老太太介shào

到这里,便想到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儿子,心中悲痛情绪立时翻滚,声音一下子就有些嘶哑,好在老太太对情绪控zhì

得不错,在五夫人眼泪滚落那刻她就理好情绪,接着说:“你们五伯父和你们爹是孪生兄弟,你们以后要好好亲近五伯母才是。”

锦歌带着弟弟应是,又给五夫人行了礼。五夫人忙拿出准bèi

好的见面礼,就着一抬头的功夫,锦歌便将这五夫人看个通透。她在家时就知dào

五夫人娘家姓丰,也是京城里颇有来历的家族。,如今见了真人,便不禁在心里叹道:好一个温柔人儿!

这五夫人眉带和善,目含温柔,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让人见了如沐春风,周身带着亲和之意,让人见之心情平和,不觉便跟着她一起微笑,好似再大的烦恼都能拋到脑后。只可惜,明明也是个清秀的气质女性,如今却不沾粉黛不着亮色,一身淡褐色的绸缎衣裙不绣花纹,生生的将她的气场拉低,让她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加憔悴。

锦歌看着五夫人自打老太太提到五老爷,便神色恍然,她那两行清泪如无本之源一般源源不断的滴落下来,那一双明目中饱含伤悲,禁抿的唇和微垂的头令她周身围绕着一股万红同悲的苦伤。

“这是我代你们五伯送的,本是他一早准bèi

好的礼物……”说道这里,五夫人说不下去了,她以帕子捂唇,无声却比有声更能催泪的低泣。

苏老太太忙道:“都是我这老婆子嘴快,又让你跟着悲伤,着实该打!做甚么提那两个冤家呢!锦歌儿啊,快替祖母劝劝你五伯母,她身子骨儿不好,可别哭伤了身子。”

五夫人哪敢接婆婆的话,忙擦净泪水,对着劝抚她的锦歌和给她吹痛痛的锦诺道:“好孩子们,都是五伯母的不是,明明是好日子,却招你们跟着难受。”她又拿出一对儿礼物,道:“这是五伯母我送你们的!”

锦歌接过四个大小不一的紫檀六角盒儿,转身交给身后的夏湘代为拿好。

接下来,便是九老爷苏怀承,其实人家在外行走用的名姓为“冯亦知”。

锦歌姐弟刚走到他面前,就听一旁苏老太爷一声冷哼。苏九爷却并不介yì

,只是看着面前的侄女侄子笑道:“我是你们九叔,嗯,要是外面听到有人称呼冯爷时,须知,那也是我!”

锦歌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更为大声的冷哼,嘴角抽了一抽,眼皮跟着跳了两下,果然,还没等她琢磨着是哪只眼皮乱跳,就听她九叔笑着说道:“有空多往冯府来遛遛,你那弟弟妹妹们也可爱的很,到时候还能和咱们小十三来做伴儿!”

锦歌心里有一个小人儿在吐槽——怪不得她爹不回苏府呢,就没几个正常点儿的。当然,她面上还是要一副亲近欢喜的样子。苏九爷,哦,也就是冯亦知身旁坐着的妇人自然就是他的妻子九夫人。

九夫人约么三十刚出头的样子,白嫩的皮肤保养的还很水灵光泽,她薄粉淡施,身上还有淡淡的熏香。

锦歌眼里的九夫人是个鼓鼻子鼓脸儿,笑起来嘴角就出现一对深深酒窝儿的优雅夫人,她一头烫成细花儿的头发梳成双鬟燕尾,前刘海儿靠侧的地方夹着一个黄金镶钻的头饰。这一举手一投足间,竟好像带着一波流转的涟漪。

此时,九夫人拉住喋喋不休的丈夫,笑着对锦歌姐弟道:“好孩子,以后常往婶子那里串门儿去,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点心零食,保准你们喜欢!……这一套西洋饮具和水晶套杯是你们九叔送的!”

说着,她又拿出两个巴掌大的圆盒,放到锦歌手里:“这才是婶子送你们的!”

锦歌此时正被九夫人一脸热切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刚摆好合适的表情道谢,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有些尖锐的笑声:

“哎呀呀,侄女儿侄子过来,我这做姑姑的可来晚啦!”

第三章 识亲戚突生变

锦歌顺着话音往外瞧,只见一个高挑白净的精明妇人走了进来,她身着一件儿马褂长衫式棉旗袍,一件棕毛披肩披在橘黄色的马褂上,低下是一件绣着金线花团的浅黄色旗袍。一双金色缎面儿的高跟儿鞋,让她踩出脆亮的声响。

锦歌儿从下往上看去,只见这名妇人粉面朱唇,额头前只留了一层薄薄的刘海儿,两鬓上各有一绺打卷儿的发丝垂在脸颊旁;那抹着头油的黑发被梳成盘发,高高的盘在靠近发心儿的位置。发髻正面贴着一个华胜,乃是贴翠牡丹金叶造型;发髻从两侧开始围着一圈儿辽式金簪,发髻中间叉着一个伏牛望月金钗。

“呃,金灿灿的一座移动金山啊!”锦歌心里惊奇,一个名字从她头脑里掠过——“苏怀晶”。

“四姑太太一定是《石头记》看多了。”冷不丁,锦歌竟听到九夫人对着丈夫说了这么一句话,对此锦歌很是赞同。

感到有人拉在自己,锦歌回头一看,竟是弟弟锦诺。这个小小的人儿抱着姐姐的腿,抬着小脑袋小声道:“姐姐,这个叫忍俊不禁么?”

“噗!”耳朵比较尖的苏十爷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就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苏怀晶已经和苏老太太苏老太爷等人行过礼,朝着锦歌走了过来。

“呦,这就是侄女儿他们吧!”

锦歌抬头上前一步行礼,嘴里只说是:“见过四姑姑。”

苏怀晶欲要说道,被苏老太太喝止:“好了!四丫头赶紧坐到你二嫂子那里去,呆会儿锦歌姐弟自会向你行礼!”

苏怀晶夸张的叹口气,嘟着嘴悻悻的走回自己位子上,锦歌和锦诺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苏老太太忽然扭头问苏怀晶:“四姑爷呢?怎么没有过来?”

苏怀晶眉头一皱,语带不满道:“前儿个说是以文会友,多喝了几杯;结果,昨个儿早上便感觉身子不爽利,我请了大夫给他看,人家说是风寒。今儿一早他还发着烧呢!唉……我命苦,竟嫁了这么个人,没本事也就算了,还是个药罐子!府里上下有几天没有药味儿?我……”

“好啦!你快些收声吧!”苏老太太无奈的揉着自己的脑袋,很是后悔提这个话头儿:“你都是做人家祖母的人啦,竟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说着,老太太看向佟姨太太:“佟姨娘,四丫头是你生养的,你也该多教教她为人妻子的做法,四十多的妇人了,不说稳重一些,竟是满腹怨言?哪里有大家太太的风度?”

佟姨太太一脸为难的看向苏老太爷,老太爷亦有所动的回望着她,片刻就转过头来看着正注视自己的妻子。他咳了咳嗓子,瞪向苏怀晶:“你也是不像话,丈夫还病着,做什么穿成这般往娘家跑?你这做人姑姑、姑祖母的也得为苏家女儿们考lǜ

一番!没事儿就看看女四书,好好补乎补乎你的举止德行!”

苏怀晶被数落一顿,心里很不痛快,便沉下气默不吭声的坐着,只是脸上明摆着一副委屈和不平的样子,这让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苏老太太忽然一笑,对着锦歌姐弟和蔼地说道:“好孩子,你继xù

。快!旁边儿那是你十叔和十婶儿!”

锦歌拉着弟弟继xù

行礼认人,说来,苏府只有苏五爷和苏六爷一对儿双胞胎,可是外人每每见了苏家男子后,却都说他家有两对儿孪生子,这其中缘由,你道为何?

原来这九爷十爷二人长得是太像了,两张同样的容长脸、两对儿同样的卧蚕眉,那同样的凤眼微挑、那同样的悬胆之鼻,那同样的厚嘴唇、那同样的招风耳……

在这二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当真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就连苏老太爷都让他俩哄骗过。

当然,待这二人渐渐成人,俩人的区别也开始明显起来了:九爷身子骨稍微单薄一些、皮肤也要白皙一些,而十爷却因为喜欢舞刀弄枪的缘故,要比哥哥高大强壮许多,那肤色上自然也黑黝些。九爷的五官稍微精致一些,用苏老太爷的话说就是“好好一个男儿,偏偏长相五官跟个姑娘一般细致,实在却少阳刚之气!”当然这话说得也有些偏颇了,苏九爷要是威严起来,还是很爷们儿的。因为有了九爷做对比,十爷看起来面相上就显得粗犷了不少。

在衣着方面,这兄弟俩也有很大区别。

九爷极喜欢穿着一身儒袍满处逛荡,他一直觉得若是能再提个鸟笼子满处走,那就再好不过了。当然这一点,无论是在苏老太太那里,还是在冯家长辈面前儿,那都是明令禁止的,所以九爷也只是脑子里幻想一番,并不敢真的跟个纨绔似的招摇。而十爷,则是喜欢西服革履、洋洋气气的感觉。

锦歌将两位叔叔在脑海里对比一番后,得出一个结论:其实苏家嫡系一脉,都有点儿神经兮兮的潜质。

苏十爷旁边的十夫人是个甜美的少妇,看上去还未到三十岁。十夫人长相甜美还体现在她是圆脸圆眼圆下巴,她一笑起来,那一双秋水之目里便闪着亮亮的水光,显得整个人充满活力和精神,她坐在那里好像太阳似得能发出光芒。十夫人烫着大弯卷儿的长发披在肩头,一个白金镶钻的发夹压在厚刘海儿的后边儿,一席西式套裙包在高领花纹衬衫的外边,看着很是时髦。

她的声音还挺甜:“来,小十儿,看看十婶儿给你俩准bèi

的礼物!”这声小十儿叫得苏十爷嘴角哆嗦了一下,让眼尖的锦诺看到,他哇的一声还没说出话,就被姐姐锦歌捂住了嘴巴,他就只能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叔叔。

锦诺一双大眼睛溜溜直转,他试图用眼神儿询问十叔,在他那个小小的脑袋里,深深地觉得叔叔应该和姐姐一样能看明白他的眼神儿,可惜,被苏十爷打着哈哈给掩饰过去。

十夫人送锦歌和锦诺一人一套白金首饰,她嘻笑着对小锦诺说:“小十三啊,这个是给你将来的媳妇儿的,知dào

不?”锦诺歪着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十夫人瞧,直把个十夫人看得心痒万分,一把搂住他带到身边,揉搓着那张小脸儿亲个不停。

苏十爷见妻子不管自己了,只得自己从妻子包中拿出两个细长的小匣子:“这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心意,你把十三的那份儿也收好吧!”

这边正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对面儿一个丫头悄悄走到二夫人身边小声说着话。

正当锦歌认真和十爷道谢,准bèi

转身往苏二爷那里去,便听二夫人一嗓子哭叫出来,。两三步的跑到苏老太爷跟前儿,哭着,您道:“老太爷,您可要给我家小五儿做主啊!”

苏老太太自她动作起,便额头一跳,她脑袋发紧的看着这个庶儿媳妇折腾。

二夫人让丫鬟跟老太爷再重复一遍刚才对她说的话。

那丫鬟也不含糊,她语带焦急的回道:“禀老太爷老太太,咱们家十一少爷因为参加游/行抗议,被警察署的人给带走了!”

第四章 见礼后续

二夫人这一嗓子,把大家喊得一愣。

九爷十爷这边刚要有动静,就被苏老太太瞪了一眼,暗示他们不许多言。锦歌也很是有眼色的带着弟弟退到老太太身后。

苏老太爷一手抚着胡子,一手放在腿上指尖儿轻叩,他眯着眼听着丫鬟叙述,待丫鬟说完,半天没作声。

佟姨太太见儿子在一旁偷偷的向自己使眼色,眼中带着请求,便一咬牙,伸手拉拉苏老太爷的衣摆,低声唤他:“老爷……您看?”

苏老太爷这才叹一口气,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物,缓缓开口:“你们且说说,他小小年纪都惹了几回事儿啦?但凡他有六哥儿半点争气,我也好多疼他几分。”

“哎呀,好像这个月已经是第三回进警署了吧?”说话的是苏怀晶,只是她语气里的那股子幸灾乐祸劲儿,让锦歌很是疑惑。

佟姨太太见女儿拆台,脸色有些难看,她赶忙出声阻止苏怀晶:“四小姐!”

苏怀晶却不以为意,她低头摆弄着腕子上的手镯,似笑非笑道:“我又没说谎,他做得,我却说不得?姨娘好偏心、好没有道理!”

“四姑奶奶,我和你二哥没得罪过你吧?盛哥儿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儿,你不说为他担心几分,却在这冷嘲热讽,算什么?”

苏怀晶见二夫人赤红着眼怒视着她,又见二哥也是一脸的阴沉,便扑哧一声笑出音儿来:“我的好嫂子,你可太对得起我呢!话说,盛哥儿素来爱惹事儿,若他折腾一回我便担心一回,那我还能活么?我劝嫂子也别哭着喊着啦,再把人家锦歌儿姐弟认亲的事儿搅了!要我说,你要爹爹做什么主呢?反正最迟到了晚饭时候,他人也就放回来啦!”

“够了!”苏老太爷在二夫人反唇相讥前喝止了女儿的胡闹,他挥挥手:“你且把给侄女儿侄儿的礼物放下,便赶紧回你自己府里去!好好的照顾你丈夫,别整天乱跑!”

苏老太太却搂着锦歌姐弟没有放手,苏怀晶笑嘻嘻的命丫鬟将礼物送过去:“你们姑姑没本事,也送不出什么宝贝来,这两对儿金镯、两个金戒子就送与你俩做见面礼,别嫌弃啊!”她并不等锦歌道谢,起身就和苏老太爷苏老太太道别,让丫鬟扶着摇摇摆摆的往外走去。

苏怀晶是走了,可佟姨太太却不能当没那回事,她低眉顺眼的替女儿道歉:“这姑奶奶越发不像样子了!……老爷、夫人莫要生气,回来我好好教xùn

她!”

苏老太太一脸平静无波,既不生气也不嘲讽:“算啦,要能教xùn

好,一早就不会这样。你也别狠着心说违心话,这做娘的哪里真能下狠手管呢,如今她也是为人祖母的了,哪里好还若在闺中一般管教?”

她拉着锦歌,冲着一旁的二老爷说道:“今儿大家也都没心思了,但是礼不可废,这俩孩子也折腾好几天了,哪能不把人认全?……锦歌你带着弟弟过去见见你二伯、二伯母!”

锦歌听话的带着锦诺过去,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二夫人尽管心里不痛快,可是在丈夫的严厉眼色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二老爷自己扯出一个笑,夸了锦歌姐弟俩几句,二夫人那里也哼哼唧唧的递上见面礼。

“一对儿青田石墨印,是我和你二伯母送你姐弟俩玩儿的,不值什么,就是份心意。”

锦歌看了看这个和自己爹爹不对付的二伯,心里叹道:“人都说爹爹英武,可这一家子人认过来,偏偏没一个人能比这位二伯长得更好啦。你瞧,他那一双含笑长目,眼中黑眸如点金般有着光茫,他人坐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容微微带笑,好似得道仙长一般,气质淡泊、书卷气浓。好像他都四十有六了吧?可真不像!怪道人不可貌相呢!”

她突然想到,有一回爹爹给她拿照片认人,她问怎么没有二伯时,她爹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她爹给他亲手画了一幅二伯像,好像还说:“这个人叫苏怀生,当然,面儿上你还是要叫他二伯的。”

当时,她也是夸这人长得好,她爹没好气儿的拍了拍她的额头:“你呀,人不可貌相,懂不懂?还得道的仙人?……对!他是得道的!得道的妖孽!狐狸精没他聪明,他比狐狸精还狡诈!”

锦歌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苏老太太跟前儿,老太太摸摸她和锦诺的脸颊,温声道:“知dào

你们要回来,我把你爹最喜欢的院子收拾出来了,以后你们便住那里。要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就叫红绣给你们收拾。你且记住,这里就是你和小十三的家,万不要拘束了去……你们姐弟俩也累了,先回院子里休息一番罢,养好了精神,晚上才好和姐妹们亲热玩耍。”

老太太见锦歌锦诺听话的点点头,看着很是乖巧温顺,心里很是高兴。也不知怎么就蓦地想起来,有那么一年,她的小六儿好像看了几本闲书,便磨她给弄个院子玩儿。当初六儿那听话的模样,也是那么乖巧。

苏老太太想着想着,脑子里儿子的笑脸就这么的和锦歌重合起来,让她看了千般思念、万般心软,恨不得把锦歌搂在怀里好好抱一下,以全她思儿之心。

锦歌也知dào

现在她姐弟二人再待下去也不合适,便顺着祖母的话下坡儿,给诸位长辈一一行过了礼,便带着弟弟一起从后堂转了出去。

且说锦歌一走,苏老太太就沉下脸,质问二夫人:“我刚刚听那丫鬟的意思,怎么竟还攀扯上泽哥儿啦?”

二夫人见嫡母板下脸,也有几分怯懦,只听老太太冷哼一声:“盛哥儿那孩子,我也很是喜欢。但是……泽哥是什么性子,这府里人哪个不知?你这做伯母的,不说怜他小小年纪就只有寡母可以依靠,竟还有了事便全往他身上推,你可有个做人长辈的模样?”

老太太一双眼严厉的环视厅堂一周,那目光如利箭一般,所到之处,见者低头。她冷声道:“老婆子我,今儿最后重复一遍!别以为老五没有了,我就不管他们一房了!别以为老五媳妇儿为人老实,她膝下两个小子一个病弱一个厚道,你们就可以欺辱他们!只要这家在一天,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就不能差了!要是谁敢坏了我们苏府家风,到时候别怪我和老太爷不轻饶了他!”

这番话连消带打,甭管诸人心里如何想,厅堂倒是一时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兴冲冲的进来禀报:“回禀老太爷老太太,十一少爷回来啦!”

第五章 院子名叫逍遥阁

“十小姐,咱们到院门前儿啦。”

锦歌听得红绣说话,便轻轻掀开轿帘打量一下。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深木色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着三个大字——逍遥阁。

锦歌抑制住嘴角的抽搐,看着那三个蕴涵着狂傲的字,这不用猜都知dào

是她老子的杰作。她环视了一下外围的景色,这院子临湖,湖边种着垂柳,此时柳枝上虽然光秃秃的,但却挂着冰茬,看上去别有一番意味。

湖畔稀疏的安立着数盏路灯,那灯安置在古铜色架子伸展出来的花纹上,古朴中带着几分洋气。

院子门前有几级台阶,台阶前的小道是用雨花石铺就的,正好通往主院。而其它空闲的地方则用青石板铺成,唯有挨着两处墙角的地方露出些许泥土,那里种着若干棵老梅树,红黄粉白分外醒目,正好给这方银装素裹的天地增添了几分色彩。

逍遥阁是一座乌瓦白墙有着江南风格的院子,院墙距地面一尺来多的地方是用青砖砌成的。院子正对路口的地方是两扇乌黑的大门,门上有两个拳头大的金钉,钉子上各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金圈儿。院门口儿的房檐下还挂着一对大红色灯笼,看着很是喜气洋洋。

“十小姐,这天儿怪冷的,您还是先上轿子吧,咱们这就进院子。”

锦歌这才恍然发xiàn

,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出了轿子,已经来到了台阶前。她想了想,便摆手否决:“还是算啦,这一路都是坐过来的,别说风景了,便是来往的路我都没看真切,眼见都到屋里了,索性我自己走进去瞧瞧吧。”说着,她冲着跟在后面的夏湘道:“小诺已经睡熟了,你去把他抱起来,先一步进屋里吧。”

红绣跟着应和:“是极,是极,屋里暖和的很,昨儿一大早儿,老太太就让人把屋子提前热好了,就等您和十三少爷了。”她转头对跟着自己的小丫头道:“你去给夏湘姐姐引路,帮着一起照顾好小少爷。”

锦歌吩咐身后跟来的人:“冬和,你带着人把咱们行礼带进去收拾好。一会儿和春芽、秋实一起帮着安置。”

几个丫鬟家人闻之,无不应从。

眼见都安排好,锦歌拉拉领口,对红绣道:“劳烦红绣姐姐带路了。”

红绣忙说不敢,亲自上前引路,锦歌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个宽敞的院子,一进门便是一个长条形的外院儿,直对着的是一间通透的厅堂,厅堂两侧的走廊,各通一个拱门,进了拱门便是自成一番天地的小院儿。

“原先五老爷和六老爷年少时,便是分住在这两间小院儿里的,直到后来五老爷成了家,这才搬出这间大院儿……老太太想着将来六爷回家得有够大的院子住下,便将这间院子留下来,一直空着……自打年初时候,听说您和十三少爷要回来,便又重将院子修葺一番。这俩院子本是给您和十三少爷一人一个,姐弟俩住得近些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后来六爷来电,说十三少爷离不得您,老太太琢磨着,干脆先让十三少爷和您住一块儿,待十三少爷过了六岁,再搬就是。”

锦歌听着点点头:“我们劳烦祖母费心了。”

她走进小院儿,发xiàn

里面有三间坐北朝南的正房,正中间的是厅堂,而一左一右两间,锦歌打算留作卧室和书房用。这里,卧室和厅堂、书房和厅堂之间各有一个隔间儿,锦歌看着心里十分高兴。

红绣引着锦歌参观:“老太太因听六爷说了您的习惯,便提前将左边这个院儿按照您的喜好来收拾的。”

锦歌一进门,就见厅堂正面的墙上挂着一长卷百猫嬉戏图,图的下方摆着一张酸枝木的贵妃床,床上放着一张紫檀木的炕几,几上摆着果盘点心,床下摆着一张同样是酸枝木的脚踏。

贵妃床左边,放着一座西洋落地钟;床的右边,摆着一个紫檀雕花方几,几上搁着一个汝窑胆瓶,瓶中插着几支干枝儿红梅。厅堂中间的两侧,各摆着两张紫檀玫瑰椅,椅子中间放着一张镂雕镶理石双层几。厅堂两侧的角落里各摆着几个紫檀镶竹丝梅花式凳,以及几个紫檀镶珐琅绣墩。

厅堂左手边儿通的是卧室,中间有一个不算小的隔间儿。锦歌进去,发xiàn

隔间儿里面靠墙的位置上放着一张紫檀平角桌,桌上两头,一边儿摆着基本线书,另一侧放着笔墨纸砚。桌子的两侧并不空着,那里一侧摆着张绣架,另一侧则是立着一个紫檀蝶纹格。平角桌对面,是一个大大的窗户,挨着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两头儿紧靠墙壁的大炕榻,炕榻之上也有一个榻几。

锦歌缓着步伐绕了一圈,便自己掀开隔间儿和卧室之间的帘子,推开那扇雕花儿木门,走进门去。那里面的装饰,看得锦歌一愣。

只见正对着房门的地方,是一个衣帽架,衣帽架连着一个双层柜。那柜子,锦歌猜测,应该是摆放鞋子的地方。衣帽架左手边儿靠窗户的位置,放置着一对儿沙发,沙发中间放着一个茶几,几上摆着一套西洋茶具。而沙发的两侧,则摆着一整套的角架和角柜。

衣帽架的右侧是一张镶着西洋彩色玻璃的雕花屏,锦歌绕屏而过,看到一张大大的西洋床靠在最里面的墙上。

此时,锦诺正躺在这张床上睡得很香呢,而夏湘则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护着他。

她见锦歌进来忙起身相迎,锦歌冲她拜拜手,示意她只管看好锦诺就成。

接着,锦歌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儿,看了锦诺几眼,在轻轻地抚了抚他的鬓发后,便继xù

观察起卧室的摆设来。

挨着西洋床的,是一个有着三层抽屉的床头柜,而床头柜的旁边又摆放着一张雕花涂金的乳白色梳妆台。

梳妆台上有三面镜子,中间那面宽一些,两侧的镜子则稍为窄一些,它们皆可以调节角度。镜子和梳妆台桌面之间,根据三面镜子的宽度,安有三组抽屉,每组抽屉又各有两层,像是用来装首饰等小物件的。

梳妆台的桌面上嵌着乳白色的大理石,桌子正下方亦有三个抽屉,正中间抽屉底下留有膝洞,膝洞里面放着一个同样是乳白色的镶着肉色皮垫儿的梳妆凳,而膝洞的两旁则分别是两个小一些的柜门。

大床的对面儿,是一张西洋式的书桌,桌上摆着一个拉伸式的台灯,还有几本厚薄不一的西洋书籍,以及一些比较零散的纸笔。

看到这里,锦歌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来。她抬头一看,就见卧室的屋顶上挂着一盏水晶吊灯。她再回首,发xiàn

床头柜上也搁着一个西式古典台灯,看着和书桌上的那盏是一套。

雕花屏靠内室的一侧,放着一个五斗橱,橱上摆着一个矮圆的玻璃鱼缸,缸底放着几块儿浅色圆石并几缕水草。在在水草中,有几尾金鱼正悠闲地游动着。

鱼缸的左边放着一个略高一点的西洋座钟,鱼缸的右边摆着一个西式花瓶,瓶中还插着几朵玫瑰花儿。

西洋床床侧所靠的墙上有一扇窄门,锦歌推门进去,看到的是一张四门的挂衣柜,柜子左手边放着一面穿衣镜,镜子对着的地方,又是一面镶着玻璃的门墙。锦歌拉开门,这才知dào

,原来这里面就是洗漱间。这个洗漱间一概亦是西洋风格,浴缸、马桶、洗手池,无一不精细而洁净。

锦歌这时不得不再次感慨老太太的精心,红绣听了跟着笑道:“近来,西洋家具在咱们京城卖的很热,老太太想着十小姐可能会喜欢,便请人设计好安置的。这中间,可没少折腾咱们十老爷呢!”

锦歌笑道:“我和小诺回府,让一家老小都跟着精心,实在是有些羞愧。”她正说话,忽然感觉一个肉哄哄的东西扑过来抱住自己,低头一看,那不知何时醒来的锦诺正抬着他睡得通红的小脸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看着她呢。

第六章 如此兄弟

“姐姐、姐姐!小诺要和你一起玩儿!”

锦歌知dào

这是弟弟在抗议自己把他一个人放到一边儿,正有些委屈呢!于是,她便哄锦诺让他先醒醒盹儿,免得冻着。锦歌答yīng

弟弟,承诺若是弟弟乖乖的呆着,不吵也不闹的话,待过会儿他身上的汗干了,便领他一起看属于他自己的院子。

锦诺一听自己也有院子,一双圆圆的眼睛竟再度睁圆几分,他高兴的哇哇直喊,只把一张嫩脸使劲儿地往锦歌身上蹭,整个人顿时兴奋得无法用言语表明。但锦诺还是很聪明的,他太清楚自己姐姐的脾气了,在姐姐那里,会闹得孩子有奶吃这种经验之谈是没有用的。锦诺那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滴溜溜一转,小小的心里也有计较了,他抬着头用比平时还要糯的声音说好,乖巧的答yīng

在这里等姐姐回来的同时,还撒娇的扯着姐姐的袖子,让姐姐早些回来。

锦歌见弟弟如此可爱,心里欢喜之极。她一把抱起弟弟,照着他的小脸上狠亲了几下,恨不得好好揉揉他,直亲的小锦诺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小小的身子直往那后面仰,这方才罢休。

锦歌将弟弟放到夏湘怀里,又嘱咐了几声,这才和红绣走出正房。

站在台阶前,锦歌看到对面儿是一个葡萄藤,藤下摆着一张玉石桌子,桌子四周围着六个玉石凳子。

葡萄藤两侧的东西厢房各有两间,这由正房、厢房、葡萄藤所围城的内院儿并不算小,内院儿的四个角落里分别种植者两株海棠树和一株银杏树、一株枣树。

“十小姐,那葡萄藤旁的枣树后面也有个拱门。”

锦歌顺着红绣的介shào

看过去,发xiàn

,那个地方的确有一个小小的走廊,走廊的前沿儿处通着一间小拱门,她听红绣讲:“拱门那头连着一个小院落,里面有石井、厨房、洗衣房等小房几间,一般是下人、婆子们住的地方。”

锦歌点点头,并没有进去。红绣知dào

十小姐心里惦着十三少爷,她本就不愿意让锦歌去看下人的院子,此时便顺坡儿而下,立时领着锦歌出了内院:“十三少爷的居所格局和您的院子是一样的,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锦歌笑着拒绝:“我都已经答yīng

小诺要和他一起去看的,却不好食言。既然这两处格局相若,想是差别不大,到时候让小诺做第一个看到的人吧。”

红绣附和两声表示理解,接着便踱步引着锦歌回到外院儿,这二人来到了那个半开放的外厅堂。

这外厅堂其实也是三间正房的格局,只是一左一右两侧的房间分别是音乐室和美术室。这里的中堂上摆放着沙发等西洋家具,中堂正面的墙边儿上有一扇大门,若是推开门往外走,那么就来到了逍遥阁的内花园。

内花园的院子不是特别的大,但是它的布局很是灵巧,假山花坛、小桥流水、暖亭花房、小舟碧湖,让人看着竟是格外舒心。

红绣此时恍然想起:“我倒忘记和十小姐说了,咱们这个院子采用的是地暖,十小姐平日莫要穿得太过厚重,免得热到。”

锦歌恍然:“我说这一路下来未曾见过暖炉和碳盆儿呢,原来如此。”

她们二人说着,便穿过花园,又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红袖解释:“这里原是五老爷和六老爷年少时的演武场,老太太听说您自幼亦是习武,便命人重新安置好了木桩、靶子等物,若是您想习枪练武,这里极为合适。”

锦歌心里对这位刚刚见面的老太太叹服不已,光看这等精心安排,就足见她对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的想念之情。而这一腔思念如今竟皆化为热情,全赴到她和弟弟身上。

……

到这时候锦歌才算粗粗的将逍遥阁逛了一遍。

红绣建议锦歌早些回屋歇息,却没得到应声,她一回头,正看到锦歌盯着不远处的灌木丛看,这让她感到有些奇怪。红绣怕那里有什么不妥,忙问道:“十小姐,可是这里哪处不合心意?我这就去叫工匠们过来整休。”

锦歌听到红袖询问,立时回过神儿来,笑道:“无事,我在想这里好像离一处院子比较近,只不知住着的是哪位叔伯?”

红绣顺着锦歌所指的地方看去,只一眼就明了,她笑道:“原来如此,十小姐您有所不知,那是咱们府里五老爷的院子,这两间院子的演武场之间只隔着一条小道儿。”

锦歌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提及其他。

待她和红绣转出来,就见众人已经将物什收拾妥当,苏府的丫鬟婆子们都已经在外院儿里等候着。

红绣见无他事,便准bèi

告辞。

锦歌问:“红绣姐姐,不知dào

老太太平日里几时用早饭?”

红绣知dào

这位十小姐的打算,便道:“老太太一般起的晚些,又因小姐少爷们大一些的要念书,不念书的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吩咐令小姐少爷们在各自的院子里吃早饭,待到晚上一大家子人聚一起吃晚饭便可,一般不用小姐少爷们请早安的。”

锦歌听明白了,又见自己院中已然无事,便将红绣好言送出,自己则吩咐一干下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去。

锦歌见人都散开,步伐略略一顿,放轻脚步转身绕道又向演武场走去。

……

灌木丛后面有两个声音,听着音儿就知dào

声音的主人年龄都不太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其中一个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嘶哑,应该是哥哥;另一个,声音略带稚嫩的就应该是弟弟啦。

锦歌不知dào

这俩人是谁,也不知dào

他们缘何偷偷摸摸的跑到这里。不过,听他们的交谈,隐在树后的锦歌抿嘴笑了笑,心道:这两个傻兮兮的人,还蛮有趣的。

那个大一些的男孩,声音有些颤抖,好像是第一次做坏事,看样子胆子小的很,不像是主事的人,估计是让那个小一些的弟弟给带坏的。

不信?你听。那个弟弟声音里就有一种狡猾的劲头儿,那话里话外的,都是给人以他一肚子坏水儿的感觉。

再听下去,锦歌好像隐约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估计是她的某两个堂兄弟。

终于,这俩人商量到最后阶段了。

那个大一些的男孩儿说:“若是没被发xiàn

的话,咱们该当如何?要不……要不,还是直接承认啦吧!”

那个弟弟语带不争的气道:“你脑子要放活一点啊!活一点,明不明白?……你想啊,要是人家都没发xiàn

咱们,那岂不是大吉?咱们谁都别多说,风头一过去,咱俩也就躲过去啦!”

“可……可要是被发xiàn

了呢?”

“要是……嗯,哈哈,算啦,咱们还是别想这种不利于健康的可能啦!”

“……”

“这个可能啊,你倒是可以想一想哦!”锦歌有些坏心的突然就插进话去。

第七章 兄妹

“哇啊!”“哇啊!”

锦歌笑吟吟的双手抱臂,看着两个因惊吓而跳起来的男孩儿。

这俩人刚刚正聚精会神的谈话呢,哪想到竟被人撞破,吓得他俩一蹦三尺高,登时从灌丛里蹿出来。尤其是高个子的那位,在看到锦歌时,他双目一下子就瞪出一种夸张的圆形,眼里满是惊惧,更过分的是,他一个大男孩儿竟然抱着胸,苍白着脸哆嗦着嘴唇连连后退,直到顶着墙无路可走了,他还一副恨不得穿墙而过好躲色狼的模样。

锦歌没被刚刚的叫声吓到,反而被这位大哥的反应惊着了,好容易镇定下来没做出失仪的举动,锦歌心里却恨不得挠墙:好家伙,你躲到我的地盘不说,被抓包了,这种小白花遇见大流氓的白兔表情是为哪般哟!

也就是在那个小一点的男孩儿石化的过程中,锦歌好好的打量了他俩一眼。这对兄弟长得并不十分相像,哥哥比弟弟高了一个头身,约么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儿上看着挺老实甚至有几分懦弱;而弟弟呢,大概也就十三四岁左右,个子只比锦歌高上将近一个头身,身子却十分瘦弱,面容清矍,仔细看去,那张稚嫩的脸要是用漂亮来形容也不为过。

此时这二人看起来,却着实狼狈。

这两个留着三七分头的男孩儿,现下发型有些糟乱,头发上面甚至还零落的挂着几片枯黄的草根;那两张俊脸上一抹乌黑一抹土黄的,还有一两块儿青淤的伤处,像是被拳头揍得。那一身衣服也早已褶皱不已,还沾上不少尘土泥屑。

就在锦歌打量他俩的时候,原本愣住的小男孩儿反应过来,刚刚还惊愕的表情,在他贼溜溜的环绕了周围一遭后,就变成一个大大的笑容,很是灿烂。他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显得让人目眩眼晕。

锦歌柳眉微挑,就等着看看这个狡猾的男孩儿有何话讲。

“呀呀呀,你是六叔家的妹妹吧!幸会啊幸会!”他忙将手在衣袍上擦了擦,赶紧伸出去,打算来个握手礼。

锦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没有理会他,反而背着手绕着这俩人走了一圈儿,她单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冒充我们家人?名姓也不敢报来?”

大男孩儿听闻,一张脸被涨的通红,往前走了两步,磕磕巴巴的辩驳:“我、我、我们不是小贼!圣人谓之君子,何以粗语以待?你我同为家人,吾等为兄,汝为妹,焉合……”他本是低着头说话的,只是说着说着有了勇气,猛一抬头,恰好正见锦歌俏目怒瞪,吓得他一个冷战,那本来鼓起的勇气,瞬间如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

锦歌一看这人的表现,便将他的性格和处事方式琢磨个透,她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故yì

翘着朱唇冷哼道:“圣人可没让二位往别人的院子里钻洞玩儿吧?人道:君子坦荡荡,小人才常戚戚。你等若是不心虚,没有心怀鬼胎,又缘何做这等戚戚之状?连名姓都不曾敢说,怕是……哼哼”最后两个字就是直接威胁上了。

小一点的男孩儿本来还很赞成锦歌对他哥哥性格的评价,此时一听她言,顿时就明白了,人家都已经赤裸裸的用上激将法了。小男孩儿一听心里便道糟糕,他正要阻拦,却低估了自家兄弟自尊心和脸面,那大男孩儿闻言,快他弟弟一步就报上了二人的名姓:“六叔常说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等虽无长辈本领,却不能堕了他们的名声。我是五房家的儿子,府中排行为七,名叫锦泽;小盛是二伯家的儿子,府中排名为十一,名叫锦盛。”

锦歌嘿嘿一笑,看向应该被她称为十一堂哥的男孩儿,心里偷笑,看吧,看你怎么给我编。

当然,锦歌对于这个五伯家的七堂哥引用她老爹的话,有些还是有些心虚的。她以拳抵唇干咳了两声,心说:七哥啊七哥,你信谁不好信你六叔?这话也就哄哄你这种呆萌呆萌、傻天真傻天真的好孩子啦。

因此,为了表示对自己爹爹误人子弟的愧疚,她在这位七堂哥一说完话后,便将表情一整,很是严肃的对他俩行了个礼:“啊!原来真是家中堂兄啊,小妹刚刚误以为是坏人,方才如此,实在是失礼得很呐……我这里给两位哥哥道歉了!”

苏锦泽为人厚道,一见人家小姑娘道了歉,又想自己所为实在不是君子之道,也难怪人家误会,因此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他忙躲开锦歌的行礼,嘴里赶紧说“不碍的不碍的。”

锦歌介shào

自己:“我叫锦歌,在咱们府里排行为十,以后还请两位哥哥多多关照呢!”

苏锦泽二人见锦歌话里透着亲热,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锦歌小心思正在那里绕呢。

十一、锦盛……啊,刚刚二夫人哭闹的主角好像就是他啊!锦歌恍然醒悟,扭头看向苏锦盛,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

苏锦盛本来打算编个名号糊弄过去,反正锦歌初来乍到,肯定分辨不出他们兄弟俩是谁跟谁,等到风波平静,他二人再送上一些小玩意儿陪个罪,一家子兄弟姐妹也就和和乐乐的,不是很好么?哪想到他七哥那么不经事儿,让个小丫头片子哄出话来不说,人家两句好话,他反而跟做了甚么不得了的坏事一样,实在窝囊啊,他的哥哥诶!

锦歌哪里不清楚他想躲掉家中长辈们的追究,可惜她促狭心起,很想看看这个狡猾的堂哥大惊失色的表现,于是便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唉呀,两位哥哥这是被老太爷责罚了?怎么这样狼狈?”

苏锦泽没听出锦歌的话音儿,只是对于自己这样无礼的形象感到窘然。倒是苏锦盛抓到关键,他也顾不得其他,忙问:“怎么?老太爷已经知晓了?”

锦歌连连点头:“是啊,别说是老太爷了,便是一家老少都知晓了呢!二伯母还哭着求老太爷,让他老人家把十一哥从警署里救出来哪。”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锦盛一把将急的团团转的苏锦泽往墙上的洞里推:“七哥,你赶紧往你们家院子里跑,莫要轻易出来,别人问起来,你只推说不知就好。”

他说着话看向锦歌:“十妹妹,老太爷那里没提七哥的事儿吧?”

锦歌皱着眉头貌若思考,几个呼吸之后,道:“二伯母只提了十一哥。”

苏锦盛松了口气,继xù

半哄半凶的让苏锦泽走人,可苏锦泽哪里能这样干,他坚决不让弟弟替他把事情都扛下来。

苏锦盛劝他不住,正自懊恼,回头一瞧,好么,锦歌此时正是一副津津有味的看戏模样,他心中顿时就有几分不满,于是便冷笑冷:“十妹妹可是好胆量呢,刚刚以为我兄弟俩是坏人,竟还敢和坏人这样近的接触,倒是真是有几分勇气……不过就是有些不自量力了些,若是你真赶上了坏人,怕是不能自保啊!”

锦歌笑笑:“让十一哥担心啦!……不过别说是两位哥哥啦,便是再多几人,妹妹我也是不怕的!”

苏锦盛眼珠一转,哼笑:“好大的口气!”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在苏锦泽那声“十一弟,莫要鲁莽,莫伤到十妹妹”的喊声中,直愣愣的冲向锦歌。哪想,锦歌笑眯眯的看着他动作,却闪也不闪的站在原地稳如磐石。

“嘭!”“哎呦诶!”“啊!别!”

上面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就见一个人被狠狠的摔到地上,刹时震起尘土一片。

苏锦盛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闻着尘土的味道、听着周围二人的关怀,又看着那个娇娇弱弱的堂妹一脸假惺惺的表现着她的关怀、愧疚和不知所措,看着他堂哥傻乎乎的一边担心他一边安慰那个锦歌,他心里一阵阵的涌起想哭的欲望。

老天爷啊老天爷,您老人家要不要在继六叔之后,把这么凶残的妹子放到府里哟!

第八章 拆礼物思叹

锦歌回到卧室,看了看时钟,她算算,抛去整衣打扮以及路上的时间,她还能再歇小一个时辰,便在心里有了打算。

此时弟弟已经再次睡熟,锦歌便让冬和将隔间儿的大炕铺垫好,以待她歇息。就这会儿空当,她一拍脑门,心道:怪不得心里空唠唠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却原来刚刚因着惦记锦诺,竟把旁边儿的书房给忘了。

想到就做,锦歌即刻迈步出了厅堂,走进另一边的隔间儿。

那间隔间儿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长长的棕褐色皮沙发,上面可容三四个人宽宽敞敞的坐着,它的两旁靠墙的位置各有一个可容两个人坐的稍小一些的同质地沙发,三个沙发中间摆着一个同色系的矩形木质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摇篮形状的银质器皿,中间可以摇晃的部分放着瓜果,仔细闻来,竟有股子淡淡地果香。

这组沙发的对面儿横放着一张黑色三角钢琴,钢琴旁放着一个已经调节好高度的乐谱架;乐谱架对角儿的地方,摆着一个花纹落地灯,这灯的左边放着一套西式玻璃柜,柜子和五斗橱同高。这张柜子上面三分之一的地方,是两扇玻璃门儿,那里面摆着不同类型的西洋高脚杯;柜子下面三分之二的地方,是木质的同色柜门儿,里面装着一些果酒饮料。

这个柜子上面的墙上,架设了一台电话机;柜子和墙成直角的顶面儿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沓纸和几支笔,以便主人在接电话时随手记些东西,它上面还有一个竹子编的小篮子,里面用西式田园风的棉布当铺垫,放着一些针线剪子之类的东西,用起来还算方便。

这里和书房仅一帘之隔,却分明是两个天地。

锦歌挑帘而入,看见的便是一整面墙的黑漆镶金钿花书架。锦歌伸着指头数了数,这些书架一共是六个,只是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书也没有,就等着主人入住好慢慢填满它。

锦歌扶着书架一个劲儿的愣神儿,她这一路走来,处处可见苏老太太的精心用意。老太太既将住所收拾得舒适暖心,又很适时的给空间留白,以待锦歌姐弟自己装饰,从而增加她俩的归属感,让她们姐弟不至于因远离家乡而伤感……锦歌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脑补过度的话,苏府的确是个暂时安身的好地方。

她叹了口气,揉揉有些疲倦的头,继xù

环视着这间屋子。

书房靠窗的位置,有两张酸枝木的镂雕花纹扶手大椅在那里面对面的摆放着,这两张椅子中间放着一张红木根雕茶几,几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茶具旁边放着一个五寸来高、口径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青瓷胆瓶,瓶中插着几根浅黄色的梅花枝。

窗户对面的墙边儿上,并排摆着两张紫檀博古格,而博古格和书架相交的地方被空出来,正好摆上一个半米多高的圆肚儿青花瓷大缸,锦歌打算将一些画卷放置其中。

门帘所在的那面墙的边儿上,也就是紧挨着博古格的地方,放着一张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扶椅,椅子前方摆着一张三尺见长两尺来宽的书桌,桌上摆着笔架、砚台、墨盒、书册、宣纸以及砚屏等物,另有一对儿白玉雕花镇纸并一个竹笔筒、一个瓷壳儿闹钟放于桌边。书桌和博古架中间的角落里亦放着一架落地灯,灯头长度可以调节,若是往外拉伸,正好可以将灯头凑到桌子边沿上,在照明的同时亦给桌面省去不少空间。

锦歌在这边一面儿观摩这屋子的格局,一面儿在心里合计着过两天怎么装饰屋子,她正自盘算得入神,那边收拾好炕榻的冬和就走了过来:“小姐,隔间儿我已经收拾好啦,您还是先过去眯一眯,便是睡不着也能养养精神儿啊。”

此时锦歌早就有些疲倦,她令冬和将刚刚收到的礼物一并拿到炕榻上:“五伯他们的礼物我还没看呢,晚上还要和大家聚会,若是我两眼一抹黑的过去,总是不好的。”

她走到炕上,接过秋实递来的靠垫,倚着它又拉上新絮的棉被盖上。

“春芽,你去搬个绣墩来……冬和留下,你们俩到厅堂那里找地方坐下,守着门顺便也歇一下。”

冬和听从锦歌的话半坐到炕边的凳子上,接着拿出几个尚未打开的盒子,一一递给锦歌。

这先上手的,是两大两小两对儿紫檀六角盒,这个是五夫人送的。

“先把大一点儿的给我。”

锦歌刚一打开,便吸了口气,呀,这个五伯父可是真贴心啊,竟然送了她们姐弟每人一把勃朗宁袖珍型自动手枪,那个盒子里除了枪和枪套外,还有二百发实弹、四百发练习弹,这种手笔着实让锦歌有些咂舌。她有些唏嘘着想,若是这位伯父尚还活着,恐怕也是苏府中一个有魅力的存zài

吧?果然不愧是她爹爹的孪生兄长啊,别看这哥俩儿性子不大相同,但是他们内里黑的程度都差不太多啊,真是可惜了……

锦歌虽从未见过这位伯父,然而她爹时常给她们兄妹几个说起他,这种带着浓厚感情色彩的谈论比起讥落她二伯父的概率还高上许多,因此她们并不陌生。只是……锦歌想起不久前见到的七堂兄,不觉摇了摇头。

锦歌将枪重新装好,并未递还给冬和,这种东西自然是要她自己保管才好。

她将盒子放到里面,这才打开那对儿小一点儿的。小盒子里面各放着几张纸,锦歌一一打开瞧,好么,这些可都是位于津郊的田产地契。每个盒子里面的地契加起来也都有十几顷之多。

锦歌叹口气,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回礼才好。

正自想着,就听外间儿传来一阵尖锐的铃声,接着秋实便过来禀道:“小姐,书房那头儿的电话响了!”

锦歌趿拉着居家暖鞋,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着过去,她知dào

一定是爹爹娘亲打过来的。

果真,电话刚一接通、她刚喊出声儿,那边就传来她娘亲的哭音儿,接着又传来她爹爹哄劝她娘的话语,一时间那俩人竟都将她这个接电话的人忘到了天边。

锦歌拿着话筒的手哆嗦着……别误会,这不是伤感的,是无奈啊!

锦歌本来都涌到眼眶的泪水,被眼前的发展给愣憋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想起还有她这个人的存zài

,于是她爹好像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问话,当然,那嗓音还是那般嘹亮:

“咳咳,那个,锦歌啊,苏府怎么样啊?你和弟弟适不适应呀?老太太人很好很和蔼吧?老太爷很倔很偏心是不是?叔伯们给的礼物合心不?老二他们一房有没有欺负你啊?你大伯、九叔、十叔对你好么?你那些伯母婶子对你和善么?你见到堂兄弟堂姐妹了么?老太太给你安排住在哪里啦,住的舒服么?府里的下人们有没有不开眼的?……”

锦歌再次领略到了她老爹的战力,您老人家一口气儿得啵这么多,让她咋回答啊?锦歌抱着脑袋好像哭,但是想到她娘亲正在一旁站着,还等着听信儿呢,她便很乖的一一回答了。

苏六爷听了嗯嗯两声,沉默十几秒,又道:“我怎么想象不出来我的宝贝儿院子被改成什么样子了呢?”

锦歌捂嘴偷乐,他爹这是有些想家了,便道:“何叔他没跟着进府,我让他在您给我们买得宅子里住下了,等会儿我去将院子拍照下来,待洗好了,叫他给您邮去!”

苏六爷一听便兴奋的道好,一旁的锦歌她娘跟着道:“把你和你弟弟的合影也多照几张。”

锦歌又说到了五伯母的厚礼,苏六爷闻之,一腔喜气渐渐平息,他叹口气沉默半晌才道:“长辈给你们的东西,你们莫要推辞,那……那也是你们五伯父的心意,至于回礼也别太明显了,你们是小辈儿,送得太好了也不像样子。待你爹我想法子补乎一番,总不会看着你五伯父的儿女受苦吃难就是了。”

苏六夫人也道:“就是啊,你小小年纪别那多心思,有事交给大人们去办也就是了。”

锦歌见爹爹情绪怎么也不好,娘亲也跟着抹泪儿,忙拿出弟弟做调节,打算把锦诺叫过来。

这回苏六夫人发话了:“他既是睡着,也就莫叫他啦,叫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怕是还招他这个小人儿的眼泪儿,何苦呢?有你,我这做娘的也放心啊!只是,你也须知自己还是个孩子,凡是莫要逞强,有事儿也好、受气了也罢,都记得给家里来信儿,千万别自己放心里憋着!”

锦歌见自家娘亲越说越哭,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自这辈子重新做人起,就没远离过父母亲人,这一下子南北两地分居,其实心里也早就想念起家人了。此时,她被勾起思念的情绪,顿时便泪如雨下,恨不得立时飞回家去搂着娘亲和爹爹,好好的和他们撒一撒娇。

好在有两个大女儿在一旁劝慰,苏六夫人这才没有太过于失态。

锦歌和两个姐姐也在电话里说了一回话,虽说话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姐妹之间的亲昵却是显而易见的。

最后,苏六爷做结语,他嘱咐了小女儿好几遍,让她有空就给家里打电话,至于费用啥的,苏府还是付得起的。

锦歌觉得自家爹爹真就不具备催泪烘情的能力,但是要说吧,她爹却有一种“每每说话总有一句能让人迅速变脸”的本事。

放下电话,锦歌挠挠头,她有些想不起来,刚才为啥要哭涅?

第九章 五房的糟心事

锦歌重回炕榻,心里想的还是五房的事儿。

她的确感念五伯母的厚待,但她也曾听闻那五房自五伯没有之后,生活得便颇为艰难。

说来,这五伯和五伯母成亲后共育有两子两女。长子苏锦贺今岁二十有二,只是他自小生得病弱,说是刚会吃饭便会喝药也不为过。他一年四季鲜少走出房门,大都在床上养病。

苏锦贺到了该说亲的年龄时,家世相仿的人家大都不愿意将女儿许个病秧子,因此婚事上有些不易。当然,也有愿意的人家,只是他们功利心太明显,最后竟全被苏老太太否掉了,老人家说这种拿自己家姑娘赚前途的人家,太过势利,不是好相与的,这种人家教育出来的姑娘也不好处,她怕孙子将来吃媳妇的苦。

结果,亲事就那么一来二去的给耽搁下来。

直到前年,苏老太太琢磨着亲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便做主寻了一个虽是小门小户却在当地名声很好的人家的姑娘做孙媳,哪成想,这家姑娘好是好,只是太过呆板,都什么年代了,连老太太想法都跟着时代进步呢,她还成天女四书啊三从四德的,让老太太很为自己的行为难过,她认为是自己耽误了孙子的好姻缘。

老太太觉得像自己这个孙子这样的,很应该娶个性子活泼的媳妇才对。因为愧疚,老太太时常补贴他们,说来苏锦贺应该也薄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的资产。

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苏锦贺成亲至今,一直无子,而他亦因为身体缘故,也没有习得什么谋生的手段,若是没有记错,属于苏锦贺自己的店铺还是他妹妹苏锦落去打点的呢。

锦歌记得她爹爹多次喝醉酒红着眼睛哭哥哥,念叨着他嫂子艰难,因为有这么个儿子,既要用好药补品养着,又要给他留下足够他生活得不错的银钱;将来实不行若是要过继嗣子,总还得给人家嗣子留下份产业,否则人家又凭什么认他做父亲?

想到这里,锦歌叹口气,这五房长女苏锦落如今年方十八,正是说亲的年龄。可是不知dào

谁竟那么缺德,在她刚刚及笄不久,便传出她克夫的谣言,一时间京中无人敢聘娶。

倒是去年有过一个机缘,说是有个在京中很有威望的游方道士路过苏府,苏老太太重金请他给孙女儿算上一算,为的便是破了那个谣言,哪想那道士倒直接,一番探看之后便道苏锦落二十二岁前是不能嫁人的,待过了二十二岁便就成了旺夫旺家的好命格。这番话非但没有安慰下苏老太太的心,反而更添烦恼。

本来因为这一番话,京中好多人家纷纷前来提亲事,打算待这个姑娘过了二十二岁再娶进门。反正男孩子晚些成亲也不算大事,更何况其中好些人家订的小子都比苏锦落小上两三岁,人家笃定你苏府没话说,你家五爷小了五夫人两岁,不是过的也很好么?

可惜正当苏老太太给孙女选人家时,京中好事者找到道士多问了几句。那道士却捋着三绺胡须,一脸高深莫测地摇着头,浅笑道:“莫可莫可!暗渡陈仓不能改命!”

结果,京中人家一听此话,便都绝口不提订婚之事。苏老太太心中再恨也没办法,本来她想着不能耽误了孙女儿的前程,打算让孙女儿回老家暂居,好从那里找个好人家成就姻缘,老家怎么也有族人在,她苏家现今于京城也是顺风顺水的,怎么着锦落也不会受委屈。

想是想的挺好,但是锦落却不愿意了,她自知家中母亲不好出面、兄嫂不能撑家、弟妹懦弱天真,她若是走了,五房还不得被人欺负了去?为此,她一咬牙便准bèi

自梳,老太太知晓了吓得忙亲去哄劝,好说歹说才达成一致,苏锦落的婚事几年之后再议。

锦歌不了解锦落,却从爹爹的话里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堂姐很有好感,可惜五房只有这么一个人物儿,还是个女儿身。

五房次子就是锦歌之前见到的七少爷苏锦泽,今昔已经十六岁半了。他倒是身体康健,能活蹦乱跳的,可惜不知随了谁的性子,平时做事软面不说,他性子还很内向、胆子又小,除了读书就没有别的什么本领,别说是接管家中产业了,就是给他一个人扔到外面去,他都没办法生存。

至于苏锦泽性子这般的缘故,许是五爷夫妇被长子的身体吓到了,油好容易得了个健康的儿子,因此这两口子便将苏锦泽宠得跟个女儿似的,等到发xiàn

儿子的缺点再想扳他,已是不及。当然,五夫人也未必有那种为了锻炼儿子而狠心相对的狠劲儿。至今,只有锦落在想办法教导弟弟,可惜朽木难雕。

五房最小的女儿苏锦悦只比锦歌大了七个月,五爷落难时,她才刚刚进学,还是个孩子,甚么也不懂。家中老太太可怜这孩子,便时时注意关照她,不让她受人委屈,遂养成了她不知世事的性子。

苏锦悦为人娇憨天真,整天跟着诗词作伴,从不肯将一分心思挪到家务产业上去。她姐姐苏锦落并不是好脾气的人,眼见每每劝妹妹的话都跟打了水漂似的,便也着急起来。

她对妹妹说,自己不求将来妹妹能帮着她顾娘家,只要妹妹将来能管好自己便是天大的福气,可眼见着妹妹一天天的长大,这般性子人品,将来要是真成了亲,得到什么样的人家才能不吃亏呢?

可惜,苏锦悦并不十分领自己姐姐的情,她总觉得姐姐是杞人忧天。这二人时常因此争吵,有一次说急啦,俩人话赶话儿的,都有些口不择言。苏锦悦性子中有几分敏感,她听姐姐话里有嫌弃的意思,便又羞又恼的拿话挤兑,说她姐姐就是嫉妒,自己嫁不出去还见不得别人好。

苏锦歌觉得锦落堂姐还是脾气太好了,要是她听见自己真心相待的人拿话戳自己痛处,非一个巴掌抽得她转上几个圈儿,让她以后见了自己就害pà

不可。

苏锦落毕竟不是苏锦歌,人家可没有干过蛮事,她对于妹妹的“没良心”之举,只是有些寒心,从此不再过问苏锦悦的事罢了。

锦歌想到这里,眼睛开始发光,她真的有些迫不及待要见见这些姐妹了。

第十章 苏锦歌其人

“啊,这东西和真的一个样啊!”

锦歌听到冬和惊叹,笑了笑,她低下头继xù

把玩着的手里那块儿“红烧肉”,冬和巴巴着问:“小姐,这可是人们说的肉石?”

锦歌摆弄几回,摇摇头:“记得当初大哥带我们去沪市玩耍,在一家玉石阁里,我们就曾见到过类似的物件儿,只是当时那个是一块儿红烧肘子状的物什,现在摸起来看,这两件东西质地手感相若,怕都是玛瑙石。”

“喏,这些方才是肉石,摸起来手感细腻得很,你瞧!”她从另一个圆盒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碟子,碟子里码放着切好的盐水鸡片儿,一共十六块儿。

“天啊!”冬和看得叹为观止,锦歌看着面前一盘子红烧肉、一碟子盐水鸡,倒还真有些饿了。嘿,九夫人果真对吃食极感兴趣。

锦歌托着头想起,好像这位九婶娘家在宋朝初年曾经出过御厨,其后代虽不曾再入宫,却也有不少人在南北两地闯出些名头,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酒楼沈家”之名。她爹说过,这沈家嫁女陪嫁里都会带着几份私房名菜的做法儿,说不得她九婶手上也有哦。

她爹说这话时,她还半开玩笑的说,那沈家得有多少菜谱存留才能够给族中女儿的,结果话一出口,她就被她爹赏了两个白眼儿,顺带一顿鄙视。

“女子虽多,制菜秘法两三则足矣!”苏六爷为了表示自己的鄙视,还拽上了一句。

对于爹爹的嘲笑,锦歌不可置否。她倒是觉得这些有些名头的家族大都够损的,这沈家既抬高了自家的名声,也让给出的秘法降低了价值,真真是有些意思。

“冬和,这几个盒子你且着人看好,明儿一早再收拾就是。”锦歌看到十叔送了她姐弟俩一人一个京郊的温泉山庄,心里很是欢喜,她留下枪和地契,其余的尽皆让冬和暂收起来。待一通收拾够,她又交代:“我且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记得唤醒我。”冬和应是,锦歌点点头,睡下了。

锦歌这一觉睡得并不很安稳,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自己的脑袋里,整个人竟是以360°全角度方式旋转,这转速还时快时慢,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失去了重心将要被扔出去一般。这让她的心一度跟着跳到喉咙那里,整个人惶惶的不知所措。

锦歌觉得很诧异,此时她很清楚的知晓自己是在作梦,却苦无办法醒来,就好像被人使了定身术困住一般,四肢、头、身都动弹不得,整个人仿若被空气挤压,身体是越来越沉重。

锦歌心里有些慌乱,她明明眼皮紧闭得任她使多大力qì

都无法睁开,但却能看到眼前的景象;而她站的地方明明是漆黑一片,可眼前却不断闪过各种影像。

最后,实在无奈的锦歌冷静下来,她放松下.身体,任自己像一叶扁舟般在那个神mì

的空间里沉浮。

“你是谁!”

一个声音在锦歌脑海里响起,恰如一片焰火在黑暗中绽开,金花银朵、姹紫嫣红映得一张张面孔在黑暗中半隐半现,这些面孔看上去竟如此熟悉……

“前世今生……”锦歌低声自语,耳边传来一声低叹。

……

说来也奇特,锦歌自出生便知事,她知dào

自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却不记得自己因何重生;她记得自己两世的父母长得一样,却不记得自己曾经的模样;她记得上一世所学所知的一切,却记不起上一世自己是谁、做过什么。她甚至知dào

自己这种情况叫穿越,也知dào

好多电视剧里的情节,甚至记得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前,所看的新闻的内容……

总之来说,就是关于锦歌她自己的一切,她全都不记得了。

刚出生时,锦歌也苦恼过,只可惜小婴儿的身体注定了她要在睡眠中度过思考的阶段,等到她大一些会走路了,却也被爹爹的乐观带得忘记自己要苦恼的缘由了……

直到现在,她方才又忆起。锦歌心里琢磨,难不成老天要降什么大任于她,方才给她提得这个醒?

可再大的疑惑也抵不过睡虫,在困惑中,锦歌悠悠然地自寻周公去也。

其实,有一点锦歌是猜对了,后面的确有不少大任将由她协助,只是此时她尚且年少,用不得,咱们且放她舒舒服服的过一段儿时光。

……

当然,锦歌不知dào

的是,她这次重活,乃是第三世了。她上一辈子也被穿越大神折腾的不轻,那时候她是几个位面来回穿,真真是上山当过大王,下水盗过贼船,扛过起义大旗,剿过反叛逆臣;也算是玩过魔法、修过道行,飞过凌空、踩过绮云。这一顿折腾,倒使得她跟变了个人似得,其性格、思想、处事风格等全盘皆变,她这家伙竟从上上辈子那个腼腆懦弱之辈,变成了一个果敢勇绝、睿智缜密之人。

要说这种在近乎算是残忍的磨练下的蜕变,应该是如穿越大神的意了吧,锦歌自己也心满yì

足的在属于自己的位面上等着回家,她脑子里还不断变幻出回家之后自己前程上的各种可能,但她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霹雳下去,她是离开位面了,但也被扔到了一个平行空间。这下可好啦,锦歌非但回不到家不说,她脑子里的记忆竟也被抹去了重yào

的部分,这之后就变成了咱们前面说述的情况。

但是,穿越大神,锦歌那累世所积的性格,会那么容易就被格式化么?

好吧,咱们拭目以待。

……

锦歌在黑暗中盘坐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记起来。

咦?可以动了?锦歌发xiàn

自己不知何时从躺着变成盘坐,姿势还挺标准,五心向天啊!

她晃了晃头、抖了抖手,趔趄着身子又走了一圈儿,这才回到原位重新坐下。当然,她不坐不行啊,无论站着还是走着,只要锦歌一动,四周就会重又变成漆黑一片,就连她正面所朝向的方向亦是如此,连片寸的光亮影像都没有。

锦歌看着眼前跟话本里讲的故事一样的映像,深感无聊得很,她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皮不知不觉中渐渐沉下来,缓缓地便深深的入睡了。在她意识关闭前,耳边似隐似浮地还传来一句唱词:

“都道是潜龙出渊万物同光,却不知金凤齐跃千里寻凰,那鸾凤相邀冲云霄,是几度轮回做知交……”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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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倚阑栅:大家好啊~~嘿嘿,①小词是俺编造滴,所以不合戏曲韵律滴问题,大家表介yì

哈~~

第十一章 宴前

一丛碧叶衬姹紫,万红尽在锦阁楼。

锦歌于夜幕渐深时分,来到了正院后园的阁楼前,此时虽银盘遥挂,却因路边树旁五步一宫灯、十步一路灯而亮若白昼。此间间插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将地面照得五光十色,在光影的交错中,衬得不远处于幽暗中慢泛涟漪的湖面波光更显。

此时,丫鬟婆子们手里或捧着果盘点心零食小吃、或提着水壶暖炉、或拿着茶盅洗具……她们穿梭在楼里楼外、行走在园内园外,步伐轻快稳当、神色安然中带着一丝丝喜气。园中此时人虽多,却都行事条理明晰并不紊乱,仆从们的声音也都控zhì

在最低处,除了见到主人家而停下来行礼外,她们尽皆目不斜视、互不交流的各行其是。

此阁楼的牌匾上正书着三个金粉大字,曰:锦阁楼。

锦歌听闻阁楼里面不时传来的欢笑声,有一瞬间的恍然,她低头摸摸锦诺的头顶,心情低落几分。

红绣奉老太太命,提前到逍遥阁接锦歌姐弟来阁,如今乘轿落地,便很有眼力的上前去扶。

锦歌走了两三步,刚要迈过门槛,便听湖畔那边传来一阵嘻笑声,她转头定睛一看,只见湖面上远远的有一小舟慢慢划来,舟头悬腿坐着一个浅衣少年,他眉开目笑的撑着竹竿轻划湖面,身后站着两个稍大一些正自说话的大男孩儿。月光和湖波相映,好像也让这三个青春年少的无忧少年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盔……

这三个人,除却中间站着的那位有些面生,其余两人却是刚刚见过不久的苏锦泽和苏锦盛。

红绣见锦歌目光专注,似是在辨认人貌,便轻轻一笑,解释:“十小姐可能不太认识,那几位是咱们府里的小少爷,从舟头上跳下来的,是二老爷家的十一少爷锦盛;走在中间的,是九老爷家的十少爷锦仁,最后那位稳重一些的,是五老爷家的七少爷锦泽。”

锦歌颔首,轻声道:“几位堂哥关系和睦,神态端稳,大有才气啊。”

红绣笑道:“老太太说十一少爷素来精怪,和六老爷很是有几分相像,因此便默许他在湖间行舟,连带着几位岁数相近的少爷,也时常一起来此品茗自在,咱们这个园子因此也多了几分生气。”

锦歌听闻,面色如常:“园子正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老人家虽喜静,但常闻子孙之乐,才是天伦之福……祖父、祖母皆是有大福之人。”

说话间,那几位少爷慢慢走来,双方碰面免不了一番行礼。礼毕,锦歌抬头,正瞧见十一堂兄锦盛冲自己挤眉弄眼,她不由一乐,打趣道:“但见十一哥神清气爽,着实可喜可贺,却不晓得焦孟之义何如?”

这等暗语十少爷苏锦仁是听不懂的,但见这个新来的妹妹和自家兄弟挺熟悉的样子,也有猜测,他墨眉一挑道:“十一弟还是这样,到哪儿都受欢迎,可不像我等这种老实人,到哪里都不被注意。”说着,还夸张似的大大的叹了口气,言道:“可惜啊,好容易民国了,不讲男女大防那一套了,还是没有自家妹子亲近,着实伤心啊!”

他曜黑的双眸在灯光下更亮几分,边说话边弯腰,单手摸上锦诺的头顶:“唉,我还是和这新来的小家伙好好亲近一番吧。”

锦诺眨眨眼,小脑袋环绕大家一周,看看这个人、又瞧瞧那个人,最后他抬头看着牵着自己手的姐姐。

锦歌冲他侧首一笑,锦诺这才正过头来,看向还俯身笑望自己的堂兄,他小脑袋歪了歪,胖乎乎的小手挠了挠头后,才犹豫着伸过去拍了拍苏锦仁的头,安慰道:“好吧,要是实在没人和你玩耍,我可以和你做伙伴。”

这幅小大人的表情和带着“我罩着你”口气的话语,让众人微微一愣后,便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锦诺红着眼睛要生气了,这才罢休。

锦歌抚着弟弟挺直的小身板儿,哄道:“哥哥们和你玩笑,是喜欢你呢,怎么能真生气呢?”

苏锦仁正点头应是,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含笑道:“老十啊,你又来作怪!”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苏家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她装着一副皱眉不满的模样,指着几个小辈问:“你们这些孩子,大冷天儿的不说进屋儿里聊,都堵在门口做什么?”

苏锦仁快两步走过去,扶着老太太迈上台阶:“祖母大人见谅,孙儿们是在这里恭候您老人家呢!”

苏老太太摇头笑道:“你小子向来满嘴甜言蜜语,此话说来,我却不信。”

苏锦仁撅着嘴道:“祖母平时就偏心十一弟,如今六叔家的妹妹弟弟们来了,更没有我的位置了,唉呀呀,太伤心了。”

苏老太太被他逗得笑缓了步伐,指着他的额头道:“你呀,比小十一还大一岁了,看看,你有几分做哥哥的样子?”

锦歌见老太太走近,便将锦诺交到红绣的手上,自己上前几步接过老太太的另一只手,嘴上道:“可不是祖母慈和,素来疼惜晚辈,哥哥们这才能在您这里开怀说笑。”

苏老太太拍拍孙女的手,道:“都说女孩儿是小棉袄,可不是,我们锦歌这话说得我这老太太心里啊,喜乐乐的!……对不对啊?小十三?”

“对!”锦诺虽没听懂大家的话,但秉持着夸姐姐的话都是正确的想法,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

老太太听了,面上又喜悦几分,苏锦盛见机道:“我们这不是一会儿不能和您老在一起用食么,这才在这里想和您好好亲热亲热,免得您见了孙女儿就忘记孙子。”

苏老太太被他说乐了:“好个小十一,惯会说好听的哄我这老婆子!”说着,老太太正色道:“下回可不许再胡闹了,否则,你祖母我也不会给你说情了!”

苏锦盛双目睁圆,一脸委屈:“祖母,孙儿可冤着呢!都是学校不作为,让那无良商人承包食堂,做的饭食不干不净,好些同学都吃得生病了!”

苏老太太虎着脸道:“这等事情就应找大人去解决,你们小孩子家家不知轻重,在学校里闹闹也就算了,竟还组成队伍要跑到总统府那里去抗议,这回是警署关人,下回若是碰上不知轻重的宪兵,动了火器伤到你们,可如何是好?……况且家里平时给你们零用钱也不少,若是嫌食堂的饭食不好,便去餐厅用食就是,何苦自找难受呢?”

苏锦盛心说,这根本就不是在哪里吃的问题好不好,而是……唉,算了!……他没有继xù

争辩下去,周围几人也跟着打哈哈叉开了话题。

众人走到二楼,老太太接着说:“小十啊,你是哥哥,平素要看顾弟弟一些,他啊,随了你六叔,怕是我也管不住,不过,我今儿可把话放这里,小十一若是再惹事,我这老婆子可叫你们祖父一同处罚你们三个!”

“啊,不是吧!”三个男孩儿不约而同的愁眉苦叫着。

苏老太太见状,高兴起来,放开苏锦仁的手吩咐:“你们几个别装模作样啦,赶紧上桌儿找兄弟们絮话去吧。”接着,领过锦诺,道:“来来来,咱们再走一层,祖母给你好吃的。”

锦歌扶着苏老太太拾级而上,很快便来到三层,红绣正打算报声,却听里面一个柔中带刺的女声嘲讽着:“九妹妹可别万事不上心,有伶牙俐齿对着咱们打机锋的功夫,不如好好关心一下自家兄弟,这人啊,自己窝囊呢也就算了,可平白的连累他人就不对了,是不是?”

第十二章 苏家女

此时的厅堂鸦雀无声,唯有那个刚刚说话的姑娘还似笑非笑不欲干休。红绣悄悄在锦歌耳边道:“这是二爷家的七小姐锦箫。”

锦歌闻言,了然而颔首,她不动声色的扶着老太太缓步而入。

苏锦箫却并未如众人所想那般变换了神色,反是大大方方的起身行礼,倒让另外几个姑娘慢上一步。

老太太坐到上位,便连声拉着锦歌姐弟分坐到左右两边。待众人皆安坐好,这才抬起眼皮给锦歌介shào

:“这个是你二伯家的姐姐,排行为七,闺名锦箫。”

锦歌起身行礼,锦箫还礼,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这样才对,都是自家姐妹,很该好好相处才是。”

锦箫笑道:“老太太有了十妹妹和十三弟,恐怕我们这些姐妹都要往后靠了呢!”

锦歌这时才看清这位堂姐的模样,按照她之前所知,锦箫此时应该十六岁,她那娇嫩的脸庞已经渐渐褪去原有的青涩稚嫩,颜色中略带出几分娇媚。苏锦箫的个子不高、但是她身材窈窕,粉白的肌肤隐隐含着光泽。

锦箫长相兼顾了父母的优点,却并不十分像哪个人。她琼口俏鼻,唯有一双眼角上挑的眼睛带着几分精厉。锦歌听她讲话,觉得这个锦箫的音域很广,声音起调即使稍高一些,也没有那种用指甲划玻璃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气势蕴藏在其中。

就在锦歌打量对方的同时,锦箫也双目含笑的回望着她。

老太太恰时笑道:“你们在我这老婆子面前十几年,蹭吃蹭喝蹭了多少好东西?一个个娇宠的伶牙俐齿,如今这话哪里是怕你们妹妹更得我的意啊,分明是怕以后蹭得少了,不能磨牙哪!”

“原来老太太不是更疼哪个,是喜新厌旧呢!可是看我们几个看腻歪了,有了漂亮斯文的妹妹,就不要我们了!”锦箫嬉笑着装作欲泣的样子,将头倚在左手边的姑娘肩上,惹得那姑娘用食指划抹着脸颊取笑她:“七姐姐好不厚道,分明是你自己吃醋,反拉着我们姐妹下水,羞也不羞!”

说着,便抬头看向锦歌,她眨了眨眼,娇憨的面容带着几分俏皮,稍稍丰腴的身体时刻挺的直板,她主动介shào

自己:“我是大房的锦若,十妹妹称呼我为八姐就是。”

“噗!”苏锦箫的笑声打断了锦若的话,她不顾这个妹妹不满的眼神,径自取笑:“八妹妹不是平素最讨厌‘八姐’的称呼了么?怎么今儿个倒如此主动,莫不是迫不及待的让十妹妹也跟着笑一回?”

苏锦若倒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若是七姐能给凑来个大师兄给我做保镖、找到个三师弟给我挑行礼,再寻来个养眼的师傅和脚力强横的小白龙,便是去周游一番又有何妨?”

“八姐姐还用寻师兄?”锦若左手边的女孩儿斜睨了锦箫一眼,哼笑道:“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七姐姐的心眼儿可比猴儿们还多得多呢!”

苏锦箫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倒是锦若打着呵呵:“十妹妹,这是五婶儿家的锦悦妹妹,只比你大七个月,你唤她九姐姐便是。”

苏锦悦!锦歌为着这个名字,特意深看了几眼。这个姑娘和她想象中的却是两个样儿。她原以为苏锦悦是一个满身书卷气,有些冷清、有些孤傲,甚至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个稚气未脱,便是不笑都能看到一对儿酒窝浅显的小姑娘便是苏锦悦。若是仅仅这样也就罢了,可那双略小却天生带着笑的眼睛,怎么也不该是她心里定位的那人应该有的啊!

锦歌心里轻轻叹气,琢磨着自己这许多年过来,竟何时养成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得改!

苏锦悦也并没有将对着苏锦箫的尖刻转来使给锦歌看,她极尽亲和的看着锦歌道:“十妹妹以后可要常往我那里去,咱们一处好好相待,便和爹爹与六叔一样亲切才好。”锦歌微微一愣,偷着觑了一眼老太太,见她因再度听到五子而怔然,便在心里又叹上一口气。

锦歌心里计较,所谓“常言”一说,当真不曾欺人。如常言所道,果真是离家万事难啊,这才刚到苏府将近一天,她竟叹了多少次气?仔细算来,这次数竟比之前十三年加起来的还多上许多……

苏锦若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在桌子底下踢了坐在锦箫右边的女孩儿一脚,见她领悟,忙使眼神。

那女孩儿也聪明,她不等锦悦再度开口,便笑眯眯的道:“十姐姐,我是九房的锦菲,今朝十岁,排在你后面,十姐姐往后唤我作小十一便是;坐在十姐姐你旁边的小丫头,是我胞妹锦叶,才刚两岁,家人一般叫她小十二……”她眼珠转了一转,道:“我们在外面的名帖上,姓氏为冯。”

锦歌领情得将锦叶抱起,放在她和老太太中间。这多了一个小孩子,苏老太太便也从怔愣中回神:“锦叶和锦诺作伴玩耍,倒也不寂寞。”说着,便命人另搬一张贵妃榻来,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让他二人径自玩耍,又吩咐了几个丫鬟看护好他们。

说来锦菲、锦叶模样更像她们的母亲,都是鹅蛋脸儿,而挺翘的鼻子和下巴,则让她们那张算是清秀的小脸儿,添上几分可爱。这姐妹俩的眉眼樱唇皆带喜气,人们第一眼看过来,就有几分欢喜。

老太太见她们姐妹几人相互交谈,并不故yì

冷落哪个人,便点头插话:“再过两天就进腊月了,锦歌好好的和姐妹们相处,待到来年春天,我才放心让你去女中啊。”

苏锦悦闻声,一脸惊喜道:“女中?那岂不是十妹妹和我在一班读书?那可真好!”

老太太见她如此,眼中的笑意更深几分:“是啊,锦歌来年也读初一,但未准会和你在一处。无论怎样,你这个做姐姐的,都要帮着妹妹好好的适应好京中生活。”

苏锦悦一听忙应声,其余几个姐妹也纷纷拉着锦歌,询问她在南方的学校是怎样的。

苏老太太若有所慰的点点头,再环视一番,出声道:“咦?”

这一声带着疑问的话,让苏家几个小姐登时安静下来,只听苏老太太问:“你们六姐姐呢?怎么还未回来么?”

苏锦悦见老太太虽然是问大家,但眼神却扫向她,心里有几分赌气、又有几分委屈,因此便嘟着嘴、咬着下唇道:“今儿一早就没见过六姐,她好些日子没有寻我说话,因此,并不知dào

六姐去了哪里。”

苏老太太听闻此话,重重的哼了一声,待要训她,却听门外守着的丫鬟欢喜禀报:“回老太太,六小姐到啦!”

第十三章 苏锦落

苏府六小姐——苏锦落,在丫鬟的声音中大步走来。

“嘶!”

锦歌见到她,不由得大吸了口气,便是锦诺也忘记手头的玩具,瞪大了眼睛惊叹。

别人不晓得其中缘由,唯有老太太笑道:“很像吧,当初你六姐姐调皮,找人做了身儿男孩子的衣袍,还跑到我跟前儿戏耍,愣让我以为回到了你爹爹小的时候!”

锦歌未来得及答话,苏锦悦便惊叹起来:“我竟不曾记得姐姐还有如此活泼一面!”

老太太面带怀念的点头:“那时她不过就八九岁的年纪,你最多也就跟锦诺那般大小,哪里会记得这些!”

苏锦若奇道:“老太太,我听说五叔六叔面貌相似,但从外表上很难辨出,您怎么将六姐姐认为是六叔呢?”

老太太闻声而笑:“你五叔自小懂事,从不调皮捣蛋,每每在大人跟前儿都极为安静,跟个小大人儿似得就那么坐着,说起话里也有板有眼,哪里像你六叔那样跳脱!”

“老太太又拿我小时候来说事儿啦!”苏锦落走到跟前儿,向老太太行了个礼,笑道:“我自小也就做过那么一件儿淘气事儿,老太太这么一说,十妹妹还以为我这做姐姐的不稳重呢!”她冲着锦歌一伸手:“十妹妹可算来啦,老太太盼了你将近一年呢,初次见面,可别拘束啊!”

锦歌条件反射似的将手递过去,握上一握,木木的说道:“以后还请六姐姐多关照啊。”

“噗!”苏锦箫笑出声来,其余几个姐妹也尽皆拿着帕子捂嘴直乐。苏锦箫拍着手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快瞧!六姐姐一笑,十妹妹也看迷瞪了!”

锦歌一听,满面通红的低下头,很是不好意思。这倒不能怨锦歌失态,实在是她初次见到和自己父亲如此相像之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儿!

说道相像,当然不是指与现在的苏六爷的模样相类,而是她像极了苏六爷志学之年时的容貌。那时的苏六爷苏怀鸣还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那生机勃勃的活力和无限动力的激情在他的眼中蕴藏着。

苏锦落生来便是女生男相,再配上这碧玉年华的年纪,若是著上男装,的确雌雄莫辨。偏偏她还行止豪爽大气,说话声音也带着一种磁性的低沉,不知情者若不细辨,便会当真以为她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说起男相,倒不是说她生得难看,本来苏怀鸣兄弟就承袭了父母的优点,站出去便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派头。当初,京城凡是夸赞苏府,都道“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如此这般,可以推理,苏锦落也是一副好模样。

但说苏锦落的模样,只见她生得一张椭圆形脸,腮边曲线滑圆,并无棱角;脸上剑眉星目、直鼻阔口,倒是一对儿弯长的黑密睫毛,中和了她眉眼嘴角的刚强。锦落笑起来,眼睛微弯,嘴角一处稍稍斜挑,给人一种似笑非笑、有些痞气的感觉。

苏锦歌在看到锦落的第一眼,除却深觉眼熟外,脑海里还浮现出一溜儿词汇:英气勃发、爽朗帅气、潇洒逍遥……

苏锦落并不在意锦歌对她面容上的关注,反而随意亲热的戏笑道:“十妹妹别误喊我为兄长就好!”她见锦歌有些难为情,又大气的笑着:“估么着十妹妹也晓得我是谁了,以后你叫我六姐就好!”说着她冲外面点点头,众人就见一个丫鬟捧着一包东西走了过来,苏锦落接着说道:“妹妹第一次过来,我也没什么准bèi

,这是我刚刚在外面买回来的一些京城小吃,妹妹尝一尝罢。”

说着她拿起一串糖葫芦,先双手递给老太太,后又拿起两支分别递到锦歌锦诺手上,然后才按照几个妹妹的年龄一一分发下去。

她道:“这个上面的糖皮儿易化,妹妹先吃这个才好,正好山楂有健脾去腻之功效,饭前吃也不错。”

苏锦箫边吃边笑,待咽下口中之物,方才戏道:“六姐姐实在会哄妹妹,比咱们家那几个兄长都强上百倍!”

苏锦落笑道:“有东西吃可快些用吧,竟还挡不住你说话呢!”

老太太吃了几口,放下,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过手后,问道:“六丫头,如何现在才回来?”

苏锦落正色回答:“前儿不是和祖母说过我给报社寄过几篇文章么?”

老太太点头:“有这么一回事。”

苏锦落继xù

道:“今儿一早去学校前,正巧接到报社电话,他们让我过去到出版社商谈成书事宜。电话里说没有多大事,我就想着反正也要出门,不如待事情确定下来,给您个惊喜!因此,也没有特别和您说。哪想到那些人实在磨蹭的很,一点小事都能拖延半晌,竟险些误了和十妹妹见面!这还是我催的紧了,方才能赶回来……您瞧,我这连衣服都没有换呢!”

锦歌在一边听着,这才注意到苏锦落的衣着明显和几个堂姐妹不一样。她身边这几个姐妹,都是一样的旗袍在身。最小的锦叶也就算了,头发还没长齐呢,勉强梳个小辫子,她穿着一身红色金福团旗袍样式的棉袄,看着就是个喜娃娃。

十岁的锦菲留着短刘海儿单辫子,一身粉色银花儿的锦缎子收腰旗袍,看着还挺玲珑利落。

锦悦额前留着刘海儿,是一字式的盖在眉间,她两边头发反梳到头顶两侧,用淡黄色的缎带梳成蝴蝶结,余下头发梳成两条长长的辫子搭在胸前。锦悦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绒缎缀珠旗袍,袖子微短,倒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来,她的腕子上带着一对儿白玉手镯。

大房的锦若同样是梳的双辫子,只是她的刘海儿要比锦菲的厚上一层,她两边儿头顶上束发的地方扣着一对儿景泰蓝的瓷质蝴蝶结,而她的一对儿辫子则稍靠脑后,那对儿辫子的三分之一处,用一对青花儿绸带打上了大大的双蝴蝶结。这倒让她那一对儿浅紫色的耳坠儿显得分明。锦若穿的是一身金丝绒亮蓝色银花儿旗袍,旗袍立领,微微露出脖颈上所佩的珍珠。

而苏锦箫则梳着传统的挽髻发饰,头上带着几朵珠花。所着的一身荷领宽袖改良版的紫色绢丝绣金花旗袍,让她的精明干练更加外露几分。

……

这姐妹几人的服饰皆有相似之处,但唯有锦落和她们呈现出鲜明对比。

苏锦落的上身穿着一件灰褐色白纹短款西服,西服的里面穿着件儿白底儿蓝纹的尖领衬衫;她的下面穿着一条同色系的灯笼马裤,脚上还踏着一双黑皮长筒靴,这一身穿戴再配上她那一头利落的分头儿短发,呃,这般飒爽英姿,端的把楼下一群苏府爷们儿给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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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请求

既然苏锦落也落座了,苏老太太便吩咐丫鬟们准bèi

开席。席间,老太太问锦若:“婳丫头可曾好些了?唉,若是她在这里,定是极为欢喜的,那丫头就喜欢热闹!”

锦若刚好净了手,她放下茶盅,回道:“小丫头的身子倒是好些了,只是大夫让她再养一养,不许她见风……我娘还是哄了半天,她这才不再闹着来见小姑姑。”

老太太听了笑笑,欣慰道:“如此我才放心,小孩子家家的虽然好的快,但也不能放纵,否则留下隐患才悔之不及呢。我今儿还给她准bèi

了不少补品,等晚晌你回去时,记得给她捎去。”

锦若忙站起来替侄女儿道谢,老太太嫌她太过客气,嗔了她几句,然后对锦歌说:“婳丫头是你大伯娘家大哥哥的女儿,如今已是十一岁有余。她啊是今年初才到咱们府的,和你是前后脚儿呢。”老太太说到此处,声音有些黯沉,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悲伤惆怅:“你那大哥哥没得早,以后你们姑侄见到面,锦歌也多关照她几分。”

锦歌赶忙应下,又宽慰老太太几句。苏锦落几人见此也跟着劝,锦若道:“老太太可切莫要悲伤,铭婳那孩子虽有此苦,但是却有您这个老祖宗真心疼惜她,说来也是极为有福的了。而且,那孩子向来孝顺得很,心思又过于细腻,若是让她知dào

您又为她伤怀,怕是不能好好休养呢。”

老太太闻声忙擦干泪痕,对着众人说:“你们可莫要和她提及此番之事。”众人答yīng

,又有锦叶、锦诺稚言稚语相逗,桌上气氛渐渐融洽喜庆起来。

……

席后,苏家几个姑娘将老太太簇拥着送回卧室,姐妹几个这才互相道别而归。

这才刚出了正院儿往逍遥阁走,锦诺就闹着自己肚子鼓鼓的好不难受。锦歌听了,赶忙上手摸了摸,只觉得手下的小肚子硬硬的,根本是吃多了给撑到了。

锦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点了点弟弟的额头,接着便让婆子们落轿,自己要亲自带着弟弟溜达着往回走,以便给锦诺消消食儿。

锦歌笑着训锦诺:“叫你这个小馋嘴多吃,竟撑到这般程度!要是给撑坏了可怎么好?你现在还难受不难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了……这北地吃食和南地不同,油大肉多,点心也都很占肚子,你这般小,是不好多吃的!若真是喜欢它,以后叫人分着做出来,你一点点的品尝,岂不是好过现在许多?”

锦歌被姐姐训的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的拉着姐姐撒娇,这姐弟俩渐渐的竟闹到一团,那欢喜的笑声让不算近的路程多了几分轻松开怀,连黑幕上的月亮都更清晰几分。

这姐弟俩走到湖边儿,眼瞅着逍遥阁的大门近在眼前,就听有人叫道:“十妹妹请留步!”这一突兀的喊声,惊得锦歌身后跟着的丫环婆子们立时将她姐弟二人围在了中间。

锦歌回首,正见苏锦盛拉着苏锦泽小跑着赶了过来。苏锦盛跑得有些岔气,他双手叉腰,上身和腿呈九十度的低俯着,大口的喘气,而苏锦泽与他一般无二。

锦歌见他俩神色疲惫,缓了半天气都没能让气息平舒,便道:“两位哥哥不必急着说话,就是再急的话语也要先歇一歇、平平气啊。”她伸手一指逍遥阁:“我俩的院子就在跟前儿,不如两位哥哥到我那里喝上杯茶,有话在那里慢慢讲,如何?”

锦泽锦盛对视一眼,皆道:“如此,那就麻烦十妹妹了。”

……

锦歌将这两位堂兄让到厅堂,锦盛见到书房旁边的沙发,甚是喜欢,锦歌便将二人请到那边坐下,她自己则带着锦诺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又命夏湘冬和端上茶水果盘。

锦盛推却:“十妹妹不用这样忙络,时间也晚了,我和七哥不会坐太久,我们说了话便告辞。”

锦歌笑道:“十一哥这是要和七哥歇在一起吧?七哥的院落离我这里不算远,两位兄长不用那么匆忙。”

锦盛道:“如此,还望十妹妹让我们哥俩一会儿从后院儿那里穿个小道儿才好。”

锦泽听了不太赞同:“十一弟!这里和我院子并不太远,咱们走正门就好。不要麻烦十妹妹了,上次翻墙是没有办法,那毕竟是不上台面的行为,可一而不可再,翻墙钻洞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锦盛见自己一句话竟招来七哥这么一大段滔滔不绝的教导,实在无奈。他没辙的挠挠头,对着锦歌撇嘴笑了笑,又对锦泽投降:“七哥说的是,只是咱们现在赶紧和十妹妹把话说完吧,你有话,咱们回去再说哈!”

锦泽听到此话,很赞同,便正正神色对锦盛道:“你言之有理,既如此,你便说罢!”

嘿!苏锦盛气笑得不行,说好两人一起说的啊!叹口气,他对锦歌道:“我们听闻十妹妹来之前,六叔便给老太太建议,打算在咱们府里设一处演武堂,说是专门给咱们习武用的?”

锦歌也知dào

这回事,便点头:“确有此事,爹爹请了两位师傅,一位教咱们武术,一位教咱们西洋的枪法。”

说到此,苏锦盛有些吱唔。锦歌素来慧心,见他二人神色皆不自然,便知他们是有所求,她倒也不为难二人,主动寻问道:“可是此事有何不妥……或者,两位哥哥有何不便之处?”

苏锦盛咬咬牙道:“听说那两位师傅,十妹妹很熟悉?”

锦歌点头:“他们是我启蒙的师傅。”

锦泽闻之忙道:“那十妹妹能不能和两位师傅说一说,免去我俩的学习?”

锦歌微微一愣,秀眉微蹙:“这……爹爹当初提及习武之事,并未说要勉强府中兄弟姐妹皆要学习,这等事由,自当由哥哥们的心愿了,何须特意说明呢?”

锦盛苦笑:“若是这般,我俩也不会麻烦十妹妹了。只是……”

“只是我俩不欲让人知晓我二人不去!”

锦歌听了锦泽的话,顿时明白:“原来,哥哥们是想让家中长辈们都认为你们去学武了,可其实,待到学武时候,你们却并不去?”

锦盛一听,忙双眼放光的点头称是。

锦歌扭头看了看锦泽,锦泽也跟着点头应是。

锦歌叹口气问:“那两位哥哥能否告知我,你们在那个时间要去做什么?”

锦盛本以为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妹妹会很好说话,谁想她一问便问到关键上。他推了推锦泽,想让他找个借口蒙混过去。可哪知dào

,苏锦泽那个实诚人说出的话,更让他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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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太好办

其实,锦泽的实诚让锦歌的嘴角也微微抽搐,他说:“还请十妹妹恕我俩不方便说来。”

锦歌满脸无奈的看了这两人一番,此时锦诺已经倚在她怀里睡熟,她吩咐一旁守候的夏湘将弟弟抱回卧室安置,只留下冬和几人立在一旁伺候。

锦歌叹道:“难得七哥对妹妹说实话,既如此,我这做妹妹的也不好拿虚话递给两位兄长。”

锦盛闻言以为有戏,忙打起精神来,却听锦歌道:“此事,还需yào

两位兄长和祖母好好商谈一番……我这里却是不能应的。”

锦盛大失所望,他问:“非是我们强求,只是这件事情唯有妹妹稍开尊口就能解决,我……”

锦歌神情严肃下来,正色道:“并非我故yì

难为哥哥们,这事若当真是只开开口就能解决的,锦歌绝不会推辞。但此事看似简单,可其后续却有很大干系,那责任不是锦歌能担当的。”

锦泽二人听到这里,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锦歌见他二人能听进去,当下心里松了口气,接着道:“本是应该习武的时间,两位哥哥却不在,你们那时候是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亦或是两位哥哥有什么……”锦歌想说若是他二人出了意wài

,又觉得这样说不好听,便换了说法:“若是如上次一般,惊动了长辈,别的不说,但说我我这里,又该如何与二伯二伯母交代?如何和五伯母解释?又该如何向祖父祖母,和佟老姨太太分说?……尤其是五伯母那里,四哥的状况,哥哥们也知晓……我实在担不起干系啊!”

“哥哥们觉得事小,可事情真有了什么万一,锦歌又该如何在这府中自处呢?”

锦歌这些话说得锦泽满面通红,一脸愧疚。他说:“却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好,竟没有想到这许多。”锦歌见锦盛还是不太甘心,怕他俩到时候乱跑,真出了事,她照样不好交代,便出声阻止锦泽拉着锦盛告辞,她说:“哥哥们想做的事,想必也都是有道理的。既如此,祖母又是个开明人,你们缘何不和她老人家商量一下呢?……便是我同意请师傅们通融,这许多兄弟都看着呢,两位哥哥也不好脱身啊。”

锦盛叹口气:“实在不是我定要麻烦妹妹……只是,有些事当真不好说……妹妹说的苦处,我之前确实没有想到,不周之处,还请十妹妹不要和我俩计较。演武堂的事情,我俩再想想办法,别的不说,只望十妹妹能给我二人保密。”

锦歌爽朗一笑:“今日两位兄长帮我把锦诺抱回来,实在让我感激,这才请哥哥们喝了杯薄茶,实在是怠慢得很。”

三人都是聪明人,见此都放下心来。这边锦盛拉着锦泽就要离去,锦歌想了想,说道:“两位师傅平素最讨厌男孩子怕吃苦怕流汗、每每有点疼痛就呼喊哭叫的,若有弟子这般品行的,他们都不会再教他,任谁说都没用……师傅们最是喜欢有毅力的聪明人,若是一点就会,便会给他很大的自由。只是,这个前提是能闯过师傅们精心设计的高强度操练才行……”

锦盛闻言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主意。倒是锦泽表情有点纠结,他不傻,自然明白锦歌之意。只是他为人向来一板一眼,不愿蒙骗作假、也不愿意跌份儿装怂;只是,一想到高强度几个字,他头皮就有些发麻。

锦盛可不管锦泽的纠结,在他心里,只要有了捷径,自然有办法劝服这个哥哥。他冲着锦歌双手抱拳:“我在这里谢谢十妹妹了!”

锦歌见他这会儿神采飞扬,远不似刚刚那种蔫嗒嗒的模样,心里乐不可支,心道这俩位兄长虽然各有缺点,却难得的都是本质单纯的人,倒是可以深交一番。

锦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问问:“其实习武练枪很有好处,怎么两位哥哥如此抵触?”

锦泽脸更加红了,他干咳一声,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实在和习武无缘,实在是没有天分……”

锦盛亦道:“西洋枪我俩早些年就会用,如今都是火炮时代,手脚功夫什么的哪及枪弹快?既然有此便利,又何必再将时间浪费在用不着的地方?”

锦歌心道:乖乖,靠倚万物而借其之势,外物不固,自当如何?……再说,不去习枪练武,将来给你们把枪,你们会开不?你们敢射么?平日不练,用时艰难啊……

当然,这些话,锦歌是不会说出来的,有些不痛不痒的教xùn

,得让某些人吃了亏撞了南墙之后,人家才会长记性;否则,违背人家的意愿、强行告诫,尽管是出自一番好意,那也会被人家误读反感、从而招惹到麻烦和不快。这种傻事,当然不是锦歌会干得出来的,何苦来哉呢!

锦歌也心知锦盛二人给出借口的可信度如何,只是锦歌想着他们虽名为堂兄妹,但毕竟彼此才刚刚熟悉,实在是不便交浅言深,便接话:“十一哥言之有理,只是往后在用火器方面还是要稍慎重一些。须知这手枪一出,若是拿不准了,很容易弄出不可挽回的大事情。所以,两位哥哥日后在动枪前还是要深思一番才是。”

锦盛锦泽连声道是,他二人见天色已晚,便再度告辞。

这回,锦歌已经将想说的话都讲完,便亲自将他们送出。

回屋时,锦歌嘱咐身边的丫鬟:“今日之事,你们一个字也不许往外面说,任是对谁也不能讲。”

丫鬟们太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气,自然知dào

该怎么做才得当。

锦歌照旧歇在了卧室旁的隔间里,锦诺那里有夏湘照顾她很放心,而她则需yào

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事儿。

七堂兄苏锦泽,绝对不是个傻呼呼的人,他竟能和二房的锦盛处在一起……

他们究竟在空闲时候做些什么?为何又不愿意让家中人知晓呢?

锦歌揉了揉眉心,继xù

琢磨那几位堂姐妹之间的关系,听锦箫的话,好像她很反感七哥,不知dào

是不是代表二房的想法。

想到最后,她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好像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传来了夏湘的声音:“小姐,小姐……苏大老爷那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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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苏铭婳的身世

“姐姐你快瞧!有这么多玩具呢!”

苏锦诺一大清早儿睁开眼,就看到隔间儿炕榻上那一大盒子的玩具,听姐姐说这是大伯那边的一个侄女儿送来的,心里很是欢喜,连早饭也不耐烦吃,便兴冲冲的挨个拿起来看,若不是有姐姐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才不要洗脸梳头呢!苏锦诺偷偷瞥了姐姐一眼,用自认为不易被发觉的力度,悄悄的把他那个肉圆肉圆的小屁股往里面挪了挪。

因为锦歌并未如常那般管他,锦诺玩了一会儿便忘乎所以,直举起胖乎乎的小肉爪子冲姐姐招呼:“姐姐你看!还有会动的小火车呢!”

“呦!十三少爷竟知dào

什么是火车呢!”红绣笑意吟吟的撩起帘子走了进来,她冲着锦歌行了礼,笑着问锦诺。

锦诺小眼儿向上一翻,小眉头皱起来,一副很是不满被别人看轻的样子,他抗议道:“小诺都懂!”说着也不用锦歌吩咐,自顾自指着榻上的玩具一一辨认道:“这个会唱歌会说话的玩偶是小妹妹!”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儿模样的玩偶,约么一尺来高,看上去胖胖呼呼、肉肉嘟嘟的还挺娇憨可爱。这个娃娃后背上有个开关,若是打开阀门儿,她就能发声说话或者唱歌;若是将她背后的发条上紧,她还能跳舞走路,那摇头晃脑的样子,特别生动。

“这种玩具是谁发明的啊?”锦歌见弟弟得yì

,便出言考了考;因前几年海外寄过来几件类似的玩具给她,锦诺自小就见过,她还专门用这个教过他好多衍生的东西,因此这个问题并不十分难,当然,前提是这个小胖子没有将它们就着点心吃进肚子里。

锦诺将头侧到一边,转着乌溜溜的眼睛,露出可爱的表情,打算蒙混过关,许是福灵心至,小家伙突然正过头来,突兀地大声说道:“爱迪生!”他见姐姐点头赞扬,又怕被再问,便忙不迭的指着旁边的小火车道:“它叫电动小火车,可以在轨道上跑,一跑起来就会‘呜——!呜——!呜——!’的叫。”说着,他在榻上学着火车鸣笛的声音绕着圈儿的跑。

“十三少爷可真聪明!”

锦歌听到红绣夸赞,笑道:“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她知dào

红绣前来肯定有事,便问:“红绣姐姐这时前来,可是祖母有何吩咐?”

红绣笑答:“十小姐好聪慧,果真和老太太连着心呢。老太太遣我来跟您说一声,您且慢慢儿用早饭,待过一个来时辰再到正院儿便可。到时候,老太太会和您好好说说咱们各房老爷夫人们的情况。”

锦歌笑道:“还是祖母心细,今儿我还想着到几房叔伯那里回礼呢。要不是祖母早有安排,恐会失当。”

红绣摇头:“十小姐是个精细人儿,自然事事妥帖。”

这时,到了用早餐的时间,锦诺在锦歌的注视下依依不舍的暂别一众玩具,磨磨蹭蹭的蹭到姐姐身边用餐,红绣在一旁搭手照顾。

用过早餐,锦歌问起话来:“这些玩物是今儿早上大伯那里来人送来的,我一看,都是精致至极的好东西,还都没拆封呢,看着竟是直接从海外带来的。”

红绣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回道:“大老爷家的铭婳小姐原是在法兰西出生的,只是年初才来府中,这些都是给各位少爷小姐们准bèi

的礼物。我若记得不错,当日见礼时,铭婳小姐还专门和老太太说,给六老爷一家也准bèi

了礼物呢。”

锦歌闻之,稍稍一怔,随后叹道:“我竟没想到,她小小的年纪心思如此细致。”

红绣很赞同此话:“十小姐说的不差,铭婳小姐自归家起至今,极得长辈们的欢心。这一年下来,咱们苏府各房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的偏好习惯,就没有铭婳小姐不清楚不在意的。上到老太太,下到孙少爷孙小姐,两府内外没有一人不喜欢她。”

锦歌秀眉皱了一下又展开,快的连红绣都没有发xiàn

。她沉吟一会儿,又问:“说来大哥哥……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红绣叹道:“大少爷实在是可惜了……”说着,她便将苏府大房的一段家事讲了出来。

这苏府大老爷苏怀清的长子苏锦恪生于光绪二十一年,那时苏怀清的祖母尚在人世,并随长孙居于新府邸,这苏锦恪作为第四代的嫡长子,自小就深受一家老小的宠爱,十几年如一日的锦衣玉食,一养就养到了十六岁。

到了这个年龄的小少爷,渐渐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那时正好他也刚出了曾祖母的孝,于是便合计着出去留洋,开开眼界。经过几番周旋,苏锦恪便扬帆远行,到法国里昂大学留学去了,而这一走就是十来年。

苏铭婳便是在里昂的一个小镇出生的,她的母亲是苏锦恪学校的一个学妹,出身于苏家老家的一个富户。

民国十年的时候,苏锦恪听说中国地质学会要在京城成立,便携妻带女,准bèi

归国。谁料想,飞机起飞没有多久,竟遇到气流坠落到海里……可怜京城苏府这边一家老少还都踮脚等着盼着这一家三口回家呢,结果等到的却是那一纸噩耗。

苏锦恪夫妇俩人被寻到时,已然遇难;然而他们唯一的九岁女儿苏铭婳却杳无踪迹。为此,大老爷夫妇悲痛攻心,一时没支撑住,竟同时病倒,寻人之事,便全靠了府中刚刚二十岁的二少爷锦拓。他和九老爷、十老爷四处奔走,到处寻觅,却苦无线索,每每有点儿动静之后,便是大失所望。时间一久,府中之人便渐渐有些灰心。

直到民国十一年年底,有一个游商带着一个小姑娘找到苏府,自称是苏家大房的孙小姐回来寻亲了。

起初,大老爷一家闻声又惊又喜,喜的是长子唯一的骨血又有消息了,惊的是不知是真是假,怕又是空欢喜一场。好在那个游商为人实诚,上来就递上大少爷一家三口的照片,大老爷对着辨认一番,看着相似。那小姑娘接着口述了他们一家在法国的细闻,这些倒也能和大老爷大太太所知之事相对上。最后,小姑娘从脖领里拿出一块儿沁色古玉,那玉是大老爷祖母的陪嫁物,是老人家在苏锦恪出生当日给他带上的。当下,苏大老爷不再犹疑,欢喜得四处报喜。也就是从那时起,苏铭婳正式入住苏府,待拜过祖先后,便成为了大房名正言顺的孙小姐。

这苏铭婳因是大房第三辈儿中唯一的女孩儿,亦是两府第四辈儿中唯一的姑娘,遂被众人捧在手心儿中,极得宠爱。又因她身世可怜、自小失怙、还孤身流浪了一段时日,便是府中岁数相近的兄弟们,也都被长辈嘱咐着要谦让于她,因此,苏铭婳在苏府的日子竟比她的好多姑姑都自在许多。

红绣讲完这段事,便叹道:“铭婳小姐前些日子得了风寒,要不早就跑来您这里,和您们亲近一番呢!”

苏锦歌听完,心里默默叹气,这铭婳侄女儿如此得yì

于长辈跟前儿,尚且小心翼翼,可见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终是短策。

想到这里,她精神一振、暗下决心:她和小诺一定要舒舒心心的生活,对于阻挡她姐弟享shòu

幸福生活的人,她都要让他们感到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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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苏老太太教孙

“这些东西你先看看,待都弄懂了,再来问我看别的。”

苏老太太待锦歌讲完这十几年的家事之后,便给了她一摞书册。

锦歌低头粗略的扫了几眼,只见上写着“祖略”二字。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老太太,却听老太太缓声道:“人立于天地,初始落人间,身无长物,唯有智、心、力以用。独自一人者远比之那有父母长辈兄弟姊妹者,艰难许多。更勿论与那倚家族根势以立者相提并论……遂,有识之祖先宁吃万苦渡艰难,亦要开拓阔路以承脉传,就家族以旺姓氏,为的便是家族中人互为倚仗、守望相助……”

说到这里,老太太原虚闭着的眼睛突然张开,她眼中带着精光的看向锦歌:“可惜,有的人却为家族所累,或抄家灭族、或不受公允所待,因此,时常有男有女艳羡家事单薄之人,久而久之,族氏地位在人们心中竟渐大不如前……人们怨怼,却不想哪里是家族不好,分明不好的……大多是那些家族里的人……”

锦歌听的很认真,她来京前便听爹爹说过,此番入府之一大任务,就是要接受老太太的教导。锦歌本着有本事就学的原则,自不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那苏老太太见到孙女儿态度端正,也不由得心中甚慰。她不怕自己教导的孙辈儿们呆笨,就怕他们不能静下心去受教。如今见锦歌如此,便点着头继xù

说道:

“哪朝哪代的制度都有好有坏,家族制度亦是如此。如何管教子孙、如何立规立训、如何怜老庇幼、如何监督奖惩、如何公正待族人,如何凝结族人的心、如何壮大家族、如何分源整合、如何保持传承、如何让家族精神抖擞昂扬……这些不是一朝一夕、一代两代人所能整顿完善的。族中子弟,幼时享shòu

家族供应、年老享shòu

家族供养,那么年轻力壮时,自要为家族发展、族中老幼做出贡献。否则若任凭家族子孙不思进取游手好闲、坐吃山空,那么便是家族再有金山银山,也有家道中落之时。”

苏老太太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盅,用茶盖儿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轻啄了几口,这才道:“我与你相关书册十五套,其中我冯氏祖史三册、苏家纪要两册,这是根本,你要认真看。此后五册乃是咱们苏、冯两氏姻亲的族氏略闻,也是要知dào

的。至于剩余五册,则是当今世间有些来历的家族知要,你稍稍了解便是,权当话本儿解闷就可。”

锦歌闻言连连应是,老太太说:“你父亲这些年做过什么,虽然他们都瞒着我,我却也不是真糊涂的,只是你们不说,我也便不问。他既然希望我这做祖母的亲自调.教于你,你便要用心来学,你身上留着我的骨血,我断不会害你。”

锦歌心道,莫不是祖母怕她偷懒不上心?

“我在家时常听爹爹提起祖母,说祖母是巾帼英雄,无论管家处事、还是前瞻布局,都比一众男儿强上许多。这次回府,爹爹还很是耳提面命的叮嘱于我,让我好好跟在您身边学本事。”

苏老太太听到儿子美言,登时笑起来:“你爹啊……什么巾帼英雄,不过是小时候被我的祖父当作家主继承人那般培养过一段时间。”

老太太怀念似得叹口气,接着嘱咐道:“你且将这些书册看过,其余的再说……说到管家嘛,既是小事也是大事,你现在还小,且不急。我听你爹说,你在家里也跟着管理店铺和田地?这就很好,我所教的也要在你实践过后才更有用。知行合一、知行合一,等你真能融会贯通了,便也不需我再教什么了。”

老太太想了想,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菱形紫檀双层木盒:“这个是我给你备的练手所的田地和店铺的契约,还有银票若干,你先拿去。想什么时候实践,都随你,若是需yào

人手,只需告知我即可。”

锦歌闻之,看了看那小盒子,又望了望祖母,只犹豫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爽朗的起身上前,双手接过:“锦歌谢祖母教导。”

苏老太太见此,欣慰的点点头:“你很好。”知远近、不虚让,是个明白姑娘。

话说到此已入尾声,老太太叫红绣把在外间儿玩耍的锦诺抱进来:“一会儿你便去各房叔伯那里走一遭吧,早去早回,回来也不用再过来这里,你也好好休息,过两天再开始晨昏定省便是……咱们锦诺太小就别跟着去了,等用过午饭,我让红绣把他送回院子就是。”

锦歌正有此意,她也觉得弟弟太小,如此频繁折腾怕要生病的。因此,她便顺了老太太意,嘱咐锦诺要乖乖的听祖母话,不许太过闹腾,又留夏湘和春芽跟在锦诺身边照顾。都交代好之后,她这才起身向老太太行礼告辞,带着一众使女离开。

锦歌离开不久,苏老太太拿着果子玩具哄锦诺玩耍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有些困乏,这才叫红绣将其抱到隔间儿休息,而自己则回到卧室里,单留了跟着自己五十多年的甄娘在一旁。

此时屋内阳光正盛,苏老太太倚在窗边儿的贵妃榻上,半阖着眼。甄娘略垂着头坐在一旁的绣墩儿上,直到她被阳光晒得有些昏昏欲睡,方听到老太太出声儿:“你看十丫头如何?”

甄娘抬头一看,老太太此时哪里还有半分困顿的模样,她正精神振振的盯着窗外的蓝天看呢。到了嘴边儿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三转,甄娘这才答话:“十小姐自是很好的。”

老太太一听,转首盯着她笑骂:“你这婆子,都跟了我半辈子了,竟还拿这样的话搪塞于我?”

甄娘闻言,也跟着笑道:“十小姐是六爷极得yì

的姑娘,错不了。”

老太太颔首,长长的舒了口气:“是啊,和小六儿一个样,就是外表没他那么跳脱,是很好啊!”

提到六子,老太太心中伤怀,她红着眼道:“这孽障又要往海外去闯,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岁数了!他倒是知dào

把孩子往我身边送,却不晓得回来看我一眼。他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就怕到了到了,也见不到他了!”

甄娘一听,慌忙冲地上吐唾沫:“老太太快说‘呸呸呸’,好好儿的怎么说这样的话儿?您啊,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放心吧,等六爷回来,便不会再离开您左右啦!”

老太太倒是宽厚的一笑:“但愿如此罢!……说来我孙辈虽多,但亲自教导的也只有六丫头,如今又添上一个小十……”话说一半,老太太不再继xù

往下讲,反而转了话题,问甄娘:“明儿就进腊月了,有些灰尘要赶在小年前儿扫走啊!”

甄娘有些犹豫:“可……”

老太太摆摆手,阻止她往下说:“人哪,太舒坦了就得动动,古人还说居安思危呢。有道是不经事不知人心、不历练也长不大。大家动动筋骨,把这宅门儿打扫打扫,免得阴阴飕飕的,怪瘆人的。”

甄娘闻言低叹一声,答:“是,我明白了。”

老太太这才满yì

的挥挥手,让她离开。

待到屋里彻底安静下来,老太太才又眯上眼,一声叹息中夹杂了句极轻的言语,语气中满是无奈。

“唉,大乱才能大治,家族的残酷还在于舍弃和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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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暂别

锦歌这边出了主院,便前往隔壁大伯那里拜访,顺道还见了苏铭婳。那小姑娘虽然十二岁不到的年纪,却已风华渐露,她的五官精致得无以言表、眉眼之间还俱是风采,若是长大了不跑偏的话,怕是又一个洛神仙子。

“惊才绝艳?”苏六爷听到女儿言谈中提及那个小姑娘,有些不以为然,在他心里是没有人能比他女儿更好的了,嗯,有也是没有!

“丫头,你这话还为时尚早!”苏六爷打算好好的和女儿唠唠,“再说惊才绝艳也不是那么用的!……你瞧那年,你才八岁吧?咦,不对不对,是七岁!七岁!……就那年,你帮着出主意去坑倭奴的商船,结果怎么着,咱家是大获而归!别人夸你聪明,你老爹我有说你惊才绝艳么?没有!对不对!所以说啊……那么丁点儿个女娃娃,啥都没看到呢,光看模样凑合就这样夸,不好!实在不好!”

呃,什么对什么呀!锦歌满头黑线,心说,老爹您也没把惊才绝艳用对地方好不好!她赶紧插话,阻止她老爹继xù

调侃下去,赶忙道:“爹爹,铭婳可是您的侄孙女儿呢,哪有隔辈儿的叔爷这样说小孩子的!”

苏怀鸣嗤笑一声,锦歌觉得不对劲儿,忙问:“爹爹,您老人家是不是有啥内幕啊!有的话,可得信息互通哟!”

苏怀鸣听女儿这谄媚的声音,想都能想到,电话那头儿,小丫头的表情,他笑道:“什么老人家不老人家的,你老爹我正值风华正茂之年,风流倜傥的很呢,嘶~~!”齐蘅一把捏住丈夫后腰上的肉,轻轻一拧,但见他呲牙咧嘴之状,怒道:“说正事儿!”

“好好好!说正事说正事!”苏六爷赶忙正色道:“丫头,腊月初六我和你娘就要动身启航了,你在京城多多注意……”

后面的话,锦歌都没听进去,只听着那句动身启航的话,不觉眼前犹如笼着一张薄纱,泪珠都不知何时滚落下来,她使了半天劲儿才从突然沙哑的嗓子里挤出半句话,那话还被哽咽声截得似有还无:“怎么这么快就动身,不是说要在家里过年么?”

“锦歌,我是娘亲!”

不知何时,电话被齐蘅接了过去,锦歌一听声音,便哇啊的一声哭了出来,喊了声“娘亲”,其中尽是委屈。

“好孩子,你好好的在府里呆着,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也别忍着,实不行就搬出来住,咱家又不是没有宅子银子……我今儿早上还给你们姐弟存了笔款子,你们该花就花,别屈了自己。娘和你们爹爹会经常给你们写信、来电的……还有,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也要照顾好弟弟。锦诺那里,你该管就管,别太纵着他,若是他不听话,你就尽管去揍他,揍得狠了别告sù

我们就行……”

锦歌听着她娘的嘱咐,心里愈发不舍,也不知说了多久,终于到了各自休息的时间,挂电话前,苏六爷还在一边儿跟着插话:“闺女,那个苏铭婳你少和她往来哈!”

锦歌情绪还深陷在不舍之中,乍一听她爹的话,不禁笑出声来,也没当回事,只当她爹小心眼儿。

撂下电话的锦歌,陷入了情绪低迷的状态,好在和家里通话的当天,她已经将各房长辈都看望过来,因此之后的几天,她便镇日里除了给祖母请安,就是宅在屋里看书写字,闷了便托着腮看着天空愣神儿。这样一来,竟惹得锦诺也跟着打起蔫儿来。

苏老太太也知dào

儿子将要远行,本来老人家心情还有些抑郁,可眼瞅着孙女儿孙子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便让几个小的想些热闹的玩耍出来,一大家子人热闹哄哄把负面情绪赶走。这种做法倒挺有效,约么着四五天的样子,锦歌便渐渐放开胸怀,当然这其中苏锦落是功不可没的。

说来,锦落是如今苏府尚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中岁数最大的,因此便主动担当起劝慰堂妹的职责。她时常跑到逍遥阁里宽慰锦歌,姐妹俩起初还有些拘束,哪想到待彼此聊得东西多了,竟发xiàn

二人之间特别合缘儿。

她们二人虽然性格上有些差异,但却志趣相投,锦落喜欢锦歌乐观大方、有见识不张扬;锦歌喜欢锦落行事磊落、明白知礼,加之二人每每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题、道不尽的乐趣,因此不过几日的功夫,二人就将彼此视为知己一般,亲近非常。

家中姐妹们见了,都笑说在六姐姐心里,只怕锦悦也及不上锦歌重yào

,当事三人听闻,大都一笑而过。

苏老太太见此,也笑眯了眼,甄娘也在一旁笑说:“不愧都是老太太教导的姑娘,果真脾性相投。”

在苏府中,和锦歌相处不错的,还有锦盛锦泽二人。说来,苏府之人也都奇怪,这兄妹几人起先三人也不过是相对熟悉一些,却不知从哪天起,三人……噢,不,是四人之间,关系竟比其他兄弟姐妹都亲近许多。为此,苏锦箫还和弟弟锦盛大闹了一通。但是无论如何,四人对此都闭口不言。

当然,事情的发展并不复杂,起因只是锦落的一次出手。那是某一天的下午,锦落带着锦歌去熟悉京城的商铺,二人碰巧赶上了和几个小混混发生冲突的锦盛锦泽。当时,苏锦盛把堂兄锦泽护在底下,自己扒在他身上,抱着头硬生生的扛下所有的拳头。偏偏还一句软话都不讲,哼都不哼一声。

锦落锦歌哪里是那种看着自己人被打无动于衷的?二人一见当时的场面,立时忘记自己是名门闺秀,纷纷挽上袖子就冲了过去。只见锦落一脚踢翻一个,锦歌一只手举起一个人甩出去,不过一两分钟功夫,满地打滚儿的就只剩下那几个哀嚎求饶的混混们了。她们姐妹扶起锦盛二人,找了一处宾馆给他们拾掇利索,这才回府。

嗯,就这么一次,算是美救英雄吧,倒让锦盛彻底五体投地,从此跟在两个姐妹后边儿打转。这一打转不要紧,竟然让四个人在无意中发xiàn

彼此意趣相合,于是就这么着,四个人渐渐经常碰面出行,时间久了彼此的感情也渐渐加深。

一晃便是十天而过,这天是腊月十六,锦歌终于收到父母的平安信,心里十分开心,她高兴得抱着弟弟来回转圈儿,哄得锦诺也兴奋地哇哇大叫。

此时,大雪刚过,从屋里推开门儿,还没往外走,便是刺骨的冷风直扑过来,饶是夏湘穿着厚厚的棉袄,都不禁跟着打哆嗦。

她赶忙让已经冻得满脸通红的秋实进来,那秋实也顾不得到一旁暖手,接过热手巾擦擦脸,去去身边儿的冷气,便匆匆的向书房一旁的隔间儿跑去。

锦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秋实所禀之言弄懵了。

秋实急切切的禀告:“小姐,我听人说,二老爷要把七少爷入赘到别的人家!”

上架感言(今天的一章内容已更新)

大家好,苏锦记这篇文明天就要上架了,第一次写文,第一次上架,梦梦心里其实很激动哇,在这里实在要感谢俺地责编欢欢童鞋,还有感谢那些点击、收藏了此文的童鞋,感谢那些给文文写评、投票、打赏的好盆友们!谢谢啦!

这篇文写到现在,关于阅读问题,俺再次声明,其实心急滴同学可以直接从第二卷,也就是“正传”部分阅读。

因为第一卷是“前传”,是作为前提背景存zài

的东东,那里木有女主、亦木有男主,里面有很多人、很多传奇,也许看来错综复杂,但素它们是隐藏啦好多东东的,当然,不看这卷也不影响正传部分的阅读,嗯哪,就全凭大家滴兴趣和忍耐力吧。

其实说来,作为新人所写滴新书,这本成绩也不算好,但素能上架,就是一种动力,也许,从这一篇开始,会有好多朋友离开,但是,梦梦终归是要感谢大家捧场的,祝离开的朋友能找到更多的好书,也希望梦梦的下一本书、下一个故事可以留住大家。

当然,对于留下的朋友,梦梦除了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看书愉快外,也会更加努力的将这个故事慢慢呈现给大家,会更加努力滴讲故事写的精彩,谢谢大家。

那个,梦梦承诺,开坑必填,不T.J、不烂尾、尽量保持稳定更新哈!……呵呵,那就说这么多,咱们之后滴正文中再见哈~~

第十九章 事发了

“小姐,二老爷把七少爷要逼到别人家去做赘婿呢!”

锦歌一听,登时愣住,不觉问道:“你说什么?”

秋实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今儿早上去老太太院儿里找雀仪玩儿,恰好赶上啦。正房那边儿突然的就又哭又喊的闹腾起来,有多嘴的婆子学舌,我们才知晓,原是二老爷自作主张要把七少爷许给大总统的侄女儿做女婿!”

锦歌稍稍晃神,心里暗暗琢磨。这二伯打算做什么?虽五伯不在了,但七堂兄自有母亲在堂,上面还有祖父母,若论长,自有嫡亲的大伯来主张;若道嫡庶之分,便是她爹爹不在京都,可还有九叔、十叔在侧,说起来,无论哪种情况,在这种婚姻大事上,都轮不到二伯他来做主。

可是,若要说二伯是想害七堂兄,他又为何找了这样强dà

的靠山给他;可若是说,他是为了七堂兄好,她却不信,那二房次子苏锦息只比苏锦泽大三个月,为何他不把自己的儿子入到他姓门第?

秋实还在一旁念叨:“五夫人听说这事之后,就跑到老太太那里哭五老爷,除了六小姐还没回府,便是五房的四少爷都在少奶奶的陪同下一并赶了过去。为这事,十老爷险些把二老爷给打了!九老爷因为这个,也和老太爷吵吵起来,大老爷为了拉架,替九老爷挨了老太爷好几拐杖!二夫人哭闹着说嫡系一脉仗着人多欺负他们,佟老姨太太在那里昏过去好几回,却说什么都不肯回院子休养。整个正院儿都乱套了!”

锦歌听到这里,不觉咧了下嘴,老太爷的拐杖她可知dào

,那是果木和香樟拼接而成的兔头拐,正应着老太爷的属性,那拐仗甚是结实坚固,打到人身上……“嘶~~”……这大伯父可有得受了!

“六姐姐没去?”锦歌记得先前儿锦落还送来几本出版社的样书给她看,明明说好今儿不出府的啊!

“五伯母是怎么知晓二伯所为的?”

这可难到秋实了。她只知dào

六小姐没去正院儿是因为不在府中,可五夫人是如何知晓、事情又如何闹出来的,却实在是不晓得了。

其实,话一问出,锦歌也觉得失当,这种事情已不是个丫鬟所能知晓的。她又问秋实还知dào

些什么,秋实想了想,便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锦歌略微一想,摇摇头。打发她下去。

“春芽。你过来一下!”锦歌琢磨一会儿。神色微动,说来春芽的父亲以前在府中做事,虽然此时府中已无他家亲戚,想来。她跟着自己来京前,其父母必有所授,不如让她跟着秋实打听一番。

如此这般,锦歌叮嘱了一番,她打发二人去探听消息,自己则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锦歌思来想去,最后干脆拿起电话、拨出了号码儿。

锦歌这里且不去说,咱们看看正院里正在发生的事。

苏老太爷此时正气哼哼的不断跺着拐杖,而老太太却低垂着眉目坐在一旁。慢慢拈着佛珠。

佟老姨太太苍白着脸,虚弱的半倚在躺椅上,低泣着说:“都是我没有教好二老爷,原本是大好的一件事儿,竟办成这个样子。我实在……”

佟老姨太太见老太太突然转头看向她,那双眼睛如古潭无波一般,深邃的好似看破一切,冷静漠然的让她心惊,愣是让她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佟姨娘!说话前要记得多注意些,虽然现在是民国,不比过去那样,姨娘太太是奴婢。可也轮不到你来评说老二,他再有不是,那也是这府里的老爷……我们苏府虽比不得那些名门望族,却也不能错了规矩。没得说一个府里的爷们儿,要让个妾室来教导的!这话说出去,你不碍的,却让这府里面皮儿薄的,如何见世人?”

老太太说着看向老太爷,苏老太爷本想拦住妻子话头,让她少说两句,可惜此刻他有点儿耐不住妻子的气势,只干咳了两声,没有言语。

老太太又看向斜睨着二老爷的十子,训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的老师没有教导过你什么叫‘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么?……目正神清才是君子之道,你与我少做那等眼斜之状!”

她骂完十子,又将目光扫向九子,沉声道:“老九,你莫以为过继到了冯府,就可以和你爹顶声!他再有不是、再有偏心,那也是你老子!他生你养你,不是让你来忤逆的!这世间的名声你还要不要了?老太爷那般疼你,可不是让你来败坏我冯氏声名的!……还有你!”

老太太见九儿子神色有些愧疚,又将炮火扫回到小儿子身上:“老二是你兄长,他做错什么,只有我和你父亲管教的份儿,只有你大哥训斥的份儿,但却没有你们做弟弟妹妹上去抡拳的!……你们做弟弟的可以指摘、可以挑错,就是不能口出恶言、不能抡拳就揍!这是人伦、这是德行!我生养的儿子不能不懂规矩、不能没有教养!”

二夫人见小叔子们个个老实下来,哼笑一声,却招来老太太的冷目。

老太太顺手拿起老太爷的手玩儿便扔了过去,那对儿核桃擦着二夫人的发鬓划了过去,吓得她面容失色,一个趔趄便摔坐在地上。

二夫人见满屋子的人都看她,更有其他几房人目带嘲讽,便脑袋一蒙,也顾不得仪态,有些撒泼的哭喊着:“老太太,您好不讲理!小叔子们如此过份,您不过只是训斥两句,却将满腹怨气撒到我这庶媳的头上!我这么多年在苏府,受苦受累的,年轻时,六小叔子不拿我当嫂子敬重,如今您更是半点脸面都不留于我,我、我……我可怎么活啊!”

“娘!您先起来说话!”苏锦盛几个快步上来,就要将二夫人扶起,却招来她挥掌一扇:“我白养你这个小畜生了!你就是个白眼儿狼,攀上高枝儿啦是吧?你娘让人作践至此,你又能在府里有几分颜面?”

苏锦盛见他娘不听劝,有看到老太太那边正冷笑着,等着瞧他娘还能说出什么来。急的苏锦盛满头是汗,当下也顾不得红肿的脸,对着老太太和老太爷就跪下:“祖母莫要和我娘计较,她是羞急攻心、口无遮拦……其实、其实我娘她知dào

自己的过错儿,您别往心里去,我在这里替我娘赔罪了!”说着便要将头往地上磕。

哪知那二夫人并不领情,反而怒目着往他身上扑,扑上去揪着他便打,嘴里还痛骂着:“看我不打死你个小孽障!别人糟践你娘也就算了,你还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这不孝子!我先打死你。再自己了断。免得一家老小都让人羞辱!”

“还不给我将她拉住!”老太太一声喝,苏二爷赶忙将他妻子拽住,朝着她低声怒喝了几句,二夫人这才渐渐息下声。

老太太令人将苏锦盛拉下去上药。苏锦盛并不站起身来,反而跪走着向前进了几步,他满眼是泪的哭道:“祖母,孙儿愿意替娘亲受罚!”

老太太虽不待见庶房一家,却独对这个庶房孙子青眼相待,对他倒是真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喜爱。如今,她眼见这个平时得心的孙儿小脸上有着不少青色的淤痕,又想到这孩子如今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仍旧是个孩子。再联想当初她的小六儿在这个年纪时。还整日在她怀里撒娇呢!

思及此,老太太不由得面上轻缓了几分,语气也好了些,她半哄着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管上这许多事?祖母知你是个好孩子。也很孝顺……乖,听话,下去让丫头们给你上个药,你这般模样可不是要让长辈们难受?”

此时苏锦盛以头抵地,跪在那里哭得人心难受,他滴下的泪水流落到地上汇成了小洼,那红肿的双眼让众人一看,实不忍睹。苏二爷见自己儿子这般模样也于心不忍,便虎着脸让他下去。

老太太见他执拗,只得道:“你且起来坐到一边,先让丫鬟给你上药,不叫你出去就是了。”说着,语气一转:“你这孩子若再不听话,可别怪祖母叫人将你强制带出去了!”

苏锦盛闻声明白自己已经触到祖母底线,便磕了头向祖母道谢,这才摇摇晃晃的起身,在丫头的掺扶下走到角落里坐下。

老夫人怜惜他,便又命丫鬟搬上一个卧榻,让他在上面休息。

安顿好苏锦盛,老夫人环视众人一眼,冷笑道:“今个儿大家到的都全,几个小辈儿们我也不赶,就是要和你们说说这苏府的规矩!省得你们以为我这做长辈的不公允,轻了哪个、重了哪个的!”

她看向装睡的老太爷,沉声道:“老爷今儿也听着,给我评评这个理,这佟姨娘不是个明白人,您总是清楚的。”

老太太看了一眼在边儿上哆哆嗦嗦的佟老姨太太,好像怕惊到她似的轻声道:“你愿意听就安静的听着,若是不愿意,要么你就出去、要么就立马儿晕过去。但是不许你出声,这一屋子的主子,却没有你半点儿说话的份儿!”

“夫人!”老太爷觉得老太太话说得难听,有些不满。

老太太冷笑道:“当初婆母尚在之时,多番嘱托,不许姨娘进正堂,老爷还记得不?”

老太爷这下可不吭声了,他当初在自己母亲跟前儿是许过诺的,如今破誓,哪儿还有脸面多言,只得嘟囔着:“随你!”

老太太这才正视仍在呜咽的二夫人,冷笑道:“你也别与我哭哭啼啼、装疯卖傻。你自进这苏家门起,做过了多少龌龊事,还要我一一跟你点明?……哼,我家好好的儿子便是叫你带坏的!你还有脸在此做态?”

ps:

从这章开始,苏锦记就正式上架啦啊。感谢所有支持俺滴朋友,谢谢大家的订阅!梦梦会努力将这个故事给讲好的,也祝大家看文愉快啦!

第二十章 动向

老太太整了整裙裾,语气不再凌厉,反而慢声细语说起话来,如同唠嗑一般:“你是怎么进的这家门儿,我当着一众小辈儿,便给你留出几分颜面,且不说了。只说你自进府起,便四处挑唆,我家怀晶便是被你挑唆的和她祖母分了心!……她怎么和赵家订的亲,用我帮你回忆回忆么?”

老太太的话,让二夫人立时哑音,浑身发冷,整个人犹如堕入冰窖一般;她有心分辩两句,可看到丈夫冲自己瞥来的眼色,那其中所含意味,让她只能哆嗦着独自抽噎,半点争论都不敢乱言。

这一切,老太太看得分明,她微微一笑:“我总想着,老二他虽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好歹我也养了他十几年,对他吃喝照料无一不细心,用度关怀也和老大无异……既然我养了他,那么教导他严厉些也无妨。但对你,我却总觉得不好管得太严,竟不知如此一来,反倒纵得你愈发不知好歹。你总说自己是王府格格、出身尊贵,可我见你除了能拿出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来搅得府中不得安生,全不能有半点贵女的品格风采……如今你非但不思悔改,还如跳梁小丑一般吆喝,真是不知所谓!”

老太太说得毫不留情面,只骂得二夫人满面通红,她终于忍不住,大起胆子蹿起身来:“好啊,当初大清国祚还在时,你们哪个不忍让我两分?如今看我们王府没落了,便都往我头上来踩两脚!你们苏府有延传,也不过是商贾之家!做什么扯大旗似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既是商贾之家,你一个娇养的王府‘格格’巴巴儿的嫁进来做什么?”十老爷苏怀兴算是他五哥亲自带大的,二人情分不同一般,今儿的事一出,他连和股东们的会都顾不得开,径自摩拳擦掌的从公司里跑了回来。现下是他母亲在高堂上压着,他不能狠狠的出一口恶气。但是却不妨碍他冷笑嘲讽,扒皮谁不会啊!他本来还想说二夫人跟没见过肉包子的狗儿一般,让管家颠颠儿的追到府里逼亲,可是知子莫若母,早在他话未道完时,老太太便眼含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于是苏十爷只得摸摸自己鼻子,不再出音。

“老二,你媳妇管不管得了,管不得。便让她回家去吧!”

苏老太爷终于忍不住开了尊口。话一出就让众人讶异。苏二爷见父亲亦如此。便沉声训斥妻子:“还不给我出去梳洗一番!蓬头垢面像什么样子!”

二夫人不情不愿的一甩袖子,在身边儿丫鬟的扶持下,自侧门而出。

老太太见厅堂复又安静下来,伸手指向苏二爷。沉下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老二,你与我跪下!”

……

苏府副总管钱东自苏府侧门儿溜了进来,他捡僻静的小道儿走,左转右行地来到一处空地,左顾右盼一番,见无人往来,赶忙蹲下。

钱东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着劲儿往身前儿的大石头底下插,这么一插一撬的。来回弄了十来下,终于见到石头松动了,他也跟着松了口气,赶忙用手一抬,露出不大的一块儿空隙。他迅速将怀里的一样东西塞了进去。

钱东刚想起身,又有些不放心似的蹲了回去,他先拿些杂草将石头隐住,又端详了半晌,方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才起身拍了拍手,掸掸身上的尘土。他再次转转头,将周围打量一番,见无可疑之处,便背着手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见过钱总管!”走廊上几个正在洒扫的丫鬟见到钱东远远走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向他低身行礼。

“免啦免啦!”钱东目不斜视的大步走过,随意地挥了挥手,却并不回头,那嘴里依旧哼着那段数十年如一日的老戏段儿。

见他走的远了,这才有人开口言语。

“翠翠姐,你看,这副总管最近可神气多了!”一个身穿浅粉底大红花儿、梳着一条长辫子的丫鬟对身边穿着同样衣装的女孩儿说道。

那个叫翠翠的姑娘斜睨了同伴一眼,又见另几个低头作打扫状的女孩儿有意无意的往她俩身边儿靠,心下微动,她抬手将用红头绳系扎的辫子往身后一甩,笑道:“总管高兴,自是有好事。”

那丫鬟一脸好奇的样子,追问:“是啥好事?”

另有一个同装丫头提拉着扫帚凑过来低声道:“听说钱副总管接手了二老爷新建院子的所有工程呢!还听说,老姨太太还要把他婆娘调到内院儿谋个管事的位置!咱们府里的大管家……”

“好啦好啦!哪里来的这般多嘴多舌,人家好坏与咱们何干?好好儿的做完手里的活儿,回屋儿暖暖手倒是正经!”

翠翠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拿了块儿抹布,带头往后头的回廊走去。刚转个弯儿,正巧里面的帘子掀开,走出个蓝衫男子,二人双目一对,彼此含笑着点点头。翠翠身后跟来的几个姑娘见了男子,都乐呵呵的打起招呼:“董大哥早啊!这是往哪里去?”“是啊,董斯大哥!”

那董斯见到众人,立时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摸摸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是啊,这不昨儿个又下了场大雪,我到咱们下房各处看看,有没有需yào

进煤炭的。咱们府大,有亏到哪个的,终归不好。”

翠翠答声:“还是董大哥为咱们下人着想,好啦,姐妹们,咱们也别耽搁了董大哥正事,赶紧的,跟我打扫去!”

那几个小丫鬟嘻嘻笑笑的应着声,跟着翠翠走远了。

……

逍遥阁这边儿,锦歌刚撂下电话径自琢磨,就听门外冬和声音响起:“哟,六小姐来啦,快快请进!我们小姐带着少爷在书房呢,今儿早上还提您啦。”

“十妹妹可真会调.教人,这身边儿的丫头个顶个儿的嘴甜。”苏锦落神色如常的笑着进了书房,看到锦歌相迎,便拉着她的手,用眼神示意不要说话。

锦歌颔首,冲着外面道:“冬和,你到厅堂上守着,看看那俩调皮丫头何时回来!还有,夏湘,你来带着小诺回卧室那边儿玩耍去,省得他惦记着没完。”

外面应声,锦歌把电话下面的柜子上放着的一本古书抽了出来,领着锦落进到里面的茶几前坐下:“六姐姐今儿早上送的样书,我大致上翻了翻,心中实在感佩。说来六姐姐的确有生花之妙笔,这文笔老道、布局奇特,那故事情节更是伏线千里。里面跌宕起伏的情节,看得妹妹我心随其动、欲罢不能得很!故事里面,便是一件小事、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都能有出其不意的作用。真可谓嬉笑怒骂宣于人口,人情冷暖现于事出。……其中所引典故之多,更是难得,简直如信手拈来一般,可见六姐姐之才华内秀,不愧是老太太亲手教出的姑娘,可把我羡煞了。”

锦歌一边说话一边煮茶,话结茶满,一股清香甘冽的气息徐徐升起。

锦落接过锦歌递来的茶杯,眼神微闪,笑道:“十妹妹可不用羡慕我,如今老太太也开始亲自教导你,以后妹妹就都懂了。”

锦歌饮了口茶,道:“六姐姐今儿一大早就出得门去,可冻着了吧!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也顺便品品我的手艺。”

锦落道了声:“极是。”便当真细细的品尝起茶来,二人皆不言语,任泥炉上传来咕咚咕咚的翻滚着的水声,任热气氤氲了沉默的气氛。

“想必这会儿子,该轮到老太太发威了!”苏锦落看着旁边的梅花枝,忽然笑了起来,那声音轻得,锦歌勉强才能够听到。

锦歌诧异着抬眼看她,却见锦落并不深谈,只是眼中有些无奈:“这煮着的茶叶,看着起起落落、无着无落,却待水静壶清后,尚有聚落的那刻,你说人呢?”

她扭过头看着锦歌,笑得有些勉强,湿润的眼眶不知是雾气还是隐含的泪水:“十妹妹有试过,搬石头砸己脚的感觉么?”

锦歌被她这云山雾罩的话绕得摸不着头脑:“瞧六姐姐说的,谁人没干过尴尬事?砸脚虽疼,却也让人铭记在心,下回别再砸到自己也就是了。”

“小七出生时,有算命先生说过,这孩子是个好命途,配着我这姐姐,倒能把他的运格顶上去。我原想着,自己到这般岁数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吧,好歹能旺着兄弟呢,谁想如今却……”

锦歌好奇道:“六姐姐和七哥是什么命格?”

锦落晃了下神,道:“我俩的属性相应,出生的时辰也是相衬,便有马上封侯一说。”

锦歌心中一动,马上封侯?封侯……侯?……她小舅舅的岳家便是姓侯,那侯家有一个子弟也在京城,现正在总统府里担任副秘书长一职。

想到此,锦歌有些了然,同时她在心底也微微咂舌,这大宅院儿啊,人的心思都是九转十八弯的。她说这锦落平时为人洋派,今天不但行踪奇怪,还言语奇特,竟将算命先生的话拿来摆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不过也怨不得她,虽然她俩关系走得还算近些,到底她刚来京不久,苏锦落也的确不便和她说的太多。

锦歌这头正思量着,就听门帘掀动,冬和走了进来,她说:“小姐、六小姐,老太太让人叫您们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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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这是今天第二章哈啊~~

第二十一章 数问苏怀生

老太太肤白容洁、面圆颊腴、眉淡眼长、眼中湛光,平素不动声色、虚掩眼帘时,尽是一副慈悲悯然之象。而此时,她语中含怒,倒把那慈善之象去了几分,令人视其巍巍然而自胆寒。

苏二老爷虽生来是庶子,但他自落地起,便养在老太太膝下。虽然,他祖母苏老夫人一直未尝待见过他,但好歹隔了一辈儿,只要不是常常在苏老夫人跟前儿晃悠,倒也不会委屈于他。而他的嫡母苏老太太为人向来和善,只要不惹到她跟前儿,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几个儿女犯了错儿,她也顶多神色淡淡的相对,待冷淡够了,又会很有耐心的和他们说理。待到他后来成亲,又因苏怀鸣时常叛逆,遂老太太对于他这个颇受‘欺压’的人也多有宽容,是以,苏怀生从未见过老太太发怒的模样。

因此,老太太此刻令他下跪,苏怀生便不觉双膝一软,当真就不带犹疑的跪了下去。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且跪好,听我与你分说。我问你:自你懂事起至今,我这做嫡母的待你如何?”

苏怀生定了定神,稳住刚刚有些失控的心绪,低头答道:“母亲待我极好。”

苏老太太瞅了神色不大自然的苏老太爷一眼,道:“极好倒不见得,但我总归是不亏心的。你与老大相差两岁,同长于我跟前儿,从来就是他有的,便不会让你缺了。便是独一份儿的东西,我亦都是收了起来,从未单独给与过他。但凡哪个丫头小子轻看了你,我亦不饶他们,便是放眼京城,也没有哪个深宅大院的庶子少爷能比你过的舒心了!……老爷?”

苏老太爷听见妻子问话,也知她说的是实情,便点头道:“你母亲这话没错,你当惜福啊!”

苏怀生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哽咽道:“母亲大恩。儿子实不敢忘,将来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老太太听他话,冷冷一笑:“孝顺?”摇摇头,道:“我倒从未指望过……当初对你,乃是我凭心而为,说什么生恩不及养恩大,我却是不敢奢望的,只盼你心里有个称,知dào

什么是良心才好。”

苏怀生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成拳头。紧紧的攥着。手背上当真起了一溜交错的青筋。老太太这话他不敢再听。虽说现在不似过去那般,若是有不孝的名头就断了仕途,可要真是让嫡母的话传出去,他在外面也就不剩什么人缘了。

因此。老太太话至一半,苏怀生便将头磕在地上,哀声泣道:“母亲若是心中有气,只管教xùn

儿子就是,儿子万不敢忤逆……”

苏老太爷心中不忍,又有佟老姨太太偷着拉他衫摆,他看过去,竟也是一副哀戚悲怨之状,便犹疑着出声道:“夫人。你看……”

老太太转过头来,看得老太爷心中一震。只见老太太虽面上仍旧一副严肃之色,然其双目隐含悲愤,那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的泪花却被她硬生生逼回去。苏老太爷再看妻子紧抿的嘴角,看着她将手攥得好似要把指甲折断的样子。心下不由一叹,终于想起妻子这几十年的做派,一面怨妻子性子太过倔强要强,一面又怨二子不知感恩惜福,两相一比,最后满腹的话语化为一声长叹,他喏喏的动了动嘴唇,却只低声说了句:“夫人你莫要太气,气大伤身啊!孩子有不是,你尽管教xùn

也就是了。”

老太太闻声泪落,对着苏老太爷说道:“我晓得老爷的难处,可想必老爷也知为妻我的不易。当初老二进府,我全不知情,要说心底没有怒怨,也是不能的。但是对佟姨娘,除了不许她随便出冬园外,我可曾欺虐于她?吃穿用度,从不少她,连服侍她的丫鬟婆子,都是给了她钱,让她自买的。这事是老爷经的手,您可曾有印象?”

苏老太爷点头道有,苏老太太便再度看苏怀声,继xù

道:“我知你向来心高气傲,庶出之身非你所愿,你若是心有怨愤,只管对我和你父亲、你姨娘埋怨,何苦将气撒到你侄儿身上?”

“母亲,儿子冤枉啊!”

老太太不理苏怀生扑地大呼,稍稍下俯了上身,问他:“我问你,那年你染了天花,是哪个在门外给你唱歌、哄你玩笑的?”

苏怀生抬起头,沉声道:“是……是大哥,我知……”

老太太没让他往下说,又问:“当初你身染恶疾,久病不起,家中重金请医,不见起色。你佟姨娘寻死觅活的说是被魇住了,非要寻道士去破解,那老道说要有嫡亲的妹妹诚心抄经,于次日一早焚烧,再配上他的药水,方能救你。那时怀晶恰巧伤了手,我问你,是哪个日日沐浴焚香,食素抄经,一连抄了九九八十一天?”

苏怀生咬着唇,回答:“是……是三妹妹。”这回他乖觉了,不再多话,只等着苏老太太质问。

老太太继xù

道:“我知小六儿向来霸道,你总觉得委屈。你自己扪心自问,真的每回都是他的过错?可每次我教xùn

的却都是他,哪一回不是好好的安慰与你?可小六儿再淘气霸道,他也知dào

人伦!……我问你,那次你被胡子绑走,差点儿被人家撕票,是哪个不顾安危,带人去救你的?”

苏怀生这次是咬着后槽牙说的:“是……是六弟他……”

说道那次被绑到山上,他心里就憋屈,要说老六救他,不如说是老六当时正赶上手痒,想收拾人来的确切。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苏老六见到土匪时那两眼冒金光的感觉,倒是救他这个哥哥成了捎带手儿的事儿啦。

苏怀生此时虽低垂着头,让别人看不到他的神色,但苏老太太却晓得他的心思,也不在意,继xù

说:“前几年,你和人成立公司,要搞什么运输,却碰巧赶上zf内乱,当时时局混乱,各处硝烟弥漫。水陆难通……你的生意赔了本儿不说,公司的钱也都被别人卷走了……我且问你,是哪个帮你收拾乱局,给你提供真金白银的去还债呢?”

苏怀生稍稍侧首,看了一眼正冷哼哼的瞧着他的冯亦知,扭过头来,看向苏老太太,回道:“是九弟。”

苏老太爷见儿子被妻子这么问,做哥哥的跪在堂中,做弟弟的倒都老神在在的坐在一侧。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轻拍了拍妾室拉着他袖子的手。转头看向妻子。妻子那不算年轻的侧脸明明曲线圆滑,偏偏在他眼中却看到了一股刚劲不弯之意,他恍然想到刚刚成婚那阵儿,他二人也是琴瑟和鸣过一段时光。那时他夫妇二人一同看书作画。一同赏花阅景,实在是好不逍遥!有那么一回,俩人正提到舞剑,说道兴处,他抚琴她舞剑,夫唱妇随得当真也算是神仙伴侣啦。而那时,剑光掩映中的妻子,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她褪去满身的红尘荣华。只剩飒爽飘然,却是英武不凡。

这边儿,苏老太爷已忘记去诘问,他满头满脑的都是当年。

苏老太太却早已习惯自家丈夫时不时的犯抽,也不理他。继xù

着自己的问话:“我再问你,去年你被人家做套儿诓骗,是哪个人好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的陪你去寻人,帮你渡难关的?”

苏怀生满脸通红的说道:“是十弟。”他此时双膝已开始麻痒,隐隐的冒出跟针扎似的疼。

老太太这时长长一叹:“老二啊老二,原来你都记得啊!”

苏怀生赶忙道:“母亲之恩、手足之情,儿子怎敢或忘。”说着,好似动了情,他双眼通红,眼泪如流水般滑下。

老太太摇摇头:“我最后问你一句,当初你被人讼告,说你私通倭寇,当时你几度要被枪毙,又是谁跑到zf部门到处通气、四处求情,将你保下?”

苏怀生全身一震,缓缓挺直身子,慢慢抬起头,脖子竟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哆嗦着唇,半晌才如虚脱般说出话来:“是、是五弟。”

老太太终于将目光投向他:“古人杀头,大多不是在午门,便是到菜市口,那时犯人行刑时,大都有许多老百姓前去围观。”

众人不晓得老太太怎么转换了话题,但苏怀生头皮一紧,心中苦笑,他的嫡母还是这般厉害。

此时二太太又溜着边儿走了进来,老太太只稍将目光移向她一下,便又收回。

她继xù

说:“其中有很多别有心思的人混在人群里,在一旁等着,他们只等刽子手开动,便拿出准bèi

好的馒头冲上去,将馒头浸到犯人流出的血中,让好好的一个大白馒头浸满鲜血,变成一个鲜红鲜红的血馒头,说是回去给病人吃,就能医好病人。”

说到此,老太太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仿佛要把苏怀生的一切伪装都割断、露出他的本质来。

她的声音同时拔高几度,几近怒喝的质问:“老二,你是不是觉得老五没得太早,所以现在也要踩上一脚,好让你、好让你仔细的去尝尝他的血馒头!”

这一声带着雷霆之怒的问喝,令整个厅堂的人都不觉一颤。苏怀生也登时睁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立时自辩道:“母亲这般说儿子,儿子实不敢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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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俺想问一下哈,这篇小冷文儿,盗文的盆友乃是从哪里搜来滴啊?虽然知dào

所也木有啥用,但是还是想问,亲你能不能隔十来个小时再发?俺不想放防盗章节哈,一来,订阅这文的读者会不方便;二来,忒麻烦啦~~(读者:怒!是你自己懒,好不好?)呃,就这样吧啊,盗版问题俺就说这一次,以后也不会再谈啦,呜呜,好冷的文儿啊~~

第二十二章 混乱滴扯皮

“夫人,不若让老二自己分辩一二……”

苏老太爷见妻子容色见缓,忙道:“当然!勿论如何,自作主张总归是他不对……可你我教养的孩儿,也总不会是陷害自家骨肉的狠心人,想必他有何苦衷也未可知……再者,让他自说一二,咱们知晓了来龙去脉才好想出对策,如今可不是和他等置气的时候,小七儿的将来才是关键啊!”

苏老太太不做声色地沉吟一番,道:“按老爷说的做就是……老二,你且起身坐回去说话吧。”

苏怀生一听,大喜,赶忙起身,向父母行礼道谢,待坐定下来就赶紧解释:“母亲且别心恼,只听儿子分说一番……老五走了,不止父亲、母亲悲痛,我这做哥哥的也是心伤。可再心伤,日子也得过啊,五弟妹和侄儿侄女日后怎么办,终归要有个章程,免不了,我这做兄长的要为他们计量一二。”

他见其他兄弟虽面有不忿,却都噤声以待,苏老太太也半阖着眼缓缓的拈着佛珠,因此心下大定,神色也恢复了往常的自信,他继xù

说起来,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大哥虽是嫡亲的大哥,但毕竟已经独开一府多年,其子嗣香火也归了叔叔名下,若是插手咱们府中之事……若是管得多了,少不得咱们这一府兄弟在外面会被人家指笑。于长,我也算是家中长子,这事关侄儿们,我这做伯伯的也必定要上心才是。”

苏怀生见众人不语,又道:“按理说,老六和老五是双生兄弟,他俩自然比旁人更亲近几分,只是,他那边儿也是事多,又几十载不曾归家,怕是侄儿侄女们也不认得他,若是他突然接手。恐有失当。更何况,老六如今全家远渡西洋,只怕也帮不上许多。”

这话讲完,厅中之人心中如何感想不提,只说他惹恼了一人,此人便是来到后堂的苏锦歌。

一门之隔,让苏怀生的话分毫不差的传入她耳,直让锦歌恨得手心甚痒。她心道:呸啊呸,怪不得爹爹从来不曾待见他,只说他一句话仨陷阱。愣将爹爹涂抹成冷血无情、不顾手足之人。心思越想越明。锦歌心情有些暴躁。不禁侧首从木门处的镂空处,偷偷往外瞄,一边瞄一边在心里发狠:二伯啊二伯,你且小心着点儿。可别让十叔给黑瘪了,且留下几分精神儿等着瞧,日子可还长着呢。

苏怀生当然不知dào

自己无意中又惹到小煞星一枚,他还在那儿继xù

给自己道冤呢。

“……老九过继到外祖家,比大哥还不方便……老十虽有心,可他事业才刚刚起步,我这做人兄长的,帮不上忙也就算啦,至少可以多顾顾家。好让他不至因家事分心。他好了,侄儿侄女方才能更好。”

说着,他端出兄长的架子,看向苏怀兴:“老十,不是二哥说你。你今儿原该和股东们开会、一起商议事务吧?可你慌慌张张的就这么跑了回来,将一众股东扔在一旁,耽误事务不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可要让人家如何想你呢?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家发生什么大事了!”

“嗤~~”老十苏怀兴冷笑道,“二哥,明人不说暗话,你直接说自己是这府里的老大,这府这家全是你的也就是了,何必旁拉竖扯的,徒惹别人笑话!再说,今儿这事儿还小么?若真是不当回事,赶明儿个,你不得将我们几房的人都拉出去卖啦?……嘿,我更不知,今儿不过是股东们喝茶闲聊的小聚,二哥你是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想必二哥不定何时开了天眼,有了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倒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十弟,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你二哥原是为这家里好,字字句句全为你着想。我们夫妇也不指着你领情,可多少也要尊重一些啊!”

“尊重?哼哼……”冯亦知在一旁冷笑,“尊重总要给自重者才好,二嫂也莫说便宜话儿,好话都让你们夫妇说净了,便宜也都让你们沾到了,我等还有什么尊重好剩?”

“五弟妹,你倒说说理,我们可全都为你们一房着想啊!是,我和你二哥没有事先和你们商议,可……可那不是来不及嘛!况你性子向来柔软,又不爱主事。贺哥儿呢,自小身子弱,她媳妇顾他还不及,又哪里有什么精神头儿去管小叔子的婚事呢?再说,叔嫂有别,她也不方便管啊。锦落虽是姐姐,毕竟没有出阁……五弟妹,自己数落数落,再好好想想,可别让人家出力出汗的,还寒了心啊!”

锦歌心里嘲笑这二伯母是昏了头,竟然去找事主喊冤,要是这话敢问到她娘头上,二伯母可别想还有脸面走出正堂呢。

她正在心里想象着自家娘亲如何发威,转头却见一旁的锦落神色忧愤,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二伯母这是柿子专拣软的捏呢!阖府谁人不知这五夫人是生就的好脾性,为人柔弱低调得很,便是主管府中事宜,也多是她身边的妈子丫鬟得力,再有老太太做主。要说她本身有何本事,府中下人也大都会摇头,这二十多年他们就没见过五夫人有发狠的时候!

不过,这回二夫人可要失望了。

五夫人一听这个庶嫂问到她头上,便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稳住嗓子,回道:“二嫂此话差矣,我儿自有祖父母做主,又哪里叫没人管事呢?况且,我再不经事,也不能不管自家儿女……小四和他媳妇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嫡亲弟妹。”

说着话,五夫人这头儿又泪如雨下。锦歌远远的看着,也啧啧称奇。她只觉得那泪珠儿好似有灵性一般,滴滴直落,却半滴都没有染花妆容。五伯母单薄的身姿依旧挺坐着,看着却是柔弱中带着坚韧,那苍白的脸色掩盖不住犹存的风华,明明哭得狠了,却丝毫不影响她说话辩驳。

锦歌心里道了声有意思,不觉偷眼看向锦落。锦落却似未察,双手合握在胸前,掌中的丝帕也都被攥紧成团。皱得不像样子。

锦歌干脆转身回到门边儿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抓了把刚刚命人准bèi

好的零食,又拿起茶杯,边吃边听。这倒惹得锦落侧目,她笑嗔了锦歌一眼,继xù

关注自己母亲。

五夫人眼含热泪,颤着音道:“嫂子虽重财物,却也不该将自家子侄待之如丯!我们老爷如今只剩下这点子骨血,便是再难也没有卖孩儿的!嫂子若当真缺钱,看在一家子骨肉情分上。我们一房虽比不得什么大总统、大司令的。可若是砸锅卖铁却也能帮补您一些。”

这一席话将二夫人气个仰倒。她扯着帕子大了声音,道:“我原不知弟妹口舌如此伶俐!好、好、好!算是我们夫妇妄作了好人!只是你须想清楚,泽哥儿是个什么性子?他在外面哪回能立住了呢?旁的不说,就是前一年。大哥家的锦行给他找了份假期代课的工作,没指望他挣钱,咱们家也不缺那仨瓜俩枣儿的,实盼着他做两个月的临时先生,能给胆子历练得大一些。哪想到,面对一群五六岁的娃娃,他都难以开口,哆哆嗦嗦的坚持了小半个时辰,结果怎么样?晕倒了!到了西医院一瞧。竟是被吓得,一连养了四十多天,方才好转。”

二夫人刚说完,苏怀生就接口道:“去岁,我家锦息想带他去军营见识见识。他发小的叔叔在军训部做参事,正好让他们几个趁着寒假锻炼一番,哪成想不过数日时间,七侄儿就将自己弄伤了。同行五六个孩子,单单是他受了伤!我问人家叔叔因由,人家说,是他太过绵软,动作不到位,自己从树上摔下去的。”

“就是!前几天,他一个半大小子,竟让两个刚十岁出头儿的小童打劫,若不是我家锦盛赶上,还不定如何呢!说来若非我娘家哥哥送孩子来咱家玩儿,赶上了,我还不晓得我家锦盛受他多少带累呢!”

二夫人凉凉地开口:“要我说啊,贺哥儿虽然自小身子就弱,但眼见着现在也是一天好过一天,他媳妇身子骨也壮实的很,便是现在没有子息,以后也未必会当真无嗣,左右他俩如今还年轻的很,机会多的是!五弟妹何苦把着泽哥儿不放呢!”

这话说得当真诛心,锦歌那头儿虽看不到苏锦贺夫妇表情,却觉得这话未必没有经二人的心。

五夫人闻之气结:“你……嫂子好个道理,我却从没听过哪家孩子多了,都送出去给别家做赘婿的!嫂子儿子也不少,我倒要看看,你舍得去哪个?”

二夫人却道:“我家几个小子,虽不成器,可搁到外面,自己也能过活。只是泽哥儿这性子嘛……”

她轻笑两声,道:“五弟妹自己说,他是能立家啊?还是能立业?与其将来拖累妻子儿女,不如找个衣食无忧的人家、背景坚实的泰山,将来自有岳家替他操心,泽哥儿也能无忧无虑一辈子,岂不是更好?”

“你!”

这边五夫人气得全身哆嗦,那边儿锦歌一下子拉住欲要冲出的锦落,赶忙劝道:“六姐姐莫慌,别说上面还有老太太做主呢,便是大伯、九叔、十叔,也断不会让五婶娘吃亏的!咱们且瞧着吧!老太爷也未必能容她!”

锦落一双眼紧盯着娘亲不放,只是周身笼罩的寒气渐缓,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拉住锦歌的手,紧紧的握住。

果不其然,二夫人一段话如同导火索一般,将苏怀兴、冯亦知的脾气点燃,二人不好对着嫂子叫骂,只得将炮口指向苏怀生。不过是喝口水的功夫,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起来,期间弥漫的火药味浓烈得,犹如双方对射了一整天的机枪一般。几人虽未再动手,却已是真zhèng

的撕破了脸。

老太太冷眼旁观,看着两边儿的人对着争吵,也不理老太爷的多番示意,只逼得老太爷没了办法,只得自己狠狠的排响桌子,怒吼起来:

“都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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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苏老太爷愤怒

正院高堂一声吼,喝断了墙外老树尘皆休。

这话听着威武,可苏老太爷却没有这种本事儿。只是刚刚他的那一声怒斥,还是很有效果的——正厅此时鸦雀无声。

苏老太爷对此甚感满yì

,他捋了捋胡须,开口道:“好啦,好啦!你们老子我还活着呢,都给我安生着点儿!那个什么……老二,现在天儿还早,你赶紧的,去和姜大总统说清楚,咱们家高攀不起人家,当初所约全不作数,入赘之事也休要再提。”

“父亲!”苏怀生脸上血色全无,他震惊的看着苏老太爷,又看看自己亲娘佟老姨奶奶,赶忙道:“父亲,万万不可啊!”

苏老太爷好容易做一回主,却让自己平素偏疼的二儿子拆台,心里有些不快。他眉头一挑,声音也略带威胁:“嗯?!……你当真自作主张订下婚约了?”

苏怀生硬着头皮说:“虽……虽未下定书,却已正式做了口头约定,不、不好反悔呢!”

“哼哼,笑话!”苏老太太登时发怒:“我愿以为你是个好的,只是底下跟人家露了个口风,哪曾想你竟连约定都做了下来!……我和你父亲还活得好好的,老五媳妇儿也没开口,你算哪个,竟敢私下主张?”

苏怀生苦笑:“母亲有所不知,人家姜大总统统共就一个兄弟,那个弟弟只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侄女,那姑娘自小养在他们夫妇跟前儿,跟亲生的没有两样。如今招赘,不过是想着给自己兄弟留个香火,说不得将来还要好好补偿这个侄女婿的……这大好的机会,哪个也不是傻子,若不是因为咱们家有些渊源,这挣还挣不到呢!”

苏怀生刚说完,便听苏怀兴啐道:“你到底收了人家什么好处!竟将五哥遗孤往火坑里推?”

苏老太太这回没有阻止儿子,她眯着眼盯着苏怀生。似要将他的心思全数看清一般。

这时,冯亦知的声音响起:“我想起来了……听闻燕云军校打算推举一批学员到西点军校特训,特训期间若能留校学习者,归来后会直接进政治部实习,待实习期满,zf会按学员个人能力再做安排,不过这些人大都会推送至国防部、军政部、参谋本部、军令部、军事参议院等重yào

部门。”

冯亦知见苏怀生脸色愈发难看,笑嘻嘻道:“二哥,怎么着?这事儿,你家锦息不知dào

么?……不晓得也没关系。做叔叔的可以告sù

一二啊!听说想上特训名单的方法有二:一是。根据平日成绩算出基础分数。然后学员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比赛考验,此为加成分。最后,学校根据基础分与加成分之和,算出总数。成绩前一百名学员。才有资格再参加西点方面的考试。最后会确定五十名学员,参加特训。而这些学员在特训期间所有成绩的平均分,将成为是否留在西点进行为期四年学习的根据。也就是说,最后只能有五名学员留下。”

“呀!不是说有十个名额吗?”二夫人突兀的问话,让苏怀生的脸更加阴沉。她话一脱口,也懊悔不已,只能又尴尬又忐忑的看着丈夫的脸色,心里跟放了几只兔儿一般,惴惴不安。

冯亦知顺着话头道:“嫂子说对啦。是有十个名额,而另五个却在第二种方法上。也就是说,学员要想通过推荐直接进入,必须要有副部长级以上人士的亲笔推荐函才行!若能同时拿到十张推荐函,那么留在西点就读之事就是板儿上钉钉儿的啦。”

苏怀兴也跟着说道:“那姜大总统若是亲笔写函、并向其他zf要员推举某人。别说是十张推荐函了,便是五十张、一百张,又有何难!”

二夫人刚刚被这兄弟俩戳穿,很是心虚,她又想着要弥补刚刚说漏之过,便嚷嚷道:“九弟、十弟,我家锦息自小就很出息,他学习好、有能力,自当往高处走才是。总不能为了避嫌,便不争取前途了吧?再说了,我们本意也全是为了泽哥儿好的,人家嫁闺女还要有聘礼呢;咱们锦泽入他门去,他们难道不该给咱们家些好处以表诚意么?”

“我呸!”“无耻!”“住口!”

二夫人乱颠颠的话,说得苏怀兴愤nù

之极,他转头啐向苏怀生;而冯亦知也不约而同的冲着苏怀生喝骂。

本来苏怀生听妻子越说越不像样,再说下去,怕是要把私房话都道出来了,便赶忙阻止她。

谁承想,苏家这三兄弟的默契全用到这一刻了,三个声音同时响起,让三人同时一愣,厅堂复又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仨人跟演木偶戏似得,动作极不自然的各自回到座位上。

……

锦歌正看得津津有味呢,身边儿的夏湘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卷纸张,上前回道:“小姐,

拿来啦!”

锦歌点点头,让她下去。夏湘却有些犹豫,锦歌见她有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俯身过来。

夏湘在锦歌耳畔一阵低语,锦落在一旁只能听到二人断断续续的讲话,什么“来信儿……看见……空院儿……发xiàn

……找到……”

夏湘回完事,锦歌便让她离开。锦落也没太当回事,只惦记着锦歌手上的纸卷。

当然,锦歌并没有想避着她,反而上前去,将事情一一道来。锦落一听,忙招来红绣,让她去跟老太太说个分明。

……

苏老太太听到红绣所报之事,瞥了几个儿子一眼。她慢慢的阖上双眼,深深地运了口气,待心平气静,才睁开二目,同时喝止:“够了!”

苏老太太侧首,斟酌着将话对丈夫说了一遍,苏老太爷听得愤nù

不已,老太太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向苏怀生质问:“老二!我的白玉儿是你拿去用了?”

苏怀生还没张口解释,苏老太爷就已经火冒三丈的跳起脚来,指着佟老姨奶奶问:“是你给他的对不对!”

佟老姨奶奶被苏老太爷的反应吓傻了,颤了半天唇,才发出声音:“我、我……我不知dào

老爷说得什么啊?”

可惜。她泪流满面、摇摇欲坠的样子没有勾起苏老太爷的怜惜,他自怒着:“这白玉儿是我万里挑一才寻来的信鸽儿,你知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这么一个和我父亲当初所有的那只相类的么?便是不晓得,你也该知我为了训它,花费了多少功夫和心血?本以为它能给我拿个头筹来的,若那样也算补上长辈的遗憾了。可,谁承想……这眼看着就要参加比赛了,竟、竟就如此糟践了!你、你们……咳!咳!咳!”

“老爷!”“父亲!”“老太爷!”

这苏老太爷气得全身发抖,一时间话说得有些急了,竟被嗓子里的口水呛得直咳。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苏老太太等人也被吓得不。众人又是倒水、又是捶背的好一通安抚。苏老太爷才渐渐好转。可他刚刚顺了气,却还没忘将未说完的话补上,他指着苏怀生骂道:“你这不孝子,你好样的!”

“老爷。您先别生气啊!这、这无凭无据的,不好指着个白鸽儿就说那是白玉儿啊!”

苏老太爷一听妾室仍旧狡辩,心底更是愤nù

,他指着佟老姨太太闹道:“这回你甭想给他开脱!前遭我得了伤寒,白玉儿是托你照料的!我说呢,最近只要一提到它,你便扯别的,还说什么,让我专心和几个老伙计去忙比赛事宜……只怪我太信任你。如此才让好好儿的白玉儿出师未捷啊!”

苏老太太被丈夫闹得头疼,便对着外面命令:“去!把那个盒子拿来,给老太爷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白玉儿。”

不一会儿,一个丫头战战兢兢的捧着个盒子进来了。苏老太爷一见。就闹腾起来,非要和苏怀生讨个说法儿才肯罢休。

苏老太太道:“这是几个半大小子玩耍时,在一个荒僻院子角落的一块儿石头下面发xiàn

的。”她看了苏怀生一眼,又对老太爷道:“老爷也没有证据说这是老二干的,不是?”

苏老太爷不干:“不是!便是不是他做的,也少不了和他有干系!除了他,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带走白玉儿?”

任凭苏怀生如何去解释,苏老太爷全是不听。说得急了,他竟拿着拐杖抡了苏怀生好几下。揍痛快了,这位老爷子扭过身子,气哼哼的就要往外走,冯亦知一把给拦住了:“我说老爹,咱可不带这样偏心的,锦泽侄儿的事还没解决呢?您可别因为想袒护二哥,就打算把事情不了了之啊!”

“呸!”苏老太爷顺手也给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一巴掌,“解决?有什么好解决的?无凭无证的,哪里有什么婚约?谁惹得谁摆平,没得一家子老小替罪魁祸首去操心的!老五媳妇,你让锦泽好好的在家里呆着,他只能娶媳妇,却不可能嫁出去,都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呃,谁不死心啊!锦歌看着瞬间狂化的老太爷,心里一个劲儿的感慨。

“老爷!二爷可怎么办啊!失信于大总统,这、这,二爷和几位少爷的前程怎么是好?”

苏老太爷冷冷的看了一眼佟老姨太太,哼道:“实不行,就把锦息嫁过去,总之,谁惹的事谁解决!”

说完,他瞟了一眼手中的盒子,精神瞬间萎靡,哼哼唧唧的走了出去。

看到这里,苏老太太笑了笑,道:“老二,锦泽的事儿,你就别跟着操心上火了。老六对这个侄子已经安排妥当了。”

说着,她看向红绣:“还不去将十小姐请过来?”

第二十四章 二房

“啪!”

“蠢物!蠢物!”苏怀生顺着桌角又扫下一个茶杯,这已经是内书房今日被他摔碎的第五个杯子了。此杯乃是邢窑白瓷,昔时醉吟先生曾道它:“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

杯子落地瞬间开花,碎落的瓷片因反作用力弹起,溅得四处皆是,甚至有许多碎渣弹到了跪在一旁的钱东身上。对于因此而划出的伤口,钱东却无怨言,他反而觉得苏二爷肯用此物掷地,已是将他当作自己人来对待。

他那双绿豆眼儿滴溜溜的转了几转,哭诉道:“小的是真不知dào

那鸽子怎么就那么巧,竟被人知晓了!”

苏怀生冷笑:“你不知dào

?当初我如何交代你的?你不赶紧处理好它,竟还带回府中!”

钱东连忙道冤:“二爷不知,小的也想处理它,只是那白玉儿实在难得,若想找到和它一般的,实在是难。而且,小的于此道不通,因此想着将它先带回来,瞅空子做成标本,然后带着它,照样子去找,也好寻到同样之物!”

他见苏怀生不言语,接着道:“小的又想着,这标本对于老爷您也有大用。有了它,白玉儿之事,即便以后被老太爷发xiàn

了,也无甚大碍。一来是,咱们这儿已有训好的新鸽子作赔,想来也能舒缓老太爷之郁郁;二来,这白玉儿做成标本,正好给老太爷留个念象,也不至于让他老人家太过思念于它。这样一来,老姨太太和您都不会被老太爷气恼……谁承想竟然办砸啦!小的、小的当真该死啊!”

说着,他伸手就抽了自己个耳刮子,待要再抽,苏怀生没好气道:“好啦!别在这里装腔作势啦!有这空儿,赶紧给我去查一件事!”

钱东一听,知dào

此关已过,心下大喜,面上却一副愧疚忠诚。

苏怀生冷声道:“此事你若是能做好。我便当你将功赎罪,从前过错一笔勾销,以后也自有你的好处。若是办砸了,哼哼……”

钱东被他那一声含义深刻的冷哼激得一哆嗦,也顾不得细想,忙道:“小的若再办差,自己也没脸来见您了!”

苏怀生盯着他半晌,才道:“你心里明白自然是好的,只是还得能做到……这次的事儿,明显是有人盯上我。可那人究竟是在府内还是在府外。便不好说了……”

他见钱东面露为难。轻蔑一笑:“你且放心,我自不会让你去查那人。”他看钱东偷着松气的模样,心里骂道:“没用的东西!”

“我所嘱之事,便是让你将那日接近那个院子的人一一查清。且将他们的身世、家人以及在府里的关系,都给我清楚的报来!”

钱东觉得这很好办,别说他是苏府的副总管,便是个小管事,都是手到擒来。

苏怀生看他应的干脆,也不再为难,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则往院子正房走去。

二夫人拉云见丈夫挑帘而入,忙欢喜着上前打算亲自替他掸尘。却被挥开。

苏怀生不耐烦道:“这些是丫鬟的活儿,你一个夫人当有自己的派头!”

二夫人心里又怨又怒,刚想发作,冷眼看到一旁的奶嬷嬷冲她摆手,示意她冷静。二夫人忍了忍。跟上苏怀生的脚步,进了堂屋。

苏怀生饮了口茶,问她:“我听说,锦盛还没回来?”

二夫人一听,便倾倒牢骚:“老爷还问那个孽子作甚?他一心只惦记着外人,哪里还记得你我才是他生身父母?既然他要捡高枝儿爬,我便当从未生过他便是!赶明儿个,就让他到外院儿过活,省得大家相看两相厌!我……”

“够了!”苏怀生扔出了今天的第六个茶杯,他枕着脸怒视着妻子:“糊涂!”

他运了好半晌的气,才压住胸中翻涌的怒火,口气也变得好一些,道:“你是他的母亲,今日所为,我且能谅解一二,但日后你若再敢胡乱打他,可别怨怪我没说过丑话!”

“老爷!”二夫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含着眼泪颤音反问:“难道我这做娘的,还不能管教儿子了?”

苏怀生本来心生出厌烦,不愿再与她多言,但转念想到,若是不将话说通透,怕这个拙人又要做出错事来,便耐着性子道:“你是怎么想的,不消我说,你自己心知肚明。可人呢,最好别太过偏心了!咱们一房要想发达,希望寄托在锦息身上,却是不假。可你我耄耋之后,靠的却一定是锦盛。这话,信不信由你,但你若真是有半分头脑,就该知dào

今日我这番话是只能咽到肚子里的。”

他目带寒光的看了一回屋中下人,那几个丫鬟嬷嬷一接到苏怀生的目光,便纷纷低垂下头去。

苏怀生道:“他与谁近谁远,你也别干涉,好好的做你的夫人就是。至于我说的、做的,你明不明白无所谓,只要记住,咱们一房总得有个根儿在干净安全之地的。记住!可千万别再让你的自作聪明坏了我的打算,否则,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说罢,他起身离开,毫不留恋。

倒气得二夫人捂脸直哭,奶嬷嬷挥退了几个丫鬟,警告:“你们几个管好嘴,但凡有今日之事,有一言半语传出,我也定饶不了你们!”接着,她又命几个丫鬟出去:“去!看看二老爷去了哪里!”

奶嬷嬷见房门重新紧闭,这才走到二夫人身边,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哄道:“我的好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二夫人搂着她的腰,委屈道:“嬷嬷,你看看,你看看!我全心全意几十年,为的是什么?如今一个个的都来怨我!”

那奶嬷嬷低身用帕子抹去二夫人脸上的泪珠:“夫人,您可休要一叶障目啊!是,虽然眼下咱们势弱,但您且想想,如今锦息少爷忒是争气,且少爷将来还是要进总统府做大事的!到时候,便是老爷也是要让您三分。”

二夫人闻听,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得yì

:“嬷嬷说的是。我家锦息才是我的指望。”

奶嬷嬷点头,又道:“只是老爷之言也有道理。”她见二夫人能听进去,便进言:“夫人您想,锦息少爷是要做大事的,他就锦盛少爷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兄弟俩互相倚靠才是,哪能生出嫌隙呢?”

二夫人摇头:“嬷嬷说的我自知晓,只是锦盛太过亲近那头儿,我实在心难平!”

奶嬷嬷笑道:“夫人说得孩子话!锦盛少爷再亲近那边儿,也是您亲生的。这种关系还能差了?再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锦盛少爷自小就忠孝,将来可不就是您的倚靠?”

二夫人不信:“难道锦息便不能倚靠了?”

奶嬷嬷道:“夫人啊,锦息少爷既是要做大事,少不得要高娶。您也知dào

。现在的小姑娘,家世好些的,便眼生于顶,哪里有您当初懂事儿?这婆媳近了,难免有些龃龉,这……与其将来让少爷为难,不如让锦盛少爷照料您,况且锦盛少爷生性活泼,善言乐语。岂不是让您能够日日欢笑?这样,锦息少爷在外面给你挣面子,锦盛少爷让您生活喜乐,如此一来,做哥哥的领弟弟照顾父母之情。做弟弟的也感激兄长回护之意,岂不是两全齐美?”

二夫人闻之眼前一亮,思量片刻,便笑道:“果真还是要靠嬷嬷,我竟没有想到这层!”

奶嬷嬷道:“那是夫人关心则乱!您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二夫人顺势叹道:“只有嬷嬷懂我……今日众人只见我打骂锦盛,可是又有哪个会想到,打在儿身痛在我心呢!……便是我生的那个小冤家也不会明白,他只见到老太太他们的虚情假意,哪里知晓每回他替人受过,我竟疼得流泪呢!”

奶嬷嬷劝道:“夫人不必如此,母子连心是天性,任谁也不能拆开!更何况是锦盛少爷这样的忠孝之人?夫人且放宽心,就如老爷所言,锦盛少爷能和那边亲近,自有他的好处,送到手的便宜不要,岂不是可惜?”

二夫人眼珠微动,登时想通:“对啊,嬷嬷所言极是!”她冷笑道:“好,既然那边非要替我养儿子,我又何乐而不为呢?锦盛总归是我生的,我且要看看,到最后他们偷鸡不成吃把米的样子!”

奶嬷嬷见二夫人想通,松了口气,道:“夫人能想明白就是好事。”

二夫人这边儿一想通,便问起苏怀生的去处,奶嬷嬷招来丫鬟询问,那丫鬟道:“二老爷去了佟老姨奶奶的院子。”

奶嬷嬷又问:“那二少奶奶呢?”

丫鬟跟着回:“说是和二少爷一块儿见佟姑娘去了!”

“哐啷!”

“夫人!”

奶嬷嬷赶忙拉起二夫人通红的手,细细地检查。她一抬头,看到丫鬟竟还缩着肩膀站在一旁,心中气怒,她指着被扫落的杯盏,骂道:“你这作死的东西,还不赶紧将地上收拾了!”

那丫鬟喏喏称是,忙唤人一起拾掇干净。

奶嬷嬷让她们去外面守着,自己则拉着二夫人坐下:“夫人莫气、莫气啊!”

二夫人气得直哆嗦,咬着牙根道:“白眼儿狼啊白眼儿狼……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好一个苏锦忠,好一个苏二少爷!锦忠锦忠,面忠心奸,和他那个自甘下贱的姨娘一个德性!”

奶嬷嬷抚着她的后背劝道:“夫人别气,和那庶出的东西计较什么呢?没得降了身份!他再忘恩负义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咱们锦息锦盛两位少爷?”

二夫人摇摇头:“嬷嬷您不懂,他这是要将他姨娘的妹子介shào

给老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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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二十五章 苏锦泽

逍遥阁这几天很是热闹,眼瞅着就到腊月下旬了,锦歌院儿里的下人们大都忙活起来。

“老太太提前帮我们将院子拾掇利索,如今命下人们将行礼库房整理一番也就是了。待到腊月二十四,再让丫鬟们象征性的掸掸尘,也就干净啦。”锦歌拉着锦落回到书房,将一本只有十来页的册子递过去,道:“六姐姐且坐定吧,由得她们收拾去,并不妨碍咱的。”

锦落刚刚进院时,见逍遥阁的丫鬟婆子们窜梭往来,遂有一问,那也只是和锦歌客气客气而已。眼下书房茶香飘绕,她便静下心来,翻看起手中的书册来。翻了一会儿,她轻吐口气,道:“还是十妹妹细心啊。”

锦歌此时正摆弄着一张地图,闻言,她抬起头来说:“当初两个哥哥出洋之前,我娘可没少准bèi

东西,我亦是在旁协助……后来哥哥们往家报信儿时,可没少抱怨当时带去的东西多,其中很有不少玩意儿是没必要的,因此,我也是照着印象,删删减减的才提出这些建议来。”

当初锦落知晓弟弟锦泽要被六叔接到国外读书的消息后,准bèi

了那些个物件儿!光是单子就整理出厚厚的一小册子来,如今锦歌看到那个册子脑袋就发涨。

“要我说六姐姐实不必如此,待七哥过去那边儿,自有我娘亲照料,况我那两个哥哥也只比七哥小半岁不到,他们彼此定能够合得来。有他们带着,也自不会让七哥吃亏。”

锦落心里放心不少:“那到时候,就要麻烦六叔六婶儿和八弟九弟了。”

锦歌将手一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

锦落见她举止豪爽,不由一乐,旋即又想起一事,眉头蹙起道:“那日……十妹妹带着六叔的电报过去,阿泽留洋一事阖府上下无不知晓,就怕二伯那边儿……”

这意思就是怕二房那边儿不甘心,要有小动作。可锦歌却觉得不大可能。老太太既敢将事情摆在明面儿上,就自有后招等着,恐二伯一家将来很可能无暇他顾。

“二伯和咱们素有畛畦,京中之人便是不尽知,姜大总统那里也自通明,二伯再想做什么,也不容易呢。”

锦落仍是担忧,她越想越不放心,神色愈发紧张起来。

锦歌见状推了推她,笑道:“要我说。七姐姐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越想才越胆寒。其实。事情哪里就会到那般地步,先别说老太太会不会允许,但说二伯,他才不愿意真和咱们这边儿彻底闹翻呢!”

锦落神色不大自然的笑了笑。勉强道:“但愿如此吧。”

锦歌歪着头想了想,道:“要不……六姐姐将七哥看紧点儿,平日莫要让他独自出行。待到过了年,七哥也就该去国外了,鞭长莫及的,二伯届时再想动手也没辙了。”

锦落觉得办法可行,点头道:“也好。”接着叹了口气,道:“阿泽素来性子过好,我就怕他不经事儿……”

锦歌笑了笑。心道:未必呢。

自大前日那场争闹后,锦歌、锦落、锦泽、锦盛这几个人就没怎么见过面,便是见着了,彼此也觉得有些尴尬。说来,锦歌和他们也不过是刚刚熟识了半个月。这才结成的友谊又哪比得过心中芥蒂呢。当然,其中最为难的,便是锦歌了。

这锦泽素来是老好人,虽然此番争闹是二房拿他来生事儿,但他待锦盛仍若平常,并未有异色。倒是锦落因着弟弟之事,自那天起便对锦盛视而不见起来。

锦歌这边儿呢,倒也不讨厌他,只是二房折腾的恶心事实在让人厌恶,那赤裸裸的算计跟流着涎水的血盆大口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远意。再说,那日二伯母的言行和王母娘娘手中的簪子一样,清清楚楚的划下楚河汉界,让嫡庶两支瞬时对立起来。因此,锦歌也实不好立即便对锦盛示好,遂自那日起她便鲜少出门儿,正好就着整理库房,躲起人来。

锦泽一开始给锦歌的印象,便是无为低调,有些迂腐、有些古板儿、胆怯懦弱、老实得不像个男孩子,为人也无甚主见。可是就在昨日下午,他竟一口气连着推翻了锦歌脑海中的好些印象。

那天下午,她正在后院里散步,冬和过来禀报说锦泽在书房等她时,她还吃了一惊。她随冬和刚走进正堂,一段儿音曲便恰好从隔间儿传来。此曲,正是苏锦泽所奏。

锦歌挑帘而入,眼前的锦泽叫她大吃一惊。此时的他,双目紧闭,一脸沉醉的端坐在钢琴前,神色动情而享shòu

。他的身子随着乐曲的进行而跟着轻动,那纤长的十指灵活的在黑白键上跳跃,动作灵敏而优美,它们滑出的曲线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锦歌阻止了丫鬟上茶,自己轻步坐到沙发上,跟着品味起音乐带来的享shòu

。她看着苏锦泽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堂兄的天赋,也许没有真zhèng

的被人发xiàn

,或者发xiàn

了,也没人当真过。

苏锦泽全身心的投入在琴键和音色中,一时忘我起来,非但没有察觉锦歌在侧,竟然还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过了半个来小时,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手、叹息着慢慢地睁开了眼,而思绪却还留恋在音律语音中,不能回神。

“啪啪啪!”

锦歌的掌声惊动了他,苏锦泽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他蹭的一声站起身,却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要不是他顺势撑住琴盖儿,怕是就要摔坐到地上了。

这一下让他闹了个大红脸,连耳尖儿都红彤彤的,好似要流血一般。

锦歌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忙道:“七哥还请过来坐,尝尝我带来的咖啡,如何?”

锦泽挠着脑袋,很是不好意思:“今天我实在是失礼了,没经十妹妹允许,竟擅自弹动,实在是……”

锦歌一边将磨好的咖啡放进壶中烹煮,一边道:“七哥也和六姐姐、十姐姐这般客气?都是自家兄妹,可不兴厚此薄彼呢!……我今日才知七哥竟有如此本事。能听到七哥亲自演奏这般优美的音曲,也是我的福气啊。”

锦歌见他满脸涨红,垂着眼睛腼腆的傻笑,一副不知如何借口的样子,便岔开话,道:“我曾听爹爹提起过,说是五伯父善音律,便是西洋乐器也广有接触,最拿手的便是钢琴和小提琴啦。”

提起父亲,锦泽立时打起精神。眼中尽是孺慕之情:“我也是和父亲学的。”说着。他便陷到回忆之中:“第一次接触钢琴。还是我刚会走路的时候。听说那时我生病不肯喝药,任是谁哄也没有用。后来父亲没有办法,便给我弹了首歌,本事想哄我安静的。谁想我竟听得入了迷,连母亲给我喂药都没感觉到。等一曲结束了,我才回过神儿来,然后便一直喊着嘴里苦。”说到这里,他自己笑出声。

锦歌听了咯咯地笑:“想不到,七哥哥小时候这样有趣!”

锦泽接过她送来的咖啡,红着脸抿了抿,又道:“这些都是长辈们说得,我也不记得了……”

锦歌搭话:“那七哥哥有去专门学过钢琴么?”

锦泽听了。神色有些黯然:“那倒没有,我自小是跟父亲学的。听父亲的意思,我于此上并无甚天赋,怹建议我不要以此为生,若是我当真喜欢弹琴。日后待我留洋学习时,自会介shào

我到维也纳音乐学院修习一番。”

锦歌心中叹气,面上也带着几分忧色,锦泽见了有些自愧,忙道:“都是我不好,竟惹得十妹妹跟着伤心……其实十妹妹也不必如此,我也未必有想象中那般喜欢弹琴。”

他见锦歌疑惑,又道:“我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碰过琴了,若不是今天偶然看到,也都忘记自己会弹了。”说着,为了使自己话语更有可信性,他还冲着锦歌笑了笑。

锦歌见他眼中远没有刚刚的光亮,心知他没讲真话。她忽地想起,前些日子锦盛说过一句“也不知dào

七哥你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钢琴扔到边儿上,净落灰去呢。”锦歌过去听闻五伯父五伯母感情甚笃、琴瑟和鸣,说不得七哥是怕五伯母触景生情,干脆再不碰它。

锦歌转头示意冬和去书房取来个匣子,递给锦泽,道:“这里面有封推荐信,是推送学生到汉诺威音乐和戏剧学院修习的,虽不能和正式生员一样拿到毕业证,但是所上课程和教授导师却无差别。待七哥哥正式上学后,再带着这信到那里,权当是辅修专业了。”

锦泽听了忙推送:“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这般贵重,十妹妹还是赶紧收好吧!”

锦歌笑道:“若说贵重,那是对喜爱音乐之人所言的,对于我等毫无天赋之人,只是浪费而已。”

她将匣子硬塞到锦泽手上,解释:“七哥哥也不要太过谨慎,说来这信还有些年头了。它是我爹爹当年和一个朋友比音律时的赌注,虽然最后是爹爹输了,但是怹的朋友也很佩服爹爹的本事,便写下这封推介信,说是等爹爹的子女长大了,甭管是哪个,有心音律的,都可以拿着这信去学校,到时候自有安排。只可惜我那几个哥哥姐姐对音律都不感兴趣,爹爹这才送给了我。可是我本身就是五音难辨的主儿,小诺更是一看到乐器就烦恼……与其让这信明珠蒙尘,不如送给七哥,让它发挥作用,也不枉爹爹友人的一片心意。”

锦泽见锦歌话说到这般,便也不再推让,心中想着将来定要好好感谢十妹妹才是。

他难为情的道了谢:“那……那愚兄就、就愧受了。”

锦歌见他收下,才满yì

道:“本该如此,七哥何以致谢。”

二人又说了一回话,锦歌这才问起:“敢问七哥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锦泽立时正色,他端正身姿,想了片刻,道:“今日过来唐突十妹妹,确是有事要说。”

他看向锦歌,锦歌道:“七哥有话但讲无妨,我这里清静的很,断不会扰了七哥哥说话的兴致。”

锦泽一咬牙,这才说道:“我今儿来,是想和七妹妹说说十一弟。”

苏锦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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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冲突

苏锦盛?

锦歌心里犯嘀咕,面儿上却不显,她听锦泽说道:“这几天……十一弟心里也不好受,我虽未曾怪及他,他却一直自愧郁闷。六姐心中不满,也是因疼惜我所致,只是,我也不好开解……唯有十妹妹心性通达,我也只是想说,十一弟和二伯他们是不同的……”

锦歌听着锦泽磕磕巴巴的将话说完,虽然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但好歹逻辑过关,这对于锦泽而言,已是难得。不过锦歌还是在心里吐槽,心说,道甚么性情达通,不过是看着她好说话罢了。

“十一哥脾性,妹妹我也略有知晓,他自是至情至性之人……不过,看二伯和咱们这边儿的关系,却不知,七哥哥缘何与十一哥这般要好?”

锦泽听闻,道:“咱们府中和我岁数相近的兄弟,只有五六个。大伯家的五哥、二伯家的六哥、还有妹妹家的八弟九弟,再有就是九叔家的十弟,以及锦盛了。”

锦歌听到他的称呼,眼神闪了闪,锦泽也没发觉,径自念道:“妹妹一家远在南地,八弟九弟,我从未见过。而大伯和九叔虽同在京城,却另有府邸……便是时有往来,大家也不耐烦我的性子,我也不适应大家相处的方式。数来数去,也就十一弟锦盛还能和我交流一番……其实、其实他也不容易,他自己的心里也是颇苦的,六弟和他也并不亲近,你也知dào

,二伯母的脾气不、不大好,二伯也不太关注他……”

锦歌听着他绵绵柔柔的话语,心里还是有点儿理解那些对他敬而远之的堂兄弟想法的。只是听他话由,难不成他和锦盛这么要好,是因为他俩人都不太受待见,从而同命相怜之缘故?

可是,七哥啊七哥,你到最后开始为十一哥诉起苦来却是为哪般啊!

锦歌在心里翻着白眼儿。可她却并不反感这个有些呆的堂兄,其实这样的人也没啥不好,纯良总比白眼儿狼招待见不是?至于十一哥,说来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只是日子还长呢,慢慢儿看吧。

“七哥的意思,妹妹我听明白了。只是,七哥你也知dào

,现在二伯和咱们有些隔阂,有些时候一些表面儿上的东西。还是要有的。这对十一哥而言。也有好处。”

说道一半儿,锦歌见锦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向自己。他的眼神清澈干净,只是锦歌怎么瞧。怎么觉着那双眼睛里有蚊香状的纹路存zài

,而且那纹路还一直在打转儿!

她心里叹了口气,换个说法道:“等这阵子的不快过去了,我会继xù

和十一哥请教事宜的。二伯母她现在心里也不痛快,若是看到十一哥和咱们这边儿走得太近,难免心中不快,到时候遭殃的,岂不还是十一哥?”呼,终于又可以直白的说话。可真痛快!

锦泽听到这儿,神色有些怏怏,锦歌见了,忙补充道:“不过,七哥要想和十一哥亲近。却是不碍的。”

“此话当真么?”锦泽脸色瞬时从阴转晴,一双眼睛因为高兴,都眯了起来。那精神状态简直是质一般的飞跃,直接一下子就提高了好几阶。

锦歌点点头道:“自是当真。”整个苏府,就没人指望你能多想。

可是锦泽还是不大放心:“那……二伯母,她不会怪罪十一弟吧?”

锦歌肯定道:“七哥放心,绝对不会。”能让二伯母生气的名单儿上,估计都没你名字。

锦泽再次确定一下:“那、那六姐那里……”

锦歌见他一脸期盼的瞅着自己,索性应承下来:“六姐那里,只是因为太过心疼七哥,心里恐怕多少还是有些芥蒂。只是,六姐的为人,七哥应最是清楚,她性真豁达,过些日子自然就会好的……当然,过几天,待六姐心里的不快散去几分,妹妹我自会找机会给说和一下的。”

锦泽这才点头,道:“十妹妹说的很有道理。”然后,他便拍了拍胸口,大松口气,一副得偿所愿的表情:“自打六姐不理睬十一弟后,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能给他们说和好,如今十妹妹一席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解我心扣。眼下妹妹既然应承下来,我也就放心了,愚兄我在这里谢过妹妹啦!”

锦歌一边嘴里说着不用客气,一边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堂兄是找她来做和事佬的啊!

直到锦泽告辞离开,锦歌还保持着半石化的状态……

……

“十妹妹?十妹妹!”锦歌被锦落叫回神儿,这才发xiàn

自己竟然发了好半天的呆。

锦落笑道:“十妹妹这是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我一连叫了十来声,竟都没有听到!”

锦歌道:“我在想着七哥呢?”

“阿泽?”

锦歌点点头:“是啊,昨儿下午七哥找到我,提了一下十一哥……”

锦落一脸了然:“他是想让你劝我别对十一太冷了,是不是?”

锦歌笑道:“六姐姐果然聪慧……我和七哥说,六姐姐只是因着疼七哥,心里有些过不去那个弯儿,况二伯夫妇,那天闹得也太过,六姐姐是七哥嫡亲的姐姐,便是七哥自己不在乎,六姐姐一不能表现的无所谓……只是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锦落佯嗔:“就你精怪,怎么就知我没恼了十一?”

锦歌捂嘴而笑:“六姐姐若是当真恼了,恐怕七哥也没功夫到我那里道烦恼了。”

锦落无奈的摇摇头:“唉,阿泽的境遇,我心里如何不知呢。整个府里,也就十一还愿意和他亲近一些、愿意一直护着他些。这几年,我一直冷眼看着,十一确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大家都各有各的难法儿。我不能因为他对阿泽好,就能谅解他父母对阿泽的伤害……那天嫡庶两边儿都闹成那个样子了,我若是还如平时一般对十一,底下人见了也不像样子……只有我对他不冷不淡了,方才能显得阿泽的好,阿泽也方便和十一他继xù

交好。”

说着。她便瞪了锦歌一眼,嗔道:“十妹妹你不也是因着这个缘故,才闭门不出的么?”

锦歌故yì

一副羡慕的模样,道:“还是七哥有福,赶上个这么好的姐姐!”

锦落可不领情,她道:“你啊,就会用好听的话捧我!……唉,我不为他着想,还指着谁呢?我娘她不好为阿泽争太多,我大哥又是那个样子。嫂子她心思……嗨。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算啦算啦。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了!”

锦歌知晓再谈就涉及人家的私家事了,她可不好掺合进去,便配合着转了话题。

锦落问锦诺怎么没在屋,锦歌说:“他啊。这几天在外面玩儿疯了,说什么也不肯回屋呆着,好在大伯家的铭婳侄女儿时常来陪伴他玩儿,我这才放心让夏湘带他在花园里多呆些时候。”

锦落奇道:“没想到婳丫头竟和锦诺投了缘儿!自她身子利索之后,便日日扎在你这里。要说,和她岁数相近的兄弟不是没有,就是和锦诺一般大的,也有好几个……九婶、十婶也时常招待她,却也没见她和哪个特别亲近……哎呀呀。缘分这东西可真弄不清楚啊!”

锦落刚刚一笑,就见冬和进来禀报:“小姐、六小姐,铭婳小姐有事找您们。”

锦歌一愣,锦落见她面露担忧,问上一句:“你家小少爷跟着回来了么?”

冬和摇头:“少爷应该还和夏湘在外面玩儿了吧。”

锦歌这时也回过劲儿来。道:“那你还不叫铭婳小姐进来?”

冬和道是,便退了出去,没多久,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漫步而来。,此人,便是苏铭婳啦。此时她虽年纪尚小、身量不足,却也隐隐看出风华姿容。

苏铭婳她峨眉凤目、雪肌润肤,额头略宽、眼窝稍凹,秀鼻挺翘,笑涡浅存,朱唇樱口、齿洁颊丰。

“婳丫头,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锦落在苏铭婳行过礼后,便笑着打趣她,弄得苏铭婳润红了脸,不依道:“六姑姑又来捉弄我,不过半月没见,哪里就能看出长大了?”

锦落却自有她一番道理:“古人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姑侄将近半月没见,如此算来,岂不是已隔了好几十载?”

苏铭婳笑起来娇娇憨憨的,便是嘟着嘴撒娇也没有矫揉造作之感,确是个很容易招人喜欢的姑娘。

锦歌解围道:“婳丫头啊,这是你六姑姑喜欢你哪,你可见她和哪个妹妹这么玩笑?”说着拉着锦落道:“人家孩子好容易见到六姐姐,六姐姐还是不要和婳丫头玩笑了!”

锦落笑道:“好啦好啦,不与你们说笑啦!”

她看向苏铭婳,问:“你不是和你十三叔在一处玩呢,怎么自己过来啦!”

苏铭婳看看锦落,又瞅瞅锦歌,有些忸怩道:“刚刚我和十三叔在亭子里捏面人儿,正好二伯祖母家的两位表姑过了去……我、我觉得不大方便,这才想请十姑姑过去看一看。”

锦歌听了眉脚一跳,有些不大放心。但好歹她还是比较镇定的,使劲儿压下心底处的不安,开口问锦落:“表姑?可是二伯母家的两个侄女儿?”

锦落皱着眉头道:“可不就是她们!一对惫赖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这意思,锦歌就知dào

那俩人不是善茬,她正想提出去看看,锦落就给送来梯子。

锦落道:“十妹妹,咱俩赶紧过去,免得小十三对上她们,再受了欺负!”

这还没等锦歌应是,春芽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她也顾不得行礼,急切切的对着锦歌说道:“小姐,您赶紧去看看小少爷吧,可不得了啦,咱们小少爷让人家给欺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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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苏六爷的原则

曲水亭,顾名思义,取“曲水流觞”之义,乃是苏府新建成刚一年有余的亭园。它坐落于逍遥阁东北角一处高台边。那里原是苏老夫人在世时,给孙子苏怀鸣建的射击场,只可惜直到苏怀鸣离家远走,那场子才建了一半儿,苏老太太怕婆母睹物思人,便作主拆了它,另照着乡村稻田,凿了活水出来,弄出一片芦苇荡,又建了几处茅草屋,打造成一片田园风景。

苏六爷打两年前就动了让小女儿回京的念头,因此,他那里肯委屈了自己姑娘?他心知闺女住处用不着他操心,便就琢磨着弄出一块儿游玩儿的地方给孩子们,于是他将主意打到了这处高台上。

说来,这处曲水亭所在的曲水园并不大,园子以高台为中心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又因亭子设在高台上,这水流便有从上往下之势。曲水亭是京式古典仿生形凉亭,是那种由五根柱子支撑的梅花五瓣亭,亭子是木结构建成的,中间放置着汉白玉石桌并几个石凳。

亭子四周是就着高台雕刻的石凳,高台下边,就是从后面假山那里流过来的淙淙溪流。溪水约么三尺来宽、水质净澈清洌,向下望去,竟能看到底下铺着的不同颜色、各种形状的鹅卵石,那不算湍急的溪水中,时不时的游过一些小鱼。

小溪呈带形,弯弯曲曲的绕过高台,流到墙外的另一处。溪流上架着一座木拱桥,桥的两边扶手那里,多延出来一尺多宽的木板,平素主人家要是坐在这里,向溪流中投喂鱼食也很方便。

凉亭前的石阶通向由一片梅花林所围成的游乐场,里面架着平板式秋千、单椅式秋千、双人对坐式秋千,还有跷跷板、巨人步、滑梯、平梯、木马、跳台、转盘以及沙盘等供孩子嬉戏锻炼的器械。当然,这一切,为了安全起见,全部都是木制所成。

凉亭的右侧。是一处竹林打造的幽径,直直的走过去,竟是一个小型动物园。

本来苏六爷是打算给自家闺女小子放上几只白虎、豹子什么的,可惜计划暂时没有成行,单单有几只孔雀、并几头梅花鹿充数。

他原本还想将后面的院子推了,做成个小跑马场的,再往里面放上两头矮脚马,给自家孩子尽兴。可是,那院子若是真给推了,他二哥就得搬家。虽然苏六爷对此不怎么在乎。可为了维护家宅安宁。苏老太太只能勉力将儿子责骂一通。为此,苏六爷没少在底下嘟囔,总觉得自己一力打造的曲水园有了瑕疵,不完美了……

最后。苏老太太妥协了一下子,在凉亭另一侧的石山的另一头,铺了大片的绿草地,其面积之宽,足有锦歌如今所住的整个院子那般大,实足够这姐弟俩跑个够了。

……

此时,锦歌要赶往的地方,便是这座曲水亭。

自从在苏府安下家来,锦诺每日都要往曲水园跑。他最喜欢那处草地了,宽宽阔阔的很方便他撒欢儿乱跑了。

对此,锦歌也并不拘束他。一来是,她不愿意让自己爹爹的一片爱hù

之心浪费掉;二来呢,她也是想让这个向来爱吃不爱动小家伙锻炼锻炼;三来么。这样还可以让小家伙发泄一下过旺的体力!锦歌为此专门给她爹寄了不少京城特产,以此感谢她爹地英明之举。

锦歌现在一睁开眼睛,就想咬着手绢儿先哭一通,嘤嘤嘤,带个小孩子忒累人了!他睡着了还好,可是只要一睁开眼、乖乖的玩儿上那么一会儿,嘿嘿,你就别想消停了。他不是一会儿闹着想家要回南地,就是拉这你撒娇、非要你陪他玩耍不可,若是你一不小心让他兴奋起来,那可就更是恐怖了。也不知小小的锦诺他究竟是打那儿得来的精力,粘起人来毫不含糊不说,揪着你玩儿这玩儿那的,还没个停歇。这一天下来,真能把你累的跟做了一天的劳力一般,浑身酸痛得跟散了架子一样。

锦歌原先在南地还不晓得小孩子的厉害,那时候,与其说她是帮着大人照顾弟弟,不如说她弟弟是用来给她解闷儿的。

可如今到了京城,那意思就大不一样了。锦诺的衣食住行、用度学习以及身体健康,全都要由她来打理,这下子可就让锦歌有得受啦。虽说锦诺身边也有丫鬟婆子照顾,但终归是外人,细心不细心、周全不周全的很是难说,尤其是她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个小娃娃,就更考验她驭下的手段啦。

自住到逍遥阁起,锦歌连自己也顾不得,镇日里惊着心,生怕弟弟水土不服,或是着凉、或是受伤;又得时时关注着底下人会不会慢待了他;还得日日教他礼仪道理,免得丢了自己父母的风格;更得时常与他分说好赖,免得让他长歪了……

唉,这不提不要紧,一提全是泪啊。

更可恨的是,这小混蛋还很不领情,每日里偏偏要往他姐姐的床上跑,不留下湿迹一片就不能干休。到今日,这小东西已经尿湿了锦歌十几条崭新的被褥了,直气得锦歌恨不得提起他来,好好的揍上一顿。可偏偏每回锦歌欲要暴走,这锦诺都仰着那张肥嘟嘟的包子脸,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圆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姐姐,一脸无辜不说,还傻哈哈的冲着他姐姐笑个不停,愣是让锦歌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到最后,锦歌索性干脆直接用起旧的被褥了。

当然,锦歌这些天也没闲着,她用照相机拍下弟弟的“罪证”,洗出来照片来寄给自家父母,报报可怜。

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现在她让爹娘知dào

自己的不易,将来代替父母管起弟弟来,她才能更加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啊。

……

虽然锦诺让锦歌受了不少累,但从根本上说,她还是打心眼儿里将弟弟当成宝贝儿一样疼的。这种疼护的程度,别说是跟着锦歌入京的仆人了,便是整个苏府,经过这将近二十多天的冷眼旁观,也是心里有数的。

因此,当有人看到锦诺受气时,他们大都对二夫人家这两个侄女胆敢虎头拔毛的行为感到稀奇,他们也都在等着看这个逍遥阁新来的小主人要怎么应对呢!

此时,锦歌命令冬和并春芽带着几个丫环婆子先跑过去护住锦诺,输人不输阵么!

锦歌的命令很简单:“你们赶紧护着小少爷去,若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对少爷加之一指,你们就给我很抽过去,有什么事,姑娘我给你们担着!”

“是!”十来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个个摩拳擦掌的高声应是,接着便冲出院门,准bèi

救小少爷于水火之中。

这样一来,锦歌倒不着急了,反而气定神闲的迈着步子,悠悠然往前走去,还不忘顾及锦落与苏铭婳。

这番做派,让在一旁的苏铭婳看得心惊胆颤,她小心翼翼的偷眼看着锦歌,吞了吞口水,小声问道:“十、十姑姑,这、这妥当么?”

她见锦歌看过来,又道:“那两个表姑一共就带了两三个人,咱们这边会不会有点以势压人啊!”

锦歌转眼看向锦落,笑道:“七姐姐也这么想吗?”

锦落哂然一笑:“她们两个比你还大呢,竟然都不顾脸面欺负小她们一轮儿的孩子,那还何必给她们留下脸面?”

锦歌笑着看回到铭婳身上,慢声道:“以势压人?那又如何!……我今儿就让人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欺负人……免得别人都不知晓我的性子。日子那么长,大家总得多多了解一番不是?”

苏铭婳听完又是一个寒颤,她看得分明,这位小姑姑虽然慢声细语的说了一通,可她话里的冷意却着实刺骨之极。

锦歌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和锦落对视一眼,都不觉摇了摇头,心中感慨这孩子思虑太重。

锦歌也没打搅她,反倒问向锦落:“那俩人的来历,想必六姐姐熟知,还请六姐姐讲解一番。”

锦落快声说道:“她们是二伯母娘家哥哥的女儿,往年时常往咱们府里玩耍,每年不住够一个季节,打心里就觉得亏本儿呢!”

锦落奇声道:“哟,那岂不是两个‘格格’啦?”

锦落知她在打趣儿,捏着锦歌脸颊上的肉肉,道:“小滑头!……那不过是破落户而已,还格格儿呢!他们家本就是落魄的王府,自大清朝没了,更是失了身份上的便宜,又历经数次内乱,家里那些只懂得坐吃山空、寅吃卯粮的败家子儿,没几年功夫就将他家原有的那点儿家底儿给蛀空了,现在不过是四处到嫁出去的姑奶奶家里打秋风罢了!也就是咱们那个二伯母不知轻重,整日将她们当正经的苏府小姐一般对待,纵得她们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竟比咱们家正经的小姐少爷还拿派头!……每次来啦,不是训下人、就是端起架子要‘教导’别人。总之,她们是必要生一回事端才肯罢休……”

锦歌听着锦落的话,心里有了计较,这次说什么她也不能善罢干休,否则在这个宅门儿里,就是有老太太护着,她姐弟俩也要吃上些亏的。

哼哼,锦歌心里冷笑着想起她爹的话:“闺女,吃亏是福这话得看对谁了。有些人,不让他疼了,他还以为你软弱可欺呢!对于这种人,咱家的原则就是,亏也要亏在收拾他们费得力qì

上!‘看,打你丫儿的一顿,我多吃亏,瞧瞧,揍你揍得我手都红了’……明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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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给文修该一下哈啊~~

第二十八章 算计

锦歌一近曲水亭,就听到她家锦诺那个标志性的大嗓门。她明了,依着他如此嚎啕大哭的力度,这小子绝对没事。

“呜呜!呜呜!坏人,你们是坏人!我要告sù

姐姐去,让她一拳一个,打飞你们!”

咳咳,被这一嗓子惊得,锦歌险些让口水呛到。听着身后传来的低笑声,她摸摸鼻子,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教xùn

那个小胖墩儿!一定要让他知dào

,有些话,很是不必说得这么传神啦。

此时,锦诺被夏湘护在怀里,冬和、春芽站在她们身前,她们的左右及后面还围着十来个仆妇。

许是知dào

自己现在安全的很,胖小子锦诺扶着夏湘的肩膀,抻着脑袋指着对面几个人哭骂。可怜见儿的,这小家伙哭得是声嘶力竭,连嗓子都岔了音儿,那一张小脸是哭得通红,两只眼睛也肿得厉害。

锦歌远远见了,心里又气又疼,低声骂了句“没出息的家伙!”

“打头儿的那个是姐姐,叫荷音;后面站着的是妹妹,叫荷雨……她们都姓金。”

自从民国立,二夫人拉云的娘家一族,就改汉姓为金。为这个,二老爷苏怀生还专门陪着二夫人回了趟老家,将她的名字在族谱上面改了过来。

根据锦落的介shào

,锦歌看向那两个盛气凌人的女孩儿。打头儿的金荷音,是个瘦高条儿的女孩儿,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还算平整,只是脸上那高高的颧骨,让她平增出许多刻薄之感。她那双儿不算大的三角眼,绽着市侩的精光,而她此刻正插着腰与冬和吵嘴呢。

“十姑姑,咱们不赶紧上去阻止么?”苏铭婳一脸紧张的走过来,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摆。

锦歌却不以为意,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摇摇头道:“不急不急。”且听听她们怎么说。

“大家族的姑娘?哈哈。真真儿的好笑!普天下可真没见过有几个抢小孩子佩饰的大家闺秀呢!”春芽嘲讽道,“我们少爷可不识得你们是哪个?谁知dào

是哪个藏了奸心贼意的阿猫阿狗,装成了府里的主子,过来骗东西呢!”

“春芽,你这却不知了。”冬和斯斯文文的声音慢慢响起,细听,却尽是调侃嘲讽之意,“这林子大啦,什么鸟雀没有?许是哪里打秋风的远亲旁系也未可知……只是人家小门小户的,也自有自己的规矩和章法。倒是不少旁流旁道的。很可能有那不知羞的!”

“呸!哪里的娼妇。竟敢这般狗眼看人!……”

正在叫骂的这个泼妇一般言行的女孩,便是荷雨,应该也有十四岁啦。

金荷雨的个子非常矮小,她那五官跟极端浓缩了一般。

锦歌很怀疑。她那双睁着跟眯着没啥区别的眼睛,能否准确找到和自己对骂的人。

“你一个客居苏府的这样张狂,待我们姐妹禀了姑姑,给你们赶出去!”

听到这里,锦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金荷音姐妹见有生人过来,端的一愣,她们身边儿的四个丫鬟顿时将俩人护住,并后退了几步。

锦诺这边儿一看主心骨来了,皆纷纷行礼。锦诺更是兴奋的喊着“姐姐”。他还没等锦歌接过他去,便急着告状道:“姐姐,她们俩欺负小诺!”

锦歌握了握他的小手,一脸兴味的打量这二人,嘴里却问锦落:“六姐姐。这二位可就是二伯母家的亲戚?”

锦落笑道:“正是。”

金荷音、金荷雨二人对视一眼,道:“我说婳丫头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搬救兵去了!呦,不但找了苏六小姐来,还搬出个小不点儿,却不知来的又是哪方神圣啊!”

“就是!”金荷雨应和,“可别跟往常那样,来势汹汹的闹一场,最后夹着尾巴遁走不说,还灰头土脸儿的被亲家老太爷一顿好训啊!”

她俩身边的几个丫鬟,像是捧场一样,适时的跟着起哄哄笑——“哈哈,就是就是。”“那可真就丢脸啦!”“可不呗……哈哈,就是!”

苏铭婳听了很是愤nù

,她许是从未和人争吵过,因此显得格外局促,以至于最后跺着脚来表达她的不平。只是她实在有些口拙,憋得脸都红透了,还只是断断续续的蹦出一句话:“你、你们……这是我家的十姑姑!”

金荷音一听眼睛顿时亮起来,她扬起笑容上前走了一步道:“咦?你就那位打出生都没回来过的苏十小姐?”

锦歌含笑对她点点头,却没理睬她伸过来的手,更别提说和她握上一握了。

锦歌很有礼貌的冲着她道了声“抱歉”,便扭头看向自己人,高声斥责道:“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让你们带小少爷过来玩耍,你们便让他听这般粗鄙的污言秽语?还当着少爷的面儿去争吵?可真长进!”

冬和夏湘等人很是配合的低身道错,春芽一收到眼色,就赶紧拿出几对儿厚厚的锦缎儿面的绵垫子铺到石凳上。

锦歌也收起怒容,转而换上轻快的表情,招呼着锦落和苏铭婳一起坐下。

冬和接过一个仆妇送来的热茶,斟了四杯送上来,又端上几盘儿瓜子、糖果,然后规规矩矩的垂着手站到一边,不再言声儿。

荷音她们从未遇到过冷待,更何况今日这般被无视,气得她伸手指着锦歌等人就道:“你、你们……好样的!”

锦歌朗声道:“不知二位是从哪里进出门儿?我回来半个月,却都没见过。”

锦落和声:“六妹妹平日进出,从来都是走得中门,回家第一天还是从正门进的,哪里能见到这二位表姑娘。”

锦歌一副恍然的样子,侧着头,摆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我刚冷一听音儿,二位表姑娘说谁在客居,又是要赶哪个出门儿啊?”

荷雨气愤愤道:“装模作样……”

荷音拦住她的话,她可不是妹妹那样鲁直之人,早一个月前,她就听姑姑说。苏府那位混世魔王的闺女儿子要入府了。凭她这二十来天的冷眼旁观,别说是府里的老太太疼她们入骨,便是苏老太爷都屡屡关心,这可不是好惹的。刚刚不过是瞧那个刑子小,欺负一下也没人说得清。可眼下却是,打了小的惹来大的,将来还很可能招来老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因此,她生出几分退意。

“妹妹。别说了!姑姑现在都被人挤兑的没了安身的地方。更何况是咱们姐妹呢?算啦。形势比人强,咱们既然也不招人待见,便走就是了!”说着话,荷音迈步就走。

荷雨不甘心的哼了一声。也要跟上。

“慢着!”

锦歌哪里容得她们如此作态,高声喝住她们,冷笑着说道:“两位表姑娘当着里是什么地方?欺负完孩子,便想抬腿就走?呵呵,也太便宜啦吧?难道不该将事情说道清楚么?二位若是不服,咱们也可到冬园里去辩辩,我倒想问问二伯母,何时苏家的嫡少爷要被外八拉的亲戚赶出自己的家门?”

“你也别太过份!”荷雨甩开她姐姐的手,上前几步怒道:“你也不过是才来几天。要说对这府邸的了解,你还没我们姐妹熟悉呢!咱们大哥别说二哥,你却也别摆上什么主人的谱儿!”

锦歌一脸“我也同意”的表情道:“表姑娘有句话却说得对啦,要说熟悉宅门儿,我可还真没有那些成天做粗活的婆子仆妇了解的多呢!”

她话音一转:“可那又如何呢?我姓苏。是这府里嫡六爷的嫡女儿,这里是我的家,我就是这里正经的主子!表姑娘说话可要在意哦,我可没主人的摆谱儿……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啊!”

锦歌笑眯眯道:“你们脚踩的地,是我苏府的地;站的这个台子,却是我家曾祖母赠与我爹爹的园子。这一亩三分地儿,都是我爹爹苏六老爷专门儿给我姐弟打造的,因是想着一家子亲人住在一起,才没有封园,供全家玩耍的。单说这里,别说是二伯母了,便是二伯父也没权利赶我姐弟走。”

她指着亭子后面的假山,气人的摇摆着头道:“此山是我爹爹开!”

又指向一边的树,说道:“此树亦是我家爹爹栽!”

接着她将头一扬,做出一副傲慢神气的模样,斜睨着二人道:“你们二人打此处玩儿,我没找你们收入园财,已是不错!”

说着,伸手道:“且将我家弟弟的玉佩还回来!”

荷音荷雨愣住了,她俩听这钱管家说过,这苏家新来的十小姐,看着乖乖弱弱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眼前这位刁蛮的女孩儿又是哪个?

荷雨嗤之以鼻:“什么玉佩?我可没见过!……哦,你说的是这个么?”

她展开手掌,露出一枚白玉,恰是当初锦诺入府时所带的物件儿。

锦落一眼便认了出来,此时她的神色也不大好,沉声道:“表姑娘,你们仗着二伯母的庇护,在这府里随心所欲也就罢了,难不成如今还要戏弄起主人来么?”

荷音笑道:“这是我们姐妹俩和十小姐的事儿,六小姐还是不要掺合啦吧?……六小姐将来还不是要倚靠锦息表哥?何比和我们产生龃龉呢?”

锦落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表姑娘说笑了,老六再不济也要喊我一声堂姐!苏姓一字摆堂上,关起门儿来,又干旁人何事?”

“喂,我说!”锦歌打断她们的机锋,当作没看到堂姐的白眼儿,冲着荷雨道:“表姑娘也老大不小了,拿男孩子的体己算什么呢?你便是再想订亲,我家也不收童养媳啊!”

“你!……不要脸!”

荷雨被锦歌说得,满脸通红,一下子哭了出来。她一边骂着、一边举起手,作势要将手中这烫手的东西扔到地上,却被她姐姐一把拉住。

锦歌稀奇道:“怪也怪也,你不告而取都不害羞,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说上一句,你干嘛这般反应,好似我欺负你一样!……嘿,你拿稳了!……若当真摔了它,先别说你赔不赔得上,只说若我当真要你赔,倒像是讹诈你嘞!”

这话气得荷雨直哆嗦,荷音也冷着脸道:“好一个十小姐!端的好礼仪!有胆量,咱们就到冬园评评理!”

说着,她拉上荷雨就要离开。这时,却有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十妹妹,你又淘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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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好啦啊~~

第二十九章 过渡章

“啊,表姐!”金荷音眼睛一亮,表情却瞬时萎顿下来。她一脸委屈的看向来人,一副泫然欲泣欲说还休的模样。

苏铭婳凑到锦歌身旁,低声道:“呀,那是七姑姑!”

锦歌不大适应她的靠近,便不着痕迹的向锦落靠去。

此时,这来人,正是二夫人的小女儿苏锦箫。

她一身红色骑装,笑意吟吟的走了过来,冲着锦歌打趣道:“十妹妹,可是你在淘气!”

锦歌心里冷笑,面上却瞪大眼睛,惊奇道:“七姐姐过分哦,县太爷问案还得有个来龙去脉、人证物证呢!可不兴姐姐你见人下菜碟儿,帮亲不帮理诶!”

苏锦箫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锦落赶在她开口前说道:“十妹妹又混说呢,要论亲疏,七妹和咱们是一个祖父,别人哪里越得过去啊?”

锦歌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她伸出食指摇了摇,老学究似得摇头晃脑,老气横秋的叹道:“差矣差矣!俗话说得好,‘姑表亲、姑表亲,砸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唉,更何况,我不过是刚算认识的堂妹,又哪里比得人家几十年的交情?”说着,她双手手心向上往外一摆,做出无奈的样子。

苏锦箫神情一僵,旋即换上笑脸,扭过去,作势就要捏锦歌的脸颊,她嘴里笑道:“好呀,我才知dào

你这小丫头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呢!”

锦歌赶紧藏到锦落的身后,她一边来回躲闪,一边嘴上不饶人道:“七姐姐可忒不讲理啦,自己州官做得yì

气风发,全不顾我这小老百姓的苦处,哎呀呀,六姐姐,快救命啊!”

一旁站着的金家姐妹此时青着脸,不知是不是记恨自己被冷落了。

锦落瞟了她们一眼,道:“好啦。七妹妹,你莫要和十妹妹笑闹啦,人家表姑娘们还在一旁看着呢!要玩儿,什么时候不行啊?十妹妹又跑不了,你可得先及着招待客人啊!你看,我们和两位表姑娘不熟,也只有你这做表姐的去周旋才便宜,可别冷落了人家啊。”

锦箫喘着大气,抿了抿了有些凌乱的发丝,她看着锦落笑道:“好好好。今儿个姐妹们是一个比一个伶俐。倒显得我笨口拙舌了!也罢也罢。我可不敢招惹你们啦!”

锦歌拉着锦箫撒娇,道:“唉,七姐姐偏要看着梅花说海棠,我这做妹妹的也没办法啊……好吧。谁让我是厚道人呢,权当吃亏是福啦!只求好七姐和两位表姑娘分说一下,什么客啊主啊的,没得我们好好的苏家小姐、少爷的,还得惊着心,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叫人赶走了?”

锦箫眼神一闪,道:“那不过是小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偏你这小促狭鬼当了真!”

她看了眼金家姐妹,又道:“我这两个表妹。向来喜欢小娃娃,今儿见到锦诺太过喜欢,才逗逗他的。小孩子不识逗也是有的,十妹妹好好哄哄便是,大冷天儿的站在这里。岂不是要把孩子冻着?再说,呼啦啦站这么多人,不知dào

的还以为咱们家欺负客人呢,这传出去哪里是好听的?”

锦歌听了一脸的吃惊,随即变成了理解,她点点头:“哦,原来如此啊!两位表姑娘要早说自家教养,就是张口‘娼妇’、闭口‘贱人’,反客为主、随手顺物儿的话,我可不敢唐突了二位!”

“十妹妹!”锦箫的好脸色有些绷不住了,她皱着眉头训道:“金家表妹是咱们府的客人,不说多尊贵吧,你也得看在你二伯母的面儿上,少说两句才是!”

“七妹妹这话可说岔了……”锦落拉了锦歌一下子,自己出声道:“两位表姑娘在咱们家可是有名的人物儿了,却是七妹妹应该和二伯母好好说一说,免得辜负了她老人家的名声!”

“你这是何意!”金荷语憋红了脸,瞪着眼睛,一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她扭头看着锦箫,喊:“表姐!”

锦歌看了这半天,也知dào

这位小金氏应该是个冲动的。她心里一笑,面儿上惊奇道:“七姐姐,你看!我刚没说错吧,表姑娘们都承认啦吧!你瞧,脸都羞红了!”

靠之,金家二姐妹气得要吐血,这是气得好不?太无耻了!要不是最近她们姑姑再三警告,要她们姐妹务必注意言行举止,要不是为了淑女一些好说成亲事,她们会这么斯文?

锦歌拍着手道:“当初我和小诺回来,二伯父二伯母送了我姐弟见面礼,如今表姑娘手上那枚玉佩,就当是我姐弟给两位表姑娘的见面礼啦!……七姐姐,你看,我很听你话吧?”

锦箫嘴角直抽,心底骂道:好个装疯卖傻的丫头。她若真应下了,明儿就能成全府的笑话,不用到后天,京城闺门中,又要有好听的了!

“十姑姑……你、你弄错啦!”

苏铭婳揉着衣角站了出来,她跟个小兔子似得,看了大家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好心的提醒锦歌:“两位表姑姑比十姑姑你大啊……”

锦歌不经意的拨开苏铭婳挂在她胳膊上的手,转到锦落的另一边儿,神情很是生动地道:“你不懂啦,你十姑姑我是因时制宜啊!”

锦箫看着锦落,似笑非笑道:“六姐姐你可好好管管这丫头的嘴吧!”

“谁要你们的……”

金荷音拦住她妹妹的话,看了锦箫一眼,神色反倒平静下来,对着锦歌道:“十小姐别介yì

啊,我们姐妹的确是和十三少爷开玩笑呢!本来是逗着小家伙,好给他送礼物的,没成想……唉……也是,谁让我们经常代替长辈看望姑姑,反倒惹人厌了呢!”她红着眼睛,拿着帕子,擦了擦那两行说流出来就流出来的鳄鱼泪,哽咽道:“如今,还让人污了门厅,也怪道,谁让我们没人家尊贵呢!”

她自己在一旁哭得带劲儿,却不成想旁边观众没有捧场。她看着拉自己袖子的妹妹。顺着她的示意一瞧,愣是把自己气得岔了气儿,那苏家十小姐正倚着她六姐的肩膀打盹儿呢!

锦歌发xiàn

耳边没有了哭声,睁眼一瞧,大家都一脸受惊的样子看着她。她看了看悬在金荷音眼底的泪珠儿,叹气道:“我说表姑娘,你到底哭完没有啊?要是完事儿啦,咱们就听你的,到冬园我那儿二伯母处,咱们好好问道问道。问问她老人家打算何时把我们这正经的主家赶走哇?她老人家要是没底儿。咱们到老太爷那里问问也行!”

锦箫瞪了两个表妹一眼。转而和锦歌她们和稀泥。她揽住锦歌,好声好语说道:“十妹妹又乱说了,你二伯母疼你还来不及呢,可不许你胡乱猜想啊!……这几天你二伯母身上不是很利索。你跑那里一乱问,寒了她的心,让她再有什么不适,岂不是不美?对不?”

锦歌两眼冒着问号,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我也不知对不对,反正话都让七姐姐说完了,对不对也不重yào

呗!”

锦箫搂着锦歌,一边晃一边道:“好啦!我的好妹妹!……要论起来,我这两个表妹也算是你的表姐呢!她们也是大家底儿出身。要是大清还在,人家可是王府的格格呢,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至于贪小诺个佩饰?”

金氏姐妹乜睨着眼,齐声道:“就是!”

锦箫向着园外一指:“这样吧,既是在咱们府上了。我这做表姐的替她们把见面儿礼给补上吧!……看到外面那一小车的礼物了么?你和小诺过去选个合心意的吧!”

锦歌心里嗤笑,好个有礼的二房呢!

那金氏姐妹可不情愿,金荷雨凉声道:“我说表姐,一块儿破玉能值什么?我可听说,那一车子东西可是姑父学来的,宝贝着呢!”

锦落心底有些疑惑,面上却不显:“七妹妹,这送东西全在心意,你可想好啦,这么值钱的东西,可不能由得你这小孩子胡乱送人,就是送自家姐妹也要二伯知晓才行。”

“你懂什么,既然表姐敢说,自然是能送的,肯定是姑父同意的!”

金荷雨的多嘴让锦箫心里咯噔一下,她瞪了金荷音一眼。

锦落心里有些数了:“小诺那个玉佩,听说是老年间儿的东西,且别说它本身的价值,可贵的是,它经过了三代文人近二百年时间的盘养,这才出落到如今这个模样……这价值,表姑娘们不大晓得,可七妹妹心里也要明白一些吧!”

锦箫干笑两声道:“哟,那这东西可不敢收啊……”

她扭头对金家姐妹道:“瞧,你们年年去打雁,今儿可让雁打了眼吧?好东西看多了,也给打了眼!……这好东西摸一摸也是福分,小雨表妹,还不还回去?”

“凭什么……啊!”金荷音一脚踩住金荷雨的脚,止住了话头儿,她一把夺过妹妹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锦箫。锦箫接过来仔细的端详了半晌,这才亲自弯腰,系到了锦诺的腰上。

锦箫觉得没甚意思,和锦落锦歌随意聊了几句,就带着金氏姐妹道别离开。

看着她们走远的身影,锦歌遗憾的看看双手,叹气的念叨着“可惜可惜!”

锦落气笑了,揪着锦歌的耳朵道:“你个不怕事大的丫头,可惜什么?可惜带来的人手没用上是吧?”

苏铭婳一边偷笑一边拉着想凑过去的锦诺往后躲,连同后面跟着的丫鬟也跟着乐。

锦歌捂着耳朵也不往外躲,她仗着自己个子小,便直接往锦落的怀里扎,弄得锦落气不得笑不得,直叨叨:“你跟我使娇也没用!等着吧,二伯母肯定没完!”

锦歌揉着耳朵,不甚在乎道:“哼哼,当我不知dào

今儿这出戏的意思呢?当真是好打算,且看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想等着瞧瞧呢!”

“你啊你!”锦落点着她额头,绷着的劲儿泄了下来,叹道:“真不知dào

你前些时候的温雅劲儿都那里去了?……也是我看走眼啦,当初给阿泽他俩解围时我就该看出你这小皮猴子来,唉,算啦,等着看老太太怎么说罢!”

“啊?”锦歌有些心虚,她拉住往前走的锦落,忙问:“我的好六姐,祖母她老人家不会……”

锦落幸灾乐祸的笑道:“估摸着这会儿,老太太已经门儿清啦!哼哼,你等着完事儿之后,老太太找你吧!”

锦歌挠挠头,嘴里念叨着“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

念叨了几遍,平静下心情,刚要说话,才发xiàn

锦落已经走出亭子,走了好远一块儿……她喊了声:“喂,六姐姐等等我啊!”赶忙要追上前去,跑了两步又顿下脚,回身喊:“你们两个小家伙跟上哈!”

……

正院儿,静室。

“老太太,金家的两个姑娘已经跟着七小姐回冬园了。”

“嗯。”

甄娘看着苏老太太拈着佛珠,闭目不语,心底叹口气,想了想道:“十小姐还小呢,慢慢来吧……”

苏老太太缓缓睁眼:“慢慢儿的?”

她摇摇头:“甄娘啊,你不懂。”

甄娘扶住苏老太太抬起的胳膊,将她从躺椅上扶了起来:“可这姐儿哥儿的,刚来了还没一个月……老太太不是常教我们知己知彼才百战不殆的么?”

苏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语中带着无奈:“这形势比人强啊!也怨我,当初只顾着自己的手干净,到现在留住了这么个祸害!若是现在还不让心狠些,别说小六家这两个小的了,便是老五、老十两房人,也得让他们给吃了!……我总得知dào

老爷是什么个意思啊!”

甄娘有些犹豫:“要是老爷他……”

苏老太太道:“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给彼此个好念想吧。”

甄娘打了个寒颤,苏老太太后面那未尽之意她听懂了。

“可……十小姐要是吃了苦头,你该心疼了。”

苏老太太笑了笑:“听说这丫头是小六儿手把手教大的……”

甄娘笑出声来:“那就是我杞人忧天了。”

苏老太太笑道:“等着吧,正好就当唱戏前的开幕了……”

第三十章 姊弟间的谈话

“昂昂洁云映雪魂,把卷闲时堪问心,聊发一梦风吹起,仙客一枝来报春。”1

“好诗~~好字~~姐姐好棒!”锦诺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讨好的看着他姐姐,这巴结劲儿让锦歌直起鸡皮疙瘩。

她伸出指头点了点弟弟的额头:“你个小东西,知dào

什么是好诗、什么是好字啊?”

锦诺忙点头:“知dào

!知dào

!……但凡是姐姐写的,都是好的!”为了使自己的话有可信度,他上下点着自己的大头,笑得很憨。

锦歌将写好的纸笺用镇纸压好,接过冬和捧来的水盆,轻轻洗了洗,拿起毛巾擦干,又由得春芽给她涂上手油,这才带着弟弟来到隔间儿的炕榻上。

她看着打算蒙混过关的小混球儿,似笑非笑的问道:“说吧,你这小东西怎么就和人家闹腾起来啦?”

锦诺眼珠转了半圈儿,偷偷看向夏湘,锦歌微动了动身子,将他视线拦住,依旧是不慌不忙的盯着他:“你莫要看她,我问你呢!”

锦诺吱吱唔唔的划棱着手指,有些语无伦次。

锦歌气笑了,警告他:“你莫想着让她们给你打掩护。你是少爷,我只问你来了解。至于事情的因由发展,待以后我自会再寻她们印证。你莫要以为自己年纪小,便能装乖卖傻!现在坦白了,我不与你计较,若是敢敷衍期满,哼哼~~”

锦诺的一对儿小耳朵抖了抖,他嘿嘿的笑着往锦歌身旁挪了挪,很明智的将自己当时的想法说了出来:“园子是爹爹给的,她们讨人厌,小诺不想让她们进。”

锦歌怔愣一下,看着嘟着嘴的弟弟,抚上他的头顶:“小诺怎么讨厌她们呢?”

锦诺顺势爬到姐姐身边儿,神神mì

秘的凑到姐姐耳畔,双手拢到嘴边,轻声说:“她们经常欺负人呢。好多姐姐哥哥都拿她们没法子。她们也会抢姐姐和小诺的东西,小诺会生气的。”

锦歌登时眯起眼睛,她一手护住跪在自己大腿上的弟弟,一边若无其事似得问:“哦?小诺是怎么知dào

这些的?”

锦诺维持着这个姿势,继xù

说:“是小侄女说得呢!”

锦歌见他一提起小侄女,就乐得得yì

忘形,也有些哭笑不得,自打这孩子知dào

府里有比他辈分儿小的,便成天美不滋滋的,也不知dào

他兴奋些什么。

只是。小侄女么?

锦歌不露痕迹的搂住弟弟。说道:“咱们锦诺虽然年纪小。可还是叔叔呢!”

锦诺随着他姐姐的话,不觉挺了挺小胸脯。

锦歌忍着笑,道:“可惜啊可惜,做长辈也不是那么容易呢!”

锦诺两眼问号儿的看着姐姐。只听锦歌说道:“做人家弟弟妹妹呢,可以向哥哥姐姐们撒娇;作为小辈儿的,可以和大人、长辈们撒娇……可从没有谁会听到过哪家长辈向自己的小辈儿撒娇啊!”

锦诺挠挠头,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啊?”

锦歌解释:“长辈么,要在小辈面前有威严,这样他说出的话才有威信,别人才听啊。”

锦诺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是不是就是山大王那样,小诺一句话,大家都要听啊!”

锦歌嘴角抽抽。这是她老爹的功劳,平日里没事儿干去哄孩子时,怹就会将自己出京时那一路经lì

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遍。哥哥姐姐们那里她不知晓,只知dào

这个弟弟完全承袭了她爹的喜好,恨不得自己快快长大。好也来这么一回。

她为了弟弟便于理解,便将错就错:“嗯,差不多……吧?就是令行禁止,‘令行禁止’这个词的意思,小诺还记得么?”

锦诺努力的点点头:“记得记得,姐姐教过的……就是说,小诺的命令一发,底下就有人去做,并且去努力的、认真的做。”

锦歌按住唇边的颤动,好吧,自我带入就自我带入吧,好歹意思明白了。

她继xù

循循善诱:“小诺想啊,小侄女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总是一副哄小孩儿的样子来哄咱们小诺啊!”

这个小破孩儿自己的奶腥味儿还没退呢,就讨厌别人叫他小孩子,开口闭口都是他小时候怎么怎么样,每回听得锦歌心里的暴力因子都蠢蠢欲动。不过,此时,这一点正好为锦歌所用。

“对啊!小侄女儿比我还小呢!”锦诺的眼里写满了不开心,对此,锦歌表示可以不在意。这小东西虽然聪明,却一直分不清辈分儿和年龄之间的关系,锦歌现下也乐得不教他。

“那小诺该怎么办呢?”

锦诺转动着透着机灵的眼珠儿,想了半晌还是迷茫,他噘着嘴摇了摇头。

锦歌却是一笑:“长辈的威严,不是靠板着脸得来的、也不是靠装腔作势能显得出的,更不是说谁架子端得大谁就有的……真zhèng

的长辈威严,是小辈儿说些什么时,他自己能多想一想,不随着小辈人的思路走,要自己掌握主动权。而不是小辈儿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要你自己有所思、有所想,最后再得出合理的结论……”

这段话对于锦诺而言,委实听不明白,锦歌正是要的这种效果:“可是咱们小诺比小侄女儿小哦,姐姐说得,小诺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懂,起码也得到姐姐这么大才能明白吧。唉!可怜的小诺,以后只能继xù

让小侄女儿当孩子看啦!”

锦诺一听可急眼啦,他拉着锦歌,非要让她给想个办法出来。

锦歌装作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说道:“那锦诺只有少和小侄女儿玩儿啦!……哎呀,不行不行,小诺可是很喜欢小侄女儿这个玩伴的!让我再想想哈……”

她又眯着眼睛沉默半天,直到锦诺忍不住闹她,她这才犹犹豫豫道:“要不,小诺以后别独自跟小侄女儿相处……嗯,身边儿有夏湘冬和她们看着。若是你小侄女儿说了和玩耍不相干的事儿,你就不理睬,或者让夏湘她们插话,等没人时。小诺再自己去琢磨。这样,练着练着,小诺许就会明白该怎样做一个有威信的长辈了……你说,好不?”

锦诺听没听懂,锦歌不知dào

,只是她看弟弟很认真的应了下来,心里便微微松了口气。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她爹的影响,现在见了苏铭婳,她就不舒服。只是碍于大伯那边儿,她不好太过明显地去疏远。

正自胡乱想着。锦诺拍了拍她。小声说:“其实、其实小诺可以不和小侄女儿玩儿的!”

锦歌听闻惊奇不已。这小子可是向来喜欢和漂亮的姑娘做游戏的。同样,但凡是长相平淡的,他也都不理会。锦歌稀奇的是,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弟弟锦诺的觉悟就产生了质的提升呢?

这也不怪锦歌诧异,实是锦诺这个喜好太特别了一点。

记得有一回,那还是锦诺两岁左右的时候,一个平时伺候他的小丫头病了,替来的是个姿色平平的大丫头,大家想着让他先凑合两天,反正平时他也要到正房呆着,也用不到那个临时丫鬟陪伴左右。哪知,就一小会儿。这小子都不干!他使出绝招儿,扯着那大嗓门干咧咧,竟闹得整个院子都不得安生。

要说,也合该这小家伙吃瘪,平素因他是家中老幺。家里上至隔代长辈儿,下至婆子小厮,无人不让着他。每每他一生事,大家都竞相过来哄他,无一次不如愿的。哪想到,那天正赶上他最小的姐姐苏锦歌不开心,锦歌也是做过十来年的老幺小霸王啊,没有锦诺时她是最小的,这回锦诺确是踢到铁板了。

待锦歌知dào

原委,便立时遣走那个临时丫头,命人寻来五六个无盐女,调给锦诺使。

她还让人做了好些个丑丑的玩偶过来,也不让他去正房呆着了,锦歌自己也让人到学校去请了五六天的假,她是哪儿也不去就盯着锦诺了。这期间,锦歌就任凭锦诺折腾,他愿意绝食就绝食,他愿意哭就哭,反正就是这些人围着,想找美少女?门儿也没有!

锦诺那时虽然刚开口说话,但是已会看眼色了,这惯会看人下菜碟儿的家伙,在接连几次吃了苦头后,就知dào

这个姐姐惹不得。他很没有气节的老实下来,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使劲儿在他姐姐跟前又跳又唱的表演,为哄他姐姐开心,算是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成果是斐然的。锦歌成功的将她弟弟那个纨绔作风秒杀在萌芽中,从此锦诺再不敢挑剔丫鬟的容色了,也不敢过分地往漂亮的女孩儿跟前凑了。

……

“小诺不太喜欢小侄女儿……”

锦歌看着弟弟懵懵懂懂的眸子,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虽然满是迷惑,但是它们又是那么清彻那么干净。

锦歌点点头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不喜欢的话,小诺以后远着她就是啦……可是,不许对人家不礼貌,懂不懂?”

锦诺也点头应是,锦歌哄他:“以后小侄女一来,你就让夏湘她们陪着,你自己呢,就少说话也少凑趣,慢慢儿的,她也就不来了。”

锦诺有些发困,他在姐姐的怀里有点儿睁不开眼睛,可迷糊中还不忘“嗯嗯”的应声。锦歌看了觉着有趣儿,摇摇头,拿过小被子给他盖上,轻轻的哄他睡熟。

……

“小姐……”

“嘘……”锦歌将食指竖在唇边儿,招冬和过来身边儿说话。

冬和轻步过来,道:“二夫人派人请您过去呢!”

ps:

梦倚阑栅:1中打油诗是俺乱诌的,嘿嘿,若有音律方面滴问题,大家多多包涵哈,当然,大家愿意提出来更改,就更好啦~~

第三十一章 吃瘪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锦歌看着锦箫笑道:“二伯的寿客园果然名不虚传,早年间我就听爹爹说过,二伯为人极雅极贤,所居院落黄华遍地,花期不断。”

锦箫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得厉害,又雅又贤你还念这首诗?

她引着锦歌往正厅走:“十妹妹今年回来的晚啦,等明年秋天吧,到时候咱们园子里的墨菊竞相开放,那时候才是漂亮呢。”

锦歌满脸期待:“听闻墨菊开于老秋,花型随花期而变,色浓而不重,质醇而不钝……到时候七姐姐可别忘记约定啊,待来年有幸欣赏一番,也让我和小诺沾沾这份娴静舒雅之气。”

锦箫笑着应诺,又说:“你这份兴致倒和我爹相应了,每年墨菊花开,怹都要画一副盛景之图,有趣的是,爹爹年年所画皆大不同,唯有所提诗句年年一样。”

她见锦歌兴致昂然,也就跟着说下去:“想必十妹妹也曾读过,便是丘檀的那首‘不争春色不争芳,不媚时欢作紫黄。朵朵如拳深墨色,秋风舞罢斗寒霜。’”

“啪啪啪!”锦歌拍手称好,“七姐姐蕙质兰心,怪不得二伯父二伯母惜之如宝呢。”

此时二人已至厅堂,姐妹俩相携入座,又有丫鬟侍女捧上茶水果子点心。

锦箫亲手剥了个橘子递给锦歌:“十妹妹稍等片刻,刚刚管事来找我娘禀报事务,你也知dào

,这就要过年了,好些繁琐细碎的事忒是烦人。”

锦歌道:“七姐姐可太见外了些,二伯母也是我的长辈,勿论何事,小辈儿等长辈也是应该应分的,何况还有七姐姐相伴呢。”

锦箫笑了笑,便和她说起京中闺阁之事。说着又谈到上学事宜,接着就转回到苏锦悦身上:“十妹妹以后就知dào

了,九妹妹别的不提,学问还是极好的。就是性子绵软一些,还有些多变……”

她见锦歌并不接话,便含糊道:“我知dào

十妹妹不喜欢妄议人,这也是咱们姐妹俩私下之话。九妹妹那里,十妹妹以后上了学就知晓了。”

锦歌侧首问:“七姐姐可是上女高了?”

锦箫眼神闪了闪,笑道:“多蒙先生照顾,给我写了北师大和燕京大学的推荐信。届时我要去那两所高校应试。也不知能不能考上。我只想着别辜负了先生的一番心意才是。”

锦歌送出祝福:“七姐姐是咱们府学习一顶一好的,便是在学校里亦有才名,来年应考定能高中,桂榜夺魁。”

锦箫领她好意。又问:“十妹妹回府已有近月,不知以往妹妹是在哪里就读?”

锦歌道:“是上虞白马湖畔的春晖中学。”

锦箫很是吃惊:“呀,六叔住在杭州附近,妹妹却在春晖就读,那岂不是很远?”

锦歌却是习以为常:“也还好吧,学校是有宿舍供学生安置的,我只等休息日回家便可。”其实她爹在上虞给她置了栋带花园的洋楼,还安排了忠仆照顾,她上学时舒服的很。

锦箫道原来如此。又说:“那十妹妹每次回家的距离也不近了吧?”

锦歌点头赞同:“我原想着坐火车还快些,只是爹爹不放心,每每叫司机来接,都要走四五个小时,累得很。”

锦箫待要再问。锦歌换了话题,她略待不舍的回忆:“我们学校的校歌,用的是诗人孟郊的那首极有名的《游子吟》。”说着她轻哼了两句,锦箫便也跟着轻和起来。

“唉,歌词虽简,却意喻涵深,唱的是游子,却也是学校将一片慈母之心寄于学生,所期所盼与慈母无差,只惦着学子们能铭记校训,为民为国。”

锦箫这伴着叹息的一段话,让锦歌委实刮目相待:“七姐姐果然心思细密,我校校训确是‘实事求是,勤劳朴实’,可不就是母亲对子女的期许嘱咐么。”

二人的话匣子一打开,便你说京城乐事,我道江南风景,天南海北聊得还挺投机。中间有丫鬟上来添了两次热水,过了这半晌儿,才有丫鬟过来,说是二夫人相请。

锦箫闻之一笑,她利索的拍拍手上的渣滓:“好妹妹,今儿聊得可真尽兴,待下回有时间,咱们接着聊……你跟着碧水进去吧,我就不陪着啦,这做了半天的陪客,我且得去伸伸筋骨啦。”

锦歌和她道别,便随着指引来到了次间儿,碧水道:“十小姐请进,夫人等着您呢!”

锦歌点头,使了个眼神儿,冬和会意,塞了个荷包给碧水。

锦歌笑着说:“还请碧水姑娘招待秋实一下。”

碧水笑着应下:“十小姐请进吧,秋实姑娘这里您尽管放心,我们会照应好的。”

锦歌颔首,面容带笑的领着冬和走进门去。

二房的次间儿和普通富贵人家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这里的每样东西都要镶金玉裹宝石,其中花纹样式更是繁复叠杂。

此时那盏漆器大香炉里薰着沉香水,二夫人正坐在正面的罗汉床上。她见锦歌前来行礼,便指着一侧的椅子,缓缓开口道:“是十丫头来啦,坐吧。”

锦歌坐稳后,开口问:“不知二伯母有何吩咐?”

二夫人看着她,有些皮笑肉不笑:“吩咐我却不敢,真要是吩咐了,怕是你老子得飞回来找我们算账,我可招惹不起呢。”

锦歌捂嘴直笑:“二伯母真会说笑,其实我爹爹人很好的,若是我做得不好,怹可不会包庇呢。”

冬和在一边听着,心里道:才怪呢。

二夫人哼笑一声:“你那两个表姐今天无礼了,我在这里替她们给你赔上个不是,你是咱们府里正经的小姐,莫要和她们一般见识才是。”

锦歌正经了脸色,对着二夫人道:“承蒙二伯母公明,有您这句话,锦歌再大的委屈也没有了。”

这话噎得二夫人一愣一愣的,前两天她丈夫苏二爷还训她不稳重,为这话她扮了两天的老架势。好容易有些像模像样了,竟让锦歌说得险些破了功。气得她心里暗骂:这十丫头也不是个好的,和她那猢狲老子一个样儿,都不是个好东西!

锦歌权当没看到二夫人脸色僵起的来,继xù

说道:“二位表姑娘出自王府,但见二伯母之仪,也知王府的规矩和行度,可见是两位表姑娘自己不懂事才会如此。只是年轻人嘛,总会有稍显轻狂的时候,教育教育就会好的。二伯母您可千万不要心里过意不去。若是动了气。伤着身子就不好了。”

二夫人心里气得直哆嗦,还年轻人?都比你大,好不好?

锦歌的话,气得这位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拍了过去。只是想到后面还有事情要做,她这才控zhì

住自己的情绪。一边儿那个服侍她的丫鬟心里却松了口气,心道:幸亏二老爷之前有所嘱托,没让夫人手边儿放物件儿,要不今儿可就不好说了。

“只是,今儿个唐突了我们姐弟也就算了,若是他日闹到老太爷老太太或者是贵客跟前儿,可就不好kàn

了。人知dào

的,会说是两位表姑娘不服您的教导。不知dào

的,怕是要乱传话儿,说您为人溪刻,见不得侄子侄女儿好呢。这要是再说您不孝顺,那二伯他……”

“啪!……够了。别说了!”

二夫人忍无可忍,嗙的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她若是再不拦住这死丫头的话,自己怕是会直接气死了。太憋屈了!

她运了口大气,想着丈夫的话,好歹压制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一抬头却又见锦歌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满脸惶恐、甚是无辜的站在那里。

二夫人再有气也不好冲她撒,要不然这丫头嘴里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她和缓了语气:“你且坐下。”

锦歌缩缩脖子,胆战心惊的问:“二伯母,可是锦歌说错什么,让您生气了?”

二夫人只能摆摆手,摇头道:“与你无关,只是我近来胸闷气短,刚刚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吓到你啦?”

锦歌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拍拍胸口,长舒口气道:“啊,竟是这样啊!我说呢,二伯母是个大度之人,怎么会轻易恼怒良言之谏呢。不过,二伯母,您还是得去看看医生才好,只有身体健康啦,才好照顾府院,掌管中馈啊。”

“好啦好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dào

,你一个小人家家的,也不懂,毋须多言了。”

二夫人强忍着皱眉的动作,说:“咱们长话短说吧……你父亲曾经借给你二伯一千两银子,说来这事儿也有个三十来年了,因为你父亲这些年不和家里来往,我们想还也没处还。如今你回来啦,你二伯说,趁着你在这里,就将账给抹了吧。”

她说着,看向一旁的丫鬟,那丫鬟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匣子走上前去,给她递上一枚金钥匙。二夫人打开匣子,取了几张银票。丫鬟接过去,递给了锦歌。

锦歌也没犹豫,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这事关长辈之事,锦歌也拿不了主。想来,二伯母必是实言,锦歌也就不推辞了。”

二夫人看她利索的将银票收起,心里又一哆嗦:“那十丫头也把当初的借据还过来吧。”

锦歌一愣,犹疑着攥了攥手:“二伯母,您说的那借据,我得回逍遥阁去找找,实不行还得打电话给爹爹问一问……不过,您放心,最晚也就五六天的功夫,定然能给您送来。”

她见二夫人脸色明显不豫,又道:“若是二伯母怕侄女私自收了钱却赖账,锦歌就把这一千两的银票还给您……您看?”

二夫人气极而笑,这丫头都把话说道这份儿上了,她还能真说要回来么?

……

锦歌出了寿客园,冬和见周围没人,悄声道:“小姐这样做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啊?”

锦歌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傻丫头,有些人注定是对立的,既然人家主动找事儿,咱们干脆就给他们个彻底,省得将来跟苍蝇蚊子似的,好不扰人。”

冬和乐了出来,单凭这次,下回二夫人等闲不会没事就找她家小姐去谈话了。

锦歌想了想,轻声说:“这个银票却是不好办呢。”

冬和心中一凛,锦歌摇摇头,让她稳住,神色自然的带着她和秋实回了逍遥阁。

……

“春芽,你听我说……”

锦歌如此这般的吩咐一通,让秋实帮着春芽去办事,而后拨通了电话,另有一番动作。

……

夏湘见锦歌终于忙乎完事情,这才走过来回复:“小姐,今儿老太爷让大家去正院儿用晚餐。”

锦歌轻轻一笑,心道:可来啦!

第三十二章 锦歌阅册

要说苏家,虽比不得冯氏传承久远,却也是有些来历的。

苏氏一族的正经族谱的第一页记录,是明朝洪武十年。只是这笔记录在老一伐儿人们心中,是做不得数的。在他们心里,真zhèng

作数儿的,还是苏氏祠堂正中的房梁上所贮藏的那个花梨木匣子,那里面装着两份儿不同的族谱。

要说,苏氏这个家族的命途也是比较另类,它历经几番风雨飘摇,眼看着就被历史的洪尘埋没了,还愣是几番都将将的熬了过来。好多和它命运类似的人家,基本就断了来历,可苏氏却还偏偏能找到一言半语,就是根据这些蛛丝马迹,苏氏渊源竟能推到了北宋年间。这都受惠于苏氏一族的家训,即历代家主要记日记。

说到这里有个有意思的故事,那是南宋末年,蒙古南进入侵,苏氏一族迁离时发生的事。当时苏家的族长安排好一干事宜后,就跑回书房,他还死活都要把当日的日记写完,任凭老管家如何哭诉都无用。这洋洋洒洒百千字下来,就有蒙古兵闯进来入宅搜院了。这位苏族长毫不犹豫地将日记放在老管家怀里,令其躲进暗室,嘱咐他守好日记册子,还不忘塞给管家纸墨笔砚,要管家将他即将身死的事件写下,好全了记录。说完,他就要挺身出去周旋。好在这位族长命大,没等他摆好大义凛然的姿势,那些蒙古兵就因紧急集合集合而暂且放qì

了搜查,也正因此,才留下这主仆二人的性命。

据不完全拼凑所得,按现存的苏氏笔记记载来看,苏氏一族之发达,应该是在靖康之难之前。

当东京被金人破城,当时的苏家族长因率族人抗金牺牲,苏氏一族几灭于难,唯留下可怜的一双嫡子被当作家族延续送出。这对兄弟后来跟随着苏家的挚交一起逃至临安,再而后便安定了下来。分为两支。

一百五十年后,苏氏兄弟第四代子孙又赶上了蒙古入侵,这个兄弟两支,哥哥那一脉祖孙三代只逃出五人,弟弟那里就留下个姑娘。此后,苏家掩富于民间,躲在江南不敢出头。直到元末,明太祖起义,苏家哥哥这一支为报血仇,出钱出力。暗中救助了不少义军士兵。正是因此。他们遭到了元朝朝廷的报复。如此一来却又只有一个庶子逃了出去。

这个幸存的苏氏庶子性子呆直,他以为族中笔录尽皆遗失,便硬是按着族长所嘱,一路逃难一路记录。不但将路途事迹一一记下,还将苏氏的自宋起所经大事尽皆回忆复述。说来这傻人却自有傻福,幸运的是,这个庶子在逃难途中结识上一个性子豁达、为人机敏、好侠善义的士族公子,正因为有他的相助,这苏氏庶子才能一路平安。他二人在途中结为异姓兄弟,后一路北上,来到大都。

洪武元年,明太祖朱元璋嘉奖义族。有人就将苏氏事迹上报,朝廷感念他家不易,命地方府衙去寻找其流落的子孙后代,一直未果。直到洪武九年,这才找到苏家那个庶子。过了不到月余,又找到了苏氏嫡脉一人。那庶子性情憨厚,未免尴尬,他主动将手中关于苏氏的记录送到嫡枝手中,而他自己则和义兄逍遥江湖去了。

但说这位嫡枝,此时他已是壮年,膝下却尚未有一儿一女。虽有朝廷嘉奖,却也存活不易。为讨生计,他便带着妻子迁至关东,后来渐渐繁衍生息。

到了这个嫡枝年迈、苏氏一族儿孙满堂、苏氏家业逐渐发达时,这位嫡枝他才想起好像应该重修祠堂了。

可这时,他却犯了难。

祠堂好修、族谱难订啊。

根据他老眼昏花的研究,这手上的苏氏记录统共两套,一套是逃难时他带出的,另一套则是那个庶出堂弟自己个儿根据记忆所录的。问题来啦,这两套记录在很多关键点上有所出入。

有子孙觉得新族谱理应按嫡枝手上的那册为主,可这却也让嫡枝老头儿虚了心。原来在搬到关东不久,那册书就被他不小心给弄湿了,现在这本是他自己拼拼凑凑重做的,自家事自家明,他整理的这份儿,兴许还没有庶出堂弟的那本儿精准了。

这时候,苏氏的遗传基因发挥了强dà

的作用,这位嫡枝老先生在左右为难、无从选择之后,终于恼羞成怒。得,既然都不准,那就都别作数了,老先生他还都不采纳了!

这位嫡枝老头儿找出一个花梨木匣子,将两册族谱置好,并悬于祠堂正中的房梁上。他琢磨着,这样也算告慰祖宗们啦。

至于族谱么,老先生亲自动手重订,于是,族谱开头第一笔记录,就以他儿子出世那年为始,也就是说,从那年开始,苏氏一族有后了。

以上,便是苏氏一族如今族谱之由来。

这苏氏一族,自明初迁到关东,便安居乐业于此,直到清嘉庆中期,才有一脉回到北京,这一脉就是锦歌祖父这一支。而这一支几百年来过得也甚是艰辛,一直到苏老太爷那一辈儿,还都是一脉单传,也就是从锦歌父亲这辈人开始,血脉才多了起来。

……

“苏氏一族,在将近千年的流传中,虽没有出现过什么有名的大人物,却也没有在敌人面前低下过头颅,宁愿全族皆覆,也不愿弯下腰杆。虽然时常有人抽风,也没有犯过气节上的问题,这也算是一个家族的骨气和骄傲了吧?”

锦歌合上《苏氏族志》,独自慨叹。

她拿起笔在自己订好的册子上提笔写道:“民族的脊梁是不是和家族的脊梁、和一个人的脊梁一样呢?只要自己不自轻自贱,总有一股力量存zài

,有一股被称为魂的意志存zài

,人魂、家婚、族魂、国魂,只要它们在,即使外力再强dà

,即使需yào

一时之蛰伏,却总会有强dà

的一天……当它积蓄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时,那带着无限国仇家恨的意志,将带着毁灭万物的力量。反扑向侮辱它的外敌……以摧枯拉朽之势,捣灭一切别有用心的敌人,让其万劫不复……”

……

“小姐,您怎么不开灯呢?”

冬和进到书房,看到黑暗中那个一直在沉思的女孩儿。她定定的坐在那里,眼神放空,好想沉浸在无尽的星空中探索,又好像陷入一种执拗的漩涡而不能自拔,一时之间竟有些飘渺之感。这让冬和看得有些心惊,她不得不赶紧开口。好驱散那种不好的感觉。

锦歌闻声惊醒。定目一看。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窗外也早就已经灯火明亮了,院子里面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她不觉揉了揉头,问冬和:“小诺可是醒了?”

冬和正紧着让小丫鬟取来热水。给锦歌暖手。她道:“小少爷还睡着呢。”

锦歌皱了皱眉头,冬和以为锦歌不高兴锦诺贪睡,因怕小姐回来训斥弟弟,她赶忙解释:“中午吃过饭,少爷只午睡了片刻,就起来玩耍,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睡下。我们想着少爷晚上还要去正院儿,怕他没精神儿扫了老太爷的兴致。因此也没阻拦。想是下午少爷玩得太累了,所以没能起来。”

锦歌摇摇头:“我没有气他贪睡。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的不称职,看书看得一时忘了所有,将小诺都忘到一边儿了。”

冬和笑道:“小姐莫要自责,哪里是您没听到啊!全是咱们小少爷体贴呢。少爷知dào

姐姐在看书,便没有大喊大闹,只是在卧室里玩耍,还叮嘱我们不要吵到小姐呢!”

锦歌闻听心里有些感动:“这小胖小子!好啦,去把他唤醒吧,呆会儿咱们就得出发了。”

冬和应是,又说:“小姐,秋实那里都办好了,只等您发话呢!”

锦歌颔首:“今儿让她跟着一块儿去。”

冬和道:“我且叫她来服侍着您梳洗?”

锦歌笑笑:“也好,两相适宜。”

……

苏家平日里,除却年节,苏老太爷鲜少和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饭用餐。一般到了晚上,男孩子们一桌,在外厅吃;姑娘们一桌,在内厅吃。至于老爷夫人们,则在各自院子里用过就好。

苏老太太不是一个难伺候的人,清朝那会儿就不用媳妇立规矩,更何况如今这民国了。

今日老太爷的发话却是难得,老太太说,一大家子人虽不少,却都是自家骨肉,也没外人,就都在外厅用餐就好。

至于内厅,就留老太爷老太太、佟老姨奶奶、二老爷夫妇、五夫人以及十老爷两口子,并六丫头、七丫头、九丫头、十丫头和小十三苏锦诺。

锦歌此时来到内厅,只有姐妹几个在一起说笑,老太太和老太爷还没过来。

锦落见到她,将她拉到一边儿,有些焦急的问:“你还美呢,看这架势!”她朝外面努了努嘴,“那俩姐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呢!你可小心着点儿吧!”

锦歌拍拍她手,安慰:“没事儿!”

锦落叹口气:“也是,你不理睬尘埃,尘埃也依旧要落于台。”

锦歌笑着捏捏她的手:“好啦,六姐姐就别担心我啦,咱们赶紧回去吧,瞧人家都注意咱俩了。”

回到座位上,锦箫便开口笑道:“可见六姐姐和十妹妹感情好,我们这做姐妹这么多年,也没见哪回六姐姐拉着人说悄悄话儿!”她瞥了苏锦悦一眼,“便是九妹妹都没这待遇啊!”

锦落听了笑着剥了块儿糖果,塞到锦箫嘴里:“好个快嘴儿的七妹妹,来来来,我也疼你哈,给你块儿糖甜甜嘴,免得眼红呢!”

锦箫被闹得咯咯直乐,锦歌借机偷瞄了锦悦一眼,见她神色恹恹的,一根葱指在面前的瓜子中拨来拨去,却不像是被锦箫说得,便放下心来。

姐妹几个正笑闹着,就听丫环传声:“老太爷、老太太来啦!”

姐妹几人登时起身站好,待帘子掀开,两位苏府boss就慢慢的迈步而入,其后面陆陆续续地跟着佟老姨奶奶并几位老爷夫人。

ps:

梦倚阑栅:作者写这个文,涉及了好几个家族的事情。之所以将这些家族写的细一些,是因为作者觉得,一个民族、一个人,他得有根。家族之间,家族族人之间也许会有勾心斗角,但是,当它们面对外来力量入侵时,却大都会选择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抵抗到底。这种带有民族性格的特点,会随着家族的延续而流传给子孙,从而烙印在他们的骨血之中。正是这种割不断、剪不断的血脉情,才让这个民族的人深深的热爱他们脚下的土地,热爱自己的家庭、家族、家乡、家国。也正是因此,在风雨飘摇,国将亡灭的时候,这个民族的人才会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哪怕是要和侵略者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的去和敌人拼杀。呃,说了这么多,都不知dào

自己说滴啥啦。那个,虽然这个文儿很冷,但是作者也是有大纲和计划滴,所以作者木有乱写啦啊。

第三十三章 开宴前

北方的席面向来豪爽,大盘大碗儿、油多肉多。每次开席,鸡鸭鱼肉总不能少,再有兴旺些的人家,弄些什么海参、瑶柱、鲍鱼、大虾的,已是上得台面。

现下京城刮起了一股精细风,很多风雅的人家渐渐开始标榜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来。这种风气的渐行,令京城自富裕人家始,慢慢的掀起“做客热”来了。

若是想看看这主家人雅致与否,便可去他家做客,待到开席,只看四点便能揣摸出端倪来。

这一看,端上来的餐具是否细致温雅,看它能不能和季节、气候、环境、心情以及菜品菜色相互遥映;还要看餐具本身的质地和样式如何,若是餐具全部都用金银所制,那难免会被称俗。

于是,有些中规中矩的人家,便自己设计花样,再用陶瓷烧制,所图的不过是个“稳”字;也有别出心裁的人家,力求个性不同,于是他们在质地上下了功夫,有木质的、有玻璃的、有象牙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当然质地只是小小的一个方面,在外形上,更是有标榜“回归自然的”、有标榜“古朴醇纯的”、有标榜“魏晋之风”的、有标榜“拟人象形”的、有标榜“中西相合”的,亦有标榜“概念抽象”的。

别看这么说着好像各有类别,其实每家每户都备着不同风格的餐具以求全面。

前不久,苏锦盛还讲过一个乐事,说京城有户富人之家准bèi

招待客人午饭,结果因为那男主人听了妾室的话,想让姨太太出来跟着接待,结果被心生不满的女主人暴力了一下子,那满桌子的珍贵餐具便片刻间化为瓷片。碍于老婆的战斗力,男主人按下心中不忍,硬是将妾室院子里最喜欢的那几颗竹子都给砍了,粗粗的打磨一番便充作餐具。给客人们来了个回归自然的风格。这套竹子餐具一开始,还被客人们作为美谈到外面传颂,结果等主家之事的原委爆出,才成为京城众人之笑谈。

说这么多,也只是将这种精细得近乎吹毛求疵的要求陈之一二,且只是冰山之一角而已。

二看,上菜前的小食精不精细、其品数能不能兼顾、味道可不可以做到特别而独到。这越是操作简单的小吃,越考究主家的精贵与讲究,便是一小碟的白糖梅子,都要有与别家所不同的韵道才好。

三看。茶、酒。一杯茶沏出来的香味和汤色。已不是重点。重点早已落在主家是否养得起一批出色的茶娘。若是开席前,一溜青花瓷色布衣的窈窕少女,如持舟湖畔一般,踩着莲花步袅袅前来。一番茶道功夫在渺渺音律中与韵味相合,那些葱白般的纤指在茶香和氤氲中隐伏从容,再伴着耳边徐徐传来的清朗的诵吟声,恰如身临仙境而忘却今昔何夕,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至于酒水自不必说,惦记着雅致的人家自然不喜烈酒洋酒,人家惦记的是“青梅煮酒”这段贤话。因此,开席时,煮酒的丫头如何安置是个问题。如何做到不现身只闻香。是个关键。梅子酒要是说来,也分若干种,有适合成年男子喝的,也有适合夫人、小姐们品的;有适合老人家吃的,也有适合小孩子家尝的。这一顿酒席下来,宾主皆欢才是双全。

四看,菜色。鸡鸭鱼肉海鲜蔬菜,不但样样须得俱全,还得看做的如何;不但要保留有食材的原味儿,还得让人看不透其形;色彩既不能是一贯的浓酱赤香,也不能是清一色的淡浅味鲜。一个席面上若是单一的菜系,却是显得主家无能了些,不说是八大菜系俱全吧,你也得有那么几道拿得出手的不同菜品,若是来些异域风味、西洋菜肴,则说明这家人友通广达、眼界不凡。

……

锦歌原打南面儿而来,因家中人口不多,吃喝上也只单纯追求美味。至于这些繁琐的细节,用苏六爷的话那就是“吃饱了闲的”。

锦歌虽想见见那些场面,但也晓得今日这种家庭会餐是不会弄得那样奢侈的。

“咱家老太太也不喜欢那样摆弄,她老人家时常说‘是真名士自风流’,那样处处攀比、盲目追求清雅的做法反倒落了下乘。因此,不是必须,老太太都不主张那样做。”

苏锦落见锦歌好奇的眨巴着眼盯着餐具细看,稍微想想也就猜到了几分。

此时正餐未上,正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杯淡茶、说说闲话的时候。

锦箫给锦诺送过一盘松子蜜酥糖:“小十三,你尝尝这个!”

锦落看了一眼,转头跟锦歌说:“这是七妹妹亲手做的,可是她的拿手本事呢!平素轻易也尝不到,虽说快用饭了,只一个指甲大小的糖酥,略用一二也不碍的。”

锦歌见弟弟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便笑着点点头,算应了。锦诺立时美滋滋的拿了一小块儿含在嘴里,他摆着脑袋想了想,又拿抱起盘子跳下椅子,跑到老太爷老太太跟前儿,将糖酥送到他们口中。

“祖父、祖母,请用!”锦诺稚嫩的声音让在一旁半阖着眼的老太爷也不禁笑眯了眼,老太爷摸摸锦诺的头旋儿,笑道:“好、好!你很乖啊。你也吃!”

老太太更是欢喜的搂住了这个小家伙,连着亲了好几口。

这小子不安生,他从老太太怀里出来,又挨个儿的给长辈们送糖,小嘴儿巴巴的跟摸了蜜一般,就连一向沉默的五夫人也带出了笑容。

“十三啊,你不先给六姐姐吃么?”

锦箫笑着接过糖果,往锦歌那里看了几眼。

锦诺倒是一副认真的模样:“小诺刚刚是借花献佛,给祖父祖母敬上糖块儿,再给诸位长辈,这是礼仪。但是姐姐们都平辈儿,既然小诺借了七姐姐的物什讨了喜,现下也应当先谢过七姐姐才是。”说着,他形容带喜的又依次跑到锦落、锦悦身边,抱着他那肉哄哄的小拳头儿去哄人,最后才回到锦歌身边儿。

锦歌用帕子给锦诺擦了擦薄汗,便听苏老太爷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十三是个懂事的孩子,知dào

敬长辈,尊兄姐,比他老子强很多呢!”

这话一出,屋里登时安静下来,谁都不再言语。

锦歌抬眼望去,见到老太太哼了一声:“老爷也真是的,夸孩子就夸孩子吧,做什么连我的小六也攀扯进去?”说着,老太太拿出帕子沾沾眼角,语带郁音,“如今小六儿让你吓得连家都不敢回,好不容易将俩孩子送回家来,你还总提总提,莫不是真要让我和小六儿没了联系才甘心么?”

苏老太爷脸色紧了紧,终是没说什么,只重重的哼了哼。

锦歌见状,忙拉着锦诺起身上前劝解:“祖母,您可莫要伤心啊!”她推了推弟弟,锦诺有些领会,立时把身子扑向老太爷,忙不迭的撒娇。锦歌见两位长辈神色稍缓,这才继xù

分说:“祖母莫要伤心,也莫要这样说祖父,说来若不是他老人家思念我爹爹,也万不会时常提起呢。”

苏老太爷听了,又哼一声,只是这次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点儿心虚。他微微的将头侧到一边儿,只是耳尖儿有些发粉。

锦歌见了心里偷笑,她拉着老太太的手说:“其实我爹爹又怎么会不惦记着祖父母呢?从我记事起,便时常听爹爹说,怹要做出些许成绩出来再回府,届时也让祖父看看,什么叫‘虎父无犬子’!让祖父知晓怹的小六可没丢苏家的脸面、没丢祖父的脸面呢!……其实,爹爹带着娘亲远走他国也是为的这样。”

苏老太爷极其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声音又沙哑了几分:“混账小子整日的乱想。”

锦歌本来打算偷瞄苏老太爷一眼,可却没想到老太爷也看向她,二人目光顷刻相遇,苏老太爷尚且顿了一顿,锦歌却“厚颜无耻”的扯开嘴角,毫不尴尬的笑了笑。看得老太爷愣了一下,接着哼哼着声说:“一个惫赖样儿!”

锦歌心里笑得愈发开心,她扭头见老太太眼里也带着笑意,接着说:“今日我给爹爹电话,爹爹还提让我替怹和祖父、祖母问好,让我跟祖父说,待爹爹怹在西洋站住脚儿了,便回来和您显摆!”

苏老太爷继xù

这他的哼哼大业,只是耳朵愈发往锦歌和老太太这里靠。老太太知机,忙问:“这个老六,既然都给家来电话了,就不知dào

和自己爹娘说说话?”

锦歌眼珠转了转:“祖母莫怪,其实是我有事问爹爹,本来爹爹是要出去办事的,为了我这事儿,还耽搁了些时间呢。”

“哦?可是什么要紧的事?……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在自己家里住着还不好意思开口吗?六哥远在海外,岂不是白担心呢?”

苏怀兴说着话,瞄向二房一家,嘴里不善:“现在可是二嫂帮着掌家呢,哪里不顺心了也别客气,你二伯母还能亏待你不成?”

第三十四章 善款

老太太看了苏怀兴一眼,慢声说:“锦和、锦慎也该睡醒了,你去我房里帮着甄娘把孩子抱过来,也好和锦诺一处玩耍。”

说完便不再理他,只是看着锦歌问:“好孩子,果如你十叔所说么?”

锦歌摇摇头,一双眼睛里还有点儿迷惑:“祖母和十叔都想差了……今儿上午二伯母找锦歌,还了锦歌一千两银子,说是三十多年前二伯管爹爹借的。锦歌本不敢接,只是长辈之命不好违背……锦歌虽然还未成人,却也知晓销帐还款,那得把借据销了……只是借据一事,锦歌不知。本想着将银票先还给二伯母,待借据找出再说……可二伯父、二伯母信任锦歌,只说是钱都送还出去了,没得再收回的道理,借据那方面却不急,等个五六天的,也使得。”

二夫人坐在那里与坐在针尖儿上无异,原本是想再给嫡房上点儿眼药的,可现在让那死丫头一说,却成了他们斤斤计较了。刚刚她丈夫和老太爷分别瞄来一眼,虽意思不同,却同样冰冷。二夫人本也不是甚么好脾气之人,她想着想着便也生出些委屈,索性恶狠狠地瞪了苏二爷一眼,心里唾骂:苏怀生你自己也不是清楚的,还账找谁不好,找个小丫头,人家什么都不晓得,这不明明白白儿的欺负人了么!

锦歌才不理睬底下的动静,她拉着老太太继xù

说:“二伯父、二伯母仁义慈善,我却不能仗着长辈的喜爱而肆意挥霍,这么着,我才去给爹爹电话的。”

老太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锦歌见老太爷表情虽然没变,但眼角眉间的神色已远比刚进屋时缓和了许多。她心底冷笑着看了二房一眼,只是面儿上还带着为难:“二伯母,都是我不懂事,没有推拒过您,竟然真的接了钱。我爹爹听了很是生气,还骂了我好半天。说自己兄弟,这钱都这么多年了,如何用还呢?”她红着眼睛,泫泪欲泣的看向苏二爷:“二伯父,我爹爹说,您太过老实。当初怹借钱给您,其实是怕您碍着面子不用这钱。那一千两银子原本就是祖父赏的,如何用得着还呢?”

说着,她好像在想着自己父亲嘱托的话,停顿了一下才说:“爹爹虽然在离家前跟您说。欠条一事不能罢休。但是也说了。若是您把老太爷照顾得舒心,欠条也只当不存zài

了。”

她抹了抹眼泪,不顾苏怀声瞠目结舌的样子,忙从袖口抽出张纸。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这借据还请二伯收回吧!”

苏怀生怔了怔,一咬牙,接过借条,转而递到了苏老太爷手里,恭声道:“却是我想得差了,原想找个借口给小侄女儿、小侄儿添些零花儿……”后面的话他不再说了,可谁都明白。

这时,苏怀兴抱着两个儿子回来了,他瞥了借条一眼。登时笑出声来。

苏老太爷此时正虚乎着眼睛看那页纸,其实借据上不过寥寥几行字,一眨眼也就看全了,哪里需yào

这般磨蹭,不过是借物思人罢了。偏偏苏怀兴这一声笑把他惊醒。看着十儿子吊儿郎当神似六子的模样,当下心情不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你老子很可笑么?”

苏怀兴将两个儿子放到旁边的罗汉床上,不用他开口,就有丫鬟上前照顾,锦诺在苏老太爷怀里也忍不住向两个堂兄弟那里瞧,可惜苏老太爷不是那个闻弦音而知雅意之人,仍旧抱着他不放。

苏怀兴晃荡着走到他老子跟前儿,嘻笑:“我哪里敢笑父亲,我是笑二哥太过小气,既然钱都还啦,甭管借口是什么,好歹也给上几分的利息才是。”

他伸出手指在借据的数字上划了划:“都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若是二哥不还,谁也不说什么,既是还都还了,如此这般太显小气。”说到最后,他借着苏老太爷分神儿,轻轻抱起锦诺,说道:“小十三,去和你两个弟弟玩会儿去罢,可怜见儿的,亲亲的堂兄弟都没见过几面呢。”

苏老太太也只是骂了苏怀兴一句:“你个猴儿啊,就贫吧!”

大家谁都听出她话里那淡淡的宠溺,就连老太爷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站在一旁的锦歌笑道:“按理说,我应该将一千两银子送还给二伯父……”

“不用!既是给你的,你且安心用着就是!便是没有这一出,自家长辈给小辈儿些零用,也没得这般推脱。”

苏老太爷开口阻止,这话说得苏老太太也是一愣,不过,怔愣过后,老太太眼里的喜意又多了几分。

苏二爷也忙开口应和:“十丫头啊,你祖父说得对,这钱之事就不要多说了……”

锦歌见佟老姨奶奶和二夫人也跟着应声,她妙目扫了一下整个儿内厅,面儿上带着几分羞涩,说道:“若是单单只是银钱,小十也不敢多说,横竖都是自家长辈的疼爱,却之不恭呢……只是,这借据虽有几行,却满含了爹爹和二伯父的纯孝之心、手足之情……”

她声音顿了顿,接着说:“爹爹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怹有公事在身,又素来性情耿直,只叫我自己想办法将事情做得圆妥些。”说着,她略略的嘟了嘟嘴,看向老太爷老太太:“爹爹说‘你自己不懂事,做错了,就自己弥补吧,没得大人给你收拾局面’!”

众人听了皆有笑容,大家自然是知晓这位苏六爷的脾气的,苏老太爷哼道:“他自己素来就爱惹事儿,还敢说孩子!”

苏老太太笑道:“好孩子,莫要理你父亲,他是怕麻烦呢,等以后祖母亲自去说他!”

锦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爹爹是为我好呢,自己弥补了过失,以后就再不会错了呢!”

这话惹得苏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夸她懂事。周围的大人们也跟着应和。锦歌听了愈发脸红,她干脆扎到老太太怀中,惹得老太太又是一阵欢笑。

底下的锦箫看了锦悦一眼,漫不经心的低声说道:“还是十妹妹会来事儿,别说老太太自打见了她就想不起别的孙女儿了,便是成天对孙辈儿们都不假辞色的老太爷。也是极喜欢十妹妹的。瞧,每次只要有她在,老太爷就会多笑几次。啧啧啧,哎呀,我也不多想了,反正平日里也是不吃香的……”

锦落原本低着头剥瓜子,听了这话她便立时抬头,先是看了看自己胞妹,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薄怒。然而脸色却不带出分毫。只是懒洋洋的说道:“疼谁爱谁自是长辈的自由。小辈儿们唯一能管得了得唯有自己的本事才学,说来七妹妹既然已经习惯,那就更不要心生怨尤才好,否则。又和一般的俗人有何区别?”

自己的妹妹自己知dào

,唯有用这种不食人间烟火方式,才能稳住她。果不其然,苏锦落话一落声,刚刚脸上还有几分纠结的苏锦悦再度恢复了刚刚的恹恹之色。

苏锦落挑挑眉,只是说道:“六姐姐说得极是。”便不再出声。

这一来一回,姐妹三个过了一招儿,也不过是喝口茶的功夫,也只够锦歌端正容色。她继xù

说道:“孙女儿想着。眼下就过年了,这送什么不若送福气……孙女儿听闻总统府西侧面儿的灰厂夹道改名为了‘府右街’,街上有个‘义善舍’,zf前几年在那里设置了慈善机构,专门救济那些孤老遗童。孙女儿想着。咱们家向来惜老怜弱,祖父祖母每年年底都没少捐钱做善事,这么着孙女儿便想着擅作主张一回,以您们二老的名义将这一千两银子捐了过去,也算是尽我爹爹和二伯的一份心意了。”

“哦?”苏老太爷脸上神色略变,疑惑的瞪了佟老姨奶奶那里一下。

老太太也明显没有想到,只是吃惊中带着几分喜悦:“好孩子,你有心了。你这样知福惜福,很好……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已是富贵,所求的便是多做善事、心安踏实,也好报答上天赐予的福份啊。”

锦歌笑着称是,又让秋实上前,从她手上接过两个扁平的锦盒,并亲手一一打开。这一下子,就连底下的几个女孩儿也忍不住上前观望。

这锦盒本是一分为二的,一处是圆形凹槽,里面放着一枚zf奖励的勋章;而另一处的长方形凹槽里面,则放着一面金灿灿的东西。锦歌将它轻轻取出,于是,一张银圆厚度的鎏金铜片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说来,这铜片有半尺来宽,一尺半长,四角磨圆,两面湛光。那闪着金点儿的一面儿为正,上面用凹凸法镌刻出一篇墨字,开头分别是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的名姓,下面儿以赋的方式赞扬了他们的义德,最后标注上日期。

这两张铜片儿的内容相同,反面儿也都雕刻了总统府的图样儿,还用小篆刻下“义善舍”三个字,最后又用总统印章做了个防伪标志。

别说老太爷一接手就翻来覆去爱不释手,还吩咐丫鬟:“去,给我把老眼镜儿拿来,快着点儿!”便是锦歌看到这证书的第一眼时,她也愣了会儿。心道:果真是zf出手,与众不同啊,这等标新立异,怕是一般手脚大方些的人家,都要忍不住多捐些钱款呢!许是锦歌看着证书时眼睛放光,秋实在一旁小声回禀:“小姐,这证书是鎏金铜制的,不是大金片子。”锦歌擦了擦唇边,确定没有口水,才合上锦盒,白了秋实一眼。若真是全金的,人家还用你捐款啊!

苏老太爷一点一点儿的摩挲着,看了半天,视线更是在zf印章上倚徙不停。正看着,他眼神突然顿了顿,抬头看上锦歌,问:“这怎么写着三千两银子啊?”

第三十五章 各自思量

苏老太爷这一问,苏老太太眼神便闪了闪,锦歌看在眼里,弯了弯眼睛,笑道:“孙女儿回府前,爹爹塞给我不少钱,说是让我代爹爹娘亲给祖父祖母送些礼物以全孝心。这不,孙女儿便自主从里面取了一千两凑在一起。那剩下的一千两么,是我和小诺以及哥哥姐姐们的心意,我们几个和府中的兄弟姐妹们不同,自小就没有在您们膝下孝顺您们二老,如今这些只是小小的尽份孝心。”

其实,主要是人家义善舍颁发证书也是有门槛要求的,一张这样的证书须得一次性捐足一千两,一枚zf勋章五百两。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嘛,这种要求主要也是想激励大富之家多行善事。正因为如此,zf才会顺势同意,且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后援帮zhù



但事实是事实,可话却得捡好听的说。

果不其然,苏老太爷听了锦歌一席话,神色就有些飘飘然了。瞧,老太爷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颔首,怎么看怎么有种得yì

的样子。

佟老姨太太也顺势凑过来起兴:“十小姐果然孝顺,生得甚是蕙质兰心,竟想到这么巧的法子!可也是,咱们家不缺吃穿,多少好东西没见过?难得的,便是这份心意。”

锦歌听她说得过了,但并未上心,那边苏十爷开始叨叨:“十丫头这法子好啊,爹娘今年收的福气得是往常的数倍啊!”

他见屋里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便愈发爱说:“这不是今年的雪多么,听说好多地方的雪都把老百姓的房子压塌啦,zf也忙着调济,这京里已经发起好几轮儿的筹款呼吁呢!听说熊坤都把宣传会开到大学里面啦!”

熊坤是zf赈款委员会的委员,京郊的那家达达印染厂就是他自己在家族外面开办的,他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行政院院长熊滨兴。

“我们放假前,学校还专门开了慈善宣讲会,我还捐了十块儿大洋呢!”锦箫性格外向。说起话来极为利索,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清亮亮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这不,老太太听了她的话,都不免赞道:“好孩子,你做的很对。于你不过是件衣衫的钱,于那些难民便是能救下一条性命呢。”

锦箫听了神色又飞扬了几分,眉目因为笑意而明媚几分。

二夫人听到熊坤,心里好奇:“那位熊委员也得捐上不少吧?”

十夫人笑道:“听说,他开一次宣讲会。就以个人名义带头捐一回。来来去去的。怎么也得有个十几次了。约么着,光大洋就得有一万块儿了吧?这还不包括他以公司为名义的捐赠呢……不过人家也是有钱的很,轻易人家都比不了。且不说他们家族,也不讲他们熊府。单说他们那一房自己,那底下的产业就有不少……只说那家印染厂吧,前两年就有传言说,他们那里每年的出口盈余,就是这个数!”

十夫人打了个手势,二夫人见了深吸口气:“天啊,一万两?”

十夫人眼里飘过一丝嘲讽,只是她言笑晏晏,一双俏目笑眯眯的。任谁也没有发xiàn

。她笑道:“二嫂可说少了呢,万字前面再加个‘百’字方好。”

二夫人脸上立时便浅现了淡淡的潮红,她手上也有些激动的拿不住杯子:“这……这么多?”

苏二爷低叹一声,开口低声斥道:“瞧你眼皮子浅的,人家有专门的出口渠道。说垄断是夸张了,但是外面儿地界儿上,人家有专门收他家物品的厂商。你只看到他家兴旺,怎么不瞧瞧,这两年京城这里有多少旧厂址出售?”

二夫人觉得丈夫最近总是当众下自己的面子,很有些不满的嘟囔:“都说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儿,人家家里长辈在zf有脸面,底下的生意也比别人红火,便是将来熊院长下来了,人家这几年挣得,还不得够几辈人嚼用?”

苏十爷听了一乐:“二嫂也太想当然啦,他那厂子的股东就有很多,每年除了厂子运转费用以及成本外,股东们一分,也就那样啦!否则,他家的利润怎么会传出来呢?”

二夫人兴趣不减,忙问:“那分完得有多少?”

苏十爷双手一摆,嘿嘿笑道:“这就是人家的私密啦,我们哪能知dào

呢?”

二夫人待要再问,那苏老太爷就很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有完没完啊呢?沾上黄白之物就滔滔不绝、究根问底,当着孩子们谈这些做什么?没得跟着你们学得一身俗气!”

苏老太爷在这边赌气,那边苏锦悦竟然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很是赞同,只是碍于气氛,不好开口罢了。

锦歌看着锦落一脸郁郁的样子,知她是为自己亲妹子而头疼,心里有些好笑。这种场面还得老太太出手:“好了好了,你不耐烦听,换话题就是,做什么沉着脸色、也不给个好声好话儿?瞧瞧,孩子们都不自在了!”

苏老太太给苏十爷递了个眼神儿,苏十爷低声笑了笑,跟他爹笑道:“爹啊,怎么听着听着,您老还急眼了呢?”他见老爷子瞪向他的眼睛又圆了几分,忙道:“您老可别生气啊,听说zf最近要盖几所贵族学校,到时候校训题词可能还得请您出马呢?”

锦歌听到这里有些好奇,苏十爷也很善解人意的解释:“十丫头,你不知dào

吧,咱家老爷子的字在京城是这个!”

那带着墨玉扳指的大拇指伸出来,虎虎生风。

“自临时zf成立至今,这前前后后几位大总统,都先后亲至咱们府上,来找老爷子求字。远的不说,只说这京城里的人,那凡是风雅好学的,就没有不稀罕的,不能说是趋之若鹜吧,那也得是一字千金啊!”

苏老太爷扳着脸训他:“字好,那是你老子的本事!你做什么洋洋自得、手足无状之举?”

苏十爷适时低下头,只是嘴里有些不依不饶:“别以为我没看到您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锦歌忍笑也忍得很辛苦,这位十叔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你说他无礼吧,可他每回都不跟老太爷正面硬顶;可若要说他恭顺吧。他又每回都能噎得老太爷恨恨不已,却是非常神似她的老爹苏六爷。

苏老太爷虽然已到花甲之年,但是人就是眼睛不花、耳朵不背。因此,他老儿子的自语也让她听了个分明,便不由得喝问:“你说什么?”

苏十爷摸摸鼻子,又将刚刚的手势比划了一下,他的大拇指弯了弯:“老爷子您看,我这不是夸您老人家了么!大拇指冲着天,代表儿子的真心赞扬啊;您再看这里,剩余四个手指冲着我自己。这不也暗含着夸奖我自己。代表‘虎父无犬子’嘛!”

苏老太爷此时已经没脾气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狠狠地白了小儿子一眼,骂了句:“厚颜之极!”便令丫鬟传饭。

这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待众人散席回府。却是各自思思量。

……

临竹院里,住着苏怀兴一房人,此时的正院卧室里,这两口子正在说着话。

苏十爷双手抱在脑后,神色舒缓的躺在床上,他的右腿压在弓着的左腿上,不断的摇晃着,嘴里还跟着身旁的收音机所传出的戏曲声哼哼着。

十夫人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她瞥了丈夫一眼。轻笑:“你这二嫂实在是有趣儿,明明是拙笨得很,却还总是自以为聪明,她当人家听不出话音儿呢?”

苏十爷抬眼看着妻子,哼笑:“你以为她真傻啊?说不定她还巴不得别人都能听出来呢!再说了。这蠢人要是说找麻烦,可不一定比人精子省事儿啊!”

十夫人停下正在拢头的手,将梳子拍在梳妆台上,站起身扭到床边儿,往床里面儿推了推苏二爷,自己侧坐到空出来的床边儿上,问道:“你说,你二哥两口子是不是把主意打到了娘的嫁妆上啦?”

苏十爷一边儿哼哼着曲儿,一边儿摇头晃脑儿,嘴里含含糊糊的,也听不出他是唱词呢,还是借曲儿说话呢。

十夫人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手脚利落的抄过收音机,将它关上,又藏到自己身后:“我跟你说话呢!”

“嘿嘿嘿!诶诶诶!嗨!我正听到兴处儿呢!正是昔日有个三大贤那儿呢!你这人真是的!”苏怀兴气得直捶床,又见妻子俏目微竖,心里到底无可奈何,发了两下脾气便泄气似得盘腿坐好,无精打采道:“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着呢!”最后咕哝着,“反正好听的地方也过去了,你爱说就说吧!”

十夫人却兴致不浅,拉着丈夫问:“我听说咱六哥在南边儿也是财源广进呢!你是没看到十丫头屋里的摆设,啧啧啧,我敢说,绝对不是咱家老太太给的!”

苏十爷叹道:“你好歹也是念过书的雅人儿,别跟二嫂似得,七大姑八大姨都没她粗。”

十夫人不乐意的扒拉了他一下:“我就是好奇问问么!”

苏十爷瞪了一眼:“老太太的私房是自己的,和咱们儿女无关,她老人家爱给谁、不爱给谁,和咱们没关系,咱们也管不着!……至于六哥那里,你也莫多嘴多问,平时能照顾十丫头姐弟一下就多照顾一下;五嫂那里也是,将来家产方面,便是老太太多给了几分,也是应当的。”

十夫人不以为意:“锦歌那丫头你还没看出来么?那也不是个省油的!还用得着我照顾?那就不是会吃亏的主儿!”

“你啊!”苏怀生有些生气,十夫人见状忙笑着哄他道:“好好好,好好好,能照顾的话我一准儿照顾,好吧?……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眼界浅到那种程度,就是冲着五哥,老太太便是把私房都给了五嫂,我都不念声儿,这总行了吧?”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声音。

第三十六章 过渡之二太太

“什么事儿啊!”十夫人见来人是老太太房里的红绣,丈夫在门口儿和她嘀咕了一会儿,待回来时手里还拿回一封信。

苏十爷此时还在沉思,楞怔怔的走回床榻,嘴里念念有词。

十夫人见他没听到,又问了一遍:“可是老太太那儿有事儿?”

苏十爷这才抬头,眼里有着莫名的亢奋:“乖乖诶,有好戏看啦!”

十夫人被他吊得好奇不已,拉着苏十的胳膊就晃悠:“哎呀,你说细致点儿啊,弄得我心里跟有小猫挠似的。”

苏十爷也可恨,他还惦记着刚刚没听完的曲儿呢,这下子小心眼儿活泛起来,见他媳妇儿没招没落的模样,那叫个解气啊。

他翻身躺下,拉过被子盖到头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快睡吧,这么晚了,有事儿明儿再说!”

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丈夫利索的动作,再是气闷也没辙啦,她磨着牙恨恨的捶了丈夫几拳,却见他只是哼哼唧唧,怎样也不肯开口,便只得罢休,气咻咻的翻身上床自行睡去。

苏十爷见动静小了,这才将被子拉开一条缝儿,他瞅瞅妻子,咧着嘴笑了笑,一个没弄好,口水呛进嗓子眼儿里,险些咳出来,便赶忙用手捂住嘴,按下痒意。

又过了一会儿,他动了动身子,一边儿贼兮兮的笑着,一边儿偷偷儿的将信折好,轻轻的放到媳妇儿耳畔,又扒头瞅瞅妻子睡熟的样子,这才心满yì

足的笑眯眯地翻身睡熟了。

过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屋里响起一阵纸张的摩挲声,接着是一阵稍重的喘息声,有那么一会儿,那一直开着的台灯突地熄灭了。

在黑暗中,两只手悄悄的伸出被子,握向对方。

……

寿客园的灯光一直亮着。奶嬷嬷拿着一件毛皮大衣来到门口儿,给扶门而站的二夫人系上,轻轻劝道:“夫人,咱们还是先回堂屋吧。”

二夫人铁青着脸,整个人在寒风中冻得有些簌簌发抖,牙齿颤扣,唇哆嗦的只能勉强发出声音。

奶嬷嬷听她拒绝,叹口气继xù

劝:“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这都站了小半个时辰了……这要是冻个好歹出来,有谁来疼您?怕是巴不得您腾地儿的人不知怎么偷笑呢!您好歹想想息少爷啊!”

二夫人生性倔强,平素看不出来。不认识的人大都以为她是个爽利人。却不知。这个外表爽利的夫人。她一旦钻了牛角尖儿,那是十头牲口都拉不回去的。奶嬷嬷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又不好说得太甚,好在二夫人是个惜命的。刚刚也只是为憋的一口气才犯起犟来,如今被点醒,便点点头,僵僵的说:“嬷嬷扶我一下,我动不得了。”

奶嬷嬷一听大惊,怕她冻坏了,忙招呼人准bèi

捂暖的物件儿和药品。二夫人僵直着身子进了堂屋回到卧室,在丫鬟们的忙乎下,好歹舒展了身子。暖和回来,这才抽抽噎噎的哭开了:“嬷嬷,说得对,是我犯了傻,若真闭眼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小妇养的贱种?”

奶嬷嬷捧来一碗汤药,哄道:“夫人能想明白就好,来,快将这碗祛寒汤喝下,好好发发汗,再好好的睡上一个踏实觉,嬷嬷保证您赶明儿个一起来,就身行清爽。”

二夫人喝过药,奶嬷嬷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便准bèi

熄灯,却被二夫人拉住:“好嬷嬷,您且莫走,先陪我说说话儿吧。”

奶嬷嬷本想哄她休息,只是见二夫人双泪横流,颗颗泪珠儿连成行,它们顺着眼角就滑入发鬓,让这个平素精神奕奕的夫人显得苍白而脆弱。她心里一酸,便哽咽着音儿说:“好、好,我的大姐儿,且让嬷嬷安排一下再陪你?”

二夫人猛然听到曾经的小名儿,竟恍然忆起昔日的闺阁生活,又想到如今的日子,心里酸楚非常,那眼泪更是扑簌簌的往下掉。

这时,奶嬷嬷已安排好心腹丫鬟分别在堂屋和卧室门口看着,这才走回到床边儿,在一旁的绣墩儿上坐下,她一边给二夫人擦泪,一边叹气。

这是她奶大的孩子,她最是清楚,这个大姐儿自小被家里宠坏了,要说她为人狠吧,可她又狠不到家;说她心软吧,她偏偏又不愿做个善人;这人整天想着算计,却又没那个脑子;最令人伤心的是,夫人她自成婚起,碰上的对手还全都是聪明人。

奶嬷嬷这边哀叹着,那边儿二夫人开始发泄着怒道:“嬷嬷是没听到,散席时,老太爷当着这么多人面儿给我没脸,说让我将两个侄女儿尽早送回去,还让她们少来府里。您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做公公的不应该给儿媳妇留几分脸面么?……您不知dào

那个锦歌,看着厚厚道道儿,却是个心里藏奸的,面和心苦啊!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好儿的话,就能逼得人干生气……二爷更是愈发地不体恤我了,他只道我不给他争气,可他怎么不想着是如何对我的呢?枉我一心为了他,可他倒好,抓住个事情便不依不饶,刚刚竟还说出,我若是不送侄女儿们走,他便不来正房了。哼,打量我不知dào

呢,说这么多作甚?不过是他心里想着那个佟家的贱人罢了!”

奶嬷嬷耐心的听她说完,静了半晌才道:“夫人啊,有些事情,嬷嬷我一直想劝您,可是一直也没机会开口,如今您说到这,不如听嬷嬷给您讲讲?”

二夫人本就是想和人说道,此时哪有不应的,她听奶嬷嬷说:“说来咱们家这两位表小姐着实有些不像话,实在不是能上得台面,给您争气的……您啊,也别忙着开口,且听嬷嬷说。”

奶嬷嬷按了按二夫人的被边儿,阻止她开口,自己分析道:“说来,这娘家人到婆家去,不说是给自家闺女挣脸吧,也不能拉后腿啊。大舅爷过往疼您,是不错。可您这十几年有少帮补他们了?便是大舅太太那么板刻的人,都对您笑脸相迎,为的是什么?二位表小姐也老大不小了,可是规矩上……您想想,若是您当家了,三少奶奶家里来这样的亲戚,见天儿的打秋风不说,还成天欺负您的金孙们;这……吃您的、喝您的,整日里还四处摆谱,恨不能搅得小辈儿们不得安宁。您想想。这事儿要是落到您身上。您又当如何?……您且再好好想想,二爷脸色不好,可不是打她们来了之后?”

“嬷嬷!”二夫人有些不爱听了,“那终归是我哥哥家的孩子啊!”

可奶嬷嬷却摇摇头:“我的夫人哟。您可见小舅爷上门打过秋风?人家便是一丢丢的麻烦都不曾给您找吧?要说难,小舅爷和小舅太太在那几年才真是难呢!那时候,小舅爷他们鲜少上门,素日往来,也只是只报喜不报忧……那时,咱们还以为他们过活的不错呢!哪想到,那年我替您回老家一看,我的天啊,娇生惯养的小舅爷身上穿的那衣服都是打补丁的!”

奶嬷嬷擦擦眼泪。继xù

道:“那时,小舅太太正当孕,怀着身子的人瘦的那叫个憔悴,衣服穿在身上直逛荡。我不好意思直问,侧面儿打听才知dào

。那时,他们想吃个肉都得等过节,白面那只能是偶尔尝尝,平素吃的饭菜……说句不敬的话,您没出门子时,咱们家的粗使丫鬟吃的都比他们强。可是就是那么难,人家膝下的一儿一女都是规规矩矩、懂礼懂节的,那么小的一对儿孩子,竟然乖得叫人心疼。临走时,我送上一叠银票,小舅爷说什么都不要,还是我好说歹说,他才留下,还愣是打了借条儿。小舅太太送您的一包袱针线绣品,原是他们打算卖出去换钱用的。我不收,小舅太太还不依。临走时,小舅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跟您面前儿只道他们很好,让您别惦记着,说您在府里也不容易,他这个做弟弟的不能帮您撑腰,却万不能累您操心……”

二夫人听了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奶嬷嬷一边哄她一边道:“可您看这两年,小舅爷发达起来后,可不是年年给您送年礼?您的生辰、府里老太爷老太太的生辰,这有年有节的,一车车的礼品往府里送,您的腰杆是不是直得很?当初您给的银两,小舅爷当作投入,给您分了干股,您第一年得的分红,就是那些银两的两倍多啊!如今年年少说都有一千多大洋的进账,手头有粮这心里才不慌,您想想,小舅爷做的一切,可不都是为您着想么?依嬷嬷说,这才是亲兄弟呢!落魄时没上赶着上府来,发达了却不忘姐姐,唉,都说小舅爷生就平庸,却不知人家才是有良心的人才呢。”

二夫人低泣着说:“弟弟很好,只是,他怎么不说帮补哥哥一下呢!”

奶嬷嬷脸色变换了一番,终究叹气道:“夫人却不知dào

,这里面的因由啊!”

二夫人听出不对,忙问,奶嬷嬷道:“夫人不知dào

,前面儿的死鬼二舅爷、四舅爷当初做了个计,愣是把小舅爷逼出家门,自立门户。三舅爷那时还正好病着,听了这事儿,一着急,给气死了。大舅爷又是个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这仇啊,就做下啦。”

二夫人听得惊出一身冷汗,厉色问:“这样的大事儿,我竟不知dào

!嬷嬷既是如此清楚,缘何不知会我一声?”

奶嬷嬷道:“夫人啊,嬷嬷的为人和对您的一片心,您还不知dào

么?”

二夫人听了这话才息下怒气,只是心里终究不快。奶嬷嬷见她神色,心知她的想法,便好言道:“嬷嬷知dào

这事时,小舅爷已经衣锦还乡又再度出洋了。那时,已是大舅爷当家,您这脾气的,若是嬷嬷我猛然相告,您还不得闹回老家去?这娘家若是没人撑腰……唉,大舅爷再打秋风,多少也惦记您几分哪,要是闹翻了,可怎么好呢?”

二夫人气得直哆嗦:“可了不得、可了不得,这哪里是一群兄弟?分明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啊!”她拉着奶嬷嬷的手,吩咐:“嬷嬷您手快着点儿,明个儿一早,立时将那俩丫头送回老家去,我是再也见不得她们了!以后大哥再来信儿,您一概不回!我可不敢和他们来往呢!”

嬷嬷见她太过激动,赶紧哄道:“我的好夫人啊,现在这外面儿正闹着呢,可不兴和大舅爷闹翻啊!”

二夫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只是不听,说一千道一万也是容不得了,奶嬷嬷正没办法呢,就听门外丫鬟声音响起来:“见过二爷!”

第三十七章 姑太太

“你在屋里嚷嚷什么呢?”苏怀生掀帘子进了屋,一双浓眉紧蹙着,口气有些生硬。

奶嬷嬷见二夫人眉目一挑,眼见着她就又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便赶忙插话:“回二爷,咱们夫人正嘱咐我,说明天就将两位表姑娘送回老家!”

苏怀生很是怀疑:“真的?”他审视着妻子的面色,二夫人也没什么好气儿的回瞪着他,这么一来,苏怀生却有些放心了:“也罢,你能自己想通是最好。以后那些拎不清的人,还是少往府里招!”

好歹是被奶嬷嬷哄过的,二夫人动了动嘴皮子,却没出声。苏怀生见此,还挺满yì

,他冲着奶嬷嬷笑着点点头,又见妻子让被子捂得严实,遂象征性的关心一下:“你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可是不舒服?”

二夫人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儿,也不答话。奶嬷嬷见状心道不好,赶紧回答:“夫人晚上回来时,冲了风,有些着凉。我就让人熬了碗祛寒汤,给夫人散散寒气儿,眼瞅着就过年了,夫人得保持身体康泰,免得耽误了事宜。”

苏怀生这回倒是坐到二夫人身边儿,仔细的观察了她的脸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点点头,神色间有几分满yì

:“既是无事便好,眼下你出了一身子汗,若再舒服的睡一睡,明天也就安好了。这么着,我便不打扰你了,你且休息着吧。”

说着他便起身,将二夫人露在外面的手按回被中,又看着二夫人合上眼睛,才扭头对奶嬷嬷说:“那就劳烦嬷嬷看顾着夫人了,她素来也只能听进你的劝,你又是个明白人,你们夫人不明白的地方,你多给她讲道讲道,掰开了揉碎了的讲。直到她明白为止。你须知唯有她好了,你才能好……对不对?老爷我话放这里,只要你家夫人体面了,你的体面和福气还在后头呢。”

奶嬷嬷听他这么一打一哄的,心里苦笑,嘴上还要说着不敢不敢。

二夫人听着心里很是不耐,她睁开眼睛,半撑起身子冷笑:“今儿老爷倒是好心情,竟还没完没了的关心上我了?”

苏怀生被她这副阴阳怪气的调儿坏了心情,哼了一声说道:“夫人既然不想睡。那为夫就长话短说的提醒你一句。也就是这两天。正院儿那里可能会折腾出动静来,说不得就要分家别居了,你心里得有个谱儿。赶明儿个,就将咱们这一房的家私都整理出来。登记到册……至于账本儿那儿,你也要重新核算一遍,务必要做到心中有数……等到正院儿那里,你得要晓得配合我,懂么?”

“分府别居?”二夫人眼睛一亮。

却看得苏怀生直摇头:“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别将希望寄得太高。老太爷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呢,说不得落下个分产不分家,所以,咱们一房的产业你要心里清楚。”

二夫人却一心只关注另外一个问题:“那这家……能分到谁手上?”

苏怀生冷笑道:“那我如何得知?”

二夫人眉头一皱。反问:“怕是二爷心知肚明,却不肯和我敞开心扉吧。”

苏怀生微怒:“便是又如何?就算我现下告sù

了你,你又能如何?似你这般头脑,不坏我的计划便是不错,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为好!夫人,你说呢?”

二夫人气结,可惜苏怀生不肯给她相驳的时间,转个身便要离去,临出门倒还知dào

回头嘱咐:“夫人身体不适就早些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当然,若是不加上最后一句就好了。

“赶明儿起,就叫老二媳妇和佟家表妹一起帮你吧,省得你忙晕了头,若再病上一回可就不好了!”

“你!你!”二夫人闻言愣住,待苏怀生走远了,这才回过神来,想明白他的意思,便哭着叫骂:“苏怀生!你个天杀的!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她气得伏在床榻上痛哭,奶嬷嬷立kè

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又让人打来热水,她罗好袖口,亲自给这二夫人梳洗。

片刻时候,刚出去的笑丫鬟转身回来,她到嬷嬷耳畔一阵低语,听得奶嬷嬷的神色灰暗了几分。

奶嬷嬷叹着气,强打起精神儿,挥了挥手,让丫鬟继xù

守门儿,而自己则摇着头走到二夫人身边,也不劝别的,只把话如此这般的在她耳边说上一遍,二夫人便立时收了眼泪,忙抽噎着问:“嬷嬷说得可是真的?”

奶嬷嬷神色肯定的点点头:“看意思,二爷是已经将她受用了。”

二夫人冲着地面直唾:“呸!不要脸的东西们!无名无份的她也肯?”

奶嬷嬷扶住摇摇欲倒的二夫人,急道:“夫人心里要有个计策啊,今儿听二爷的意思,明摆着是要让二少爷和佟姑娘掺合到产业里面来了。现在一大家子杂居在一起,老太太在上面虎视眈眈的,且还好说。可将来若真是分出府去,或者说,就是二爷他在这府里做起了主人,那这将来可就是佟老姨奶奶的天下了……到时候,佟姑娘是个什么位分还不一定呢!夫人啊,您不能只顾着难受啊,就是为了息少爷、盛少爷,就是为了锦箫小姐,咱们都得有个计较,有个行程啊!”

二夫人听言想入了神,连奶嬷嬷给她重新擦上脂油都没感觉到。过了半晌,她狠下心,目露决心:“既然他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哼哼,苏怀生,我且叫你不能如意,倒看看你和那个贱人贱种,能折腾出什么来。”

……

第二天一大清早儿,逍遥阁就迎来了苏锦落。

“好妹妹,可是梳洗好了?”

锦歌笑吟吟的起身相迎,拉着锦落问:“六姐姐可曾用过早餐?”

锦落笑道:“用过啦!……咦?小诺呢?怎么没见他玩耍?”

锦歌一脸无奈:“他啊,昨儿又吃多了,我陪他消食,玩儿到了老晚,这不,起不来了!”

锦落笑着,很是理解:“小孩子就是这样,也亏得你有这耐性和好脾气。你锦泽哥哥是个好性子吧?要说他可比小诺好带多了,可在我手上呆了两天,便从此见了我就哭,看到我就跑,直到大一些懂事了,才好的。”

锦歌捂嘴笑道:“我说七哥怎么好像怕六姐姐呢?莫不是小时候吃过苦头?”

锦落苦笑:“嗨,不说了、不说了,怪难为情的。”

锦歌笑着拉她坐下:“我的好姐姐,且等我梳下头,咱们再一起去看祖母啊。”

锦落道:“你慢慢打扮,也不急的,咱们还得再等个把小时的,再去才好。说来,只是我一个人腻烦的很,这才出来的早了。又知你素来起的早,才过来你这里。若是因为我,让你着忙着慌的,可就不美了。”

锦歌笑着点点头,嘱咐夏湘:“你去把小诺叫醒,给他梳洗梳洗,再哄他吃口点心,喝杯奶,领他散散热乎气儿,准bèi

一会儿和我一起出去。”

锦落走过来,帮她挑头饰:“你带着这个粉晶头坠儿吧,正好配珍珠耳坠儿,和你的衣服也相合,看着就舒服。”

锦歌称好,一边坐好了,从镜子里看着冬和给自己梳头,一边问:“六姐姐,我听说今天几个姑姑回来,不知dào

来的,可是三姑姑、七姑姑和八姑姑?”

锦落这般早来寻她,为的也是和她分说一下:“没错,三姑姑夫家住得和咱们家很近,就隔了一条街。只是去岁初,她家婆母闹着要回老家养病,这才一走走了将近有两年来着,听说是昨儿刚回来的,这不,今天上午就过来给祖母问好了。咱们晚上一会儿过去,也给祖母她们说话的时间。”

锦歌点点头,锦落又说:“七姑姑和八姑姑是双生女,嫁给了同一户人家,还是妯娌关系呢!”

锦歌听得有趣,忙道:“这倒成了一段佳话。”

锦落笑道:“可不是么!戏文里《五女拜寿》不也是有两姐妹嫁给两兄弟的么!当初我知dào

了两位姑父也是双胞胎,还好奇了很长时间呢!”

“两位姑父也是双生子?”锦歌听了愈发好奇,心道:这初成婚时,可不会闹出笑话了吧?

锦落看她神色,就道:“你想哪儿去啦?姑姑、姑父自有辨认的一套法则,哪里就会弄错啦?偏你这促狭鬼,淘气乱想呢!”

……

在去往正院儿的路上,锦落继xù

道:“两位姑父本事姑苏人氏,只是在京城定居许久,去年年底,两位姑父有意到国外进修,这不,他们家老太太就带着孙男嫡女的回了老家,也因如此,两位姑姑才也跟着走了。”

锦歌奇怪:“姑姑们不跟着姑父一起出去么?”

锦落道:“今年就跟去,这不,姑姑们这回来,也是和老太太道别的,估摸着,再见面也得几年后了。”

锦歌心道,老太太真可怜,儿子姑娘都争着往外面去闯。

锦落笑道:“小丫头,快收了想法吧,老太太思想可新潮着呢!从来都是主张女孩子们要自立自强。原本,老太太就主张让七姑姑和八姑姑在去年就跟姑父一起走,只是两位姑姑放心不下表弟表妹们,这才耽搁下来。”

二人说着话,便来到了正院儿,刚迈过门槛,门帘子还未掀开呢,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爽利的笑声。

第三十八章 分家前奏起

锦歌二人带着锦诺来到正房,刚一进门儿,锦歌就愣住了,天啊,此时于客座上端坐的三姊妹,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没人说道,锦歌真的会以为是她们三胞胎姐妹呢。

这三位姑太太分别是苏老太太的三女儿苏怀冰、七女儿苏怀娉、以及八女儿苏怀凝。这三姐妹完全承袭了自家父母的所有优点,那娇嫩白皙的容长脸儿上,两叶柳眉弯悬明眸之上,一双天生的笑眼儿,喜喜庆庆的平增许多亲和。

说来这苏怀冰如今该是四十有五的年纪,但是看上去却和小自己六岁的两个妹妹一般年轻,不知是否应该赞一声,果然不愧是医药世家的嫡媳妇,这保养方面确是另有诀窍。

老太太抬眼看到锦歌吸气震惊的样子,呵呵一笑,招呼着她们:“快看看,三个姑姑把我们十丫头都给看呆了!……来来来,快过来,祖母给你挨个介shào

。”

锦歌听话的走过去,老太太拉着她一一指认:“这个看着温温柔柔的,是你三姑姑;这个看着利落精神的,是你七姑姑;还有这个,都这么大岁数还好动又泼辣的,是你八姑姑,好孩子,过去挨个认一遍,看看她们给咱们送什么见面礼!”

锦落也跟着上前凑趣:“姑姑们是不是要凑双份儿啊,一份儿见面礼,一份儿是土仪啊?”

八姑姑苏怀凝笑道:“那是肯定的啊,不但是双份儿的,还都分量足足的呢!”说完,自己就笑开了,大家也被她的表情逗笑,大家彼此亲热了不少。

这三位苏家姑奶奶,不愧是三姐妹,送出的礼物都是一模一样的,给锦歌的分别是一套首饰和一张存折;给锦诺的,分别是一套高级玩具和一套西洋文具。

老太太看了满yì

的点头。满yì

道:“十丫头啊,你可赶紧收好,你这几个姑姑好不容易大方一回呢!”

苏怀凝姐妹拉着母亲撒娇:“娘可不带偏心啊,可不兴有了孙女儿就忘记闺女啊!”

老太太点着两个女儿的额头道:“你且看看你三姐,那才是个大人的样儿呢!哪像你们啊!”

苏怀娉也不依:“三姐素来和您住得近,想什么时候和您撒娇都随意,说不得等没人时,在您面前儿比我俩更像孩子呢!”

苏怀冰笑道:“你们俩当着侄女儿们的面儿可有个正形吧!”

苏怀凝姐妹拉过锦歌和锦诺认认真真的端详了半天,跟她们的姐姐评说起来:

“嗯,这丫头的眼睛像六哥。看着就带着灵性!”

“是啊。比照片儿上显得更像!”

“要我说。这小锦诺的嘴很像老六,不过这孩子比老六乖得多。当初老六跟他这么大时,那淘气得那叫一个无法无天!”

三姐妹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出不少年少时的乐事。锦落三人因是小辈,只管在一旁听着,说到趣事儿时,便跟着一笑。

快到中午时,老太太拉着锦歌锦诺不放:“还有六丫头,你们仨留下吃过午饭再走,也和我这老婆子一起,陪陪你们三个姑姑。”

三人自然很是乖巧的应是,一场午饭结束。才各自安歇不提。

……

午后的阳光格外舒服,三姐妹窝坐在老太太身边,手捧香茗,一边儿说着知心话儿,一边享shòu

着悠闲的时光。

苏怀冰见母亲谈到府里今年的事情。便看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道:“不知娘亲写给我们的信件是什么意思?”

说到正事,四人端正了神色,老太太长叹一声,说道:“眼瞅着就进腊月二十三了,我想着,赶在之前做个了断。”

苏怀冰神色一变,凑到母亲身边问:“难不成您想分家?”

苏怀娉眼神晃了晃,和苏怀凝对视一眼,虽然未语,却也是好奇的很。

老太太从身后的梳妆台一侧的立柜中,取出一个红木的匣子,轻轻打开铜锁,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三个钥匙和对牌,是我给你们的东西,说不得有多贵重,也是我经营几十年的积累,都存zài

华都银行的保险柜里,你们回来记得取回去。”

老太太将东西推到女儿们跟前儿:“这是物品单子,你们要存好。另有一份存折,里面我给你们一人存了一百条小金鱼儿、二千块儿银圆,你们回来再去对对看。”

“我不要。”苏怀冰将匣子推了回去,苏怀娉姐妹也如此,“我们也不要。”

“这钱您留着吧,我们不需yào

的。”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们,笑着摇摇头:“这是娘打地起给你们存下的,娘自己还有呢。快收下,再推让我便当你们做人家媳妇做的,都和娘生分了!”

话说到这里,三姐妹眼睛通红的收好,老太太在一旁说道:“原也是给你们存的,当初不给你们当陪嫁送过去,一来是不知亲家那里家风如何,二来也是想锻炼你们为人处事的本事。如今,你们娘我也老迈了,精神儿上也顾不来了,这眼瞅着小七小八又要出洋,也不知何时再回来,这又赶上到了清算家业的时候,因此我便想着,索性将你们都叫来。这些东西呢,我也不偏不向,给你们三人的物件儿,不能说都一模一样吧,但价值大体是相同的……唉,既是你们的,就你们自己管着吧!”老太太说到最后,不停的擦拭眼睛,看得她三个女儿心里也难受得很。

“瞧娘说的,您且年轻着呢!”双胞胎姐妹道,“我看啊,您还是收好东西,先替我俩保管着,等我们回来之后再交给我们,如何?”

老太太没答yīng

,在一边沉思的苏怀冰接口劝道:“娘想分家,也是因为体力上不如从前了?……我看,呆会儿让您女婿给您摸摸脉,回来开几个养身的方子,您吃几副就会好了。”

老太太见三个女儿眉间隐藏着担忧,便搂住身边儿的女儿,说道:“没事儿啊,你们不用忧心我。平素里,隔三差五的就有大夫来请脉,你们十弟也带着我到西洋医生开的医院去,叫什么体检来着,都说我身体好着呢。”

苏怀冰有些不赞同:“娘就是心情不得纾解,您啊,还是得往好处想,这身体再棒,也经不起心绪难佳啊。”

老太太眼睛湿红湿红的,带着几分哭音儿:“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一想到老五。我就……”

老太太哭了一会儿。接着说:“自打老五没了,我便觉得精气神儿大不如前,心里也是一阵儿痛快、一阵儿憋屈,总是不能向原来一般。久而久之的,这心思也多了。你们也知dào

你们那个爹的脾性,若我索性万事不理,只倚着他,怕用不了几时,咱们这个府都得跟着姓了佟。”

苏怀凝搂着她娘哄劝:“娘,您别担心,只管好好养身体,爹他不醒事。还有我们几个闺女养您呢!”

老太太一巴掌轻轻的拍了苏怀凝一下:“你都快做祖母的人了,还这么不经心,什么话都乱说?”

老太太终归是疼她的,拍了一巴掌后,又跟着轻轻揉了揉。弄得苏怀娉笑道:“娘就会吓唬人,刚训完人又赶紧哄她,这么着,八妹能长大?”

苏怀冰道:“你们俩啊,快好好儿的听听娘说话!”

老太太道:“家产这块儿,我自己是无所谓,你们十弟也不见得在乎,可是老五那一房,无论如何我也放心不下。他就剩下那么一丁点儿骨血,若是不能保全,将来我可怎么见我那苦命的孩儿呢?”

说着话,老太太再度潸然泪下,苏家三姐妹也跟着心生悲痛,一起哭了一回。

苏怀凝问她母亲:“娘,您看有什么需yào

我做的,尽管说。女儿必定全力配合,不为别的,便是五哥当初那么疼我,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苏怀冰敲了她头一下,气笑道:“瞧你说得,难道我和小七就不管了?”

苏怀冰咕哝着:“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老太太笑道:“我原想着让老五媳妇管家,可她那脾气啊!”长叹口气,才道,“幸得你们十弟妹是个不错的,人虽精明些,却不小气,关键是没有坏心。我寻思着,若冒然提分府,你们爹肯定不能答yīng

,再有那个东西跟着搅合,怕是最后也就落个不了了之。再说,我也不耐烦和他攀扯!干脆这回就来个分家不分府,各房产业各房管,除却几个孙辈的嫁娶、以及过节过年方面用款,是公中出钱,剩下的便各自养活各自的好。”

苏怀娉听完,思虑了一下,问:“那边儿能同意?”她朝二房方向努了努嘴。

老太太正色道:“父母如今俱在,这样的大事,能有他们说话的份儿?”

苏怀冰却另有想法:“我想着,凭二弟的精明劲儿,恐您的打算他会心里有数的。”

老太太笑道:“他心里有数就更好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分产,比起撕破脸来,岂不强上许多?毕竟是一家子的骨肉,拜的是同一个宗祠,好说好道总强过彼此仇恨。”

苏怀冰倒是赞同老太太的观点,问:“那,您预备……怎么个分法儿?”

老太太将想法大致说了一下,苏怀冰接着问:“那爹爹可曾同意?”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三人这才放心。

可是苏怀娉却忽然想起什么,问:“锦歌侄女儿自当代表六哥了,这分房以后,她那块儿家业,岂不是要被人惦记着了?”

老太太道:“这就要看她的本事了,索性先从家里练起吧。”

苏怀冰听了母亲的话,有些不太赞同:“您得做好心里准bèi

,我瞧着二哥看着您的嫁妆产业眼红着呢。”

老太太眉头一皱,神色不豫:“你说的,我心里清楚得很。要不然,怎么急着分产呢。说来,他一家子也太过贪心,将来你爹的私产,必是要给他们了,可他们却还不知足,整天惦记着别人的钱袋子,还打量别人不知dào

呢。偏偏手段又不灵,我在一旁看着,都替他们着急。”

三个女儿被她们娘亲的话逗笑了,纷纷上前捧着母亲夸耀一回。

……

“分家?”冯亦知放下电话,神色满是惊奇。

一旁坐着打毛线的九夫人闻言抬起头,她注视着丈夫的脸,片刻笑道:“我看亦知还是赶紧准bèi

一下吧,若我猜得不差,估摸着二十二那天,就该有定论了。”

冯亦知闻言怔愣一下,笑道:“也好,若是顺利分了,五嫂那里才能轻松些。算啦算啦,也别想这么多了,左右老爷子分产,也给不到咱俩头上。”

九夫人不以为意的笑笑,目光投向了一边的月历盘儿。

第三十九章 分家礼

时光转眼即过,这天就是腊月二十二,一大早儿,管家苏恒就忙络着将宗族族长请进大宅。这位族长姓苏名越,和苏老太爷同岁,却在辈分上是老太爷的堂叔。族长这次进京原是去探望生病的女儿,顺便再到苏府坐坐,苏老太太便请他在离京前主持一下分家大事,因这涉及到族中产业股份的分配以及苏府这些人对宗族的供奉,便将归家日期推后了一天。这不,一清早儿这位老爷子就登门了。

锦歌此时正在演武场里带着弟弟打拳,听闻红绣在门口待见,便擦去额头汗珠,快步赶了回去。

“祖母也叫我去?”

锦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种分家大事,一般连儿媳妇都不让参与的,她这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更是只等结果就好。

“回十小姐,老太太说六老爷不在,就由您代为了,也不须得您说什么,只在那里坐着听一听,好歹知dào

六房都分得什么,心里也好有数。到时候,您也好学给六爷听。”

锦歌知晓这是老太太告sù

她一会儿只带着耳朵就好,便点点头:“那红绣姐姐且稍待,我换上衣装便过来。”

红绣行了礼,口称不急,又说:“老太太请您将十三少爷一并带过去,十老爷家的十四少爷、十五少爷,九爷家的十二小姐都在老太太屋里呢,到时候可以一块儿玩耍。”

锦歌便让夏湘给锦诺收拾一番,她一边梳头一边问红绣:“六姐姐她们呢?”

红绣正上前帮着冬和挑选佩饰,听锦歌的问话,笑道:“五夫人那里得需yào

人陪着、四少爷、七少爷和六小姐一并跟着,唯有九小姐不爱参合,老太太体谅九小姐,便使九小姐在自己屋里听信儿就好。”

锦歌心道,看来五房做主的还是苏锦落,只是这个苏锦悦忒不知事了些,心里叹口气。换了几个话题。有一会儿功夫收拾完毕,锦歌跟着红绣往正院儿行去。

“红绣姐姐,咱们不去老太太的正院儿么?”

锦歌见这次走得路径不同,若说南辕北辙也不为过,心中不免疑惑。

红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红绣的错了,刚刚没和您说清楚。这次办事,不止是咱们自家亲戚参与,因此老太太将地点定在了主院儿的正厅。从正厅的后廊往后绕,才是老太太的正院儿,只是那样不免多走许多冤枉路。我这才选了条近一些的道儿来。”

锦歌心里有了底儿。便猜想那个外人是老太太请来的哪方大神。也不知这回老太太能不能如愿。

……

锦歌进正厅时,老太太还没到。几位叔伯都已经坐好,锦落正坐在五夫人的身后,她见了锦歌。就笑着朝锦歌眨了眨眼。

锦歌想溜边儿到她身边坐下,却被红绣拦住,将她请到五夫人身旁。

“六小姐,这是六老爷的位子。”

锦歌知dào

推让不得,便乖乖的给长辈们一一行礼,在稳住心神后端坐下来。五夫人见她小大人似得挺直身子,便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抚了一下。

时间一到,管家苏恒敲了一下正座中间几案上的小金钟。高喊:“有请老太爷老太太!”

霎时,正厅安静下来,只看着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和一位身材瘦高却精神矍铄的老先生从正门进来。

老太太命苏恒挨着老太爷正座的地方再添一座,请老先生坐下,然后给屋里的小辈们介shào

:“这位是咱们苏氏一族的族长。你们父亲还要喊一声‘堂叔父’,老人家不远万里来京为你们奔波,你们心里要知情才好。”

几个苏老爷们起身,恭恭敬敬的抱拳行了晚辈礼,纷纷道谢。苏族长笑呵呵的颔首,说道:“免礼、免礼!你们都是咱们苏氏的好子孙,我这个做族长的,来此一趟很是应该。”

苏老太太给丈夫使了个眼色,老太爷清清嗓子,对底下的儿孙说道:“今儿召集你们来,是有事情宣bù

。想这些天,我和你们母亲也没瞒着你们行事,你们心里也都有些数了,既然都坐在这里了,也是同意的了。”

锦歌听了这话,在心里直笑得打跌,这位老太爷实在有意思的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摆在台面儿上,一句肯定的话,让这些心里七拐八绕的儿子们都没了话。

可惜什么时候都有没眼力见儿的人,嗯,或者是装傻的人,这不,二夫人笑盈盈的起身,向老太爷行礼说道:“老太爷,佟老姨奶奶还没来呢。”

苏老太爷噎了一下,看向苏老太太,老太太轻轻一笑,这老太爷也拿不准他妻子的心思,只得看向堂叔。

苏族长手捋胡须微微一笑:“虽说妾室不入堂,但是她进府几十年了,也为府里繁衍了儿孙,这个嘛,姑且让她听听也无妨……堂侄儿啊,可是有些话你得说清。”

苏老太爷点头,对一边的丫鬟说:“去请你姨奶奶过来。”然后扭头对着底下的儿孙们说:“这次,是来宣bù

我和你们母亲的决定的,可不是要和你们商量,多几个人听着也不碍的。”

苏怀生心里噔了一声,低头瞪了二夫人一眼,只可惜二夫人不看他,神色淡淡的盯着外面,仿佛很期待佟老姨太太的到来。

……

“佟氏已到,苏恒摆案!”

苏老太爷起身和苏族长相让着,来到门厅口,以苏老太太为首,二老爷夫妇、五夫人、锦歌、以及十老爷夫妇一起跟随在后,其他人则起身垂手于原地等待。

这时,院正中,朝着苏氏祠堂的方向摆好一个长条形漆案,案上摆着一个正在焚香的香炉,香炉两旁各摆着两盘时令瓜果和糕点,香炉后面一排,摆着酒壶和酒杯。

苏族长起身站于香案左侧,手执酒杯,朝着祖宗祠堂的方向高举着,深深一揖,口中念念有词:“苏氏一脉,子兼子孙。遥敬先祖,以慰天恩。”

起身,族长将酒洒于地面,抬手一请,苏老太爷和老太太一一斟上一杯,拱手一拜,嘴中说道:“今苏廉、苏冯氏,遥敬先祖,望祖宗泽佑子孙!”

后面的二老爷几人在摆好的蒲垫儿上跪拜,应和:“望祖宗泽佑子孙!”

苏老太爷夫妇依照苏族长之前的做法将酒洒地。后面的人才堪堪起身。

这时。苏族长拿出一面像铁卷一样的东西和一册崭新的书册。冲着苏老太爷说道:“这是祖宗当年订下的规矩,每一支脉的继承人名姓在此刻上,将来是要摆到祖宗牌位跟前儿的,这里须得你和侄媳妇儿签上名方才有效。”

这话出来。苏老太爷老俩口各自签字不说,后面的二夫人也跟着踮脚想看看。

苏族长微微一笑,继xù

捋着他那花白的胡须道:“现在比过去便宜,这些都是个仪式了,你们老爷子早就一个电话到老家,将书卷改了过来,要不然,咱们还得辛辛苦苦的往返,书卷若是一个不小心弄丢了。全是麻烦。”

二夫人悻悻地低下头去,锦歌用余光打量着众人,心里若有所悟。

老太爷夫妇签完字,苏族长递上书册:“你们这一脉嫡枝分脉都记录在此就好,每年族里会收回旧册换上新册的。”

苏老太爷恭恭敬敬的收下。夫妇二人带着子孙再次恭敬的向老家方向行过一礼。

苏族长再度拿起酒杯遥敬祠堂,然后站到苏老太爷的正前方,神色端敬,手执祖训,嘱训道:“今,苏氏族长——苏越,代祖嘱训:苏氏承天之恩,幸衍不绝,族人稳居、子孙昌盛,至今数百年,分居华夏各地者,不知凡几。苏廉一脉奉族命入京,已越百年,其子孙兢兢战战立世处身,虽未书香传承,却铭孔孟之道。今闻其分支,特遣族长代训——望汝等均记祖训于心,世世代代守身持重,为族为家、为国为民,深肖祖宗、莫忘族氏,以身作则,令子孙后代为宗族繁衍、为宗族增德。今戒尺四下,汝等应诺。”

苏族长从袖口抽出一支明晃晃的金棒棒,口中称喏,苏老太爷躬身行礼,双手相叠,手心向上,尊尊敬敬道:“苏氏子孙苏廉,恭请祖宗教xùn

。”

苏族长用戒尺轻敲苏老太爷手心:“一!”

苏老太爷应:“修身!”

苏老太太躬身一礼,道:“遵!”

苏族长照旧敲了第二下:“二!”,苏老太爷应:“齐家!”,苏老太太行礼:“遵!”

苏族长敲第三下:“三!”,苏老太爷应:“治国!”,苏老太太再度行礼:“遵!”

苏族长敲第四下:“四!”,苏老太爷应:“平天下!”,苏老太太行礼:“遵!”

苏族长双手横持戒尺:“戒骄、戒躁、戒忘本、戒忘心!”

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互相行了一礼,再度面向苏族长,双双对着戒尺一拜:“苏氏子孙不敢或忘!”

苏族长此时才笑着道:“好好好!祖宗欣慰、苏氏欣慰啊!……你们俩口子让开吧!”

苏老太爷夫妇再次一拜,便各自向两边退后,这一退,便将苏二爷等人露了出来。

苏族长望向他们,目光一一扫过,便颔首道:“下面,是苏廉继承人,即,苏廉嫡枝家主上前……”

这一句话,让苏二爷的心立时高高的提了起来。

ps:

哈哈,这部分礼节哈,是作者自己编滴啦啊,有知dào

真实细节的同学,欢迎指正啊。这几章内容都是和分家相关的,也许有些无聊,但是这也是故事滴一部分啊,等到后面女主开始上学,应该热闹一些。

第四十章 分产在继续

锦歌距离苏二爷夫妇并不远,加之素来耳力过人,她能确定的是,苏族长话音落的一刹那,苏二爷有一刻是屏住呼吸的,她觉得要是戴上听音器,都能听到她二伯那粗壮有力的心跳声,嘣嘣嘣嘣,很紧张。

可惜,苏族长下面的话将苏怀生打落深谷。

“苏怀兴夫妇上前!”

叭!有一瞬,锦歌似乎听到了一个心碎的声音,她心里叹道,可怜的二伯啊,心泪汇成河啊。

不过,苏族长才不管谁家欢喜谁家愁呢,他老人家一边看着底下的反应,一边算着自己在启程回家前要不要再去看看外孙们。

苏怀兴夫妇闻音相视一眼,便携手上前,躬身一拜。

苏族长看了看面前的二人:“嗯,苏氏子孙——苏怀兴?”

苏怀兴长作一揖,回:“文谦在。”

苏族长满yì

的回头看了看十夫人,十夫人也盈盈地行下礼:“苏文氏拜见族长。”

苏族长点着头,再度将戒尺竖持,又将刚刚的一二三四之礼行了一遍,苏怀兴夫妇一一应诺,苏族长再次横持戒尺,口训:“今,汝以幼子之名,承继父德,望汝不忘上苍之恩,行善行义,以报天恩;望汝不忘宗族之义,以身修性,以报祖宗;望汝不忘父母之德,跪乳反哺,以报养育;望汝不望手足之情,守望相助,以报因缘。”

苏怀兴夫妇向戒尺一拜:“不敢或忘。”

苏族长将戒尺收起,展开祖训,一一念来,底下苏怀兴夫妇应:“秉训知世,传德正身。”

苏族长注视着苏怀兴夫妇,再度嘱训:“今汝为家主,应记,敬待庶兄、宽待寡嫂、优待侄儿侄女,如此,方慰汝之父母之心。铭记!铭记!”

苏怀兴应诺:“文谦铭记!”其妻十夫人亦道:“谨遵不忘!”

最后。苏族长将杯中之酒向祠堂方向的地面上一洒:“今仪式俱全,苏廉一脉承继礼成,拜谢祖宗!”

苏老太爷夫妇跟在后面,撒酒应道:“拜谢祖宗!”

苏怀兴夫妇带头,领着后面的众人叩拜,依旧应承:“拜谢祖宗!”

……

礼仪方成,苏老太爷瞅着儿子们道:“下面都给我进厅去坐好,由族长见证,我给你们将产业分一分,免得一个两个心里都不自在。”

他袖子一甩。和族长相谦着走了进去。

苏怀兴手里把玩着苏氏支脉家主的象征。琢磨着这拢共有一小匣子东西呢。这么想着,脸上也就笑呵呵的。锦歌却觉得她十叔其实很淡定,瞧,他眼里的情绪平淡得很呢!估摸着这位苏十爷也只是想气气他二哥。看,他这不专门冲着他二哥笑呢么。

直到十夫人偷着掐了苏怀兴一把,朝着苏老太爷方向努努嘴,苏怀兴才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跟着苏老太太进得门去。

锦歌一直关注的是她二伯夫妇的表情,这一看不要紧,倒把她心里的警惕勾了出来。这二夫人从苏族长拿出戒尺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失态过,好像一开始就知dào

结果一般;而苏二爷。只是在答案揭晓的一刻,有几个呼吸的情绪暴露,但之后却反应平平,一脸的不在乎,既不愤nù

也不激动。连佟老姨太太都红着眼睛噙着泪花。他却还能笑得自然,锦歌脑海里突然就响起她爹曾经说过的话,心中不免一凛。

这时,诸人已经坐好,苏老太爷发话:“今日分产,只因我和你们母亲已渐年迈,这精神头儿也开始不济,与其将来糊糊涂涂的再弄出一笔糊涂账,再来个桓公之事,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不如我和你们母亲来做个恶人,也好过将来你们兄弟成仇,我自己的骨肉再有流落街头的,那时候,我便是在地下也是不能安心的。”

他见儿子们都推让,又清清嗓子:“我这一生,有四个姑娘、六个儿子,闺女们皆已出阁多年,所分财产都已在嫁妆中了,如今便不再分与……”

锦歌这四个姑姑都没来,其实就是老太爷怕那个不着调的四闺女胡乱搅合,如今这么一说,也就是开个话头儿而已。

“我的长子,苏怀清……”老太爷点到名字,苏大爷夫妇都站起来行礼,老太爷的手向下按了按,让他们坐下:“老大在三岁时,就过继到他叔叔名下,当初他的祖母已经将家产一分为二,他自承继他叔叔的那份……还有老九苏怀承,他也早已过继到我老泰山的膝下,又承继了冯姓,这么着,今天也不用分他那一份儿了。”

老太爷瞥了一眼正冲着大家抱拳点头的九儿子,心里升起一股子无可奈何的怒气,好歹他老人家记得有正事要办,也只是哼了哼:“我让他俩过来呢,就是让他们做个见证。”

“我膝下就只剩老二、老五、老六和老十,今天分产的对象,就是他们。”老太爷想了想,没有继xù

往下说,而是转了个方向,“今日只是分产,因我和你们母亲俱在,所以往后还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至于孙子们的聘礼、孙女儿们的嫁妆,自有我和你们母亲来出;过年、过节所用,也都是我们老两口子出;而你们各房的吃穿用等一概用度,则是要你们自己来出了……当然,若是几十年后,我先走一步呢,这分家与否,便看你们母亲的决定了。但我从心里都不希望你们兄弟为了这阿堵物而生分了,你们可明白?”

苏二爷等人起身,恭敬的道明白。

苏老太爷看了苏老太太一眼,苏老太太对着苏十爷嘱咐:“老十啊,你五嫂不易,她膝下的你两个侄儿各有不足,以后即使分房了,她那一房所居,仍归她一房所有,切不可让她们搬出府邸,这年月,孤儿寡母甚是不易,你们两口子务必要好好的照顾啊。”

苏十爷再度起身,认真保证:“族长见证。我夫妇定会厚待五嫂一房,如若违言,愿受家族责罚。”

十夫人也忙应下:“媳妇儿听命,五哥五嫂以及侄儿侄女儿的居园,我和十爷都无权动用,五嫂那里的家仆身契俱归五嫂。”

五夫人待要推让,被苏老太太喝止:“老五媳妇,你只听着就是。”

苏老太爷又对苏二爷说:“你自小懂事,几个儿子亦都有出息,我最放心的便是你了。只是你五弟妹那里。无人能撑家;你十弟的孩子俱还幼小。不知将来如何……我这做父亲的。不免为他们打算一二,望你这个实则算是长兄的,莫要怨恨,将来对几个弟弟。能多帮扶的就多帮扶一把!”

苏二爷也跟着承诺:“父亲公允,儿子绝无怨恨,将来和兄弟们亦会手足情深。”

苏族长闻声,笑赞:“好好好,堂侄儿啊,这是你教导有道啊,你这儿孙于长孝顺,且又有手足之义,以后。你的福泽会更深啊!”

这上面是彼此相谦,底下的锦歌却想明白了,心道,怪不得老太太能说动老太爷分产、还将家主之位给了十叔呢,却原来这做人父母的。大都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心中的公平,就是每个子女都有出路。至于,子女们心里会委屈?那就不应该了,难道让你帮帮自己的兄弟姊妹都不行么?对此,锦歌也不能说这是完全错的,只要为人父母的,不是把其中一个子女养成吸血鬼,那么这种心思还是可以谅解的。

她这样想着,上头的苏老太爷已经提到她了:“老五虽然走了,但是五媳妇儿还在,他的那份,就给她保管,将来怎么给两个儿子分,就是她们一房自己的事了,我这做祖父的也管不了许多……至于,老六么……哼,那个不孝子虽然心里没他的父母,可我们做父母的却不能不想着他,这么着,他那一份先让十丫头来保管!”

锦歌被老太爷这一顿话说得那叫一个尴尬,心里也有些郁闷,这老太爷无论何时都不忘记诘刻她爹啊。

“说这么多呢,大体你们也了解我这为人父的心情了,既这么着,那咱们就开始吧。”

苏老太爷看向老太太,接过她递上的一沓硬皮册子:“我这里呢,东西都分好了……这些册子总共六份儿,老二一房、老五媳妇、十丫头、老十手里一人一册,族长和我手中一人一册。”

说着,苏老太爷再度从老太太手里接过一个本子,打开念到:“咱们府上共有良田3000倾,分别在热河、黑龙江、京津郊地,这个呢,老二得热河的900顷、老五媳妇得京郊的600顷,老十得黑龙江的900顷,老六得津郊的600顷。咱们家的水田有约么2000顷,当初因为是托人所购,为着便宜,就都在南方了,这个你们每房500顷算……这是田地,咱们家还有两座山地,在靠近津门的地方,咱们呢也就不分了,老十你拿出一万二千块儿银元,给你二哥、五嫂和你六哥做补偿吧。”

苏老太爷拿着老花镜在册子上勾画了几笔,才再次抬头:“咱们家有五处热地,你们四房人家分好,那多出的一处依旧给老十,老十再拿出六千块儿银元做补偿……府里的庄子有大中小三种,大庄子四处,正好给你们分了;中等的六户,多出的两户给老五媳妇一户,老二那里一户。小庄子一十二户,这个分布的就散了,我将它们折成了现银,共计六万块银元,你们一家分一万五千块儿。”

说到这里,苏老太爷恍然想起一件事,他凑到老太太身边儿:“夫人,你看……这存折干脆一并给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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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

第四十一章 分产完结

苏老太太冲着红绣一颔首,就见一会儿工夫,这丫头捧着一个黄花梨的木匣子走了过来,苏老太太当众打开,递到老太爷手上。

“公中的账,一直是你们母亲带着你们几个的媳妇儿一起看的。至于出入么,我看了看,也差不多。公中所剩钱银及物件儿,合上一合,拢共不过三万块儿银元,这些钱,我和你们母亲替你们收下,以后给儿孙们嫁娶以及年节所用……对了,你们院子里的物件儿,就归你们个人所有便是,公中也不追缴了……这个盒子里所存,是我和你们母亲这大半辈子的存行,如今也分给你们。”

苏老太爷戴着眼镜,一一念道:“咱们家的白银一共四十三万两,黄金一万两;这个呢,白银,你们一房是十万两,余下三万,我和你们母亲留下两万两,剩下一万两,则是我给宗族的;黄金呢,按说是你们一人两千五百两,只是须得你们每房挪出100两来,这个是你们孝敬祖宗用的。”

苏老太爷冲着苏族长说:“族长啊,这一万两白银,八百两黄金,是我和夫人以及这些儿孙们孝敬祖宗的,用这些银钱给家族祠堂修缮一番,再购置些田地、盖上些房屋,用以安顿孤老遗幼,供他们吃穿、读书,也是我等久离家乡之人的一片心意。”

对此,苏族长当然来之不拒,只作了一番虚让便收下啦。

锦歌想着老太太之前捎话儿让她多看一看、多想一想,此时她见老太爷和族长的做派,心里便模模糊糊的起了些想法。

苏老太爷拿出几个银行折子:“银元呢,你们是一人五万块儿,还有3000条小金鱼儿,你们一人600条,剩余的600条,我给十五个孙子和十二个孙女儿一人10条,所剩330条,留有30条给老大家的铭婳丫头。剩余的300条,就我们老两口儿留下了,就当是养老的钱了。”

这一条小金鱼约是30块儿银元,这300条还不过一万块儿银元,并不是很多。估摸着,老爷子就是贮藏起来,安安心。

“这钱也分完了,咱们再说说房子。”苏老太爷见儿子们一直都处在沉默中,面上都恭敬的很,也不知dào

心里是怎么想的。便说出这一茬。

“咱们家里原有两套五进的院子。一套有花园。一套不带花园……那套不带花园的,就给老五媳妇儿吧。然后,我看看啊……咱们家在沪市有两栋洋楼,在津门有六栋……本来我寻思着。将沪市的那两栋卖掉,好换成京都或者津门地段儿的,后来你们母亲劝阻了我,我想了想,琢磨着,老五媳妇和老六一房呢,每人一座沪市洋楼,一座津门洋楼;老二和老十呢,就每房两幢位于津门的洋楼。”

苏老太爷呡了口热茶。润润嗓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院子,你们每房各得一个三进的院子,两个二进的,以及三个小单院儿……至于店铺方面,咱们老家的三个铺面。就都给老十了;那么老五这一房,嗯,就得京城的这两家儿铺面;还有,老二……老二呢,给你南京那里的三个铺面,剩下的津门的这两家门面,就给老六吧!还有……”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妻子,又望了望妾室,最后才说话:“佟姨太太来咱们府的时间也不短了,还给府里生下一个少爷和一个小姐,要说,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我寻思着,将家中的那一处五进带花园的房子赠与她。”

二夫人一听,猛然抬头,便是苏二爷神色也有些波动。这佟老姨太太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老太爷看看神色淡然的妻子,又看看底下表情平静的嫡子嫡孙,心里叹口气,道:“这是你们母亲的想法儿,要是想谢,便感谢你们母亲吧。”

苏老太太摇摇头:“这是佟姨太太平素安守本分所该得的,也称不上个谢,老爷还是赶紧将家业分好才是。”

苏老太爷称是,接着说:“咱们家在大沽船舶厂有5%的股份,这一部分,我不准拆开分,股权都给老十。当然,这老二一房、老五媳妇儿,还有老六他们,每年都各从你那里分出五分之一的红利。喏,这个是契约书,你们一会儿过来签上字、再盖上印章……除此之外,咱们家在度度印刷厂、京郊自来水厂、如图纺织厂、运兴食品公司以及华北机械公司的股份,都照此方法分,只分红利不拆股份。”

“最后呢,还剩下一笔股份,就是老家的,咱们族里合股做的生意,咱们这一脉是占了25%,同样是股份归家主所有,你们几房只跟着分红利……有一点,我得和你们说名,是关于每年里给族中的供奉的……咱们家往年是上交1000块儿大洋,老十你记着,这这一块儿不能免,而且,这一笔银钱是由家主来出的……至于老二他们一房、以及老五媳妇、老六和老十你们,也都各自有自己的传人了,那么同为族人,给族里的供奉也不得少,这是时时刻刻提醒你们,你们都姓苏……嗯,你们就各人以各房名义上缴供奉,每年上交300块儿银元,都交到老十那里,届时一起缴给族里。”

苏族长听了深感这趟京城没有白来,不但他自己白得了上千块儿银元,还给族里带回许多供奉,如此一来,他在族中的威信,是等闲不能有人比得了啦。他越想心里越乐呵,心道这苏越家分产分得好啊,以后单他们一支的年供就翻了一番以上,一年能多养活几十口子人呢。

苏老太爷将苏十爷叫到跟前儿:“老十,你且记住,这股份是要世世代代传下去的,除非厂家公司破产关门儿,否则,绝不能拆开。”

他又看向自己的二儿子,嘱咐:“这红利共享,只传两代,等老二你的孙子那里,便不可再继承了。你可明白?”

苏怀生道:“儿子省得,能得这些财产,已然皆是父母的恩德,若不是您们经营有方,儿子怕是什么也得不到。人都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再到孙一辈儿,自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苏老太爷点头:“你若能想明白自是最好。”他回头看向苏族长:“劳烦族长见证了。”

苏族长受了他的礼,笑道:“股份转移方面,我自会办好。堂侄儿放心就是。”

这时。苏老太太轻轻的咳了两声。苏老太爷闻之,心里苦笑着,又向苏族长作了一揖:“劳烦族长见证一下,我这一脉。若有那不肖子,因产业之争、陷害兄弟、坏人产业、折腾股份的,就请您以及后代族长将其赶出族氏,并将罪证交与警署等查办机构,也权当我苏廉没有这样的子孙!”

这话一出,底下一直平静的苏家兄弟都有些怔然,只听苏族长叹口气:“堂侄儿一片苦心,我自会将你的话带至族中,令长老们一同知晓。”

苏老太爷补充道:“望您将其写进祠堂注册之中。”

苏族长想了想答yīng

下来。

苏老太爷这才招来儿子们。上前在册子上签字盖章,并一一领取了自己分得的东西。

待到大家领取完毕,再次坐定,苏恒也从外面进来了:“回禀老太爷、老太太,民事司洪司长、行政法院的吴院长。以及警署的周署长来啦。”

众人闻声皆立,苏老太爷解释:“这三位,是我请来作见证的。”

“是公证吧!”苏九爷冯亦知的插话,让苏老太爷脸色一红,他瞪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一眼,道:“是公证!”

“老太爷可真较真儿啊!”冯亦知偷偷的和他大哥说,苏家老大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他说的话老爷子都听到了。

锦歌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家产的公证,她原还以为要有很多手续要办,却没想到不过是主宾双方彼此热络一番、喝杯热茶、再在纸上签上名姓、公证人再盖上自己的章印,就都利索了。

哦,当然,苏老太爷还付出了三十多条小金鱼儿呢。

……

寿客园,正房

“夫人,我瞧着,老太太将嫡系的几个老爷都叫住了,不知dào

……”

二夫人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漫不经心道:“老太太怕是连自己的私房一并给了她自己的儿女……也是,谁没有私心呢?老太爷不是一出门儿就去冬园了么?”

奶嬷嬷帮着整理匣子:“这倒是,想必老太爷的私房,将来都是佟老姨奶奶得了呢!”

二夫人拉长音儿说话,音尾处带着一股懒意:“是啊,将来都是老爷的……哼哼,可惜啊,未必是咱们的啊!”

奶嬷嬷想了想,凑到二夫人耳畔说道:“不如夫人将这些东西给少爷和小姐分了,一来是,少爷小姐上学读书,要用钱的地方可不少,尤其是息少爷那里,将来升迁发展,也少不得需yào

银元;二来,您也还得给少爷小姐办嫁妆、聘礼……若你先发制人,以这些名义先开了口,老爷必定要应下的。这一来,将来有人再打这些银钱的主意,您便是拒了,老爷那里也说不出什么,而那些人便也算计不成了。”

二夫人睁开眼睛,笑眯眯的点点头:“嬷嬷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

正院儿,老太太的卧室里,老大苏怀清夫妇、五夫人并苏锦落、锦歌、冯亦知夫妇以及苏怀兴夫妇,都聚在老太太身前儿。

“娘,要我说,您就把自己的私房和嫁妆都留好了,将来也是个倚靠。何必现在急匆匆着急忙慌的分出来呢?我们哥儿几个又不缺它们!”

苏老太太嗔了九儿子一眼:“我的东西便是现在不分,到将来还不都是你们的?可以你们二哥的心眼儿,倒是晚分不如早分。省得他那一房人心眼儿不正,胡乱惦记。再说,你娘我自然会留下养老的本钱,不用你这臭小子推让!你若真心孝顺,只在一旁听着就是。”

话都说到这儿啦,大家便也都不再推让,只等着老太太分配。

“你们父亲的私房将来会归谁,咱们都心里有数儿,他将来是一准儿给那边儿的!咱们这一脉也惦记不上,也就别惦记啦……我想说的是,你们爹的私产那事儿,你们还别心里不舒服。今儿咱们能把事情办成这样,已是出我意料之外。就冲这点,你们也别再怨你们父亲了。”

苏怀兴应道:“那不能,都说‘好男不吃分家饭’,爹娘的东西,给我们、我们就接着,不给、我们也不争。”

老太太一脸欣慰的拍拍老儿子的手,笑着点点头:“你们都是我亲生的,是我几十年来精心教养出来的,可必要记住,你们兄弟之间,必要彼此互相帮zhù

、彼此守护啊……老大、老九、老十,你们记着,老五这一家子,就是你们的责任!这老五媳妇儿性子太过柔顺,她膝下的两个儿子也都不是强干的人。唉,也就六丫头能耐些,可她也有要出阁的那一天啊……刚刚在外头儿,我不好把话说得太透。现在这屋子里,都是我自己生养的,我必要要求你们,将来一定要多看顾着他们母子兄弟一些。”

老太太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老人们都说,这做兄弟姐妹的,是有今生没来世……你们就不为别的,只为了老五,就当是全了你们这辈子的这段兄弟缘分吧!”

说到了最后,老太太便呜呜咽咽的开始哭了起来。

众人皆上前哄劝安慰,五夫人也哽咽着说:“都是我们不争气,让您跟着忧心了。平素里,兄弟姐妹们没少看顾我们,都挺尽心尽lì

的,要我说,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媳妇我总得立起来才行,您就放心吧!”

五夫人的话,让锦歌怔了一怔,怎么听怎么有种特别的感觉,只是这里人太多,她也必要哄劝老太太一番,遂将这种莫名的感觉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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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嫡系私产

老太太的私产还是不少的,她给几个孩子每人60顷良田,均分布在藁城;水田30顷,分布在京津冀三地;又分每人一座200亩的温泉山庄,在小汤山附近;另有京郊的300亩山林五座分给诸人。

“那几年我卖出去不少地点好的院子,回到津京一带换置成了庄子,大的有300亩,中等的是200亩,小一些的也有100来亩,你们哥儿几个呢,每人分得大庄子一座,中等的两座,小庄子三座,至于将来怎么安置,就由你们自己啦。”

老太太将地契一一分发,又道:“院子洋楼,我是没有能给你们的,只是在沪市那头儿有些铺子,是我于当年托闺中好友私底下置办的,你们父亲也不大清楚,一共是十个,你们每人各得两个。”

老太太笑呵呵的看了看几个儿子媳妇儿,笑道:“我的首饰什么的,且不分了,说不得将来给谁做陪送,或者给谁当见面儿礼什么的,会用的上呢!”

苏九爷冯亦知一把揽住母亲,脸颊一边蹭着老太太的侧脸,一边亲热的晃悠着:“哎呀呀,老太太诶,赶明儿个我就叫我媳妇儿天天往您这儿粘,就等着您赏好东西咧!”

苏老太太被他哄乐了,不禁拍了拍他的大脑门儿:“你这长不大的猴儿!”

母子俩说笑了一阵,老太太又道:“家里的银楼,原是在你们五哥手里,以后就还归老五媳妇儿看着吧。”

她制止了五夫人的推让:“你的本事,我很清楚。再说了,若有什么抛头露面的事,你实在不愿意出面的,就招呼你这两个小叔子,让他们去办。你是嫂子,又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使唤他们自是应当应分的。”

老太太看向苏老十。唬着脸道:“老十,听到没有?”

苏十爷笑嘻嘻的蹭到他娘身边儿,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肯定的啊,五嫂有命,咱绝无二话啊!……那个,娘啊,您有啥好东西分给儿子啊!儿子眼巴巴儿的等着呢!”

老太太被儿子的嬉皮笑脸弄得没辙:“好,你的你的!你不是一直想开什么明星公司么?我这底下有一家出版社,原来是专门刊印书册的,近几年才开始办起杂志、报纸来。你且拿它用来召集剧本儿也好。用来宣传也罢。都依着你吧!”

苏怀兴登时夸他娘:“哎呦,我说娘啊,您懂得可真不少,还知dào

剧本儿和宣传呢!”

老太太就着手上的两颗大枣儿扔向苏怀兴:“你这小兔崽子。还拿你娘开起玩笑呢!你娘我懂得可不比你们少!”

苏怀兴装作被扔中了受伤的模样,倚在老太太身边儿,哎呦哎呦直叫。老太太拿块儿糖塞他嘴里,哄着:“好啦,好啦,给你块儿糖吃,别争嘴儿了啊,一边儿玩去吧!”逗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老太太拉着大儿子说:“我名下有个酒楼,共三层。管事的打去年开始就催着我,想整改一番,我没同意,虽说现在时代不同啦,可我总觉得弄成那种西式的。生生冷冷的,不好。可不改一番,这门面儿也都陈旧了,看着也不像样,我想着干脆就给你算了,至于怎么改,要不要和西式的并一下,就都由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不用再向我说了。”

苏大爷也干脆:“那行,等儿子改好了,请您和父亲,还有我们弟兄,咱一大家子人专门去吃一顿去!”

老太太听言很是高兴,忙不迭点头赞他:“诶,这就对啦!你们看看,这痛快劲儿,才是大哥的样子呢!”

老太太揪着九儿子的耳朵,拉到身边,不理睬他夸张呼痛的模样,目带回忆的说道:“你既然分到你外祖父膝下,我给你旁的也不好,不如这样。我名下原有个卖佩饰的铺子,是从你外祖家的那一系列的首饰铺拆过来的,当时我说不要,你外祖父不答yīng

,我就藏了些心思,没将这份产业写到嫁妆单子上。后来啊,也不知怎的,竟一点点做大啦,如今说是做成了百货公司也不为过,今日我便将它给了你,也算是物归原处吧。”

冯亦知接过匣子,很不好意思,老太太道:“你收着吧,你们兄弟虽然得的不同,但是都是我这做娘的按着你们各自的喜好和需求来分的,至于其价值,还是要看你们将来各自的本事了,所以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说完,老太太笑着冲锦歌招招手:“来,十丫头,你且过来。”

彼时,锦歌正倚在锦落身上听着老太太的安排,听到老太太唤她,便笑吟吟的站起身过去,拉着老太太伸过来的手,道:“祖母,我来啦!”

老太太替她将额边垂下来的碎发抿上去,和蔼可亲地说:“好孩子,这回轮到你老子那份儿了。可不许你推辞啊!”

锦歌双手挽着老太太的手臂,亲热地回话:“不推辞、不推辞,锦歌不推辞的!这是祖母给爹爹的,要是换成爹爹在此,怹也必定不会推辞,一准回来好好琢磨,以后怎么孝敬您呢!”

“你这孩子,嘴儿怪甜的!”老太太乐呵呵的递给她匣子,锦歌侧首等着听老太太讲。果然,老太太给了她东西,便说道:“你爹小时候就爱折腾些器械,研究些机关,本来咱们家在京郊那里有个小书院,虽说是效仿江南的文雅出尘,却终究比不得人家源远流长,规模上也是小打小闹……十丫头,你可去看访过一些书院?”

锦歌笑道:“我曾和爹爹探访过石鼓书院,只是当初我还年岁小,因慕‘石出蒸湘攻错玉,鼓响衡岳震南天’之名,便只一心惦记着瞧瞧那面两米来高的石鼓,还是爹爹绘声绘色的讲了历代名人与它的渊源,又领我参阅了甚多的文献收藏,我这才领会了人文之于书院的意义,唯有天人互养,才能相得益彰。书院中的碑、祠、亭、楼都有别样丰蕴,不但是历代文人心驰神往之所,还与道教深有渊源。给那桃源似的地方添了许多意境之美。”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所谓底蕴,那不是用花里胡哨的建筑和繁复富丽的装潢来说话的,也不是因为潮流而趋之若鹜的标榜能代表的。人家真zhèng

有底蕴的,无论是书院、家族、抑或是人,都是厚实而泰然自若的,无论是兴盛还是低谷,都能安之若素的。”

老太太见锦歌姐妹听了进去,才接着道:“嗯,咱们家的书院虽小。也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你爹这几年虽不归家。却也没有放任书院不管。他还记得时不时的寻来一些精于机械、数理、医学的先生,过来教导学生。你回来之前,你爹爹还说要打算将书院改成什么……那什么研究所,嗨。这个我就不懂了,只是后来他也不提了,研究所这块儿的改建呢,也没有音信儿了。可我想着,你爹从就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兴许现在还不方便?甭管怎样,我且将它托付给你们这一房了,按你爹想法办吧。”

锦歌还真不知dào

这一回事儿,寻思着等回到自己院子。就到书房去好好请教她爹一番。

老太太分完产业,只剩下五个折子和钥匙:“我给你们每房存了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两万两、银元二十万块儿、金条五千条。”

“嘶~~!”众人被老太太的大手笔给惊得深吸口气。有那嘴快的,如冯亦知和苏怀兴,他们忙问:“娘,您咋得来的这许多银钱?”

老太太看了看众人。笑了笑,像是既欣慰孩子们没有被巨额钱财迷昏头,又像是无奈儿子这么大人了还一惊一乍的,很不稳重。

“又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瞧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老太太笑道:“不过是当初看不过你们父亲贴补那边儿,我自己私下用私房和人家挣了股份,干吃些分红得来的,积少成多便有如今的规模。嗯,你们觉着这些很多,可和有的人家相比,却是九牛一毛,实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老太太虽没有明说,但是作为儿子,自己娘的一些出息来源还是有些猜测的,老太太最后欣慰道:“不过……你们很好,真的很好,我这大半辈子总算没白养你们……”

冯亦知摸着后脑勺,有些傻乎乎的笑道:“娘啊,您还是给自己多留点儿吧,我们不需yào

这么多的!”

其余的人也跟着推让。

老太太道:“我自然留了养老的本儿,还有不少呢!不过那点儿底儿,将来也不留给你们啦!”

屋里的人还真都没惦着老太太的那点儿银子,大都笑道:“还是娘有钱,赶以后,再吃请,都让娘来结账!”

老太太笑骂了几句,就将人遣回各自家去,这一整天的折腾,老太太实在是有些倦了。

锦歌领着弟弟往回转,锦诺叽叽喳喳的和他姐姐学舌:什么十四弟显摆的玩具他前年就有了,不过他还是很给人留面子,任凭十四弟在一边儿得yì

啦;什么十五弟抓着他的挂饰不放,他很大方的就送给十五弟啦;什么十二妹妹哭闹起来谁哄都不行,还是他耐着性子哄好的……

锦歌认真的听他讲,还不时的应和、夸赞,这让锦诺心里美滋滋的,小家伙儿暗下决心,打算以后继xù

保持这种被他姐姐称之为“风度”的东西。

锦歌将弟弟安抚着回房休息,也不忘嘱咐夏湘:“让他少睡一会儿,过俩仨小时就又该吃晚饭了,稍稍休息一下就好。”

看着夏湘在锦诺身旁坐好,锦歌这才让冬和跟着来到书房。

“小姐,这是老太太让给您捎带来的,让您把它和原来的书册叉换着看。”

锦歌接过来一看,竟是手写版的《华夏地理志》。

第四十三章 初闻入学准备

自从苏府分了产业,府里的风气也渐渐变了些,好像一个无形中的网膜将它划分为几个部分,下人们也渐渐的有了明确的分属,对于某些人也不再畏畏缩缩。

“诶,你听说了么?打大前天开始,钱副总管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似得,再不背着手干哼哼了。”

“是啊!他那个婆娘也不再抬着头、整天斜睨着人啦。”

“人家苏总管是府里的老人儿啦,老太太管家时得用的人儿,到了十老爷跟前儿也是有脸面的,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替代的。”

“就是、就是……诶,你听说了没有,钱副总管外面儿养了个……”

几个小丫鬟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唠嗑,也没发xiàn

栅栏的另一侧有人走过。

锦歌带着冬和往回走,冬和听了刚刚那些人的话,不免多嘴:“自打分完产业,碎嘴子的人可多了不少,不过到真知dào

不少消息,那个钱副总管恐怕做不了多时的总管了呢!”

锦歌笑呵呵的盯着她不语,冬和有些尴尬的捂着嘴,抱歉的笑了笑。锦歌抱着书继xù

前行:“等年节一过,我便要上学了,你要是分不清什么该听该入心、什么不该乱想乱思考,我怎么放心让你和夏湘一起陪着小诺呢!”

冬和低下头沉思半晌,再抬头,眼中尽是坚毅:“小姐,是冬和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锦歌站住,笑着给她一个欣赏的眼神:“你素来是我得用的,聪慧又能干,你的话我信了,也记着呢。”

二人进了院子,锦歌问:“小诺呢?”

在正厅里看家的秋实走过来,一边给锦歌净手一边说:“小少爷他出去玩儿了,大老爷家的孙小姐又来了。”

锦歌闻言,皱着眉头,看了冬和一眼。冬和赶紧回道:“铭婳小姐几乎天天来。”她知dào

自家小姐不太喜欢那个小姑娘,便开解:“等开学以后,铭婳小姐自有她的同学往来。”

锦歌叹道:“希望如此吧。”不知为何,自她爹爹说过一回,她每每见了这个堂侄女儿,心里就不自在,这心就跟悬在嗓子眼儿上一样,怎么都不踏实。

冬和见她不开心,赶紧给秋实使了个眼色,秋实捧着香茗上前:“小姐尽管放心。夏湘和春芽一起陪着少爷。还带了三四个仆妇呢!”

锦歌挥挥手让秋实下去。自己躺倒榻上,似自言自语:“自打小诺和金家的姑娘闹了脾气,这眼泪就跟开了闸门似得,前两天在离冬园不远的地方摔了一狠下;没两天又因为吃了寿客园六姐姐送来的几块儿糕点闹肚子。昨又差点从秋千上掉下去……你说……这究竟是小诺和二伯他们一系犯向呢?还是多了什么人,顶的呢?”

冬和听了这话,心里一凛,这小少爷每次不顺利,都有铭婳小姐在跟前儿,她见锦歌半眯着眼,便凑近了轻轻道:“小孩子们在一起玩闹,磕啊碰啊的,都看着是很正常的事儿。”

她话音落。再一回头,锦歌已经睁开眼睛,半点困意都无:“你说的很对,有些人也是这样想的。”她示意冬和坐下,“等夏湘她们回来。就说我说的,快过年了,不许她们再带小诺乱跑乱跳了,要玩儿,咱们这个院子已经足够大了。若是婳丫头再来,就推说少爷不舒服,在炕榻上养着呢!还有,你记住,咱们的书房和隔间儿都锁严实了,卧室也别让她进。”

“这铭婳小姐在府里人缘儿很好……”冬和暗示锦歌不要做得太明显,否则恐怕会落人口实。

锦歌看了她一眼,冬和明白过来,忙说:“咱们在南方惯了,很不适应北地……”

锦歌点头:“你是个明白人,我放心得很,你却出去罢,我且歇一歇。”

这眼看就过年了,锦歌这里的院子还算好收拾,只是须得做些南方特有的吃食,在过节的餐桌上给大家尝个鲜儿,虽不值什么,到底是一份心意。

锦歌看着丫鬟使仆们忙忙碌碌的来回,她自己也不得轻松。主要是刚刚锦落给她带来的消息——按说,开学她要去京都女中读初一,可眼前却有更大的一个馅饼等着她。

“傻丫头,你若是能考进致升女中的初高连读特级班儿,那么三年以后,只要你能通过内部专考,就可以直接进燕京大学就读。”

锦落的话不停在锦歌头脑里浮现,渐渐的她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二月初报名,一周之后之后要连着十天参加各种考试,若是能过关,在二月低要参加面试。都合格了,要在自学一个月之后,也就是四月初参加初一初二的课业考试,考评成绩平均在优的话,就能参加五月份的培训课,在六月份参加最终入学考试。只要都通过了,那么九月份,就可以直接读致升女中的初三部了。如果一路顺畅,两年之后,就是女高二年级,她就可以直接参加高三考核,并和其中脱颖而出的同学们一起参加大学内部考试,若当真一路顺风,那么她十七岁就可以进大学就读了……这可真吸引人啊!

到了下午,锦歌正陪着锦诺练字,冬和报说,锦落来了。

锦歌这边还未相迎,锦落便抱着一沓书册转进门来:“来,十丫头,看看我给你找的资料!”

锦歌看着一厚沓的书本直咂舌:“六姐姐,这……这也太多了吧!”

锦落反过来惊诧:“这还叫多啊?你是没见过人家用功的呢!跟你说实话吧,这只是一小部分,后面还有两三摞这样的册子呢!喏,这个是报考须知的说明。”

锦歌见她用心相告,便收下几分不经意,让锦诺再写两篇大字去,自己则拉着锦诺回了书房。

“你可别小瞧这种考试,它还不是你死记硬背就能过关的,嗯,怎么说呢?”锦落拿出一支笔,指指画画,“它们讲究的是一种思路,思路你明白吧?就是一种逻辑性、思考性和独特性!理科还好说。文章方面引经据典也好、词汇丰富也罢,却不能言之无物,也不能生拉硬拽。”

锦歌见她说得生动,便认真听她举例:“人家明明说得是农业方面的亩产,你不能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只会批骂zf不作为;也不能一副和贫苦子弟一样的感同身受,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太假?”锦歌接话道。

锦落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没错!”她接续解释道,“虽说阅卷时会封卷,但是学校会将每个学生的大体身份和生活环境标注出来。比如,那年我考试时。学校给的标示就是‘月银:500-16’。”

锦歌看了。问道:“是说六姐姐每月的零花大概有500银元?那个16……可是说的姐姐的年龄?”

锦落道:“没错!那个16一方面是暗指我自小没吃过苦;另一方面。将我的见解和学识标注在一定的范围内,若是我表现的过高或者过低,则会直接被摒除出去。你想啊,我现在的大学教授。一月不过才300多元,你想想,根据这种生活水准,你和贫苦人感同身受,教授们会信么?”

锦歌皱着眉头问:“若是有那种天赋异禀的人才,岂不是耽误了?”

锦落笑道:“若是真有那种表现的出类拔萃的人才,自然还有进一步的筛选和证明了,只是我尚未见过,所以后续怎样。却不知dào

了。”

锦歌又听锦落讲了许多重点和注意事项,直到天色变黑,方才停下。锦歌留锦落吃晚饭,锦落笑道:“我今儿跑了一整天,估计我娘也等着我吃饭呢。”

锦歌便不再留她。一直相送到院门口儿。

……

“闺女,你不累啊!按部就班的从初一读起,我姑娘那么聪明,岂不是轻轻松松的就升学了?何必苦着自己呢?”

锦歌很后悔自己将跳级读书的事情跟她爹汇报了,这不,连着两三天都来电话骚扰她,她爹在大洋那端妄图鼓动她放qì

的举动惹怒了锦歌。

“我明明有能力早些念大学,为什么不呢?”锦歌嘟着嘴,开始抗议,“致升女中若是不读特级班的话,只能住宿,我住在外面,小诺怎么办?”

“乖,听话啊,咱不一定非得念那劳什子的致升女中,读京都中学也不错啊,你好几个堂姐妹都在那里,互相的也有个照应,对不对?”

锦歌本来还觉得考不考上致升特级班都无所谓,可她爹这下弄得她还非去那里念书不成了:“不对!不对!就不对!致升女中的教学课程就不一样,学生更自由,老师水平高,学习环境好,我偏要去那里!再说了,六姐姐就是从那里毕业的,如今人家帮我忙络了半天,我说不去考了,岂不是伤人心?”

苏六爷开始给他闺女出馊主意:“闺女啊,要不……你委屈点儿,咱就当考不上了,到时候咱们直接读京都女中的初二去,好不好?”

他这话一出来,在一旁听着的六夫人就不干了:“你胡说什么啊?咱们姑娘又不比人差,凭什么要装成考不上的样子?”说着,她一把夺过话筒,嘱咐锦歌:“闺女啊,你别理你爹哈,好好考,争取拿个好名次,娘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呢!”

锦歌这下眉开目笑了,她爽快的应了她娘的话,冲着对面儿鼓着双颊吃零食的弟弟,比了个v出来!

好吧,让我们来祝hè,祝hè锦歌同学在迈向人生另一番旅途的路上,更近一步。

ps:

大家好,说明一下哈啊,俺从周一开始,这一周时间,都是隔日双更,中午一章内容,晚上一章内容,嗯哪,本来有推荐位应该双更的,但素这不是这个月有考试么,得复习哈啊,大家见谅啦,等考完试俺尽量多更哈~~

第四十四章 奇葩

在京城过年,自然别有一番风,这腊月二十九一清早,便雪花飘飘。待锦诺起床,已是一片银霜,天、地、房屋因雪而连成一片。

“哇!真好闻!”锦诺一起来就让夏湘给裹的严严实实的,转头就跑到院子里面蹦蹦跳跳去了。这刚下过雪的空气格外清新,若是深深吸口气再缓缓呼出去,便仿佛将肺腑中的浊气都淘换了一遍,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锦诺此时还小,尚不懂这些,他口中的好闻,指的就是这种冰凉却舒适的感觉。

“姐姐,快出来!她们说这是在贴窗花儿呢,可真漂亮!”

的确,这银白的雪景中,红彤彤的窗花、福字以及春联,犹如画龙点睛一般,让这片干净凛冽的世界,变得色彩分明而生动起来,那一种带着立体感的喜庆,看得人初醒来便有一副好心情。

本来今天锦落和锦歌说好,上午闲时一起结伴外出,去庙会凑凑热闹。当时锦歌还问呢:“咦,六姐姐,不是说庙会从正月初一开始么?”

锦落一边划着要买的小物品,一边道:“说是庙会,其实主要是每家每户的男孩儿女孩儿们购买小物品的集会。大家都准bèi

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准bèi

明天守岁时玩儿呢!这也是最近几年才兴起来的,也只是腊月二十九这天才开张。那上面不但有各地出现的玩意儿,有时候还会有些西洋的物件儿摆呢,其实也不见得多精巧,图的就是个乐呵。”

锦歌听了也兴冲冲的期待着,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苏家的四姑奶奶带着儿女和夫婿回娘家来了。

锦歌觉得奇怪:“四姑姑来,怎么咱们还出不得府啦?”

锦落也很好奇:“每年四姑姑都这时候来,一呆就要呆够整个正月才走,别看现在利利索索的进来,等回去时大包小包的,一辆马车都载不够。只是。往常也没约束着不让咱们小辈儿的出府啊?你等会儿,我让音朵打听打听去。”

音朵是个伶俐的丫头,最会学舌,她回来说:“我跟老太太身边的婶子打听,说是四姑太太以为两位小姐要坐轿车出去逛,非拉着她家两个表小姐一起去,被咱们七小姐奚落了几句,表姑娘她们下不去面儿,掉了眼泪儿,招得四姑太太闹腾起来。结果惹恼了老太爷。老太爷发话说。‘既是如此,干脆就谁都别去啦!’……老太太本来是让红绣姐姐过来跟您们解释的,结果她去了逍遥阁,没看见十小姐。本想过来咱们这里。又赶上有丫鬟找她,说四姑太太在冬园里和佟老姨太太又哭闹起来,老太太不愿意过去添堵,就让红绣姐姐顺道过去看看。我赶上了,就主动接下和您们解释的活儿了。”

“嗯,你很懂事,去找清桐要一串铜板吃茶去吧!”锦落打发着香朵欢欢喜喜的离开,扭头对着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的锦歌道:“得,咱们计划得取消啦!”

她一把拽下转角墙面上挂着的鞭子。冲锦歌道:“走,你在我这里换身衣裳,咱俩到演武场比划拳脚去!”

锦歌本来正鼓着脸,有些气嘟嘟的,结果一看锦落拎着鞭子却要比拳。估计也是气狠了,她想到也不只是自己一个人郁闷,便觉豁然开朗,心里的乌云一下子就散了开,整个人都觉得好了。

锦歌是个有些懒散的丫头,她考lǜ

到府里的演武场有些远,就撺掇锦落换个地方:“六姐姐,干脆咱们去逍遥阁吧,我那里的演武场也不算小,而且胜在清静,让小丫鬟盯住了,保准没有稀奇古怪的人来打扰。”嗯,主要是她换衣服也便捷。

锦落自然愿意,姐妹俩一前一后直接从这面墙跳出去,走到过道的对面儿,再爬过另一面墙,就到了当初苏锦盛、苏锦泽藏身的地方。

“咱们这位四姑姑虽然爱闹腾,却也欺软怕硬,因此,每回她来,冬园那边儿的严阵以待,生怕她又胡闹。”锦落和锦歌一边跑步热身,一边科普些苏府奇葩的常识。

“上次分产没请她,四姑姑心里就不大痛快,只是咱们那三位正经的嫡系姑太太都没到,她也只能忍着,怕这会儿哭闹,就是发泄她那几天的闲气儿呢!”

锦歌自认为还算初步了解苏锦落,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个爱背后说人的,如今这位她只见过一面的四姑太太竟能让苏六小姐如此“待见”,实在是功力不凡,锦歌在心里悄悄的警惕起来。

“十妹妹,你可记好啦,千万别让咱们这位四姑姑缠上,否则,绝对是你不愿意见到的。”

锦歌纳闷:“听说四姑父是个读书人啊……”

锦落哂笑:“读书人有什么用,真有风骨也不会拿书当饭吃。吃媳妇的、用媳妇的,只能乖乖的任媳妇揉搓,这二十几年下来,也就养成了现在这种自我沉醉的境界。倒是大表兄还成,只是他受不了四姑姑的霸道,十年前就离京自己闯天下去了,至今音信全无。”

锦歌的步伐慢了下来,跟上锦落的速度,听她讲:“二表兄之前娶过一个表嫂,只是人家受不得姑姑折腾,结婚刚一年不到,就离婚了。”

锦歌惊诧:“离婚?”

锦落点头:“是啊……你可不知dào

,都什么时候啦,四姑姑还要拿那套老规矩压儿媳妇,说什么新婚媳妇得到婆婆跟前儿立规矩,公公婆婆丈夫小叔子小姑子一桌上吃饭,媳妇儿得站着,挨个给夹菜,等一桌子人吃完了,才能到小桌子上吃饭!”

“天啊!”锦落捂着嘴,不可置信的样子逗乐了锦落,“你先别惊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新婚没俩月,四姑姑就想将丫鬟提成姨娘,幸得二表哥拒绝了,因为这个,四姑姑一直甩闲话,听人说,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表嫂就瘦了一大圈儿!要我说。表嫂人就算不错了,能忍四姑姑一年啊。二表兄离婚前两个月的时候,表嫂父母都去了老家,她哥哥也跟着去了,家中只有她嫂子和她妹子两个女主人,结果没两天她嫂子突然就病了,她妹妹又没管过家,宅子里就有些乱套。最后她妹妹没有辙,就让身边儿的丫鬟给表嫂送信。原先表嫂在娘家就是管家的,知dào

了这事。她就想着和四姑姑商量一下。让她回家住几天。待她把乱糟糟的内宅捋顺了,给她妹妹把好关,就回来。”

锦歌步速缓下来,和锦落几乎是并肩快走了。她点点头说:“倒是可以理解。”

锦落拿着帕子擦了擦汗,继xù

说:“是啊,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结果四姑姑硬是不答yīng

。人家表嫂也是被宠大的,受的又是新潮教育,加上之前受的不少委屈,这回还让四姑姑堵住门不放不说,言语中还有些责骂她父母的意思,便也动了气。最后忍无可忍就破门而出……”

锦歌叹道:“从六姐姐的话里来看,这位表嫂定不是那种绵软性子,这一旦离婚,于意难平之下,怕是要将四姑姑的作派宣扬全京城人都知晓呢。”

锦落道:“十妹妹可说对了。这不,二表哥再想谈亲可就难了,人家好人家的谁愿意自家姑娘摊上这么个婆婆啊!更何况,二表兄也心灰意冷了,纵使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他也不接受了。”

锦歌道:“可惜啦……那两个表姐呢?”

锦落摇摇头:“四姑姑太强势,两个表妹都是没主见的木头人。”

锦歌也摇摇头不再言语,锦落也跟着沉默了会儿。

“阿嚏!”

锦落吸吸鼻子,锦歌忙道:“哎呀,光顾着说话了,咱们竟出着汗站在风里,快快快,赶紧回屋去!”

锦落笑锦歌大惊小怪,锦歌却依旧吩咐春芽去锦落院里取干净的衣服,又让秋实赶紧去煮姜汤,令冬和去取热水给锦落擦身,一通忙乎完,锦诺就叽叽喳喳跑过来,拉着锦歌道:“姐姐,我不去!姐姐,我不去!”

锦落裹着毛毯正喝着姜汤,看了锦诺的表现,不禁笑道:“小十三,怎么啦?你不说清楚,你姐姐答yīng

你什么啊?”

夏湘跟在后面进来,回道:“回小姐、六小姐,刚刚铭婳小姐要带着小少爷去正院儿玩儿,小少爷害pà

四姑奶奶,这么这就跑回来了。”

锦歌皱着眉头,拉过锦诺道:“小诺别怕,去跟夏湘喝杯热茶,进屋里躺着歇会儿去啊。”她看着弟弟睁着一双圆圆的乌黑净亮的眼睛,一脸的害pà

和依赖,便哄道:“小诺只要乖乖的躺着去,姐姐就把她们都挡到外面,好不好?”

锦诺犹疑着点点头,怯怯的娇声嘱咐:“姐姐一会儿要陪着小诺!”

锦歌弯下.身子,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哄道:“姐姐把她们挡走就去看小诺,好不好?”

锦诺拉着夏湘的手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还依依不舍的挥着手,眼睛噙着泪花:“姐姐记得快点儿过来啊!”

“小诺怎么这么怕四姑姑?”锦落蹙着眉头,“一会儿你去陪着小诺吧,再好好问问夏湘她们因由,这里我替你看着!”

锦歌心里长叹一声,谢道:“那就劳烦六姐姐啦……”

锦落嗔了她一眼:“和我你还客气?”

锦歌嘴唇颤了一颤,很想问问她关于苏铭婳的一些事儿,还没等她开口,冬和走了进来,回禀:“回小姐、六小姐,铭婳小姐过来了。”

锦歌和锦落对视一眼,冲着冬和点点头,不一会儿苏铭婳就走了进来,她羞涩的和二人告了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实在对不住十三叔,本来想一起给老太太问好的,结果碰上四姑奶奶正在生气……”

锦歌拦话儿道:“嗨,小孩子没见过什么,吓到也是有可能的,也不能怨你。再说,这不快过年了,我本就想约束着他乖乖的在院子里呆着,这下倒省得我一番口舌了。”

苏铭婳眼含希冀的看了锦歌一眼,弱弱的问:“那……那我还能找十三叔玩儿么?”

锦歌愣了一下,锦落接口:“婳丫头这翻年就十二了吧?”

苏铭婳点点头,锦落笑道:“这也是大姑娘啦,得学着管家打理产业喽。你这小丫头心里的得有数啊,你祖母宠爱你,只还将你当孩子看,可好多本事现在学已然不早了,若是耽搁下去,就是耽误你了。我看啊,这些日子,你最好跟在你祖母身边儿,好好学学如何送礼待客,了解一下咱们在京城的所有往来人家,你可别嫌这些繁琐,却正是你长本事的时候呢!”

苏铭婳也知好歹,忙起身受教:“多谢六姑姑提点!”

……

又说了一会儿,苏铭婳便告辞离开,锦落从窗户里看着她的背影,回望了锦歌一眼,摇着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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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

第四十五章 疑惑与尴尬

锦歌从来不是个自大的人,她有了怀疑自不能轻易放过,第一件要办的事儿,就是通知她家爹娘。苏六爷听了,却一反常态的沉默起来,不但没像平时那样跳着脚嚷嚷,反而一沉默就是一个白天。到了夕阳西下时分,冬和传来消息,说是老陈总管过来拜见锦歌。

这位陈总管是苏六爷手下得用的人,虽称不上左膀右臂,却极为忠心,这些年一直是他处理苏六爷在京津两地的事宜。锦歌家的宅子,就是他给看着的。

锦歌听说他上门来,略愣了一下,便起身准bèi

接见。

陈总管五十来岁的年纪,肤色偏黄,厚唇豹眼,看着挺硬朗。他一见锦歌,便起身拱手一拜。

“陈叔,快起身!”锦歌扶他一下,“一个月前,咱们只匆匆见了一面,也没好好说话,我还想着等忙过这一阵子,好好kàn

看您和宅子里的老人呢!……您快坐下吧,咱们坐着说。”

陈总管笑呵呵坐下,看着锦歌,说道:“好好好,五小姐长大了,我那年见您,您还才还这么高呢!”他抬手在茶几的高度比了比,“您那时刚会说话呢,六爷疼得不得了,见天儿的抱着您,说什么都不放手。那天见我,就是领着您一块儿进来的,还和我显摆呢,说五小姐聪慧得很,小小年纪就会背诗算数了。”

他称锦歌为五小姐,是按照锦歌在南地时的排行来说的,倒让锦歌感觉亲近不少。锦歌和他聊了聊京城事务、聊了聊宅子的情况,便将话绕了回来。

锦歌用杯盖儿轻轻的抹去茶末,却并不喝,听陈总管道:“六老爷让我在苏府对街儿那里办下一间小院,我安排了丫鬟、小子并婆子数人在那里安置,她们都是在咱们家用得惯的老人儿了,我想着,要不,您且让角房安歇的司机去那里住吧。您若是用车,只一个电话准bèi

,不待您出府门儿,人和车一准儿早早儿的在那里等您,您看?”

锦歌失笑,这主意一准儿是她爹的主意,她自没有不应的道理:“那就劳烦陈叔安排啦,咱们的车也一起挪过去吧,府里人多,没得我一个小辈儿占太多地方。”

陈总管连连应下。又说:“五小姐。十爷当初让我给您备着一些东西。也怨我,一直没脱开身,如今才给您送过来……”说着话,他向四周看了看。锦歌领意,给冬和秋实使了个眼神儿,冬和带着秋实轻轻的走到门外守着。

陈总管见状,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椭圆木盒:“六爷说钥匙在您那里。”

锦歌点点头,这没错,这上面那个骰子模样的怪锁,还是她爹的成果呢,不是配对儿的钥匙,撬是撬不开的。

“六爷让五小姐收好了。别让别人看到。”

……

锦歌回到书房,坐在书桌上,一手拖着腮一手把玩儿着这个盒,自己咕哝着:“什么嘛,这么神神mì

秘的……”一边儿嘀咕着。一边从耳朵上取下一只耳钉,轻轻打开,露出一条细长的弯钩,将它伸进锁中。

“啪~~”“叮铃铃~~叮铃铃~~”

锁开的声音和电话儿的铃声同时响起,倒让锦歌一惊,她抚着胸口乎撸:“我的天啊,还真吓了一条!”

冬和掀帘而入,笑着请锦歌接电话:“小姐是太入神儿啦,咱家老爷请您接电话呢!”

锦歌侧耳听了听:“不急不急,小诺可找到机会说话呢,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收好盒子来到隔间儿。她坐在钢琴旁,听那个小胖子唠叨:“姐姐都不许小诺出去了呢,都不疼小诺了,小诺哭都不管用了!”

嗬,还告上状了?

锦诺因为个子小,是由夏湘在后面半扶半抱着站在凳子上接电话的,他听到疑似姐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忙缩了缩脖子,赶紧自认为很自然的改口:“嗯、嗯!小诺可乖了、可听姐姐话呢!姐姐最好了,可疼小诺了。”

“噗!”电话两头儿的人都被他逗笑了,苏六爷在那头乐不可支:“小东西,小小年纪就一肚子机灵!得啦,把电话给你姐姐听吧,记着你老爹的话,听姐姐的,不许胡闹,知dào

不?”

锦诺在夏湘的帮zhù

下,从凳子上跳下去,自己羞得捂着脸,噶求噶求的,跟个小鸭子似得跑进书房去了。

锦歌一接电话,就听她爹开门见山道:“河上扔石子,鱼儿听音儿,丫头啊,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啊!甭让他和小丫头一块儿疯,等长大了岂不成了娘娘腔了?……”

这噼里啪啦一顿话,愣是没给锦歌开口的机会,锦歌被她爹的节奏带着,只记得说“嗯,好吧,是的”,最后糊里糊涂的就撂下电话了。

这电话一放下,锦歌才想起来,嘿,自己一句话都没开口呢。可她也不傻,倒记得自己父亲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便顺势窝到沙发上思索起来。

扔石头、听音儿……石头、音儿……听音儿……

嘶!有一年她和舅舅玩儿捉迷藏,就躲在书房里,还是被她爹逮着的。记得那时她爹刚和手下说完话,他拎着她,点着她的鼻头笑道:“小家伙儿,我说扔石头下河,还真捉上个听人话音儿的小鱼呢!……”

锦歌想到这里,心紧了一下,莫不是在这电话里通信儿,还会有人听到么?

她咬着下唇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正中放着一张银行保管单并一把钥匙,在钥匙旁边的凹槽里,还有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写几个数字。

……

晚饭后,锦歌带着锦诺去锦落院子溜达,没想到竟碰上了尴尬事,她刚进院子,就听苏锦悦的哭音儿:“我怎么啦,我就是看不上她那样子,见天儿的作妖不说,还肖想别人的东西!粗鄙低俗!看她一眼我都嫌污了眼!”

接着里面传来低低的训斥声儿。

锦歌站在那里,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她抬眼看看同样笑得尴尬的守院丫鬟,低声道:“我刚想起来,小诺的大字还没写完呢,你跟你们小姐说一声儿,我先回去了。”

那丫鬟还没接声儿,就听里面传来脚步声,苏锦悦身边儿的螺镶出来,请道:“给十小姐、十三少爷问好,我们小姐请您们进屋儿说话。”

锦诺此时倒是乖乖的抬头看他姐姐,锦歌给了弟弟一个无奈的眼神儿。再抬头已是笑容和煦。她带着弟弟进到厅堂。螺镶刚把右侧帘子打起来。就听苏锦悦没好气儿的对她姐姐说:“我行得正,坐得端,怎么就不好意思见人了?”

这话音儿伴着锦歌姐俩的脚同时落地,一屋子几个人顿时有些尴尬。赶上这么一出。苏锦悦本人也很不好意思,她也干脆,自己一扭头,拿着书胡乱翻了起来。

锦落见妹妹没有理人,有些不悦,她急忙起身打呵呵:“十妹妹,赶紧过来坐!清铜,把今儿刚做的小吃拿几样过来!”

锦歌也顺着话说道:“六姐姐可别忙活啦,我和小诺刚吃过……这不。给姐姐送书来了么!”

苏锦落接过书册,看看书名,笑道:“妹妹可真上心,我就随口一说,你就给寻来了。”

锦歌笑着相谦两句。心里打算呆一小会儿就告辞,这么一呆,就说了一句让她自觉多嘴的话。

其实锦歌也就是那么一搭话,她看到锦悦独在一旁随手翻书,好似在听她们说话,便觉着不好冷落了她,就开口道:“九姐姐可真喜欢读书啊,好像从不释卷呢!”

谁知苏锦悦沉着脸,来了句:“人不读书,则尘俗生其间,照镜则面目可憎,对人则语言无味。”

这本来好好的一句话,叫她不阴不阳的语调儿说的,刚刚缓和的气氛又急转直下,竟比刚才还尴尬几分。

偏偏锦歌身边儿还有个闹腾的,锦诺听锦悦说完话,竟然拍着手说:“这个小诺知dào

,这个小诺知dào

!这是黄涪翁的话,是让我们多读书的!”

锦歌在这小子一开口就拉了一下,结果小家伙在说完后才意识到姐姐的不悦,忙双手捂上嘴。这可好,直把苏锦悦闹得满脸通红,她哼了一哼,收了书本扭身气冲冲的出了去。

“你!”苏锦落见她这样,也生起气来,将要起身训她,亏得锦歌拉住:“别别别,六姐姐,你快坐下。都是小诺太淘气了……”

苏锦落叹道:“十妹妹,你别生气你九姐姐的气,她啊……”

锦歌虽不太高兴苏锦悦对自己姐弟俩甩脸子,但好在她知dào

这是赶巧了,谁让自己在人家不自在时出现呢,因此也没有太介yì



“刚刚四姑姑过来……”

锦歌眉头一挑,这早上刚念叨过,这晚晌就过来?

锦落倒没有多说,只给锦歌提了个醒:“四姑姑不知dào

想做些什么,竟然打起锦悦名下一间院子的主意了。”

锦落见锦歌不太理解,解释道:“说是给什么道长安住,那院子就在咱们府后面儿的那条街上。”

“道长?”

锦歌刚问出声,就听清铜过来回禀:“十小姐,冬和刚刚过来,说……”

锦歌见她神色古怪,便示意她继xù



清铜抬眼看了锦落一眼,这才说:“冬和说,四姑太太去逍遥阁啦。”

锦歌和锦落对视一眼,彼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位四姑姑心态可真好,这刚让苏锦悦哄走,竟然还有心情到处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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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滴第二章哈~~

第四十六章 两件事儿

“姐姐,什么是‘孟春’啊?”

三十儿一清早,锦诺就抱着画册看,这本画册是他娘亲亲手画的各种小故事集,从他大姐二姐初看之后,传给了他大哥二哥,然后传给了他最小的姐姐锦歌,最后落到他手里。

锦歌正在一旁练字,瞅了弟弟手里的画册一眼,告sù

他:“孟春呢,就是春季的第一个月的名称。小诺知dào

一年有多少个月么?”

对于了解的知识,锦诺总是很积极:“十二个月呢。”

“那一年有几季?”

“四季!春、夏、秋、冬!”

“那么一个季节有几个月呢?”

锦诺被这么一问,自己到一边儿扒拉着胖爪子算起来,有一会儿功夫,才又爬上凳子,保持能看到姐姐眼睛的高度,放声道:“一个季节是三个月呢!”

锦歌夸奖似得拍拍弟弟的小脑袋瓜,轻笑道:“对啊,小诺真聪明啊!……所以呢,这春季有三个月,按照‘孟、仲、季’来排序,那么第一个月被称为‘孟春’、第二个月叫作‘仲春’、第三个月就是‘季春’。”

“孟?”锦诺的两弯小墨眉皱着,“舅舅家的表哥叫伯达、仲达、季达!”

锦歌笑道:“《说文解字》里不是说,孟,长也么。”

锦诺“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锦歌轻轻地捏捏他的耳朵,笑他:“小东西,不是电话里和爹爹说你自己翻了好多书了么?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字都不懂?”

锦诺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翻开一页画册,问:“姐姐,这个小孩儿家里过年,怎么还赶上下雨了呢?”

锦歌并不拆穿弟弟的小把戏,反而将他揽到身边儿,耐心的解释:“要说啊,这过年的日期改了好多次呢!最早的话。应该是推算到夏朝啦!”

她见弟弟想听,便说道:“夏朝的时候,春节就是将孟春定为正月的,和咱们现在差不多,一样是冬天打雪仗,一样是冷得直搓手。后来夏朝灭亡,商朝承继,就采用了现在的腊月为正月。腊月呢,就是你背着姐姐藏点心,结果吃得撑了。肚子疼了一整天的那个月。”

“姐姐!”

锦歌见弟弟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便安哄的拍拍他。继xù

道:“这么着,从商至周,再至春秋战国一直延续下来,直到秦始皇统一了六国。他才将正月定为每年的十月。再到后来啊,秦二世而亡,汉朝立。汉代刚立国,没有改变这个规定,仍以十月为正月,一直到了汉武帝继位之后,司马迁,就是书写《史记》的那个作者,他和一些人提议。说秦朝的《颛顼历》不是非常的精准,皇帝应该重新修改历法。于是汉朝的那个皇帝,汉武帝,便同意了。这才有了后来的《太初历》。二十四节气知dào

么?姐姐不是教你背过那首诗歌么?这二十四节气就是《太初历》最先编入历法的。也是从这个《太初历》开始,又回到了以孟春为岁首。正月便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正月为岁首就一直延续到现在了。”

“哦~~”锦诺点着头,“原来如此啊!”

锦歌见他听的有些累了,便让他起来跑跑,活动下筋骨。

“小姐,四姑太太身边儿的雀儿过来了。”

锦歌皱着眉头,吩咐她:“就说我泡澡呢,小诺还睡着觉了,有什么事,等呆会儿到正院儿老太太那儿,再说吧。”

冬和出去回话,锦歌却头痛的很。昨天晚上,幸亏老太太出手叫走了这位四姑姑,不然,她怕自己也要控zhì

不好脾气了。

“小诺,以后见了四姑姑记得要绕着走,懂不?”她嘱咐好弟弟,又招来夏湘叮嘱一通。

过了中午,各房的孙辈儿就陆陆续续的往正院儿去凑热闹。锦落借着空儿,将锦歌拉到一边儿,悄声问:“我刚见四姑姑缠着七妹妹说话呢!”她向外厅的方向指了一指,“我昨儿打听了一声,才知dào

事情的首尾……要我说,咱们这位姑姑是真的魔障了,你可得嘱咐好小诺,离她们远着点儿。”

锦歌见这会儿堂兄弟姐妹们都聚在花厅,反而梢间儿这里没有别人,门边儿又有人守着,便问:“六姐姐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锦落道:“四姑姑自年前,不知打哪里找来这位道士,说是打终南山那边儿出来的,想招些有仙缘的弟子在侧,将来好将自己的衣钵传授出去。”

锦歌惊奇道:“我怎么听着,就跟那说书的讲得似得,也太……”玄幻了啊!

锦落很是理解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你不知dào

,咱们这位姑姑素来溪刻,又小气得很,平素根本不沾这些,我还寻思着她怎么转了性子,却原来……”

她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二表兄的……咳咳,那个想做姨娘的丫鬟不是被赶走了么?可是她怀上身子啦!”

“啊?”锦歌觉得自己理解力有点儿跟不上。

锦落道:“那个丫鬟被二表兄赶走后,四姑姑就偷着将她安置下来,后来表嫂和二表兄离婚了,四姑姑就,那个,那个……给二表兄下了药……”

好吧,后面都不用再说了,锦歌觉得这位四姑姑在奇葩的道路上,真算得上是带着欣喜的心情狂奔一气,再不复返了。

“二表兄开始还不知dào

,等那个妾室肚子明显了,才知dào

缘由,气得他头一次和四姑姑争吵,一不小心就伤到了妾室,眼瞅着孩子就保不住了,结果不知家里下人从哪里找到那个道士,一粒儿‘仙丸’下肚,孩子竟保住了。从那儿以后,四姑姑就开始和那道士往来……后来,四姑姑竟莫名的多了几只足金的金钗,为人也手脚大方起来,更是自那儿起,便将那道士奉若神仙。”

锦歌愈听感觉愈发不好,锦落还没讲完:“本来,四姑姑想将道士供奉在他们家里。可惜,银钱上不足,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咱们府上。昨儿在冬园的那番哭闹,就是因为这个。当时,老太爷也在,她刚说出来,就被老太爷骂了一通,这么着,才和咱们小辈儿的扭上了。”

锦歌问:“六姐姐,我怎么感觉那个道士怪怪的?且不说他是真是假。就当他有些本事。可若是真要下山收徒。他理当巡游四海才是,作甚在京落脚不说,还单盯上四姑姑一家?”

锦落嗤笑:“四姑姑说老神仙会掐指算缘,称和咱们府甚有渊源。”

锦歌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怪得很。却又说不上来。”

锦落笑道:“你感觉奇怪就对啦,神仙们不都是乘风自在,食露逍遥的么?怎么会恁地在意那些黄白之物?说什么有缘,也不过是他的托口儿,他倒想多找些人家呢,谁去理睬他啊。你不知dào

,前年,也有个怪人找到我同学家,也说是有缘啊。修仙啊,结果被她们姐妹给打出去了!你说,谁家好好的孩儿能舍得出去?换言之,谁知dào

他是不是骗子专门儿骗孩子的!”

锦落的话如同雷鸣,将锦歌头脑里的迷雾驱散。只剩一片清明,她拉住锦落道:“六姐姐,我想起一件事儿来!话说还是我来京前那一年,南地闹出一件事儿,说有一回一艘商船搁浅,结果救援人驰援时发xiàn

,里面竟藏了一批孩子!后来一追查,却是那黑了心的贩子将孩子骗了去,打算卖给外国人做实验的!”

“啊!”锦落大吃一惊,“竟有这种事儿?……等会儿,我想想,好像有那么一回子事儿!……我想想,我想想……是啦,是啦,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报纸还报过一回!不过,那时只是听说,是说船里藏了孩子,却不知后面还有这一出!”

锦歌说得话,是略有隐瞒的。咳咳,主要是因为救孩子的幕后英雄是她老爹,苏六爷。说来,那天也是苏六爷闲得慌,他见路边儿有几个不地道的外商不干人事儿,心底的暴力因子就蠢蠢欲动。手痒难耐之下,他便一路追踪着那些洋鬼子,打算撬了他们的商船,给他们个教xùn

。却没想到,无意之中竟然发xiàn

了船里面的真相。

“不行,我得跟老太太说一声!”锦落的急脾气终于显现出来,听了这事儿便忍不住要跳脚,好在锦歌劝住了她:“六姐姐,今儿可是过节呢!咱可不能坏了老太太的好心情。再说,左右那道士离咱们府邸不远,他有什么动作咱们也好盯着,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儿。不如让老太太先开开心心的过节,这事儿以后再说,免得让老人家跟着忧心。”

锦落恍然:“你说的极是,我且盯着他,免得一惊一乍的,惊到老太太不说,还让人钻了空子。”

……

转眼就是初二,这回又闹出了一个事儿。

二房本来有三个儿子两个姑娘,只因为大儿子和大女儿是妾室所出,因此平素在府里并不显眼。这回事情的因由,还就在二房这个庶出的女儿——苏府的二小姐苏锦衣身上。

苏锦衣如今年方二十三,嫁人也有五六年了,平素并不怎么回娘家,一年唯有正月初二回苏府一次。

按说,这回初二,她应该照例带着夫婿回府,尤其是老太太在年前还专门给她递了信儿,说家里来了没见过面的堂妹堂弟,让她于初二一早早点儿归府,好认认亲,这苏锦衣也的确回信了,信里还很是痛快的答yīng

了下来,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欢快,这让老太太心里很高兴,于是一过元旦,就又给她补了份厚重的礼物。

可是这到了正月初二,自一清早儿直到下午,那苏锦衣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老太太虽心里不豫,却也有几分担心,便让苏恒亲自去她婆家接人,结果,人没接到,还生了一肚子的气。

“老太太,您是没瞧着,那贺家忒是欺人太甚啊!我那可怜的二侄女儿啊!我连面儿都没看到,可不知在他们家受了什么罪啊!这孩子命苦,打小儿就无声无息的,可怜见儿的啊!”

苏府的四姑太太是跟着苏恒一块儿去的,因此,才有了现在这一番唱念做打。她斜眼儿睨了苏二爷夫妇一眼,手帕掩下嘴角儿的冷笑:“哎呀,二哥二嫂,你们这为人父母的,可得给我那可怜的二侄女儿撑腰啊!”

锦落凑到锦歌耳畔,轻道:“十妹妹,你是不知dào

啊,咱们这位四姑姑是专注给二伯他们添堵,几十年不变啊!”

第四十七章 处置和新生

苏锦衣的事情被搁置了。

就在苏老太太派人第二天再度去贺府时,这家人的宅邸已经人去楼空。苏府的大管家苏恒问了周围的邻居,旁人只道这贺家人是走亲戚去了。

苏老太太和老太爷商量着,要到警署报案,却被苏怀生夫妇拦了下来。

“父亲、母亲原是好意,是为了锦衣丫头好,可她毕竟已经嫁为人妇,算是人家贺家的人了。如今咱们不明真相就闹到警署,赶明儿个,怕是整个京城都尽人皆知了,这若是人家婆家没有歹意,那锦衣以后在贺家要如何立足呢?”

苏二夫人顺着丈夫的话,应和:“是啊,老太太老太爷,咱们家锦息这就要参加军部遴选了,这关键时候,若是闹得满城风雨的,这影响方面实在是……锦衣的堂小叔子的大舅兄就在教育部,听说很可能是这次遴选的评委……”

老太太冷笑:“好啊,这才是你们两口子的心里话吧,当真打量我不清楚你们这两个黑了心的呢!你们自家的闺女都不定糟了什么罪呢,性命攸关的关口儿,你们竟还只想着儿子的前程?且不说这能否影响到六小子,便是有影响,为了他姐姐,他要是个人,都知dào

该怎么选!”

老太太说完话,就指着个丫鬟命令:“去,给锦息的学校去电话,就说他祖母找他!……我且亲自问问他,他到底同不同意报案找他姐姐!”

苏二爷一听,忙道:“且慢!”他转过头来,对老太太讲,“母亲,您就别难为孩子了!”说着话,又将哀求的目光投向老太爷:“母亲、父亲,锦息初六就回学校了,他一心备选,于家里的事情并不知情!”

苏二夫人更是抹着眼泪:“老太太的心情我们夫妻俩都理解,可是。锦息是我们一房的希望啊!”

老太太气乐了:“不知情?初二那天,他四姑姑就在外厅里说的话!你说他不知情?”她话音一转,指着二人骂,“你们的心思想瞒谁呢?好像我要寻锦衣丫头,就断了你们两口子的前程了!你们如此说话,岂不诛心?……老婆子我还是那句话,要是六小子连亲姐姐都能不顾,他那前程要不要,也没甚意思,谁知dào

将来为了仕途他能牺牲哪个亲人呢!”

“母亲!”苏二爷跪行了几步。凑到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中间。哭诉。“父亲,您劝一劝母亲吧,我和拉云并非放qì

锦衣,只是想着在底下行事多少便宜些。咱们在私底下打探,总能找到人,不一定要闹到警署啊!经过官家那一层,将来若是被证明是一场乌龙,那么咱们和贺府如何再做亲家?父亲!贺家人家族里好几个儿子也是很有前途的啊!咱们不能冒着和这种家族反目的风险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苏二爷偷着向上看了一眼,正见到老太爷轻轻拍了拍老太太按在桌面儿上的手,将老太太即将训斥出口的话挡了回去。

他心里一动,忙又继xù

说:“父亲。您想想,锦衣这孩子嫁到贺家将近六年时光,始终无子嗣,可人家贺家从来没有半分抱怨……父亲,您想想。这样的人家已是忠厚之极,人家能对咱家姑娘做什么?说不得就是误会一场……您也知dào

,四妹妹的性子……”

老太爷听得有些心动,他瞧了瞧老太太:“夫人,你看……”

这时,苏二夫人眼珠儿转了转,赶紧插话:“老太太、老太爷,自打锦衣这事儿出来,别说是您们二位了,便是佟老姨太太这亲祖母也是日日流泪,二爷是二丫头的亲爹,她虽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亲自拉拔着长起来的,她亲娘是我的陪嫁丫头……我们这做父母的,又何尝不焦心呢?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啊,说句不当的话,咱们不能为了打只老鼠,就舍了花瓶吧?”

老太太半眯着眼听她说完,又看了看在一旁低头不语的苏怀生,顿了顿,才开口:“老二,这也是你的意思?”

苏怀生抬起头,一脸挣扎:“母亲……您也该静享天伦之乐了,这等烦心事,还是交给、交给我们俩这为人父母的去解决吧!”

“好、好、好。”老太太摇摇头,连着说了三个好字,“静享天伦之乐?……有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我也乐不起来!”说到话尾,声音已然严厉,只是老太太到底克制,没将手边儿的茶盅扔出去。

“夫人!”老太爷刚开口,老太太就站起身,盯着老太爷,一字一句道:“老爷想必也被老二说动心了吧?……也是,你们一个是嫡亲的祖父,一个是亲生的爹爹,那边儿有个嫡亲的祖母,这边儿还有个养大二丫头的嫡母,这事儿,你们一个个都有说话的余地,哪里还听得我这个无甚关系的老婆子之言?”

老太太摆摆手,不让老太爷插话:“老爷什么话也别说了……”她指着已经自己起身的苏二爷夫妇,说道,“他们二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自问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了,如今老爷若是一意孤行的按着他们的说法做,我也无话可说……他们不当我是正经的祖母,我却得凭着良心再多几句嘴,老爷你可得想清楚,那贺府若是心里没有鬼,为何一个招呼不打,连夜离京?……话,我说到这里,你们怎么做,我也不问了。但是丑话,我必要讲到前头,将来若是真有个万一,老爷可别怪到我身上!”

说完,老太太扶着红绣,转身回屋,只留下老太爷指着苏二爷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只是最后,他仍然默许了二儿子的决定。

……

发生在正院儿的事,当天下午各房的人就知dào

详情了,抛去各人的反应不提。咱们单说逍遥阁这里,锦歌一得到信儿就和她爹通了话,苏六爷在电话里连连冷笑,顺便不解气的在那边儿骂了苏怀生一通,最后嘱咐锦歌:“我说丫头啊,这回你知dào

了吧,这二房的人都没人性得很,你可记得躲他们躲远一些啊!哼。他们啊,都不是个好东西!”

锦歌这天一直很温顺,她爹说什么她都痛快的应下,弄得苏六爷直到放下电话还摸着光滑的下巴纳闷儿呢,啥时候他闺女这么乖巧了?

锦歌这边偷着吐吐舌头,她这么顺着老爹,自然是有缘由的。那就是,入学考试报名要开始了。

……

一九二五年二月四日,立春。这一天,是正月十二。

锦歌专门起了个大早儿。在反复嘱咐夏湘和冬和看好锦诺后。就换上新的呢子外套。带上浅粉色的羽毛洋帽,背上乳白色的皮书包,清点过一系列证件后,便欢快的走出了苏府的中门。

在致升女中大门出现的一瞬。锦歌叫停了司机:“沈叔,就在这里停下吧!”

司机闻声轻缓的踩下刹车,直到车子停稳,他才回头:“小姐,让我给您送到马路那边儿吧!”

锦歌摇摇头,自己打开车门,就要往下跳,司机一个没注意,她已经走到驾驶室的旁边儿:“沈叔您就放心吧。我可不是小孩子啦!今天报名可能会时间长一些,您去那个铺子里喝杯热茶暖暖身,顺便等着我。”

司机顺着锦歌指的方向一看,一间名为“茶间儿”的茶水铺子矗立在旁,此时已经有不少拎着鸟笼子或者嘬着壶嘴儿的爷们进出其中。里面隐隐的传来说书先生的惊堂木的拍响声,还有各色饭香断断续续的飘过来。

他也知dào

自家小姐要办正事,便点头说好,还和锦歌约了时间,这才望着锦歌走远,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校门口的人群里,他踮着脚尖儿也望不到之后,才关上车门,往茶铺走去。

……

从校门口儿往里走,过了走廊,就是致升女中的招生处。和寻常的办公方式不同,这里是户外招生,紧挨着湖畔。放眼一看,一排排的木桌相连,后面放着大大的招牌,招牌上写明了各处招生的方式和细则。那招牌和桌子中间,就是学校的老师和过来帮忙的高年级学生,他们一起忙络着接待前来咨询和报名的新生和家长。

锦歌第一次见到这么豪放的招生方式,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中式立领西服的男生,手里拿着个大大的扩音器,站在椅子上。他郎朗的念着打油诗,引来不少新生的瞩目。他身旁还站着几个穿着同样式衣服、戴着同色学生帽的男同学,他们有的给那个男生扶凳子,有的在一边迎合着去招呼围过来的新生,还有的在一旁吆喝着分发宣传单。

“嘿,熙熙攘攘,皆为校往!咱们班是专门给大家办的特长班啊!上了咱们班,保你每周都能受到燕大教授的指导哈!上了咱们班,将来考试能加分啊!上了咱们班,无论你是特级的、普通的、住宿的、走读的,都会觉得不枉此生哈!无论你考不考的上,咱们班都能给让你多条退路啊!……”

锦歌被这一连儿的招呼声吸引,不由转步走了过去。

“嘿,学妹啊,你要不要看看咱们的报名单?”一个眼镜儿男生见到锦歌,很是热情的招呼,他也不等锦歌回答,就塞给她一本介shào

册。他的嘴还不消停,噼里啪啦的就说了一通:“学妹我跟你说哈,咱们这里美术、书法、音乐、文学、写作、科技、考古、鉴赏、中医、西医、玄学、制衣、设计……哪种都有一个专门的班来培养你。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咱们教不到哈!上了咱们班,咱们就有名额给你保送来致升。”

锦歌见这位仁兄越介shào

越亢奋,就差手舞足蹈了,她不禁悄悄的往后蹭了蹭:“呃,学长……这里好像是……致升……‘女’中吧?”

你一个大男生的在这里公开招生,真的好么?

还有,别以为你长了一副忠厚相,我就没看到你眼镜儿后面藏着的精光,哼哼,眼镜片儿都反光了呢!

ps:

这是今天滴第一更啊!

第四十八章 致升中学见闻

“唉,唉,那个学妹啊,你别走啊!听我说完诶,咱们这里还提供教室供你自学啊!”

眼镜儿学长最后那一句话,叫住了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锦歌。

“学长好!不知dào

这方面条件是怎么样的呢?”

锦歌眯弯了眼睛,笑得格外温和有礼,竟全不同于刚刚的木然呆愣。这鲜明的对比,惊得这位学长的眼镜儿也抖了抖。

眼镜儿学长扶了扶镜架,偷着往人多的地方蹭了蹭:“呃,好、好好,那……学妹就过来登个记吧。”

这位学长看着好像不靠谱,但是为人还算尽职尽责,他很详细的给锦歌介shào

了加入特长班的相关要求,又将所需yào

的材料跟着她一起整理出来,顺便指导锦歌将表格填好。因为这天人多,资料须得一次性填齐,因此虽有这位学长帮忙,锦歌也不免得闲坐一会儿。这位学长倒还好心,在空闲处给讲了一下致升女中的历史和现在的格局。

原来致升女中现在是一处综合型中学,其前身的确是女中,成立至今已有二十三个年头。它的前身,是晚清时期一个自梳的富家女承办的一所女子私塾,自成立起,它便一直致力于提升女子自身修养,提高女子的思想意识和生存技能,为女性争取社会地位而努力。这也是学校名字的由来。

直到民国九年,广州千余妇女集会,要求男女平等。当时还未退休的校长听闻此信,灵感一出,决定体现男女平等,将旁边的一处私立男中合并过来,与原校分立为男中部和女中部,从而综合成致升中学。

“当时的校长让秘书从银行提了一大袋子的银元,一起去到隔壁廉公中学的校长办公室,只一个下午,廉公中学就变成咱们学校的一个分部了!”

眼镜儿学长说到这里。声音中透着一种自豪,锦歌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很神往那位校长的做派。

她低垂下头,纵容嘴角多抽了几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眼镜儿学长就恢复了正常,他疑惑的声音在锦歌脑顶上方响起:“苏学妹,你既是打算考咱们学校,怎么连学校发展史都不了解呢?”

好吧,锦歌想起来了,当初锦落堂姐给她的资料里的确有一本名为《致升发展史》的册子。锦歌翻看目录,知dào

里面大概讲了学校创立的初因、过程。从私塾转为中学的波折。以及历位校长和教xùn

处主任等……

因为知dào

学校成立的时间不长。锦歌当时还拿起这本书吐槽了一下,看这薄薄的册子上那精美的包装,这么精贵、这么浪费……没错,出版单位就是致升高中。

眼镜儿学长还在一旁唠叨着:“学妹。你这样可不行啊,这面试的时候,对学校了解程度,也是必要考核的一项啊!”

锦歌缩了缩脖子,她当时光顾着吐槽了,那本册子也只瞄看了一下目录,就将其束之高阁了。

“学长,我看考试简介里,没提要考学校史啊!”

锦歌刚说出口。一个胖乎乎肉滚滚的学长凑了过来,他说话还不太利索,期期艾艾的说道:“学、学妹,你不知dào

、道……道啊!咱们学、学……啊学校,第一看的就是你有、有、有……”

“有多爱这个学校!”眼镜儿学长受不了胖男生的磕巴劲儿。直接接过话来。

胖男生连连点头:“对对对!”

眼镜儿学长推了推这个胖胖的男生:“哎呀,你快点儿过去给老许帮忙去,没看他都拿不动了吗,何先生可急着要资料呢!”

在那个胖男生走远之后,锦歌试探着问:“学长,刚刚那位学长也……”

眼镜儿学长推推眼镜儿,启口解释:“学妹是想说他说话不太利落,怎么也能入校吧?嘿,这就说到点儿上了。你别瞧他说话不利索,,可他身手儿敏捷啊,你看!”他见锦歌不大相信,便指给她看。

锦歌一转头,就见那位胖得双下巴都是对折的男生,嘿咻一声,立时就抬起两个约么着有半人高的箱子,“咻”地一声,跟小炮弹似的就弹了出去。只一眨眼,锦歌便只能远远的看到个影子了,她顿时感觉自己所在的世界很玄幻,不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锦歌好半天才艰难的合上张圆了的嘴,听眼镜儿学长接着说:“他入学面试时,就是将学校史背得滚瓜烂熟,然后还拉着辅导先生的手说,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进致升中学,并为它增光。后来还给面试官们表演了一下自己的身手,声称他入学后,年年都会参加京都中学生运动会……然后,就被录取了,听说排名还挺靠前的。”

锦歌到此刻,终于对这个学校有了深刻的认识。她沉默的接过眼镜儿学长递来的表格,安静的填写着。这个学校给她带来的震撼……她好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啊!

这时,眼镜儿学长终于记起自己的职责,忙道:“等苏学妹进了咱们班儿,学校里的休息室、图书室、资料馆也都会对你开放。你看,咱们学校中间最高的建筑,瞧见没有?就是那所钟楼,每天中午它一报时,就会有一群鸽子起飞,场面好kàn

的紧!”

锦歌对于这位学长的兴趣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只是跟着往那里瞟了一眼,就又低下头继xù

填写。

眼镜儿学长见锦歌神情都不那么欢实了,以为她有些疲劳,也很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主动要求:“既然学妹也是要报特级班的,就跟我来吧!”

锦歌见他很热心,便咽下那句“我自己去就好”,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好……好壮观啊!”

特级班报名处的前面,排了那一长龙的人啊,长长摆摆的甩了好几个弯儿。锦歌见了,也不禁吸了口气,这要真自己来,还不得排到太阳下山?

眼镜儿学长好像也很满yì

锦歌的反应,神神mì

秘的拉着她说:“你就跟着我走,神色自然一些,别乱出声儿就好!”

锦歌心道,这么神mì

,难不成是要夹个儿?

虽然在这位学长说带她过来时,心里就有揣测,锦歌在正式夹个儿前还是很纠结的,她一边在心里默念:“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一边儿愉快的接过了报名的表格。

不过一刻来钟的工夫,在眼镜儿学长的帮zhù

下,锦歌所有需yào

办理的事项都已经完成。这位学长真是个好人,一边儿将相关的资料书册递给她,一边儿还很心细的给了她一份手画图纸。

“学妹,你一会儿可以在学校里面逛一逛,我看你已经有地图了,这是我刚刚给你另标注的一份儿,你拿好了吧!”

锦歌见他如此乐于助人,十分感动,不禁连连道谢。

“哈哈,这以后咱们就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了,说什么谢字啊。何况,作为学长帮zhù

学弟学妹很是应该啊!”眼镜儿学长笑哈哈的谦虚了几声,然后道别,“行,我看你这里的事情都完成了,也没什么事儿啦,我就先回去了……那个,学生证你记得拿好啊,虽说是临时的,若是真丢了,也不好补呢。没有它,你可进不去教室和图书馆等地啊!”

锦歌在将告别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嘴里叫着学长,心里喊着眼镜儿学长,可人家姓什么,自己都不知dào

呢!

“呀,瞧我这记性,还不知dào

学长贵姓呢!”

这位眼镜儿学长大大咧咧的一笑,自我介shào

道:“免贵姓熊,我是咱们学校高二三班的学生,也是咱们学校特长班的组织者,我叫熊凯文,学妹以后有需yào

帮zhù

的地方,尽可以找我!我的班级就在那里……”

……

锦歌挥着手告别了熊凯文,待他走远,这才偷着擦了擦额头,这位学长那里都好,就是太喜欢说话了。

抱着资料,锦歌抬手看了看表,这时已经接近中午,到了快吃饭的时候。这肚子好像也长了眼睛似得,一见时针指向了十一,跟着便叽咕了两声,这一叫,倒把锦歌参观学校的心情给叫没了。她寻思着,反正学校搁这里,也跑不掉,还是喂饱自己要紧。

出了校门儿,司机沈叔已经街道的对面儿等着了。

锦歌一上车,沈叔就开口道:“小姐,我刚刚问了问,这致升中学的后面,也就百十来米的地方,要修建小学呢,说是什么贵族小学,专门给有钱人家办的。听说条件好的很咧!”

锦歌拿出地图看了看,指尖儿点了点地址:“那不是一家百货商场的位置么?……沈叔,您将车开过去,咱们绕一圈儿看看。”

“好嘞,您坐好了,咱们走——!”

几分钟不到,沈叔就将车开到了那里。此时的百货大楼已经清场,周围搭着围栏,看上去确实是已经开始改建的节奏了。

大楼栅栏的一旁安置着一面大大的广告牌儿。

锦歌还专门下了一回车,走近前看了看:“这里还带幼儿园呢!”

“小姐,您说什么?”沈叔跟在锦歌身后,问了一句。

锦歌回过神:“啊?哦,我说的是,这所学校可真不赖,还带蒙养园呢!若真是如他所言,六月份就能竣工呢,咱们就让小诺来这里。”

第四十九章 关于致升的一些八卦(上)

“熊凯文?”

下午,锦落来到逍遥阁.她自是知dào

锦歌早上去学校了,因此过来关心一番。在听完锦歌的讲述,她扒拉着自己的记忆,回想了一番:“啊,我想起来了,熊凯文……是那个戴着眼镜儿,高高大大、白白净净,长得挺文秀,眼里藏精明的那个男孩儿吧?他啊,他原来是廉公中学的学生!初二的时候,跟着学校并到致升来的。”

锦歌听了囧囧有神。

她说呢,人家校长提着大洋谈合并的事儿熊学长怎么那么清楚,原来如此啊。

锦落好像还在回忆着什么,她双眉紧蹙着,继xù

翻阅记忆:“记得我毕业那一年,嗯,是六月底,当时,皖南遭遇了百年都难见的水灾,为此,zf号召同胞捐助、共渡难关。那时候也是熊坤委员过来筹集善款的,那时候是熊凯文跟在他左右跑前跑后……”

锦歌一听,剥橘子的手停下来:“诶,他们都姓熊,说不得是父子呢!”

锦落打了个响指:“没错!听说行政院长熊滨兴有个孙子,熟人都叫他‘阿文’!”

锦歌将橘子瓣儿放到锦落跟前儿的小碟子中,笑道:“咱们姐妹也是乱操心,人家姓甚名谁,是谁的孙子、谁的儿子,与咱们有何干系?咱们还是别寻思了,怪浪费脑子的。”

锦落笑着称是,想起来问:“十妹妹,你怎么会报了特长班儿?”话一出口,因怕锦歌误会,又道:“我的意思是,这么紧的复习安排,你哪里有时间再去学那些旁枝儿?不如等正式上了学再说。况且,那个所谓的特长班儿说是有加分,其实也只是补充条件而已,若是笔试面试不过关,它得的分数再高也没用。”

锦歌笑道:“我哪里不知dào

六姐姐的好意呢!只是我报这个班儿。却是有别的想法儿。”说着,她便将学习教室的事情一一道来,锦落听着点了点头。

“只是,你舍得他?”锦落对着正跟着玩具火车小跑的锦诺的方向努努嘴。锦歌见了,笑道:“我其实也想着将他放到蒙养园去。”

锦落觉着她的想法挺好:“这倒是,小十三虽小,却也是个男孩子,整天和丫鬟在一起玩儿,要去哪里学得男子气概呢!”

锦歌道:“是啊,这在家里啊。总是这一件事儿、那一件事儿的。虽说都是小事。却实在是浪费精力;可若去了学校便就不同了,大家都在学习,气氛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她实在是憋得慌。自打来京的一个月,她就跟穿到了古代一般,大多数时候都是圈在宅门里,丫鬟婆子在眼前转,成天不是一堆鸡毛蒜皮的闲事,就是因为一些个鸡零狗碎的纠纷折腾,她看得直牙疼。

一直到今天早上,她才感觉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开始走向先进的时代。

……

“自由,带着青草的芬芳。

奔跑在阳光四射的早上,

伴随着风的徐拂,还有鸟的清鸣,

洋溢着的,

是年轻的、充满蓬勃气息的热情。1”

……

锦落笑道:“十妹妹言之有理。却是我的疏忽了。也好,省的有些没眼眉的人来搅你清静。”

她向锦歌保证:“既是我给妹妹出主意考特级班,那么你的后勤保障自然归我负责。你只管放心复习,小十三在上蒙养园前,我负责看护他!”

锦歌心中一喜,忙站起身拉着锦诺一齐向锦落行礼道谢。

锦落也不和她客气,笑眯眯道:“妹妹和小诺的这一礼,我就安心受着了,将来说不得很要卖些子力qì

呢!”说着,她妙指指向两个地方,锦歌心领神会,当下心中便觉安稳。

锦落问锦歌:“不知妹妹有没有想好,将来给咱们小十三报哪所小学读书?”

锦歌想了想,问:“不知六姐姐可有什么建议?”

锦落道:“既然妹妹相问,我倒少不得要说说。咱们京城的小学都不错,只是大都离咱们府邸颇远……”

她见锦歌眼中有疑问,遂道:“咱们家,九叔专门在那些学校旁置了院子,为的是咱们家的孩子能免于道路奔波。”

锦歌觉得她话里有不赞同的意思,问道:“六姐姐有别的想法么?”

锦落叹道:“咱们家虽说是家大业大,和九叔也是极亲近的,只是女孩儿们也就算了,男孩子们将来都是要挑起家业的人,小小年纪就开始骄娇二气渐生,一点子的小苦都吃不得,将来怎么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她觉得话题拉得远了,忙拽过来继xù

道:“我听说市政厅禀了国务院打算设立一所专门的小学。外人不懂,都以为是什么贵族小学呢。其实啊,人家是打算建一个专门培育人才的初始地,它不但自带蒙养园,而且将来还要和致升中学、京都中学以及京师学堂、清华学堂还有燕京大学以及北平师范大学等组成联校,成立优等生直系升考班,是专门培养全能性人才的地方,也是zf职官的培养摇篮。因此,好多家里有适龄孩童的京城官员和富贵人家都等着呢。”

锦歌听着有几分耳熟:“不知六姐姐说的学校,校址在哪里?”

锦落微微一笑:“这就是我提这个的另一番意思了,它不在别处,就在致升中学后面几百米的地方落脚。”

锦歌“啊”了一声:“六姐姐说的这个我知晓,我刚刚还让司机从那里绕了一圈儿呢!只是那里原是一处百货商场,若是等它改建完毕,那岂不是要有个一年两年的才成?”

锦落笑道:“那是十妹妹不知dào

,这处百货商场也是有故事的。那里啊,最早是咱们京城一户富贵人家建的仿古书院……十妹妹没有进去看过吧?”

锦歌摇摇头:“我去时,那里已经围上栅栏,准bèi

改建了。”

锦落叹了声可惜:“那里面雕梁画栋、石檐刻壁,繁美非常,听说当时建造这些楼阁亭台,光木料就用了几十车,那家家主光白银就不知投进多少,总共花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才堪堪建成。”

锦歌惊叹:“这是建书院还是建宫殿啊!也……也太过了些。”

锦落道:“谁说不是呢!……估计那个家主一开始也没想到,只是这边儿做的完美了,那边儿超出设想的地方,也不甘心就凑合了,这一来二去的,原本只想着花十几万两银子就弄好的,结果几十万两都拦不住。”

锦歌道:“花钱如流水,果真诚不欺人啊!……六姐姐,那后来呢?书院没有开成么?”

锦落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问:“十妹妹知dào

为啥这书院紧邻着致升中学么?”

锦歌眼睛亮了几分:“虽不知晓。可听六姐姐的话音儿。难道还有故事?”

锦落笑道:“你个鬼灵精。还真让你说着了,这致升中学,原名致升女中,前身是一处女子私塾。是一位自梳的富家千金开办的,是也不是?”

锦歌点点头,锦落声音低下来几分:“建书院的那个家主原是这位千金的未婚夫,成婚前不久,他到外面寻师问友遭了土匪抢劫,等消息传回京城,人们说是一行人无一幸免。千金家和这未婚夫家,纷纷派人前去寻找,几经周折皆无音信。于是,两家人也就默认那个未婚夫不在了。而这位千金,便成了望门寡。说来,她也是个痴心人,为了信义。她不顾父母反对,坚持梳了头,给未婚夫守节,而这一守,就清清贫贫的守了将近十年。可谁承想,十年后,这个男子却带着妻儿衣锦回乡了……他最大的女儿已是九岁之龄。”

锦歌听到这里,不禁骂道:“卑鄙!”

锦落没有发表意见,接着道:“男子当时给千金一家的解释是,他当初遇险,是因有如今的岳家相救,才能活下命来。为报恩情,他这才成的婚。”

锦歌气笑了:“这简直是无耻,若当真报恩,有的是法子,而他明明身有婚约还敢停约另娶,明明这么多年能够送信儿回京,却远避他乡自过生活,说不得这男子就是一个懦弱又虚伪的小人!”

锦落颔首:“没错,这千金的父母就是这么说男子的,人家说要去告这男子停妻再娶之罪。要说,这男子的父母也着实不够厚道,不但偏坦儿子不说,还在言语中讥讽千金守节乃是她一厢情愿之故,怨不得他人。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是千金的父母了,便是咱们京都的百姓,都不免义愤填膺。”

锦歌冷笑:“说不得,那个男子的父母早就知dào

自己儿子的事情了……哼,怕是都瞒着那位千金一个人了。”

锦落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当然人家千金的父母也不傻,自然有所猜测。也不知是男子的父母理亏才横呢,还是他们原就不是讲理的人家。总之,双方争吵不休,眼瞅着亲家就要变成了仇家。还是后来有人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说这千金和男子有婚约在先,又有不离不弃之义在后,况且已经都给男子守了这么多年,确是他们家的媳妇不疑,论苦论功都是头一份儿的;可这男子另娶的那个妻子,却又对男子有救命之恩,还给他生了子女数人,也的确不能休走,这……贬妻为妾也不太现实。而男子他无论放qì

哪个女子都于德行不宜,不如索性都娶到身边儿,这两房妻室也别分大小,一起相处多好。”

锦歌闻之,摇摇头:“我觉着那位千金未必能同意啊。”

ps:

作者:1这段诗不像诗、句不像句滴东东,是作者诌滴,嘿嘿,大家看看即可。

第五十章 关于致升的一些八卦(下)

锦落笑了:“十妹妹这话当真没错……那男子承诺,只要岳父母都同意,他就光明正大的补上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将千金重新娶入府中,另将聘礼加重一倍,以补偿千金的十年之苦,并且在千金拜见祖宗祠堂前,他现在的妻儿子女都不会先行拜见。男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位千金的父母虽心有不甘,却也想着,一来女儿受过那么多的苦,不能白受;二来,女儿还是正妻,将来生了儿子,地位自然就稳固下来,论名正言顺,却是男子的另一个妻子无法比拟的;三来,在他们心中,即使女儿不入他家,可将来再嫁也不太相宜,倒不如风风光光的正式嫁进去为好。因此他们便打算同意下来。”

锦歌见锦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笑道:“世人只望好处,却不想其中的艰难。”

锦落把着茶盅,点头:“是啊,这千金的父母只想着女儿将来能幸福,却不想,那样一个人家、那样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是良人呢?好在,这位千金却不糊涂。她找来当初的官媒,又请来两族老人和京都有名望有德行的人一起聚在男方家里……”

……

千金说:“我自小习得孔孟之道,心知于世上为人,当秉袭‘仁、义’二字;当初郎君杳无音讯,时人皆猜君殁于匪人之手,吾虽心碎神伤,却持婚约文书,自梳以守节,为的是个‘信’字。而今,郎君衣锦归乡,妻儿子女满堂欢笑,却可记得当初这一纸约信?可还记得青灯之下、简室之中,还有个食素着朴之人?”

千金环视着四周惨然一笑:“怕是这上自高堂,下至仆从,人人皆知郎君另结新欢、儿女绕膝,这满堂之人都只瞒着吾这一愚人矣!”

她阻断了男人欲出口的话,声声逼问:“若郎君当有信约。如何另娶新妇?若郎君真有情义,如何令千金已近十岁?若郎君真有德行,如何十年不曾报信?郎君口口声声皆是情谊,我却看到你皮囊之下,满腔黑血、良心不复、道义全无!”

她看着婆婆公公问:“姑翁道我一厢情愿,那尔等缘何食我手捧之饭?饮我亲熬之汤?着我夜缝之衣?享我嫁妆之银?”

她跪向自己的爹娘:“父母为我操心十年,盖因我之顿愚不孝,而今女儿恍如大梦初醒一般,望爹娘允我再任性一回,这等无情、无义、无品、无德之家。女儿。着实、着实的是不敢进了!”

……

锦落说到这里。锦歌不禁抚掌相赞:“好一通质问、好一番讲言,实在是个明白人啊!”

锦落道:“这还没完呢!那位千金请来官媒,将婚约取消,又……又验明正身。证明她还是未出阁之身,然后将换回少女的装束;再要回嫁妆,并清算了这十年的补偿银等,便和父母回府去啦!”

锦歌听着,连连叫好:“我还以为她会吃亏不要补偿呢!却没想到她真是个妙人儿!”

锦落见她这般表现,不禁笑道:“十妹妹看来也是个厉害人啊!”

锦歌拉着锦落往下说:“这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大约是半年的时间,那位千金请来自己的闺阁好友,重新梳头。说是效仿南地的自梳女,自此不再嫁人……”

她见锦歌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又道:“自梳后一个多月,这位千金就用当初男子的补偿银并自己的嫁妆,建起了女子私塾。取名‘致升’,为的就是给女子一个学习技能的机会,她说‘女四书读尽,浪费的却是女子的灵性和通透,不如踏踏实实学些道理和技能,人自立后而为人尊,人唯有自强,才堪受天之悯、他人之重,而女子更如此。’”

锦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的,我原来学校的女先生就说过,女子要独立,精神独立的同时,亦要经济独立!”

锦落听了,将这话在嘴里滚了一遍,连连道是:“十妹妹的先生果然真见卓实,说得再有理不过了……精神独立、经济独立;精神、经济……”

她连着念叨了几遍,不禁拍掌道好:“哎呀呀,回来我要给同学们去电话,将这句话跟她们说一遍!……真有道理啊……精神独立、经济独立……真是没错!”

锦歌拉了拉她的衣摆,让她坐下:“六姐姐,你还没说那个书院最后开办了没有啊!”

锦落一拍额头,叹道:“瞧我这个记性!……咱们接着说……话说,自打千金自己开办学院,就越开越好,如此一来,那男子就坐不住了。他一面儿心里总觉得对千金有些亏欠,还有些念念不忘那位千金的风仪,可另一面儿又琢磨着不能让她将自己比将下去,就这么着,便有了这所书院的成建。”

锦歌不禁出声:“他可真极品啊!这算不算是红玫瑰和白月光啊!”

锦落冷不丁听了一耳朵,忙问:“十妹妹说的什么?”

锦歌简而言之道:“我是说他太差劲儿,得不到的才是好的!”

“哎呀,不是这句!”锦落挠挠耳朵,追问。

锦歌见她问得细,不免将刚说的话重复一遍,又讲了一番释义。

锦落听了忙不得招呼丫鬟取来笔纸,一一录述一番,这才心得yì

满的将话讲了下去:“也合该这男子遭报应,待书院建成时,他的几个儿子早已成人,却个个儿都是吃喝嫖赌的老手儿,他们趁男子一心投入书院之际,将家底儿都给弄了个干净,再等男子回神儿,那些胡同儿的打手和赌坊的人,都齐堵在他家门口要债呢!”

锦落越说越解气:“他碍不过妻子儿子的哀求,最后只得变卖了家产还债。估计他妻子早就看那书院不顺眼了,便出主意将书院一并卖去,一家人离京回她的家乡置产,也好教xùn

子孙、安守家业。男子虽然不舍,最后也只能是同意下来。”

说到这里,锦落嗤笑一声:“男子的那位妻子也实在可笑,本来男子是想将书院折价卖给千金的,只是他妻子不甘心,偷偷的联系了买家,没等千金送来钱,便将书院卖了出去,只等男子找契书时,才知dào

自己妻子做的好事。而那时,他妻子也才知dào

自己办了一件怎样的蠢事儿,她得到的银钱只有五千两,可比千金打算出的少了整整十倍!”

锦歌笑道:“这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只看千金当初的作派就能明白,人家是个实打实的、按规矩办事的人!”

锦落说了声“就是啊”,又接着道:“他妻子闹的这一出儿,一度成为京城的笑谈。后来他们一家子就一起灰溜溜儿的离京远走了。”

锦歌问:“可我瞧着,那个百货公司占地并不大啊!”

锦落说:“是啊,人家买来书院做甚么?买家将书院划分了几部分,转手就都给卖掉了。那个百货公司原是书院的一片空地。”

锦歌直道可惜,锦落却笑道:“可惜什么!现今要盖得小学,正是当初书院的原址,甚至是更大一些呢!听说这家百货公司的大楼,他们也不打算拆,先暂时安置做蒙养园用。”

锦歌也道:“希望能看到原来的一部分景象,那男子虽然德行上不济,但好歹品味上还称得上是读过书的人。”

说到这里,二人便不再谈论此事,反而围着蒙养园入园要求商量了一番,此时锦诺也已经玩儿累了,窝在自己的姐姐身边儿,听她二人说话。

锦落见他小大人儿似的坐好,笑着问他:“小十三,我听说你今天背了几篇小学课文,能不能给我背出来瞧瞧?”

锦诺闻声,在锦歌的鼓励下,跳下凳子,自己背着一双肉乎手,绕着头,还不忘迈两步,背道:“好光阴,好光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光阴一去不再来,不要空过好光阴!”

背完这首,他显摆似得笑嘻嘻道:“所以小诺早晨还努力的认了十个字呢!”

由于手指还短,他的中指和食指费了半天劲儿,才拢到一起,做出一个“十”的手势。

锦落锦歌很给面子的捧场鼓掌,美得锦诺跟着一连背了四五首,锦歌见他开始人来疯,声音越飙越大,喊得嗓子有些发哑了,忙阻道:“好啦,好啦!小诺可真棒,咱们不背了,留着下次跟他们显摆去,好不好?”

小孩子么,耐力有限,,他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便乖乖的点点头,抱着水杯喝水去了。

……

晚上,锦歌通过电话向自己爹爹娘亲汇报了新的行程,并将送锦诺去蒙养园的事情一并告知,对此,苏六爷很想得开:“小诺的事情,丫头你自己做主就好!离你近一些也好,你们姐弟也有个照应,老沈也容易接送。我原还想着,要不要给你们再办一辆呢!”

锦歌对于她爹时不时的爆fā

一下暴发户的行为很是坦然,没办法,都适应的几近麻木了好不好。

在和娘亲聊完后,锦歌心满yì

足的放下电话。她扒开窗户,将头探向院子,眺望着黑幕上跳跃着的繁星、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里格外舒畅。

新的生活,我来啦!加油!

第五十一章 校园钟声

一九二五年二月十六日,周一。

致升中学,女子部。

练习三班。

10:30。

……

“锦歌,这里,这里!”

苏锦歌刚进教室,就看到一个穿着浅色洋服、梳着两根辫子的女孩朝她招手,她见了,也对着女孩儿扬起一个微笑,那抱着书本的双臂稍稍收紧一下,便加快了步伐,只片刻就跑到教室中央临窗的座位前。

“早啊,秋严!”

名叫秋严的女孩儿听了,就翻了个白眼儿,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书:“行啦,别擦了,我都帮‘您’擦好了!”

锦歌笑着凑过身子,亲热的摸摸她的头,谢道:“哎呀,谢谢啊!”

秋严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侧着脸看锦歌放好书包、摆好书册,在她准bèi

拿起笔书写时,插话:“诶,我说锦歌啊,这可不早了,你瞧瞧几点啦,这再有一会儿,一个上午就过去啦!”

她将书桌上的表推到锦歌面前,嘟着嘴说:“锦歌同学,你这可连着四五天迟到早退了啊!当初咱们说好的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逛街呢?”

锦歌听闻,神色有些不好:“抱歉啊,秋严,最近家里有些事儿……”

秋严一听,忙关心道:“啊?没啥大事吧?”

锦歌见她神情关切,心中微暖,伸手握住秋严一向微凉的手:“多谢关心啦,没什么大事儿的,放心吧!”

秋严知dào

锦歌不愿多说,也不勉强。毕竟她二人才认识了十来天,虽说彼此投缘,但是毕竟交浅不能言深。不过她对自己的为人和眼力深有信心,相信日久见人心,早晚有一天她和锦歌会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那你要是需yào

帮zhù

,可一定要跟我说啊!咱虽人小,可帮些忙还是能做到的!”秋严笑嘻嘻的拍着胸脯。一副自信骄傲的模样。

锦歌十分感激,连连点头:“嗯,你放心,到了需yào

的时候,绝不会和你客气的!”说完,还给了她一个信任而肯定的眼神。

“这才是好朋友嘛!”秋严满yì

的搂住锦歌肩旁,亲热的晃了晃,俏眉一挑,提议:“今儿咱们俩比比,看谁认的英文多吧!嗯。时间呢……我看看哈。”她拿起表瞅了一眼。又递给锦歌,“喏,你也看好了哈,咱们记到十二点。然后一起吃饭去!”

锦歌觉得不错,应下来:“那么,就——开始吧!”

……

吃过午饭,秋严拉住锦歌:“等会儿再回教室啦,走,跟我去图书馆看会儿书去呗!”

二人进了图书馆,随手挑了几本书,便肩挨肩的坐到沙发上读起来。因为这时候看书的人还不少,因此她们专门选了角落里一处被书架挡着的地方。这处书架上承载的都是一些难懂晦涩的资料。因此鲜少有人走近,却是一处极为安静且适合人休息的地方。也正因如此,一直到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了,也没人发xiàn

她俩。

这座位虽然偏僻,却好在临着窗子。而且还是阳光撒溢的范围,因此没一会儿,这俩人就头倚着头睡熟了。

锦歌半梦半醒中,听到一阵低声的议论,睡意也在那几人的说话中,渐渐消失。她刚揉着眼睛想起身,就被秋严捂住了嘴。

“嘘,你听!”

秋严拉着锦歌轻轻的起身、附耳在木架上,只听书架的另一侧传来的声音瞬时清晰几分。

锦歌眉头微皱,拉着秋严便要走。

秋严拼命摆手,拽住锦歌的手掌,往身边儿就拉。她将食指竖在嘴边儿前后摇晃,另一只手指着书架不停的点,锦歌被她闹得也好奇心顿起,学着她的样子又侧耳听了起来。

……

“咦,你们听说了么?咱们学校出怪事儿了!”这是一个声音有些沙哑的女声。

“嘘。你小声点儿,这种事儿可别说太大声,怪吓人的。”另一个女声有些颤抖。

“啧,你胆子小就别听了!”

“唉,你俩小点儿声音,学校不是说不许底下乱传么!”锦歌判断这应该是一个三人组,说这句话的女生有着悦耳的嗓音。

第一个女生,锦歌在心里管人家叫女甲,这个人明显胆子很壮,她带着几分撺掇的意思,有些诱惑道:“诶,法不责众么!你们听说了么,咱们学校底下的同学,打算组织一次活动,就是夜探钟楼!”

“夜、夜、夜探?”女乙的声音依旧颤抖,她吞吞口水,颤颤着说,“快得了,这大白天的,隔老远瞅着它,我就觉得寒毛竖立,还、还夜晚……去、去进里面儿!”

女丙的声音不但悦耳,还带有些安抚的作用:“要我说,这件事儿啊,就是大家自己吓唬自己!其实那钟楼,就是得维修一下,修一修就好了!”

她可能是见两个同伴儿不信,补充道:“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不信我的话,总要听听圣人的教xùn

吧!”

女乙大着胆子反驳:“圣人也就是说说,你怎么知dào

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是你不怕,这几天又怎么会绕着它走?”

女丙词竭:“嘿,我说你……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要怕就怕吧,反正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女乙反道:“我就是听老人的话啊,我家老太太听了这事儿,专门去庙里给我求了符呢,还嘱咐我离它远点儿!”

女甲可能也没将希望放在女乙身上,反而对着女丙鼓动:“唉,这是真是假,咱们谁也不清楚。可是学校不是教过咱们,说是唯有实践才能得出真知么?……怎么样?咱们也参与参与?哼哼,我倒要瞧瞧,那里究竟有什么?”

女丙让她说得很是心动,略微考lǜ

了一下,就问:“什么时候去?”

大概是快上课了,女甲好像在收拾书包:“走,咱们路上说!”

女乙弱弱着声音,跟道:“嘿,我、我说,你们等我一下!”

……

声音渐渐远去。锦歌、秋严二人这才重新坐好,锦歌一脸诧异的问秋严:“这、这怎么听得我稀里糊涂的?那钟楼不是致升的标志性建筑么?它有什么问题啦?”

秋严目光躲闪的摸着鼻子,嘿嘿傻笑。

锦歌凑上前,近距离盯着她,眯着眼睛,语气肯定道:“我说,你是不是也早退了?”

秋严讨好的笑着:“哎呀,什么早退啊,又不是正式上课,自习么。早一点儿晚一点儿的。差不多啊!”

锦歌一副“我就知dào

”的模样。收拾了身边儿的笔纸,整好书册,起身道:“走吧,大小姐!咱们将书放好。回教室吧!”

秋严忙点着头,跟上。

路上,秋实讲:“若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dào

,却也不能。你呢,是心系家里,又要赶过来要签到,整个人忙呼呼的,不知情。我跟你说哈!”她环顾了四周一下,将头稍稍偏近锦歌一侧。声音低下几分:“最近,咱们这座钟楼,总是在午夜时分敲响,一群鸽子还是……还是乌鸦的,嘎嘎的叫唤。特别瘆人,吓得住校的学生,哎呀,我跟你说啊,啧啧啧,胆子小的,说什么都要走读了。”

锦歌觉得好笑:“你啊,这就是钟表坏啦,找人修修就得啦。”

秋实先一步迈进教室,见无他人在,便道:“你是不知dào

,钟楼不正常的转天,学校就找人去修了,结果修是修了,可到当天正午改报时的时候,那钟楼却连响都不响了,而楼上的鸽子却跟往常一样,一到点儿就一飞冲天,跟受了惊似的。再到了晚上,一到午时,那钟楼就又开始折腾了。”

秋严讲得煞有介事:“那天晚上,教xùn

处值班的几个先生在门卫们的陪伴下,就提着油灯进去瞧,结果,嘿,都迷迷糊糊的在钟楼里就睡着了……再到早上起来,几个人再搜寻钟楼,却什么奇怪的人、物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锦歌拎起包包,无奈的拍了拍秋严的肩膀:“这鸽子无声而自飞,你用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原理就能解释……至于钟楼不按时报声,很可能是它哪里出现了问题,那个钟楼那么大,真要检查,一时一会儿也未必能整好;至于先生和门卫,他们是不是没有给出官方说法儿呢?”

秋严有些萎靡地点点头,锦歌给了她一个“你看,是不是”的眼神,说道:“要我说呢,小吴同学,你作为新时代女性,要有一颗破除迷信的心和一个清明理智的头脑,好不?”

秋严见锦歌不信,忙上前几步拦住出路:“哎呀,锦歌,你听我说……前天,学校请了警署的人去勘察呢!”

锦歌双手一摊:“结果呢?”

秋严嘟着嘴道:“和你说的差不多啦!”

锦歌叹了口气,拉起秋严的双手:“我的好秋严啊,你说你不信官方的答案,只信小道消息,真的好么?”

秋严鼓着脸颊,不知dào

该怎么表达,急得直挠头:“可是、可是,你说,要是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儿,那校方为啥要禁止同学们公开谈论此事,还禁止同学们接近钟楼?”

锦歌刚要说话,瞥见几个学生走进教室,双方打了声招呼,她便拉着秋严走开了。

临近校门口,锦歌才扭身,点了点秋严的鼻尖儿,轻声说:“学校之所以下禁令,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好奇心强、精力旺盛的人呢!”

她笑着将秋严推进吴家的轿车,嘱咐:“你啊,可别跟那群人学,探什么钟楼的,大晚上的也不安全,知dào

不!”

说完,锦歌也不等秋严再言语,就冲着吴家的司机点点头,又对着秋严说声再见,便快步上了自家的车,回家了。

只留下秋严还探出车门,挥着手“哎、哎”的叫了半天,最后秋严嘟着嘴低声自语:“什么嘛,还好朋友呢,跑得那叫一个快!”

吴家司机回头看着自家小姐,询问:“小姐,您看?”

秋严盯这钟楼看了几眼,叹口气,赌气似得坐直身子:“走吧,咱们也回家啦!”

……

下午明媚的阳光,依旧照着致升中间,那座最高的建筑。

第五十二章 怀疑

锦歌一回到逍遥阁,就快步走进卧室,来到床前,伸手摸了摸正在熟睡的锦诺,然后回首问夏湘:“今儿怎么样?”

夏湘刚仔仔细细的禀过,冬和就接着夏湘的话头儿,将府里的动静说了一些。

锦歌揉着额头轻声道:“若不是为了揪出那该死的东西,我何苦搁下小诺往外面去?日日弄得心惊不说,还……”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冬和想了想,道:“小姐,您看这事儿会不会跟……”她比了一个手势,“跟那位有关系?”

锦歌眯下眼,沉吟片刻,低叹:“希望不是吧……”她抬头跟夏湘道:“以后铭婳小姐再来,就不要让小诺和她见面了,老太太那里,我已经说过了。”

“那六小姐呢?”冬和嘴快,这一句把锦歌问乐了。

“我说,你怎么就跟六姐姐过不去?”

冬和噘着嘴说:“六小姐明明说要看顾咱们小少爷,结果大话刚说了没一天,第二天小少爷就出了事儿……”

“闭嘴!”锦歌没等她说完,就快速喝断了冬和后面要的话,吓得冬和与夏湘顿时低下身子,不敢作声。

“当真是我纵得你们不知好歹起来!那六姐姐再好也是别房之人,人家帮咱们那是情谊;不帮,也没错儿。这苏府大了去了,哪一个是必须的呢?倒是你们,照顾少爷、看护院门,乃是你们的职责,如今出了事,我虽未曾罚处你们,你们也自当自省!可我却没想到,你们非但不咎己过,反而一口一个她人的过错,是何道理?难不成,你们还要事事倚靠六姐姐?真是没得道理!”

这一通骂,吓得冬和夏湘二人双膝一软。登时跪了下去,锦歌也不理她俩,只是低头把弄着茶碗,扔下二人自己琢磨。

说来那天,却当真是吓到锦歌了。

那日,她刚放学归来,就听说锦诺昏睡了一下午。一见弟弟苍白着小脸儿,怎么也叫不醒的样子,锦歌便如熏醉一般,两脚跟踩着棉花似得。

幸得京中有她爹往来熟悉的医生。经过医院的一番检查。锦歌才知dào

了因由。

医生跟锦歌说:“阿诺怕是吃了含有类似巴比妥类的东西。可……其中的具体成分,我这里却无法判定……不过,幸亏他食用的量少,否则。以他的这个年纪而言是很容易造成窒息的。”

锦歌让医生的话唬得浑身冰凉,大脑更是变得一片空白,后面说得做得,几乎都是凭着自身反应:“那……那会不会对小诺的发育有影响?”

医生看了看手中的报gào

:“这点儿分量,顶多是让阿诺精神稍稍萎靡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不过,我想着,与其让阿诺精神不振的呆着,不如给他开几副中药。每天午饭后给他喝一副,让他好好睡一下午;然后晚饭后,消消食儿,再让他吃一副,这样就不影响晚觉了。这么着。有个十天半月的,小家伙儿就应该又能活蹦乱跳了。”

锦歌长吁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

“那天,除了铭婳小姐提供的线索,你们没有其他发xiàn

?”锦歌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令冬和夏湘二人起身,又问:“虽说各处线索都指向寿客园,可是,他们为的是什么呢?”

冬和喏喏:“我和春芽她们这几天也偷偷查问了,那点心的出处、还有几处可疑的地方。都和铭婳小姐说得一样。”

锦歌皱着眉头,将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轻叩:“奇怪……”

正想着,就听有丫鬟禀报:“小姐,铭婳小姐来了……”

锦歌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笑一笑:“请她进来吧。”

春芽将帘子一挑,那苏铭婳便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走到锦歌跟前儿,满脸难过的道歉:“十姑姑,对、对不起!”

锦歌站起来将她拉到一旁,接过秋实递来的帕子给她拭泪:“你啊,我都说了,这事儿怪不得你。若真要说到底,那可还是要感谢你才对啊!唉,只可惜咱们手里面没有正经的证据和那些人评说,如今却也只得委屈你了。”

苏铭婳听了这话,本已连连不断的泪珠儿,更是连成了线。锦歌见她哭得塌糊涂,便劝她:“其实也怨我,一向将老人家说的命格什么的当耳旁风,这才闹出前儿那一出来。”

苏铭婳闻之,立时顿了泪,哽咽着看向锦歌。

锦歌叹道:“小诺刚周岁时,有人给算过,说他不能和比他大的属虎的自家女性晚辈儿接触太多……婳丫头,你也知dào

,那时我们一家人都在南地,全家算在一起不过十人,因此也没将那人的话当一回事儿……”

她抱歉的冲苏铭婳笑了笑,“婳丫头啊,可见,有些话还是要听的好。你看,我不信,结果归京两个来月……你看看,小诺出了多少回事儿?”

苏铭婳嘴唇颤了颤,低下头,任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地上:“是我不好,害了十三叔……我、我以后会避着十三叔的。”

锦歌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唉,当真可惜了你们叔侄二人的缘分啦,真是可惜啊!……可怎么说的呢?”

“可惜什么?”苏锦落没等丫鬟禀报就进得门来,她摸摸苏铭婳的头,问锦歌,“小十三怎么样?好多了么?”

锦歌笑道:“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蔫嗒嗒的……我请医生给他开了一些药,让他踏实歇歇,再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锦落点头:“那就好……”

她看着铭婳道:“要我说,婳丫头也是大姑娘了,整天和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玩耍也不是事儿啊!知dào

的,是你们叔侄投缘儿;可不知dào

的,还以为你这做侄女儿的,拿小叔叔当玩具了呢!”

这话有些重了,虽然锦落是当笑话说的,也着实让苏铭婳心里难受。

苏铭婳红着脸要解释,锦落拦下来:“好啦好啦,我就是逗逗你。你这孩子最爱当真。”她拉着苏铭婳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好孩子,你的为人,咱们家谁不清楚?可你也瞧见了,冬园那里,人家现在目标就对准了你……你也别嫌你六姑姑说话不好听,我今儿说的是玩笑话,可人家将来往外传的,那可就不是笑言啦!”

她看了锦歌一眼,搂住苏铭婳劝慰:“你父亲就留下你这么一丁点儿的骨血。你的名声就代表了你父母的名声……好孩子。你明白么?”

苏铭婳点点头。锦落又笑道:“好啦,好啦,本来我还想着得走两回路,正巧儿婳丫头也在这儿。真是省下我不少事儿呢!”

她向着跟来的音朵招招手,接过一个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旋转木马样式的八音盒儿:“今儿学校里迎来一批外国来华进修的学生,我作为学校组织会的委员参加了联谊会,这是我拿自己做得亭阁模型换来的。你们听……”

锦落拨了几下,就听里面传来一段旋律偏慢的音乐,它的音律虽简单,但是音调舒缓悠然,听着非常舒服。

锦歌听了一会儿。觉着耳熟,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曲子?”

锦落摇摇头:“好像以前听过,真挺熟悉的,可名字就在嘴边儿上滚,嘿。可它偏偏就想不起来!”

一直沉默的苏铭婳这时突然接口:“这是……日本的一首民谣,历史很悠久了,名叫‘樱花歌’。”

锦歌蓦地将将眼神放到苏铭婳身上。

此时的苏铭婳,已经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清越的音律声中,那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好似随口讲的一一样。

锦歌放轻声音,重复了一遍:“樱花?”

“对……樱花。樱花,是日本的国花,这首歌在江户时代就存zài

了,正式有记载的,却是在明治天皇时期……啊,十姑姑,您怎么盯着我瞧啊!”苏铭婳眼神晃了一下,忸怩的笑着低下了头。

锦歌笑道:“我这才发xiàn

,咱们婳丫头懂得可真多呢!”

锦落跟着嘻笑:“你才知dào

啊,咱们家婳丫头可是博闻广知的小才女呢!”

二人戏笑得苏铭婳彻底红透了脸,羞得直要起身离开。

“诶,等下儿!”

锦落拉住苏铭婳的手,将放着那个八音盒儿的匣子搁到她手中,“喏,这个就是咱们奖励小才女让我们两个无知之人长见识的礼物!”

苏铭婳跺了跺脚,不依道:“六姑姑!”

锦歌见她急红了眼,这才拉了拉锦落的衣袖,锦落见好收声:“好啦,六姑姑送的你就接着,不许推脱啊!”

说着,她指着苏铭婳对锦歌说:“十妹妹你是不知dào

,这丫头是在法国出生的,她父亲有一位同学就是日本人,因两家住得近,咱家大哥大嫂有一段时间非常忙,这丫头就住在那个日本同学家里。因此到了后来,人家去瑞士定居时,这丫头还狠哭了好一段时间呢!”

苏铭婳睁圆了眼睛,十分诧异:“六姑姑也知dào

?”

锦落将头一扬,神气着呢:“那是当然啊,咱家大哥哥每回来的信,这上到老太太、大伯大伯母,下到咱们几个兄弟姐妹,哪个不是要好好的看上几遍?你那时候哭得狠啦,见天儿见天儿的没精神,吓得老太太直呼要把你接回来。要不是你爹反应快,找了个德国游商,买了一只和那家日本人养的一样的多伯曼格犬,将你哄住你了,你可能早就回来啦!”

她看向锦歌:“那篇儿信写得可有意思了,只是我是个嘴笨的,学不出……可惜那信后来不小心被水给淋湿了,要是存到现在,倒好给十妹妹看看了。”

苏铭婳也跟着笑道:“六姑姑的记性可真棒!”

锦落对于赞美从不拒绝,笑道:“那是!”

……

三人说笑一阵,苏铭婳就告辞离开了,临走前锦落还道:“婳丫头,赶明儿下午你记得找我去,我们学校有个联谊晚会,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见识见识去,咱们不带你十姑姑去,馋她!”

看着苏铭婳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锦落自嘲的笑道:“瞧我这记性,婳丫头刚还夸我呢……当时大哥哥是想买多伯格曼的,结果德国游商提前离开了,没买成……他怕小铭婳伤心,就跑到老远的地方,跟一个法国庄园的主人买了一只法国猎野猪。好在它长得倒和多伯曼格挺像,小铭婳知dào

了,也没有不依,反而将那狗养得很肥壮……啧啧,到底是可惜了那条狗了,陪了婳丫头好几年呢,临回国前,却被人偷走了……”

锦歌若有所思的看着锦落的侧脸,不语。

锦落见她这般模样,笑道:“十妹妹啊,听说致升中学最近挺热闹的,你给六姐姐讲讲呗!”

第五十三章 校园枪声?(上)

“啊!”

“啊!”

“呯呯呯!”

“啊!”

“呯呯呯!”

“闭嘴!谁再喊,老子就给谁喂枪子儿!”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现在,所有人都站起来!”

“快点儿,快点儿,都耳聋啦吗?利索点儿,你们不都是学生吗,别跟老头老太太塞得,快点儿,动作快点!嘿,我说你呢!”

锦歌叹口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太倒霉了,竟然连这种狗血中夹杂着闪雷的情节都能赶上。

十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提着几只步枪,将致升食堂里用餐的人赶到角落里,又上跳下蹿的在各处搜查了一番,直到确认没有漏网之鱼,才噼里啪啦的挥掉餐桌上的餐具,拎起上面巾布,将几个窗口挡住钉死。

秋严汪着眼泪目睹了一切,她被这阵势吓得直哆嗦,躲在锦歌肩后轻声道:“完啦,完啦,这回死定了,我、我真不该去钟楼的,那地儿就邪乎。”

锦歌听了气不得乐不得,小声的数落她:“拉倒吧你,都什么时候啦?你竟还惦记着那口破钟呢?”

“嘘!”秋严轻推了她一把,赶紧双手合十,低声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然后,她拉着锦歌叮嘱:“你可别胡说啦!”她扭头看看挡在二人外面低泣的学生,小声道:“锦歌,那、那钟的事儿说不得、说不得!”

锦歌摇摇头,不过两天的功夫,这钟楼竟然闹得满园风雨,连她身边这位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都谈之色变。她指了指外面那些持枪的凶徒:“我说吴大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吧?你还是想想眼前这关该怎么过吧!”

“呜呜,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我、我……要是能平安活下来,以后我都听你的!”

锦歌也觉得自己今儿要不是心血来潮,跟着这位闹着要试试食堂口味的二货小姐过来,估摸着也不会陷入此地。不过,看着秋严的状态,也实在不好刺激她,锦歌便偷偷的换个姿势,以便安抚这位处于恐慌中的朋友。

“嘿,我说你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么?诶,我告sù

你哈。现在你可不能认怂啊!好啦,好啦,你可快点儿把眼泪收啦吧。小心让他们注意到你!”

“这、这能是一回事儿吗!”秋严瞥了外面一眼,见那些坏人站的不很近,这才小声抗议,“我还是头一次让人拿枪指着呢!”

锦歌翻了个白眼儿:“谁没事还让人拿枪顶着玩儿呢!”话说一半儿,她看见外围那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此刻正佝偻着身子蜷在边儿上瑟瑟发抖。如此做派,到让锦歌觉得秋严已经很了不起了。也是,内阁总理的孙女儿,一向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见过今天这种动静。

“作为人质,我已经很镇静啦。好不好?”秋严不断擦着眼睛,“天啊,这些眼泪儿怎么就擦不净呢?”

锦歌一边偷着打量四周的环境。一边打趣她:“也不知前儿是谁说的,‘我爹是陆军上将,我几个哥哥不是在军队上拼杀,就是在警署里任职,我从小儿就跟枪械做哥们儿。比和几个哥哥都亲呢!’”

秋严也想起自己前些时候说的大话,不免有些脸红。她赶紧将话题转移开:“我真想上去踢他两脚!”

锦歌正观察着环境呢,听她说话便抬头一眼,秋严说得,正是刚才她看到的那个男生。锦歌虽然心里颇为赞成秋严的想法,却转口说:“你倒是先把自己的泪腺控zhì

好,再说别人吧!”

“嘿,我说你!”被自己好友这么一呛,眼泪竟然瞬间没有了,秋严也吃惊的摸了摸眼角,自言自语:“嘿,瞧它,也挺有脾气呢。”

锦歌拍拍她的肩头:“谢我吧!”秋严被她这种行为弄得哭笑不得、颇为得无语,她撅着嘴就要掐上锦歌的脸颊,却被锦歌一把拉住。

锦歌低声嗔了她一句:“你快打住吧!”刚才她二人说话,出音不动唇,话语是在嘴里含含着的,除非头挨头而不能闻知,因此倒也并未闹出什么动静,而在外面把守的人更是没有注意到她们。可现在毕竟是特别时候,大家都惊着心呢,她俩可以互语,但动静却不能大了,若是让秋严得逞,还不知dào

会不会引来弹子儿呢。

……

突然,一直关闭的门打开了。

正午的阳光正是耀眼的时候,它们顺着大开的门口铺洒进来,照的一干学生都睁不开眼睛。

锦歌眯着眼、歪着脑袋仔细辨认,只见一对男女夹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这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光线便再度被拒之门外。

……

“同学们,中午好啊!”

说话的是个神叨叨的男子,看上去顶多三十来岁,圆脑袋圆身子,跟个二头身似的,两条八字胡、一个光脑门儿,配上算命先生带的黑眼镜儿,怎么看怎么不是啥好人。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位穿着红色连衣短裤,外套黑色短款皮衣,脚踩着黑色高跟儿长皮靴的摩登女郎,她看上去比男子年轻不少,那一头利索的短发上,夹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西洋帽样式的发夹。

“呦,这得有一米七五以上吧,你看,那一双腿,白!长!瘦!”秋严这姑娘一见美女,尤其是这种比她高两三头的长腿美女,就有点儿犯痞。

锦歌瞪了她一眼:“那不是重点好吧!你看,烈焰红唇啊,让她这种冷冰冰的人产生一种矛盾而激烈的反差,跟冷金属上跳跃着红焰似得!”

秋严拉了锦歌一把,待要再说,却瞪圆了眼,不觉说了声:“是她?”

“啊?”锦歌有些发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呆住了:“是她?”

二人都听到彼此的话。不由得目目相对,一时惊愕无言。

小个子男子嘻嘻哈哈的拍了拍手,说起话来:“同学们,小朋友们,别怕,别怕啊!咱们都是讲义气的人,不会伤害大家的!”

他摩挲着双手,在学生们的面前走了几个来回:“我知dào

各位不是家里有钱有势,就是你们自己个儿聪明优秀才华横溢。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你们家人。还是学校这边儿,都不会舍得让你们伤到一根毫毛的!”

他学着猴子的样子,好像从脖子后面拔出根毫毛一样。拿到嘴边吹了一口,然后看着面前瑟瑟发抖、低声哭泣的学生,哈哈大笑起。,他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吓得那孩子登时“呜哇”一声。崩溃似得哭了起来。

男子笑得更加开心:“哭吧哭吧,只有你们怕了,我们才好呢!”他起身,走开两步,蓦地转过头来,神色已然严肃:“各位同学。我们哥俩儿呢,是不会伤害大家的,但是前提是……”

他摇了摇食指。“是你们乖乖的,懂么?从现在开始,都不许哭了,嗯?”

他扬起声音:“今儿我们哥俩儿须得让各位掩护一下,待我二人和兄弟们全身而退之时。便是你们重获自由之日。”

他将声音放轻到极低的音度:“若是我们有一个不能成活,那么。咱们同学们中,就要有两个去陪他。”

说完恐怖的话,他任凭底下哭声渐起,笑道:“我很仁慈吧,还想着给你们凑对儿、让大家免于孤独之苦呢!”

“老末,有完没完啊你!”摩登女郎训斥了一句。

老末连连说好,他冲着学生们做了一个嘘声的举动:“现在,各位要保持安静喽!”他虚指了他们几下,“不许弄出动静哟,否则……”他将手摆成一个“八字”,放到自己的太阳穴处,点了一下:“呯——!”

本来底下的一帮学生就犹如在河面上飘零的浮叶一般,再加上这么一吓,更是跟个鹌鹑似得,哦,不是,应该是驼鸟,个个儿的都恨不得将脑袋扎到沙子里面。

老末吓唬完人,就拗着他那八字腿,跟跳舞似得蹦回到女人身前儿:“燕儿啊,将那小姑娘一块儿放到那里吧!”

燕儿白了他一眼,酷酷的说:“早该如此,一个跳舞的,能知dào

什么!”说着,她将头一抬,身边一个手下就扭着那姑娘,几步来到学生们面前,一把扔了过去。

“胆小鬼!”秋严看着前面那个男生,跪趴着闪开,让另一个女孩儿被那个姑娘砸中,气得直骂,“这种东西,要是在我大哥手下,一枪就给他毙啦!”

显然这位姑娘忘记刚才自己的恐惧了,不过到底是军人世家的孩子,片刻的惊恐后,就恢复了常态。

锦歌拉了她一把:“你可消停会儿吧!”

秋严哼了一声,没再继xù

,她见锦歌一个劲儿的盯着那姑娘看,小声说:“别看啦,我知dào

她是谁!”

锦歌诧异:“你也认识?”

“也?”秋严皱了皱鼻子,“你认识啊!”

锦歌颔首:“没错,她和我表姐是女小的同班同学!读初中时才离开南地北上的。”

秋严愣住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求证:“我听着,她怎么跟好人家的女孩儿似得?”

锦歌没好气儿的拍了她一下:“什么跟好人家的姑娘似得?人家就是好姑娘!她家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算得书香门第。她比我表姐小了两岁,是越级念的书,人不但聪明,而且还很刻苦呢,我娘十分喜欢她!就是我两个哥哥,也都把她当妹妹看!”

锦歌是低着头说的话,话说了许久,都没听到秋严有反应,遂不禁侧首一看,那秋严此时正瞪大了双眼、张圆了小嘴儿,跟见到什么西洋景儿一样。

第五十四章 人质在折腾(中)

秋严费了半天劲儿,才磕磕巴巴的说了声“不能吧”,锦歌这边就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向她打招呼:“小歌儿,好久、好久不见……”

她转目一看,刚刚还在昏迷的姑娘,此刻已经半支着身子、苍白着脸坐了起来。锦歌立时扬起一个笑容:“汤姐姐,好久不见啊。”

说来二人说话声音极低,都是虚着嗓子干动嘴,身边儿挨着的两个女生看见了,心道她们相识,便很仁义的挪了挪身子,给汤姓姑娘让出一块儿地方,正好可以容她倚在墙上。

锦歌见她不大对劲儿,忙凑前问:“汤姐姐,你受伤了?”

“哼,别理她!”秋严一把拉住锦歌欲伸出的手,别着脑袋气呼呼的看向他处。

锦歌挣出手:“你干什么?!”她没有理睬秋严的不快,径自探过身子,摸向汤姑娘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发烧。”接着便长叹了一声:“这还不知dào

要闹到何时呢,若是汤姐姐发了烧,就难办了。”

汤姑娘笑笑,虚弱的点点头:“好在只是扭了一下脚,应该没大碍。”

锦歌一听,忙过去帮她解开鞋带。

“别、别、别脏了你的手,我没事儿……真、真的!”汤姑娘忙躲闪,到底是锦歌手快,一把按住她,就要脱下她的袜子。那汤姑娘红着脸,颤声道:“那,那还是我自己来吧!”

“锦歌你就让她自己动手!”秋严没好话的哼了一声,拉住锦歌的胳膊:“要我说,就让她跛着的好,省得到处祸害人!”

“秋严!”锦歌脸色冷下来,注视着秋严,一字一句道:“秋严,你听着,我不知dào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还是说汤姐姐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可我认识她十年了。一度连着四五年的时间都是往来密切的,你不可能拦住我帮她,我更不可能因为你的话就对她的伤势熟视无睹,尤其是这种可能毁了她梦想的伤……我真心看重你,是想和你成为交心的挚友,也请你尊重我,好吗?……你要是真心想把我当朋友,就请松手。”

秋严脸色白了几分,立时将手甩开,转身坐远。锦歌抱歉的拍了拍她。却被她甩开。便只得轻叹一声。对汤姑娘说:“汤姐姐,你若是还想继xù

又跑又跳,就请配合我!”

汤姑娘咬着下唇,含着泪花。点点头,将受伤的脚伸了过去。

“嘿!嘿!你们几个丫头干什么呢!”老末扒拉开几个人,蹲到锦歌三人面前,“我就说么,这种地方,怎么也得有几个胆儿大的才对啊,行啊,小家伙儿,干嘛呢你们?”

锦歌缩了缩脖子吞了吞口水。无辜的睁着两只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老末,低声回答:“这个姐姐是我的老乡,我、我见她脚受伤了,想给她看看。”仔细一听。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

老末觉得别管是表面儿镇静还是表现出惊惧的,毕竟都是中学生,唯有内里有恐慌才是正常的。他点点头:“没想到你一个丫头,还挺仗义……行,冲这点,我给她看看!”

老末看了几眼,捏了几下,问了几句,给出结论:“放心吧,没事儿!没伤到骨头,只是扭伤而已。等下我给它复位,然后固定好,躺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说话间,只见他的手往前一送,就听汤姑娘闷哼一声,脚就复好位了,老末很满yì

的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油,给汤姑娘敷上,又接过手下递来的绷带和两块儿木棍给她绑好固定:“如今就只能从简了,你也别挑,老实的倚着墙躺好,只要别动小心眼儿,你就没事儿。”

话是对这汤姑娘说的,眼睛却看向锦歌,那眼神儿跟探照灯似得,看得在一旁的秋严都不免寒毛直立,她一把保住锦歌,好似在发抖,带着好像锦歌也被吓到了一样。老末嗯了一声,离开。

人群中被扯开的豁口又合上,锦歌和秋严也跟着退到墙边儿,秋严见这关算过去了,便哼了一声,就要甩开锦歌。锦歌早知她有这种举动,一把将秋严抱结实了,头窝在她颈边儿,轻声说:“多谢哦~~”

秋严哼了一声,扭了几下身子,见没将锦歌悠开,便甩开手,气哼哼的扭开头,只不理她。锦歌吐吐舌尖,用肩碰了碰秋严,轻笑了几声。

秋严斜睨了她一眼,见锦歌只是笑着,并不言语,心里更是赌气,可惜她忍耐力差,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偷着睨向锦歌,结果正对上锦歌带着笑的眼睛。

“哼!”秋严很骄傲的甩开头。

锦歌头倚着秋严,轻问:“还生气呢?”

“不敢!”秋严没好气儿的回了句,“我哪里敢和你这位圣人赌气,岂不是自找不自在?”

锦歌仰着头笑道:“小严同学还是很有觉悟的么,来让圣人好好kàn

看你,喏,笑一个,给圣人笑一个!”

秋严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再想忍住已是不及,气恼得她偷着掐了锦歌一下,低声怒喝:“臭锦歌,你不过是仗着我想和你做好友!”

“咔嚓!”锦歌感觉自己登时石化,又于瞬间开裂,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问秋严:“我说,您这话是怎么……想出来的?”

秋严怔愣一下,还真挠着脑袋想了一下:“那个,有回我放学早,钻花房的架子后面睡着了,听我二哥和一个女孩儿说的。”

这孩子竟然还学着她二哥的声音说了一遍:“我二哥说‘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说到这,她才想起来自己和锦歌正闹别扭呢,忙正了颜色,“恨声”道:“你别以为我原谅你啦,我还生着气呢!”

锦歌被这家伙的二劲儿震呆了,她清清嗓音,转了转眼珠,挎住秋严的胳膊,问:“那后来呢?你二哥和那女孩儿分手啦?”

秋严皱着眉头,哼道:“你可真八卦……”

她话音一转。点着锦歌的额头说:“你也不用心想想,我二哥都能说出那话啦,说明他还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啊,他能舍得分手?……咦?不对,又让你转换话题了,不行,我告sù

你,我现在还很生气呢!”

锦歌笑道:“那你不是还很想和我做好友的么?若是按你二哥的道理而言,咱俩应该和好如初,亲近感更上层楼才是啊!”

秋严被锦歌绕的有些迷糊:“是……是么?”

锦歌认真的点点头:“那是当然啊!”

秋严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哼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见锦歌笑眯眯的握住自己。心里有些开心:“那个。那好吧,我就原谅你啦!”

锦歌笑着倚着她:“好好好,咱们秋严最是通情达理啦,好不?”

秋严得yì

的笑了笑。一眼瞥见不远处的汤姑娘,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那汤姑娘本来见她俩互动有趣儿,也露出了笑容,只是被秋严冷哼哼着一瞪,顿时,微笑变成了苦笑。

“吴六小姐,您只管放心,若是这回我能活着出去。那么以后您应该就看不到我了。”

汤姑娘的话让锦歌秋严一愣,秋严忍下心中的疑惑,板着脸看着她,反问:“汤彩恬,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么?”

汤彩恬苦笑着:“若不是今天遇到这事儿。此刻我应该站在车站里了。”

锦歌几度想插话,只见到秋严的神色才克制住。

“吴小姐,我知dào

您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明明大好的前途在眼前,却因我一场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爱情全毁了……”

秋严嗤笑:“算啦吧,什么自以为是、什么一厢情愿、什么爱情……你就是贪图富贵、痴心妄想、出卖自身的……算了,我不骂你,骂了你都脏了我自己的嘴!”

汤彩恬摇摇头:“算了,您只当我没说吧,只是……”

她注视着秋严的眼睛,说道,“我跟你大哥在一起时,他身边儿没有旁人,我离开他时,却是因为别人。”

秋严冷笑:“是我三哥迎回夏姐姐,他才不要你的……哦,不,不能说是不要,你不过是他身边儿一个逗乐儿的,根本算不上女友!而现在,我哥哥走回正途了,他是和你断了联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啦!……我三哥现在很开心,每天和夏姐姐黏在一起,快乐的很,所以我希望,哪怕你说得话里,有一粒尘土那么大的部分是真的话,都请你离我们家远远儿的,别再打扰我三哥和夏姐姐的生活了!”

锦歌第一次知dào

,这种低得近乎无声的话,竟然可以这么伤人。

她似乎看到汤彩恬眼中有一个本已摇摇欲碎的东西,在秋严的话中,瞬间化为尘埃。反而另一种东西缠缠绕绕的破土而出,化为一种坚定的、带着些许迷茫的情绪。

锦歌刚要开口阻止秋严的话,汤彩恬便拉住了她。

汤彩恬摇摇头:“让她说吧,我自打当初做了那种不堪的选择,就注定了会自取其辱。”她哆嗦着深深的吸了口气,点着头,“就这样吧,吴六小姐说的我都明白,您尽可以放心……”

她转过头冲着墙,将胸中的浊气呼出,拉着锦歌说:“小歌,可不可以……和你单独说几句?”

锦歌嗔了秋严一眼,点头应下。

“这批人是一伙儿山匪,听说是偷了某国驻华使领馆的东西,虽然不能确定是什么,但应该是一种绝无仅有,或者、或者说是史无前例的东西……如今,外面军队和警察都围上来了,就因为你们学校的学生被他们劫持,这才有了现在的对峙……我是想说、我是想说……嗨,我都不知dào

为什么要和你这个小孩子说这些,你、你就当没听到吧!”

锦歌满脑子都是汤彩恬的话,连二人分开、秋严凑上来问话都没听到。

“嘿!愣什么神儿哪,就是喊你呐!那个给人查伤的女学生,对,不用看别人,说的就是你!”

第五十五章 逃脱的机会(下)

锦歌见那个叫燕儿的女郎喊她过去,还不可置信的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反问了一句:“我?”

那个燕儿很是不耐的瞪着她:“对,就是你,过来!”

秋严一把护住锦歌:“为什么叫她过去,我们不去!”

“嘿,我这好脾气的!”老末瞪着秋严,喝道,“没叫你,只叫她自己了,你给我老实的呆着!”

秋严张开双臂,凶巴巴的喊道:“那就更不行啦,我俩是一起的!我不去,她也不能去!”

“呵,有点儿胆量哈!”老末冲着燕儿说了一句,又看向秋严,“那行,你一块儿过来!”

秋严强装冷静道:“哈,你让我去,我也不去……她、她也不去!”

“嘿!我说你……”

锦歌见老末摞了袖子,看样子他已有些恼火,锦歌怕他当真伤到秋严,便拍拍她的手,站起身来:“没事儿,我自己过去就好!”

“锦歌!”秋严拉着她不放,锦歌只好安抚的冲她一笑:“听话,放手。”

老末皮笑肉不笑说:“晚啦,两人一块儿过来!再不识相点儿,就让你们尝尝罚酒的滋味儿!”他话一说完,燕儿就枪口朝上开了两枪,屋里本已渐渐安静的学生登时尖叫起来。

“住嘴!”燕儿冷着声将枪口朝着众人的方向指了指。

这招儿倒是管用,底下人见了登时安静下来。她朝秋严说:“要么你跟着,要么你坐下!”

她这么一威胁,反倒激起秋严的性子,锦歌是有些了解她的,没等她分说,就一把将她按坐到地上,冲着老末说:“一开始不是就叫我一个么?我自己过去!”

老末一乐:“嘿,你胆子不小啊!就一点儿都不害pà

?”

锦歌看了看燕儿,才道:“虽不知二位唤我何事,但二位逃出生天之希望。还寄托在我等身上,况二位又不是那种好杀之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老末嘿嘿了几声:“这女娃子嘴甜得很,我说,你怎么就知dào

我哥俩儿不是拿你当靶子的?”

锦歌反而笑了:“这位义士能给那个姐姐包伤,可见是以义气为重之人,想必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断不会伤害我们这些无辜少年的。”

燕儿瞪了老末一眼:“哪那么多废话,把她拉过来!”

锦歌听她这么说,便先一步抬腿走出人群:“我虽年纪小。但腿脚还算利索。就不劳各位了。我自己走!”

“唉,锦……”

锦歌的回首瞪视,令秋严闭上了嘴。

此时,这些黑衣人除了于窗口、门边儿、以及学生两边儿守卫的十几个人。就剩下老末和燕儿身边的四个人。他们以取菜台旁边的高脚台为据点,台上的平桌为临时指挥台,台边上放着一个微型探照灯,它是这昏暗的空间中,唯一的照明。

“等一下!”燕儿将枪指向正靠近过来的锦歌,“你站住!”

她冲着老末一颔首,老末也提枪指向锦歌。

锦歌道:“二位义士,您们不至于如此吧?我一个小孩子,用得着两位一起这么抬举我么?”

“闭嘴!”燕儿将手枪插进腰边。喝一声:“双手都举起来!”

锦歌心道这是要搜身了,咬咬牙便配合她。

燕儿从上到下搜了一遍,站起身冲老末轻轻摇头,老末扫了锦歌一眼,刚要点头。那锐利的眼光就打在锦歌的发间:“来吧,小姑娘……这是什么?一根钗?”

锦歌似乎听到自己心“砰砰砰”的跳动声,一下跟着一下,好像周围都静谧下来,衬得它极其清楚,在这接连的声响中,似乎透着一股沉闷的压力。锦歌在心里偷着抚压下那股不安和紧张,可面儿上却一丁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她看上去好像被老末释fàng

出来的威压吓呆了似得,一动不动的任他取下她头上插的那支金钗。

燕儿目不转睛的看着锦歌,见她眼睛快速的眨着,眼中混杂着不安和恐惧……以及一种不知所措的迷惘。

她面前的女孩儿额前留着一层厚厚的刘海,三分之一的头发后束在脑袋的后上方,绕成一个花髻,由金钗固住;而剩余的三分之二的头发,则编成了麻花辫儿,搭在肩前。她身上的首饰,除了那根钗外,便只剩下手腕上的一对儿金镯子了。

“还挺实在的!”老末取下金钗颠了颠,递到燕儿的手上。

燕儿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嗬,这是一根有男子食指粗细的钗子。钗的一边儿上头儿,停着两只金丝掐边儿的镂空黑翠蝴蝶,蝴蝶的尾部由一根软金线和钗子的主体相连。而钗子的另一头儿,是个活动的按扣儿,扣儿的下端由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和钗体连接。这个扣儿,是一朵用桃花玉雕成的蔷薇型牡丹花儿,这朵牡丹的花瓣儿层叠繁复、栩栩如生,仔细一看,上边儿还有几滴晨露落在其间。

燕儿试了试,将钗插回锦歌发髻上,安上扣儿,将芍药花儿和蝴蝶轻轻的往中间一推,一副蝶恋花的场景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哼笑一声:“不错,是个好东西。”

锦歌僵着身子心里直骂,丫的,她成燕儿手里的玩偶了。

不过,这二人当真不贪,她的钗和镯子过了他们的手,愣还是回到她的身上了。那么,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搞出这么一番阵势?汤彩恬说他们是一伙儿山匪,为的是一件绝无仅有、史无前例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史无前例……怎么听都不觉着是说珍宝的,若当真是珍宝,那么绝不会存zài

大使馆中……

而且……这些人绝对不简单,她这几步走来,趁着灯光,将那些黑衣人手里的家伙,瞄了个真切。若是她眼神儿还好使的话,那么他们手中拿的应该是仿美国加兰德m1的一种步枪,可……这家伙的正品,是四五年前才开始设计的,如今人家还未成军呢。

锦歌能知dào

这种步枪。还是因为图纸……咳咳,人家正品的图样有幸“流落”到她一个表舅的手上,然后仿品就……大家明白了哈。

燕儿和老末手里的武器,初看,她也以为是勃朗宁m1911,可仔细一瞧,也是高仿版本,她在家时看到过好几个国家的仿本,这个若是没看错,应该是沪市曾出现过的一种。国产的。

锦歌这边脑袋迅速旋转着。那边儿燕儿已经围着她绕上两圈儿了。

“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那么咱们就先将话说清楚了……虽然我等困在此地不得逃生,可这里是食堂,有吃有喝、有四壁挡风、有屋檐遮雨雪,还有你们这群人给我们护航……照目前看。至少还能和外面儿那群蠢货周旋一阵儿。”燕儿拿出一双黑色皮质半指手套戴上,“我们虽然不会伤害你们,但也别指望有谁会管你们的肚子,所以……要不要挨饿,就看你配不配合了,明白?”

锦歌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点点头:“明、明白。”

燕儿拍拍她的肩头:“你也别紧张,这里是你的学校,你应该很熟悉。对不对?”

锦歌却说出了一句令他们都怔愣的话:“不对!”

她看着燕儿的眼神渐渐转冷,忙说:“我没有骗你们,确切的说,我尚且算不得致升中学的学生。”

“你!”老末不太相信,只以为锦歌在戏耍他们。因此有些恼火,他气极的上前两步,被燕儿拦住了,她问:“什么意思?”

“我是报考这所中学的备考生,因为报名的时候申请了复习资格,所以才会在这里用他们的教室以及图书馆来复习功课……而我……来到这里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你当我这里是摆设?”老末气急败坏的指着自己的脑袋,质问,“你要是刚来的,那个丫头会那么护着你?”

锦歌讶异的看着他:“这位义士应该听过‘一见如故’、‘一面如旧’、‘相见恨晚’、‘意气相投’……”本来她还要脱口说出缘定前生来,倒是脑子管用,灵光一闪,止住了话头。词是不可以乱用的,否则忒没文化了。

不过这些词到让秋严听的两眼泪汪汪,不停的点头,“嗯嗯嗯”的给予肯定。

燕儿冷哼着,骂了一声:“笨蛋!”

锦歌在老末气得要发作时,转口说:“更何况,我俩自小就是交好的挚友闺蜜呢!”

“好好好!”老末回头看了燕儿一眼,“这丫头没用了,给她扔仓库里关着去!”

锦歌一听,心中便是一喜,那仓库就在食堂厨房的旁边儿,墙壁三米来高处还有一扇由铁栅栏锁着的通风口,约么着有两尺长一尺宽。通风口的位置,面对着钟楼,它距外面的地面,大概有五米多的距离。

锦歌觉得,外面之所以没有攻过来,是因为这帮人不但控zhì

了几十个学生,并且手上还有榴弹,外面那些人怕是投石忌器才耽搁至此。

而在锦歌心中,隐约觉得这伙人不是简单的山匪,虽她不晓得他们是义士还是贼人,可只要当真如老末命令的那样,将她关在仓库中,那么,她就有办法跑出去。而她,早已将这群人的布局、方位和武器等特征印入头脑,相信,一旦她和外面的人联系上,就一定能想出法子来解救秋严她们的。

“不行!”燕儿冰冷冷的声音,搅乱了锦歌的计划。

“你看看那群人!”燕儿的下颌朝人群方向抬了抬,她瞪了老末一眼:“能说清楚话、并且头脑清晰的,也就是她了!”

老莫不信:“那可不见得!”

燕儿警告他:“不要让你的义气将弟兄们给害了!”说完,她指着高台,对锦歌道:“去,上到台子上去!”

听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锦歌收拾好失望的心情,嘟着嘴走了上去,燕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着:“你们几个将她的女伴儿拉过来,再找几个这会儿能把话说利索的人出来!”

她对锦歌说:“一会儿,你让她们把这所学校里所有出口都说一遍,然后你画出来,明白?”

锦歌不和她打花样儿:“明白,你们活,我们也平安!”

燕儿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明白人。”

……

秋严小跑着过来,抱住她:“锦歌……”

锦歌刚要安抚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的是一阵激烈的震动,食堂的屋檐也被打下不少石灰,连着石子儿“簌簌簌”的往下掉。

这一震动,让本来就惊惧的学生们,瞬间就混乱了,登时是哭声震天。

老末一行人一面制止学生们在惊慌中发生的激烈抵抗,一面惊忧的向外面觑探。

就在这枪声与混嚣交错的过程,锦歌就势拉着秋严,滚出了燕儿的视线范围,滚下了平台……

第五十六章 快速得救

“不对!这声音不对劲儿!”混乱嚣杂中,秋严拉着锦歌大喊。

接二连三的轰隆声不断,说是瞄准食堂射的吧,她们这里却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可这若只是威慑,那这声势却又给人一种炮弹是蹭着头皮过去的感觉。

“这、这好像是从那面儿过来!”秋严吞吞口水,指向食堂方向。

锦歌拉着秋严躲到取菜台的后面,她隔着玻璃向外探去,心道,的确不对劲儿,这里混乱得着实有问题。

“一、二、三、四、五……二十二、二十三……不对不对,数错了……一、二、三……十五、十六……二十二、二十三……三十五、三十六、六?……哎呀,又错了!”

秋严见锦歌在那里掰着指头数数儿,很不理解,推了推她:“我说苏六儿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数数儿?”

锦歌一把拉过她:“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快!和我一起数,看看学生和他们各有多少人?”

锦歌的话让秋严瞠目结舌:“这乱哄哄的,哪里数的清啊!”

“别那么多话,快数!”

锦歌说完又接着数起来:“一、二、三……”

二人几乎是同时数完的,不约而同:“九十一个!”“八十九个!”

“啊?”锦歌非常郁闷,“我又数错了?”

她突然灵光一闪,拉着秋严问:“你算咱们两个了么?”

秋严恍然,她吐吐舌头,嘿嘿一笑:“我忘了……”

锦歌嗔了她一眼,又开始掰着指头算。

秋严纳罕:“你这是做什么?”

锦歌双手扶着秋严的肩膀,神色认真的问:“你还记不记得,刚刚咱们被劫持时数的人数?”

秋严略作思索,便点头应道:“记得,刚刚……咱们一起数的。”

“那咱们是几人,他们是几人?”

秋严探探头。见无人注意自己,便道:“学生四十人,他们二十人……哈啊!”

秋严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捂嘴深吸口气,一副惊惧的表情。

锦歌冲她点点头:“没错,现在学生是六十人,他们是三十一人,对不对?”

秋严听了连连点头:“没错!”

锦歌深吐口气:“要是没猜错,这里应该是有暗道的!”

秋严眼珠一动,拉着锦歌的手。几乎哭了出来:“锦歌。你是说、你是说他们的人混了进来。多的三十一人,都是那个叫什么老末的人?”

锦歌回握住她的手:“很有可能,不算老末和燕儿,他们现在拢共得有四十九个人了!”

“哈……”秋严呼吸急促起来。她慌张的笑了笑:“说、说不定是救咱们的人混进来了呢?”

锦歌指着外头道:“你看他们!看着闹哄哄的,却并不紧张。挑事哭闹的学生,根本不是咱们那些人……你看老末他们,哪里是想将学生们按住?分明是恨场面不激烈呢!”

正说着话,人群里面有个男声响起:“同学们,快看,有学生被他们打伤了!他们根本是骗咱们!快!快冲出去,不然咱们都活不成啦!”他话一出,学生们的情绪更加激烈。

“他……他在看咱们!”秋严一个没撑住。从半蹲的姿势,摔坐到地上,她双手撑地,连连后退。

刚刚老末那一眼,好像透视一般看到被遮挡在另一边的她俩。

“也许。他们的确不想伤害咱们。”

秋严被锦歌的话绕迷糊了:“不是,你说得是什么意思啊?”

锦歌弯着腰起身,拉起秋严,就要往食堂方向走:“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已经知dào

咱们藏在这里了,只要咱们别拦住他们的道儿,他们应该是不会管咱们了。”

秋严一听就不走了:“那咱们还躲什么?等他们都走掉不就行了?”

锦歌有些怒其不争:“你傻啊!不趁这机会躲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么?你不怕他们……”她以掌作刀,在脖子上比了一下,“咔了你啊!”

秋严缩了缩脖子,锦歌又道:“咱们看到了他们的去向,且不说老末他们是否罢休,就是军警那里,咱俩也肯定会被问询个没完的,难道你还想在警察署过夜啊!”

秋严有些犹疑:“可……可他们是坏人啊!”

锦歌白了她一眼:“他们偷得是外国使领馆,那些洋人对咱们华夏从来就没安过好心,华夏近几十年的动乱,哪次没有他们身影?如今有人替天行道,再好不过,关咱们何事?”

秋严听了,觉得挺对:“诶,是哈,你说的还真有点儿道理。”

锦歌见她还有闲情思考,一把抓住她往前冲:“哎呀,快点儿啦!你配合点儿,要不然可真要去警署过夜啦!”

“这个你放心……”秋严一边随着锦歌走,一边拍着胸脯保证,“我爷爷、我爹、我哥哥他们,绝不会看着我被质问的!……况且,我讲义气得很,肯定不能把你丢下,你放心吧!”

“你快拉倒吧!”锦歌见她又开始忘乎所以了,拉着她强行往外带,“这事关了驻华使领馆的事情,谁知dào

会怎么样,总之,咱们知dào

的越少越好!”

秋严看锦歌将她推进食堂,又要往汤彩恬的方向跑,一把将她拉住:“你还惦记她呀!都什么时候了?”

锦歌见秋严用自己的话赌她的嘴,笑道:“乖,你进去就往仓库里跑,我将她背过去,就去找你!”

“你!”秋严看着锦歌坚定的背影,狠狠心一跺脚,骂道:“苏锦歌,我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早晚我得让你给我害惨啦!”骂是这么骂,终归还是跑过去帮忙了。

“你?!”秋严惊呆了。她没跑两步,就见锦歌一手夹着汤彩恬返身跑了回来。

“傻看什么呢,快去开门!”

到底是军人世家的姑娘,反应就是快,她双腿在大脑发给指令前,就颠颠颠儿的跑到仓库前,将门打开了。

“锁上它!”锦歌不喘不吁的嘱咐秋严将门关好并上锁。她自己这边环视一番。两步走到一处墙面前,伸脚一踹,就见两个厚厚实实的装货的大木箱子排成了一排。她这是将它们当临时铺板了,以便安置脚上有伤的汤彩恬。

“乖乖,这一个箱子就得有二百来斤吧?”秋严瞪圆眼睛,快步跑到箱子前,还摸了摸。她指着昏迷中的汤彩恬,问锦歌:“这……这、她怎么了?”

锦歌叉着腰,仔细观察着仓库,嘴里回答秋严的问话:“汤姐姐怕连累咱们。不肯跟来。我怕事久生变。就让她好好睡一觉。等她醒来,咱们估摸着也都能脱险了。”

秋严“哼”了一声:“算她还有点儿良心,没白了你的苦心。”说着话,还挺好奇的往汤彩恬那里看了看。“手法儿不错啊!我看她脖子后面都没有痕迹,连一抹浅红印儿都没有。”

她见锦歌忙络络的四处走,心里道奇,一抬头,却见锦歌推着木箱,往门那边移,顺带将刚刚踢箱子的方向,补了几道磨痕,看得她目瞪口呆。

“喂!你做什么呢?”秋严好奇的问。“你怎么推这么多箱子啊?”

锦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咱们能逃到这里,说明是想自救的!要是不把样子做好了,岂不是令人生疑?”

秋严反道:“咱们本来就是自救的啊,有什么生疑不生疑的?你想太多了吧!”

锦歌白了她一眼:“这是涉外事件了,说不得警署的人就跟惊弓之鸟一般。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若真是让外面的人跑了,恐怕咱们这些学生,每个人都少不得要被好好质询一番了!”

秋严听了很是气闷:“什么嘛!咱们是学生,是受害者啊!”

锦歌道:“行啦,你就别气愤了,兴许是我想多了呢……哎呀,反正咱们小心些为好!快,你过来,跟我搬箱子!”

秋严吃惊:“什么?我、我也搬?”

锦歌没好气儿的翻了翻眼睛:“我说,吴大小姐,你不过来搬一下,手上白白嫩嫩的,难道是想告sù

人家,咱们在作秀吗?……还是想让那些人,因为我的力qì

而怀疑我?”

秋严一听,也不犹豫了,赶紧搭把手,跟着锦歌搬了起来:“嘿咻!我的天啊,好重啊!我的胳膊哟!”

锦歌听她嘀咕得可怜,也不禁笑出声来。秋严妙目一瞪:“你笑什么?放心!你有神力的事情,我保准不让别人知dào

,我家里我也不说!”

锦歌心中感动,面儿上却没有什么表现,只是凑趣似得嗔她:“还神力呢!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提到小说,秋严兴致来了:“锦歌啊,你看过《江湖英雄传》么?”

“嘘!”锦歌将耳朵附在门上,秋严见了也学着做。

“呀,他们这、这是要逃走了?”

锦歌冲着秋严点点头:“怕是清洁室那里,有密道。”

秋严一把拉住锦歌:“可……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锦歌瞪大眼睛,反问:“要不然呢?咱们能拦得住?”

秋严呵呵一笑:“这倒是,拦不住,还真拦不住,呵呵……”

锦歌两眼望着房顶,摇摇头:“我说,咱们俩一会儿要表现得像点,知dào

么?”

秋严点头,正要说话,突然顿住。二人目目相对,口型微动:“一、二……三!”

几乎同时而动,俩人拉着手几步跳坐到汤彩恬身旁,彼此抱住,瑟瑟发抖的哭了起来。

“嗙!”

一声巨响,带着漫天的尘埃席卷仓库,随之而来的是锦歌和秋严充满了惊惧的尖叫:“啊!”“救命啊!”

“别怕!别怕!我们是警察!”

待尘埃落地,那十来个闯进来的持枪警察显露出身影,锦歌哆嗦着往后退了退,就听一个声音虚着说:“别、别怕,他们可能真的是来救咱们的!”

一抬头,汤彩恬的眼睛就映入了她的眼目之中。

……

汤彩恬跟着随军队来的医援队离开了,秋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哼哼着:“她倒好,你的表现倒都成了她的了!”

“别胡说,汤姐姐是为了帮咱俩!”锦歌拉着秋严就要往人少的地方走,正好被一旁的军人看到,喊住她们:“那两个女学生,站住!”

锦歌和秋严面带紧张的看着来人,那人是个陆军上尉,没有几步就跑到她们面前:“你们去哪里?”

秋严喏喏道:“我、我们俩站不住了,想找个、找个教室去歇歇。”锦歌跟着点头。

上尉指着不远处的警车道:“你们上那辆车吧,一会儿正好跟着一起走!”

秋严听了连忙摇头:“我不去警署,我要回家!”锦歌也应和道:“我、我也不去,我也要回家!”

上尉见她二人神色惊惧,神经还很紧张地紧绷着,怎么看怎么像没有缓过来的样子,便好言安慰:“别怕,就是走个流程,到时候,你们的家人会到警署去接人的。”

他见眼前两个小姑娘有些犹豫,继xù

劝说:“那车里面有吃有喝,还能休息呢!”

锦歌偷着拉拉秋严,秋严会意,答yīng

下来。

二人往前走着,锦歌忽然一愣,她立时扭头向钟楼看去。秋严见她突然止步,忙拉扯了她一下。

锦歌回过神,在对方关切的目光下,笑了笑,将头凑过去,低声道:“秋严,你得帮我想想辙。到时候,千万请你们家人把我一块儿接出去,可别让我们府里的人知dào

今天的事儿。”

第五十七章 去?不去?

“十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一下。”

锦歌刚进了中门,迎面就见红绣盈盈而来。红绣见到她,一脸的高兴,在行过一礼后,便笑言相请。锦歌心知怕是外面有些风声传来,老太太担心了。

“快,快让祖母瞧瞧!”

锦歌一进正屋,坐在榻上的老太太便要起身,锦歌见了,忙小跑几步上前止住:“祖母可是想我啦?咱们祖孙俩人一天没见面儿,难不成祖母给孙女儿藏了好吃的?”

苏老太太道了一声:“淘气!”便一边摸着锦歌,一边用眼光将她从上至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才嘴里念叨着:“好、好、好,没事儿就好!”

锦歌莞尔:“祖母!孙女儿好着呢!”

苏老太太见她精神头儿不错,便拉着她坐下,又让人将准bèi

好的安神汤和甜果子拿上来,哄着她喝下。

“没事儿就好!我人老啦,最怕听到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儿。你十叔刚刚说有所中学进了匪人,还是火器配备精良的一群人,他们劫持了学生做人质。这一听,倒把我的心提溜到嗓子眼儿里了,我还嘀咕着,别是你们学校吧!好么,一打听,可把我吓死了,你说你这小丫头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老太婆,可怎么和你爹娘交代啊!”

锦歌见老太太有些激动,忙露出笑容赶紧安抚:“老太太莫惊莫怕、莫惊莫怕啊!”

她转首对一旁的丫鬟道:“可曾给老太太服下安神汤?”

那丫鬟还未说话,碧钗就从小院子里走过来,她手上所持的木盘上,赫然放着一个小汤壶。

碧钗笑吟吟的对锦歌说:“十小姐不知dào

,咱们家老太太最是怕苦,这还是十老爷亲自盯着,老太太才吃了半副安神汤。好在咱们家用惯的老大夫也说,老太太这年纪最益食补,这不,咱们煮了一小锅养神粥过来。您也跟着一起补补。”

老太太也露出笑容,点头说:“正该如此。”

锦歌也不推脱,洗手敷面,亲自给苏老太太盛好,又哄着老人家吃了几口,这才安心坐下食用。

用过后,老太太端着茶盅,细细的问了锦歌缘由,锦歌不想让老太太感到后怕,便就捡简单的过程讲了一讲。她只说自己是迷迷糊糊的被劫持。又迷迷糊糊的被救了出来。具体的,光顾着害pà

了,也不记得什么。不过,那伙匪人的目的是逃生。因此并未伤人,等等。老太太听过了,这才长吐口气,放下心来。

“我是怕惊吓到您,这才托同学请她的家长将我一齐接了出来。”

老太太皱着眉头摇首:“这话不对,你虽是一片孝心,可却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白了人家的人情。你们将来很可能是一起上下学的伙伴,欠人家情多了,岂能自在?”

锦歌心明这是老太太怕她将来低秋严一等。便安抚:“祖母您多虑了,我们俩很投缘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老太太道:“正因不是大事儿,才更应该尽量不麻烦别人。你们女孩儿家,想找个实心实意又投缘还人品好的闺蜜。着实不易,理应珍惜。这再有缘分、再亲密的朋友,也是要有距离的。人的感情在交往,什么是交往?有来有回那才叫往来呢!否则,一次两次还好说,时间长了,谁给的多了,谁予的少了,那就是一些人心中的隔膜。正因如此,古人才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虽然真zhèng

的友谊要在大事儿上见真章,可平时的往来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么着吧,我这里有一盒金丝燕窝儿,是你九叔去南洋时带回来的,也算不得多稀奇,就是我这做祖母的一片心意,你赶明儿个记得送给你同学。”

锦歌见红绣打开一个锦盒,里面齐齐的码着十几二十只形似元宝的燕窝儿,忙道:“这……”

老太太催她:“快收下吧,这是我这做祖母的谢礼,至于她家长那里,我会让甄娘带着礼物去一趟,表示谢意的。”

锦歌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便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哎呀,真是便宜那小丫头了呢!”

老太太一边笑着一边点她鼻子,还转头对几个丫鬟说:“你们瞧瞧,这十丫头比人家还小将近半年呢,竟还说人家是‘小丫头’!”

惹得屋中尽人皆笑。

“哟,还挺高兴的,夫人这是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老太爷恰时归来,他撩开帘子就见孙女儿依偎在自家夫人身边儿,见了自己就要起身问好。他挥手让她坐好:“诶,在屋里头,也没别人儿,不用做些个繁文缛节的事儿!”

老太爷问了妻子她这一天起居的情况,夫妇二人又道了些家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跟锦歌说:“十丫头呀,要不然叫你二伯给你到京都女中报个名吧,下个月正好开课,省得跟致升那里费劲儿不说,还不安全。”

锦歌也顾不上思索老太爷为啥来这么一出,便摇头:“小十儿知dào

祖父疼我,可是人家就是想试试嘛!祖父那么睿智多才、腹有诗书;上通古学、下晓新知;外懂西夷之识,内了华夏文明……”她伸出拇指,高高的在苏老太爷面前晃了晃,“你是这个,别说是在京城了,便是南地都知晓您的大名。我在春晓念书时,课本上还引录了您的解析和文章呢!我爹每次听到有人赞您,便能美滋滋的高兴一整天!”

苏老太爷被锦歌一通夸赞,正听得美呼呼的,就听到孙女儿提起他那不省心的六儿子,本来老爷子还惯性的想哼上一哼,可又闻到他六儿子竟然那么仰慕自己,顿时便觉心里热乎乎的,那高兴劲儿,就跟活火山口儿上那“噗噜噗噜”往外跳的岩浆点儿似得。那喷发出的一滴一滴的东西,灼得老爷子心底那叫个美啊!

锦歌见机,便摇着老太爷的胳膊,撒娇道:“祖父,让锦歌去致升试试么!有您老人家这么高才的祖父,这做孙女儿的。也不能差劲儿不是?好不好嘛,答yīng

吧,答yīng

吧!”

咳咳,首先我们要说明的是,苏老太爷这一辈子,从儿女到孙辈儿,当真还就没有几个人这么在他眼前撒娇。锦歌这么一招,很是符合苏老太爷当初对自己的人生,或者说是他家庭生活中天伦之乐的设想。因此,老太爷早就被锦歌哄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乐得找不到方向了。哪里还有不应的?

老太太也趁机说了些好话。于是,苏老太爷大手一挥,锦歌便盆满钵满的,带着几个抱满礼物的丫头回去了。

“十妹妹啊。我这做姐姐的,当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呢!”苏锦落见到那铺满了一炕榻的东西,不觉咂舌,“你竟能从老太爷手底下捞这许多出来,可真是这个!”她冲这锦歌挑起了大拇哥。

锦歌刚才一回房,就得知锦落早早的等在这里,如今见她这般说笑,不免跟着乐起来:“瞧六姐姐羡慕的样儿,若是你也跟我一样。来这么一回,保准儿老太爷也会送好多东西安抚姐姐的!”

锦落一听,忙摆手:“可算了吧!虽说我好武爱动一些,可也对那些武装分子们敬谢不敏!”

说到这里,她满脸意味的拉着锦歌询问劫持的整个过程。

锦歌见她问得极细。好像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场一般,不禁戏笑:“好啊,还说是最要好的姐妹呢!眼下我刚刚归来,六姐姐都不问妹妹有没有受伤,受没受惊吓!倒问起这些旁枝末节来了!”

锦落见她一副“你不回答让我满yì

了,我就不告sù

你”的样子,便伸手去挠锦歌的痒痒窝儿,一边挠着一边笑道:“好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自打知dào

外面出事儿,我便来你这里坐镇,还一波一波的着人到府里府外的去打听,直到知dào

你在老太太那里吃好喝好之后,我才在你这里只吃了两块儿点心垫腹!”

姐妹二人正说笑着,夏湘便抱着锦诺过来了:“六小姐说得极是!小姐,今天一下午,都是咱们六小姐帮着迎送各房的少爷小姐呢!”

锦歌听了转头一看,嘿,锦落正洋洋得yì

的侧扬着头,等她表示呢。

她一时玩心大起,便站起身、整整衣袖、又清清嗓子、双手相抱,对着锦落作了个揖。

“嗨,你这是做什么啊,咱们姐妹还用这么正经道谢啊!”锦落见了,有些发慌,也赶紧起身,就要相扶。

锦歌侧身一躲,嘴里却道:“有什么使不得的,锦歌这里谢过六姐姐了,望姐姐在日后,以今日所为为标准,秉持优良传统,再接再厉,日后继xù

努力帮zhù

锦歌和小诺啊,嗯……谢谢啊!”

锦落听了后半段儿话,哭笑不得的指着锦歌道:“好啊,如今我才晓得你这丫头的真面目!当初你刚回来时,我以为又要多个老实巴交、礼仪端淑的妹妹了,谁承想竟然是多出一个促狭鬼!”

锦歌回握住锦落的手,拉着她依偎着,回嘴:“要不然,六姐姐会和锦歌这么要好?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二人在锦诺的拍手起哄中,又说笑一阵儿。

待静下来,锦歌就听到小报信儿人苏锦诺的报gào

:“姐姐,姐姐,今天铭婳侄女儿说要去钟、钟……”

他忘词儿啦。

锦落拍拍他,笑道:“还是我说吧……致升的钟楼风波,现在不是被京城老少传得满城风雨么?那些传闻将它传得是神气莫测,各种版本的流言都十分吸引人。这么着,咱们府上的一些兄弟姐妹就也被它们勾起了好奇心,大都想去探一探究竟。”

锦歌闻之,眼皮一动。她抬眼,望着锦落问:“六姐姐说笑了,咱们府里可是有门禁的!那些兄弟们还好说,可咱们姐妹都是小姑娘,又哪里是说想探就能探的?”

锦落听了,摇摇头:“六妹妹有所不知……再有五天就是龙抬头的日子,转天就是初三,咱们家在这一天,一向有苦读通夜的习俗。一般到了那一天,咱们家的孩子就要早早起身,在行过晨省之礼之后,便带着准bèi

好的、足够两天吃穿用的物品去书院通读,直到第二天日升之后,方才回还。”

锦歌眼睛一亮:“书院?咱们家的人一般在哪里通读?”

锦落笑道:“十妹妹不妨猜一猜?”

锦歌眼珠一转,摸着锦诺的脑袋,猜道:“就妹妹所知,这致升中学后面有一排二层洋楼,楼的外面有一面围墙相隔,墙门上有一匾,名曰‘六经’。曾有书册介shào

其时,说它们大都是京城人家的旧所,因此从不让闲杂人等轻易靠近……莫非那都是咱们府的?”

锦落笑得眼睛愈发明亮:“六妹妹只猜对了一半儿呢!”

她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当初致升私塾初办时,京中有一些富裕又有同情心的人家,出资资助那位千金开办,且言明他们不求回报。后来私塾建成,千金就在大门正对着的后面,建了这些洋楼,还专门签了契约,说它们是归出资人所有的。因此,咱们家在那里有一整栋的房间……也是从那时起,咱们家但凡有复习苦读之人,便大都鲜少去京郊,几乎都去‘六经园’啦。”

锦歌若有所思的颔首:“原来如此。那……六姐姐也想夜探钟楼喽?”

锦落听了,脸颊立kè

泛红,好像为自己和小孩子们一起胡闹而难为情:“十妹妹也知dào

我是做什么的……最近编辑希望我开一个专栏,专门写些恐怖吓人的文章。我这不,去找找灵感么!……况且,婳丫头太小,她在咱们府里,辈分儿又最低,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与其拦着她,任她将来自由行动,倒不如我跟进照顾些!”

锦歌看着锦落眼里充满探索的兴奋,不禁一笑。

锦落被她笑得愈发窘然,反问:“那十妹妹呢?你去不去啊?”

锦歌微微一笑,她看着眼前一大一小这两双好奇的眼睛,没说话,反而转而望向窗外的天空。

第五十八章 书院

一九二五年二月二十五日,二月初三。

天刚蒙蒙亮,锦歌就随着众兄妹一齐来到正院儿门口,肃然行礼。管家苏恒代训,交代一番,一行人便向中门行去。

此去,带头人本应该是大房年近十九的苏锦行,只是这位少爷新婚还未过半年,因此这个年,小两口是在老家过的,此时还未回还。排在苏锦行下面的,就是二房的苏锦息,只可惜他要备考军校遴选,此番正扎在苦训营里,出来不得。因此,带队人就变成了五房的苏锦泽。

“我们家锦泽、九叔家的锦仁、二伯家的锦盛,还有二伯家忠二哥的赫小子,嘿,这回只有四个男孩子!”锦落帮着锦泽点了一遍人数,帮着他安排好,这才回到锦歌身边。

站在二人不远处的苏锦箫撇了撇嘴,略带讥讽道:“我说六姐姐,七弟弟是胆子小,可咱们放眼一望,这眼前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应该放手让他锻炼锻炼,免得将来在外面丢人。你倒是强量,可那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将来七弟弟娶了媳妇儿,你还能管到人家屋里去?”

锦落俏脸一绷,话未出声,就见苏锦若笑道:“七姐姐如今可真是荤素不忌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要我说,二伯娘应该少跟些上不得台面儿的人弄些鸡吵鹅斗的事儿,应该好好和七姐姐说说,什么话是咱们姑娘家说不得的!”

苏锦箫瞄着众人,冷笑两声:“六姐姐和九妹妹是五伯家的、八妹妹你是大伯家的、十妹妹是六叔家的,哦,婳丫头也是大伯家的……你们是一拨人,我孤身影只的,可说不过你。也罢,怪我多嘴,一片好心让人家当成了驴肝肺!还连累了自己的娘亲让小辈儿人排揎!”

“你……”让人抓住话头的苏锦若气红了脸。

锦落看了锦若一眼,转头盯着锦箫说:“妹妹若是早知晓爱惜弟弟、尊重姐姐。也不至于话赶话儿的连累上长辈了。”

苏锦箫哼笑一下:“六姐姐好一张巧嘴,不动声色就能回转乾坤,我倒是劝姐姐能收些本事就收些,给底下的弟弟妹妹留些活路。”说到此处,她瞥了苏锦悦一眼,冷笑着往外走了两步。

苏锦悦本就生性敏感,听她话音儿,也有些不依不饶:“七姐姐有话尽可直说,含沙射影的有什么意思?”

苏锦箫哈哈一笑:“我说九妹妹啊,你不一惯是‘悲春伤秋、无事自忧。望月流泪、观花引愁’的么?平日里。九妹妹就跟个世外仙姝一般。不染半点儿尘埃;便是九妹妹的嫡亲兄姐有事,也不见九妹妹多看一眼、多问一声……可,如今怎么有此雅兴接我这俗人的话茬来?”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锦悦,轻笑着快走几步。与众人拉开了距离。直到她待到要出中门时,才堪堪住脚,回身双手合十,冲着锦落这边的一大群人说道:“天地可鉴,这再出尘之人,在关己事时,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啊!”说完,她就笑吟吟的走出府门,指着就近的一辆锦盖黄包三轮车道:“我就坐这辆吧!”

锦歌一直冷眼旁观。看着这个有些率性的苏锦箫,倒是觉得她多了几分可爱。她眼见着反应过来的苏锦悦要发脾气,忙插话:“咳咳、咳咳,几位姐姐,怎么不见十一妹妹啊?”

苏锦若本就懊恼刚才为了反击苏锦箫而口不择言。这会儿有人转移话题,自然乐得答话:“九叔疼姑娘,只说是他们冯家不兴咱们家这一套,并不让锦菲过来,倒是同意家里的几个小子过来‘吃苦’锻炼一下。”

锦歌听了苦笑几声,又咳嗽起来。锦落见了,眉头微皱:“十妹妹,要我说,你也别折腾了,还是多多休息一番才好。”

锦歌摇摇头:“我没事儿,也就是早晨起来咳嗽的厉害,等到了书院,几位姐姐给我通融一下,让妹妹我躲躲懒,晚上早睡一会儿,躲过容易咳嗽的时辰,自然就没有事了。”

锦落和锦若纷纷笑着应下,几个人说笑着也朝前面走去。

面带郁色的苏锦悦坐上车,谁也不等,学着苏锦箫的样子,开口直接道:“走吧!”

看着走远的妹妹,苏锦落气得不行:“这个丫头,愈发没有规矩……”

“好啦,好啦!”锦歌不等她说完,一边拉着她一边给锦若使了个眼色。锦若点点头,带着苏铭婳上了前面的车:“六姐姐、十妹妹,那我们姑侄俩也先走了?”

锦歌笑眯眯的点头:“好啊,咱们在书院见!”她拉着气呼呼的锦落上了身边儿的车,对着后面的锦泽招招手:“七哥哥,我和六姐姐也开拔啦,你带着几个堂兄和侄儿垫后吧!”

苏锦盛坐在锦泽的身旁,不等他这个磨蹭蹭的兄长应话,就替他摆手答yīng

:“妹妹只管出发,咱们兄弟后面护驾!”

锦歌笑着看了锦落一眼,对着车夫吩咐:“咱们也出发!”

“好嘞!两位小姐坐稳啦!”车夫将肩上搭着的毛巾横挂在脖子上,双手一使劲儿,蹬着车就往前驶去。

锦歌扭头对着锦落问道:“六姐姐到底是生七姐姐的气,还是和九姐姐怄气啊?”

锦落回看了锦歌一眼满腔低落的长叹一声:“我是生我自己的气呢!”她吐了一口气,嘟着嘴,自我剖析起来:“其实七丫头说得没错,我就是管得太多了,捞不着好话不说,还让弟弟妹妹们皆不知事……”她摇摇头,说不下去了。

锦歌也没开口劝她,只是拍拍她双握着的手。锦落抬头看向外面倒退着的景象,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十妹妹家的两个孪生堂弟如何,我不知dào

……不过,看妹妹和十三弟,想必他们也是很好的……可咱们府里,算上大伯、九叔这两家的兄弟,看一看嫡庶两脉的孙辈人,这……论精明算账,他们比不得二伯家庶出的二堂兄;论能力和出息,他们又比不得二伯家嫡出的六弟;再论明白事理又讨喜。他们还比不得二伯家嫡出的十一弟……”

锦落将声音压得很低,偏偏又赶上风起时刻,遂锦歌在一旁听得很是费力:“有个恪大哥哥是成才的,却早早就没了;大伯家的三哥胜在沉稳仁厚,却失于灵活机变;五哥哥倒是有些头脑,却是个呆板又偏于己身的性子;我家大哥身体不好,事事皆听嫂子之言,既无主见又不懂思量,锦泽那个性子……锦仁全心扑在器械制造上,是个不闻世事之人。剩下的几个。年岁还小。也不知他们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锦歌闻言,往她身边儿靠了靠:“要我说,六姐姐想得比九姐姐还多呢。人都道个人各有自身福,很多事情是你我无力改变的。不如往好处想想……机变太过易投机、赴身仕途亦有崎,顿愚未必真失隅,仁厚方才有福气。”

“噗哧!”锦落笑得将头倚到锦歌的肩上,“哎呀,还是和你这丫头说话好,再憋闷的心情也能瞬间变晴!……也是,大家都挺好的,我这里愁什么呢?左右也都分家了,各过各的吧!七妹妹说得也对。我再疼阿泽,也不能管他一辈子啊!”

锦歌笑了笑,转移话题,她指着前方道:“咱们这就快到了!”

锦落笑道:“还有一会儿呢!咱们家的车能进学校,但是要从后面绕过去……”

锦歌见她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看着外面。心知她有些事要想清楚,便不打搅她,自己也兀自愣起神来。

……

凭心说,人家车夫还是很卖力的,也就是过了十来分钟,她们一行人便齐聚在六经园中。

苏锦落是这一行人中年纪最大的,她指着中间的一栋楼,道:“这个‘韬馆’就是咱们家的地方,老七带着男孩子们住一楼,给姐妹们‘护门’,女孩儿们跟着我上楼!”

苏锦盛等人嘻嘻哈哈的应是,陪着苏锦泽安排随来的仆人,哪些人看门、哪些人轮班、哪些人巡夜;婆子丫鬟住哪里、小子家丁哪里看班;厨子在哪里做饭、置材,仆从从哪里过路送信儿……这些琐事都要一一安排。

……

且说锦落带着女孩儿们上了二楼,开始吩咐:“七妹妹喜欢阳光,就住到东边儿的温仪居吧;八妹妹爱热闹,就住到西面儿正中的良淑居好啦!……嗯,我和婳丫头打算夜探钟楼,就在北面儿的恭和居与让谦居里安歇……至于九妹妹和十妹妹,她俩一个喜静,一个需yào

安静休息,就都在南面儿安居怎样?九妹妹住在左边儿的娴柔居、十妹妹住在右边儿的悠乐居,如何?大家有什么异议没有?”

苏锦箫待锦落讲完话,便利索的让丫鬟安置行李去,她转头对锦落道:“六姐姐行事自然贴心,安排的也非常适宜,我没意见,就是温仪居了,可别有人和我抢啊!……不过,估计就是抢,也是抢不过我的!”说完,她甩着袖子悠悠然的走了。

“她!她就不会好好说一句话么?整天都要话里藏锋才开心!”锦若不满的嘟囔几句,便和锦歌等人告退,让身边儿的小丫头带路离开。

苏锦悦早在锦箫开口说话之时,就冷哼着往娴柔居里走去。对于她,锦落是真的疲累了,干脆眼不见为净,只是让跟来的香朵去叮嘱锦悦的小丫鬟几句。她自己则对锦歌道:“十妹妹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yào

的,只管让冬和或者春芽过来找我。”因为锦歌身体不适却坚持要跟着过来苦读,老太太劝她不住,便特许锦歌多带一个丫鬟跟着。

锦歌冲着锦落和铭婳笑笑:“我没事的,六姐姐只管放心就是,若真有什么需yào

,自然不会和六姐姐客气。”她看了苏铭婳一眼,叮嘱:“婳丫头也别玩儿的太晚啦,出去后要记得凡事紧跟在你六姑姑身边,莫要自作主张,知dào

么?”

苏铭婳从锦落身后露出头,连连答yīng



锦落笑道:“你这丫头就别操心了,我自会看好婳丫头的!”

锦歌担心的看了锦落一眼:“六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说完,好像有些不满,“要我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姐姐和几个堂兄也真是的!”

锦落见锦歌还要唠叨,便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转个方向,往悠乐居那里推:“好啦,我这个爱操心的十妹妹啊,你该休息啦!……我的好妹妹啊,你只管放心吧,晚上阿泽是不会去的,有他陪着赫小子呢……至于咱们四个去探楼的人,还带着六个家丁呢,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且都是有身手的,错不了,你尽管放心吧!”

锦歌被她推到门口儿,笑道:“好好好,我到了,六姐姐和婳丫头要不要进来坐坐?”

锦落往里面扒扒头,见冬和、秋实安排的挺好,便摇头:“不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还得带着婳丫头准bèi

晚上出去的东西呢!”锦歌听了,便也不再相留。

锦落刚走出两步,便又顿住,回首看着锦歌问:“十妹妹一会儿还出去不?”

锦歌笑道:“不啦,今天都在榻上躲懒了,晚饭也让冬和去领!”

锦落道声:“那就好”,便带着苏铭婳返身走远。

锦歌见那二人走远,直到不见身影,这才轻轻合上房门,对着冬和使了个眼色。

ps:

哈哈哈,这句“悲春伤秋、无事自忧,望月流泪、观花引愁”作者俺编得押不押韵啊?

第五十九章 钟楼之内

夜,静谧。

鸟,轻鸣。

淡云薄透,月宁星稀;风微枝摇,地远天高。

悉悉索索,无源之声;影影幢幢,万物之映;弱光略显,心警神凝;步步相依,侧耳闻听。

当钟楼顶上那尊黄铜铸就的大钟的时针缓缓靠近“12”时,苏家的四位公子小姐们,也在家丁的围护下,一步一步往上行。

苏锦盛缩缩脖子,干咳了两声,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顺手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壶,喝了两口。

锦落鼻子尖,她皱了皱眉头:“老十一,你要是害pà

就赶紧回去,这还要往上面走十几层呢,你要是灌醉了,还得让人背……若上面当真有些缘故,便是一场麻烦!”

苏锦盛听了,那张小脸儿瞬间就“刷”的一下红透了,连耳朵根儿和脖子都红的烫人,他有些磕巴的说:“我、我就是有点儿渴!”

锦落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锦袋递过去:“行啦,含个酸梅子吧,少喝些水,省得走到一半儿就要如厕。”她抬头扫了周围环境一眼,继xù

道:“这地方,大家都小心点儿,千万别掉队,也别单独行动,免得出意wài

。”

正说着,就听一阵极大的“嘎嘎”的叫声响起,接着,便听到外面呼啦啦飞过一群黑乎乎的乌鸦,那声势之大,扫得临近的窗户都啪啪的往墙上拍。只听得“哐啷啷”一声,不知是哪里的玻璃碎落下来。

大概有两三分钟的工夫,这些带着苍凉惊瘆的声音才逐渐远去……

夜,又恢复了平静。

钟楼中的几个人,又等了一两分钟,才缓过气来。

其中,六个家丁屏气围护,中间站着的锦落紧紧的搂住苏铭婳,一双手裹住她的耳朵;于她一左一右的位置上,分别蹲着苏锦盛和苏锦仁。这俩小伙子。一个抱头、一个双眼放光;待他们醒过神儿来,那反应也大不相同。苏锦盛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抚着胸口,直道:“我的老天爷爷啊!”

而苏锦仁则侧耳听了半晌,亢奋的说:“听,这是钟走动的声音,快、快到十二点了!”

锦落瞥了锦盛一眼,一手给他提溜起来,哼道:“看来,说什么酒壮怂人胆儿。也未必啊!”

锦盛拍着身上的土。连连说:“误会、误会。敌情判断错误哈!”

苏铭婳被这位堂叔逗笑了,这一笑,倒将有些惊俱的气氛缓和不少。锦落看着锦仁一马当先,准bèi

做先锋去开道。顿感头疼不已:“十弟,你背着这么一个大的工具箱,不累啊!”

苏锦仁推推脸上的眼镜儿摇着头,宝贝似的拍着箱子,说道:“没它们,怎么修钟?”

锦落感觉自己太阳穴边儿上的青筋直跳,锦盛最爱说话,他惊奇的反问:“十哥,你这是打算做公益啊?咱们只是搞个探险来玩儿的……啊。顺便给六姐找些灵感,你不会这么大公无私吧!”

锦仁被他说得眉头直皱:“玩儿?和机械有关的一切事物,于我而言都不是玩闹,你……”

锦歌可不爱听他的长篇大论,伸手拍向锦仁的肩膀:“好啦。都少说两句!时候不早了,咱们早去早回……走,行动!”

队伍重新开动,一直跟在锦落身后的苏铭婳轻轻说道:“要是十姑姑身体安好,跟咱们一块儿来就好了。”

锦落瞄了她一眼,一边抬脚登阶,一边轻笑:“十妹妹虽然聪慧,却从来不爱凑这种热闹,她便是身子利索,也照样懒怠过来。”

苏铭婳点点头:“也是,十姑姑性子平稳,好像不喜欢变化,唯有平静安宁最好。”

锦落轻笑:“变化?”

她看向苏铭婳,“谁有好日子不过,喜欢变化呢?”

说完,便拉着苏铭婳快速往上行:“好啦,这会儿别想别的了,记得跟紧我!”

……

致升中学的钟楼,在京城很有名。它一共有二十三层,里面包括二十二层内楼,楼上还有一个楼亭,而那口钟正是安放在第二十二层上的。

它从外面看,有些哥特式风格,但是进到内部一瞧,却是标准的中式木楼结构。这一层层的木头台阶,在这里用了将近一甲子的时光,如今一队人踩上去,不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嘿,我说……这、这怎么还有蜘蛛网啊?”苏锦盛嫌弃的一扒拉,不免力qì

大了些,他的手一下子就拍到了头上的木板,一下子,“扑簌簌”,细尘飞扬,迷住了他的眼睛,还呛得他直咳嗽:“咳、咳、咳,我说……咳、咳、咳,这是什么破地儿啊!”

锦落也跟着挥散眼前的尘土,见锦仁等大都被呛得打喷嚏,气得拍了锦盛一巴掌:“你能不能老实些,再乱动,我就给你从窗口儿扔出去!”

锦盛此时鼻头呛得通红,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含着眼泪,他抽抽鼻子,很委屈:“……好……”

锦落见他一副受气样儿,气得直乐:“这种地方,巡夜人也只做做面儿上的清洁,哪里会彻底清扫?更何况,因为传闻,这里有大半月都无人进入了,又哪里能干净?你若连这点儿脏陋都无法适应,我看还是赶紧回去吧!”

锦盛见一行人唯有他自己娇气,连侄女儿都不曾抱怨过一句,心里有些难为情,可锦落一直在数落他,不免也有几分埋怨:“六姐姐说得虽有理,可也不该总是赶我走,我又不是孙猴子!”

大家被他的话逗乐了,接着打起精神,往上走去。

而这时,在这座钟楼之中,还有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从另一个方向兜转着往钟楼处行去。

……

锦歌从楼梯的缝隙往下瞅,见锦落一行人远远的往上慢行,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她轻轻的侧身,将手电筒的光束调到最弱,接着便继xù

挨层检查,连一个纹路都不曾放过。

怪了,明明刚刚闪过一个黑影的,难道。他真的藏回到第二十二层了?有意思……

锦歌抬头看看上面的六层半,深吸口气,继xù

前进……无论如何,她也要弄清楚,五天前的人质案,跟这里有没有关系。

夜间的钟楼非常安静,锦歌徐徐前进中,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表针的行走声。月光的投影,反而衬得这里。凄瘆不已。

忽然。锦歌神色一惊。只感觉面前一股强风袭来,她顺势扑地一滚,滚到墙角处定住身子不敢动弹。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锦歌就觉得头上呼啦啦。一丛的东西铺天盖地的往楼下扑去,它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尖叫声,带着令人心凛神惊之势,席卷走不少人的胆量。锦歌隔着九层多的距离,都能听到低下那阵惊惧的叫喊。

她有些担心的起身,抬手擦着额边上的虚汗,连忙跑到楼梯口向下望。

……

“啊!”

“别叫啦!”锦落一巴掌拍上锦盛的后背,斥道:“行啦,大家都住嘴了。你也行行好,让我们这些人安安神儿吧!”

锦盛拉住锦落的胳膊就不放手了:“鬼、鬼、鬼啊!”

锦落气得抬脚踹了锦盛一下:“鬼你个大头鬼啊!看好啦,那是一群蝙蝠!”

“蝙蝠?”锦盛立kè

收了音儿,囔囔着鼻子问:“可是,这……这蝙蝠不得冬眠么?”

锦落没好气儿的瞟了他一眼:“冬什么眠啊。这都春天啦,有眠也该醒了!你以为都跟你似得?该睡时不睡,该醒时不醒啊?”

锦仁适时的插嘴:“十一弟有所不知,这蝙蝠虽然也有冬眠,但从来都是浅眠而休,稍有动静便会被惊醒。”

锦盛挠着脑袋,有些不解:“可,咱们在下面,动作这么小,怎么会惊动它们啊?”他食指向上,往楼上面指了指,声音十分低沉:“你们说……上面不会是有?”

锦落上手拧住锦盛的耳朵,嗔他:“小十一啊,你再说怪话看看?”

“哎呦呦,太疼啦!太疼啦!六姐姐,你赶紧放手啊!”锦盛就着锦落的手劲儿,连连求饶。

锦落俏目一瞪,问他:“臭小子,你还敢不敢动摇军心啦?”

苏锦盛抱手直道:“我的好姐姐诶,您是我亲姐姐,行吧?可快些饶了弟弟我吧,我可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锦仁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座钟,心中急着往上面去瞧它,因此也很好心的帮着锦盛告饶,锦落这才放手,命令家丁准bèi

继xù

前进。

这边锦盛揉着耳朵,还想嘴欠的说上两句,可刚一抬头,他便僵化在原地,指着锦落身后呆住了……

……

锦歌叹了口气,心道,这些蝙蝠虽多,锦落那里应该也无大碍,便心随意动,继xù

上楼去探查。

……

“我说,老十一,你可别吓人啊!”锦落看到锦盛瞪直了双眼,眼神儿都凝了,不免感到后背有些发凉,她也僵直住肩膀,头也不敢回了。

还是苏锦仁利落,抬头就看向锦落的后面,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连连倒退,他脸色发白的嚷嚷:“小铭婳呢?婳丫头怎么没影儿啦?”

这话一出口,锦落的虚汗也流下来了:“你说什么?”

她这才恍然,忙四处寻找,可这里哪还有苏铭婳的身影?

六个家丁惨白着脸,忙告罪。

锦落扽了扽衣领,发话:“行啦,有罪没罪的回来再说,现在务必要找到孙小姐!”

她心中犹如惊起一片沧浪,一波又一波的,将心神荡起阵阵漩涡:“老十一跟着老十,你们一起行动,阿勇阿林阿平阿根跟过去!你们往下面去找找!”

“可……”苏锦仁还惦记着那座钟呢,只是在锦落锐利的目光和锦盛的提醒下,噤了声,乖乖的点点头,只是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子不情愿。

锦落这才神色好转:“这座钟什么时候都能看,可是婳丫头却只有一个,咱们不能对不起大伯父大伯母,更不能对不起恪大哥哥!”

这话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锦仁心中唯有的那点儿不满尽皆烟消云散,他道:“要不,让阿平跟着六姐姐一起去找吧!”

锦落摇摇头:“你们且听我的吧,婳丫头在下面的可能性还高些。”

锦仁锦盛只好应下来,锦落略作思索,嘱咐:“若是没有找到,你们就在钟楼底下等着,切莫乱走,免得找到一个,再丢一个。”

她看着兄弟俩返身下楼,叹口气,指着上面对剩下的二人道:“走吧,咱们往上面儿去找!”

……

锦歌摸索着来到第二十二层,她长长的吐出口气,回头看看底下,近乎无声的嘀咕:“也不知dào

六姐姐她们那里怎么样啦?”想归想,倒不影响她的速度。

这边,她刚转进去,还没有看清这一层的结构布局,就感觉一阵掌风从后面袭来。

第六十章 见面-交手-对决

锦歌心中一凛,待那掌风袭来,她左脚向侧一点,瞬时闪身躲开。却不想偷袭之人身手利索,他一击不成,便立时掌刀化爪,一拉一拽,险些将锦歌抓伤。锦歌哼了一声,反手便是一掌,带着劲风就拍向那人速踢过来的腿。她欲趁势抓住他的脚踝,只是那人早有预料,他的腿伸到半空,霎时压低并弯弓起来。他以膝化器,猛的前击,又双手为拳,各走一边,整个人也顺势前蹿,只一瞬的工夫,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锦歌虽吃惊于此人的速度,却也不急不慢的右闪后退,只将那人引到楼亭的通道处,顺着月光想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人眼神从迷惑转为了然,他眼睛闪了闪,左腕一抖,一柄亮闪闪的钢箭露出头来,接着就是虚晃一射,不等锦歌反应便转身就跑。

锦歌见了哪里能依,她小手一抖,一个腕子上的金镯刹那就吐出一条长长的软丝,“唰”的一声,一下子就射了出去。那人躲闪不急,腕上箭头登时便被软丝缠住,待锦歌回身一抻,那箭头就连带着那人,一齐往锦歌处迅速拉去。

只听那人轻哼一声,他右手拍向箭头,接着就是一声极为微弱的“呲啦”响,锦歌回避不及,整个人带着断了柄的箭头就往后倒仰去。好在她下盘稳而定,没退两步,就平衡住险些摔倒的身子。锦歌心里骂道,叫你躲!她轻手一按,那另一只皓腕上的金镯便吐出一条极长的软鞭,鞭头刚刚弹出,就毫不犹豫的打向那人。

那人听到脑后生风,心里嘿了一声,反倒不再逃跑,却转身跳上斜前方的一个木桶,他轻身一跃,接着又借上侧墙的弹力。腾地就蹿向了锦歌。

面对着拍向自己的双掌,锦歌微微一笑,她冲着来人晃了晃突然出现在手里的纸包,看着那人瞪圆的眼睛,她笑眯眯的就扔了出去。

那人慌忙一躲,锦歌却收回纸包、欺身上前,她双手迅速抓住那人的腰带,毫不费力的抡着转了两圈儿,才举起来,准bèi

给扔出去。

“哈!”那人起初被这丫头的力qì

吓得呆了一呆。他顺着月光看向锦歌。猛然问道:“你……是个姑娘?”

锦歌下意识的摸向耳垂儿。一个没注意,也怪她素来凭信自己的力qì

而失了小心,她单举着的手臂没有撑住,那人便被她一不小心。给摔了出去。

锦歌挠挠头,近步向前,轻声问:“你果然是男人!”

那男子呵呵的笑了几声,那声音和他的眼睛相得益彰,一个如深潭岩洞之回音,一个如黑夜北斗之萌光,煞是好听好kàn



锦歌也只是稍一晃神,这男子就要趁机反击。

可惜的是,他刚微微一动。就见一只粉拳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打来,本以为躲闪不及的他,登时紧闭双眼,准bèi

承shòu这即将到来的凶狠一击。

这拳风如刀,扑到他面上。略有刺痛。

就在他心理已经准bèi

好时,那料想中的剧痛却未袭来。又等了一下,还是没感到疼。

他心中一动,虚睁开一只眼睛……就瞧见一只小拳头绷得紧紧地,挺立自己眼前。他寻思着,它和自己的鼻梁也就两三厘米的距离……再将眼光放远,他便看到拳头的主人正凶巴巴的瞪着他。

男人刚松了一口气,可惜,气息还未全吐出去,那小拳头就冷冰冰的顶住他的鼻梁。

“打吧,打吧,我不看你的拳头了,再看下去就要变成斗鸡眼了!”

锦歌见眼前人干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副无赖的样子,有些好笑。再细细分辨他的声音,那是一种有些低沉,略带沙哑,听上去还带着几分疲劳的声音,很像变声期后的音色。她拳头依旧顶着他,眼睛却将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还是男孩儿?”

锦歌猜他不过十七八岁。

这男孩儿稍稍一愣,接着低笑起来:“你个小丫头……还挺聪明的!”

话刚说完,就感觉鼻梁上的重力沉了几分、感觉上也痛了几分:“哎呦呦,你轻着点!我的鼻子啊!再、再使劲儿下去,你可要亲手了结一个帅哥的美貌啊!”

他这冷笑话只赢得对方冷冰冰的一句话:“哼,倒省得你以色诱人了!”

男孩儿想起来了,自己刚才的确是要趁着她愣神时反击的,便怏怏的虚笑了一下:“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

锦歌收回拳头,男孩儿心中一动,还不等他有所打算,就见自己的那枚暗箭伴着一声“别动”,出现在自己眼前。

锦歌轻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躲在钟楼里?前几天的人质案与你有没有关系?”

男孩儿听着锦歌问话,干脆无赖似得盘坐到地上,他歪着头、冲锦歌眨眼睛:“你是谁?怎么对于闲事这么感兴趣?”

锦歌冷笑一声:“闲事?不见得吧?我可是被绑的人质之一呢?”

男孩儿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了一下,了然:“哦~~!你就是那个临危不乱的小丫头吧?听说你那只金钗挺值钱的……”

他瞟了锦歌双腕一眼,眯着眼睛道:“你这两只金镯暗藏玄机,想必那只钗子也不简单吧?”

锦歌听他言,知dào

他已经变相承认了,便肯定的重复了一遍:“你是主使?”

男孩儿“啧”了一声,反问:“小丫头,那些人也没怎么你们,得过且过就算了,干嘛弄得倍儿清呢?哦,莫非……你想报仇?”

锦歌冷笑:“报仇?那倒不是……我是想谢谢他们,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人劫持成人质呢!”

男孩儿笑了起来,虽然他也蒙着脸,锦歌却从他的眼睛和声音中,听出几分痞意。

“小丫头,你说笑了吧?……不过,说真的,做人质的感觉怎么样?”

锦歌听他欠揍的话音儿,嘿嘿笑了两声:“感觉很好,很有想揍人的欲望呢!”

说着。那一直端着的拳头,就照着男孩儿的下巴揍去。

“你来真的?”男孩儿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眼前这个还算是少女的丫头,竟然如此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你属什么的啊?这么狠!”

锦歌笑道:“属猪的,怎么滴?”

男孩儿看着在自己眼前晃的钢箭,忙改口道:“挺好、挺好!你属猪,我属猴儿,咱俩凑一起就是‘诸侯’……互旺啊。多好!嘿嘿嘿。我说。把箭拿开啊!……别动啦!再动、再动、再动我可就反击啦啊!”

“嘘!”

二人不约而同的住口、齐齐的侧耳倾听……有人来了!还是个会功夫的!

说时迟那时快,男孩儿看了锦歌一眼,便“腾”的一声,蹿了出去;几个蹦跳之后。就照着一个地方就蹿了进去。再待到锦歌上前,那男孩儿已经躲进了一块儿方方正正的石板底下。他从石板上一个洋圆大小的窟窿,往外看,还冲着锦歌眨眼睛,眨呀眨得,那个节奏,着实气人!

锦歌听楼下的声音愈远愈近,估计再有一两层便要上来。好在,听那脚步声的意思。好像来人也是每层都搜索一遍,因此她还是有一些时间的。

锦歌看了看石板上压着的石桌、又看了看洞眼下方的人,一狠心,双手握着搓了一搓。

也不见锦歌热身、也不见锦歌摞袖,男孩儿从洞眼儿里就见锦歌冲着他“不怀好意”的一笑。接着还不等他反应,她就脸不红耳不赤、好像搬一个小花盆儿一样,轻轻的、很不费力的就将那个一米多高的六人座石桌抱了起来。

男孩儿顾不得注意心底的惊愕,他可不能让眼前这个女孩儿真的将机关破坏掉……这丫头的意思他明白了,不就是同归于尽么!好吧,这世道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不怕,他怕,总行啦吧!

他忙道一声:“慢着……快进!”

锦歌本意也不是当真要破坏石板,否则,当真和来人碰面,也是很麻烦的。好在她赌对了,那个男孩儿当真妥协了。

就在男孩儿出声的瞬间,锦歌就很配合的将石桌放下,同一时间,那地板便微微的露出一个半尺宽的口子。

锦歌也不犹豫,闪身而入。

在她进去的同时,地板再度重合。

“嘶!”锦歌觉得有些后悔了,她刚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的小人儿就满地打起滚儿来。

“完啦,完啦,这回怕是不能善结啦!”锦歌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哀叹,这可真是进了贼窝了。

锦歌牙疼的表情,逗笑了站在她前方、双臂相抱的男孩儿。

男孩儿没好气儿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人恐怕还得有一会儿才能上来……这会儿功夫,我劝你最好趁着你还能喘气的机会,好好欣赏欣赏这里吧!”

他说的,就是锦歌眼前的地方,这里是个石洞。

锦歌在脑子里,细细地想了一下钟楼的布局……这里应该是第二十一层的石壁夹层区。她眼前的地方宽三米,长五米;地上铺着青石板,两侧壁上架着几盏煤油灯。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面吃穿住的区域样样都划分好,家具物品更是一应俱全。

锦歌认真的观察一番,便连连吸气,这家伙在这里究竟住了多久?

“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熟悉?”

锦歌看着面前的男孩儿,想了想:“很像西方故事里的……藏宝地!”

“宾果!”男孩儿打了一个响指,顺手,摘下了遮脸的面巾。

锦歌见之,赶忙警惕的侧过脸去:“拿走、拿走,快点儿拿走!我什么也没看到!”

男孩儿气笑了:“小丫头,说什么呢!你当我是人参果啊!”

锦歌反应很快,她摇摇头:“你不见得有人参果值钱呐!对我的用处呢……更没有人参果那么大,我费力巴拉的要你做什么!”

男孩儿听闻,眼睛一亮,他轻笑两声:“聪明人……我最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了,诶,我说,聪明的丫头,把脸露出一下吧!”

锦歌心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罢了!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那个,咳咳,这男女授受不清的,咱俩还是避嫌一些比较好哈!”

男孩儿笑道:“你这丫头使狠时,我可还真没看出你是姑娘来!……不摘就不摘吧,等你升天之后,我也照样知dào

你的模样儿!”

这话把锦歌的性子激了出来,她手臂一挥,也露出了容貌。

她怒瞪着男孩儿:“哼哼,咱俩谁笑道最后还不一定呢!”

男孩儿又笑了:“这里的进出机关,唯有我知dào

,你就是胜了我又如何,出不去,照样儿活不成!”

锦歌眼珠一转,冲着男孩儿“诶”了一声:“嘿,我说,要不……咱打个商量?”

她见男孩儿剑眉一挑,便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我看你们也不是好杀之人,不如好事做到底,少犯些罪孽……你的事儿我不记得了,好不?”

男孩儿举手对着锦歌比了一个“二”,他摇着手叹道:“两个选择,要么你去……天堂见识见识?”

锦歌道:“第二个呢?”

男孩儿笑道:“要么……你,入伙儿吧!”

“入伙儿?”锦歌瞪圆了眼,诧异不已,“入伙儿?……算啦、算啦!”

她摆着双手道:“我也不问你是做什么的了,来吧、来吧,动手吧,咱俩看看到底是谁去天堂!”

说话间,二人几乎是同时伸出手臂指向对方,各自的手上拿着的那两把精致手枪,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就那么静静的,静静地指向对方。

第六十一章 忒多疑

看着正对自己的枪口,男孩儿浓眉一挑:“你这把枪是哪来的?”

锦歌手中握的那把枪,约么有女孩儿手的一卡大小,其银色的枪身上浮雕着一支弯绕蔓长的紫藤,自枪座起缠绕至枪口处;而那枪柄的两面上,则各镶着一整块儿的乳白色花纹琥珀石。要说这柄枪的具体来历,锦歌还真不知晓,这可是她五伯赠送的。

“你话还真多。”

锦歌和男孩儿各自端举着枪,四平八稳的将枪口冲着对方,准bèi

随时射击;同时,他们又以对方为原点、以彼此的距离为半径,两双脚逆时针迈动,一起绕上圈儿了。

男孩儿手上的枪,也小巧的不像话,其大小看着和锦歌手上那把相近,是一把双膛枪,枪身是亮银色的,红底儿黑纹的枪柄,其形状,是一滴倒悬着的水珠。

锦歌一心二用的瞄过它,就见男孩儿的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腰后:“别动!”

她轻喝一声,空着的手上摇出一只手雷:“告sù

你,我胆子可小,你再乱动,便是拉着你打到上天入地,我也是肯的!”

男孩儿脸色一变,旋即充满无奈的看着她:“我是拿个东西给你认!”

锦歌怀疑的打量着他,心知二人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她咬着下唇瞟了男孩儿一眼,轻挥了挥手雷:“你转过去给我看!”

男孩儿气笑道:“你还真是个大小姐啊!未免也太天真啦吧!我能把背露给你?”

锦歌冷哼一声:“那你想怎样?你觉得咱们俩一直这样……真合适么?”

男孩儿气哼道:“我也觉得不合适!……可你信任我么?”

锦歌板着脸,摇着头:“不信……你,也不信我。可是,咱们俩都必须做一个折中的妥协。”

“哦?”男孩儿斜歪着头,等她下文。

锦歌将脸一变,甜甜的笑了一声:“我这个人呢,有个优点哈,就是见不得敌手好受……我不一定能胜过你,但我保证,会拉着你一起倒霉……你信不?”

男孩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连连点头:“信,我信!”

锦歌学着绅士的样子,轻轻一颔首:“那就好。你要是想活着,那么,咱们就合zuò

吧!”

“合zuò

?”男孩儿了然的往上面瞄了一眼。

锦歌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但凡有一射之地,我也还想好好的活下去呢!所以……”

她话刚说一半儿,就见男孩儿猛的举起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声音同时响起:“看招!”

锦歌闻声,心跟着一颤。毫不犹豫的就按下了扳机。

“啊!你真疯啦!”

男孩儿惊怒的看着自己刚站的地方。其后的墙面上。赫然露出个枪眼儿。

他又惊又后怕的低吼:“要不是老子跳的快,你就得手了,太忒么狠啦吧!”

锦歌那可怜的小心脏也“扑扑扑”的一阵猛跳,她吞吞口水。左手握住有些发热的枪膛,右手轻颤着不停。

在她按下扳机的一瞬,她已经看清男孩儿手上拿的不过是个枪套,只是那时她再想停下已然来不及,只能凭着本能,将枪口尽可能的朝下按去。

锦歌心里虽有懊恼,可嘴还是很硬:“谁让你胡乱开玩笑的!我不是告sù

过你我胆子小了么?……再说,就是你没躲过,那个高度也杀不成你!”

男孩儿这会儿心绪稍稍平静。他偷着掐了自己打颤的腿根儿一把,干咽了几口,缓过气来,才记起应该瞪锦歌一眼:“我不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么?你脾气那么暴,不拉近一下彼此的亲近感。怎么合zuò

啊?”

锦歌冲着他,无声的呸了一口:“差点儿就崩了你,这回可真是缓解了!”。

男孩儿也知dào

自己理亏,又见锦歌如此状态,心知她当真不是狠毒之人,便索性收了枪,坐到一旁:“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让我坐一会儿吧,可吓死我了。”

锦歌见之,也很君子的放好枪,坐到男孩儿对面儿,当然还不忘警告他:“你可小心些,我手里的手雷可不是吃素的!”

男孩儿没好气儿的嗤笑:“得了吧,吓唬谁呢!咱俩都想好好活,这玩意儿就管不了用!”

锦歌这会儿余惊未散,还喘着大气呢,她点头道:“行,明白人!”

男孩儿见锦歌放松下来,也跟着大吐闷气:“幸亏你那枪声音儿小,不然,呵呵,人就让你招来了!”

他打量着锦歌,问:“来人你认识么?”

锦歌盯着他眼睛半晌,点点头:“虽然不太肯定,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数儿的。”

男孩儿叹口气:“他快过来了,咱俩先将墙壁上的油灯熄了,只留这张桌子上的一盏,如何?”

锦歌缓缓的点头,就看那男孩儿好似随意的按了几下,也不知他究竟转动了哪里,只听得很齐的一声“呼”,它们便就整整齐齐的熄灭了。

“明白了吧?我若是当真要伤你,这里就是我的天下!”男孩儿的声音里隐隐的带着一股子睥睨,“这回你能放宽心了吧?”

锦歌冷哼着:“废话可真多!”

男孩儿嘀咕了一声:“还是圣贤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朝着锦歌扔出一物:“喏,我刚才要拿的,就是这个!你看看它上面的图样,可曾相识?”

锦歌谨慎的看着眼前的枪套,根据它的大小,应该是和男孩儿刚拿的那手枪相配套。她想了想,用箭头将其扒拉过来,打算细瞧一番。

当然,她的余光仍然警惕的注意着男孩儿。

忽然,锦歌的眼瞳大大的缩了一下,不禁失声而出:“这……”

男孩儿见锦歌那警惕的小模样,很像他娘养的花喵,尤其像它全身炸毛时的神态。本来他还想调侃几句,却正听得锦歌惊愕而叫,便立kè

收了玩笑之心,正经说道:“是不是和你那把枪的样子一样?”

锦歌这才恍然,怪不得她看到男孩儿的枪时。也有股子熟悉感呢!

当初五伯送来的这把枪史,它原是装在一个菱形铜盒儿中的,在那盒子的底面上,刻着一把样式不同的枪。那时她原还好奇,为什么图样和实物会这般不同。

锦歌目带防备的说:“只是我那把枪却未有什么枪套,它是放在一只圆形皮盒子中的……那盒子底层上,却当真有一副手枪样式的刻画,样子……和你那把也确是有几分相像。”

男孩儿听了锦歌说的前半句,本有些失望,待听到后面。他苦笑一声:“真是个多疑的小丫头。你那枪应该是装在一个菱形的铜盒子吧。黄铜的!”

锦歌听了一愣,男孩儿竟然知dào

的如此清楚,那么他究竟……是敌?是友?

男孩儿低头解开领子上的一个扣子,他见锦歌一脸囧然的盯着自己。白了锦歌一眼,低声嘀咕:“这是什么姑娘啊,整个一个女土匪!”

锦歌耳力向来很棒,只是眼下她权当没听到男孩儿的自语。

等待了一小会儿,男孩儿就从领子里拉出一个佩饰,要递给锦歌。

锦歌却没有接:“你拿着我看!”

男孩儿将它凑近油灯,锦歌借着光亮,看清了眼前之物。它是一块儿有婴儿拳头大小、通身剔透的枫叶形墨玉佩。

“哟,这从光下看着。却是碧色的,眼色还挺艳呢,品相可真好!”

男孩儿见锦歌看得入迷,“噌”一下就将玉佩收了回去,看着兀自不满地瞪视着自己的锦歌。他问:“这个你见过没?”

锦歌犹豫着,在一只金镯的表面摩挲几下,伸手将取下的东西递给男孩儿。那是一张拇指大小的照片,照片里面有一对儿大小相异、样式相同的墨玉,和男孩儿手中的玉饰一模一样。

“那块儿大的,应该就是你手上这个吧?”

男孩儿反问:“你这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锦歌看着他:“它是我一个长辈给得。”

男孩儿听后,欢快地笑了起来,他的面目瞬间生活了好几倍:“你还当宝贝似得带在身上啊?”

锦歌听了这话就气闷,这东西虽然不占地儿,却是她爹强烈要求她带在身边儿的,理由是:不要误伤朋友。(苏六爷原话是:“哎哟,我说闺女,你可记得戴上它啊,要不然就凭你那胆子、你那脾气,误伤了自己人可就不好了!”)

锦歌虽然听话,但是对她爹的要求还是不大服的,她扪心自问,自己的脾气和胆量素来称得上是这个(此处,锦歌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拇指)。

不过,此刻,她对自己老爹的远见卓识当真是佩服不已,要不是有这一出,说不得手雷就有了用武之地啦。

男孩儿见锦歌一放松下来,就开始走神儿,不免偷笑,心道:到底是个小姑娘呢!不过,她这也不错了。

锦歌拎起枪套扔回给男孩儿,她将手雷收起,又将枪放回原处,这才拍拍手,很是利索道:“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没说的了,今儿你没见过我,我也不知dào

你,以后,咱俩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不过……你可记得哟!”她拍拍袖子,“你要是以为我放松警惕,从而想做些什么打算,今儿兴许还能让你听个响的!”

男孩儿气不得笑不得,他站起身来便拿话噎她:“你放心,既是熟人,我还是很君子的,你那声响,还是憋回去吧!”

“你!”锦歌心说,可真是个刁人,她就没见过这么刁钻的男生!

男孩儿神色一顿,道了声:“小心!”

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将唯一的一盏煤油灯熄灭,拉着锦歌往石板处靠去。

第六十二章 麻烦

黑暗笼罩着第二十二层钟楼,朦胧的月色调皮的从钟表对面儿的窗口处倾洒进来,将一侧的楼梯口衬得黑幢幢、影重重,伴着渐渐清晰的脚步声,锦歌的气息愈发微弱,竟逐渐的屏收起来。

“噔、噔、噔……”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锦歌的双眉随着它的节奏逐渐皱起,身旁的男孩儿拍了她一下:“咱们是在底下呢!”

锦歌瞬间释然,她指着上面,虚着声音问:“咱俩说话,听不到?”

男孩儿低声笑道:“那当然……只要你别大声惊叫,就没有问题。我们可是有做过处理呢,效果还是不错的。一会儿,你就知dào

了……哟,你是苏家人?”

来人走过窗口,那张精致的容貌,在昏暗的光线中,渐渐显出。

锦歌看着一脸笃定的男孩儿,反问:“你认识她?”

男孩儿嘴角一撇,哼笑着:“除了你,我都见过……照片儿,不过,我想,我知dào

你是谁了。”

他凑近锦歌,坏笑着说:“苏六爷家的小囡囡!”

锦歌怔住: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对她家的情况如此熟悉?

一股子凉意,自尾骨蔓延直头皮,这可真是头心儿发凉啊!她攥了攥小拳头,又听男孩儿说:“别怕别怕啊,我家和你们家有旧,咱俩还是亲戚呢!”

锦歌被他这么一说,也分辨不出真伪,只是想着,如今这地步已然如此,爱咋地咋地吧,大不了重新穿一回,说不得自己遗忘的记忆就能给整回来了。

锦歌这么光棍儿的一想,顿时觉着整个儿人都精神多了,全身充满了战斗力。

她这精神头儿一回来,就发xiàn

,那倒霉孩子的眉眼儿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了。

她冷笑着重复:“亲戚?”

在男孩儿满眼充斥着笑意的点头中。她来了声“‘不——’认识!”喷了对方一脸口水。

“泼……泼妇啊你!”男孩儿眯着眼,手跟着紧紧的揉着,“都迷着眼了嘿!”

锦歌威胁:“小点儿声,再闹唤就给你踢下去……快看,她过来了!”

来人,正是咱们前面说的,一时失去行踪的苏铭婳。就在锦歌和男孩儿互动的工夫儿,她已经来到了石桌旁。

“她还带着宠物呢?”男孩儿指着苏铭婳怀里的猫仔,转头问锦歌:“这丫头怪怪的,很不像你们嫡枝的人啊!”

锦歌也道奇怪:“今儿来时可没见她带着啊!”她看着此时的苏铭婳。的确感觉这个小姑娘有不少的违和感。那平素有些怯懦的小脸儿。在此刻狠狠的扳着,一双眼睛阴嗖嗖的瞄来瞄去。

男孩儿嘴里直道有问题:“你看她走的那两步,步法很奇怪,虽然像是练过武的。却处处都带着严重的模仿痕迹,倒是很好的将本源遮挡住了……吸——!”

他深吸了口气,用肘部兑兑锦歌:“诶,你说她是不是……”

男孩儿指着角落里的扫帚:“她是不是女巫啊?”

锦歌觉着,要是情况允许,她宁愿和他痛痛快快、实实在在的打上几十个回合,也好过在这里不能动弹的听他犯神经:“你想象力可真丰富……不过,你见过抱着花猫的巫师么?”

男孩显然并不认可:“那可不一定,谁说女巫一定要抱着黑猫?再说。你怎么就敢肯定她们的宠物是猫?反过来说,谁说她们就只有一种宠物了?”

锦歌额角的黑线在颤抖,她恶狠狠的揪起男孩儿的领子:“我什么都不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再啰嗦,我就将手雷塞进你的嘴里!……知dào

么?”

男孩儿感觉一粒豆大的虚汗从他额角滑落。他双手捂上嘴,连连点头。

锦歌瞪着他,松开了手。

男孩儿一边整好领子,刚说了句“真暴力”,就感觉自己背部被一个拳头砸中。

“你反应太快点儿了吧?”

“闭嘴!”锦歌又拉过他的领子,用眼示意他看上面,“看!她在敲石板呢!”

“放心、放心!”他从锦歌手中挣扎出来,看着上面的苏铭婳,低声说:“来来来,再敲敲这边儿,对对对,就是这里,嘿,你倒是使劲儿啊,对~~使劲儿!”

“我说,你有……病啊?”锦歌看着苏铭婳蹲下朝着一开始的那个洞眼往里面望,这还是男孩儿给“引来的”,不免责骂。

男孩儿挥挥手:“都告sù

你放心了,她根本什么都不会看出来的!你能看见我,那是我给你机会!”

锦歌没好气儿的推了他一把,继xù

向上看。

苏铭婳疑惑地站起身,试着搬了搬石桌。

“哈哈,它可是实沉实沉的,没有你姑姑的力qì

,还想搬它?”

锦歌觉得自己的适应力太强了,连着两回三番的体验了身边儿这家伙的嘴欠,她竟然已经慢慢的没有了烦躁感。

苏铭婳没有搬动,她又使了几回子力qì

,那是桌稳如磐石、纹丝不动,气喘吁吁的苏铭婳看上去似乎已经放qì

了,她跳到石桌上蹦了蹦,又跳返回石板上踩了几回,见仍没有动静,便摇摇头,走出去几步。

“她不会放qì

的……”男孩儿非常肯定。

果然,苏铭婳没走两步,就猛然回头,拿出一张地图铺在石桌上。

“看吧,看吧,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男孩儿笑嘻嘻的抱臂看乐儿,他扭头对锦歌道:“你那幅图应该不是从府里带上来的吧?也不是从图书馆借的,对不对?”

锦歌瞥他一眼:“你上辈子是哑巴吧?”

男孩儿在锦歌怒视的目光中,拍拍她的肩膀,看似劝慰:“放松点儿,你那么端着累不累?……那你一个做姑姑的,还能怕个堂侄女儿?”

锦歌没理他,她倒是不怕她,只是,这个婳丫头太古怪了,她根本放心不下。如今之事,正好一暗一明。她是必要好好利用的。

“喵~~”小猫崽突然走到洞口,向下嗅了嗅,惹得男孩儿古怪着声音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鼻子还真灵!”

锦歌思索一下,立kè

打开手中的纸包,那男孩儿见了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

锦歌推开他:“将细板推到洞眼儿下面,你快去啊!”

男孩儿将信将疑的照着做了,又接过锦歌的纸包,将讲其放上。

果然,他刚放好。就见一个细流从上而降:“嗬。这是猫尿啊!”

男孩儿震惊的看着溅到胳膊上的湿润。不可置信的瞅着锦歌,低吼:“你能不能弄点儿有档次的手段啊!”

锦歌指着上面道:“你看!”

男孩儿一抬眼,就见猫的位置上换了一个人,苏铭婳远远的看着洞眼儿。自言自语:“真的只是个窟窿!”她不甘心的召回猫崽,又跳到钟面上去查看。

“走远了……嘿,又来一拨儿人!”

锦歌一把捂上男孩儿的嘴,侧耳一听:“是三个人!”

她没听到男孩儿回话,心道,什么时候话唠变文静啦?这一低头,正看到男孩儿冲她一个劲儿的眨眼,锦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悻悻的松了手,将那只捂住男孩儿的手。在石壁上蹭了又蹭!

气得男孩儿,低声抗议:“我还没嫌你那小手儿脏呢,泼,你那手上蹭的什么玩意儿?我的嘴都是苦的!”

“来了!”锦歌指着外面转移尴尬,男孩儿叹气:“行啦。你的援兵到了。”

说话间,就听一阵急步声上来,接着是个响亮的女音冲着身边的人道:“去,分头看看孙小姐在不在这里!”

“六姐姐……”锦歌见苏锦落蹲下.身,观察地板的磨痕,又伸手摸了几处墙壁和摆设的浮尘,这才将目光放到窗外,随着月光,从外至里,一直打向钟面。

“行了,都过来吧!”她招呼着两个家丁过来,指着钟面道:“钻进钟里面瞧瞧,孙小姐应该在那里呢!”

两个家丁虽不怎么相信,却仍旧听命而行。

苏锦落也跟着快步走去。

“你认识我六姐姐?”锦歌虽然是在询问,目光却是笃定的。

那男孩儿也没否定,只问她:“这你都能猜到?”

锦歌哂笑:“难得耳根清静!”

“六小姐,孙小姐找到了!”锦落还未进去,就见两个家丁掺着战战兢兢的苏铭婳走了出来。

锦落目光落在一个人抱着的猫崽身上:“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竟然一声不吭的跑到这里!你知不知dào

危险?懂不懂得害pà

?你要是真出了事儿,我怎么和长辈们交代,怎么对得起你爹娘?”

苏铭婳的眼泪随着锦落的训斥落下,锦落也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差,深喘口气,缓和一下表情,才轻缓着声音问:“你怎么跑上面来了?”

苏铭婳哭着音儿回答,听那声音,很是有几分委屈:“小、小朝被吓丢了,我、我是去找它的。”

锦落伸手将她接过,半搂着她,一边检查她是否有伤势,一边接着说她:“那你也要告sù

大家一声啊!哪有招呼不打就独自行动的,前面儿我还警告过你十一堂叔呢,这倒好,他没事儿,你却走丢了!”

苏铭婳颤着音解释:“小朝还太小,它走丢了,就把我吓懵了,我、我一时心急,就给忘了……”

锦落看着小猫,问苏铭婳:“知dào

它小,还带它出来?”

苏铭婳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我,我听说猫有灵性,想它能保护咱们,所以……所以趁它睡着的时候,就给它抱到我的肩包里了。”

锦落看了眼她身侧配包上半开的宽带子,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

说着,瞪了苏铭婳一眼:“还保护呢,它这么小能保护谁?”

锦落随手摸了花猫一下,却听猫崽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一声极其凄惨的哀叫,吓得锦落一哆嗦:“这是怎么了,这?”

抱着猫的家丁了愣住了,他跑到窗口接着月光那么一看,忙回首答道:“六小姐,这猫被夹断腿了!”

“婳丫头!”锦落一把抱住差点儿晕倒的苏铭婳,“一只小猫而已,不至于哈!”

苏铭婳一脸的自责:“它、它是祖父送我的,和我小时候爹爹送给的阿黄,长得一个模样……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她还真能装!”男孩儿捏着下巴感叹,他看了一眼锦歌,笑道:“这丫头比你狠……估摸着她应该还有后招儿呢,你说……她是对谁呢?”

话音刚落,就听苏铭婳拉着锦落直求:“六姑姑,我、我腿软得走不动路了,您、您快去救救小朝吧!”

锦落眉头直蹙:“我倒是想呢,可也得先下去再说啊!”

苏铭婳拉着锦落的胳膊不放:“六姑姑,要不,您……您先行带着小朝回去,找、找十姑姑问伤药去,好不好?十姑姑的秋实,对帮救小猫小狗向来在行,听说九姑姑的绒球儿就是她给就活的……六姑姑,婳儿求求您了,您帮帮侄女儿,帮帮小朝吧!”

锦歌在男孩儿打趣的目光下,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

第六十三章 顺利滴转移啦

“瞧瞧你这人缘儿吧!”男孩儿挖苦了一句,又道:“来来来,在你的贵人给你争取时间的工夫,让哥哥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锦歌的目光从上面转投过来,抬手摇了摇手雷。男孩儿见了,挠着头,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上面的苏锦落听了苏铭婳的话,脸色一变:“婳丫头,你十姑姑身体不安,你不是不知dào

,你好意思为着一只小猫,就惊扰到她么?咱们不是有带会包扎的婆子来么?找她们就好。”

苏铭婳哭得泣不成声,她摇着头道:“不一样的,六姑姑,它不一样的。”

“你说她怎么这么厉害,一边儿哭一边儿往咱这里瞄!”男孩儿带着锦歌来到石洞的一个柜子前,将柜门打开,指着里面道:“你打过滑梯么?”

锦歌见里面是一长段儿一长段儿的坡道,心里吸了口气。

她在男孩儿戏谑的目光中,捡起一块儿木板随手就扔了下去。听音看形,几个呼吸后,锦歌这才比较满yì

的点点头。

她这是满yì

了,可男孩儿气得头发直竖:“嘿嘿嘿,你怎么什么都往里面扔啊!那是积木,一块儿积木,没有它就搭不上啦!”

锦歌露出一个气人的笑,那两排洁白整齐得犹如珍珠的牙齿显出身形:“你是不是还抱着奶瓶吃饭呢!”

“你!”男孩儿的食指单竖着,凑到锦歌跟前,气嘟嘟的说了好几个“你”。

锦歌一把挥开,指着上面道:“先听戏!”

上面的苏锦落大概被苏铭婳烦得狠了,厉声道:“你再磨蹭下去,你的小朝才会更痛苦!”她这么一怒,倒让苏铭婳安静了下来,锦落想着她毕竟是小辈儿,又是隔房的侄女儿,不好太过凶悍。便低声劝慰:“好啦,好啦!我答yīng

你,等回去就去找秋实问药,这可以啦吧?”

苏铭婳还是磨磨蹭蹭的不肯动脚,锦落也觉得不对:“小祖宗!你到底要干啥?”

“她可能是想堵住你呢!”男孩儿得yì

洋洋的笑起来,他一副重情重义的的模样,拍拍锦歌的肩头,又拍拍自己的胸口,保证:“放心,等戏看完。你就从这里下去。保准完美落幕!”

锦歌不太领情的挪了一步。她掸了掸自己的肩膀,斜睨着男孩儿道:“别拿你那只沾了猫咪的……的手来拍我。”

“嘿,真是把我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哈!”男孩儿那点儿阴暗的小心思没有得逞,便很自觉的往后面退开一点儿。

苏铭婳也开始停止啜泣。终于又说出话来:“六姑姑,要不、要不就让他俩先行一步去找秋实吧,咱们慢慢往下走?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双腿一直打颤……”

苏锦落审视的盯着苏铭婳,看得她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六、六姑姑,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苏锦落见她当真手足无措,这才转换话题。她一边给她拭泪,一边道:“瞧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感情还挺丰沛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让你哭肿啦!”

她拉起苏铭婳的手,慢慢向前走:“这里阴森森的,就你我姑侄二人,哪里能行?万一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我岂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你我都是姑娘家家的。是半点差错都不敢出的……再说,这猫啊狗啊的,再贵重,也贵重不过主人不是?你要是真疼它,就该打起精神来,咱们一起往回赶。我想,它就是听得懂人话,也该是感激你的,不是?”

……

“好啦,你的危机暂时渡过啦!”男孩儿拿起一套护具,递了过去,“麻利儿套上,然后……”

他在锦歌锐利的目光中转过身,锦歌手脚并用,将自己的关键部位保护好。这才让男孩儿回身。

“漂亮的姑娘,用不用我帮你一下?”男孩儿自觉绅士的行了个英式礼,锦歌却皮笑肉不笑冲他微微一笑,将一个东西塞进他伸出的手中,就在男孩儿一怔愣的刹那,她直接就坐进洞口。

“拜拜啦,您哪!咱们,就不再见了哈!”锦歌深呼口气,将双镯触动,双臂一使力,整个人“刺溜”一下子滑了下去。

“嘿!你还没问我名字呐!”男孩儿见锦歌不假思索的滑下去,连多余的招呼都不打,不免闷闷,自己一个人嘀咕着,“我不说,你就不懂的问啊!”

他摸着头走到一处地方,按了几下,“咔”地一声,整个洞壁又恢复了一室光亮,他转着手里的东西,环视一眼周围,这于平时觉得还好的小小空间,如今却显得格外空荡,他自语着坐到一边:“不再见?……呵呵,不见得吧!”

男孩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看手里这是个什么东西呢!他将手中之物拿起,不禁吸了口气:“手雷?!”

他叹息的摇摇头,心道,自己还笑人家警觉性差呢,自己也头一回差点儿栽跟头!

不过,他转念一想,不觉笑道:“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还是心善……”

话说一半儿,他又脸色一变,目瞪口呆的将手雷晃了晃,呆怔的看着手掌,半晌,才气急败坏的跳起脚来:“苏小六儿!你耍我!”

……

此时的锦歌,已经转转折折的踩上平地。她拍着胸口,赶紧灌了粒药丸:“我的天,好晕啊!”

她摇了摇头,恨不得将眼前的金花儿全部摇掉。幸亏得那粒丸药见效很快,一转眼,就止住了锦歌胸口的恶心感。

锦歌环视一番,见自己所处的地方很像是一处地宫,她按着男孩儿给的说明,左行右绕的来到地道的顶头儿,又照着他的说法,小心翼翼的开启机关,这才出了石门。

此处,是六经园的一处假山后面,这里正对着韬馆背面儿、靠近悠乐居的窗口儿。

锦歌观察了四周一番,听到前院儿闹腾腾的,好像在寻人;再往细处听,却是苏铭婳的小丫鬟带着婆子要上二楼请安。

听到这里。锦歌也顾不得许多,说时迟那时快,她令软丝出镯,绕上一处梁柱儿,“腾”的一下子便翻身而入……

“冬和在么?”敲门的是一个婆子;而开门的,却是秋实。

她披着一件外衣,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我说骆嬷嬷,这么晚了,您不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骆婆子往里探了一下头,身边儿走出来一个小丫头。甜甜的笑道:“秋实姐姐。怎么不见冬和姐姐出来?”

秋实看了她一眼。说:“十小姐在休息,冬和不放心,就近伺候呢!”她面儿上虚笑地反问,“怎么。几位过来,还得让我们俩都出来迎接不成?要不要我现在唤醒十小姐,请她也过来一起迎接你们?”

骆婆子一听,满脸的笑就僵在了一起,她瞪了小丫头一眼,双手直晃:“没有、没有没有,秋实姑娘说话严重了,这是孙小姐的小丫头,不懂事儿。姑娘可别和她计较……这不是深夜了么,按照咱家规矩,是要给小姐少爷们上茶点夜宵伺候的,也怪我……”她虚着拍了自己脸颊一巴掌,“瞧婆子我这记性。忘记十小姐需yào

养着,望姑娘别怪罪我们几人扰了小姐的清静。”

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秋实虽然讨厌那个小丫头眼睛溜溜直转,却也不好追究什么,只得睏兮兮的问:“骆嬷嬷还有事没有,若是没有,便各自安歇吧。”

那婆子拉住还要多嘴的小丫头,冲着秋实挤出一脸的笑容:“没有、没有啦,秋实姑娘好好休息啊,十小姐那儿,要是有什么需yào

的,姑娘只管使唤咱们!”说着,便要点头哈腰的离去。

……

“咚——!咚——!咚——!咚——!”

“嘎!嘎!嘎!嘎!”

钟楼上,那古铜色的时针,终于点上了“12”,那一声声带着回鸣的声响,冲出了楼亭,扑向了天际,在高空中,若水波纹一样,一荡一荡的散落在整个校区的每个角落,那余音带着颤动,摇摆了树枝、阁铃,各色声响尽皆传出……

当然,最明显的,就是几近同时惊叫的鸦鸣。

石壁洞里刚洗过澡的男孩儿,此刻正用毛巾擦搓着短发,钟声一响,他立时抬头:“小丫头,也不知你那里怎样了……”

而被他惦记的锦歌,此刻早已换好衣服。梳洗利索的她,回头看着衣兜里的手雷,不禁笑着摸摸它:“白痴!以为我真只带着假的啊!……还行,算你识相!”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了。

像是有什么人硬闯了进来,又被人拉住。

她冲冬和使了个眼神儿,让她出去看看。

冬和这边出去,撩开内房的帘子,就见六小姐苏锦落拉着孙小姐苏铭婳训斥:“秋实不是在这里了么?你还要上哪去?一惊一乍的,还有没有大小姐的体统了?你要是真么经不得事儿,往后,别想让我们再带你出去!”

冬和盈盈行礼:“冬和见过六小姐、孙小姐。”

苏锦落问:“你家小姐怎么样?”

冬和回道:“让六小姐惦记啦,我们家小姐睡得还挺稳,只是在睡前咳嗽了许久,好在有您送来的药梅,小姐含了两粒儿,就觉得好啦许多。这不,一直睡到现在都挺安稳的”

苏锦落点头道:“那就好。”

苏铭婳红肿着眼睛,拉着锦落,小声说:“六姑姑,既然咱们都进来了,不如……不如看看十姑姑再走吧,您也好放心,不是?”

冬和听了笑道:“都是我不好,六小姐和孙小姐来这半天,都没招待您们。”

苏锦落随意的挥挥手:“这么晚了,是我们打扰了。”

冬和见眼前这位孙小姐一直打量着门帘,一副不大甘心的样子,便道:“怕是六小姐和孙小姐还没用夜宵吧?”她搀着苏铭婳往里面走,“我们家小姐没有用晚膳,因此我和秋实一直温着些点心汤食,就在内房。不如您们也跟着用一些。”

冬和冲着苏铭婳笑道:“正巧孙小姐也得梳洗一下,我这里有很好的眼药膏,您在眼周围轻轻涂抹一下,有半盏茶的时间就能消肿。”

说话间,就听一门之隔的外头,传来一声猫叫。苏铭婳不安的看向外面,冬和见锦落也不踏实,忙解释:“孙小姐放心,一会儿啊,秋实一定送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猫儿来!”

苏铭婳笑笑,抬头看向锦落:“六姑姑,咱们去看看十姑姑吧,莫要让她被小朝惊到。”

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秋实那里传来一声“啊!”

接着一个黄影便“嗖”一下,蹿进了内室。眼见得冬和面色一变,苏铭婳眼睛闪了一下,立kè

喊道:“小朝,快回来!”她自己也跟着跑进内室去了。

第六十四章 紧急回府啊?

苏锦落本能的想要拉人,哪想到苏铭婳人小灵活,她愣是没有拉住,只得一跺脚,也跟着跑了进去。

“啊!”苏铭婳惊诧得后退了一步,这跟上来的锦落抬眼一看,只见锦歌披着外套站在床边,一只手拎着花猫儿脖子上的毛儿,一手单指拨弄着它倒来扭去的爪子。

当下,苏铭婳稳下心神,便打量起来,她见锦歌鬓发稍乱,一边儿脸侧有一层薄红的压痕,而那眼角眉梢皆是朦胧睡意,看着像是熟睡之后刚刚醒来的样子。

这里说着很多,其实不过是一刹那,犹如闪电般的一瞬。

锦歌听到动静,转眼看着二人,眼神儿渐渐清明起来,她和猫崽儿一起歪着头,辨了辨人:“啊,是六姐姐还有婳丫头啊,你们回来啦?这小家伙怎么给包扎起来了?”说着,很手欠的拨弄了两下小猫儿腿上被打成蝴蝶结的绷带。

“喵~~”猫崽很敏感,虽没感到疼,还是挣扎了几下,它瞅见锦歌没注意,一把就抱住了锦歌的食指,抱着就往自己嘴里塞。

“小东西!”锦歌微微打了哈欠,拍了拍它的脑袋,“贪心的小东西,可真狡猾。”

她绕着有些僵的肩膀,上前两步,将猫塞回苏铭婳怀中。

锦歌侧身,拉起锦落、又招呼着苏铭婳,一齐向旁边的客座上走去。

她吸吸鼻子,道:“来来来,六姐姐快坐下,好好跟我说说,今天晚上你们玩儿的愉快么?”

冬和这会儿挑帘而入,手里端着两杯姜茶,笑道:“小姐既是醒了,且打起精神儿来,跟六小姐、孙小姐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好一会儿吃药呢。”

她将茶放到锦落、苏铭婳跟前儿:“这是我特意温好的的姜茶,您两位且吃着,暖暖身子,咱们就上吃食。”

锦歌和锦落坐在窗下的软塌上,苏铭婳是小辈儿,坐于下侧,冬和冲着苏铭婳行过礼,说:“孙小姐,不如将猫儿交给秋实吧,喂食、洗澡的。也方便照看。”

苏铭婳面带不舍的将小猫送到冬和手上。又叮嘱了半天。这幅粘粘缠缠的画面,看得锦落笑得直摇头:“这小东西当真是婳丫头的宝贝儿,瞧她这精细劲儿,便是对自己都不曾如此。”

说着。又将钟楼里的事儿一一道来。要说,锦落却不亏是动笔杆子的,不过在钟楼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的工夫,整个过程也平平无奇,可到了锦落嘴里,一番巧妙的用词、恰当的伏笔,加上为刻意营造气氛而多变的语气,总之,晚上的行动。让她说得真是险象环生、高潮.迭起。便是身处其中的苏铭婳,都感觉自己好像重游了一番。

如此这般,直听得锦歌目冒精光,连冬和上来茶点都没察觉,一直听到最后。锦歌还拉着锦落不放,连连追问:“那后面呢?钟楼里有什么?……钟楼里是不是当真有些……”她话虽然没说全,却用动作表现了出来。

锦落看锦歌一副鸡皮疙瘩直起、全身打颤的模样,戏谑道:“这还不一定呢,兴许有些特别,也说不得呢。”

锦歌没听得劲儿,有些不满还有些叹息,她嘟着嘴说:“真可惜,竟然半途而废了。”

正咬着酥饼的苏铭婳听闻,赶紧咽下嘴中残渣,喝了口暖汤,跟着笑道:“十姑姑也莫要叹息,恐怕这是机缘不到呢,也许……是您没有去……下回,您和我们一起去,如何?”

锦歌笑起来:“小小年纪,还知dào

机缘呢!”

苏铭婳有些害羞的起身,来到锦歌身旁,悠着她的手,撒娇:“十姑姑,下次和我们一起去探探?好不好嘛?一起吧!”

锦歌任她撒娇,也不答yīng



锦歌双手一摊,摇着脑袋笑道:“我才不去呢!故事啊,听听就好,我才不干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锦落摇着头,戏笑:“婳丫头,快罢手吧,你十姑姑是个懒丫头,她才不会去呢!”

她看着苏铭婳,装着扳住脸的模样,佯作认真道:“还有你,小家伙,还下次呢!这一次就够够的了,下次可别想再让我们带你出去!”

苏铭婳自然表示不干,再有锦歌在一旁点拨,姑侄三人嘻嘻哈哈的笑闹了好一会儿。

这时,时针已经往“2”的方向靠去,锦落看看时钟,正打算回房,就听外面一阵喧嚣,苏家三女面面相觑,立kè

起身,走到外房。

刚挑开绵帘,她们就见出去探听的冬和一脸焦急的小跑着过来。

她见到锦歌三人,忙道:“可、可不好了,老太爷晚晌晕厥过去啦,也不知怎样了!苏大管家派人传话,还请诸位少爷小姐立时回府!”

锦落反应快,忙嘱咐冬和:“快、赶紧给你们家小姐收拾东西,咱们立kè

上路!”

她转头对锦歌交代:“九叔、十叔他们昨天出京,我娘又不大管事儿,苏管家来请咱们,想必是府里有些乱了,咱们得快点儿!我且收拾去,十妹妹也快着些,咱们楼下见面……婳丫头,还愣什么神儿呢,赶紧跟我走!”

苏铭婳回头看看锦歌,道:“我那里就是一个箱子、俩包袱,都没打开呢,不用收拾。老太太不是也让我带俩丫头来的么,有她们呢。我来帮十姑姑吧!”

锦落一愣,也顾不得其它,只好叮嘱锦歌关照苏铭婳,自己就脚步匆匆的出了门去。

苏铭婳见无人阻拦,正要扶着锦歌往里走,却被锦歌塞进一个暖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她低头一瞧,正是她的宝贝猫宠,小朝。

“好孩子,秋实这会儿得跟冬和忙乎,这小东西你就亲自照顾一会儿罢。”

苏铭婳见锦歌单指在猫肚皮上挠了两下,就把睡得口流涎水、鼻子冒泡,美得“呼哈呼哈”直打呼噜的小朝给惊醒了。

这小猫儿一醒来,就将两只眼儿竖得噌圆,整个儿猫,精神奕奕的翻来覆去,划着爪子就要淘气。

锦歌招了回欠。也不看苏铭婳沉了一下脸,还很是满yì

的拍了拍小猫儿脑袋:“瞧它精神的,你陪着它玩儿吧!”

苏铭婳给出的反应,既在锦歌预料之内,又在她的设想之外。小姑娘貌似懂事的点点头,在外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乖巧的等着:“那我就不添乱了,十姑姑且忙去吧!”

锦歌心里微微发沉,面儿上却丝毫不显得,稳稳当当的安排一番。便带着苏铭婳和两个丫头下楼汇合。

且说的。一行人聚集在楼下。各自上了来时的包车,就往苏府赶去。

此时的苏府,仍旧灯盏齐明,亮如白昼。

中门儿处。早有小管事守在那里。此人姓董名斯,咱们在前面提到过。他不等车夫停下,就令小厮拎着油灯开路,自己来到了锦落车前:“六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太爷正闹着呢!”

锦落诧异的蹙起眉头:“老太爷醒来了?这来人学舌不清,倒把我吓了一跳。”

因为外面人多,董斯也不好多讲,只是说:“老太爷他老人家还好。”

锦歌正好在旁。心道,那就是有人不好啦?

董斯给诸位少爷、小姐一一行礼,锦落吩咐:“行啦,弟弟妹妹们且回各自房中休息,等听消息吧。”

她指着锦仁对锦泽道:“九叔不在家。现下这么晚啦,也别再折腾了,你带着十弟回你房休息去吧。”

又跟苏铭婳交代,“这会儿,你祖父母可能都在府里,就别回去了,跟着你九姑姑一起去安置吧。”

锦落看了锦歌一眼:“还得劳烦妹妹跟我一道儿过去一趟,老太太老太爷都很疼你,说不得还要你好好劝慰呢。”

这话也算是对其他几个姐妹做了解释,锦歌这里自然要应下。她让冬和回去看顾锦诺,只带着秋实一同跟去。

众人一起走了一小段路,便各自捡捷径回各自房去。

而锦落带着锦歌也上了一顶双人轿,丫鬟婆子和小厮跟在一旁。

董斯引路,又往里走了几十米,眼见得周围的人少了下来,他这才轻声道:“老太太下午的时候,让甄娘随着五夫人去六小姐您外家的老宅收拾东西了,赶明儿早上才回还………九老爷、十老爷都没在跟前儿,大老爷脾气太好,这么着,才连夜请您们回来的。”

锦落听出里面的意思,点头道:“你们做得都很好……香朵,拿两个大洋出来,让小董哥儿给底下的人买些酒吃。”

董斯连道不敢,只因知dào

眼前这位姑奶奶最烦假让虚谦那一套,便爽利的接过打赏,忙不迭的道谢。

……

这四个人抬着走,到底比自己一个人走得快。不过一会儿功夫,众人就来到了正院儿门前,待到锦落锦歌要掀轿帘儿,就听里面苏老太爷犹如虎啸一般,发出一喝:“爷的府邸、爷的家,哪个敢乱动?!”

姐妹二人不禁脚下一颤,彼此互望着眨眨眼睛,这谁都不知苏老太爷要闹得是哪一出儿。

锦落拍着锦歌道:“咱们进去吧!”

她见锦歌犹疑,安抚着轻笑道:“你归来日浅,尚不知悉,待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了。”

锦歌因为是侧着头,锦落便没看到她那被暗影遮住的唇角,不可控的抽了好几抽。

做好思想准bèi

,二人相携而入,眼前的景象又令锦歌着实吃了一惊。

此时,原本敞亮的大厅,被一个宽两米长两米的大榻占据了空间;其上呆着的,正是苏府的老太爷。

锦歌环视一番,见榻的右下方跌坐着佟老姨太太,而榻的两侧分别站着苏二爷夫妇和苏家的四姑奶奶苏怀晶,以及二房的大少爷苏锦忠夫妇,并一个看着挺陌生的姑娘,锦歌想了一下,才记起,这姑娘也姓佟,是苏锦忠亲生母亲的嫡亲妹妹……只是,这看了一圈儿,怎么都没见到苏老太太的身影呢?

刚刚还在榻上打滚儿的苏老太爷蓦地看到孙女儿,立时羞得老脸通红,呆怔住了。

一旁临近的小丫鬟,偷着挪到锦落身后,低声说:“老太爷怕地上冷,让人搬来了大榻,佟老姨太太没劝住,被老太爷给乱蹬的脚给绊倒了……”

当众人意识到,一直吵闹的苏老太爷竟然静下来了,也都跟着住了嘴。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突然,苏老太爷恼羞成怒的指着锦歌锦落二人,回首问周围人,道:“是谁给小姐们送信儿,把小姐们都给接回来的?”

第六十五章 苏老太爷大闹正堂

“是我!”

一个威严的女声从后堂传来,立时,厅中众人左右一分,让开了一条路来。苏老太太慢步而行,来到了正当中。

苏老太爷摸摸鼻子,没敢言语。

苏老太太看着丈夫,沉声道:“是我唤孙儿们来的,待要如何?”

苏老太爷憋红了脸,寻思着,若不开口,怕是要让人笑话,便一昂头,理直气壮道:“是你……就、就是你!这么积极承认,也没人赏小金鱼儿给你。”

“噗哧”底下不知是哪个,竟然笑出了声。

苏老太爷没当回事儿,指着红绣身后的小丫头,骂道:“没看见你家老太太过来了么?还不看座儿!”

苏老太太却将衣摆一扽,坐在了榻边沿儿上,看着还扑在地上的佟老姨太太,训斥:“还不站起来?等着你家老太爷扶呢!”

苏二爷这才亲自扶起他娘。

苏老太爷这会儿是看谁都不痛快,他指着管家苏恒训道:“你也是苏府的老人儿了,老太太胆儿小,遇事有思量不够的,你应当多劝劝!怎么还顺着听着,这么晚啦,还惊动少爷小姐!少爷们都是小子,也就算了,几个小姐正是年龄,若是冲突了,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哼笑一声,应道:“老太爷说得当是!”

她冲着站在苏二爷右后方的老仆,冷笑:“虽说你现在给冬园管事儿,可到底是苏府的世仆,当初给你拨调过去,也是想着你为人老实可靠,如今看来,却是这阖府的主子们都看错了眼儿!这人都说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咱们家老太爷性子单纯,返璞归真,虽然喜欢嬉闹,可也是有底线、也听人劝的!如今这般折腾。想必是有人挑唆了!”

夫妇俩这么一折腾,苏恒那里还好,可被老太太数落的老仆,登时跪在原地,浑身打着颤的磕头道罪。

老太爷偷着拿眼睛搭了老太太一眼,好么,老两口子还挺默契,老太太正好也看过去,两人的眼神儿无声的一碰、一掰,只那一瞬间。便如千军万马、鼓炮齐鸣。双双相较。这胜负也只在一瞬之间,几个呼吸过后,胜负已然明了。

老太爷清清嗓子,指着那老奴。骂了句:“笨东西,笨东西,下次再不招你玩儿了!”

老爷子转头冲着苏恒道:“那个,今儿这事儿就算了,下回须得记得,要以主人为重!去吧去吧,你去账房取些银钱,发给大家……你自己再单取仨大洋,带回去。给孙子玩儿去吧!”

说完话,老太爷便捂着脑袋直哎哟:“哎呦,哟,我这头怎么是晕的?快来人,给我扶屋里去!”

锦歌看得是目瞪口呆。可见到周围的人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便将口中的话咽回去了,只在一旁低头暗望。

老太爷在那儿一喊,自然有的是人争拥上去,其中者以苏怀晶为甚。

可是,她刚扶到老太爷的胳膊,就被自己的父亲一把甩了下去。

老太爷一拍榻沿,高道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

他指着佟老姨太太,怒道:“都是你生养的好儿女,竟把我给糊弄住啦!”

老太太咳了一声,看向丈夫:“如今这般晚了,老爷该是养精蓄锐的时候,有事儿明儿再说也是一样,哪里要让孩子们跟着熬夜儿?老爷平日里无甚大事,明日晚起片刻,多休息一番便能精神,可孩子们明儿早上还有各自的公务要处呢!”

老太爷眼睛一立,脾气撅了起来:“没门儿!这事儿说不清楚,我是睡不下的!我不得舒坦,刑子们也别想舒坦了去!”说完话,便指着苏二爷夫妇和苏怀晶,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听了一会儿,在苏老太爷的责骂以及苏二爷等人的辩驳声中,锦歌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还是和原先提过的那个道士相关。

也不知苏怀晶是如何的口吐莲花,亦可能是财帛动心,总之,在苏二爷夫妇“亲眼”见得道士凭空炼金后,便待之以重礼,竟将苏老太爷名下一个五进的院落赠予了他。

要说苏老太爷这般生气,却是有缘故的,其中之意,也只有他老人家自己知晓。

苏二爷赠的院子,原是有个极其温雅的名字,曰“集贤小筑”,是苏老太爷的父亲年轻时,用自己亲自赚的银子购买了地面儿和材料,又亲手设计并几番删改了图纸、亲临现场日日督建,历时几载所建而成的。后来,苏老太爷六岁时,因为一次在父亲宴请好友、展示才华时,胜过了诸人的子嗣,给他父亲脸面增光,才使得他父亲在酒意朦胧中,将小筑给了他。

这间名为小筑的院子,因是建在城边儿上,所以格局并不算小,而其精致富雅之质,便是连如今的老宅,也比不上其十分之一。只可惜苏老太爷的母亲,对丈夫的一切都不感冒,因此,苏老太爷在一连数次劝母亲搬家无果之后,也就放qì

了,只是自己偶尔去小筑呆上两天。

这种集内涵、精神、价值于一体的房子,二儿子说给人就给人,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着实气煞了苏老太爷。偏偏苏二爷的夫人另有算计,拉云见事情闹出来后,公公不依不饶的,又哭又闹,从晚饭一直闹到深夜,又是装病又是装晕。这要死要活的,实在不像是一家之主的做派,便引着人出言,顶了两句。意思是,老太爷曾经说过,私产都是给二房的,如今二房不过是提前自取己物而已,老太爷实不当如此反应。

说话这人,是苏家的二少奶奶,也就是苏锦忠的妻子。

为此,苏老太爷大发雷霆,差点儿没对苏锦忠动了家法,吓得他亲娘的妹妹小佟姑娘出言相沪,倒把苏老太爷的怒火勾向了佟老姨太太。于是,才有了锦歌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佟老姨太太很不体面的跌倒在地上。

如今,父子俩,一个要对方立kè

归还集贤小筑。另一个则以已赠之物不好要回为由,开始了拉锯战。

最后还是老太太拍响了桌子,道:“够了!有事儿说事儿,速战速决,别让一大家子人跟着挨着!”

苏怀生赶在老太爷开口前出声:“父亲、母亲!您们有所不知,那道士是位老神仙!有了他,二老何愁不能长生?儿子也是一片孝心啊!”

“我呸!”苏老太爷大声嚷嚷着,“给我拐杖、给我拐杖!”他眼还真尖,一把夺过丫鬟手边儿的兔头仗,上前就去抽人。一边抽一边道:“你不气死你老子。我就能长命百岁!老子我。还要什么长生不老呢?如今我只要想到,自己竟生出你们这几个孽畜来,心里就膈应!长生不老啊,老子可不想千百年的记着你们!”

这话吼得苏怀生耳畔生雷。他见父亲如此坚定,着实没了办法。

苏老太爷发起犟脾气,他指着佟老姨太太道:“你给我听着,你儿子若是不能将宅子还给我,我就将他告到警署去!我、我……”老爷子一拍扶手儿,喊起来,“我告他忤逆、告他不孝、告他不问而取是为偷盗,告他!”

老太爷正气哼哼的发泄心中郁闷,由于有些激动。脑袋还晃了一晃,这一晃不要紧,正好瞥到自己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好”女儿——此刻还面带不服的苏怀晶。

老太爷咽下唾沫,深吸口气,将心绪调节到平稳。攒好力qì

,便指着苏怀晶大闹:“还有你呢!你也别撇嘴、也别不服气,实话告sù

你,你老子我不但要连你一起捎带着告,还要去告姑爷他算谋岳家之罪!我倒要去法院问问他,我好好的女儿嫁进了赵家,怎么就变得如此俗鄙,还要算计自己亲爹!”

这一顿话吓得佟老姨太太面无血色,原本还站着的苏怀晶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而苏怀生,则犹如被点了穴位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拉云见老太爷动真格儿了,跟着“扑腾”一声给老太爷跪下,哭道:“老太爷,您若真是这样做了,可就毁了我们锦息啦!您,您这不是要、要逼死我们家老爷么!”

苏老太爷哼了一声:“你们要是顾着锦息,就不应当干这种事儿!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儿媳妇儿,我不责骂你……可老二他是受过圣贤教蒙的,如今他还在zf里面做事……老二,你拍着胸口问问自己,你做的这事儿,哪件事是应了‘善道’、哪一件是应了‘孝道’、又有哪一件应了‘人道’?”

“老爷,您看在我伺候了您这么多年份儿上、看在几个孙儿孙女儿面儿上,就饶了二少爷吧,我求求您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老太爷一回头看见妻子直往厅内角落的钟表上瞅,顿时眼皮一跳,立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他推开抱住自己腿的佟老姨太太,便背着手就往回走,老爷子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他们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儿女……这么着,我给他五天时间,五天之内,宅院送回,我既往不咎,否则……”

老太爷的声音消失在屏风后,老太太看着一群人慌乱而不知所措,便冲着锦歌锦落挥挥手:“六丫头、十丫头,你俩过来!”而后,对着底下各人的仆从吩咐:“还不把你们佟老姨太太扶起来?还有你们,没看见老爷、太太、姑奶奶都坐在地上啦?”

苏锦忠夫妇并小佟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掺人。

老太太扶扶鬓发,缓缓发声:“行啦,这时候不早了,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大家都各自安歇去吧,不要吵到了老太爷。”

“老太太,您救救二少爷吧,他也是您的儿子啊!”佟老姨太太刚起身又跪下,她抱着老太太的双腿就不放手,拉云也凑过来跟着哀求:“老太太,您救救我们爷吧!老爷自小是您看大的,您就多疼疼他吧!”

老太太看着苏二爷伏在地上,也不敢抬头,不禁叹道:“老二,你将头抬起来,我与你分说两句。”

苏怀生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只听老太太说:“你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却也在我跟前儿养了十几年……这世上人皆道‘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我也实不忍心看你落到不好的境地。这么着,我给你想个办法,若是你能同意,就这么办;若是不行,也只当我从未说过。”

苏怀生一听,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连顿首求解。

第六十六章 老太太的用意

老太太颔首,轻道:“你们父亲的为人,你们这做儿女的,自然清楚。他平时有多疼你们,我也不多说了……当初为了你们各自的前程,咱们府里的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他都不带皱皱眉头,可现如今,他却为了那所宅子如此反应,这其中的缘由……你们就没想过么?那所宅子再精贵,它也超不过万两白银。可你们父亲这几十年来,在你们身上花费的,又岂止是一二万两银钱之数?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想通了自然就该知dào

,那所宅子,你们是必要换回来的。”

“可……”苏怀晶刚起了头儿,就被佟老姨太太拦住。

老太太也摇摇手,不让另外几人插话:“我想,你们大概也是真缺钱。”说着,她便带着些嘲讽,轻轻一笑,“你们便是当初不缺钱,如今恐也不富裕啦……这么着,一万大洋!”

老太太看着拉云愈发明亮的眼睛,道:“老二,你去用一万大洋,换那道士移居……至于,钱呢,就算我和你们父亲疼孙子,我们老两口子给你们出了……”

老太太刚说一半儿,看见拉云和苏怀晶各自的表情,冷笑道:“你们也别嫌钱少,也别给我这儿哭穷……你们会没钱么?且不说这么多年你们自己的存行,便是前些日子分家给的,我和你们父亲心里会没数儿?只说分得的银钱,便是你们坐吃山空,还能大手大脚快活几载呢!”

苏怀晶跟着咕哝一句:“二哥二嫂是不愁,可我这外嫁之人却是没着没落啦!我本是一片好心向着娘家,如今却落得里外不是人,以后如何见仙人呢?”

苏老太太眼皮都没抬,哼笑一声:“既是知dào

自己是外嫁之人,便应守好自己该守的本分!你把赵家搅得家宅不宁,现如今没得搅了,就打起你娘家主意来了?你说说你自己,好好的儿子。让你折腾的,一个远行万里、如今不知游走何方,一个心绪难平、意志沉沉犹如暮年,你那一双女儿也让你教得小里小气、怯懦不争,你说你还寻仙访道呢,便是神仙见了你,你也是落不得好处的!说不得还要让你好好尝尝自食的苦果呢!”

苏怀晶听得直打激灵,老太太不欲与她纠缠,直入主题:“前儿不是你姨娘从老太爷那里,给你私拿了一万银圆的存票么?听说还打借条了?”

“什么?”拉云及苏锦忠媳妇儿一齐瞪向苏怀晶。看得苏怀晶直结巴:“看什么、看什么?我从自己爹爹那里借钱。又不是跟哥哥、侄子要。有你们这些做媳妇儿不满的份儿么!……再说,母亲都说是有借条了,我又不是不还!”

老太太盯着佟老姨太太冷笑,却出声问苏怀生:“老二。今儿我也不偏不倚,打算免去小四儿的借条,钱不用她还了,你觉得如何?”

苏怀生使劲儿攥住跪在自己身边儿、打算开口的拉云,低声警告:“你若胆敢胡言,休怪我无情,只出了这门,就与你去合离!”

这一下,不但成功的将拉云震慑住。就连苏锦忠的媳妇儿听到公公的话,也哆嗦着不再言语。

“老二?”

苏怀生听到老太太又唤他一次,忙抬头:“母亲做事向来公允,按说这四妹妹她有了难处,我这做哥哥的。也应该去偏帮几分,更何况她借的本就是父亲的钱。父母之资,这做儿女的向来没有过问的余地。”

老太太听了,微笑着点点头,看上去很满yì

:“好孩子,你能想明白这点,我也就放心了。”

要说,这苏怀晶也当真是个奇葩,她一听老太太说免了她的债务,便迫不及待的揪开自己的随身锦包,麻利儿的取出借条,三下两下就撕掉了。

自打佟老姨太太一行人对着老太太下跪,锦歌便随着锦落躲到门后。不过,厅中情况,她们从镂空的窗口儿,还是能看到的。如今这冬园诸人之表现,着实让这姐俩强dà

的内心有些震撼。

诸位看官,您们以为现下这苏怀晶应该心存感激了?若当真如此以为,那您们也太过于天真了,大概是没见过真zhèng

的奇葩吧。

此刻苏怀晶,刚开始的确有那么一揪揪儿的高兴,可那喜悦还没从尘埃变成芝麻点儿,她就开始不满起来。原因很简单,人家苏怀晶从来也没打算过还钱啊!这出嫁将近三十年,她每年从娘家赊得的银钱,没有一两千,也有八、九百啦,如此算来,这些年至少也有一二万两之多,这些钱不也都是拿着借条,然后不了了之了么?如今这一万银元的销帐,在苏怀晶眼里,那就是老太太空手套白狼,她觉得自己和哥哥苏怀生都是庶出,他们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既如此,为什么老太太还要分出个儿、女之别来?实在是可气之极!

当然,她生气也是白生气,老太太根本不会在乎。

老太太其实自地起也不喜欢苏怀晶,现下几乎是漠视一般,只是看着苏怀生道:“过年时,你们房打的借条也都算了罢……至于你们自己攒的银钱……你们找那道士,不就是为了锦息的前程么,既如此,那么,你们的私房就留着吧!也是,那孩子有出息,将来他无论是出国还是从军,都少不得打点一番,给他通路也是需yào

钱的!”

锦歌听到这里,与锦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苏锦忠夫妇,啧啧啧,这脸色儿啊,跟调色盘儿似的。

老太太说完,佟老姨太太就拉着苏怀生拜谢,老太太说了声不用,又道:“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到前头,今天的事情是可一而不可再,老太婆我也只绑衬你们这一回。记住,也只有今儿这一回!若是再有二次,无论是你们迫不得已,还是你们用有心算无心,我都不会再相帮;你们若是再气到老太爷,就是他不去告你们,我也是要跟你们当堂分辨分辨的,届时就是你们父亲自己出音儿阻拦,那也没用。懂么?”

佟老姨太太心中一凛,赶紧应诺:“夫人只管放心,他们是再不敢的,再不敢的!”

老太太目锐如金,瞪着她道:“我只盼着,你也好自为之才是!”

说完,便不再理睬于她,转头盯着苏怀生夫妇,看他二人如何表现。见他夫妇认真予诺,老太太这才发话:“那就这样吧。明儿下午过来拿钱。”

苏老太太揉着肩膀站起身。准bèi

回去。看到拉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跟在自己身侧,便冷笑一声:“老二媳妇儿,你也莫要嫌我把钱给的晚,你自己扭头去看看时间吧。现在是什么时候啦?我与你们父亲已经老啦!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没你们有精神头儿啊!”

苏怀生心恼妻子不开眼,却不好总是当面儿训斥她,只得替拉云向老太太告罪,老太太摆摆手,让他们自行安置。之后便不再理会众人,自己领着两个孙女向内室转去。

老太太因有话要对锦落锦歌讲,因此走得快些,没成想。竟然和躲在正厅后面儿俯耳偷听的老太爷遇个正着。

苏老太太哼了一声,也不看人,径自迈腿进屋,老太爷赶紧谄笑着追了上去。

锦歌拉住还要跟上的锦落,摆一摆手。又向一旁指了指。锦落立kè

会意,扭头招过红绣,问:“红绣姐姐,老太太吩咐的事儿可要紧?若非要事,我们姐妹俩且先回去,等明儿下午再过来?”

红绣也看到刚刚的情景,考lǜ

到时间已经不早,便点头应下:“那六小姐、十小姐先回去休息吧,若有什么事儿,我和碧钗再去通知您们。”

……

这边锦歌跟着锦落离开,那边老太太已有所觉,只因老太爷嘿嘿嘿的笑着跟在自己身后,因此也没多言,想着下午再说。

苏老太爷涎着一张老脸,一直陪着笑走回内室。老太太坐在梳妆台前,任碧钗在一旁帮她卸妆,她则从镜子里看坐在身后不停搓手的老太爷,哼笑:“这么晚了,老爷还不去休息啊?今儿您可是威风极了,一闹就闹了大半天,如今快通宵儿了,您还这么有精神儿啊,想必是心里极开心了?”

苏老太爷呵呵呵地笑着,一抬头,见到黄枫端来水盆,便亲手接过、又亲手拧了毛巾,作势要替老太太擦洗,让老太太一把给夺过去了。

在老太太的注视中,老太爷笑嘻嘻道:“都说娶妻娶贤,可见古人诚不欺我!我有贤妻在侧,晚年何愁不能安享?”说着,他拉起老太太的手,攥紧,“夫人啊,辛苦你了啊!”

老太太心里如何,不得而知,只是面上却温善一笑:“老爷心里知晓我的付出,那么为妻哪里还道得辛苦二字?……不过,老爷也切莫开心得太早,须知我应诺老二的钱,是必要老爷自己出了……咱们可得说好啦,老爷大方出来的这笔银子,一.不许动用公中之银,二.不许打我存行的主意。”

老太太打老早就看透了老太爷的心思,因此她在丈夫面前从来不虚让,有话便就直说,因此将苏老太爷吃得紧紧的。

苏老太爷听到妻子的话,赶紧点头:“那是肯定的、那是肯定的!”

老太太这才满yì

的将毛巾又放回水中浸湿,重新拧了一回,给老太爷擦起脸来:“至于锦息那里,老爷愿意多给几分,我也没有他话,毕竟都是老爷自己的钱……”

话说到这儿,老太爷赶紧表明态度,他下颌上花白的胡子也跟着一起晃动:“那不可能,经过这一次,我以后是再不会给老二他们多花一个铜板儿了!”

老太太也没说信与不信,只是温声劝他:“都是自己的孩子,以后再看看吧!”

老太爷继xù

明志:“看看?看看也不给了,嗯……不给了、不给了啊……我手上那点儿东西,就咱们夫妻俩自己留着吧!我算看清了,什么儿啊孙啊,到最后还是要咱们夫妻俩自己相互倚靠,需yào

咱们自己手里有银子啊!”

天渐渐亮了,正院儿里走动的丫头、婆子都十二万分小心的轻走轻放、慢声缓语,生怕惊动了正在熟睡中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而当太阳升过枝头,阳光隔着玻璃洒进厅堂、照亮正院儿的每个角落时,在老太太嘴角盘踞了一夜的笑意,伸个懒腰后继xù

驻留在那里,久久不曾散去。

第六十七章 好运来

“叮铃铃~~!”

“喂,您好,这里是苏公馆分园!”

今儿一早起来,锦歌就极为开心,她在一夜好眠之后又见万里清空,那舒暖的阳光将人的心照得敞敞亮亮的,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吃过早饭,锦歌好心情的任冬和将她的头发梳成时下有些流行的蓬松马尾,又夹上一对儿镶嵌粉钻的蝴蝶双夹儿。她拍了拍自己白嫩嫩的双颊,兴高采烈的套上粉色外套、提上皮靴,便哼着歌儿的往外走。而她的好心情,渲染得周围人也不觉跟着心里欢喜起来。这时,电话铃响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我是京城电话局接线员,请您转接苏府逍遥阁,谢谢。”

锦歌觉得有些稀奇,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赶上这种情况:“这里就是,请问……有什么事么?”

那个女生的声音保持在一个音度上,听着倒是很标准的礼仪笑语:“您好,请您转交苏小姐接电话。”

“我是。”

“您好,是这样的,由于电话设备出现故障,现在无法进行国际通话。而您的家人刚刚从海外给您来电,因此,下面将由我给您和您的家人进行带话,使您们可以间接交流。”

“什么?”锦歌觉得很诧异,既是海外电话,那就定是她爹了。可若真是老爹,那以苏六爷的脾气,可不耐烦让人带话呢,这……怕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锦歌瞬间就在眼前蹦出无限景象,那些景象一个比一个让她不安,使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旧不带任何不耐、很是平和的问道:“苏小姐?苏小姐,您在听么?”

锦歌“哦”了一声,握紧话筒,心里念了几句“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待感觉平静下来,忙道:“哦,我在。”

那头徐徐道:“您的父亲。说,他需yào

您的帮忙!”

锦歌的眼皮随着对方的话跳了一下,她一时竟分不清是左眼皮还是右眼皮了:“帮我问一下,就说,是什么事儿?”

“您的父亲说,他这里需yào

一些银元周转,麻烦您通过花旗银行将钱交汇。”

“钱?”锦歌愣了一愣,若是对方能看到她的影像,就能看到,此时的苏锦歌正一脸盯贼的表情瞅着话筒呢。

“您需yào

将话带给您的父亲么?”

“替我问一下。这钱有什么用?”

“好。请您稍等!”

锦歌用食指的指甲敲着桌面。她咬着唇开始快速转动大脑,力图思索明白。

“苏小姐,很抱歉,电话设备终端出现问题。我这里也无法接收到您父亲那里的信号了。”

锦歌双眉紧蹙,一时忘了说话,直到话筒里传来一阵“喂喂”的疑问声,这才动了动有些干涸的喉咙,问:“怎么……我这里可以和您顺畅通话?”

“哦,是这样,孙小姐,我和您距离相对较近,电话线不用跨区。因此,我和您可以顺利交流。而您的父亲身在海外,与华夏距离相隔甚远,所以,各种因素都可能造成双方通信不便。还望您能谅解。啊,您稍等……”

锦歌冲着刚刚进门的锦落摆摆手,抱怨道:“真是的,当我好糊弄呢,这海底通信电缆都建成二十多年了!”

锦落摸摸她的发髻安抚:“可在咱们华夏建成才刚五年呢,还不成熟呢,要有耐心啊!”

锦歌一脸无奈的叹口气,指指话筒,直撇嘴:“弄得我七上八下的!”

“您好,苏小姐,您的父亲将他的接款地址和账号通过电报发了过来,请问,您何时来取?”

锦歌怔愣一下:“不是我直接将钱通过汇率换成银币,到银行里开汇票,写上收款人名姓即可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好像在确认电报内容一样:“哦,是这样的,我这里是根据您父亲的电报来和您陈诉的,具体缘由我们就无法得知了……当然,您要是有疑问,可以等通信恢复,再将电话拨过去确认。您看?”

锦歌点着头道:“也好……那电话何时能恢复通话。”

那人笑道:“这……就不好说了,这需yào

工人前去确认故障缘由,若是小毛病,也许下午就能恢复,可……若是电缆故障,可能就要等上十天半月了,因为,咱们华夏还没有这方面的技术,是需yào

联系洋先生修复的。”

锦歌心道,说了半天如同没说,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啰嗦下去没有甚用,只得道:“电报我一会儿派人去领,嗯,再见。”

锦落见锦歌一脸烦恼,忙走上前询问,锦歌问:“六姐姐,咱们京城自通电话起,可有什么电话方面的诈piàn

事件发生?”

锦落想了一下,摇摇头:“诈piàn

事件,这倒听着新鲜,我只听说有人骗商家的,却从未听闻,这电话也能骗人。”

锦歌又重复了一遍:“六姐姐,你再好好想想?”

锦落笑道:“我的好妹妹,若是从电话里就能诈piàn

,那可是全京城的新鲜事儿!哦~~不!那可能就上全国报刊的头条了。这种大事儿,我哪能不记得呢?自打我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过!”

锦歌的想法被动摇了,锦落见之,连连摇头:“好吧,我去问问几个同学,她们都有亲戚在海外,问问她们,到底是不是通信故障。”

锦歌听了眼前一亮,赶紧拉着锦落去办。

锦落办事儿很利索,一会儿工夫就和五六个同学通了信儿,放下电话,她冲着锦歌笑道:“好啦,咱们只等着回信儿就是。”然后又安抚道,“秋实不是取电报去了么?等回来看看是什么内容,若是不怕麻烦,你再回一封电报仔细问问,不通过电话局就是。”

锦歌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便渐渐安稳下来。之后,有那么十几分钟的工夫,电话开始响起,锦落一一接听。在最后一通回话完毕后,她笑道:“多心的姑娘,人家电话局可没有骗你,她们都打不通。”说着,她将话筒一伸,“要不,你给六叔拨个电话试试?”

锦歌恍然,一拍额头:“瞧我这脑袋,是干什么用的,对啊。我可以自己拨回去看啊!”锦落笑着说:“你啊。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锦歌自嘲道:“我?还智者呢?我就是关心则乱!”

“是是是。快些拨过去看看吧!我觉得吧,这种新鲜事儿,太寸了,不至于让你赶上!它比你走路捡到银元的可能性还小得很呢!”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接线员的声音,大意也是说无法联通海外话机,至此,锦歌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她心道,自己又没有踩到过牛粪,不至于那么“幸运”。这越想锦歌越觉得自己多心了,不觉嘲笑自己,果真是多疑之人。

锦落见锦歌心事放下泰半。便拉着她往外走:“好啦,不想这些事儿啦,等秋实回来再说!走,跟我去前厅吧,咱家来客人了!”

锦歌好奇:“客人?”她看锦落神情特别兴奋。眼珠一转,略有猜测:“五伯母前日和甄娘去收拾旧府,不知可是因有来客?”

锦落睁圆眼,惊叹:“十妹妹还真是蕙质兰心啊,这你都能想到?”

锦歌一副很享shòu

夸赞的样子,背手颔头道:“聪明之赞,妹不敢领……”她戏谑的伸手对着锦落的面庞虚画了两下,“是六姐姐将想法儿都写到自己脸上啦!”

说完,她就笑哈哈的跑开了,气得锦落跳脚道:“坏丫头,拿堂姐开涮啊!”说着,也跑过去追上。

姐妹二人嘻嘻笑笑的相携来到正院,很好,锦歌的好心情很快就要告罄了,届时,她会深深的明白一点,那就是,她的“好运气”当真是没踩过牛粪胜踩到牛粪啊!

……

“六丫头、十丫头你们都过来了?来,见见你表弟!”老太太正带着几个孙女和一个少年叙话,见到锦落二人,便连忙招手。

红袖见老太太心情极好,就跟着打趣道:“老太太,十小姐得喊表少爷为‘表哥’呢!”

“是呢,是呢,瞧我这记性!”老太太笑呵呵的拉着身旁的少年,对锦歌介shào

,“这孩子小时候常在咱们府玩耍,你几个姐妹都见过,如今十多年没见,这孩子到底长成翩翩少年郎啦!……来,小十儿,他是你五伯母的娘家侄儿,姓丰名忱,字子义。如今年方十七,你只管喊丰表哥就是!”

老太太介shào

的这会儿工夫,锦歌心里已经犹如海面兴风、巨淘拍浪,惊得她犹如定身其中,动弹不得。

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眉目隽秀、神情俊朗的少年,他笑面含情、双眼如星,嘴角浅露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带着一种略痞的无畏,眼光看似认真,细瞧了却是带着一种毫不在乎的无意。

锦歌的后槽牙让她咬的咯咯直响,站在她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钟楼里,她忘记询问姓名的少年了!

“是你!”

锦歌脱口而出,可一见到众人一副惊异的表情,便不觉按住唇边,暗暗责怪自己太过莽撞!

“你们认识?”老太太看看锦歌又看看丰忱,有些纳闷儿。

锦箫略有深意的笑道:“十妹妹原来和丰表哥认识啊!我说呢,平日里,十妹妹最是文静的,哪里会初见男子就看个没完呢!”说完,她也不管厅中之人如何表情,只走到锦歌身边,拉着她取笑:“好妹妹,快跟我们说说,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这个,还是我来说吧!”丰忱一开口,锦歌心里就“噔”一声。

她看着丰忱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那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凉的光芒。

第六十八章 认识?

“你跟着我干嘛?”

锦歌从正院出来,告别几个堂姐妹,便精心选了条弯道,绕回了逍遥阁。却没想到,竟然在曲水亭的后门儿遇上了丰忱,她不耐烦看他嘻皮笑脸的德行,便弯弯嘴角假笑一声,算是回过他的问礼啦,一扭头就接着往回走,谁想,这个丰忱插着西裤口袋就慢悠悠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丰忱闻言,眉梢往上一挑,很是诧异的说道:“我说苏十小姐,我这是去我堂姑母之居所,咱俩不过是同行而已,您竟没有这等胸怀啊?”

锦歌也觉得自己有些没理,哼了一声:“哪个许你胡说的,我何时与你是同学?难不成你连着留级三年啊!”

丰忱以拳抵口,咳了两声:“这个,若不然,我该如何说呢?总不好说……”他不知何时竟和锦歌并肩而行,脑袋一斜轻声道,“总不好说,咱俩在钟楼呆了一夜吧、啊!”

锦歌一脚踢了过去,拳头一横开始威胁他:“你再胡说一遍试试?”

丰忱揉揉大腿,直摇头:“女孩子还是淑女一些好啊!再说,我有没说……”他见锦歌眼神儿都不对了,忙作投降状,“好好好,是我胡吣了,还望苏六小姐担待一下!”

锦歌见他这人算得上是没脸没皮了,明明她在这里不假辞色之极,可他倒好,竟能大大咧咧的双手一抱,冲着她长揖道歉,弄得好像她是小肚鸡肠一般。此时的锦歌感到有些尴尬,她也顾不得多说,只是四处环视,唯怕有人经过。

丰忱这人从脾气就能看出来,他就不是个迂人,因此一行过礼,他自己就直起身,抬手抹了抹那头被打理的很精神的发型。

锦歌见他一会儿六小姐、一会儿十小姐的称呼,心道眼前这人很不像是个糊涂虫。既如此,怕是有些因由。

遂问他:“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丰忱却摆出一副“你总算看出来的”表情。跟唱戏似得绕着手指,说道:“我嘛,我可是世外之高人呢,如今下山前来,却是与汝有缘,特此准bèi

白送尔卦象一个,以权因缘……嘿,你等会儿我不行啊!”

锦歌根本不耐烦听他啰嗦。见他很不正经。便也懒得理会。秋实那边儿还牵着她的心呢。

这丰忱身高腿长,也就三两步的便赶了上来,他那嘴还在张合不停:“小六儿啊,你还别不信。我道你近期会有破财之灾。怎么样,用不用哥哥我给你解上一解?……嘿哟!”

“你叫我什么?!”锦歌听他说到最后,气得停下脚步,由于突然,后面的丰忱没来得及停步,一下子就将鼻梁磕到了锦歌的后脑勺上,惹得俩人不约而同呼出了声。

锦歌揉着脑袋直跺脚,她转身冲着丰忱点了一点,见他夸张的哎哟。一时不知是气得有些狠了,一时竟没有说出话来。运了一会儿气,她才用食指点着丰忱的肩膀警告:“你这个恐.怖.分子离我远一些,我什么都能遇而自解!”

说完一抬头,原来她俩已经来到了逍遥阁的门前。她踏上台阶,转身又警告道:“记得规矩些!”讲完,也不管作势追来的丰忱,一推一关,大门很痛快的就合上了!

只留下一直遮掩鼻子的丰忱苦笑着摇摇头,:“这小丫头,脾气可真大!”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见无人走动,这才放下手,看了看指间的红色,又摸摸鼻下的腥红,直叹气:“这还没过门呢!这小暴脾气,将来可如何是好哟!”

锦歌这里可不知dào

丰忱嘀咕什么,她气冲冲的回到书房,还没坐下,自己就先笑了出来。她慢慢儿的从镯子中取出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这才袅袅起身,来到书架的一个暗格前,取出一物,打开一看,正是照片中那块儿略小一些的玉佩。

她拎起这个婴儿拳头大的物件儿来到窗前,日光从“枫叶”的一面儿透过来,照的里面碧绿清澈。锦歌不禁眯起眼睛,自语:“那家伙到底是谁呢?他怎么也有这玉?”想了一会儿,锦歌玉齿咬唇,心道:那玉若是他的,那他……应该就不是坏人喽?……管他呢,与其乱猜,不如找老爹问问。

锦歌的右臂在空中挥了一下,转身就要往外走,正好和秋实碰个正着。

“小姐,电报我取回来了。”

“电报?哦,电报!”锦歌懊恼的敲敲头,这破记性,还要找老爹印证呢?这连话都通不得啦,还印证呢。

她接过电报,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电话局那里怎样?”

秋实来了精神,兴冲冲道:“今儿电话局里可热闹了,好多人家都跑去吵闹,说是通话故障可影响他们的生意了,都不依不饶的要电话局给赔偿呢,还说,若是电话局长不给解释,他们就堵行政院的大门去!”

锦歌一听,哑然而笑:“这都什么人啊!”

秋实却不那么认为:“小姐,您啊,是不解世情!”

锦歌正撕着电报的封面儿呢,她嘴里还得啵着:“电报放信封里就算了,竟然还封得这么严实,谁不知dào

他们早就看通透了?”她这一听到秋实的话,不禁有些好奇,“我如何就不解世情了?”

秋实老实道:“光是开通海外通话这一项,当初就不知花费凡几啦……我听人说,这项业务是京城的各大富户们秉持着造福京中百姓才做的善事!”

锦歌不认同,她笑着摇头:“这便是借名了,这一次通话之费用,就顶一般人家一个月的口粮,更何况,普通百姓一年也不见得能和海外通一次话,这业务啊,不过是有钱人弄出来,或做生意、或满足情感的玩意儿!”

秋实笑道:“小姐这不知dào

了吧,这两年京中学堂,自小学生起至zf官员,都有公送海外留学访问的名额,还都是给一般人家留的呢!”

锦歌有个好习惯,人家说话,她大都不轻易插话。因此秋实说兴而起,慢慢道:“富户们光相关的设备、电话线、电线杆、电缆等就花费了这个数儿!”

锦歌眼睛跟着眨了眨,直道乖乖:“这得是百万计啦吧?”

秋实点头:“可不是么,还有呢,但凡是公费出国的人家,只要家中生活一般,或者清贫的,电话局的‘叫人’服wù

,以及每月一次的通话费用,就都有电话服wù

商会支付呢!”

锦歌闻言。点点头:“倒是好心……不过。怕是回报甚广吧?我猜啊。一定有zf的补偿呢!”

秋实挠挠头,面目有些木讷:“这、这我可就不懂了!”

锦歌笑道:“傻样儿,你懂得已经很是不少了!好啦,你去看看小诺干啥啦。我且先看看电报。”

秋实道好,一抬头,不禁惊叫:“啊!小姐,您受伤了?”

锦歌让她这么一闹,吓了一跳,抱怨道:“瞧你一惊一乍的,怎、怎么啦?”

锦歌顺着秋实的目光,抬手碰到发夹儿。

秋实此时也反应过来,惊慌的过去给锦歌检查:“我一回来就听春芽说。您今儿出去没带人跟着,您看,这才那么一会儿就出事儿啦!”

秋实都快哭出声了,她小心翼翼的取下发夹,递给锦歌:“您瞧!竟然是那么一大块儿的血迹!”她轻轻拨开锦歌的发丝。细细的查看起锦歌的头皮,看看是哪里流出来的血。

锦歌这边接下发夹,一看,不过是蝴蝶翅膀上染了一块儿小指甲大小的血痕:“哎呦,你也真是大惊小怪的,哪里有那么夸张啊。再说,从这上面的痕迹就能看出来,根本不是我的……”

锦歌猛然想起刚刚在外面的一幕,刚刚的事儿就跟电影似的,一幕幕地,在她脑海里回放,最后定格在锦歌关门的那刻,丰忱那家伙好像一直在捂鼻子。

秋实可不知她家小姐在想什么,她查了半天,见锦歌头果然没有受伤,在松口气的同时,不免吐吐舌头,为自己的不稳重而难为情:“小姐说的真对,是我闹腾了。小姐?小姐!”

“啊?啊!”锦歌回神儿。

秋实指指她手上的电报:“小姐,您还没看呢,怎么就要捏碎啦?”

锦歌一听,赶紧低头一看,好么,自己差点儿就从中间撕开了。

“秋实,你去取小舅舅送的清宁丸来!”

秋实有些小财迷,她磨蹭着说道:“小姐又没受伤,干嘛动那好东西!”

锦歌瞪了她一眼,没甚好气道:“不过是个东西而已,你家小姐我误伤了人,得给人家送药去!快点儿、快点儿,可别啰嗦了!”

秋实嘟着小嘴儿,心疼的取过来:“这东西,小舅爷可说过,百金都不卖呢!一年才能得几十瓶,便是没事儿常喝些,还能养人呢!咱家的伤药有好多,随便拿一瓶都是好东西,何必浪费它呢!”

“是啊!”锦歌一拍椅子,大悟,“是啊,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鼻子流了点儿血而已,实不用这般奢侈……”

秋实见她家小姐心动,双眼立时闪起星星般的光芒,还一个劲儿的使劲儿点头:“就是、就是!说不得还不是小姐碰得呢,这天气干燥,兴许还是那人自己上火呢!”

这个,锦歌还真没好意思顺承下来:“那……你把安体露取来吧,咱不送这个啦!”

“哎!”秋实一听登时大乐,那回声甜的,声线高了好几度,她生怕锦歌后悔似得,跑得那叫一个快。

锦歌看了笑着敲敲脑袋,自己斥责自己:“瞧瞧,你可怎么想得!”

秋实效率甚快,锦歌嘱咐她将东西送到六小姐苏锦落的手里,只跟对方说,说是送给伤员的就是啦。

秋实痛快应声,行过礼,就小跑着出去了。

“这小妮子,疯乐起来就没个正形!”冬和和秋实擦肩而过,摇着头道。

锦歌笑道:“她还小呢,你好好教教她就是……就怕你底下心疼、不舍得严管她,如今又来我这里口不对心,我可不要听了,快说吧,你有何事啊?”

冬和知dào

锦歌素来宽容,此时不过是说笑,因此并不心惊,只是回说:“有人在院儿外说要见您,还说他是您的同学。我如今将人请到中院,您若是要见,我这就将他请进咱们院子,您看?”

“同学?”锦歌皱皱眉头,没想起来,“他说了名姓了没?”

冬和点头:“那位少爷说他姓丰。”

“型‘丰’?”锦歌又是无语又是手痒,她瞪了外面一眼,“什么同学,他是五伯母的娘家侄儿!”

“啊?”冬和愣怔,心道,我的小姐诶,您可是又惹了啥事儿啦吧?

锦歌指着外面,冲冬和道:“快,把秋实叫回来!我、我就是没记性!”

“好!好!好!您别着急,我这就去!”冬和也顾不得腹诽,见锦歌一副说不出心情的模样,忙听令前去,这刚撩开帘子,就听锦歌又将她叫住:“诶,慢着!”

她回身一看,就见锦歌嘟着嘴起身:“算啦,你不用去叫她啦……碰上那个人精,还送什么药啊!”

第六十九章 做朋友

“别看你凶巴巴的,倒还挺知轻重的!”

锦歌看着眼前这个翘着二郎腿的家伙,他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却拿着个药瓶在她眼前不停晃悠。锦歌心里的小人儿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们组成了集团军阵形、她们竞相咆哮,她们翻滚着挣扎,她们很想一展身手。

锦歌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这世界上竟有这样一种人,这种人有一项技能,就是他只让人看着,就能让别人产生手痒的欲.望……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从心理学上讲,当a和b在一起时,彼此越是心绪难平,越是可能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丰忱瞬时转身而变,好像学者一般端坐好身形,冷眼看着,还挺有学者范儿,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嗯,锦歌确认了,眼前这家伙天生就有个好身架子,很能唬弄唬弄别人,比如对象是老实人或者花痴。

锦歌凉凉地开口:“你还真不用这么盯着我看,也不需得摆出这般表情……虽然你的眼睛变得很深邃,就像杂刊上所形容的那种……嗯,恍如星河般深渊神mì

,但再深邃的气质也遮挡不住它们的渴望,它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去宣告它主人内心的猥琐。”

丰忱将手伸出来:“那么……聪明的姑娘,我这个俗人有没有可能成为您尊贵的朋友?”

锦歌看着眼前修长的手掌,竟比她看过的很多漂亮姑娘的手都好kàn

,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她,侧扬着头反问:“朋友?因为玉佩?”

丰忱一脸的理所当然:“那是……当然,也为某些秘密……”他见锦歌眼睛开始变得狭长,又赶紧开口:“透过现象了解本质,朋友可不止是缘分哟!”

如果丰忱此时戴上眼睛,手里再挥着一根教棒,就很形象了。

当然,如果能让他身后的尾巴现形。就再生动不过了——锦歌心语。

“朋友……我可是顺从长辈的叮嘱而已!”锦歌伸出手,与其行握手礼,还不忘补充一句。

丰忱笑道:“你做得很对啊,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多听听长辈的话是对的。不过,你放心,我是绝对会让你有物超所值之感的!”

这家伙的信誓旦旦,锦歌也不过一笑而过,反正自己也求不到他什么,何必闹不痛快呢。将来再让爹爹知晓啦。说不得还要搅得这家伙不得安宁呢。

可丰忱下面的话。就出乎锦歌的意料了。他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同时,庆祝咱们友谊开张第一天,来来来。我帮你解决难事儿吧!”说着,他拿起衣架上搭的外套,冲着秋实一挥手,“快,给你家小姐准bèi

好东西,我们这就出门儿!”

秋实为人一向老实,她听了丰忱的话,就立kè

傻不愣登的点头:“哦,好。我去叫车!”

锦歌干咳了好几声,她都没听到,没辙的锦歌看着丰忱道:“你在我的地盘儿上,能不能将你身上的荷尔蒙收一下?当心,被哪个小道士盯上。再收了你!”

丰忱双臂交叉着抱住,反问:“我说,苏六小姐,我是帮您的忙啊!”

锦歌晃晃手里的电报:“虽然不知dào

丰先生是如何知dào

的,不过,仍旧感谢吧!”

丰忱看着锦歌刚走到自己前面,又停下步伐,道:“我说,您能不能入乡随俗,在这里喊我,就喊我在这府中的排行呢?”

丰忱一翘眉:“那你能不能别对我用尊称‘您’呢,别那么生疏的称我‘丰先生’啦,好不好?”

锦歌转正身,好像在抱歉一样道:“哦,太不好意思啦,我一直单方面以为,那些处于生长成熟期的男孩子,是希望被当成成熟男性对待的,那样比较能满足如您这样年龄期的大男孩儿的地位心理期待!……当然,如果您不喜欢,那就算了。”

丰忱舌头绕了几圈儿,觉得没眼前这小丫头的灵活,索性放qì

争论,曲线抗争:“我的字是‘子义’,六妹妹可以喊我‘义哥哥’、‘子义’,都可以。”

锦歌望望天,他们没有这么熟吧?她问:“你在家排行多少?”

丰忱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你要喊我‘二哥哥’么?”

锦歌算是没有脾气了,她很认真的给丰忱解释:“你这种行为,从理论上看,是调戏良家女子,就民国zf的相关法律来讲,你这举动已经完全可以让你自己去警署参观参观在押人员的生活品质啦,明白?”

丰忱困惑的眨眨眼:“哦……可是,我堂叔好像是警署署长诶!”

锦歌咬着牙道:“特.权什么的,最无耻了!”说罢,扭头就走。

丰忱赶紧追上匆匆往外走的锦歌:“嘿,你还没决定好怎么称呼我呢!”

锦歌头也不回的往后挥挥手:“我喊你‘丰二’吧!又简洁又耐懂,多好!”

丰忱的肩垂下,不甘心道:“你好歹是苏六爷的姑娘,有点品味好不好?”

锦歌嘿笑一声,走出逍遥阁,挑一条没人的小道儿绕去后门,并不理睬丰忱的“自我救赎”,直到确认果然无人经过,这才有心情坑人。

她瞥了一眼滔滔不休的丰忱,笑道:“大俗即大雅,这你都不明白?”

丰忱不接受:“太难听了,不行不行,你得改一个!改一个、改一个,就改一个好不好?”

锦歌恍若思考了一下,这才颔首道:“嗯,也行,那……那我就叫你‘二丰’吧!”

锦歌反手一指难以接受的丰忱,警告:“好啦,说好的,不许再改了!”

丰忱看着眼前那双瞪圆的大眼睛,嗯,睫毛又黑又密又弯又长,还挺好kàn

的……诶,怎么距离越来越远啦?他看着锦歌毫不犹疑的出门远去,赶紧回神儿去追:“你倒是等等我啊!”

丰忱先一步打开车门,他弯腰一比:“美丽的姑娘,你请!”

锦歌并不上去,眼睛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丰忱看着眼前算不得强壮的小身体,竟然单手就能握得车门如磐石一般。任他如何推摇,它愣是不动。于是,他只得妥协道:“好!不改就不改!”只是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丰忱可不是喜欢吃亏的人:“那我就叫你……‘十苏’?不好听哈,不好听……那、那就叫‘六苏’?……诶,不行,还是不行,还是得换一个……要不,就、就叫……”

“悦鸣!”被打扰得有些烦躁的小姑娘已经忍无可忍了,她一把推开倚在车门的丰忱。跳上座位。

“嘎?”某人的眼里绽放着问号。只是问号儿之后的笑意。却瞒不过有些人。

“悦鸣是我的小名儿!”锦歌坐好,看着站在门外的家伙,不耐道,“你到底上不上来啊。不上车我可就走啦!”

“上车、上车、上车!”连说了三遍上车,丰忱一跃而上,顺手关门,招呼着司机,“开车吧!”

……

小轿车稳稳的前行,不甘寂寞的丰忱转头对锦歌道:“你当真打算寄钱啊?”

锦歌诧异了:“你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脸上写着‘蠢笨’俩字?”

“你可不笨!”丰忱端端肩,“不过你那小脸儿上还真是写着字啦,俩字——破财!”

锦歌突然想到,这家伙跟土拨鼠儿似得。说不得还真有啥小道消息也未可知,便问:“怎么,二丰少爷有什么高见?”

丰忱故作神mì

的拿出一张存单:“到时候你就从这张单子里取钱,寄过去。”

锦歌无语了:“丰二少爷,我不缺钱!就是缺钱。家中诸位长辈都在,也用不到你的!”

丰忱撇撇嘴:“就你这性子,能跟刚认识没有半年的亲戚借钱?”

“我和你认识时间更短!再者说,我有手有脚的,才不需yào

你这样帅气的大方呢!”生疏渐渐在锦歌的眼睛里出现。

丰忱见到,便叹口气,将存单放回原处:“悦鸣小姑娘,你用不用这么严防紧守啊,这不过是朋友间的帮忙而已。”

锦歌道:“无功不受禄!”她一边看着丰忱,一边指着外面,轻声道,“你再磨叽下去,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踢下车?”

丰忱舔舔有些发干的唇,苦笑:“嘿,我说这世道哈,这做好事儿还没人知情哩!”

锦歌似笑非笑道:“我娘自我们姐妹小,就教导过我们,这给女孩子的礼物和对女孩子的帮zhù

,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丰忱厚着脸皮问:“那什么人才有资格呢?”

锦歌眼含深意的笑看着他,直看得对方头皮有些发麻,她才恢复成原来的表情,冷冷的扔下一句:“你以为我会告sù

你?……这智商不足可是硬伤呢,估计不好医哟。”

丰忱状似没辙的摇摇头:“既这么着,我这傻子就带聪明人就看出好戏吧!”

“不是,你这是往哪里走?”锦歌见在岔路口处,司机往相反的地方开去,有些莫名其妙。

丰忱掏掏耳朵:“你急什么?司机是你家的,旁边坐着你的丫头,就我一人儿坐你身旁,劲儿也没有你大,我都没有惊呼,你喊个什么劲儿啊!”

锦歌嘴里说着:“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手上却推了丰忱一个仰倒,“快说!你有什么阴谋,怎么不去电话局了?”

丰忱揉了揉被格到的后背,无可奈何道:“耐心些、耐心些,我不是说要带你看出好戏么!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你急什么!”

锦歌指着外面,好像在和对方聊天儿,当然,前提是忽略她揪着丰忱衣领的动作,她和气之极的说道:“你要不要提前透露透露呢?”

“诶诶诶,咱能不能文明些?”好在锦歌并不是真使劲儿,那丰忱挣了两下就重获自由,他呼吸着顺畅的空气,缓着气道:“要不是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我至于那么麻烦么?”

“你……”

“先别说话嘿!”丰忱拦住了锦歌,径自对着后视镜整整衣服,“咱们到啦啊!”

丰忱说着话,伸臂打开车门,腾得跳下车,转身抬手给锦歌来扶:“下来吧,急性子姑娘,咱们到了。”

锦歌抬首一看,扭头瞪向丰忱。

第七十章 一双人

第七十章

一双人

京都大饭店,一座欧式风格的十层高档酒店,它占地两万平米,专营餐饮、住宿。

此时正值中午十分,饭店门口儿车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时节,各色身穿洋气时髦服装的男女进进出出,门边儿的几个身着白色里衫儿、套着灰黑色马甲的饭店服wù

生,也正忙碌于各辆轿车之间,他们绽着笑给贵人们开门。

走进大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碧辉煌,而传入耳畔的,除了人声,还有舒缓而明柔的钢琴声。

一位身穿粉色连衣裙、脚踩银白色高跟鞋,长发及腰、又新烫了卷发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士,正夹着白色手包,仿若镇静的走到饭店的电梯口儿。

“郑小姐,您好!”

电梯打开了,郑小姐轻步踏入,对着向她问好的服wù

生微微颔首,面带微笑道:“你好,劳烦了,我去9楼。”

服wù

生殷勤的道好,按上电梯门,不经意的一回头,恰见郑小姐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玫瑰型的钻石戒指。

“叮——!”

“9楼到了,郑小姐您慢请。”

郑小姐从手包里抽出一张银钞递过去,便轻轻的走了出去。

服wù

生看着渐渐合上的门、嗅着空气中留余的香气、又掂着手上的小费,不禁撇着嘴摇着头的叹道:“有钱人啊!”

901室前

“叩叩叩!”

“请进。”

一个梳得油光瓦亮的反背头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眼前这个站在窗前遥望着外景的女人,给他留了一个窈窕的背影。

“小雨!”

被称为小雨的女人闻声缓缓转身,而她,正是让服wù

生感叹的那位郑小姐。

郑小雨此时面带惊恐,她抱着自己的双臂,双肩不停的颤抖:“阿驹,我、我不行、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她说到最后,似乎有些崩溃。

那个阿驹却一脸坦然的抱住她。一边带着她往沙发边儿上走,一边安抚着说:“嘘~~!冷静、你要冷静一些!放心,小雨,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你要记住,你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之一。”

他将郑小雨按坐下,自己蹲在她的面前,双眼深情的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喑哑的声线带着无声的魅力,将郑小雨有些失控的情绪慢慢安抚下来。

他说:“小雨。你是最棒的小雨啊。是我最能倚靠和敬爱的女人啊!怎么会做不到呢?”

郑小雨疯狂的摇着头:“我、我不知dào

、不知dào

。我最近总是心惊肉跳的,我、我已经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我、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手铐、监狱。还有绞刑架!”

阿驹笑摸着她的脸颊:“傻瓜,现在可不兴那个了,两年前就修法改为枪毙了,可见你是自己吓自己呢!”

“不、不是的!”郑小雨眼里带着恳求,她反抓住阿驹的双臂,急切道:“阿驹,你要信我!我家乡老人都说,这种梦是老天爷给的警告,是让有别心的人能有个改好的机会的!”

阿驹有些不耐听。他略带烦躁的起身,踱步走向窗口,郑小雨则跌跌撞撞的跟过去,一把搂住他的后腰,求道:“阿驹。咱们、咱们收手、收手吧!”

“收手?!”阿驹猛地推开郑小雨的双臂,“噌”的一声扭过头来。他满脸阴郁的看着她,一时间竟将郑小雨吓呆住,阿驹连连反问:“收手?小雨,你可太天真了!咱们如今九十九步都已经走了,还差这一步?左右都是吃花生米,为何你我不搏上一搏?”

“不、不……不,这不一样的!”郑小雨双腿有些发软,“阿驹,咱们自首、自首吧!对、对、对!”她显得有些神经质,将食指弯曲着伸进嘴中,咬了几下,才拿出来,不断挥点着,好像在确认一般:“只要咱们自首,总会留下命的,对不对?”

阿驹正点上支烟,听了她的话,冷笑着一口吐出嘴里的烟气,眼里充满嘲弄:“郑小雨!你装什么单纯!看看你的衣着——这裙子、还有这双鞋,你一年不吃不喝,就凭那点儿微薄的工钱,能买得起?你烫一次头,够在这家饭店吃一次饭的了;你头上的发夹、脖子上的项链儿、手上的表、腕子上的玉镯、还有你手指上的戒指,随便哪个单拎出来,可都是中等人家一大家子人一两年的银钱,哦,还有你的化妆品、你的香水,都从哪儿来的?啊?”他的声音瞬间提高、又瞬间底下,吓得郑小雨动弹不能。

他走向郑小雨,抓着她的双臂,将她提拉到和自己同一高度,盯着她的眼睛,自己却眯着眼质问:“小雨,你告sù

我,没有钱,你弟弟怎么能住进京都西医院?怎么能活到现在?”

郑小雨已经被阿驹吓得默默流泪,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

阿驹拉着她,追问:“小雨,回答我!”

郑小雨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使了半天的劲儿,才吭哧着说:“我、你……这是作孽啊,要遭天谴的!”

阿驹带着老茧的拇指,抹去郑小雨脸上那流到他手边儿的眼泪:“胡说,这明明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机会!”他松开郑小雨,自己单手食指指着天,煞有介事一般宛如自言自语道,“这明明是老天爷给咱俩指的一条明路!……那设备坏了,是你我的缘故?”

郑小雨摇头。

他又道:“那,设备出故障这节骨眼儿,是咱们给那些人打电话的?”

郑小雨又摇摇头。

阿驹这才满脸堆笑,好像老校长哄学生一般,说道:“对啊,设备自己出故障,咱们骗的又都是有海外电话接进的人家,这说明什么?”

郑小雨可能是让他吓得有些发傻,只知dào

摇头。

不过,阿驹这会儿心情好得很,他倒并不生气,“这说明是老天爷给咱俩送钱来的!他老人家可是站在咱们俩人这边儿呢!”

郑小雨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词儿。那就是“痴心妄想”,她冷颤着,满眼绝望。

阿驹抱住她,哄诱着:“你想想洋楼、仆佣、还有轿车,咱们俩可以到国外去享shòu

人生啊!”

郑小雨泪珠儿一滴一滴串成线,反驳:“可、可是,咱们得罪的都是什么人啊!zf、还有达官贵人们,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不会放过咱俩的!”

阿驹冷哼着一推,郑小雨一个晃悠。反倒了几步。跌坐到地上。

阿驹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将嘴边的烟头咬进嘴里嚼了两下,又吐了出去:“有钱人?咱们俩很快就会成为有钱人了!有钱有势?那又如何?他们还能管到洋人的地盘儿上去?官老爷们能有那个胆儿?”

郑小雨失神的看着他,又或者是看着外面,她摇着头颤着音。不停的说:“疯了、疯了……咱们都疯了!”

阿驹却哈哈大笑道:“都疯了才好呢!让这个世界和咱俩一起疯狂吧,哈哈哈哈,钱啊钱,爷有的是啦!”

郑小雨被他惊得回过神来,双手捂面,大哭起来,她边哭边喊着:“作孽啊!”

可能是二人闹得声音太大,引来了在通道上守着的服wù

生。

听到敲门声,阿驹瞪着郑小雨:“来人了。你给我正常些,咱俩可都没有退路了,知不知dào

?”

郑小雨赶紧收泪,她三两下就将脸擦干净,吸着气。不停地点头。

“请问,先生、夫人,您们有什么事需yào

我们帮zhù

吗?”

服wù

生见没人应声,待要再敲,门开了。

里面探出一个男人的头,在他身后面,站着一位一脸歉意的女士。

男人笑着挤出身子,揽着服wù

生的肩膀,给他一小打钞票,说道:“我家夫人最近心情不好,家里孩子老人都在,不好说话,这不,我们夫妇在贵店订下房间,就计划着在这里面好好说道说道,这一时说到情不自禁之处,有些忘情,小兄弟,你可还要多多包涵呀,有什么别的客人不满的,你给周旋一番……当然,我夫妇待会儿也会注意一些的。”

服wù

生得了丰厚的小费,本就喜笑颜开,又见这位先生如此相待,便一脸理解的挤着眼睛,拍着胸口答yīng

:“您只管放心,我知dào

如何做的,绝对不会打搅您和您的夫人。”

男人很礼貌的一颔首,便转身回房,服wù

生则美不滋滋的跑到窗户下,一张一张点着自己的收获。

阿驹关上门、锁上锁,赶紧拉过守着门口的郑小雨,二人往内室走去。

阿驹将郑小雨推到床边儿上,俯视着问她:“说罢,情况怎么样了?”

郑小雨嘴唇张合了几下,终于出声道:“一共是十二户人家,如今只有苏府和丰家没有打款,其他人的钱,尽皆到账。”

阿驹有些兴奋的搓着手,直道好。他兴奋了一小会儿,伸出手:“折子和汇款单呢?”

郑小雨哆嗦着问:“阿驹,这可有将近百万之银啦?你、你怎么转呢?”

阿驹瞪了她一眼,斥责:“啰嗦,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快点儿给我!”

他接过郑小雨颤悠悠递来的单据,细细的看了看,笑着点头,忽地好像想到什么,又问:“苏家不是频繁的接海外电话么?怎么,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郑小雨摇着头,有些敷衍:“这些人和咱们不是一个阶层的,我、我不知dào

他们都怎么想的?”

“怎么想?”阿驹皱着眉头,斥骂,“她再怎么想,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多好骗啊!”郑小雨只管摇头,不再言语。

阿驹眼珠转了一转,将单据放回郑小雨的手中,自己则坐到她身边儿,将她搂住,轻哄着:“怎么了?生我的气了?”

阿驹见郑小雨一直摇头,也不着急,他轻声道:“小雨啊!我知dào

我脾气不好,可是我对你全是真情一片啊,我这全是为了你和我,还有咱们的弟弟啊!哦,还有、还有咱俩将来出生的孩子们呢!”

郑小雨面红耳赤的转过身,不去看凑向自己的人。

阿驹厚着脸皮,自己将脸转到郑小雨面前,继xù

哄:“我知dào

,刚才我的表现吓到你了!可、可我也害pà

啊!”

果然,他话声一落,郑小雨就跟着他的节奏抬起了脸。

阿驹忍着心里的兴奋,再接再厉:“那都是因为我害pà

失去你啊!你知不知dào

啊,你刚才那个样子,也吓到我了!我、我真的是非常害pà

失去你啊!小雨,我爱你!无论我对外人怎样,我再对不起他们,也都是为了你和我,为了我们的将来啊!”

郑小雨听了这些话,眼睛一下子氤氲欲泣,她那本就红肿的眼睛变得更加赤红,阿驹一声声饱含着柔情的话语,犹如跳跃在她心间的音符,将她从无助与恐惧中带出。

阿驹见郑小雨又开始配合起来,便哄着她道:“走,我带你下去吃饭,咱们去吃牛排!下午,我和你一起去电话局,咱们将最后两笔账弄上手,然后,就带着小同,一起远走高飞,今晚就走!”

郑小雨彻底被他打动了,她将心间的担忧和恐惧扔出了天外,柔顺的依偎着阿驹走出门去。

在门关上的刹那,有两个人从柜顶上摔了下来。

ps:

俺已经修改过来啦,字数远超啦哈~~嘿嘿,谢谢大家哈啊~~

第七十一章 一波渐平啊

“你可真狠啊!”丰忱揉着后腰,抬头目测了测自家具顶到地面的高度,他冲着锦歌抱怨,“小两米的距离啦,真给我摔个好歹,我看你往哪儿哭去!”

锦歌见自己力qì

的确使得有些过大,实在是没有控zhì

住之过,便心虚的笑了笑,赶紧站起身来要拉他:“好吧,这回的确是我不对,抱歉哈!那个,等下次你再嘴欠啦,我肯定会悠着点劲儿地收拾你的!放心吧,你快点儿起来啊,当心地上凉,再冰着了肚子,你岂不是得不偿失啊?”

丰忱就着锦歌的手,一个前劲儿便从地而起,他哼哼叽叽着说:“我不应该揉腰啊,跟你在一起,我只要揉脑袋就够了。”

锦歌溜达着将这间房子从里到外观察了一遍,她道:“你这人还挺有信用,今儿这出儿闹得,竟比戏还好kàn

呢!”

丰忱手脚麻利的搬开内室的壁柜,锦歌回头一看,那里露出一个暗门来,她讶异地问丰忱:“这里还有这个?”

丰忱随意的瞥了看热闹的锦歌一眼,他一边食指飞快的往里面输入密码,一边回答:“当然,这家饭店可是服wù

周到至极呢……这种保险柜,是他们专门给房客配备的。”

锦歌点头:“看出来了,怪不得人家生意兴隆、大发财源呢!可惜啊,这种东西不过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

“小人?”丰忱忙碌的双手停了下来,这从锦歌的角度看去,丰忱此刻正被一团黑线笼罩着。锦歌为人乖觉,见到他的反应,也意识到说溜嘴了,不由得吐吐舌头,赶紧补乎:“哦,口误、口误,刚刚纯属误伤战友,你别介yì

哈!”

丰忱吃力的从里面搬出一个皮箱。“咚”的一声放到凳子上。他指着这个道:“来吧,悦鸣小姑娘,你将功赎罪吧!”

锦歌疑惑的蹲下身,抚着皮箱看向丰忱:“解码?”

丰忱吐口气,点头:“这可就靠你啦,我现在手有些抖!”

锦歌心里明知他胡说,却也没有推诿,反倒是兴奋的揣摩起来。

丰忱坐在一边,将手反搭在自己的椅背上,他一会儿吹口哨。一会儿催锦歌:“快点儿啊、快点儿啊。我的小祖宗哟。我说你小小年纪的,咋恁磨蹭啊?”

他看看腕表,继xù

抖着架在凳子上的双腿,啰嗦着:“你还有十分钟哦。苏悦鸣同学……”

“嗒!”皮箱的保险锁打开了。

“哟嗬!”丰忱啧啧发声,“三分钟不到哦,不错不错!”

锦歌挥开他伸到自己眼前的大拇指,道:“快,看看里面有什么?”

丰忱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微型相机,拿着它“咔咔”几声,皮箱的各个角度便尽皆包囊于胶卷之中。

锦歌纳闷儿:“你只要影像啊?”

丰忱点点头,尽管他分心来和锦歌分说,却丝毫不妨碍他手边儿的活儿:“对啊。这里面不过是一些资料而已,拿出来就打草惊蛇了,况且它们于咱们又无甚大用。”他可能是怕锦歌不明白,又补充一句,“这些文档。都是一些关于外国银行的资料。”

“这有什么用?”锦歌走到他身边儿,探头往里面看,丰忱见状,便识趣儿的侧身挪地儿。

锦歌瞄了两眼,耸耸肩道:“看不懂诶。”

丰忱笑道:“来,将它复位,然后咱俩就得走了。”

……

他二人配合极为默契,不过十来分钟的工夫,就回到了饭店后门儿的车里。

“走,咱们去银行!”丰忱吩咐好司机,转头就冲着锦歌笑道:“今儿这事儿都利索以后,你就等着收钱吧!”

“收钱?”锦歌心里一动,她歪着脑袋问,“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啦?”

丰忱打了一个响指:“聪明!我说,你还不知dào

吧?前不久不是发生两府争权之事么?zf上个月刚出台一个政策,凡是由于zf设备出现故障造成的公民损失,凡是zf工作人员勾结外贼内损zf或公民之权益,致使公民承shòu损失的,公民所受损失,zf皆以以三倍银补偿之。”

锦歌闻言眼前一亮,那个小脑袋里,一瞬间便有无数主意滑过,她眼放亮光的看着丰忱,呵呵一笑。看得丰忱寒毛耸立,他赶紧道:“不是,我说你有话只管说就是,咱不至于这样吧,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的脾气啊!”

锦歌嘿嘿一笑,将手掌伸过去:“拿来吧!”

“什么啊?”丰忱两眼各填充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儿,而锦歌的小模样儿正倒映在两个问号儿上,清清楚楚的照出影儿来。最清晰的就是她的头上多了一对儿毛茸茸的黑耳朵,以及她背后那一对儿呼扇呼扇着摇晃的黑翅膀。

丰忱“啊”了一声,赶紧揉眼睛,待他定睛再看,才将心放回原处,哦,原来刚才是他自己看晃了眼。

“刚才的存单啊!”

丰忱见锦歌理所当然的等着,也毫不犹豫的将单据重新递了过去,只是嘴里在小声地嘟囔着:“也不知dào

刚刚是谁义正言辞的说不要呢!……唉,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锦歌摇晃着手里的存单,哼道:“男人啊,你的名字叫欺骗!”

丰忱嘿了一声:“可不带这样的啊,这刚收了小票票,转头就骂人啊!……再说,我欺骗谁了啊?”

锦歌反问:“我又没点名道姓,你心虚什么?……我说的是那个叫阿驹的小子,他要不是勾搭上银行的人,能顺利将账转走?同时欺骗两个、甚至更多的女性,不是骗子是什么?”

丰忱笑嘻嘻的摇着脑袋:“你怎么想的啊?”

锦歌张圆眼睛反道:“难不成我还说错咧?听他话音儿、看他手段,也就是骗骗傻姑娘的料儿。”

丰忱貌似叹服:“唉,女人啊,你的名字叫敏感!”

锦歌嘿一声:“你较劲儿是么?那好啊……男人啊,你的名字叫花心!”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多疑!”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不一!”

……

他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甘示弱。二人一个挑衅、一个接招儿。直到前排的司机和秋实同时叹气,才让两个不自觉却又很幼稚的家伙住了口。

……

五天以后,清晨。

“十妹妹、十妹妹!”苏锦落一脸八卦的拿着早报跑进了逍遥阁,她见到被自己吵醒的锦歌,便一把攥住其胳膊,惊道:“我的天啊!原来真的有电话欺诈呐!还好,警署的人将诈piàn

犯都给收押了,不然六妹妹你可真就要受损失了!不过也还好,zf有法理在先,六妹妹你能得到三倍的赔款呢!……六妹妹你赶紧收拾收拾吧。等吃过早餐。我就陪你去民政处办好接收去!”

锦歌此时还是睡眼朦胧的。她因为心里早有预料,遂不惊诧,只是嘴里随口应一句:“哦,好的。”

因为一时失了警觉。锦歌打个哈欠,便脱口而出:“那丰表哥的赔款到了没?”

“嘎?”锦落愣了一下,她有些惊讶,“六妹妹怎么知dào

子义也被骗了?我还想说让他送咱们姐妹一起去民政处呢!”

锦落还真没有生疑,只是锦歌却自己把自己给吓醒了。

那些刚刚还纠缠着她不放的瞌睡虫,受得惊吓后,顿时尽皆丢盔弃甲,还都嚷嚷着“不关俺们的事儿”,一下子就都捂着脑袋跑没了。只剩下锦歌单身站在原地,懊悔不已。

此刻的锦歌恨不得咬那多嘴的舌头一口,当然她也只是那么想想而已。却不料牙齿公报私仇,一下子还真给锦歌的舌尖儿咬出血丝儿来了。

“嘶!”锦歌捂嘴的动静,将锦落的注意力转移了。

锦歌因为舌头受伤。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含含糊糊的,她摆着手安慰锦落:“六姐姐莫急,我说话快,咬到舌尖儿了。”

“那用水冲冲啊!”锦落招呼丫头们又是备水,又是备药,那一惊一乍的劲头儿,真是看得锦歌直牙疼,她赶紧拦阻:“没事儿、没事儿,我真没事儿,缓缓气就好了,不至于上药的。”

“那你不疼啊?”锦落看着锦歌的嘴唇,自己不自觉的也咧起嘴,好像被咬破的是自己的舌头一般。

锦歌心道,这一吓一惊的,牙疼早镇过舌尖儿疼咧,因此赶紧点头肯定,锦落还不放心:“你一会儿吃东西看看,若是疼痛难忍,咱们就去医院看看!”

“不至于吧,小伤都算不上啊!”锦歌说话有些噜噜,听得锦落直皱眉,“你看,说话都不清楚了,可不能马虎啊!”

锦歌赶紧拉回她的注意力,提到丰忱:“前些日子,我去打款,正好碰到丰表哥同路,便让司机载了丰表哥一个来回。我寻思着,别是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上当了吧!”

也不知苏锦落听没听出话里的问题,她只是应和锦歌:“谁说不是呢,那小子猴儿精猴儿精的,竟然也会被骗……昨天晚上一听到这事儿,我还吓一跳呢!”

锦歌就势接过锦落带来的报纸,那头条位置上放着一张大大的图片,里面的三个人,有两个锦歌看着都眼熟,再看旁边的注释,原来,此二人正是那天京都大饭店里的郑小姐和阿驹。

而另一个侧面清秀的小姑娘,正如锦歌所猜一样,是银行的高级职员。

“大好的前途,一朝……尽毁啊!”锦落顺着锦歌的目光看到这位姑娘,不禁感叹,“这两个女孩儿都是青春年少之龄,工作也都不错,虽说不能锦衣玉食吧,却也都能保证衣食无忧;若非遇人不淑,恐不至于落得如此境界。也不知是爱情毁人,还是她们自己把自己毁了。”

锦落说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锦歌到现在才刚近十四,还小得很呢,自己如此说话却是有些不妥,便不禁脸颊略红:“瞧你六姐姐糊涂了,竟然在妹妹面前胡言乱语了。”

锦歌正在一旁为郑小姐的弟弟感到可惜,听锦落这么一言,不禁笑道:“六姐姐,我可不是小孩子啦!”

她见锦落嘴里笑着说同意,眼睛里却尽是哄她之意,不禁说道:“六姐姐你看,这一身武艺便无好坏之分,其用之处,全看所持之人。有人作恶、有人为善,怎么能因人之好恶来评断武艺之好坏呢。爱情不也是如此么?那武艺之初,乃是强身健体之用、其亦有以武止戈之意;而爱情,则是用来满足人类生活欲.望,调剂生活品质的。它们都是好东西。只看所用之人如何了!”

锦落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呢,这道理说来头头是道,可见不是真的懂呢!”

锦歌听了一想,觉得还挺有道理,便笑了起来。她正和锦落笑着,就听冬和进来回禀:“小姐、六小姐,丰家的表少爷遣人来问您们何时出门?”

锦落失笑道:“这小子沾了领钱,竟然这般积极!”

锦歌面上跟着笑,心里却只道:“那家伙,只要又热闹,估么着都很积极!”

第七十二章 她是谁

三月二十六,无风、微凉。

清早日升、早霞渐恋,晴空万里、碧海无痕,灞桥折柳、坞畔停船。

此刻,正是别离之时,恰是微愁之际。

“大家都回去吧!”锦泽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被一层淡薄的哈气覆住,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睛。而他的笑容仍旧那么腼腆,声音还是那样清宁,他说:“我到了沪市就给家里来电话儿!”

锦泽看向一直拉着他手的锦落,安慰道:“姐姐,咱们家就烦劳你啦,弟弟我不争气……”

锦落自锦泽一开口,她那一直强忍在眼眶的泪珠儿,顿时化为一串串的珠帘,瞬时落下,她摇头抿嘴,眼睛红肿着、却半点不眨的盯着弟弟瞧。

锦泽摘下厚厚的手套,亲手给他姐姐轻轻抚去眼泪:“姐姐,你别哭了。我出洋,这是好事儿,不是么?这可是连娘都没难过、没流泪的好事儿哩!……姐姐,大哥那里有嫂子,娘那里,不说有钱银和亲信,且还有外祖和舅舅们在呢,我都放心的很……可就是唯有姐姐你,这些年,你为我们一家子人,真是操碎了心。如今,姐姐也该当为自己着想一番了……妹妹那里,姐姐也多担当些,她生就的那脾气,没有坏心的,她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姐姐只当没听到,切莫要往心里去。若是不耐烦了,便不睬她就是,千万可别气到自己。”

锦落听了这些话,立时破泣为笑:“阿泽也长大了,竟想这般许多!至于家中诸事,阿泽尽管放心……只是,你到国外,虽有六叔相照应,可也毕竟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可切记要好好照顾自己……吃穿住行,样样须得尽心。你可切莫要随意大意了啊!尤其是作息规律要尽量稳定,休闲十分亦要记得得时常养身。这异国他乡,游子非易……阿泽,你只管好好保重自己,且莫要牵念家中,家中之兄妹娘亲,皆有我来照应,而我……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就是。”

他姐弟在这里恋恋不舍,你一句我一声的,看得锦歌等人不禁摇头。

前日。老太太亲自整了大半天的宴席。专门给这个孙儿送别;到了中午时分。老太爷出银子,让两府的小辈儿们在家中聚一回;待到了晚晌,老太太和老太爷又免了五房的昏定,且送上银元若干。让他们自己一家子人好生相守一晚。

昨日,苏锦泽和他六叔通了电话、确定下路线来——他要跟着京都学堂的公费生们坐船至沪市,然后一起转机出国至目的地。拿到船票和机票的苏锦泽,在确认了行礼和安排后,遥拜了宗祠,又跪拜了先祖。最后,因为登船时间较早,实不便打搅祖父母休息,他便在当日晚宴前。给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行了大礼。

因此,今日送行的,只有苏锦落、苏锦歌、苏锦盛、以及丰忱四人,他们皆是和苏锦泽关系极亲极好之人。

苏锦盛一直是性情活泼、面不减笑之人,他素来喜欢玩笑。最耐不得如依依惜别之类的“缠绵”黏糊,因此,此时见锦落锦泽姐弟之状,便不免开始“搅合”。

他一把揽住锦泽的肩膀,豪气之极的拍着胸口,说道:“七哥啊,你就放心好啦,府里可是有你兄弟我在呢!单凭着咱哥儿俩的情分,怎么也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啊!”

苏锦盛胸口拍得甚响,锦泽的一腔感伤都让这个堂弟给驱散无踪了。他不禁笑道:“十一弟可要努力啊,七哥在那里等着你!”

苏锦盛听言,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情绪,他挠着头好像不好意思一般低下脑袋,遮去了嘴角的苦意。

锦盛鼻腔酸楚,他用鼻音囔囔着:“七哥这是取笑弟弟呢,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素来平庸还不学无术,贪玩好动又意识狭隘!我去外面儿做甚么呢?我啊,就在华夏这里坐吃等死啦,等将来长大了,就托人在zf里面谋个普通的差事儿,然后呢,就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吧!我可想好啦,我啊,就计划着让民国zf给我养老送终呢!”

“你就胡说八道吧啊!”锦落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数落道,“小小年纪,不好好利用老天赐的好脑袋瓜儿,你净瞎想什么呢!”

苏锦盛却哈哈一笑,他不以为意的转头看向苏锦泽,用带着无尽坚定之意的声音说道:“七哥最是知我,我生就的这番德行,可不容易改呢!”

苏锦泽目光复杂的闪了闪,神色间,黯然之色一闪而过,他有些许落寞的托托眼镜儿,咧了咧嘴角,动了半天嘴唇,才道:“我和十一弟自小相好,虽非一奶同胞,却胜似亲生的兄弟。我俩彼此相知十数载,期间未曾分开过一夕……而如今,愚兄远走异国,不知何时方能与弟再相见,亦不知今生缘分共有多深……这来世不知,为兄甚珍惜今世之情分,遂有话语二三,欲与弟相谈。只是愚兄之前,数欲开口、数未曾言;今日今时,离别在即。如今一走,天各一方,兄心中之言,不能续藏,如今而道,望弟见谅。”

苏锦盛听了,笑道:“要说还是咱们兄弟心灵相犀呢,我也有话要说,只等七哥开口呢。只是七哥一直不说,我也只能干等着心急罢了,刚刚我还想着七哥打算何时出言呢。”

丰忱见了,忙识趣儿的左手拉着锦落、右手拽着锦歌,打着哈哈道:“我带她俩揪几枝柳枝应应景儿去哈!你们俩,只管自便,只管自便哈!”

“嘿,你是白痴啊!”锦歌被他拉得,让好几条垂柳枝扫得脸颊发痒,不禁有几分气恼,“瞧你找得借口!”

丰忱最近和锦歌斗嘴成瘾,反道:“我看你已经不甘心当电灯泡了,你直接提升人生目标,升级成为探照灯啦!”

“探照灯?”锦歌一见到他露出不着调的笑,就心里冒气,她冷笑道,“别啊,别做探照灯啊,要做。我就去做闪光弹,我干脆直接就把你眼睛闪瞎了多好!”

丰忱乐笑道:“你确定?你不怕,我在黑暗中被激发出无限的想象,再说出什么话来?”

“我呸!”锦歌打算直接喷他一脸鄙视的口水。

丰忱躲得快,他看着身后摇摆的柳枝,直摇脑袋:“你这把子力qì

,当真是内外兼修啊!”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苏锦落无奈道。

原先她见二人这番模样,还寻思着俩人是什么欢喜冤家呢。只是几天下来,以这二人的战斗力,锦落盗觉得。他俩要是真在一起过上日子。那可就是一战要天天重复了啊!

这边。锦落叫停了二人的口水战,那边儿,苏锦泽兄弟也不知谈了些什么,正待二人神色变化。应该是话要说到深处时,船笛声却直响响的传来。

锦泽锦盛不约而同回首看去,他们瞪着直直冲天的蒸汽,均一时失神无语。

锦歌三人见之,赶紧快步走回。

锦盛见之,不禁深叹口气,苦笑两声,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蛋,塞到了锦泽的手里:“明儿就是春分了。七哥也别忘了竖蛋玩儿,权当打发时间吧。我等着七哥回来,等你回来,咱们兄弟俩再好好谈一谈。”

锦泽怔怔着忍下眼眶的泪,吸着鼻子点头。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个字:“好。”

锦落被他俩之间的气氛弄得有些难过,待要说上两句,却被一个高挑的女孩儿打断了。

这个女孩儿从帽子到衣裙再到鞋子,俱是西洋风格;便是她的发型,也是英格兰最新流行的款式。众人近眼一看,这个姑娘的岁数和苏锦泽略同,她身材窈窕、身姿挺拔,面容娇媚、气质非凡,看着娇娇弱弱的,却于眉眼唇线间透着一股子刚毅。

此时,这个女子提着皮箱来到苏锦泽面前。她眉一挑、眼一抬,一道锐利眼光射向苏锦泽,看得周围围观众人脊背一凉,而其目标对象苏锦泽,却呆呆的歪歪脑袋,不明所以。

那女子开口说话,那冷冰冰的声音掩盖了她音质特点:“你是苏府五房的少爷,在府中排行为七,名曰‘锦泽’?”

苏锦泽眨着眼睛、乖乖的点头:“是啊。”

女子冷哼着颔首:“好,很好!”

说罢,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登船处。徒留一众摸不着头脑的人,满头黑线的盯着苏锦泽,看得他又开始磕巴起来:“你、你们……看、看我干、干什么?我、我又不认识、认识她!”。

苏锦落一脸怀疑的问:“真的?”

苏锦泽连忙点头,保证自己绝不说谎。

几个人待要再问,京都学堂的带队先生已经冲着锦泽催促道:“苏锦泽,快些过来,咱们点名儿上船啦!”

苏锦泽应声,转头对着家人道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这就先走了……”

锦落也不敢再耽搁,帮着锦泽检查一番,就送他过去。

锦歌趁机塞了一个小匣子到锦泽的箱子口袋里,叮嘱被她弄呆的苏锦泽:“七哥待到登机之后,再行翻看。”

锦泽被几人簇拥的动弹不得,只能呆兮兮的点点头。

……

苏锦泽随着船渐渐远去,在天际的朝阳下,他的未来像是日头的光辉,绽放着希望之光。

……

回去的路上,锦落等四人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沉默着各揣心思。

丰忱注意到锦歌的步伐慢了下来,便有意的在前进的步伐中夹杂了几次原地踏步,直到二人肩臂同行。

他冲着锦歌低声道:“没想到啊,悦鸣还是借花献佛的好手呢!”

锦歌看着他贼兮兮的模样,心知他说得是自己将前些日子的赔款送给锦泽之事,不禁点头道:“我是随手做好事,不用你专门感谢啦哈!”

丰忱嘴角一弯,难得的没有针尖儿对麦芽儿的还嘴,倒弄得锦歌挺不适应。

前面的锦盛忽然开口:“七姐姐、十妹妹、丰家表哥,你们可认识刚才和七哥说话的姑娘?”

锦歌和锦落对视一眼,皆摇头。锦落面带担忧的说:“我只担心,她是阿泽不小心得罪的人。阿泽为人你们也晓得,那就是呆傻呆傻的,真要是得罪了人,他可未必能知dào

!”

锦歌点头:“是啊,那姑娘那意思,看着可不像是善茬呢,可别借机报复才好。她可是和七哥在一起启程,这可是从轮船到飞机的全程呢!”

丰忱兑了锦歌的胳膊一下,小声道:“会说话不?泽表弟已经启程,你说这么多就是真的,又有何用?无非是让大家担心!”

锦歌见锦盛和锦落面上愁色更浓,只得推推丰忱,示意他给她解围。

丰忱得yì

的瞥了锦歌一眼,出声道:“我知dào

那人是哪个!”

话一出,三个人就将他包围。

第七十三章 独处

丰忱拍着脑门儿说出来的一句话,立时吸引了另外三人。他面对着三双烁烁绽光的眼睛,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我若是没记错,她应该是姜家那个三代里唯一的姑娘,姜淮珮。”

“姜家?”锦落一脸震惊,“可是姜大总统的姜家?”

丰忱道一声:“正是。”却换来三个异口同声的吸气声,闻音,丰忱一脸八卦的凑过去问:“诶,好像这里面有事儿哦?”

锦盛看看锦落,又看看锦歌,最后担忧的看着锦泽远去的方向,深深一叹。

他摇着脑袋本打算拍拍丰忱的肩膀,可惜年龄上的差距造就了身高上的距离,又因那丰忱别有含义的眼神不断扫射,锦盛最后只得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改拍了拍丰忱的胳膊,他边拍边道:“那个……丰表哥,弟弟我得去趟书店哈,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锦盛冲他双拳一抱,又转身和锦落锦歌二人道别,之后便自己坐上一辆黄包车……呃,逃之夭夭?

丰忱将嫌疑目标锁定,又将目光递向锦落,向她示意。锦落见了,却反瞪他一眼,她忧心忡忡地说道:“你想问什么,我知dào

。整件事儿,就请十妹妹给你解释吧,我这里心不踏实得很,得去打听打听,不然,还真放心不下,那个……我也先走一步啦,你们慢行哈!”

这么着,锦歌和丰忱就眼巴巴的看着锦落坐上另一辆车离开啦。

“早知他们这样,我就让司机开车过来了!”丰忱咬牙抱怨,锦歌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跟着附和:“停闲下来的车都让他们坐走了,咱们难不成要走回去么?这会儿车可不好找呢!”

两个垂头丧气的人,这会儿倒惺惺相惜起来。

都道春雨贵如油,这绵绵雨丝说来就来,跟断了接续的蚕线一般,却又含杂着无尽的穿透力。它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垂落,只需一小会儿的工夫就能浸透衣衫。

“这可不是办法,如今不过仲春,淋雨浸寒是要发热的,咱们得赶紧找个地儿去避避雨啊!”说着话的工夫,丰忱已经眼尖的发xiàn

斜对角有一家咖啡厅,那是一家有着用花蔓样式的黑铜铸成独特招牌的小店,招牌顶端还插着几朵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于玫瑰下边,分别用中文和英文书写出店名。此店名叫“慢溯时光”。

“就去那里吧。我请你喝咖啡!”不等锦歌回答。丰忱就拉着锦歌奔跑至小店,他们刚到门口,里面就有服wù

生打着雨伞出来相迎:“欢迎二位光临,请屋里坐!”

这家小店看着不大。却有两层楼的空间用来待客。小店屋里的光线较之外面,昏暗了一些。天花板上安置的那些繁星形状的灯光,将屋中有些发黄的光线,调和得舒缓适中。

此时,小店儿里的人不多也不少,每隔两三个座位,就有一两对儿的年轻人坐在那里消遣,他们或轻啄慢饮、或喁喁细语、或双目微阖,或看着窗外或者屋中某处出神。他们大都投入的听着吧台上那台有些年头的留声机中缓缓倾泻出来的清雅乐曲,思绪犹如随着音乐而行至某段不同的时光一般。

锦歌和丰忱的到来并没有打搅到旁人,他们被引到二楼临窗的沙发座儿上坐下,另有服wù

生端来两杯姜茶并两条干毛巾上来,恭敬道:“先生、小姐。早上好。这是我们老板今晨备好的姜茶,二位且请用些暖暖身子……这两条毛巾是全新的,您们不如暂脱外套,擦干雨滴,这外套我且送到后台,帮您们烤干,如何?”

丰忱笑着看向锦歌:“这家店还挺贴心的。”

他看向服wù

生,道:“也好,只是须得你们动作快一些,这天凉,我俩还要披着它们暖暖……噢,还有,且将菜单拿来。”

丰忱接过锦歌推开的菜单,笑道:“我还以为你得‘宰’我一顿呢!”

锦歌将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束好,眼光流转:“我是什么人啊,有什么比得上让你自己‘狠宰’自己一顿更能让人开心呢?”

丰忱大拇指一竖,直道高明:“好,让我看看,该怎么样才能把我自己的钱包给调戏哭了。”

……

不一会儿工夫,便有两块儿维也纳巧克力杏仁蛋糕、和两杯图兰朵咖啡出现在桌上。

丰忱用手掌撑着下巴,看锦歌吃得香甜,嘴又开始招欠了:“妹子啊,好歹我也是位优雅的男士,您这么大快朵颐,是不是有失淑女的风范?”

锦歌手里的勺子转了一个弯儿,她用餐巾轻轻擦拭嘴边的奶油,眯眯一笑:“从心理学上讲,当人们见到同类同好时,大多会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说完,锦歌举起咖啡杯,遥遥一敬,轻轻的呡了几口。

丰忱哟嗬一声,问道:“同类?悦鸣说得是哪种同类?给注释一下呗?”

锦歌笑着摇头:“你猜?”

丰忱叹道:“你是标准的猜谜撕答案啊!”

他貌似无奈的吃了几口蛋糕,又道:“那好吧,咱俩说说正事儿吧!”

锦歌正将杏仁儿挑下来,摆成花型,闻声便颔首道:“好啊,你说吧,你说着、我听着。”

丰忱扒着桌子,将头凑近:“为什么我一提姜淮珮,大家都这种反应啊?”

锦歌双眉一皱,心道一个男生竟然这般八卦。

她这一皱眉,倒让丰忱误会啦,他先发制人道:“这都说吃人嘴短,我可请你吃好东西啦!”那意思就是锦歌不能耍赖,“况且我表姐还交代让我问你呢,你可不能敷衍我!”

锦歌歪着头听他说完,点点头,晃着指头道:“你说的对!”

转头就唤来服wù

生:“麻烦您再给上一份布朗尼蛋糕、一份沙架蛋糕、一份史多轮蛋糕、一份撒哈蛋糕、一份木材蛋糕、一份舒芙里蛋糕、一份瑞士卷、一份布丁、一份lla……”

“够啦、够啦、够啦……”丰忱将服wù

生打发下去,“你且上这么多,有需yào

,我们一会儿再叫你!”

待人走开,丰忱转头冲着锦歌低声问:“我的小姑奶奶,不是我财迷,我说你一下子点这么多东西。吃的完么?”

锦歌看着他道:“我不得让你物有所值了么?”

丰忱半举着双手道:“我当真服了……好吧,您老人家且先看看它们能不能在您的肚子里占据一席之地,要不要再增援兵?”

锦歌满yì

的点点头:“够啦,你且附耳过来,听我一一说与你听。”

锦歌自认自己是个实在人,因此,很是规矩的将当初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诉说一回。

丰忱听完便捏着下巴,一副精怪的模样。他嘬着牙花子自言自语道:“这位姜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啊!”

锦歌不解,迷惑的看着他。

丰忱反问:“你觉得我表姐,就是你六姐姐。怎么样?”

锦歌道:“很好啊!”

丰忱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是让糖分侵占了思考的空间啊!”

他将眼前的杯碟都推开。正所谓是眼不见心不乱。他心里一横,琢磨着大不了将来就当娶杨贵妃了。

正因如此,丰忱才能平复下心神,来给锦歌分析:“我表姐也就是看着强硬。其实内里极为柔弱。可那姜小姐却不同,她是表里如一,一如精钢啊!”

锦歌哼笑:“你还挺了解人家的哈?”

丰忱挠挠头,心说,女孩子的注意力经常都这么另类得不着调。

正这么胡乱想着,又听锦歌道:“你都说了,人家是三辈儿里面唯一的姑娘,听说她大伯一家更因其身世爱怜于她,这样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女孩儿。没长歪啦,已经说明人家本性纯良啦!”

丰忱纳闷儿:“我可是啥都没说呢,你怎么知dào

她好呢?”

锦歌用“你很笨”的眼神儿看向他,学着他平时说笑的表情,将嘴一歪。痞了痞气的说道:“姜家真是祖上就没做过好事,姜大总统更是眼睛抢了鼻子的工作,脑子都借给傻子使了,竟养出这么一个玩意儿!”

她说完,将手一摊,很直率地说道:“要是那位姜小姐不咋地,你早就这样说了。”

丰忱揉着额头上那腾腾直跳的青筋,心里道:“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啊!”这么想着,却又觉得锦歌学得还挺像,不觉失笑。也没注意到,服wù

生正往她们跟前儿走来。

锦歌问他:“我给你的答复你可还满yì

不?你觉得物有所值不?”

丰忱忍着笑,直点头:“苏六小姐为人耿直、童叟无欺,今日交谈乃是物超所值啊!”

锦歌又追问:“超值啊?那超了多少啊?”

丰忱一本正经的端正身姿,肯定道:“怎么也得超了两三倍以上吧!这还是最少的呢!”

锦歌顿时欢笑,她一打响指,说道:“宾果,就等你这句了!”

说着,对来送瑞士卷儿的服wù

生道:“照着我今儿点的样式,再各打包一份,一会儿我带走!”

服wù

生应得痛快,丰忱这边却被锦歌的“厚颜”惊得目瞪口呆起来。

……

锦歌二人在咖啡店里闲了一上午,待到雨停之时,已是正午十二点了。

这中间除却锦歌豪他人之爽、除却锦歌去了一趟洗手间,这俩人还是处得挺愉快的。他们从南山聊到北海、自东情讲到西景儿,这满天的海聊,的确是谈得不胜投机。

眼见得时间已经不早了,锦歌起身系好外套的扣子,道:“咱们得回府了,免得长辈们担心。”

说完,便也不管丰忱,自己便往楼下走。

“嘿,你等会儿我啊!我还没结帐呢!你以为东西能让你白吃啊,不给钱出的去么?”

丰忱这边嘀咕着招来服wù

生,得到的答复却令他大吃一惊。

服wù

生说:“先生,您这次消费一共是十五块儿银元,不过那位小姐刚刚已经结过帐啦,这是那位小姐让我给您递来的纸条儿,请您接收。”

丰忱纳闷儿的打开一看,不禁笑道。二指宽的粉红色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个小雪人儿举着一个小牌子,其上写着:“记得下回回请过来哟!”

他笑着收起纸条,也不知心里是如何滋味。

下得楼来,锦歌正坐在找好的黄包车上等他:“你这位‘标准的绅士’啊,可真‘利索’!”

丰忱见她记性很好,不禁笑着道:“我是该夸悦鸣你大方呢,还是该说你小气啊!”

“快上来吧!真啰嗦啊!”锦歌正抱怨他,眼神在瞟向他的途中忽然滞住,她一把拉过丰忱,让他快些上车;一边指挥着车夫往目标处跑:“快,从这边绕到对过儿去,追上前面那辆黄包车!”

丰忱被锦歌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蒙了,他一个劲儿的问锦歌:“怎么啦?怎么啦?”

锦歌也顾不得跟他多说,只道:“哎呀,你快给我闭嘴!赶紧给我盯好那辆车以及车上的人,呆会儿我再和你一一讲来!”

第七十四章 追踪

“你跟着个小丫鬟做甚么?”丰忱扒着一块儿砖垛,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锦歌,悄声而问。

锦歌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他道:“你可记得住咱们来时的这条路线?”

丰忱也不管锦歌后脑勺看不到人,他径自点头、胸有成竹道:“那是自然!”

锦歌等得就是这句话,她轻轻一颔首,配合着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先撤。二人有序的一一后退,转身便往府里赶。

一路上,丰忱忍了又忍,几次欲开口,待看到锦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都咽了回去。他心道,这次入京还真来对了,这几乎是天天都有刺激的玩儿啊,不错、不错、可真不错。

这边,锦歌寻思的不是旁的,却是和苏府二老爷的庶长女苏锦衣相关。

二人沉默一路,终于回到苏府。这刚到中门前、车才堪堪停稳,锦歌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而丰忱,则手快的先付了车钱。他二人一入府,便直奔逍遥阁。

锦诺此时还在正院儿陪着老太太用餐,因此,这时的逍遥阁,是最清静的时候。

锦歌派冬和去将苏锦落请来,她自己则招呼着丰忱到外书房叙话。

“悦鸣同学啊,你这回总可以告sù

我因由了吧?”丰忱摸着额头笑,“我这可还是头回做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事儿呢!”

锦歌犹豫两下,便斟酌着将苏锦衣失踪的事儿说了一下。

丰忱乐道:“我听表姐的意思,你们和二老爷关系不睦啊,可真没想到你这人心还挺好的!”

锦歌瞪了他一眼:“你若是想损我胡乱发好心,便只管实说,用不着这么委婉!”

丰忱赶紧分辨:“哟,你还真误会我了!说真的,若是我家表姐呢,她倒还可能会发发好心。悦鸣,你么……当然。我不是说你没有同情心哈,主要是咱俩这么熟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没见过苏二小姐、二又和二老爷那房有些不快……你这性子吧,那种落井下石的事儿呢,你不屑得做;可真说道乱发过分的好心,那不能!你这人是真吝啬给的!……你就是那种,即便自己同情心泛滥得狠了,也不愿意给不了解的土地灌溉的主儿……”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正自得yì

。签到锦歌双臂相报。冷笑着看他。这让他有些嘀咕。看着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预备秋后算账的样子。

“说啊,怎么不说啦?继xù

!我听着呢,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了解我的、而咱俩又是怎么就那么熟悉啦?”锦歌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丰忱机灵的大脑比平时更加敏捷,他瞅了一眼墙上挂的电话,赶紧转移话题。他爹说过,这女孩子最难哄的,就是她们将怒未怒、即将爆fā

的时候,那时分,无论男子说啥,都是一个错字。不若干脆地转移阵地为妙。

“你给苏六爷通电话啦么?”

锦歌颔首:“电话局不是昨儿才修好设备的么?”她站起身来,“昨儿晚上,我和爹爹通了电话,也将最近的事儿学说了一遍。你来得正好,我爹正想和你好好谈谈呢。不如趁着等六姐姐的工夫,你和我爹聊聊?”

说着,她还真拨通了电话,转机等待了十来分钟之后,话筒的那头,一个惫赖的声音从大洋的那边传来:“喂,宝贝儿,你终于想起老爹来啦,等你主动打个电话还真难啊!”

锦歌听得满头黑线,她昨天才和老爹通过话好不好。不能放任她爹抒发情感,赶紧插话!锦歌三言两语就将丰忱介shào

了一遍。说完,就听得她爹气势汹汹的低吼起来:“甚嘛?闺女儿,你咋让那小子登堂入室,进了闺房啦?”

锦歌无语之极,她爹的嗓门儿忒大了,距她两三步远的丰忱都听了个真切。他闻声,浓眉一挑,眼里顿时蹦簇着兴奋的光芒,这种棋逢对手的开启模式,要闹哪样?

“老爹,您怎么说话呢?我们在外书房和您通话呢!您若再乱说,当心我跟娘亲告状哦!”锦歌高举起百试不爽的挡箭牌,谁知,她爹那里紧接着就传来另一个轻柔的声音,将锦歌击退出一射之地:“小六儿啊,娘都听见了,回来娘再教xùn

你爹哈!不过,这会儿你得听你爹的啊!”

苏六爷得yì

洋洋的笑声传过来,他整个儿人就跟打了兴奋剂一般,高声嚷嚷着:“那小子不是就在你身边儿么?快,让他接电话!老子要和他聊聊!”

锦歌的后肩被人拍了一下,她一回头,正见丰忱正伸手要话筒。锦歌竟不自觉的就递了过去,待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丰忱已经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和她爹说起话来了。

锦歌很讶异,她忽然发xiàn

这个世界太难懂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爹叽里咕噜的声音,音儿挺大,但具体内容她却听不到半分。

丰忱这里回答的也含含糊糊,净是——“是是是”、“对对对”、“您说的是”、“那一定的”、“我自然晓得”、“啊,那不能!”、“那个,我明白!”等等。

锦歌虽然为人大咧,但是做事还是很讲究的。尽管此刻她好奇得好似心里有小猫爪子在挠一般;她的耳朵也如雷达那样,正三百六十度旋转着接收信号儿,更恨不得在脑袋边上儿安个电线,但她终究没有往丰忱身边靠近,反而碍着面子端坐在沙发上。

聊到最后,丰忱这家伙竟然“厚颜无耻”的冲着电话鞠起躬来,他笑嘻嘻的说:“叔叔既然如此说,那子义自然乐之不得,那么……就劳烦您将联系方式说与我听吧,有时间,咱们叔侄爷俩儿好好唠唠?正好也让您能够多了解我几分,也好更加安心……”

锦歌越听,心里的疑惑越大,这家伙可越说越不对劲儿啦。

“悦鸣,叔叔有话对你说!”丰忱乐呵呵的撂下电话,这次通话,除却苏六爷刚开始的教xùn

,后面的内容还是很舒心的。

话筒刚贴到耳朵。苏六爷就嘱咐:“丫头啊,还记得你入京前,爹娘给你的枫叶墨佩么?一会儿你拿出来给丰小子瞅瞅,嗯,就是这样哈,我这里有客人来了,先挂电话啦,有事儿下回再说吧!好啦,我替你向我俩说再见啦哈,那就这样。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和小诺啊。老爹最喜欢你们了。再见!”

“喂!喂!喂?喂!爹!”锦歌气得拍了话筒几下,恼得她小脸儿都有些发红,“每回心虚就这样!”

她那里抱怨着,丰忱还腆着脸凑近去。问:“悦鸣,你这是……在打苏六叔呐?”

锦歌正有一肚子混合着纳闷儿、无奈和不甘的怒气没处发泄,这会儿看见了发泄目标,岂能放过呢?她一把将丰忱揪过去,怒道:“我想打你!”

“别、别真打啊!”丰忱看着哪只小拳头在自己眼前随机乱晃,顿时觉得他是有苦说不出。

锦歌眯起眼睛,遮去眸中的狐疑,问他:“说,那对儿玉佩是怎么一回事儿?”

丰忱嘿嘿笑道:“不是我不说。关键是我也不知晓。那玉佩原是我家中长辈送给小辈儿的礼物,其中一块儿大的,在我手上,至于小块儿的那种,我也只见过一回。”

“哦?”锦歌不信。

丰忱便指着电话解释:“不信。你去问你爹啊!”

锦歌问:“那你和我爹说起话来为何笑得那么谄媚?”

“谄媚?”丰忱摸摸脸颊,傻愣愣的看着锦歌道:“我说脸怎么这么酸呢,大概是苏六爷生就的魅力吧,小生不及、小生不及啊!苏六爷……噢,不……应该是苏六叔,他老人家是我的偶像、是我的目标、是我追逐的方向……”

锦歌松开手,哼笑:“你就装吧,不过……看意思,你还挺了解我们家的,哈?!”

丰忱摸着脑袋,一副害羞又含情脉脉的样子,忸怩着说:“过奖、过奖!”

锦歌见他装傻充愣,知dào

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多言。她狠狠瞪了丰忱一眼,侧身反手,从沙发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正是那枚小佩。

丰忱也掏出自己的玉佩,两相比了比,点点头:“悦鸣收着吧,说不得何时就能用上了呢!”

他嬉皮笑脸的说:“我给你提个意见哈,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别总是这么、这么强dà

哈!再说,就是男人,成天用拳头吓唬人也很不好啊!”

锦歌假笑着给他掸掸领子:“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动拳头总比远坐着更能避嫌不是?”

歪理啊!丰忱心里面捶胸顿足,可能是心有灵犀的关系,他情绪的波动引来了苏锦落。

……

大洋对岸,苏家。

苏六夫人看着丈夫挂上电话,皱着眉头说道:“夫君,咱们这样瞒着六儿,将来让她晓得了,还不定要怎么闹呢!”

苏六爷嘿了一声,不甚认同的摆摆手,直道:“那不能!再说,小歌儿的脾气,你做娘的能不晓得,若是真跟她说,她五伯给她订了一门儿娃娃亲,而她老子我,也早就知dào

了,并且还打算认账,那……这样,她还不得立kè

跑个没影儿?”

说到这里,苏六夫人就生气:“你五哥我也见过两回,人是难得的好人,可这事儿做得……哪有伯父愣给牵媒的?用我女儿成全他们的义气!”

苏六爷不高兴了:“夫人啊,为夫说过多少回啦,五哥这也是为咱们家寻个退路!再说,那小子咱们也是从小儿盯起来的,那脾气、那做事风格,可不正配咱们闺女么,俩人将来在一起了,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苏六夫人听到这里,心中略微舒服一些,只是嘴上仍旧强硬:“哼,我看啊,只要是五哥给的,就是个屁,你都能当香水儿存了!”

苏六爷听言,直捂鼻子:“夫人啊,你怎么变得这般粗俗?注意用词、注意用词啊!”

见自家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笑着拍胸脯保证:“夫人尽管放心,咱们虽然不在华夏,可丰家小子的一举一动却不能逃过咱们俩的眼睛!”

说到这里,苏六夫人是满yì

了,可苏六爷情绪却渐渐低落下去。六夫人见状,连连相问。问上好一会儿,苏六爷这才慢慢开口泣叹:“我没事儿呢,夫人莫要担心,我只是想起五哥来啦!”

六夫人晓得是自己引起来的,一时之间心里又愧又闷,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最后还是苏六爷强打起精神儿,换了话题,这才缓解开刚刚环绕着他们夫妇的别扭气氛:“其实,我不立时让丰小子和咱家闺女订婚还有一层意思呢!”

六夫人看着丈夫重又得yì

起来的眉眼,趁兴道:“哦?那夫君就说来于我听听。”

苏六爷笑道:“丰家那臭小子就想凭着当初的口头约定,就定下媳妇儿?那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儿!依咱们家姑娘的脾气,等她同意婚事啦,他俩的感情基础也肯定深厚了!况且,届时,咱们锦歌就是他丰子义自己追来的媳妇,夫人想想,单凭这点,他能不更在意着些?自己求来的啊,总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来的,更让他懂得珍惜不是?”

六夫人听丈夫这么一讲,心是彻底的放了下来,她眉眼间也开始透着满yì

。于是,苏六爷夫妻俩,便就着京城可能发生的故事,展开了无限的联想。

第七十五 一起分析中

京城-苏府-逍遥阁

“这是怎么地?你俩又打起来啦?”苏锦落一进外书房,就看到被一股子奇怪气氛笼罩着的锦歌丰忱二人。

要说他们俩之间剑拔弩张吧,还真不是;但要是说这其中有些神神mì

秘的不同吧,锦落揉揉自己这个被塞满信息的脑袋,实在是晕得分不清了。

她干脆直接道:“你们可别告sù

我,找我过来,就是给我看你们吵架的!”

“那不能!我可是文明人。”丰忱自锦落来,便起身让开,他坐到锦歌的对面儿,给表姐留出地界儿。这下子他们三人各坐一处,正好谈话。

“是啊,他可真文明啊,我倒想和他练练拳呢,他也都推拒了!”锦歌斟上咖啡,推送到锦落跟前儿。

锦落满眼无奈地指着二人,直叹气:“你们俩啊!这在冤家里头大概都是头一份儿!”

锦歌咧嘴笑笑,和丰忱视线一碰,先某人一步,开口问锦落的心事:“六姐姐,这一上午的工夫,你可是探听出什么消息来啦?”

锦落放下正要送到嘴边的杯子,点头:“子义表弟说得还真没错!我请人打听了,听说姜大总统的侄女儿,正是在京都大学堂就读、正是参加了这次的公费留学,也正是今天清早儿坐船离京的,坐的还正是咱们家阿泽所上的那艘船!”

锦歌见锦落整个人都写满了担忧,只得安慰她:“要我说,六姐姐现在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你若当真担心不已,那就等晚上七哥来电话时,好生嘱托一番也就是了。……况且七哥和姜小姐,他们都是学生,这出去也都是奔着学能耐长本事去的。搁正常人身上,谁会在外面儿招惹事端呢?……更何况,以姜小姐这种身份,她能不顾自己和她伯父的名声胡闹么?六姐姐你再仔细想想。咱家七哥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更没有对不起她,她要真是气不忿,满可以找二伯一房算账去,论到哪里,七哥都无辜啊。”

“是啊,表姐你自小在京中长大,多少也耳闻过姜小姐的名声啊!”丰忱指着外面道,“香朵在外面呢,看样子像是有事儿要说,表姐不如唤她进来?”

锦落起身道:“不用。我且出去一趟。待会儿再来。”

锦落这一走。丰忱就颠颠儿的凑上去,冲着锦歌贼笑着说:“你看着挺明白一人,怎么这么不了解同性的心理呢?……哎哟!”

他抱着被踩痛的脚,不住的倒吸冷气。

不过。这回锦歌没答理他,因为锦落回来了。

锦落这一走一回,也不过是片刻时间,可这前后的差别实在是明显。这次回来,锦落脸上的神色也安稳下来了,她眼角嘴畔也有笑意了,同时,也有心情寻问锦歌唤她之事了。

锦歌让冬和去看门儿,自己与丰忱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他们追踪的经过说了一遍。

到最后。锦歌道:“六姐姐,你猜猜我俩跟着的那个丫头是谁?”

锦落也不傻,只听锦歌的话音就有所料:“是哪个?莫不是和二姐姐的婆家有关联?”

丰忱一拍大腿,伸出拇指夸道:“还是表姐聪慧!”

锦歌也连忙点头:“六姐姐所猜不差,那人正是贺老太太身边儿的大丫头。好像叫铃茳的!”

锦落神色一整,又问了一句:“十妹妹确认没有认错人么?”

锦歌十分肯定道:“六姐姐尽管放心,我肯定没认错!前些时候,老太太不是给我很多资料么?那里面就有贺老太太的相片儿,其中囊括了她身边儿所有就近伺候的丫鬟婆子……尤其是长年伺候又得信任的那几人,相片上的面貌极其清晰!”

她见锦落蹙着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展开,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刚来时,二姐姐不是还遣人送礼物来了么?那时,她家老太太也让人陪着来看望我和小诺……那跟着的人里,就有铃茳,我还亲见过她呢!”

锦落听到这里,才点点头:“这倒有些谱了。”

丰忱接话帮腔:“表姐还不知dào

她么,那小眼睛比雷达都不差,哦,不是,是比相机都不差,但凡让她看上一眼,那就是‘喀嚓’一声,直接锁定并留下.身影,直接存档备案了的!”

锦落拍了他一下:“子义啊,你的绅士风度呢?哪有这么调侃自家亲戚的?人家还是小姑娘呢!别忘了,你可比锦歌大好几岁啦。”她转头拉着锦歌安抚,“好妹妹,别理你丰表哥,回去我说他给你出气,咱们先尽正事儿讲……那个,妹妹说的,我是清楚了,可这……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呃……”

锦歌和丰忱同时无语,他们看着锦落无辜的眨着眼,不觉满脸黑线,不约而同道:“表姐(六姐姐)你不知dào

有什么关系,那干什么要摆出一副深沉的思索模样啊?”

锦落有节奏的眨眨眼:“你俩可真有默契啊!我这不是今天脑子有些乱么?你们提贺家的丫头,我也挺纳闷儿的,就随便想了想。”

“随、随……便?!”锦歌和丰忱二人纷纷绝倒,好吧,误会一场。

锦歌捂着脑门儿直叹气,挥挥手,告sù

丰忱:“快,把你知dào

的赶紧跟六姐姐说一说。”

丰忱听话的说出一句话,就直接让锦落不镇定了。

他说:“那丫头去的地方我认识,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宅院,它是我朋友专门用来外租给外乡人用的。听说最近一次,他租给了一个游方的道士。”

“道士?什么样的道士?”锦落赶紧追问。

“我哪里知dào

啊,道士么,不就是那种仙风道骨、不染凡尘的么!”丰忱说的正随意,忽然想起来什么,接着补充道,“不过,我记得我那朋友当时提起他来,是大家一起闲聊的时候,好像他说……那个道士挺奇怪的,虽然穿着朴素得很。却随身带着很多家伙儿,说是用来修liàn

的!”

锦落闻言,眼珠一转,问道:“是不是他背了一个大大的紫金葫芦、身边儿还带着一个带着盖子的青铜鼎?”

丰忱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的。”

锦落有些兴奋的看向锦歌:“十妹妹,要是我表弟所述无差,那么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锦歌没说话,丰忱倒是啧啧称奇:“诶,我说,你们俩也都是大家闺秀哈。干啥和一个道士较劲儿呢?人家是方外之人。远离俗世、游走天涯;而你们呢。都是身于槛内、混迹红尘的人;这八竿子都打不着、连不上的,何必将精神放到他身上呢!”

锦落挥挥手:“边儿去!你什么都不知dào

,插什么话呢!”

锦歌看着锦落跟挥苍蝇似的要赶丰忱,乐得肚子发酸:“六姐姐你没看出来吧。人家心眼才精呢,这是跟咱们姐妹套话呢!”说着,她就手儿扔出一个橘子给丰忱,应承道:“放心、放心,这等热闹不叫上你,何苦还让你坐在这?要是不打算带上你,我们早就给你拎出去啦!”

丰忱听得双眼放光,忙问其中因由。

这回,却是由锦落将事情从头儿到尾说了一遍。听得丰忱直摸下巴:“若是如此,那这道士……倒是有点儿奇怪了。照你们说的,那贺家走开了将近一月有余,而你们家却多次寻问无果……那么贺家老太太的大丫头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呢?她和那道士的关系,是她自己的关系。还是带连着整个贺府?她、或者是贺家,到底是扮演着同谋人的角色、还是说他们也是被骗者呢?……这关键,就是得找出苏二小姐,她和她夫婿的失踪,忒可疑了。”

“你说和没说一样!”锦落白了表弟一眼,却听锦歌打了一个响指,丰忱忙问:“怎么啦?”

锦歌道:“你们说,那道士手上的葫芦和铜鼎是做什么用的?”

丰忱还以为锦歌能说出什么呢,不由得有些失望,他懒懒的收回有些亢奋的眼神,拉长声音道:“这问得可真稀奇,还能是什么?那肯定是行骗的工具呗!难不成还是西游记里说的宝贝啊……啊,行骗!”“行骗!”“行骗!”

三个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一起大声喊起来:“行骗?!”

“没错儿,事情就纠结在他的手段上!四姑姑白得的金子,好像凭空而出一般,却又不是隔空取物的手段……”

“炼金!”丰忱肯定道,“我娘最喜欢看西方的魔法故事了,那道士的手法,很像炼金的手段!”

锦歌扔了个苹果到他头上:“虽说这道士骗人,你也别一提到西方,就是一脸亢奋的模样,行不?”

“你!”丰忱揉着被扔红的脑门儿,看着锦歌一副“不服来战”的小样儿,没辙得只能嘟囔着埋怨:“你这丫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民族主义者!”

“错!”锦歌摇摇手指,纠正道,“本人是纯粹的民族主意并文化主义者。”

“这有区别么?”

“有啊,我是民族主义者,同时也是民族文化主义者啊!”

“好啦!你们两个小冤家,都给我安静下来!”锦落赶紧插话,“先说正事儿!”

“这还算正事儿,依我看,就是咱们几个闲得无聊,想找点事儿做!”丰忱掏掏耳朵,小声跟锦歌说话。锦歌还挺认同:“谁说不是呢,不过你最好不要乱讲真话。”

锦落没听到那二人的话,她还很认真的说:“关键是,咱们得想办法弄明白他手里的底牌是什么?能让贺家有这动静,你们说他们到底图谋的是什么呢?”

她话一出口,就被面前不知何时坐到一起的二人吓了一跳,那两张面孔上闪烁着同样不怀好意的目光……锦落觉得,也许她有点儿多余了。

“小姐!”冬和敲门进来,回禀:“小姐、六小姐、表少爷,贺家来人了,好像和咱们家的二小姐有些关联。”

第七十六章 茶楼探话

京津有味,是一所坐落在京城中央的茶楼,原是京城中贵族子弟出来进往的酒楼饭店,后因京都大酒店的建成,而渐渐门庭冷落凋零。那掌柜的眼看着自家祖产就要败落于己手,心中难过,又实不舍自家百多年的营生,便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改了生意,将酒楼改为茶馆,专营京津两地的特色点心小吃。他又从津门招来一批曲艺艺人,并京城招揽的人才一起交叉演出。因其店面规模不小,每日楼台上演出的形事又多种多样,而楼中吃食茶点亦传承了原本的特色,因此,渐渐地竟让这家茶楼做出声色来了。

咱们说了这么多,却是因为锦歌和丰忱两个家伙,此时正坐在京津有味的二楼单间儿里,听楼台上的先生说书呢。

丰忱将衣摆一撂,食指中指轮着敲桌面,另一只手指着菜单上的名字,一样一样点给小二儿看。那速度快的,当真是指影连连,看得小二儿眼花缭乱。而锦歌,则正从半开的窗户往下瞧呢。

“行啦,暂时先点这些,赶紧紧着我们上,齐备了,少不得你的赏银!”丰忱翘着二郎腿,手腕一抖,抛出一块儿大洋过去。那小二儿也是业务素质挺高的人,他顺着方向一抬手,便接住了。小二儿定睛一看,没想到竟是银元,立时喜得他眉开眼笑,恨不得立时对着它吹上一口,好听听它那美妙的音儿。

“放心吧,您嘞!您点的东西立时就上来,请稍等片刻!小的先出去了!”小二倒退到门前,赶紧转身出去。

门一关上,锦歌嘴里就飘出一句:“败家子儿!”

丰忱不以为意,他搓了搓手,从袖子里又抖出一枚银元,放到手上把玩儿。扔起-接住-再弹起-再接住,他的眼睛却瞟向锦歌那里:“我这不是许久没回京城了么!如今回来,我得多点些好吃的仔细尝一尝!悦鸣你是没来过这里。所以不知dào

,他们家的吃食才是最正宗的呢,这色香味俱全不说,那吃法还很讲究,若是能在这里呆上一整天,那才是个享shòu

!今儿是咱俩有正事,不能多点,等下回有时间了,我再请你来尝尝,比那些西点强上百倍呢!”

锦歌斜了他一眼:“这还少?一会儿摆全了。这一张桌子可能刚刚够用。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丰忱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吧?都说会花钱的人才会挣钱!这人生在世。挣钱不就是为了享shòu

么?不然。大家何必熙熙攘攘、劳碌奔忙呢?又不是圣人!……我会花钱才好啊,将来媳妇儿花钱才不心疼呢!”

锦歌见他眼睛往自己身上瞄,只以为这人是说她的衣着穿戴皆是价值不菲,和他半斤八两。这么想着。锦歌便没有在意丰忱最后那句话,而此时,她的注意力被楼下的说书先生吸引了。

那人正说道兴处:“原公子只见眼前的道士向水中撒了两滴仙水,便看池中碧波翻滚,‘咕咚、咕咚、咕咚’,转眼间,那一池清水便如煮沸了一般,冒着热气往上翻;再抬眼,一道金光‘噌’地一声。从池底直穿云空。

那道金光光芒大放,胜过了日光,照得周围人,人人眯眼不能直视。那原公子因站得最近,只觉得周身有一股徐徐春风柔和了那股子热意。片刻时光,‘噔’地一声巨响,那金光立时消失。道士的声音在原公子耳畔响起,他说,‘你且睁眼一看!’原公子睁开眼,顺着道士手臂所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眼瞪口张,面色骇然!

各位看官们,尔道如何?原来,那池中央起了一处暖泉,喷起的泉头上,托着一个半打开的实金宝盒,盒儿上镶着数不清的珠宝玉石。那盒子之所以是半掩着,却是因为,盒内装的珠宝金银撑的冒了尖儿,合也合不上。原公子看着宝贝们放着彩虹之光,不禁咂舌。直到道士高声念了‘咄!’他才怔然回神。再回神,哪里还有那个道士的身影?唯有道士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回荡在天际——‘宝物赠君,望汝善行,斋僧布道,端德端心,子子孙孙,善之善之!’

看官们,此正是‘善果皆因曾种善,得报只为善相传’!”

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提声道:“后面,这原公子便要往西南行,其中路程艰险,却另有一番因缘,各位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再说!”

“好!”底下的听众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往台上扔银钱。

这丰忱也顺手给了小二两串铜板:“你且将这些钱给予那个先生,少爷我从不白听!”

小二躬身替那先生谢过:“一会儿小的便带先生来给您叩谢!”

“不用了!”丰忱摆摆手,就要挥退小二儿,却听锦歌拦道:“慢着!”她一脸兴趣的问小二儿,“你们楼里可有机灵嘴巧的小子丫头没有?有的话,就叫两个消息最灵通的过来!”

“这……”小二儿不知dào

眼前的小姐要做什么,便拿眼睛往丰忱那边看。

“你看他做什么?我听那先生讲得好,想听听有没有其他关于道士的故事,最好是真事儿!”

丰忱被锦歌刁蛮的样子逗笑了,他佯作嫌麻烦的样子说道:“你要是想听,只管说!我出些大洋,给你包场,让那说书人专门给你讲,专讲道士修行的,怎么样?”

“我不要!”锦歌鼓着双颊,抗议,“他们说得不过是那几段,听来听去都听出茧子来啦,我偏要听些小道儿八卦!”

丰忱像是被锦歌闹怕了,忙举着手道:“好好好,我的姑奶奶,都听你的!”

他扭头冲着小二吩咐:“你都听到啦?就照这个要求找,找些聪明伶俐、口舌利索的、能说些奇事真事儿的过来!若是小姐她听得满yì

了,少爷少不得给你们赏!”

小二接过另一枚大洋,心道自己今儿抽上了,眼前这两位就是一对儿不识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只要满足他们的要求,自己定能多挣上一年的工钱。

因此,他赶忙点头哈腰地应承:“公子小姐,您们尽管放心,小的这就去找。包管您们满yì

!”

锦歌丰忱对视一眼,心里皆很满yì

。房门一关上,丰忱就道:“这下咱俩可就真的成了冤大头了!”

锦歌仍旧往楼下瞟:“你可不冤,等回来和那道士学上两手,岂不是要金得金、要银得银?”

丰忱怨念的瞪着她:“你就说风凉话吧!……嘘,人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小子并一个丫头,看样子都不大,一个刚十岁出点儿头儿,一个才九岁不到。

那小二儿怕锦歌丰忱不满,赶紧解释:“公子小姐。您们别看这俩孩子岁数小。可放眼咱们茶楼。他们兄妹俩是最机灵的了。”他推了推那个哥哥,吩咐:“还不赶紧给贵人行礼!”

那小男孩儿闻言,便机机灵灵的拉着妹妹上前行礼,丰忱嫌他们啰嗦。便道:“行了,赶紧说罢!拣最近的说!以前的事儿,说不得我们都听过了,没得浪费工夫!”

那两兄妹还挺知意,便从年前京城的故事讲了起来。也真是赶巧啦,他们说得,正是丰忱锦歌准bèi

找得那个道士。

锦歌心里吃惊,这不过一两月的工夫,道士竟然骗了这么多府第!

她打了丰忱一眼。见他眼中也轻掩着震惊,便若好奇一般问道:“哟,我们俩不过是出京一两月而已,这京里……就这么热闹了?”

丰忱跟话:“嗨,你也就一听一笑。这等点石成金、凭空得银的好事儿,就是个戏法儿!当不得真!”

小二儿带来的那个小女孩儿因为年纪小,最是能套话的年纪,一听有人质疑她哥哥,便开口反驳:“我哥哥说得是真的!那道士得金的手段,我们兄妹是亲眼见过的!”

“二丫!”小男孩儿和小二儿同时喝她,又拉着她一起向锦歌丰忱二人道罪。

丰忱摆摆手:“用不着这样!我们出钱,听得就是这种率真!”

锦歌笑着看向二丫:“你说亲眼见得,那你说说他是如何变得?”

二丫怯生生的看看哥哥,又望望小二儿,待得道首肯后,她才弱着气势说道:“我和哥哥曾经给一家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说书,就是那时在他们家亲眼看见的!那道士带来的大缸里面就是清水一灌,什么也没有。可等他从紫金葫芦里取了几滴仙水滴进去,那缸里竟然就冒出了不少金块儿呢!老太太还亲自验看过了,确是真的,没错!”

“大缸?”锦歌故yì

重问一句,小男孩儿开口:“我妹妹不会说,那是一个青铜鼎。”

锦歌丰忱得到自己想知dào

的事情,便敷衍的又问了一些别的,才打发三人出去。临出门前,小二儿拉着一脸通红的男孩儿犹疑着吭哧,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怎么?是不是嫌少爷我给的赏银少了?”丰忱一条眉毛挑起,很有纨绔子弟的风范。

“不、不是!”小二磕磕巴巴解释,“那个,刚刚和您说的事,咱们京城里和那仙长有往来的人家,大都闭口不言点水成金之事,他们兄妹也是艰难,才误说出口……”

明白了,这是刚刚被丰忱的大方眩晕了心眼,如今才反应过来,这是想锦歌二人保密呢。当然,这也合了丰忱锦歌二人的心。因此,丰忱也就顺了他们的心:“少爷我知dào

了,你们放心就是,今儿这事儿,我就是哄妹妹玩儿的,却不会与他人多言!这段子出得尔口,却未入吾耳,你们不过是讲了些外乡的故事而已。”

锦歌也道:“你们也莫要在外多言,免得让人以为我们这些受过新式教育的人也跟着愚昧了!”

这话说得,让几个人全部满yì

之极。

……

刚走出茶楼,丰忱就阻止了锦歌想要拦车的举动,他道:“走吧,咱俩一起探探究竟去!”

第七十七章 阴谋现

锦歌随着丰忱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这里距那道士租借的院子隔了好几里路。

“怎么样,是不是失望啦?”丰忱看锦歌皱着一对儿小眉毛,便好心情的取笑起来,“你这回明白了吧,真zhèng

的高手,又岂是能让你个小丫头随便就能猜到想法的?来来来,跟好啦,哥哥我给你开开眼界!”

他招呼着锦歌来到书房的一面百宝阁前,换了几个瓶子的位置,有那么两三下儿,就开启了后面的暗道。他护着锦歌迈阶而下,一进里面,锦歌便反笑他:“你是数田鼠的?怎么一见到你,不是进壁洞就是走地道啊?”

丰忱举起墙壁上挂着的油灯,递到锦歌手上:“闲话少说啊,先借个火儿。”

锦歌翻了他一眼,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盒火柴。她刚将两盏灯点燃,就听外面那扇开启的石门“嗙”的一声,霎时关闭。身处瞬时昏暗的密室里,锦歌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和紧张。

“高级吧?我设计的!”丰忱也看出来锦歌的不适应,他试图用谈话来安抚她。只不过锦歌不需yào

,她围着就近的地方转了两圈儿,细细观察了一番道:“嗬,你这还是光控呢?”

“光、光控?那是什么玩意儿?”丰忱追上走在前面的锦歌,“诶,我说你胆子还挺大,这不管不顾的就往前走,也不怕里面有机关再中了招儿!”

锦歌暂时顾不上和他斗嘴,她现在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的雕饰:“嘿,你直接说我鲁莽就行了呗……哎,我说你还有古希腊情节啊?瞧瞧,瞧瞧!全是荷马史诗里面的故事,还用的浮雕法呢!”

丰忱一闪身,立时蹿到锦歌眼前儿,挡住了她面前的画像,他皱着眉训道:“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没有啥在意的呢。没瞧见这几幅图的人身上都没穿几片儿布么,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瞅着人家肌肉瞧啊!”

锦歌见他说的认真,便收起笑容,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到脚跟审查似得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啧啧两声,也不说话,径自摇着头前行。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丰忱被锦歌看得发毛,非要她给个说法。锦歌就等着他问呢,见他如此。自然乐得答yīng

。她做了一个刁钻的表情。这表情看在丰忱眼里。那分明就是在笑他明知故问呢。

只是锦歌并不给他时间退缩,跟着就戏谑道:“你一身上没有二两肉的小男孩儿,哪里懂得肌肉组织的人体美啊!”

“什么意思?”丰忱诧异锦歌这样干脆大胆,就说是新思潮吧。也没见谁家大姑娘这么就说出口了,这态度大方得,反衬得他小家子气了!

“什么意思?”锦歌双眼同时写着“这还用问”几个字,“说你嫉妒呗!”

锦歌给了丰忱一个白眼儿,便催着他加快进程:“快点儿走吧!你赶紧带路!咱们去看看那贺家到底想做什么?”

丰忱被锦歌落在后面,他可还介yì

着自己身材的事儿呢!他不服气的冲着雕像做了几个威武的动作,可心里也觉得自己和人家是有些差距的,就因为明白,他才越想越生气。直到想得恼羞成怒,他干脆一脚就踹黑了雕像,咕囔着:“回去就铲了它们!”

直到锦歌连着催了好几次,丰忱这才摆脱垂头搭脑的情绪状态,说起了旁的事情:“前些日子。中央银行方面做出决定,zf打算增加黄金储备量。”

锦歌深知身边儿这家伙从来不说没用的话,便静静的听他说道:“过几天,将有一批境外黄金运抵京城,一份是咱们华夏自己储备的,将存于中国银行;另一份,则是倭人国过境中转的。”

“中转?”锦歌听得云山雾绕,可丰忱似乎并不介yì

述说对象的迷糊,反倒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对,就是中转。那倭人前不久从越南挖了五十吨的黄金,他们打算过境华夏运抵东京。”

“你是说……”锦歌深吸口气,“贺家难不成当真有这么大的图谋?那、那也胆子太大了些!”

丰忱轻笑一声,声音听起来无喜也无怒,可传到锦歌耳朵里,却分明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忽然,锦歌心里有一种惴惴的毛毛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受控zhì

的事情将要发生。

丰忱斜睨了锦歌一眼:“瞧你这点儿胆子,至于么,不过是几吨黄金而已,这也算图谋?”

锦歌肃声道:“这种东西,国内没人惦着,还得防备倭人谋算呢!这事儿闹出来,可大可小,也许就是战争!”

丰忱冷笑:“战争又如何,一个古老的国家还会怕区区之岛地?”

锦歌无语了:“战争意味着什么?战争意味着流血、意味着痛苦!而没有意义的战争,苦的只会是老百姓!”

丰忱猛地停下脚步,他双眼盯着锦歌的眼睛,枕着脸问道:“面对侵略者,你会怎么做?”

对此,锦歌不假思索:“全部消灭掉!”

丰忱点头:“对,全部消灭掉,一个也不留!……倭人低劣成性,他们的出现,就是造物主的疏忽!像这样的民族、这个种族,它就该消失掉!这种畜生一样的东西,就不该污染这个世界!”

锦歌愕然:“华夏从来是以理服人……”

她还没有说完,丰忱就低吼道:“从道光二十年起,那帮强盗何时讲过理了?没有枪炮、没有厮杀,他们会滚出华夏的土地么?”

锦歌见他情绪有几分激动,他眼睛里的狂暴,在这个逼仄的地方格外激烈。锦歌压下心底的不安,试图安抚他:“华夏对于作死的外来者,从来都是成全的,好事做到底,送他们到西……可,可……对于不相干的,咱们也不会主动去折腾……丰子义,我虽然不知dào

你经lì

过什么,可我、我也理解你这个年龄的男生,激素分泌过旺。民族热情蓬发……你们偶尔偏激一下……也是正常的,但是,你最起码,要能具有控zhì

自己的情绪能力,因为你不同于别人,因为你有你自己的想法、理想……和抱复,对不对?”

丰忱也意识自己有几分失态,他听着锦歌的话,慢慢的双手按向墙面,头从撑直的双臂间低垂下去。他的背影沉默而又悲伤。

锦歌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等待着。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唯有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的响着。

表针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丰忱才狠狠地吐了口气。他摇摇头,转过身,对着锦歌道歉:“抱歉。是我想差了。”

锦歌一直悬着的心,扑通一声放了下来。

她微微一笑:“那……咱们继xù

?”

“继xù

!”丰忱点头:“走,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了。”

……

“吱啦~~”

一间屋子的门被推开,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又过了一小会儿,有一个女声响起:“老神仙,这是我家夫人给您送来的定银。”

一个略老的男音传来:“姑娘客气了,贵府与我各取所需。姑娘无需如此小心翼翼,只称老儿一声老道就是。”

“声音像。”躲在地洞下的锦歌,用树枝在地上划出这一句话。

丰忱拍拍锦歌的肩膀,指着前处的台阶,用口型说道:“上那里去。那里能听得清楚一些。”

锦歌点头,弯着腰走上去。

这里是一个高于地底的平台,有两个类似听筒的东西,锦歌学着丰忱的样子,侧耳听去,果然里面的声音清晰多了。

那个晃似铃茳的姑娘低声笑了两声:“我家夫人带话给您,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道士半晌没有出声,直到等得锦歌都有些不耐时,才道:“卦象有变呐!”

铃茳惊道:“老神仙说笑了,您是何等人物,万事存于方寸之间,乾坤皆握在您手掌之中,您何必吓唬我们这些俗人呢。”

老道士似乎站起身来,低吟两声:“我与贵府两相互帮,咱们讲的是信诚。老道士我不讲虚言,姑娘若不信,只管将我的话说与你家夫人听,如若还是不信,那么后果……老道士我却是不负责的。”

那个铃茳似乎被说服了,她犹犹疑疑的说道:“老神仙的话,咱们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只是……这等事情,干系重大,若真有了差池,便是您有上天入地之能,怕也是难逃结局啊!”

老道士却哈哈大笑起来:“姑娘讲话不必暗藏机锋,老道士说了,你来我往,靠得是信义二字,道士我答yīng

贵府的,自然会一一做到,只是贵府若想以此威胁,老道士却是不怕的!道士我不过是远离红尘的避世之人,贵府要做甚,道士可是一概不知啊。”

丰忱低声骂了一声狡猾,估计铃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讪讪开口:“那全劳老神仙周全了……这里我实在不好多呆,但凡您有需yào

的,只管照原先的方法找我们,府中下人自然没有不应。”

老道士嘿嘿一笑:“那就不送了。”

锦歌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便想离开,在这种几乎是封闭的密道里呆长了,实在是憋闷。她刚要挪动身子,就被丰忱一把拉住,他在她耳畔轻道:“再忍片刻。”

话音刚落,就听房间里面的柜子似乎打开了,接着从里面跳出一个人。那人没说话,开口的是道士:“神仙水怕是不够的,你还要想法子去弄些。刚刚你也瞧到了,那家人有得是银子和人力,你只管吩咐他们就是。”

那人这回倒是开口了,反而吓了锦歌一跳,他那口音分明是外国人在讲汉语:“神仙水自然管够,可是我要的……”

老道士却道:“那就是你们的本事啦,我说过,我只提供手段,至于结果么,嘿嘿……”

那人听了他的话也不生气,只道:“我先出去,等过上一两个时辰你再走!”

接下来的事情,锦歌就不知dào

了,她此刻已经被丰忱拉着离开了。

回到地面上,锦歌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这稀罕劲儿看得丰忱直咋舌:“我说你至于的么?”

锦歌可顾不上和他斗嘴,只是瞥了他一眼,一脸享shòu

的说:“这种享shòu

,你不懂啊!”

丰忱笑道:“瞧你说得,好像我不生活在这里似得。”他抬头看看天,道:“咱们得回去了,上次贺家来人,你道了不适,没有去;可这回,是你二姐回家,怎么着,你也得赶过去啦!你过去,也好kàn

看她们玩儿得是什么花拳啊。”

锦歌点点头:“是该走了,怎么也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给六姐姐说说,这种烦心事儿得大家一起分薄分薄,也省得晚上闹失眠!”

ps:

已修改~~多了五百多字~~

第七十八章 两个冤家嘿

“你看这是什么?”苏锦歌刚回到逍遥阁,就被躲在门后的苏锦落拉住;被捂住嘴的苏锦歌,只得跟着六堂姐一起鬼鬼祟祟的进了那间给锦诺预留的小院儿。待关上内屋的门,锦落才松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给锦歌瞧。

锦歌揉着自己被揉红的嘴唇,嘀嘀咕咕的往前一凑,咦,这不就是装着一罐清水的瓷罐子么?

“你再看看这个!”锦落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瓶。

锦歌疑惑的将它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自言自语:“这、这还是清水啊……等等!”

在锦落意味深长的眼神儿下,锦歌突然灵光一闪,她果duàn

地将瓷罐的水倒进一个茶杯中,又将葫芦瓶里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滴进杯子里。

一滴、两滴、三滴……渐渐的,茶杯中的水变得浑浊起来,再继xù

,不一会儿,就有一些小粒粒出现在杯中。

一见效果达成,锦落赶紧叫停:“好嘞,别倒了,咱得省着点儿用啊!”她连忙夺过葫芦瓶自己收好,那财迷样儿看得锦歌不禁失笑:“六姐姐平时对金子、银元都没有这般稀罕过,今儿倒让我见识了。”

锦落头一仰,得yì

洋洋的拍着袖子里的小瓶儿,笑道:“那当然,这东西可不容易得呢!”

“噢~~”后知后觉的锦歌恍然大悟,她快点着指头,惊道:“六姐姐,你胆子可真大啊,竟然跑去偷……”

“嘘!”

锦歌的嘴再次被捂住,锦落在她耳边嘘声:“我的小祖宗,你可小些声音!这事儿要是能嚷嚷出来,我何至于一大清早儿就爬墙,躲你这空荡荡的院子里等你!……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院子里的人,这安防意识可太差啦!”

锦歌无语,她根本就没放人守着这里好吧。不过。锦歌却没有与丰忱吵架那样的兴致来跟锦落斗嘴,她乖乖地点点头,应道:“以后注意、以后注意。”

锦落满yì

的笑了笑,她掏出一个小勺子,慢慢的伸进杯子中,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捞出。此时,阳光从窗口射进、再射到瓷罐,正好三点成一直线。这么一来,勺子里金灿灿的小块儿显得格外耀眼。

锦落随意的捏了捏它们,直道:“哟。这都是真金啊!”

本来她还想亲自咬一咬的。只是被锦歌以不干不净为由给拦住了。

锦歌道:“呆会儿咱们给丰表哥瞧瞧去?”

锦落笑道:“哟。你什么事儿都想着他啊!……也是,你不说我还忘了呢,你们今儿一大早儿就跑出去玩儿了,可让我枯等了一上午呢。说说吧,你们做什么去啦?”

锦歌这才一五一十的将她和丰忱所闻所猜所见一一讲了出来,锦落听完,沉吟半晌,方道:“我前两天去档案馆查了一些州县的县志,有一件事儿和这回的事情挺像的。

说来也挺奇的,说是清嘉庆年间,蜀地有一个小镇子。有一天,这个镇子上开了一家专洗金首饰的店铺。那店的主人为人和善,而他家洗出来的首饰也格外的金亮。因此,他那间不大的小铺子,不到半年,便做得有声有色。如此这般过了好几载。这家店的店主人就要离蜀归乡了。临走那天,镇上的一个大户人家却要告店主人盗金。

官府的老爷将原、被告提审。那原告说,自他家主人在店家里洗金后,觉得效果不错,便年年都要洗上一回。可谁知前些日子,那家的主人却道自己的首饰好像变小了些,于是她便命丫鬟们量上一量。果然,旁的不说,单是一只四两多的金镯子,就少了三钱多一点儿!这好好的金首饰,它不缺脚儿不少须的,怎么就会凭空变轻了?肯定是店家做的手脚。

官老爷听了,也是那么认为,只是苦于被告一直道冤不说,还理直气壮的请官大人让官差去查证。结果可想而知,查无所获,最终原告败诉,而那被告呢,则收拾了行囊,高高兴兴地回老家去了。”

锦歌越听眼睛越发明亮:“莫不是……”

她从锦落的手心儿里挑了一块儿金子出来,又将瓷罐里的水倒进另外一个杯子中,那金子入水,竟然缓缓地缓缓地消失了。

锦落欣慰地颔首:“没错,应该就是这样……不好!”

苏锦落一改刚刚的平淡,神色瞬间忧虑起来:“坏了,我好像记得年前听人说,咱们二伯不知跑了哪里的关系,竟然进了金融监理局工作!”

锦歌脑子也跟着快速旋转:“金融监理局?……那、那二伯这几天成天乐呵呵的,连二伯娘都每天得yì

的很,看来想是得到肥差了?”

锦落冷笑一声:“肥差是肥差,就怕油太大,快要腻到了!”

锦歌被眼前锦落有些凶的样子煞到,不禁吞吞口水:“这么说,这次运输的事儿还和二房牵扯上啦?”

锦落一边儿动手收拾东西,一边儿告sù

锦歌:“你唤人叫我表弟过来,有好戏还能不一块儿看看?”

锦歌没动身,她嘀咕着:“可千万别看戏看到最后,再给误伤了才好。”

锦落嗔她:“你少乌鸦嘴啊,快冲着地面唾两口去!”

她催着锦歌去叫人,锦歌却一脸肯定道:“六姐姐,您那位表弟才不会缺席呢!他根本不用人叫,你不信且看着,一会儿咱们出去,他只定在我家外书房等着呢!”

“信!我能不信么?”锦落抱起罐子,也不让锦歌帮忙,三两步就走到门口儿,还用肩膀顶顶锦歌,笑道,“你俩啊,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磨叽,哪辈子都是看对眼睛、乱吵吵!”说完,就呵呵笑的走出院去。

“我和他?”锦歌指着自己的鼻尖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六姐姐,你什么眼神儿啊!”

姐妹二人出了小院儿,就进了对面儿的居所。果然,这俩人还没进屋呢,那在外面指挥小丫头们晒书的春芽就回禀道:“小姐、六小姐,表少爷在外书房等候多时呢!”

锦落笑指着窗口儿。道:“听到了、听到了,这里面儿不是有琴声么!”

春芽笑道:“是呢,我家小少爷正和表少爷学着弹琴呢!”

锦歌推开外书房的门,锦诺和丰忱的笑声就随着音乐声一起扑面而来。

那琴凳上并坐的二人对视一眼,笑吟吟的开口唱了起来:“阳光多温暖、春风多清闲,鸟儿们,喳喳笑,大家一起欢乐到永远……”

欢快的声调,伴着童稚的嗓音,以及有些低沉的男生。听起来。倒真是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啪啪啪!”音乐结束。锦落拍掌鼓励,她挑着拇指夸锦诺,直夸得锦诺倚在丰忱身上仰着肚皮哈哈直笑,那个得yì

劲儿当真是恨不得再打两个滚儿才好呢。

“姐姐、姐姐。我表现得怎么样啊!”锦诺笑够了,这才眼角带着笑出来的晶莹,跑到锦歌身边撒娇。

锦歌朝着弟弟的额头深深第亲了一口,表扬他:“唱得真好听,好像黄鹂伴着树叶摇晃的沙沙声,很形象呢!”

锦诺还小,没听出姐姐的画外音,只以为姐姐夸他的声音像黄鹂一样清越,兴奋得他举着拳头直叫唤。锦歌嫌他闹腾,哄了两声,就叫夏湘带到一边儿去玩了。

倒是旁边两个大一些的听明白了,于是两个人,一个捂着脑袋直摇头。一个浓眉一挑、一副准bèi

迎战的模样。

“表弟过来,你看这个!”锦落不给他二人对话的时间,拿出了刚才的成果,将大概说了一遍。

丰忱随意的惦了惦手上的东西,哼笑:“这没什么新鲜的,都不用你那神仙水,看我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指甲大小的银子,扔进去。

慢慢的,水中的银块儿逐渐地变小了;接着,又过了一会儿,液体中竟然析出两块儿稍小一点儿的金子。

这时,丰忱也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把镊子,他将它伸进液体里将金块儿摘出来,又放到帕子上擦了擦,这才揣进怀里:“这个算是还我刚才的银子哈!”

锦落此刻正看得出神,她嘴里默念着:“这也太神了吧!”

锦歌和丰忱却都没注意到她,反而彼此瞪着对方的眼睛,沉默着瞪视起来。

“别瞪了,再瞪下去你俩就成豆眼儿了!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儿,你俩一见面就跟乌鸡眼儿似得,恨不得头上长俩犄角,好互顶一番。”

回过神儿来的锦落一拍桌子,数落起这两个在她眼里很是不省心的家伙:“丰忱,你是表兄,竟不知dào

相让?你平素见了哪个不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如今,怎么倒和小你三岁的妹妹斗起兴致来了,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还有你……十妹妹,不是六姐姐我说你。你看看,你在府里,哪个不夸你懂事文雅、处事妥贴、为人亲善,可怎么一见了你丰表哥就变成小孩子了呢?”

锦歌横了丰忱一眼,二人看着彼此,异口同声道:“哼!”

而这时,锦落还正说到:“如今是说正事儿的时候,你们两个平时知轻重的孩子,怎么这会儿就都不分缓急啦?”

她一听到两人嘴里蹦出的象声词,便顿时住了嘴。

好在锦歌丰忱也知脸红,丰忱更是厚着脸皮看向锦歌,哼哼着:“咳咳,那什么,这帕子你记得叫丫鬟给我洗了,我回来要哈!”

锦歌本能的想回一句“凭什么”,可在丰忱的努嘴和眼神的示意下,也注意到锦落即将爆fā

出来的怒气,于是识趣儿地赶紧应声:“咳咳,那什么,说正事儿、说正事儿!都、都听六姐姐说……”

她挠挠耳朵,不自觉的往丰忱方向挪了挪。

看着两个往中间蹭的家伙,锦落气不得也乐不得,她半晌没说话。

直到两个冤家的脑袋越低越沉,这才开了口:“行了,你们快坐好了吧!这脑袋再低下去,就该碰到地了!我这里可不是喜堂,不能让你们俩拜堂。”

锦歌和丰忱猛地抬头,他们也顾不得脖子被抻了一下,双双直瞪瞪的瞥着锦落抗议:“六姐姐说什么呢!”“表姐可别乱讲!”

嘿,真好,又是异口同声。

意识到这点的二人,因惧锦落的怒气,没敢吵吵,只是彼此瞪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哼着声将脸转到另一侧。

这一动,倒看得锦落她一腔怒气全消。

正僵持着,冬和进来传话:“小姐、六小姐、表少爷,老太太房里的红绣姐姐过来跟您们道话了。”

第七十九章 斗嘴

红绣来到外书房,看见呈三角之势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当然,她这是不知dào

啥叫等腰三角形,要是知dào

的话,便会当即联想到老太太的想法儿。

这会儿的红绣,她正低头行礼呢:“表少爷、六小姐、十小姐,咱们老太太让我来跟您们说一声儿,咱们家的二小姐下午要回娘家来。到时候,您们兄弟姐妹之间,还要好好见一见面儿,免得将来在外面认不出彼此、再闹出些误会、笑话儿,就不美了。”

三人听了,都说好。

锦落问:“前儿不是说二姐姐、二姐夫不知所踪了么,就连贺家都没影儿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锦歌和丰忱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等着回话。

这两双小眼神儿,直闪得红绣脑子发晕,她赶紧眯眼笑笑,转脸只看锦落一个:“六小姐,您这是不知dào

,前几天贺家不是来人了么?他们这是专程上门儿道歉来了,只说是家族中出了些事,因此让身为族长继承人的二姑爷带着咱们家二小姐先回老家去。只因不好放出风声,便瞒了亲家。这都说家丑不能外扬,所以贺家走得也很匆忙……这不,事情一旦解决,他们不就过来道歉了。咱们二小姐二姑爷是今儿早才归京的,他们回府休整片刻,下午就过来看老太太和父母兄弟姐妹们来了。”

“噢……”锦落面色平淡道,“那就是说,一个家事抵万千啦,合着谁也不知dào

他们贺家说得是真是假、耍得是哪一出儿戏啦?”

“啊,呵、呵呵……”红绣被问得是一噎一噎的,这老太太今儿早上一听到信儿就放下心了;而老太爷那里,也是兴高采烈、眉开眼笑的。这会儿六小姐这么直透人心的一问,可当真是太犀利啦,这可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接话的。

呃,可怜这向来圆滑的伶俐丫头。此时却只能一脸尴尬的傻笑。红绣啊,要怨就怨你不肯直视的那两个家伙吧,对,就是那两个还在瞪着双眼、一脸无辜的家伙,是他们激发起了你家六小姐的战性啊。

当然,此刻红绣也在腹诽:“只要这几位在一起,就经常表现得让人吃不消啊!”

这是红绣没有听说过“战斗力加成”这回事儿,要不然,她一定会一掌拍上额头,恍然大悟的。

咱们闲话少说。待说得那日头从东往西走了一会儿。天便开始暗了下来。而这时。苏府出嫁的二小姐苏锦衣,也来到了娘家。

对于未曾谋面的二堂姐,锦歌第一眼看过去,竟然有些讶然——她那眉眼嘴鼻。竟然和嫡妹苏锦箫如出一辙。

锦歌不觉歪头看了看七堂姐苏锦箫,这姐妹俩除了时光烙印上的差别,便只有眉间眼角的气质了——苏锦箫微微往上吊起的眼角,流转着一股子精气儿——老人们经常说这闺女冒精气儿啊,就是如此。

她像是一只慵懒的猫,看似随意,却时刻准bèi

着冲上去战斗,那蜷缩的两只爪子,好像随时都会伸出尖锐的指甲挠向对手。

她笑起来。嘴角会稍稍斜挑,像是藏着嘲讽,又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也不在乎;她那一双杏眼流转的眼光中,蕴藏着饱满的泼辣劲儿。

而苏锦衣的额间却似藏着无尽的忧愁苦闷,便是她笑着和老太太撒娇。也挥不去那层乌云。倒是她的夫婿时常腼腆的笑着,不太像二十啷当岁的青年人。

苏锦落看出锦歌的疑惑,她侧过身,低音道:“二姐姐生来就是这般模样,如今比原来还要好些呢!”

锦歌心道,原来如此,竟然是见怪不怪了,怨不得老太太一脸欣慰呢。

“哟,咱们十妹妹这是看错眼儿啦?怎么着,可是分不清我和二姐俩人谁跟谁了?”苏锦箫自打锦歌一进门,就注意着她。

对此,锦歌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这人长得精神啦,肯定是会被围观的。对此,她觉得不用介yì



丰忱则是撇撇嘴,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除了锦歌用眼睛唾他两口。

苏锦箫嘻笑似得看看暗斗的俩人,捂着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身走到锦衣身边儿坐下,拉着她姐姐的胳膊道:“二姐姐可不知dào

,咱们府里表哥表妹的,有人是要唱一出《石头记》啦!”

“苏七,你还真俗气啊,整天不胡说八道,就难受是吧?”苏锦悦的开口相助,让锦歌受宠若惊。自从夜读回府,这位苏九小姐不知怎地,就对她不冷不热起来,偶尔还夹杂这一些话里有话的怪话。虽然锦歌看在锦落、锦泽的面儿上,并不和她计较,也从来都是一笑了之,但是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气闷的。

苏锦箫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苏锦悦,冷笑道:“九妹妹不是从来都自命清高么,怎么这会子连尊卑长幼也不懂了,你平素看不起我们这些庸人,可这会儿……啧啧啧”

苏锦悦低沉着脸,双颊霎时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般,也不知是羞愧的还是气愤的。

终究是她没理,苏锦落冷眼瞪了她一眼:“今儿二姐姐回家,你们俩是高兴得昏了头了吧!”

苏锦箫笑了一声:“当真是亲姐妹啊,再大的怨怼也知dào

维护!”她挑衅似得冲着苏锦悦道:“妹妹自己不稀罕的,还看不得人家好啊!咱们家这么多姐妹,大都轮得上丰表弟唤一声表妹,你这是气哪门子急啊!再说了,咱们府里还真没来过什么僧啊、道的,也没见哪个送来什么金啊玉的……”

说着,她捂住嘴,自己笑了起来。

这俩人一矫情,顿时使得堂屋内原本热闹的气氛冷了下来。

高堂上,老太太笑眯着眼,好像没发觉一样,径自一边看着最小的几个孙子孙女儿们玩耍,一边从自己的匣子里给苏锦衣挑首饰,丫头婆子则围在一旁。大一点儿的几个女孩儿,也是各自低头,或打量着自己的佩饰、或品茶尝果,偶有眼神儿交汇。也是互相理解般的笑着点点头。

苏锦衣眼神儿一闪,笑着推推丈夫,示意他离开,然后起身拉过锦箫,给她按坐到自己身边儿,轻捏着她的脸颊,笑道:“咱们家七丫头的小嘴儿又厉害不少啊,来来来,让姐姐我疼疼你,免得你又到处吃醋!”

苏锦箫也很给面子的倚在庶姐怀里撒娇。几个小姐妹们赶紧就着话题取笑。这一下倒缓解了满室的尴尬。

苏铭婳此时正坐在她姑姑苏锦若的身边儿吃果子。她状若无意的说道:“咦,姑姑们怎么都说七姑姑说错了?咱们府里最近可不是常有一个老道士出入么?”

苏锦着眨着眼睛一脸天真的侄女儿,皱了皱眉,她捏起一块儿糖果塞进她嘴里:“你不是总怨你祖母不给你糖吃么。老太太这里都是西洋进来的好东西,叫什么巧克力的,你多吃几块儿!”赶紧堵住你的嘴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苏锦衣却是接着苏铭婳的话头说道:“嗨,我还正要说这事儿呢。我们离开不过一两个月,没想到咱们京城竟然就这般热闹了。听我婆婆说,她的几个闺中密友这几天见天儿的在她老人家面前说那道士的好话,弄得夫君家里人也想请他去见上一见。这不,我回来前。婆婆还嘱咐我,托我跟老太太问问呢,您老人家向来目光如炬,您且说说这事儿可不可靠?”

老太太这才正过头,慢声道:“这一府人有一府人的规矩。说什么真假、可不可靠,我却不好一家之言了。再说,老婆子我年岁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现在可不喜欢变动呢。咱们府呢,家里向来有专门的供奉,每年也拨出专门的粥银药钱斋僧布道,想来神佛灯前,也有所知。

咱们人这一辈子啊,求平安求平安,求得是平安,可也要做到让人神皆能看过去的事儿。这心中有佛,便是吃荤随意也不亏心,神明佛主自有论断;可若是作恶多端,那便是天天念经食素,也不过是弥补自己的心亏,于德行后代又有何益?

二丫头,你问我,这外来的游道如何,我也不好多说。只是他这黄白之物沾惹太多,我不敢让府中子弟与他多有接触,算是远之敬之吧!二丫头,咱们府邸终归只是你的娘家,你婆婆那里,你要斟酌着说,若是老人家稀罕,让她看看也不能如何,你说呢?”

“是、是,老太太说得极是。”苏锦衣强笑两声,又问,“爹爹那里……”

老太太笑道:“你爹爹现在本事极大、面子也极广,他倒是与那道士来往甚密,你若是想知dào

得更多,呆会儿去寿客园里问问你母亲去吧。”

苏锦衣见老太太不愿多谈,便连忙改口,说起了贺家宗族中的事儿,老太太依旧是和善的笑眯着眼,慈眉善目的斜倚在软榻上的听着,偶尔接下一些话,这场面在旁人眼里,倒很有祖孙之间的亲和感。

……

晚饭后,老太太借锦诺刚睡醒、须得醒醒盹儿,便将锦歌也留了下来。

“好孩子,不急、不急,你二姐姐还得在咱们家住上几天呢,你先安下心来,和祖母好好儿的说说话。”屋里没有旁人,唯有老太太拉着锦歌并躺倚在床上。

锦歌看着老人家墨黑的双眸里泛着睿智的光芒,她心知自己这些日子的举动全被老太太看在了眼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您都知dào

了啊。”

老太太呵呵一笑,将她揽到怀里:“知dào

?知dào

什么啊?老太婆我成天稀里糊涂的,可什么都不知dào

呢!”

“老太太!”锦歌撅起嘴来,声音难得的带上几分娇痴。

老太太抚摸着她的头,笑了半晌,化为长长的一叹:“唉,其实你想知dào

的,根本不用多查,我却可以告sù

与你!”

说着,不待锦歌多问,老太太就道:“若是真要多说,却是说来话长了。”

第八十章 老太太教锦歌

于是,老太太给锦歌慢慢儿的讲了苏锦衣的身世。而那,不过是大宅门儿的老段数了。根据锦歌的记忆,前世好多小说里,都有这样的情节——作为格格的陪嫁丫头,苏锦衣的生母被安排给了二老爷苏怀生做妾,斗得正是苏怀忠的生母佟姨娘。

“都说老猫生长在屋檐下,一辈人传给一辈人。”老太太面含薄讽,“咱们苏家和‘佟’姨娘是纠缠不清了。”

锦歌忽然想笑,但到底忍住了。怪不得她爹性情那般呢,原来老太太的基因力量着实强dà



这边,老太太还在回忆着旧事:“那丫头倒是个好孩子,和她主子很不相同,听说是因为稳重才给陪嫁过来的。她在陪嫁前还去求了老福晋,求她将来可以被许出府去,她说自己不求夫家富达,只要男方为人勤恳厚道就好。”

锦歌皱着鼻子,心道:肯定希望落空啦,嘿啊,怪不得要推翻封建生活呢,这丫头小厮都不是人干的啊,忒可怜了。

老太太低头看向她,敲着她鼻尖儿问:“咱们锦歌猜到了?”

说着,她也不等锦歌来回答,径自说:“那时你二伯母一见长子是从妾室肚子里出来的,立时就红了眼,好在有她奶娘压着,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儿。”老太太轻笑两声,眼睛注视着茶盅里的水,仿佛从水里能看到往昔一般。

“你二伯母私下里请来大夫看诊,大夫说,单凭她那身子骨,要想一举得男,须得好好养个几年……偏你二堂兄命大,熬过了满月儿酒、熬过了百岁儿宴,又熬过了天花,直长到两岁来着,白白胖胖的、身子骨结实得很,眼瞅着是能养大的模样。她也是急了眼。算拨着自己得用的人里,唯有锦衣她娘无论姿色还是见识都是一等一的,便是将佟姨娘拉过去,那也只有低头的份儿……”

老太太深深地叹口气,眼中却含着浅浅的笑意:“人啊,忠诚与背主,不仅仅是品质的问题,她还有一个念想……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一种不可剥夺的自主意识,它才是潜伏在深处、很不容易被发xiàn

的动因啊!”

锦歌听得仔细。老太太这段话分明大有深意。凭老太太的意思。差不多该是二堂姐的娘投归了老太太膝下吧!

老太太欣慰的看着锦歌,抚摸着她的刘海儿道:“丫头,这世间虽然也有骨肉相残之事,但相比其它。血脉的牵绊才是相对最为可靠的啊!……你二堂姐的娘,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你二伯母不是一个心胸宽宏的人,她眼里能容下的,只有她自己,就连锦息都是要排在后面的……锦衣她娘,也过了一段儿好日子,得有六七年的时光呢。到后来,你二伯母一朝诞下龙凤胎,偏赶上俩孩子洗三之日。你二伯父手上亏本儿的生意竟斗转直升、扭亏为盈……从此后,别说是锦衣的娘了,就是佟姨娘都要排在锦息锦箫后面啦。”

锦歌心中一跳,不禁道:“二伯母好手段!”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是啊,当真是好手段啊!……后来。锦箫三岁时,据说是被佟姨娘当成锦息了,将她从假山上推倒,在她眉间处磕了一个大口子,险些没救过来。因这事儿,佟姨娘被老二软禁待审,第二天晚上,也不知她从哪里听到人说,二小子读书途中出了事儿,竟逃出院子想去看儿子,结果,竟阴差阳错的掉入寿客园的湖里,溺了。”

老太太讲的平稳,锦歌却被这暗藏的汹涌之潮吓得连打冷战。老太太见了,只是笑着搂住她,却依旧讲述着,并不因她有几分胆寒而停口。

“当时的大夫都说箫丫头救回来也是毁容了,因为这,那些日子的寿客园,成日泣声不断。……这边儿是府里不得安宁,那边儿你二伯的产业也出了波折。那佟老姨太太不知听了谁撺掇,竟找来一个什么高人,要给二房算命。那高人说,龙凤呈祥本是吉兆,又正合了你二伯的命格,该是旺家的。可如今那凤的集运之地出现了破损,恐有不利,须得补损为正,方能渡劫。要说,这佟家的女人都挺有本事的,竟让佟老姨太太寻来一个西洋大夫,那大夫说是须用移花接木之法,方能补全。”

听到这儿,锦歌忍不住问:“移花接木?可是要用别处的皮肤,填充上?”若真是,那还挺先进的!

老太太并不以锦歌插话为忤,她点点锦歌的鼻尖儿,笑道:“咱们十丫头,知dào

得还不少呢?你不是好奇衣丫头眉间的淡愁么?那就是后遗症啊!……说来也是你二伯母做人忒差,有了龙凤儿女还不算,竟仍想着要将二小子拉下水。为这还出了一着棋,说是感激锦衣舍身救妹,要将锦衣带回主院儿安置。也是锦衣她娘感到兔死狐悲,为了保住女儿,也为了让老二和二小子知情分,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坏了容貌……后来,她用了自己的一条命,换来了锦衣养在佟老姨太太名下的日子。”

锦歌听得直摇头——这苏锦衣的娘成了老太太的眼线,最后却又将苏锦衣安排在佟老姨太太名下;那苏锦忠呢,本就是佟老姨太太的血脉;而他们兄妹二人之于苏二爷,一个是他所爱人之子,一个的娘救了他的长子……偏偏,他妻子所出的龙凤胎又旺他……想了半天,锦歌只能得出一个笼统的结论——这寿客园可真热闹。

老太太问锦歌:“十丫头,你说,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什么最重yào

?”

锦歌琢磨着,这是老太太在检验她前些日子看书的成果呢,可不敢让长辈等话,便赶紧答道:“规矩,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啊。”

老太太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锦歌不解,她疑惑的转着眼睛、咬着下唇,又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那就是……原则?”

老太太轻轻一笑:“虽不中,却不远矣。”

她拉着锦歌的手掌,耐心的分析:“大家族么。真的能成为有历史的大家族,必有其规矩之讲,但这样的人家,对于小节,却多数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锦歌不服气:“可是,不是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之说么?”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丫头啊,你不懂。只要族中能确保家族里有一批可以延续的成器之人,那么其他族人如何,他们并不十分关心。这就是小节……而大节,便是事关全族存活之事、名誉之洁了。举个例子。祖母的娘家。也是源远流长之族。族中至今,对于族人宅内的家事,大多采取放任自流之态;各自门中之事,若非当事之人愿意闹到祠堂。否则,谁是谁非并无人关心、也没有那么多闹着主持公正之人……然而,若是族中子弟有勾结外族、坏我华夏者,而其家又要庇护他的,那么,皆会由族长遣人带着祖训破其门、棒其人,而那些人也是要在祖宗面前论罪处罚的——轻者,要脱光衣物,以荆棘棒之。而后出族;而重者,那可是要活活将其打死的。”

锦歌听得深吸口气,觉得又是钦佩又是解气。

老太太续道:“孩子啊,你还年纪小、是气正盛的时候。所以你们这个年龄的人,遇到事。大都是非要闹出个是非曲直出来、定个黑白讲究明白的;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事情能做到丝丝分明呢?……那俗话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便是你再有理、再无辜,以家事论,也要摊上不对来。所以,十丫头,你且记住,在大家族中生活,你的心态最重yào

!”

锦歌若有所思的重复一遍:“心态?”

老太太颔首:“没错!只有你心态摆正了,才能守住自己的原则、才能看清宅门儿里的人和事、才能看出其中的弯弯绕;你胸有成竹了,才能保持你头脑的清明、守住你的底牌、让你的镇静和克制不至远遁无踪;只有这样,你才会有足够的手段去守护你要守护的,才能保住你自己的心。”

锦歌的脑子随着老太太的话而画图。

老太太看着锦歌认真的模样,不禁笑道:“我记得你读过《礼记》,是吧?”

锦歌认真的眨着眼睛,点头应是。

老太太满yì

的问她:“你定是记得这么一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是不是?”

锦歌觉得今晚的脑袋不怎么够用,老太太这一句句的话,让她在察觉深意时,又捉不到头绪。

老太太递给她一杯浓茶:“十丫头,你且记住,但凡能做成大事的人,必要有一番胸怀。都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有你的胸怀宽阔了,你的智慧、意志才会有发挥的余地和空间……对于那些不属于你的人或物……或者说,和你志向无关的人或物,你只凭着‘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心态对待就是。到那时,你就会发xiàn

,其实事情很简单、人生也很简单。旁人,任是谁,也无法撼动你的心绪、无法影响你的情绪、无法左右你的想法,而那时,你才是真zhèng

的脱离了束缚,在精神和思想上,获得极大的自由。”

锦歌听老太太如此讲,虽然不知dào

是不是全都正确,却不能不佩服她老人家的贴近时代。再联想到老太太的前半生,若不是有开阔的心胸,恐怕老太太也不会养成如今这种波澜不惊、神态安详的体貌和气质。

锦歌冲着一直盯着自己的祖母,使劲儿的点头:“我听懂了,虽然有些地方还不能想得太明白,但祖母您讲的,我每个字都记得真真儿的,不会忘记的!”

老太太呵呵一笑:“丫头你不是不明白,是不甘心吧?”

她见锦歌被说中心事,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便安抚道:“丫头莫要害羞,其实很正常啊,祖母也是打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你们想的啥,祖母都知dào

!”

此时,这个睿智的老夫人,有着一脸的宽容与理解:“你们啊,没有碰到过南墙,所以明知会吃亏,也要往前闯;心里是有一股子气支撑的,你们是宁可玉石俱焚,也想要个公平!”

老太太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儿上,听得锦歌也忘记刚刚的难为情,她歪着头看着祖母。

眼前的这位老人,每说一句,眼眸的颜色就深一层,直到深黑得如一渊静谭、秘不可测。老太太似乎被她自己的情绪带进当初那段并不愿意回忆的岁月中去,而这,让锦歌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老太太自己拔出深渊,她看着一脸担忧的锦歌,安慰道:“无事、无事,你莫要担心。”

锦歌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那二姐姐她……她是不是恨极了二伯母?”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向窗外,半晌才道:“她最恨的,却是你二伯。”

锦歌愣住,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难道是因为……二伯是寿客园的顶梁柱儿?”

老太太笑道:“十丫头,你终归像足了你父亲,是个明白孩子。”

锦歌却忧虑慎重,她犹疑着开口:“那道士和贺家,二姐姐她、她……”

锦歌虽然猜想老太太可能会知觉,可又怕惊到老人家,一时纠结不已。

谁知老太太却笑眯眯的看着她,说出了一句让她瞬间石化的话。

老太太说:“你二姐姐,是来报仇的啊!而祖母我,却想好好kàn

看她要怎么报!”

第八十一章 锦歌有点闷

回到逍遥阁,锦歌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老太太刚刚说的话。如此折腾了两回,墙角座钟便摇摆着再度敲响,发出“咚咚咚”的报时声。

感觉到吵的锦歌,干脆起身抬手,开了壁灯、转眼一看,时针已至“二”处。

她这一动,在门外守着的冬和便听着了音,立时披着外衣、趿拉着鞋,轻身进来:“小姐,您可是睡不着?莫不是有心事儿?”

锦歌见她面容困倦,挥挥手让她回去休息:“我想看会儿星星,你回去睡吧。”

冬和习惯了锦歌的举动,闻音不觉笑道:“自打入京,小姐有好些时候不曾看过星空了,待我帮您将窗帘摆好。”

锦歌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冬和拗不过她,只得给她换了一壶热茶,叮嘱:“小姐,您注意别着了凉,吃杯热差暖暖身子,还是早些安歇才好。”

锦歌点头应下,又吩咐她出门前记得关灯。

冬和得了吩咐,扭头朝窗外瞅瞅,见院中尚留着几盏照明灯,便点头关灯退出。

屋子再度暗下,月光、灯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室内;锦歌手中的热茶,缓缓地冒着热气,不一会儿,就在她的一双睫毛上结成了湿气。

锦歌这里虽然看不到月亮,却能看到满空的星辰,一闪一烁的,好似一粒粒小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锦歌嘴里念念有词,她眼角的水光凝成水滴,“啪”地掉入茶杯里,激起一层层涟漪圈纹。

一时间,恁多情绪。七缠八绕的从各处奔来,搅得锦歌神魂乱倒,她脑海中交错着各时的情景、呈现着不同的风情。这些若有似无的记忆,伴着窗外的雾气,竟让锦歌有一瞬的晃神,她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亦不知是今夕何夕了。

“哎!”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叹,锦歌也分辨不出是否出自己口,她顿时没有了继xù

沉溺于情绪的心情,索性将茶杯放到窗台上、合了窗帘,躺下身去。

二目轻阖之际。那晚晌时老太太和她说得话。又有情有景的浮现在她脑海中。

那时。老太太也是半阖着眼,声音放得极轻:“很多小说戏曲里,都爱说这样一句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说得便是盛极而衰……盛极、而衰,此乃天道规则。否则也不会有‘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了。想我冯氏,能延续至今,每代族人的传承,皆不乏残酷淘汰,为的,便是顺应天道。宋末元初,我族先祖派了千名族人出海。十年后,归来者,十不存一。可所存者,所留子嗣,其生命力多强于惫赖宗族中人。这,就是优胜劣汰。”

“我嫁进苏家几十载,眼见着它兴旺、眼见着它平凡,咱们家在京城,不敢说是一等一的人家,但所储的银钱、宝贝堆起来,凭着子孙坐吃山空,吃上两三代人还不成问题。可怕就怕,有那不争气的,惹来天劫,那便是倾全族之力也于事无补了。”

老太太睁开眼,看向锦歌:“你祖母没有危言耸听,我知dào

你一奶同胞的亲兄弟还算争气,你们一房有你爹盯着,也错不了。可那毕竟只是你们一家啊!……咱们府中,连你大伯、九叔还有你们一家算来,三辈儿中共有男嗣一十五人,抛去外姓和远走的,再躲开岁数小的,所剩八人中,最争气的就是你大堂兄了……可惜天不假年。剩下那几个,不是病弱、就是平庸;有那机灵的也只是有些小聪明而已,还有愚钝却自以为是的……这家族啊,不怕你傻、不怕你钝,不怕你平庸,也不怕你小心……怕就怕,那些有野心的人却只有些小聪明。”

锦歌静静地听着,渐渐地明白了。

也许老太太并不知dào

苏锦衣的具体报复措施是什么,可怹却敢拼了府中一代人、甚至是两代人的前程,挣得一丝生息之机,也免得子孙做出什么错事,从而,保全苏府的延续。

她回来前,老太太道:“古代人讲,一个家族、一个家庭,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现在不讲究连坐了,但要想走仕途,却到底还是有影响的……也好、也好,就让老二做个教xùn

,让咱们家的风气好好整一整,那些孩子们也该沉一沉气了……我还真要看看,我的子孙里,有没有那不肖者非要迷恋漩涡、耽于诱惑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锦歌沉吟着、沉吟着,渐渐地睡熟了……

……

“哇啊,你这是打算扮成熊猫啊?”一大清早儿,丰忱就跳墙往逍遥阁跑,被锦歌报以橙子袭击后,便指着锦歌眼下的阴影取笑。

锦歌冷眼看他,再一次警告:“姓丰的,你若是下次再敢不走正门儿,我就叫你以后想走正门儿都走不成了!”

丰忱见锦歌真要翻脸,赶紧老实下来。他没趣儿的用食指蹭蹭鼻翼,嘿嘿地笑着说:“我说,你是不是精神不济啊,跟吃了整桶火药一样?”

他还真说对了,锦歌昨日本就睡得很晚,偏今早太阳刚露出个头儿,苏锦诺那小子就折腾得哭闹着要找娘亲抱,只折腾得锦歌头晕眼花,耳朵里一会儿嗡嗡两声,一会儿又有些低鸣。偏偏面对弟弟,她是哭也哭不起、闹也闹不得、打也不忍打、骂也不舍骂,总之这一腔不满,直冲着丰忱就倾泻开了。

丰忱脸皮在某些时候还是挺厚的,他嘻嘻哈哈的凑到锦歌身边儿:“咱俩是心有灵犀啊,我一早就猜到你今儿的心情未必会好……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锦歌歪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看着丰忱将从一进门就藏在身后的胳膊转到前面儿来,那只手上拎着一个纸袋,丰忱笑嘻嘻的从里面掏出一把东西出来。

锦歌见了,顿时困意瞌睡一概皆飞;她双眼有神的盯着它们,一直紧绷的小脸儿也有了笑容。

丰忱见了心中一喜,手上速度加快。两三把的就将几十块儿各色形状的巧克力放到碟盘中:“这是我昨儿在那家‘漫溯时光’给你订做的,今儿一清早儿我就赶过去取来给你,你还骂我呢!”

锦歌正一脸趣味的看着它们,轻轻一数,总共五十二块。其中有二十来块儿国际象棋模样的黑白巧克力;还有十多种西洋乐器形状的,比如:钢琴、小提琴、手风琴、竖琴、六弦琴等等;剩下的就是一些诸如礼服、宠物样式的;而最让锦歌惊奇的,却是几块儿糕点模样的巧克力。

丰忱见她注意到它们了,便赶忙一脸得色的显摆:“怎么样,还记得不?这都是那天你点的那几样儿!”

此时,锦歌低沉了一晚上和一早晨的情绪瞬间被治愈。她跟小鸡儿啄米似得点着头。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流连在这些精致漂亮的巧克力上:“真是好kàn

得让人心颤。我都不舍得吃了。”

丰忱手掌一挥,拍着胸脯保证:“那有什么,你喜欢,我时常买给你吃就是;这些可放不得。便是储藏得好,让它们免于了融化的宿命,到时候也失了口味儿,得不偿失啊!”

“谁说我不吃的!”锦歌白了他一眼,却首先将一块儿燕尾服样式的递到了他的手上,“喏,这是谢礼啦!”

她见丰忱略有怔愣,干脆塞进他的手里:“发什么呆啊,奖励你的!”

说完。也懒得看丰忱刹时变回的那张笑脸,自己津津有味的选了几块儿品尝起来:“嗯,嗯,不错……口感挺柔滑,还有一股子浓郁的奶香。的确不错!”

丰忱傻乎乎的剥开糖纸,一口咬进嘴中,傻笑起来:“你喜欢,就多吃些呗!”

锦歌嫌弃的扔给他一块儿丝帕:“咦~~!赶紧擦擦你的嘴角吧,太脏了!”

“脏么?”丰忱以为锦歌戏弄他,便故yì

将纸袋里店家赠送的彩糖沾了水,包到帕子上,弄得粘乎乎脏兮兮的,往锦歌手边儿掷,引得锦歌连连笑骂。

他们俩人正说笑着,就听冬和的声音响起:“小姐,九小姐来啦!”

锦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外书房的门帘儿被挑起来,走进来的是一脸冷笑的苏锦悦。

锦歌登时起身,赶紧相让:“九姐姐可是稀客,来,快快请坐。”

苏锦悦没有理她,只是挺着身板儿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将锦歌和丰忱好一番打量。

跟在身后的冬和忙呼呼的赶来,见了苏锦悦的表情,也觉得瘆人:“九小姐,您快请坐吧!”

苏锦悦冷笑着看向锦歌,锦歌也一脸坦然的盯住她的眼睛:“九姐姐来妹妹这里,总该坐上一坐啊!”

苏锦悦却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说一进院子,就听到妹妹银铃一样的笑声呢,原还以为妹妹这儿有什么开心的事儿,能让姐姐我也跟着开怀开怀……倒真是没想到啊!罢啦,这坐,我却是不敢坐的。”

锦歌气极而笑:“还是姐姐的耳力好,妹妹却比不得了。若说好事儿,却也是有。”她冲着冬和一颔首:“喏,冬和,给九小姐装几块儿巧克力呆会儿带走!”

锦歌笑眯眯的看着脸色渐沉的苏锦悦,似乎没有发xiàn

她的情绪变化一样,笑道:“这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可惜妹妹我最爱美食,多少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九姐姐可别嫌弃啊!这不是都说礼轻情意重么……”

她还没说完,苏锦悦就怒而转身,扔下句:“不用!”就离开了。

锦歌嘟着嘴,故yì

扬声让苏锦悦听到:“我可真笨哦,九姐姐终究是嫌妹妹送得东西轻啦!”

这声音着实很不小,至少小院儿的丫头婆子们都用异样的眼神儿看向苏锦悦。直气得已经走到门口的苏锦悦,一不小心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第八十二章 定

“哟,生气啦?”丰忱小心翼翼的瞅着锦歌。

锦歌哼了一声,淡淡的说:“没有!”

舔舔有些发干的下唇,丰忱干笑两声:“那个……锦悦表妹她性子就那样儿,虽然比你大几个月,可……你多担待些,多担待些哈!”

锦歌睨着他:“你是不是知dào

她今儿过来?”

“啊?怎么可能啊!你这人……猜忌心太重啦!”丰忱一个劲儿的道冤,“我能做那么没品的事儿?”

锦歌听他说的信誓旦旦,到底消了几分怀疑:“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不了解你,终究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丰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试探着问:“哟,这小脸儿绷的,你还真生气啦?”

锦歌意兴阑珊的将糖果收好,懒懒的说:“没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丰忱记得他爹说过,这女孩子嘴上越说没有,心里其实越不开心。于是他按图索骥,认定锦歌是真的恼了,心里也有些厌恶起苏锦悦来。

只是他嘴上却只能说:“你不知dào

,锦悦表妹她这人,就爱跟自己较劲儿,然后将炮火对准所有人,一通乱轰,其实也不是当真和哪个闹脾气!要我说,她也挺喜欢你的。”

锦歌笑了一下,丰忱也分不清这是哪种笑。

锦歌慢声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我又不是黄金,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便是真金白银,还有人嫌它们庸俗铜臭呢!……再说,我又不是包子,更没那个兴趣为了让人喜欢就忍气吞声的!”

她见丰忱还要再劝,弯眉不禁竖起:“你这人磨叽不磨叽,我都说了我情绪很好,你叽叽歪歪的,烦也不烦?”

丰忱一看锦歌不耐烦了,赶紧端正好身形;他听锦歌的声音里。的确带着一种不在乎,又偷着打量了锦歌好几眼,见她眸中平静无波,这才确定了眼前这个笑姑娘是真的不在乎。于是,心里笑开了怀。

他眼珠儿转了一圈儿,笑道:“嘿,你不生气就对啦,锦悦表妹那人连她亲姐姐都受不了,你若让她的话经了心,那才不值当呢!……你若是不耐烦她。以后尽量远着就是!”

锦歌笑着看向丰忱。轻点着头:“要我说。你也应当离我远着些才对。从前我是看在五伯父还有六姐姐和七堂兄的面儿上,任凭她冷眼闲话,从不与她计较;只是以后,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了……你可是她的亲表哥。经常与我往来,岂不是难做?”

丰忱眼睛也不眨一下,立时澄清:“她就是我亲妹妹也没用,我这人生性耿直,最是帮理不帮亲!”

锦歌被他做出的宣誓模样逗笑了,丰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锦歌故作骄纵的昂起头,扬声道:“这样啊,只是我这人有时候也是很不讲理的!”

丰忱清清嗓子,跟杀毒卫士似的。追上锦歌敲出的漏洞,立kè

开补:“呃,你除外……对于你的一切做法,本人坚决拥护、毫不动摇!其他让你不豫者,一律自动转为反面对象!”

锦歌举起手遮住上挑的嘴角。反问他:“哟,我这是何德何能,让丰大少爷这么给面子?”

丰忱嘿嘿一笑:“苏六小姐不用自谦,您小人家能耐大着呢!”

他见锦歌眼中藏着些许沉思,便咧嘴笑道:“我若是你,就不去深想……再深的渊源都不如亲自验看,是不是?”

聪明人说话向来简单,他们彼此或多或少都看出了对方的一些心思,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锦歌在这一刻,已经将苏丰两家以点连线,落实了早先的猜测。

她神色一清,深吸了口气,笑道:“是啊,有什么东西能比时间更可靠呢?”

丰忱伸出手掌:“那么,美丽的小姐,咱们就心照不宣了?”

锦歌的手掌与之相握,她弯着眉眼,确认:“心照不宣。”

话说透了,锦歌也有心思调侃了,她一脸不怀好意的问丰忱:“说吧,你是怎么惹了九姐姐了?让人家耿耿于怀的……别否认!”

她食指一竖,警告性的晃了晃:“我原还以为是夜读之后做了什么让九姐姐忌讳的事儿,惹她不痛快了……可我如今却看明白了,只怕是你没事儿往逍遥阁跑,碍到了她的眼吧?”

丰忱难得的双颊发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他说出的话,却让锦歌嗤之以鼻。他挠着头说:“谁让我这人光风霁月呢!咱做事儿,从来都不给不该有的萌芽有机会壮大!”

原来,苏锦悦因自小清瘦又有几分才情,便从来都作西子之状;后来苏五爷魂断乱世,于一惊一悲中,她很是病弱了一些时候。因其生性敏感,自觉府中长辈对她多有悯怜,不禁顾影自怜,自比黛玉伤春悲秋起来。可无论是五夫人还是苏锦落,甚至于苏锦泽,任凭他们如何相劝,便是说破了嘴唇都没用;若是说得狠了,她那眼泪就跟不要银子一般,哗哗哗的往下落,这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这么说……你这个表哥,可不正好应上宝哥哥的角色么!”锦歌一托腮,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

丰忱见了,苦笑一声:“你都提角色了,我又不是唱戏的,做什么人家搭台子,我就要唱?这社会是进步的,人类繁衍至今,咱们华夏联姻也从同姓不婚、同宗不婚发展到了现在的近亲不婚,这乃是伦常……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我得顺应时代发展不是?”

锦歌嫌他嘴贫:“说正经的!”

丰忱不敢反驳,心里腹诽:他说得哪一句不是正经的?换句话说,她八卦这段事儿,本就不是正经事儿,好么?

敢怒不敢言的丰忱,抓住主题、长话短说:“我这人,你也知dào

,从来最喜欢挣银子,你跟我叨叨些民生经济、军事武器的还好,至于那什么……诗词书画啊、棋琴歌赋等阳春白雪之雅。却是白瞎了兴致。谁想,倒冲撞了锦悦表妹,罪过啊、罪过!”

锦歌用眼神儿将丰忱的轮廓画了一遍,下出定论:“你这人真坏!”不过,你也是不错的人啦,至少能够拒绝暧昧、没有放任一个少女情遐。

锦歌看了看时钟,眼瞅着就到中午,她起身道:“行啦,今天这一上午可真热闹,没什么事儿。你就回去吧!”

丰忱瞬时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指控:“不是吧,你这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你这是听完评书就砸戏台啊!”

锦歌双臂一抱,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那娇俏的小模样儿。看得丰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最后只能没趣儿的摸着鼻子认了:“好好好,走就走呗,天老大地老二,你在我这里胜过天地,我随叫随到、随赶随走就是!”

“呸!少跟我面前说昏话!”锦歌顺手将一物件儿扔了过去。

丰忱闪身接到,低头一看,眼睛顿时一亮,那是一件儿上了弦便可以摆动的微型偶人。

锦歌看他兴奋得很。也笑道:“这东西,你可惦记不少时候了吧?说来它也是丰家出品的,我这也算是物归原主啦!”

丰忱乐呵呵道:“我正研究这方面的机关呢,有一关节,唯它独有。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锦歌见他一反平时的精明,寻思着,这人平日里犹如大人一般处事做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儿。

她戏谑道:“瞧你那傻样儿!真没想到丰大少还有这种时候?还说自己不呆呢,快拿着你的东西回去吧,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

时间一转即过,这天锦歌参加完初一的课业考试,刚走出校门准bèi

寻找自家司机,就听不远处有人喊她。寻音望去,丰忱正站在马路对面儿冲她挥着手呢。

锦歌小跑过去,问:“你怎么来啦?”

丰忱将一个大大的纸包塞到她怀里:“喏,考试费脑子,赶紧吃些东西补补,都是你喜欢的!”

锦歌一边拨拉着里面的各种吃食,一边道:“这么凉的天儿,你就叫我就着风吃啊!”

丰忱拉着她的袖子带路:“那哪能啊,走,咱们上车,我都给你备好暖粥了,等你休息好啦,我就带你看一出儿戏去。”

上了车,锦歌接过丰忱递来的热毛巾,擦着手问:“是你让我家司机走的?”

丰忱又递过一杯热水,嘱咐:“多喝两口再吃,别急,我又不抢你的!”

他见锦歌小口小口吞咽着姜茶,这才回道:“是啊,我让他给老太太带话儿,说是你考完就要去书馆看通宵,连夜准bèi

明儿一早的面试,今儿晚上就不回府了,让他明儿上午再来接你!”

锦歌一听,略愣一下,旋即,使劲儿踢向驾驶座:“嘿,什么时候你做起我的主来啦?还有,我家的司机怎么就听你的话啦?”

丰忱笑道:“什么叫我做你的主?我这是延后尊询你意见,好吧?……我这人的人格魅力,有些小丫头是不会懂的!”

锦歌被他逗笑,又踢了一脚:“说什么呢你!……诶,我可告sù

你,书馆可是我们家的地界儿,我在没在那里读书,你可骗不过我家老太太!”

丰忱将后视镜摆弄好,从里面看向锦歌,笑道:“放心吧,我是干什么的?能犯那种错误?你就安心跟我看戏去就是了!”

说着将方向盘一摆:“坐好了啊,我开车啦!”

待锦歌应了一声好,丰忱便将油门一踩:“走起!”

第八十三章 线索

四月五日,晚春已至。

这天,夜幕降临之时,在京郊开阔的土路上,一辆辆军用运输车开着前照灯快速驶过,留下飞尘一片。

在一片矮山的灌木丛中,蹲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拉着旁边那个正拿着望远镜远望的同伴,轻声道:“别装模作样啦,你就是再端着它,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累不累啊!”

同伴却不在意,他扭了扭有些发木的腿肚子,轻笑道:“人家不是都给你打灯了么,瞧那一对对儿的,锃亮啊!”

没错,此二人正是白天考完试就远遁的锦歌和“罪魁祸首”丰忱。

锦歌自小就能很快适应光线,她于晚间也能稍稍辨认远方的景象,加之她爹苏六爷曾根据自己姑娘的特点集中训liàn

过她,因此这番本事,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丰忱指着远处某个基本上看不到的地方,给锦歌说:“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二伯应该就在车站那头儿等着交接呢!”

锦歌一把夺过丰忱手里的望远镜,惹得丰忱直努嘴:“我说让你带着一个吧,你嫌沉,偏不带。这会儿偏又过来抢!”

锦歌“啧”了一声,引起丰忱的注意,他开始亢奋起来:“怎么啦,怎么啦?有什么发xiàn

么?”

锦歌用食指戳着嘴角,有些嘀咕。

她将望远镜还给丰忱,让他确认一下:“车队停住了……你看看第十辆车,你看看那辆车,看看它奇怪不奇怪?”

丰忱跟着看了半天,直到车队继xù

行驶,他才道:“是有点儿奇怪,这辆车的车顶和其余那些都不太一样,而且它的反光镜的高度也和其它的有差别……嘿,别说,它倒是显得更敦实一些。”

锦歌心中一顿,忽然发问:“你不是说二姐夫家里……早年间在沪市开了一家民生工厂么?”

丰忱垂着眼想了想。“嗯”了一声:“是啊,后来还有外资参股呢!”

锦歌眯起眼,有些诧异:“还外资呢,不就是他家入了外籍的叔伯兄弟有入股么?”

丰忱轻笑两声:“你要是相信的话,就当我没说吧!”

说着,便起身拉过锦歌往回走:“走吧,咱们先转阵地,有话咱们路上说。”

二人快行,两三步就上了车。车子灵活地倒退两步,一拐弯儿。就向着相反的方向呼啸而去。

“哎。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锦歌坐在副驾驶上。半转着身子、扒拉着车座,眼巴巴儿的往车后瞧。

丰忱一把将她按好:“我说,你就安心坐好了吧,我还能个给你卖了啊!就你这样儿的。看着乖巧实则刁钻、娇蛮、还好享shòu

,报复心又强、行动速度也快、精力还旺盛的主儿,我想卖也没人愿意买啊!也就是我想不开,砸手上了,不是?”

锦歌手上摇着一个物件儿的红缨,哼道:“别啊,砸手上多亏啊!”

丰忱不用斜眼就能看到嗖嗖的泛着冷光的刀尖儿,刀的尾部正连着红缨。

只觉得后背发凉的丰忱,赶紧道:“嘿。我的活祖宗!您能放下它么,咱先把它放下成不?我这里若真是来个急刹车,您那儿就能惯性的把它扔我来,我这不就成了标靶子啦?”

“你摸摸脑门儿,看看有没有冷汗?”锦歌并不看他。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丰忱缩缩脖子,两片嘴唇不停地动换:“真zhèng

的伟大,不是让对方慑于自己的武力……”

呃,好像旋转的速度又快了,丰忱赶紧改口:“当然,武力也是一种手段,它更直接、更干脆,是很好的开路工具……”

锦歌嗤笑:“少贫嘴!你可快点着吧,当心到时候人家戏装都卸了,你还没到呢!”

丰忱立kè

精神抖擞的摇摇头,眉下那一双亮眸也开始烁烁地发光:“那不能,一会儿你就知dào

咱俩去哪儿了,保准你给我翘大拇哥!”

锦歌连猜都不用猜:“还能去哪儿?钻地道呗,我自打认识你,就没走过别的道儿!”

丰忱撇撇嘴:“管它什么手段呢,能成事儿的就是好法子!坐稳喽!”

身子稍稍往车门处倾斜,锦歌刚抓紧把手儿,那车子就已经右转下坡,向前面的小道儿跑去。

锦歌皱皱眉,这是去哪儿啊?

丰忱嘿嘿一笑:“咱们保准儿先他们一步到达!”

锦歌点点头:“这是肯定的,他们在中转站里就得磨蹭许久。”

说完,便不再言语了。

车子又开过好一会儿,丰忱才后知后觉的发xiàn

,这车内已经沉默了许久。

他将头一扭,就见锦歌躺椅着座位,正若有所思的盯住窗外的星空瞧,那眼神儿像是透过深沉的天幕看向更远的地方,却不知她在想什么。没有打搅锦歌的兴致,丰忱忍下了已到嘴边儿的话,他将方向盘一打,车子又转入了一条深折的胡同里。

“到了!”丰忱叫醒昏昏欲睡的锦歌,推推她:“唉,赶紧醒醒,咱们到了!”

这声音是虚着的,锦歌揉揉有些晕疼的脑袋,惺忪着抬头一望,哟,看背影,这是一栋栋连着的小洋楼群。

“不是,这是哪儿啊?黑不隆冬的!”锦歌跳下车,左右一望,不禁抱怨。

此时他们背对着灯光,对过儿不算明亮的光晕以路灯为圆心铺展开,更衬得二人所在地方黑影幢幢。

“啧,看够了没,看够了赶紧上车。”丰忱露出锦歌熟悉笑容,是很欠揍的那一种。

这表情气得锦歌柳眉一竖:“没到地儿啊?没到,你推我下来做什么?”

丰忱却一脸无赖的嘻笑:“这不是想让你醒醒盹儿么,让你下车过一过风、看一看风景。赶紧的,清醒了就上来,咱们得进去了!”

锦歌忍着气拉着车门重又坐回去,门一关,另一只手照着丰忱的后腰就掐了过去。她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这是利息!”

丰忱呲牙咧嘴的赶紧求饶:“好好好,我也下去一回,好不好?”

话音落。丰忱跟着就跳下去,他三两步的蹿进前面更加漆黑的地方,一转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锦歌见了,也瞬间正了颜色,只安静地等着。

也就片刻工夫,锦歌便清晰的听到一个细微之极的开门声,是两扇门。接着,丰忱就带着一阵冷风跑了回来,他手脚俐落的发动车子直奔其中。

车子开过两扇黑铁门,停在了坡道处。丰忱再度跳下去。

锦歌以为他去关门。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再仔细听,竟然听到了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心中暗自计算的锦歌,慢慢儿的有了计较,她估么着丰忱应该是出去指挥一些人做事。

面不改色的锦歌。稳稳当当的坐着。如此这般,约么有五分来钟的工夫,丰忱才回来。

他是小跑着上的车,一上来就开始解释:“我去消痕了。”

锦歌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启动机器。

丰忱轻咳了一声,手脚行动着,也不耽误说话:“这里原来是日本一个武官驻津的官邸……”

“驻津?这里离津门还远着呢!”锦歌心里自有一份地图,他们身处哪里。她可能会装傻,却不会真糊涂。

丰忱讥笑:“是啊,这就是国弱积贫的下场。人家说是驻津,那就是驻津,哪怕人家在紫禁城眼皮子底下住。你也得笑着说他是驻津。”

丰忱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分外苍白。唯有那一双眼睛里,含着莫名的东西,那东西让它们比星辰还闪亮。

锦歌不喜欢这种氛围:“嘁,猖狂由猖狂,小人岂得长。一朝山河换,且看它下场。”

丰忱呵呵笑出声,扭头看向锦歌。那本就闪亮的眼眸里,此刻更是绽放出令锦歌心悸的光芒。

有些不自在的锦歌,佯怒道:“看什么看?你又不是狼,赶紧将眼里的亮光收收,可别吓到人不说,再把真狼给招来啦!”

丰忱嘴角连跳几级的往上翘,倒是没言语。

锦歌这里却是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她一会儿揉揉耳垂儿,一会儿动动脚尖儿,最后怒己不争的女孩儿,干脆狠掐了丰忱手背一下,心中唾骂:出息!

车子开过下坡,停在了一处貌似仓库的门口儿。

也不用丰忱多说,锦歌便已经做好走地道的心理准bèi



“这座府邸因为地段儿不错,就由韩大总统私购下来,赠给了我家。”丰忱点好两盏灯,又嘱咐锦歌,“你跟好了我,咱们先进去。”

锦歌心道,这人姓丰,韩大总统应该是他姑父。一个先是军阀后为总统的人,送个洋楼给妻子的亲戚也很正常,便也没有多想。她直接接过油灯,就跟着丰忱一步步走进去。

大概走了百十来米,向左一转,锦歌眼睛可就亮了:哟,这里停着一辆垮斗摩托!

想也不想锦歌就指着摩托的位置,看向丰忱:“你去坐垮斗,我来开它。告sù

你吧,我开得可好了!”

锦歌毫不客气的坐在摩托上转动着车把,一脸的怀念。

丰忱立时耷拉下眉眼,垂着耳朵,有声无力的反问:“小祖宗,您想开它也成,可问题是……您小人家认路么?”

锦歌原本振奋的心情登时回档,她郁闷的鼓着双颊,跳下来坐到垮斗上。

鉴于两点之间直线短于曲线的道理,加之地道又畅平无阻,因此,原本坑坑洼洼要走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里也不过用个十来分钟就够了。

因此,一路无话,二人直达目的地。

“怎么样,咱们这一顿忙乎,终究还是来得早啦……喏,你坐到沙发上,从这个小孔往里面看。”

丰忱见锦歌一脸的平常,不禁有些好奇:“你还会用这个?”

锦歌歪歪头,眨了眨眼睛:“很稀奇么?以前读书时,我大哥他们就会在门口的屋檐上挂上一面镜子,斜着挂。又于它正对着的下面,放上一盆水……着小厮在一旁守着,若是来大人了,小厮从水面的倒影上就能看到。”

丰忱听了,立时合拢右手的四个手指,单留一个大拇指出来竖翘着:“佩服,佩服!”

锦歌笑道:“这不是墨家提出过的么?”

她拍拍倒z形状的管状筒,道:“凭丰家先祖的本事儿,给你们留下一些能耐,也不稀奇。”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上面传来了开门声。

第八十四章 究竟

听到脚步声,锦歌丰忱双双一顿。

二人忙不迭地将双眼靠近镜筒,接着便是松了口气。

“嗨,虚惊一场啊!那都是巡视的人员……不过估计人也快到了。”丰忱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叹口气,转头看向锦歌,立时吃吃地笑了起来,“瞧这小脸儿,吓一跳吧,?甭紧张,没事儿!”

锦歌咽了咽,稍稍有些大喘气的指着丰忱的发尖儿:“你这里可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吧?还好意思说我呢!”

她扭身儿又往上面瞧了瞧,轻声道:“他们看守还挺严的!”

旋即,便反应过来,她自嘲道:“我又不去偷它,不过是看看热闹,作甚么那么紧张?可见我就不是做坏事儿的料儿,这是天生的好人啊!”

丰忱哈哈一笑,遮去刚刚一瞬间的不自然,也好似恍然道:“也是,好像今儿都没咱俩什么事儿哈!”

锦歌抬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那可不见得!”

丰忱嘴角跳了一下,眯着眼睛笑问:“你家老太太不是主张不管这些事儿么,大小姐,你今儿就是个看戏的赏客吧?”

锦歌翻翻眼睛:“这倒是……诶,这里也没你什么事儿吧……那咱俩折腾这些日子,为的是什么啊?”

丰忱学她表情,撇撇、,一摆手:“那我哪知dào

?我是看你和表姐对这些很关切,这才跟着折腾的。”

锦歌耸耸肩,一推丰忱:“你就让我干坐着?”

“好!”丰忱单手撑腿,跳起来翻到沙发的另一头,“我就知dào

你得这么说,所以一早儿就备好东西等着呢。”

说话间,他返身回过来,将怀里的包袱一拽。好家伙,瓜子儿小吃、瓶装的果汁饮料等等,一应俱全。

丰忱嘴里还谦虚着:“你就凑合一些吧。没有咖啡或者茶水招待了……不过,这里有热水啊,我帮你先给饮料暖暖,保证喝起来不冰人。”

这俩人你一手我一手,将吃食分摆好,便不客气的开动起来。

丰忱吸吸鼻子,自己点着头,说话:“嗯,等人这活儿最郁闷啦,好在今儿还有个伴儿。喏。你吃这个!”

锦歌搓搓手:“你这里还挺暖和的。”说着话。便低头打了个哈欠,那眼泪儿跟不要钱似的顺着眼尾就往下流。

锦歌揉揉眼,心中不无担忧的问丰忱:“你说,照着这个速度。咱今儿晚上还有戏回去么?可别耽误了我明儿早上的面试啊!”

丰忱拍着胸脯保证:“你只管放心,不但不会误了你的正事儿,回来还能让你小休一下呢!……诶,这回是真来了!”

他将手中搓好的瓜子仁儿一股脑儿的扔回袋子中,赶紧拉着锦歌就位。

一场无声的动作就此开始……

首先进门的是苏二爷苏怀生,他正打着官腔问跟在自己身后一脸恭敬的年轻男人:“雨仲啊,你们年轻人做事可得避免毛躁的毛病哦!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啦?”

他抬手摘下手表,点点表面儿道:“我从车站出来到这里。等到现在,我可都呆了二十多分钟了!这车队竟然还不来?若是论早先儿咱订的时间,你们这可都晚了小半个小时喽!”

年轻男人搓着手解释:“泰山大人明禀,咱们的人这是怕走漏风声,须得现准bèi

。所以……有些耽搁了。不过您也知dào

,这几十吨的黄金可不容易……啊!”

苏怀生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知dào

归知dào

,可我这也是担着干系呢!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儿的将来,你们贺家可得明白哦!”

年轻男人连忙点头,他赶紧搬来一个凳子让岳父安坐:“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一切全赖岳丈大人的抬手相帮,小婿莫敢相忘,将来我和夫人定然好好孝顺与您。”

“你这二姐夫看着老实,还挺会说话的。”丰忱适时插话,给锦歌解释,“老贺家是全族排辈儿,你二姐夫在贺家排行为二。”

锦歌点头,表示听到。

那贺二爷说得苏怀生很是高兴,只是在面儿上不显。苏怀生挥了挥手,缓声慢语道:“算啦,你们小两口儿才哪儿到哪儿啊,过好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我哪里用得你们多想呢?”

贺二爷顺着话说:“是是是,泰山大人能力卓越、思想超群,不久定会步步高升;人都道是虎父无犬子,只说我那二小舅子,他年纪虽小,却是一表人才,行动处事皆有您的影子,说句怠慢的话,二小舅子他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这将来的仕途,那可更是前途无量啊!说来,到以后,我和夫人还要仰仗岳丈大人和小舅子们照应呢!”

苏怀生此时让这个女婿哄得通体舒畅,竟难得的面露出得色,他抬抬手,表示:“一家子人何必说两家话呢!说什么仰仗……倒不如说是守望相助,不是?”

贺二爷立kè

表示同意:“还是岳父大人高见,守望相助才对、守望相助才对!一家子人彼此相助、彼此相助。”

二人正说着,就听门外有节奏的响了两声车笛声,一慢一快。

苏二爷和女婿相视一眼,皆笑道:“终于到了。”

他二人出门相迎暂且不提,镜头且回到地道里。

丰忱一扭头,就见锦歌专挑巧克力吃,不禁纳闷儿:“嘿,你怎么又吃起来啦?若是你喜欢,咱一会儿带走就是。可别吃啦,再吃该牙疼了!”

他跟着尝了一口,皱皱眉:“没有我前些日子送你的好吃,别吃这个了,等回来,我接着给你送那家的。”

锦歌灌了一大口果汁,直乎撸胸脯:“不是,刚才真太酸了。我听那俩人虚伪的应和……我就膈应!”

丰忱呵呵一乐:“行啦,你牙难受,就别让胃口跟着受罪了!赶紧吃两口酥饼垫垫,要不然,一会儿你牙床就得冒酸水儿!”

锦歌这会儿还挺配合,她快吃了两块儿饼。又喝了一杯热水。

这会儿工夫,苏怀生等人也进来了。

苏怀生拍着手说:“大家将箱子摆好,等明儿接管的人验过,各位就能功成身退了,大家再努力一晚上哈!那个,雨仲!不是早备好晚餐了么,赶紧给大家请到隔壁去。”

接话的是一个全身武装的少校:“苏主任莫要客气,应某还有职责在身,不敢耽搁。”

苏怀生特别热情的劝:“应大队长,苏某人绝不是客气。您看。你忙了一晚上。怎么也得和弟兄们一起吃口热饭、喝口热水吧?苏某人保证。席面上一滴酒水也没有,不然,您拿枪冲我这里开。”

苏怀生指着胸口,肯定:“我保证不耽误您的事儿!您看……兄弟们也累了不是?吃好喝好。才好站好最后一班岗啊!”

应队长听到没有酒水,便有些意动,他犹疑的开口:“这……”

他抬眼看看周围:“这……恐怕不和规矩吧?”

苏怀生哈哈大笑:“应大队长只管放心,这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只要东西在,咱们怎么是坏了规矩呢?况且兄弟们是倒班享用,这里绝对不会离开人的……您是大队长,得带个头儿啊!要不然兄弟们也放不开不是?”

话说到这里,应队长痛快的应下:“那行。老苏啊,我也不和你客气了,要不……咱们一起?”

苏怀生忙点头,任凭应队长拍着他的肩背表示亲热,嘴上还应和:“那是当然。兄弟我得给应兄凑个趣儿不是?”

二人勾肩搭背就往外走,趁应队长没注意,苏怀生瞟了自己女婿一眼。贺二爷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这让苏怀生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加大了。

……

看到这儿,锦歌才想起来问:“我听上面儿的人声,可有不少人吧,咱俩头上的地方是哪儿啊?”

丰忱定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锦歌:“我以为你知dào

呢?”

锦歌也二目睁圆的反道:“我要是知dào

,干嘛还问你啊,我没事儿闲得啊?”

丰忱嘴角抽搐着,一脸的无奈:“不是……祖宗,你心可真大,对我还真放心、真不怕我给你卖了哈!你不知dào

,不能问问啊?咱能长点儿心么?长一丢丢就行!”他比划了有那么个米粒儿大小,恼得锦歌怒目而视。

这也不怨锦歌,实在是教条主义太害人啊。咱们前面提到过,锦歌心里自有一番地图,可也不知是缺心眼儿还是心太大,她用的是他老爹当初用的,那东西有将近二十来年的历史了,标注的一些地方肯定会有变化,就比如这里,这里原是一处王府的宅院。

有苦说不得,气得锦歌将牙根儿咬的咯咯直响。

丰忱摇摇头,拍拍胳膊上的肌肉,逗锦歌:“不用在心里咬我了,我这是铁臂,你咬不动的。”

见好就收的丰忱主动解释:“这里原是清廷一个闲王的府宅,后来因地点不错,让zf征用,就做了华夏国有银行的金库啦。”

锦歌脸色见缓,她抬眼看着外面进进出出的,半天才吭声:“这么多人!”

丰忱一脸的理所当然:“这周围可是驻了一个陆军的营呢!”

锦歌吐口气:“二伯想做什么呢,他这里可是担着干系呢!”

丰忱笑道:“做什么?自然是想做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好事儿呢!……这里有100多吨的黄金,每块儿上面儿刮下0.001克,就得有一千多两黄金呢!”

“天方夜谭!”锦歌惊奇道,“100多吨的黄金!还挨个儿往下刮!明儿一早就交接!说梦话了吧!”

丰忱点着头认同:“是啊!钱迷风都这样!”他摸摸鼻子,又道,“再说,人家不是有仙法么!”

锦歌一把扯住丰忱:“快看!是那个老道诶!”

库中留下了两个兵士,其余人皆出门护守。没过几秒钟,靠近贺二爷的那位抬手抹了把脸,便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此人正是老道。

“啊,老神仙!”贺二爷弯腰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金子全数在此,您看……”

老道人捻须一笑:“贺二爷尽管放心,老道已经准bèi

就绪。”

到这时,贺二爷才有些后怕:“这……我贺家可全家都赌在这里了!”

另一个一直低头沉默的人闻声,伸手将头上的军帽一摘,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厚沓儿的东西出来。他.操.着西洋人惯有的口音道:“这里是所有的机票,是我们将军奖励给贺先生一家的定金,其余酬礼稍后会尽皆给付,这点,您不用担心啊……贺先生,今晚就可以和家人登机离开。”

贺二爷迫不及待的接了过去,快速数了一遍,确认没错,便点头笑道:“那我就不耽误二位了,您们且忙着?”

老道士老神在在的颔首:“贺二爷自便、自便!”

贺家老二快步离开,虽不知他用了什么借口向苏怀生打的招呼,丰忱却肯定:“赶明儿你二伯就得哭!”

锦歌深吸口气:“他们倒挺大方!”

丰忱笑了笑:“那是自然,不然怎么会有数典忘祖的畜牲,急可可的赶着往外面认祖宗呢!”

锦歌眼睛瞪得快要立起来了,拍着丰忱低声叫:“快、快看,这帮人手笔也太大了!”

第八十五章 黄金失踪案

丰忱被锦歌猛然的咋呼声吓了一跳,他也顾不及反应,跟着就往上看去。

此时,老道二人已经搬挪过一个箱子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另有乾坤。

外国人催老道:“动作快一些。”

老道却自信的笑笑:“无妨、无妨,你且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宽的金属厚圈儿,两相一展、一拧,顿时便形成了一个相当长的圆管。他又轻轻地在箱子的侧壁上敲了几下,再那么从里往外地一推,竟让他层层推出一个和圆管大小相合的接口儿来。

“这里有一个水道,虽然只有两拳宽,这会儿却是很好的出口。”丰忱指了指水道的位置,“这回孙廷元是真的要完蛋了……叫他逞能!非要使用新设计的箱型,哼哼,这封闭性倒是真好。”

锦歌问:“孙廷元?他是谁?”

丰忱告sù

她:“他啊,他是中央银行的业务局总经理,刚上任没多久。”

锦歌纳闷儿:“虽然都是抬箱子,可里面是金子、是水,可是有很大的差别吧?”

丰忱睨了锦歌一眼,没解释,只说:“要是连你都能弄明白,那人家也不用费这劲儿了。”

锦歌心道此人忒损,没再理他,继xù

看着上面儿的人忙活。

外国人点着头赞扬老道:“你挺有先见之明的,提前将神仙水放进这些箱子里,可省下不少的事儿。”

老道士正卷着袖口将各箱里的液体往外抽,嘴里有些不满的念叨:“若不是不方便,有台抽水机在这儿,还要快上许多!”

外国人的话一多说,他那鼻音便就特别的明显。也不知他是说真话还是打趣儿老道,反正他是一脸认真、眼含希冀的说:“你不是有仙术么,怎么不用?”

老道士以拳抵口,咳了两声,才捋着花白的胡须开口:“那个。若不是有违道义,老道何须忌讳?尔等番夷,不懂!不懂!”

外国人碧绿的眼睛闪了闪,指着与圆管相连的箱子道:“你看,里面的仪表有显示,东西收得差不多了!”

老道看看手腕上的表,赶紧将箱子拆卸,用外套一卷,斜跨在胸前,便打坐一般双腿盘上。闭目养神起来。外国人倒是细心。他围着库房又转了两圈儿。将一切可能露出的蛛丝马迹尽皆抹掉。直到确认再三,他才将帽檐拉低遮住,自己斜倚着墙面,静静的等着。

丰忱的黑眸也在此时闪亮起来。他带着些亢奋、拉着锦歌解说:“他们这是等待机会离开了,好一个谋算!可惜啊可惜……”

锦歌脑中灵光一闪,心跟着“咚”的一声沉了下去,半晌都没有缓过来。直到丰忱连着推唤了好几下,她才脸色有些难看的应声。

丰忱见了有些担心:“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儿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锦歌摇摇头,看了他两眼,才道:“我在想,这些东西就白送给他们了?”

丰忱耸耸肩:“反正偷得是倭寇的金子……从运输到搬运,无论是看守、还是运送。五十多吨的金子旁边儿,可都是他们的人。”

他看锦歌不明白,便详细解释:“你看这俩人的装扮,是不是和别人有些不同?那是倭人特别做的,是特意和咱们区分开的。他们俩。扮得是日本人!”

锦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差别:“这款式没区别啊!”

丰忱弹了锦歌的刘海儿一下:“你得仔细看啊!你看,他们的袖章上,是不是多了一块儿跟狗皮膏药一样的实心圆?”

锦歌“哦”了一声:“那老道可真聪明,就是可惜了zf自己的黄金。”

丰忱咧嘴一笑:“反正是安南小国‘进贡’来的,zf也损失不到什么,真zhèng

的大宗儿,那老道儿可不会干。”

说着话,库房门开了,打外面儿走进一个长着一字胡子的小个子来。他叽里呱啦的冲着老道二人说了一通。

在门开的瞬间,老道便已一跃而起,站直了身子。他脸上的掩饰,锦歌也没注意是何时装回去的。

老道倒是一脸从容的对着小个子叽里呱啦的说了回去,说得小个子一个劲儿的点头,一脸的满yì



锦歌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便推推丰忱,问他是否明白。

丰忱摇着头直叹气:“你看看,关键时候就知dào

掌握一门儿外语的重yào

性了吧?你还不济一个老道呢!……这俩人是对暗号儿、准bèi

交接呢!”

锦歌努着嘴:“这小日本儿眼神儿不好,那外国人那么深邃的模样都分辨不出来么?”

丰忱笑了:“人家又不是临时混进去的。”

话不用说透,丰忱另言道:“他们这是交接好了,你看,老道儿就要跑了。”

小个子和老道对完话,点点头,转头对着门口喊了两声,叫过来俩人,让他们和老道二人交接,自己则背着手转身离开。

库房里恢复了安静,两个日本人很规矩的挺着背呆站着。

见没有什么好kàn

的了,锦歌开口:“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咱们也往回赶吧!”

丰忱点头:“也是,再有事儿,也得等明儿早上验金了,这已近凌晨,再不走,天就该亮了。”

锦歌指着一地的乱象,问他:“要不,咱俩收拾收拾再走?”

丰忱一挑眉:“您干过活儿么?……行啦,就是干过,我也不用你跟着忙,别挺好的小手,再给弄粗了。”

因为赶时间,丰忱只检查了一下重yào

物件是否遗漏,便带着锦歌按原路往回返。

因二人心里都有些事儿,便也一路无话。咱们于此,也不再赘述。

走出地道门口,二人了上车,丰忱开着汽车就绕着地道口,向右边驶去。锦歌心里啧啧直叹,有一出没一出的胡乱琢磨,寻思着,这地道可真四通八达,也不怕和别人钻的通到一块儿去。

约么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了一面石壁前,已无前路。

“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些熟悉?”丰忱带笑的声音响起,“看来我不出声竟然对啦,这不,你睡得还挺香的。”

锦歌跟瞌睡虫抗争半天,才迎来了片刻的清醒:“这一醒一睡、一睡一醒的,可太熬人了!”

丰忱看着一向人前温雅的“小淑女”,此时睡眼朦胧的要发脾气,不由得欢喜。他先一步从车上跳下。转过身就去给锦歌开门。一边轻轻的拉着她。一边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可是咱们先下来,好不好?”

锦歌困得实在难受,说出话来声音沙哑不说。还带着一点点儿的哭音儿:“太难受了!你这个骗子……我要睡觉!”

丰忱见锦歌眼皮一会儿带着意识的使劲儿张开,一会儿又不受控zhì

的上下合紧,心道这是当真难受了,心底不由得软了好几分,声音更加柔和的哄着:“是是是,我是骗子”

锦歌食指一抬,擦着他鼻子就竖了起来:“你看,你承认了吧!”

丰忱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你这么耍闹……”

他都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只得耐着性子说道:“小祖宗哟,您这是困了,不是醉了,可不带借调酒劲儿的啊!”

锦歌也不念声儿,只瘪着嘴在那里揉眼睛。

丰忱对她实在没辙。继xù

道:“就算我是骗子,可我这会儿真没骗你,咱们再走不到五六分钟的路程,你就能回去好好休息啦!……你可想想那软绵绵的床和枕头、想想暖乎乎的锦被棉褥……”

这一番诱导还真管用,总之锦歌的眼睛彻底睁开了,她一脸委屈的埋怨:“你说话不能带点儿劲儿啊,跟催眠曲似得!”

丰忱气得站在原地转了两圈儿,他这一片好心全浪费了,自己眼巴巴儿的将一腔柔情塞到这个小姑奶奶手里,结果人家倒好,瞅都不瞅一眼,直接“啪唧”一下子,扔河里了,还埋怨没听到响儿!

忍无可忍的丰忱,最后咬着牙齿,将心中气闷化成一句话,发泄出来。

他看着锦歌,恨恨道:“你真是我的小祖宗,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说完,便跑到石壁前捶了两下儿,石壁门顿开。

锦歌探着脑袋冲里面观察一番,点着头道:“行啦,路我认识,你不用送了!”

丰忱被锦歌过河拆桥的行为震得风中凌乱,眼见着锦歌渐走渐远,也都忘了招呼……

“啊!”丰忱看着眼前出现的圆脑袋吓了一跳,没好气儿的瞪她一眼,问:“你不是走了么?干嘛还回来?”

锦歌挠挠后脑勺,一脸的不好意思:“那个,不是……你给我安排的房间是哪里啊!别走错了,将来对不上。”

丰忱拍了拍脑门:“天啊,就是你上次住得那间。那间悠乐居,应该是你们家老太太特意留给你的。里面有你们家冬和在,我也安排了人在暗地里给你守门儿,你从窗户那儿进去就成。我去钟楼里就乎一宿,有事儿你吹我给你的那个哨子就好。”

锦歌连连点头:“哦哦哦,我知dào

了,知dào

了……那行,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嗯,拜拜!”说着,便再次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好吧,好在这次知dào

说再见了。”丰忱自我安慰了一句,继xù

冲锦歌的背影挥手、嘱咐:“你好好休息,明儿我一早接你哈!”

“知dào

了~~”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影却已无踪。

……

不说锦歌回到悠乐居如何寻问冬和情况、又如何吩咐了一番,只说锦歌一觉好眠,待到睁眼,已是日升中天。

被冬和叫醒的锦歌,一个激灵险些摔下床去,一张小脸儿也惊得苍白,直道:“你怎么也不唤我,不是告sù

你我今日上午有面试么?这下好了,功夫全白费了!”

冬和也不辩解,直到锦歌调整好情绪,这才轻声回禀:“今儿一早,表少爷就传信儿过来,说是面试推迟到十日后了,初二考在面试后一周的周一。我见您睡得香甜,也就没有扰您好梦。”

锦歌一直加速乱蹦的心这才归位,长叹了一口气,她看看冬和,不好意思的笑笑。冬和自小和锦歌一起长大,哪里不知自家小姐的性子,她眼见小姐双颊粉红,不由得笑道:“小姐要是休息好了,咱们先洗漱一番,然后进些吃食,便回府如何?”

锦歌颔首:“好,我这一天多没见到锦诺,心里还真放心不下,也不用备什么吃的了,带上几块儿点心,咱们上车吃用。”

冬和应好,又是一番忙乎,咱们继xù

不提。

且说收拾妥当的主仆二人,一出校门,就看见自家的司机在外等候多时。同来的,还有老太太院儿里的莼香。

“问十小姐好,老太太不放心您,使我过来照看,您这么早就考完啦?”莼香岁数小,还不到二十,为人活泼灵巧,嘴也很甜,在主院儿里很得甄娘的喜欢。

冬和道:“劳烦莼香姐姐过来这一趟,咱们小姐本来是得将近正午才考完的,只是学校不知因何临时推迟了时间,这不,小姐她就急巴巴儿的想早些回去好给老太太道安呢!”

二人寒暄之际,锦歌快速的将周围扫了一眼,见四周无异,不禁有些不快。

正要上车,一个卖报的小孩儿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擦着锦歌的手臂就跑远了。这一下可吓得冬和莼香同时惊呼,被吓得狠了的冬和,气冲冲的就要责骂,让锦歌拉住了:“别喊啦,他都跑远了,你喊再大声儿有什么用?不过是平白惹人笑话!再说,他一个丁点儿大的娃娃,就是冲撞一下,也没有多大的力qì

,赶紧上车吧。”

锦歌使劲儿攥攥手心儿里多出的一张纸团,不动声色的上了车,冬和坐在她身边儿陪护。

刚坐稳,副驾驶上的莼香便扭过头说:“十小姐,一会儿回到府里,咱们先去老太太那儿如何?”

此话一出,锦歌顿时明白,怕是黄金失踪案要闹出来了!

第八十六张 又热闹

“校方洞明,时间已改;清晨既出,府邸沸然;万事沉默,外人难在。”

锦歌一将掌中的纸团铺展开,便看到上面的三行蝇头小楷。锦歌不露痕迹的嘟了嘟嘴,心道这事情交代的挺细致,却不知人跑哪里去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些事情跟自家老爹说一声,就听耳边冬和的说话声:“莼香姐姐在这里等半天了吧?”

莼香侧身答声:“也还好。”

开车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着插话:“莼香姑娘天儿刚蒙蒙亮就过来了。”

莼香瞟了司机一眼,跟着笑道:“我原想着过一会儿就去书馆的,没想到十小姐就回来了!可见十小姐疼我,冬和妹妹你可不要吃醋啊!”

冬和附和着一起说笑了两句,又问:“咱们小姐这个点儿去正院问安,不会打扰到老太太和老太爷吧?”

莼香目露了然,她笑着看向锦歌:“平日里这个点儿,老太太正好吃过早饭去遛早儿,您赶过去,未必能见到。只是今日天不亮,大家就都聚在一块儿啦,老太太这才专门遣我来接您呢。”

一句话,就让很多信息投递完毕,很不错,职业素养九十分!

……

话不多提,一行人回到府中就往主院儿行去。路至一半儿,岔路口儿上遇到了苏锦落。

苏锦落看看莼香,笑道:“莼香姑娘先一步去给老太太报信儿吧,我和十妹妹边走边说,一会儿就到。”

莼香为人知趣儿,阖府都知,府中极得老太太欢喜的两位小姐感情甚好,因此也不为难,爽声而应,快步离开。冬和善解人意,远远的走在后面,看着周围的风景。

锦落和锦歌并肩而走。锦落揉着肩睨向锦歌:“十妹妹可是个忙乎人儿,昨儿早早儿的考完试也不回来,想得小锦诺哇哇的哭,急的夏湘去找我,我这一宿没睡,光陪那个小家伙了!”

锦歌捂嘴一笑,双手相抱作了一揖:“又劳烦六姐姐啦!”

锦落也没躲开,她双手后背,迈着戏台上的官步儿,低沉下声音。说道:“既然你如此诚意。本官便受了!”说完。没控zhì

住表情,自己先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她揉着脑袋,正经的说起话来:“不过。说真的哈,这小孩子的精神头实在是太足了,我去军队体验生活都没这么累过。天啊,他们就是天生的小恶魔啊!”

锦歌微微侧首,阳光正擦着她的鬓边滑过,让如玉的脸庞显得有些梦幻,而锦落正好kàn

晃了眼。

锦歌听了锦落略带懊恼的话,不由得笑道:“他那是欺负人呢,六姐姐别看他小小年纪。其实小孩子可会看人脸了。六姐姐哄他时,必定时时刻刻都耐心的很吧?他这才看六姐姐好性子,才大胆的折腾呢!”

锦落点头:“有道理,我那丰表弟小时候和锦诺一样,也是一个精力旺盛、看人下菜碟儿的主儿。”

锦歌心道。终于说到正题了。她却没有点破,反而问锦落:“丰表哥今儿在府里了么?”

锦落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前方:“我今儿早上接到他给的信,这家伙又满处跑去了,不用管他,男孩子嘛,总要有自己的事儿做才好,毕竟将来是要长成男人的啊!”

锦歌心里有底儿了,她留意到二人正走到一条草木茂盛的小路跟前儿,又抬眼一看,指着左前方十步之远的开阔小道,看向锦落。

锦落了然,笑着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此时周围并无他人,锦落也有心思细问:“倒是十妹妹,昨儿复习的可好啊?”

锦歌眼珠一转,挎住锦落的胳膊,亲密的笑着:“还是六姐姐了解我,说是复习,又哪里有心思呢?倒是想一日好梦,却没想到又是一番‘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过是黄粱一场,却闹腾的我脑袋直疼,若不是今儿学校推迟了面试的时间,我非得耽误了正事儿不可。”

“哦?”锦落貌似感兴趣,“荒唐事儿我最是喜欢听了,妹妹也知dào

姐姐我是做什么的,若是可以,妹妹不妨给姐姐讲讲,也好让我的素材库里多些稀奇百怪的东西。”

锦歌没有推辞,嘴里却说些冬和听着云山雾罩的话,冬和在后面抬眼一看,那五房的六小姐却听得津津有味,她莫名其妙的耸耸肩,继xù

观察周围。

“一山望着一山高,山山山头作山脚,只道伸手摸天幕,不知身侧已悬摇1……六姐姐说说,可笑不可笑?”锦歌两三句话收了音儿,锦落却若有所思的缓下脚步,眉头来来回回的皱起平开,也不知dào

琢磨什么。

锦歌也不打扰,配合着她的速度,慢慢的踱着。

“六姐姐(姐姐/六姑姑)、十妹妹(十姑姑)!”

三个声音在锦落的右后方响起,二人回头一看,冬和正低身给苏锦箫、苏锦悦、苏铭婳行礼问好。

这仨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啦?锦歌锦落相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儿。

此时的苏锦箫面色如常,嘴边儿照旧挂着淡淡的笑,只是她眼中的默暗邃深,隐隐的藏着无声的风暴,仔细观来,在她的眉间眼角中竟浅现着一股子戾气。

而苏锦悦却是相反,她嘴角噙着一抹得yì

,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当然那股得yì

在见到锦歌后,便化为了无视。

苏锦落自然知dào

自己妹妹和锦歌之间的龃龉,只是对于自己娘亲已然“放qì

”的妹妹,她实在是无话可说。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养成了一种态度:“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话劝进都不听,那就等着撞个南墙试试吧。”

苏锦落并不因为苏锦悦是自己嫡亲的妹妹而觉得锦歌应该容忍她,她娘亲自她小时候就告sù

过她,没有人有义务容忍谁的肆意。

所以,在丰忱将锦歌锦落之间的不快跟她说过之后,她就跟自家娘亲客观的说了一回。毫不意wài

,她娘的态度和她一样。于是,她找了个机会,跟锦歌谈了一回。

也正因为五夫人和苏锦落的为人与态度。锦歌被激起的斗志也让心软给削弱几分。

对于苏锦悦的别扭,锦歌一笑了之,心道,还是丰子义说得对,一个连自己亲娘、亲姐、亲哥都不抱重望的人,她又何必浪费精神儿呢?有那工夫还不如吃点儿好的呢!

至于苏铭婳……锦歌二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皱了皱眉头,有些凝重。当然面儿上还是一番亲热、祥和。

咱们在这里说了那么多,现实中也不过是分分钟都不到。

因为在场的五人,论辈分、论年纪都是锦落为大,所以锦歌也乐得跟着沾沾光。站等着那三人上前。

苏锦箫将一贯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儿发挥得淋漓尽致:“哟。六姐姐、十妹妹都很有兴致么!老太太、老太爷……还有一家子长辈都在主院儿等着呢。你们倒是心安理得的一路说笑慢行啊!”

苏锦悦瞪了她一眼,难得活泼的跑到锦落另一侧,亲亲热热的拉拽着锦落的胳膊,有些撒娇的说:“姐姐别理她。她一大早儿就不痛快,这是要找事儿呢!……倒是姐姐,怎么也不等等我啊,让人家呆走了一路。”

苏锦箫冷笑:“九妹妹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啊,你和六姐姐有话说么?你们能说到一处儿去么?……唉,有人就是朽木不可雕呢,这明明是府里嫡嫡亲的孙小姐,却入不了老太太和老太爷的眼……啧啧啧……”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讲直白,意味却更清楚。

苏铭婳看着两个用眼光相争的堂姑。不由得眼泪蓄发,憋得小脸儿通红。她求救似的看向锦歌、锦落。

苏锦落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二人,一把拉下苏锦悦放在她胳膊上的双手,冷声道:“你们两个要别劲儿,尽管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没人拦着你们!咱们家的姑娘个儿顶个儿的厉害,拳脚功夫、骑射击打无一不会、无一不懂,想必你们定能找到一个痛快的法子来个痛快,也好过日日跟乌鸡眼似得!”

她看了苏铭婳一眼:“婳丫头,你也不用为了两个不知尊卑长幼、不懂修口修心的人难过!你以后,也少和她们来往,免得也让她们给你带坏了,届时我们五房可没脸见大伯父大伯母了,也更对不起我那大哥哥了!”

这话说得已然很重,苏锦箫、苏锦悦顿时双双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锦歌见了,暗暗称奇。

这也不怪锦歌不晓,其实这五房之所以能在府里不受欺负,一方面是有老太太的庇护、老太爷的宽待。可在很大程度上,又跟苏锦落此人有关。

往小处说,苏锦落的嫂子不是个宽容的人,她又将丈夫苏锦贺拿捏在手,因此,若不是苏锦落为人肃严干脆,苏锦泽根本留不住他爹给他备留的那份产业。

苏锦落此人素来谦和,但对于触犯底线之人,她却是向来的狠辣快绝。这点,倒是承袭了她爹的作风。

苏五爷刚没有的时候,五夫人曾带着儿女们前往京郊的寺庙抄经诵念,于半路休息的地方遇见土匪抢劫。看着上至兄长、下至弟妹,个个儿惊吓得跟鹌鹑似得,几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十二岁的苏锦落面不改色,双手执起枪就站在了前面、毫不犹豫的杀射起贼人。

巡查兵们赶到时,都看呆了。

眼前那个身着华衣的女孩,此时正一脸淡然的扛着大刀削了一个匪贼的腰。

那鲜血迸飞、衣角轻扬、小女孩儿静笑的场面,吓呆了一众三尺男儿。天啊,她难道没看到自己身前是一地横尸么!噢,对了,那可全都是她亲手射杀的啊!

最后,苏锦落蔑视的看着巡查兵们,嗤笑:“速度!”

羞得一群有血气的大老爷们,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比当着面儿说“三十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个是男儿”还羞人。

这事儿还没完,苏锦落当时就命车夫往回赶,一脸杀气的直奔寿客园。

大家想想,你们要是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一身的泥血、满目的恨意,狰狰狞狞的、双手执枪一路连闯,那是个什么感觉?

至少寿客园里的老老少少都被吓傻了,自从苏怀鸣离府,这得有快二十年没见过这般阵势了。

你道苏锦落要做什么,她拎着枪就顶到躺在软塌上、正要起身的苏怀生的脑袋上了。

原来,那群劫匪里有一个人,苏锦落认得。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匪,他是苏怀生的一个旧识,苏怀生对他有救命之恩!

子弹擦着苏怀生的鬓角划过,苏锦落阴冷的声音跟着想起。那情那景儿,估摸着苏二老爷终身难忘。

她说:“二叔心里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最好藏住了别让人看到!今儿这事儿,我是没有证据治你,可你也别得yì

!这事儿我会原原本本的跟我六叔、还有我外祖家讲个明白!往后,就是我死了,你们二房的两个畜生并一窝刑子也别想活命!况且,我铁死不了呢!”

她用冰冷的枪把儿拍拍苏怀生的脸,呵呵笑了几声,转头冲着已经都被吓傻的拉云和几个堂兄弟、堂姐妹点点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那天的情景,苏锦箫终身难忘,这苏府里的每一个人,也都终身难忘。

因此,虽然后来苏锦落收了性子,好像忘了当初的事一般,又随和又温软,却无一个人真敢挑zhàn

她的脾气,尤其是在她要翻脸的时候。

……

话至这里,已然很多,咱们直接说锦落领着锦歌、带着低头耷脑的锦箫和锦悦、以及吓得白了脸的苏铭婳,一起来到正院儿时,纷纷愣住了。

第八十七章 辩

苏府的主院儿占地极大,须得穿过一个外院儿,绕过一段回廊,才能到转到连接居室的内院儿,就在内院儿和回廊之间,还夹着一个堂院儿,堂院儿靠南的墙边建着一垒石台,算是个小型的戏台,老太太有时候腻烦了,便使几个会些曲艺的丫鬟使女上去演上几段儿,解解闷儿。

那戏台虽小,却甚是精致,东西两边儿是白玉砌的石阶;三尺高的台子,正对着客座的面儿上,雕着春晓报喜图;戏台的地面上儿,铺着红撒金的短绒缎。戏台的背景,就是堂院儿的南墙,墙面上爬着易于养活的牵牛花,似瀑布一般垂落,另有一番风味,看着很是养眼。

此时,锦歌等人正站在堂院儿门口儿。她们愣住却不为别的,只因房中的气氛,和她们以为的,相差了太远!老太太坐在堂院儿正对着的厅堂里,开门听着戏台上演绎的百态人生。

甄娘早已在外等候多时,此时见府中这几位家娇临至,便殷切地向前相迎。

锦落自小长于老太太之手,和甄娘熟悉之极,她二人四目一对,便已胸中了然。

“几位小姐,老太太等着呢,您们还请跟我来吧!”甄娘笑眯着眼,双手合握于腹前,明明一副谦卑的态度,却让人不能当真无视了。

姐妹姑侄几人,轻步从侧门绕进,并未惊动堂中诸人。老太太和老太爷双双端坐于正座之上,夫妻二人眯合着眼,一手拍着扶手、一手的指间在桌面上击打着节拍,脑袋跟着轻晃,嘴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哼着。

这老两口子是舒服了,却苦了底下坐着的儿孙众人。撇去嫡系一脉不讲,只说佟老姨太太和二夫人,这婆媳二人早已面如土色,低垂的眼角上跳着惊惧惶恐。孙一辈儿的人,也在底下窃窃私语。偶有长辈威慑的目光扫来,也不过是略低了声音,却还用眼神儿交流。这帮少爷小姐们,还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

锦落捏捏锦歌的手心,不动声色的坐到五夫人后面,也侧耳倾听起外面咿咿呀呀的韵味来。她神色轻松,和老太太老太爷那边倒是遥相呼应。

一段儿折子戏结,外面来人禀道:“回老太太、老太爷!二老爷已经被押送到警察总署关押,咱们去看望的人,一概被打发了回来。人家说。事关重大。兼涉外国。咱们二老爷又有卖国嫌疑,并不许人探看。”

“天啊!”佟老姨太太和二夫人几乎是同时发得一声尖叫、同时两眼一番,双双竟晕死了过去。

一群丫鬟婆子当时便涌了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又是揉胸口、又是呼唤的。折腾个热闹,过了好半天,婆媳俩才将别再胸口的气吐了起来,长长的发出一声呻吟,渐渐转醒过来。

苏老太爷一脸平静,跟算好了似得,佟老姨太太若唱戏一般,开腔声一起,老太爷他老人家便开了尊口。沉声道:“钱可送出去了?”

回事儿的是老苏管家的儿子小苏管家,小苏管家他擦着流到鬓角的汗滴,愁眉苦脸的摇晃着脑袋,咧着嘴、哭着音儿道:“送不出去啊,小的找了好几位掌权的官员。竟无一人敢收!别说收咱们的钱啦,好些府邸,小的连门儿都没进成!还是行政院的韩参事因和咱们府里渊源颇深,才跟小的说了几句,他原话是:‘事情如何,还要看后续的调查。苏老先生莫要担心,如今是民国了,贵府的二老爷又身居要职,他的事一天没有定论,便一天不会受罪,贵府不用太过担心……只是最后如何,还得看苏二老爷在这事儿里的干系究竟怎样,只要不是卖国通敌之罪,都好说……所以还是要等一等,至少二老爷能撇开了卖国罪,咱们才好找人使力……如今贵府,还是要稳下心等消息才好。’”

苏老太爷听完,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言语;苏老太太则是目不斜视的吩咐红绣将戏台撤了,她老人家要回去休息了。

“老太太,您救救二老爷吧!”

佟老姨太太按以往的经验,稳准狠的一把抱住了老太太的大腿;见她目露哀求,老太太气乐了:“我既不是总统府的主人、又不是什么老神仙,哪里有本事把咱们家的二老爷救回来呢?况且苏管家的话,你也听到了,老二在里面也不会受罪,等他把事情给zf交代清楚了、人家也核实了,咱们府里才好运作……当然,他要真是卖国之罪,咱们府里就算全卖了,也救不得他。”

老太太低头注视着佟老姨太太的有些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再抱着我不放,也于事无补。”

“起来!”苏老太爷声如洪钟,喝令着佟老姨太太,“为你们一房的破事儿,一大家子不到天亮就不得安生,你如今这般作态又有何用?老二闯得祸,搁在大清那时,不管有没有干系,都是要掉头的!莫说他一个,便是这满府的家人、还有老家的人,怕是都要跟着他遭殃呢!你也莫要哭哭啼啼,如今他还能落个不受罪,已是该拾举了!”

老太爷见佟老姨太太不听,只一个劲儿的低泣,立时神色变幻,他指着冬园的两个丫鬟,吩咐:“还不把你们老姨太太扶起来?一点儿大户人家的样子都没有,像什么话!佟氏,你听着!若你真把你家夫人扯倒,这府里就容不得你了!”

佟老姨太太瞬间僵直了身子,她低头掩去一脸的难堪,索性把心一横,立时松了手,直愣愣的冲着桌角就碰了去。

老太太没拦她,饭借着红绣的挡护,躲开了多事之地。这一下,却让受着惯性向前冲的佟老姨太太有了瞬间的滞凝。说时迟,那时快!就是这一个停顿,甄娘趁机一个箭步蹿过去,她双手一提一拉一扔——“嘭!”

可怜的佟老姨太太,立时被仍进了二夫人奶娘的怀里。她倒是反应快,“哎哟”一声,又晕了回去。

看着眼前的闹剧,满座之人皆默以对,鸦雀无声的堂厅。只能听到苏老太爷在那里喘闷气。他大手一挥,很不耐烦的命令道:“还不把你们家老姨太太抬回房中照料?!”

脚步匆匆,人影叠叠,随着佟老姨太太的离开,一下子走了五六个人,顿时让有些拥挤的地方敞亮了许多。

二夫人借着这会儿功夫,收拾好情绪,起身走到她婆婆刚跪下的地方,扑通一声,复又跪下。

二夫人一字一句、有条有理的说起话来:“母亲。儿媳跟您赔罪了!”

说着。她就将头狠狠的往下磕。

“嘭!嘭!嘭!”

没几下便是额头红肿。看得苏老太爷也是面露不忍,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妻子身上。

苏老太太轻笑着坐了回去:“老二媳妇,你快起来吧!你有什么罪好赔的?我却听不懂了……若是说老二的事儿,刚才我也和老姨太太说了。一切待有了定论再说,到时候,只要他不是卖国通敌的罪过,便是出再多的钱去救他,我也是同意的,这……你只管放心就是,这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却没有狠心的爹娘,咱们家不会不管你们一房的。”

老太爷听得直点头:“二夫人起来吧。你母亲说得极是,老二的错是老二的错,你们一房只管安心在家里等消息就是。”

二夫人抬头,眼中含泪,微摇着头道:“不是的。是媳妇、是媳妇……我、我实在是后悔当初竟让权势迷了心,没听母亲的劝告,竟然错过了辨识那歹意之机,才、才让夫君受了冤枉,媳妇、媳妇我心里又悔又冤啊!”

这话一出,老太爷顿时想起当初发妻的劝告,这二媳妇一赔罪,也显出他当初的固执来了。他那老脸立马儿红透了,当时自己站在了二房一边儿,显得妻子一个人孤零可怜,如今却是现实照着他脸上抽了一巴掌,抽得又狠又绝,他却是没脸看妻子了。

老太太斜睨到丈夫的神色,心里满yì

的点点头,开口对二夫人说:“若是提这个,不说也罢。你们小辈儿人心思重,我却没有往心里去,以后也莫要再提了。你的赔罪我也心领了,你起来吧!”

二夫人咬着唇,默默流泪,也不起身。

一直忍着没出声的九爷,这会儿却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说二嫂啊,你有话就说话,这样做派,可让底下的孩子们难做了!”

老太爷在这个不羁的儿子开口之初,便眉间一跳。再听他吊儿郎当的语气之下的言语,也觉得有理,不由得跟着往下面瞅。这一看,好家伙!这一屋子的孙辈儿们全都起身,个个儿还都垂着手、耷拉着脑袋的默站着。

二夫人的奶娘见机上前拉她:“夫人,您看,府里有老太爷、老太太庇护,又有各位老爷夫人照应,咱们老爷定然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您且起身儿再来道屈吧,不好让孙少爷孙小姐们难做啊!”

二夫人看了奶娘一眼,无声的颔首,冲着公婆行了礼,这才在奶娘和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

她身子刚沾到椅子边儿,便以帕拭泪,抽泣着说:“老太太心善、老太爷慈和,府里兄弟姐妹们友爱宽宏,媳妇哪里能不知呢,只是实在是让锦衣那孩子寒了心啊!”

老太太动了动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好,准bèi

看看二媳妇这番预备好的唱念做打俱全的自辩。

“我知dào

,那孩子对我有怨……可她便是恨我,也不该恨她爹啊!她若恨我,那只管找我寻仇就是,为何要不顾孝义伦常去坑害自己的父亲?那可是她的亲爹,是疼她的亲爹啊!她从小在冬园长大,但凡有锦忠的,便少不了她的,她爹更是可怜她之身世,对她尤为疼爱,就是我的锦箫尚要排在其后,我竟不知她哪里的怨气,非要拼得自己娘家不能落好才能顺气儿啊!”

一席话让二夫人说得当真是字字血泪,听得老太爷跟着一声声的叹气,他捋着胡须颔着首:“老二却是疼那孩子!”

“是啊,老太爷也看到了,却任谁也没想到,我家老爷竟疼出一个白眼儿狼来!她竟忍心勾结夫家,踩着父兄的命途往上走!”

“嗯!”老太爷拉长了气,说,“为今之计,还是要找到那丫头才行……啊,夫人,你说呢?”

他扭头看向了老太太,老太太笑道:“老爷说得极是,还是要找到衣丫头,方能知晓因由,也才能给老二脱罪啊!”

不甘寂寞的冯九爷说了一句让他亲娘和兄弟都郁闷的话,老太爷倒是很开心。

冯九爷冷笑道:“说得轻巧,可怎么找啊?若我说,人家一家人这是早有预谋的,说不得现在已经在国外逍遥了!”

锦歌听到这儿,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苏老太爷就点她的名字:“十丫头在了么?”

锦歌硬着头皮应声而出,乖巧的站到了老太太身旁。

苏老太爷慈眉善目的点头道:“好孩子,你一会儿就给你爹去个信儿,他在国外人也方便,让他赶紧想办法找找人,千万要把你二姐姐一家找出来啊!”

“这不是为难人么!”冯九爷赶紧弥补自己的失误,“这人海茫茫的,我六哥就是有心,他也是无力啊!再说,他在国外不比国内,哪里能像您说得那样容易!要是锦衣他们找个旮旯里藏个十几载,黄花菜都凉啦!”

声音刚落下,小苏管家就急可可的跑来禀报:“回禀老太爷,警署来人啦!”

第八十八章 渐入平静啦

(vip)第二卷第八十八章:

“作梦!”

苏六爷的狮子吼,隔着无边无际的大洋,通过电缆和电话线,从话筒这端传出。

“这底气浑厚得很、这精力旺盛之极!要是再冷静些就好啦,嘶~~还挺疼的……”锦歌揉着躲闪不及被震疼的耳朵,有些委屈的嘀咕着。

“凭什么啊!老子没亲自上枪给他一个弹子儿,已经是克制啦!”

狂吼的音符划着波浪,一段一段袭来,吓得锦诺,早忘了接到父亲电话时的兴奋,一个骨碌就躲在姐姐身后,他瘪着嘴、含着泪,小脸儿憋的通红,却连哭都不敢哭一声。锦歌冲着夏湘挥挥手,让她将弟弟带到内室。只是小家伙不肯,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还举起胳膊摇了摇小拳头,看意思是要“保护”姐姐。

锦歌耸耸肩,随便吧,她也有些自顾不暇了。她不过是将老太爷的话转述一遍,就跟踩了一片地雷似得,苏六爷不但登时就炸了脾气,更是连连不断的将怒气翻滚着,犹若开沸的水一般,咆哮着。

她抬头看看挂钟,好吧,这已经都十多分钟了,她老爹还在历数二伯的罪过。

“他当我不知dào

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五伯遭害,有没有他的干系,我就不说了,可面对着遗孤他都敢伸黑手,我都恨自己没有剁了他的爪子,还让我救他?”

锦歌似乎看到她爹卷起袖子叉腰大笑。果不其然,话筒里这会儿就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啊!……好容易老天爷开眼啦,我会包庇罪孽?我恨不能亲见他吃枪子儿!哈哈哈哈!”

锦歌的头皮都有些发毛,自打她出生,就没见过她老爹这般失态过。

苏六爷在电话那头兀自说着:“老太爷什么都好,就是糊涂!还很自欺欺人、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

锦歌的耳朵被解救了,解救者是她娘,苏六夫人也许是忍够了丈夫的反常,原版狮子吼一出。苏六爷立时举手投降,最后还记得嘱咐锦歌:“好丫头,等有最新的进展了,记得及时告sù

你爹啊!还有……丰忱那个臭小子,你还是离他远一些……”

凭良心说,苏六爷最后这一句话,绝对是在他足够清醒的状态下说出来的,这话还是经过一番揣摩和思考的,只可惜,他说的时机不对。前面还是一通高吼。后面儿就加上这句他心里认为很重yào

的话。搁谁也不会当真。至少这个“谁”里面,就包括了锦歌。

苏六夫人让两个大女儿将丈夫拉到门外,她自己则换了口气,甚是温柔的问起小女儿、小儿子的近况。细致到生活起居无一不询。

锦诺不愧是苏六爷的骨肉,情绪转换的比打个哈欠还快,他钻进姐姐怀里,拉着姐姐持掌话筒的手,对着话筒跟他娘告状。他掰着指头历数老爹的错误,还将自己受到的惊吓夸张至惊惧的程度,直到他老娘再三肯定会教xùn

他爹,他才罢休。自己美不滋滋的,屁颠屁颠儿的“滚”回卧室休息了。

苏六夫人最后叹了口气:“这小东西和你爹一个德行!”

锦歌抿嘴笑笑:“小诺已经很乖了。”

苏六夫人又叹一次。几次吱吱唔唔的欲说还休,最后都不了了之。锦歌猜到可能是涉及到丰忱了,也没接话,装作没听出来,很是自然的转换了话题。说起她没来得及说给她爹的事儿,苏六夫人那头儿也暗自松了口气。

“娘,刚才爹一插话,我也忘了把话说完了!”

“啊,那小六儿你说!”

“祖父的确一开始想让爹爹出手,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事儿还没确定呢,警署就来人通知,说昨晚有一架飞往英国的飞机在老毛子那里坠落了,因为散落的行礼里有二堂姐的证件,驻俄使领馆的官员查出二堂姐的身份,报到京城,督办事务的主官便特派了人来通知老太爷。”

“哦。”苏六夫人的反应很冷淡,锦歌想想,觉得也是,自己娘连老太太都没见过,更别提这八丈远的堂侄女儿了。一向和丈夫同仇敌忾的娘亲,说不得对二房有什么憎恶,大多也是漠然。

不过,苏六夫人到底多问了一句:“你那个堂姐也就是二十来岁吧?可惜了……噢,对了,她也遇难了么?”

锦歌顿时是嘴角与眼角齐抽,额头黑线轻轻瑟。她娘地反应太曲线了!

“二堂姐已经二十三啦,比我大姐二姐大了差不多四岁……至于是否遇难,府里现在也不得知,毛子那边正在忙着救人,现在还没找到她呢。”

苏六夫人对于自己儿女的热情显然高于一切,知dào

自己丈夫不用参与其中了,便止住了问话,又转回到锦歌和锦诺的日常生活中来,恨不能让锦歌将这四个来月的点点滴滴都描述出来。

“娘,咱们三天两头的通话,我每次不都跟您说一遍么?”

“你懂什么?就是日日跟我念叨十遍,我都听不腻呢!”

苏六夫人的理直气壮和苏六爷的脾气秉性同样让锦歌头疼,只得拿出杀手锏,咳咳咳的对着话筒咳嗽起来。

“哎呀,六儿啊,你怎么又咳嗽了?是不是说话太多啦?快快快!赶紧撂电话,喝水去!记得吩咐冬和给你煮梨水润嗓子,知dào

不?你舅舅做的清音丸,你要记得日日含上一粒,别嫌麻烦……还有、还有,唉呀,就说这么多吧,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和小诺哈,那我先挂电话啦!……你别开口啦,不少你一句道别的话,快去休息吧!我这回真撂啦!”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锦歌嘟了嘟嘴,无奈的摇摇头,这风驰电掣一般的动作……果然是她爹的老婆。

……

苏府的气压最近有点儿低,苏二爷在四月底的时候,到底是和苏家的管家见上了一面。刚一见面,苏管家就吓了一跳,苏二爷整个下巴都让青硬的胡须占据了。他眼底泛着黑,双眼充斥着血丝。这少了意气风发的苏二老爷,此时要多萎靡有多萎靡。

苏小管家见了,在心里偷着唾弃两声,面儿上却是一副关心担忧的模样。

“快!说说父亲是怎么说的?”苏二爷虽然没洗清嫌疑,却也没被带上镣铐。他抓着苏小管家的手上,指甲都长了一寸。

苏小管家赶紧将临来时老太爷的嘱托重复了一遍,又掏出一袋银元:“这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让小的给您捎来的,银元是零钱,还有银票一沓。共计千两之多。说是让您别省着。该使钱的地方就使出去,过些时候还会给您送来。”

他又拿出两个大包袱和两个竹箱子,一一说给苏怀生听:“还有衣服、用品等,是老太太和二夫人收拾出来的。老太太说,虽然现在还不能将您救回府,到底也要让您舒舒服服的。这里洗漱用具一应俱全,还有书本几册、笔墨一些、围棋一副,供您闲趣之用。”

苏怀生蹙着眉头接过钱袋揣进怀里,又将其余物品一一扫看一遍,点点头,仍旧满面急色的问:“锦息怎么样了?是不是受我连累啦?”

苏小管家一脸的难色,低着头。不知如何说。

苏怀生深吸口气,沉声道:“你只管直说,我还是能受得住得。”

苏小管家忍下心中的痛快,畏畏缩缩的说:“六少爷回府住了,学校给六少爷放了假。让六少爷不用急着回去……”

苏怀生一口气没忍住,“噗”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吓得苏小管家也哆嗦了身子,高声直呼。

门外的守卫立时踢门而入,见状也是一惊,此时的苏二爷双目紧闭、双拳紧握,全身颤抖着,像是在忍着巨大的痛苦,他苍白的脸色、嘴角的血色和面前的大片血滴,让这一切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苏怀生客气的对要拉他的警卫说:“诸位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要与家人相说,还请各位给个便利。”

苏小管家也弯腰点头的给二人一人塞了两块儿大洋,满脸笑着道:“给两位吃酒、给两位吃酒,我家二爷还要靠您们照应了!”

拿人手软的二警卫拋了拋手心儿里的大洋,一脸满yì

的点着头,吆喝:“那行,我们哥俩儿继xù

给你们主仆守着!”

他们指了指苏怀生和苏小管家,警告:“不过,丑话咱得搁前头,你们多唠个五分钟、十分钟的也不要紧,只是不能给我们哥俩儿找麻烦,动静也得小些,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您二位也得有个数,不然,别怪我们兄弟不给面子!”

“是是是!小的和我们二爷一定不给您二位惹事儿,小的一会儿就走、一会儿就走!”

苏小管家恭恭敬敬的将两个警卫送出屋子,苏怀生便急不可耐的问他:“我父亲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找人救我出去?”

苏小管家苦着脸:“这些日子,老太爷和老太太找得人都不知凡几了,可别说送钱求人了,就是面儿人家都不见;这话,咱们都说不上一句。也只有行政院的韩参事露了口儿,他说您这里的事儿太复杂,除非能撇清您、您卖国的嫌疑……也唯有撇清这一点,咱们才好运作,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苏怀生此时心已经凉了一半儿,他还存着侥幸,追问,“我……”

苏小管家摇摇头:“否则,便是咱们府里都卖了,也无济于事!”

苏怀生的双眼直瞪瞪的瞪圆了,一头冷汗霎时泌出,他的嘴唇抖不成声,半晌,才攥着劲儿,拼拼凑凑地组成一句话:“这、这、这……如何说得清啊?”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立时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略带些亢奋的低吼:“去、去找锦衣,她夫家才是真zhèng

的幕后推手,快、快去找她去,找到了她,我就能洗清罪名了!”

苏小管家的苦瓜脸皱成了一团:“二爷有所不知,老太爷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只是前儿警署来人,说是咱们二小姐所乘的那家飞机在俄罗斯坠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

苏怀生咽了咽嗓子,追问:“她……怎么了?”

苏小管家一咬牙,好像豁出去一样,直说道:“二小姐她、她……生死不知!”

“啊!”苏怀生摔坐回椅子上,整个人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几近崩溃,就连最后如何被带回看押室的,他都不知dào

了。

……

“喂,你真不理我啊?”

面对着几日未见的丰忱,锦歌置之不理。

丰忱抓耳挠腮的在一边儿想辙,这丫头可真不好哄,这么半天了,逗她也逗都不笑,气她也气不急,着实让他苦恼。

最后,他转头看看周围,确定无人,才在锦歌耳畔说道:“那你想不想知dào

,你二堂姐夫一家的近况?”

锦歌终于肯看他了,丰忱心里刚要一乐,就见锦歌嘴角一挑,轻轻吐口:“不想。”

“不想?”丰忱吃惊的看着锦歌,“这可不像你啊!”

锦歌板着脸,看向他:“卖国求荣的,最后能有好结果的又有几个?便是老天不计较,还有国人计较呢!我操得什么心?反倒是别闲事儿没管好,再让人当成傻子耍,最后落得个给人家压金线的结局!”

丰忱哑然,干笑两声,并坐在锦歌身旁,也不念声了。

二人就那么各自静坐着,从正午坐到落日。逍遥阁的演武场里,两个长长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拉得远远的。

晚霞染红了天边,日头实红着心,慢慢西落。

“悦鸣,你很聪明,我心甚喜……可有些事儿,我现在不能说,也不想骗你,我……我喜欢你。”

丰忱起身,蹲在了锦歌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保证,有一天,我一定会告sù

你我的一切,好不好?”

锦歌抬眼,注视着丰忱的眼睛,沉默。

丰忱认真的看着她:“从现在开始,你就当看考察我这个人,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锦歌垂下目光:“你能保证不说谎,我心甚慰……可……我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希望坦白的那天,不要太远……”

丰忱慢了半拍,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激动的点着头,赶紧回答:“不会太远的,相信我,最晚在订婚前,我一定让你什么都清楚的!”

锦歌扬眉一笑:“订婚?你想的太远啦!”

她出其不意的一掀,将丰忱撂倒在地,咯咯咯的笑着跑开了。

“你等等我啊!”丰忱跳起来,赶紧追上去。

太阳慢慢的踱着步子,拉牵着跑远的二人的身影,打着盘算。

生活,还在继xù

;平静,并不遥远。

第八十九章

ps:俺这里继xù

占位,第八十八章已经改好啦!明天修改,也会补上这章。俺尊得灰常灰常想多写哇啊~~

苏府的主院儿占地极大,须得穿过一个外院儿,绕过一段回廊,才能到转到连接居室的内院儿,就在内院儿和回廊之间,还夹着一个堂院儿,堂院儿靠南的墙边建着一垒石台,算是个小型的戏台,老太太有时候腻烦了,便使几个会些曲艺的丫鬟使女上去演上几段儿,解解闷儿。

那戏台虽小,却甚是精致,东西两边儿是白玉砌的石阶;三尺高的台子,正对着客座的面儿上,雕着春晓报喜图;戏台的地面上儿,铺着红撒金的短绒缎。戏台的背景,就是堂院儿的南墙,墙面上爬着易于养活的牵牛花,似瀑布一般垂落,另有一番风味,看着很是养眼。

此时,锦歌等人正站在堂院儿门口儿。她们愣住却不为别的,只因房中的气氛,和她们以为的,相差了太远!老太太坐在堂院儿正对着的厅堂里,开门听着戏台上演绎的百态人生。

甄娘早已在外等候多时,此时见府中这几位家娇临至,便殷切地向前相迎。

锦落自小长于老太太之手,和甄娘熟悉之极,她二人四目一对,便已胸中了然。

“几位小姐,老太太等着呢,您们还请跟我来吧!”甄娘笑眯着眼,双手合握于腹前,明明一副谦卑的态度,却让人不能当真无视了。

姐妹姑侄几人,轻步从侧门绕进,并未惊动堂中诸人。老太太和老太爷双双端坐于正座之上,夫妻二人眯合着眼,一手拍着扶手、一手的指间在桌面上击打着节拍。脑袋跟着轻晃,嘴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哼着。

这老两口子是舒服了,却苦了底下坐着的儿孙众人。撇去嫡系一脉不讲,只说佟老姨太太和二夫人,这婆媳二人早已面如土色,低垂的眼角上跳着惊惧惶恐。孙一辈儿的人,也在底下窃窃私语,偶有长辈威慑的目光扫来,也不过是略低了声音,却还用眼神儿交流。这帮少爷小姐们。还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

锦落捏捏锦歌的手心,不动声色的坐到五夫人后面,也侧耳倾听起外面咿咿呀呀的韵味来。她神色轻松。和老太太老太爷那边倒是遥相呼应。

一段儿折子戏结,外面来人禀道:“回老太太、老太爷!二老爷已经被押送到警察总署关押,咱们去看望的人,一概被打发了回来。人家说,事关重大。兼涉外国,咱们二老爷又有卖国嫌疑,并不许人探看。”

“天啊!”佟老姨太太和二夫人几乎是同时发得一声尖叫、同时两眼一番,双双竟晕死了过去。

一群丫鬟婆子当时便涌了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又是揉胸口、又是呼唤的,折腾个热闹。过了好半天,婆媳俩才将别再胸口的气吐了起来,长长的发出一声呻吟。渐渐转醒过来。

苏老太爷一脸平静,跟算好了似得,佟老姨太太若唱戏一般,开腔声一起,老太爷他老人家便开了尊口。沉声道:“钱可送出去了?”

回事儿的是老苏管家的儿子小苏管家,小苏管家他擦着流到鬓角的汗滴。愁眉苦脸的摇晃着脑袋,咧着嘴、哭着音儿道:“送不出去啊,小的找了好几位掌权的官员,竟无一人敢收!别说收咱们的钱啦,好些府邸,小的连门儿都没进成!还是行政院的韩参事因和咱们府里渊源颇深,才跟小的说了几句,他原话是:‘事情如何,还要看后续的调查。苏老先生莫要担心,如今是民国了,贵府的二老爷又身居要职,他的事一天没有定论,便一天不会受罪,贵府不用太过担心……只是最后如何,还得看苏二老爷在这事儿里的干系究竟怎样,只要不是卖国通敌之罪,都好说……所以还是要等一等,至少二老爷能撇开了卖国罪,咱们才好找人使力……如今贵府,还是要稳下心等消息才好。’”

苏老太爷听完,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言语;苏老太太则是目不斜视的吩咐红绣将戏台撤了,她老人家要回去休息了。

“老太太,您救救二老爷吧!”

佟老姨太太按以往的经验,稳准狠的一把抱住了老太太的大腿;见她目露哀求,老太太气乐了:“我既不是总统府的主人、又不是什么老神仙,哪里有本事把咱们家的二老爷救回来呢?况且苏管家的话,你也听到了,老二在里面也不会受罪,等他把事情给zf交代清楚了、人家也核实了,咱们府里才好运作……当然,他要真是卖国之罪,咱们府里就算全卖了,也救不得他。”

老太太低头注视着佟老姨太太的有些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再抱着我不放,也于事无补。”

“起来!”苏老太爷声如洪钟,喝令着佟老姨太太,“为你们一房的破事儿,一大家子不到天亮就不得安生,你如今这般作态又有何用?老二闯得祸,搁在大清那时,不管有没有干系,都是要掉头的!莫说他一个,便是这满府的家人、还有老家的人,怕是都要跟着他遭殃呢!你也莫要哭哭啼啼,如今他还能落个不受罪,已是该拾举了!”

老太爷见佟老姨太太不听,只一个劲儿的低泣,立时神色变幻,他指着冬园的两个丫鬟,吩咐:“还不把你们老姨太太扶起来?一点儿大户人家的样子都没有,像什么话!佟氏,你听着!若你真把你家夫人扯倒,这府里就容不得你了!”

佟老姨太太瞬间僵直了身子,她低头掩去一脸的难堪,索性把心一横,立时松了手,直愣愣的冲着桌角就碰了去。

老太太没拦她,饭借着红绣的挡护,躲开了多事之地。这一下,却让受着惯性向前冲的佟老姨太太有了瞬间的滞凝。说时迟,那时快!就是这一个停顿,甄娘趁机一个箭步蹿过去,她双手一提一拉一扔——“嘭!”

可怜的佟老姨太太,立时被仍进了二夫人奶娘的怀里。她倒是反应快,“哎哟”一声,又晕了回去。

看着眼前的闹剧,满座之人皆默以对,鸦雀无声的堂厅,只能听到苏老太爷在那里喘闷气。他大手一挥,很不耐烦的命令道:“还不把你们家老姨太太抬回房中照料?!”

脚步匆匆,人影叠叠,随着佟老姨太太的离开,一下子走了五六个人,顿时让有些拥挤的地方敞亮了许多。

二夫人借着这会儿功夫,收拾好情绪,起身走到她婆婆刚跪下的地方,扑通一声,复又跪下。

二夫人一字一句、有条有理的说起话来:“母亲,儿媳跟您赔罪了!”

说着,她就将头狠狠的往下磕。

“嘭!嘭!嘭!”

没几下便是额头红肿,看得苏老太爷也是面露不忍,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妻子身上。

苏老太太轻笑着坐了回去:“老二媳妇,你快起来吧!你有什么罪好赔的?我却听不懂了……若是说老二的事儿,刚才我也和老姨太太说了,一切待有了定论再说,到时候,只要他不是卖国通敌的罪过,便是出再多的钱去救他,我也是同意的,这……你只管放心就是,这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却没有狠心的爹娘,咱们家不会不管你们一房的。”

老太爷听得直点头:“二夫人起来吧,你母亲说得极是,老二的错是老二的错,你们一房只管安心在家里等消息就是。”

二夫人抬头,眼中含泪,微摇着头道:“不是的,是媳妇、是媳妇……我、我实在是后悔当初竟让权势迷了心,没听母亲的劝告,竟然错过了辨识那歹意之机,才、才让夫君受了冤枉,媳妇、媳妇我心里又悔又冤啊!”

这话一出,老太爷顿时想起当初发妻的劝告,这二媳妇一赔罪,也显出他当初的固执来了。他那老脸立马儿红透了,当时自己站在了二房一边儿,显得妻子一个人孤零可怜,如今却是现实照着他脸上抽了一巴掌,抽得又狠又绝,他却是没脸看妻子了。

老太太斜睨到丈夫的神色,心里满yì

的点点头,开口对二夫人说:“若是提这个,不说也罢。你们小辈儿人心思重,我却没有往心里去,以后也莫要再提了。你的赔罪我也心领了,你起来吧!”

二夫人咬着唇,默默流泪,也不起身。

一直忍着没出声的九爷,这会儿却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说二嫂啊,你有话就说话,这样做派,可让底下的孩子们难做了!”

老太爷在这个不羁的儿子开口之初,便眉间一跳。再听他吊儿郎当的语气之下的言语,也觉得有理,不由得跟着往下面瞅。这一看,好家伙!这一屋子的孙辈儿们全都起身,个个儿还都垂着手、耷拉着脑袋的默站着。

二夫人的奶娘见机上前拉她:“夫人,您看,府里有老太爷、老太太庇护,又有各位老爷夫人照应,咱们老爷定然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您且起身儿再来道屈吧,不好让孙少爷孙小姐们难做啊!”

第九十章

看着脸颊染红、醉眼含笑的丰忱,锦歌眉眼上写着惊讶:“啊,你怎么也跟着出来啦?”

锦诺见了他,张着双臂就扑上去,嚷嚷着:“丰表哥举我、举我,我要飞飞,我要飞飞!”

“哟嘿!”丰忱一把接过他,掂了掂,笑道:“小诺还不轻呢!”

他冲着锦歌龇牙笑了笑,扬臂举起小诺,一边小跑着悠着他飞,一边吆喝着:“呀呵,咱们飞喽!”

“还不停下来,你刚吃完东西!”锦歌的呼喊没起作用,没几步丰忱就跑没了影儿。

看得冬和与夏湘目瞪口呆、嘴张神迷,冬和指着空荡荡的前方,看着锦歌,磕磕巴巴的说:“小、小姐,这、这就跑没影儿啦?……幸亏没人见到!”

锦歌吐了口气,回首看看矗立在远处的锦阁楼,一跺脚,也加快了回返的步伐。

……

“你说什么?游行?”锦歌十分不解,“为什么啊?”

丰忱笑道:“你不是该问问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么?”

锦歌闻音,一拍桌子:“对啊!快说、快说!”

丰忱摇着茶盅,用手拈着点心,慢条斯理的说:“不早不晚,就在今儿早上!”

“什么?”锦歌坐不住了,不甘心站起身,双手撑桌的质问:“今儿早上?那、那你怎么不告sù

我啊?我还从来都没见过游行呢!”

丰忱双手下按,示意锦歌冷静:“你快醒醒吧!让你爹知dào

了,还不得从大洋那头儿飞过来,收拾我!”

锦歌哼着声,嗤之以鼻:“快得啦,我还真不知dào

你会怕!”

丰忱看锦歌嘟着嘴,一脸的不甘,不禁笑道:“你不想知dào

游行的因由么?”

锦歌歪着头略作思考,转头道:“应该是跟那座新盖的蒙养园有关吧?”

“聪明!”

丰忱的赞美没有赢得锦歌的认可,她眉头微蹙。暗自琢磨,能让丰忱这家伙的注意的,怕是应该和西洋人牵扯上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丰忱道:“是不是原先放出风声,说,那里是要建贵族学校、培养人才的摇篮?”

锦歌的注意力被丰忱拽回来,小姑娘点点头,丰忱却笑着摇摇脑袋:“非也、非也,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锦歌拒绝接受卖关子,她目露威胁之意。

鉴于受到恐xià

。丰忱立时正色。和盘托出:“美国当初不是在粤汉铁路那块儿坑了当时的江南zf一笔么?”

锦歌点点头。这事儿她倒是知dào

,她以前从她爹的手札上看到过详细的记载,为此她还专门问了很多人,并从他们口中听到了整个事件的描述。

丰忱跟着点头:“那我就好说了……当初江南、江北zf两方合手。堪堪将事情圆好喽,美国zf也应下了那一百万两的欠款。”

“一百万两?是本息?”锦歌觉得有点儿少。

丰忱笑道:“不少了,不少了,凭着华夏当初的形势,能从虎口里夺食,已非不易,若是换成今日,五十万两恐都要不回来呢。”

“这倒是。”锦歌觉得哪里好像出现了偏差,果不其然。丰忱接着就道:“可惜,当初的一百万两,他们只还了六成不到。”

“莫不是……那所蒙养园是美国人建的?”锦歌很快就联想到了关键,丰忱嘴边的笑也变了味道:“是啊,美国人打算通过建学校的方法来还所余欠款。”

正说到该义愤填膺的地方。丰忱低头一看,锦歌在那里掰着指头算数呢,刹时他就没了脾气:“我说,您这是干什么呢?”

锦歌头也不抬的继xù

算着,好在回了话儿:“粤汉铁路之事到如今已是近二十年,我算算这剩下的欠款,连本儿带利该有多少。”

“快歇着吧!你累不累啊,zf自有部门清算,你算得再清楚也没人多给你一厘一毫!”丰忱拉着锦歌,硬要她听自己讲话。

锦歌揉揉眼睛:“猜都能猜到,西洋人无论哪国,皆视华夏为口边肥肉。这光闻着香味儿,吃不到嘴不说,涎水都流了几丈了,却连瞅瞅都难,岂不心痒?若不是当初江南、江北两处zf同心协力,哪有如今几十来年的太平?”

丰忱冷笑:“可不是,这不就露出留着哈喇子的狼牙了么!到现在,京中百姓、华夏国人才知dào

,他们憋着坏的要建教堂学院是为了什么!……前不久,有消息从欧美那边儿爆出,原来那美、英、日等国,打算通过商人投资、教堂慈善等方面渗透华夏,他们准bèi

设立附属院校,以达到文化入侵的目的。待到华夏子孙受其蛊惑、贬自家文化渊源、崇西夷谬理别论,华夏大地便是其口中之物了……到时候,是分割、是代理,皆看其意。”

锦歌倒没有他的气愤,华夏这种历经千载洗礼而越活越精神的民族,生命力之顽强与旺盛,不是一些跳蚤能想明白的。华夏民族,即便因为一时打盹儿而让些外夷套麻袋揍了一顿,它也仍旧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更会因此而振奋、而兴盛,发出照耀星球的璀璨光芒。

当然,对于两个人的谈话,锦歌还是遵从了同仇敌忾的原则,她立kè

帮腔:“是哪个缺心眼儿的,竟然同意了美国的参建,华夏中央zf难不成没有钱么?”

丰忱哑言,小丫头说话可真豪迈啊。

他说道:“蒙养园建设,虽然报批了教育部审查,但是根本上却属于私立学校,zf对这方面也没有太多办法。”

“商人啊商人!”锦歌咬着唇半天没吭声,最后说了一句:“也怪不得古代有‘士农工商’一说呢,抛开地位歧视那一点不好,却也是有道理的。”

丰忱听了,双眼闪了闪,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说道:“商人本性逐利,但凡和金银相交,别说是卖国了,便是把子孙后代全忘了,也都有可能。”

锦歌倒是有些认同:“要不然为什么人们对‘儒商’、‘义商’另眼看待呢?必是稀奇的。才会珍贵啊!怨不得都说地位决定头脑呢,他们的狭隘性,就决定了,他们应该和政治相隔。”

说了一堆没什么用的话,不过是各自感慨一番,发泄发泄。

锦歌扭头问丰忱:“那蒙养园已经建成,小学部也初露规模,不是说九月份就举行建成仪式么,这么一闹,那还能成不能成啊?”

丰忱神色高深的看了锦歌一眼。笑道:“当然能了!不但能。里面还会有很多大人物要送孩子去学校呢!现在说多了也没用。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

锦歌知dào

这人嘴比蚌壳还紧,他若是不想说,那肯定能保密到底的,她又不想逼得他养成胡诌的习惯。因此也不强问。

“你在京城呆的时间不浅,可知哪所蒙养园和致升离得近些,里面的环境也好一些?”

丰忱“咦”了一声,问:“你不是想让小诺去那所蒙养园就读的么?怎么,现在又变主意了么?”

锦歌没好气儿的瞥了他一眼,纤指一指窗外,道:“去,你去看看外面打雷了么?”

丰忱还真听话,倒是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还一脸的莫名其妙:“没有啊,外面儿艳阳高照、碧空万里、浮云浅行,天气可好了。”

锦歌笑道:“哟,你运气真好,这么爱装模作样。也没来个雷给你鼓鼓劲儿哈!”

这下,丰忱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让锦歌消遣了一通。

他咧着嘴嘿嘿一笑:“你这丫头忒精怪!”

锦歌哼道:“你自午饭后就费劲巴拉的浪费口舌,说了这么许多,不就是想让我打消送小诺去那里的念头么?”

丰忱闹着脑袋憨笑:“嘿嘿,让你识破啦!”

锦歌有些睏了,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又指着门口道:“既然你也没什么好主意,就回你院儿吧!”

丰忱见她神色有些疲惫,有些怪自己粗心,这丫头明儿还得考一天呢!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得脸上露出几分,锦歌见了心里有些欢喜,可是眼睛跟粘了磁铁一般,上下两处非要接触一下不可。

丰忱唤来在外面守着的冬和,嘱咐她照顾好锦歌,自己则轻步出去。

……

锦歌这一睡,便是六个小时,再睁眼,已经错过了晚餐,不由得有些懊恼。

冬和在一旁笑道:“小姐可见是累了,就连小少爷来唤您都唤不醒,差点儿把来看您的六小姐给吓到!好在表少爷在,他说您就是精神儿上累了,休息这一回便好,赶明儿个定能精神抖擞的去赴考……这不,他还给您送来了煲汤,我放在小炉子那里热着呢,这就给您取来!”

锦歌也觉得自己好多了,神清气爽不说,脑子也灵活了许多。

夏湘从内室出来,笑道:“小姐脸色红润润的,想是恢复了。小少爷他也已经睡着了,睡前还念叨着您呢!”

锦歌笑道:“我没吓到他吧?”

夏湘摇摇头:“本来是有点儿害pà

的,好在有表少爷在,哄着就睡着了!”

锦歌想到小诺还挺稀罕丰忱的,不由得笑了笑。看着时钟,锦歌让冬和将夜宵中的肉食端下去:“天色已晚,我吃两口素点心垫垫肚子就好,明儿早晨再多吃一些就是了。”

冬和劝她:“那把表少爷送来的汤喝一些吧,那汤没有油星,清淡却又养人,您这睡了一下午,恐怕待会儿不易入睡,不如喝上一碗,也好歇下。”

锦歌琢磨着有道理,便喝了几口,躺下安歇。

……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锦歌便准bèi

好了一切工具,准bèi

向学校方向进发。

第九十一章

九月初,秋风临,枫叶将红染层林。

瓜果香甜、碧空高远,当真一个好时节。

经lì

过酷暑的锦歌,此刻正放着风筝,迎风带着弟弟跑着。这是距丰家温泉山庄一里之外的坡地,后面就是一整片的树林山地。

要说温泉庄子,苏家也有几座,那几处地方,便是刚来府里将近一载的锦歌姐弟也都看腻了,这才有了丰忱用苍鹰小隼相引,姐弟俩兴冲冲野外游经。

跑了小半个时辰,丰忱注意到锦歌脚步滞慢下来,他一把抱起还在咯咯大笑不停奔跑的锦诺,疯哈哈的来回蹿行。

锦歌停下来,感激的冲他点点头,自己则双手着叉腰、弯着背、大口的吐气。

她摇摆着手,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可跑不动了,这小家伙不过三尺来高,怎么精气神儿这么大,怎么跑也不累啊?”

守在一边儿的冬和赶紧递上水,抚着锦歌的后背给她顺气:“小孩子精力都旺盛,非是一般成人能比,有表少爷在,您也好歇息一下。”

“等会儿再喝!”扛着锦诺、一路驰来的丰忱,大声一喊,那即将到嘴边儿的水,登时波动着荡出杯口。

“你刚剧烈的跑了半天,哪能立时喝水?便是想坐也不能,应该慢步走两圈儿,缓下气来再说。”

丰忱给锦诺擦着汗,摸摸他的后背,又看看自己有些潮湿的手心,他那五个指头,波浪式的来回动了动。

自觉有理的丰忱点着头,对夏湘吩咐:“去,带着你们家少爷回车里换件儿干生的衣服,在里面小歇一会儿,然后咱们就回山庄。”

夏湘看向锦歌,得到首肯,自带着锦诺离开。

锦歌的气息也稳下来了。她冲着伸向自己的手掌拍下去,瞪了丰忱一眼:“一惊一乍的,没得我喝水、坐下都没事儿,却让你吓我一跳,再给我呛死!”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快冲地面吐口水,这青天白日的,你就胡说吧!”丰忱嘴里道着不满,手上却又送水、又送毛巾的,十分殷勤。

“等会儿。咱俩先送小诺吧!”锦歌的话让丰忱一愣。

他道:“咦。不是说好今天带小诺一起吃烧烤的么?我还让人从外面运来了几斤的鹿肉。新鲜着呢!”

锦歌有些不好意思,她食指卷着毛巾的边沿儿,说道:“那个,今儿是那座蒙养园开园的日子。我想过去看看嘛!”

丰忱有些不乐意,这好容易出来玩儿一天,虽说带着个小尾巴吧,但好歹小孩子好糊弄,俩人也好说些话来,哪怕是出门逛逛都好。

“可……我准bèi

了一大桌子食材,准bèi

给你露一手呢!”丰忱不情不愿的消极抵抗。

锦歌嘟起嘴,略带娇声的笑着说:“哎呀,你又跑不走。好吃的什么时候不能做呢?我还愁你不给我一展身手么?”

锦歌禀着“给予之名、诱之以利”的原则,试图振奋一下丰忱的情绪:“再说,光你一个人做有什么意思?等哪天得空了,我和你一起动手,你也看看我的本事儿!”

丰忱实在拖不过。没辙啊,嘴里嘟嘟囔囔的一腔不满:“小诺不是都找好地方了么,一个破典礼……”

锦歌的蜜糖政策没管用,她强忍着半天,没忍住。那胡萝卜后面,可就是大棒了。

锦歌登时板起脸:“就是一典礼,你磨磨唧唧的做什么?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去,我也不逼你,我自取看着玩儿就是了,你记得帮我将小诺送回府里就好。”

说着,扭头就走。

“喂喂喂,你等会儿我啊!我又没不应!你这什么脾气啊,说变就变!”丰忱一见锦歌脸色瞬间由晴转多云,脑袋里警报可就响了。

他赶紧改口追上锦歌,指着自己的脸,保证道:“你看你看,我高兴着呢,连脸上的细纹都透着欢喜呢!”

“别!我可不勉强人,你不愿意就算了!”锦歌也不看他,只盯着远处,似笑非笑的拿捏着劲儿,“免得将来有人说我强人所难!”

“哎呦,我的小祖宗!”丰忱挠着脑袋,这丫头忒不好哄啦,他伸过胳膊,五指大张:“别生气啦,你看,你要是同意我陪你去,我连着五天给你做实验,让你看看枪支的制造过程,还不行么?”

锦歌推开他的手:“你当我没见过世面怎地?谁稀罕!”

丰忱眼珠一转,拍手道:“那……我陪你练招儿,保证不掺水,咋样?”

锦歌见他急得直转悠,这才忍着笑松口道:“瞧你说的,我又没不让你跟着,不过是怕你强颜欢笑,到时候大家都不尽兴。”

“那不能!”丰忱见锦歌双颊酡红,别着劲儿的俏模样很可人。

他憨憨的傻笑:“本来就是打算让你开学前好好玩儿一通的,这才月初,怎么着还能自由半个来月呢!我都听你的,你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说得还挺乖!”锦歌刚笑出来,突然就迟钝的想到一件事儿:“啊,我竟忘了问你,你不是该上学的么?怎么我竟见你整天的闲着,也不做正事儿!”

丰忱做晕倒状,有些纠结的眉毛蠕动着:“你才想到啊,我还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想起来问呢!”

锦歌闹了一个大红脸,不由得跺脚:“快说!”

丰忱笑道:“许你们苏府的姑娘越级读书,就不许我提前毕业啊!”

锦歌诧异:“你是说七姐姐?”

丰忱颔首:“可不是,就是苏二老爷家的锦箫姑娘。”

锦歌将丰忱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看了几遍,疑惑道:“不是吧,你念完大学啦?不像啊!”

丰忱无奈的拍了拍锦歌侧抬着的头:“我今年读大四,只是导师觉得我心性不定,须得入世瞧瞧,体验些世事民情,无论是从做人还是做事、亦或是做学问方面来讲,都有极大的好处的。”

“也就是说,你还可以再在京中多呆一段时间喽?”

不知怎地,听到丰忱暂时不用离京。锦歌心中极为欢喜,竟好似他会永远在这里一样。

望着对面亮晶晶的双眸中暗含着喜悦,丰忱心里又酸又涩,一颗心涨涨得,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在胸口,将一肚子的话拦住。他有一瞬间不敢抬头看、更怯懦的不敢和锦歌对视。他只得低下头、踢着脚底的石子儿来掩饰脸上的复杂。

……

正午十分,距致升学院百多米的地方、原京都百货的旧址,正噼里啪啦的鞭炮喧响,舞狮子声、道喜声,交织着。蒙养园的开门典礼。办得十分热闹。

嗯。大家没看错。咱们这里说得,就是“致升学院”,而非“致升中学”。

原因就是六月底时,致升中学经教育部批准、财政部拨款。扩建了蒙养园、小学部、大学部,正式成为了一所纵横发展的综合型学校。

对啦,苏锦诺小朋友就是赶上了致升蒙养园的招生,成为了入学的第一批小朋友。同时,他获得了直升进入小学部的资格名额。

“吉时将到,诸位准行!”报时官通过话筒,将声音传到了院门口的每个位置。

因为,这里要建成综合性的学,所以除了蒙养园已竣工外。其余各部仍在施工中。虽然此刻工事暂停,但到底环境部雅致,遂主事者专门跟行政部门做了申请。他们自掏腰包申请校门口横竖五百米空地的使用权,当然,只有半天时间。

此时的校园门口。搭建了临时的高台;高台两米远的地方,座椅排排。首排坐的便是各使馆的官员,以及华夏教育部、行政院的相关官员。

校门口正门上挂着刻有学校名的玉石牌匾,它被大红的绸缎遮掩着。呆会儿,会由美国使馆的公使、教育部的部长、学校的投资人、以及校长四人共同揭开。

铜锣一敲,时候正好,四人相谦着走向前,拉住了从牌匾垂到地面的四绺红绸,就等着报时官再度敲锣,他们好同时拉下。

“他们弄得还挺喜庆,跟要一块儿拜堂似得!”

锦歌和丰忱没有请帖,因此只能与座椅无缘,二人乖乖的站在人群里,踮着脚、扒着头的看热闹。好在丰忱利索,他以自己作工具,愣是从拥挤的人群里,给锦歌赢得了一席之地,以便她往最前面冲击。

锦歌的无心之语,听得丰忱舌头直抽筋,小丫头的联想能力真是无边无际,什么都敢说啊!不过么,他拇指食指刮着下巴,看了看,嗯,倒是挺像的。

“咚~~!”铜锣开,报时官高叫,“吉时已到,祥云四起,开!”

话音刚落,绸缎犹如绽放了一般,登时落下。随着它的下落,里面暗藏的彩纸也瞬时由下至上打到天上,再徐徐散落,好一个仙女散花!

众人立时拍手庆贺,刚还静谧的地方,随着牌匾的展露而变得热闹喧嚣。

锦歌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牌匾上,连丰忱的愣神也没感到。

“‘京中国际学校’?嗯,看来是真的和洋人挂上钩儿了!”锦歌推了推丰忱,见他没理会,也不以为意,只道他是厌恶洋人,便也没多想。

旁边有人说:“嘿,你看,开始现场招生了诶!”

另一个人懒洋洋的回他:“嗨,这都是有钱人自己折腾着玩儿,和咱们平民百姓连一粒米的关系都没有!你看到没?最先报名的是各使馆人员家的孩子,然后是咱们zf大官儿的儿女,再然后呢,就都是京中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咱们啊,就是看个热闹!”

刚才说话的那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诶,这也没什么看头儿了,咱们走吧!”

“走、走,老弟我请老哥你喝酒去!”

俩人从人群里退出去,丰忱也回过神儿来问:“咱们也走吧!”

锦歌也看得无聊之极,正乐得听他这话呢,赶紧点头。

丰忱护着锦歌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人群里便有人摔倒在地,立时将有序的队伍搅乱,丰忱锦歌也无路可走了。

“啧!”丰忱有些急躁的愤nù

,让锦歌吃了一惊,她刚想问问,就听身后“嘣”的一声巨响,接着传来一阵惊惧的叫喊。

第九十二章

(vip)第二卷第九十二章:

话说自京中国际学校开始招生,周围围观的百姓就陆陆续续结伴离开。丰忱也拉着锦歌要走,锦歌站在那里,本来心里就有些道恼,她原想着,这算是京城首家国际学校了,又邀了许多名流到场,怎么也该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添彩,谁想到,堂堂一个文雅之地,竟弄得跟一般商铺开业似得,好没意思。加上丰忱在一旁不时的走神儿,更让锦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都怪她自己任性,要不然此刻俩人应该是带着小诺说说笑笑的玩笑着,烤些鹿肉,多舒坦。

正这般想着,突然就感觉身后无数细小的石粒儿在风波的冲袭下奔来,锦歌本能的打算往前扑,奈何,身前有一小撮人刚刚摔倒在一起,还乱着呢。她看着眼前儿跌坐在地上的孩童,躲也躲不得,那被冲击的惯性拉又拉不住,眼瞅着就要扑摔到他人身上,正焦急着,突然一股子力量将她的左臂一扯,瞬时间,整个儿人就跌进一个熟悉的怀里,晕晕乎乎的锦歌让人抱着就跳跃出了人群。

“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被伤着?”丰忱眼里的焦急无限放大,一张英气的脸,苍白得锦歌以为他受了伤,不免心惊。她一边快速的摇着头,一边急切的问他:“我没事儿,就是有些惊心……你呢?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有伤?”

丰忱扒拉锦歌半天,见她只是后背和头发上沾满细尘,灰扑扑的。跟掉进土渣子里的小白兔似的,花花着脸、红润润的大眼睛汪着眼泪、娇俏的鼻头一抽一抽的、红嘟嘟的小嘴努努着,可爱极了。

眼见锦歌无事,丰忱一下子就放松下来。直叹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锦歌挠挠有些发痒的脸颊,纳闷儿的看着低垂着头的丰忱:“你又没犯错,低什么头啊?干嘛?反省啊?”

锦歌一向有些小敏感,总觉得丰忱的沉默里含着一种情绪,可到底是什么她也分不清。若搁在平时,她兴许还会细细琢磨一番,只是这时,她心悸未平,又担心着丰忱。不免无视了很多东西,包括街对面儿还在惊呼的人群。

“你……?”锦歌轻轻的推推丰忱,才出声,就被突然抬头的丰忱吓了一跳,哎哟哟,好家伙,这人瞬间变狼人啦?咋眼睛里还绽放着绿油油的光啊?她很难得的犯起二来,仰头看看天空,这是白天啊!

“啊!”锦歌惊呼了一声,便安静下来。呃。若是说“震惊的沉默着”可能更确切。

看着一脸朦朦胧胧的小丫头,丰忱又爱又恨又稀罕又气愤的一把将锦歌抱住,使劲儿的往怀里拈,恨不得揉进去。

直到他放开手,锦歌还是一副伸出食指指着丰忱、呆愣愣定着的模样。

丰忱看着,不由得嘴唇双角向上一翘,露出整整齐齐一排牙齿,齿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眩目的彩光。

锦歌揉揉眼。不禁打了个寒颤。呃,是看错了……吧?

……

“刚才……发生了什么?”锦歌谨慎的没有往前冲。看样子事故是发生在校园之内,里面此时没有人,刚刚的震动。最多只是让外面的人跌个跟头,却无大碍。

她犹疑着看向丰忱:“子义,是不是……刚刚是不是发生爆zhà

啦?”

丰忱也看向混乱的地方,半晌摇摇头:“不知dào

……不过可以肯定,蒙养园那里出问题了。”

锦歌拍着胸脯直捋气:“还好、还好,幸亏没让小诺来这里报名,要不然……”

丰忱替她掸掉身上的灰尘,手只顿了一下,便很自然的拉起锦歌的手:“走吧,是非之地莫久留,咱们回去再说!”

锦歌又回头看了看,那些围着校门口儿的人也渐渐散去,除了一些好事儿者还踮着脚、翘着头的往里面打探。

“也好,只是我这身儿衣服可怎么办?这个样子回去……”

锦歌有些不情愿,丰忱也莫奈何,只得问道:“要不……先回山庄?去那里,我令人给你买上一身儿新衣服换上,咱们收收心,再回去?”

这话一出口,锦歌就开始翻眼睛,得啦把,她一个小姑娘,出去玩儿一趟回来,就换了一身衣服,这话,好说可不好听啊!

她摇摇头,郁闷的指了指回府的方向:“算啦,今儿这么大事儿,下午就能见报呢,也没有遮着掩着的必要,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吧!”

丰忱见她口不对心,有些心疼,可他自己也没有辙,现在虽然是民国了,但女孩子的闺誉也很重yào

,至少多事儿的人瞪圆眼盯着呢。

叫了一辆黄包车,丰忱才继xù

刚才的话题:“你放心吧,十月初,京中国际的蒙养园会照常开学。”

锦歌不信:“怎么可能,学校乱成这个样子,那些大使和咱们的家长敢把孩子往这里送?”

丰忱微微一笑:“小学部早已建成,除了桌椅以外,尽皆备齐……小学部后面是整座校园的操场,正中间盖着一间教堂……还用我说么?”

锦歌恍然:“你是说,教堂里面会有人进驻?”

丰忱点头:“这不是合情合理么?光明正大的看守,谁能反对。”

锦歌皱眉反驳:“可是……咱们华夏的法律里,也没有禁止传教的一条啊!”

丰忱指着自己的脑袋:“用它好好的想想,一个牧师冲着你宣教,你会立时就信?”

锦歌直摇头,丰忱笑道:“要是对着小诺呢?”

锦歌一激灵,难说啊。

两人沉默的空当,拉着他们的车夫犹疑着开了口:“先生。那个……美利坚传来的教,不好么?”

丰忱嘲讽的一笑,锦歌见车夫战战兢兢的,便替丰忱开口:“人家信的教。也是教人向善的,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来华夏宣教的人,未必会有什么好心。而且,人家毕竟是外来的,教条上,多少会和咱们国人的文化习惯有些冲突,和传承、沉淀了五千年以上的文化传统相比,咱们当然更希望咱们自己的文化氛围不要受到冲击了。”

丰忱冷笑道:“劣币驱逐良币。也说不定呢!”

“你这人!”锦歌见车夫让丰忱的冷笑吓得直缩脖子,不由得轻踢了踢他的脚,低声说他,“你不能好好说话啊!”阴阳怪气的让人牙痒痒,真不知dào

他这么厉害的身手,是不是怕被人套麻袋胖揍而历练出来的。

丰忱听了锦歌带着懊恼的声音,顿时将眯缝着的、透着一股子凉气的眼睛睁圆,还使劲儿眨了眨,表示无辜。

锦歌看着刚刚还笼罩着冷气的人,瞬间和煦起来。不由得目瞪口呆:“你真是天天都破吉尼斯啊!”

“什么?”丰忱没听懂。

锦歌用行动回答他,她拉起他的手,照着手背就咬了上去。嗯,这在民国,也实属大胆之举了。

丰忱被手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刺激到了,木木愣愣的静下来,任由锦歌拽着他下车进府。

……

“十妹妹,你听说了么!咱们当初说的那家蒙养园出事儿啦!你……”声音戛然而止,推开外书房门的锦落指着屋里的俩人。磕磕巴巴的说:“啊。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啊!”

锦落将目光转向丰忱,眼对眼的看了片刻。不由得笑翻了:“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哈,让我先笑一笑!”

她的手指将丰忱从头到脚扫描了好几次。才收了笑声:“我、我头一次看到你这样子!十妹妹,你不知dào

,我这表弟比小诺还小时,就极其的爱净,衣服上有一头发丝儿的褶、头发上有一捏捏的凌乱,他都忍受不得,他……”

说这些话时,锦落是打量着丰忱的,直到说到上面那个最后一个字,她才转头看向锦歌,这一看不要紧,她那刚守住的有些酸紧的小腹,又不受控zhì

的抽动起来。

锦歌尴尬的和丰忱目目相对,无奈的看着面前笑得直不起腰的人。

“六姐姐,我俩有这么好笑啊?”“是啊,表姐,你这笑点也忒低啦!”

锦落擦掉眼角的水光,那是她笑出来的:“我说,你们俩跟小花猫似的,这是打哪儿来啊?哈哈,怎么、怎么这幅模样?跟在石灰里折过跟头一般,快说,你们是去哪里淘气啦?”

锦歌无奈的叹气:“就是六姐姐你要跟我分享消息的那所学校!”

“什么?”锦落以为自己听差了音,不免抬手揉揉耳朵,重复问了一遍。

锦歌胳膊肘顶顶丰忱,暗示他上,丰忱不带好气儿的白了他表姐一眼,将他表姐从自我安慰中拽出来:“表姐,你没听错,就是那所蒙养园!”

“什么?”锦落瞬间高音,“当时,你俩都在?然后就成了这番模样?”她满脸的笑容立时远遁,换上深深的担忧。

锦落几步上前,拉着锦歌就开始摇晃:“那有没有受伤啊?让我看看!”

锦歌被摇得直翻白眼儿,心里恨恨的吐槽着,她就知dào

……就知dào

会这样!

……

好歹冷静下来的三人,静坐无言。

板着脸的锦落,浑身散发着和丰忱有些相似的冷气,锦歌小心翼翼的往丰忱身边儿靠了靠。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欺负丰忱,她是没有压力啦,但是对于旁人,尤其是向来疼她、照顾她的锦落堂姐……锦歌决定采取守防之势,那个,让丰子义那家伙上吧。

“你俩赶紧去洗漱洗漱,自己都不知dào

难受啊?你们不知dào

难受,我看着也别扭!”

锦落的话让俩人犹获大赦,应下声,便“吱溜”一声,眨眼就跑没影儿啦。

……

夜深人静之时,锦歌搂着熟睡的弟弟,听着耳边香甜的低鼾声,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早上的情景。

浮现的不是丰忱的甜言蜜语、不是丰忱深情的双眼、不是丰忱温暖有力的怀抱、不是丰忱满脸忧惧的担心……

一幕一幕,从钟楼开始……到地道相携……再到耳边那声巨响,这一切都让锦歌的心中憋闷憋闷的,想逃避,却无处可遁。

“姐姐……抱……抱抱……娘亲,小诺想想哦……”

弟弟的呓语,像一个魔咒,将锦歌刹时从混乱的纠结中唤醒。她侧过身去,换个姿势以便搂住这有些不安稳的小家伙。

月光从缝隙中射来,锦歌看到弟弟眼角那滴悬而未落的晶莹,叹口气,轻轻抚去。

锦歌有时想,若是她不曾离开父母兄姊、不曾单独携弟入京,那会不会……会不会就……就没有了这些烦恼和忧虑呢。

……

月照清河映赤心,一片思绮寄浮云;鲲鹏展翅飞万里,游子泣望商与参。1

ps:

作者:1中所写,为作者胡乱作,嘿嘿,大家多包涵哈!

第九十三章

“注意!注意!今日特大消息!‘京中国际学校二度受袭’!先生,来一份儿吧!”斜挎着军绿色背包的报童,跑跳着一路叫卖。不少路人被他脆声的嗓音引去注意,一听,又是那所国际学校,不免掏出两块儿铜板,买来看看。好事儿的,更是将手提包夹到咯吱窝下,迫不及待的就打开首版,一读因由。

“谢谢先生!”小报童恭恭敬敬的冲着走开的男人行礼,他撮了撮鼻子,咧开嘴开心的笑着,想起还在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晚上能填饱肚子,他不免笑弯了眼睛。报童小心翼翼地将铜板放进包中,深吸一口气,打算继xù

叫卖,就听身边儿一声汽车笛声响起,他回头一看,就见一辆黑亮的老爷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他身边儿。

“小先生,给我一份儿报纸。”车窗缓缓开启,一个清脆悦耳还有些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头一次有人叫他小先生呢,只有九岁的小报童感觉眼睛有些氤氲,他吸吸鼻子,赶紧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抹擦眼睛,他得看清说话的人。

一个漂亮的女孩儿笑眯眯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她留着两条长及后背的麻花辫儿,厚厚的刘海儿遮住了她的额头,刘海儿后面扎着一朵粉红色的蝴蝶结。女孩儿笑起来很甜,乳白色的荷叶领子让她显得可爱许多,同样粉红色的西洋连衣裙上点着一个个围棋子一样的黑色的圆点儿,看得他有些眼晕。

“小先生,我的报纸?”女孩儿善意的伸出手来。雪白纤长的手上放着两块儿铜板。只是她的司机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看到小报童发呆,便按响了汽笛,吓得小报童一个哆嗦。他赶紧收起胡思乱想。将手在衣摆上来回的擦了擦,然后恭恭敬敬的接过钱,又规规矩矩的将报纸奉上:“小姐,您的报纸,请拿好!”

“谢谢。”女孩儿礼貌的点了点头,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报纸头版头条上,她的司机也启动车子渐渐加速走远。

有些失落的小报童叹口气,轻声自语:“要是阿妹长大了也能这么漂亮温柔就好了。”这个念头刚起,他就摇摇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能让阿妹吃饱饭、让阿弟能念上书,已是不错……

“嘿,想什么呢!”小伙伴带着风跑过来,拍上他肩膀:“大老远就看你发呆,报纸还没卖完呢?算啦,我帮你吧!走,咱们去银行门口儿卖,那里人多!快点儿,要不我阿弟就要挨饿了!”

小报童挠着脑袋傻笑。是啊,这才是他们的生活。

……

“小姐,咱们到了。”

司机的提醒,让锦歌从报纸的消息中醒过神儿来,她收起心中的震惊,面上带着素有的微笑,轻轻的跟司机道别:“辛苦了,赶紧回去吧。”

司机笑哈哈的点头:“小姐赶紧进府吧,您啥时候用车。给院子里去个电话。我立时就到这里等您。”

锦歌笑着点点头,在门房的恭迎中走回逍遥阁。

今天是到学校报到的日子。再过十天,便要开学。锦歌提着途中选购的书本,捏着报纸。走进书房,连跟在身后的锦诺也没有注意到。

“姐姐,我有点儿冷!”

“哦,冷……什么?”锦歌反应过来,立kè

拉过弟弟、摸上他的额头,“嘶!夏湘!”

手底的烫热,让锦歌的心一紧,她立马将刚刚占满脑子的事儿丢个一干二净。

锦歌一把抱起锦诺就往隔间儿跑,她一边儿跑一边儿吩咐跟在身边儿的春芽:“去,联系咱们惯用的大夫过来给小诺看看。”

春芽应是,回问:“是京城医馆的西医陈先生么?”

给小诺放进被窝的锦歌匆匆点头,看向赶来的夏湘:“小诺今儿都做了什么?是不是着凉了?”

冬和取出一个玉瓶儿,过来问锦歌:“小姐,安平丸是不是给少爷吃一粒?缓缓少爷的心热也是好的。”

锦歌扭头,看着锦诺神色萎靡的红着脸,只好点点头。

冬和将瓶子递给夏湘,示意她过去。

夏湘扶起锦诺服用好,才低垂着头道:“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小少爷,小姐,您罚我吧!”

吃过药丸的锦诺渐渐安稳下来,锦歌揪着的心也跟着稳当下来,语气也和缓了,她摇摇头:“我却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平素和小诺形影不离,今儿我回来时见他是自己从外面跑回来的,回来就发了热,我是他亲姐姐,这府里也只我姐弟二人相依,不说对海外的爹娘交代,就是对我自己,也合该弄清楚才是。”

夏湘心知自己失责,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锦歌皱起眉头,低语:“又是婳丫头?她倒是和小诺粘上了。”

她抬眼看看眼红的夏湘,温声安抚:“行啦,这事儿也不怨你,她在老太太那里和小诺戏耍,你也说不得不。”

老太太……锦歌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若是旁人倒好办了,只是苏铭婳……单一个身世挡在前面,别人就得厚待三分,否则便是欺孤无义了。

“冬和,你去告sù

秋实,想法子让两府的人知dào

,咱们家小诺发热啦!注意着点儿,别让人家觉得咱们逍遥阁的人在抱怨。”

“是,我明白。”

冬和走出院子,又返身回来:“小姐,西医陈先生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

不等锦歌出门相迎,提着药箱的陈大夫就在春芽的带领下,迈步进来。

他冲着锦歌微微颔首,就坐到锦诺身旁,一边让助手帮着量体温、一边带上听诊器,给锦诺从胸口听到后背;又用手电筒照着,看了看锦诺的舌苔和喉咙,过了好一会儿,才和锦歌交代:“小少爷是出汗见风,着了凉气;运动后又立时吃了凉食,激了嗓子,引起咽喉红肿,有些发炎,故而引起了发热,却是不碍的。一会儿我与他打上一针消炎针,再开两片退烧药,吃上一晚就能见好。这几天记得给他多喝清水,多食清淡素食,有个五六天就能痊愈。”

陈大夫手段娴熟,没等锦诺回过神,针就拔出来了,只余小家伙慢上一步的呜咽声委委屈屈的颤抖着响起来。

留下药,陈大夫告辞,他见锦歌眉间稍带着些许担忧,便多说了两句:“贵府的少爷实在太小,若是成人,有个一天半宿的就能痊愈。我说五六天,不过是说,他若想恢复好精气神儿,得好好的养养;至于发热……一会儿吃了药,发出一身汗,有一两个时辰就能退了。”

锦歌听到这儿,才算松了口气,感激的再三道谢。

……

送走大夫,哄好弟弟,刚倚着墙喘口气的锦歌,就迎来了探望的锦落。

“六姐姐……”

“你且坐好歇歇吧,咱俩人就不用客套了!”锦落按着锦歌倚回去,自己则搓搓手,探向锦诺的额头,“还好,不太热了。”

锦歌笑道:“是啊,他这汗一出来,我就放心多啦。”

锦落坐到炕榻旁的太师椅上,紧挨着锦歌,关切道:“我听说,你打外面回来就没闲着,又惊又吓的,还没吃东西吧?”

锦歌面带倦容的摇摇头:“我吃不下。”

锦落嗔道:“吃不下也得吃,你照顾好小诺,也得看顾好自己,要不然,他回来活蹦乱跳了,你再不精神了,怎么念书啊!”

她张罗着,吩咐冬和:“去,给你家小姐煮份清粥,配点儿小菜。”

冬和忙道:“都在炉上热着呢,多亏了六小姐劝说,要不然我们小姐还不听呢。您且坐着,我去叫人端来……咱们还做了几份儿南地的点心,您也尝尝?”

锦落笑道:“你个巧嘴儿的,快去吧!”

“哎!”冬和爽快的应下,锦落又加了一句:“你一会儿让人熬些白米汁出来!”

她转头对锦歌解释:“白米熬出来的汁,粘粘甜甜的,很是养人,又不会难以消化。等晚会儿小诺醒了,着人给他喂一些,也好让他肚子里有食。一来,这样好吃药;二来,他出了这么多汗,体力上也有补充。”

锦歌谢道:“还是六姐姐心细。”

锦落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今儿……听说,小诺在主院儿和二房的人有接触了?”

锦歌一愣,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竟传成了这样。

她抬眼看着锦落,缓缓启口:“婳、婳丫头也在……”

锦落一怔,半晌没出声,直到吃过点心、冬和撤了餐盘,她才低叹道:“好本事啊……”

二人心照不宣的苦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还是锦歌打破尴尬,出声说:“我今儿回来时,买了份报纸。”

冬和立时取来,递给锦落。

锦落看了标题,就惊道:“嗬,这家学校可真……这开学十来天,竟然已经被闹两回啦!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锦歌看看报纸,又看看锦落,轻声道:“六姐姐,你仔细看一看,再想一想,有没有别的感觉?”

“别的感觉?”锦落诧异的看着锦歌,见她一脸肯定,不觉又将新闻读了一遍,认真琢磨起来:“你不说我没觉得,一说,倒真是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它……”锦歌刚开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略带惫赖的声音传来:“让我看看,咱们小诺少爷怎么样啦?”

锦歌的眼皮,紧了一紧。

第九十四章

一九二五年的秋天,对于京中国际学校而言,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先是开张当天,即将开学的蒙养园发生爆zhà

;接着九月中旬,暂时被借用的小学部主教学楼被寄了炸弹。

为此,不但是学校正中的教堂提前进驻了西洋牧师;连校园四个角落里,都有警署特派的警员驻守。

也许是军兵的震慑,也许是多了些人气,总之,学校开课半月有余,竟也平平静静、安安宁宁的过来了。

十月十日,明清皇宫终于被zf整理妥当,经总统府签字、国务院批准,“故宫博物院”在这个建成五百多年的紫禁城中成立了。这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也就是从这一天起,这座带着神mì

色彩、意味着无尚皇权的古朴雄壮的宫殿群,终于对外开放了。

作为生活在京城的百姓,自然争相一睹这带着沧桑却又华丽庄严的建筑群。

十月十六日,经各驻华使馆官员建议、京中国际学校理事会理事商谈、学校校长带领校领导讨论,决定于十月二十六日早,组织蒙养园的孩子们一起去故宫秋游。带队者,除各班的生活女先生外,还有教堂的一些西洋人。

这事儿在京城诸校中,算是独一份儿。因此,苏锦诺小朋友很不开心了好几天。

丰忱知dào

了很是诧异“小孩子”这种生物的奇异性:“嘿,小家伙,我说你怎么不开心呢?人家故宫十月十日开门迎宾。咱们十月十二日就尝鲜儿啦,又是拍照、又是给你买纪念品,你不是也玩儿得挺开心的么?怎么这会儿,却又不乐意啦?”

锦诺嘟着和锦歌形似的嘴。囔囔着小孩子的语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他偷眼看向在一旁低头读书的姐姐,见她并无意于理睬自己,可能也觉得没趣儿,便哼哼着摇摆起身子,嘎球嘎球的跨过几扇门、进到隔间儿、踩着凳子翻上床榻、一头钻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一个圆鼓鼓的小屁股露在外面,它撅撅着冲门口摇晃。

看得丰忱只剩下默然,他满头黑线的望着锦歌。锦歌却笑道:“小孩子家嘛。当然是更喜欢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啦,他这是眼红了,不用太当回事儿。”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起身走到从外书房的门口儿,倚着门边儿往隔间儿那里看:“要我说啊,是那个小家伙儿在郁闷自己不能向小朋友显摆他的见识呢!要是咱们致升蒙养园也去故宫里秋游,那咱们的小锦诺不就能让小朋友羡慕他的先知了么!”

姐姐陡然提高的声音,让锦诺正在摇晃着的小屁股顿了一顿,过了几个呼吸,他便钻了出来。,跟个小弹头似的跳下床就冲向了姐姐。

那被闷红的脸蛋儿、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一吸一吸的小鼻头和正在嘟努着的薄嘴唇儿,都让锦歌看得很想欺负一下。

她轻捏着弟弟肥嘟嘟的脸颊,揉来揉去;看得丰忱手也痒了起来,他倒是没敢伸手,只是讨好地跟锦诺说:“要不这样儿。等京中国际学校秋游过了,我就出钱给致升,让他们也组织一次。这样,一来也不抢人家的风头;二来呢。有人给咱们趟了道儿。你姐姐也放心你自己出去,怎么样?”

“好哦!”锦诺刚兴奋的高呼一声。跳起来的脚还没落地呢,就被他姐姐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那刚要亢奋的情绪。立kè

被按了下去。

锦诺耷拉着脑袋,无声的走开。那小小的肩膀无力的低垂着、颤抖着,他默默的蹲在墙角里不发声。

“打住,你少给我出馊主意!”这是锦歌的原话,她指着弟弟道:“小小年纪搞什么特殊?的确,爹爹当初说过,做人要大方。可这银钱咱们花也应该花在真zhèng

的事儿上,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得胡作冤大头,浪费可耻诶!”

锦歌到底是疼弟弟的,她走到弟弟后面儿,两指一捏,就将弟弟拎了起来。

她点着锦诺的鼻头,用手帕轻轻的给他擦眼睛:“男孩儿再小也是男孩儿,你不是说将来长大了要做大英雄的么?你见过哪个大英雄,没事儿就哭鼻子啊?可为得什么!”

锦诺抽泣着指向丰忱,指控:“丰家表哥白让小诺高兴一场。”那意思是,若是丰忱不胡乱许诺,他也就不用失望了。

这一指控让丰忱哭笑不得:“嘿,你们倒是亲姐弟啊,你个小家伙惹不起自己的姐姐,就来怪罪我,可真没有天理!哎哟,一会儿就要下雪喽,我这个冤哪!”

丰忱夸张的表情逗笑了锦诺,小家伙睫毛上还湿润润的,眼角却已经笑弯了。

锦歌见他情绪好转,又抓紧时间教育:“你看,你想去紫禁城玩儿,咱们家有这条件,姐姐有犹豫过么?咱去的那天,票价比现在还要贵上三倍呢!”

锦诺不太理解三倍是多少,只是心里有个模糊概念,那就是多花了好多好多钱,他心里感到有些惜疼。

“这样吧,我看这十来个月,小诺你也得了不少零花钱……不如这样,赶明儿个姐姐带你出去,咱们就逛一天、玩儿一天,这一天中,所有的花费都由你出,从车费到饭费,还有买小吃、玩具、礼物的钱都由你来出,嗯,你自己选购自己付钱,姐姐这一天呢,也就靠你养活啦,怎么样?”

锦诺一听立时开心了,这不比和小朋友玩儿过家家有意思的多么?自己可以买许多许多的东西,而且还能养活姐姐,真是太好啦!小家伙的心里霎时就绽放出一朵碗口大的花儿,花开、歌起、彩霞飘,已经神游到不知何处的锦诺,呵呵呵的傻乐着。

锦歌笑着捏捏弟弟的耳尖儿。又问了一遍:“好不好啊?”

小家伙回过神儿来,毫不犹豫的点头答yīng

,眼里写满了迫不及待:“好!姐姐,咱们明儿一早就去!也、也带上丰表哥!”

小家伙很简单。对于自己可以请客这件事儿,他有着单纯的兴奋,就像丰忱时常送他礼物一样,他也希望可以亲自回送一些,这样才是他心里的男子汉呢。

当然,此时这位满脸期待的小朋友,他根本就没有发xiàn

自己姐姐嘴角儿闪着的狡黠的笑。

旁观者清的丰忱忍不住直摇头,可怜的娃儿啊,过了明儿你就会知dào

“囊中羞涩”的含义了。

且不说锦诺在初次豪爽的请客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存钱匣如何反应;也不说苏六爷和苏六夫人知dào

了女儿的“壮举”和儿子的“奇葩”反应后,又是如何的哈哈大笑。只说十月二十六日这一天,这天的清早儿,锦歌还在赖床之际,接到一通没有想到的越洋电话。

这一天是重阳节,致升中学特意放假一天。锦歌破天荒的没有晨练,反而在柔软的床上拿弟弟当玩具一样逗着。

电话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们打来的。

接了电话,听到一半儿,锦歌的心里就全凉了。直到快到撂下话筒时,她才有些反应。

电话里说:“悦鸣。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哥哥的话你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若是还不信,那就再等上几天,到时候自然就能印证哥哥的话了。”

电话那边的另一个声音也说:“你是哥哥们的宝贝妹妹,哥哥们是绝不会来害你的!你又那么聪明,脑子也清楚,只要细细想想,你就能想明白。”

锦歌苍白着脸。冰凉的手脚不断的涌进冷意。她只能发出一些“嗯、啊”的单音,整个脑袋乱哄哄的。就连最后怎么放的电话她都不记得了。

“小姐,您……您没事儿吧?三少爷、四少爷来电,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冬和被锦歌的状态吓白了脸。强忍着惊惧扶住锦歌,殷切的问着。

锦歌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就是……”

她感觉嘴唇有些干裂,不禁舔了舔,咽下涌到嗓子眼儿的哽咽,强笑着安慰冬和:“就是有点儿想家啦。我有些想爹娘、想姐姐们、想哥哥们了……我没事儿,你去忙吧,帮我好好照顾小诺,我、我……先去书房里静静,想些事情,你们没事儿,也别来打扰我。”

冬和知dào

锦歌生来的倔脾气,说定了的事儿,谁也劝不住,只能叮嘱几声。

“对啦,若是有人过来,你就替我挡了……还有,记得下午时,买份报纸回来。”

“下午?”冬和有些慌了,这自家小姐一支话,就将人支使到下午了,这可是一天不吃饭的节奏啊!

好在后面的话,让她心里安稳了一些。

锦歌说:“你沏上一壶热茶,放上一瓶热水,并几盘点心就好。中午若非我出来,你也别来叫我。有什么事儿,晚饭时再说吧。”

冬和没辙,只能应是。

关门的刹那,她看到自己家小姐坐在茶桌前空洞的望着窗外,整个人竟然有些朦胧飘渺起来,她那看似脆弱的身体虽然一直隐隐的藏着力量,此时却又多了很多无助和悲哀。

……

“夏湘,姐姐还没回来么?”锦诺坐在逍遥阁的院儿门口,脑袋往外伸,眼巴巴儿的等着。

冬和在后面听到了,眼泪噗噗的往外流。他们怕小少爷害pà

,便谎称小姐接到电话,要临时去学校上课。本来姐弟俩说好要外出游玩儿的,如此,计划也只能泡汤了。好在,小少爷在他姐姐面前向来乖巧,便是再舍不得、再失望,他也不会哭闹。只是自打起了床,小少爷就自己跟自己说话,隔一会儿就要说声“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看着可怜极了。

到了锦歌平时回家的点儿,锦诺就固执的跑到院门口儿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任是谁劝也不管用。待到等累了,他也不肯回去,竟然不顾脏净的,就坐在了门前石阶上,还不住地探着脑袋往外望。

这姐弟俩,当真是一样的执拗啊!

……

夕阳,向书房投进昏红的光;终于,一直沉浸在思绪里的锦歌,如大梦初醒一般叹了口气,这才算是缓缓地回过神来。

她摸摸脸,感觉自己脸颊上凉凉的,可能是干涸的泪痕见了风的缘故。

因为吐出了胸中之浊气,锦歌竟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耳清目明起来。此时她心里也有了计算,故而情绪算是整理好了,整个儿人也觉得痛快了许多。

她想起自己失态的缘由,不免自嘲的一笑,看吧,她就是这么凉薄,便是情绪再低落,只要给她时间,她照旧可以重整旗鼓待将来。

……

“小姐……”

门外是冬和有些犹疑的声音:“小少爷他……他在门口儿等您等了一个多小时,谁也劝不动,现在还坐在了院儿门前的石阶上……这天已渐亮,又近黄昏,地上凉得很,便是有棉褥子垫底儿……那么小的一个人也受不住啊!您看……”

“什么?”锦歌听到,瞬时心疼之极。

本打算直接跑出去的她,停下了脚步,转头从书桌上拎起书包,快步绕道演武场,越墙而出。站在院儿外的地面上,锦歌快速整理好鬓发衣襟,抬脚就往院儿前走。

“姐姐!”锦诺看到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眼睛登时一亮,晃也不打的像只小燕一样飞扑过去。

那声含着浓浓依赖的娇唤,传到锦歌耳中,让她心里顿时感到无比的柔软和润贴。

晚霞映满天,锦歌抱着弟弟小小的身体,轻笑着。

这时刻,一股温情萦绕在逍遥阁的门前。

而她们身后不远处,本要开口说笑的丰忱,忍住了声音和步伐。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锦歌的侧脸,忽然间发xiàn

,这个一向娇俏的女孩儿,好像发生了一种无声的变化。

第九十五章

《京中国际学校“花开”三度,故宫城外一片狼藉》、《紫禁城外枪声响,孩啼人俱幸无伤》、《黑影笼罩,校园难行》……

冬和见锦歌眼睛盯着报纸上的标题不出声,以为她是嫌买得少了,不由得开口解释:“昨儿那事儿一出,大家都等着看报纸呢!今儿报童们都不用满街叫卖,那比平日多两三倍的报纸,一会儿的工夫就全脱了手……这几张,还是春芽给您抢回来的!”

锦歌看着标题就无语,她冲着冬和、春芽摆摆手:“已是不少了,再多些这种标题,我非郁闷掉不可,这都什么啊,写报道跟写小品文一般,只图标题诱人,我看他们在报社当真是屈才了,都应该去写小说才对啊!”

她从五六份报纸里挑出唯一一张能看得,仔细读了下来。

冬和待她抬头,才笑着出主意:“小姐,秋实说,昨儿咱们外边儿那间小院儿的下人,有看到事发经过的,想是她也了解一些,不如唤她过来问一问?”

锦歌忙道:“既是这样,如何不早说?快快叫她进来说与我听。”

“碰上这事儿的,是咱们那间院子的门房,他刚好去那边儿附近的店里给媳妇儿买脂粉。他说,当时一听得两声枪响,他就扒在窗户底下往外看。当时,孩子们离故宫取票处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在先生们的带领下,刚下车站好,就出乱子了。说是混乱,其实。大都是路人受到惊吓,自己搅浑了场面,他却觉得,那放枪的人是。大都是朝着空地胡乱放的……”

秋实将门房的话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包括她怎么问、他怎么答的,都详详细细的描述清楚。

锦歌有些吃惊的将眉一挑:“他还懂枪?”

秋实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在外守着的春芽冲她颔首,她便放心道:“这个门房原是江南zf陆军团的营长,因为打仗中,他的腿和手都受到重伤导致了伤残,这才从军队里面退了下来。后来,被咱们家老爷相中人品。招到麾下。”

“营长?做门房?”锦歌有些不可思议,“可不是委屈他啦?”

秋实道:“咱们老爷原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是他自己提的要求。他说自己是京城人,对于常年离乡的生活已然厌倦。作为个男人,他也算是为国流过血、流过汗,对民族、对国民,他也都是问心无愧了。至于以后么,他就想安安生生的做个普通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闲适。能时时刻刻陪陪媳妇儿和孩子就好。”

锦歌笑道:“怎么听着,却是看透红尘的感觉?不过也好,安安稳稳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福分……再说,他自己要求是自己要求的,我爹爹却不会当真亏待他。”

秋实点头:“小姐说得没错儿,咱们老爷虽然同意了他这个要求,不过还是给了他房子和地,都是京城不错的地段儿。又给他俩儿子安排了学校。只说是不用他操心孩子们的前途就是了。因为他两个孩子都跟着咱们老爷出国读书了。而家中只有他和媳妇儿俩人,因此他就将家里的地租了出去。带着媳妇儿住到咱们小院儿里,当门房。他说是要远远地替咱们老爷保护小姐您和小少爷。老爷也觉得靠谱,便同意了。只是他的俸银却是比照着营长的水平拿的,我估计着,得比陈管家还要多呢!”

锦歌沉思片刻,让秋实取银匣过来:“那里面有两张尤家段铺的票,你命人拿两张去取两匹新鲜的绸缎来,给他家夫人送去,就说是给他压惊了。”

“尤家的?”冬和看着秋实走开,上前问:“那不是咱们南地有名的商铺吗?竟都开到京城来啦?”

锦歌笑道:“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人家越做越大呗!……好啦,你出去迎迎吧,听着脚步声,怕是六姐姐到院门口啦!”

冬和侧耳一听,忙道:“还真是呢!小姐好耳力啊,不过,这春芽已经去迎了,我还是赶紧去备茶吧!”

说话间,锦落就进了门儿,她看着沙发的茶几前,这满满的一片报纸,不禁笑道:“哟,十妹妹这是打算学侦探来破案哪?”

锦歌赶紧让座:“瞧六姐姐说的,又来取笑于我!快请坐吧。”

冬和正端着茶盘走过来,笑道:“到底是姐妹连心,我家小姐刚还念叨着呆会儿去您那里坐坐呢!”

锦落啄了一口热茶,连着点头:“那可真巧了!……不过也亏得十妹妹没去,我那里乱糟糟的,怕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啦。”

锦歌不免诧异:“哟,这是怎么说的?”

锦落长舒口气:“可算是把水分补足啦,我打早儿上忙得滴水未沾,这不得了空儿,就跑到你们逍遥阁来啦!那个,冬和,你们小厨房里可有备着点心?若是有,赶紧给我端上一些来,可饿坏我啦!”

锦歌听了,赶紧连催着冬和去拿,又令春芽将茶水续好,她自己,则从抽屉里拿出几包巧克力来:“六姐姐先吃上几块儿,好垫垫肚子。这东西有热量,你这时吃正好。”

锦落也不客气,她一边儿剥皮一边儿给锦歌讲:“我外祖他们去沪市见我叔姥爷去啦,因此就想接我娘过去团聚团聚。咱们家老太太心慈,琢磨着我娘已有五六年没和娘家人见面了,便让我娘回去多呆些时候,也不急着回来,只要节前赶回府就好。你也知dào

,咱家九叔、十叔都出门儿了,让别的兄弟护送我也不放心,就干脆跟老太太道了假,打算护送我娘来回。”

锦歌听了,点头道:“这可是好事儿……只不知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锦落直摇头:“没有啦,早都收拾好啦。今儿这么折腾,也不过是我娘她又心血来潮。想将早年的旧物找出来,这才乱哄哄的。我们路上的行礼,早就打包好了。”

锦歌又问:“那……五伯母和六姐姐何时启程?九姐姐可同去?”

锦落拍着锦歌的手,说道:“我们是坐后天一早儿的火车。这回,锦悦那丫头,就不让她跟着啦!这是我娘的意思,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她不像我,学校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课了,也就剩下实践和论文了;可她还得上学呢!……我这里,还想跟你说呢,锦悦那丫头,她从来没有个姐姐样儿!若是我们都走了。怕是嫂子也管不得她……若是她有什么做得过了的,你也不用客气,没得让妹妹让着姐姐的!”

锦落说得认真,锦歌却没有往心里去,她只是笑了笑,道:“瞧六姐姐说的,咱们自家骨肉,亲叔伯的姐妹,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更说不上什么妹妹让着姐姐!再说,九姐姐为人单纯。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啦!便是有一些不愉快的,也最多是拌几句嘴的事儿,这上下牙还有磕到一起的时候呢!更何况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

锦落听了很是惭愧,情绪上便略有低落,她叹道:“你九姐姐若是能有你一半儿的懂事儿,我也就知足啦,唉……”

锦歌不愿在苏锦悦身上多说,便问起锦落。她们启程那天要带多少人、多少物。她说:“不如后天,我叫司机在门口儿等着。”

锦落直摆手:“不用、不用。快别折腾司机啦!咱们府里也有两辆车呢,正好送我们到车站。你也知dào

,现在京沪之间往来也算便利。我们下了汽车就上火车,到那边儿,下了火车便有外祖家的汽车等着,一点儿都不麻烦,你的好心我收到了,只是当真不用啦,我和你还用客气么?对不对?”

锦歌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着头道:“这倒是……那六姐姐,你们几时启程?我好提前过去送你们。”

锦落笑道:“我们是大清早儿五点的火车,因此我和你五伯母商量着,打算明儿晚上就到车站边儿上的宾馆住一宿。说来,应该是明儿白天就从咱府里出发……要我说,我们这又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根本就不用送!不单是你,便是你九姐姐,我们也不让她再走个来回了……今儿晚上,老太太在锦阁楼给我们践行,你和小诺过去吃饭,也算是给我们送行了!”

锦歌实在的应承下来:“六姐姐也知dào

我老实,既然姐姐这么说啦,我就不虚让了,那么……现在,咱们姐妹以茶代酒罢,就算是咱们私底下相送啦!”

二人起身,举杯相碰。

锦歌嘴里说着吉祥话儿:“那我就祝五伯母和六姐姐一路顺风、平安抵达、顺利回还!”

“借你吉言!”锦落笑吟吟的应下。

俩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会子闲话,锦歌又问:“那……丰家表哥……他也要回去吧?”

锦落眼含深意的看向锦歌,笑了笑:“他呀,不急!回是要回的,只是还要晚些时候,约么是十一月初才动身呢!他说是,要拜访什么同学交好……哎呀,我也不知dào

他哪里来的那么些个交好!不过,随他吧!男孩子,总是要多一些人脉才好。”

锦歌半低着头,掩去眼神的闪烁:“噢……我听说,五伯母和韩总统的夫人是……堂姐妹?”

锦落略带感触的点了点头:“是啊……说来,子义喊我表姐……要是认真的说,他却是我娘堂弟的幼子。”

锦歌恍然道:“那他是韩夫人一脉的了?”

锦落笑着点头:“怎么,那小子没和你说啊?”

锦歌让锦落笑得双颊微微发红,她冲着锦落嗔道:“六姐姐胡说什么呢?丰家表哥的身世,我也是和姐姐你才多说两句,也不过是说着玩儿呢!”

锦落虽然连连点头,只是表情却是另一番意思,她笑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的错,好不好?”

二人笑闹了一会儿,锦落才拢着头发,叹道:“不过,我们一走,他轻易也不好来府里了……”

锦歌见锦落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眼中净是取笑。

她摸摸又烫了几分的脸颊,将嘴唇一嘟,像只孔雀一样昂起头来,理直气壮道:“丰表哥来不来,又与我何干?……不提他啦,我爹爹今儿寄过来些咖啡豆,我还想着一会儿给姐姐送去呢!这下冬和可要乐啦,不用她再多跑一趟啦……我且先给你磨一些出来尝尝,若是喜欢,呆会儿再多带一些,喝着玩儿吧!”锦歌说着话,就快步向外走去。

“哟!咱们的十小姐,这是害羞啦?”

锦落的笑言,让锦歌本就快走的步伐更加快了几分,惹得外书房的锦落看了哈哈大笑。

锦歌站在隔间儿里,往外书房望了望。她见到锦落没有跟来,便收起了一脸娇羞。

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包装好的咖啡豆,锦歌自语道:“十月三十日……”

第九十六章 序幕即将拉开

“二六鸣枪”事件,闹得满城风雨。事发之后,警察总署立kè

派出全部的特警全城搜捕,结果别说是抓人了,便是连丁点儿的影子都没捕到。那十多声枪鸣,就像是凭空而出一样,又随着空气消失了。这人抓不到,警署方面也有压力。要知dào

,那所国际学校里面的学生,可不单是华夏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有京中高官子弟在其内、外国使节的儿女在其中呢。面对着上级的日日催促,警署总长终于不堪重荷,他脑子的筋弦一绷、牙齿一咬、大腿一拍、使脚一跺,豁出去啦!捋起袖子,他就拿出自己的印章,“啪唧”一下子,就盖在了秘书撰写的汇报文书上。

咱们将镜头从警察署长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前面挪开,再往下调一调镜头……好,咱们不用看他满脸纠结的狰狞……诶,好,再低一些,镜头往书桌的桌面上调……对喽,离开他那青筋迸显的拳头背儿,好好好,再偏一点儿、再偏一点儿……好,文书出现了!

各位,您可看清楚了,这桌上面,淡黄纸、红格线、黑墨字,清清楚楚的写着:“……盖世间事,皆从有因。今事发,有声无影、有象而无行,乃非常事,此非人力所能查。吾军警自接案至今,夜昼颠倒、手脚不停、日只一食、尚不敢寐。今所报之结果,上有督导,下有民情,不敢私以为意,望察。”

嗯,纯属胡说八道。行政院院长熊滨兴也是这么骂的,当然,他骂的时候还拍桌子了。

骂痛快的熊院长重新坐回去,他指扣桌面。低垂着眼皮,整间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在他桌子前面站着的,正是被他训骂得狗血喷头的警察署长。

熊滨兴从书册里取出夹着的两份私密公文,推到兀自战战兢兢的下属跟前儿:“大总统和总理……都有行文下发,这两份儿,你可以看一看。不过嘛……这些内容,入你眼、进你肚,你回去该吃吃,该喝喝。该忘的就忘!”

待署长看完,熊院长就挥手让他离开:“行啦,你走吧!”

嘎?这就没事儿啦?警察署长将一双绿豆眼儿都睁圆了。他抬头看看院长秘书,又看看院长本人,不可置信之极。

熊滨兴性子素来比较急,他不耐的赶人:“看什么看?还不快走!难道你们警署都放假啦?熊玩意儿!”

“哎!”警察署长立时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过关了,忙不迭的哈着腰,倒着身子往外走。

“慢着!”

熊滨兴一个高声儿,立即就将警察署长那条已经迈出的腿给扽了回来。

熊院长拎起警署上递的报gào

,虎着脸警告:“记住。只这一回……这种狗屁不通之物,我不想再见到!”

“是是是,一定一定,属下明白得,明白得!”警察署长敬着礼,不停的点头。

……

这都说:上有所行下必所效。官方在给出答案之后,民间的一些老百姓,就立kè

将脑海中的闸门全部打开,让想象力如潮海一般。奔涌而至、一泻千里。

于是。坊间各种传闻,蜂拥而现。

如此一来。这“京中国际学校”就算是出名啦。各家报社的记者们,整天围堵着学校不放。

他们已经不稀罕学校领导给出的正经话了,那些编成套的样板儿话。怎么可能满足民众们日益加重的口味呢?

他们反而更待见校门口儿的看门大爷、扫地阿姨,更乐意和他们唠嗑儿,听他们讲些千奇百怪的异事儿,等回报社之后,再将这些诡异的故事剪巴剪巴拼凑在一起,一块儿安插进京中国际学校身上,相信他们这个月的奖金会厚实不少呢!

于是,京城百姓们每天都能从不同的报纸上,读到让他们过瘾的故事。像什么校园魅影啦、园底孤魂啦、学校风声啦,等等等等。反正是怎么惊心动魄、怎么博人眼球,他们就怎么来。

更有甚者,某些想象力丰富、胆子大、脑子少的记者,索性将思维突pò

出来。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捕风捉影了,干脆连走访也不走了,他们直接驻进图书馆,搬出陈旧的书籍,哗啦哗啦地翻看,以便能够编纂出更加独特的新闻来。

对于这股子新闻潮所报导的“真相”,大多数的京城百姓其实是不信的,他们无非是觉得好玩儿,觉得多一些消遣的游戏也挺好。

君不见,好多会写故事的读者都不断地向报社投稿;而那些文笔不好的,则是写成梗,递上去,多少挣些外快也挺不错。

在行路中的苏锦落同学,也凑了一回子热闹,她在火车上写了个短篇,待下了火车就让人给投出去了。

京城百姓们是玩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却苦了京中国际学校的一干人员。不知是谁出了一个馊主意,他说:“校长您看,自从军警驻园、教堂里也进了人,咱们学生、先生们在学校里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不如……这些日子,咱们闭园吧!”

“闭园?”教务主任抬手推了推厚框眼镜,直摇头:“咱们蒙养园就快修好了,这小学部也能招生了,眼瞅着学费都存进银行了,咱们说闭园,人家家长能答yīng

?还有,你别忘了,咱们请的教书先生,可都是留过洋的,这每日里不教书,也是要给聘银的!”

那人笑道:“主任,您可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说,让小学生们提前入校,连同蒙养园的孩子们一起,咱们来个按部就班的学习。这不是,前天,史密斯牧师还说过,他想给孩子们培训一下西洋礼仪,也锻炼一下孩子们的自立性么?如今正好,咱们干脆让孩子们在教堂里。来个别样的‘军训’!大家想啊,咱们学校有照管生活的女先生,家长们完全不用担心!”

校长却苦着脸犹豫:“不好吧,这闹事之人尚未抓住。警署给出的交代又是荒诞不经……咱们还将孩子揽在身边儿,这真要是出了事儿,那可就不得了啊!”

那人劝道:“校长啊,人家那是缓兵之计,您可不能上当啊!”

“缓兵之计?”这回不仅是校长吃惊,便是长桌上的众人也都提声而问。

那人见此,心中不由陡然涨起一股子傲然之情,他胸有成竹道:“校长、主任、诸位,您们想想啊。堂堂京都的警察署长,给出这么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若是真的,那行政院能同意?外国人能干休?府院两处能看着?由此看来,这肯定是缓兵之计啊!他们就是要让那暗中之人露出首尾,好一网打尽!咱们学校是什么地界儿?三分之一的孩子,都出自外国官僚之家,一个弄不好,那就是外交事件!国际事件!怎么可能草草定论呢!”

“有道理、有道理……”众人相互点头,校长也露出一些笑模样。

他说:“那……若是大家都同意,咱们就照林组长说的办?”

校长环视四周。看着众人道:“嗯……这么着,同意的举手,咱们少数服从多数!”

话一落,唰唰唰,十多只手立时举起。

校长自己也举着右手,满yì

道:“那行,咱们就……通过了!这事儿就交给林组长督办,争取明天能有个雏形出来。”

说到这儿,校长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哦。有一间重yào

的事情。我这里还得和大家说一说。今儿我接到教育部的电话,说是后天日本外长来华访问。他们天皇的皇太孙也极有可能跟着一块儿过来,说是想一睹紫禁城的风采。咱们部长说,那位皇太孙因为不想媒体知dào

他的踪迹。因此低调的藏身在外长和大使的子女之中。他们去故宫前,很有可能会来咱们学校参观一下,大家要保密的同时,还要有个心理准bèi

啊!”

“哟,胆儿够大啊,都这会儿了,还敢往咱们学校跟前儿凑!”说话的,是学校一位理事之子,他是被安排进学校来做行政方面的管理工作的。

校长虽然不满,却也不便说他,只得耐心道:“咱们学校是美国方面按照欧美的标准建造的,这放眼华夏,也只此一处。他们不来咱们学校,还能去哪里?行啦,别的都少说,这可是考验各位的时候了,咱们学校的将来,可都看诸位元老啦!”

“是!”诸人被校长的话,哄得兴致昂昂,其中回答声最有力的,还属那位林组长。

这当真是臭棋篓子谈对弈,都想出了自以为好的办法,各自兴致勃勃的准bèi

去了。

……

这边,京中国际学校在想对策;那边,京中其他学校也被闹得人心惶惶,各自提前做出应对。

其中以致升学院为最,学院的院长直接拍板儿,放假一个月,待十二月份再开课!

……

一九二五年十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苏老太太搂着锦诺,拉着锦歌的手,直抱怨:“你那老子忒胡闹,好容易学校放假了,还给你留什么作业,让你写劳什子的论文,你给他寄过去,他看得懂么?这时节,还往外面跑,怎么让人放心的下啊!”

锦歌笑道:“就是去庄子上呆两日,那里是咱们家的地方、又有爹爹留下的人陪着,祖母尽管放心。”

苏老太太直叹气:“你啊,和你那个爹是一个脾气,我也劝不动,只得随你啦!”

锦歌赶紧抱住老太太的胳膊,依偎着许诺:“老太太放心,锦歌就待两三天,届时必定回还,您不用担心!”

苏老太太问:“要不……我让甄娘跟着?”

锦歌忙道:“甄娘在您身边我才放心呢!您也知dào

,小诺淘气起来跟个小猴儿一样,甄娘陪着您,才能看得住他。您若是不放心我,不如……我日日给您来电话?向您报个平安,好不?”

苏老太太一想,这一路并不远,又因近日之事,便是郊区也是处处有巡警巡路,安全方面全无问题,因此便放下心来。

第九十七章 你是谁

月光在瑟瑟秋风中,夹杂着点点星光,将黑幕下的林、山、石笼罩在身下,反弹出一层薄薄的、朦胧的光罩。

京郊的夜,是静谧的。它,不同于悄无声息的静谧。走在土道上,你也能听到风声、树叶摇摆声、偶尔的鸟鸣蝉叫声,但它空旷的近乎连接天际的阔视感,让人望之,犹如直视着平素不敢直视的世界一般,那黑得若似深渊墨潭的天幕,只看上一眼,就会产生一种心悸感——好像立kè

就要被吸进狂转飙行的漩涡之中。在心悸中,恍然踏入黑洞……

走在深长的时光隧道里,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脚步声、和……自言自语声。

苏锦歌此时,便是“身临其境”。

一条小道在林间若隐若现,从这里穿过,走上二里地,便是她爹买下的一间院子,正在山脚下,原是一个富户所有。因她爹之后南下,这院子就给她五伯使了。至如今,已有二十多载,现在几乎已经无人知晓它真zhèng

的主人是谁了。

若是从院子正门往西行一里,走过坡地、林子,就到了丰家的那座温泉山庄。

“唉!”锦歌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微弱的月光下,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的她,脸上带着无尽的惆。

耳边,又响起了两个哥哥的声音。

……

“悦鸣,你若不信,只管到京郊老院儿的通道里一看究竟。那里的入口。你也知dào

。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咱们爹,他做事儿就没谱儿,自打娘告sù

我们玉佩之事。我俩就花了几个月的工夫替你查他,就这样,还没有将他查个透透彻彻呢!悦鸣,你听哥的,那小子的身份太可疑了!他在丰家出现的很突然,像这种说不清来历的人,你自己得多俩心眼儿啊!”

“就是,你对他能远着就远着,只要不妨碍到咱们。咱们也不给人家挡害!不过,我总觉得他那人很危险,你说,他好端端的,弄那么多火器、炸药做什么?你可别让人家给连累了!”

……

锦歌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犹疑着是否继xù

向前。这,小院儿的轮廓已经能够将将看到,此时的她,一颗心惊惶得,犹如在等待着成绩公布出来一样——“噔噔噔”的悬浮着跳。她心里空落落的。手心儿里也是一把汗。

“不行、不行、不行啦,我这腿肚子要抽筋儿了!”锦歌两只手掌相互摩擦,感觉到热了,才抚上脸,轻轻搓着。这么着过了几分钟,她才长长的吐出口气,给自己鼓劲儿:“丫的,混蛋丰子义,等我确定哥哥们都弄错了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这紧张的我。呼~~!”

她感到心虚的厉害,许是因为放松了一些。她竟忽地一下子感到浑身的力qì

往外散去。

没法子,锦歌只得从腰边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银壶。仰着头。“咕咚咕咚”几口喝下,皎白的脖颈咽处起起伏伏。

“哈~~!”打了个饱嗝,锦歌用袖子将嘴边的水迹擦干,这才觉得力量开始慢慢回到四肢。她不禁自嘲道:“这都说,酒壮怂人胆儿,今儿我也来了一回?!呼……”

她鼓着脸颊,望了望正在“嘎嘎嘎”地欢叫着的乌鸦,自己跟自己叹气道:“算啦,爱咋咋地吧!……这‘天要下雨,他要玩悬儿’,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是哥哥们说的是真的,我就是想拦,也未必能拦得住他……人家凭什么听我的啊,和我认识了还不到半年呢!……唉,那计划要是真存zài

的话,那若是从打草稿算起,到今天,可能准bèi

了五六年呢!也兴许还更久也未可知……人家凭什么要考lǜ

我的想法啊?唉,要真是真的,那……算啦,干脆我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举起拳头,借着月光瞧了瞧:“老伙计,说不得呆会儿就得靠你喽!”

挥着拳头鼓了鼓劲儿,苏锦歌同学重新振奋起精神儿,她将酒壶一甩,拍拍手、在原地蹦了三蹦,又抻了抻胳膊、扽扽腿儿、晃晃手腕脚腕、转转脖子、点点脑袋、耸耸臂膀,还自己跟自己低声嘟囔:“我先做做……嘿哟,做做热身……”

就这么着,折腾自己折腾了有十来分钟,她才稳住身形,端着肩、怒着目,气势汹汹的就朝目的地走去。

……

锦歌小心翼翼闪身来到院墙下,她倚着外墙墙根儿环视着四周,将附近的动静探查一番。

嗯,安全!在确定周围能喘气的,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类之后,她便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对钩儿。

目光绕着围墙打量了几圈儿,目测好高度距离,便一个翻身跃墙,“唰”地一下儿,从外墙跳进了院儿内。

锦歌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地形,便踩着轻步迅速往后园行去。在后园的尽头,有一个后门儿,那可是通向山脚下的仓库的唯一路径啊!只要到了那儿,她就能进到地下通道里面,一探究竟。只是……

锦歌挠挠头,苦着脸欲哭无泪。

原因是:她,迷路了!

“怎么这么多门儿啊,跑来跑去,竟然都是走回到这里了!”锦歌捶着第六次见面儿的假山,郁闷不已。

“会不会这座假山是关键呢,要不要试试它?”

“有道理!”锦歌点点头,准bèi

研究研究身旁的假山。

忽然,她正摇晃着的食指停了下来……

等等,刚刚是谁在说话?

“呃……”锦歌的嘴,开始慢慢张大。

虽然没回头,但是地上那两条长长的人影儿,是咋回事儿?

“砰~砰~砰!”

锦歌的小心脏不受控zhì

的狂跳着。她指着地上的影子又数了一遍,没错,还是两条。其中一条,是她自己的。

“另一个是我的!”

声音再度响起。不同于刚刚的尖哑,这会儿是正常的:“快把嘴合上吧,不然,下巴该掉下来啦!”

嗯?

“呼~~你吓死我啦!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锦歌立kè

转身,怒斥着眼前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人,这倒霉的丰忱!

“丰子义!”锦歌擦擦额角的虚汗,拍着胸脯喘大气。

刚刚是真吓了她一跳,这黑不隆冬的地方,伸手勉勉强强能见到五指。这里到处都是枝影风号。呆在这里转圈儿,实在是让锦歌有点儿心惊。刚刚她还嘀咕着,转眼就见到多了一影子。那一瞬,吓得锦歌,差点儿三魂七魄都离家出走!

这还是苏锦歌同学胆子够大,但凡小一点点,那人也就直接晕过去了。

“我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往这里乱跑什么?也不怕遇上坏人!”丰忱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锦歌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会儿才像坏人。

“谁乱跑了,这是我家的产业,我出来瞧瞧,不行啊!”

“你家的?”丰忱面色古怪的看了看锦歌,继而摇摇头:“是你家的,你会迷路啊?我看你走迷道走得,很开心啊!”

锦歌心里立时响起警报,这家伙在这里冷眼看了多久?

丰忱像是没有看到锦歌眼里的警惕。他跟没事儿人一样。指着其中一扇门道:“那里才是关键,走吧。跟我来!”

他好像是笃定锦歌会随他一起,自己若无其事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

果不其然,锦歌只看着他的背影顿了几秒钟。便快步跟上。

从门里绕过,走了二三百步,二人又回到了假山前。

看着丰忱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瞅,锦歌有些明白,怕眼前的假山和刚才的,不是一座。

锦歌顿了顿:“这里,你挺熟悉的啊!”

丰忱耸耸肩,将手伸到假山的一处凹口,不知他是按还是转的,总之,一个低沉的石面摩擦声响起,接着,这座假山一分为二,开出了一条缝隙。

锦歌踮脚往下看去,那里面竟是一条通往地下的路。

“这里,最早是我家的院子。”说完,丰忱一指前方,“怎么样,敢不敢下去?”

锦歌被震惊得缓不过神儿来,什么、什么意思?这里……是他丰家的产业?

丰忱很有耐心的等着锦歌回答。

锦歌瞧着黑彤彤的地道,心里有些发颤。

到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丰忱和她俩人,根本是心照不宣啦。只是,她……要不要下去呢?

看着丰忱要笑不笑的脸,锦歌有些犹豫。

她是胆子大,但她不是傻大胆儿。

这……要是往前走,也许就是万丈深渊;若、若是现下反悔,可能还能装傻装迷糊。

这人们不是都说,做人难得迷糊么!

时间一秒一秒的滑过,从回过神儿到下决心,拢共只有两分多钟。在这一百多秒的时间里,锦歌度秒如年,她心里的计时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声声都打在锦歌的心头。

“去,怎么不去,你带路!”

锦歌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恨道:老哥啊,老哥!这回你们妹子,真是要让你们俩给害啦!

锦歌自己也知dào

,她压根儿就不是那种装聋作哑的人!

丰忱好像惋惜似得叹了口气,无奈的摇着头:“走就走吧!”

二人刚踏进石门,假山便缓缓的又合二为一了。

“咚!”最后的关合声虽小,却如石山一般砸上锦歌的心头。

“这会儿,你再想反悔,也来不及喽!”丰忱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此时的地道,真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锦歌也只能闻其声,却见不到其人。

正磨着牙了,丰忱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嘿,你想什么呢?赶紧的,跟好我,再丢了,我可就没辙了啊!”

锦歌决定罢工:“你缺不缺德啊?给点亮光儿能要你命啊!”

“啊!”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儿,冻得锦歌一个激灵。

“你说,我要是告sù

你……我不是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宛若幽灵的声音在耳边乍起,锦歌的小心脏立时抽搐起来,尼玛,太吓人啦!

她立时甩开他的手,往地上一坐,哭开了:“我不干了!没有这么吓人的,呜哇哇!我要回家!啊~~!啊~~!”

这大嗓门儿,好像是要突pò

大气层的火箭;那音调儿,直窜上云霄……呃,这里没有云霄。

在这半封闭的地道里,充斥满了刺耳的音符,一时间,连里面的空气,都被刺激要互相决斗。

“啪!”

光,在地道里亮了起来。

丰子义一脸无奈的蹲下身,看着锦歌道:“您小人家,可真是我祖宗!”

他看着眼前的锦歌,小丫头正瘪瘪着嘴、眼里含着泪花;这一脸控诉的表情,又可怜又招人。只是怎么看,她也不像是要起身的样子。

丰忱只得哄道:“别哭啦,你要是起来的话,我就告sù

你,我到底是谁!”

“呃……”

丰忱目瞪口呆。

他眼见着,锦歌气呼呼的拍开他递过去的象征着友好的手,自己双腿巧劲儿一使,跟个小兔子一样灵活的跳起来。这且不说,她竟还出其不意的右腿一扫,给他扫坐到了地上。

她双手叉腰,俯视着他,这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可怜模样儿?

锦歌柳眉一挑,看着丰忱脆声说道:“你说吧!”

第九十八章 韩子义

“你到底是谁?”

“鄙人姓丰,名忱,字子义,你……”

看着锦歌眼中的光芒,丰忱低声而笑:“怎么,你不信?”

他点点头,抬起眼笑问:“那依你之见,我……是谁?”

锦歌见他虽然一脸的笑,眼底却是认真之极,不免收了周旋的心思,她摇摇头,坦率道:“我不知dào

。”

“哦?”丰忱眼里多了几分审视。

锦歌将手搭到丰忱伸过来的掌心上,一把将他拉起,盯着他的眼睛直瞧:“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嘴里说的……当真都是实话?”

丰忱也严肃了起来,他伸出手指,按上锦歌的眼尾,抹了抹:“说着话,怎么还闪起泪花儿了呢!”

身高不相等的两人,深深的互望着。他们彼此的黑眸中,映着对方的双眼;俩人从彼此的眼中,看着自己眸子里的情绪,一种无可奈何却又悲哀的气息,缓缓的围着二人环绕。

他道:“没有,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正经严肃的脸、干脆简洁的话、微蹙略锁的眉、深不可测的眸……

眼前这个丰忱,让锦歌觉得有些陌生,却……却又隐隐的觉得,他原就该是这个样子。

锦歌的手指,伸到丰忱面前约有半臂的距离,隔着空气描画起他脸的轮廓:“你……你是真的么?”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悬垂着落在地上;一颗泪摔成了六瓣儿,瓣儿瓣儿溅起更多零落的情绪。

锦歌的话。说得含糊。丰忱闻之,却心里一动。他二人虽相识只有半载,却早已默契悄生、心灵相犀。锦歌之言,入他之耳。不需解释、便已领会,他抬手攥住锦歌停在半空中的手,使劲儿拉过她:“你可以问问你的心。”

锦歌看着她,缓缓地摇头:“走吧,去你要领我到的地儿。”

丰忱看着她,呆怔了半晌,最后只吐出一句:“那玉佩是我父亲亲手雕刻的,是留给我媳妇儿的,我不会用它来开玩笑。”

锦歌怔然。一抹苦笑挂上嘴角,那还带着热气的泪珠儿犹如断了线一般落下:“它是‘流落’到我手上的吧!”

丰忱牵起锦歌的手,往前走:“我从来没想过要收回去。”

锦歌却立时顿住脚,一把将丰忱甩开。

她三两下的抹干脸,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昂起头颅:“我会让你收回去的!”

固执的目光、坚定的眼神儿,看得丰忱脑袋直抽抽:“我那两个大舅子就很难搞了……好吧好吧,随你!你高兴就好!”

……

这里的地道不同于丰忱带她走过的那几条,这里的洞壁就是简单的抹了石灰,素素净净的挂着几盏油灯。

丰忱一手拎着灯。一手抓着锦歌的手,他循着锦歌的目光看去,笑道:“这些都是备用的。”

见锦歌情绪恢复得极快,他不禁摇摇头:“你啊你,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乐、一会儿恼,当真拿你没办法!”

锦歌脑袋一转并不理他,心道若是让他摸清了脾性,还不知dào

他要得瑟成啥样咧。

地道通向仓库的路挺近。锦歌低头数着数儿。刚数到两千六百九十九,地道便重新陷入黑暗当中。

“没事儿。别怕,咱们到了。”丰忱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安抚起锦歌来,他并没有唐突的搂人。只是用臂膀将锦歌护住,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锦歌这会儿,神经已经很粗了;比起之前的惊吓,眼前的黑暗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平时,这位小姑奶奶一定会冷笑着说:“有什么好怕的?这种程度,它就是个渣!”

只是这会儿,锦歌心眼儿一动,将要吐出口的话咽回去,收起豪迈的态度,很是照顾丰忱的情绪,乖乖的等他照顾。

门再打开,是一片灯火辉煌。

“呀,咱们这是到地上来了?”锦歌有些诧异,这也没上楼梯啊!

返身关门的丰忱无语的敲了锦歌的额头一下:“粗心的姑娘!”

他以手心为板,给锦歌画了画:“从透视角度说,咱们俩走得路型属于螺旋式上升的;从平面立体的角度讲,咱俩一直在走微坡道,明白?”

对于这个得着机会就在自己眼前得瑟的家伙,锦歌决定按兵不动,她指着前面问:“你就是带我到这里来?”

丰忱笑道:“你不是要找仓库么?怎么来到了,反而不识了?倒真成《西游记》里讲得,见了小雷音寺,你整装相拜;来了大雷音寺,却不识真身了。”

锦歌讶然的看着眼前这座雕梁画栋的原木二层建筑,磕磕巴巴的反问:“这……是仓库?”比你住的地方都不差呢!

丰忱两手推着锦歌的肩头往里面走:“来吧,进来看看!”

一层楼里,就是简单的一些柜子、茶桌并几张椅子,和门斜对角的地方,是楼梯。

锦歌随着丰忱慢步而上,却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

二楼的摆设和一楼并无不同,锦歌看着和外表不相称的内室,不禁琢磨出些滋味。

“过来!”丰忱站到一个黄花梨高柜的跟前儿,向锦歌招手,“再走近点。”

他将柜子推开,里面露出一个小门,再打开门,锦歌瞠目,从露出的空间来看,这俨然是一个小型电梯。

“这是仿美国奥的斯公司在1892年设计的那款,按钮操纵装置,怎么样?还算过得去吧?”

锦歌啧啧点头:“你真能折腾啊!”

丰忱笑着先一步上去,坐好后便将手伸出来,向锦歌发出邀请:“来吧。美丽又尊贵的小姐,一会儿从这里下去,咱们再过一条小径,就到目的地啦!”

锦歌看着这种坐式电梯。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只是面上却装模作样的保持着矜持:“嗯,既然年轻的先生相邀,那么本姑娘就……试试?”

俩人相视一眼,“扑哧”笑出了声。

两手相握,坐在一起,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丰忱手指一按,电梯便开始慢慢下降。

“诶。你看……”因为地方逼仄,丰忱用肩顶顶锦歌,腆着脸笑道,“你看到没,咱俩这样子是不是很像啊?”

锦歌莫名其妙:“像?像什么?”

丰忱舔舔唇,笑道:“人家成亲时,挑了盖头之后,不就是两口子盘腿儿坐在床上,等着喜娘将彼此的衣摆打成结儿,然后喝合卺酒。说什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锦歌伸手打断了丰忱的遐想,她摸摸他的脑门儿,轻叹:“这不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丰忱刚要反击,锦歌就指着电梯门儿道:“咱们到啦,打开吧!”

……

锦歌进到“来”之不易的地方,看着一排排罗在一起的木箱,感觉有些眼晕。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丰忱:“这好几百箱的,里面都装着什么?”

丰忱也不出声。三两步走到一摞约么半人高的箱子前。操起一旁搁着的一根铁锹,轻轻一撬。“啪!”,箱子开了。

锦歌因紧随在他身后,正好kàn

到里面放置着的乌黑黑的一满箱子炸弹。她心里当即便是一紧:“你这是要做什么?”

丰忱凝视她片刻,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地图,递过去:“你先看一看。”

锦歌忍住那些不断跑到脑海里嘈杂的一众猜测,接过图纸那么一瞧,抬手揉揉眼睛,又看了两遍——这图上绘的,正是整个京城的地形。

图上有一黑一红两条线,一条为实线,乃是京中打开的隐蔽地道之线路,其中两条便是前些时日盯老道士时,他二人途经的;而另一条,则是虚线。这些虚线并不连接,它们只是断断续续的在某几个方位标刻着,像是勾画重点之用。

锦歌皓齿啮唇,一双拿着图纸的手,不知所觉的哆嗦起来。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浮现在眼前的一条黑线,犹如藤蔓一般,弯弯曲曲中缀着几点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儿,颜色艳丽、反差明显,仿若藤蔓之后隐隐浮浮的藏着一片带毒的阴影。

这条黑蔓一头儿连着致升学院那座有名的钟楼,另一处连着京中国际学校小学部后面的教堂。

锦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丰忱。

此时,丰忱随手坐在一处摞起来有一米多高的箱子上,双腿打着悠,他脸上的笑,浅淡、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他们俩先后开口,你一句我一语的,一时间,空气都被胶着在一起,紧张中,带着有序:

“这就是你最终目的?”

“如果不是你夜探钟楼发xiàn

我,我表姑不会知dào

我入京。”

“你夜驻钟楼,就是做准bèi

?……换句话说,你早就知dào

那间书院会改建成学校了?”

“消息,是放出来给大众听的,而计划……才是早有预备的。”

“前些日子那些混乱,是你一手策划的?”

“困如斗兽……不然,怎么能够一锅儿端呢?”

“不对……你的目的是、是……日本天皇的……皇孙?”

“呵呵,这些炸药可以在一瞬之间,让一座教堂瞬间轰塌……轰~~!只一声响,就可以让那白茫茫大地,落得个真干净!”

……

锦歌心中的猜测,一个个被印证;她心里的光,却一点一点地沉弱下去。

她叹口气,颤着声音问:“你……你到底是谁?”

“确切的说,我应该姓韩……你可以唤我——‘韩忱,韩子义’。”

丰忱站起身,走到距锦歌一臂之远的地方站住,他伸出手,好像是初次见面的自我介shào

,姿态优雅恭谦。

“韩……韩?”

锦歌的泪,幡然而滚,只有零落的两滴,轻轻坠下。

丰忱想伸手替她抚去难过,然而,最终也只是手臂轻抬、手指微动,他终究是没有接近。

轻叹一声,眼神清湛中带着磊落,他清清楚楚的说:“是的,我姓韩,我叫韩忱,我是韩子义……我的父亲,他是……韩鹏彰。”

……

寂静,整个仓库好像变成了真空一般,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第九十九章 女土匪

“你……”锦歌本就让丰忱突如其来的话语给震呆了,眼前又见两滴清泪顺着丰忱的笑面缓缓滑下,一时间她不禁无措又无言。

丰忱虽然看着锦歌,但他的目光却划破了空气、穿透过时空,回到了他最难以忘却的时候。

“那年,我还是一个十岁的顽童,淘气又不知事。可,我却永远也不会忘掉那个晚上,我和二哥,在我娘和我爹部下的庇护中,连夜奔逃。”

“奔逃?”她爹不是说,五伯在韩总统安排下,派人安安全全的护送他们离开了么?

丰忱眼也不眨,脸上露出一抹嘲讽:“是啊,出京津前,都是很体面的……”

他将目光投向锦歌:“你知dào

比外贼更可恨的,是谁么?”

锦歌双唇颤了一颤,没出声。

丰忱冷笑道:“是家贼、是那些狗腿子!……最后,两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五个人,其中之三,就是我们母子兄弟三人。”

他冷笑着不再出声,可锦歌却觉得自己,恍恍然地,从他的眼底里看到了当年的情景。

她没有勇气再问下去了,当年之事惨烈到什么情形?这,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因为我二舅常年在西南,我娘便安排人将我送到他们跟前儿,待两年之后,我才和二舅一家重回沪市。而那时,我已经更改户籍,成为了丰家最小的孙子。”

泪花隐忍着,亦如让它出现的这个大男孩儿。

他深吸口气:“寄人篱下,远离了京津的繁华。两年时间虽短,却让我知dào

了,什么叫铅华洗尽、什么叫世态炎凉。”

原本准bèi

了满腹的劝言,此刻皆被丰忱的神色消为泡沫。

沉默。沉默,唯有沉默方能倾述出彼此心中的沉重。

“悦鸣,我其实不想让你被牵连的,若不是你两个哥哥查我,若不是你夜间探到这里,我,永远不会让你知dào

今天的事儿。”

锦歌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眼皮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然后呢?”

丰忱又笑又叹:“天意如此,你……就当自己做了个梦吧!”

这讨厌的泪。不断模糊住她的眼睛,锦歌的声音带着哽咽:“梦?你是说今晚的事儿,是一场梦;还是……还是说,这些日子都是黄粱一场?”

丰忱突然觉得自己不敢直视她了,愧疚的垂下头,低声叹道:“对、对不起!”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带着劲风的拳头。

眸子紧缩,丰忱拼着脸颊被蹭伤,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躲了过去。

“你、你的手!”丰忱看着锦歌蹭破皮的手背。心疼极了。

锦歌收起泪,冷声:“我才不管是不是梦呢,今儿既叫我知dào

了,就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

丰忱不住地摇着头:“你拦不住我!……丫头,不要以‘为我好’的名义,来自以为是的阻拦我!”

锦歌却摆出攻击的姿态,大声道:“你出手吧!你想让我熟视无睹,让我看着你走向末路?告sù

你,我做不到!我不想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以后。待想起今天时。还要流下悔恨负疚的泪!我不想内疚一辈子!”

丰忱试图劝她:“我在到西南的第一天,就筹划着。我终有一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锦歌吸吸鼻子:“你这是愚蠢!你这样做有什么用?不就是一个小日本的崽子么?他就是死十遍,日本人照样好好的活着!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这些手上沾着华夏人血的、这些害死韩总统的人,人家照样会活得好好的!干掉一个小子。你这叫什么血债血偿?!”

不知是不是锦歌的话命中了丰忱的心,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悦鸣,你不要自以为是!”

锦歌冲着他冷笑:“怎么?我说中了?你不高兴了?你不愚蠢么?……好!我换句话说,你今儿的准bèi

,若能拧下日本天皇的脑袋,若是能把倭奴战犯的心肝肺都剖出来,挂在东京城门上,我绝不拦你!我苏锦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是和你一块儿战死在战场,我眉头都不皱一下!可你能吗!能吗!你费劲巴力的,不知会牺牲多少手下的命,还不知dào

你自己能不能脱身,还不知dào

杀得是不是真人……你不愚蠢么?”

丰忱只晃了一下神,锦歌便趁机一个箭步闪过去,两手一推一搏,准bèi

缚住他。

“你!”丰忱又气又怒,这丫头过起招来不要命,她拳拳打向自己面门,招招不留丝毫情意。

看着冷面锦歌,丰忱脑子也蒙了,当即也奋全力相博。

一时间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拳拳相击、脚脚相踢。仓库里虽无声语,却尽是身形搏斗带起的劲风声。

风声呼啸着,卷起阵阵尘灰、激起片片落叶。

“有话就说话,你怎么还暴起啊?”丰忱揉了揉被揍出淤痕的嘴角,苦笑,“你就是揍我,也得有个目的性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锦歌偷着握握酸疼的拳头,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哀嚎,好痛!好痛!

当然,小姑娘面儿上仍不改色:“我只要看着你,就行!等那倒霉玩意儿离开了华夏,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不是,我说……”

深知多说无益,丰忱只能先发制人,他道了一声:“看招儿!”便又和锦歌纠缠起来。

这回,丰忱却是拼尽全力的。一时间,锦歌的优势一下子几乎被逆转。

眼瞅着自己擒人不到,差点儿还被反擒住,锦歌心里一闹,旋即使出全力,双拳化掌向前一推——“嘭!”

丰忱只感觉一股子猛力推向自己。霎那之间,他竟然躲无可躲,一个跟头便被掀翻在地。

他,丰忱。就这样以五体投地之态,趴在了地上。

还不等他起身,锦歌又上前使力一提,于是丰忱便两脚悬地的,被举了起来。

“哎呀呀,你……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姑娘!”丰忱四肢挣扎着,急得脖子和脸都通红通红的。

也不知dào

锦歌从哪里扽出一条绳子来,三五下的就将丰忱五花大绑成一团,随手便扔到了角落里。

丰忱见锦歌来真的。不禁气恼,嘴里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苏锦歌!你别让我恨你!你若是当真坏我大事,可别怪我翻脸!你……”

锦歌拍去手上的灰尘,冲他嘿嘿一笑,眼里绽出的狠劲儿,让丰忱看得不禁有些发怵,连带着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唉哟!”他捂住被打花的眼睛,气得直哆嗦。

锦歌双臂相抱,冷笑着问:“你说啊?倒是继xù

说啊?”

“哼!”丰忱窝在角落里,不念语了。他扭了扭身子。换上一个舒服的自是,将脑袋一侧,冲向墙壁,看也不看锦歌,嘴里还气呼呼的哼着声,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别惹我”的气息。

锦歌呼了口气,满yì

的看看自己的手艺,嗯,这绑得挺结实。他既不会挣脱出来。也不会觉得难受。

眼见着丰忱渐渐平静下来,锦歌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双手捧住他的脸:“你看着我的眼睛!”

丰忱翻着白眼,并不配合。锦歌明白。这家伙是打算来一个非暴力不合zuò

了。

锦歌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只有巴掌大的随身梳妆镜,她拿着绿松石和石榴石镶黄铜镜把儿,将正面照向丰忱:“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瞅瞅你自己的样子!”

她见丰忱瞄了一眼,便只冷笑的看着她,不禁也以冷笑相对:“怎么?有意见啊?……你知dào

你现在有多可笑么?你,对,说的就是你!你现在就像那些打算报复男人的怨妇,以为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就可以让被报复的对象痛不欲生、痛苦不堪!……可惜啊!可惜,那厢坟头儿送白骨,这厢红绡帐底卧鸳鸯!你无非是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的境地,你拥有的全部都会给人家作嫁衣裳!”

丰忱闻声,脸色变了几变。他冷哼一声,看锦歌的眼里翻滚着怒气:“国仇家恨……”

“你以为你很伟大啊?”锦歌根本不给他积攒豪情的机会,见他一开口,便毫不留情的打断可他的话:“你想过你母亲没有?想过你们韩家没有?……还是说,你其实只是想用一种愚蠢的方法来发泄你的失衡,发泄你自己的情绪,而将一切责任、将你们韩家的一切重任,你都寄托给了你二哥?……你这个懦夫!”

“胡说!”丰忱一双眼似乎冒着岩浆,汩汩的熔液带着热浪不断涌出:“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锦歌见他如此反应,反倒放了心,面上却不动,仍神清气闲的笑道:“哦?”

她摇摇头:“你若是生活在动荡的年代、生活在外敌入侵的时刻,如此举动,虽说没脑子了些,但说到底也算得上是个男人,旁人见了也要挑一下大拇哥,道一声‘有骨气’!……可放眼今日,你除了愚蠢,你觉得还能让人说一句什么?……你是在仇恨,可你不仅是仇恨敌人,你也在仇恨你曾经的那些经lì

!所以,你才会不顾一切的要报复,哪怕报复的方式很疯狂,哪怕你可能会和敌人同归于尽!可是,兄弟,你确定你能干掉敌人么?”

丰忱被锦歌的称呼闹得清醒了几分,不由得追问:“你什么意思?”

锦歌哼笑道:“你应该动动脑子,好好儿的把事情来龙去脉再想一遍……当然,如果你有脑子的话。”

丰忱这回倒没有因锦歌的语气而愤nù

,他竟慢慢地静下心,径自沉吟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跳过去,丰忱的脸色也愈发地难看起来。

锦歌见了,心中多少有些欣慰:“还好,你还算有些成算。”

丰忱本来是一腔的惊怒,然而,转头看见锦歌一脸“自家孩子初长成”的表情,不禁苦笑:“你莫说便宜话,站着说话也不腰疼!……这国仇,是天地同悲的绝望;而家恨,却是刻骨铭心的撕裂!”

锦歌的心情也随着丰忱的改变而放松下来,她笑道:“你可快拉到吧!自己没脑子就实说,找哪门子借口?!”

她见丰忱不服气,又道:“你若真有心,就该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等有朝一日,你有了极大的本事儿,你就在这京城的中轴上,立上一座高大的石碑,写上你钦佩的人,以及那些为了这个民族而奋斗、在奋斗中牺牲的人们的名字,让后世人永远铭记他们!这种用你的胜利的纪念,才是对你自己以及那些人的极大尊重。”

她看着丰忱,一字一句道:“那时候,你可以将那些战犯、那些在华夏国土上犯下罪行的畜生们——日本人也好、英国人也好,无论是谁,将这些战犯塑成雕像,让他们日日夜夜跪在你们家的宗祠前、跪在那座石碑前、跪在华夏人的面前,让他们日日夜夜的跪着、接受华夏人的唾弃;让他们看着华夏在你的治理下,日新月异;让他们永永远远的被华夏踩在脚底下……这,才是真本事儿!”

丰忱闻言,被震惊得呆怔在原地,他使劲儿盯着锦歌看,那一双俊目中尽是震惊与惊叹。他,被震惊得久久不得出声。

过了许久,他才清醒过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这些日子,我自以为算是极为了解你了,可如今才知,凭心胸、凭气概,你才该是个男儿啊!我……算是服啦!”

他挣了几下身子,无奈道:“你先帮我解开,行不行?”

锦歌这回倒很痛快,三两下就放了他自由。

这倒让丰忱十分不解:“哟,怎么这回这么痛快?”

锦歌没好气的瞪他:“我该说的,也都说了,嘴唇磨破了皮儿!若这样,都劝不住你,也是你命里合该那般,我再做恶人也没有意义。”

丰忱从地上起来,揉着麻住的四肢,叹道:“你倒是真信我。”

锦歌见他厚颜到如此地步,不由得笑着啐他:“你倒是好厚的脸皮啊!……我呢,是寻思着,若是你胆敢骗我,哼哼……与其我知dào

了,再一怒之下给你一枪,那还不如让你自生自灭去呢!”

“算你狠!”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脸,丰忱有些郁闷的揉着脑袋,垂头耷拉眼的抱怨:“你这是什么淑女啊?整个儿一女土匪!真是的……将来,谁娶你谁倒霉!”

“你说什么?”锦歌以拳扺掌,威胁的目光扫描过去,看得丰忱立时改口。

他掩着嘴咳了两声:“我是说,将来谁娶不到你,谁倒霉!”

第一百章 本卷已完结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五日,晴。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

随着门“哐”地一声响,一个人影儿夹着一阵风,扑旋着疾来。

来人的声音略早到了一步,和风一起,将帘幕吹摆起来。

此时,锦歌刚磨好一砚台的墨汁,她才将笔尖儿浸润饱满,还没提笔,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抬首间,墨珠滚圆坠落,滴在宣纸上,立时润开。

眼前风风火火跑来的,却是一直和锦歌不对付的苏九,苏锦悦。

今天,苏锦悦穿着一身儿嫩绿做底儿、细碎银花儿为面儿的锦缎棉旗袍,她身上披着白兔毛儿的斗篷;风将她刚铰齐的厚刘海儿吹散在两边儿,露出额中间的一点朱砂圆,使得穿梭在她发间的银铃链愈发显眼,链子上面儿那些黄豆儿大小的响铃,在她说话时还微微轻响。

粉面、黑眸、琼鼻、粉唇,若是她不表现出刻薄来,那即便她枕面不乐,也自有一番风仪。

锦歌看她气呼呼的跑来质问自己,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放笔起身,推开窗户探身向外瞧了瞧,这才扭过头来,对着锦悦说笑:“哟,可让我瞧瞧吧,不知今儿吹的是哪阵风?竟把九姐姐吹过来啦!”

“你……你别浑闹,快回答我的话!”苏锦悦皱着鼻子,甩了甩手帕,一副得不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气势。

锦歌无奈的将两手一摆:“九姐姐,你这大中午的不睡觉,跑我这里瞎闹也就算了。怎么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的,你让我回答,也得让我知dào

你所说为何啊?”

苏锦悦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她赶紧遮去面儿上的不自然。强词夺理道:“哪个没说清楚?分明是风太大,被吹走了音儿……好啦,你休想胡乱攀扯,以此转移我的话!我且问你,丰家表哥今儿回沪市,你为何不去相送?”

锦歌瞪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啧啧啧,今儿一定是吹旋风了,九姐姐竟因为这事儿跑来怪我!我以为你讨厌我和你‘表哥’多说一句话呢!”

作为唯一一位可以将苏锦悦激得暴走的人。锦歌见好就收,她赶在苏锦悦开口前,说道:“咱们府里的姐姐妹妹们都没有过去,就连五嫂子她也都没有上前儿,我又哪好相送?再说,咱们姐妹心意相连,不是有您这位嫡亲的表妹代表致意了么!”

说道最后一句,锦歌干脆上前,笑嘻嘻地扯过苏锦悦的胳膊,抱着撒娇。

“咦。你忒肉麻啦!”锦悦嫌弃的撇开她,嘟着嘴道:“我打量你也不会说实话,哼!”

她上上下下将锦歌打量了几回,最后目光驻足在锦歌的脸上。

这姐妹二人竞相瞪大了眼睛,眨也不肯眨一下。她俩是你瞅着我瞧,我望着你看,谁也不肯率先扭开头,这就是较上了劲儿。

“嗯~~”苏锦悦可能是眼睛感到有些酸了,或许是她真看出来什么了。总之。她拉着声音点点头,冷笑道:“行。我算明白了,丰表哥他这样一个好人,竟都入不进你眼。我倒要瞧瞧,你又有几分本事儿!”

呕~~!锦歌心里白眼直翻,丰忱他还能是一个好人?他要是好人,那可就天下大同啦!

当然,总不能当着人家表妹说坏话,她怎么也得表现得客气一些。

于是,锦歌一脸假笑的冲着锦悦吐舌头,这其中意味,苏九小姐,你自己领会吧!

“哼!”鼻腔一颤,狠狠白了锦歌一眼,苏锦悦将斗篷一甩,走掉了。

“小姐?!”冬和端着沏好的两杯茶,正进来,却只看到那像风一样跑来的九小姐,又和风一样的离开。她不由得,感到纳闷儿,只得回头问自家小姐。

“没事儿,你将茶放过来吧,我自己喝!”

……

锦歌想起苏锦悦,便是一阵无奈。

她摇摇头,回到书桌前,可待要凝神屏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了。

话说六堂姐陪着五伯母离京没几天,这苏锦悦便觉得腻闷起来,在几次招惹锦歌反而吃了软钉子后,这家伙反而经常往逍遥阁里跑。

起初,锦歌以为她没安好心,可连着接触几天后,却赫然发xiàn

,苏锦悦这姑娘其实就是个别扭人,虽然有时她会做些让人不太容易容忍的事儿,可她却没有足够的心眼儿、也没有足够的觉悟去干坏事儿,反而,她在无形中帮锦歌隔离了苏铭婳那丫头。

咳咳,苏铭婳如今不过十二岁,委实难以忍受苏锦悦所发出的那种不分男女、远近、亲疏、大小的炮火。

……

看着空空如也的匣子,锦歌恍惚回到了前一日的早上。

……

逍遥阁演武场的地面上,拉着一双长长的影子。

其中左边儿的影子,动了动;它转过去,将一份报纸递给了右边儿那个。

好……咱们现在来看看影子的主人……

呃,镜头瞄到报纸上的标题了——《日本皇孙遇刺,不料竟是替身》

“飞机起飞时,他们乘坐机舱里,发xiàn

混进了刺客……那人身中六枪……因日本国内闻讯后,全国上下一片恍然,所以,他们的天皇才公布说,中枪的那人,乃是替身。昨儿晚上,真皇孙还露了面儿!”

“谁干的?”

“听说是,朝鲜独立运动里面的人,具体是谁,已是不知……那刺客拿着手榴弹自尽了,机上那个日本外长他也险些被炸死。”

“可怜了英雄啊,真是作孽啊,可惜,怎么就没将真zhèng

的给干掉呢?”

丰忱看着故作叹息的锦歌。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俩人并肩而行,谁也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丰忱道:“我……明儿早上的火车。”

“哦。”锦歌应了一声。继xù

沉默。

丰忱住了脚,转身看着锦歌:“怎么,你就没有什么话和我说?”

锦歌微怔,接着轻叹:“你站这里等着。”

说罢,便小步快行的进了院子。

丰忱干瞪着眼,他也不知锦歌要做什么。只是锦歌有令在前,他也只得听话的站在原地,不敢多动。

有那么几分钟的工夫,丰忱耳听得一阵脚步声快速靠近。再抬头,锦歌已经站在了跟前儿,她手里多了一个鼓鼓的帕子,看样子里面好像包着东西。

“喏,给你!”锦歌轻吐着气,缓解吁吁气喘。

“真给我?”丰忱伸出手去,却没有接下。刚刚只是从帕子露出的缝隙里,他便知dào

了大概。

他盯着锦歌瞧,似乎想从锦歌脸上找出那么一丝丝的不舍出来。

“物归原主呗!”锦歌赶紧将东西塞进他的手里,“你可拿好啦。我可是完完整整搁你那儿的。”

丰忱也不细看,合着丝帕一起擩进口袋里,又追问:“你就不想和我说说别的?”

锦歌看着眼前一脸希冀的人,笑道:“记得幼时,我时常与兄长上河游玩。那时,竹竿划波,泛起阵阵涟漪,阳光如碎金般撒入,粼光点点。甚美……乌篷船在乌瓦白墙中穿梭。两岸时时有人放歌弹唱……某日,走至一处。忽闻得一段夹杂在悦耳歌声中的词,那音那词袅袅地飞入我们耳中,当时只觉好听得很。可待后来大一点儿了,却猛然发xiàn

,那平淡无奇的词儿,竟怎么也忘不掉。”

丰忱不知dào

锦歌到底想说什么,却直觉她不会无的放矢,便接口:“哦?这般,悦鸣也说来,让我听听。”

锦歌轻轻颔首,念道:“灞桥折柳柳依依,蝶舞蹁跹随舟移;不知竹音寻何处,白首遥思梦依稀。1”

念完,又是一阵无言。

锦歌终于看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人的眼睛,轻声道:“此去一别,千里之遥;再寻归期,却难一定……有人讲‘一见如故’,故者,乃情之相近、志趣相投,故或引之为知己,或成……而今,时光相磨,人又何知?自古至今,放眼长量,多少故梓之旧交,再见乃为敌仇?牵绊愈深,痛之愈狠,不若放之自然,不强求……不强求。”

丰忱这回听明白了,这一听明白,他可就乐了出来:“你这意思,就是我走我的,你过你的;等将来咱俩人见面儿了,你看情形再决定如何和我相处,看看到时候是向我捅刀子呢,还是给我递蜜糖,反正不管用哪招儿,您小人家都问心无愧呗?”

锦歌也被他的解释逗笑了,她抿着嘴、摇着头、学着老学究的语气道:“然也。”

这下换丰忱郁闷了,他连连叹道:“算啦,你哪样高兴就哪样吧,以后看到我,你自会明白……走吧,看看我送你的礼物!临别礼物,放你外书房了……再让你亲手给我煮杯茶吃!”最后这句是咬着牙根儿说的。

再欢乐的时光,也须得有挥手之时,当天中午,锦歌亲自将丰忱送到曲水亭前的回廊。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汝顺达,一路平安……珍重!”

锦歌的声音已然带上了一丝哽咽,丰忱看着她忍住的泪花,也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强笑道:“你也是……你性子通达,又素来没心没肺,可别把我忘了!你记住,我、我……你再见我时,我一定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锦歌哭笑出来,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呵呵,我知dào

,你现在才十六周岁嘛,还是个大男孩儿呢!”

“你!哼!”丰忱想板住脸,却没成功。既然如此,他便和锦歌一起笑了起来。

他和她,握住了彼此递来的手,轻轻一握,松开,便是分别。

看着愈走愈远的身形,看着愈来愈模糊的身影,锦歌终于任眼泪肆意,她和他心中都清楚,这便是送别。

……

十一月十一日,下午。

锦歌看看气冲冲站在自己面前质问的苏锦悦,又看看手上的电报。

那电报说,丰忱他,失踪了……

……

时光匆匆几载,世间仍旧柳红,蓦然人群回首,竟分不清西东。2

ps:

作者有话说:大家都好哦!文中‘1、2‘两处句子,乃作者胡诌的,有音韵不对处,请多多包涵啊~~谢谢!

第一章 初

一九二六年,四月。

总统府.合议厅

圆桌上,总统府与国务院两拨儿执掌乾坤的人坐在了一起。

大总统姜震海使劲儿嘬了口烟斗,沉默的吐出一片烟雾;坐在下手的副总统严文升,则眯笑着,垂目而坐。

另一边的国务院内阁总理潘志忠,以肘撑桌、双手交叉着、用指关节揉搓着凑过来的眉尖儿;而不远处的行政院长熊滨兴,则是仰着脑袋,数天花板上的格子。

桌边儿上另有数人,皆为两眼放空之状,各自神游万里之外……总之,没有人理会桌前那个唯一站着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穿着银灰的长褂,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边儿的眼镜儿,看着也只刚二十五六的年纪。他手上拿着一封像报gào

文书一样的东西,脸颊上有着刚刚激昂过后的红润。

只不过,这数分钟的沉默,让他有些尴尬、有些忐忑。

终于,不知谁说了一句:“书生就是书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侃侃而谈?不过是空口白牙,全靠想了!可见人说,书生误国,不曾欺人!”

说话的是哪个,咱们不知,却可以从国务院参会人士的辩驳中,看出一二来。那人,应该是总统府行政专议会里的某一位。

“要我说,正常的zf,哪个是由昔日之军阀来把控的?书生,至少比只知舞刀弄枪的莽汉能治国!”

“你说老子是莽汉?老子打外夷的时候,你还吃奶尿床呢!”

“你看看,你看看……莽汉!”

“你……”

“够了!”

眼瞅着就要吵起来,副总统严文升就着手边儿的景泰蓝手转球,往桌子上一拍,立时拦住两个口无遮拦的货。

虽然府院不和由来已久,但是这么锣对锣、鼓对鼓的闹到台面儿上的,却是从未有之。

他瞪了那个开口的浑人一眼,却未多责怪。毕竟人家是一军的统帅。这个面子还是要有的。

至于眼前这位于国务院中处理文务之人嘛,严文升看着他的眼睛更弯了,他笑眯眯的说:“诸君莫争,正是因为我等鲁莽不细,才要将打下来的江山之细务,托付于诸位。这国内之发展,自仰赖诸君,我等粗人只要看好枪炮,把握对外的力度就是了。”

“就是!”刚才被瞪的人,忍不住又开口:“看你们一个个文质彬彬的模样。想也知dào

,膝盖未必够硬,还是要我等顶天立地之人掌舵才是!”

他说得挺痛快,可刚一说完。就瞄到霜军的头儿——那个叫丰臻的娘儿们,正似笑非笑的看他。他再傻也知dào

自己又多嘴了,赶紧摸摸鼻子沉默下去。

丰臻笑出了声,貌若打和地说:“粗人就该有个自知之明,人家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人,若不是为国为民之发展。哪里会稀得和你坐在一起,更遑论争权夺势呢?你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你自己嘴臭就算啦,且莫要把权势的乌烟瘴气带过去,再平白无故地玷污了人家!”

“你这……”刁婆!多嘴的那人眼看就要骂出来。被坐在他旁边的好心人一个狠脚踩到脚背,愣让他生生将那俩字咽了回去。

这桌面上机锋打得愉快,却气煞了那个一直站着的男人……哦,这个男人姓沈,名志铎,乃是总理办公室的的一名副科员,因总理秘书病假之机,接替其给总理潘志忠撰文写字。这日。恰逢府院两处一季一会之时。他便借着念文书的机会,夹了私活儿,竟提出“要免去外国到华公务官员的豁免权。对其有罪必惩、严过于民”之想法。

他那边说得义愤填膺、口沫横飞,这边一众人物却皆是无奈。

总统府这边等人,皆是军武出身,虽看不上眼前这小子胡说八道的劲儿,却对他的勇气颇为赞赏,也就没好意思给轰出去。

而另一边的国务院诸人,见总统府那帮莽将们不出声,便也乐得装聋作哑。毕竟他沈志铎是在国务院工作,是他们这一边儿的人,他们便是有再大的怒气,现在也只能憋着,等回来再收拾他。

沈志铎不知上面儿人的心里,他见自己一番甚有骨气的意见竟被一众人无视,不仅恼怒起来。

想他这种三岁读书、六岁作诗、九岁成文、十二岁留学海外、一十八岁进机关工作,不到二十就进了总理办公室的高才,竟无伯乐相看!

如今他以一身孤胆站于此,为得是国家、民族之尊严,若是上面诸人反驳不加采用,也算是他上报之时机不对,他虽不满却也可谅解。然,如今,上面儿这帮人有空打嘴仗,却无暇应对他,这、这……岂不是欺人太甚?真真是辱斯文、踩人格,委实不能忍!

他那一脸的怒气藏无可藏,坐着的各位人精可都看进了眼里,不说他们如何思量,却说此处唯一的女性丰臻,她无奈的看着沈志铎,心底下叹气道:小家伙儿啊,这多半拉桌子边儿上围坐的,可都是粗人啊!他们能没动粗劲儿跟你动手,却只是漠视你,这已经是对你极大的礼遇了!你还不高兴呢,可当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牛犊儿啊!

沈志铎可没有读心术,为人向来刚愎自用的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在姜震海说了句:“你且下去吧!”

之后,他便彻底不镇定了。

他干脆将文书往桌子上一拍,怒目而叫:“鄙人不才,既各位先生无识才之能,那在下也只有一走了之了!至于辞呈,在下明日必送至!”

说完,他便甩袖而走,徒留下一群目目相视的人们,兀自坐着纳闷儿,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那位一直多嘴的莽汉,正用斗大的巴掌摸着油光瓦亮的脑袋,啧啧啧的叹气:“现在的小年轻,愈发不像样子啦!净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他究竟想干啥啊?”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寂静。

“啊,不用理睬他,咱们还是请大总统说两句吧!”潘志忠和熊滨兴对视一眼,便开口说话。

姜震海摸摸胡子,看了看严文升。严文升会意,冲着潘志忠笑道:“严某不才,先大总统一步,先说一说……要我说,这女人们憋闷不住,出来闹一闹。也是好事儿,咱们毕竟不是封建王朝,女子得到相应的权益,也能显出咱们zf开明嘛!”

“哼!”国务院理事长孙同霆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冷声反驳:“笑话!我华夏向来就讲‘男主外、女主内’,这女子相夫教子,不必受奔波之苦,已是福气,若是整天蛇蛇蝎蝎的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那这府邸如何能安宁?这家宅如何能平静!要我说。如今女子成婚前可以读书、工作,便很该知举,若是想要的再多,未免贪心了些!”

“唉。你甭在那儿扯犊子!说再多,谁不知dào

谁啊!我不信有几个在自家里不由着自己婆娘作的!要我说,多给她们些自由,也省得那帮老娘儿们成天舞刀弄枪的对付自家爷们儿!”

声音一起,众人心底皆叹,看,多嘴的那家伙又开口了。

有起哄的,跟着笑道:“我说老郑啊。你家几位夫人很团结啊!”“是啊。是不是你成天被婆娘骑在脖子上啊!”“哈哈,就是就是!以后可不敢让我媳妇儿往你们府里去喽!”

“啪!”一直没开口的姜震海将烟斗拍到桌面上,皱着眉头看那个多嘴的老郑——只见他还半起着身子。双手冲着起哄者挥,嘴里说着:“去去去,边儿呆着去!我这叫真男人!”

这胸脯拍得,啪啪响。

姜震海见自己盯他好半天,别人都识趣儿的静默下来,他还摸着光头坐在哪儿傻笑,也给气乐了。

他唤了一声“郑希戎”,见老郑回过头来,他微怒道:“说尽兴了没?若是还想说,我等可以再等会儿!”

郑希戎又不傻,赶紧接口:“哈哈,我老郑已经抛砖引玉了,大家说、大家说,都可以畅所欲言嘛!”

姜震海深知这是个浑人,也不与他计较,转头看向一直笑眯眯听着的丰臻,开口道:“丰司令也可以谈谈嘛,毕竟你们霜军都是女性,谈谈你对最近这股什么‘女权诉求’运动的看法,嗯……以一名女性的眼光,给咱们分析分析……”

丰忱仰起头,环视了四周,笑容愈发绽大。

……

致升学院.中学部

初中三年级,六班。

一个穿着蓝色短衫、黑色长裙的学生装的女生,正兴奋的摇着手上的东西,往教室里面跑。

“快、快别写了,赶紧看看这个!”她兴冲冲的跑到二排二列,拉着座位上正在练字的女同学,一个劲儿的晃悠,直到人家抬头,她才露出一对儿喜庆的酒窝,大笑着道:“锦歌、锦歌,我抽到奖啦!喏,你看!我刚兑回来的两张入场券!明儿咱俩一起去!”

锦歌看着好友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忍扫兴,也凑趣的接过券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抬眉,问道:“时装秀?”

女生见她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不由得好奇,拉着她的手又摇起来:“锦歌同学,你在想什么啊?”

锦歌按住女生的手,拉着她一起看小券。

她一脸认真的问好友:“绣辛,你看看这个‘赛可西女子模特队’……你看看,是不是有些熟悉?”

绣辛素来心大,虽然点头说:“好像是……”

但她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便干脆道:“算啦,咱俩干想也想不出来,不如明儿过去看看,岂不是一目了然?”

锦歌觉得有理,便收了心底的不定,准bèi

转天一看究竟。

第二章 展厅

“新时代女子时装秀,将于四月二十日早九点准时举行,望同好诸友届时莅临,地点设在京都大酒店六楼大厅。”

锦歌看着一模一样的入场券,不由揉揉脑袋;看着一脸雀跃的苏锦悦,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副等着好评的模样,锦歌不禁叹口气,问:“没想到,九姐姐也有啊!”

苏锦悦见锦歌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惊异,不免有些无趣,便没精打采的坐到一旁,说:“这是我姐姐在沪市时得的,专门让我领来,带着你一起去的。可没想到,你还不稀罕!……诶,等等!”她这才反应过来,疑惑道:“咦?你刚刚说的是‘也’?……莫非,你也有?”

锦歌乖乖的点头,将自己的那份递了过去。苏锦悦一见,可就不高兴了。她一双眸子忽地绽出一对儿旺盛的火花儿,气呼呼的戳着锦歌肩旁质问:“好啊,我有好东西且未忘了你,你却一个人吃独食儿!”

锦歌赶紧扑火:“哎呀,我这张是同学送的,就是那个严绣辛同学,你也见过的!人家还请你吃冰淇淋呐,你还记得不?”

锦悦将信将疑的哼了一声,锦歌忙转移话题:“六姐姐在沪市也能得着这个?看来那个什么赛可西女子模特队挺有名的啊!”

锦悦正将两张小券放在一起比对,听了锦歌的话,便顺口说:“是我姐姐一直投稿的那家书社送的,正巧她不在京城,便让我领了来,嘱咐我带着你一起去……哼,偏偏你不识好人心!”

“好好好。我是小狗,咬了你这吕洞宾、辜负了你的好意,都是我的错儿,成不成?好啦,别生气啦,笑一个嘛!这都是妹妹我的错儿。九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我呗!”

锦歌抬手拨开糖纸,将巧克力塞进苏锦悦的嘴里,又道:“对啦,咱们六姐姐怎么还不回京啊?说好回来过年的,可这眼瞅着都半年多了。她还在沪市呢!”

苏锦悦白了她一眼,道:“不是说了么。我姐姐在沪市组建了一家漫画社,她是主要负责人,得将画社安顿好了,她才好回还……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说着话,她站起身。将锦歌的小券甩回茶几上,又将自己的两张收好,这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撇了锦歌一眼:“哼。小丫头忒狡猾,还想赚我转移话题?哼,你不要就算啦!大不了我撕了它!哼,不理你了,我走啦!”

一句话说了n个哼……锦歌吐吐舌头,扬着手,一脸热切的欢送:“九姐姐慢走!有空常来玩儿!”

“小姐,这?”冬和一直在旁伺候,眼见九小姐又一次气呼呼的走远,她看着自家小姐乐呵呵的模样,很是无奈问:“小姐,这样好么?那入场券很难得吧?”就那么撕了,会不会可惜啊……

锦歌拍拍自家丫鬟的肩膀,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冬和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忒实诚啊!

锦歌指着寿客园的方向,笑道:“你自放心吧,九姐姐肯定会去七姐姐那里显摆的,到时候,那两个活冤家……呵呵,那小券儿肯定不会浪费的!”

……

“您们请从这扇门进去,往里走……第三排相邻的四、六两张座位,便是您们的,请慢走!祝您们今天过得愉快!”

绣辛挎着锦歌,在服wù

生的指引下,来到了京都大酒店的六楼大厅。

只见展厅的入口前,挂着两张约有两米多高、一米来宽的油画像。画像中有两组共二十个女生排排相靠,她们身材婀娜、腰细腿长,紧包的奢华服饰、妖娆的面部妆容,无一不让她们充满了神mì

和魅惑。

“走吧,咱们赶紧进去啦!”绣辛摇了摇一直紧盯着画布不放的锦歌,指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的音乐声,催促道:“你看,里面光线还挺暗呢,要是不赶紧进去,呆会儿人多了,还有记者带来的机器什么的,当心拌着!”

锦歌哦了一声,任她拉着自己走,心里却嘀咕开了:“我怎么觉着那么奇怪呢?可具体哪里有问题,又说不清楚……都是学校的错,要是今儿不放假就好了!”

胡乱埋怨的苏锦歌同学,你忘记了,即使学校不放假,你也会跷课跑来凑热闹的啊!

……

“小十?”“十妹妹!”

还没找到座位的俩人,闻声望去,就见苏锦箫、苏锦悦二人正在第三排坐着呢。

苏锦悦甜甜的笑着冲锦歌二人摆手招呼:“快过来啊,你的座儿就在这儿呢!我昨儿都看清啦!”

苏锦箫趁着锦悦喘气的工夫,插话道:“就是啊!我俩早到了十分多种,一过来,九妹妹就给你俩的座位占好了!”

她这一说话,本来兴高采烈的苏锦悦便一下子收了笑,哼哼着努嘴道:“哪个提前给占座了,不过是恰好坐到一起的!”

“我又没说错,是哪个特意早来,过来跟服wù

生调座儿的?”

“你胡说!”

“我这人向来诚实,最不会的就是胡说了!”

“你!”

“我?我什么我!你不用夸我,我向来就热心!”

“七姐姐、九姐姐早!”“苏七小姐好、苏九小姐好!”

锦歌拉着绣辛将那俩人正在进行中的拌嘴打断,她抱着苏锦悦的胳膊,腆着笑脸道:“我就知dào

九姐姐最疼我了,谢谢啊!”

“去去去,少来这一套,你不心里骂我就是好的了!少来腻烦着肉麻人!”锦悦无情的将锦歌“甩开”,她冲着绣辛笑道:“严小姐,你也好!”

“严小姐也好!”

得,这两个冤家又同声了!

锦歌看着两个笑得越来越假的人,不由得转身看向绣辛,俩人不约而同的搓搓手臂。好冷哦!

“那个,吃!吃些糖!”绣辛赶紧从包里拿出早就准bèi

好的零食,这是她准bèi

看热闹时吃的。

“你这是要开茶话会啊!”锦歌帮着将东西往两位堂姐面前的小扶桌上放,“哟,你还带相机啦!”

绣辛冲着锦歌挤眉弄眼的显摆:“那是!一会儿看到自己喜欢的款式,就把它照下来。到时候就照着它买!”

锦歌拍手赞道:“好主意!那你得把我喜欢的也照下来!”

绣辛一副“你放心”的表情,拍拍胸口。又看向两个眼巴巴儿瞧着她的女孩儿说:“两位姐姐也是,你们看到喜欢的只管说,我绝对全部给大家拍下来,咱们还包洗、包邮呢!”

锦歌笑她油嘴滑舌,便伸出手指点着她的嘴唇。笑道:“幸得咱们严大小姐是女儿身,要不然。就凭着张巧嘴儿,得多招京城男生们的嫉恨呢!”

绣辛也嬉笑着张开嘴,作势要咬锦歌那略微发凉的指头。

俩人正逗弄着,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呆板的声音,那个声音哼哼着道:“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女孩子们愈发不懂得规矩体面,竟在大庭广众之下逗笑。无礼、无礼!”

“就是,我就不同意女孩子去什么学校读书,在自家私塾里念几本女四书。认几个字就够了!我们这一代代的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反观最近这股女人游行的热潮,那才真是要祸乱家族根基呢!看看、看看,这不受管束的女孩儿,哪里像有教养、有规矩的好人家女孩儿?”

四个正笑着的人闻声,不禁目目向觑。这就差指着她们的脸,当面骂呢!

“你!”绣辛自小生在富贵乡,全族的这一代后生里,只有她一个女娃,不说她是举全族之爱供养大的,也是被长辈亲人捧在手里、含在口里、精心娇宠的,又哪里受得了这个?她刚要转头回骂,就被锦歌拉住了。

“绣辛!你可别转身,听这声儿,那可是一对儿上岁数的老两口子!你若是闹一番骂回去,你倒是过瘾了,可若是真将他们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对你和你们家都不利?这里可好多记者呢!再说,咱们姑娘家的,当厅大吵大闹,也不像样子!更何况,真论说浑话,咱们哪里比得上他们!……况且,人家又没指名道姓的骂咱们,咱们哪里能自己捡骂啊?……快消消气儿,吃两块儿巧克力甜甜嘴、甜甜心,换个好心情,呆会儿就回去了,这一走,谁又认识谁呢!”

“也是!”被锦歌拉住的绣辛也静下心,吐出一口浑气。她虽仍不甘心,却也不再愤愤。

锦歌这里光注意好友的心情了,却忘记了自家两位姐姐。这两位姑奶奶单放出来,虽都不是省油的灯,却也不会闹出什么来;可一放到一起,那便是战五渣瞬间升级成战霸的战力,而且还是节操掉一地的节奏……

我的天哪,您两位啊,您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嘿!苏九,你听听,听听人家那一声‘哼’,那才叫有力度有底气呢,那就像是机器生锈后的咯吱声,其中所饱含的那种深沉与沧桑,可是你这闺中女孩儿所能比的?”

“诶,你挤兑我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的骂回去,也算你本事儿!”

“嘿,你还别激我,总不能那‘汪汪汪’过来咬你一口,你自己还要再咬回去吧,那岂不是白咬一嘴的毛儿?!”

苏锦悦用帕子捂嘴,指着苏锦箫大笑:“那岂不是只能盼着它们自己互咬了?”

苏锦箫却摇头叹道:“难哦!这被奴役得习以为常的人,通常恨不得所有同类都被永远奴役才好,又怎么会反抗去咬奴役者呢?”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戏文里那些老鸨子非要压榨‘那’里面的女孩儿呢!”

苏锦箫拍了恍然大悟的锦悦一下,嗔道:“又乱看那些东西啦!……你应该说,为啥饱受欺压的小媳妇儿熬成婆婆后,又很过瘾的压榨自己的儿媳妇!”

……

得啦吧,您二位说得,谁也没比谁好些!

锦歌从梳妆镜里看着后排两位五十多岁夫妇的脸,诶,已经被气得隐隐泛青了,那牙根儿咬的咯吱咯吱的,身子几乎都颤了起来……

锦歌心里叹口气,摇了摇头。心知凭自己根本无力制止那两位越说越嗨的大姐,便赶忙推推一直偷笑、一脸解气的绣辛,让她配合自己。

“那个,姐姐们,快看,模特出来了!”绣辛刚开口,大厅正中的水晶灯便熄灭了,屋内所有灯光尽皆打向展台。

“天、天啊,这也太疯狂了吧!”绣辛双眼直瞪瞪的看着展台,就连舌头都不利索了;而锦歌,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同样被模特们惊呆的锦箫和锦悦,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后排的那对儿夫妇,啧啧叹道:“呃,真开明……真新潮啊!”

而那一直铁青着脸的夫妇,看着眼前他们所不耻的情形、又听着前面那两个可恶女孩儿的调侃,不禁气急攻心,一时间竟双双都晕了过去。

刹那间,伴随着惊叫声响起的,还有记者手里的闪光灯。

整个儿会展大厅,立时混乱了。

第三章 模特

厌恶的人被抬走,箫悦二女也有心情注意站台上那些妖妖娆娆的模特们了。

“她们这是算穿衣服了,还是没穿哪!”苏锦悦的眼里带出一些蔑恶,话里头也有了情绪,“这番作态当真让人作呕,凭白无故污了我的眼睛!”

这时候的苏锦箫也不和她抬杠了,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就是啊,这样不知廉耻之人,就该沉塘!”

也难怪她俩受不了了,就连一向向往开明奔放的绣辛,这会儿也是手心儿里冒汗。

眼前两组模特,俱是烈焰红唇、魅影浓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们全部裸体而出!

一组人的身上描摹着衣衫样式的彩绘;另一组,则薄纱轻披,某些隐蔽位置若隐若现的勾人遐想。

这不,一群记者也不知是出于公务还是私心,一个个儿的,跟饿狼见到了活物儿一般,满脸亢奋激昂,这些人们两眼冒着火星,一个个儿的,皆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将发条上紧了,“咻~~”地一声,以闪电奔雷之势,瞬间就蹿到展台前、扒着台边儿,“咵咵咵”的按下快门,霎时,一片眩目的闪光,将展台照得不能直视。

“对!换个姿势、换个姿势,你侧过来一点儿,侧点儿头~~对!好嘞,再来一张!”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位置换一下,对,笑得再奔放一点儿,胳膊、胳膊稍微力度大一些,腿、腿斜一点儿!”

“换一下、换一下、劳驾换一下,我们去拍那一组!”

“看过来!看过来!往中间看一下,目光往镜头上聚。看我手势啊!好~~嘞!”

……

绣辛红透了脸,她指着正叠罗汉的记者,直叫:“哎呀,要、要摔下来啦!”

只见被绣辛指着的俩人,上面儿那个骑着脖子的,他高举起相机。来回找位置;而下面儿那个负责扛着他的人,可能是有些转向、可能是有些不堪重负,总之这个人在同伴的指挥下,摇摇摆摆的迈着步,与喝醉的人没有两样!看那晃晃悠悠的劲儿,随时都会摔倒。

苏锦箫拉着苏锦悦道:“哎呀。你急着走做什么?快看快看!有人跳上展台了!”

苏锦悦脸色阴沉的瞪了她一眼:“这种丢人显眼的玩意儿,有什么好kàn

的!便是窑子里的姐儿。都比她们干净!我告sù

你,苏七,小十还在这儿呢,你这做姐姐的不起个好头儿,若哪天要是让老太太知晓了,看这事儿算怎么个完结!”

说着话。她一把攥住锦歌胳膊,拽着就走。

“哎哎哎!”出了大厅,来到电梯口。苏锦箫拦住怒气冲冲的苏锦悦:“我怎么啦?是那些人不懂自爱,她们自己都不在乎,我多看两眼又怎地?……我又不是男生!……再说,那么多女孩儿都在那儿瞧着呢,好多家里都是数得上名头的呢!”

“你!你好样的!”到底是苏锦落时常叮嘱的话起了作用,苏锦悦好歹还记得面前这人是她堂姐,她不能一再不尊,于是她便将矛头指向了酒店。

苏锦悦利索利索的返身,抬腿就往服wù

台转!

“不是,你这是往哪儿走啊!”苏锦箫一跺脚,追上前去。

走在最后的绣辛看到锦歌的眼色,顺手拉住和她擦肩、差点儿而过的锦悦,笑道:“苏家九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锦悦哼了一声:“我要去投诉!这等污人的眼球儿东西,竟然可以在这堂堂的国际酒店出现,我倒要问问,他们主事儿的管是不管?若是他们不管,我就去相关职能部门投诉!”

“咦——!”锦歌咂舌,赶紧绕过锦箫、绣辛两人,上前拉住苏锦悦:“我的亲姐姐诶,您可别去投诉啊!”

“为什么?”三个人都奇怪了。

锦歌望望天,无奈道:“你们想啊,今儿这一出戏,别说明儿啦,恐怕下午就得上头条儿!还是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儿!这事儿闹出来,京城又是一场风波……今儿咱来这地方,本来没人知dào

吧,咱们回去不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是若一定要投诉,那无论是在经理室、还是去行政处,都得留名留姓!若再让哪个记者盯上了,他们回去一写一印,那咱们几个,岂不是要和那些女人一起上新闻了?丢不丢脸啊!等回府里,怕是也没咱们几个好果子吃!到那时,旁得虽不能确定,但有一点,现在就能猜到,那就是以后咱们再想出门儿,可就不容易喽!”

锦歌见苏锦悦面露懊恼,心知这是她自己想明白了,便赶紧递上梯子给台阶的说:“既然,咱们是头一拨儿出来的,也没有旁人注意咱们,那不如现在就撤吧!这都说是,是非之地莫久留……现在不走,一会儿出来几个相识的人,岂不尴尬!”

“也未必没有人注意到咱们,谁知dào

哪双眼睛瞄到过呢?就是我,还连着认出好几个人呢!”苏锦箫一如既往的开口就说不招人待见的话。

绣辛也摸出规律来了,只要苏锦箫一张口,她就来打和:“那也管不了啦,咱们还是先走吧,怎么着,也比面对面遇到强啊!”

四个人一拍即合,连电梯也不坐了,转而快步从楼梯下去,到了楼下,便匆匆忙忙的从酒店的后门儿绕了出去。

……

四个女孩往回赶,却不知,广场那边儿已经闹开了。

这处广场就在总统府几百米之外的一处圆地,上面有三尺高台,台上有灯和话筒。

这时,已近中午,人们来来往往的赶着回去吃午饭,正是人多扎堆儿的时候。

台上此时站着一位留着平头短发、穿着新版西装、脚蹬亮漆皮鞋的“成功人士”。

此人,是位女士。

她声音一出,底下便是一片哗然。

“啊!快看、快看,这是个女人!”

“啊!太能作了!好好的富家太太不做,怎么变成这个模样啦?”

“哟,你认识?”

“嗨,谁说不是呢!她是原先老段纺织厂的老板娘!打去岁开始,也不知她得了什么疯魔,竟然将自己丈夫的三个小妾鼓动得造了反,还组织了什么赛可西女子模特队,成天赤身裸.体不穿衣服的乱转,他丈夫被气得吐了血,至今还躺在府里不得动弹,厂子也被她外甥女儿接了手,那段家的府邸也成了这一帮妖精们的聚集地啦……唉,如今的段公馆已经是乱乱哄哄、乌烟瘴气的不成样子了!”

“真的假的?这正室太太还能和小妾们玩儿到一块儿去?骗我们的吧?”

“嘿,你这人!我骗你们有什么用?说来也是不快,我家侄子做活儿的主家,就在段府旁边,为这事儿,他们家老爷已经开始寻新址要搬迁呢,就怕自己府里的妻妾们也跟着闹腾!我侄子的活儿,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

“女士们!同胞们!,我们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男人可以入阁拜相!凭什么女人生来就要被人左右?凭什么女人要一生被奴役在高墙内院儿、要忍气吞声的看男人眼色过活!……大总统在新年发言稿中说,人人生而平等!那么我且问一句,为什么男人和女人不平等?难道女人就不是人么?……同样是华夏之儿女,难不成男人、女人还要区别对待么!……女士们!同胞们!勇敢的站出来吧,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她,我们之间团结起来去诉求外,是没有人会替咱们说话的!……站出来吧!争取自己的权利!站出来吧!让华夏大地被束缚千年之久的女人们,彻底的解放吧!”

以上,是段家太太的激昂发言。

趁着她话音刚落、尾韵尚存之际,身后站着的两排女人们便举起拳头、启口高唱:“吾之自由,存乎吾心!生之所存,期许世人!世人不解,众说纷纭!厌吾恶吾、恨吾蔑吾,天清地阔、神明明鉴!千载奴役,非人之存,命不由吾,所罪皆担!云见泪之,化雨清心;风见怒之,化雷劈沌!海涛咆哮、浪高迭翻,女子前途,自认可堪!登街诉求,弃泪要权!手握己身,不再由人!1”

台上唱得投入自醉,歌声上部让她们唱得是曲绵调儿伤、委怨自怜;到了后半截儿,却音色一转,节奏快而高进、激扬振奋,犹如一群身着盔甲手握钢枪的战士,一步步向高地进攻。

这段音乐安排得极其高明,对于此,第二天的《京城日报》就有评论说:“……她们用前部分舒宁的调子息平台下诸人的反感,用一字一哀的陈词,博取底下同性的同情。正好和刚才段太太的呼唤相应和,使人联系自身、进而多想一些为什么。在人们心情低沉的时候,音乐已经到了转合的时候,她们用激昂的音乐,将听众的情绪带起,用发自心灵的愤nù

,喷薄出一朵硕大的黑色之花,这花承载着千载怒恨化而为戟,听众中的女性,在歌曲的引领下,双手挣扎着握住戟身,在台上人的引领下,朝着束缚之网,刺下狠厉的一击。……”

……

无论是酒店大厅的展台模特、还是总统府不远处广场上的呼吁,都让京城的各家报社提前挣出一年的收益来。

而此时,可能唯一不乐的,可能就是国务院总理潘志忠了。

ps:

作者有话说:1中的词,是俺胡诌的,大家表介yì

哈!嘿嘿,祝大家都新年快乐哈!

第四章 潘志忠的一天

第一波来找潘志忠麻烦的,是被称为华夏文坛泰斗的何悯之,何老先生。

老先生今年九十有一,别看他已至耄耋之年,可那身体却倍儿棒,他眼不花、耳不背,走起路来也抖抖生风。

身为一国总理的潘志忠,之所以对其畏之敬之,实乃因为他是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得yì

门生。

所谓弟子,他不同于学生,那可是经过仪式和见证的,是需yào

他双膝下跪、捧茶念规、上拜过孔圣人、下拜过自己的先生的。而这种近似于父子的师徒关系,远非学校之中的师生关系可以比拟。

老先生自被潘志忠扶着进了办公室,便摸着胡绺,怒而无声。

他愈是如此,潘志忠便愈是惶恐不安。

他恭恭敬敬的亲自洗杯倒盏,双手捧着温度刚好的茶杯,奉到老先生跟前儿,弯身敬道:“老师如何恼怒至此?您老人家道个原委,学生必定认真自省,进而改正。”

何悯之见他姿态如此,才颔首道:“放下杯子,你也坐下!”

潘志忠闻言,心底略略放松。

何悯之道:“按说,老夫不该过来找你,只是如今之社会,实不像样。对于女性,老夫自你入我门下,便时时叮嘱你,说对于女性,你要尊重、要悯怜、且不可小觑;对于妻子你要敬谦、要互敬、互爱;对于子嗣,不可重男轻女……老夫生于清道光年间,至今活了九十载有余,从咸丰二年娶你师母至今,府邸唯有她一人,虽子嗣不丰。却师道传承有你师兄弟数人,也是相当自在!固,妾之所存,实乃府邸祸乱之源!”

潘志忠心道,自家先生从来最爱唠叨,几句话的事儿他也能拽到很久以前开始讲。实在是……他好想师娘啊!

何悯之可不知dào

他最小的弟子想得是什么,自己还在那里念叨:“对于女性要权,说什么解放啊、自由啊,老夫实是赞同的……比如什么裹脚之流,实在是无人性之存zài

,你看你师娘!她自小有主见。偷着放脚,就那么好的人。就因为这个,偏偏嫁不出去!”

潘志忠赶紧拍马屁,殷殷切切的递上茶盅:“那是,要不是那些人眼拙,又岂能成就您和师娘的恩爱姻缘。”

“嗯……”何悯之刚点头,便抬眼瞪去:“老夫说话。你莫要插口!我若是想不起来那后面的话,定要唯你问之!”

潘志忠赶紧坐正身子、态度端正的堆着笑脸,很是认真的听。

“像什么三妻四妾、什么几房姨娘……取消也对!你师父我的家族。原也是望族豪门,后来之分裂,皆系你师公妾室繁多、妾主正院儿、嫡庶纷争……才落得后来的落魄啊!”

潘志忠听得直牙疼,这涉及长辈的事儿,他师父敢说,可他不敢听啊!

他伸手挡住欲哭无泪的眼,他就不明白了,这外面儿的纷乱怎么就怪到他头上了。

“怎么?老夫说话你不爱听?”

老爷子见小弟子一副心不在焉、痛苦挣扎的模样,不禁怒目而视,当即便吹胡子瞪眼的质问起来。

潘志忠傻眼了,他忙起身解释:“老师您误会了,学生我这是忏悔愧疚呢!……这听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学生的思想,突然,就那一瞬间,就有了全新的认识啦!学生思及老师当初的谆谆教诲,心中着实羞愧难当啊!……您且看我的表现,回去,我就把人介shào

的姨娘退回去,从此后,学生就向您看齐了!”

“嗯!”老爷子看着弟子一脸的真诚,舒缓了面容,点点头。

可还没等潘志忠舒口气,老爷子又转眼看他,疑惑的问:“什么?你还纳姨娘了?!”

“啊,没有没有!”潘志忠立时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儿,他赶紧否认:“学生哪敢忘记您的教诲?您和师娘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弟子是要追随到底的!……那姨娘原好事之人送的,您学生媳妇儿没忍心送走,毕竟她也是个可怜人儿,所以,弟子一直犹豫着……如今听了您的话,可不敢再留了!”

老爷子皱起的眉舒展开,说道:“既是如此,那得赶紧送走……老夫与你说啊,这种人,不能留啊!你师公后院儿乱,就是因为那样一个看似柔弱苦命可怜的小妾啊……”

师父啊,您对师公的怨念到底有多深啊!潘志忠脸上虽笑着,心里却在哀嚎。

见学生受教,何悯之又有了谈兴:“女性有争取自己权利的觉悟,这很好。老夫也不是那些古董老学究,但……这做人、做事,你得有底线吧?啊?哪有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不穿衣服往街上跑的?还、还游行呢!就是青楼女子,也没有这般不讲究的啊!”

说到这里,老爷子气得直拍桌子,“啪啪啪”的响声,伴着口沫横飞。老爷子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吓得潘志忠的心一揪一揪的,生怕这位高龄老人被气出个好歹来。

“你也知dào

,老夫平时就喜欢遛个早儿,斗斗鸟儿!这可好,她们连天的堵着街道走,你师娘都不许我出来啦!你说,像话吗?你说!我不找你行么?”

听到这里,潘志忠才吐口浊气,原来老爷子是因为这个,他赶紧保证:“老师,您也知晓,现在有些事儿,不是我这里一下子就能决定的……”

眼见老爷子的一双虎目又要瞪圆了,潘志忠赶紧加快语速:“但是,学生向您保证,学生绝对会用最大努力、尽快来解决这件事儿!绝不让您堵心,一定尽早让您恢复生活规律和人生志趣!您尽管放心!”

老爷子听到保证,心里高兴了,他虽然点着头却依然不忘拿捏着劲儿说:“好是好,可也不许用权力谋私利,懂不懂?”

“懂懂懂。学生懂得的,有老师您的教诲和监督,学生又怎么会没有觉悟呢?”

潘志忠赔着笑、好声好气儿地将自家老师送到车上,目送着离开。

……

这刚回到办公室喝口热水,秘书又来报说,华夏zf顾问、原社会学研究会会长、华夏著名社会学家阳遵到了。

潘志忠拍拍发酸的双颊。硬着头皮凑出笑容,出门相迎。

阳遵比他老师还大一岁,可是看体力,潘志忠侧首看看玻璃柜上的倒影,摇摇头,那股子精气神儿。比他还充沛呢!

“潘总理,算是阳某人多事儿。可如今这股子热潮,zf是必须要出面干涉的!”

阳遵摘下帽子,拄着拐棍儿的手攥了攥,继xù

道:“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确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社会之进步……但是,事有限界。不能过啊!女性开放、女性开放,那不是说性开放啊!你有事儿说事儿、有诉求讲诉求!不穿衣服来博人眼球,算什么?岂不是哗众取宠?……潘总理。你身为一国之总理,理当下民间走访,看看那些女人身边围着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之未来,是孩子!可你看看,她们的游行,简直是肆无忌惮!他们竟然跑到学校门口儿去绕圈儿!她们这是想做什么?小一些的孩子,不懂事儿,等回去了,让大人说教说教也就算了!可让半大不大的孩子们看了,会对他们产生多大的恶劣影响?……这点,zf要重视啊!zf绝不可以让这种淫靡之气,充斥在我华夏大地!纣王灭国,其一,便是酒池肉林!什么是酒池肉林,还用阳某人来解释么?”

这一席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阳遵老爷子痛心疾首之状,潘志忠看了也深深地为之感动。

阳遵将心头的话说完,又给出了建议:“我建议,zf不仅要重视这股热潮,还要尽早儿地去解决它。社会发展、世界潮流,是顺势而为的,这浩浩荡荡之大势,顺者才会昌啊!不若……尽早和一些独立自强的女性代表们商议,看看如何去启蒙女性之自主意识,让女性们得到她们应得的权益,这样,某些或过激、或摸鱼、或小丑之举,才能没有生存之土壤,也才能让京城、让华夏尽早恢复清净。”

“阳老先生为国为民之心,潘某实在感动。您放心,您的建议,潘某、国务院、总统府、行政院等,皆会加以重视,并尽早商量出良策……当然,您老人家若是便宜,有什么好的想法,我们也欢迎您来指导!”

“哈哈!潘总理客气啦,阳某人已老,只会做些招人腻烦的事儿,良策嘛,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国之支柱啊,哈哈哈!”

阳遵见目的达成,也有眼力见儿的起身告辞。

潘志忠依然起身,将其送至楼梯口。

……

潘志忠看着眼前这一帮拄着拐棍儿、摸着胡子的老学究,心里的气是翻滚着咆哮。

嘿,这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他老师过来唠叨唠叨也就算了,毕竟老人家吗,发泄发泄就算了,不是有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么。自己拜在人家门下,承袭师统,那自该像儿子一般恭敬人家。

再说,他家老爷子说话也靠谱儿,可你们算怎么滴?你们个个儿不过五十左右,做什么跑到他面前儿来拍老板儿呢?

好,若是说你们想为国献策,那你们也学学人家阳遵阳老先生,人家那是句句在理儿、态度亦很公允!

可看看你们,一个个儿的,恨不得回到清朝的德行、恨不得天天把玩儿三寸金莲的嘴脸!

啧啧啧,什么玩意儿啊!国务院总理潘志忠费了好大力qì

,才忍住没有骂出口。

他似笑非笑的佯作为难:“各位所言,皆有道理。只是……我这国务院所辖……唉,难说啊!不若……各位将自己的良策递送到总统府,我想,以大总统、副总统和各位行政专议员们之智,定会给出各位满yì

答案的!各位……以为如何?”

“这……”刚刚还夸夸其谈的几人,立时闭了嘴,那一张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们哪里敢去那儿啊,那里面呆着的,根本是一群土匪啊!

之前倒有一胆儿大的过去谏言,可他差点儿被奉系的那个郑希戎喷出去,这一辈子的面子啊,都被扔在地上踩!他们……又哪里敢去那儿再触霉头呢?

潘志忠见他们还赖着不走,剑眉一挑又道:“当然,各位若是非要让潘某说,也行,潘某这就给大总统办公室拨电话,请他们来人,请各位过去?”说完,他还真拿起话筒开始拨号啦。

“啊!”那几个还打算耍耍赖的人,见状,立时打一哆嗦,赶紧阻止:“我等耽搁潘总理办公已是多时,就不再打搅了,我等、我等先告辞了,告辞啦!”

几个人纷纷抱起拳头,不甚整齐的说:“告辞、告辞!”“告辞啦!”“我们告辞啦!”

……

看着木门关上,办公室又重新回府一室清静,潘志忠“哼”了一声,躺坐在椅子上。

疲惫的人揉着脸,转头看着夕阳……

第五章 论女权

“锦歌,你看看这是什么!”一如既往风风火火的绣辛跑进教室,将手上的档案袋放到锦歌的书桌上。

锦歌也新奇:“哟,让我看看是什么?”

打开袋子,里面是两个信封儿。

“嗬,还挺严实的,是什么宝贝啊?”锦歌拎起信封,笑着看向绣辛。

绣辛反坐在课椅上,双手托腮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的欢喜怎么也遮不住。

锦歌见状柳眉一挑,轻轻一笑道:“看来是大大的好事儿啦!嗯,让我拆开看看。”

绣辛的眼睛盯着锦歌直瞧,恨不得将锦歌待会儿的反应尽看入目,她嘴里催促着:“看吧、看吧、快点儿看吧!”

“《女权探讨会报名表》……《‘女性之社会定位’投稿函》?”锦歌一个字一个字读了起来,直到将最后一个符号看清,她才抬起头,恰见绣辛一脸的洋洋得yì

,正冲着她笑呢。

“瞧你笑得,跟个偷到鸡吃的小狐狸似的!”

锦歌也不客气,她伸手就刮上好友鼻子,绣辛只是微微象征性的躲了躲,她现在的全部精神,可都放在显摆上了:“那是!锦歌,你可不知dào

,这两份儿东西虽轻,却是我近乎‘抢来’的呢!”

她抽出那个没开封的信封儿,宝贝似的放进随身挎包里。因怕它被折皱,她又将自己最喜欢的散文集特意取出,将其夹在里面。

放好之后,她才抬头冲着锦歌笑言:“咱俩一人一份儿!”

锦歌心里感动极了。若认真说来,她与绣辛相识于入学那天,至今不足一载。

之前,她最好的朋友秋严,因父母之命。放qì

了致升入学名额,和未婚夫出国求学去了。

秋严的离开,让锦歌不免怅然若是起来。当她正因怀念而闷闷不乐时,却意wài

认识了现在的好友严绣辛。

这个外向、开朗、对朋友倾付真心的单纯女孩儿,竟迅速和生性谨慎的锦歌结下了友谊。

自开学起,二人在校园中便结伴而动、形影不离。因这,还有同学取笑她俩是“连体婴儿”、“比双胞胎还粘着对方”。

正在回忆中的锦歌被眼前摇晃的五指打断了沉思,她一抬眼就看到绣辛好奇的眨着眼睛:“锦歌同学,你在想什么呀?”

锦歌伸出胳膊搂住她,拍了拍。便放开手,笑道:“我在想绣辛同学对我的深情厚谊啊!这让我当真是相当的感动啊!”她做出西子捧心的形容,抒情的说着话,引得那位没有浪漫细胞的严绣辛同学哈哈大笑起来。

绣辛豪爽的拍着她肩膀,笑道:“锦歌。你应该去咱们学生部的话剧团。到时候肯定能成为里面大梁啊!”

“去去去!”锦歌挥着手,却不是赶她,而是让她坐到身边儿。

锦歌道:“我看了,这次主办单位竟是行政院的社科部!”

绣辛的下巴搁在锦歌肩膀上,与锦歌一同看着说明函。锦歌说完话,她便晃着下巴,示意听到了,又反问锦歌:“你知dào

上面没标出来的嘉宾,是哪个么?”

锦歌也没在意,随口问了句:“哦。是哪个?”

绣辛凑到锦歌耳畔,低声道:“你肯定猜不到,她……诶,先说好了啊,我这是磨我大伯磨了好几天才得来的消息,你可别和别人说哦!”

锦歌伸手和她击掌,表示:“一定保密!”

绣辛点点头:“嗯,我信你,她是……那个,你一定要保密哦!否则,以后我是别想再从我大伯那里赚到消息啦!”

锦歌抬手将食指放到嘴边儿,鼓起双颊的同时,将手从左嘴角滑到右嘴角,做了一个拉拉锁儿的动作。

绣辛再次点点头:“她是……那个……”

锦歌抓狂了,她点着绣辛的额头,恨恨道:“你到底说是不说?再不说,就不用说啦!”

“好好好!”绣辛双手投降,赶紧道:“她是霜军的领帅——丰臻,丰司令!”

“丰?!”锦歌登时愣住,眼前立时浮现出那个俊朗的面容。她咬住微微颤抖的唇,以遮住自己片刻的失态;她又低头垂下酸涩的眼睛,使劲儿哽咽着咽下那险些坠落的泪珠。

幸得绣辛是个有些马虎的姑娘,她此时又陷在兴奋中,便没有发xiàn

好友的不对劲儿。

她一脸向往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双手抱在一起,眼中尽是遐想:“那可是丰臻诶!是那个半生传奇的丰臻诶!唉,她的经lì

、还有那段美好却又充满悲剧色彩的爱情……哎呀,总之,她是我心里最高大的存zài

!”

“锦歌?锦歌!你有没有听我在说啊!”一直没得到好友回应的绣辛,终于发xiàn

有不对,这个大咧的姑娘单很是纳闷儿,这段在她心里神圣而又令她向往的故事,怎么激不起好友心中的浪花儿呢?

“啊?啊!”锦歌勉强维持着笑容,回应:“听啦,都听到了,霜军的丰司令是你的女神!”

“女神?”绣辛一脑袋问号儿的想了想,不会儿便恍然的挥着指头,连连点头:“诶,还真是啊!你这词用得还真准确呢!我跟你说……”

锦歌被强制的灌了一脑子丰臻的故事。

绣辛这会儿终于也说累了,她眼珠一转,拉着锦歌央道:“锦歌啊,你说说……说说你对现在女权运动的看法呗……那个,让我参考参考、借鉴借鉴啦!……你也知dào

,没有提示,我根本想不到太多。可我,怎么也不能在自己女神面前丢脸啊,是吧?”

锦歌见她可怜兮兮的跟自己撒娇,无奈地摇摇头,道:“说说也行。只是……说什么呢?”

绣辛诱导道:“说说女权呗,比如……现在的游行啊、前些日子见到的裸体模特儿啊、还有那天段太太组织的活动……很多嘛,说一说啦!”

她掰着指头算得清,倒是也提醒了锦歌。

锦歌想了想、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嗯,女权嘛。很正常啊!如今社会在进步,生产力在不断发展,无论是社会财富,还是国际间的交流,都在不断的积累、膨胀。当外来文化慢慢涌进华夏,势必会使本土文化和舶来文化产生冲击……那,在这个过程中,也许会是如筛糠一样,将糟粕丢掉,留下本土和外来文化的精华。让它们再慢慢融合,成为一种适应华夏文化习俗的新生文化;也可能,会产生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社会会慢慢的前进。无论是一路坦途地奔进、还是波浪式前涌;无论前面是戈壁、还是荆棘。社会终究会如风、如溪一般,慢慢前进。”

绣辛殷勤的打开水杯,到出一杯甜水,递给锦歌:“喝两口,润润嗓子,接着说!”

锦歌也领情,不负她望的喝了水,接着道:“那么,由此可知,在发展中。随着见识的增长,女性的意识也会渐渐被启发……那么,无论是出于对自身的权益要求或保护、还是出于对社会中的地位和分工的要求,女性的思想都势必要发生变化,并且产生某种诉求……所以,女权运动,是咱们女性提高社会地位和影响力所必须经lì

的。这期间,女性的抗议和要求,也许会遭到否定、也许会遭到反对、也许会遭到拒绝,但是这就如同产妇的阵痛,只要大家用坚定的意志熬过来了,那么所迎接的,便将是全华夏女性之新生。”

“说得真好!”绣辛击掌而赞,“那现在这些游行,也是合理的喽?”

锦歌拍了这位懒惰得不愿意自己思考、只惦记着投机取巧的家伙:“你说呢?”

绣辛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揉了揉鼻子,又笑了笑:“有些游行我能接受,可有些……我觉得太离谱了,反正我作为同性也是不能接受的。”

锦歌笑道:“这就是啊,我也不赞同……至少我个人的想法是,一个女性,要在这种男尊思想根深蒂固的土壤上扎根,那肯定要具备几点:其一是,自尊自立、自爱自强;其二是,要有不做藤蔓的意识,有自主学习奋斗的想法,有能力、有实力……从古至今,任何权力都不是别人赐予的……你想想,中国文化里,什么叫风骨?其中一点,就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那么通过祈求得到的权益,你觉得那帮男人,哦,还有一部分女人,你觉得他们会看得起吗?”

绣辛配合着摇摇头:“换做是我,我也看不起啊!”

锦歌颔首:“对啊,所以,权力是要自己来挣的,甚至是用武力夺得的!当然,现在还不至于!”

“可你、你还没有说段夫人组织的赛可西女子模特队呢!”

锦歌犹豫了片刻,道:“你想想,英文里哪个词是‘塞可西’的谐音?”

绣辛不多想,便以手捂口,吃惊得直吸气:“天啊,她们胆子真大!”

“谁说不是呢!”锦歌补充道:“提前说好哦,我下面说的,只是代表我自己的看法!”

“快说,快说!”绣辛迫不及待的催促,“我看看咱俩想法一样不一样!”

“女权,要求的是平等、自由,是一种从身至心的解放,这是一种正当的要求。它……不应该是从一种男尊女卑的极端,再到女尊男卑的极端;不应该是仇恨男性、充满报复的负面情绪;更不应该成为给不道德的事情增加正面筹码的手段和中介。”

锦歌看着绣辛连连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便笑道,“作为女性,自然厌恶三妻四妾的制度,但是,我们不想让男人左拥右抱、四处留情,难道就要用女权、用女性解放,来为自己到处留情、胡乱发生关系做借口么?……反正我个人认为,提到解放,先想到性解放的,终归不是正途。”

这话说得尺度有些大,听得绣辛面颊粉红,锦歌却说得放开了,当然,在某种专有名词的说明上,她还是采取了含糊地处理方式:“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是有区别于动物的自控能力的……他不是你说看上谁,就要跑去做那种自然交流行动的!……好,你说性解放,那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说是爱情,那好,真zhèng

唯美的爱情,不就是专一、专情么?若是,看上一个就爱一个,见着一个就跟一个献身,那不叫女性解放,那叫个人淫荡!那和男人中的种马,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种马?”绣辛眼睛放光的直点头,她笑着伸出大拇指给了锦歌一个赞:“真形象,可不是么!”

锦歌说出这俩字,纯属是说到激动之处,说溜口了,也来不及捂嘴,只得当没听到,她赶紧做了个简单的总结,便拉着绣辛吃甜点去了。

二人刚走,教室的后门便打开了一个缝隙。门的后面,站着一个成熟的女性,她笑眯眯的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对身后的人笑道:“这俩小丫头,倒有些意思啊!”

第六章 熊凯文的脾气

“我不管别家报纸会写出什么混账文字来,但是有一点,只要我在致升文化社做部长、只要我还是致升报社的社长兼主编,这种混账观点就不能用!”

说话之人似乎将报纸被抽到了桌子上,“啪!”地发出的一声脆响。

“老熊,你再想想,这些报纸也算成本的吧?还有……”

“闲话莫多,成本我不用社里出,我自掏腰包总行了吧?我告sù

你,身为报社的副社长,这件事儿之后,你也是要做深刻检讨的!”

……

“哟,这是熊学长的声音吧?”绣辛和锦歌躲在致升学生办公楼附楼某层的角落里,扒着头躲开了里面爆fā

的一幕。

她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层楼,是致升报社的办公地点。而从二人所站的位置顺着墙角往前走十步,便是主编办公室。

至于这位主编,大家肯定不陌生,他便是被锦歌心里称为“眼镜儿学长”的熊凯文同学。

同时,他,还兼任学生会的会长。

因为无论是填好报名表,还是用投稿函领表格,这都是需yào

从学生会那里过一遍手才成的。所以,绣辛在领到名额的第二天,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锦歌早早的往学生会跑。

她没有料到,这位会长大人实在太忙,人家根本没在会长办公室里呆着。

于是乎,这俩个小姑娘便开始了被人从这座楼支到那座楼,又从那座楼再支回这座楼的经lì

……

要说那绣辛同学。她可是着实了得,这姑娘非但不嫌折腾、不怕麻烦,而且在往返重复的无用功中,其精力还以箭速递增。

不过。这可苦了锦歌了。

这致升学院学生办公大院儿的一栋主楼、五栋附楼,几乎被她俩在两个钟头之内跑了个遍。

锦歌坐在花坛边儿上,揉着转筋儿的小腿肚子,抗议:“不行啦、不行啦!我今儿说什么都不跑了!”

绣辛甩甩胳膊、抖抖腿,有些纳闷儿的看着锦歌,问:“你平时体力不是比我还好么,怎么今儿这么萎靡不振啊?”

锦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回首看看周围没有人,便小声嗔道:“女孩子每个月不都有几天闹人的时候么!你没有啊?”

“噢~~”绣辛恍然大悟,她坐到锦歌身旁。就着手里的档案袋扇风:“这天真是越来越热了!”说罢。她便掏出手帕。打算擦擦额头上的汗。

只是,转眼看见锦歌额角隐隐有几处晶莹,又另从包里掏出条没用过的。替锦歌擦了上去:“来来来,让我照顾你吧……我说,你哪里像个姑娘啊,擦汗直接用胳膊……你啊,还没男生精细呢!我跟你说啊,前儿上课时,我还看见墙角儿那个张小胖偷着照镜子,他还用书挡着自己,在那儿偷偷摸摸地梳头呢!……唉,你扒拉我干什么啊!”

“嘘~~你听!”锦歌扳过绣辛的头。让她侧耳听花坛另一边的说话声。

那边有声音道:“我看熊学长今儿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儿。”

“大概是今儿的报纸出问题了吧!咱们手上这份儿,据说是今儿清晨临时凑出来的……至于第一版,好像刚印出来,就被带走了。”

“啊?这也不算是小事儿啦!你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竟然捂得这么严实?”

“听说是有人的言论太过了……唉,反正和咱们也没关系,走走走,咱们去学生桥那儿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

“熊学长?呀,听她们话音儿,熊学长应该是在园后的报社楼!唉呀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绣辛气恼的往自己额头上拍了好几下,她连忙起身,指着目的地,招呼锦歌:“主编办公室就在那里!快快快,咱们再去一趟!”

绣辛兴奋得眼睛都瞪圆了,可锦歌却不抱期待:“什么园前园后的,学生办公院儿里的楼,咱们不都跑过来了么?要我说,今儿是学校活动日,他一个学生会的会长,怎么可能不务正业闲呆着?现在他肯定正是忙络的时候,咱俩何必不开眼给他找麻烦!要不……下周一开课再说呗,反正时间富裕得很呢!”

锦歌耍起赖皮,说什么也不肯去:“这会儿去也是扑空,他说不得又跑别处儿去呢!”

看着耍赖不起的锦歌,绣辛好声好气哄道:“我保证,他十有八九在那里!要是咱们去了,依旧没有他,那,咱们就下周一再说,如何?……哎呀,我的好锦歌,咱们刚才去的那些,可都是新楼你不知dào

,其实,在学生办公大院儿后面花园的后面儿,有一片梧桐树,那里掩映着一座老式的建筑楼,是哥特风格的……那座楼好像是道光年间建的,论年龄,它比咱们学校还大呢!因为那里地点幽静,又有数条小径和外面相连,而且它距离教学楼、图书馆、实验室、宿舍都很近,所以学校就将它拨给学生会使了。咱们学校的学生会,就是在那里成立的。只是后来,学校规模扩大,学生会便搬到了现在的办公大院儿,而原来的老楼,就有当时的薛老校长拍板儿,在那里开办了致升报社。”

锦歌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间起了身:“还有这回事儿?我竟没听说过!”

绣辛皱着鼻子说:“这些细节上的小故事,是要认真投入进这所学校里,日久天长之后才能一点一滴收集起来的。你这小丫头,属于跳级来的,拢共在这间学校呆了也就一年多,凳子刚坐温乎,这不,又免试直接升高中部了,明年开学就直升高中二年级。像你这种速度,哪里会事事都清楚呢?”

锦歌见她话越说越酸,便故yì

四处寻么着笑道:“哟,这哪里飘来的山西老醋味儿啊。啧啧啧,恁地冲鼻子哟!”说着话,还成心拿着帕子在鼻尖儿前挥了挥。

绣辛一把拽过拍子,收起来,哼哼着说:“谁酸你了,我不过是想起,再开学你就不和我在一块儿玩儿了,心里有些别扭而已……还不兴我说两句啊?……你说,这个暑假的探讨会应该是初中生活里,咱俩最后一次合zuò

了。对不对?你这人还这样推三阻四。一点儿兴致都没有。合着是我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啦?好!我也不稀罕了,爱去不去!”

绣辛越说越气呼,说到最后。她索性一屁股坐到锦歌刚刚坐着的位置,闷闷不乐的嘟着嘴,径自生起了闷气。

锦歌见她眼眶转红,赶紧哄道:“哟,这怎么说着说着还变成小兔子了?谁说我没兴致啦?我昨儿兴奋得都睡不着呢,你看看……”

她指指眼底,说:“你看,这是不是黑眼圈儿?”

绣辛眨眨眼、吸吸鼻子,伸手过去抹了一下,推着锦歌道:“哼。”

锦歌笑着拉起她的手。拖着她往前走:“好吧,现在就请严大小姐带我去参观参观那座老楼,好不好?”

绣辛捂着嘴,忍住差点儿破功的笑,任锦歌拉着她慢慢走远。

……

来到了老楼,绣辛轻车熟路的带着锦歌来到了主编工作室的门前。

绣辛跟锦歌说:“咱们先来这儿看看,若是他不在,咱们再上楼去社长休息室。”

锦歌往楼梯间看了看,道:“这也太奢侈了吧,一个人占两间屋子!”

绣辛笑道:“上面儿是他们开会讨论的地方,这里是他联络、办公的地方,这间办公室的后门连着过道,过道两边是各个编辑的工作室,他占着的两处地方,也算是各有用处吧!”

锦歌努努嘴,示意绣辛敲门:“咱们先进去!”

“好,待我先敲两下……”绣辛刚伸出手,关节还没和房门接触,便顿停下来。接着,她附耳到门上。

锦歌见了,忙拍她:“嘿,你怎么还偷听啊!”

锦歌这里还四处守望,生怕过来个人,将二人的举动看到眼里。绣辛那边儿便立时惦着脚尖儿,拉着锦歌拐进了墙角儿。这处墙角的地理位置还不错,和总编室只有一墙之隔,这所隔之墙上还开了一扇窗子。

窗子此时是半开着的,上面挂着淡蓝色的窗帘;窗外的墙边儿上,有一处椅凳,可以供人休息;墙角处,摆着几盆绿植。此处墙角乃是三角之地,平素少有人从此经过,因此这里正是绣辛和锦歌暂时“等候”的好地方。

二人刚轻身坐下,就听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熊凯文激愤的情绪喷薄而发:“自古之学堂,便是圣人传承之地,该当是世上最最干净之所!如果我们这里都因畏惧权贵、或者收受金银,而成天装疯卖傻、整天胡言胡语,连真话都不敢说,那这天下又有哪里能传承真知、启发觉悟?”

“社长,人家那是京城知名的学者,这个华夏从南到北都有他的学生,您瞧您说的……”

“住嘴!他是狗屁的学者!他才是天底下头号儿汉奸队伍里的一员!这是天时不对,若是有机会,他就是个恨不能给倭奴带路、给英美充当走狗的混蛋!你还待见他呢!我提他一句,我都觉得脏!我告sù

你,现在立法院和宪法里都不提汉奸罪,但凡有机会,我一定第一个儿提名毙了他!”

“社长,您太激进了……”

……

“哟,真看不出,像熊学长这样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居然还能爆出粗口来?”锦歌绣辛目目向觑,很是不可置信。

……

“社长,您先消消气儿,一会儿人家给您来电话,您要是不愿意,我接就是了,就算是拒绝,也不好撕破脸……”

一直被熊凯文喷的人,试图安抚住暴走的社长。

可是熊凯文显然并不领情,他冷笑道:“不!我偏要领教领教他!”

“别啊,您听我说……”那人还待继xù

劝说,就听一阵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

“叮铃铃……”

电话响了……

第七章 对话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不停地响着,却始终没有人拿起话筒。

这倒不是没有人去接听,反而此时的话筒上,正有四只手叠在一起,使劲儿的摁着它。

熊凯文的手被他的副社长狠狠地按在底下,挣扎了好几下愣是没挣脱。

他看看手面上通红通红的印痕,又看看对方怒视着自己的眼,他想到自己拼气力也拼不过、拼瞪眼也拼不赢,一时间胸中浊气腾升,恼怒感占据主导,气愤之意当即沸腾起来。

这一变化,让一向自诩为温雅之人的熊凯文气得是浑身直颤,他那一张白净文气的脸庞,涨得格外滴红。

熊凯文气恼道:“尤余!你这是何意?”

尤余也不高兴了:“熊凯文,虽然你是学生会会长、是一社之长、是报社的主编,可你也得听听我们这些助手的意见吧?你说是为了报社好、为了学校好、为了大家好,可你知dào

大家是怎么想的么?你这是以己度人、强制要求!你这是搞一言堂!……你知dào

不知dào

?……现在便是总统府、国务院、行政院的首长,他们也是要听取议员们的意见的,可你呢!”

电话终于消停下来,可是室内的火药味却“噌噌噌”的愈发浓郁。

熊凯文收起怒容,冷笑道:“每次报社开会,社中成员之意见,无一不纳入讨论之章程,我说是为报社计、为学校计、为同学计。你不信;可哪次我向你讨意见,你不是以身体为由推脱、便是用手中事务繁忙做借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副社长做得可曾有半点尽心?”

“哈哈哈!”尤余大笑三声,他松开按压熊凯文的手。一脸气愤道:“我不尽心?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知不知dào

我为什么不多说一句话?不多道一个字?啊?我那还不是因为你根本就听不进去!……你就是一块儿固执的铁豆子,你根本就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的家伙!……社里开会,我为什么不在?”

气极的尤余使劲儿的挥着手,嚷起来:“我是给你收拾残局去了!就在你——熊凯文、熊大少爷侃侃而谈的时候,就在你享shòu

大家仰慕的时候,我尤余给你收拾烂摊子去了!你订得一堆稀里糊涂的规则,结果是什么?咱们学生会的外联部,连个铜板儿都收不回来!你的计划、你的活动是靠西北风来维持的?”

熊凯文闻言,也冷静下来。他正色道:“好,你有意见。你可以和我说啊。”

“和你说?”尤余气笑了。“熊大少爷。你该不会是又想自己掏腰包,替大家出钱吧?”

熊凯文却一脸坦然的说:“我作为带领大家的会长,多付出一些。难道不应该么?”

尤余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立时,所有怒气在顷刻间消泄殆尽。他的舌头从上下牙齿间的狭隘缝隙伸出,舔着上唇的内侧。

他这是彻底的无语了。

过了半晌,他点着脑袋道:“是,你熊大会长大公无私!是我尤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咱们俩纯属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样,你也别费劲了,老子我,不干了!……咱俩啊,现在就拜拜!”

说着。他便转身往外走,吓得在窗外偷偷扒开窗帘的锦歌二人,赶紧低下头。俩人运起气,准bèi

随时开跑。

“你这人!”熊凯文拉住了他,“我说尤余,你怎么回回都这德行?好好说话不会么?”

“好好说话?”尤余也不闹着走了,他转过身来,推着熊凯文的肩膀,质问:“我和你还有什么说得?你连最基本的学生会精神都不明白,我还和你说什么?”

“我……”

“你什么你啊?咱们学校夫人学生会,自成立之日起,便撰有基本精神和规矩。学生会之目的,其一便是为同学们服wù

,说通俗了,咱们的工作就是为同学和学校、和社会架起一座桥梁,咱们是纽带的作用啊!”

尤余坐到沙发上,拍着茶几道:“那么,咱们是不是应该首先去体验生活之艰辛、去见识世事之不平?……可你呢?你只恨不能将学校之内的一切污浊全部扫除!可是,你知dào

么,你这样做,只会把大家变成一群不知世情的书呆子、变成单纯的傻子!……难道内心的纯净和复杂的社会是完全矛盾、完全冲突的么?……没有经lì

过磨练和考验的纯净,是真zhèng

的干净嘛?在他们走出校园、面临风雨时,他们的价值观、他们的思想受到冲击时,你说,又有多少人会承shòu涅槃之苦?在这种过程中,又会有多少人因为受不了,而成为大家所不齿的人、成为庸庸碌碌的人?这些……你想过么?”

看着熊凯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叹道:“你看,这就是咱们俩的区别……你坚守的底线,我却不以为然;你想编制出来一个安全网,将学校罩起来,给同学们创造出最干净的桃源,可我却坚持认为同学们应该走出象牙塔,做个有视野、有见识的人……你说,咱们俩……还怎么谈?”

熊凯文被尤余的一席话说怔,他使了全身的力qì

,才支使动嘴唇:“你……我……我竟不知,原来你有这么多想法……可是,你可以和我说啊!咱们俩,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好么?”

尤余却没有因为熊凯文的和缓而和缓,他依旧摇着头,全身力qì

都在刚才的激愤中使尽。

他有气无力道:“谈?怎么谈?你是大少爷,你的祖父有权力、你的父亲叔伯舅舅们有的是钱……在你眼里,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所以,你宁可自己掏钱。也要将一切庸俗赶走,我还能和你谈什么?……是,我尤余就是一个俗人!我可以为了钱对人弯腰谄笑、我也会因为世俗而对讨厌的客气礼貌……这是生活教给我的东西,是我小时候的经lì

烙印在我体内的!所以。你觉得咱们俩谈得到一起么?”

……

窗外,锦歌好奇的问绣辛:“这个尤姓学长看着不像贫苦人家的孩子啊?”

绣辛扒着她的耳朵,轻道:“他祖籍在京城,是个彻头彻尾的京城人;其祖家随明成祖渡津而至,明朝时,他们家族还出过‘一门连中三元者十’的美名……可以说,他们家族世代都在朝廷里做官儿……后来满人入京,他家便整肃家规,只专心修史授业,不再过问政事。直到江北zf成立。他祖父才给当时的总统韩振做顾问。可惜后来因为替韩振总统挡枪。在一九一二那次惊天大案中,重伤而殁。”

锦歌听了深觉惋惜,可绣辛却语带嘲讽道:“可惜尤余的那个父亲不是东西!尤余的外祖家是跟着杨振打天下的。尤余他的父母,应该算是江南江北两处联姻……尤余他的祖父出事时,他才刚三岁……虽说枪击案中,两位总统都受了伤,但毕竟是在迎接杨凯时出的事儿,这有些就说不清了。尤余的父亲怕受连累,便想拿尤余母子做筏子,以脱连累。幸得尤余母亲不简单,她愣是用枪逼着丈夫写下托付书,自己带着儿子远走乡下。”

锦歌吸了口气。又问:“那这后来呢?”

绣辛耸耸肩:“具体的,我也不知dào

……只是听说,他跟着他娘吃过很多苦,很多咱们都想象不到的苦……也是,你想啊,当时正值华夏动乱,她一个女人又带着稚子,哪里会容易呢?”

锦歌歪了歪头:“那他外家……就不帮帮他们?”

绣辛看着锦歌,无奈的眨眨眼:“锦歌同学,不是每个人家的兄弟姐妹都是好的……至少尤余的舅舅们就不是有心的人,偏偏尤余他娘又生性倔强,是典型的不是嗟来之食的傲人,她又怎么会带着儿子寄人篱下呢?”

“那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锦歌又偷着挑开帘儿,往里面看了看。

这位尤余学长和熊凯文同岁,可跟熊凯文相比,他将近矮了一头;而且他也比熊凯文精瘦很多。

论品貌,他生得相当不错。

尤余虽容貌清秀,却不失男子气概。

最特别的是,他那生就的笑眯脸,却生生的被他眸子里的深邃破坏了大半儿。

……

“尤余这人长得还不错吧?……他长得像他母亲。”绣辛将锦歌拉回来,继xù

道:“zf重整之后,他母亲便以霜军副司令的身份重回到京城,他也是那时跟着回来的。”

“他母亲是陈昔?”锦歌惊讶的瞪圆眼睛,“就是那个民国第一离婚案的主角?”

绣辛也吃惊了:“你知dào

这事儿,竟不知dào

尤余的名字?那段时间这个名字可占据了很长时间的头版头条啊!”

锦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对人名的记忆向来较差。”

绣辛同情的拍拍她,指着里面道:“喏,他们又开始吵起来了!”

……

“你看!你看!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根本就说不通!”

尤余虽然依旧在跳脚,但这会儿却怎么看,怎么像炸毛之态。

他戳着熊凯文的胸脯,声调不断升高:“就像刚才,若是我不拦着你,你还打算得罪多少人?明明可以好说好道、可以敬而远之的事儿,你非要弄得鸡飞狗跳、不留余地!是,你正直、你有本事儿、你有脾气、你是大爷!可你知不知dào

,你出气的动作只会慢慢地让咱们学生会变得寸步难行!”

熊凯文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火气,他乖乖的坐到尤余旁边的沙发上,干笑道:“我刚刚不是气急了么……我有些昏了头,没控zhì

住,你莫要和我一般见识……可这里也有你的错啊!你若早些时候和我这般敞开胸怀的说一说、谈一谈,咱俩也没有这些争吵了,不是?”

尤余运着气,哼道:“天真单纯也是福气!我原想着让你自在的活着吧,挺好的!却没想到,我竟高估自己本事了!……也是熊大会长你的官威着实大!”

熊凯文这会儿只能老实的陪着笑,他起身拱手施礼:“听闻君之所言,某虽难成,却请佳言……之众啊,你给我好好儿说一说你的想法呗!”

……

绣辛拍了拍锦歌,提示她:“‘之众’,是尤余的字……你等着吧,这俩要冒坏水儿啦!”

锦歌对此,倒不是很感兴趣,她反而兴致颇高的看着绣辛,眼中带着深意,笑道:“绣辛同学,你好像比尤余学长小两岁吧?”

绣辛不明所以:“对啊,怎么啦?”

锦歌摸着下巴,略作高深的笑笑:“呵呵,没什么……只是听着你一口一个‘尤余’,叫得很熟练……你对他的身世又那么清楚,啧啧啧……”

“你……”

“诶!听里面说话,听里面说话!”不待绣辛扑将上来,锦歌便拉着她凑向窗口。

第八章 算谋

尤余说:“要我说,你就是个傻子,这送到手的真金白银都不要?那又不是坑蒙拐骗来的,至于脏了你的手?”

熊凯文则是一脸的不认同:“要我说,你就是心眼儿太活泛了,这可不好,很容易犯错误。我跟你说,那些钱就是不干净!你别跟我说他们是通过正道儿来得的那些钱!那些钱的来头就不正,便是咱们擦得再干净,它也白不了!”

尤余将端起茶杯又放下,他伸手点着熊凯文,嘴里直哎哟:“你看你看,说你傻你非不信!我知dào

你的意思,你就是不屑于和小人接触,对不对?别说接触了,你哪怕和他们只共处一室,你都嫌空气不新鲜,是不是?”

他叹口气,摇摇头,反而笑了:“你啊你,你就是命好!自出生便含着金汤勺不说,从小到大身边儿都有人保驾护航,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接着就遇上了我!”

尤余双掌拍了拍腿,叹道:“也罢,谁让咱俩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呢!既然你不明白,那今儿我就给你说明白了!”

尤余吹了吹杯中的茶末,轻饮几口,舒缓下情绪,准bèi

一会儿苦口婆心的说服工作。

熊凯文却点了点头,再抬眼,那镜片后面,却是一片的精光乱灿。

幸得尤余此时正低着头,没看到。否则,那一口便值十块儿银元的茶汤,可就要天女散花一般,洒落到地上去了。

当然,熊凯文的轻声慢语也没让尤余好受多少。他说:“既然你心里有谱,那我就放心了。”

“咳咳咳!”他这一句半清不楚的话。呛得尤余一个劲儿的咳嗽,他还好心似得递上帕子,以供尤余擦掉嘴角的茶叶。

尤余好容易止住嗓子眼儿里的痒意,便立时直起身、指着熊凯文、一脸的恍然大悟,他道:“我说呢!原来你不是呆子。我才是呢!合着我成傻子,让你当枪使了吧?”

熊凯文笑道:“你看你看,又说严重了吧?凭咱俩的交情,哪里能说谁给谁当枪使呢?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他转头将欲起身的尤余按下,“之众莫恼啊!你听我慢慢道来。”

他掏出上衣口袋里当装饰用的丝帕,又摘下眼镜,慢慢地擦拭起镜片来:“你刚刚说的,便是我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但只凭你的为人和品格,我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实不需yào

你再掰开揉碎了的帮我分析,那也太侮辱你兄弟我的智商了吧?”

熊凯文的话让一直抿嘴沉脸的尤余露出了笑脸。

熊凯文接着说:“你的意思,不就是说——钱不分好坏,只要我们这里的来路正当,那就可以拿。咱们是——好人的钱要赚、平庸的人的钱要赚,坏人的钱也要赚!……多坑一些坏人的钱,那就等于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了。对否?”

尤余斜睨着他,修改道:“错!”

“啊?”熊凯文愣住了。

尤余指点道:“你前面说得挺好,怎么到了后边儿就又没谱儿了?都告sù

你了。咱们是赚钱,不是‘坑人!’……哎呀,不是,什么赚钱坑人的?!咱们是合理的引入资金,造福同学的同时,间接的造福社会……你说你。挺清高的一人,怎么说起赚钱来,就跟过瘾似得,没完没了啊!”

“好好好!”熊凯文拍着尤余的肩旁,一脸的佩服:“这我可就不如你啦!甭管出多馊的主意、甭管冒出多少坏水儿,你都能拽出名正言顺的名堂来,好像天地间你最正一样!我说不过你,反正这意思都差不多……我是说,我这人秉性如此,要想改,也不是一日之功。所以,人有自知之明,我放权给你,还不成么?……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这……”

“行啦啊!”尤余一个指头敲向了熊凯文,“你若是想背《楚辞》,等我走了之后随你,现在先说正事儿!你这意思就是,你不管了,这一块儿都由着我了?”

说到后面,尾声处都带着一股子雀跃。

“是也,非也!”熊凯文却摇头晃脑的打起了哑谜。

尤余眯着眼,望向窗外,看了一会儿摇摇摆摆的树叶,他才回头看向熊凯文。

看着熊凯文一脸如意的表情,尤余顿悟:“看来你是打算让我改改方式方法喽?”

熊凯文双指扣着茶几面,笑吟吟的启口轻道:“钱照收,咱们也可以达到历练同学、去伪存真的效果嘛!”说完,他看着沉思的尤余,美不滋滋的哼起曲子来。他的想法和底线都摆出来了,至于剩下的么……自然是智者多劳了!而他嘛,当然是继xù

扮两袖清风的孤傲文人啦。

……

走出了老楼,锦歌和绣辛不禁嘀咕:“我就知dào

,打我第一次来学校咨询的那天起,我就直觉这个学长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他的精气儿,都藏在那眼镜片儿的后面了!”

绣辛却道:“扮猪吃老虎?这话是粤语的方言吧?这个我清楚,三十六计里有一计是‘假痴不癫’……两个词放一起,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锦歌笑道:“你是词典啊,我说一句,你就解释一句,又是出处、又是典籍的!再这么下去,你可真成书呆子啦!”

绣辛叹口气,看着手上的档案袋,皱着眉头问锦歌:“旁的就算了,可这申请表和投稿函得须会长签字啊!尤其是投稿函,必须有报社社长和主编的两个红戳儿印上,不然,人家是不给表格儿的……啊~~啊~~!这不给表格儿,就意味着投不了稿,投不了稿。那我、那咱们俩就只能在探讨会上充当听众了……我还想在会上发言呢!”

越想越悲观的绣辛,此时当真是欲哭无泪。她倒着身子。遥望熊凯文的办公室,一脸的痴盼。

锦歌跟着她站在底下看了一会儿,便拉着她往外走:“咱俩还是快走吧!那两个狡猾的家伙,哪里是十六七岁的学生?分明是两个人精!这会儿他们在里面互飙精气儿和道行呢!你现在过去打断,也不怕被冲击到!咱俩赶紧的。下周一再说吧!”

“好……好吧!”再不情不愿,绣辛也被那俩人冷飕飕的坏笑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股子冷劲儿,就连她和锦歌在窗外都受不住,这不,她俩赶紧偷跑出来了么!

可是……她好想立时就能领到表格儿啊!

一脸依依不舍的绣辛,在被锦歌拉扯着离开的过程中,遥望着高处的窗户。她痴痴地望着。看着它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

……

“糟糕!”走到校门口的锦歌,忽然后知后觉的顿住了脚,她一脸怔然的回头看向绣辛。

绣辛也停下嘴里的牢骚,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锦歌、锦歌?锦歌!你、你别吓我啊!”

锦歌眨了眨眼睛,又吞了吞口水,拉紧了绣辛回握的手,说道:“我刚刚感觉后脊梁发凉。好像有人惦记着咱俩呢!”

“你、你别吓唬我啊,我对这种事儿,胆子小得很!”绣辛缩缩脖子。脑袋僵硬的左右动动,“听你这么一说,我、我好像、好像也产生不妙的预感了!”

锦歌见她是真害pà

,脸色儿都变了,便摇着她的胳膊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你想想。那两个人精那么精明,咱俩躲在外面偷听了那么长时间,他俩真的会……一无所知么?”

“啊?”绣辛傻眼了,她结结巴巴的幻想着:“也、也许他们……没、没注意到呢?”

锦歌再次眨巴着眼睛,盯着绣辛的二目看,她问:“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

绣辛也跟着吞口水,她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不怎么相信。”

这对难姐难妹双手相执、四目相对,怔愣片刻,不由得苦着眉眼仰天哀嚎:“这下可糟啦!”

……

时间,咱们倒回到这俩个姑娘弯身离开后的0.001秒。

主编办公室内,一直相对而坐的两个半大小子……呃,是两位风度翩翩、道貌岸然……呃,是两位出门便惹红袖招的俏公子……

好吧,咱们继xù

沿用锦歌的形容,就是屋里这两个人精,在锦歌二人离开的零点零零一秒,不约而同的看向平静不动的窗帘,再次不约而同的嘴角一挑,露出了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

二人相视一笑,熊凯文先出声:“看来女权波潮不断,是有道理的……这俩人还很不错呢!”

他忽然住了口,以拳抵口咳了咳,又问:“听说丰司令想给你和严家那个学妹做媒人?”

尤余瞥了他一眼:“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别胡说!”

熊凯文笑道:“那丫头挺不错的……只是不知dào

打今儿以后,她会不会被你吓到。”

尤余没理他,转口问:“听说去岁那次校园绑架案,里面最镇定的丫头,就是苏家新回去的那个女孩儿?”他脑袋往后仰了仰,点着下巴,道:“嗯,倒有些意思。”

“不过……”

异口同声的二人,同时笑道:“不过嘛,偷听这种不怎么文明的举动,还是要有个小小的教xùn

,她们才能记得住啊!”

熊凯文眼中带笑的允诺:“你最近又要组织建立学校模拟议会小组、又要筹备新杂志社的开办、还要给外联部出谋划策,想必也是分.身无术了,不如这样吧……我拨给你两个苦力使使,也给你分担分担!怎么样?”

尤文有些犹豫:“听说苏家那个小丫头再开学,就去高中部二年级就读了,她有时间、有心力、有精力分过来么?”

熊凯文微微一笑:“咱们致升可是有大学部的哟!”

“啊,呵呵呵……”

两个狡猾的男生,同时发出了悦耳舒心的笑声。

第九章 哦呵呵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

“请进!”房间里传出一个温柔的男音。

“学长好!”两个女生冲着已经起身的男生打招呼,“这是我们俩的申请表儿,还要劳烦学长盖章。”

“哦,呵呵~~”被称为学长的男生,也就是熊凯文,他抬手推推镜框,绽放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和蔼可亲的笑容。到此时,大家可以猜到,这两个女生,正是锦歌和绣辛。

见锦歌她们走进来,熊凯文连忙从书桌后面绕过来,他指着一旁的待客区道:“来来来,难得两位学妹光临这里,学长的办公室可是蓬荜生辉啊!”

熊凯文的做派,实属得上是绅士之举……只可惜锦歌和绣辛因前几日的事,正不自在。若不是表格儿这事儿绕不开他,锦歌俩人早就躲他躲得远远的了。所以,此刻见他如此客气如常,锦歌和绣辛心里很是有些发毛。

“啊,学妹们,过来坐啊,来来来,我给你们沏茶!”熊凯文一边招呼着二人上座,一边拧开茶叶罐,有条不紊的续上热水,端到二人跟前。

这副殷勤备至的模样,立时拉响了锦歌和绣辛心中的警报。

熊凯文对于二人的防备并不知晓,或者是他故yì

不做知觉,总之他依旧笑眯眯的招待着。

接过档案袋,他慢慢打开、取出里面的表格儿,抬头对锦歌二人笑道:“东西倒是都带齐了……那行。你们俩先吃茶,我去给盖章,一会儿咱们再聊。”

“锦歌啊,我怎么……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啊?”绣辛趁熊凯文返身到工作台的工夫,赶紧将头侧倒锦歌耳畔,轻声嘀咕:“你看看他现在的做派,像不像狼外婆?”

“别胡说!”锦歌抬手将绣辛侧歪的头推正,她嘴唇微动的小声说:“这家伙油着呢。他说什么咱俩都不接话。”

“可……昨儿咱们俩商量好的‘自首’呢?”绣辛“不受教”的再次将头侧过去,锦歌也不再纠正她,反而也微微侧着脑袋,说道:“一会儿见机行事……”

“哦呵呵……”左前方传来的笑声,让锦歌和绣辛心里一颤,也不知dào

他是将二人的表现尽看眼底,还是想到什么旁的事了,总之,时间很是巧合。

“咱俩还是‘自首’吧!”绣辛在底下拉住锦歌的指头。轻声道。

锦歌也同意她的想法了:“嗯,一会儿咱俩接过档案袋就老实交代吧。”

……

“好啦,四张表格四个戳儿。一个不少。你们看看?”熊凯文将表格儿竖着拎起,冲着锦歌二人晃了晃,又道:“听说你们为了找我跑了不少路,这样吧,一事不烦二主,申领的手续我给你们办吧。不过你们就是得多坐一会儿啦!”

“啊,不用不用,就不劳烦学长了!”锦歌和绣辛连对视都顾不得,赶紧起身拼命摆手,可惜。熊凯文无视了。

他镇定的在两个学妹的拒绝声中,拨下了学生办公大院儿的分号。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他还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发出“哦呵呵”的笑声,还很是谦虚的点点头:“两位学妹不要客气,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zhù

是应该的嘛!啊,接通了……你好,是学生会总办吗?我是熊凯文,麻烦你们准bèi

两份儿‘女权探讨会准入证’和‘女权探讨会发言讨论证’,对,是两份,你们记得盖上戳儿……嗯,准bèi

好就劳烦人送到主编办公室来,好的,我等你们。”

他通话的过程中,锦歌和绣辛满脑子都是他刚刚说的“互相帮zhù

”一词……“互相”?他帮她们领表格儿,然后让她俩帮他做什么呢?这做什么也不值当啊!她们岂不是太亏了?

奸商啊奸商!每个看似孤傲实则腹黑的文人骚客心中,都住着一个奸商啊!

“好啦,东西一会儿有人送来,两位学妹尽可放心……噢,对啦,还有一份儿‘女性之社会地位’争论的投稿资格证和投稿表格儿,这个得是我这里给你们,稍等片刻啊,我去去就来!”熊凯文这回倒没有摆架子,自己起身从后门儿过去,直往大厅。

“诶,你所他这是不是找帮手儿去了?”绣辛踮着脚蹭到门后边,从门缝里往外瞧。

锦歌则负责看看窗外有没有藏着和她们当初一样做派的人,她听到绣辛的问话,一时没想到,反问:“你是指谁?”

“尤余啊!”

“啊!”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正门,瞪大眼睛,“嗖”的一声坐回原位。

这俩人刚摆好姿势,正门便从外面被推开……熊凯文抱着一沓东西,走了进来。

他没有伸手去乎撸有些乱的发丝,反而抬手推推已经很正的镜框,他冲着锦歌二人笑道:“哦呵呵,让学妹久等了。”

“不久等、不久等!”“没有多久,学长速度已经很快啦!”

两个女孩儿笑着回应,她俩不觉伸长脖子往熊凯文的身后瞧。

准bèi

关门的熊凯文见状,也跟着往后面扫了一圈。

见无他物,便回头对着二人耸耸肩,表示不解。郁闷得锦歌俩人恨不得脚上踩着乾坤圈儿,立时遁走。

熊凯文将东西分将好,递给二人,自己则搬着椅子,正对着茶几坐下:“哦呵呵,学妹们,喝茶啊!”

看着他推眼镜儿的标准动作,听着那让自己寒毛直立的笑声,锦歌冲绣辛使眼色、绣辛冲锦歌努嘴,两个小姑娘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恨不得对方能先开口。

“哦呵呵,两位学妹可是有话要说?”熊凯文自然将锦歌二人的动作看到眼底,他主动笑着问。“要是两位学妹没有话说,那学长给你们看些东西,就当打发时间,如何?”

当然不能让这个家伙占据主动,绣辛此时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她先锦歌一步开口,道:“其实我们俩来,一方面。是劳烦学长帮我们倒换表格儿;另一件事儿……就是、就是……”

她扯了扯锦歌的袖子,锦歌自觉接话:“就是和学长承认个错误。”

锦歌的声音越来越低,倒是绣辛性子急,她见锦歌只说个大概,一着急,便全说了出来:“是这样的,上周四,不是学校活动日么,我和锦歌想趁着没课。找学长你盖章的,结果跑了一个上午,才知dào

你在这里。我们俩就、就上来了。”

她又拉了拉锦歌。锦歌接道:“我们俩人本想敲门进来的。绣辛的手都已经抬起来了,结果、结果……”

“结果学长好像在发脾气,因为副社长也在,我们俩考lǜ

到不要打扰你们办正事儿,便暂时在窗户后面的客椅上坐了会儿,说是等你们谈完再进去……只是没想到。你们窗户没有关,我俩有心帮忙,又怕惊扰了正在激辩中的你们。于是、于是……”

“于是,我俩就主动帮你们看守着,以防被别人听到。”这回倒是锦歌主动帮忙。可这话一开口,她就想咬舌头。这说得忒二了。

“哦呵呵,劳烦二位学妹了。”熊凯文面色不变,依旧乐呵呵的看着她们。

锦歌,却突然怀念起,那个有些话唠的眼镜儿学长了。

她和绣辛相视一看,心里也都挺没底儿的,眼前这人看着笑眯眯的,其实就是一个笑面虎!他……这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他在这里逗着她俩玩儿呢?

“然后呢?”熊凯文像是听入了神,催问道。

话已然讲到这里,说与不说都是一个样儿;即便是人家在这里逗你,你也只能将戏唱下去。

绣辛依然挑起大梁,她接着道:“我俩当时也想着跟你们道歉来着,只是怕说出来,好像我俩故yì

听墙角似得,怪难为情的。”

锦歌接到绣辛的求救信号,连忙开口:“不过,那天听的事情,我们俩人已经全都忘了,绝对没和任何人说过,我们俩可以用人格保证!”

“哦呵呵……”熊凯文笑呵呵的点点头,他将手一摆,笑道:“没关系,不妨碍的……两位学妹的为人,我还是深信不疑的。”

他待要再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他道了一声“请进”,便转头笑着对二人说:“应该是表格儿送来了。”

绣辛和锦歌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只是在抬眼看到来人时,她俩……一同石化了。

眼前的来人他可不是别人,正是和熊凯文搭档的尤余是也。

“尤学长好!”锦歌这回反应快,她偷着掐了一下正愣神儿的绣辛,拉着她一同打招呼。

“两位学妹也好,这是你们要的东西,我替你们都给装好了。”尤文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笑得格外温和,一点儿都看不出前几日的彪悍。

锦歌用手肘轻轻推推绣辛,示意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绣辛乌黑的眸子闪了闪,算是回应。她立kè

走上前接过来,笑道:“真是太感谢两位学长的热心帮忙了……啊,我俩在这里也耽搁久了,想必两位学长还有公务在身,那就不打扰了?……锦歌啊,咱们告退吧!”

“是啊,我们先告退啦!”锦歌配合着应和,俩人也不等他们开口,便不断点着头、倒退着就往门边儿走去,那小步子倒得岂是一个快字了得?

抱臂直站的两位男士,并肩笑看着锦歌二人一副溜之大吉的模样,不禁摇摇头,心里盘算着“度”。

终于,就在绣辛的手即将握住门把儿时,熊凯文和尤余几乎同时出了声;尤余倒还好,只是笑了出来,倒是熊凯文,他那带着笑的声音传到锦歌、绣辛耳中,令她二人格外郁闷。

“哦呵呵,两位学妹且请留步,莫要急着离开,咱们还没有聊完呢!而且,你们尤余学长和我还有话要与你们交代呐!”

第十章 邀请

锦歌和绣辛二人犹如木偶一般,僵直着身子,定在原处。她俩人偷着互瞄,闪烁的眸中,尽是无奈。要说,她二人也不容易,在咬牙切齿的同时,还得尽量快速恢复从容的表情。

仔细想来,这两位姑娘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这般憋屈过,这可真是“做人莫心虚,心虚专憋屈”啊!

“两位学妹?别那么生疏啊,还站着干什么?快快过来坐下,咱们坐下谈!”熊凯文的声音再次响起。

锦歌看看自己站的地方,嗯,确认是站在门口儿了,没有错儿;可那讨厌的声音说得,好像她俩回到待客区,和他们面对面的对视一样。

看看自己站的地方,锦歌实在有些心动,只要她和绣辛再迈一步,就一小步,她俩就可以走出去了……

惋惜的看看门外,锦歌和绣辛低头搭脑的认输了,谁让她俩脸皮太薄了呢。

她瞟了绣辛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无奈,只得点点头,双双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去。

……

两把椅子杵在跟前儿,上面坐着一对儿笑面虎,怎么看怎么跟三堂会审似得。

绣辛笑得愈发假了。

锦歌用脚跟儿踢踢她,提醒她注意一些。

可惜,这会儿的绣辛,实在没心情再维持风度了。

熊凯文呵呵笑道:“老尤啊,你过来得对啦,这两位学妹是专门过来道歉的,她们这种诚实的品质,实在是令人赞叹哪!”

锦歌听了想捂脸,心里直喊着——可别再捧啦!您再捧下去,我俩可该怎么下台呢?到时候,我二人岂不是真成了板上的鱼肉?

她心里正胡乱想着,尤余那边又开口道:“哦?这可真没想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成想两位学妹竟这么朴实,嗯,当得是可造之才啊!”

绣辛舔舔下唇。便要开口。锦歌眼尖。一把按住她。这节骨眼儿,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先看看他俩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熊凯文笑道:“是吧?老尤也没觉得那是什么大事儿……本来我俩那天猜到是有人来过,毕竟不是严重之事,我俩也没想着追究……原想着就那么算啦,却不承想能得一句抱歉之言,心里不可谓不感动啊!……是不是,老尤?”

“嗯哪,是啊!”尤余点点头,眼神儿绕着绣辛跑了几圈儿。

“尽管我和老余没觉得有什么严重。不过……既然两位学妹这般愧疚,我俩也不好推却你俩的歉意。不然,倒显得我俩不知好歹啦……这样吧,就让两位学妹跟着我们,到学生会里历练历练,如何?”

“什么、什么?”绣辛不觉喊出了声,她和锦歌目目相对,心里同时炸开锅啦:这也忒无耻啦!

这回。她俩算是知dào

何为颠倒黑白、何为阴险狡诈啦。

“这,我们俩能力恐怕不足以……”

这世间有个词叫意趣相投,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儿;还有一种带点儿专业色彩的说法的,那就是——同质相近。

说这么多,就是想告sù

大家,锦歌和绣辛能迅速成为朋友、还是友谊颇为深厚的好友,是有道理也有缘由的——这二人,一是同好美食;二是最怕麻烦……除此之外。她们还有很多相同点,不过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如今熊凯文的这个提议,实在是让俩人心里有些抵触。

锦歌那里还好,绣辛这边儿就有些纠结了,因为心底的计划,她的时间就是掰着指头算,也是不够用的,她哪里有时间和一群人玩儿过家家的游戏呢!

看出了二人的不情愿,熊凯文笑道:“能力不是问题,关键是品格。两位学妹自入学以来的表现,我们是看在眼里的,这都盼望着你们来投,都盼了多长时间了……若不是两位主动接触,咱们还不能招揽到你们两个人才哪!”

是自投罗网吧!锦歌叹了口气,旋即便恢复了精神。

她一向适应力惊人,此时便是再傻也看明白了,人家早就做好计划,等着她俩出招儿呢,若是再推诿,未免显得她苏锦歌眼光狭隘、为人小气了……不就是到学生会里打杂儿么?也好,多锻炼一下也能多份本事。

于是,锦歌很顺利的弃械投降啦……古语,兵溃如山倒,当然此时用在这里不甚得当。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若是非要再找个标准词来形容,嗯,也可以说是“破窗理论”……什么?还是不对路?那、那就是“随众心理”。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在锦歌妥协的一刹那,绣辛同学也尾随其后,缴械起义了。

她俩的心里变化,熊凯文和尤余看得真切,二人在心里点点头,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打算。

……

“学校议会小组?”锦歌和绣辛看着手中的文件,大吃一惊。这会儿的俩人,哪里还有刚刚的委屈求全,两个小姑娘、两双眼,其中都跳跃着兴奋的光芒。

熊凯文笑了笑,尤余开口道:“你俩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这个队伍还在萌芽中,你们俩要是打算参与其中,可是要有心里准bèi

的……这其中包括了办公地点的装饰、小组机构的设定、人员的筛选与招揽,等等等等……总之,是非常琐碎的工作。而且,你们将小组组建之后,未必会在里面担任职务,因为我手头上的类似工作,还有很多。”

熊凯文插话:“不过,这份工作也很有挑zhàn

啊!虽然说是建立“小组”,可说白了,就是建立一个模拟机构,这个机构是国家zf机关的模型。当然,最特别的一点是,虽然是模拟zf机构,但其中具体部门的设立、以及规则的制定,你们完全可以自己拟定……毕竟,咱们zf设置的某些方面,也并非无懈可击,不是么?……可,这其中也有很多很多的难处,比如。你们如何让同学们认同并执行;如何让它可以有一个良好的开始和运行轨道。以便为将来zf模式的修整,做出贡献……这些,都需yào

你们这里能够高速运转才行。”

熊凯文右手食指点了点额头,笑了笑。

尤余又加了一句:“没错儿,这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就能胜任的,你们必须要想到所有的荆棘,并且准bèi

好开路的家伙儿……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到我们的队伍里来?”

锦歌的确被他们描绘的前景打动了,同时跃跃欲试的,还有绣辛。

“看来两位学妹是感兴趣了,那么。就祝愿大家合zuò

愉快吧!”熊凯文和尤余起身,递过手来。

双手一握。合zuò

达成,熊凯文提议:“大家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也莫要太客气,以后我俩就唤你们锦歌和绣辛啦!”

“还真不客气啊!”锦歌和绣辛在心里微微吐槽。

尤余憋着笑,嘱咐她俩:“议会小组的组建,恐怕还得等到下个学年……眼前需yào

做的,是女权研讨会的组织和进行。既然锦歌和绣辛加入咱们了。那你们也要出一份力啊!”

“叫得可真顺!”绣辛小声念叨一句,忽然想起自己可以有机会和丰臻近距离接触,一时间也忘记了抱怨,她很是兴奋道:“那当然,既然进了队伍,自然是要效力的,要不然,怎么和大家融合呢!”

锦歌翻翻白眼,她就知dào

这丫头的可靠性是间歇存zài

的!

抱着熊凯文给的一堆资料。锦歌和绣辛告辞打算回返。临出门,锦歌的脚顿了一顿,这一细微的变化,让尤余注意到,便开口留她。

“锦歌可是心里还有疑问?若是有,不妨说出来,也好让以后的工作顺利进行。”

绣辛愣了愣,也道:“对啊,有话就直接问他,不用客气!”

锦歌看看这一对儿都不知dào

客气为何物的家伙,竟觉得他们格外相配。

熊凯文似乎看出锦歌所想,不禁笑道:“是啊,锦歌有话就问,咱们学生会就跟一家人一样,彼此不用客气。”

锦歌将话在心里滚了几滚,又在舌尖儿上转了几转,这才道:“近日,我看过一些报纸评论……里面,有很多声音,很多人都提到关于咱们华夏zf的运作模式……咱们学校要组建议会小组,是不是也有自己方面的思量?”

这话一出,愣住了三个人,他们实没想到锦歌竟然如此的敏锐。

熊凯文和尤余相视一眼,挥挥手,让锦歌和绣辛坐回原处,才道:“学妹果然聪慧,竟能看出这些,我俩实在佩服……既这样,我们也不好藏着掖着……”

尤金也道:“既然学妹看过那些文章,想必也知dào

有些声音越发的大了,比如——全盘西化。”

说到这里,熊凯文才恢复一些他文人的本质。

他有些气愤道:“想我华夏,泱泱大国,五千年文明,传承延绵至今,并非拘束于一格,也并非一脉单传,乃是用海纳百川之势,吸纳融合了许多外来之文化……我华夏文明之智慧,其中所蕴之精华,还不能诞出一种既适合蒸汽时代、又符合我国之风土人情的现代zf模式与运行规则来么?”

说到激愤处,他站起身、指着窗外,说道:“想那些西夷,自己的国家模式,还未经过风雨,如何敢以己为师,装模作样的跑到我华夏面前班门弄斧?”

锦歌点点头:“是啊,凭我华夏文明之渊、凭我族民之智、凭我千载之威,虽然经过一段艰难,但也合该重新站至巅峰。效仿追随,只能成为鸡尾……既然两位学长有此意图,想必,各大学校,也要组建这样的模拟小组,以此来寻找适合我国的zf运行模式了?”

熊凯文和尤余闻言,轻轻颔首一笑,他们再度伸出来手,对着锦歌和秀辛道:“欢迎两位学妹能够加入进来。”

第十一章 工作

尤余将话说得简单,但真zhèng

做起来,却又是另一番情形。正如他言,校园议会小组的组建还需yào

一段时间,这块儿锦歌和绣辛暂时不用忙络;而女权研讨会的组织工作,也已经正常运行,这一块儿,锦歌和绣辛所要做的,便是核对人员名单、确认人员联络信息、审核进入讨论会之人员的资格、以及一些资料的查询和整理……这些琐碎的工作,轻易间,就将二人变成陀螺一般,“丢溜溜”的旋转得,让锦歌她们有些晕头转向。

更加无良的是尤余,这家伙很没有同情心,他以“良才须得多历练为由”,愣是说她俩工作太过清闲,不由分说得便将她们拉进了报社做兼职,其工作内容,主要是在某个板块儿的运作组里面打杂儿。

说到这个板块儿,咱们不得不再次浪费口舌来介shào

一番,这实不是作者啰嗦,纯粹是关系到锦歌和绣辛那天在窗下听到的,关于尤余和熊凯文这一对儿无良搭档的小盘算。

“咱们学校二、四、六三天,下午只有一节课,剩下的是实践活动的时间,因为尤学长交代说,两位学妹要到学生会帮忙,那我也就不多做要求了……这样,一、三、五的下午,大家都没有课,那么……这三天下午,你们必须来报社报到。你们放心,一般而言,我们这里和学生会一样,不会耽误你们周末的休息时间的。当然,有些需yào

大家齐心协力帮忙的时候,作为报社的成员,你们也是要付出一些休息时间的……咱们算是盈利组织。社里面不但会拨给每个部门儿经费运作,还会给大家发放工资——这点,咱们先说清楚。”

板块儿的运行负责人——赵姓学长,在接到尤余的介shào

信后。将锦歌和绣辛叫到跟前儿,跟她二人交代了打杂的时间,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他拿出两份合同,笑眯眯的推到二人面前:“这是两份用工合同,属于咱们报社内部的协议,算是保护和约束咱们双方的,对大家都有好处。”

绣辛无所谓的耸耸肩,潦草的看了两眼,就要署上大名。被锦歌踩了一脚,当时便住了手。

她转头一看,锦歌正认认真真、一字一行的将薄薄几页纸研看清楚;她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但到底习惯了锦歌在身边时时叮嘱,因此她便照葫芦画瓢的跟着读了一遍。

这一个月十块儿大洋的工资,对别人算不得少,可对于绣辛和锦歌来讲,也就是一天的零花儿,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是她们第一回完全凭己力挣得,意义自然不同,因而态度上也要有所不同。

签下合同,赵学长起身和她们握手,说:“欢迎两位学妹加入到我们中间来。我介shào

一下自己。本人姓赵。名‘朝同’,以后两位学妹唤我‘赵组长’或者‘赵朝同’都可。学长什么的,就太见外了。”

双方稍稍熟悉了一下,赵朝同看看时钟,说道:“今儿正好咱们社里没什么事儿,你们也没有课,正好可以用来熟悉一下你们将来要工作的地方……这样吧,咱们三人都努力一下,争取用一个下午的时间,让你们熟悉咱们报社!来,跟我走吧!”

他领着锦歌和绣辛熟悉了报社的办公环境、坐班地点、以及几个需yào

跑腿的地方;接着他又带她们和报社的同事们相互认识、并通过实践,让二人大致了解了报社的工作内容、工作方式、以及一些工作经验和小窍门。最后,他带着二人来到报社的典藏观,将一些书籍分发给她们,整个过程中他又滔滔不绝的讲了报社的成长史、名人录、以及一些必知的规定条文等等。

总之,这一个下午的时光,赵朝同让锦歌和绣辛顺利的融合到报社的团队中,并让她们快速进入了状态。

重新回到办公室的赵朝同,开始给二人普及他们工作小组的工作内容:“咱们这个板块儿是新增添的,一共呢,分为三个部分,共占咱们每日刊发的报纸的三分之一,一共是两页、八个版面……这样,我先跟你们两个介shào

一下咱们这个小组需yào

负责的事项,以及你们俩人的工作内容。”

并肩而坐的锦歌和绣辛相互看看,认真的记清楚下面的话。

“板块儿第一部分,名曰——‘名人堂’……顾名思义,这块儿中的文章,都是京城周围、江北地区、乃至整个华夏,那些各行各业有名望的人所投来的文章……你们两个得有思想准bèi

啊!可能这些人中,有某些人的思想,会和你们的想法相冲突、也可能会让你们意难平……但你们两个要记住,在工作中不允许你们将个人情绪牵扯其中。即便他们之中会有让你们不屑的人,哪怕闲时你们会对他们吐口水,但是,工作时间的接触中,我希望……不,是你们必须要做到起码的工作素养、必须坐到一视同仁……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锦歌看着一脸肃穆认真的赵朝同,见他很有耐心的在等着她们回答,便知他不是无稽之谈,恐其话外另有其因。

不知怎地,锦歌立时便想到熊凯文和尤余的那次争吵——他们说过,有些人,在盼着zf模式全盘西化……

感觉到袖子被扯动,一转头,就见绣辛冲她微微点头,锦歌心知这丫头也想到了关键,不由会心一笑。

俩人相携,同样郑重的向赵朝同做出了承诺。

赵朝同舒了口气:“你们能想通,我就放心了。”若不是社长和副社长先后通知他,眼前的两个学妹是“刺头儿”,叮嘱他定要好生将注意事项讲明,他也不会一下午都在心里琢磨下一步怎么走,琢磨得他提心吊胆。好在她们两位非常配合……赵朝同想,可见是社长他们以己度人、大惊小怪了,看,眼前这两位学妹,她们是多可爱、多善解人意啊!

赵朝同接着介shào

道:“咱们第二部分,名曰——‘凡论’,是供咱们学校的学生们,就名人堂的话题,来说出自己想法的地方……这一部分取稿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不需yào

曲意迎合、不需yào

辞藻华丽、不需yào

长篇累牍、不需yào

符合大众;接受另类、接受不同……这一块儿的篇幅和名人堂的相同,都是占了两页版面……怎么?两位学妹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就是说,凡论的部分,最好选一些和名人堂意见不同的文章喽?”

赵朝同回之一笑:“苏学妹啊,咱们要鼓励同学们思考、鼓励同学们‘大胆假设、认真取证、勇于辩驳、不服权威’的精神……‘论真’之精神,是同学们健康成长的基础,也是他们将来从业的基本啊。这……才是一个民族茁壮发展的保证哦!”

“那不就是打擂台么?”绣辛嘴快,她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了。

“呵呵……”赵朝同低头笑了笑,“擂台么,有是有,却不是这里。”

“哦,我明白了!”绣辛眼睛一亮,说道,“该不会是,最大的版面,就留给大家打擂台了?”

赵朝同点点头:“不过,第三部分取名为——‘省思台’……这个接纳的范围可就广了,无论是名人政客、还是学者先生、亦或是各校的学生、甚至于贩夫走卒之流,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毕竟,咱们的华夏,是大家的华夏;华夏中的每一个子民,都有说出自己意见的权利,也都有提出自己想法的义务……当然,这也涉及了咱们致升报社的发展前景——走出去。走出致升、走出京城、走出江北、走出华夏、走向世界!”

“可旁的也就算了,便是商贾人家也大都普及文化了,但贩夫走卒……他们识字么?”

“严学妹,你得学会发散思维啊!”赵朝同笑道,“人家不识字,可还是有口有舌、会说话的啊!咱们致升报社那么多的记者,可不是闲养着玩儿的啊!”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锦歌,笑道:“苏学妹怎么不说话呢?可是想到了什么?”

锦歌道:“我不过是闲操心……”

“哦?”赵朝同很感兴趣,鼓励道:“那也不妨说上一说。”

绣辛也跟着催道:“说一说啦!”

锦歌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是别的,只是有些担心……咱们报社做出这些,将来若是受到追捧,引得竞相模仿的人多了,肯定会有人故yì

炒作、亦或者为了特别而另类等等,从而很容易造成对咱们报社原意的偏离……这样,恐怕就有些不美了。”

赵朝同听得仔细,也很认真的想了想,他说:“苏学妹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方面咱们报社会认真考lǜ

、想到解决方案的……只是,咱们不能因为怕被苍蝇叮,就不敢煮蛋啦!其实,编辑工作的重yào

性,也在这里体现出来了……正本清源,最重yào

的是,咱们报社不偏离初衷……而这些,则是要靠你我他(她),要靠大家一起的努力!两位学妹,你们将来也会是咱们报社的中流砥柱啊!”

“那……我们俩人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呢?”绣辛的热情被激发出来,她忙不迭的询问最关心的部分。

“这个么……”赵朝同看看面前这两双眼巴巴儿的充满着渴望的眼睛,不由得“呵呵呵”地干笑:“那个、那个么……呵呵呵呵……”

第十二章 不适应

“喂,您好,请拨通秦公馆……您好,我这里是致升报社,请找一下……喂,喂喂?……什么素质啊!”绣辛“啪”地一声轻摔下话筒,眼眶瞬间渐红,慢慢地转着泪花。

一直伏案记录信息的锦歌见状,忙起身安抚:“哟,怎么还哭上鼻子啦?来来来,让我看看!”

锦歌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笑劝:“不就是被撂个电话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绣辛气呼呼的抹泪儿:“什么叫‘就是被撂个电话’啊?我这半天儿不过就拨了十个电话,竟然被撂了五个!”言罢,张开五指狠狠地晃了晃。

锦歌见她是真难过,便道:“哼,敢撂我们严大小姐的电话,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回来定要告sù

严副总统知晓,也让他知dào

知dào

厉害,不然,他还真以为粤军是好惹的?”

绣辛被锦歌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她轻拍了锦歌一下,让锦歌不要胡闹:“休得乱讲!我大伯可是那种公器私用之人?我们粤军也是亲民守纪的,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得都好!……怎么样,这会儿心情好一些了吧?”锦歌递过去一杯温热的果汁:“喏,喝两口润润嗓子吧,一会儿我陪你梳洗一下去。”

“哦。”不再落泪的绣辛,情绪还是不怎么高,虽然接过杯子,却不喝下,反而用手转着把玩儿,她嘟着嘴和锦歌倾述:“我就是心里别扭,长这么大,我却从没有被人那般漠视过,更别提被人恶声恶气对待啦,这都什么人啊!一点儿家教都没有,还学者、还教授呢!我看是衣冠禽兽才对!”

锦歌看她愤愤不满的扬着拳头。觉得好笑:“你呀,就是被家里娇宠惯了,猛然间感到落差,才会这样激愤!不过,你反过来想想,你这也是收获啊!”

“收获?被人无礼拒绝能算是收获?”绣辛皱着眉头。赶紧摇脑袋:“算啦,这样的收获我宁愿不要!”

“诶!”锦歌却不这么认为:“你自生于世间起,便有带着荣光和骄傲,而这一切的资本,便是你所拥有的家族、家人……你想想,你从记事之日到如今。见过谁对你怒目相对、态度恶劣的么?……我指的是外人。”

见绣辛摇摇头,锦歌笑道:“这就对啦,你见到的都是别人想给你见到的‘真面目’,可具体说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怕你是连一粒芝麻大小的‘真实’都没见过。所以。现在通过小小的话筒,就能听出一番真假好赖,又怎么能说不是收获呢?”

绣辛犹疑的点点头,若有所思:“你说得的确有一番道理,只是我还是意难平啊!不管怎么说,被人家那么干脆的撂电话,都是够丢脸的!”

锦歌却笑道:“电话里的交流,你在明、他们在暗,你知dào

他们的情况、他们却不知晓自己拒绝的是谁,这样一对比。你何至于难受啊!……你想想,那些痛快接电话的人、那些同你商洽投稿事项和日期的人,他们也不过是知dào

你的笔名而已,具体到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样貌学历、等等等等,他们同样是一无所知啊!他们尚且如此,更勿论那些连话都不多说、直接撂话筒的人了!……再说了,无礼者又不是你,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若是将来某天真和他们面对面的对上,该难为情的人,也不是你!”

“这倒是……”绣辛终于露出笑脸。“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谢谢你啊,锦歌。”

为表示感谢,她探出身子打算搂搂好友。

恰好此时,一个学姐夹杂着一阵风经过,与她俩擦肩之处,留下一句冷言:“哼,到底是大小姐,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

“你!”反应过来的绣辛不打算甘休,她挣扎着就要从锦歌的拉扯中脱身,锦歌忙道:“哎呀,好啦,别气啦!”

锦歌对于这些闲话,全都不以为意。可绣辛却不能承shòu,这份憋屈连同刚刚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此刻的她,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爆fā

的危险。

“放开我,锦歌!”绣辛怒气冲冲的瞧着锦歌,问:“我说,锦歌,你这是怎么啦?这话你也能吃进去?你受得,我却受不得!”

“你赶紧给我消停些吧!”锦歌可不想跟她在这里嚷嚷,一个力qì

使出,绣辛登时被按紧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她只得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被按住的地方。

锦歌坐到她身旁,小声道:“你平时不是很大度么?何至于今日连连失态?我不拉住你,你要待怎样呢?你是打算上去如泼妇一样对骂?还是浪费口舌和她一起小鼻子小眼儿的斗嘴?亦或是,你干脆打算拳脚相向?”

“我……”绣辛也只是一时冲动,至于她找到说闲话的人之后,有什么打算,她还真没想过。

“素质、素质!”锦歌安抚她,“何必冒着让自己失态的风险,去打只苍蝇呢?”

“你说得对!”绣辛长舒一口气,“只是这里的苍蝇太多了些!”

锦歌眼里也有些无奈:“谁让咱俩错过学生会和报社的招生时间,这时候才进来的?在她们心里,咱俩是走‘后门’来的,走得还是熊学长和尤学长的后门儿……所以啊,对于闲话,无视掉就是了,何必还要经心多想呢?”

“这种一味仇视别人的人,他们心里那杆秤的刻度只有两点,一个是有权有势有钱、一个是穷困平庸朴素,在她们心里,谁家有钱就是原罪……这样的人,和溜须拍马的小人一样可恶,都是惯会落井下石的!”绣辛越说越气,几乎要拍案而起,幸得她还有几分理智。

锦歌拉着她,笑道:“好啦,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走,咱俩去梳洗间啦。你也收拾收拾!”

她见绣辛不愿意起身,不由得上前去拉她:“好啦,咱们一会儿到外面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买些甜食吃,包你将坏情绪一扫而空。一会儿你就能笑颜重绽啦!”

……

走在林荫道上,重新画好妆的绣辛连着做了十来个深呼吸,才将一直憋着的闷气全部清空:“哼,尤余这人惯会耍滑,要不是他,我哪里用受这样的闷气?”

锦歌挎着她。轻笑:“怪不得赵学长前日那般难以启齿呢!”

绣辛叹道:“你还好啦,查查资料、写写邀请函。”

锦歌歪着头建议:“要不……咱俩换换工作?”

绣辛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可行性,干脆的摇头:“还是别啦,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书,心里便生烦……再说。你这小脾气啊,别看嘴上说得好,真要让你受冷待几次,你就该暴走了!”

“不能……吧!”在绣辛戏谑的目光下,锦歌没好意思说出昧心话来。

绣辛毫不留情便将真话说出来:“你可还记得,就在上个月,咱俩被国文先生拉过去帮忙那回……也是对外拨号,那时我是负责核对参加国学竞赛人员的名单,你则是负责联系京城各院校义务帮忙的人,结果。有一个签了义务协助协议的家伙不配合,只要是咱们学校的电话,他一律挂掉。结果,你被挂了几回之后,干脆跟电话局订了服wù

,让他们每五分钟就自主给那人的家里拨一个电话,连着折腾了两天,那家伙受不了了,只得跑来咱们学校告罪……”

锦歌一听是这事,不由羞红了脸:“可别再提这事儿了!可丢人啦!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太笨。就为了赌口气,竟然将自己两个月的零花钱花光了!”

绣辛一脸“沉痛”地总结道:“这可是深刻的教xùn

,我得以之为戒啊!”

……

回到办公地点,俩人刚要开始工作,就被赵朝同叫住,二人跟着他到了办公室,赵朝同笑着赞道:“刚刚的事儿我听说了,你们俩表现得很好。”

他拿出两把钥匙来:“刚刚的人,你们不用介yì

,她们不是咱们小组的成员。这两把钥匙给你们,咱们组的办公地点申请下来了,下次再来报社,可得记得要多上一层楼喽!”

“那就好!……赵组长,可不是我挑剔,实在是刚才的大厅忒乱了,也不怪人家挂咱们电话!”

赵朝同闻言,笑出声:“看来锦歌学妹挺有几分本事儿,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让刚刚还哭鼻子的绣辛学妹转换好了心情,这会儿还帮对方说起好话来了!”

绣辛听到他提刚刚的糗事,有些不好意思。锦歌见她难为情,也不跟着凑趣,只是垂首低笑。

赵朝同点点头:“咱们这份接洽工作,不比外联的同学好做多少;人家主动联系咱们的也就罢了,难就难在,咱们求稿儿求上门去……这一样米养百样人,名人也不全是好人啊!啊……”

意识到自己说溜口了,赵朝同尴尬的笑笑:“有人其实很好,就是脾气古怪了点儿,这可就要看接洽者的水平喽!不过……”

他看向绣辛,表扬道:“绣辛学妹初次接触这块儿,就能表现不俗,已是难得,以后慢慢进步就好。”

他看看时钟,冲着锦歌绣辛颔首:“那行,今儿咱们就到这儿吧,早放你们一小时,你们俩也好早点儿回去!”

“那就谢谢赵组长啦!”“谢谢赵组长,周一见!”

锦歌、绣辛听到可以早退,自然很是高兴。她俩一个盘算着早些回府参加聚会,一个琢磨着可以接走弟弟、带他去买文具。

赵朝同忽然想到有一件事儿得提前告知她们,忙叫住两个心不在焉的女孩儿:“两位学妹还请留步,从下周开始,就到了连着一个月的周末考和升学考的时间啦……所以,从下周起,严学妹就可以一个半月的放假,等成绩都下来,再回归报社就好。”

“至于苏学妹,你周一可一定要到啊!”

赵朝同那特意看过来的一眼,让锦歌觉得甚有深意。

第十三章 闲话

“你周五就要考试了,还不快点儿回去?”看着跑来跑去搬资料的绣辛,锦歌劝道.

绣辛蹭去满额的汗珠,大手一甩,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啊,属于越考越玩儿的那种,这点小考试,小意思啦!重yào

的是后面的升学考!……嘿哟!放好啦!”

她拍掉手上的轻尘,转头给了锦歌一个灿烂的笑容:“再说,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家里闭关备考了,这不是想和你多待会儿嘛!”

锦歌浸热一条毛巾,递过去:“今儿报社提前关门,等一下我请你吃西餐,提前祝你考试成功!”

绣辛登时举手赞同:“好啊,好啊!那就让你破费啦!”

……

在舒缓悠扬的钢琴声中,刀与叉在牛排上奋力合zuò



“小姐,这是您们的咖啡,还有提拉米苏蛋糕,请慢用。”围着棕紫色围裙的服侍生端着银盘走来,将装着食物的乳白色花瓣碟一一摆上。

锦歌和绣辛坐在角落里,这里的位置很棒,不但视野开阔,既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又能看到楼梯上下走动的人,还能将大厅的人来人往尽看眼底不说,还少有人来回走动。在她们座位的两旁,各放着一盆半米来宽、一米多高的绿植,而绣辛背对着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流水帘儿。

“对啦,赵组长今儿找你做什么啊?”挖一勺巧克力冰淇淋放进嘴里,绣辛舒心的眯上眼,长舒口气,倚着沙发背儿,找着话题。

锦歌咽下口中的蔬果,用帕子擦擦嘴,才开口:“他让我这周。一定要按时到报社工作,不要请假,我原还以为有什么事儿呢!”

绣辛招呼服侍生再上两杯冰糕,对锦歌说道:“应该是考试周缘故啦,这些日子报社肯定缺人手,你能力又好,当然就吃定你啦!辛苦喽。darling!”

绣辛伸手握住锦歌的指头。攥了攥,然后轻轻抬起手,又蹭蹭锦歌的脸颊,表示自己的关心。

锦歌笑道:“哪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是多写几个字罢啦。”

绣辛左右瞧了瞧,赶紧身体前凑,轻声道:“我可想明白啦,咱们在报社新增的这块儿,根本就是那两个嘀咕出来的结果!”

锦歌拿脚在底下踢了踢她,绣辛登时不再出声,低头和甜点作斗争。

“小姐,这是两份冰淇淋球儿,请慢用……请问。我还能为您们做些什么?”

“麻烦再上一份儿巧克力杏仁蛋糕、一份蓝莓乳酪蛋糕、一份巧克力王国。就先这些吧!”

“好的,请稍等。”

见服侍生再次走远,绣辛挑了挑苹果派,摇摇头:“西餐里,也就这些甜点小吃还凑合……但要真说好吃。那可还得是咱华夏的吃食……这五千年文明积淀下来的宝贝啊,想想那各色菜系,啧啧啧,当真是美食文化源远流长啊,想起来我都流连不舍,怎么吃都吃不够的!哪像这些牛排、意面啊,也就偶尔吃着玩儿,要是天天让我吃这个,我可就要郁闷啦。”

锦歌笑她:“你纯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搁一般人家,哪有能力经常来这里吃饭。”

“诶,言归正传哈!”绣辛搓搓手,继xù

向甜品发出攻击,她边吃边说:“我算想明白了,为何报纸上要用一排大红字,清清晰晰地标出‘本报社不设立场,报中所有观点,皆为投稿者所持’这些字样了,这根本就是一箭三雕之策!”

“哦?”锦歌见她一脸的炫耀,便很给面子的开口道:“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什么恭听不恭听的,你当我不知dào

哪,你就和我大伯他们一样,一个个儿的都是人精,我现在知dào

的,其实你早就想明白了!”绣辛叹口气,认命道,“我现在啊,就是向你们展示一下,我也不算蠢,唯此而已啊!”

锦歌觉得她这话说得很是风趣,便开口打趣:“是是是,咱们绣辛才不蠢呢,咱们只是娇憨,正好和尤余学长互补呢!”

“你这丫头又胡说!你若再口无遮拦,我可再不和你讲话啦!”绣辛扬着拳头威胁道。

只是她脸颊上的那层红润,若是再浅些,便会更有气势。

她用鼻子轻哼一声,抿口奶茶,慢声道:“他们那心眼儿要能透视出来,和莲藕也没什么差别了……一不小心你钻进去,那不定是什么迷宫机关在边上儿等着呢!”

“他们”二字值得品味,但是锦歌还是闭紧了嘴,只引着绣辛说她刚刚的话题:“秀辛同学,你还记得自己刚刚组织好的言语么?”

绣辛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银勺拨弄着放凉的咖啡,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水面上的倒影,看着倒影在搅动中泛起阵阵波澜。

她似乎是重新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沉思中自语:“我说他们一箭三雕,是指他们看似给那些名人说话的舞台,可那些名人,人家在乎这一亩三分地儿的发言台么?可见真zhèng

受益的,是投稿发言的同学们,只要报社将来做大做强了,那么同学们的观点必然会受到注意,并逐步受到重视。同时,这样的对比版面儿,也必定会让同学们重视自己所投稿件的质量、重视他们自身的见识和能力,毕竟这种和大人物‘同台’、就同一问题发表看法的机会太少啦!只要同学们重视这个舞台、重视每次的论题,那么,他们会渐渐进入到思考模式中,渐渐将思想培养成熟——此,为得利之一。”

锦歌听得极为认真,这很是鼓舞了开始思考的绣辛,她道:“利之二,则是,咱们报社的这番举动,实jì

上是给了这世上最难发声的人们,发出他们自己声音的机会……在一次次的打擂和辩驳的过程中,某些人的私利和卑鄙,会渐渐呈现出来,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明显……他们拙劣的谎言和可笑的人格,会在学生们激烈、热血、真挚的对比下、在最平凡的百姓的朴实言语的反衬下,凸显出来……这样,不仅可以打掉他们的威望,使得谎言和欺瞒缺少生长的土壤的,同时,还可以让高高在上的当政者们了解到民情,看清楚这片舞台上,每个角色的真实面目。”

锦歌食指轻扣,引得绣辛抬头回首,她朝着走过来的服侍生招手:“麻烦再拿两条毛巾,要浸湿的。”

锦歌见她扭回来冲自己眨眼睛,不禁会心一笑。

请服侍生将残羹冷炙收拾利索,再重新摆上几盘甜点,绣辛的情绪渐渐兴奋起来:“第三呢,就是报社得利了。这种新鲜的方式,必定能吸引自下而上的人来关注,这样一来,咱们报社的出版量就要增加了……那些想上‘名人堂’的富人们,也必定会投更多的钱来。这样的良性循环进行中,咱们报社的名声定然会打响,这样也能坑不少坏人、汉奸、卖国贼了……嘿,你笑什么啊?”

锦歌抿嘴道:“我笑得是,你口口声声说别人狡猾……可闻你之观点,足见你心思通透、为人灵秀,跟那俩人怕也是半斤见了八两、大哥别笑二哥!”

绣辛一抬头,正见锦歌充满戏谑的亮眸,气笑了。干脆也不做辩驳,只是冲锦歌皱皱鼻子,便安静了下来。

锦歌见她说得有些累了,便自己开口:“你看着吧,报纸征稿的第一个论题,必然是关于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女权运动的。”

绣辛笑道:“你不知dào

,我可盼着呢,那些老古董、老学究们早就憋得一腔怒气,他们就等着发泄呢!到时候,我就能见识一下文人惯用的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夫啦!……那帮固执呆板的人,别的优点不见得有多说,但论起文笔这方面,还是要给翘大拇指的。”

锦歌见她双眼烁烁,一脸的向往、期盼,不禁笑道:“你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绣辛却很认真:“本来就是啊,我又没有夸大!你看看段太太组织的那帮人,能是好对付的?瞧着吧,到时候不定出什么妖蛾子呢!”

锦歌听得忍俊不禁,她道:“也是,能把自家姨太太收编成心腹,且个个儿都锻炼成手下大将的人,的确不容易对付。”

绣辛嘴角咧得更大了:“就是啊,我可期待呢,这古言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倒要看看,当秀才和泼妇遇上,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效应!”

“你还挺会说的,说得我心里都痒痒啦!”

锦歌话一出口,绣辛便仰起头,得yì

洋洋的看着她,笑道:“你看吧,咱俩本质上是一样的!不然,怎么会成为好友呢?就像熊凯文和尤余一样,别看他们一个老实憨厚、一个精明随和,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放在一起就是一个成语……”

锦歌很顺口的接道:“狼狈为奸?”

绣辛当即打了一个响指:“聪明!”

两人手掌一击,相视一笑。

……

吃过饭,两个即将分别半月的好友,又依依不舍得绕着远路慢行。

两人手拉着手,希望能多说些悄悄话。

“对啦,那次引发熊学长和尤学长争吵的人,你知dào

是哪个么?听他们的意思,好像那人很有名望,也算得桃李满天下啦。就是,好像品格有些问题?”

绣辛笑道:“这,你可就问对人啦!他们说得那人我还真知dào

……锦歌同学啊,你听我慢慢道来吧。”

第十四章 民国四君子

“在京城的一些圈子里,有‘四君子’之说。”绣辛坏笑着问锦歌,“你知dào

是什么意思么?”

锦歌眼睛眨了眨,慢声道:“嗯……看你一脸的戏谑,想必是要反着理解了,难不成,你说得是反话?”

绣辛一巴掌拍上锦歌的肩膀,毫不吝啬的夸赞:“小同学,你很有前途啊!没错儿,就是这样,这‘四君子’乃是‘四大伪君子’的简称缩写。”她说起感兴趣的话,便声如铜豆儿,根本不用锦歌引导,就噼里啪啦的一通说:“他们分别是曹真航、金志泓、施平和梁洛。”

锦歌纳罕:“咦,那个施平,可是燕京大学的教授?好像是教文学的。”

绣辛点头:“对啊,就是那个施平,怎么?感觉很不可思议么?”

锦歌道是:“他不是主张‘女性应该主动争取权益、要走上街头抗争’的代表人物么?若我记得没错,好像那个段太太还经常引用他的文章呢!”

绣辛眼中升起一种名为“八卦”的情绪,她道:“你不知dào

,他原有一个夫人,姓平。比他大了十岁,从他还不会说话,就嫁进了他们家,那二十多年来,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那个拉拔劲儿,竟比他的亲娘还亲娘呢!他们家的亲朋好友无一不敬佩那位夫人,都说,等施平求学归来,这位夫人定能荣享富贵!”

绣辛喘了口气,接着说:“结果,他留学归来是归来啦。只是身边儿还带着一个女孩儿,说是在国外就结了婚,而那位平夫人,则是以包办婚姻为由。让他休掉了。他怕人家说他无情无义,便假意以亲姐相待……那平夫人也知dào

自己和施平的差距,并不争闹,反而主动劝说施家老少族人们不要对施平动怒。可怜平夫人没有兄弟可依。她又不愿跟施家住一辈子,便到他们当地的女冠观去养老。”

讲到这里,绣辛的声音中带出一丝愤nù

:“却不曾想,那施平为了让自己不留污点,愣是找了媒人要给平夫人说亲……哈哈,当真好笑,他自己口口声声要追求婚姻自由,结果在别人的婚姻大事上,他却独断专行!他也不问平夫人自己的意愿如何。便径自主持纳吉问礼……待平夫人知晓时。花轿都快抬过门儿了!可笑施平竟还以为平夫人会照旧依着他、宠着他。竟却忘记了,那个和他生活近二十载的平夫人,其实性子甚为刚烈!”

此时的绣辛表现得有些幸灾乐祸了:“施平将婚礼办得极大。听说那喜庆的乐声,响彻了小镇……迎亲的花轿本来是不路过施家的。结果平夫人以要答谢为由,转绕至施家门前。施平哪敢真让她弯腰行礼?便早早的和第二任妻子站在门口儿等待,准bèi

和平夫人来个互谦,将来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可谁都没想到,平夫人在施平夫妇弯腰时,一口啐了过去,又趁他们震惊时,一人赏了一个巴掌!她红衣飘飘的站在台阶上,扬声怒斥施平忘恩负义!那一条条、一项项,皆化为血泪,让听者为之伤神。最后,在混乱中,平夫人趁人不备跑到桥上,一跃而下……”

语尾带着无尽的可惜和惋叹,听得锦歌不禁抽气,她赶紧追问:“那可救回来了?”

绣辛遗憾的摇摇头:“没有,人都找不到了……也可怜了娶她的那个男子,那人倒是个真性情的,他愿意娶平夫人,也是因为感佩她的为人和果duàn

、大度和自强,因为不忍她孤老终生;如今见她烈性刚果,心中又敬又怜,最后,便只守着平夫人的孤坟,打算孤老终身。”

锦歌皱着眉,不再出声,绣辛也不知她想些什么,只得继xù

说:“那施平夫妇在家乡呆不下去了,他父母兄弟不再认他,他们一族的族长也将他除了名,最后,他夫妇二人只得抱着赌徒的心思,北上京城。十几年过来,竟也让他给混出一些名堂……咱们知dào

这些事,也是他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消息传回家乡,施家的人动了想让他重归族谱、再入家门儿的小心思,这心思让娶平夫人的那个男人知dào

了,他恨恨之情难平,既然不好多干涉别族之事,那么他就索性断了根源。为着这个,他也动身北上,誓要将施平的嘴脸公之于众。”

锦歌叹气:“这过程也不容易吧!”

“谁说不是呢!一个是小镇凡夫、一个是高校名人,这两相一比,其中艰难,可想而知啊!”绣辛也跟着叹气,“好啦,不说他啦!”

她问锦歌:“女权运动的支持者中,还有一个很有名的男人,你可知是哪个?”

她见锦歌摇头不知,便道:“就是那个梁洛啦,他也是燕京大学的,不过他是文学院的院长……这二人的身世经lì

相仿,只是他没有施平那么卑鄙,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现在的夫人,姓贾,原是他的学生。就因为这位,他和第二任夫人分居离婚了。说他虚伪,却不是因他的私生活问题,而是作为倡导女性平等的新思潮的领导者,梁洛在他自己家中,却要求妻子不许参与到女权争取运动中,不许妻子出门工作、不许妻子看带有新思潮色彩的任何文章;他要求妻子在平日生活中,凡涉及他的,都要事必躬亲,不许她辩驳他的想法等等等等,还有很多我都说不出口呢!若不是他家佣人因为看不过眼,将他的做派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表里不一,还没人知dào

呢!”

锦歌摇摇头:“他那妻子都敢破坏别人家庭,竟没有勇气反抗那种生活和压制,当真是报应啊!”

绣辛也对那个女人毫无好感,更别提怜惜之意了:“要我说,女权运动什么都好。就有一点怪恶心人的,就是给一些不知廉耻的女人做不知廉耻之事的借口了,什么真爱不真爱的,若依我言。那就是没皮没脸的两个畜生被最原始的欲往所勾引,做出原该沉塘的下.贱事。”

锦歌见她反应这么激烈,不禁秀眉一挑:“你有些激动哦!”

绣辛憋红了脸,泪花打着转的往下流。吓得锦歌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绣辛哭了一小会儿,才道:“我原是有一个大我几岁的堂姑姑的,因为族中只有我们两个女生,所以我自幼和她一起玩着长大的,我们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她前年才出嫁的,婆家是知根知底儿的世交、新郎也算得是她的青梅竹马……本来堂姑姑的爱情婚姻还都算和美,却不料,新郎的秘书对他展开了追求。人家是留过洋的姑娘、又勇于献身。自然把那个没见过世面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儿的。说什么也要和我堂姑姑解除婚契。我堂姑姑也是个有骨气的女孩儿啊,君若无情她便休……愤nù

过后,她也闹着要出国留洋。家中人也都体谅她心情郁郁,有心让她出去散散心……可谁想。飞机落地的时候出了事……”

锦歌拍拍倚在她身上的好友,心里一个劲儿的叹息,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沉默了一会儿,绣辛起身擦干眼泪,抱歉的对锦歌笑笑:“不好意思啊,让我连累得,竟让你的心情也变糟了。”

锦歌安抚她:“咱俩是朋友嘛,何必要说这种疏远的话!”

绣辛看看日头,见此时红霞染空、遍映京城,心道,时间着实已经有些玩了,便拉着锦歌稍加提快了些步速。

“这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四君子中的金志泓和曹真航,是同一种人,因为那天熊凯文二人争吵的源头是曹真航,所以我就只说说他,权当代表啦……那曹真航,他本是南山学堂的校长,亦是行政院下属社会部的顾问学者,他是四君子中,年纪最大的,过了夏天,便足足八旬了。而那个金志泓,便是他的大弟子,也是承接他‘事业’的接班人。曹真航一共教书五十载而有余,这么漫长的教书生涯,也让他得到了‘桃李天下’的美誉……但此人最是心胸狭隘,见钱眼开,他摆得是书生惯有的清高谱儿,可背后的一举一动,却全都有金主的影子……京城中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名曰‘提线书生’,意味提线木偶之意。”

锦歌听到这儿,不禁笑而评曰:“甚是有趣儿,当真形象。”

绣辛笑道:“不过熊凯文二人争吵的具体细节,我就不得而知了……可若根据曹真航的行为惯性,可以肯定一点,就是他不定又受了谁的银子,又要动他的笔杆子,开始乱民之思想、乱华夏之根基了。”

锦歌不解:“这样一个祸害,zf就没想过解决一下?”

绣辛笑道:“哈哈,小锦歌,你终于也天真一回啦!……他们那种无耻之人,连自尊、良知都能论斤论两的吆喝着售卖,更何况脸面呢?zf若是一味和他们针尖儿对麦芒的,岂不是拉低了zf的规格?恐怕他那种人也是心心念念着能蹲民国的监狱呢!若真是如他们所愿,那不就是成就他们为自由而战的政治资本了么?……再说,这些不可能成器的家伙,zf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也是,若是当真成为华夏之患,总统府那帮人,早就一枪给他们崩了!……不过,这么放任也不是办法啊!若是让他们真折腾出什么来,损失的可不止是上层了,怕是百姓们又要跟着艰难了。”

听到锦歌那毫不淑女的措辞,绣辛的嘴角不可控的抽搐了几下:“谁说不是呢,所以我琢磨着,咱们学校的报社之举,怕另有深意,不简单啊!”

锦歌揉揉脑袋,有些烦躁:“咱们怎么卷进这些事情里呢?”

绣辛也是强打精神儿,笑道:“锦歌同学,你这个觉悟可和你的素养能力可不相趁啊!”

锦歌没好气儿的瞥了绣辛一眼,催促着她道:“好啦,你也该回家了,咱们快走吧!”

……

夕阳无限,追逐着青春,是惦念、是怀恋,还是……对往昔的无尽的眷念。1

ps:

作者:大家好,1中词语,纯属作者呓语,大家见谅哈~~

第十五章 认亲戚

锦歌看着面前这位仪态万千的夫人,终于明白了赵朝同话中的意味。

“来,我介shào

一下,这位是鼎鼎大名的霜军司令、咱们总统府辖下的行政专议会的专议员,丰臻丰司令。”

赵朝同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儿立领的蓝灰色中式西服,他的头发梳得光滑整齐、手腕上带着一只新款手表、脚上蹬的皮鞋擦得锃亮。

他殷勤的将丰臻引到报社配给他们小组的会议室,指着正在会议室里配放资料的锦歌,将她介shào

给丰臻:“丰司令,这位是我们小组的骨干成员,苏锦歌同学……苏学妹,快过来,过来打招呼啊!”

锦歌实在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这位极富盛名的夫人,不过看着丰臻眼中的意味,锦歌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相信这是一场偶遇。

尽管心里思虑万千,锦歌还是在一瞬间扬起微笑,很有礼貌的轻步上前问好:“丰司令,您好!”

“你也好啊,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吧?”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一点儿都没有带兵的刚劲儿。

“没有,怎么会呢!您能莅临报社,我们这荣幸都来不及呢!”赵朝同赶紧开口,他冲着锦歌眨眨眼,那张成熟的脸上,突然出现如此幼稚、俏皮还有些天真的表情,实在令锦歌……鸡皮疙瘩遍体。

赵朝同笑着说:“丰司令请上座,我去沏杯茶,去去就回!”

丰臻也嘴角含笑的冲他颔首,示意他随意。

赵朝同临出门,嘱咐锦歌:“苏学妹,你在这儿陪着丰司令说说话。照顾一下,我先去啦!”

“哎……”不等锦歌应声,他便快步离开,锦歌只得收回欲出口的话,转头安心的陪坐着,免得失了东道主之谊。

这是锦歌第一次见到丰臻真人,之前关于她的身世,无论是从家人口中、还是锦落姐妹嘴里。亦或是丰忱、绣辛等人的话里,所勾勒出来的形象,总是不一样的……可今儿一见,她却猛然发xiàn

,眼前这个一直高大的存zài

,其实不过也是个平凡的人。她曾经为人妻、至今为人母。

丰臻无疑是美的,尽管她已经步入中年人的行列;上天显然没有给予她更多的厚爱,时光依然在她眼角、唇边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但是,她眼中隐隐现现的精神气儿、她的身材仪态、她的气质内涵,无一不显出她独有的个人魅力,这种融合了品貌、心态、经lì

、沧桑、知识、内涵的特质,成为单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个人财富。

相对讲,在锦歌注意丰臻的同时,丰臻也在打量着这个早闻其名的女孩儿。

她姐夫托送的那块儿玉佩的去向,她是关注着的。苏五爷苏怀铮和他的孪生弟弟苏六爷苏怀鸣,和她也算得是旧交了,当然。眼前这个小丫头,她可不是第一次见喽!

“锦歌……你有一表字。曰‘悦鸣’,我没说错吧?”

这种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是哪样?锦歌眼睛瞬间便睁圆了:“丰司令,您认识家父?”

锦歌这样问,很有道理,一来,这自家事儿自家知。她爹在舟山也算得是占岛为王了,虽然她不曾耳闻过丰臻与舟山有何往来,但是凭她们霜军的崛起,过沪浙而不经舟山,却有些不大可能,若是有,便属于小概率事件啦。

其二,悦鸣之称,少有人知,她亲爹亲娘兄弟姐妹不算,入京之后,也只有老太太和丰忱知晓……

啊,丰忱……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锦歌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了。

丰臻恰时而笑:“你还是那么聪明。”

一句话,肯定了锦歌的猜测。

丰臻继xù

说:“那年见你,你还只梳着一对儿小鬏鬏呢!”

锦歌诧异自己经没有任何印象,一张小脸儿怔然然的的呆愣着,看得丰臻以为她在惊疑,便笑着解释:“难怪你没有印象,我到舟山的那几次,也都是来去匆匆的,只是从侧面看过你几眼,并未和你正式见过一面。”

锦歌恍然,哦,原来是秘密行动啊。

丰臻从包中取出一个绒锦的小匣子,放到桌上,推向锦歌。

她冲着锦歌微微一笑,示意她收下,锦歌没动。

丰镇笑道:“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本来当初就说要送你的,却没想到你那爹爹忒古怪,非要日后让我当面送与你……这不,算是补上了……来,快拿着吧!”

“丰司令,您太客气啦!您的一片心意,锦歌已经收到,能和您见面,已经是锦歌的荣幸,这,便是最好的见面礼了……东西还请您收回去吧!”锦歌笑得非常恭谦,“而且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丰臻没有因为锦歌的举动而不悦,她摇着脑袋呵呵一笑:“诶,见面礼、见面礼,当然是要送出去实实在在的礼物啦,哪有人给别人看一眼,便算送礼的?你也莫拿年纪来搪塞我,你这小丫头鬼灵精的,虽然快念高中啦,却尚未成人,我那一双儿女都比你大呢!……再说,咱们华夏向来有‘礼仪之邦’之称,这古语曰:‘长者赐不敢辞’……论亲戚,我也当得你唤一声姨妈;论和你家的交情,苏五爷、苏六爷与我少年相识,曾经一起对过敌,说是以命相交也不为过……再后来,你五伯帮我解决过武器问题,你爹爹更是在我等落魄时,给予了极大的相助,若非世情突变,我那一双儿女差一点儿,就认了你父母为干亲啦!如此说来,你也当痛快收下啊!”

话已至此,锦歌便不好再推辞,只得起身行礼,算是谢过了。

“你莫要唤我丰司令啦,怪生疏的,不如跟着锦落锦悦她们一起称呼吧,就唤我……‘丰姨’好啦!”丰臻不客气的摸摸锦歌的脑袋,笑道,“来,喊一声!”

锦歌觉得这位威风凛凛的司令的性子原该是活泼的,要不怎么会这么自来熟呢?

见丰臻的意思,锦歌知dào

这口肯定是要改了,只是怎么坐着怎么觉得别扭,竟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锦歌还是开口喊出了声:“丰……丰姨!”

“哎!”丰臻笑眯了眼,再次跟拍小狗儿似得,拍了拍锦歌的额头,“乖啊!”

锦歌心中在抽搐、锦歌心里在流泪,锦歌接下来就要在风中凌乱了。

因为丰臻来了这么一句:“咱们锦歌真耐人,怪不得子义那小子一直念叨着你呢!”

这什么跟什么啊,丰忱那混蛋不是失踪了么!

锦歌心里震惊着。

丰臻也不失时机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到底是老狐狸……哦,用词不当,咱们重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锦歌再控zhì

自己的表情,还是让丰臻看出了蛛丝马迹。

“子义失踪后的踪迹,只有我和他娘知晓,当初我问他,要不要帮他再通知一些人,你猜他说什么?”

丰臻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只是,怎么也找不回锦歌初看时的简单了。

锦歌心里在狂抓,自己在那里嘀咕,心说,那个丰子义不会真胡说什么了吧?

丰臻看出锦歌眼中闪过的一丝关心和不自然,心里满yì

的点点头,道:“他竟然罕见的犹疑了几分钟,后来说漏嘴,说‘他(她)应该心里有谱儿,不用了。’……我也不知dào

他口中的‘他’,是哪个字,但凭着猜测,估计是他到京城有了奇遇……锦落那丫头口风紧,可越紧我越清楚,怕他说的‘他’,应该是和苏府有关……再后来,我看到他父亲给他的玉佩,见到小佩物归原主了,我心里也便有了定论。”

“当年……家父不知小佩之贵重,才轻易接下,丰表哥既然入京,想是旧物念主,我也合该成全。”锦歌被丰臻的话,弄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心里既惦着丰忱,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丰臻看出她的不自在,也不打算继xù

这个话题了,人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做人家姨妈的,也算是尽职尽责了,而这两个小年轻将来的路,自然要看缘分了。想当初,她和他还分离数载,原以为会万事成空,不也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么……

丰臻叹了口气,眼眶随着心中的酸涩渐渐湿润起来。锦歌注意到,忙自然的垂下头,装作难为情的样子,避免了丰臻的尴尬。

丰臻缓过心里的难受劲儿,看着低首默坐的锦歌,颇为赞赏的笑道:“唉,这是子义离开前留下的信,他也没说寄给谁,只是让我瞅机会递给锦落,说她自然会知dào

……只是锦落也是琐事缠身,我便自作主张,越过她,径自送来给你了。”

锦歌直瞪瞪的看着桌上的信封,想接又不敢接,这副彷徨又异常渴望的小模样儿,看得丰臻心情大悦,她伸手拉平锦歌的左手,将信放上,又拉过锦歌的右手,覆在其上,笑道:“你可别跟我推辞了,虽然信封上一个墨滴也无,我却十分肯定它的主人究竟想将它送给谁。”

锦歌咬着下唇,眼睛热乎乎,无声的哽咽了一下,轻轻说了声:“谢谢……谢谢丰姨。”

“不客气啊!”丰臻本想亲热的拍拍锦歌,安慰一下这个颇为得她眼缘儿的小丫头,却在一瞬间收手,归座。

她抬头一看,见锦歌几乎是和她同时,快速地将信封塞进手包儿里,其神情已然恢复成最开始的状态。

目光相对,各存心思的二人相视一笑,在笑容隐下的刹那,门开了。

第十六章 信件

赵朝同一进门,就见锦歌规规矩矩的坐在丰臻对面儿,态度恭谦而不失热情;而丰臻则笑得格外亲切,看意思,这俩人刚刚应该进行了一段还算愉悦的谈话。

他端着一壶热茶走近,对丰臻道:“劳烦丰司令久坐了,我看刚刚的水不新鲜,便新做了一壶,让您久等了,请喝茶。”

丰臻笑着点头:“赵组长客气了。”

赵朝同挠挠头,笑道:“丰司令,您喊我小赵儿就好,在您面前,我可不敢称组长啊!”

丰臻自然随他意,唤了一声:“小赵?”

“诶!”赵朝同赶紧答yīng

,他扭头对锦歌道:“来,苏学妹,你也吃一杯!刚刚没有慢待丰司令吧?”

丰臻插话:“锦歌同学很好,我们之间聊得很愉快。”

“那就好,那就好!”赵朝同满脸堆着笑,道:“丰司令可能还不知dào

,我们苏学妹可是很优秀的啊,她不但业务能力强,学习上更是非常优异!您别看她年纪小,可等再开学,她就要到高二就读了,我们社长说,学校还有意让她直升大学部呢!”

“赵学长,您说得太夸张了!”锦歌可不想让他继xù

拿自己做话题。

丰臻看出了锦歌的想法,她随着赵朝同的话而面露惊讶:“是么?啧啧啧,真是个好孩子!……看来你们熊社长还是很有眼光的!”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熊凯文的身上,对此,锦歌觉得没有压力。也跟着说了几句。

三个人说了会儿闲话,丰臻道:“我今儿过来,也是为得女权研讨会的事儿。”

她一开口,赵朝同和锦歌便立时认真以待、洗耳恭听。

丰臻说:“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在开研讨会之前,还是要私底下先开个小会,提前将研讨会定下调儿来,包括会议的的范围、论题等方面……想必小赵能让锦歌同学坐在这儿。也是不想瞒着啦,那么,我就说几句……一会儿的话,出得我口,进的你们耳,具体真假,你们自己辨别。可出得门外,我却一概不认的。”

锦歌随着赵朝同点头,丰臻道:“上面儿的意思呢,也是支持女性提高社会地位的,只是中间过程怎么争,到最后怎么通过立法院的立法,都是条条难关。上面儿的压力并不小。这些压力不仅仅是来自于固守封建的老学究们,甚至于可以说,不仅仅是来自于男人们、老太太们,更多的,是来自于女权运动里的一些人。”

赵朝同又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见丰臻给他留出说话的时间,便道:“学校和我们报社能开展各种活动,也还是zf的关照,我们为能引导社会舆论、为能给社会带来进步而自豪。”

这就是开展保证了,锦歌见丰臻和赵朝同的目光同时扫来。忙开口:“我会努力配合研讨会、甚至是……赋予的任务。”

丰臻欣慰的笑笑:“那么,研讨会前的会议,咱们就订在下周五吧!那时,正好是你们学校期末考后、升学考前的空当儿,大家都有时间。”

赵朝同掏出纸笔,记下时间,郑重承诺:“我一定尽快通知下去,也期待着您的莅临。”

丰臻也站起身:“好啦。该说的,咱们都说了,这时间也已经不早啦,我也该告辞了!”

赵朝同带着锦歌。一起将丰臻送出校门,直到轿车走远、再无踪迹,他才回身,笑看着锦歌道:“苏学妹要是东西都带齐了,也早点儿回府吧!”

锦歌自然不会放过上级送给的福利,她微微俯下身子,向他道别。

“苏学妹!”赵朝同叫住要往蒙养园走的锦歌,自己小跑上前,嘴角噙着笑,道:“丰司令满可以直接让秘书通知开会的时间的!……好啦,学妹自便吧,我也要回报社啦,明天见!”

赵朝同说完话,冲锦歌挥挥手,便转身走了回去。

而锦歌,则直呆呆的愣了片刻。

回过神儿的锦歌,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语道:“这都是人精啊!”

……

夜幕来临,锦歌躺坐在隔间儿的炕榻上,就着灯光,一字一句的看着信。

晚上,弟弟锦诺连着喝下几大碗的茶汤,劝也劝不住;锦歌联想到这小子又跑又闹得玩儿了一下午,便很明智地没有进内室睡软床,并要求夏湘拿出了旧被子给臭小子用。

壁灯的光,不是很亮。有些发黄的光晕,让信纸有一些模糊。

信上的开头,画着一对儿玉佩,算是代替了称呼,图案的下方,只简单写着几个字——“见信如晤”。

锦歌抿着唇,继xù

看下去。

信纸上,是这样写的:

(一对儿玉佩)

见信如晤。

古人讲: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我曾读之,不信。而今方知其滋味,欲说还休。

我之踪迹,或隐或现,所作之目的,想必卿定能有所知,故而,思虑再三,决定

不再另行告知,望谅。

此信,原嘱托于姨妈丰臻,请其转递至表姐锦落之手,继而,再现于卿面前。然,

心知所托者之特点,我猜想,也许你们可以一见,也未可知。望卿莫要以为我行事轻佻而

怪罪,实乃,我之所愿也。

我姨丰臻,若送礼物,卿万要收下;那物,卿见其面目,便知。

满腹之言,无从说起;欲挑二三而讲,却不得择。薄薄信纸,唯有一页,可鸿毛

之上,承载千金……

卿,可知否?

……

“不知!”锦歌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她将信纸上的字,幻化成了丰忱的画像。鼓着脸颊伸手戳了戳信纸。

锦歌再看看落款,也不知丰忱动得什么心思,只见落款处,并没有常见的自称,代替它的,是一个那个圆乎乎的图案,那初看起来是一朵牡丹花,再仔细看去。竟是由几个字书就的。

“呸!哪个要你把我的表字也给写出来了!”锦歌娇嗔的冲着信纸闹了一句,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之态。

放下信纸,锦歌打开一直没有看的绒锦匣。

匣子不大,只有她张开五指的巴掌大小,而它的高度,不过是两指来高。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水晶打磨的珠链儿。

锦歌拿起项链看了看。觉得眼熟,她从一旁的笸箩里掏出一个放大镜,用它照着,又仔细地观察一圈儿,看完,便深觉牙根儿有些发痒。

这条项链的每个珠子上,都雕了一对儿枫叶佩。而项链的粗细,正好能穿过小佩的钻孔。

“丰子义,你盘算得可真好啊!”锦歌将信纸扔到一边儿,自己嘀咕着,“哼,我看你能不能如愿!”

话说得挺狠,但收拾项链的动作,却十分的轻柔,锦歌还宝贝似的将它放到了枕头下面。

锦歌拎过信封,打算放好信纸。突然,她愣住了。回过神儿来,她便拿着信封,使劲儿摇了摇,接着,又眯起一只眼,往信封里瞧。

就这么着,锦歌是又捏又抻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张同样薄透的细绢来。

待展开一看,锦歌却笑了。

绢上画着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各画着一副图案:左上角儿和右下角,这两处对角图上。一副是初见面时,他和她在钟楼交手的画面;而另一幅,却是那晚在地道里,她指着被绑住的他,滔滔怒训的画面。

“这倒记得清,小心眼儿!”锦歌转开眼,看向右上角,那里,只有他一个侧脸,大面的图案,被一桌子的蛋糕、巧克力占据,桌子对面的她,正在细心剥糖纸,嘴里好像还鼓鼓的,应该是含着糖果了。

左下角儿的那副图画,则是锦歌站在桥头柳畔,一脸远眺的望着水平线。日晖渐落、天红影长,意境不错,如果能忽视她身后站着的男孩儿……手里抱着的满满一堆零食,就好了。

“你不会念我好儿啊!”锦歌差一点儿将绢画攥起来揉搓,终归没有舍得。

她将画展开,又用放大镜细细的看了几遍,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好,连同项链儿匣一起,贴着枕头放好。

一夜清梦,锦歌始终感觉梦中的远方,有一个处在变声期、音质有些低沉的男音,舒缓的唱着:“山高水长,思恋绵延;天远地偏,眷顾延延;淑处于京,鄙着于南,无尽秋水,递于默言。1”

……

大洋彼岸.苏家

苏怀鸣看着信纸,来回直转。他一会儿扭头看看正自运气的媳妇儿,一会儿站住脚步,唇动欲言。他上下嘴唇在那儿张合了半天,愣是没敢说出一个字儿。

苏六夫人皱着秀眉,不悦道:“瞧你办的好事儿!不是说,那臭小子滚回沪市去了么?怎么又有消息说,他还惦记着小六儿?”

苏怀鸣苦笑着坐到妻子身边,贴着身子讨饶:“我以为能猜准,可谁想那小子滑不溜秋的,狡猾的很……偏偏那脸皮,比我还厚,这……谁让咱家小六儿不讨厌他呢!”

苏六夫人闻声,立时柳眉竖立,怒道:“你的意思是,全都是咱们小六儿的错啦?”

苏怀鸣赶紧摆手:“怎么可能!”

他揉着脑袋,苦闷极了:“女儿要被拐走,我也着急啊……可……”

他见妻子起身就往衣柜出走,立时意识到自家媳妇又要撂挑子不干了,不等他阻拦,苏六夫人就喃喃自语:“我得回华夏去,我得看着我家小六儿去!”

苏怀鸣赶紧拦住:“宝贝儿媳妇诶,你可别着!……你想想,小六儿是什么脾气?她自小主意就正,别你没劝住,反倒把她推到丰家去啦!”

苏六夫人心知丈夫说得有理,登时呆怔住,过了一会儿,便气呼呼得,狠拍了丈夫几下,直问:“那你说,怎么办吧?”

苏怀鸣被媳妇催得,猛然间,福灵心至,想到了主意。

他拉着老婆的手,俯到她耳畔,如此一来地,说了一番话……登时,让原本还着急郁闷的苏六夫人,满yì

的笑出声来。

ps:

作者:1中所言,为作者胡诌,亲们,莫要计较,谢啦~~

第十七章 大对决

六月的京城,很热闹。

致升报社的第一枪还没打响,《京中日报》下属的《心知早报》和沪市驻京办的《河海京报》就打了个热窑。

起因是,江南某中学的一个年轻教师所刊发的一篇文章——《论蛀虫之危机》。

文章中,该人将卖国求荣、跪舔洋人之辈,比喻成了蛀虫,那一篇洋洋洒洒将近万字的小文,在嬉笑怒骂中,将某些圈子里的人骂了个遍,它从经济基础谈到上层建筑,从祖宗怒其不争到同侪哀其不幸,最后骂完他们子孙后代,还加了一句——这种人,活着,便是污染空气。

《蛀虫》一文,是刊登在《河海京报》的,京中百姓读了,也多是一笑而过,却不想,在文章刊登的第二天,该报的办事机构就接到了停刊整顿的警告。

报社副社长一看公文署名,嘿,盖得不过是作家联合同盟会的章,他顿时觉得心中安定,转头儿便一个电话拨到自家社长那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这《河海京报》的社长,本是沪市市长的小舅子,他自来也是个公子哥儿,什么刁钻儿的事也都做过,这好容易接受了家人改造,打算金盆洗手、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好好专心于事业了吧,就有人当着面儿的、搬块儿石头搁眼么前儿,生生的恶心人啊,这还了得?他一闻音信便当即坐自家的飞机,飞到了京城。

这位社长从就不是个省事儿的。人家的做派是——要不不闹,要闹就闹大的。

这位公子社长,直接跑到了总统府去喊冤,他找出作家联合同盟会的会长,指着鼻子就骂!你一个非行政部门儿的机构。凭什么封别人的报、停别人的刊?谁给你们的权力?言论自由还要不要了?……吧啦吧啦一通骂,他是舒心了,只把几个老先生气得晕倒在地,直接进了京都医院。

最后,这事儿就由行政院长熊滨兴拍板儿,解除了作家联合同盟会在新闻出版方面的行政权力,并要求盖章下令之人,予《河海京报》以经济补偿。

这事儿呢。就算过去啦……

只是,可能吗?

在医院里哼哼着的人中,有几个心有他意的,就琢磨开了,你不是说言论自由么?你不是敢胡乱刊登文章么,好,老先生今儿就让你这个毛头小子。知dào

知dào

天有多高、地又多宽!

于是,五天之后。

《心知早报》开始发文。大骂现代年轻人不懂得尊老待贤,不懂尊卑礼仪。

这一竿子,就棒到了马蜂窝。老先生们一打击就一大片的功力,着实超人。

对此,熊凯文笑道:“臭棋篓子下棋,真是熏到一片啊!”

咱们在此不评论此人嘴损之程度,如何令人折服;但说《河海京报》的社长,他起初的确是被作家联合同盟会的挑衅行为激怒了,因此。奋发求稿,在青少年们的齐心协力、踊跃争抢着投稿的帮zhù

下,一日一刊的回击出去。

于是一连数天的的攻势开启了:

第一回合:

《河海京报》——《论资产外移的xx泰斗》

《心知早报》——《论不成熟论证的破坏力》

民众:“啊,xxx不是口口声声要爱国么,怎么身为教育界泰斗的他,竟会允许儿子给外国人做智囊?”“啊,xxx不是自称朴素么?为什么他家吃个菜。还要几十道工序?那人力不要钱么?”……

总结:第一回合:风向被《河海京报》引导。

某些人——憋红着脸,忍着、忍着,昏过去了。

……

第二回合:

《河海京报》——《论名人的两面性》

《心知早报》——《论不遵守规则的危害》

民众:“啊,xxx不是坚决反对舞厅奢华吗,原来他第三房姨太太是舞女啊,啧、啧、啧、啧!”“啊,xxx原来和前几任妻子都是自由恋爱啊,那他还自称是和封建包办婚姻做抗争?可真扯啊!”……

总结:第二回合:《河海京报》再次给力。

某些人——指着报纸,怒气冲冲的运着、运着、运着气,气晕了。

……

第三回合前夕:

某些人:“不能再让那些不知深浅的小犊子们占主动了,否则,咱们几辈子攒的威望可就全都扫地了!”“就是,我也赞同!”“我赞同!”“赞同!”

《心知早报》——《浪荡公子跻身新闻界,市长姐夫助他一臂之力》

《河海京报》——《浪子的自语》

民众:“听说《河海京报》的社长,是沪市市长的小舅子啊!怪不得财大气粗呢!要是我也有钱,我混得不比他差啊!”“就是!”……

(更多的女民众们这样说)“啊,当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到底是谁让这样一个风流不羁的男儿,竟然痛彻心扉的要改头换面呢?”“啊,我被迷住了!这真是真性情的真男儿啊!”“是!我为他着迷!看,他长得多英俊啊!”“这不就是小说里讲得,狂狷邪魅的男主角范儿么?不知谁有幸,成为他的女主角啊!”……

于是……

总结:第三回合:《心知早报》帮zhù

《河海早报》的社长上了头条。

某些人:大多已经休养。

……

第四回合:

《京城娱乐报》——《论两家报社的眉来眼去》

《京城早知dào

》——《一个头条的诱惑》

《驻京每日报》——《沉默中的孤独》

……

这一天,因为《心知早报》的社长、主编被唤走去接受培训……

这一天。风平浪静。

……

公子社长一连数天玩得很嗨,他正自己琢磨着下面找什么论题时,副社长带着财务找到了他。

“社长!社长!您快看看咱们的财务报表!”公子社长一听到“财务”俩字,就头皮发麻,腿肚子转弯儿。

他以为自己又败家了。几乎要扎下身子遁走。

只是在看到自家副社长和财务一样胖胖的笑脸时,他顿住了脚步。

那副社长神情非常激动,他家报社终于有盈余了!怪不得社长的姐夫要把社长扔到京城来呢,果然是人杰地灵的贵宝之所啊!

他搓着胖粗的手指,忍住激动的颤抖,指着一个个数据给公子社长瞧。

“这五天的销量,可顶往常三四个月的数量呢!”公子社长啧啧啧的叹道,虽然以前那大洋金银在他手里如流水一样奔走。这千八百儿的盈余,实在不够看,但毕竟这不够看的千八百儿都是他努力的见证啊!

于是公子社长找到了一条发财致富的小路,他竟于无意中走上了致升报社原本要走的路,险些让致升报社无路可走!

“这家报社可真是报复社会啊!”尤余愁眉苦脸的看着《河海京报》的内容,发起愁来。

熊凯文却不消极,他踱着步子思来想去。最后咬牙拍板儿:“不行,咱们不能按着人家的步子走!就算咱们没法子重新拿回主动权。怎么着,也得找出一条通路来才是!”

“合zuò

?”在一旁帮忙撰写文稿的锦歌和标注资料的绣辛,不由得异口同声道。

尤余大手一拍桌子,下定决心:“既然没办法吃第一口鲜儿了,那咱们就要把握住双赢的机会,合zuò

!”

一次小小的对话之后,在锦歌和绣辛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同样地,在京城的人们还热情高涨的八卦着“哪个圈子里的人虚伪、哪个圈子里的人有什么阴暗的嗜好、谁家姨太太挺妖娆、谁家主母很彪悍”时;在娱乐八卦的大潮还没有褪去时……

第二次战斗,打响了。

这一次。发枪的还是《河海京报》。

它一日同发数篇文章,将矛头直指反对女性解放束缚的人们。

这次,不同于原先的直接打脸,而是在一片短小精悍的文章里,一共十多次提到某某某处引自《致升日报》,并且通过多样形势,将《致升日报》新刊的模式介shào

给读者。于是……

熊凯文笑了。

这位文质彬彬的社长兼主编同学,拨弄着手里的小算盘,呵呵呵的笑着,其间还连着好几次承诺报社成员,他会在月尾发两倍的工钱给大家。

绣辛不忍看他这么破坏自身的气质,便拉着锦歌往外走。这刚出了楼道口,二人便和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碰了个正脸儿。

眼前的这位男子,当真有副好面貌,只见他眉浓似剑、唇阔齿齐、鼻如悬胆、眼么……

他一双眼睛被眼镜儿片挡住了。

不过,此人之气质风度,一看就知是个心眼儿活泛、为人聪敏的青年郎。

他这一米八多一点儿的大个子,虽然魁梧却不显憨顿,那微微晒黑的脸上,架着咱们刚才提到的金丝儿眼镜。

锦歌眼神儿好,绣辛眼力也不差,一个小小的镜片儿岂能挡住二人那两颗火热的八卦心?她们透过镜片,看到了后面那双闪着精光的桃花眼。

又是一个熊、尤的同类,锦歌绣辛顿时打算远离。

只是,人家也不是白给看的。

男人叫住了锦歌绣辛,他带着标准的笑容,轻声询问:“两位姑娘,请问贵社社长办公室怎么走?”

锦歌和绣辛面对面的看看彼此,那两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眨了几下,这才抬手指给他看。

绣辛还多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哪位?可有预约?”没有预约估计不好见到,我们社长正钻钱眼儿里呢!

男人一拍额头,恍然:“瞧我这记性,竟然没给两位姑娘送上名片,该打该打!”

他那副认真的表情,看得锦歌嘴角直抽。

抽抽着嘴角,接过名片一看,锦歌和绣辛对视一眼:这人竟然就是……《河海京报》的那位……公子社长?

第十八章 看热闹

周末本应该是舒舒服服享shòu

悠闲时光的时候,可此时的锦歌,却和好友一起站在社长办公室里,顺着窗口儿往外瞧。

社长的办公地点当真不一般,这间房分内外,外面是一间亮亮堂堂的大办公室,办公室的后面连着书房、卧室、盥洗室、资料室、厨房、小阳台等小套间儿。因为社长室在顶层,所以,办公室隔出的待客区那里,有一扇门,从那里经过,可以来到露台。

整个空间尽管极大,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显空旷瘆人。

这里处处是书柜,角角放绿植,有鹦鹉夜莺啼鸣、有蜗牛小龟慢行;不同大小形状的玻璃鱼缸中,游着各色鱼种,最大的水族箱里,还有螃蟹、虾米懒洋洋的行动。

活水流转的盆景做活门,后面通着报社中高层成员的办公室。

这里尽是休息用的椅凳、沙发、躺椅等,各种俱全,倒是随处可坐。

从这里的装扮气息可以看出,熊凯文还是很会享shòu

生活的。

当然,整个空间的具体构造和装饰,锦歌和绣辛只是大略的观看了办公室和露台这两部分。至于其它地方,两人也就看了看平面图略作了解而已,她们两个大姑娘可不好往里面参观去。

熊凯文坐在沙发上煮咖啡,尤余抱臂站在露台上往外看。

窗户和露台都正对着远处的致升广场,这个广场是学校规模扩张以后新建的,专门供学生们交流、体验生活或者开展一些大规模的活动所用。

此时的广场虽然挤满了人,却都悄无声息地席地而坐,场面静谧得让人有些惊心。

“来,尝尝我的手艺。”

熊凯文发出标志性的“哦呵呵”后,就笑眯着眼。招呼锦歌三人,说:“你们且安心坐下吧……”

他看看角落里矗立的时钟,笑道:“起码还要再有一刻钟的安宁,他们才会折腾呢,这不时间还没到么。”

锦歌看看绣辛。接过自己的那杯,道谢:“学长辛苦了……这……”

她是想问问外面是怎么个情况?这大清早儿的,一个电话就给传唤过来。只是让她们看操场的情况,具体情形却不告知一字,也太莫名其妙了。

熊凯文这时的反应有些自作多情了,他温柔的歪歪头,表示:“哦呵呵,不辛苦。我也只是偶尔才用周末的时间处理公务……这间休息室,也就每周一到五。才会用得多些。”

锦歌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跳跃。这熊学长的回答越来越向奇葩方向发展了。话不对题不说,竟然能扯到旁的上去。

绣辛皱起眉头:“学长可忒不实诚,您把我们从府里叫过来,占用我们的个人休息时间,也就算了,我俩身为报社一员、学校的一份子,多做一些也是应当应分的。可若是用着人,你却不说实情,这……就有些过分了吧?就是二傻子,都不能让人那么赚啊!”

“啊?”熊凯文眼里有些迷茫。

“行啦,他刚才是在自作多情呢!”一直在露台的尤余走了进来,他看看熊凯文,不免摇摇头。

锦歌和绣辛互相撇撇嘴,他俩的话,她们可是不敢信了呢,这一会儿精明、一会儿糊涂的,谁知他们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

尤余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沓文件,递过去给她们看:“这是最近学生会印发的一摞东西,你们看看!”

锦歌还没看清,就听手快眼快的绣辛大吸了一口气,耳边立时炸起一个高音:“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锦歌听出了其中的愤nù

,也赶紧低头读起来。

看完通篇,她长叹一声,算是理解那日丰臻说得那席话的含义了……“zf的阻力,有相当一部分,来自要求女性权益的队伍里。”

……

“她们又要权益,又反对zf干涉个人家庭生活,这是什么意思?”绣辛手边儿这是没有桌子,否则她是要拍案而起了。

锦歌则相对冷静一些:“这是不是和前些日子的两报之争有关?”

熊凯文和尤余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绣辛疑惑着问:“《心知早报》背后站着的一帮老头子,他们不是最反感女权运动的么,怎么还和一帮女学生勾搭上了?”

锦歌推推她:“绣辛同学,要注意用词哦!”

绣辛此时正郁气难抒呢:“就那帮祸害,还想让我用什么好话说他们?这女性追求权益的路就够难的了,她们这些糊涂虫竟然还要拖后腿,实在是可恶可恨!”

为表达心中的愤nù

,绣辛很有气势的将头一甩……不想,却正好kàn

到尤余那张精明的脸,看着面前这张笑眯眯中暗藏软刀子的脸,绣辛一下子想到某些不怎么美好的事来。

心中愈发憋闷,绣辛鼓起双颊,看向锦歌,赌气道:“尤其是包办婚姻什么的,最讨厌了!”

“唉!”尤余故yì

发出无奈的叹气声,锦歌看了一眼一直在看好戏的熊凯文,赶紧将注意力往他那里拉:“熊学长,听说,有议员向立法院提交的议案中,有一条是——‘各种新潮女性,插足、破坏他人婚姻家庭者,处以二十年以上之有期徒刑’,是么?”

熊凯文笑着点点头,刚要发声,却又被绣辛抢到台词。

绣辛“哦呵呵”地笑着,拍手叫好:“太棒了!早该如此!”

尤余道:“很多女性,尤其是女学生们非常反感这一点,她们认为该议员提议的限制词里,带有歧视色彩。所以,她们的口号‘拒绝用一个歧视取代另一个歧视。’”

绣辛看看他,想了想,打起响指恍然:“我明白了,她们这一出儿,是不是那些老头子们鼓动得?他们那些人大多是教授、老师,手里掌握着资源。想鼓动些同学,还很容易的。”

锦歌被她这种跳跃性思维折服,但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就着尤余的话,说道:“那个议员所提议案。无论是从时间上讲,还是从内容上论,都很微妙。”

绣辛对此也甚赞同:“是啊。他满可以提出,任何破坏、涉足他人婚姻者,判重刑!”

尤余又道:“现在的情况是,即将出台的《婚姻法》中很可能出现的关于‘一夫多妻制’的规定;若传闻是真,那这样的议案,会显得没有意义。”

绣辛快要骂人了:“不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么,怎么封建社会留存的毒瘤没除掉。又跑来个更恶心人的?”

锦歌拉着她。提示她冷静:“听说是老头子们出的主意。他们的意思是,既然女性追求平等,那还分什么妻啊妾啊姨太太的,干脆都是妻子都是正房就算了!”

“这帮老东西可真不是玩意儿!色胆包天不说,连脑子都没有了!人家封建王朝一妻多妾,至少还保证了家宅的规矩和安宁,他们倒好。也不怕将来成齐桓公啦!”

锦歌笑道:“他们倒是想呢,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配不配!……好啦,别气啦!”

锦歌本意是,绣辛现在这样愤愤不平,就干脆先顺着她说一句,好让她赶紧恢复正常。

谁料,正在气头上的绣辛,谁说也不管用,她恼怒到最后,啐着地面道:“呸,男人最不是东西了!”

这下可好,一下子将在场的两位男士都打击到了。

“我说,你这种仇视异性的态度也有问题哟!”

尤余的话再次刺激到绣辛,她格外的愤nù

:“我说,你这条鱼,你不跟我对着干就难受是不是?”

尤余一摆手:“你不也是照样放我鸽子么!”

“你……”

……

“苏学妹,不如和学长到露台上暂避避风头?”熊凯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瞅瞅吵得正热闹的二人,回头冲着锦歌笑道:“学妹也知dào

,有时候处在情感纠结时段的人,通常都不怎么理智,而且智商还不会太高。”

锦歌本就也有此意,便自然从善如流的接受了熊凯文的好意,将阵地留给两个矫情的人,任他们争吵去吧,她自己则和熊凯文走上露台。

此时,广场开始有些动静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熊凯文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风格,好像是对广场众人念咒一般,“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苏学妹怎么看?”他扭头问锦歌。

锦歌反问:“看熊学长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事情不会太过于糟糕。”

熊凯文笑了:“苏学妹有时候,还是蛮狡慧的呢!”

锦歌不介yì

他话里的调侃,她指着不远处的人群说:“几千年的枷锁,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小时候,大人想纠正我们行为中的一些不良习惯,尚且艰难;更何况这种延存了几千年的生活方式呢!……总得给她们一个在乱序中自我纠正的机会啊!”

熊凯文道:“哦?……我怎么觉得,苏学妹却是将自己排除在‘她们’之外了呢?”

锦歌笑道:“若是我说,我生就自觉与你们平等,什么男尊女卑、什么谁金谁贵,在我眼里都如浮云一般,学长……可信?”

熊凯文怔住,哑然,不由乐道:“学妹好生厉害,将话又踢回给了我……有意思、有意思!”

锦歌笑了笑:“彼此彼此,学长也是深藏不露、不同凡响啊!”

熊凯文点着头:“嗯~~看来我的眼光还是很经得起考验的啊!”

锦歌一笑而过,指着开始躁动起来的广场,道:“看来,开始了呢!”

第十九章 走进与反击

“学长,有情况!”

锦歌的话音伴着熊凯文脸上的笑容一起消失。

熊凯文沉声低吟:“那个笨蛋!”

话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锦歌不明所以,眼前的广场上,出现了一拨儿巡园纠察队的人,好像是去维持秩序的,可不知因何,竟跟带头的学生发生了冲突。

“呀,这是怎么回事儿?”吵够架的绣辛和尤余并肩过来,看着有些混乱的情景,很是诧异。

尤余摸着下巴,笑道:“好极、好极!”

这幅兴高采烈的模样,若给他一柄羽毛扇、再送他三绺美髯须、另赠一顶汉相帽,他就可以冒充军师了。

熊凯文恨得牙痒痒,他咬着后槽牙、忍着气、慢声问:“你们俩又做得什么好事儿?”

尤余瞥了两个一头雾水的学妹,笑道:“俗话说,不破不立嘛!”

“你这不是逼着人闹到上头么!”熊凯文觉得有些头痛,早知dào

他就不应该让尤余和向尊接触,这俩疯子一碰头,这变数可就难以揣测啦!

嗯,向尊,正是《河海京报》的那位公子社长。

若是各位看官记不得这个人了,您只要知dào

他是一个从良的玩家儿就好了。

尤余上前拍着熊凯文的肩膀,笑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如今这形势,你还看不清吗?脸皮厚的转欺脸皮薄的、不要脸的才能通吃天下啊!”

熊凯文神色一转,竟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是,以后就是你和向尊这种人的天下了。”

锦歌和绣辛闻声偷乐,尤余也不以为意,看着混乱的场面渐渐安静,他道:“下面儿就没什么意思了,估摸着校方要出面了……”

他回头看着绣辛。笑道:“你和苏学妹好奇很久了,若是愿意。就回厅里,听我二人说端详吧。”

……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某些教授,以自己的名气和手上的便利,挑拨着学生们和《河海京报》唱对头戏。

“本来。咱们报社是要在周一和向尊他们举行合zuò

发布会的,今儿是布置台面的时候,这不,地方就被占了!”

绣辛立时不干了:“这也太过分了!学校就听之任之?”

熊凯文有些不镇静的指着尤余道:“学妹尽可问他去!”

尤余笑道:“急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咱们口中,还能放过么?”

锦歌也小白了一回:“咱们报社和那边儿也结仇了?”

绣辛指着尤余道:“谁截他的财,就会被他自动归到敌人阵营。确切的说。应该是他跟那边儿结仇了。”

尤余不以为然的“诶”了一声:“你以为广场上都是咱们学校的同学啊?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学校是对外开放的,进来出去的,可是没有人搜检证件的!”

熊凯文和锦歌近乎同时点着头道:“这倒是。咱们学校的同学,可是最不耐掺合这种事儿的。”“咱学校的同学,不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么!”

的确。对于致升学院的学生而言,支持合理的、支持先进的、支持本土的、支持进步的、支持正义的——这五个支持,最近有衍化为歌词的趋势,它很有希望成为致升学院学生中的校歌。

关于致升学院的同学们不爱掺合这事儿,整个京城都是有名的。对于这里的学生而言,只要不是国仇族怨、不是民生世情,他们才懒得多看上一眼。有那时间或者多读几本书、或者多做几分工,不好么?……至于那些富家子弟,则是——阳光、蓝天、灯红酒绿还在冲他们招手呢!嗯?老教授们的号召?这些“纨绔子弟们”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尤余继xù

道:“对啊,我早就寻人进去‘卧底’了,初步估算,除却几个脑筋不清、闲着难受的,几乎都是外人。”

锦歌忽然想起什么,打趣道:“不知dào

参加这事儿,那些人付不付工钱?”

尤余掏出一块儿大洋,拋了拋,冲着熊凯文一个劲儿的飞眼儿:“这是我得的那份儿!”

“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么?难不成,你竟分.身有术?”绣辛惊讶地打趣儿。

尤余叹气:“严大小姐,这世上有一种人,叫陪读,搁在古代,就叫书童……懂?”

绣辛冲着他呲呲牙,扭头便两眼放光的拉着锦歌,央道:“锦歌啊,咱们俩也去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参加过抗议大会呢,还有钱拿,多好!”

锦歌按住被她甩来扭去的胳膊,无奈地抿抿嘴:“绣辛同学,你缺这一块儿大洋啊?”

绣辛眉头一皱,无趣道:“谁会缺它啊?不过是看着好玩儿嘛。”

尤余却在一旁撺掇:“去看看又何妨?皇帝还有微服私访的时候呢!”

“就是就是!”绣辛拍手笑道,刚刚消失的精神头,重现了。

锦歌看着这两张分别写着“唯恐天下不乱”和“跃跃欲试”的脸,再回头看看低头装睡的熊凯文,不由得望天一叹。

……

锦歌一直以为今日的广场是无序状态的,可当她和绣辛投进这人海之中时,便有人向她俩围过来。

一个容貌清秀的女生,带着激扬的声音,道:“两位同学,你们也是过来参加抗议的吧!”

锦歌绣辛点点头,却同时悄悄的往后面蹭了蹭。

那个说话的女生也没发xiàn

她俩的小动作,这人一见锦歌二人和她算是“志同道合”,便瞬间高涨了热情,说道:“咱们学校的报社竟然和小人为伍,实在可耻!咱们身为学校一员,绝不能放任这种情况出现!绝不允许咱们自己的学校的清誉被毁于一旦!绝对……”

她顿住了声音,原因是绣辛打断了她的话:“是‘我们’学校。”

“什么?”女生没反应过来。

绣辛好心解释:“你不是‘圣华中学’的么?”

“嘎?”那女生瞬间涨红了脸,一直特顺溜的话,也瞬间变得磕巴起来:“你、你、你怎么知dào

的?”

绣辛眨眨眼。一脸天真的指向她的胸口:“喏,你胸口上挂的。不就是你们学校的校徽么!”

女生羞愤难当,含着眼泪狠狠的瞪了绣辛、还有锦歌一眼,跺着脚跑走了。

锦歌摇摇头:“又被你连累了……你不是来看热闹的么?做什么说真话啊!唉,那可怜的孩子,那自尊心被打击到了吧?”

绣辛耸耸肩:“我以为来领这种钱的人。脸皮会厚一些,谁能想到她那么不禁逗啊!真没意思。”

锦歌想了想:“可能是今儿早上现从大街上找的吧……管他呢,咱们继xù

走吧!”

绣辛拉上锦歌的胳膊,应声:“好吧,咱们往主席台那边挤吧,那边应该有空儿!”

“前面儿的两位学妹请稍等,请留步稍等一下啊!”

锦歌绣辛好容易钻出人群。看到一个位置不错的地方,俩人正寻思着往那里挤去,就被人叫住了。

二人回头定睛一看,唤住她们的。是一个梳着盖子头的男生,看他的样子,应该和尤余熊凯文一样的岁数。

“学长。是在叫我俩么?”这种“外交”时刻,锦歌一向后退,由活泼的绣辛顶上来。

“啊,是的!”男生费劲儿的跟着她俩钻出了人海,他凑到二人跟前儿,指着主席台,问:“两位学妹也是参加抗议的?”

绣辛和锦歌齐齐的摇摇头:“不是啊。我们俩是正好赶上了,来看看热闹的。”

男生没有失望,反而巴拉巴拉的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话里的意思是,大家为了女性的正当权益,应该抵制《河海京报》。

虽然听了半天,锦歌二人也没听出这二者之间的逻辑联系,但是男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思维混乱,他道:“两位学妹想一想,自己的丈夫因为多一房妾室,便要蹲牢房,这是何等的可笑?这种对于他人自由的肆意干涉,难道不是对女权的变相伤害么?”

“这个二百五,他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锦歌用肩推推绣辛,侧首轻声问她。

绣辛道:“应该不知dào

,否则他就不会和两个小姑娘说这种昏话!”

锦歌笑道:“他根本就没弄明白自由的含义。”

男生见自己被无视,有些不悦。可因为锦歌二人交流的声音极低,他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忍着不满,清清嗓子,想引起面前两位姑娘的注意,可却没想到人家聊得很投入,根本就不理他。

男生无奈,只得厚颜出声问道:“两位学妹在聊什么呢?”

锦歌笑道:“我们觉得学长应该去念一念‘礼仪’方面的书,哪怕多读几遍《礼记》也是好的……或者,读一读逻辑方面的书……也可以去研读一下法律,真的,学长应该考lǜ

一下可行性哦。”

“什么?”男生有些发蒙,这个笑得挺甜挺可爱的学妹,怎么让他看着就想出虚汗呢?

绣辛指着前方:“劳烦学长让一下,我们要过去。”

男生再糊涂,此时也明白自己被两个小姑娘轻觑了。

他很是不甘心地说道:“难道学妹们也主张将自己的夫君送进牢房?”

锦歌见这人不知轻重,很是心生厌烦,这种不知趣的人最讨厌了。

可绣辛却好心情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男生,笑得特别纯良,她道:“当然不会!”

男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只是还不待他高兴,绣辛就又开口了。

“当然不会,自家事自家管,要是我的……敢带回姨太太,呵呵,我就会让他尝尝宫里那些公公们的幸福生活,顺便让他带着自己的铺盖卷儿,哦,还有他的姨太太,一起……滚蛋!”

第二十章 向尊发力

“向尊此人,俊美桀骜,慧而放浪。其人,时藏不羁于谈笑之中、隐心机于眸闪之间,常以玩笑嬉戏之态示人,亲友皆无奈,而,以合zuò

论者,当信当防。”

以上,是熊凯文在见到向尊后的评价。

根据他事后的解释,所谓“信者”,乃是其为人守义,但凡所承诺之事,哪怕是在他最荒唐的时候,亦不曾失信于人。遂,与其合zuò

,倒真可以做到夜能安寐。

所谓“当防”,则是指,此人城府颇深,根据他的过往揣测,其应属于“走一步前,已将后面十步算好;待到第二步落下,则整个局面便已尽握于其掌”的那种人。

这是熊凯文的观点,如果去问尤余,他肯定会说:‘孺子可教也’……呃,大家可以忽略他的年龄和思想成熟度之间的跨度。

……

在绣辛用语言暴力轰走那个男生后,一直到向尊出现前的这半个小时的时间段里,再没有哪个人凑过去了,包括发钱的人。

绣辛愁啊:“我若早知dào

这样,就不下来了,这里人挤人的,什么都看不到。”她这还是踮着脚呢。

锦歌拉拉她,提示:“主席台旁边好像有一辆医护车。”

绣辛:“……”

三分钟之后。

(医护车里)

大夫看着体温计,点点头:“没事儿,你们俩的体温都很正常……嗯,可能是那边的人太多了,空气流通不好,空间又有些憋闷……这样吧,我给你们开两片儿药,你们在这里吃了,也别再回去了……外面有凳子,你俩就在车外坐着罢。”

她对面儿坐着的两个小姑娘闻声,连忙点着头的道谢:“谢谢大夫!”

“呵呵。不客气!”这会儿车里只有大夫一个人,因此找药倒水都是她来。

看着两个乖巧的小姑娘吞咽下略苦的药片,她心里摇摇头:这又何苦呢,小小年纪就掺合进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儿里,给人家做卒子……唉,可惜有些事儿不是她能管的……也许她早就过了热血的年龄,如今可以做的。不过是尽己所能而已。看着车外空落落的凳子,她再次摇摇头。年轻人啊,宁可热闹着难受,也不过来享shòu

片刻的清闲。

好在这两个漂亮的女生很听话,吃过药,礼貌的和她打过招呼,便坐到了她准bèi

多时的休闲凳上。

好心的大夫心里是如何活动的,锦歌和绣辛不知,俩人现在都很满yì

地看着车外的风景——嗯,还是现在的空气好!

绣辛指着台阶道:“那家伙终于来啦!”

锦歌随着她的指尖望去,向尊在两个男人的护持下。神采奕奕的登上演讲台。

他一上台的瞬间,几乎所有的女声都静谧下去,空留一半的男音在空中回荡。

“这家伙以为他是明星么?他以为这是给他举办的一场欢迎会啊!”绣辛的眉毛扭得很纠结。

锦歌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咦,为什么见他这几次,他这头型就没重过样儿呢?”

绣辛耸肩:“听尤余说。这人最是臭美,专门养了一批发型师和服装师给他打扮。”

现在绣辛提到尤余已经不再加以掩饰得喊什么“尤学长”了,对此,锦歌也不知dào

她究竟是应该开心好呢,还是为尤余小小的担心一下好。

就在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工夫,向尊那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了。

“各位同学们,下午好!”

“他也就声音好听这么点儿优点了!”绣辛好像很反感他。

锦歌笑道:“可是尤学长好像很欣赏他诶!”

“鱼对鱼、虾对虾,乌龟对王八!”绣辛哼道:“他欣赏的,都是和他属于同一类的人,你说,能有什么好人么?”

锦歌提高声调地“哦”了一声:“好像学长也很欣赏你啊!”

绣辛哽住:“你又乱说!”

这回却没有上次那么反感,锦歌在心里努努嘴,看吧,这就是有戏啊!在做好自己不久以后即将被重色轻友的准bèi

,锦歌再次将目光投向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向尊。

这家伙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面上,眯着他那双桃花眼,嘴角微微上挑,露出有些坏痞的笑容,惹得底下一颗颗春心演起了二重奏。

“我知dào

,能来这里的同学们,都有一点,是我无法企及的,那就是——勇气,和正义感!对此,我要向大家表示感谢!”他撂下腿,起身,认认真真的朝着不同角度各鞠了一躬。

这一举动,惹得底下,一阵的惊叫。

“啊~~!”人声如浪,一波叠着一波,叠叠不断。

等到声浪渐悄,向尊才开始继xù

说:“我感谢各位,是你们让我拥有了勇气,那就是敢于质疑一切的勇气!你们敢于向一切高于自己力量的力量反抗,为的却不是自己的利益……你们这种大无畏的、大公无私的精神,向某钦佩不已,也更加艳羡不已,也更加愧疚不已。”

场面开始鸦雀无声……

向尊道:“曾几何时,向某过着如今想起来都会羞红脸的奢侈生活,羞于启齿啊!沪市,大家都知dào

,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过得纸醉金迷、灯红酒绿,那是极致的快感!也是极致的空虚……人生是什么?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说句可能引起大家反感的话,我曾经的想法就是,我有钱,我怎么活,都能痛痛快快的活得很好!可是,我空虚,因为,我活得没有价值!”

此时的向尊,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开始红润:“都说大彻大悟,是因为痛到极致……不瞒各位,我痛过,因为此生唯一真心以对的女孩儿,因为厌恶我的生活,而离开……”

锦歌瞠目结舌:“这演技……表演得可真好!……他是不是把以前民间yy的故事都搜集过去啦?”

“y、yy?”同样看傻了的绣辛,被锦歌口里的奇怪言语吸引住。

锦歌恍然,赶紧弥补:“我说差了。你领会精髓、领会精髓!”

绣辛也不缠粘,很是理解锦歌的心情:“他不去明星公司拍电影,可真是可惜了!”

向尊好像说上瘾了:“直到,我接手了《河海京报》……说真的,我真没想过,京城的百姓会这么朴实!京城的男生会那么有才!京城的小姑娘们……会这么让人仰慕!”

“你看,他又开始放电了!”绣辛眼神儿好得让锦歌都自愧不如。

绣辛看得没错。那个向尊的确在眨着眼睛,黑亮的眸中。还闪着吸引人的亮光。

“说真的,风波初起时,向某也摸不到头脑,不知是何因。直到后来,向某才知dào

,原来一切的起因,竟然是一位年轻的中学先生的一篇文章。我不解的是,咱们京城,不是更应该言论自由的么?想必有些同学已经看过那篇文了,大家拍拍胸口想一想。那有什么问题?文章虽然字多,却既没有点名道姓,也没有诬陷造谣!那文中的现象,难道不存zài

么?还是说它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zf告sù

我们,要言论自由……可。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挟威望而令行政,一个小小的非官方机构,就能勒令报社停刊?到底是谁,在一言堂?!”

语速开始激昂的向尊和缓了语气,只是那股子低沉劲儿,其所带来的威力,却不下于刚刚的怒问。

“在座的,都是咱们同学中的精英,都有很缜密的思维能力和推理能力……而我,不如大家。所以,我想问问大家,究竟是谁,在不许大家说话?!……是,我承认那篇文章在某些段落上,的确有些偏激,但它却远远没有偏激到,让很多大人物不自觉的要对号儿入座的地步吧!”

“哈哈哈……”底下的同学,大多数人被他带得,已经进入到他所设计的语言环境中了。

“我这次来,不是要阻拦大家的,我很感谢大家给我说话的机会,现在,我正式邀请大家做我《河海京报》的民间监督员,监督我们报社做到四不——‘不造谣、不传谣、不畏权威、不耽平庸’;监督我们报社做到四要——‘要追求真相、要追求正义、要传递正向的价值观、要为我们的社会、民族、国家和人民,做真zhèng

的传音者’!”

“啪!啪!啪!啪!啪!啪!”

这真是掌声如潮,广场再次沸腾了!只是区别于一开始的无序和反对,现在已是配合和真心。

“下面,我将给各位颁发我们特意为大家做的标志卡,并且赠送大家每人一支钢笔和一叠信纸,虽然东西不值什么,但到底是我们《河海京报》和你们《致升日报》的一份心意,还请大家纳领,向某在此,向大家表示感谢!……还有,大家注意一下,大家所领到的信纸封中,有一个卡片,一会儿大家凭此卡到前面来登记,以后大家可以凭借着个人身份证、学生证和这张卡片,可以到有我《河海京报》标志的文具店,来领取和今日相同的文具,每月一次,欢迎大家用它们给我们《河海京报》和你们《致升日报》投稿,谢谢大家的监督!谢谢!”

回应他的,依旧是不绝于耳的掌声。

看到这里,锦歌推推绣辛:“走吧,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绣辛郁闷道:“他还真有几分本事,这种局面竟然让他轻而易举就转变过来了。”

锦歌笑道:“这是好事儿啊!总比在咱们学校里闹出大事来强啊!”

“哼,也是!”绣辛补充一句:“不过,他……也只是占个好面相而已……他这是投机!”

这只是投机么?

锦歌回头再次看向向尊。

此时的他,在阳光下,笔直而站。

那耀眼的阳光若背景一般,衬得他……意志愈发激扬。

第二十一章 办杂志?

“什么?办报?”绣辛的大嗓门发挥作用,一下子将锦歌的声音盖了下去。

尤余无奈的撇撇脑袋,重说:“不是办报,是办杂志!”

熊凯文没事儿人似的摇头晃脑,他点着头也不知dào

是确定尤余的话,还是没事儿闲晃。

锦歌咬了咬唇,心思在一瞬间转了七八个弯儿:“杂志?咱们报社要加刊啦?”

尤余眼神中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大字,明晃晃的,连一头雾水的绣辛都看出点儿什么来了。

熊凯文开口:“不是。”

“不是的话,您倒是说啊!”绣辛喊出了锦歌想问的话。

“是和《河海京报》联合组办?”绣辛觉得自己问到点儿上了,但是尤余将一盆冷水无情的泼向了她:“我说,你这小脑袋瓜儿,在想些什么啊?竟然能往向尊那里扯,我不佩服都不行。”

话里,带着股酸味儿。

锦歌又问:“难不成学校要开办杂志社?”

熊凯文点点头:“没错。”

尤余补充:“就是这样,咱们学校准bèi

另开炉灶,办立一个新的杂志社,受众们主要是女性。”

“配合这次的女权运动?”锦歌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这种运动的确会此起彼伏,但是时间长度却远远不需yào

新成立一家杂志社,再说,这放眼京城,大大小小的报刊杂志那么多,学校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呢?

“京城或者说华夏。的确有不少报社和杂志,但是属于咱们立场的还是太少!”熊凯文似乎看出了锦歌的心思,很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锦歌恍然:“学长是想多多的争取话语权……可属于咱们的阵地还是太少,既然争取的过程漫长、效果又不佳,那么还不如,自己也来开拓……战场?”

“对极了!”尤余和熊凯文同时送来赞扬的一瞥,熊凯文没出声。尤余继xù

充当他的发言人:“与其说,将时间浪费在和别人解释上,不如,咱们分头行动。一来,就像你所言。争取自己的阵地,只有自己实打实夺下来的地盘儿,才是最牢靠、最有力也最自由的地方!”

锦歌点点头表示明白,绣辛却撇了撇嘴,没心没肺的揭露:“听说前儿,两位学长打算体验一下报社基层成员的辛苦。有去拨出电话哦!……后来,熊学长和尤余不是还出面联系几家报社杂志打算合zuò

么,该不会是……纷纷铩羽而归了吧?”

锦歌无奈的拉了拉这位大嘴巴同学。她使了个眼色,让绣辛注意那边已经有些干咳的熊凯文,和一脸没辙的尤余。

绣辛无所谓的耸耸肩,到底坐回到锦歌身旁。摇着头叹道:“多么痛的领悟啊!”

锦歌以手按头,这是多么精辟的结论啊!

尤余咳了咳,厚着脸皮当没听到,继xù

说:“刚刚说的,是咱们考lǜ

的第一层;这第二点呢,其实还是想给咱们学校多一条创收的路子……你看,等咱们这儿有女性杂志啦。将来就要有男性杂志,对不?等这有两性杂志啦,那么以后就要有老人或者说是小孩儿方面的杂志……由此而见,咱们再延及而想,那么,咱们就可以根据每个领域来开办杂志刊物,譬如说职业方面的、学术方面的、民俗方面的,等等等等……这需yào

咱们的第一份杂志一炮而红啊,而这第一炮之所以选中女性,还是应和了当下的形势!”

锦歌都听呆了,这位仁兄,哦,不,是这两位仁兄真是太能策划了。

可能是不满尤余满口的盈利,熊凯文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说道:“此上两点,不过是局部而论。第一点,是咱们打先锋的一个看法;第二点么……”

熊凯文终究是脸皮薄,被尤余打趣的目光看得,到底没有彻底否定杂志的盈利意义,他顿了一下,说下去:“这第二点呢,是咱们的资金支持,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力的后勤保障,是我们行动成功的关键啊。”

“具体的大局是什么啊!”绣辛的急脾气又开始了。

她和锦歌最大的不同,便是,锦歌再不耐烦,也能面上保持着微笑,好像听得很是认真、很感兴趣的样子,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好感,其实谁也不知dào

,那位主儿,早就神游千里之外,吐槽无限之中了……而绣辛呢,则是偶尔很自我的表现出率真、直爽来。这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生活和经lì

的不同,造就了两人不同的性格和处事风格。

锦歌也看出绣辛和熊凯文、尤余之间的熟识程度,看出二人并不以绣辛的做法为忤,相反,他们的纵容,是一种对待亲人的包容和宠溺,至此,锦歌便不再多拦一句了……嗯,当然,她即便再拦几次,估计绣辛也听不进去。

熊凯文被绣辛打断后,笑眯眯的饮了饮水,留下的时间空,好像故yì

吊吊大家的性子,直到绣辛再次要催,他才继xù

说:“两位学妹,你们仔细想想如今的形势……观现今之社会之现状,咱们可是遇到了千年以来之大变革啊!在现今社会,新旧文化在更替中胶着着,各种思想也在激烈碰撞中较量着……女性,其自主自由之意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进步着;我们的文化、社会、经济、政治,乃至习俗习惯、生活方式等等,都在发生着巨变。”

他的声音不急不慢、他的声调不高不低,他的语气不萎顿不激昂,可是眼前几人,就是能听出其中的慷慨之意。

锦歌抓紧时间寻思,这难道就是学生会会长应有的风采么?

“我们都听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温水煮青蛙’,而今,有一些糟粕正慢慢的夹在这种有些混乱的过程中,慢慢的侵蚀着我们的社会。”

“你说的是西方文化?”绣辛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熊凯文摇头:“我不是文化中心论者。”

尤余点点头,应声:“我也不是。”

锦歌想了想,将即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只听熊凯文笑道:“怕是苏学妹听出来了。”

他没有继xù

往下说,而是就着自己刚刚的话头,接下去:“华夏近几年的安宁,是通过咱们自己及早的觉醒得到,那时,隔壁日寇们,还未有大的发展、西方列强们的武器还没有达到前所未有的更新。所以,我们靠着枪炮弹药,给自己争取了时间和空间,但终究,外.蒙.割出去了……我觉得,若不出所料,十年之后,怕是世界又要乱了。”

锦歌听得震惊不已,她该说是,这种政治家庭出身的人,政治触角就是灵敏么?

尤余打岔:“说远啦,说远啦,拉回来啊!”

熊凯文轻轻一笑:“是啊,说远啦。不过,西方或者说是华夏之外,很多野心者,怕是不会放过我们……谁让,咱们祖先占到了这样肥沃、辽阔、美丽的山川大地呢?……你看,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西服革履、洋裙洋衣么?他们吃的是西餐、讲的是英文,具体谈谈华夏之古老文化,哦呵呵……就是一些简单的成语典故,也是十人得有六人懵啊!”

他说着话,看向了尤余。

今天这俩人穿的不一样,熊凯文是一身儿蓝色儒衫,尤余却是一身儿华丽丽的西服皮鞋,这两人坐一块儿,一对比,这看上去还真是很……碰撞。

绣辛忍不住,捂嘴一笑。锦歌也低头抿嘴,制服了差点儿笑出来的欲望。

尤余啧啧抗议:“我说老熊,咱可不带公报私仇的啊,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拿我做反面教材啦?”

熊凯文瞥了他一眼,没理睬,径自说下去:“文化侵略只是一方面,我们华夏很多财团也是和他们往来增多……这人么,有钱了,就想有势,有钱有势了,他就想要权,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政权完全被财团把控,那么也算达到了人家的预期目的了吧?”

“扶植代理人?”锦歌心里暗道。她看看对面儿坐着的两位公子哥儿,好家伙,这两位的家里,也没少大资本家吧。

尤余平时笑的时候,嘴角儿有些歪,却不明显。

而此时,他那嘴角儿略歪的程度,足以将前面这个“略”字去掉。

他笑着说:“我们家,但凡出去经商的子孙,便只有奉献金银的份儿了,至于其他,却是再没有了。”

锦歌听出他话里的意味,也就是选择了钱,那就和仕途无缘了呗。

尤余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熊他们家也是这样,严家也是这样……确切的说,这在把持着总统府的诸家之中,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锦歌只是点头,依旧没有出声。

她觉得,政治这种东西和她相距甚远,有些事儿,一耳进一耳出便是,没有必要太经心了。人家在她面前多说两句,她却不能不将自己不当外人一样,所道是,多说多错是也。

只是,锦歌同学,你不会当真这么天真的认为,你日后的人生里,果然会和政治之道八竿子打不着么?……唉,果真还是太天真了些啊!

第二十二章 学长的理想

说起办杂志,那可不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能出来的东西。首先,它得有个流程,然后,根据这个流程,再按部就班的,该投入钱就投入钱、该投入人力就投入人力,这样,才能慢慢地撑起一个班子来。

因此,首先要解决的,就有两件事儿。这其一,是刊号的问题。也就是说,先要有出版局颁发的出版证,这样后面的工作才好展开。其二嘛,自然是工作地点的确认了,这可是根本性的问题。

这回办杂志,从本质上说,应该算是另立门户,这样也就不可能再借用报社的办公处,否则,对于杂志社将来的发展和独立性都是不利的。

此刻,锦歌来到严公馆,目的就是和绣辛商议流程的设定,以及关于杂志的一系列策划等相关问题。

可能只有来到严公馆,才会知dào

绣辛这丫头在家中有多受宠,一栋三层的洋楼,绣辛自己就占了一层。这顶层的空间被隔为了几个部分,其中,卧室和书房里,都有将近一面墙的玻璃窗,正因如此,这每日的阳光才能极其顺利的来此参观驻留一整天。

至于格局中的其它地方,比如教室、美容室、衣帽室、舞蹈室、艺术室、小厅等等,则更是各有风格。

此时的书房里,坐着四个人,对于他们,大家都不陌生。

熊凯文规规矩矩的正坐在沙发上,而尤余则有些嬉皮笑脸的冲着进门的锦歌笑道:“苏学妹不介yì

我们俩过来听听你们的设想吧?”

绣辛拉着锦歌坐到一旁的贵妃椅上,笑道:“他们俩已经过来一个多小时了!要不是你过来,他们还要被我祖母拉着谈心呢!”

锦歌笑道:“两位学长能莅临指导,我们自然深感荣幸啊!”

绣辛撇撇嘴:“那个‘们’里,可别含着我啊!”

锦歌拍拍绣辛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说:“我已经给我堂姐去信了,关于杂志这方面的注意事项,我想,她多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是你那个在沪市要办漫画杂志的堂姐?”绣辛的一双又弯又黑的长睫毛唰唰唰的呼扇着。一脸的好奇。

待锦歌点头应是之后,她便满脸欢喜的拍手道好:“你那堂姐肯定有经验,而且还能将沪市的风格带过来,这样,咱们多少能有一些特别和优势。”

“咳咳咳!两位小姐,你们该不会是把我俩都给忘了吧?”尤余找寻存zài

感,‘怒’而插话。“我们在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

绣辛却不那么认为:“既然是办女性杂志,自然要我们几个女生合力完成,你一个大男人的起什么哄?”

尤余似乎在享shòu

和绣辛斗嘴的过程,他一脸标准的“气人笑”。说道:“严大小姐,你要明白。女性报刊是咱们杂志社的先锋军,它的成功与否,关系着杂志社的将来,这其中的干系,你们几个小女生,那么单薄的肩膀。未必担当的起啊!”

绣辛气极而笑:“哟,这么重yào

啊?重yào

就别交给我们啊?!你……”

战斗又打响了,熊凯文再一次无声的凑近到锦歌身旁,邀请道:“苏学妹不准bèi

躲远点儿么?”

他指着书房连接的花台,露出一个极温雅的笑容。

锦歌会意,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呢,既如此,那么,学长请!”

“哦呵呵。学妹也请。”

二人相谦着走了过去,徒留两个斗嘴已经投入到忘我境地的二人。自己留在书房里,继xù

着。

哦,书房里,还有绣辛身边儿的一个小丫头,此刻,她正低着头、站在角落里、数地板上的纹路。

……

“学妹对杂志的成立有多大的把握?”熊凯文试图开启话题。

锦歌抬头笑道:“似乎学长没有给我们失败的权力哦!”

熊凯文笑了,没有发出“哦呵呵”的声音,只是闷在胸前,低声的笑着。

锦歌惊奇的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和她那副诧异的表情极不相符的话:“可是,学长有没有想过,学校董事们能不能接受报社和杂志宣传的思想……如果有异议,那么又会不会影响到资金的进入?”

熊凯文点点头:“确实,这事儿要是放在当初,恐怕还真是个难事儿呢!”

“哦,‘当初’?”锦歌眉头一扬,这意思是现在已经不算是难事儿了么?

就在二人顿住的刹那,身后传来尤余的声音:“没错啊,困难早在致升升为学院的那刻,都已经消散成烟云喽。”

锦歌灵光一闪,忙问:“莫不是熊学长和尤学长将学校收购了?”

尤余一顿,旋即晃着头笑道:“还真是瞒不过苏学妹呢!嘿嘿,我二人不才,正好承接下学校升级的事宜。”

熊凯文也跟着接话:“嗯,的确不才,花费了我们俩的零花钱而已。”

锦歌听得那叫一个郁闷啊,果真财大气粗就是不同啊,收购一所学校,竟然只用了两个高中生的零花钱!……不过,关于一个学校的报社社长办公室修建的如此奢华的问题,就此也便可以解释通了。

“当初学校想向教育部申请扩建,几位校董就不太同意。咱们的校长是个好人、也有能力,只是没什么主见,而他又只是个文人,手上没有资金,纵是一腔热血也是白搭,结果,当时作为校长临时助理的他们俩,眼瞅着自己力推的项目要不了了之,便出坏水儿了……他们不耐烦大家为这点儿小事儿纠缠个没完,便干脆鼓动校长,使他一意孤行的坚持开拓蒙养园……哦,现在叫幼儿园了,还有小学部以及大学部……这一下子,不但激怒了一直持反对意见的校董,甚至连一些同意的人,也觉得校方步子迈得太大,最后,为了自己的资金和名声,他们全都撤了资金,这才有他们俩趁机出手。成为了这所学校真zhèng

的主人。”

绣辛跟在尤余后面,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一段儿的话,好歹是让锦歌听明白了因由。

锦歌看着绣辛,伸手拉她过来,转头笑看着熊凯文和尤余,道:“两位学长收购学校,恐怕不是单单为了开拓规模吧。”

尤余赶紧摆手:“哈哈。我自己这里是玩票儿性质的,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帮帮兄弟!”

熊凯文笑道:“是么?可当初我的资金够了,是哪个非逼着我少出一半儿。他自己颠儿颠儿的将另一半儿送上来的?”

尤余干笑了两声:“兄弟我这不是怕你做赔了,给你分担一下风险么!再说。若是我不参与,你们家未必喜欢你这样乱折腾呢!”他转头看着一脸兴味的锦歌和绣辛,笑道:“两位妹妹不知dào

,老熊的心愿,是成为校长呢!”

“哪个是你妹妹?你可别胡乱攀亲!”横眉立目的绣辛纠正他,“你看。一忘乎所以就露出原形了吧?你就和那个向尊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一个德行!”

“你看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再说,好好儿的,你提人家老向做什么!”

“你……”

两人之间的硝烟再起,锦歌和熊凯文相互看看,不约而同道:“咱们进去?”

绣辛身边儿的小丫鬟一脸的抱歉,锦歌冲她微微摇头,表示她不用介怀。

“苏学妹有没有想过。在将来,一个国家的文化输出。靠什么?”坐回到沙发上的熊凯文,忽然发问。

锦歌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心里略略的思索了一遍,轻声道:“宣传和交流。”

熊凯文脸上的笑带了几分深意:“有道理,就像近几年兴起的明星公司输出的明星和作品一样,如果远销海外,定然会有一些影响……除此之外,还有报刊、杂志、文学……这不但需yào

主动宣传,也需yào

耳濡目染啊。”

锦歌看着熊凯文的眼睛,觉得她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位看似多面的学长。

熊凯文的话不断,他说:“而学校,就是一个很好的舞台,而留学生,则是这个平台上的介质……世界名校……能登上这个桂榜的,我指的是前几名,嗯,前十名的,除了历史悠久、文化气息浓郁外,应该是有那种愈老愈醇、愈浓愈香的特点的。它不但要求学校师资雄厚、设备齐全,还要学校有可以代表这个国家、民族所特有文化的资本,以及学术氛围……我的意思,你能听明白么?”

锦歌点点头:“学长描绘得已经很清楚了。”

熊凯文怔了怔,笑道:“苏学妹有时候表现得,很不像一个初中生。”

锦歌半垂着的双眸紧缩了一缩,旋即抬头和他对视,轻笑道:“学长思想的成熟和远虑,早就超过这个年龄了呢!”

被锦歌软刺了一下,熊凯文放出标志性微笑:“哦呵呵,学妹说得是啊!咱们继xù

说。”

“我想,致升成校至今,几十年的时光,在咱们看来,好像并不很长,可若是站在半个世纪后再返回头来看,虽然学校的年龄,仍旧可能连人家老字号商铺的资历都不如,但这只是因为咱们民族的历史长河太深不可测了啊,这放眼世界,半个世纪后,一个有百年历史的学校,在西方,怎么也能评上‘历史悠久’这几个字啦!……所以,我想放手搏一搏——创新、思考、渊源、博大、新潮……这是我给半个世纪后的‘致升学府’做的规划。”

锦歌听得入了神,她忽然发xiàn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合理的规划……

正想着,书房的大门开了,外面进来一个小丫鬟。

锦歌点头示意:“你家小姐在花台呢!”

小丫鬟眼神活,往花台上瞄了一眼,便冲着锦歌和熊凯文行礼,禀报:“苏小姐,熊少爷,向家的少爷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向尊就抱这一个形状特别的大箱子,嚷嚷着走了进来。

第二十三章 向尊的小请求

“你这是做什么?”闻声从花台走过来的绣辛,吃惊的指着向尊怀里的东西,十分诧异。

尤余见了,也只是挑挑眉头:“你这是又闹哪出啊?”

向尊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他拒绝了两个小丫鬟的帮忙:“不用接、不用接,你俩把茶几上的杯盏都拾掇利索就行,我得放这个……劳烦两位速度着点儿啊!”

熊凯文起身,伸手帮他托着:“你怎么带上来的?这么沉!”

“这不是有手下么!听说咱们严大小姐自己占了一层楼,我哪敢让无关的人胡乱上来?……啊,这是收拾好啦?那、那个老熊,你赶紧撤手,我可放下啦!……看我的!”向尊一提气,便将东西放了上去。

听声音,就知箱子不轻。

向尊使劲儿吐了口气,他捶着胳膊,环视了书房一眼,惊讶道:“今儿人来的可真全,好,很好!”

尤余被他一声“真好”惊醒,赶紧严肃的问:“你怎么跑到小辛家来了?”

小辛?锦歌略带深意的看了绣辛一眼,绣辛赶紧转开目光,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的乱转,就是不回看锦歌。

向尊接过茶水,咕咚咕咚的一通饮,喘过气来,才道:“幸亏我机灵,提前给你们两个府邸去了电话,知dào

你们来这儿了,这才动身,要不然,我非得中暑不行!”

锦歌被他夸张的说辞震惊,震惊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看出来。向尊没有说谎。

只是,这也太娇气了……吧?

绣辛凑过来,道:“你别看他长得成熟,其实只比尤余他们大一岁多一点儿。”

锦歌微囧。她这认识向尊也有些时日了,竟然连人家的年龄都不知dào



向尊招呼着在场的几人,以沙发为直径,以大箱子为圆心,坐成一个半圆形,而他正坐在沙发上。直对着箱子。

“你这神神mì

秘的,这是折腾什么啊?”尤余虽然表示出来疑惑,却仍旧按照向尊的比划坐下。

待众人安坐,向尊搓了搓手,呵呵笑道:“那个,大家伙儿稍安勿躁哈,向某本人绝对保证里面的东西能不负大家的等待!”说着话,他很自信的拍了拍箱子。

绣辛嗤笑:“有话就痛快说啊,哪个期待了?”

“那个……”向尊搓手进行中,这一举动看得众人很是稀罕。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擦擦眼,天啊,竟然能从这位向大少脸上看到“不好意思”,实在是……这……今儿的太阳是从东边儿出来的么?确定不是西边儿升起的?

“哼哼哼哼~~”向尊清清嗓子,道:“听说,你们想办杂志?”

四个人同时点头。

向尊又问:“听说上面儿还没给批复?”

他这问的是批准开办的公文。

熊凯文心眼儿不输尤余。登时便明白了,问他:“你也想办杂志?想从我们这里要批复函?”

向尊连忙点头:“是极!是极!”

绣辛不解:“你姐夫不能帮忙吗?”

向尊再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他快过生日了么,我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来,也好叫他开心开心。”

因为距离向尊相对稍远,锦歌悄悄问身边的绣辛:“阿辛,他刚刚说的人,是他姐夫呢……还是他爹啊?”

绣辛差点儿笑出声,幸亏锦歌眼疾手快,一下子掐住她的手背儿,才避免了一场很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

绣辛对着锦歌耳畔解释:“向尊家是有名的徽商。家大业大,他在家中是老幺,上面儿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沪市这边儿的,是他的大姐。比他大二十多岁呢!他姐夫名叫章敬堂,是沪市本地人,曾经入伍在奉系统帅郑醒同手下效力,当时被派往安徽监军,就那么着,娶了向尊的姐姐。后来,章敬堂被调入沪市主持政局,就带着他这个能当儿子养的小舅子一起走了,听尤余说,那时向尊这家伙才刚抓完周。”

锦歌诧异:“周岁就给抱走啦?”

绣辛抬头看看那三个男士谈得正投机,便放心道:“他母亲生他时,已经四十有五了,生产后就一直恢复得不好,他们向家家大业大,人多妾多的,实在不放心这么个小娃娃自己在后院儿里长着,再说他上面两个哥哥都赴海外留学不在家中,三个姐姐也尽已出嫁,真要假手于奶娘,向家老夫人又不甘心……最后还是章敬堂提出带着小舅子上任去的。”

锦歌越听越觉得有些戏剧性:“他姐夫这么好?”

绣辛又往男士们那里瞟了瞟,继xù

说:“向尊的外甥,也就是章敬堂的亲生儿子,只比向尊小一个月。因为刚出生不久,章家老太太就借口儿子媳妇远赴沪市,不放心尚在襁褓的孙子,便强行将孙子接走留在了身边儿。章敬堂看妻子心中怨气难抒,这才想着将小舅子带在身边儿,好给他们夫妻二人解个闷儿,以缓解他们的念子之情。可惜啊可惜……”

锦歌让绣辛的叹息叹得好奇起来:“怎么啦?”

绣辛一撇嘴:“这不是一接手,就接手了将近二十年,你看,砸手里了吧?”

锦歌推推这个说话略损的朋友,让她好好说话,绣辛领会,继xù

道:“这一养就养了那么久,真养成儿子了,他们俩人,虽名为姐夫小舅子,其实和亲父子也差不多,章敬堂将自己一腔父爱,寄托给了向尊,就连向尊他姐姐刚生下的小儿子,都没有分拨走章敬堂对向尊的那份父子之情。”

听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锦歌看看拖着下巴思考的向尊,听他说:“要不……我来你们致升念书吧?”

这没精打采的劲儿,锦歌真替他捏一把汗。听向尊这语气,说得好像致升就是一备份,这能让一直想将致升做成事业的熊凯文待见他?

果然,熊凯文开口了:“哦呵呵。向兄,你这样的高才,我们致升可不敢招啊!”

尤余应声:“就是啊,你这年纪,在我们学校,就是大学部。也都快毕业了,好不!再说,你这学历,来我们这里做先生都足够了。”

熊凯文开始还点头,听到最后,一个冷眼打向了尤余。

向尊闻言,两眼放光:“我要是到你们学校做先生,你们就帮我申请批复函?”

尤余看着熊凯文无声的散发着气势,忙改口:“向兄之脾性,也就适合咱们幼儿园了。这样过来,也不合适啊!”

“那批复函……”

熊凯文应下:“我给你办下来,也非不能!”

此时的向尊,两眼变得跟狼眼一般,闪着饿光。

“不是……我说,向大少。您姐夫还有多长时间要过生日啊,您这么急?”

绣辛问得随意,向尊却很是认真的算了一下,又很正经的回她:“我姐父还有十一个月零十一天,就要过生日了!”

我倒!

四个人差点儿同时从椅子上摔下去,个个儿是一副晕晕欲倒的模样。

可是看着面前那张认真的脸,四个人也只能无语了。

绣辛有气无力的反问:“还有那么久了,你急什么啊?”

向尊板着脸,很是严肃的挥挥手指:“严小姐,你错了。”

“我……我、我、我……我还错了?”绣辛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之极。

“嗯!”向尊皱着眉头点头,“这办杂志,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再要想做出成绩来,那更是需yào

时间。这不到一年的工夫,能不能将杂志运营起来,且尚未可知呢!所以,确切的说,我一分一秒都耽搁不起啊!”

这幅一丝不苟的认真样儿,看得四个人都有些心虚,好像不帮他就不应当一般。连熊凯文都要开口,痛快的应下来。

向尊突然化身记者,问锦歌:“听说贵校打算建杂志社,并且发行第一刊,即,女性专刊,不知苏小姐想怎么将这第一刊办好?”

绣辛插嘴:“我们是要迎合女权运动和女性自由自主思潮的!”

向尊忽然笑了一下,旋即又扳上脸:“恕我冒昧,这样,很可能在销路上,越走越窄……毕竟,最近的反对声音越来越大。女性杂志不比大众报刊,很多女性可能为了顾忌到家庭其他成员的想法,而选择不去购买。”

绣辛一瘪嘴,冲锦歌挥手:“小歌儿,你上!”

锦歌接道:“既然是女性杂志,当然不能只是这种严肃性话题了,最重yào

的是让女性感兴趣,并且欲罢不能的东西……比如,妆容饰品和流行衣饰的传播、服装方面的搭配、时尚新潮元素等等……同样,还可以穿插一些八卦板块儿、文学板块儿、激辩板块儿、和咱们最终想宣传的板块儿……等等等等,将京城中、甚至于华夏中,女性感兴趣的东西囊括其中,相信我们的杂志,总有一块儿适合她们,只要一块儿能让读者欲罢不能的,我们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其余的……东西都买回去了,除却自己感兴趣的板块儿,其他方面的内容,她们总不能当真一眼都不看吧?剩下的,也只能是‘温水煮青蛙’,一点一滴的影响她们啦!”

锦歌说道最后,几乎是看着熊凯文说得,毕竟这位是她们的总负责人。看着他点头,还有绣辛在一旁鼓劲儿,锦歌不免越说越多,直到尤余出声。

“差不多啦,苏学妹!……你若再说下去,可就多啦!”

锦歌闻声习惯性地回头,正好瞥见向尊一脸猥琐的拿着个小本儿使劲儿的记着。

那速度、那表情……看得锦歌,牙很疼……

第二十四章 这叫三国战

“来来来,看看我带来的宝贝儿吧!”眼看着犯了众怒,向尊赶紧打岔。

尤余拍拍他的肩膀,问:“兄弟,你不会也要办女性杂志吧?”

向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那哪能啊!我堂堂的七尺男儿,自然要有更高的眼界啊!”

熊凯文叹气:“你要办的内容,该不会是和你手里的那东西相关吧?”

向尊眨眨眼睛:“熊老弟,你可得帮哥哥我这个忙啊!”

尤余和熊凯文对视一眼,替他答yīng

下来:“行呗!批复函我们先应承下来,若是你的东西有价值,我们投个资、入个股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向尊咧嘴笑道:“那自然好啦!”

他说着话,却不影响手下的速度,只片刻,封闭严谨的箱子便被拆开,只留下一个木质的正方体,他再次打开木箱子的盖子,这才露出一些类似提线木偶的东西。

“呀,这是……城堡?”绣辛眼尖,看着里面的东西,望向尤余。

尤余笑眯眯的冲着向尊道:“向兄,可否借来一看?”

向尊很大方,毫不犹豫的递了过去:“这个,本该是另一套里面的道具,没想到让我迷迷糊糊一起装过来了。”

熊凯文抬头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有些意思……怎么不全带来?”

向尊笑道:“嗨,瞧你这话说的,兄弟我是那种小气的人么!还不是因为这是半成品!我的研究室,只先测试完成了这一个。喏,就是我带来的这套‘三国战’,其它的,很多还在设计和制作中呢!”

正在和绣辛凑在一起观察城堡的尤余闻声抬头:“哟。还测试呢!这是什么好东西啊,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你可别告sù

我,他们就是一群提线木偶啊!”

向尊自信的一笑,挺直胸膛道:“瞧好儿吧您哪!”

说着话,他便从一堆零件儿中搬出几个底座儿模样的东西。几个接口对着一拼,登时出现一座椭圆形平台,若是从长方形角度来论,约么着有五尺来长,三尺来宽,半尺来高。向尊吩咐两个丫头再搬进一个茶几,两相一凑,刚好能够将整个儿平台放下。

向尊目光扫了几人一下,又掏出四个一尺长,三寸宽。半尺高的模具来,模具上面有波浪线隔出的空间,仔细数一数,上上下下的,将近十个凹口。

他将东西围着平台,放在茶几露出来的四个边儿上。接着。又将四个玩偶分别放到模具前。

“我……可不可以看看它?”锦歌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玩偶,问。

从自己的角度望去,绣辛仔细看了看,见锦歌指的竟是一员不知名的小将,不免也有些好奇。

“请看、请看,不用客气。”向尊主动拿起来递给锦歌,接着又拿起另一员将领,递到绣辛的手上,然后才看着尤余和熊凯文,调侃道:“怎么着。两位仁兄,你们该不会也让我像照顾女士一样,照顾你们俩吧?……动手拿起来看看呗,看好了我给你们示范玩儿法!”

他们说话的工夫,锦歌便迅速的将玩偶看个清楚。这员小将的手感极好。尽管他的身体绵软,应该是皮革做出模子,里面装进棉絮制成的。但是他的灵活性很好,包括肘关节、腕关节、甚至是指关节、膝关节、踝关节等等等等,甚至于脖子、腰等地方都是灵活的,上面装着提线和滚轴,以供他们能够顺利的活动。

锦歌观察的细,这玩偶的制作更细致,他的睫毛、眼珠、嘴唇都可以动作。锦歌摸了摸玩偶后腰的位置,好像有些硬。

向尊笑道:“玩偶的后腰那里,安装着电池。它的开关就在衣服拉锁儿底下呢!”

锦歌几人随着他的话,将按钮打开。

向尊又道:“大家可以试着对着玩偶盔甲那块儿说几句话!”

“喂喂喂,大家好!”尤余在绣辛的指挥下,第一个完成了向尊的指令,接着,就听绣辛讶异的声音响起来了:“啊,玩偶的嘴唇也在动,从我这里看,好像是玩偶说话一样啊!没错、没错,声音就是从玩偶嘴里传出来的!”

向尊神色中带着一股子骄傲:“玩偶盔甲的后面,也就是靠近脖颈处,是一处类似于话筒的设置,大家只要在距玩偶这个位置的一尺之内,就能将声音传到玩偶的嗓子附近,在那里,咱们安置了扩音器,从而可以将声音从玩偶的嘴里清晰的传出来,甚至于花台的方向都能听到。”

“好先进诶!”绣辛激动极了,她连着试了好几次,很有越玩儿越上瘾的趋势。

“他的嘴唇是怎么回事?”绣辛摸了摸,很是好奇。

向尊解释道:“这个,更是要靠电池的作用了,在玩偶几个牙齿的地方,咱们试着安装了小型齿轮式风扇,通过气流和电池的带动,就能让嘴唇在张合的同时,有一些微小的翕动。”

“哦,原来如此啊!”恍然大悟的绣辛,继xù

投入到和尤余的对话中。

“向少的玩偶,制作得相当精致啊!”锦歌的赞叹,让向尊微微一笑,他很不客气的接纳了:“苏小姐果然好眼力,这可是根据我的要求制作出来的啊……怎么样,很有水准吧?”

绣辛将自己即将脱口的赞美咽了回去,这家伙好像不用别人夸奖就已经对自己有过分的认知了。

向尊虽然为人不谦虚,却的确有一手。就拿锦歌手上的玩偶来说罢,他头戴着红缨丝绦护头盔、身穿着赤红锦织紧身袍、胸前挂着明晃晃的护心镜、手腕上绑着连接手掌的半指护掌皮手套;他脚踩着绑带贴腿黑战靴、手拿着一柄威武武的战天戟、身背着一弯铁弓一箭囊、腰挎着一柄嵌宝长剑并长鞭。

就连玩偶的表情都有设置。电池按钮的旁边,共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推挡,每一档分别对着平静、微笑、大笑、忧愁、哀伤、愤nù

、激动这七个表情。

“不是‘三国战’么?向少怎么不做魏蜀吴三国的大将呢?”锦歌拨弄着玩偶衣袍边上留出来的空白。指着这里问:“这是绣上玩偶名字的地方吧?”

向尊对于自己的作品,很有耐心:“没错啊!因为这是试验品,所以没有绣上名字,等正品出来。就能看到标识了。”

锦歌点点头,理解道:“向少也是因为这是试验品,所以没有用三国中的大将?”

向尊微微一笑,虽然没有承认,但到底也没有否认。这一举动,引来尤余的打趣:“想不到向兄还有这种心思。敬佩、敬佩!”

向尊对于表扬,向来来者不拒:“我姐夫也时常夸我这种优点。”

锦歌又看了看,问:“咦,向少公司的标识没有绣上么?”

向尊拿起一个玩偶,翻了翻:“还真没有啊!”

尤余笑道:“这回没绣上是小事儿,但是别忘了去专利局申请专利啊!”

向尊点头:“前儿专利已经批下来了!要不,这玩意儿,我还带不来呢!等正品出来,我每人送你们一份儿。到时候,大家就能看到了。玩偶的盔甲、衣襟、坐骑、武器上面可都有产品商标呢!”

熊凯文研究了半天,突然搭话说:“是这个么?”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无语。只见熊凯文指着的地方,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图案。

这个图案其实是几个字组成的:图案正中,是四个正楷;正楷的底下,围着四个小篆;正楷的上面。又绕着四个花体,这三部份,竟然都是“尊者天下”这几个字。

这名字和标识倒是挺霸气,可眼前这人么,太自大了一些。

熊凯文在另外三人目瞪口呆中,缓缓地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评价起来:“不错!不错!……你们公司的标识也要记得申请专利啊!最好多做一些出来,比如在这三行字组成的封闭空间里加一些景色,比如月映清潭、日耀山川什么的,都挺好。关键是意境啊……意境,明白不?”

向尊两眼闪着佩服的光,连连点头,像一个学生一样,不停地受教着。

“我瞅他就是欠让人忽悠啊!”绣辛撇撇嘴。不停的感叹。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但到底控zhì

了音量。

尤余一直盯着绣辛呢,此时听到她说话,不禁笑了起来。

正笑着,他竟然顿住了,很是认真的问向尊:“不知向兄可否到美利坚去申请过专利呢?”

向尊一直兴奋的眼睛,突然变得迷茫,他摇摇头,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是华夏人,东西又卖不到国外去,为何要远赴重洋,到万里之外的地方去申请什么专利啊?”

熊凯文可惜的摇摇头:“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外夷中,以西洋诸国,最为狡诈,可偏偏他们对自己规定的东西,在一定范围内勉勉强强还算遵守点儿,若是向兄能听我一言,还是速速去将玩偶的研制专利、技术专利、品牌专利、还有你们公司的标识专利等等,一一做个申请,将来也好便宜。”

向尊没有理解过来:“我、我没有足够的资金做大,这样……是不是有些浪费成本啦?”

尤余单刀直入,告sù

他:“资金方面没有问题……只是,你得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东西,先看一看……至于投资么,我相信会有人感兴趣的……但是,国外的专利权,你必须申请,要不然,某一天让人家钻了空子,这些玩意儿成了人家的作品,岂不是可惜?你甘心让自己的作品成为西夷们的摇钱树么?”

一句话,将向尊点燃,他奋力的扬着拳头,高声道:“我明白了,一会儿我就让人和律师商议,尽快将专利的问题定下来!”

“嗯……”熊凯文点点头,“那么,向兄,你还等什么呢?赶快让我等见识见识这东西是如何操作的吧!”

第二十五章 来来来,战一战

向尊的手很漂亮,称得上是——骨骼匀称,肌肉丰满。他的手指修长、指甲清亮,整只手掌都保养得干干净净的。那嫩白柔软的感觉,已经超过了许多春闺闲养的闺秀。

他拿出一个玩偶,将它身上的提线尽皆取下,边动作边解释:“这些线很锋利,比鱼线还要有韧性,是用来连接主角和坐骑用的。”

尤余歪着头看得很是仔细,向尊的每个细微动作他都没有放过。

只见,向尊极其利落的将玩偶的战袍脱下,露出几处螺丝钉的痕迹,他拿着微型工具细心的一一打开:“这个是当场给大家装上的,以后再玩儿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绣辛奇怪道:“不能一出场就装备好么?你这个很容易打开的话,不怕被人学到技术么?”

尤余替向尊解释:“这种东西,就是一层纸,向兄做出来,别人看几回也就会了,所以,才显出专利的重yào

性啊!他今儿这么麻烦,想必也是想向咱们显示一番了。”

向尊像是被说中了心思,只是笑了一笑,继xù

着手底下的动作:“玩偶里面所承接的软钢,才是关键。”

说着话,他便取出数十条细细的软钢丝,将其从皮革留出的孔中拉出,又将螺丝重新拧上,并将它们穿过战袍,串进刚从箱子里取出的铜管中,最后用几个小螺母固定住。

向尊比划了几下,众人就见玩偶抬抬胳膊、踢踢腿,很是灵活的样子。见没问题,向尊便将玩偶身后拉长的铜管儿安装上手柄,接着就架到驼峰架上,这才继xù

安装另外三个。

他低着头安装,还不忘跟在场的两位姑娘献殷勤:“两位高贵的女士,你们现在就可以试一试哦!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好玩儿的事?”

绣辛端视了成品一会儿,拿起来一把塞到锦歌手里:“小歌儿。你试试呗!”

锦歌也不退让,她点点头,便拿起了手柄。这一拿起来,锦歌就发xiàn

了端倪-那手柄是可以转动的,根据转动的方向和角度,玩偶身体相对应的地方就会发生不同的变化。

举个例子,锦歌动一动和玩偶的手相连接的手柄,大家就会看到玩偶手开始缓缓的活动起来,而他手上的那柄长刀,也跟着开始慢慢地上挑、横档、下劈;若是锦歌转动一下玩偶头部后面的那根连接管。玩偶便开始摇头晃脑,或俯瞰、或仰视,极其灵活;当锦歌转动跟玩偶的腿相连接的手柄,玩偶则会做出跑、跳、踹、踢、扫等动作。倘若锦歌手速快一些,像是什么无影脚之类的,也依稀可以看到几分。

“啊,这是考验玩者的双手协调能力,还有个人的反应能力、眼力、手速等方面啊!”绣辛被眼前的一幕一幕弄得感叹不已。

锦歌接道:“若是人物有坐骑,恐怕还要考验搭档之间的默契了。”

“不仅如今啊!”向尊又完成了一个。抬头对着众人笑道:“大家还可以玩儿阵营啊,你带着几个人、我带着几个人,咱们按着兵法、摆开阵、来个双攻,也是很有意思的!”

锦歌心道。这可真有意思,怎么看怎么像她某一世见到的网游呢……

向尊拿着刚完成的玩偶,递给了绣辛:“来,两位女士,不如你们来个双打,让我们看看?友情提示哟,还有好玩儿的没有出现呢!”

锦歌看了看绣辛手里的虎目老将,只见那个玩偶一手长矛、一手盾牌。后背上还背着一全套的弓箭、长鞭。仔细一看,却和她手里的这位帅气小将身上的武器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锦歌观察的这一会儿工夫,绣辛已经将所有技能都适应了一遍。她跃跃欲试的冲着锦歌道:“来吧,来吧,小歌儿啊,让您的白面小将和我的江湖老帅比上一比,看看是你这个初生牛犊拍前浪,还是我身经百战老辣赢!”

锦歌配合着气氛,说笑:“好啊,你要战,战便战,谁赢谁输咱们沙场上见!”

两位姑娘很有江湖感的双拳一拱,面对面的站好位,又让手中玩偶按着战场上的礼仪相互行了一礼,便见绣辛手上的老将将盾一扬,呼喊着:“冲啊!”转眼间,长矛就随着人影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噌”的一声,飞奔至锦歌手上的小将跟前儿。

小将“嘿”了一声,右脚照着台面上狠狠的一跺,接着惯性“咻”的一下子跳离了长矛攻击的范围,转身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旋即便稳稳的落在了老将的身后。这小将手里拿得是双锏,并不适合远战,因此他在迅速的以点为据、绕着老将进行全方位跳跃时,迅速将锏塞进锏囊,旋即侧手一翻,将后背上的弓箭取下,“唰唰唰”地三箭,毫无准星的射偏在台边儿上。

虽然如此,旁边儿的三个大男生还是高声叫了个“好”!

这也的确是很好,虽然锦歌的小将没有射中,但旁观者清,他们眼看着小将动作利落的在串跃过程中,不但完成了换持武器的动作,并且发出了三次攻击,这种一气呵成的感觉,旁人看了,只有一个“爽”字,方能表达心中的雀跃。

绣辛在一旁看了,也高叫了一声:“好!”

这声音是从老将嘴里冒出来的,别说,还真有几分现场真人秀的感觉。

给好友叫了一声好,她也毫不耽搁,立时侧身后仰,将手里的长矛如投铅球一般,一掷而出,对着的方向,正是小将的所在。

老将掷矛,伸手便拽下身侧的长鞭,锦歌只见那矛在前开路,鞭在后随行,那前后本来的声势,竟逼得自己手下的小将连翻着数个跟头,有些狼狈的逃窜。

说时迟那时,小将以弓挡矛,以手抓鞭,手鞭相交的刹那,就听一声电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清脆的犹如刚刚敲了一下铜锣一般。

锦歌的小将也顾不得多想,立时趁着老将有一瞬的顿息的功夫,使劲儿一扯,那长鞭便随着小将连连后退了若干步。小将待立稳身形,便毫不犹豫的弃械而扑,反手一个小擒拿,双手交替着奔向老将的要害。

“咔!”这是金属和盾相碰的声音,绣辛因为站在老将身后操纵,遂并未看清。因此,老将在此时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动作,他为了将脑袋伸出去,竟然将手中的盾,朝着绣辛的方向转去。

就在这一刻,一个板砖毫不犹豫的拍向了老将的头部。

“吭吭吭!”一阵粗厚的声音连着响了起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向尊的声音:“精彩!实在是精彩啊!不过,虽然可惜,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一轮,苏学妹胜!”

“啊!哈哈,锦歌,你打得太精彩了!”绣辛并没有因为结果而不悦,相反她玩儿得很开心,兴高采烈的她蹿到锦歌身旁,一把抱住,一蹦一蹦的跳着嚷嚷。

锦歌摇摇头:“论策略,还是绣辛赢我许多,我不过是胜在速度;若是绣辛经常动手,再少一些好奇心,我想,下回赢得那个,一定是她!”

绣辛听到锦歌评价,不由傻呵呵的笑了起来:“那我可得加油了啊!”她看向尤余,道:“这种东西应该最适合你们男生玩儿了,你们也打给我俩看啊!”

“不过,在此之前,向少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刚刚练习时的声响是怎么回事?以及你们是如何评判胜负的?”熊凯文笑着指向向尊:“你们看他手里拿得那个东西!”

向尊此时手里举着个圆形的小匣子,小匣子上面立着一个长条形的棒棒,棒棒上闪着上下两排各六盏灯。

“武器的内部和玩偶的内部,都装着相应的磁器感应点,正负相交、正正相交、负负相交产生的磁波肯定不同,就是根据这种不同,这棒棒上的小灯,才会相应的亮起来或者熄灭掉。道理呢,有些复杂,你们可以用电波来解释一下,也许能行。比如,发密报什么的。”

听着向尊的解释,绣辛惊异道:“呀,这要销售出去,得多少钱啊?”

向尊笑道:“少于一百块儿大洋,您都摸不到边儿!”

“这么贵啊!”绣辛惊道,虽然这价格她能承shòu,却依然觉得有些贵了。

“那市场肯定就小了啊!不是所有有钱人都愿意买的!”绣辛有些可惜,这种好玩儿的东西,应该大家都能玩耍一下,才对啊!

向尊耸耸肩,表示:“没办法,成本、人工都得算在内啊!再说,这本来就是面向上层人的玩意儿!”

锦歌看眼前这几个人都不打算开口了,便试探着出了声:“其实,绣辛的方法也不是不能成立……”

众人听了,皆是眼前一亮,四双眼睛闪着绿光一样,看向锦歌。

锦歌却不急不慢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轻声道:“游戏么,自然是人越多才越好玩……有人喜欢自己独买一份儿,同时也愿意和大家一起玩公共的那份儿啊!”

“苏小姐的意思是?”向尊有几分领悟了。

锦歌见熊凯文和尤余一脸兴味的等着自己的回答,又见绣辛还是一脸迷糊,不由笑道:“很简单,就是三个字——‘俱乐部’!”

第二十六章 合同与股份

“俱乐部?”

四个声音高低不同的起伏着,锦歌在烁烁目光中,神色自如的点下了头。

“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啊?”提到玩儿,向尊一向是最积极的,此刻,他已经摸着下巴、飞快的将大脑运行起来。

锦歌将话在舌尖儿上滚了一遍,这才说道:“听向少的意思,您想办的杂志,应该就是跟这套玩偶相关了。”

向尊点头确认:“是啊,我琢磨着,办一份儿杂志,正好做宣传用。”

熊凯文听出了一些玄机,问向尊:“只是做宣传用么?那宣传过后呢?”

向尊耸耸肩,嘴一撇,不是很在乎的说:“一份杂志嘛,有了你们给办的批复函,这份儿不行了,就再找别的由头重办一份儿就是了!更何况,它的作用就是宣传,宣传我们公司的产品总是不错的!”

尤余闻声,大笑着说向尊狡猾:“原来你想要的是综合特批函啊!”

向尊也跟着笑道:“我这不是为了少麻烦你们嘛,要是我换一份杂志就要申请一回,那岂不是回回都要让你们费心了……何况,你们自己办的,肯定不是单刊函吧?既如此,何必跑两回呢,一样的东西来两份,那多简捷?”

“你出去玩儿会儿吧,还来两份儿?你当自己在餐厅点菜呢?”尤余气笑了,“那行,你若真有一颗争取综合函的心,可得知dào

,拿这么一件儿玩意儿打发人,是不成的哦!”

向尊好像早有准bèi

一样,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公文包,打开一看,竟是一沓的合同。

“看看兄弟我有没有诚意吧,看清楚哈,这合同上的股权份额。我可是留着空白让你们自己添的啊!”看得出,向尊还真是不怎么心疼。

他道:“这家公司的股权分成了十份儿,只要给兄弟我留下一两股儿,剩下的,随便你们分。”

尤余也不客气,拿起来噌噌噌的就读了一遍,读完之后,冲着向尊笑道:“行啊,向兄,这家‘福爱深玩具公司’就是你这套‘三国战’的发行公司吧?”

“福爱深?是说得‘’吧?时尚、流行?嗯。”熊凯文放下合同。点点头。

“那不如叫‘父爱深’呢!……玩具虽然是卖给小孩子玩儿的,可付账的人,却是孩子的爹妈。”绣辛其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还真得到了支持。

“嗯。有道理、有道理!”向尊还真考lǜ

起绣辛意见的可行性来了,“诶,说不定,我这游戏公司还真能因此吸引大众的眼球呢!父爱深、父爱深……诶,还是这个特别一些!”

向尊大腿一拍,决定回来就改:“那什么。股份这里咱们今儿先弄确凿了,明儿我就让律师帮忙,将公司改名儿的细节办好,估么着有十天半个月的。咱们就能将合同签下来。”

尤余点点头,他和熊凯文对视一眼:“这么着吧,我们也不占你的便宜,既然占了你的股份,我们自然要掏钱出资的……你的公司如今价值两万个大洋,咱们想做大了,就不妨先扩大个十倍,也就是二十万。这十股分下来。一股就占两万块儿。我和老熊一人占一股半,也就是一人出三万块儿,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向尊自然欣喜万分。要知dào

,这家公司当初初攒的成本,不过三千大洋,还是因为多增设了研究部,才突增至两万大洋的。他可万万没想到,今儿不过是求人办事儿,竟然一下子将成本都赚回来了。虽然他不在乎这一两万,但谁也不会嫌钱多、恨风险小啊!

锦歌在一旁听得纳罕,好家伙,当真是富家子弟、金贵出身,这么大笔的钱,跟说着玩儿似得就拿出去了……锦歌观察着,心里暗暗思道,只怕是在场的几位,根本没将盈亏放眼里,可……他们这么大手的撒钱,又是为的什么?难道仅仅是看好这套玩具的市场?或者,仅仅是看好向尊的研发团队么?他们,应该不会是那么简单。

“沪市!”锦歌眼眸一闪,顿时想通了,对啊,向尊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姐夫啊!

“锦歌、锦歌!你想什么呢?”绣辛的推唤,将锦歌从思绪中拉回,抬头一看,三位男士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呢。

锦歌丝毫不显尴尬的回以微笑:“不好意思,我想兵器这块儿想的入神儿了……大家说到哪儿啦?”

绣辛指着尤余道:“这家伙说替我出资,也占一股半的股份呢!”

锦歌觉得很正常:“这挺好啊!不过,你能同意就行。”反正看这两家的意思,联姻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了。

绣辛挠挠头:“我会还他的!”

尤余赶忙道:“不用还、不用还,你若是有心,别经常对我横眉冷目就好!”

绣辛听了,眉头皱起来,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要是这样,那……我还是还钱给你好了!”

尤余“啊”了一声,低头耷脑、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算啦,我就那么说说,钱,还是不用还了。”

众人对之一笑,熊凯文开口:“既然尤余替严学妹出了一份儿,那苏学妹的这份儿,就我出罢!”

“啊,不行不行,我就不掺合了!”锦歌赶紧拒绝,好家伙,大哥您就是真有钱,也别乱使啊!你也不看看,人家俩人是什么关系!估么着生辰八字都对好了……这钱,是能随便出的么?说句傲娇的话,给女生花钱,还不是谁都有资格的呢!

此时,向尊却开始起哄道:“怎么能不掺合呢?今儿咱们是见者有份儿!再说,我们还要听苏小姐的主意呢!这么着,要是你不好意思让自家学长掏钱的话,干脆我就算苏小姐是技术入股,股份额度嘛……也是一股半,怎么样?”

锦歌仍旧推让:“还技术呢,我不过胡乱说了个词儿,哪里就论上技术了呢?不行、不行!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样占大家的便宜,恕我不能接受!”

尤余笑道:“不是说,先进的思想也是生产力嘛!你的意见咱们不还没听呢嘛,苏学妹可不要妄自菲薄啊!再说,咱们几个虽然名义上是学长学妹,实jì

上,说是朋友也不为过,更何况你和绣辛也算是咱们学生会和报社的核心人员了,就是作为对人才的奖励,我们也不能独将你一个人排在外面啊!”

这越说越能扯,锦歌也不好继xù

推辞,只得道:“尤学长既然如此说,锦歌也不好太过辞让……这样吧,我和大家一样,也出资三万银元,算是入股了,怎么样?”

“啊,锦歌,你有这么多钱啊?”绣辛诧异了,她在家里就够受宠了,长辈们在给零用钱方面还是要慎重考量的,三万块儿银元……虽然她一个季度的吃穿戴用、接人待物等方面的花费,也将近这个数儿,但那钱却是要走账上的。而能打她手上过的银元,一个月也不过一百来块儿而已。

锦歌冲她笑了笑:“十万八万的,我还真拿不出来,但是三四万块儿银元,还是能挪出来的。”

“锦歌,你真了不起!”绣辛闪着一双羡慕的眼睛,嘴角就差流口水了。

锦歌笑道:“你别忘了,我父母都在海外,当然要给我多留一些钱,以供需yào

了。”

“啊,锦歌,你这是要将股份让渡给你弟弟么?”绣辛看到锦歌在让渡书上写了“苏锦诺”三个字,不禁吃惊不已。

要说,这向尊还真是细心,不但带来了合同,连让渡书都准bèi

好了。

锦歌见大家都看向她,莞尔一笑:“小家伙跟着我来京城,他小我也不大,照顾上难免有些疏漏,这份东西算是我替他置办下来做的补偿吧!”

众人理解的点点头,绣辛算得挺清:“小歌儿啊,你别告sù

我说,你父母准bèi

的银元,你一分为二了,平日花费都是用的你那份儿,然后这三万也是从你那里出的?”

锦歌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禁笑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啊?”

绣辛一手拍头,摇着脑袋、拉长声音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伟大啊!”

锦歌扯着她道:“好啦,大家都看你呢,快点回到淑女状态吧!”

绣辛叹道:“好好好!”

她回头一看,几位男士正在就合同细节进行深化讨论,便拉着锦歌往一旁坐去,轻声问:“锦歌啊,下面的话,你可要认真的回答哦!”

锦歌被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好啊,你说。”

“咳咳……”绣辛鬼头鬼脑的往尤余那里瞅了瞅,见他正认真的写着东西,便凑向锦歌问:“要是有个男生,就像尤余和我的关系那样,你会不会让他替你出钱占股啊?”

虽然绣辛语焉不清,但锦歌却听明白了。明白的一瞬间,那个“不会”俩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幸得她的控zhì

力不错,险险的闭上了嘴。这绣辛和尤余的情况的确不一样,有些话,虽然好心却不可乱说,因此,锦歌只得道:“我没有经lì

过的事儿,不好说……不过,你何必纠结于旁人会怎么做呢?若真是犹豫,你不妨问问自己的心啊!”

“问心?”绣辛不知觉的重述了一遍,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二十七章 越想越美啊

“既然咱们属于精诚合zuò

了,那么你的杂志也应该利益最大化嘛!”熊凯文的建议一出,尤余便点头应声。

“苏学妹,你刚刚说的‘俱乐部’是怎么个模式?”

锦歌道:“就是将玩家儿们组队,大家在一起切磋、交流,甚至于打区域赛……亦或是,全国联赛。”

“哦?”提起这个,众人的眼睛愈发明亮,“苏学妹不要着急,你将想法细致、全面的说一说。”

锦歌应道:“俱乐部的雏形,我们可以以宣传游戏的方式进行……游戏宣传呢,若只凭杂志的发行,可能进程会慢一些、受众会小一些。至于广告方面,咱们肯定要投入,但是它毕竟是平面的形式,恐怕在博人眼球方面,功效不会那么明显。简单来说,向少刚将东西拿过来时,咱们的兴味肯定没有亲眼观看、亲自尝试来得浓厚热切……”

向尊接口:“苏妹妹的意思是,将演示活动长期化?”

锦歌笑道:“是也,非也。”

向尊挠挠头:“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吧。”

绣辛在一旁托腮听得认真,见向尊这样,不由笑起来。

锦歌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主意,我想,咱们京城高校,应该有很多也要兴办杂志报刊吧?”

尤余恍然:“啊,苏学妹是想用联合的方式喽?”

锦歌颔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款游戏发行之后,只怕是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了……”

“怎么会!”向尊不信,“我这儿又……我这儿……我这游戏没犯歹啊!”

熊凯文摇摇头,起身拍着向尊的肩膀感慨:“我这么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净和有惹事儿能耐的人往来呢?”

绣辛指着自己,反问:“熊大少,你说的人里,不会也包括我吧?”

尤余笑道:“这回可和你没关喽……向兄啊,我们苏学妹可没说错啊,这游戏倘若流行出去。怕会引得很多孩子乐不思蜀,那些老古董估计会借机报复……你可别忘啦,有个成语名叫‘玩物丧志’哟!谁家家长会放任自己的孩子沉迷其中啊?啧啧啧,这仇恨拉得,到时候要解决的,可就多了去啦。那可不会像你上次那般好过关了……毕竟单打和群殴的感觉和难度,是不同的啊!”

向尊懵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这个人、瞧瞧那个人:“不是吧,那我这费劲巴力,又耗资、又耗时的折腾出来的宝贝儿,岂不是一瞬间就成废品啦?”

熊凯文叹口气,若是不看他那张脸的表情,倒好像是真的惋惜一样。

尤余话多。笑道:“诶,你说我和老熊会蠢到投资废品么?三万银元,都可以买下一个咖啡馆了!”

“锦歌。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可真急人呐!”绣辛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妥。

锦歌笑道:“解决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规则’!……只有我们先发制人订下规则,才能抢占先机……当然,细节也很重yào

——比如,我们可以贴心的在每盒玩具中放入刊印好的说明书,这个是面向成人的,向他们阐述我们这宽游戏对于开发孩子智力、动手能力、协调能力、组织能力、合zuò

能力等方面的好处,同时也不避讳的谈及它很可能衍生出来的一些不便之处……当然,最为重yào

的一点,就是咱们一定要提供一些合理的建议,请家长们根据自家的情况,来监督孩子的游戏时间,防止上瘾成性……比如,我们可以标明每款游戏所适应的人群,是适应哪个年龄段儿的孩子,还是适合成人……”

“这不是将选择权和主动权都让出去了么?”绣辛提出异议。

锦歌摆摆手指,解释:“选择权本来就在顾客的身上啊!更何况,咱们这样做,也不是很厚道,毕竟咱们是将这些风险和责任,都推到了顾客的身上。”

绣辛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便也点下了头。

尤余道:“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还需yào

扩大渠道才好。”

锦歌认同道:“没错,这些细节,也不过是防蚊蝇的噪音而已,这也只是提前将麻烦隔开,毕竟不是做大做好的根本……咱们刚才不是说要联合诸校么?其实,这种玩具,还是要多人一起玩儿、并且是彼此不熟悉的人来面对面的交手,才更有意思,不是么?”

不等锦歌解释,绣辛已经听明白了:“是不是说,学校可以将每个班级或每个年级作为一个单位,来组成队伍,然后让这些队伍相互比赛?”

尤余接道:“咱们还可以放远了想,学校在内部比赛中,抽取表现优异的同学,然后组成一个代表自己学校的参赛队……如此一来,每个学校就都会有一个代表队,从而可以积极参加校际之间进行比赛、甚至是地区之间比赛,再延伸,就可以组织全国性的比赛了!”

熊凯文笑道:“若这样,还可以跳出学院的范畴,从全国各行各业中的人群里选拔,根据不同年龄段,组织相对应的比赛。”

向尊被说得兴奋了,他以拳扺掌,几乎跳了起来:“这么说,咱们还可以在国际间举行比赛?”他将头一转,双眼放光的看着锦歌,道:“刚刚苏学妹说在思考兵器,是不是也想到了将国外的兵器引入到玩具中,像西方的骑士、击剑、火枪什么的……甚至于现代的高端武器,都可以用上?”

果然,面对脑补的人,不用愁啊!本来胡乱说的借口,竟被向尊脑补出了这么合理的理由……锦歌顿时舒了口气。不过,看着眼前四个越说越兴奋的人,锦歌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古人”的思想和头脑,千万不能小觑!

“那我的杂志以后也可以和俱乐部相呼应。一方面宣传玩具,一方面开拓出游戏攻略的版面儿,再……增加一些玩者之间的互动,和对游戏所提的意见……同时,还可以预告每次比赛的时间、同程播报游戏比赛的进程、播报比赛结果和评论……等等等等,总之。我这杂志只要动脑子,就万没有办糟的可能!”向尊也好像知dào

锦歌的想法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设想。

熊凯文、尤余和绣辛,也跟着他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各自的设想。

这时。向尊再次做了那件不符合他平时气质的事儿,他竟然又掏出本子、拿起笔。“唰唰唰”的将几人集思广益得来的灵感全部记下。

绣辛看得眼热,拉着锦歌道:“他的杂志前途解决了,那咱们呢?”

锦歌笑道:“你可以开动头脑,想想有什么游戏可以吸引女性的,咱们可以请公司的研发部研发制造出来,然后杂志可以配合着游戏杂志一起。做个副版什么的,这不就扩大读者面儿了么?”

“啊……”绣辛揉揉头,叹道:“我实在想不出来。除却衣服、饰品……还有什么能引起她们共鸣的。”

尤余拍拍她的头:“这匮乏的想象力!你这一句话,将好多才女们都排除在外了!再说,女性这一性别中,也有不同的年龄、不同爱好的人啊!你随手圈几个范畴出来,咱们杂志就能回本儿啊!”

绣辛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得了吧,你真当我傻啊?要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我们可以将主母圈子、姨太太圈子……都圈出来啊!”

尤余叹气:“孺子不可教啊!”

锦歌眼瞅着绣辛要暴起,忙拿话安抚:“绣辛所言也有道理,咱们的杂志必须有取舍、有选择,否则面儿铺的太大,反而影响杂志版面的美感。”

“不如,咱们先小范围的看看,若是销路不错,咱们还可以增加副版啊!”绣辛这回的话就靠谱了。

锦歌肯定的笑道:“没错,若是发行的不错,咱们还可以在每月的上旬、中旬、下旬各出一版,这三版的内容各自不同,相信,读者中,会有很多人买账呢!”

熊凯文慢悠悠的声音插了进来:“想法是挺好的,但是……好像两位学妹的杂志流程还没有出来呢!”

“熊大少,我可以说你这人很……扫兴么?”绣辛提笔就头痛,她情愿被一片数字、公式包围,也不想跟一片黑溜溜的字纠缠。

五个人将正事儿都说完,基本上便可以各回各家了。

向尊亲手将玩偶收拾起来,说道:“鉴于咱们的主意,这俩我先带回研发室了……两位大小姐也别怨我吝啬,大家尽管放心,等我们研究好了,到时候先专门设计几个送给大家哈!”

绣辛将手里一直抱着的玩偶递过去:“若是咱们的计划能成行,那么会有很多人可以免费玩儿了吧!”

她这话一出,三个男人顿时怔住,锦歌见状,挎上她的胳膊道:“怎么会免费呢?怎么也要收费的,比如玩儿一次几个铜板,一次几个小时……”

绣辛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奸商!”

尤余无奈又宠溺的笑着:“什么就奸商啊!这是正常的运行好吧?没有基础的资金支持,场地怎么租?设备怎么算?工作人员吃什么喝什么?咱们计划中的比赛、计划中的走出国门怎么进行?……你要明白,到时候选出来比赛的孩子,可不一定都是有钱人家的,那么机票钱,是不是要举办方出呢?这样想一想,便是在国内参赛,参赛期间的费用、以及奖金设置等方面,是不是也要举办方出呢?……还有,将来会不会因为游戏和赛程,而出现一批以此为职业的人呢?倘使出现了,他们的工资怎么算?有职业的参赛人,是不是还要衍生出不同的机构、部门、还有职业呢?……凡此种种,可都要有资金支持做基础才能发展的起来啊!”

锦歌也笑道:“你放心,这俱乐部的交流会,应该是免费的!”

“俱乐部的交流会……那不可能邀请所有的玩儿家吧?……能够参加交流会的,应该也是从底下遴选出来的游戏能手吧?”一个凉凉地声音从不远处打来,说话的人,正是一脸不干己事的熊凯文。

在场的另外四个人,包括绣辛在内,顿时感觉背后刮起了一阵卷着落叶的清风,缓缓地吹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又闹

“十小姐,您回来了?”

再度被红绣堵在门口的锦歌,脸上绽起笑,问道:“红绣姐姐这会儿过来,可是老太太唤我?”

红绣恭谦着道:“每次十小姐都是这么贴心……要是十小姐不疲累,不妨跟我去主院儿吧,老太太等着您呢!”

锦歌没有将包递给冬和,直接应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去!”

“十小姐是在严公馆用的午餐?”在路上,红绣找了话题,免得锦歌寂闷。

“是啊……这会儿应该有三点了吧?”锦歌随口回应。

红绣赶紧打开怀表看了看,点头应道:“这会儿已经三点半了。”

“这么晚啦?”锦歌心道,幸亏回来时借乘了熊学长的车。

红绣答话:“十三少爷自用过午餐,就在老太太那儿歇下了,这会儿怕是还没醒呢!”

锦歌点点头,没再言声。

此时,她们已经来到了正厅外。

进了门,红绣将锦歌领进内室外面儿的隔间儿,老太太正歪在榻上休息着。

旁边坐着甄娘。

苏老太太听到脚步声,缓缓的睁开眼,看了锦歌一眼,嘴角慢慢挑起:“十丫头来啦!”

“祖母!”锦歌行了一礼,快步走过去,配合甄娘一起,将老太太扶起来,她还甚是贴心的拿起靠垫儿,放到老太太背后。

老太太欣慰的拍着身旁的空位。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来,快坐到祖母这儿来,歇会儿。”

锦歌乖觉的依偎过去,那温顺的小模样,看得苏老太太心都融化了。

苏老太太轻轻拍着锦歌的后背。一下儿一下儿地。挺有节奏感:“还是女孩儿好,你祖母我这一辈子,就爱女孩儿!女孩儿啊,乖乖巧巧、娇娇嫩嫩的,比臭小子们强多啦!臭小子们啊,小时候还会粘一粘人,可等他们大一点儿了。那心啊,也就跟着飞了……”

此时阳光的气势尚未减弱,从窗户打进来,铺成一片,暖洋洋的,很舒服……此时还未到盛夏,阳光中没有任何燥热的感觉。

外面呆了大半天。又有人晃悠着。锦歌倚在老太太身上,渐渐的竟然有了几分困意,上眼皮儿也给下眼皮儿递了战书。

不过,老太太突如其来的话,还是将锦歌唤醒几分。

老太太沉浸在思绪中,没注意到锦歌快睡着了。她还关心着问:“今儿去严公馆,和严家小姐相处的愉快么?”

锦歌忍着哈欠。点头:“绣辛人不错,严家的长辈们,除却严家的老太太,都没在家……熊学长和尤学长,还有前儿我和您提过的向家少爷都在呢!”

老太太的手在半空顿了几秒,又若无其事的放下,继xù

拍:“锦歌觉得熊家的那个少爷,人怎么样啊?”

锦歌挠挠有些发痒的脸颊,迷迷糊糊的说:“熊学长啊……不太熟呢,不过相处起来,倒是觉得,人还不错……可是他们那样的人,哪里会只有一面呢……不过,想来,按他的做派,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老太太“嗯”了一声,沉默了小片刻,才缓缓开口:“不熟……就好,那样的人家,都是盛产人精的地方,没有十个八个心眼儿的,哪能是对手呢?”

可能是锦歌的呼吸声有些沉,苏老太太轻声喊了几遍:“十丫头?十丫头?”

锦歌没睡踏实,勉强揉着眼睛睁开,应声。

老太太看着她在和困意较量中将将惜败,那副无辜又无赖的可怜样儿,特别像她爹,不禁笑道:“好孩子,躺好了再睡!”

锦歌听话的“嗯”了一声,却没什么动作。

苏老太太失笑,干脆俯身搬过枕头,放在锦歌脑后,又将她的头放平,这才歪着身子,一边拍哄着,一边细细的看这个孙女儿的模样,过了许久才叹气道:“回来碰见了你二伯母,且不用理她胡言乱语呢!”

“嗯……”锦歌轻轻的应了一声,也不知到底听没听到,老太太叹口气,坐直了身子,双眼望着窗外,渐渐失神。

……

锦歌也是疲惫得有些狠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夜幕降临。

冬和一直在隔间儿守着,睁开眼的锦歌,抬眼就从昏暗的房间里,看到了外厅的光亮。

她起身坐好,冬和忙斟了茶来:“小姐先漱漱口吧!”

锦歌接过茶,含了含,吐到冬和捧着的铜盆中,接过她递来的湿热的毛巾,将脸和唇边的水痕一起抹擦干净,又静静的坐了片刻,这才醒过盹儿来。

“这是几点了?”锦歌示意冬和将灯打开。

冬和一边拉开灯,一边道:“这会儿将近六点了,刚刚红绣姐姐还过来看您醒了没,老太太见您疲惫,没让人唤您,这席面再有一刻来钟,就要开了。”

“锦诺呢?”锦歌搓搓有些发凉的指尖,忽然想起一整天没见到的弟弟。

冬和笑道:“小少爷刚还坐您旁边玩儿呢,后来天暗了,老太太怕光线暗,伤了小少爷的眼睛,这才带到外面去的。”

锦歌嘟囔着:“怎么不开灯啊!”

冬和叠着被子,笑了:“这不是老太太疼孙女儿,怕光线太亮,影响您午眠么!”

锦歌点点头,冲着门外瞅了瞅,问:“今儿叔伯们都来主院儿聚啊?”

冬和也跟着向外面看了看:“没有,只有七小姐、九小姐和铭婳小姐,她们下午那会儿也过来了,陪着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么着,老太太说是要留饭,不让小姐们走了。”

听到“苏铭婳”三个字。锦歌就不舒服,她不自在的揉着脖子,磨磨唧唧的不想出去。

冬和多少知dào

自己小姐的心思,只得道:“小少爷这会儿也在外面呢,也不知铭婳小姐她……”

话没说完,锦歌已经走到门外去了。

……

晚饭过后。几个女孩儿围着苏老太太叽叽喳喳的说笑。苏铭婳拉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老祖宗,今儿铭婳不想回去了,好不好?”

老太太点着她的鼻尖,笑道:“好啊,你就陪着老祖宗吧!”

苏铭婳眼珠转动着:“好啊,就……怕几位姑姑不舍得呢!”

苏老太太故yì

板起脸来:“哟。我说咱们小铭婳要留下呢,原来不是稀罕我这个老婆子呢,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苏铭婳又摇着老太太的胳膊撒起娇来。

老太太笑着看向锦箫三人:“你们三个做姑姑的,看哪位好心,把咱们宝贝儿铭婳带走啊?”

老太太话音落,苏铭婳也眨着渴望的眼睛,看着。

锦箫和锦悦。一个笑吟吟的和苏铭婳大眼儿瞪小眼儿。一个低头摆弄着茶盏,谁也没应声。

锦歌见了,心里骂一声狡猾,脸上却是憾色浮现:“这可不凑巧啦,这几天学校要办杂志,我作为负责人。得连夜赶制流程呢。”

这话的未尽之意,便是婉拒了。

可惜。苏铭婳“听不懂”,她待锦歌说完,便一脸好奇的说:“办杂志啊!太好了,我也要给十姑姑帮忙!”

锦歌在心里唾弃自己的面儿薄,正想着该如何推脱,就听一个娇嫩的抗议声,在老太太身旁响了起来。

苏锦诺小朋友皱着眉毛,很是不悦的大声道:“不许和我抢姐姐!哼!”

这小家伙脾气有些不好,说着话,就探过身子,照着苏铭婳的肩膀拍去。

“你这个坏蛋!我讨厌你!叫你和我抢姐姐!叫你抢!叫你抢!”

小孩子动作反而灵活,他一掌拍完,跟着就又是两三掌,接着,便很委屈的努着嘴,瞬间的工夫,一双大眼睛里就转开了泪花。

小家伙也聪明,知dào

向姐姐哪儿跑。他扑楞着两条胖胖的小短腿、扭着肥嘟嘟的小屁股,小跑着扎到锦歌的身后去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出来费口舌、写出来费笔墨,但是事实上,也不过是几十秒的事儿。

锦歌一把抱起弟弟,一边儿哄着,一边道:“小诺,你怎么可以打侄女儿呢?快,跟铭婳侄女儿说对不起!”

“我不要!抢姐姐的都是坏家伙!”小家伙嘟着嘴,还示威似得冲着苏铭婳比划着拳头。

苏铭婳再爱装,也毕竟是小姑娘,脸皮不可能太厚,因此,被锦诺这么闹一通,便尴尬的红着脸,不知所措起来。

锦歌虽然看着解气,但是面儿上还必须管教弟弟。

她佯作不满道:“小诺再这样,姐姐可生气喽?”

“呜哇哇~~姐姐也坏,都不理小诺、不陪小诺玩儿,现在还凶小诺,小诺生气了!”弟弟这说哭就哭、说闹就闹的劲儿,让锦歌头痛不已。都说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诺虽然才近六岁,可现在若不管,他将来就真有可能照着小霸王的方向长了。

锦歌这边儿也忘记关照苏铭婳了,她只一心琢磨着以后怎么管教弟弟,一条条的操练计划,几乎瞬间就在锦歌脑子里生成……这股子决心,如澎湃的淘浪一般,奔腾着拍打过来,这气势,竟让一直撒泼的苏锦诺小朋友都有了几分感应,不自觉的,他的哭闹声渐渐小了。

这边儿,锦歌直叹气。

弟弟锦诺就那么地,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儿的瞅着自己,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尽是哀求。

锦歌也硬不下心逼着他去认错,何况对象还是苏铭婳呢!

没辙,她只好自己表态:“铭婳侄女儿,你莫和你十三叔计较,他一个小屁孩儿不懂事儿,我替他,向你赔礼了!”

“不、不用的,是我的错,我、我……”苏铭婳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一副难受却又强忍着的模样。

锦歌待要再说几句客气话,就听耳边传来一个高调的冷哼声。

回头一瞧,好么,这声音的主人,竟然是苏锦悦!

第二十九章 分赏

“哼!”苏锦悦一贯的冷声传来,让整个厅里皆是一静,她却慢条斯理的说道:“十妹妹惯是爱做好人,我却没听说过,长辈要给小辈儿道歉的理儿,莫说十三弟还是奶娃娃,不过是胡乱地拍了两下,哪里有什么子力qì

?便是和咱们一般大小,做长辈的数落一下晚辈,也万没有被记恨的道理!”

这话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嘲讽的气息,这仇恨值拉得,锦歌在心里苦笑,若是碰到个糊涂人,锦悦这会儿便是里外不是人了。

苏锦悦一开口,苏锦箫自然不能甘心沉寂,她摇着帕子笑道:“哟,九妹妹这才是有眼力见儿呢,眼瞅着这天儿一日热过一日的,这会儿就来给咱们降降温呢!……不过话说回来,不会说话,九妹妹就少说一两句罢,人家十妹妹的难处岂是你能想通的?瞧瞧咱们小十三这委屈的,小脸儿都哭红啦!莫说是十妹妹了,便是我这堂姐在一旁看得,心里都一揪儿一揪儿的疼呢!”

苏锦悦扭头白了苏锦箫几眼,好在记着这是在老太太跟前儿,不好没了长幼,便气哼哼的忍着,也不搭理人,径自品着茶水。

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事态发展的苏老太太,仍旧一脸的轻松,仿佛这满室的尴尬与不和,都是小辈儿们彩衣娱亲的玩笑一般,直到屋里只剩下苏锦诺的抽泣声,她这才说道:“好啦。你们啊,还做人家姑姑、做人家叔叔呢,全是一团孩子气!指望你们看顾小辈儿,岂不是要累煞我们这群老骨头?看都看闷了……算啦算啦,婳丫头,咱们不跟她们玩儿。让她们自己美去吧!老祖宗一会儿单独给你好玩儿的。没有这几个的份儿,让她们眼红去吧!”

苏锦箫眼神儿活泛,看着苏铭婳眼圈儿含泪的依偎在老太太身边,委委屈屈的抽噎着,便笑道:“看看吧,老太太还说我们呢,若不是老太太偏心侄女儿。我们几个哪里会嫉妒呢?唉,好东西我们也不奢望求老太太赏了,但请老太太看我们姐妹三人面相还算可喜,搁老太太面前,尚能起到赏心悦目的作用,您老人家就给我们一个见识见识的机会吧,也算解解眼馋啦!”

她这一番话。配着丰富的表情。让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更是笑得倚在了靠垫儿上,她那指着锦箫的手,也一直在颤悠。看得甄娘、红袖几人忙上前过去抚她胸口、拍她着背,生怕老太太笑得太厉害再牵扯了身子。

“你这丫头啊,小嘴儿最利索!”老太太笑着吩咐碧钗,“去。把我梳妆台上的紫檀匣子取来。”

“是。”碧钗将手中的捶腿捶递给红绣,自己起身前去。

老太太轻饮了口茶。这才让心里稳当了些。她对着甄娘道:“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儿的,素日里没意思得紧,幸得有这个七丫头,最会哄人,时常这么笑笑,倒觉得通体舒缓许多呢!……你说,当不当赏啊?”

甄娘笑着应声:“可不是么,有几位小姐们相伴,老太太都年轻许多了,可不得奖励奖励啊!”

老太太这会儿笑得更和蔼了,她指着甄娘笑道:“瞧瞧、瞧瞧!这家伙,一句话竟让老婆子我多送出许多去!”

说笑着,碧钗捧着匣子走来,她弯下双膝,半蹲着展给老太太看。

苏老太太转眼扫了一遍,点点头,伸手拈出一个圆色的锦盒,便示意碧钗将匣子拿到锦箫三人跟前儿:“这里面是三个鎏金碎钻胸针儿,原是你们堂舅公从海外寄来的,我瞅着东西怪好kàn

的,只是和我这老婆子不搭,唯有送给你们几个小年轻的,才能相得益彰……你们三个姐妹,也是一日大过一日,眼瞅着就要成大姑娘了,多一些饰品搭配,将来去各种场合,才不会显得单一囧薄。”

锦箫三人正好借着匣子围坐在苏老太太跟前儿,苏老太太挑出一只玫瑰型粉钻胸针,在锦箫领襟处比划:“咱们七丫头性子爽利、人若骄阳,配上这个,正衬出气质来,可见是‘貌比桃花身似柳,眸含星灿动如风’。1”

“锦箫谢谢老太太了!”锦箫也不推让,举止往来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份儿大方利落劲儿,让一直情绪低落的苏铭婳也不禁侧目。

苏老太太再拿起来的,是一只木扇型镶钻胸针,这只胸针以铂金为质地、用栏丝工艺和雕刻手法交互使用,将扇面制作出绢丝的繁复质感,在扇柄的边沿,更是镶嵌着数不清的碎钻,扇轴的中间,镶着一枚整钻,底下用金丝拧成扇坠儿,扇坠上,依然镶着四枚钻石。

“这个看着外形清新,和咱们气质如兰的九丫头正相配,来,你带上它,让祖母好好儿看看!”

苏锦悦接过来,又瞥了锦箫手上的胸针一眼,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果真不俗,这才拉着锦歌,让她帮忙系好。

“九姐姐带着这个真好kàn

,愈发显得清丽秀幽、雅致华贞了。”

“要说好kàn

,九妹妹戴上确是不同凡响;可若论会说话、说好话,还是要论十妹妹呢!”苏锦箫笑嘻嘻的说着话,又让红绣将西洋镜拿过来:“大家夸得再好,也不及让九妹妹自己瞧瞧。”

苏老太太看着三个孙女儿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也跟着乐起来。老太太冲着锦歌招手:“来,坐过来,过来看看祖母给咱们小十的胸针儿。”

锦歌应声过去,搂着弟弟坐下来,就看见一枚一寸半长,半寸来宽的小提琴型胸针窝在老太太的手心里。

这枚胸针也是白金质地,相别于苏锦悦的那枚,这个更添加了旁的材质。小提琴的面板,是用螺钿制成,分别用白金做琴柄,用银丝做琴弦,琴身两边儿各镶着一排波浪型碎钻,其中蓝、橙、粉、褐、金黄色相互交替,让胸针看上去更加精巧,也不失大方,这种融合了西方元素的形状,让它看上去颇为稀罕。

“真好kàn

!姐姐你快戴上!”苏锦诺那副生怕别人抢走的小模样,却是让人忍俊不禁,只是他并不知晓,此时这个小孩儿的心思,都在那枚胸针上了……也许在他的意识中,只有她姐姐将胸针带好,这才算彻底拥有了它。

“可是,咱们这一圈儿里,好像只有你两手空空,没有得赏啊?”苏锦箫逗弄他。

锦诺眨巴着眼睛,本来在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扫到苏铭婳时,他想说还有一人没得到好物儿呢,可是这个小孩子有些记仇,不免无视了这个比自己大很多的侄女,反而扬着小脑袋,得yì

地说:“姐姐有赏了!”

那意思就是,只要他姐姐得到了,那么也就不用赏他了。

“十三少爷可真是好孩子!”甄娘在一旁看着,直夸赞。

“甄娘莫要夸他,不然这个小人儿又不知dào

该如何偷笑呢!”锦歌虽然嘴上说着谦辞,但那只乎撸着弟弟脸颊的手,却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稀罕不够的样子。

老太太将匣子边沿轻轻一抬,就露出了底下隐藏着的一层。

“咱们小锦诺可以不要,可老太太我不能不给,否则,岂不是怪偏心的?”老太太摸着锦诺的脑袋,笑道:“这古语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不仅是说,玉佩能彰显主人的财富和品味,更多的是,用玉的品格,来时时提醒主人要爱惜羽毛、立身持重。”

“君子的品格?”这对于六岁多的锦诺感觉有点儿难。

“玉的品质,便是君子五德……君子五德,十三弟总该知dào

吧?”苏锦悦对于小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

“君子五德,正是‘仁、义、礼、智、信’,是为秉持仁厚宽宥、坚信天道正理、坚持恭谦守序、学会智慧灵通、坚定笃实忠义。”对于学问,锦诺正是感兴趣的时候,现在有了表现的机会,他自然不忘显摆。

苏老太太见小家伙得瑟的模样,跟他爹苏怀鸣如出一辙,不禁心中怜爱之情郁浓,不免搂住锦诺,心肝儿肉的直呼。

“咱们锦诺懂事儿不争是好的,可祖母却忘不下你那份儿啊!瞧瞧,喜欢不?”

苏老太太手掌一松,立时,一块儿玉质透亮碧翠的腰佩顺着红线悠了下来。

这块儿玉不算大,约么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雕的是一个模样可喜的胖娃娃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着,同时在他的两只手上,各抓着一只蝙蝠。

“这枚玉佩,名曰:‘纳福迎祥’,赏给咱们小锦诺,让它护着咱们锦诺,让锦诺在日后能够鸿福相伴、吉祥如意。咱们家也不求你有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你这个小人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再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就很好。”

苏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将腰佩给锦诺系上。

“挺好的!”苏老太太打量了自己的成果,冲着甄娘笑道:“你将小十三领到镜前,让他自己看看。”

锦诺一走开,苏老太太便笑着颔首,将身边儿的苏铭婳搂了过去。她将早先儿单独拿出的那个圆形锦盒摆到苏铭婳面前儿,笑道:“来来来,婳丫头,你自己打开它,让她们这几个没有长辈味儿的,都瞅瞅……让她们也看看,老祖宗到底最疼谁!”

ps:

作者说:1中所言,为作者自编,不押韵之处,请多包涵,谢谢哦~~

第三十章 不解

送给苏铭婳的锦盒里,平放着四只大小不一、样式不同的胸针。锦盒中左上角那只,是用铂金拧成了圆圈儿,圈儿上有着浅浅的波浪,其间,用碎钻做间隔,规整的镶着几颗指甲大小的黑珍珠。而胸针上,像这样的珍珠,拢共镶了十颗。说是黑珍珠,可若是放在灯光下、就着光亮细瞧,其颜色便应说是深蓝色,而在那深幽的色泽中,再细细一看,便会发xiàn

其中那闪烁着的、仿若彩虹的光泽。

珍珠胸针的右边,放着一枚猫儿形状的胸针,小猫虽小,却雕工细腻,一出现,便给人以憨态可掬、活泼可爱之感。这枚胸针,以铂金为主体,用金丝为花纹;让蜜黄色的猫眼做小猫的眼睛,用红、绿宝石镶在猫铃铛上,整体看上去,好像蕴含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第三枚胸针,则是一个果篮。约么着有两寸长、一寸半宽,其上依旧是以铂金做篮底,经过工艺加工,花篮犹如用竹篾编制而成。果篮里面装有玛瑙做的葡萄、翡翠做的苹果、玉石雕的红桃、南珠做的荔枝,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最后一枚胸针,比较传统,是用铂金为质地,采用栏丝的方法,刻成的叶形胸针。别针上,树叶的脉络清晰分明,其间,用些许碎钻做露水,远远看去,样式虽简单,却十分的耀眼夺目,丝毫没有被它的三个伙伴比下去。

“这……太贵重了……”苏铭婳又不傻,锦盒一打开,便知dào

它的价值比另外三个堂姑姑手上的都值钱,自然不肯轻易收下。

苏老太太淡淡一笑:“俗话说,‘长者赐,不可辞’;老祖宗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了,可没有什么贵重不贵重之说。”

甄娘此时带着锦诺从小厅走回来。也帮衬这老太太说道:“这是老太太赏的,铭婳小姐不该推辞啊!想当初恪少爷小的时候,都不用老太太赐,自己便见天儿的缠着老太太讨赏呢!”

甄娘虽然说笑着,锦歌却无意中看到她眼中有股子伤感一扫而过。

恪少爷,便是苏铭婳的生身父亲苏锦恪了。

提到这个孙辈中的老大。苏老太太也生出几分慨叹,原本还算精神的人。此刻也显出了几分疲惫和萎顿。

苏锦箫最会做人,见状便嬉笑着起了身:“甄娘可算来了!我们几个闹了老太太许久,老太太也疲累了,这眼瞅着天色已晚,我们姐妹便都回去罢!也好让老太太早些安歇……,您和红绣她们好好的照应着老太太,明儿个早上我们再给老太太请安来!”

老太太笑道:“明儿你们不是要去郊外游玩儿么?也都不用过来了,有事儿后儿个再说吧!”

锦箫几人道是,纷纷的告了礼。各自回还。

因为锦悦和锦歌住得近,二人倒可以多说些话。

领着弟弟的锦歌,若有所思的问锦悦:“九姐姐,我怎么瞧着甄娘好像和大哥哥那边儿……”

“很熟悉?”锦悦接话,声音中带着几分嗤意。

手心儿里有几分痒,锦歌低头一看。锦诺正偷偷的用指甲挠她呢,小家伙偷偷的往锦悦方向吐舌头,看样子,他人虽小,却也挺了解这位堂姐的。

因为锦歌走在中间,锦悦又目视着前方,因此。也没看到锦诺的动作。她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轻声道:“甄娘原是大伯父的奶娘,她嫡嫡亲的儿媳妇儿,又是大堂兄锦恪的奶娘……大堂兄他出国以后,甄娘就跟老太太讨了面子,安排他的独子一家回南面儿老家去了,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洋匪,一个都没活下……再后来,大哥哥又遇难……她便将铭婳侄女儿当成了至亲,也许是精神寄托吧,总之,三不五时的,她便撺掇着老太太把铭婳侄女儿接过来住,老太太体谅她,也有意成全……所以说啊,那个小丫头,在老太太跟前儿还是很吃香的!”

“听九姐姐的话,好像不怎么喜欢铭婳侄女儿啊?”苏锦歌的话,有些直,这也怨不得她,盖因苏锦悦最烦人跟她绕话打机锋,被批评过几次以后,锦歌自然从善如流。

可这回,锦歌却没得到像以往那样的回应了。

站在逍遥阁门前,苏锦悦冷冷一笑,她望着天际的眼睛,闪着比星星还亮的光芒:“十妹妹不也不愿意她住进这逍遥阁么?……这人啊,心思比这天还深、比星光还难寻摸,要我说,与其近近儿的不知所谓,还不如远远儿的看着,谁知dào

谁呢?”

说完,又好似自嘲的一笑,叹着气,锦悦说了声:“十妹妹带着十三弟回屋儿吧,我也走了!”然后,便逶迤去至自己的闺院。

回到屋内,锦歌一面招呼着夏湘给锦诺洗漱,一面让冬和跟自己回书房。

一落座,锦歌便问:“我刚看你好像欲说还休……不知是何故?”

此时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冬和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道:“小姐,我、夏湘、春芽、冬实几个跟您来京入府已近两载,这些日子,虽说不能将府中数事尽皆问清,却也收获不少。就像九小姐和铭婳小姐这样……”

锦歌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冬和继xù

道:“听说,原本九小姐对铭婳小姐很是照顾,每回铭婳小姐入府,必要是入住九小姐的闺房的……可不知怎地,就在咱们来京的一个月前,九小姐便突然对铭婳小姐不假辞色起来,非但不再邀请铭婳小姐一起起居,便是见了面儿也都爱搭不理起来。开始大家还很好奇,可是过了半个来月,见九小姐依旧如此,大家便也不再稀奇,只以为九小姐的小性子又发作起来,也都见怪不怪啦!”

锦歌无暇细想,又问:“可知为的什么?”

冬和摇摇头:“这就不知了,只……”说话间,有几分迟疑。

锦歌问:“怎么?”

冬和回忆着:“有一次,我和春芽去大老爷府上送东西。无意中听到两个小丫头站在墙角说闲话,听那意思,好像是说九小姐为人太、太小气,当初铭婳小姐不过是在书房里,不小心将墨汁撒到她的画作上,她便发了脾气。至今仍旧记仇、不肯原谅,很没有长辈的风范。”

“画作?”锦歌纳闷儿。她这位堂姐最爱卖弄典故,若当真是溅上墨汁,她只有想方设法变废为宝、变无意为佳话,断没有这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

冬和却肯定的点点头:“那俩小丫头话里说得,就是铺在书桌上的画作。铭婳小姐不小心碰到了架在烟台上的画笔,然后就……”

锦歌皱着眉头摇摇头:“不该啊……且不说九姐姐有没有那么小气,便是六姐姐,也不会让她这样的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锦歌忽然灵光一闪,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如今这个样子,很有可能是六姐姐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才不会插手,更有可能……

冬和的话,似乎也在印证锦歌的想法:“我和春芽也不太信。就像年前,咱们小少爷不小心打碎了九小姐新得的羊脂玉佩环,九小姐也没有恼怒。”

锦歌没好气儿的瞪了冬和一眼:“还说呢,若不是锦诺不当心,我也不至于将我大姐送的礼物当赔礼给了九姐姐,那是一对儿冰种翡翠镯啊,想想都心疼。”

看着冬和偷笑的样子。锦歌更是郁闷:“更可气的是,九姐姐还一副凑合的模样!”

冬和终于忍不住,笑道:“九小姐最爱玉,那个佩环质地细腻美极,小姐不也是看得眼馋,恨不得用自己的镯子去换么?”

锦歌叹气道:“我是喜欢,也是想换……可不是没换到嘛,还将自己的心头好送出去了!”

“唉!”叹口气,锦歌接着道:“不提这事儿啦,接着说吧!”

冬和道:“当时我站在九小姐对角儿处,看得分明。佩环碎了,九小姐是心疼,只是疼了一会儿,便将这事儿抹过去了,看着却是真的不在乎。”

锦歌点点头:“都说九姐姐小性儿,可却不知,阖府看去,她才是大手大脚得厉害呢!”

苏锦悦爱写诗作画,这是整个苏府尽人皆知的事情,可是却少有人知,她写诗作画不过是为了享shòu

那个风花雪月的环境和一抒情怀的过程,至于作品,看她随手一放,便知dào

了,她不在乎。

锦歌心中叹气,宅门儿啊宅门儿,她们苏府看着平静无波,最多不过是二房胡乱折腾,却不想,二房,才不是狠角色呢!

苏铭婳……这个看似乖巧的女孩儿,怎么就那么怪呢?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苏锦悦的态度、苏锦落的放任,还有那个让她看不懂的五伯母……

丰家,在陆续接触过丰忱和丰臻之后,锦歌再看那个柔柔弱弱的五伯母,便总有一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虽然接触不深,可锦歌……就是觉得她有秘密。

“九姐姐好像是在咱们来之后,才换的闺房?”

锦歌忽然的一问,让冬和也跟着怔了一怔,因为逍遥阁的修建,作为和它毗邻的五房,苏锦落、苏锦悦也得到了自己单独的院落。

“是啊,听说原来五少爷和六小姐、九小姐住得很近,挺不方便的。”

这话说得却是委婉得很了,锦歌点点头,独自陷入沉思。

冬和望着时钟,道:“小姐,这时间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吧?反正,铭婳小姐在老太太那里歇下了,也不碍咱们的事儿啦!您啊,还是别多想了,早早儿的歇息才是正经。”

锦歌轻轻一笑:“看吧,十有八九,铭婳侄女儿不会住下了。”

“啊?”冬和不解,锦歌却笑着起身,离开了书房。

……

苏铭婳果如锦歌所言,最终也没留下。而她,是被她的祖母、苏府的大太太派人接回去的。

第三十一章 思念

“大太太派的人走了?”苏老太太的声音,从床榻的帷帘里传来。

红绣坐在一旁的脚凳上回话:“回老太太,都走远了。”

“嗯……”里面传来一声叹息,静默了很一会儿,连红绣都以为老太太睡得沉了。

忽然,帐子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老太太,您……”红绣赶忙起身。

待她上前,老太太已经自己拉开帷帘,轻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你、你先将帘子拉起来,咳咳咳……”

红绣赶紧快手挂好帘子,又忙快步走至桌前,斟上水,疾步来到老太太身旁,一边扶着杯沿给老太太喂水,一边轻轻地抚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只来回的这会儿工夫,竟让她双颊渐红、额边生汗。

苏老太太摆摆手,让她安稳下来:“莫要担心,不过是我想说话,被津液呛到了,省会儿就会好的……你扶我躺坐好,咱们主仆,说一说话。”

红绣忙应下,从一旁的榻椅上取来厚大的靠背,双手扶着老太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倚好,又将薄被盖上老太太的腹部,这才拿起捶腿凿,轻轻地给老太太捶起腿来。

苏老太太闭着眼睛,问:“甄娘还没有回来?”

红绣的眼皮一抖,嘴上却极快的接道:“还没有呢……”

“碧铜呢?她在做什么?”

“她陪着甄娘一起去的……”

苏老太太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好,等甄娘回来,就让她值夜儿。你去休息吧!”

红绣低低的应声:“是。”

时钟的钟摆,摇摇晃晃的响摆着。让昏暗的卧室,显得更加寂静。

“甄娘回来了……”老太太声音,此时显得有些突兀。

红绣不过片刻失神,便回过神儿来,她赶紧走过去挑起门帘往外望,只定下心神。就听得院儿里面隐隐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她连忙回身儿禀告:“老太太好耳力,果真是甄娘和碧铜回来了。”

老太太轻笑了一声:“晚上这么静,纵是院子大了些,可一听听了几十年,怎么也能练出来了。”

红绣快速的抬眼看了一下,又忙低下头,只那一眼。竟看得她心里憋闷闷的。老太太一向淡然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只是嘴角的那抹轻挑,怎么看怎么带着些微苦涩。

这片刻的沉重,很快就被打破,身上带着夜晚凉风的甄娘已经进得屋来。她看到笑望过来的老太太,没有任何吃惊,反而熟手熟脚的接过红绣的位置,让她去休息。许是生性谨慎,她让红绣到外间儿休息:“你今儿也辛苦些。到外间儿守着吧,免得小丫鬟们也睡不熟。”

红绣听出其中意味,心中一凛,赶忙应是。向着老太太行礼告退,跟甄娘说:“我今儿歇了一天,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干脆,我就在外面儿绣花儿吧,您们要水要物的,只管使唤我,夜深了,免得人多嘴杂,扰了老太太清静。”

老太太和甄娘似乎很满yì

她的知情识趣儿,双双颔首,甄娘笑着将红绣送出去:“你且下去吧,明儿放你一天假,让你休息。”

红绣笑着应声,几步便倒退出内室。她想着,不若一气儿将东西都备齐了,都放在身边儿,省得麻烦。因此,走到外间儿也没停步,直奔着门外厅堂而去。她这边刚一撂帘儿,就和碧铜碰个仰脸儿,原来,碧铜刚刚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瞅。

“这大晚上不睡,你折腾什么呢?”红绣心里叹息着,面儿上却带着几分不满。

碧铜因为自己的动作被人撞到,心中正自忐忑,又见红绣只是嗔她,并无他意,心里便也松了口气,她脸上堆笑道:“我这不是跟着甄娘回来啦,就想着在外面等等,看是不是有什么活儿须得做的,也好给红绣姐姐你帮帮忙啊!”

红绣“嗯”了一声:“你倒是勤快!不过,这会儿可没你什么事儿啦……行啦,你也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儿还有明儿的活儿要做呢!”说着话,她便披着外衣端起放在厅中热着的水壶和小炉,转身往回走。

碧铜眼尖手快,赶忙伸手帮忙:“红绣姐姐,我来提小炉吧!”

红绣余光扫到碧铜的动作,一个侧身闪过,脸上却显出和善的笑容:“好啦,咱们姐妹还用客气么?”她声音略小了些,“老太太今儿睡得轻,有点儿动静就会翻来覆去的,这不,我都出来了,今儿是要在外间儿值夜呢!甄娘也是看老太太睡得不踏实,这才在里面看着,免得夜里老太太起来,没人应声。”

碧铜道:“原是这样啊……”她吐了口气,叹道:“我说那甄娘怎么不出来呢……我还想着和她一道回小院儿呢!”

红袖笑道:“你且自己回去罢,甄娘便是休息,也要等到明儿早上了!”

碧铜似乎有些不甘心,又道:“老太太那边儿,只有你和甄娘行么?要不……我陪着你?”

红绣摇头道:“你当时咱们姐妹值夜呢!我留下来,还是怕,老太太那里,甄娘一个人忙乎不过来。要不然,依甄娘的意思,我也该回去呢!”说了几句,红袖似乎有些困了,她侧身捂嘴,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红绣一副强打着精神的样子,放下手头的东西,推着碧铜往外走:“行啦,我的好妹妹啊,你快休息去吧,我这儿也得落锁啦,你瞧瞧我,可没有精神儿和你聊啦!”

碧铜还要再说什么,却已经被红绣推出门外,红绣笑眯眯的和她挥挥手,立时关好厅门,落了门闩。

且不说红袖如何轻手轻脚的将小炉、水壶、点心、绣花篮搬进外间儿;也不说她熄了灯。只留下一盏烛台,自己倚着门。歪着身子胡乱地绣着花……咱们只说那甄娘自门外而至,见到躺坐着的老太太尚未入睡,并不惊奇,反而镇静的打发红绣到外间儿守着门,自己搬着小凳坐到了老太太的手边儿。

老太太身子微动,往里面挪了挪。留出一个空位。她拍拍床榻,笑道:“你上来吧,咱们躺着说。”

甄娘刚要推辞,老太太笑着拍拍她:“这都几十年了,莫不是你非得回回让我三推四请的,才能听话?”

甄娘抿嘴一笑,起身便上了榻。

并肩躺坐着。老太太叹道:“婳丫头那儿,还好吧?”

甄娘神色一变。眼圈儿渐红,摇摇头:“我以为……恪少爷怎么也得比我那冤鬼儿子强上许多……”

老太太似乎哽咽了一下,可再出声,声音已然恢复正常:“哎,你还是放不下么?难不成……”

甄娘摇着头道:“是啊,我也该放下了,不查了、不查了……”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问:“你说。我若是让碧铜去伺候婳丫头,怎么样?”

甄娘神色一震,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咽下嘴边儿的千言万语。一切都化为一声低叹。

老太太笑了笑:“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各人自有各人福,强求不得啊!总是想着为别人好,却不承想,你还可能挡着别人的道儿呢?终究免不得一腔真情赴流水,好意好心却结成那仇啊!甄娘……咱们已经老了,以后,就安安宁宁的过日子罢,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烦,你伺候了我一辈子,我自然会给你的后半生做个安排,你啊,就踏踏实实的过这安稳日子罢。”

甄娘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问:“老太太,您说……七小姐也就算了,怎么九小姐和十小姐都那么不待见铭婳小姐呢?”

老太太这时却露出了狡黠的笑:“性子不对也是有的。”

甄娘失笑:“两位小姐随了您啊……唉,大太太亲自派人来接,怕是最近,铭婳小姐都不会来府里了。”

老太太点头:“是啊,可随了那两个小人精的心啦!”

“只是……”甄娘犹疑片刻,道:“大太太那里,恐怕要不高兴了。”

老太太哼哼两声:“明儿送碧铜去的时候,记得亲自送到大太太跟前儿!”

甄娘看着赌气的老太太,劝道:“要不,过了这阵子,再将碧铜送去?……免得大老爷夹在其中为难。”

老太太正色道:“若不是为了这个冤家,我何至于如此忍气吞声?……这么着,明儿你也同去,亲自告sù

那个冤家缘由,免得他还感觉委屈!”

忍气吞声?甄娘无奈了,老太太她最大的让步也无非是不去针锋相对,可说起忍气吞声,却如何也谈不上。

提起大老爷,老太太不免想起了几个儿子,其中以六儿子苏怀鸣为最。

“那个小冤家啊,也不知dào

我这辈子,在闭眼之前,还能不能见着他?……不肖子啊,这个不肖子!”提起这个儿子,老太太就难受,这是真的难过,尤其在五儿子怀铮没有了之后,她更是将一腔疼爱和思念,全部放在了六儿子身上。

甄娘自然了解这个自己伺候了半个多世纪的主人的心事,她忙劝慰:“老太太净乱想!六爷回来时,您肯定还身体硬朗着呢!……再说,十小姐办成人礼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六爷这个做父亲的,能不来看看?”

“难说啊……”苏老太太摇摇头,“你莫要低估了那个小子的推托本事,更不要高估了他的责任心和羞耻心!”

甄娘苦笑,这娘俩啊……其实说句公道话,六爷骨子里的不羁,多少还是承袭于老太太呢。

“咱们换一万步说,便是十小姐的成人礼,六爷推脱了,可您八十大寿,他总不能缺席吧?”甄娘这回的劝解开始有效了。

老太太点头:“但愿如此罢,孙辈儿们再好,也没有儿女亲……没有儿女的寿宴,便是孙子、重孙子满堂,又有什么乐子呢?”

甄娘出主意:“老太太若是想六爷想得狠了,不如主动拨个电话过去?”

苏老太太眉头一皱,翻身就着靠背儿的斜坡,便躺了下去,身子往后一侧,哼哼着道:“我给他打电话?美得他!”

第三十二章 小事儿

“小姐……”

冬和端着一个物件儿走进书房时,锦歌依旧低头握笔,在册子上快速的写着什么,听到冬和的声音,她也不过是“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飞快的将刚刚写过的某处划去,另寻空白处,又写了几个字。待她写完,竟然还觉得不甚满yì

,不禁摇摇头,有些不悦的绕了绕搭在肩前的辫子,轻叹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冬和。

她一见冬和手中的东西,便将秀眉一挑,笑出声来:“还挺快的!”

冬和气嘟嘟的将东西放到身旁的架子上,不满道:“能不快么?东西出了大门,连那边儿的内门都没进得,便原路送回了来……哼,他们可真是太失礼啦!”

锦歌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回来时,有人看到不?”

冬和顿时挺直了胸膛,甚至有几分趾高气扬的感觉:“那还用说,自然是要让大家共睹的!”

锦歌瞥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手边儿的册子上:“那不就得了?”

冬和为自家小姐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感到苦恼:“小姐!这可不是小事儿啊!这可是、可是打脸呢!”

锦歌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将冬和带回的东西打开,没一会儿,一瓶精致的花露便出现在眼前:“做侄女儿的生病了,我和小诺这两个为人长辈的,送上关心,便是礼到;至于人家收不收,又与我们何干?何苦为这种俗事儿气闷?”

冬和哼哼着:“这花露是舅老爷自制的,对于炎夏中暑、气闷头晕、消化不良、美容健身都是极好的,这般不识宝贝。真是可笑!”

锦歌拍拍她的肩膀,叹道:“既然可笑。你就多笑笑,莫要枕着脸给我瞧,这天儿已经够热了,再看你那快沸腾的表情,那我非得中暑不可!”

冬和心里那叫憋屈啊:“都说九小姐是事不上心,我看。要真论上不理凡尘的,谁也比不上小姐您!”

锦歌笑着瞪了她一眼,不再理会。

冬和嘟囔着:“什么啊!铭婳小姐不过比您小了两岁,可比咱们家少爷大了足足七岁呢,大太太也真好意思!”

锦歌笑道:“这事儿,恐怕大伯母她也未必知晓呢。”

冬和依旧不满:“小姐可真会自欺欺人,这事儿跟谁说谁信呢!”

锦歌被她搅得甚是烦恼。不觉嗔道:“真是个刺儿头丫头!好呱噪!”

冬和见小姐有些不快,不由得噤声。缩着脖子乖乖顺顺的垂着头,站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锦歌被她这幅鹌鹑样子逗笑,无奈道:“我问你,咱们的目的是什么?”

冬和试探的看向锦歌,轻声道:“跟……跟铭婳小姐疏远一些。”

锦歌又问:“那现在呢?”

冬和眼前一亮,一直想不通的憋闷,瞬时通畅起来:“对啊。现在阖府都知dào

铭婳小姐驳了长辈的面子,那她以后也不能厚着脸皮粘着咱们逍遥阁啦!”

锦歌笑着送上一瞥,也不纠正她话里的不敬,由得这个呆丫头自己琢磨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待锦歌再度从写写画画中回神儿时,已近正午时分。

“十妹妹在不?”“十妹妹我来了!”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锦歌那浑沌的脑袋顿时被吓得清明起来。

这暑假一放,苏锦悦和苏锦箫也自由了许多,她们沉浸在互斗的过程中时,锦歌却苦恼不已。

对于她们姐妹之间的斗嘴,锦歌是没有意见啦,但是她只有一点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别在她跟前儿闹就好。

可惜,她这个小小的心愿却被人家无视了。

习惯性的抚上额头,锦歌犹疑着要不要钻到桌子底下藏起来。

“我知dào

你烦我们俩啦,不过呢……你放心,我们俩今儿来,是另有缘故的!……你,不想听听啊?”苏锦箫撩开帘子,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身后面儿跟着微笑着的苏锦悦。

原本堆在书案上的计划书,早在门帘抖动前,便被锦歌快手拾起来,此时她人已经站在门口,迎着二人往茶座上坐。

“两位姐姐的感情可真好,见天儿的腻在一起,也不烦闷,倒真羡煞妹妹我啦……”锦歌打趣着,亲手斟下凉茶,接过冬和端来的茶点、冰饮,推到二人跟前儿,继xù

笑道:“说罢,这回冒着这大太阳来我这里,所为何事啊?”

苏锦箫摇着团扇,伸手用帕子将额头上的汗珠儿按下,看了看身边儿这个和她几乎同步的“对头”,轻笑着回过头来,对着锦歌说道:“昨儿闻得十妹妹要办杂志,不知可有这回事儿?”

苏锦悦虽然没开口,但是盯着锦歌的眼光却说出了她心里的话。

看着两双迫切的眼睛,锦歌觉得很有意思:“这回事儿啊……一半儿一半儿吧!”

“什么意思?”苏锦悦刚不明所以的问出口,便被苏锦箫扽了一下,她也心知自己问早了,心中算不上懊恼,只是别扭于自己竟然被苏锦箫指挥,不免秀目含怒,斥道:“你拽我干什么?咱们姐妹说话,还用得着这样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么?”

苏锦箫冷笑了两声,却没有针尖儿对麦芒的斗嘴,反而拈出一块儿冰霜酥,轻轻的抿着嘴,慢慢的含住吃下。

这幅慢条斯理的举动,在锦悦眼里便是明目张胆的挑衅。锦歌满以为她二人又要闹腾,刚欲将话岔开,却见锦悦将头一扭,对着锦歌道:“十妹妹看在我俩这么坦诚的份儿上,也该直白的和咱们交底儿,这一半儿怎么说,那一半儿……怎么讲呢?”

锦歌心里直冒黑线,不禁吐槽:什么坦诚嘛,根本是你们俩狼狈……呃,是你们至诚合zuò

来琢磨我吧!还交底儿呢,要不要这么直率啊……

“我是说,办杂志这事儿是真……但,我是给学校的杂志社办事儿,可不是我自己开办啊!”

“反正也差不多,都是你负责啦!”苏锦悦一拍手,脸上的笑更浓了。

差很多了,好不好……锦歌的心,陷入在无限吐槽中。

“是这样的,”苏锦箫终于凉爽够了,开口接话道:“我们俩听说,十妹妹负责的杂志好像是专门和女性相关的,所以,想具体了解一下……”

闻弦音而知雅意,锦歌恍然:“两位姐姐是想参与进来?”

锦悦手上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上,轻轻地敲上手心,肯定的说道:“正是,我听说你们杂志上有一块儿是什么‘斗彩’,专门采录女性的词赋诗画、文章思想,以此展现女性的才华和能力,是也不是?”

锦歌点头:“若是九姐姐喜欢,尽可以过来投稿,我们致升杂志社竭诚欢迎啊!”

苏锦箫笑道:“非也、非也,咱们这位苏大才女,是想在你们杂志上有自己的专栏,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对啦,是想直接进入守擂的部分,然后和她们圈子里的才女们炫耀一番,再来个大显身手,守着擂台,将其她才女都一一打败,最后成就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望!”

苏锦悦气煞:“七姐姐,这好好儿的事儿,怎么从你口中出来,就不是本来面目,竟变得面目可憎了呢?”她看向锦歌,也开始挤兑锦箫:“十妹妹你不知dào

,咱们家的七姐姐跟我过来,想的是借着你们杂志的平台,以便打入时尚圈儿,免得因着二伯的事儿,在京城里不好混啊!”

“九姐姐!”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话心里知dào

就好,哪能当面儿说呢?而且说的还是自己的堂姐,这样可不太好。

预想中的怒喝没有出现,苏锦箫只是脸色变了几变,便站起身,告辞:“这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就告辞了!”

“七姐姐留步!”锦歌自然不能让她就那么走开,自己的堂姐被挤兑出逍遥阁,说出去她不是要给苏锦悦背黑锅?

锦歌伸手拉住苏锦箫:“哎呀,我的好姐姐们啊!都是自家姐妹,哪里能真翻脸啊?七姐姐,你又不是不了解九姐姐,她这人心思直白,向来口无遮拦,你还真和她生气啊?”

苏锦悦也意识到自己应对上不得体,有些理亏的她低着头,无趣儿的沉默着。

凭苏锦箫的为人,自然是要借着梯子下台阶儿的,她佯作勉强的被锦歌拉回到座位上。

锦歌笑着拿起不情不愿的苏锦悦的手,放在锦箫的手背上:“好啦、好啦,这不就和好啦么?大家都是嫡嫡亲的姐妹,哪能一言半语就破坏了感情呢?”

看看两个不太配合也不太情愿的女孩儿,锦歌笑着,彷如她们已经好得和孪生子一般了:“人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妹妹我办杂志,这正是处在开头难的部分,怎么着也得要两位姐姐亲自力挺我啊!”

“还是十妹妹会说话呢!”苏锦箫皮笑肉不笑的接下话来,锦歌却觉得她还不如不说呢。

苏锦悦也冷笑着道:“七姐姐倒是很有本事呢,同样一句话,说得语气不同,就可以用在不同的地方,可真了得啊!”

“十妹妹,你也不差啊……”

“你……”

锦歌捂着脑袋,看着又开始吵起来的二人,真想钻进桌底……眼不见、心就不烦啊!

第三十三章 有主意

“什么?”锦歌觉得绣辛的话,她有点儿听不懂。

绣辛双目怒视着窗外,恨恨道:“锦歌,你还听不明白么?”她看向锦歌,气得直扬拳头:“这一切,都是段夫人在捣乱!”

锦歌依旧不明所以,这也怪不得她,这酷暑的早晨,锦歌刚在柳荫下乘凉,就接到绣辛的来电,按照约好的地点,来到学校给她们配发的办公处,就看到了怒发冲冠的绣辛同学。

锦歌看看表,她坐在这里已经五六分钟了,可绣辛还在那里颠三倒四的说着气话,连缘由都没有说清楚。

“咱们杂志刚刊印出来,怎么就和段夫人有关系了?……还有,那个段夫人是谁啊?”

锦歌的话让绣辛意识到,她光顾着自己发泄不满,好友那边儿还一头雾水呢。

这一腔怒气沉淀下去,便转为无尽的无力,她半垂下头道:“你可还记得裸模事件?……段夫人,她就是裸模赛可西们的组织者,是激进女权的争取者,是将自家丈夫的小妾策反到自己阵营、成为她得利助手的那个女人。”

锦歌眼睛一亮:“是她啊!”

旋即,疑惑道:“咱们怎们得罪她啦?”

绣辛抽出一沓信,拢共有那么十来封,她递给锦歌,道:“你自己看吧!”

锦歌看了绣辛一眼,见她点头,便一一打开读了起来,这些信看着不少,但大体就是两种:一种是投稿,一种是邀请函。看日期,最早的一封还要追溯到五日前。

绣辛有些难为情:“我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的,所以就没告sù

你。”

锦歌笑道:“本来咱们分工。外联的这部分就是你负责的,就像我负责的那块儿你不过问一样,我不知dào

这些信也很正常,你内疚个什么劲儿啊?”

绣辛红着脸,勉强的笑了笑:“可这不是没搞定么!”

锦歌“咦”了一声,绣辛也跟着探过头来,问:“怎么啦?”

锦歌指着其中一份邀请函,道:“你怎么拒绝了?”

绣辛大概的瞄了瞄,哼道:“我才不去她们那里呢。乌烟瘴气的,什么玩意儿啊!”

锦歌心里直摇头,又指着一处投稿信,道:“我瞧着,这人的文笔不错,言之有物不说,观点也是四平八稳。且举典引论,皆有其理,你怎么也给退稿信啦?”

绣辛垂着眼皮道:“不想用呗!”

锦歌觉得她这时的态度有些问题了,不禁严肃了神情,正色道:“绣辛同学,你看着我!”

绣辛没精打采的叹口气:“锦歌,你不用说啦,我知dào

你的意思!”

锦歌皱了皱眉头,低头又看了看其余的稿件。只片刻的工夫,她就转变了神色。锦歌转头看着绣辛,扬着手里的信问:“其实,你也很欣赏这篇文章的,对不对?”

绣辛没出声,锦歌却笑了:“你看,我说对了吧……否则。你也不会将原稿留存下来了!那么,让我这颗聪明的脑袋猜一猜,咱们绣辛同学这般如此的缘故吧!”

她脆生生的玩笑话,让绣辛也提起了兴致。

锦歌笑道:“呐,这些投稿,包括我手里这封,应该都是出自段夫人那些人之手……可,除却我手里这一篇,那几篇文章,无不带着激进色彩……那么。我有理由相信,我这封信算是个诱饵,而段夫人那里,其实是想投石问路的,对也不对?”

绣辛苦笑道:“锦歌,我真不是要将个人喜好带进杂志社里来。可你不知dào

,整天在行政院抗议的那帮老头子们,没一个是理智的,我若是用了段夫人的稿子,我大伯那里,可能就要被他们骚扰了!”

锦歌心道,这话很可能是严家提前叮嘱过的,所以绣辛才会这么苦恼。

想到这一点,锦歌话音一转,问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个,咱们先不提,只说你刚刚气愤的缘故吧!”

提起这个,绣辛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儿早上,我就被大伯叫到书房,说那帮老顽固们,要求加严杂志报刊发行的审核制度,咱们的发行证,很可能通不过了!”

锦歌却不担心:“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熊学长那里没给咱们信儿,说明还是很有希望的。”

绣辛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大伯也不会轻易答yīng

的!只是,这实在是膈应人!”

锦歌道:“可我听来听去,怎么没有听到,哪里是和段夫人相关呢?”

绣辛道:“怎么会和她无关?若不是段夫人她放出话去,说要占领各大新生报刊杂志的版面,为她们的思想建立培养园,那帮老头子们能气得直蹦达么?……现在,已经有几所高校的报纸,给她们赛可西提供专栏了,她、她还放出话去,说要和咱们致升杂志社建立合zuò

关系,以便大力发扬她们的思想。”

锦歌一怔:“老头子们信了?”

绣辛闻声,她那坏脾气就又上来了。

她拿起手边儿的报纸抽上桌沿,那个狠劲儿,就好像抽得是令她咬牙切齿的仇人一般:“他们?只要是可能发生的,他们都会一力阻止,哪怕会误伤,也无所谓!”

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意思锦歌却听得明明白白。

“这事儿,是不是有些难办?”锦歌想起尤余来。

“是啊!”绣辛叹气,“尤余都没给我个准话儿!”

“这样啊!”锦歌敲着桌边,思索片刻,肯定道:“也许是咱们将话给得太板了,让两边儿都没有缓冲,这才让咱们杂志社当了先锋,在成为炮灰的路上奔行……”

“什么意思?”绣辛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不是……若是我当初和段夫人见个面儿、说说话,也许。今儿就不会这么艰难啦?”

锦歌见她又开始负疚,不免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旁,安慰道:“你就是和她见面儿也没用,咱们没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甘心和她谈?不过这样也好……”

绣辛有些沮丧的说道:“你别安慰我了,我大伯都说了,杂志方面他会努力帮咱们,但是推迟发刊,却是肯定的了!……都怪我!”

锦歌见她愧疚难忍得几欲落泪。道:“我可没有安慰你,这的确也是好事儿啊!”

“此话怎讲?”绣辛自认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位好友的,她既然这么肯定,自然也是有番道理的。

锦歌笑道:“既然咱们两相回避,却两都得罪,那么干脆,就让他们两边儿都哄着咱们好啦!”

绣辛本人也聪慧至极。闻弦音而知雅意,她自然听懂了锦歌的意思:“你是说,让他们……”

她的两个拳头互相碰了碰,见锦歌一脸狡黠的冲她眨着眼睛,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也有些乐不可支啦:“若真这么着,咱们的杂志这几天就能刊印了。”

锦歌招手:“过来、过来,让我这颗智脑给你面授一下玄机……”

绣辛凑过去:“没错,你是得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和我大伯、还有段夫人那里说。”

锦歌开始出主意:“严总统那里,你将咱们的小心思照直说就是,一来,咱们这点儿三脚猫的算计,都不够他老人家看的;二来,严总统知dào

了,自然就有更为圆满的手法儿来帮咱们……我要说的是。你得想想怎么跟段夫人递话。”。

绣辛点头:“我明白,,我大伯那里肯定没有问题,倒是段夫人那里……你不知dào

,那个女人,不但刁钻,而且脸皮厚得很……这样,你也帮我想想怎么说,总不能让她拿住咱们,倒显得咱们是软柿子、忒好捏了!”

锦歌佯作掐指一算。招手笑道:“嗯,绣辛同学啊,还得你附耳过来啊!”

两个小姑娘凑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起各自的主意。

半个小时的工夫,一闪而过,绣辛却有些担忧地说道:“就怕她一家独大啊。别人对不过她怎么办?”

锦歌却一脸肯定道:“放心放心,我那里还有一张底牌呢!”

绣辛见她一副自信的样子,倒也放下心里,没有多问底牌到底为何。

两人又就着首刊的一些细节问题,研究起来。

门外的拐角处,熊凯文拍着尤余的肩旁道:“我言之确凿不?就说你想得太多,你还不信!”

尤余挠挠头,有些脸红:“那丫头成天唉声叹气的,我看着也跟着苦恼,谁知dào

她们的问题说解决就解决啦!”

熊凯文将手一背,迈步走开:“唉,当局者迷、见色者痴啊!……行啦,咱们也回去吧!”

尤余有些迟疑:“诶,老熊,咱们真不伸手帮忙啦?”

被尤余追上的熊凯文,笑着摇摇头道:“人家都有解决之道了,你何苦再多此一举呢?有那实力,不如用在实处,也让人知dào

你卖了几分力qì

!”

尤余闻之一愣,旋即笑骂:“天啊,以后谁再敢说我狡猾,我定不饶他!”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走远,待他们走下楼梯的那刻,一直低头和绣辛书写计划的锦歌慢慢抬首,冲着门外轻轻的扬起了笑容。

……

苏府的夏天,通常很寂静,仿若安静能让酷暑多增几分凉爽一般。

锦歌刚走上逍遥阁的台阶,便顿住了步子,笑着招呼徐徐而来的苏锦悦:“九姐姐,何不来我逍遥阁一坐?”

苏锦悦纳罕:“哟,我头一次看你这么欢迎我呢!说罢,小丫头你笑得这么殷勤,是不是有求于我啊?”

锦歌笑道:“非也、非也,我这样高兴,却是为得九姐姐你呢!”

苏锦悦将信将疑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为了我?”

锦歌肯定的颔首,笑道:“我这里有一个,能让九姐姐大展身手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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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春节除夕啦,梦倚在这里祝福大家:新春愉快、马上幸福!

第三十三章 谁是南山先生

京城的火车站,此时行人如织,这正值上下车的时候,自然来来往往男女不断:有提着行李箱、带着毡帽、形色匆匆的男子;也有一身洋装、挽着西服革履的男伴、悠然慢走的女士;在这涌动的人潮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嘻笑跳闹的稚童……于这般吵杂的空间里,间或穿插着叫卖的声音。

“赵学长,咱们接的客人,应该就是这班车吧?”

锦歌站在赵朝同的身边儿,见他一会儿瞅瞅手表,一会儿踮着脚尖儿往人群里猛看,心知他心急,不免开口缓解一下他那紧张的情绪。

赵朝同又从口袋里,将那张一寸长的纸条翻出来。那上面不过寥寥几字,连个十位数字都没有超越,便是这么个东西,就让赵朝同来回看了一分多钟。

他眼睛盯在纸上,耳朵却也好使,听到锦歌说话,便道:“嗯,没错,就应该是这个班次了,只是不知dào

是哪个人?”

锦歌奇道:“学长难道没有客人的照片么?”

赵朝同无奈的耸肩:“要是有就好了……这个人,听说是咱们校长的世侄儿,他在南方极为有名,但是见过他真身的人,却寥寥无几,甚至于大多数人,连他的年龄都不晓得。”

这算啥子事儿啊……锦歌望望天,学校临时用人,抓壮丁的魔掌伸向了她这个可怜虫也就算了,且不说学生会社有那么多资深的学长学姐,便是用她这个新丁,也该将任务说清楚吧?这大热天的。在车站一站就是两个小时,而且她还是稀里糊涂的陪着……

当然,这也有一个好处——若是,有个啥事儿的给她俩人逮住,她肯定做不了汉奸——她啥都不清楚啊!

“校长应该知dào

客人的具体情况吧?”打个电话问一下呗。

锦歌这话一出。就见赵朝同脸色一通乱变,那变来变去的,怎么看怎么是混合着尴尬、羞愧、郁闷、苦涩、烦恼、不乐等情绪的综合型脸色。

赵朝同叹口气,郁郁道:“不瞒苏学妹,咱们校长行得匆忙,说是一直研究不破的学术突然有了灵感,要找个山清水秀、人少景美的地方,潜心研究……他只留下书信一封,让咱们帮他接待一下这个世侄……而咱们接待的这位,正是他老人家给咱们学校寻来的高级教导先生。咱们报社和杂志社有他撑着,肯定能完美过渡。”

锦歌道:“那……校长联系不上,他家里总能联系一下吧,不若,从那里打听一下?”

赵朝同吃惊的看着锦歌:“难道苏学妹不知dào

。咱们校长一直未婚么?”

锦歌也吃惊了。难道在致升,还要将校长的私人生活也了如指掌么?

赵朝同干咳了两声,轻道:“咱们校长,今年五十又三岁,他的世侄,很可能在二三十岁左右,应该也是个文人……吧?”

锦歌心道:谁规定世侄就要比自己小啦?又怎知那位客人不会是十几岁?

赵朝同突然灵光一闪,问锦歌:“对啦,我记得苏学妹填表格儿时,曾经标注过。学妹当初念中学时,好像是在春晖中学就读的吧?不知学妹可否认识这位?”

锦歌看着他,眨眨眼睛:“学长,我还不知dào

这位是谁呢?”

“啊?”赵朝同嘴巴张圆,也眨着眼睛,惊奇的问道:“我、我没有跟苏学妹你说明么?”

锦歌双手一摊,表示没有:“赵学长一直看着纸条嘀咕,我问了几次,也没得回应,原以为是要保密,不方便对我言呢,我便没再多言。”

“啊!”赵朝同想起来,好像有这么回事儿,不免挠着头,解释:“我潜意识里,一直以为苏学妹知dào

呢。”

“今儿接的这位客人,是长居沪市的一位高人,听说他是学贯古今的一位奇人,因他素来又有些其他的本事,因此一直被追捧……只是,他本人极为低调,鲜少参加聚会,便是帮人助人,也多是通过亲信之手……所以,见过他本人的,少之又少……噢,咱们要接待的这位客人,他姓付,名言,好像自称为‘南山先生’。”

“南山先生?”锦歌快速的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想了片刻,也没有这个名字半分信息,不由得摇摇头。

赵朝同期待的眼睛渐渐黯然,他无奈的继xù

看着人潮:“咱们只能寄希望于他找到咱们了。”

锦歌忽然想到一点,忙问:“学长,南山先生应该也不知dào

是谁接他吧?”

赵朝同愣怔着点头,不知锦歌的意思。

锦歌却叹道:“早知如此,咱们写个牌子,举起来,人家也好找过来,现在,咱们太被动了!”

赵朝同恍然,一拍腿,急切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俩人说话间,原本热闹拥挤的车站渐渐空荡起来,竟然有些冷清疏冷。

看着三三两两的人,锦歌道:“会不会走散了?要不……咱们到车站寻播音员,借他们的话筒使一使。”

赵朝同不甚甘心的寻摸了半晌,终究默认了锦歌的办法:“也好,咱们要去就赶快些,免得南山先生出了车站,这接人接不到,总不好的。”

……

出了火车站,赵朝同有些垂头丧气,没接到人不要紧,万一将人弄丢了,可怎么好。

锦歌却觉得不太可能:“南山先生便是只识文章之人,也该知晓问路吧?只要是在京城,随口一问致升学院,又有几人不知?”

这话,却没有将赵朝同稳住,他原本就紧凑在一起的五官,此时更是揉凑在了一起,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得锦歌都有几分不忍。

他摇摇头,老气横秋的叹道:“苏学妹,你还是太天真啦!这世上的痴人怪才,不可能的特长太多了,连着他们的缺点都和特长一个样儿啦。不可能的存zài

啊!”

锦歌抿着嘴,抬头看着难耐的日光,出主意:“甭管南山先生怎么样,咱们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先回学校,这样机动性也比较强。在学校里,咱们是联系人、还是等人,都适宜不是?”

赵朝同此时也没有主意,只能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锦歌的话:“也好,咱们先走吧。”

……

“站住。抓骗子!”

锦歌随着赵朝同穿过胡同,刚走进大道,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尖叫声,等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瞅,顿时就愣住了。

这……事主不是应该追着骗子跑么?怎么。那个被称为骗子的人。在追着叫嚷的人追打呢?

锦歌不禁止步,连同停下的,还有欲唤锦歌的赵朝同。只是不同于锦歌的一脸兴味,赵朝同此时已经双眼瞪圆,和周遭的旁观者一般无二。

这个被追打的人,其实是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稚气未消,眸中却闪着越过年龄的意味。

这个看着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少年,看着却不壮实。

他一双星灿一般的黑眸。闪烁着,带着说不清的兴奋。

“这可真稀奇啊,这到底谁是骗子啊?”赵朝同啧啧摇头。

锦歌轻轻一笑,没有跟声,她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跑跳着的少年的脚上。

这个少年看似在躲闪,眼瞅着就要被人追上,形容有些狼狈,但细细一瞧,他的步伐却始终如一,没有片刻紊乱。再观其身后追着打他的猛汉,看着倒是精猛,他那双铁拳好几回将将捶上少年的脊背,却都被少年“好运”的闪过。可细看他的腿,已经在和少年的追逐中,开始打颤了。

只是,这少年想做什么呢?凭他的本事,早该跑得无影无踪了,可在这半天的你追我闪中,俩人一直在绕圈儿跑跳……

“现在真是不像话啊,看着幼小被欺负,竟然也没人伸个手,真是没有担当啊~~”

欠揍的声音出现在锦歌身后,那个少年不知何时跑到了锦歌的身后。

这让一直旁观的赵朝同紧张起来,对于这位被熊凯文关照的学妹,他可不敢让她有任何差池。

眼瞅着这名不知来历的少年打算拿苏锦歌做肉盾,而那个猛汉竟然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他竟然攻势不减的朝着苏锦歌的方向奔去。

这让本就慌张的赵朝同,更蒙了。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自己是该跑到苏锦歌前面替她挡住那样猛重的一击,还是该先推开那个狡猾的少年。

真笨,把苏学妹拉过来就是啦!

赵朝同的手比脑子快,他刚想出“好法子”,一双手就已经伸过去了。

汗,终于有惊无险!

赵朝同连连擦汗:“苏学妹,咱们赶紧回学校吧……啊!”

眼前一双犹如梅花鹿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闪着“好奇”两个字的大眼睛,随着它的主人的脸,几乎就要贴到他脸上。

这样一张稚嫩的脸,很好kàn

、很可爱,可他不是苏学妹的脸啊!

赵朝同一个踉跄,连连退后了好几步,他嘴唇颤颤着,抬起手指指着不断俯向自己的少年,颤着声音道:“你、你、你……究竟是何人?你把苏学妹怎样了?”

少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手指反指向自己的身后,道:“呐,不是在那边儿呢么!”

赵朝同看向他指的地方,原本就打颤的腿肚子更是哆嗦起来。

那个在他眼中一向很斯文很乖巧的苏学妹,竟然跟比她高两头、胖半个人的猛汉交上了手,竟然、竟然只几招,就将对手制服住了。

苏锦歌停下手,拿脚踩住在地上挣扎着想起身的家伙,转头看向赵朝同,笑道:“学长,还不将客人拉住,免得他再走迷糊了!”

看着赵朝同不解的目光,锦歌笑吟吟的看向少年:“我没喊错人吧?……南山先生?”

第三十五章 认识一下

“什么?”赵朝同跳起脚来,他指着身前的少年,摇晃了晃身子,一脸的吃惊。那神色,活脱脱一副见到“好朋友”的样子。

可怜的孩子,本来就已经有些苍白的脸,此时更是面无血色。

赵朝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颤着声音道:“你、你是……噢,不不不,您、您是南山先生?”

少年也是惊圆了眼睛:“你们见过我?”他摸摸脖子,好像当真思考一般,嘀咕着:“不能啊,我可没见过你们!”

“竟然是真的?!”赵朝同的嗓音瞬时提高了几个声贝,他一把拉住少年的胳膊,问:“您……您当真就是南山先生?”

最后的音节都带着颤抖的波纹。

少年这时倒是反应过来,他掸掸衣服、正正领冠,双手往后一背,颔首道:“你们……就是去车站接我的两个小家伙儿?”

赵朝同脸色,“憋”的一下儿,顿时就由红往深色处转去。“小家伙儿”?……好吧,也许人家辈分高吧。

他赶紧伸手过去,准bèi

进行一下友好的礼节:“南山先生,您好!我们是郝校长派来接您的学生,我是致升学院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兼致升报社组组长,您叫我赵朝同就是!欢迎您能莅临我校,这是我们全体师生的荣幸,欢迎您!”

他噼里啪啦一通说,少年也是煞有介事地点着脑袋,好像在应声,只是锦歌却从他的眼睛里却看出了烦闷之意。果然。在赵朝同说完话的空当,少年立时道:“赵同学不用太客气,‘莅临’这个词,就不要用啦!反正我这次来,是要住一段时间的。至于什么时候走,那可还不一定呢!”

赵朝同哽了一声,旋即搓着手,笑道:“那更是我等的荣幸了,我们盼着您能长久的驻校才好呢!”

少年不耐烦的挥挥手:“再说吧,我没有订长期计划的习惯,你莫要再试探了!”

赵朝同苦笑两声,谁试探啦?他不过是客气两句而已啊!他的余光看到一旁偷笑的锦歌,主要是她脚下那个一直挣扎的大汉动作太明显了。赵朝同不禁擦擦额上的虚汗,今儿出门儿前是不是没看黄历啊!今儿这都是什么人啊。太反转了!

他冲着锦歌招手:“苏学妹过来,我跟你介shào

一下,这就是咱们要接待的南山先生!”

赵朝同有选择的忘记了这个“南山先生”还是人家苏锦歌同学先发xiàn

的呢。

锦歌点头,回首对脚下的大汉道:“你,不许起来。知dào

不?”

“知dào

知dào

知dào

!”大汉忙不迭的点头应声。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却不知dào

了。

锦歌略微歪头想了想:“其实,你是好人是坏人,我还真不知dào

,未免误伤了好人,就先得罪了!”

她和善的笑了笑,那大汉却如临大敌一般,满头是汗的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锦歌,背后嗖嗖嗖的惊起凉风。

不知锦歌是从哪里掏出一根银针来。她弹指对着大汉的腿上点了一下,大汉顿时苍白了脸,惊吓一般地不停地捶着麻得动弹不得的腿。

锦歌笑了笑:“先生莫惊,等问清缘由,若是冤枉了您,医药费理当是要赔偿于您的!”

“快放我走!我不用你赔!”大汉有些失控的叫嚷着。

只是锦歌却摇摇头,不赞同:“那可不行,您就是不用赔,我也不能给旁人做打手啊!……还有,您说错了,要赔也不是我出钱,该当的事主是他啊!”

她妙指一点,若是沿着她的指间向前画一条虚线,虚线连接的点便正是少年。

少年很配合的外头冲她和大汉眨眨眼,可能觉得还不够,便扬起手掌挥了挥:“嗨,上午好!”

锦歌耸肩:“看清他了没,有事儿找他算账,为着他,我们也耽搁了一早上呢!”

说话间,她走到赵朝同身边儿,冲着少年微微俯身,打招呼:“您好!”

这幅礼貌恭谦的样子,怎么也和刚才那个有些娇蛮无赖的形象挂不上钩。

有些看傻的赵朝同反应并不慢,他赶紧接声:“南山先生,这位是咱们学院的优秀学生,学生会新晋干部、咱们致升杂志社的新任组办社长——苏锦歌、苏学妹。”

锦歌适时的递过手:“您好,南山先生!”

少年将手握上,笑道:“你也好啊……虽然‘南山先生’叫着挺顺口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大家叫我‘付言’。”

锦歌笑道:“那,重新认识一下……付先生,您好!我叫苏锦歌。”

付言眨眨眼睛:“还挺懂得长幼的,那行,既然‘付言’俩字叫不出口,你就跟他们一样,唤我一声‘付学长’吧!”

锦歌从善如流的应声:“付学长好!”

“乖啊!”付言老气横秋的拿出一块檀木雕的蝴蝶,也就寸许大小,递过来:“这是见面礼,收着吧。”

这副长辈给小辈东西的感觉,是要闹哪样儿?

锦歌和赵朝同目目向觑,锦歌可不想随便接别人的东西,便拒绝:“付学长太客气了,您怎么也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破费的道理?客随主便,您得让我们致升来尽东道主之谊啊!”

赵朝同也点头:“就是,虽然南山先生要在咱们京城常驻,虽然以后大家共事的机会还很多,虽然往后咱们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呢,可今天,您也要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啊!”

付言撇撇嘴:“你们不用多想,我只是琢磨着让女士久等,很不礼貌,这和我这种有内涵、有教养、有素质、很绅士的形象不符,才做出的补偿……你们也别嫌它礼轻,这是我加持过的东西,有它,起码能保平安。小丫头,这对小姑娘很有好处咧!”

赵朝同听完,立时眼放亮光,直接替锦歌应下声来:“那就谢谢南山先生啦!……苏学妹,还不赶紧接过来,好好儿向南山先生道声谢?”

他怕锦歌不知dào

东西的贵重,便低声和锦歌道:“这东西,沪市多少人求,都轻易求不得啊!苏学妹不知dào

,有一年,就是这样一个小物件儿,被人争到了十万块儿银元呢!”

锦歌愣了一下,她真不知dào

有这回事儿,只是既然知dào

了,她就更不能接过来了:“赵学长,若是这物件儿如此珍贵,那我就更不能收下啦!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哪能无缘无故受人如此恩惠?”

赵朝同没想到锦歌在知晓了物件儿的价值之后,竟然仍旧如此坚决的拒绝:“苏学妹,这东西极有灵性,被南山先生温养过之后,是可以当护符用的。这种事儿,苏学妹稍微打听一下,便可知晓!”

他怕锦歌岁数小,不知它的贵重,便又解释了两句,锦歌仍旧摇摇头:“赵学长,我真是不敢收,家父、家母一直教育我不能轻易接受旁人的馈赠,我哪里敢违反。”

赵朝同心里倒是很佩服锦歌的坚决,他倒没有觉得锦歌过于固执、呆板,作为接受传统教育的他,更是钦佩女孩子的这种坚持。

只是,不给南山先生这个面子,却是不好的。

他迟疑道:“可是,这样驳了南山先生的面子,可就不好了,而且……”

他目测了一下他与锦歌二人,和南山先生的间距……一咬牙,低声道:“校长说,南山先生,性子莫测,咱们不好惹恼了他……他毕竟是客,也是能人啊!”

锦歌眼睛一转,出主意:“要不……我接过来,送与学长你吧?”

赵朝同笑了:“苏学妹,你既是接过了,自当该你收着,这本来也是南山先生送你的。”

他若说没有一点儿眼红,也是说了谎,只是……一来,他是真的希望锦歌收下,这个学妹看着娇娇柔柔的,但做起事来,干脆果决、雷厉风行,是极好的助手和搭档。便是没有熊凯文学长的关注,他也会尽量护着一些。因此,南山先生的馈赠,他实在是希望锦歌能收下,这种护符对于女孩子而言,可是比护卫要管用一些。

二来,护符这种东西,是谁的便是谁的,讲究的就是个“缘”字,强求不得。南山先生既打算赠与苏学妹,定然会留下元气,那对于苏学妹是宝的,对于他,也许就是砒霜,他实不敢动妄念啊!

赵朝同余光看到付言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很有胸怀的等着他二人商榷的结果,心里顿时一凛,他可不敢让付言久等。便又出言劝锦歌收下:“苏学妹若是听学长一句,这东西,实当收得。”

付言也出声:“小丫头,你刚刚也给我解围了,我可不想欠人因果,这东西权作答谢,你要是觉得收得贵重了,那也好办,等到了学校,你多关照我一些也就是了……快点儿将东西接过去吧,我胳膊都举累了!”

哪里举着了,你一直在抱臂,好不好!

虽然有些微囧,但是锦歌又哪里听不出他的好意,事到如今再推辞,就有些不当了。

她见赵朝同冲她点头,便顺坡下来,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木蝴蝶,冲着付言鞠了一躬,谢道:“谢谢付学长的礼物了。”

付言摆摆手,刚要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那声音道:“哟,这怎么还坐着个人哪?!”

第三十六章 骗子行骗

说来是这样,付言从火车上下来时,的确是准bèi

乖乖地等人来接的,但随着火车慢慢靠站,他却发xiàn

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付言心中一动,因算出和接站人见面的契机在此而非在彼,便索性跟着目标人一起出了站台,随着同行者一起,溜溜达达的看热闹去了。

出了火车站,付言便跟随着众人东拐西绕的,来到了一处稍微宽阔的路口儿。这个路口儿的正前方,直通着一个小街市,而在街市的的北面儿,则又通往另一条大路。在那里,他将遇见锦歌和赵朝同。

京城虽然繁华发达,但却有不少街尾巷角儿是极为静谧安详的,而这处小街市,正是其中之一。

虽然它毗邻车站,且在这条街上,有不少的卖家儿和旅店,但它偏偏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和喧嚣的站台成了明显的对比。

街市的另一头,也就是街市的南面儿,尽头处连着一处竹园,放眼过去,那里茂林修竹、青石铺垫,一圈儿竹篾编的篱笆将其围住,只留下一拱可供两三人通行的圆门,门也是竹子编扎而成的。

遥目而望,里面间接缀种着一丛丛的鲜花儿,花朵儿不大,恰如繁星点点,在风中摇摆着好若闪烁一般;侧耳聆听,里面好像隐隐的有股水声在缓缓地吟唱。

街市的东面儿,是一处开阔地,里面搭着亭台、引过流水,其中有客栈的员工扮上古衣古裙,弹着古筝、古琴,在熏香袅袅中,带给一身疲累的旅客以精神上的安抚。

偶有情趣者。也会跟着哼吟一二;又或有空闲者,进了亭阁之中,由侍者烹上一壶淡茶清酒,也享shòu

一把曲水流觞、感受一回古风情趣,这般享shòu

,也着实是人生静旅中的一段快意之境,所谓诗情画意也不过如此了。

也就是在付言跟着人来到这里时。一向自诩爱惜美好的他,这才决定要教xùn

一下这帮玷污这片安宁的家伙。

其实在火车上,在坐在对面的一家人和他搭讪时,付言心里就有了数儿;也不知是他太聪明,还是对方太傻,总之,一个小时之后,他那真真假假的一番话,非但没将自己的半点信息透露出去。反而还套出了对方不少话。

只是,这世上,聪明人太少,周遭的旅客可就没有付言的本事和好运了,他们一个个儿的大多露出了不少个人信息。

起初,付言只以为对方是为了骗点儿小钱才使的手段。可没想到。他都等了一路,那些人也没有动手,反而和周围的人聊得极为热络。不知dào

的。还以为他们是一起组团旅游的朋友呢。

“难不成骗子是想用自己的本事回馈社会,让大家在无聊的路程中开开心、解解闷儿?”付言在心里嘀咕着。

可……这可能么?

付言扪心自问,像他这种伟大无私的人,也没有这种爱好。

他觉得,骗子应该也没有这样伟大的觉悟和情操才是。

于是,这个一直走神儿的家伙,终于提起精神儿,加入到被骗子锁定的人群中去。

侧目一斜,正见到一个骗子没来得及收起的笑,付言心里。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有行动,才好玩儿啊!

这一听进去。付言就明白骗子的手段了,他们不断的引着“猎物”们说出自己的烦恼,然后让混迹在“猎物”中的托儿们以各自低语的方式,引起“猎物”们的注意,让他们好奇,让他们追问,然后,在托儿们的串词下,渐渐的就描绘出一位大能级别的大师来,这位大师慈眉善目、无所不能,他上知天文地理,可算过去未来;他惯会治病救人,能解一切苦难、能度一切灾厄。

托儿们不遗余力的“引经据典”,通过列举某省、某市、某镇、某村、某家、某人、某时、某会儿、某事,来一一地用“事实”说话,直到“猎物”们信以为真。

付言注意到,每当一个人说完自己的情况,骗子中便有一人开始走神儿,而这个人那藏在一副下的双手也会跟着轻轻颤动。

这种细微的动作,被他身边儿的同伙儿以身体掩住,轻易是不会有人发觉的。

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发xiàn

,除了付言。

付言的确很好奇,那个家伙做的事儿和他所想的是否相同?他真的很想验证一番,只是这还挺不好揭穿的,这是在火车上闲聊,又不是小学生上课,还不许别人动一动么?

付言是个行动派,若是他心里有所猜测,那他是一定要有所行动不可,否则,他非得难受疯了。

于是,他黑眸一闪,计上心来。

再等骗子和“猎物”说话时,他便一面儿注意着某些人的动作,一面儿通过“疑问句、肯定句、惊叹句、设问句、反问句”等修辞手法,很合时宜的打断正在进行中的对话,不露痕迹的将问话打乱,引起众人一起交谈。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让他一直盯着的人,立时憋得满脸通红,眉毛纠结得打了n个结儿。

“哟,这个,还有点儿强迫症呢!”忽略掉某些犹如小刀子儿的眼光,付言自言自语的点点头。

搅乱了骗子的计划,付言已经很满yì

了,这些人在和“猎物”对话过程中,通过掩护,让同伙儿记下关键信息,估计在下火车之后,就会有人接应,从而拿走那些信息,以保证这些信息可以提前放到大师的手里,待到“猎物”和大师见面儿,自会有人提示,让大师能辨析出人和信息的关系。

这种江湖手法儿,付言摇摇头,这帮人的胃口可不小啊!

跟进到这种程度,付言也就没啥新鲜劲儿了,而这时,火车即将到站,他则开始好奇起接站的人来。

“你们听说过南山先生么?难不成,你们提到的那位大师,比南山先生还了不得?”被骗子们视为猎物的人中,有一个小个子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一出,不止是骗子,便是付言也扭过头来,他眉头一挑,准bèi

好好听听,看看大家都怎么说。

骗子中一个看着憨厚的男子,笑道:“这位先生口中的南山先生,可是沪市的那位?”

小个子点头,男子又笑:“听,倒是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能见上一面,倒是遗憾。”

提到南山先生,“猎物”们的话可就多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有人说:“我们那儿的达官显贵最是相信南山先生,听说警卫厅厅长小舅子的顽疾,就是南山先生给解的!”

“没错、没错!南山先生每年都会制作出数十个护符来,免费赠发给老百姓,我家外甥就曾有幸得到过,乖乖咧,还别说,太有灵性了!一回小孩子们在冰上玩耍,偏偏一脚踩在了钓鱼凿出来的窟窿眼儿上,那上面薄薄的一层冰水,哪里承shòu得?一下子,几个小孩子都掉进了水里,三四个孩子没有了命,独独我家小外甥救上来后,只发了个烧,有个两三天的,竟痊愈啦!”说这句话的,是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妇人。

“可不是么,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些,但乡里乡亲的,知dào

的事儿也不算少,说来说去,南山先生就是了不得嘞!”

……

骗子们倒也沉得住气,他们面带微笑的耐心听大家说着,直到人群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这时,刚刚那个开口的男子才又说道:“听大家所言,某也有些心动难忍啦!只是么……”

他的眼睛打量了众人一遍,轻笑道:“恕某说话爽直,若有不尽之处,往诸君原谅则个……那南山先生的事迹,确实不少,某也坚信南山先生是位有大德行的高人,只是……像诸位这些急需yào

解难的人,有多少能见到这位高人呢?”

话尾轻轻一颤,似笑非笑、似有还无,听得众人神色一震,大家不免心中一动,是啊,南山先生再了不起、再救助过多少人,又如何呢?又和他们有什么相关呢?平时也就算了,真到坎儿上了,南山先生便如那水中之月一般,飘渺无尽,无缘相见,他们也得不到他半点儿帮zhù

啊!

人就怕心思太活,这心思一活,脑子有时候就会有疏忽,这疏忽或早或晚,早有一天会坑了它的制造者。

“诸位,某不是说南山先生不如我们口中的大师,只是,他们二人……一位犹如月宫仙人,难寻踪影;一位却行走于坊市之间,亲民易见。我们口中的大师,他便是没有南山先生那般通天的本事儿,可……于诸位,也是足够的啦!”

骗子“语重心长”的这席话,说得众人大都心中一动,各种心思不断的涌起、翻下,自是各种思量。

这些暂且不提,咱们光从骗子嘴角的翘起度来辨析,也能明白,他们下的套儿,该收网啦。

付言原是没有打算跟过去的,可惜人家当着他的面儿侃侃而谈,既提起了他的名号儿,那……可就不要怪他太多事儿啦!

这趟浑水,他可是趟定啦!

第三十七章 段静现

付言破了骗局,引得藏于暗处的打手追了出来,正好kàn

到从路口走出来的锦歌和赵朝同二人。他只打上一眼,就知dào

他们的大概身份了。也是,就那二人身上那明晃晃的校牌,上书着“致升学院”四个金红的大字,想让他这种眼神儿强dà

的人不注意到都很难。

原想着看看这二人的品行如何,没想到他们还真热心,啧啧啧,就是手太利索了!

付言低头看着坐在地上兀自呻.吟的大汉,摇摇头,年轻人啊,就是年轻,瞅瞅,这手下的,可真狠哪!

他弯着笑眯眯的眼,冲着锦歌道:“喏,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估计一会儿警署的人就要来了,咱们……不走么?”

锦歌和赵朝同面面相觑,这人真是连续突pò

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啊!

赵朝同也想走,虽说这算得上是见义勇为、乐于助人了,可要真被警署的人带去盘问,这没有半天的时间也回不来,学校里还有事情需yào

主持呢……最重yào

的一点,他这亲自接人,把助手和客人都接到警署去了,这再开学的学生会改选,会不会有人借机生事呢?虽说这是做好事……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学长,咱们走不得哦。”锦歌自然看出赵朝同的想法,虽然想不通他是怎么旋转出这么二的想法来的,但是该说的话,她还是必须说,“学长,你低头看看胸前带着什么呢!”

赵朝同脑子一顿,赶紧低头看,呃,这么明显的校牌……可真不能让人忽视啊!

锦歌眼含意味的看着赵朝同。侧身用他能听到的声音,轻道:“今天虽热,可人还不少,这要是让骗子走丢了,不知dào

又要有多少人受骗呢。”

这话虽然说得是骗子,可其中的真意却是告sù

赵朝同:留下,你这做好事儿的举动就没人敢质疑;走了。才好坏凭人说呢!再说,你穿着学校的制服、戴着明显的校牌,谁看不出来谁呢?真当人家旁观者的眼睛是装饰物呢!你就是躲开了,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你一个做好事儿的,怎么跟做坏事儿的人一个思维模式啊!

赵朝同自然想得明白,锦歌话一出,他也知dào

自己想歪了。唉,这都是被最近的强劲竞争闹得。

他叹口气。看向付言:“南山先生,可能还得劳您多等一会儿,您看……”

“不碍的、不碍的!”付言摆摆手,“多看一会儿热闹也挺好!我琢磨着,去到学校也没甚意思,现在的小娃娃们啊。真是一点儿朝气也没有呢!”

赵朝同一头的黑线,好家伙,这口气。不知dào

的,还以为是哪位泰斗大师在说话呢!虽然您也是大师,可好歹您还年轻得很!看意思也没成年,您这口气才是没有朝气好不好!

赵朝同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群一群的在狂奔,那种抓狂的感觉,好像是在给他的吐槽做伴奏。

付言看了看锦歌,耸耸肩,又道:“我观你天庭饱满,面色红润。眼清眸亮,眉浓耳圆,是个有福相的。做事当顺遂,可若是整天愁云笼额,那可就会破了福相哦!”

赵朝同本来还有些烦闷,但见付言一脸认真的和他说话,说得都是让他心里暗喜的吉祥话儿,便是安慰之言,他心里也开阔了许多。想到南山先生在沪市的大名,琢磨着人家是大师,怎么也不至于忽悠自己,便当真放开了心,这心中浊气一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一样了。

付言点点头,拍拍赵朝同的肩膀,老气横秋的点评:“这样做就对啦!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学那种沉声闷气哦!太没有朝气、太不蓬勃昂扬啦!”

“是!”赵朝同双眼绽光,很有干劲儿的点头应是。

这可让一直在心里闷笑的锦歌笑坏喽,这赵朝同没看出来,锦歌却看得真真儿的,要说那付言有多大本事儿,锦歌确实不知,但是就刚刚那几句话,人家却是当吉祥话儿说的,你看付言的眼睛,是不是在幽黑幽黑的眸底,暗转着几点笑意的光泽?

可是赵朝同学长却当了真……想到这里,锦歌心里也有点儿叹息,这要是一路顺遂还好,要是真受点儿打击,估计会更消沉吧。

“人的面相,可不是一层不变的,全因个人行事做派、心地行则而变化,所为天道天理,正是如此。”

付言的话让赵朝同一个劲儿的应是,锦歌却知dào

他是说给自己听的,看着那流转着光芒的黑眸,锦歌一提气,刚要说话,就听刚刚那个娇媚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哎呦呦,三位聊得可真尽兴啊,就不知dào

被你们忽略的人感受如何啦?”

锦歌在心里汗了一声,刚刚这个声音响起来,他们三人只瞥了一眼,就又说开话了,还真把那人忘到了一边儿,只是……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这人呢?挺漂亮、挺时髦的一姑娘啊!

的确,这个一直试图找存zài

感的姑娘很漂亮,她那高挑窈窕的体态、修长白嫩的双腿、挺直丰.满的.胸.前.臀.后、狭长的凤眼、鼓挺的鼻梁、饱满红润的双唇、含笑流转的黑眸、波浪黑润的秀发,真是算得引人遐想啊!

锦歌在看她第二眼时,已经想起资料上的信息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赛可西模特队幕后发起人——段夫人……的小姑子,段静是也。段家那位悲催的段老爷,是她的嫡兄。

段静一亮相,赵朝同那眼睛算是看上去就粘住了,轻易拔不出来了。

锦歌看了付言一眼,见他轻轻颔首,像是打招呼,只是唇角微不可见的下滑,看出他心里那种淡淡的不耐。

“啊,警署来人啦!”人群里不知dào

是谁喊了一嗓子。就见警署巡察队的人扛着枪拨拉开人群,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带头的队长神色严肃的吼了一句。

付言一摆手,对着人群道:“警署的人来了,有受骗的就一块儿过来!”

他神态自如悠闲,不知dào

的,以为是警署的高层在指挥呢。

“苏学妹,咱们也过去吧!”赵朝同虽然眼睛还往段静那里瞄。但到底知dào

轻重缓急,喊着锦歌配合警署的盘问。

于是乎,刚刚吸引众人目光的段静,又被无视了。

……

事情解决的很快,因为付言的一声吆喝,出现的受害者和证人太多了,巡察队的队长也懒怠将人都带回警局,便直接在大道边儿上开始盘问。这种露天办案很新鲜,于是。不但原本看热闹的人不走了,竟然还涌来更多闲着没事儿凑热闹的人。

虽然场面显得有些嚣乱,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大家七嘴八舌的就将事情还原过来,这笔录记得快不说,还有人亲自带人去追剿骗子“老巢”。当然,这会儿黄花菜早就凉了,除了地上的大汉以外。人家早就跑掉了。

巡察队的这位队长却不烦恼,因为人群里有位素描高手,在大家零零星星的描述中,将骗子的画像描绘了出来,交给大汉辨认。有了人证、物证、画像,后面儿的事儿,就是警局另一组人的活儿了,他的工作已经圆满完成,这种高效率高质量的办案过程,让巡察队的这个队长笑弯了眼睛。

拢共折腾了一个小时左右。巡察队的人带着大汉和证据走了,人群也渐渐散开。

锦歌和付言松口气,打算先回学校再说。谁想,那赵朝同还记着段静呢。

他快速的以自身为轴心,转动了三百六十度,正反转了两圈儿,还真让他看到站在不远处发呆的段静。

估计这姑娘还沉浸在震惊模式中没出来呢,也是,这么一个让人惊艳的美人儿,让人三番五次的忽略,的确挺打击她的。

不过,今儿这位美人儿的抗打击能力还是有发展空间的,人家在赵朝同兴冲冲的打招呼时,已经渐渐恢复过来。

只见她抬手推推发梢的弯卷,扬起一个很是阳光的笑,开口道:“相见就是缘分,这日头怪大的,不如咱们就近喝杯清茶缓缓暑气,也认识认识,如何?”

她这话一出,锦歌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人身旁矗立的,正是一间古香古色的茶楼——茗阁。

按理说,段静的邀请有些唐突,以锦歌的谨慎、付言的懒怠,是不愿意凑过去的,只是赵朝同……不知dào

他是不是被付言开解的过了头儿,以为自己万事皆顺,就不用太过努力了;还是他被美色迷了眼和心,总之……他竟然自作主张的答yīng

了下来。

锦歌心里有些厌恶,正想着推脱,就听耳边传来一个极小的声音:“有些事儿,躲是躲不开的。”

锦歌一怔,想起段静身后那个女人来。

那人,不是一直想和致升杂志搭话么。

锦歌她想是这么想,可谁也不愿意被人说出心中所想来。

她看了付言一眼,笑道:“付学长真是能掐会算……只是,看看赵学长的做派,却是付学长说得太多了。”说完这话,锦歌脸色一红,心道,人家多少也是好意,自己得了便宜还刺人,却是有些不厚道了。

锦歌正想着要不要道歉呢,却听付言笑道:“我自说我的,至于,听不听、怎么听,则是别人的事儿了……难不成,就为了旁人耳根清静,我还要封嘴不成?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这种欠揍的语气、欠揍的话,让锦歌笑了笑,嗯,是咬牙切齿的笑了笑;然后,便直接息了要道歉的心思,大步走上了台阶,往客栈楼上而去。

若是锦歌有后视眼,就会发xiàn

后面付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很和善的那种。

第三十八章 茶室

锦歌、赵朝同、付言和段静登上亭台,坐在临窗的雅间儿里,听着流水潺潺、若渺琴音,谁也没准bèi

开口。

这间雅室尽管不大,却竹帘、素琴、盆景、名花、诗画无一不用,且摆放得极为得体。

四个人围着桌子的四面端坐,锦歌对面儿坐着付言、段静和赵朝同相对而坐,在段静的身后,是一处供茶艺师表演茶艺的圆台。

付言眼睛很活,他滴溜溜的扫视了房间一眼,便笑吟吟的半闭上眼睛,享shòu

起茗茶来。

赵朝同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局促,也许是头脑清楚了许多,知dào

自己在学妹面前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是和段静面面相对有些紧张;总之,这会儿,他的头低垂着,双眼专注的看着盅中打转儿的茶叶。

锦歌倒是一脸兴味的品尝起这家新开业的茶楼的招牌茶点来。

嗯,各色茶点,品相不一,但是味道却十分饱满,满满的咬上一口,轻轻咀嚼几下,再配合着清茶来用,却是享shòu

得很……不错、不错,呆会儿离开时,要打包几盒走,送给老太太和小诺尝尝。

锦歌一边想一边品着,这时,恰有一阵清风从她身边儿的窗子吹进来。

因为窗子临水,它后面有引来的活水湖;又因是背阳处,遂风中带着水的凉意,让本就特意摆着冰盆儿的雅间儿,更添几许凉快。

正是这风,让锦歌舒服的眯上了原就半眯着的眼;让赵朝同轻轻地抬起头来;让付言睁开眼睛。朝窗外看去。

“呵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让三人将注意力集中到段静身上。

而段静却神色自若的收起笑声,对着三人扬起灿烂的笑容,她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指间上的那抹赤红,好像衬显出她此时的心情。

她五指一扣,便有两位茶艺师带着工具,轻步迈进屋中。

她们冲着座上四人微微俯身,算是行礼,之后也不多言,抬步走上圆台,看向段静。

段静双手一拍,立时又有三五人,手持琵琶、柳琴走进屋中。她们围坐在弹古筝的人身后。

待段静一颔首。琴师和茶艺师便同时开动。清越的琴音缓缓流出,伴着水汽弥漫的茶香,在茶艺师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中。铺满茶室。那一刻,茶的温润,沁入心脾,让炎炎夏日所带来的烦躁一扫而空。在座的人,无不在茶香与琴乐的交互熏陶中,感受着前所未有的空明。

乐声渐没,茶香已就。有旁侍的茶童捧上沏好的茶水上前,段静主动将茶盅一一摆到各人面前,请诸人品尝。

“嗯,段小姐家的茶楼。果真不同凡响。这茶清香韵足,环口入喉、轻轻一咽,茶香流缓不断,真是琴声茶香,相得益彰啊!”付言就着茶盅轻轻一闻,接着,慢慢的呡上一口,眯眼摇头的沉默片刻,这才出声赞扬。

段静好像很高兴,她微微仰着头,一副崇拜的模样:“都说南山先生本事不凡,却没想到今日竟能一见!……先生只在我这陋室坐了一小会儿,便知我与它的关系,真是让我赞佩不已!”

锦歌心里笑得打跌,这捧得,呵呵呵呵,怎么这么别扭啊!

付言的手顿了一下,旋即耸耸肩,道:“段小姐的特点和这家茶室的特点那么一样,都是那么特别,自然,您是主人了……这都说‘物性随主’,这家茶楼若与段小姐无关,才稀奇哩!”

小心眼儿的男人!——这是锦歌得出的结论。

段静好像没听出什么,她笑着转头问锦歌:“苏小姐觉得呢?”

锦歌忍着笑,道:“段小姐客气啦,我这个人,学疏才浅、不懂茶道、也不会品茶。茶之好坏,于我而言,全凭味道和缘分。您问我,却是问差了……不过,凭段小姐和付学长您两位么,我想,这茶也应该是极好的。”

段静的眉尾轻轻一动,心道小丫头这话听着平凡,可若细思,却又好像另有深意;但若细想,这话却又是平常之言,不知是自己想差了,还是面前的小姑娘不简单。

“我听人说,这人和人,相差几岁便会有代沟,细则想来,和苏小姐相比,我痴长了几岁,着实老了……和小姑娘比起来,真是惭愧惭愧!”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只是让锦歌一笑:“段小姐正值风貌年华,却如此谦虚,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这是什么话?段静气得差点儿笑出声来,她瞥了一眼面上带笑的付言,心里哼道,怪不得这俩人坐对面儿呢,都不是善茬儿!她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红着脸不敢抬头的赵朝同,心里叹了一声,这人跟人可真比不了啊!

她挥挥手,让茶室中的艺人们离开,自己随意的从身旁的粉瓷瓷缸中舀起一舀勺的水,又轻轻侧过勺子,任凭水从半空中悬落,打在水面上的浮萍和花瓣上,激点水珠。

“付先生,听说您今儿才从沪市来京,不知……可还习惯?”

段静的眼睛又大又圆,她仔细看人时,漆黑的眸子仿若绽出无尽的光芒。那光,亮时,逼人;若隐若现时,却又仿佛藏着深情厚意一般,让人不忍辜负。

此时,这股光芒便若隐若现的流转着,只可惜,她面对坐着的这人,是付言,是沪市出了名难缠的南山先生。

“嗯,还不错。”付言一副喝咖啡的姿势,喝着茶,“沪市嘛,大家应该知dào

,那里就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纸醉金迷……只要你有钱,你能比外国人在外国,生活得还舒适惬意……”

“呵呵,付先生说话真有趣儿!”段静笑得很迷人。

付言一摆手:“我说得可都是真话……至于京城嘛,很舒服,很有华夏的味道。”

段静点头:“既如此,那付先生可是要在京城这多驻留些时日哦,这里会让先生有意想不到的快乐!”

付言耸肩:“快乐这种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旁人送来的,也就快乐那么一小会儿,等回来,心里还是凉的。”

段静被堵得只剩下笑了。

赵朝同这会儿终于回过神儿来,他抬起头,看向付言:“南山先生风趣儿、段小姐雅致细腻,听着两位说话,却是一番享shòu

。”

锦歌心里皱眉,今儿的赵朝同很不对劲儿啊,和平时相比,这水准落差也太大了点儿!难不成男人遇到钟情的人,智商真的会下降啊?

段静只是对赵朝同笑着客气两句,又看向锦歌:“听说苏小姐在办杂志?”

锦歌笑道:“我以为段小姐知dào

呢!……我们致升杂志社已经出刊了,令嫂方面,可是投过来好几篇稿子呢!”

段静心里咬牙,她能不知dào

么!那几篇稿子里有三分之一是她亲自提笔撰写的,没想到刚发上去就有人跟着打擂台,到后来,是刊刊都唱对头戏……这致升女性杂志头三月是一月三刊,这已经打了三次了,再输下去,她们赛可西模特队还要不要面子啦?

阳春白雪……这什么破笔名啊,听起来就俗气!

想起自己的对头,她就是一阵咬牙切齿。

锦歌从段静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信息,不禁大叹自家堂姐的战力超群,以一敌十都不成问题。

段静深吸口气,问道:“不知……苏小姐,可曾见过阳春白雪此人?”

锦歌一副恍然的样子,赞道:“都说是才华横溢之人,惺惺相惜;没想到杂志才出了三刊,段小姐竟然和阳春先生建立起了情谊,真是感人肺腑……不如,下一刊,段小姐亲自投稿,就以惺惺相惜为题,写上一文,在咱们杂志上刊登出来,怎么说,也是一段佳话啊!”

p个佳话!段静在心里磨牙,这小丫头说话忒气人啊!

刚要开口反讽,就有人先她出声啦。

“阳春先生?……他是男的?”赵朝同的话,让人目侧。

锦歌心中一叹,这根本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儿,何必呢!

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那么说,锦歌道:“赵学长问得有趣儿!这投稿全凭兴趣,人家也没有登记填表儿,我哪里知dào

人家性别为何呢?不过,咱们杂志社现阶段办的是女性杂志,想来,阳春先生应该是位女性。”

锦歌的话似真似假、似假还真、似真还假,假假真真的,让段静听得很不痛快。

锦歌知dào

,像段静这种人,看着风情万种的,其实性情方面也就几种可能:要不就是十分利落,最烦别人使出弯弯绕来;要不就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

观其人、看其性、审其言、察其眸,大体也能知dào

,段静很可能就是前一种人。

瞧,她开始深呼吸了。

“呵呵呵。”付言突如起来的笑,让段静稳住心神。

锦歌抬眼看了他一眼,知dào

又是他插的手。

她原本是想让段静不耐烦,好直接走人回家。

没想到这位南山先生看戏看得不过瘾,非要加强游戏的难度,真是……

南山先生啊,你这么调皮,你家人知dào

么?

“段小姐,还劳烦您跟段夫人预约一下,改天,锦歌要登门拜访。”

哼,你想多看会儿戏?……嘿嘿嘿,没门儿!

第三十九章 段公馆

段公馆,位于西山的半腰上。当然,这可不是它最初的地址。

自打段夫人闹出组建赛可西模特队,并在舆论上引起轩然大波后,段公馆便在最快的时间内,搬至现在这个地方。

而,对于锦歌和绣辛而言,初入此地,倒真有些隐世隔居之感。

距离段公馆的正门大院儿近百里的地方,是一片广袤的茂林,这片林海每隔四五百米,便是一组不同的风景。

自山脚驶入,初入眼帘的,是一丛茂密的枫树,其间,间或种着低矮的灌丛。

随着车子前进,枫树之后,便是一丛果子树;而果子树之后,则又是一片四五米高的蓖麻树。

此树之后,种有桃花一片,在桃花林与梅花林之间,间隔着一片北京杨。

如此二三,直到距离正门两三里的地方,路途才略显开阔起来。而在那铺就的的水泥地的两边,则种着三球悬铃木,也就是咱们常说的法国梧桐。

说到这里,咱们划破时空的气流,暂时穿越回来,说上两句。

说到法国梧桐,可能会有人以为,这个物种是从法国引进回来的,其实不然。

首先,法国梧桐的学名是“悬铃木”。

悬铃木这个物种的确是外来户,但其原产地,却是在东南欧、印度、美洲。

其次,悬铃木属于“悬铃木科”,科下只有一属,即“悬铃木属”。属下共有七种。

而咱们中国一共引进了三种,它们分别是:一球悬铃木,它一般被称为“美国梧桐”;二球悬铃木,一般被称为“英国梧桐”;三球悬铃木。这个就是“法国梧桐”了。

当然,现在这三种梧桐树,一般都统称为“法桐”。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以为“三球悬铃木”就是咱们常见的法国梧桐了。

其实不然。

咱们中国最常见的、普遍种植最多的,其实是“英桐”,即:“二球悬铃木”。

二球悬铃木,它本是美桐和法桐杂交而成的品种,英国人一般叫它“伦敦悬铃木”。

只是后来法国人将它带到上海,作为行道树种在霞飞路(也就是现在的淮海中路)上,于是。上海人就将它们当成是法国梧桐树了。

上面咱们说得是“二球悬铃木”。

那么。“三球悬铃木”。这个本名为“法国梧桐”的家伙,其实,早在咱们中国的晋代。就由陆路传入中国,那时,它被称为“祛汗树”、“净土树”。

虽然它传入的时间较早,但是由于没有能够继xù

传播,从而相较于上世纪一二十年代打量传入中国的美桐和英桐而言,的确少了很多。

又由于法国人在上海的法租界内,多种美桐、英桐,所以,这两种悬铃木,就被中国人称为了“法国梧桐树”。一般简称为“法桐”、“法梧”。

说到这里,咱们也就明白了,其实现在所称的“法国梧桐树”,并非产于法国,有些甚至不是梧桐。

好啦,说了这么多,咱们吹一口气,随着荡起的时空波纹,一起穿越回去啦。

上面说到,段公馆正门前二三里的地方,种植着两行法国梧桐树。

那茂盛的树叶,挡住了烈日炎光,将荫凉一直铺到段公馆的门口儿。

进了段公馆的大门儿,便是一个正在随着交响乐喷跳着的喷泉。喷泉是由两个赤.身.裸.体的外国女郎组成,她们倚坐在一起、双手相牵、另两只手共同拖起一个圆盘,水流就是从这个盘子里喷跃出去的。

行到这里,锦歌和绣辛在段府管家的相请下,下了车,随着侍女的带引,往段公馆的主楼走去。

段公馆占地颇大,除却宽敞的前庭和主楼,后面据说还有很大一块儿花园和草坪,以及一处非常宽阔的运动地,只是她们二人没有看到。倒是主楼后面列建着的几栋高矮不一的西洋建筑,十分抢眼。

段府管家将锦歌二人请至主楼的大厅,这栋建筑共约三层高,是典型的英式风格,走到其内,她们发xiàn

,这内部装饰更是金碧辉煌。

宽敞的大厅,阳光铺地,奶白色沙发上的朱红棉垫儿,在壁炉边沿的鎏金装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眼。

“您们请坐,请喝咖啡。”段府的管家看着白白胖胖挺和善的,但是他的动作和声音,却带着几分呆板。他挥手,只留下两个小丫头陪侍在厅口的两边,他自己,也是弓着身子准bèi

退出。

“两位小姐请慢等,我家主人稍后就到。”

说完话,待锦歌和绣辛颔首,说了声“客气了”,他便缓缓退出大厅,自己在大门口儿找了个不碍事儿却又方便听客人召唤的地儿,静站了起来。

迎光处,这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人,竟然身正体直,站得犹如一位真zhèng

的军人。

“段家可真奇怪!”绣辛吐口气,轻声道。

看来,段府管家的称呼,也让她吃了一惊。

锦歌心中自然好奇,她轻道:“莫不是……段夫人不喜欢听人家唤她‘夫人’、‘太太’?”

她这话是有缘由的,记得在赛可西们铺天盖地的投稿中,有一篇文章曾提到过,女性在后宅主持家务,府内府外无不关照,作为后宅乃至阖府的真zhèng

掌权者,却得不到男性那般应有的待遇。文中多次提到,应该将下人、下属的称呼改成中性词语,撇开一切性别的分歧……

“谁知dào

呢!”绣辛撇撇嘴,“幸好是陪着你来,要不然,我自己连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锦歌笑她夸张,她却很是有理的指着整个大厅,道:“你看看,你看看……要是你自己独自前来,不会感觉鸡皮疙瘩直起么?”

锦歌心中好笑,本来这次过来,她也没打算带着这个丫头的。只是作为杂志社的共同组建人、作为挚交好友,她必须要和绣辛通气儿。谁承想,自打听到锦歌可能会去段公馆,这丫头便天天跟上了闹钟似得,一天问三次,问“她们何时动身”。

“你现在没起鸡皮疙瘩?”锦歌看她手腕处露出的一抹雪白,上面细细的起着几点小米粒一般的疙瘩,不免笑道。

绣辛抱起双臂,胡乱的乎撸几下,叹道:“早知dào

就不跟你过来了,等回去听你讲说也不错啊,我这是自找苦吃,何苦来哉啊?”

锦歌笑她:“好啊,原来你既不是真心想陪我、也不是担心我,是想看热闹啊!”

绣辛嘿嘿笑了两声:“一箭双雕、一箭双雕嘛!”

这两人说得热闹,实jì

上声音只有她们彼此能听到;便是抬头观察环境,她俩的动作也都是轻微到极致。因此,在厅口守着的两个丫头,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番回首,也分辨不出她们在说什么。

“哼,这是派人盯着咱俩呐!那正主儿,还不知dào

藏在哪里观察咱们呢!”绣辛冷笑一声,把玩起手边儿的银器来,“这套咖啡用具倒是华丽。”

锦歌笑了笑,没有吱声。

事实上,她的确认可绣辛的话,只是这会儿,她在观察段公馆的装饰,没顾得上答话。

要说,这段府的女人们着实奔放,几乎这里的每件家具的边沿上,都有几个装饰。

而这些装饰,尽管它们形状各异,却有一个共通的特点:每件装饰上必有一对儿一.丝.不.挂的女性。

初看这些女性,会让人以为她们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可若仔细看上两眼,便知不是。

这些装饰像的身上,都带着一个标志。那个标志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年份,看上去,倒像是一群裸.奔的女性,在历史长河的发展中,从束缚、禁锢,奔向自由和开放。

其实说句心里话,这寓意着实不错,只是……大家设想一下,满屋子的装饰人像,都是不着一物的,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锦歌兀自想着,忽然感到衣摆处被人一拽,抬眼一看,拽她的绣辛正咬着下唇,看向桌面。

绣辛此时正气得双颊飞霞,看上去是又羞又恼,那满含情绪的眸子召示着它们的主人,即刻就要暴起。

锦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那咖啡壶的另一侧,刻着一副浮雕,只是浮雕其笔力稍浅,若不细观,恐不会被发xiàn



她定睛一瞧,也是又气又笑、又羞又愤,这段夫人实在太过,竟然放上这么一副女版的酒池肉林在上面,也太恨人了!

尤其是几个身披薄纱的性.感女子,手持酒盏,眼神迷离的占据着画面的主体,她们或躺、或游、或追逐、或嬉笑,而在她们周围、或者说是围绕着她们的,是一群精壮的年轻男人,他们也是不.着.衣.衫的以各种姿势围在她们身边,讨好着……

“混蛋!”咬牙切齿的绣辛,爆出一句脏话。

眼瞅着她就要站起身,而正是她那怒气冲冲的模样,让锦歌早一步按住她,道:“慎!”

绣辛运着气,不出声、也不动弹。

锦歌轻道:“段夫人这是明晃晃的告sù

咱们,她是女.尊主义者,咱们……不可妄动呢!”

绣辛贝齿紧咬,恨恨地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冷声道:“看来,我这一趟,也不是白来啊!”

第四十章 段家

“我说今儿早上就见树梢上站着好几只喜鹊在那儿喳喳叫呢,却原来是贵客临门啊!”

步伐声声,轻轻一数,应该是五六个人;而说话的,正是走在领头女子身侧的段静,她微微落后领头女子将近半个身头的距离,不着痕迹的昭示着彼此的地位和态度。

段静今日不同往昔,她那一头原本披落在肩头的波浪大弯儿,此时服服帖帖的拢在一起,梳成了盘髻;头上有两把翡翠梳子半立在高高的髻后,围成一个正圆;她耳畔那对儿滴翠的耳坠,犹若悬而未落的水滴一般,在雪白的颈子旁轻轻晃着,倒和所着的紫绒旗袍上的高立领上镶绣的纹案隐隐应和,看着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烈焰红唇,是这位女性身上最鲜艳的色彩。

“苏小姐果然守信,说来拜访,一个时辰都不带差的!……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段静一边扶着段夫人坐下,一边唤丫头们做事,“小丫头们,忒不懂事,还不将咱们家的新鲜果子、甜点都拿出来待客!”

锦歌、绣辛二人早在她们进屋时,便双双起身,抬眼看向门外。

领头那名女子,不用细想也知dào

,她肯定是段夫人无疑,只是这位夫人的形象,让她二人有些吃惊。

不同于平时在外界的模样,此时的段夫人长发轻绾,没有了平日里的刚强。此日此时的她,却是水眸轻闪、粉唇微扬。俏生生的琼鼻和两条柳眉分列在巴掌大的脸上,白嫩得好像一掐便会出色的皮肤,让她嘴边儿那对儿若隐若现的酒窝,显得甜美非常;她那双凤眸的眼角在微微上挑着。漆黑点亮的眸子,不经意的一动,便流动起不尽的温柔;眼眸上那犹若扇子般的一双长弯黑密的睫毛,随着主人的呼吸,间歇而有序的眨着;没有穿高跟鞋的她比段静矮了将近一头,可身材窈窕、略显单薄的她,身旁却萦绕着一股威势,让人不会因她的外形而忽视。

这化妆技巧也太高明了吧?……这,是同一个人么?

锦歌、绣辛目目相对,眼中浮现起了同样的疑问。

“这位是苏小姐?那旁边站着的这位。就是严小姐了?……您二位可是稀客。今儿咱们可要好好的聊聊呢!”

带着笑的声音。恰如一泓泉水,温润清灵,听起来给人很年轻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像年近四十的女性所能拥有的。当然,这位段夫人现在这般面相,不了解的人见了,会以为她还是双十年华呢。

段夫人和锦歌、绣辛相互打过招呼后,便指着身后一直默立的几位女性,笑道:“我家妹子段静,你们早已经见过。我来介shào

一下她们吧!”

她指着身边儿四个身着浅色旗袍、秀发微卷的女子,笑道:“这三位,是我的姐妹;这一位,是段静的姐妹。”

段夫人口中的这几个姐妹。其实不过是和她共侍一夫的妾室。不过,段夫人单指出来的那位女子,却是有些不同。

说来,这又是一番小故事了。

当初的段公馆,还是段老爷的父亲段老太爷当家,那时,段老爷还舒舒服服的做他的段少爷;而那时,段夫人她还是段家的少奶奶。

因为段老爷自年轻时,便花名在外。莫说是段夫人,便是段老太爷、段老太太也管教不得。

只因那时,段家的太夫人还活着。

对于段家这根独苗苗,太夫人那是宠若天宝,谁也动他不得。

对此,段老太爷和段老太太倒是没有微词,只是却苦了段夫人了。

面对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也就罢了,数年无所出的她,在太夫人和段老太爷夫妇眼中,那就跟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无二。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段夫人的娘家出了事,一夜之间大厦将倾,太夫人和儿子媳妇儿,就动了休妻的念头。这事儿,被当时被贬嫡为庶的段静知晓,她早一步找到段夫人,透露了先机。

也就是那时候,段夫人才知dào

,她堂堂一府的千金,竟然嫁给了假嫡子!她一直奉若至亲的婆婆,也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滕妾而已!她婆婆不过是因为肚子争气,生下了段府唯一一个孙儿,因此便占了正房,不但气走了正房夫人,还占据了家财千万。

知dào

了一切,段夫人当时便吓出一身冷汗,同样的际遇、同样的危机,自己还不如段静的亲娘呢,至少她还生下一女,还有个念头儿。

人在危机之中,要么就被吓傻,如浮萍一般,看着自己随波而流;要么就会遇逆而起、奋力一搏,至于结果如何,那就是听天由命,端看老天爷成全与否了。

此时的段夫人,便是生生的被吓出一番狠劲儿来。

她没有儿女,自然不会像段静之母那样,忍气吞声、委屈求全,最后生生的憋屈而死不说,自己的嫁妆还都被下.贱.的妾室占了去。

既然人家不仁,那也不要怪她不义了。

只一个夜晚,段夫人就想出了一条断段府根子的狠计。

可千算万算,老天爷不绝段府。

就在段夫人经过一段准bèi

,将要动手的时候,段夫人的娘家好好歹歹缓息过来,而段老爷却因公事要出国一段时间。这下,她的危机暂时过去,可她的计划,也只能耽搁下来,更巧的是,她怀孕了。

和她孕事一起爆出来的,还有段静的婚事。她告密的事儿,被太夫人和段老爷的母亲知晓,一气之下,她们竟然不顾自家脸面、不顾段静还未到成人之龄,便将她嫁给了一个家世不错、却人品极低的人家做童养媳,而她们段府,则是凭此捞了一笔。

段府行事之无情,看在段夫人眼里,心中也有了算计。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段夫人诞下龙凤胎。

这边儿满月宴刚办完,那边儿远在海外的段老爷就出了事儿。事儿还是出在了艳遇上,他因为勾搭女人而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落得个被人绑架殴打的下场。虽然后来被救下来,但他却为此瘸了一条腿,也不能再……人事了。

得到消息的段夫人躲在静室中仰头大笑,将那近一年的小心和憋屈,全部爆fā

出来。

太夫人并儿子媳妇,在得到消息后,因为打击,一病不起。

外人感叹段府家门不幸的同时,却感慨着段夫人的精干和孝顺。这位年轻的夫人,为了长辈,竟然将满京城的名义都请遍了,可最终,也没留住段府三位掌权人的命。可怜她一个小妇人,带着两个刚出世的孩儿,还要支撑起偌大的一个府邸,想想也觉着不易。

段夫人一边打理这段府的乱事儿,一边寄钱到国外,托人给段老爷找环境好的休养院休养,信里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国内不比海外,不如让段老爷疗养好身心再回国,免得看到旧情旧景再伤心难愈。

对此,段老爷自然乐之不得。

段府的小少爷和小小姐过百岁儿时,来了一位方外之人,他算出段府风水有些不利,要迁至别处才能破解。

段夫人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写信给丈夫。不出所料,五天之后,便得到了丈夫那边儿迫不及待的回信,就这么着,段夫人一家搬到了城中一处带花园的洋楼里。

因为风水问题传出来,段府那座五进带园子的房子,被压价压得极低,仅仅万两白银便出了手。为此,远在国外的段老爷多次写信训责妻子。

洋楼看着新鲜,但是地方不比四合院大,段夫人索性将丈夫的十几个妾室一并打发,独留下如今跟在身边儿的这三个女子。

段夫人念着当初的恩情,在于新居安顿好之后,便留下一间卧室给了小姑子段静,同时留给她的,还有原属于段静母亲的嫁妆。

段夫人原就猜到段静生活得肯定艰难,可见到本人之后,她才知dào

人的底线和残忍是会不断被突pò

的,眼前这个形容瘦偻的小姑娘,哪里是当初那个漂亮的女孩儿?这活脱脱是有钱人家的粗使丫头!

一怒之下,段夫人通过手中的一些人脉,和原打算给段老爷寄去的钱财,打通了关系,将段静和其夫婿的婚契解除,亲自将段静带回家中保养,就这么着,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将段静养的白白胖胖。

可惜,身形好养,心理却难抒。段夫人见段静不复当初的神采,通过一名西洋大夫讲解,了解到治愈段静的方法,于是她干脆的给段静找了一个玩伴儿,而这个玩伴不是别人,正是在段静最最苦难的一年里,对段静多有帮zhù

的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在段静被接走后,怕被那家人报复,便自己赎了活契,想远走别处做活儿。也是缘分,她在离京的路上,正好被段夫人派出来的人找到,就那么着,她来到了段静身边照顾。

这时间一长,因为她为人真挚机灵,于是,在段夫人的默许下,她和段静俩人也就姐妹相称了。

……

段夫人见锦歌二人多看了她单独指出的女子一眼,心知她们已经了解了段府的恩怨。想到这里,她不免思及当初,想到最后,不免也是一叹。

叹过之后,她挥手让四人离开,只留着段静跟在身边儿。

段夫人拿起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抿一口咖啡,露出一个微笑:“难得两位小姐莅临段公馆,不知dào

我这府邸,可登得上二位的眼啊?”

第四十一章 谈话

段夫人笑着眯了眯眼,淡笑轻言:“这人们常讲,明人不说暗话,今儿苏、严二位小姐既是应邀来我段公馆一叙,也是给我们面子,我也不给二位来什么弯弯绕儿。”

她这会儿的做派,却也对得起她一向给人的印象,只是她虽面带善意,却秋目无波,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想些什么。

“前段儿时间,和贵社闹了些误会,今儿咱们以水代酒,算是一笑泯恩仇,如何?”

说着话,段夫人和段静同时捏扶着银杯,举起来,笑看着锦歌、绣辛,她们也不催促,轻笑着递上眼神,示意她们在等待着结果。

锦歌、绣辛相视一眼,双双举起,却没急着和她们的杯盏相碰,只是轻笑道:“段夫人爽快,我俩也不好扭捏,在这一碰消恩怨前,有几句话,不问不快,也不知您二位是否介yì

为我俩人解疑?”

段夫人微微颔首,姿势没变,仍旧沉稳这声音道:“二位请讲。”

绣辛点头道:“那就恕我冒昧了……前些时日,贵府发力,若是我们杂志社不堪压力,还有今日的相约而谈么?”

段夫人待绣辛说完,那一张芙蓉面上立时犹若百花绽放,瞬时便展开灿烂的笑容:“严小姐,问得有意思。”

她放下一直举着的手,看了看锦歌,又望了望绣辛,和段静相视一笑,这才道:“华夏有一句话,说‘此一时彼一时’;说得俗点儿了。就是有什么样的酒量,递多大的酒碗。想当初,就是要进紫禁城,拜不同的宫殿。还有不同的礼遇呢!……大家都是在这万丈红尘中,奔波起伏的,谁也不比谁舒服多少,难免会办些看人下菜碟儿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对不对?”

锦歌抬眼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看似纤柔庄重的夫人,一脸正经的表情,却说着圆滑得有些无赖的话,竟然说得还理所当然,这让她提起几许兴味。也许这次的交谈会比较有意思哦?

段夫人再次举起银杯。笑道:“不知我的答复。两位小姐可否满yì

?”

这回,绣辛带头将杯子举高,笑道:“段夫人倒是爽直。看来,有些时候与其抱怨别人不尊重,不若自己提升实力,这才是根本呢!……来,让我们举杯,为‘用拳头说话’干杯!”

“但饮此杯,恩怨不复,干——。”段静将杯一送,四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越的声响。而手握杯的四人,相互一笑,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四人坐好,段夫人开口道:“如今恩怨了,我却有几句话要说。”

锦歌、绣辛端坐好:“段夫人请讲。”

段夫人笑道:“咱们之间恩怨两清,彼此知晓就好……诸若阳春白雪这样的争论者,还是比较能调节气氛的,不是?”

于闻音知意这方面,锦歌、绣辛都不落于人后,此时闻段夫人之言,二人心里自有计较。

锦歌道:“段夫人言之有理,我等后生晚辈对于道理之言,莫敢不从……书中曾言,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常戚戚,的确,您我双方交好,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段静插言,笑道:“二位小姐是明白人,和你们说话,爽快!这就和承诺一个道理,世人皆知又如何,多的是人破了誓言,也无人指摘,人家活得痛痛快快的,可见,世人之言,有监督作用,也是延迟性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用,真zhèng

凭的,还是各自的良心!”

锦歌低头抿嘴笑笑,道:“段小姐不拘小节,心中自由一番乾坤,可见是位性情中人。”

段夫人满眼慈爱的摸摸段静的发梢,笑着看向锦歌二人:“贵社的杂志方面,我们赛可西不会出现过分的言论。”

绣辛也看向锦歌,没办法,这方面的工作属于锦歌。

锦歌颔首:“我方在保留自己立场意见的同时,也会尊重您们的想法。只要不和我社理念过分冲突的,我们会标注出——‘所刊文章,其持观点,与本刊无关’,这样的字样,敬请放心。”

段静笑了一下:“你们杂志的每篇文章底下,好像都这么标注着吧!”

锦歌道:“我们杂志有一个板块儿,是我们自己的编纂的内容,那里没有标。”

段静耸耸肩,伸出拇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地说二话的本事儿,看来不只是她嫂子有。

段夫人笑眯着眼睛,微微露出的黑眸中,闪过一道金光:“也许是我多虑了……贵社的前路,还有得走呢。”

绣辛眉头皱了一下,这人可真不地道,好好儿的说着话,怎么又出此莽言?

锦歌按住了好友的手,阻止了她开口。锦歌看得明白,段夫人看着好似是幸灾乐祸一般,但是不可否认,她并不是信口开河、胡乱出言。

“不知,段夫人可有何指教?”锦歌看了看同样目露迷茫的段静,转头问向悠悠然品咖啡的段夫人。

段夫人轻晃着头,摆一摆手道:“指教可不敢当,不过是凭着经验多说两句,看得,是咱们之间的缘分、是我对贵社的欣赏,是我和两位小姐的交情。”

这人可真会攀交情,绣辛用手肘顶了顶锦歌,锦歌顶回去,示意她沉住气。

段夫人继xù

道:“不知最近,有没有公司找到贵社做广告?”她双目绽光的看向二人,看着像是问句,其中却含着肯定。

绣辛负责这一块儿,她道:“我们杂志从开刊起,就专门留有区域做广告,不瞒段夫人您,这块儿也是我们拉过来的赞助,是给杂志安稳运行做保证的,我想。所有杂志报刊,大都会这么做。”

段夫人笑道:“严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指,洋人的公司……或者是说。华、洋合办的公司。”

锦歌想到前几日堂姐锦落的来信,点头道:“我们是刚刚开刊,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说别的省事的杂志报刊,会有这方面的合zuò

。”

段夫人呵呵一笑:“苏小姐作为学生,消息却挺灵通……的确,咱们京城还没开始呢。”

“段夫人谬赞了,也是锦歌见少识浅,自来只见过学长学姐为了报社资金,满处找人联系赞助的。却鲜少听闻。有公司追着杂志社、报社给资金的。想不要都不成,因此多听了两耳朵。”

锦歌三眼两语,将锦落的话简略的讲给绣辛听。让这个偶尔有些迷糊的姑娘有所了解。

段夫人推推发梢,笑道:“天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苏小姐能不信添上掉馅饼儿,可见的确明白事理……这吃人嘴短,那人手软,白来的资金多了,为准是好事儿呢,希望贵社能明鉴才好。”

绣辛也听出了段夫人话中的劝告之意,自然不会不识好人心。

倒是段静有些疑问:“可是那些洋人公司,要报社、杂志社的股份有什么用呢?”

对于这方面。绣辛倒能够解答她:“咱们华夏有明文规定,非本国公民,无权组建报刊、杂志;驻华的外国新闻机构,无权在华发行报刊、杂志。”

段夫人道:“别说是洋人的公司了,就是华人和洋人合办的公司,也没有权利申请办刊证。”

锦歌点头:“他们这是争取言论阵地。”

段静皱皱鼻子:“会吗?就算是股东,也还要董事会开会议决定章程呢,更何况一份报纸、杂志呢!”

段夫人叹:“世上不缺软骨头。”

锦歌赞同:“一刊虽小,但是耐不住数量多啊,段小姐试想一下,全国的报刊杂志同时发表,不需yào

多,每份上面只发表一篇洋人希望出现的言论,整个华夏同一时间发刊,那,会是什么效果?”

段静吸了口气:“他们会……想得这么长远么?”

锦歌摇摇头:“谁知dào

呢!”她看向段夫人,笑道:“无论如何,夫人的提醒之情,我代表致升报社、杂志社,表示感谢。”

段夫人笑道:“只要苏小姐、严小姐领情就好!”

……

愉快的交谈,总会显得时间过得飞快,在返回的路上,绣辛问锦歌:“你觉得,段夫人所言,真假各占几分?”

锦歌倚着绣辛道:“有真有假,各占一半吧。”

绣辛低头看着惫赖的好友:“这是怎么讲?”

锦歌无奈的扬起脑袋:“意思就是,我也听不出来!”

“嘿!”绣辛指着锦歌,颤动了半天嘴唇,才出声道:“我说你这人,没听明白,干嘛一副高深的表情啊!”

锦歌端坐直身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装一些,岂不是掉了咱们学校的面子?”

绣辛抻了抻辫子,愁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小小的杂志、报刊,怎么也会被人盯上!”

锦歌笑道:“急什么!”

“可是、可是……”绣辛依旧愁眉不展,“万一,真找上来,可怎么办哦!”

锦歌很光棍的一摇头:“没办法!”

这妞儿撇着嘴,跟说风凉话一般,那个干脆劲儿,看得绣辛牙痒痒。

“唉,你别愁着眉、苦着脸了。”看到好友的不满,锦歌同学终于端正态度,问她,“我问你,若是带着糖衣的炮弹打过来,你怎么办?”

绣辛想了一想:“你不是经常说,将糖衣扒下来,留着将来作饵,炮弹随手就扔回去么!”

锦歌一拍手:“就是这样啊!那这种别有用心的人的钱做杂志,是替他们做好事儿!有必要还得买一送一,送股份么!”

绣辛似懂非懂的点头:“好像是这样哦……”

好孩子绣辛在被锦歌带黑的路上,慢慢前行,却不知dào

,不远处的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俩人的小算盘。

ps:

这是草稿哦,明天修改哈~~

第四十二章 枪伤

向尊中枪了。

是实打实的子弹打中了肩膀。

发xiàn

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倒在了血泊里。

幸运的是,不知是打枪人技法有问题,还是他躲得及时,中弹的地方和要害差了几厘米,加之抢救及时,他幸存了下来。

不幸的是,他这次被暗杀,纯属乌龙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暗杀对象,本是《沪论》这份报纸的主编,尹香蓉尹女士。

说来也巧,向尊是接待尹香蓉访京的人士之一,中枪那天,他正开车送尹主编去火车站。

开枪那人脑子挺二,他不等人下车,直接用瞄星瞄准了车座右后方的人,不想,刚按下扳机,向尊这个倒霉蛋正好替尹主编抓停在她旁边的蜜蜂,结果,就这么着,他就替这位命大的女士挡了一枪。

嗯,这应该叫坐着也中枪吧!

……

医院的走廊里,站着几个人,熊凯文、尤余、锦歌、绣辛皆在其中。

病房里的向尊,则在护士的照顾下,回答着警署的人的问话。

终于,一直禁闭的房门打开了,一时间,随着光线铺上这片安静得有些昏暗的地方的一瞬,这里也热闹了起来。

朋友们的看望,让脸色苍白的向尊开心的笑了起来。

尽管向尊有心招呼,大家也在护士的叮嘱下,只慰问了几声,便纷纷离开,只留下一直站在最后面的熊凯文几人。

也是这时。向尊才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唉,快过来、快过来,赶紧坐下。嘶,还真忒么疼诶!”

他咧着嘴,捂着肩膀的伤口,哎呦哎呦直叫。

尤余哈哈哈的笑着:“向兄啊,你这命可真大!”

向尊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这话,你应该和尹主编说才对!”

这话让屋中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锦歌提起果篮,道:“几位学长先说着,我将水果洗出来。”

绣辛也扬了扬手中的鲜花:“我去找个花瓶,将花插好!”

“诶,慢着、慢着!”向尊赶紧阻拦。“我可不敢让两位学妹给我效劳。这细皮嫩肉的小手儿。在家里都未准干过活儿吧!”

他唤来两名护侍人员,让她们接过锦歌、绣辛手里的东西,还颇为殷勤的请她二人到旁边的沙发上就座:“坐沙发上吧。那里比椅子软和。”

“哟嗬,行啊,向兄这生命力挺顽强啊!这恢复得还挺快的,都有心情和学妹献殷勤啦?”

向尊腆着脸,呵呵一笑道:“这不是苦中作乐嘛!好容易看到亲人,还不许让我两眼泪汪汪啊!”

熊凯文道:“观向兄神色,却是劫后余生,颇有后福啊!”

向尊咧着嘴笑道:“听闻我们沪市的南山先生到你们学校安身了,怎么着,几日未见。熊兄颇得南山先生的身传,连说话都带着那股子韵味儿!”

尤余哈哈大笑两声:“怎么样,老熊?我说得没错吧!连人家向兄都看出来了!”

他笑看向向尊:“向兄说对了,自从南山先生来校,我们这位大才子,每日必要和南山先生谈经论道、对弈品茗。”

向尊摇着脑袋,满脸的艳羡:“哎呀呀,要不是被误伤,我也好想亲眼看看南山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啊!”

绣辛笑道:“你知足吧!这暗杀,可不是谁都有资格遇上一回的!”

这话说得向尊苦笑连连:“严学妹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尤余看着向尊吃瘪,嘿嘿直笑,直到笑够了,这才道:“行啦,阿辛,你就别打趣向兄啦!”

他笑吟吟的从护侍端来的果盘中,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轻轻的剥起皮来。

那又长又薄的果皮,看得向尊啧啧称奇:“行啊,尤兄,这手艺可有两下子啊!”

熊凯文挑了两个水蜜桃,送到锦歌、绣辛跟前儿,转头看着向尊道:“这种场合,当然只有老尤出力了。”

尤余一边削皮一边漫不经心的欣赏着长长的果皮:“对啊,总不能让两位学妹出手吧,美得他!”

向尊赶紧道:“开玩笑,我连水都不敢让两位学妹多沾,更何况碰刀子呢!”

“好啦,你们仨还有完没完啊!不拿我们俩打趣,就没话说,是吧?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不敢奉陪了!锦歌,咱们走!”

绣辛沉着脸,拎起小包,拉着锦歌起身就要往外走。

熊凯文道:“两位学妹且留步。”

锦歌挠了绣辛的手心一下,二人缓住脚,听熊凯文有何话讲。

“咱们四人来探望向兄,总不能让伤者伤身又伤心吧!大家都是熟人了,便有些放开了些,我们也绝没有轻浮之意啊!若是两位学妹心中有气,等向兄病愈,咱们找他算账,如何?我想,向兄绝对不会介yì

负荆请罪的!”

这两句话说完,罪魁祸首就成了向尊,听得绣辛、锦歌气笑不得,听得向尊哇哇抗议:“不是我说,熊兄,你可忒不厚道啊,说来说去,怎么你俩就,唔……”

嘴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圆溜溜的大苹果,水儿还挺足的,啧啧,抬眼一看,尤余慢条斯理的拍着手上的果渣,丝毫没有干坏事儿的惭愧感。

尤余似笑非笑的看着向尊抓起苹果,恶狠狠的啃起来,好像咬得是他和熊凯文的肉一样,不禁笑道:“阿辛、锦歌学妹,你们赶紧坐回来吧,大家都是挚交好友了,便是我们有一二儿处错儿,也能原谅则个吧?”

“呸,谁和你是挚交!”绣辛虽然如此说话,却也拉着锦歌转身回到沙发上。

锦歌看她和尤余不时的你瞄瞄我。我瞅瞅你,一个飞眼儿接一个飞眼儿,又用眼神黏糊起来,不禁按额。压下嘴角的笑意。

她问向尊:“向学长这次有惊无险,也是福运,只是不知那尹主编是何人,为何会遭此际遇?”

向尊这会儿也正经了表情,将吃了一半的苹果放下,咽下嘴中果肉,正眼看向锦歌,道:“苏学妹可能有所不知,尹主编在沪市,也算是位传奇的女子了。她早年留学海外。归国后。便一直致力于华夏文化传承与文物保护工作。十年前,一手创办了《沪刊》,经过发展。现在其在文化界、新闻界的地位,在全国都算得上是权威了。”

锦歌点点头,熊凯文道:“尹女士的钱财颇丰,但用于自身上的,却少之又少,大都奉献到养生堂和学堂中了。”

养生堂,是专门抚养遗孤的地方,也是尹香蓉开办的,学堂则是她专门培养养生堂生活的小孩儿和沪市中穷人家的小孩儿读书的地方。

“前几年战乱时,尹主编也多次捐赠过武器钱财。是个很了不得的女性。”

尤余刚说完,绣辛又道:“我听说……那位尹女士,她终身未嫁?”

向尊道:“传闻尹女士早年有过一位未婚夫,只是可惜红颜遭妒,她的未婚夫在内战中牺牲,她便也绾发发誓,再也不嫁。”

他话说完,屋中的两个女孩便静默的叹其气来。

尤余见状,撇撇嘴,跟熊凯文和向尊说:“女生就是这么感性,咱们说一句话,她们脑力里就能演绎出一篇连载小说,上万字都未准能囊括得完。”

那两人闻之,感同身受的连连点头,深为赞同。

熊凯文道:“听闻最近尹女士也是颇为不顺?”

向尊叹道:“谁说不是呢,尹主编不是一直从事华夏文化的宣扬和文物保护嘛,自然就碍到了小人的眼,那帮狗东西们,是崽儿卖爷田不心疼,只要给他们钱,便是对着畜生,他们也能将其当祖宗供!”

尤余眼皮一颤:“洋人、倭奴?”

向尊点头:“谁让咱们老祖宗有本事儿呢?咱们华夏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说,天财地宝、鬼斧神工也述说不尽,自然有那眼皮子浅的癞狗儿,流着涎水,往前凑。”

熊凯文冷冷一笑:“八十多年前的事儿很远么?洋人走了,心还留着呢!”

绣辛想到前日在段公馆的谈话,不禁心里一揪,赶忙复述给了眼前的三人听。

她一说完,向尊便恍然:“这就是了,暗杀事件前,尹主编好像也在为此烦恼,她不是想办一个私人博物馆么,这回来京,也是为这事儿……各位也清楚,私人博物馆,在咱们华夏是个新鲜事儿,这不但需yào

上面儿的批文,还需yào

有成量的宝贝,有人捧场才行。因此,尹主编也没有隐着瞒着,反而通过关系,在沪市的各大报刊杂志上做宣传,听说,她来京前,很多洋公司通过关系联系上她,想参股博物馆,遭到了拒绝。”

尤余点头:“听说尹女士性情刚烈、强硬,不是好说话的人。”

熊凯文道:“以尹女士的本事和精明,想必洋人想法之深意,她也能猜到一二。”

绣辛跟锦歌解释:“听我哥哥说,尹女士很快就要被任命到紫禁城博物馆做荣誉馆长。”

“那事情就连上了。”锦歌眼睛一亮,“不是前儿有报导,说是博物馆内部工作人员倒卖走私馆中国宝,被抓个正着么!莫不是,这和尹女士相关?”

向尊“啊”了一声:“这么传奇?”

熊凯文点头道:“是尹女士报上来的……而且,就在洋人和她谈过合zuò

之后,她将自己的猜想上报的。”

四个人闻听后,沉默了下来。

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既有尹香蓉这样正直和爱国的人士,自然也不缺各种软骨头的走狗败类。

华夏的未来,还有得拼搏啊!

第四十三章 教育

回到逍遥阁,锦歌就看到书桌上摆着一个紫檀托盘,盘上放着一沓文稿并一沓画稿,锦歌抹着手油,问向旁侍的冬和:“七小姐和九小姐过来了?”

冬和将最后一个冰块儿丢进盆景的接口中,冰块儿顺着管道滑下,随着水车的转动,渐渐在石山处,缓缓升起袅袅雾幕,雾气萦绕在松竹之间,像一条纱带,穿梭在碧叶青石中间,随着清亮的水声、伴着卵石的蜿蜒,带给角落以阵阵凉意。

听到自家小姐问话,冬和忙道:“是呢,早上来的。知dào

您没在府里,两位小姐也没有多坐,放下稿件,呆了一会儿便走了。”

锦歌点点头,寻思着要找锦悦说两句,便叮嘱:“我去九小姐那里坐坐,过会儿就回来,你也甭跟着,在厅里面儿看家吧,呆会小少爷回来了,你就把镇凉的西瓜切成小角儿,给他吃;也别给吃多了,只两三块儿即可……记得,要切小角。等他吃过瓜,就给他用温水洗澡,然后哄他睡午觉。还有,既是给他瓜吃了,那么凉茶和冰淇淋就不要再给了,若是他犯脾气不听话,你们只管跟他说,是我交代的,不许他不听。”

冬和笑道:“小姐日日如此嘱咐,我们都会背啦,您只管放心就是,小少爷可懂事儿呢!”

锦歌叹气道:“也不知dào

小诺他是不是到了‘七岁八岁讨人嫌’的年纪,竟然越发的淘气恼人啦!”

想起弟弟的顽皮。锦歌就头痛。

“唉,这才六岁多一点儿,就这般让人心力疲惫;若是再大一些,等他腿脚灵活、身形有力之后。可怎么好啊?”锦歌摇着头,诉说着心里的烦恼,“你们平日里多盯着他、管着他点儿,莫要事事娇纵于他,我素日里要上课不说、杂事儿还多,比不得你们和他接触的时间多,若是靠我一个人盯着,难免有所疏漏,你们这些跟久啦的老人儿,自当主动照管他。莫要让他沾染不好的习性才是。”

冬和自然了解自家小姐的心思。对于这番常听的叮嘱也不敢怠慢。连忙应是。

她见锦歌眉目中藏着疲惫,疲惫中隐着微愁,心里也是难受。不禁又担心又无奈的劝道:“要我说,小姐也是心思太细,小少爷再开学才念小学,还是个小孩子呢!他自然有些小孩子的娇蛮。可是,咱们小少爷的礼仪规矩不差分毫,说句大话,就是放眼京城,咱们小少爷的举止言谈,在他这个年龄里,也是翘楚了。再说了。少爷是男孩子,男孩子天性顽皮,他又正是淘气的年纪,总少不得调皮捣蛋些,都很正常啊!长大些就好了。”

锦歌笑了笑:“是啊,是我心太急了。”

冬和点头道:“小姐您是太关爱小少爷了,才会这般。说来,自打您自己带着小少爷来京,您这心就总是拎在嗓子眼儿上,总是怕照顾小少爷照顾得少了,不若老爷、太太在跟前儿那样好……小少爷若是多在屋里呆几日,您就害pà

小少爷性子柔软;将来没有男子汉气;小少爷若是多跑多跳、爱玩闹儿些,您又怕小少爷玩物丧志、养成纨绔习性;小少爷若是不爱说笑,您又开始担心小少爷少年老成;可若是小少爷发小孩子的脾气,您又担忧小少爷没有自律自制的能力……小姐啊,您听冬和一句劝,咱们家小少爷是个好孩子,他本性纯良,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您只要看好这一点,肯定会明白,小少爷早晚有一天会和大少爷二少爷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倒是您,太累了……”

看着失神怔愣的锦歌,冬和说下去:“小少爷年幼,您也不大啊,便是现在,您也没有成人……可是您,天天要读比别人多几倍的书,为的是早点儿从学校毕业,好专心看护弟弟;您要专心打理老爷留在国内的产业;要关注府里府外的人事世情;要关爱弟弟,照顾他的衣食住行、生活学业以及身心健康;还要想一些我们这些人想不懂、不知dào

的事情;日日不熬到三更半夜不安睡、日日不等鸡鸣便早起;夏日炎炎、冬日凛冽,您照旧跟过春秋一般,从未在意自己的身体……可您想想,您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啦?……就是大小姐、二小姐她们像您这般大时,也没如此紧迫,您现在才是该笑该闹的年纪啊!”

锦歌听得一怔,不觉随着她的话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笑道:“瞧你说的,不知dào

的,还以为我遭多大的罪呢!也就是你说得夸张,我怎么不觉累啊?这不,见天儿的精神抖擞,可有劲儿呢!”

冬和见锦歌依旧不以为意,看样子是没听进去,不禁着急道:“等您觉得累了,那身体还不得亏成什么样儿啦!”

对此,锦歌为之一笑,对于冬和而言,脸不圆、手不肉,那就是有些亏。对此,她可不敢苟同,因此笑道:“好啦,你说得我听进去了,只是现在正在紧要关头,我手头上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呢,等我进了大学,就不会这么忙啦!”

冬和嘟囔着:“忙忙忙,您总是忙,老爷的口头禅都变成您的啦!当初夫人还说过,这人想忙就忙、想闲就闲,全看自己的作为,若是等着清闲自己跑过来,那还不得忙一辈子?”

“好啦,我知dào

啦,啰嗦的小丫头!”锦歌抬手敲了冬和额头一下,笑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管小诺管得的确太严了,他都快畏惧我甚于亲近我了,这可不好……现在他还小,等长大开始叛逆了,岂不是反惹得他往我不愿见的方向发展啦?”

冬和两眼直翻:“小姐,您又来啦!小少爷才多大啊。您想得这么长远!”

锦歌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啊,有些事儿得多看!爹爹、娘亲在国外,我是代行父责母职,等爹娘回来。我得还给她们一个安康有为的儿子啊!”

冬和心中低叹,得,刚刚的话都白说啦。

锦歌还在一旁嘀咕:“前儿听学校同学们说话,有人说‘家严出臭贼’,仔细想想,颇有道理,我得好好想想,以后怎么照顾管教小诺才好……”

越想越有理,锦歌干脆转身就要回书房。

冬和见状,知dào

自家小姐又要开始写写画画了。这看时候、看自家小姐的干劲儿。瞧这意思。又要错过晚饭不可。冬和眼珠一转、灵机一动,赶紧道:“小姐,您不是要找九小姐去么?”

锦歌讶然。自己敲了自己一下,道:“瞧我这脑子,又忘了……”

话虽如此说,可看她那一直往书桌瞧的眼神,冬和知dào

自家小姐舍不得灵感,赶紧出言道:“小姐不是常说做事为人,要尽量知行合一嘛,要我说,小姐多抽时间陪陪小少爷才是关键。我和夏湘再照顾,我们也是下人。而您才是小少爷最亲近、最喜爱的姐姐啊!您给小少爷的,才是亲情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冬和这简单朴实的话语,让锦歌感觉脑海深处猛然一震,她这算不算是盯着芝麻却丢了西瓜呢!是啊,千般叮嘱、万般计划,怎如姐弟俩亲亲热热的相处、怎如自己以身作则、亲力亲为呢?

锦歌深深叹口气,眼中转着复杂的光芒:“这才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有你们几个丫鬟相陪,也是我和小诺的福分啊!”

冬和被锦歌眼中的深邃惊得心疼,又闻锦歌此言,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欣慰,一时间也是心绪起伏、感慨万千,泪花儿瞬时便涌上双眸,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的诉说着感动。

锦歌点点头:“那行,我先去九姐那儿里,等回来见了小诺,你告sù

他,就说,晚上姐姐要陪他一整晚,好好儿的陪他玩耍。”

“诶!”冬和见锦歌想明白了,心喜至极,忙热切的应下来。

……

锦歌从五房出来,琢磨着刚刚看到的一幕。

也赶巧了,苏锦悦没在家,丫鬟说她陪着五夫人外出去了。

因为锦悦的闺房和五夫人住的正房之间隔了一条窄巷,因此每回锦歌过去,都是先到锦悦那里,然后和锦悦一起去给五夫人请安。

刚开始锦歌还觉得不太礼貌,但是五夫人发了话让如此,锦歌也就从善如流了。

只是……

竟然碰见了从窄巷匆匆往回赶的五少奶奶,锦歌心里憋闷闷的。

那条窄巷,是锦落坚持留下来的,虽说两头都通,但是它们一头通向小花园儿的后门儿,一头通向五房所居的偏门,无论哪条路,所通的路径都是崎岖僻静之地,连房中的丫鬟婆子都鲜少经过,打更和巡夜的人,每日也不过走几次而已。锦落留下它,为的是去演武堂方便,说明白了,这五房的这条窄巷,是专门给锦落预备的。今儿,五少奶奶从那里走回来不说,还只身一人独行,她看到自己还脸色发白、神色紧张……这些,无一不让锦歌有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锦歌忽然收了脚步,回首环视一圈,轻轻叹口气,她好像走过了。

锦歌发xiàn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进小路,走到了苏府最偏僻的后园了!这里可比那条窄巷还偏僻,每日里只有清晨和深夜会有人打扫、巡夜,这正午时分,基本是无人在此的。

看着偌大的地方,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锦歌心里一紧,呵呵,满头的热汗顿时变凉爽了……她,赶紧撤吧。

刚想转身回返,锦歌忽然屏住呼吸,一个闪身躲进身旁的石山中。动作完成,锦歌自己也愣住了,刚刚的动作完全是本能,好像要躲开来人似得。

想到这里,锦歌升起了好奇之心,她悄悄的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这个时分,一双男女来到这种地方,根本就是想避开人。

在看到来人的面目时,锦歌怔了一怔,赶忙将自己的身子隐得更深了。

第四十四章 要听墙脚儿?

这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二房的龙凤胎兄妹——苏锦息和苏锦箫。

这二人来的地方可真不凑巧,偏偏是在假山石三米开外的凉亭。

他们是安稳的坐下了,可锦歌却却郁闷的叹起气来——瞧瞧自己挑的好地方!

锦歌心里一边埋怨自己,一边也怨起对方来,这凉亭四面透风、视野开阔,的确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只是这一丛丛的花木,一整块儿的石山,你们就不怕藏人啊?快走、快走、快点儿走吧!

锦歌心里默念着,嘿,的确有用。

那兄妹俩,竟然一个回头,轻点着脚步转出凉亭来。

锦歌的那颗小心脏,瞬时就提起来,她可不认为那兄妹俩是识趣儿的离开了,相反,定是这二人要探查一番周围的环境。

当然,不做亏心事,自然不心虚。只是如今这场面,碰到一块儿,那岂不是尴尬的很?

正焦急着,锦歌不自觉就往身后面儿退了退,这一退,正好碰到一块儿松软的地方,待回头一看,她笑了……

“哎呀,哥,你也太小心了,这哪里有人啊!”苏锦箫一向娇爽的声音响起,跟着,便是苏锦息略微深沉的嗓音。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小心无大碍!”

苏锦箫似乎哼了一声,道:“是是是,你小心、你仔细,可也没见你怎么无碍!这翻腾了半天,见到半个人影儿没?要我说。这等偏僻孤寂的地方,自个儿呆着,都觉得瘆人,也就咱俩赶着日头正盛的时候过来。”

苏锦息并没有因为妹妹的话而动怒。他笑了一声,指着石洞,道:“让你带得手提电灯,你可带着?”

苏锦箫似乎是忘了,只听她嗫喏了两声,没接话。

苏锦息叹了口气,跟变戏法儿似得拿出两只手电筒,道:“跟我来吧。”

苏锦箫理亏,也不再拿话挤兑人,乖乖的跟着哥哥进了石洞。

石洞虽然不算小。容纳她二人也不显拥挤。但到底也不宽敞。

她不免皱起眉头。挑剔的看着长着青苔的石壁,不满道:“哥,咱们挤在这种逼仄的地方做什么?”

苏锦息一挑眉。带着几分戏谑的口气,道:“怎么,不是你抓着我,说要问话的么?”

苏锦箫气恼道:“哥!我是跟你有话说来着,可我是问你、问你,簌簌簌的事的!”

最关键的几个字,她是含含着嘴说出来的,含糊得只听出谐音“簌簌簌”。

苏锦息笑道:“簌簌簌?我可不认识!它们是人还是物啊?”

“你别转移话题!”苏锦箫气得几乎跳脚,“你明明知dào

我说的是谁!”

苏锦息收了笑,口气有些严肃:“阿箫。这事儿和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

苏锦箫似乎被自家兄长有些冷漠的话伤到,她语带伤感的问:“无、无关?你说与我无关?你、你还是我哥吗?”

“阿箫!我是为你好!”苏锦盛一直对这个同胞妹子没辙,只得好声好气道:“我不希望你掺合到一些事儿来,我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做千金小姐、将来高高兴兴的出嫁,然后幸幸福福、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

“无忧无虑……能吗?”苏锦箫眼中的泪花凝为两粒透明的珍珠,渐渐落下,化为清泪两行。

苏锦息静默了片刻,道:“阿箫,你看老十一,向他学学,自然可以无忧无虑的活一辈子。”

苏锦箫冷哼了一声:“那小子自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哪里会乱操心?”

她说完话,顿了一下,又道:“傻人有傻福啊!”

苏锦息疼爱的摸摸苏锦箫的额头,道:“虽然咱们府里嫡庶不和,但到底老太太心善,你和老十一只要别乱掺合,便是闹些脾气,怹也能容得下。”

苏锦箫闻声笑了:“前儿,爹爹不还是说,有老太爷撑着,就没问题么?”

苏锦息嗤笑两声,换了话题:“行啦,咱们出去吧,等下午,我待你去街市玩儿,那里最近开了不少新店,正好晚饭在外面儿用,还能赶上夜市。”

苏锦箫娇声一笑,摇了摇头:“哥哥,你都带我来到这门口儿了,就让我空手回返?”

她扬手轻按向苏锦息欲动的双唇,道:“哥哥也莫要再推三阻四,你的想法我明白,我知dào

你疼我,可你别忘了,咱们可不是一般的兄妹啊!孪生之间,总有些莫名的联系,不是吗?你让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你心不安,我能没有感应?与其让我提心吊胆,不如让我明了一切,不是吗?”

见苏锦息双眉纠结地蠕.动着,苏锦箫心知他在挣扎,忙劝道:“哥哥想必也是想到这点,才带我来这里,对不对?……事情知dào

了,我未必就要掺合啊!我……”

“好吧!”不等妹妹说完,苏锦息便应下来。

许是怕自己后悔,他紧闭了闭眼睛给自己鼓气,睁开二目的他,直接将眼光投向了苏锦箫的身后:“你转过身去,推一推青苔和松泥最多的地方。”

苏锦箫看了哥哥一眼,迟疑着扭身,将手试探着伸了过去,使劲儿一推。

就在那一刹那,石壁轻轻松松的被推开了。

无声而动,这让松开眉头的苏锦箫心底一滞。

门是很容易就被打开了,可看着对面儿那黑若深洞的空间,一向大咧爽烈的苏锦箫不免有些嘀咕。

“啪!”身后传来一声响。

苏锦箫知dào

那是按动了手电筒按钮的声音。

果然,渐渐明亮的光。从手电中传出,直直的打向门内。

苏锦箫仔细分辨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一处通往地下的暗道。

尽管有灯光两束,但她仍是感觉里面的黑影攒动了一下。

她身后的苏锦息一直沉默不语。

他不催促她前行。也不鼓动她离开,苏锦箫明白,哥哥这是在用无声来告sù

她,一切由她决定。

静谧的空间,苏锦箫似乎能听到她和苏锦息的心跳声,那一声声跳动,撞击着她的耳膜。似乎,她听到哥哥在用他的心跳声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快回去吧,不要跟下去了。”

苏锦箫深深地吸口气。咬了咬牙根儿。出声道:“咱们下去吧。”

她刚迈出脚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叹,那声叹息中,似乎含着无尽的惋惜和犹豫。

苏锦箫也不禁为这声满含感情的低叹而动容。只是,这根本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这脚步一迈出去,后面儿的动作也就顺利多了。

苏锦箫和苏锦息在进到石壁内的一刻,似乎身上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不再犹豫、只剩下坚定。

“等我关一下石门。”苏锦息唤住迈下石阶的苏锦箫,转身细细的将门上的痕迹抹去。合上石门,他道:“咱们会从另一个通道口出去。”

苏锦箫点点头:“我听哥哥的。”

……

黑黝黝的空间,只能听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

苏锦箫并没有心情观察暗道的两面石壁,她只知dào

自己一直在下石阶、转圈儿、再迈下石阶、再转圈儿,兜兜转转的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并不长,直到走到一片平地,她才在苏锦息的话中,停下脚步。

“阿箫,且停脚……记得眯眼,我叫你时,你再睁开。”苏锦息一边说着话,一边儿往往一处石壁上按去,就在那一刻,空间亮了。

苏锦箫随着突如其来的光亮,紧闭上双眼,那一瞬的刺疼让她流下了眼泪。

苏锦息看到,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拭,一边擦一边心疼的数落:“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我都告sù

你要闭好眼睛、闭好眼睛,你不听,这下被闪到了吧!”

不过这种难受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苏锦箫在睁开红彤彤的眼睛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携带的手表,看了看时间。

这在她心里似乎走了很久的路,竟然只走了五分钟,这让她觉得有些意思。

“不让你进来,你一直嚷嚷着纠缠;这会儿带你进来了,你倒盯着自己的手表瞧个没完!你啊你,你这个小丫头!”

苏锦息的话让苏锦箫不好意思的一笑,她抬眼看着四周堆满的木箱,讶异的抬了抬眉,又开始不在状态起来:“哥,这条道通向哪里?”

苏锦息宠溺的莞尔一笑:“你呀!……算啦,告sù

你吧,这里通向咱们府邸西偏门儿后的仓房。”

苏锦箫道:“呀,那里也是个偏僻地儿啊!哥……你可别告sù

我,这道儿是你挖的!”

“你认为你哥有这本事儿么?”苏锦息轻轻一笑,“这条道可是有些年头啦,后来不知因何废弃,就被我利用了起来。”

苏锦箫四周打量一下,犹疑道:“那,会不会还有别的通口通向这里?”这里……安全么?

苏锦息感慨的看着妹妹:“阿箫,我家阿箫长大啦!”

感叹完,他道:“话说,这阖府的地道,能避过嫡枝的耳目,我说出来,你能信么?”

苏锦箫似乎听明白了:“哥,你快给我看看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吧!”

“你啊,终于说到关键啦!”苏锦息将其中一口箱子的锁打开,抬头示意苏锦箫过去。

“来,你自己过来看。”

苏锦箫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抬手一掀。

霎时,金光万丈。

映得她,一张玉脸犹若赤金打造一般。

“哥,是、是黄金?!”

第四十五章 兄妹暗谈

那个和大家说一声哈,因为修改稿子,所以就那天这章就不能放上来啦,嗯,明天会修改过来……那个,修改版的,字数会比现在多,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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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二房的龙凤胎兄妹——苏锦息和苏锦箫。

这二人来的地方可真不凑巧,偏偏是在假山石三米开外的凉亭。

他们是安稳的坐下了,可锦歌却却郁闷的叹起气来——瞧瞧自己挑的好地方!

锦歌心里一边埋怨自己,一边也怨起对方来,这凉亭四面透风、视野开阔,的确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只是这一丛丛的花木,一整块儿的石山,你们就不怕藏人啊?快走、快走、快点儿走吧!

锦歌心里默念着,嘿,的确有用。

那兄妹俩,竟然一个回头,轻点着脚步转出凉亭来。

锦歌的那颗小心脏,瞬时就提起来,她可不认为那兄妹俩是识趣儿的离开了,相反,定是这二人要探查一番周围的环境。

当然,不做亏心事,自然不心虚。只是如今这场面,碰到一块儿,那岂不是尴尬的很?

正焦急着,锦歌不自觉就往身后面儿退了退,这一退,正好碰到一块儿松软的地方,待回头一看,她笑了……

“哎呀,哥。你也太小心了,这哪里有人啊!”苏锦箫一向娇爽的声音响起,跟着,便是苏锦息略微深沉的嗓音。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小心无大碍!”

苏锦箫似乎哼了一声,道:“是是是,你小心、你仔细,可也没见你怎么无碍!这翻腾了半天,见到半个人影儿没?要我说,这等偏僻孤寂的地方,自个儿呆着,都觉得瘆人,也就咱俩赶着日头正盛的时候过来。”

苏锦息并没有因为妹妹的话而动怒,他笑了一声。指着石洞。道:“让你带得手提电灯。你可带着?”

苏锦箫似乎是忘了,只听她嗫喏了两声,没接话。

苏锦息叹了口气。跟变戏法儿似得拿出两只手电筒,道:“跟我来吧。”

苏锦箫理亏,也不再拿话挤兑人,乖乖的跟着哥哥进了石洞。

石洞虽然不算小,容纳她二人也不显拥挤,但到底也不宽敞。

“你别转移话题!”苏锦箫气得几乎跳脚,“你明明知dào

我说的是谁!”

苏锦息收了笑,口气有些严肃:“阿箫,这事儿和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

苏锦箫似乎被自家兄长有些冷漠的话伤到。她语带伤感的问:“无、无关?你说与我无关?你、你还是我哥吗?”

“阿箫!我是为你好!”苏锦盛一直对这个同胞妹子没辙,只得好声好气道:“我不希望你掺合到一些事儿来,我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做千金小姐、将来高高兴兴的出嫁,然后幸幸福福、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

“无忧无虑……能吗?”苏锦箫眼中的泪花凝为两粒透明的珍珠,渐渐落下,化为清泪两行。

苏锦息静默了片刻,道:“阿箫,你看老十一,向他学学,自然可以无忧无虑的活一辈子。”

苏锦箫冷哼了一声:“那小子自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哪里会乱操心?”

她说完话,顿了一下,又道:“傻人有傻福啊!”

苏锦息疼爱的摸摸苏锦箫的额头,道:“虽然咱们府里嫡庶不和,但到底老太太心善,你和老十一只要别乱掺合,便是闹些脾气,怹也能容得下。”

苏锦箫闻声笑了:“前儿,爹爹不还是说,有老太爷撑着,就没问题么?”

苏锦息嗤笑两声,换了话题:“行啦,咱们出去吧,等下午,我待你去街市玩儿,那里最近开了不少新店,正好晚饭在外面儿用,还能赶上夜市。”

苏锦箫娇声一笑,摇了摇头:“哥哥,你都带我来到这门口儿了,就让我空手回返?”

她扬手轻按向苏锦息欲动的双唇,道:“哥哥也莫要再推三阻四,你的想法我明白,我知dào

你疼我,可你别忘了,咱们可不是一般的兄妹啊!孪生之间,总有些莫名的联系,不是吗?你让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你心不安,我能没有感应?与其让我提心吊胆,不如让我明了一切,不是吗?”

见苏锦息双眉纠结地蠕.动着,苏锦箫心知他在挣扎,忙劝道:“哥哥想必也是想到这点,才带我来这里,对不对?……事情知dào

了,我未必就要掺合啊!我……”

“好吧!”不等妹妹说完,苏锦息便应下来。

许是怕自己后悔,他紧闭了闭眼睛给自己鼓气,睁开二目的他,直接将眼光投向了苏锦箫的身后:“你转过身去,推一推青苔和松泥最多的地方。”

苏锦箫看了哥哥一眼,迟疑着扭身,将手试探着伸了过去,使劲儿一推。

就在那一刹那,石壁轻轻松松的被推开了。

无声而动,这让松开眉头的苏锦箫心底一滞。

门是很容易就被打开了,可看着对面儿那黑若深洞的空间,一向大咧爽烈的苏锦箫不免有些嘀咕。

“啪!”身后传来一声响。

苏锦箫知dào

那是按动了手电筒按钮的声音。

果然,渐渐明亮的光,从手电中传出,直直的打向门内。

苏锦箫仔细分辨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一处通往地下的暗道。

尽管有灯光两束,但她仍是感觉里面的黑影攒动了一下。

她身后的苏锦息一直沉默不语。

他不催促她前行,也不鼓动她离开,苏锦箫明白,哥哥这是在用无声来告sù

她,一切由她决定。

静谧的空间,苏锦箫似乎能听到她和苏锦息的心跳声,那一声声跳动,撞击着她的耳膜。似乎,她听到哥哥在用他的心跳声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快回去吧,不要跟下去了。”

苏锦箫深深地吸口气,咬了咬牙根儿,出声道:“咱们下去吧。”

她刚迈出脚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叹,那声叹息中,似乎含着无尽的惋惜和犹豫。

苏锦箫也不禁为这声满含感情的低叹而动容,只是,这根本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这脚步一迈出去,后面儿的动作也就顺利多了。

苏锦箫和苏锦息在进到石壁内的一刻,似乎身上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不再犹豫、只剩下坚定。

“等我关一下石门。”苏锦息唤住迈下石阶的苏锦箫,转身细细的将门上的痕迹抹去。合上石门,他道:“咱们会从另一个通道口出去。”

苏锦箫点点头:“我听哥哥的。”

……

黑黝黝的空间,只能听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

苏锦箫并没有心情观察暗道的两面石壁,她只知dào

自己一直在下石阶、转圈儿、再迈下石阶、再转圈儿,兜兜转转的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并不长,直到走到一片平地,她才在苏锦息的话中,停下脚步。

“阿箫,且停脚……记得眯眼,我叫你时,你再睁开。”苏锦息一边说着话,一边儿往往一处石壁上按去,就在那一刻,空间亮了。

苏锦箫随着突如其来的光亮,紧闭上双眼,那一瞬的刺疼让她流下了眼泪。

苏锦息看到,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拭,一边擦一边心疼的数落:“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我都告sù

你要闭好眼睛、闭好眼睛,你不听,这下被闪到了吧!”

不过这种难受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苏锦箫在睁开红彤彤的眼睛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携带的手表,看了看时间。

这在她心里似乎走了很久的路,竟然只走了五分钟,这让她觉得有些意思。

“不让你进来,你一直嚷嚷着纠缠;这会儿带你进来了,你倒盯着自己的手表瞧个没完!你啊你,你这个小丫头!”

苏锦息的话让苏锦箫不好意思的一笑,她抬眼看着四周堆满的木箱,讶异的抬了抬眉,又开始不在状态起来:“哥,这条道通向哪里?”

苏锦息宠溺的莞尔一笑:“你呀!……算啦,告sù

你吧,这里通向咱们府邸西偏门儿后的仓房。”

苏锦箫道:“呀,那里也是个偏僻地儿啊!哥……你可别告sù

我,这道儿是你挖的!”

“你认为你哥有这本事儿么?”苏锦息轻轻一笑,“这条道可是有些年头啦,后来不知因何废弃,就被我利用了起来。”

苏锦箫四周打量一下,犹疑道:“那,会不会还有别的通口通向这里?”这里……安全么?

苏锦息感慨的看着妹妹:“阿箫,我家阿箫长大啦!”

感叹完,他道:“话说,这阖府的地道,能避过嫡枝的耳目,我说出来,你能信么?”

苏锦箫似乎听明白了:“哥,你快给我看看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吧!”

“你啊,终于说到关键啦!”苏锦息将其中一口箱子的锁打开,抬头示意苏锦箫过去。

“来,你自己过来看。”

苏锦箫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抬手一掀。

霎时,金光万丈。

映得她,一张玉脸犹若赤金打造一般。

“哥,是、是黄金?!”

第四十六章 奇怪的五奶奶

不好意思哈,这篇还不是新滴,嗯,一会儿赶稿,将今儿跟昨儿的一齐补上,嗯,争取十二点之前修改过来啊~~还是那句话,修改过来的字数肯定比现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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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二房的龙凤胎兄妹——苏锦息和苏锦箫。

这二人来的地方可真不凑巧,偏偏是在假山石三米开外的凉亭。

他们是安稳的坐下了,可锦歌却却郁闷的叹起气来——瞧瞧自己挑的好地方!

锦歌心里一边埋怨自己,一边也怨起对方来,这凉亭四面透风、视野开阔,的确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只是这一丛丛的花木,一整块儿的石山,你们就不怕藏人啊?快走、快走、快点儿走吧!

锦歌心里默念着,嘿,的确有用。

那兄妹俩,竟然一个回头,轻点着脚步转出凉亭来。

锦歌的那颗小心脏,瞬时就提起来,她可不认为那兄妹俩是识趣儿的离开了,相反,定是这二人要探查一番周围的环境。

当然,不做亏心事,自然不心虚。只是如今这场面,碰到一块儿,那岂不是尴尬的很?

正焦急着,锦歌不自觉就往身后面儿退了退,这一退,正好碰到一块儿松软的地方,待回头一看。她笑了……

“哎呀,哥,你也太小心了,这哪里有人啊!”苏锦箫一向娇爽的声音响起。跟着,便是苏锦息略微深沉的嗓音。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小心无大碍!”

苏锦箫似乎哼了一声,道:“是是是,你小心、你仔细,可也没见你怎么无碍!这翻腾了半天,见到半个人影儿没?要我说,这等偏僻孤寂的地方,自个儿呆着,都觉得瘆人。也就咱俩赶着日头正盛的时候过来。”

苏锦息并没有因为妹妹的话而动怒。他笑了一声。指着石洞,道:“让你带得手提电灯,你可带着?”

苏锦箫似乎是忘了。只听她嗫喏了两声,没接话。

苏锦息叹了口气,跟变戏法儿似得拿出两只手电筒,道:“跟我来吧。”

苏锦箫理亏,也不再拿话挤兑人,乖乖的跟着哥哥进了石洞。

石洞虽然不算小,容纳她二人也不显拥挤,但到底也不宽敞。

她不免皱起眉头,挑剔的看着长着青苔的石壁,不满道:“哥。咱们挤在这种逼仄的地方做什么?”

苏锦息一挑眉,带着几分戏谑的口气,道:“怎么,不是你抓着我,说要问话的么?”

苏锦箫气恼道:“哥!我是跟你有话说来着,可我是问你、问你,簌簌簌的事的!”

最关键的几个字,她是含含着嘴说出来的,含糊得只听出谐音“簌簌簌”。

苏锦息笑道:“簌簌簌?我可不认识!它们是人还是物啊?”

“你别转移话题!”苏锦箫气得几乎跳脚,“你明明知dào

我说的是谁!”

苏锦息收了笑,口气有些严肃:“阿箫,这事儿和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

苏锦箫似乎被自家兄长有些冷漠的话伤到,她语带伤感的问:“无、无关?你说与我无关?你、你还是我哥吗?”

“阿箫!我是为你好!”苏锦盛一直对这个同胞妹子没辙,只得好声好气道:“我不希望你掺合到一些事儿来,我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做千金小姐、将来高高兴兴的出嫁,然后幸幸福福、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

“无忧无虑……能吗?”苏锦箫眼中的泪花凝为两粒透明的珍珠,渐渐落下,化为清泪两行。

苏锦息静默了片刻,道:“阿箫,你看老十一,向他学学,自然可以无忧无虑的活一辈子。”

苏锦箫冷哼了一声:“那小子自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哪里会乱操心?”

她说完话,顿了一下,又道:“傻人有傻福啊!”

苏锦息疼爱的摸摸苏锦箫的额头,道:“虽然咱们府里嫡庶不和,但到底老太太心善,你和老十一只要别乱掺合,便是闹些脾气,怹也能容得下。”

苏锦箫闻声笑了:“前儿,爹爹不还是说,有老太爷撑着,就没问题么?”

苏锦息嗤笑两声,换了话题:“行啦,咱们出去吧,等下午,我待你去街市玩儿,那里最近开了不少新店,正好晚饭在外面儿用,还能赶上夜市。”

苏锦箫娇声一笑,摇了摇头:“哥哥,你都带我来到这门口儿了,就让我空手回返?”

她扬手轻按向苏锦息欲动的双唇,道:“哥哥也莫要再推三阻四,你的想法我明白,我知dào

你疼我,可你别忘了,咱们可不是一般的兄妹啊!孪生之间,总有些莫名的联系,不是吗?你让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你心不安,我能没有感应?与其让我提心吊胆,不如让我明了一切,不是吗?”

见苏锦息双眉纠结地蠕.动着,苏锦箫心知他在挣扎,忙劝道:“哥哥想必也是想到这点,才带我来这里,对不对?……事情知dào

了,我未必就要掺合啊!我……”

“好吧!”不等妹妹说完,苏锦息便应下来。

许是怕自己后悔,他紧闭了闭眼睛给自己鼓气,睁开二目的他,直接将眼光投向了苏锦箫的身后:“你转过身去,推一推青苔和松泥最多的地方。”

苏锦箫看了哥哥一眼,迟疑着扭身,将手试探着伸了过去,使劲儿一推。

就在那一刹那,石壁轻轻松松的被推开了。

无声而动,这让松开眉头的苏锦箫心底一滞。

门是很容易就被打开了,可看着对面儿那黑若深洞的空间,一向大咧爽烈的苏锦箫不免有些嘀咕。

“啪!”身后传来一声响。

苏锦箫知dào

那是按动了手电筒按钮的声音。

果然,渐渐明亮的光,从手电中传出,直直的打向门内。

苏锦箫仔细分辨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一处通往地下的暗道。

尽管有灯光两束,但她仍是感觉里面的黑影攒动了一下。

她身后的苏锦息一直沉默不语。

他不催促她前行,也不鼓动她离开,苏锦箫明白,哥哥这是在用无声来告sù

她,一切由她决定。

静谧的空间,苏锦箫似乎能听到她和苏锦息的心跳声,那一声声跳动,撞击着她的耳膜。似乎,她听到哥哥在用他的心跳声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快回去吧,不要跟下去了。”

苏锦箫深深地吸口气,咬了咬牙根儿,出声道:“咱们下去吧。”

她刚迈出脚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叹,那声叹息中,似乎含着无尽的惋惜和犹豫。

苏锦箫也不禁为这声满含感情的低叹而动容,只是,这根本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这脚步一迈出去,后面儿的动作也就顺利多了。

苏锦箫和苏锦息在进到石壁内的一刻,似乎身上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不再犹豫、只剩下坚定。

“等我关一下石门。”苏锦息唤住迈下石阶的苏锦箫,转身细细的将门上的痕迹抹去。合上石门,他道:“咱们会从另一个通道口出去。”

苏锦箫点点头:“我听哥哥的。”

……

黑黝黝的空间,只能听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

苏锦箫并没有心情观察暗道的两面石壁,她只知dào

自己一直在下石阶、转圈儿、再迈下石阶、再转圈儿,兜兜转转的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并不长,直到走到一片平地,她才在苏锦息的话中,停下脚步。

“阿箫,且停脚……记得眯眼,我叫你时,你再睁开。”苏锦息一边说着话,一边儿往往一处石壁上按去,就在那一刻,空间亮了。

苏锦箫随着突如其来的光亮,紧闭上双眼,那一瞬的刺疼让她流下了眼泪。

苏锦息看到,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拭,一边擦一边心疼的数落:“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我都告sù

你要闭好眼睛、闭好眼睛,你不听,这下被闪到了吧!”

不过这种难受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苏锦箫在睁开红彤彤的眼睛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携带的手表,看了看时间。

这在她心里似乎走了很久的路,竟然只走了五分钟,这让她觉得有些意思。

“不让你进来,你一直嚷嚷着纠缠;这会儿带你进来了,你倒盯着自己的手表瞧个没完!你啊你,你这个小丫头!”

苏锦息的话让苏锦箫不好意思的一笑,她抬眼看着四周堆满的木箱,讶异的抬了抬眉,又开始不在状态起来:“哥,这条道通向哪里?”

苏锦息感慨的看着妹妹:“我家阿箫长大啦!”

苏锦箫似乎听明白了:“哥,你快给我看看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吧!”

“你啊,终于说到关键啦!”苏锦息将其中一口箱子的锁打开,抬头示意苏锦箫过去。

“来,你自己过来看。”

苏锦箫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抬手一掀。

霎时,金光万丈。

映得她,一张玉脸犹若赤金打造。

“哥,是黄金?!”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五章已经修改过来了,谢谢大家包容,那个第四十六章和这一章还得等等,请大家理解哈,还是那句话,修改过来的字数肯定比现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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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这是黄金、金?”苏锦箫看着眼前的灿烂一片,惊得话也说不连,指着黄金的收一直在打颤。

“没错。”苏锦息笑呵呵的瞄了让他妹妹惊疑不定的黄金一眼,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阿箫,你是苏府的千金小姐,虽然没见过这种数量的黄金,也不至于惊疑至此。”

苏锦箫深呼口气,心神定了一定,转头看向苏锦息:“哥,它们是怎么来的?”

苏锦息起身离开一直倚着的箱子,双手往后一撑,坐到上面。他看着颊若非霞的妹妹,笑起来:“阿箫,你看着这满洞之金,有何感想?”

苏锦箫急得额上生汗,急得她直跺脚:“哥!”

苏锦息终于收起来回挥摆的手,认真看向苏锦箫,他双眸深邃、莫测难猜:“苏锦衣,没有死。”

“啊!”苏锦箫深吸口气,惊得连退几步,惊道,“哥,此话当真?她、她还活着?”

明亮的眼中,除却些许惊奇,还有几分,隐藏着若隐若现的轻松和一丝惊喜。

苏锦息冷笑一声:“看来……阿箫还是很注重亲情的。”

苏锦箫双眉一拧,忍了半晌。终于吞下那口气,没出声。

苏锦息双目放远,叹道:“阿箫心里……其实,已经将你哥哥我划归到了冷情之人阵营吧?”

苏锦箫怔了怔。没出声。

苏锦息轻轻一笑,那声笑极轻,听起来有着淡淡的空灵。

“唉,阿箫,你知dào

么,苏锦衣她是栽在了她的心上人身上。”

他说着话,低头看过去,只见苏锦箫面色变幻,双目轻闪,一时间愣住。半晌。才叹:“原来你也发xiàn

她的不对劲儿了。”

苏锦箫低下头。螓首半垂着,不言不语。

苏锦息也不在乎自说自话,他笑道:“你知dào

。我也知dào

,可是她却以为自己百无一漏,还在那里沾沾自喜了。”

苏锦箫此刻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孪生哥哥,问:“哥,你……”

苏锦息一摆手,道:“我又不是傻子,难不成还看不出虚与委蛇和真心相待来?起初,只以为她是怨咱们的娘亲,所以连带着咱俩也埋怨上了。只是后来,竟然发xiàn

,她姨娘还有那么多存行,呵呵,当真是好笑得很。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不但能给老太太奉上百年难见的珊瑚盆,还能帮着五叔解决囤积的原石……妹妹,咱们府里……莫说是咱们府里,便是和咱们相交的人家,哪个不是长着七巧玲珑心的?谁又是傻子呢?”

苏锦箫双目失神,仿若回忆着当初的情景:“我不知dào

她、她还是不是她,总想着,远着点儿就远着点儿吧,总比伤心强……”

“爹娘成日里算计东、算计西,我到现在似乎还记得,当初抱着咱俩玩儿的那个温温软软、笑起来极和善极温柔的姐姐……我以为,她是恨咱们这一脉的,却不想,后来越来越古怪。”

这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听得锦歌暗暗称奇,这故事的发展可越来越诡异了,不知dào

那苏锦衣是否有何奇遇。

锦歌拼着头痛仔细回想留存zài

头脑中的前几世记忆,这一想不要紧,一时间竟让她生生惊出一身的冷汗,四肢无力的颤抖着不说,竟然让她险些惊呼出来……一直盘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库,似乎当机了,她怎么也打不开那扇大门。若是想得狠了,也不过是隐隐约约的看个模糊,这……是她穿梭在每个时空中,从不曾出现过的。

“哥,你说,她是人是……”

苏锦箫好像有些紧张,话不说完便止住声音。

苏锦息停了停,又道:“不知dào

,也许会些法术?也许是再世的孤魂。”

苏锦箫眼睛一亮:“哥,你之前没有阻止爹爹接近那个老道,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苏锦息摇头:“我只是在选择。”

“选择?”

苏锦箫的问话,让苏锦息沉默。

这当空儿,锦歌也收拾好心绪,沉思起来。

看样子,这苏锦衣很可能是半路重生的,至于皮囊下的魂魄是否还是本人,便不得而知了。而且,听这兄妹俩的意思,苏锦衣有凭空变物的本事,仔细想来,这人应该是有些大机缘的,不是拥有前世小说中说的储物空间,就是会些术法本领了。

锦歌当然更偏重第二种猜想,忽然,她想起一段儿事,却是苏锦息提及的原石那块儿。

记得当初她们一家人叙话时,爹爹无意中提及过一回,正是和五伯手中的原石相关。那回,爹爹还很是惋惜的摇头说,早知dào

当初让五伯留下几块儿极品翡翠,也好打出几副玉镯、佩饰,将来充当传家宝用,也好啊。

啊,锦歌想起来了,那回,还是五伯送来丰忱的那块儿墨玉佩,才惹出来的唠叨。

锦歌记得,当初因为人情,五伯替人收下一批原石,开解出来,三分之二都是实心儿的白花花的石头,眼瞅着,十来万两的白银要打水漂,竟然又爆出十来块儿极品翡翠,一下子,不但自己的银子周转回来,竟然还和京城的一家老的珠宝店铺有了交情,从而还在其中发展的新店中吃起了干股,转而成为了苏锦落的嫁妆之一,听说五房的那位五少奶奶好像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锦歌是越想越远,里面儿那对兄妹好像在配合她一般,依旧沉默着。

虽然不记得爹爹是否提及过苏锦衣在其中的作用,但想来,苏锦息能那么对自己妹妹说,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为什么一向喜欢八卦的爹爹,没有提过那一出呢?

苏锦息似乎听到了锦歌的心里话,开口道:“她以为家中长辈无人怀疑,怎么不想想,她立下的大功,五叔除了送她些翡翠打造的配件,便不再言语呢?为什么老太太经常拉着她抄写经文?怎么不想想,咱俩为什么不让她多接触爹娘?”

苏锦箫叹道:“她心里有气、有敌意,自然看不出来。也许,她认为自己被这一方天地束缚了吧。”

苏锦息似嘲似悯的笑道:“她当真是有本事儿的,竟然将产业开到了南地,这黄金,就是她的宝藏之一。”

“什、什么?”苏锦箫又是一颤,“天啊,她难不成不懂何为怀璧其罪的道理么!她、她有什么背景,敢这么做?”

苏锦息摇摇头:“她是有大本事之人,做得若是谨慎些、行动若是再缓些,兴许便是一生的大富大贵,你我二人,不可匹及。”

锦歌也跟着在心里吸了口气,她好像明白了,这位苏锦衣同学可能还有一些特殊的本事,比如异能什么的,只是,这样一个有机缘有天运的人,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苏锦箫双目含恨道:“那家人,就是别有用心的人?”

苏锦息道:“贺家,也许是棋子、也许是幕后之人,谁知dào

呢?”

锦歌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不同,看意思,苏锦息心中未必不知。

苏锦箫冷笑:“她觉得家人不值得信,那好,你有本事谁也别信啊!要不,您长双慧眼也行啊!怎么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么群玩意儿?!”

话中那股子恨铁不成钢之意,蕴含着浓浓的情绪,让锦歌听了也为之一惊。

这哥苏锦箫,也许……也没有差么差劲……?

“她也不算亏,起码也享shòu

过呼风唤雨的感觉、也体验过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比起你这个傻丫头,她可强多了,她……可不亏啊!”

苏锦息的话,让苏锦箫笑了起来:“也许,她不是没有发觉那些人的不对劲儿吧,也许……她是想打造一个她想要的温情吧。”

虽然是笑言,但其中所含的落寞之情,锦歌还是抓了出来。

“苏锦衣……她除却贺家那位,还有几个红颜交好,至不过,其中只有一位是对她真心相待的,这些黄金,就是从他那里来的。”苏锦息拍拍箱子,“他也知dào

自己的处境艰难,清楚可能见不到苏锦衣最后一面了,便将手中的珍藏全部掏出来,想交到爹爹手中,以求给苏锦衣以庇护,呵呵……”

这是冷笑,听得苏锦箫也是寒毛直起:“爹爹没收到?”

苏锦息嘴边的笑,更加明显:“若是真给爹爹知晓啦,那东西岂不是便宜旁人?”

苏锦箫还怔愣着,难以置信。苏锦息已经走到她身旁,抬臂圈住她的肩旁,哄道:“阿箫,话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再多的,你也莫要再问。过几日,我便将东西悉数搬运走,你……就当从没有来过,也、也没有听过我今日之言吧。”

第四十八章

今天看能不能将第四十六章搞定吧,说真的哈啊,一直这么占着位置,实在抱歉,估计明儿还是在占位,不过,俺争取本周末将欠大家的补上,嗯,依旧是那句话,补上的修改版,字数会比现在的多,不会让大家吃亏。

因感谢大家的包容,俺会在本月某一个星期,双更,谢谢大家哈,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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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这是黄金、金?”苏锦箫看着眼前的灿烂一片,惊得话也说不连,指着黄金的收一直在打颤。

“没错。”苏锦息笑呵呵的瞄了让他妹妹惊疑不定的黄金一眼,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阿箫,你是苏府的千金小姐,虽然没见过这种数量的黄金,也不至于惊疑至此。”

苏锦箫深呼口气,心神定了一定,转头看向苏锦息:“哥,它们是怎么来的?”

苏锦息起身离开一直倚着的箱子,双手往后一撑,坐到上面。他看着颊若非霞的妹妹,笑起来:“阿箫,你看着这满洞之金,有何感想?”

苏锦箫急得额上生汗,急得她直跺脚:“哥!”

苏锦息终于收起来回挥摆的手,认真看向苏锦箫,他双眸深邃、莫测难猜:“苏锦衣,没有死。”

“啊!”苏锦箫深吸口气,惊得连退几步。惊道,“哥,此话当真?她、她还活着?”

明亮的眼中,除却些许惊奇。还有几分,隐藏着若隐若现的轻松和一丝惊喜。

苏锦息冷笑一声:“看来……阿箫还是很注重亲情的。”

苏锦箫双眉一拧,忍了半晌,终于吞下那口气,没出声。

苏锦息双目放远,叹道:“阿箫心里……其实,已经将你哥哥我划归到了冷情之人阵营吧?”

苏锦箫怔了怔,没出声。

苏锦息轻轻一笑,那声笑极轻,听起来有着淡淡的空灵。

“唉。阿箫。你知dào

么。苏锦衣她是栽在了她的心上人身上。”

他说着话,低头看过去,只见苏锦箫面色变幻。双目轻闪,一时间愣住,半晌,才叹:“原来你也发xiàn

她的不对劲儿了。”

苏锦箫低下头,螓首半垂着,不言不语。

苏锦息也不在乎自说自话,他笑道:“你知dào

,我也知dào

,可是她却以为自己百无一漏,还在那里沾沾自喜了。”

苏锦箫此刻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孪生哥哥,问:“哥,你……”

苏锦息一摆手,道:“我又不是傻子,难不成还看不出虚与委蛇和真心相待来?起初,只以为她是怨咱们的娘亲,所以连带着咱俩也埋怨上了,只是后来,竟然发xiàn

,她姨娘还有那么多存行,呵呵,当真是好笑得很。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不但能给老太太奉上百年难见的珊瑚盆,还能帮着五叔解决囤积的原石……妹妹,咱们府里……莫说是咱们府里,便是和咱们相交的人家,哪个不是长着七巧玲珑心的?谁又是傻子呢?”

苏锦箫双目失神,仿若回忆着当初的情景:“我不知dào

她、她还是不是她,总想着,远着点儿就远着点儿吧,总比伤心强……”

“爹娘成日里算计东、算计西,我到现在似乎还记得,当初抱着咱俩玩儿的那个温温软软、笑起来极和善极温柔的姐姐……我以为,她是恨咱们这一脉的,却不想,后来越来越古怪。”

这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听得锦歌暗暗称奇,这故事的发展可越来越诡异了,不知dào

那苏锦衣是否有何奇遇。

锦歌拼着头痛仔细回想留存zài

头脑中的前几世记忆,这一想不要紧,一时间竟让她生生惊出一身的冷汗,四肢无力的颤抖着不说,竟然让她险些惊呼出来……一直盘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库,似乎当机了,她怎么也打不开那扇大门。若是想得狠了,也不过是隐隐约约的看个模糊,这……是她穿梭在每个时空中,从不曾出现过的。

“哥,你说,她是人是……”

苏锦箫好像有些紧张,话不说完便止住声音。

苏锦息停了停,又道:“不知dào

,也许会些法术?也许是再世的孤魂。”

苏锦箫眼睛一亮:“哥,你之前没有阻止爹爹接近那个老道,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苏锦息摇头:“我只是在选择。”

“选择?”

苏锦箫的问话,让苏锦息沉默。

这当空儿,锦歌也收拾好心绪,沉思起来。

看样子,这苏锦衣很可能是半路重生的,至于皮囊下的魂魄是否还是本人,便不得而知了。而且,听这兄妹俩的意思,苏锦衣有凭空变物的本事,仔细想来,这人应该是有些大机缘的,不是拥有前世小说中说的储物空间,就是会些术法本领了。

锦歌当然更偏重第二种猜想,忽然,她想起一段儿事,却是苏锦息提及的原石那块儿。

记得当初她们一家人叙话时,爹爹无意中提及过一回,正是和五伯手中的原石相关。那回,爹爹还很是惋惜的摇头说,早知dào

当初让五伯留下几块儿极品翡翠,也好打出几副玉镯、佩饰,将来充当传家宝用,也好啊。

啊,锦歌想起来了,那回,还是五伯送来丰忱的那块儿墨玉佩,才惹出来的唠叨。

锦歌记得,当初因为人情,五伯替人收下一批原石,开解出来,三分之二都是实心儿的白花花的石头,眼瞅着,十来万两的白银要打水漂,竟然又爆出十来块儿极品翡翠,一下子,不但自己的银子周转回来,竟然还和京城的一家老的珠宝店铺有了交情,从而还在其中发展的新店中吃起了干股,转而成为了苏锦落的嫁妆之一,听说五房的那位五少奶奶好像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锦歌是越想越远,里面儿那对兄妹好像在配合她一般,依旧沉默着。

虽然不记得爹爹是否提及过苏锦衣在其中的作用,但想来,苏锦息能那么对自己妹妹说,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为什么一向喜欢八卦的爹爹,没有提过那一出呢?

苏锦息似乎听到了锦歌的心里话,开口道:“她以为家中长辈无人怀疑,怎么不想想,她立下的大功,五叔除了送她些翡翠打造的配件,便不再言语呢?为什么老太太经常拉着她抄写经文?怎么不想想,咱俩为什么不让她多接触爹娘?”

苏锦箫叹道:“她心里有气、有敌意,自然看不出来。也许,她认为自己被这一方天地束缚了吧。”

苏锦息似嘲似悯的笑道:“她当真是有本事儿的,竟然将产业开到了南地,这黄金,就是她的宝藏之一。”

“什、什么?”苏锦箫又是一颤,“天啊,她难不成不懂何为怀璧其罪的道理么!她、她有什么背景,敢这么做?”

苏锦息摇摇头:“她是有大本事之人,做得若是谨慎些、行动若是再缓些,兴许便是一生的大富大贵,你我二人,不可匹及。”

锦歌也跟着在心里吸了口气,她好像明白了,这位苏锦衣同学可能还有一些特殊的本事,比如异能什么的,只是,这样一个有机缘有天运的人,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苏锦箫双目含恨道:“那家人,就是别有用心的人?”

苏锦息道:“贺家,也许是棋子、也许是幕后之人,谁知dào

呢?”

锦歌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不同,看意思,苏锦息心中未必不知。

苏锦箫冷笑:“她觉得家人不值得信,那好,你有本事谁也别信啊!要不,您长双慧眼也行啊!怎么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么群玩意儿?!”

话中那股子恨铁不成钢之意,蕴含着浓浓的情绪,让锦歌听了也为之一惊。

这哥苏锦箫,也许……也没有差么差劲……?

“她也不算亏,起码也享shòu

过呼风唤雨的感觉、也体验过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比起你这个傻丫头,她可强多了,她……可不亏啊!”

苏锦息的话,让苏锦箫笑了起来:“也许,她不是没有发觉那些人的不对劲儿吧,也许……她是想打造一个她想要的温情吧。”

虽然是笑言,但其中所含的落寞之情,锦歌还是抓了出来。

“苏锦衣……她除却贺家那位,还有几个红颜交好,至不过,其中只有一位是对她真心相待的,这些黄金,就是从他那里来的。”苏锦息拍拍箱子,“他也知dào

自己的处境艰难,清楚可能见不到苏锦衣最后一面了,便将手中的珍藏全部掏出来,想交到爹爹手中,以求给苏锦衣以庇护,呵呵……”

这是冷笑,听得苏锦箫也是寒毛直起:“爹爹没收到?”

苏锦息嘴边的笑,更加明显:“若是真给爹爹知晓啦,那东西岂不是要便宜了旁人?”

苏锦箫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锦息,摇着头,情绪有些崩溃:“不、不、不,一定是哥哥相差了,定不会是如此的,爹爹定不会如此!”

苏锦息似乎不觉得苏锦箫的反应如何失常,反而笑道:“阿箫,若是你心中当真这么肯定,又岂能一下子就想到那里去了?”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六章修了一半儿,对不住,明儿接着修,今儿仍旧是占位,俺争褥修好,嗯,五十五章之内,恢复正常……仍旧那句话,修改版字数会比现在多,谢谢大家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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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这是黄金、金?”苏锦箫看着眼前的灿烂一片,惊得话也说不连,指着黄金的收一直在打颤。

“没错。”苏锦息笑呵呵的瞄了让他妹妹惊疑不定的黄金一眼,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阿箫,你是苏府的千金小姐,虽然没见过这种数量的黄金,也不至于惊疑至此。”

苏锦箫深呼口气,心神定了一定,转头看向苏锦息:“哥,它们是怎么来的?”

苏锦息起身离开一直倚着的箱子,双手往后一撑,坐到上面。他看着颊若非霞的妹妹,笑起来:“阿箫,你看着这满洞之金,有何感想?”

苏锦箫急得额上生汗,急得她直跺脚:“哥!”

苏锦息终于收起来回挥摆的手,认真看向苏锦箫,他双眸深邃、莫测难猜:“苏锦衣,没有死。”

“啊!”苏锦箫深吸口气,惊得连退几步,惊道,“哥,此话当真?她、她还活着?”

明亮的眼中,除却些许惊奇,还有几分,隐藏着若隐若现的轻松和一丝惊喜。

苏锦息冷笑一声:“看来……阿箫还是很注重亲情的。”

苏锦箫双眉一拧,忍了半晌。终于吞下那口气,没出声。

苏锦息双目放远,叹道:“阿箫心里……其实,已经将你哥哥我划归到了冷情之人阵营吧?”

苏锦箫怔了怔。没出声。

苏锦息轻轻一笑,那声笑极轻,听起来有着淡淡的空灵。

“唉,阿箫,你知dào

么,苏锦衣她是栽在了她的心上人身上。”

他说着话,低头看过去,只见苏锦箫面色变幻,双目轻闪,一时间愣住。半晌。才叹:“原来你也发xiàn

她的不对劲儿了。”

苏锦箫低下头。螓首半垂着,不言不语。

苏锦息也不在乎自说自话,他笑道:“你知dào

。我也知dào

,可是她却以为自己百无一漏,还在那里沾沾自喜了。”

苏锦箫此刻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孪生哥哥,问:“哥,你……”

苏锦息一摆手,道:“我又不是傻子,难不成还看不出虚与委蛇和真心相待来?起初,只以为她是怨咱们的娘亲,所以连带着咱俩也埋怨上了。只是后来,竟然发xiàn

,她姨娘还有那么多存行,呵呵,当真是好笑得很。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不但能给老太太奉上百年难见的珊瑚盆,还能帮着五叔解决囤积的原石……妹妹,咱们府里……莫说是咱们府里,便是和咱们相交的人家,哪个不是长着七巧玲珑心的?谁又是傻子呢?”

苏锦箫双目失神,仿若回忆着当初的情景:“我不知dào

她、她还是不是她,总想着,远着点儿就远着点儿吧,总比伤心强……”

“爹娘成日里算计东、算计西,我到现在似乎还记得,当初抱着咱俩玩儿的那个温温软软、笑起来极和善极温柔的姐姐……我以为,她是恨咱们这一脉的,却不想,后来越来越古怪。”

这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听得锦歌暗暗称奇,这故事的发展可越来越诡异了,不知dào

那苏锦衣是否有何奇遇。

锦歌拼着头痛仔细回想留存zài

头脑中的前几世记忆,这一想不要紧,一时间竟让她生生惊出一身的冷汗,四肢无力的颤抖着不说,竟然让她险些惊呼出来……一直盘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库,似乎当机了,她怎么也打不开那扇大门。若是想得狠了,也不过是隐隐约约的看个模糊,这……是她穿梭在每个时空中,从不曾出现过的。

“哥,你说,她是人是……”

苏锦箫好像有些紧张,话不说完便止住声音。

苏锦息停了停,又道:“不知dào

,也许会些法术?也许是再世的孤魂。”

苏锦箫眼睛一亮:“哥,你之前没有阻止爹爹接近那个老道,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苏锦息摇头:“我只是在选择。”

“选择?”

苏锦箫的问话,让苏锦息沉默。

这当空儿,锦歌也收拾好心绪,沉思起来。

看样子,这苏锦衣很可能是半路重生的,至于皮囊下的魂魄是否还是本人,便不得而知了。而且,听这兄妹俩的意思,苏锦衣有凭空变物的本事,仔细想来,这人应该是有些大机缘的,不是拥有前世小说中说的储物空间,就是会些术法本领了。

锦歌当然更偏重第二种猜想,忽然,她想起一段儿事,却是苏锦息提及的原石那块儿。

记得当初她们一家人叙话时,爹爹无意中提及过一回,正是和五伯手中的原石相关。那回,爹爹还很是惋惜的摇头说,早知dào

当初让五伯留下几块儿极品翡翠,也好打出几副玉镯、佩饰,将来充当传家宝用,也好啊。

啊,锦歌想起来了,那回,还是五伯送来丰忱的那块儿墨玉佩,才惹出来的唠叨。

锦歌记得,当初因为人情,五伯替人收下一批原石,开解出来,三分之二都是实心儿的白花花的石头,眼瞅着,十来万两的白银要打水漂,竟然又爆出十来块儿极品翡翠,一下子,不但自己的银子周转回来,竟然还和京城的一家老的珠宝店铺有了交情,从而还在其中发展的新店中吃起了干股,转而成为了苏锦落的嫁妆之一,听说五房的那位五少奶奶好像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锦歌是越想越远,里面儿那对兄妹好像在配合她一般,依旧沉默着。

虽然不记得爹爹是否提及过苏锦衣在其中的作用,但想来,苏锦息能那么对自己妹妹说,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为什么一向喜欢八卦的爹爹,没有提过那一出呢?

苏锦息似乎听到了锦歌的心里话,开口道:“她以为家中长辈无人怀疑,怎么不想想,她立下的大功,五叔除了送她些翡翠打造的配件,便不再言语呢?为什么老太太经常拉着她抄写经文?怎么不想想,咱俩为什么不让她多接触爹娘?”

苏锦箫叹道:“她心里有气、有敌意,自然看不出来。也许,她认为自己被这一方天地束缚了吧。”

苏锦息似嘲似悯的笑道:“她当真是有本事儿的,竟然将产业开到了南地,这黄金,就是她的宝藏之一。”

“什、什么?”苏锦箫又是一颤,“天啊,她难不成不懂何为怀璧其罪的道理么!她、她有什么背景,敢这么做?”

苏锦息摇摇头:“她是有大本事之人,做得若是谨慎些、行动若是再缓些,兴许便是一生的大富大贵,你我二人,不可匹及。”

锦歌也跟着在心里吸了口气,她好像明白了,这位苏锦衣同学可能还有一些特殊的本事,比如异能什么的,只是,这样一个有机缘有天运的人,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苏锦箫双目含恨道:“那家人,就是别有用心的人?”

苏锦息道:“贺家,也许是棋子、也许是幕后之人,谁知dào

呢?”

锦歌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不同,看意思,苏锦息心中未必不知。

苏锦箫冷笑:“她觉得家人不值得信,那好,你有本事谁也别信啊!要不,您长双慧眼也行啊!怎么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么群玩意儿?!”

话中那股子恨铁不成钢之意,蕴含着浓浓的情绪,让锦歌听了也为之一惊。

这哥苏锦箫,也许……也没有差么差劲……?

“她也不算亏,起码也享shòu

过呼风唤雨的感觉、也体验过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比起你这个傻丫头,她可强多了,她……可不亏啊!”

苏锦息的话,让苏锦箫笑了起来:“也许,她不是没有发觉那些人的不对劲儿吧,也许……她是想打造一个她想要的温情吧。”

虽然是笑言,但其中所含的落寞之情,锦歌还是抓了出来。

虽然是笑言,但其中所含的落寞之情,锦歌还是抓了出来。

虽然是笑言,但其中所含的落寞之情,锦歌还是抓了出来。

“苏锦衣……她除却贺家那位,还有几个红颜交好,至不过,其中只有一位是对她真心相待的,这些黄金,就是从他那里来的。”苏锦息拍拍箱子,“他也知dào

自己的处境艰难,清楚可能见不到苏锦衣最后一面了,便将手中的珍藏全部掏出来,想交到爹爹手中,以求给苏锦衣以庇护,呵呵……”

苏锦箫还怔愣着,难以置信。苏锦息已经走到她身旁,抬臂圈住她的肩旁,哄道:“阿箫,话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再多的,你也莫要再问。过几日,我便将东西悉数搬运走,你……就当从没有来过,也、也没有听过我今日之言吧。”

第五十章

第46章已经修改过来,明天接着修,谢谢大家~~

~~~~~~~~~~~~~~~~~~~~~~~~~~~~~~~~~~~~~~~~~~

锦歌觉得自打入京开始,自己就变成了土拨鼠,专门挖地道走,而且每次走地道还都会有所收获,瞧,至少凭借着这种熟能生巧锻炼出来的本事儿,这会儿就躲过了苏锦息兄妹的注意。

不过,听到那样一个隐秘的消息,锦歌却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憋闷。直到,洞壁中的脚步声走远,静谧的空间徒留下自己的呼吸声,很久以后,锦歌才缓缓的长舒口气。

她盯着手中的东西,眼眸中闪换着情绪。

此时躺在她手心中的,是一枚镀铜的小钥匙,样式挺别致,不经意的瞟一眼,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只展翅的蜻蜓。

说来,这物件儿她还是认识的,那日,曾在苏锦衣的耳畔见过。没错,这是苏锦衣当日所戴的耳坠之一。

苏锦衣是魂归重生,还是异世渡魂,已经不重yào

了,锦歌很明白,在这种空间紊乱,可以肆意重生、穿越的空间,自己的一举一动必须要慎重。这一世,自己是苏锦歌,亦或是,苏锦歌是自己,可别的空间呢?肆意所为,结下的仇怨,若是对手当真重生到一个“苏锦歌”≠“自己”的空间,遭殃的,岂不是待自己视若珍宝的家人?当然对于有些人,当对还要对、当狠还要狠。这种人,即使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会使坏作孽,对于这种“天然”的敌人。自然要狠狠回击。

锦歌自问自己虽无经世之大能,但却也能将好赖利弊算算清楚,苏锦衣之事让她心生敬畏之意,此谓“敬畏”,非缩手缩脚、心境受困,乃是对天地规则、天道运行的敬畏,乃是对本心、本源的一种敬意。她知dào

,有时候,问心无愧、不毁人伦,便是一种向善、便是一种积德。

……

锦歌在地道中之所以能够藏身。还是要感谢洞壁中的暗门。说到暗门。其实也不算是扇门。它是位于洞壁上层的一条算是暗道的隔层,整个人钻在其中,只能以身贴道。匍匐着前进。这里,所通向的地方和地道的另一头,算是南辕北辙了。

自暗道而出,锦歌没急着回返,反而四处观望了一回,而这里,正是逍遥阁演武场墙后的一处小园的假山凹。

此时已是午休的尾声,苏府的下人们开始来回走动忙活,作为准bèi

偷懒越墙的人,锦歌打算一鼓作气翻墙而过。

当她的手掌刚接触到墙头。就听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

“‘五’嫂,人在做天在看,你给自己积些德吧!若是在这么没底线,莫怪我不客气了!届时,便是为了我哥哥不因你的缺德而受牵连,也必要将你收拾出去!”

锦歌无奈的撇撇嘴,不用多时她便听出来,说话的这人,是苏锦悦。

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呜咽的无声,那声声哭泣透着那股子委屈劲儿,不知原由,人们便会先同情她几分。

锦歌耳力好,她干脆翻进墙内,倚着墙,准bèi

认认真真的听一听这一出戏是要闹得哪样。

院子里出现了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于锦歌而言还是比较生疏的,正是这种生疏劲儿,才让锦歌愈加肯定,这个模糊又有些微弱的声音,正是出自五堂兄苏锦贺之口。

“咳咳咳,阿悦,你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

话里的指责和责怪,显得那么严厉,锦歌可以想象,这话将会如何刺激本就气愤的苏锦悦。

“苏锦贺!你脑子难道被浆糊粘上了不成?你人出不得屋子,难道连眼睛都瞎啦?连心都瞎啦?三哥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媳妇儿觊觎着你弟弟的财产,你还质问我?!你、你、你……我、我、我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啦!我就不明白,那么英明神武的爹爹、那么聪慧贤明的娘亲,怎么就会生了你这么个窝囊的儿子!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为了美色就没有情谊、不认骨肉之情的兄长!”

苏锦悦在那边儿每骂上一句,锦歌在这边儿就点一下头儿,这看得被闹声吸引过来的冬和,脸色僵硬的,好像受了惊吓一般。

“小、小姐,您这是……”冬和吃惊极了,这自家的小姐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难不成,又翻墙了?冬和抬头看着约么两个成人男子身高叠加起来的石墙,很是不赞同的看着锦歌。

“嘘……”锦歌将食指竖在唇边,摇着头,阻止了冬和已到嘴边儿的话。

她指着墙外,轻道:“先听听。”

冬和被自家小姐这种很不淑女、很没有大家风范的行为闹得甚是无奈,她有气无力的提出建议:“要不……您过去劝劝?”

锦歌诧异:“我去?你觉得合适么?人家的私事,我这个‘外人’,能掺合么?”

冬和在心里猛翻着白眼儿,跟不要钱似得,心里疯狂的涌动着怨念——小姐啊小姐,您这样堂而皇之的偷听,也很不合适,好不好……

“六小姐不是托您多照拂一下九小姐么?这样动静,作为毗邻的您,能不过去么?”

锦歌肩膀一耸,道:“这可怨不得我,连和他们一墙之隔的五伯母都不干涉,我更不能去了,否则,人家还当我偷听呢!”

您就是在偷听,好吧?冬和无奈的摇摇头,道:“过一会儿,估么着就要惊动老太太了……这大热天儿的,我给您准bèi

洗漱的凉皂,和解暑的吃食,您一会儿也赶紧回屋儿吧。”

眼不见心不烦的冬和,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演武场,却不知dào

她家小姐正一脸兴味的仰着头往墙的那头瞧呢。

……

五房的闹剧终于被老太太派人制止,五房的四位主人全被叫到了主院儿的花厅里,五夫人依旧一副老实无奈样儿,她倒省心,手中拈着佛珠,闭目不言,好像不干她的事情一般。

老太太看着儿媳这般模样,又瞅着气鼓鼓的孙女儿,以及一脸委屈的孙媳妇儿和一脸气氛的孙儿,无奈的摇摇头。干脆摊开事儿,让她们自己说说因由。

苏锦悦自然不肯落后,噼里啪啦的一番言辞,说得苏锦贺夫妇俩一阵脸红耳赤,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花厅里坐得,并不只是五房的人,大老爷和九爷也就算了,苏老太太将十儿子夫妇也叫了过来。

看着嫡枝一脉的长辈,五少奶奶自然不能沉默着让人坐实了自己的“恶名”,她用帕子掩目,泣道:“九妹妹说话忒没道理,你我姑嫂这一点儿若芝麻大小的矛盾,这么一讲,反倒显得我别有用心了!咱们嫡嫡亲的亲人,何至于为了那点子黄白之物,坏了情分?”

“哼,五嫂自然会说话,妹妹我却不能媲美,唯有盼着五嫂自己能说到做到,别成天盯着别人的东西眼儿热!我话还放这儿了,我三个虽然老实不争,可我这做妹妹的却决计不会让人吃定了他,拿走爹爹苦心为他的东西!”

苏锦悦强硬的话,让正自哭泣的五少奶奶一滞,旋即,更大的哭声从帕子里传出。

锦歌头疼的偷着瞥了老太太一眼,这种闹心的场面,她实在猜不出老太太叫她和十房众人一起观摩的用意。

要说亲疏,虽然苏锦悦成天没事儿找事儿的折腾,锦歌依旧在心底偏向着她的,何况这位五少奶奶是在有些奇怪。

且不说她为人如何,准确讲,锦歌也不晓得她为人如何,她这到府里两三年的工夫,和这位五少奶奶交谈的次数,两只手外家两只脚都能数得过来。在她的印象里,她和丈夫苏锦贺就像是偌大府邸墙角的野草,无声、无名,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被忽略掉,因为苏老太太有意提点,回回赏赐都单独多给他们夫妇很多,说来,这阖府众人,却无人敢小觑这一双“可怜”之人。

五少奶奶为人向来寡言少行,在锦歌眼里,这个女子是典型的在三从四德和女四书教化下,成就的样品——她处处以夫为先,镇日镇日的垂首沉默,一言一行都不出格。

只是,这种印象,在暑假开始,便渐渐被她自己打破。

锦歌不觉又想起中午相遇时,五少奶奶脸上的惊慌和僵硬,她眼中的不自然和躲闪、掩饰一般的笑容和话语,无一不显示出她的不对劲儿。

抚着手腕上的玉镯,锦歌若有所思的看了过去。

五少奶奶哭得甚是伤心,一颤一颤的肩膀,无声的告sù

着大家她的冤枉和委屈,只看苏锦贺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看他脸上的心疼和愤nù

,就知dào

作用很棒。

“这……会不会接着就直接晕过去了啊?”锦歌轻声嘀咕着,那边儿就是苏锦贺的一声低吼,果真,五少奶奶因为伤心,晕倒在了花厅的地上。

锦歌讶然的看向老太太,别以为她没看见啊,红绣刚刚就站在五少奶奶身侧五步处哦!刚刚很可以让五少奶奶避免和地面亲密接触的。

虽然地面挺凉、挺解暑的,但是锦歌仍然确信,老太太是在无声的给自己孙子孙女“报仇”呢!

第五十一章

第47、48章改得差不多了,嗯,明天放上来哈,大家明天再看吧,谢谢大家,修改版比正文字数多,俺争取这两天将进度追回来。然后多更,谢谢。

~~~~~~~~~~~~~~~~~~~~~~~~~~~~~~~~~~~~~~~~~~~.

(vip)第三卷第四十六章:

锦歌觉得自打入京开始,自己就变成了土拨鼠,专门挖地道走,而且每次走地道还都会有所收获,瞧,至少凭借着这种熟能生巧锻炼出来的本事儿,这会儿就躲过了苏锦息兄妹的注意。

不过,听到那样一个隐秘的消息,锦歌却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憋闷。直到,洞壁中的脚步声走远,静谧的空间徒留下自己的呼吸声,很久以后,锦歌才缓缓的长舒口气。

她盯着手中的东西,眼眸中闪换着情绪。

此时躺在她手心中的,是一枚镀铜的小钥匙,样式挺别致,不经意的瞟一眼,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只展翅的蜻蜓。

说来,这物件儿她还是认识的,那日,曾在苏锦衣的耳畔见过。没错,这是苏锦衣当日所戴的耳坠之一。

苏锦衣是魂归重生,还是异世渡魂,已经不重yào

了,锦歌很明白,在这种空间紊乱,可以肆意重生、穿越的空间,自己的一举一动必须要慎重。这一世,自己是苏锦歌,亦或是,苏锦歌是自己。可别的空间呢?肆意所为,结下的仇怨,若是对手当真重生到一个“苏锦歌”≠“自己”的空间,遭殃的。岂不是待自己视若珍宝的家人?当然对于有些人,当对还要对、当狠还要狠,这种人,即使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会使坏作孽,对于这种“天然”的敌人,自然要狠狠回击。

锦歌自问自己虽无经世之大能,但却也能将好赖利弊算算清楚,苏锦衣之事让她心生敬畏之意,此谓“敬畏”。非缩手缩脚、心境受困。乃是对天地规则、天道运行的敬畏。乃是对本心、本源的一种敬意。她知dào

,有时候,问心无愧、不毁人伦。便是一种向善、便是一种积德。

……

锦歌在地道中之所以能够藏身,还是要感谢洞壁中的暗门。说到暗门,其实也不算是扇门,它是位于洞壁上层的一条算是暗道的隔层,整个人钻在其中,只能以身贴道,匍匐着前进。这里,所通向的地方和地道的另一头,算是南辕北辙了。

自暗道而出,锦歌没急着回返。反而四处观望了一回,而这里,正是逍遥阁演武场墙后的一处小园的假山凹。

此时已是午休的尾声,苏府的下人们开始来回走动忙活,作为准bèi

偷懒越墙的人,锦歌打算一鼓作气翻墙而过。

当她的手掌刚接触到墙头,就听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

“‘五’嫂,人在做天在看,你给自己积些德吧!若是在这么没底线,莫怪我不客气了!届时,便是为了我哥哥不因你的缺德而受牵连,也必要将你收拾出去!”

锦歌无奈的撇撇嘴,不用多时她便听出来,说话的这人,是苏锦悦。

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呜咽的无声,那声声哭泣透着那股子委屈劲儿,不知原由,人们便会先同情她几分。

锦歌耳力好,她干脆翻进墙内,倚着墙,准bèi

认认真真的听一听这一出戏是要闹得哪样。

院子里出现了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于锦歌而言还是比较生疏的,正是这种生疏劲儿,才让锦歌愈加肯定,这个模糊又有些微弱的声音,正是出自五堂兄苏锦贺之口。

“咳咳咳,阿悦,你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

话里的指责和责怪,显得那么严厉,锦歌可以想象,这话将会如何刺激本就气愤的苏锦悦。

“苏锦贺!你脑子难道被浆糊粘上了不成?你人出不得屋子,难道连眼睛都瞎啦?连心都瞎啦?三哥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媳妇儿觊觎着你弟弟的财产,你还质问我?!你、你、你……我、我、我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啦!我就不明白,那么英明神武的爹爹、那么聪慧贤明的娘亲,怎么就会生了你这么个窝囊的儿子!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为了美色就没有情谊、不认骨肉之情的兄长!”

苏锦悦在那边儿每骂上一句,锦歌在这边儿就点一下头儿,这看得被闹声吸引过来的冬和,脸色僵硬的,好像受了惊吓一般。

“小、小姐,您这是……”冬和吃惊极了,这自家的小姐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难不成,又翻墙了?冬和抬头看着约么两个成人男子身高叠加起来的石墙,很是不赞同的看着锦歌。

“嘘……”锦歌将食指竖在唇边,摇着头,阻止了冬和已到嘴边儿的话。

她指着墙外,轻道:“先听听。”

冬和被自家小姐这种很不淑女、很没有大家风范的行为闹得甚是无奈,她有气无力的提出建议:“要不……您过去劝劝?”

锦歌诧异:“我去?你觉得合适么?人家的私事,我这个‘外人’,能掺合么?”

冬和在心里猛翻着白眼儿,跟不要钱似得,心里疯狂的涌动着怨念——小姐啊小姐,您这样堂而皇之的偷听,也很不合适,好不好……

“六小姐不是托您多照拂一下九小姐么?这样动静,作为毗邻的您,能不过去么?”

锦歌肩膀一耸,道:“这可怨不得我,连和他们一墙之隔的五伯母都不干涉,我更不能去了,否则,人家还当我偷听呢!”

您就是在偷听,好吧?冬和无奈的摇摇头,道:“过一会儿,估么着就要惊动老太太了……这大热天儿的,我给您准bèi

洗漱的凉皂,和解暑的吃食,您一会儿也赶紧回屋儿吧。”

眼不见心不烦的冬和,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演武场,却不知dào

她家小姐正一脸兴味的仰着头往墙的那头瞧呢。

……

五房的闹剧终于被老太太派人制止,五房的四位主人全被叫到了主院儿的花厅里,五夫人依旧一副老实无奈样儿,她倒省心,手中拈着佛珠,闭目不言,好像不干她的事情一般。

老太太看着儿媳这般模样,又瞅着气鼓鼓的孙女儿,以及一脸委屈的孙媳妇儿和一脸气氛的孙儿,无奈的摇摇头。干脆摊开事儿,让她们自己说说因由。

苏锦悦自然不肯落后,噼里啪啦的一番言辞,说得苏锦贺夫妇俩一阵脸红耳赤,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花厅里坐得,并不只是五房的人,大老爷和九爷也就算了,苏老太太将十儿子夫妇也叫了过来。

看着嫡枝一脉的长辈,五少奶奶自然不能沉默着让人坐实了自己的“恶名”,她用帕子掩目,泣道:“九妹妹说话忒没道理,你我姑嫂这一点儿若芝麻大小的矛盾,这么一讲,反倒显得我别有用心了!咱们嫡嫡亲的亲人,何至于为了那点子黄白之物,坏了情分?”

“哼,五嫂自然会说话,妹妹我却不能媲美,唯有盼着五嫂自己能说到做到,别成天盯着别人的东西眼儿热!我话还放这儿了,我三个虽然老实不争,可我这做妹妹的却决计不会让人吃定了他,拿走爹爹苦心为他的东西!”

苏锦悦强硬的话,让正自哭泣的五少奶奶一滞,旋即,更大的哭声从帕子里传出。

锦歌头疼的偷着瞥了老太太一眼,这种闹心的场面,她实在猜不出老太太叫她和十房众人一起观摩的用意。

要说亲疏,虽然苏锦悦成天没事儿找事儿的折腾,锦歌依旧在心底偏向着她的,何况这位五少奶奶是在有些奇怪。

且不说她为人如何,准确讲,锦歌也不晓得她为人如何,她这到府里两三年的工夫,和这位五少奶奶交谈的次数,两只手外家两只脚都能数得过来。在她的印象里,她和丈夫苏锦贺就像是偌大府邸墙角的野草,无声、无名,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被忽略掉,因为苏老太太有意提点,回回赏赐都单独多给他们夫妇很多,说来,这阖府众人,却无人敢小觑这一双“可怜”之人。

五少奶奶为人向来寡言少行,在锦歌眼里,这个女子是典型的在三从四德和女四书教化下,成就的样品——她处处以夫为先,镇日镇日的垂首沉默,一言一行都不出格。

只是,这种印象,在暑假开始,便渐渐被她自己打破。

锦歌不觉又想起中午相遇时,五少奶奶脸上的惊慌和僵硬,她眼中的不自然和躲闪、掩饰一般的笑容和话语,无一不显示出她的不对劲儿。

抚着手腕上的玉镯,锦歌若有所思的看了过去。

锦歌讶然的看向老太太,别以为她没看见啊,红绣刚刚就站在五少奶奶身侧五步处哦!刚刚很可以让五少奶奶避免和地面亲密接触的。

虽然地面挺凉、挺解暑的,但是锦歌仍然确信,老太太是在无声的给自己孙子孙女“报仇”呢!

第五十二章

第四十七章已经修改,大家可以看了。嗯,还差五章就能追上进度了,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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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树林并不多,但是在那为数不多的密布山林中,夜色显得尤为深幽。朦胧的月色下,独身一人,行至暗影匆匆、枝摆叶摇,偶有山鸦惊鸣的林中,若非本领极高,则很可能心生出无限的幻影,嗯,还是很恐怖的那种。

此时,有一位自认为艺高人胆大的京妞渐渐停下匆匆脚步,自己仰望着星罗密布的夜空,在苦笑。

没错,她,就是苏锦歌同学。

锦歌随意敲了敲脑袋,恨恨的看向已经追寻不到的黑影,气闷的插着腰,喘息着。

太累了,比她在南地时的训liàn

还要累人。

说到这里,各位看官可能会好奇,堂堂的苏府孙小姐,竟然能在深夜自由行动,可不是稀奇嘞?唉,此话还要从头说来。

话说,那日苏府五房内战,苏锦悦单挑自家兄嫂,一场闹剧被端到了苏老太太面前不说,还让整个嫡枝看了场“辩才的较量”,更别说背后偷笑的庶二房是如何的冷笑琢磨呢。

一场酣战最后在老太太的威严下落幕,尽管苏锦悦因为“规矩”而被关了几日紧闭,苏锦贺夫妇也笑不出来,只因闹剧尾声处这位苏府的隐形掌权人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苏老太太说:“悦丫头性子向来如此,她不懂事,你们做哥哥嫂嫂的就该以身作则,教教她懂得尊长怜幼、给她看看何为大家闺秀的风采,免得她有样学样,尽学些泼皮悍样,没得叫人看了笑话……也罢,既然你们不懂得如何垂怜弟妹。以后少不得我老太太多操操心,悦丫头这里,有老婆子看官,你们两个也回去好好想想、省省、学学,将来有儿有女了。少不得做父母的教育……好啦。以后,没事儿就保养保养身体,少将心思放在阿堵物上。老五自小身子弱,为这个,你们老子娘早就将你们的后路安排好了,便是老太太我和你们祖父,也不会让你们为那些黄白之物犯愁的,所以,锦衣玉食短不得你们,衣食无忧已是必然,有些有的没的的。你们还是少想一些为好……”

老太太说此话时,仍旧慈眉善目、一片亲和,可话里的意思,句句算是认可了苏锦悦的指控,就连后来进屋的苏老太爷也赞同的说道:“哼,我最恶兄弟之间算计互坑了。老五当初已经给你们几个孩子安排好了产业,谁的就是谁的,莫不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很让人看不上眼!难不成,你自己的兄弟沿街乞讨。你们夫妇吃香喝辣会显得更好?!”

苏老太爷毫不遮掩的话,当即让苏锦贺憋红了脸,他妻子更是捂脸呜咽,很是可怜。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苏老太爷和苏怀鸣是亲父子,都是没跑儿的。俩人都是这样口无遮拦,俩人都是那么的“嫉恶如仇”。

苏老太太当时就瞪了丈夫一眼,虽不赞同他几乎是指名道姓的责备,却也没有出言劝慰。

五房的当家夫人,五太太依旧闭目不言,好像底下对峙的三人,与她无关一样。直到婆婆问话,她才睁眼叹道:“让老太太、老太爷操心了,都是媳妇教育不好,实在是无脸见人……今儿老十和弟妹也在这里,我也不说虚的,如今我们老爷已经走了,我更是无力多管,他们既然都已成人没拿我只管其嫁娶就好,至于以后是坏是好,也全凭他们自己的本事、只看他们的命了……只一点,我家老爷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凡觊觎自家兄弟姐妹产业、做出那等丑恶之事的,我们夫妇也只当没有那样的儿女,届时,但请长辈们去除他们的族籍,赶出府就是了。”

这话带来的冲击,比老太太和老太爷俩人说的话的威力总和还要大。

苏锦贺一下子便从位子上跪了下去,连同一起“噗通”跪下的,还有他的妻子,苏府五房的五少奶奶。

只是儿子媳妇的动作,并没让这位稍显冷情的夫人有半点动容,她看也不看底下的动静,只道:“锦悦这个丫头不争气,我如何管教都不能让她改正半点,当初她姐姐在府里,还能束缚她几分,如今却更是没规没矩,今儿竟然敢和自家兄嫂对骂,闹得府里一片哗然,平白丢了她爹的教导,既如此,我也没本事教她,只能劳烦老太太管教一管,让她知dào

轻重道理,免得他日丢了苏府的脸面,免得给她爹脸上抹黑。”

说完女儿,她再次垂目沉默。

此时的花厅静的可怕,大家竟然可以凭借着耳朵,根据个人的喘息声来判定各自的心情和想法。

在场的人都晓得,有时候,责骂要比冷落让人好受,至少管教你、数落你,是还对你寄以期盼的。

锦歌在角落里看得讶然,这苏五少爷、五少奶奶究竟做了什么事儿,竟然让五伯母如此相待?

她正想着,老太太便叹息着应下声来:“唉,也好!……只要你舍得,他日若是见她在我这里吃了苦头,你莫要心中悲戚才好。”

五夫人自然低声说不能,言罢,自然又是一番静默。这种低沉到让人憋闷的气氛,终究还是苏家十爷打破的,他嘻嘻哈哈的几句话叫起了苏锦贺夫妇、逗笑了苏老太太,让苏锦悦心平气和的跟着红绣去了老太太屋后的静室、让苏老太爷吹起的胡子平平静静的垂下来。

闹剧之后,苏老太太单独留下了锦歌,室内微微昏暗的光线,遮掩不住这位老人已经沧桑的眼神。

老太太沉吟半晌,才轻声问了问锦歌学业的进度,又不着痕迹的说了说当局的发展、社会变化以及世家变迁,带着温暖的声音,恰如一泓清泉,不带一丝烟火的徐徐而出,让锦歌不觉跟着投入进去,待到从沉浸得不能自已中清醒,已是张灯时分。

这回,老太太没有留饭,只是模棱两可的提醒锦歌要出去瞧瞧。

那一晚,锦歌琢磨着老太太的话,辗转反侧,她爹说过,老太太不知dào

她们一家在南地的营生,可锦歌却觉得不然。似乎……老太太是让她爹以为不知dào

……吧?

次日一早,锦歌在一阵清锐的电话铃声中清醒,迷迷糊糊的她在听到话筒那头的声音时,清醒了几分。

“小心苏锦衣。”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让她微微失神。

熟悉,那头依然是那种低沉得近乎漫不经心的声音,里面透着说不清的情绪,像有,又似无;陌生,是因为,那个声音渐渐的从变声期蜕变,染上了几分成熟男性所带有的特殊的魅力和风采。

“你……”锦歌有些懊恼自己很没用,话刚吐口儿,竟然便开始哽咽起来。

那边,也是沉默。

本来该挂掉的话筒,在握着它们的人的手中,恋恋不舍。

“你……”锦歌舔舔唇,道,“好吗?”

“呵呵……”低沉的笑,透露出主人的欣喜欢愉,“我,很好。你……呢?”

锦歌点点头,忽然意识到对方无法看到,忙又开口:“挺好的。”

“保护好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锦歌擦去险些掉下来的泪珠。

“还有……等我。”

“……”

锦歌的静默,让那头的人也闭上了嘴,只是隐隐传出来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让锦歌眼眶再度一热。

原来如此啊……

锦歌笑了出来,为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便是这么轻微的一声认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狂喜起来。

“那么,你先放下话筒吧。”

锦歌明白他的心思,轻声道:“好。”

想了想,不舍得看了一眼话筒,又补充道:“你,保重!”

说完话,也不再听里面的人的回答,急急的说了句:“暂时,暂时等你。”便匆匆放下了话筒,满脸羞红的跑开了。

也就是那天下午,锦歌接到了学校参加夏令营的通知,禀明老太太后,便收拾东西,趁天色未晚,赶到了学校。

锦歌是跟着学生会一起组队而行的,搭伴的正是好友绣辛,同队还有熊凯文和尤余二人。只是男女有别,在休息时,是她俩“独”居。

因此,这五天的攀山越林让这些天之骄子、富家子弟吃尽了苦头。

也正因此,前几天还稍有精神的绣辛,终于沉沉的睡了起来,任是谁也叫不动。

睡到一半,锦歌被一阵呻.吟声惊醒,待掌灯才发xiàn

,绣辛满面通红,发起烧来。惊动了随行的医师,将绣辛转移到医护专用的帐篷中,见里面有专人守护,锦歌便以帐篷之间相距较近为由,婉拒了随行生活女先生让她留宿的邀请。

估么着那位女先生也是觉得就是几步道儿的事儿、而且所行之路是在帐篷之间、且留有灯火照明,便应允了下来。

可饶是锦歌也没有想到,就那么点儿的路,竟然就让她发xiàn

出问题。

第五十三章

第四十八章已经修改,明儿接着赶进度,谢谢大家包容,谢谢。

~~~~~~~~~~~~~~~~~~~~~~~~~~~~~~~~~~~~~~~~~~~~~~~~~.

锦歌自问眼力不错,那一闪而过的黑影,应该不会是无心之失。抱着揣测,她绕过帐篷追了出去。说来,那人明明是想吸引她的目光,却偏偏毫不恋战,转头就跑,脚下生风般,转眼就消失了踪迹。

难不成是专门来看看她的?

锦歌咬着下唇,在黑不溜秋的林子里绕了几圈儿,直到一群乌鸦呱呱的飞过,她才打了哥冷战,回身而返。

“这是什么?”回到帐篷,锦歌便见到桌上明晃晃的摆着一片素笺,心下生疑,她从针线包中找到一支银钳子,慢慢的将笺夹起,里面只是素淡如水墨画一般的图案,没有记号、没有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锦歌暗自嘀咕,看到这里,她心下已明,此物定是黑影人所放,只是他/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东西又是什么?

坐在油灯旁,锦歌不死心的琢磨着,那枚薄笺也被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十遍,因为靠近油灯,这物件儿已经微微发烫了。

忽然,锦歌眼前一亮:“难道是?”

……

夜,已深。

外面早已没有了动静,只剩下轮流站岗的学生在灯下打盹儿。

风,偶尔拂过林子,让树叶哗啦啦的在梦里歌唱。

间有几声蝉鸣、几声鸟啼,却让这寂静的夜,深沉默然得可怕。

锦歌笑着放下手边儿的放大镜,笑呵呵的靠着枕垫,眼中放着明亮的光:“拍卖会的请帖么?有意思……”

……

“你们赔我女儿来!呜呜,冤孽啊,你们这一房根本就是扫把星。克了老五不说,还要害了我女儿!”

“咳咳、咳咳,二伯母如何乱言?这是苏府,不是寿客园,还请二伯母积些口德。也好多积些福荫。这才是七妹妹能全身而归的可能!”

“你!你!你!好啊,好啊!好一个苏家的五少爷!好一个苏锦贺啊!二伯母我倒是小瞧你啦,这多亏是你身子不济。不然,就凭你这无情冷情的德行,这苏府上下怕是都落不得好吧!”

“二伯母慎言!五少爷也是心里急得,口无遮拦,您是长辈,莫要与我们这些思量不到的晚辈们计较才好!”

“哼!五少奶奶,你们当然是不急了!自己的亲妹子丢了,尚且不急,更遑论我们这外八拉子啦!只可怜我的女儿。跟着九丫头遭、遭殃啦!”

“二伯母!事情缘由如何,尚不得知,您哭得是不是太早了?”

“你!五弟妹,你就坐那儿装木头人儿、就看着你儿子媳妇儿在这里顶撞长辈?”

“……”

锦歌兴冲冲的回到苏府,就在主院儿看到眼前这一幕。

二房正面pk五房?她还头一次知dào

苏锦贺这自来病弱的人,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

好在冬和提前接到她的电话。知dào

她回府的时间,因此早早的守在府门口等候,这一路走来,对于事情的缘由,也知dào

得七七八八了。

“六小姐和九小姐被人绑架啦!”

冬和这话一脱口。锦歌便是一怔,旋即摇摇头,有些难以相信。待冬和继xù

说下去,锦歌更是吃惊。

“是去城门口儿的庙会时,被人劫走的。”

“不能吧!”锦歌有些忧心,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夜见到的黑影,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五天前。”

“啊!”锦歌低声惊呼,五天前的夜晚,锦歌正好收到素笺……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这么长时间,才闹出来?”锦歌揉揉有些隐隐作痛的眉心,问。

冬和轻声道:“不是不闹,而是之前只是失踪,半点线索也没有。这事儿怕牵扯到两位小姐的闺誉,二老爷不让闹大了。咱们只好请相熟的警员暗中帮忙,今儿早上不知怎么地,传出来,两位小姐逛庙会,是咱们府的五少奶奶撺掇的。二太太一听,想起前不久九小姐和五少奶奶的冲突,便嚷闹起来,非说是五少奶奶修理小姑子,将六小姐给连累到啦。”

锦歌眼神一闪,旋即摇摇头:“不至于吧……别是专门干着行当的。”

她这么猜测也是有道理的,苏府的女儿们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没人多少都会些拳脚功夫,有天赋的,甚至还有这方面的一技之长。这种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所能比拟,尽是实用性极强的攻击、防守的法门。若是单单苏锦悦一个人也就罢了,那家伙成天嫌弃打拳过招粗鲁不雅,每每练习虽不敢应付,也是及格便罢,倒是腿脚儿练得极为利落,说起逃跑,估计苏府的姑奶奶们没几个能比得过的。

可问题是,苏锦悦身边儿跟着一个苏锦箫呢!这位堂姐虽然嘴不饶人,却最是护短儿,她好几次无意中发xiàn

,对于苏锦悦,她一向秉持着自己欺负可以,别人欺负揍起的原则,且她为人泼辣,别说是拳脚了,便是力qì

也非一般男儿能比拟,有她在,就是被人抓了,也该闹出不小的动静才对。若真闹大了,证人和证据线索,不应该脱五天之久还没个消息。

心中疑问着,并不影响她的脚力。她刚走到正院儿门口儿,就听到厅里传出二夫人喊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以及苏锦贺语含怒气、五少奶奶委委屈屈的话语。

厅中正座上端坐着苏老太爷夫妇,两位老人脸色铁青,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急得。倒是佟老姨太太几十年如一日的带着那副半死不活的脸,呜呜咽咽的低泣,可怜见儿的,那么大岁数了,还要寻死觅活的一边哭闹。一边偷着瞟苏老太爷。

二房的人,除了苏锦箫失踪未到,却是聚齐了。苏锦忠及妻妾站在角落里,缩着脖子不出声;苏二老爷一脸漠然的站在妻子身后,只是他眼中忽深忽暗的眸子,显示出了他的心情。他的佟小姨太太,乖巧的缩在他的肩后,也不吭声,偶尔打个哆嗦,好像被热闹的场面吓怕了。

啧啧啧,锦歌叹赏着,她这二伯还挺不易的,这一边儿关注着妻子这边儿的形势,那头儿还不忘拍拍姨太太按在他胳膊上的小手儿以示安抚,倒真是多情怜香惜玉之人哦。

二太太红着眼圈儿,跟要拼命似得指着五房骂,主要火力目标就是相互扶持着的苏锦箫夫妇。倒是苏锦息那个在锦歌眼里很是阴险的家伙,抿着嘴不吭声,可锦歌却没有忽视他缩在袖子里攥成的拳头,瞅着他那手上关节发白的样子,这力度可真不小啊。

这会子,厅中可不止是两房当事人在,便是分出府的大房、袭母姓的九房、搬出府邸的十房也都在这里旁坐着。

锦歌奇怪的看了冬和一眼,不知自己错过什么啦,怎么大家竟无一人劝阻,个个儿都跟看电影似的。

“好啦!阿箫失踪数日,已是严重,你莫要攀扯旁人,还是想法子救女儿才是!”估计是看五夫人不出声,自己妻子一直很“跌份儿”的和小辈争吵很丢脸,苏二老爷终于开口阻拦,却不成想,这句话跟点了火药桶一般,让二太太瞬间就暴怒起来。

她跳着脚,转身就看向了丈夫,满眼的不可置信:“攀扯?你是说我胡闹?女儿丢了,我不着急吗?明明凶手就在眼前,你怎么就不多问一声?反而过来责备于我?我嫁到这府里几十年,上孝敬公婆老姨娘,下生儿育女,不但要伺候你穿戴吃用,还要给你纳妾、关照庶子庶女,既要打理产业,还要管理下人,这么多年下来,我无一日不战战兢兢、精精细细的,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就这么不值一文么,我女儿不见了,难道我就不能问一问,说一说?”

五少奶奶拍了拍被气红了眼的苏锦贺,开口道:“二伯母说话好没道理,我家妹子丢了,我们做兄嫂的能不着急?妹子解禁,还是我家五爷跟老太太求的情呢!按理说,妹子们失踪,我们夫妇最是着急,这种事儿,本来就很玄,落到心思昏聩的人眼中,我们夫妇可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的。本来,如今正是全家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时候,可、可话,到您嘴里,我们夫妇却成了什么凶手,这岂不是令人寒心?说句浑话,您怎么想的,我们夫妇也没本事儿改变,索性,我们也不争了,您若是有证据是我和五爷干的,您只管告到警署,让人拿我们这两个苦命的人,到时候,我们也心服口服!呜呜……”

“老太爷、老太太,警署来人,说是有线索啦!”苏管家兴冲冲的小跑进厅,冲着苏家二老禀报,“老太爷、老太太,绑架的幕后黑手找到啦!”

这话一出,苏老太爷夫妇登时睁开眼,精光外放,四目烁烁的,就看向了他。

连着的还有正厅的人,大家都迫不及待的等着管家讲话说完。

第五十四章

第49章已改,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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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说!”二太太也顾不上自己开口是否合宜,一听管家之言,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探问。

管家笑呵呵的点头,没有直面这位二太太,他抬头看向主位上的二老,见到老主人颔首默许,这才和颜细语地回答:“二太太莫急莫急,两位警员现就在门外,我这就请进来。”

“我随你去。”苏锦息突然出声,大步一跨,走到管家前面。

苏家十爷笑着起身,懒洋洋的说:“既如此,就将人请到主厅去吧。”

他起身向父母行礼,道:“孩儿去招待?”

老太爷点头:“也好,息小子终归还小,你去也适宜。”

……

不说,苏家叔侄如何与警员们接触,只说花厅里,诸人因得来的新消息而提心吊胆,这一下,到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和谐了许多。

苏老太太抬了下眼皮,出声道:“十丫头回来啦?还不过来。”

一直站在门边儿旁观的锦歌,这才上前向各人一一行礼,没办法,谁让此时此刻她最小呢。

她来到老太太身旁,笑道:“原是想和祖父祖母报个平安,没成想府里出了这等大事儿,孙女儿也是吓住了,竟不想忘记了行礼问好。祖父、祖母还要原谅则个啊!”

苏老太太随着她笑了一下,旋即愁绪上眉,恼声道:“哎呀,十丫头。你可回来啦!你都不晓得,咱们家出大事儿啦啊!你六姐姐和九姐姐、她、她们不知所踪啦!我们苏府向来怜惜贫弱,却不想今时今日两个如花似月的姑娘遭罪了!”

锦歌听出老太太话语中的悲怆之意,想及失踪的二人都是自己相熟的姐妹,不免跟着落泪。尽管心里难受,她还得出言劝慰沉浸在悲伤中的老太太,毕竟老人家岁数大了,不好让她跟着忧伤。

“祖母心慈,如今之事难免伤怀,可您不能太过伤心啊。您和祖父是咱们府中的顶梁柱。您们得好好的立在这里。咱们府才会镇静自若,两位姐姐才会尽快脱险哪!再说,素日里相观。我见姐姐们都是面带福相,就像您说的这样,咱们府是大善之家,自祖宗始,到您和祖父,留给府中儿孙的福荫定能保佑姐姐们平安归来的。”

锦歌的劝慰到底有了几分作用,老太太略略收起悲凄之色,颤着唇抖着音,颤巍巍的拍着锦歌扶在她臂上的手,道:“十丫头言之有理。只是你不知,今日之事,却让人触景生情,当初、当初你五伯就是忽然没了音信,我和你祖父也是这么坐着、家里也是围了这么多人,大家等啊等啊,等了数日仍无音信……也是有那么一天,警署来了人,递了信儿,然后、然后……”老太太说着说着,便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看着倚在自己身上、因为心伤而摇摇欲坠的老太太,锦歌心里有些慌了神儿,她赶紧看向红绣。几乎是同时,大老爷夫妇、九老爷夫妇以及五夫人、六夫人便齐齐围了过来,又哭又劝的,一时间就将原本空气流通的主位围的气息沉闷,加之诸人语中带伤,更让老太太心中悲意不绝。

锦歌眉头略皱,微微后退半步,冲端着参茶而来的甄娘低语:“这样可不行啊,空气没办法流通,老太太会受不了的。”

甄娘认同的点点头,赶紧上前劝说:“各位老爷、夫人,还请赶紧坐回去,您们围得紧了,老太太会憋得荒憋得慌的!”

到底是跟在老太太身边久了,几位老爷夫人也能听进她的话,虽然没有依甄娘之意离开,却还是给挪出一条通道,将原本憋闷的小空间打破,让空气流通起来。

“哼!”苏老太爷使劲儿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沉声道:“夫人!眼么前儿可不是难受的时候!官差们就在外面儿,具体如何呆会儿便知,说不得一会儿两个丫头就回家了,若是你因此病倒,岂不是让府中一波未平又惹一愁?”

老太太抽噎着点头:“老爷说得是。”

甄娘极有眼力见儿的将参茶捧了过去,安慰:“老太太是哥明白人儿,这会儿想明白了,赶紧吃杯茶缓缓身子……就像十小姐说得,咱们家的两位小姐都是有大福之人,您啊,就等着给两位小姐办压惊酒吧。”

老太太点头说是,吩咐她:“一会儿你去嘱咐管家,多备好几挂炮竹,准bèi

艾草熏香,还有火盆儿,等俩丫头回来了,赶紧给她们去晦,然后让人带她们去咱们后园的佛堂里,给佛祖菩萨磕头上香……还有,还有……”

老太太许是潜意识里想回避一切不大好的可能,一听甄娘的话,便急忙吩咐她准bèi

好的一面。正说着,苏家十爷便带着苏锦息快步走了回来。

锦歌抬头,正见这叔侄二人面上如乌云罩面,苏锦息更是咬着牙、攥着拳,额头上青筋直跳,众人心中“咯噔”一下,顿知不妙。更有心里素质低的,如佟老姨太太之流,嘎登一下就昏过去了。

二太太没忍住,直接哭出声,抱着她的奶娘就开始哭了起来:“我的苦命的女儿啊!这是做了什么孽,遭得连累……”

“二嫂!”苏十爷板着脸,双目含怒的低吼:“二嫂先别哭了,有着功夫和气力,不如先存省下来,一会儿再说!你们夫妇先看看警方下发的信件吧!”

他没甚好气儿的将信扔给苏二爷,转头看了自家九哥一眼,对上他和大老爷那两双询问的眼,冷哼着道:“要说连累,还是我们锦悦丫头被你们一房连累的!苏锦衣……哼哼,我的好二哥,你这个女儿不是遇难了么?怎么竟然活过来了?我们被你瞒得好苦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同时出声,问得苏十爷更是一个劲儿的冷笑,他道:“爹爹、娘亲,咱们府里的二老爷本事儿大了!养了那样一个好女儿,如今却是想要报复咱们整个苏府呢!”

苏九爷心中一怒,眼瞅着也要出言讥讽,被自家媳妇偷着狠狠的拧了大腿上的肉,才含泪消停。

倒是素来沉默的大老爷说了句话:“唉,若是锦衣那丫头干的,咱们到能松口气……”

话没说完,刚从震惊中清醒的二太太就惯性的出言相对:“大哥说得好一个风凉话!我家女儿被那个疯丫头抓住,指不定受多大罪呢!”

“二太太!”大夫人不乐意了,冷笑道:“还请注意你的语气和言辞,若说疯丫头,那也是被你这个当家主母逼得!”

“我如何逼……”二太太当然不能服气,她还有一腔怨气和惊吓后的恨意要发泄。

“都给我闭嘴!”苏老太爷忍无可忍的拍上桌子,怒吼:“谁再说无关的废话,就滚出去!”

老太太沉声应和:“无论这事儿牵扯到谁,都和府里的荣辱相关,再有哪个不顾大局的,以后也就不用他顾了。”

老太太声音要比老太爷低沉许多,但语中的冷意,和她眼眸中的冷芒,都让站着的二太太和一些人寒毛耸立,忍不住的还打了哥冷颤。

“老大,你接着说。”

苏大爷点头,叹道:“我说松气,是有缘由的。至少,咱们现在知dào

,两个小丫头是被锦衣抓走的,这总比其他人动手好一些,若真落到土匪的手中……”

大老爷话中的未尽之意,在场的每一个人可都听明白了,这事关一个女子的闺誉啊!

苏家大老爷又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二来嘛,锦衣丫头也是咱们自小看起来的,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她都敢设计害弟弟和父亲,还有什么不敢……”二太太的声音由大到小,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声音。

苏二爷对妻子不长记性的毛病气愤不已,只是现在惹得满厅视线聚齐她身,少不得他这个做人丈夫的站出来解围。

硬着头皮,苏二爷向长兄道歉:“大哥莫与她这一介蠢妇计较,您看弟弟的面子,还是赶紧说要紧的吧。”

苏九爷、苏十爷二人齐齐的冷哼一声,很不待见的冷笑着,苏大老爷素来厚道,他摆摆手,道:“二弟言重了,二弟妹也是慌了神……”

说两句客气话,苏大老爷继xù

分析:“就算锦衣丫头再气恨,她的目的也是和咱们府上对话,只要肯对话,两个丫头就不会有大危险,大家都是一脉相传的骨肉,我想,咱们总不至于当真刀枪相对吧?……锦衣,她也是咱们府里的责任啊!我想,咱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真情感之,不欺不骗,孩子,总归也是要回家的吧?”

锦歌闻言,忽然觉得,这满室人中,大概唯有这位大伯是个老实天真的好人,怪不得祖太太要亲自带着他出府自立门户呢!这是真真的心怀赤子之情的大好人啊!

老太太无奈的瞥了大儿子一眼,转头正对向丈夫的眼睛,这一回,这对夫妻终于很有默契的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第五十五章

第50章修改一半儿了,明儿连第51章一起放上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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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说!”二太太也顾不上自己开口是否合宜,一听管家之言,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探问。

管家笑呵呵的点头,没有直面这位二太太,他抬头看向主位上的二老,见到老主人颔首默许,这才和颜细语地回答:“二太太莫急莫急,两位警员现就在门外,我这就请进来。”

“我随你去。”苏锦息突然出声,大步一跨,走到管家前面。

苏家十爷笑着起身,懒洋洋的说:“既如此,就将人请到主厅去吧。”

他起身向父母行礼,道:“孩儿去招待?”

老太爷点头:“也好,息小子终归还小,你去也适宜。”

……

不说,苏家叔侄如何与警员们接触,只说花厅里,诸人因得来的新消息而提心吊胆,这一下,到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和谐了许多。

苏老太太抬了下眼皮,出声道:“十丫头回来啦?还不过来。”

一直站在门边儿旁观的锦歌,这才上前向各人一一行礼,没办法,谁让此时此刻她最小呢。

她来到老太太身旁,笑道:“原是想和祖父祖母报个平安,没成想府里出了这等大事儿,孙女儿也是吓住了,竟不想忘记了行礼问好。祖父、祖母还要原谅则个啊!”

苏老太太随着她笑了一下,旋即愁绪上眉,恼声道:“哎呀,十丫头。你可回来啦!你都不晓得,咱们家出大事儿啦啊!你六姐姐和九姐姐、她、她们不知所踪啦!我们苏府向来怜惜贫弱,却不想今时今日两个如花似月的姑娘遭罪了!”

锦歌听出老太太话语中的悲怆之意,想及失踪的二人都是自己相熟的姐妹,不免跟着落泪。尽管心里难受,她还得出言劝慰沉浸在悲伤中的老太太,毕竟老人家岁数大了,不好让她跟着忧伤。

“祖母心慈,如今之事难免伤怀,可您不能太过伤心啊。您和祖父是咱们府中的顶梁柱。您们得好好的立在这里。咱们府才会镇静自若,两位姐姐才会尽快脱险哪!再说,素日里相观。我见姐姐们都是面带福相,就像您说的这样,咱们府是大善之家,自祖宗始,到您和祖父,留给府中儿孙的福荫定能保佑姐姐们平安归来的。”

锦歌的劝慰到底有了几分作用,老太太略略收起悲凄之色,颤着唇抖着音,颤巍巍的拍着锦歌扶在她臂上的手,道:“十丫头言之有理。只是你不知,今日之事,却让人触景生情,当初、当初你五伯就是忽然没了音信,我和你祖父也是这么坐着、家里也是围了这么多人,大家等啊等啊,等了数日仍无音信……也是有那么一天,警署来了人,递了信儿,然后、然后……”老太太说着说着,便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看着倚在自己身上、因为心伤而摇摇欲坠的老太太,锦歌心里有些慌了神儿,她赶紧看向红绣。几乎是同时,大老爷夫妇、九老爷夫妇以及五夫人、六夫人便齐齐围了过来,又哭又劝的,一时间就将原本空气流通的主位围的气息沉闷,加之诸人语中带伤,更让老太太心中悲意不绝。

锦歌眉头略皱,微微后退半步,冲端着参茶而来的甄娘低语:“这样可不行啊,空气没办法流通,老太太会受不了的。”

甄娘认同的点点头,赶紧上前劝说:“各位老爷、夫人,还请赶紧坐回去,您们围得紧了,老太太会憋得荒憋得慌的!”

到底是跟在老太太身边久了,几位老爷夫人也能听进她的话,虽然没有依甄娘之意离开,却还是给挪出一条通道,将原本憋闷的小空间打破,让空气流通起来。

“哼!”苏老太爷使劲儿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沉声道:“夫人!眼么前儿可不是难受的时候!官差们就在外面儿,具体如何呆会儿便知,说不得一会儿两个丫头就回家了,若是你因此病倒,岂不是让府中一波未平又惹一愁?”

老太太抽噎着点头:“老爷说得是。”

甄娘极有眼力见儿的将参茶捧了过去,安慰:“老太太是哥明白人儿,这会儿想明白了,赶紧吃杯茶缓缓身子……就像十小姐说得,咱们家的两位小姐都是有大福之人,您啊,就等着给两位小姐办压惊酒吧。”

老太太点头说是,吩咐她:“一会儿你去嘱咐管家,多备好几挂炮竹,准bèi

艾草熏香,还有火盆儿,等俩丫头回来了,赶紧给她们去晦,然后让人带她们去咱们后园的佛堂里,给佛祖菩萨磕头上香……还有,还有……”

老太太许是潜意识里想回避一切不大好的可能,一听甄娘的话,便急忙吩咐她准bèi

好的一面。正说着,苏家十爷便带着苏锦息快步走了回来。

锦歌抬头,正见这叔侄二人面上如乌云罩面,苏锦息更是咬着牙、攥着拳,额头上青筋直跳,众人心中“咯噔”一下,顿知不妙。更有心里素质低的,如佟老姨太太之流,嘎登一下就昏过去了。

二太太没忍住,直接哭出声,抱着她的奶娘就开始哭了起来:“我的苦命的女儿啊!这是做了什么孽,遭得连累……”

“二嫂!”苏十爷板着脸,双目含怒的低吼:“二嫂先别哭了,有着功夫和气力,不如先存省下来,一会儿再说!你们夫妇先看看警方下发的信件吧!”

他没甚好气儿的将信扔给苏二爷,转头看了自家九哥一眼,对上他和大老爷那两双询问的眼,冷哼着道:“要说连累,还是我们锦悦丫头被你们一房连累的!苏锦衣……哼哼,我的好二哥,你这个女儿不是遇难了么?怎么竟然活过来了?我们被你瞒得好苦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同时出声,问得苏十爷更是一个劲儿的冷笑,他道:“爹爹、娘亲,咱们府里的二老爷本事儿大了!养了那样一个好女儿,如今却是想要报复咱们整个苏府呢!”

苏九爷心中一怒,眼瞅着也要出言讥讽,被自家媳妇偷着狠狠的拧了大腿上的肉,才含泪消停。

倒是素来沉默的大老爷说了句话:“唉,若是锦衣那丫头干的,咱们到能松口气……”

话没说完,刚从震惊中清醒的二太太就惯性的出言相对:“大哥说得好一个风凉话!我家女儿被那个疯丫头抓住,指不定受多大罪呢!”

“二太太!”大夫人不乐意了,冷笑道:“还请注意你的语气和言辞,若说疯丫头,那也是被你这个当家主母逼得!”

“我如何逼……”二太太当然不能服气,她还有一腔怨气和惊吓后的恨意要发泄。

“都给我闭嘴!”苏老太爷忍无可忍的拍上桌子,怒吼:“谁再说无关的废话,就滚出去!”

老太太沉声应和:“无论这事儿牵扯到谁,都和府里的荣辱相关,再有哪个不顾大局的,以后也就不用他顾了。”

老太太声音要比老太爷低沉许多,但语中的冷意,和她眼眸中的冷芒,都让站着的二太太和一些人寒毛耸立,忍不住的还打了哥冷颤。

“老大,你接着说。”

苏大爷点头,叹道:“我说松气,是有缘由的。至少,咱们现在知dào

,两个小丫头是被锦衣抓走的,这总比其他人动手好一些,若真落到土匪的手中……”

大老爷话中的未尽之意,在场的每一个人可都听明白了,这事关一个女子的闺誉啊!

苏家大老爷又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二来嘛,锦衣丫头也是咱们自小看起来的,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她都敢设计害弟弟和父亲,还有什么不敢……”二太太的声音由大到小,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声音。

苏二爷对妻子不长记性的毛病气愤不已,只是现在惹得满厅视线聚齐她身,少不得他这个做人丈夫的站出来解围。

硬着头皮,苏二爷向长兄道歉:“大哥莫与她这一介蠢妇计较,您看弟弟的面子,还是赶紧说要紧的吧。”

苏九爷、苏十爷二人齐齐的冷哼一声,很不待见的冷笑着,苏大老爷素来厚道,他摆摆手,道:“二弟言重了,二弟妹也是慌了神……”

说两句客气话,苏大老爷继xù

分析:“就算锦衣丫头再气恨,她的目的也是和咱们府上对话,只要肯对话,两个丫头就不会有大危险,大家都是一脉相传的骨肉,我想,咱们总不至于当真刀枪相对吧?……锦衣,她也是咱们府里的责任啊!我想,咱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真情感之,不欺不骗,孩子,总归也是要回家的吧?”

锦歌闻言,忽然觉得,这满室人中,大概唯有这位大伯是个老实天真的好人,怪不得祖太太要亲自带着他出府自立门户呢!这是真真的心怀赤子之情的大好人啊!

老太太无奈的瞥了大儿子一眼,转头正对向丈夫的眼睛,这一回,这对夫妻终于很有默契的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第五十六章

第50、51章已改,明天争取修完52、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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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说!”二太太也顾不上自己开口是否合宜,一听管家之言,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探问。

管家笑呵呵的点头,没有直面这位二太太,他抬头看向主位上的二老,见到老主人颔首默许,这才和颜细语地回答:“二太太莫急莫急,两位警员现就在门外,我这就请进来。”

“我随你去。”苏锦息突然出声,大步一跨,走到管家前面。

苏家十爷笑着起身,懒洋洋的说:“既如此,就将人请到主厅去吧。”

他起身向父母行礼,道:“孩儿去招待?”

老太爷点头:“也好,息小子终归还小,你去也适宜。”

……

不说,苏家叔侄如何与警员们接触,只说花厅里,诸人因得来的新消息而提心吊胆,这一下,到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和谐了许多。

苏老太太抬了下眼皮,出声道:“十丫头回来啦?还不过来。”

一直站在门边儿旁观的锦歌,这才上前向各人一一行礼,没办法,谁让此时此刻她最小呢。

她来到老太太身旁,笑道:“原是想和祖父祖母报个平安,没成想府里出了这等大事儿,孙女儿也是吓住了,竟不想忘记了行礼问好,祖父、祖母还要原谅则个啊!”

苏老太太随着她笑了一下,旋即愁绪上眉,恼声道:“哎呀,十丫头,你可回来啦!你都不晓得,咱们家出大事儿啦啊!你六姐姐和九姐姐、她、她们不知所踪啦!我们苏府向来怜惜贫弱,却不想今时今日两个如花似月的姑娘遭罪了!”

锦歌听出老太太话语中的悲怆之意,想及失踪的二人都是自己相熟的姐妹。不免跟着落泪。尽管心里难受。她还得出言劝慰沉浸在悲伤中的老太太,毕竟老人家岁数大了,不好让她跟着忧伤。

“祖母心慈,如今之事难免伤怀,可您不能太过伤心啊,您和祖父是咱们府中的顶梁柱,您们得好好的立在这里,咱们府才会镇静自若,两位姐姐才会尽快脱险哪!再说,素日里相观。我见姐姐们都是面带福相,就像您说的这样。咱们府是大善之家,自祖宗始,到您和祖父,留给府中儿孙的福荫定能保佑姐姐们平安归来的。”

锦歌的劝慰到底有了几分作用,老太太略略收起悲凄之色,颤着唇抖着音,颤巍巍的拍着锦歌扶在她臂上的手。道:“十丫头言之有理,只是你不知,今日之事,却让人触景生情,当初、当初你五伯就是忽然没了音信,我和你祖父也是这么坐着、家里也是围了这么多人,大家等啊等啊,等了数日仍无音信……也是有那么一天,警署来了人。递了信儿,然后、然后……”老太太说着说着,便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看着倚在自己身上、因为心伤而摇摇欲坠的老太太,锦歌心里有些慌了神儿,她赶紧看向红绣。几乎是同时,大老爷夫妇、九老爷夫妇以及五夫人、六夫人便齐齐围了过来,又哭又劝的,一时间就将原本空气流通的主位围的气息沉闷,加之诸人语中带伤,更让老太太心中悲意不绝。

锦歌眉头略皱,微微后退半步,冲端着参茶而来的甄娘低语:“这样可不行啊,空气没办法流通,老太太会受不了的。”

甄娘认同的点点头,赶紧上前劝说:“各位老爷、夫人,还请赶紧坐回去,您们围得紧了,老太太会憋得荒憋得慌的!”

到底是跟在老太太身边久了,几位老爷夫人也能听进她的话,虽然没有依甄娘之意离开,却还是给挪出一条通道,将原本憋闷的小空间打破,让空气流通起来。

“哼!”苏老太爷使劲儿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沉声道:“夫人!眼么前儿可不是难受的时候!官差们就在外面儿,具体如何呆会儿便知,说不得一会儿两个丫头就回家了,若是你因此病倒,岂不是让府中一波未平又惹一愁?”

老太太抽噎着点头:“老爷说得是。”

甄娘极有眼力见儿的将参茶捧了过去,安慰:“老太太是哥明白人儿,这会儿想明白了,赶紧吃杯茶缓缓身子……就像十小姐说得,咱们家的两位小姐都是有大福之人,您啊,就等着给两位小姐办压惊酒吧。”

老太太点头说是,吩咐她:“一会儿你去嘱咐管家,多备好几挂炮竹,准bèi

艾草熏香,还有火盆儿,等俩丫头回来了,赶紧给她们去晦,然后让人带她们去咱们后园的佛堂里,给佛祖菩萨磕头上香……还有,还有……”

老太太许是潜意识里想回避一切不大好的可能,一听甄娘的话,便急忙吩咐她准bèi

好的一面。正说着,苏家十爷便带着苏锦息快步走了回来。

锦歌抬头,正见这叔侄二人面上如乌云罩面,苏锦息更是咬着牙、攥着拳,额头上青筋直跳,众人心中“咯噔”一下,顿知不妙。更有心里素质低的,如佟老姨太太之流,嘎登一下就昏过去了。

二太太没忍住,直接哭出声,抱着她的奶娘就开始哭了起来:“我的苦命的女儿啊!这是做了什么孽,遭得连累……”

“二嫂!”苏十爷板着脸,双目含怒的低吼:“二嫂先别哭了,有着功夫和气力,不如先存省下来,一会儿再说!你们夫妇先看看警方下发的信件吧!”

他没甚好气儿的将信扔给苏二爷,转头看了自家九哥一眼,对上他和大老爷那两双询问的眼,冷哼着道:“要说连累,还是我们锦悦丫头被你们一房连累的!苏锦衣……哼哼,我的好二哥,你这个女儿不是遇难了么?怎么竟然活过来了?我们被你瞒得好苦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同时出声,问得苏十爷更是一个劲儿的冷笑,他道:“爹爹、娘亲,咱们府里的二老爷本事儿大了!养了那样一个好女儿,如今却是想要报复咱们整个苏府呢!”

苏九爷心中一怒,眼瞅着也要出言讥讽,被自家媳妇偷着狠狠的拧了大腿上的肉,才含泪消停。

倒是素来沉默的大老爷说了句话:“唉,若是锦衣那丫头干的,咱们到能松口气……”

话没说完,刚从震惊中清醒的二太太就惯性的出言相对:“大哥说得好一个风凉话!我家女儿被那个疯丫头抓住,指不定受多大罪呢!”

“二太太!”大夫人不乐意了,冷笑道:“还请注意你的语气和言辞,若说疯丫头,那也是被你这个当家主母逼得!”

“我如何逼……”二太太当然不能服气,她还有一腔怨气和惊吓后的恨意要发泄。

“都给我闭嘴!”苏老太爷忍无可忍的拍上桌子,怒吼:“谁再说无关的废话,就滚出去!”

老太太沉声应和:“无论这事儿牵扯到谁,都和府里的荣辱相关,再有哪个不顾大局的,以后也就不用他顾了。”

老太太声音要比老太爷低沉许多,但语中的冷意,和她眼眸中的冷芒,都让站着的二太太和一些人寒毛耸立,忍不住的还打了哥冷颤。

“老大,你接着说。”

苏大爷点头,叹道:“我说松气,是有缘由的。至少,咱们现在知dào

,两个小丫头是被锦衣抓走的,这总比其他人动手好一些,若真落到土匪的手中……”

大老爷话中的未尽之意,在场的每一个人可都听明白了,这事关一个女子的闺誉啊!

苏家大老爷又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二来嘛,锦衣丫头也是咱们自小看起来的,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她都敢设计害弟弟和父亲,还有什么不敢……”二太太的声音由大到小,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声音。

苏二爷对妻子不长记性的毛病气愤不已,只是现在惹得满厅视线聚齐她身,少不得他这个做人丈夫的站出来解围。

硬着头皮,苏二爷向长兄道歉:“大哥莫与她这一介蠢妇计较,您看弟弟的面子,还是赶紧说要紧的吧。”

苏九爷、苏十爷二人齐齐的冷哼一声,很不待见的冷笑着,苏大老爷素来厚道,他摆摆手,道:“二弟言重了,二弟妹也是慌了神……”

说两句客气话,苏大老爷继xù

分析:“就算锦衣丫头再气恨,她的目的也是和咱们府上对话,只要肯对话,两个丫头就不会有大危险,大家都是一脉相传的骨肉,我想,咱们总不至于当真刀枪相对吧?……锦衣,她也是咱们府里的责任啊!我想,咱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真情感之,不欺不骗,孩子,总归也是要回家的吧?”

锦歌闻言,忽然觉得,这满室人中,大概唯有这位大伯是个老实天真的好人,怪不得祖太太要亲自带着他出府自立门户呢!这是真真的心怀赤子之情的大好人啊!

老太太无奈的瞥了大儿子一眼,转头正对向丈夫的眼睛,这一回,这对夫妻终于很有默契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第五十七章

汗,终于把第五十章放上来了。

~~~~~~~~~~~~~~~~~~~~~~~.

碧空悬日,芳草萋萋。

醒目的红十字,竖立在一栋洁白的拱顶建筑顶端,西式的楼面上,浅蓝色的窗帘随风飘荡,敞开的窗户,被擦得锃亮的玻璃,反射着兴冲冲的日光。绿色的爬山虎,爬到了楼顶,好像是淘气的攀爬者,抓着建筑上的墙砖,回首俯瞰着地面。

没错,这是一家西洋医院。

医院建在京郊一处广阔的草坪上,和不远处的灰白色的教堂毗邻相伴。距离医院正门前一二百米的地方,不规则的安置着些许白色的长椅,,坐在那里,感受着清风相伴,听着从教堂里隐隐传来的吟唱。

此时,正值上午时分,正是人来人往之际,那穿着白色医护服的女孩儿,穿梭在各条小径上,和正路上偶尔开进开出的黑色老爷车对比明显,那些穿着西服革履的绅士、精心打扮的女士,也是这晴空、红日、白墙、灰楼、绿草之间,鲜艳的点缀。

草坪上,有奔跑着欢呼的稚童,有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或家人的病患,也有成群结队放着风筝的男孩儿女孩儿,而靠近教堂的长椅上,更有几个穿着格子红裙的女孩子们,在一起探着手风琴,让悠扬的乐声和女孩儿们特有的清越的歌声穿透树荫,在这片空间中飘荡开来。

……

“哦,这倒稀奇!”一个穿着粉色泡泡袖连衣裙,踩着白色亮漆皮鞋,手里拎着奶白色的手包的女孩儿站在医院和教堂之间,鼓着脸颊四处眺望。

“啊!”不知哪里蹿出的皮球,在那道完美的抛物线的指引下,非常准确的砸向了女孩儿的胳膊,经反作用力,咕噜噜,弹射到地面上。滚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孩儿那头被扎成蝴蝶状的亮粉色绸带束起的新烫好的卷发,随着女孩儿的踉跄而晃荡起来,一时间,竟然格外醒目。

“啊,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小姐姐,您没事儿吧?”皮球的主人是一个穿着背带红格子西裤的男童,不过五六岁年纪,见到自己误伤了旁人,赶忙跑来道歉。

看着自己一宿上的污痕,女孩儿叹了口气。看向这个典型的白、嫩、萌男孩儿,小男孩儿因为做错事儿。很是愧疚的道着歉,只是那又糯又绵的童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害pà

?这孩子低垂着脑袋,却不时的偷瞄向她,而那双不时偷瞄她的、犹如葡萄一般的黑眸,此刻正含着即将涌出的水花儿,嗯。小鼻子还一耸一耸的,真可唉……看,小家伙那低垂着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看来是自己鼓着勇气过来的。

小家伙儿的礼貌和教养,让女孩扬起笑容,摸上他的脑袋:“嗯,小家伙儿,你还挺有劲儿的啊,姐姐的袖子都落上那么深的黑印儿了!”

小家伙哆嗦了一下。扬起头,握起小拳头,道:“对不起,小姐姐,要不,我陪您一条吧!”

这副可怜巴巴儿却有可爱之极的小模样,萌化了女孩儿的心,她在心里默念着“不要看、不要看……”

可眼角的余光却十分不受限制的瞟向了男孩儿那个耸动着的小鼻头,呃,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心随所动的伸手刮向男孩儿的鼻尖儿,笑道:“算啦,看在你这个小家伙那么有勇气、有礼貌,是个十足的小男子汉和绅士的份儿上,这一次就算啦!只是,小家伙以后要小心啊,若是碰到了小朋友和老人家,岂不是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听到自己被称为男子汉、绅士,小男孩儿的眼眸亮了几分,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又用软糯的童声,道:“谢谢姐姐,我以后会注意的,再不会莽撞的误伤到人了!”

女孩儿笑着捏捏小男孩儿脸颊:“好啦,你自玩儿去吧!”

“嗯!”小男孩儿痛快的应声,十分礼貌的向她行了一礼,转身就冲着小皮球跑去。拿起皮球的他,往回跑了几步,又转头向女孩儿跑去。

女孩儿柳眉微挑,看着呼哧呼哧着跑过来的小男孩儿,笑道:“怎么啦,小弟弟?”

小男孩儿抬头问:“作为绅士,我刚刚忘记问——‘美丽的小姐,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女孩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男孩儿故作大人的模样,实在有趣儿。

可能是男子汉的自尊心受伤了,小男孩儿见女孩儿似乎不以为意,不免瘪了嘴,低声道:“别不信哦,这里我很熟的!”说着,似乎怕不被信任,他还扬着手四处一指:“新来报到的护士姐姐,还有新来的教众,都得找我问路呢!”

一直漫不经心的女孩儿听到这儿,眼前一亮。

……

拿着邀请卡,锦歌伸手一弹,轻笑了两声,没想到这家拍卖会场竟然安排在了教堂附楼的地下,要不是那个小男娃儿,她还真得花费许多力qì

呢。

瞥了眼袖子上的痕迹,叹口气,锦歌终于见到了迎接的侍者。

“小姐,请出示邀请卡。”

锦歌将卡递上,环视着四周。

“请小姐上一楼雅室a。”

侍者的话让锦歌一愣:“拍卖场不是在地下吗?”

侍者颔首:“小姐莫要误会,这次的拍卖是在一楼的,您的雅室在一楼的上台处,可以从上而下俯视,视野很好,也便于欣赏。”

锦歌心里转过几个念头,随意道:“哦?这样看来,每个人所持的邀请卡还不同喽?”

侍者道:“这是自然,不同的客人,自然有不同的礼遇。”

锦歌捏着手上的卡片,问道:“那我这张有何不同?”

侍者讶然的看了看锦歌,锦歌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很好心的说:“这是朋友赠的,不然,我还不知dào

京城……还有这等不同的风景……怎么,不方便说?”

侍者眼中闪过释然,殷勤道:“自然无有不便,对于贵客,我们拍卖所自然能言必言……小姐手上的邀请卡,是咱们拍卖所排在第二位的贵宾卡,您有权提前至宾客室阅览拍卖物品的图样,并且可以针对自己的需求提前押金。我们会在拍卖前和卖主联系,给您们建立一条适宜的买卖渠道……还有就是,您所拍买的物品,我们在抽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后,回馈您一定的优惠……也就是说,您可以只付百分之九十的钱,就能买到心仪的物品。”

锦歌心里直道纳闷儿,这听着还挺不错的,只是……当初扔下这卡的人,有什么目的呢?

“哦,那岂不是需yào

持卡者本人和卡片信息相对应喽?”

侍者摇头:“噢,这倒不用。这种贵宾卡,是只要您在本拍卖所拍买过十万块儿银元就可以得到的……我们不会有相应的记录……嗯,您说的那种,是至尊卡吧?至尊卡的每张卡片都有正式印烙上的卡号儿,和卡号儿相对应的,自然是持卡者的信息,和历次拍买、拍卖的记录。当然,如果小姐想兑换此卡,须得有银行给您提供百万银元的存款证明,再由您的监护人带领您来办理。”

这哥侍者倒有几分意思,锦歌满yì

的点点头:“很好,我倒是听懂了。”

侍者又道:“如果您办理了至尊卡,拍卖会当天,便可以到我们的藏宝室,提前一览拍卖实物,还可以提前购买心仪的物件儿,嗯,您可以面对面的和物品的主人交yì

。并且,每次拍卖前五天,都会受到我们拍卖所的交流邀请……而且,贵宾室会更隐蔽,视野也会更好,给您配备的专门服wù

人员,也会是一些有名气的专家。”

听到这里,锦歌已经很满yì

了,她礼貌的冲着殷勤服wù

的侍者点头:“你很好。”

侍者一听,眼中便闪过喜意,面前女孩儿的三个字,却意味着他可以在拍卖结束后,从后台领取两块儿银元的佣金。

听到这里,锦歌已经很满yì

了,她礼貌的冲着殷勤服wù

的侍者点头:“你很好。”

侍者一听,眼中便闪过喜意,面前女孩儿的三个字,却意味着他可以在拍卖结束后,从后台领取两块儿银元的佣金。

听到这里,锦歌已经很满yì

了,她礼貌的冲着殷勤服wù

的侍者点头:“你很好。”

侍者一听,眼中便闪过喜意,面前女孩儿的三个字,却意味着他可以在拍卖结束后,从后台领取两块儿银元的佣金。

听到这里,锦歌已经很满yì

了,她礼貌的冲着殷勤服wù

的侍者点头:“你很好。”

侍者一听,眼中便闪过喜意,面前女孩儿的三个字,却意味着他可以在拍卖结束后,从后台领取两块儿银元的佣金。

听到这里,锦歌已经很满yì

了,她礼貌的冲着殷勤服wù

的侍者点头:“你很好。”

侍者一听,眼中便闪过喜意,面前女孩儿的三个字,却意味着他可以在拍卖结束后,从后台领取两块儿银元的佣金。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一章已经放上,今天会把第五十二章放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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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五十一章:

“这个……”锦歌看着手下的画册,眼神闪烁。

这本画册正是刚刚侍者口中的拍卖品图样,画册每两页算一篇,左边一页是实物的照片,下边注明物品介shào

;右边一页是实物的彩画,算是通过色彩将拍卖品立体呈现出来。彩画的下面,标明了拍卖品的最低交yì

价格,在价格的下方,又通过文字详细的将该类物品在历次拍卖中的拍卖成交价格注明出来,以供贵客参考。

锦歌之所以惊诧,是在图页的一处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阿淘,听说这次,有好玩儿的拍卖品出现?”

“是的。”阿淘将沏好的香茶递到锦歌跟前儿,轻声道:“这是我们拍卖场的特色,每回在开拍前一个小时给贵宾卡和至尊卡的宾客揭晓,于开卖前十分钟给普通宾客揭晓。”

她抬眼看看角落的落地钟,笑道:“瞧着时间是差不多了,我去给您将物品册取来,请稍等。”

锦歌正有此意,眼角瞥见室门关紧,忙伸手从手提包中取来一物,张开紧攥的拳头,露出手心以及其上之物,眼光在实物和图片之间流连对比。

没错,此物正是锦歌那日于地道中见到的蜻蜓钥匙,也就是苏锦衣曾经所佩的另一枚耳坠。

“怎么回事这样?”锦歌食指轻敲。心下嘀咕,“苏锦衣、黄金、耳坠……钥匙?”

毫无逻辑的线索让她的额头一紧一紧的,隐隐的竟生出几分疼来。

“咚咚咚。”

敲门声一起,锦歌便瞬时将钥匙放回包中:“谁?”

“啊,是我,我是阿淘,您需yào

的图册我取回来了。”门外传来的。的确是阿淘的声音。

“哦,那你就进来吧。”

阿淘递送的画册有些从简,只有实物的照片,和简单的介shào



也许是看出锦歌眉间的微蹙,阿淘忙道:“因为时间的关系。所以图册稍简了一些,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您一一讲说。”

锦歌点点头,问道:“这回的,竟是活物儿?”

没错,图册照片中的都是一些难得的野生动物。从熊猫到金丝猴,再到斑斓猛虎,真是。都可以开一处野生动物园了。

“没听说议会准bèi

开设野生动物保护法了么?贵所有能力带出这些宝贝儿,可不知以后养它们可就难喽!”

阿淘听出锦歌的言外之音,忙道:“关于这点,小姐您不用担心。我们拍卖场是要做大的。自然不能像那些野场和暗场一样……这些动物既然敢拿出来拍,自然会有相应的饲养证和健康证奉上给您们,这些都是过了明路,在上面儿有记录的存zài

,绝对不会给您们带来麻烦的。”

锦歌心下一哂,随手翻起图册。

阿淘见她目光在金丝猴儿的照片上略略一停,忙开口:“这次灵长类的动物可不少。因为数量原因,这些小猴儿是可以提前交yì

的。”

锦歌笑道:“只是价格也很可观吧?”

阿淘赔笑道:“这方面您也可以放心,价格这块儿我们这里绝对保证公平公正,价格方面我们会根据同类拍卖品的历次拍卖成交价进行参考,根据拍卖品之间的差别进行调整,因为是提前预定,没有竞价方面的变数,所以,预定的价格会稍稍比参考后的标价高出一成到两成左右。”

锦歌点头:“嗯,倒还合理。”

阿淘见锦歌没有再翻页,指尖停留在灵长类那几页,心下明了,赶紧游说:“您看,我们这回进来的猴子中,就数这次的金丝猴最为难得,您看它的毛色、看它的面庞,您别看金丝猴在所有的猴子中最为俊美,但是金丝猴之间也是有丑有俊的,可是这回您看,它的眼睛多亮多圆,看它的鼻子和嘴,看它的耳朵和头形,看它的肩膀和躯干,看它的四肢和尾巴,这些比例都是相当的完美了。啊,虽然照片上看不出它的毛色以及皮毛的光泽,但是请您相信,它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这点,我们可以以拍卖所的名誉向您保证。”

锦歌自然看出它很难得,心里也有几分痒意,尽管心里想养,却因家中幼弟相伴,又怕它伤及小诺,心里摇摆不定。

阿淘面有心动之色,只是不知因何不能定下心意。

“小姐可是有何疑问?”

锦歌笑着摇摇头,遗憾道:“可惜啦,我家中有幼弟随伴,还是初念小学的小家伙儿,怕是不太方便。”

阿淘可惜的叹道:“这倒是真的,不过……您可以给小少爷选择一个宠物相伴,也可以培养小孩子的爱心和责任心啊!”

锦歌颔首:“那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阿淘弯身翻阅起图册来,忽然,锦歌出声道:“稍等,我看看这个。”

阿淘闻声赶忙停手,将图册留在灵长类的最后一页,上面明显的标注着两个字——墨猴。

阿淘看锦歌意动,赶忙介shào

道:“这种墨猴极为慧聪,它身体娇小,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食指大小,却行为利落,只要您将笔筒在桌面上轻叩三下,它便迅速的蹿到砚台旁边,跪下来用双手抱着墨条研磨,直到您喊停为止。不仅如此,在您写作画画时,凡是飞来的蚊蝇小虫,都会被它奋力抓捕吃掉。若是您离开书桌,它还会将砚台中的余墨舔吃干净,然后自己躺在里面,悠悠然的抱头大睡……它不但机灵、通人性,还极好养活,平日里只要喂几粒儿花生、黄豆就可以好好儿的活下去……它还极为衷心,只要驯化得好,但凡书房重地都能被它很好的看护起来,生人是无法靠近的。”

锦歌见她说得生动,也起了兴致,笑道:“你说得我也听闻过一些,只是……听说墨猴皮毛深灰,却没有金丝猴漂亮……”

阿淘闻音知意,赶紧答话:“我们这回关于墨猴儿共有一对儿,不如我拿过来给您赏析一下,您看看喜欢哪只?”

这么周到的服wù

,自然须得锦歌确定下来交yì

才行,锦歌也不含糊,直接问道:“价格呢?”

……

阿淘抱着一只只有两掌大小的笼子进了屋来:“小姐,您请过目。”

锦歌抬头一瞧,就笑了出来,这两只小东西也忒懒了一些,竟然互相抱着取暖一般,双双叠躺在一起。

“咦?不是两只么?”锦歌指着灰色毛皮底下微微露出的一抹金黄。

阿淘也诧异不已,那抹金黄太明显啦,这,记录上根本没有啊!她面带尴尬的道歉:“啊,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是我们方面的失误……”

锦歌笑道:“你轻轻的将两个小家伙儿取出来,我瞧瞧底下藏着的,是什么。”

阿淘略作思考,便带上手套,轻轻的将门拉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伸出手去,就要碰触。

没想到这些小家伙特别敏感,还不待她碰触,刚刚尚且休眠的两只,登时蹿到角落里,警惕的往外望。

那两双明亮的大眼睛没有萌住锦歌,倒是最底下露出真容的家伙,在不算小的震动中,懒懒的抬起头来,那眸中带水的小模样儿,一下就让锦歌呆住,十分克制的看向阿淘。

“墨猴之中竟然也有貌似金丝猴的?”

“啊?”阿淘伶俐的脑袋也有些发蒙,她干咳了两声:“这,您若是想要,我得回去问问。”

锦歌眼眸一转,心道,看样子这小东西也是难得,若是拍卖方看中了,岂不是不一定能得到?

看着起身的小金猴儿爬到笼子边上,巴巴儿的冲她摆手,锦歌心里也搁置不下,连忙冲阿淘招手:“我问你,这只小猴儿可有记载?”

这是问主办方是否知dào

小猴儿的来历,阿淘心中隐隐有些明白,忙道:“我们拍卖公司但凡是拍卖品,都会有相应的文字和照片记录,它……却是意wài

的存zài

了。”

那就是说这只小猴儿旁人无法得知喽!

锦歌忽然就笑道:“不如,这两只墨猴就全交给我吧,这只金猴儿算是你的佣金了,如何?”

阿淘心中一动,赶紧道:“我来时,却无人发xiàn

异常。”

这就是成交了。

“只是,我们拍卖场有规定,这种珍惜物品,一般只单卖。”

锦歌失笑:“你瞧,它俩又抱在一起了,不知是同胞、还是夫妻,这么可怜见的,如何忍心拆散它们?”

阿淘犹疑两下,轻声道:“若是小姐想全包,亦不是不可,只是须得按每只的双倍,也就是四万银元才可。”

听到这里,阿淘哪里能不应。

递出取款单,锦歌盯着阿淘,一字一句道:“这付了款,可就归了我,只是,我不喜欢还有旁人知晓……”

若是拍卖方知dào

她身为所中一员,却这般行事,恐怕也落不得好,因此阿淘自然知dào

如何选择:“您今日预定了两只墨猴儿,谢谢您的光顾。”

锦歌见她心思甚为明白通透,满yì

的点点头,指着正式画册中的蜻蜓钥匙,问道:“很好,下面……你就帮我讲解一下拍卖会上的正式物品吧。”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二章已经修改好,并放上。

和大家说一下,明天将修改第53、54、55、56章。

俺争取在周五,将进度追到持平,谢谢大家的包容,大家再忍耐一下哈,嗯,因为,俺在追补的过程中,还要补欠大家滴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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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五十二章:

“这区区一枚镀铜的耳坠儿,竟然低价就要两千块儿银元?”

阿淘目光随着锦歌的指尖一颤,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她脸上的标准微笑倒是显得真实了许多。

“小姐可曾听闻过‘秘宝事宜’?”

锦歌故作迷茫的思考了一会儿,才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不会是说它是秘宝的关键吧?”

阿淘轻声道:“正是……拍卖到此品时,拍卖师会给大家讲解相关的故事……当然,若是您想知dào

,我也可以现在就给您说说。”

平心而论,这枚耳坠,锦歌是不会参拍的,很简单,一些东西和那种所谓的“秘宝”联系上,就不是好事了,与其拿着它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做暗中的眼睛,无论如何,在机动性和隐蔽性上,都好过光天化日之下那个明晃晃的靶子。

锦歌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苏锦衣和这次的拍卖有很大干系,作为一个被卷进风波中的当事人,锦歌的心里十分不爽。既然她被拉进这团麻烦中,有些动作就该由她来决定了。

“现在时间也还早。你且去取了我的野生动物饲养证来,咱们两清了,你、我才更有闲情说些闲话,不是么?”

阿淘躬身应是,自取进行一番交接不提。

只说锦歌缓缓起身,点了点金猴的鼻子,无视它眼中的抗议和撒娇、无视角落里那对儿看热闹的家伙。走到望远镜处,观望整个会场的景象。

拍卖台后面有类似于电影院的屏幕一样的东西,现在场中正在试验各种仪器,屏幕上正好放映着一张大大的花瓶,观其形、看介shào

。分明是一只元青花。

屏幕非常清晰,便是锦歌不用望远镜,也能将照片下的文字看个清晰。倒是这颇大的长筒望远镜,却是用来看实物的。

锦歌试着将焦距调节到适当的程度,这才开始观察起至尊卡的雅室起来。

至尊卡果真与众不同,锦歌原以为它们会在更高的地方。没成想零星的几间至尊卡却是在一楼,最接近拍卖品的地方。

“小姐,吃些水果吧!”阿淘将交接证和收据回执交到锦歌手中。也松了口气。

别看这薄薄的几张纸,却是一桩买卖的完成,从此后彼此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很圆满。也很成功。

因为像锦歌这种冤大头的行为,阿淘也拿到了不少佣金,无论锦歌一会儿是否还会再接拍,她都已经很知足了。

作为一个年纪不小的女孩儿,她也开始为自己铺路,这次意wài

之财,足够她平平安安生活一生的。无论是怕将来事发。还是怕锦歌对她不放心,她都必须尽快辞职,尽快离开京城这座繁华的都城。

出于对锦歌的感激、出于对近乎最后一次的工作,阿淘一反过去的模式,竟然很认真的向锦歌介shào

起拍卖品的相关知识和故事。当然,提得最多的,就是那枚蜻蜓钥匙。

“据说,它相涉的秘宝,是已经被转移过一次的宝库,而它,是开启机关,拿到那枚能够开启宝藏的古老的钥匙的关键。”

“相传,清太祖努尔哈赤曾经得到过一份宝藏,他根据谋士的判断,寻了风水极好的地方,埋藏起来,用那大吉之气和龙脉之气相互生养。而宝藏的秘密,则被分流在了宗室之中。后来,清圣祖削三藩、驱沙俄、平葛尔丹之际,多少次都被人盯上了宝藏,更别提民间的反清人士,更是心心念念的破满人的龙脉。于是,在他逐渐年迈之后,便悄悄的命人挪出宝库,另寻他处相藏。”

“他心知自己执政一声,晚年留下的乃是一处烂摊子,国库空虚……他生怕继任者会轻易动用宝藏,便将开启宝藏的真zhèng

的钥匙藏在了人们相像不到的地方,这才有了这枚蜻蜓钥匙的出世。”

“还有传闻,说清世宗曾请高僧给几个儿子算命,得知了四子弘历乃是天龙之命,却命中带着奢靡送财之意,偏偏还是寿命久长之人,他生怕儿子如圣祖一般,皇位久坐、国库不兴,便秘密的将蜻蜓钥匙分放在了十三弟和自己的暗队手中,除了这两枚钥匙,还需得一枚皇帝私印,才能找到宝藏钥匙,而那枚私印,是必得放在皇帝手中,寸步不离。”

好一个制衡啊,锦歌心中低叹着,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清朝之后,华夏战乱,虽然咱们江北zf、到后来的联合zf,都很好的保存了宫殿古董和满人皇陵,但是经不住监守自盗啊,于是,不但蜻蜓钥匙流落民间,便是皇帝手中的私印,也不知所踪。”

阿淘的话,更加坚定了锦歌的想法,这种烫手的山芋,她是没有兴趣接下来的,那个,谁愿意飙价谁就飙吧,反正另一枚关键的钥匙在她手中呢!她,不急呢。

阿淘惯会看人眼色,她见锦歌愈听表情愈发淡然,便知呆会儿这位大方的小姐是定然不会参拍,便转头说起旁的来。

“不知小姐可否注意到,这回咱们的参拍品,除了佳宝珍品,还有一件有趣儿的物件儿呢!”

锦歌听她提到,笑问:“哦?这我还真没注意到,不若你说来于我听听。”

阿淘斯文一笑:“看小姐举止,便知小姐出身名门,知识渊博,我不过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若是小姐有兴致,我便当作奇闻一说。说来,这还牵扯到京城丰家的一些旧闻,我不是京城人,也是这些年在京城讨生活,才得知一二的。”

提到丰家,锦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阿淘自然不知她的心思,只以为这种有钱人家的姑娘,平日里规矩定然会束缚得严紧,并不多知这种坊间传闻,因此,倒是很认真的讲起那段渊源来。

虽然故事她早就知dào

,但是从旁人口中来听,她听得还是相当的津津有味。

“后来,丰家人阖府搬离了京城,有的人说,他们回了老家,有人说,他们远渡海外,还有人说,他们流连在华夏繁华的城市生存,更有人说,他们家的后人找到了在世的墨家钜子,跟随着祖上忠诚的师门,隐到了世外桃源,不再问及世事。”

锦歌听得心里发笑,这世间人果真想象力丰富之极,当真是脑补最无dí

啊。

“这只九层冠,是丰家先祖用墨家的知识和自己的才华制作出来的宝贝,当年就是它指挥着木偶人行动如若真人一般,比现在工厂里的机械都灵活三分呢!”

阿淘夸张的形容,让锦歌的精神也抖擞几分,她笑道:“可是听你之言,向来这九层冠,必要时和木偶人相接,才能发挥功用。可是,那木偶之身已然破坏,其中相应的机关,更是无人知晓,单单为了这九层冠,最少都要花上万块儿银元,怕是你们拍卖所要失望喽,弄不好会流拍哦。”

阿淘自然不信:“那不能,这可是和墨家相关的宝贝,里面暗藏的机关术,随便提取一个都是现在之人享用不尽的财富,怎么会流拍?小姐莫要逗我。”

锦歌道:“我问你,这九层冠可有人能打开过?”

阿淘语滞,锦歌又道:“我看你们还是希冀拍卖场中有做学问的先生们吧,说不得会有人爱屋及乌。”

阿淘被锦歌说得无精打采,这种很不专业的行为看在锦歌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好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拍,你去帮我取神mì

资料吧!”

所谓神mì

资料,正是拍卖会最后压箱底儿的宝贝。一般只有贵宾室和至尊室里的客人才能在开拍前十分、二十分的时间取到资料。

当然,人家至尊室的客人,有提前押价的权力。

……

神mì

资料打开,很有意思,竟然是特工道具,里面有巴掌大的射击枪,什么打火机样式的、照相机样式的、雪茄样式的、口红样式的、手表样式的,却是相当全面,仔细数来,有一十二种之多;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样式的照相机、万能刀等辅助型武器,不算大的安全箱子,却很可能让一名不错的特工完美的完成任务。

“你们拍卖所……胆子可真不小。”锦歌的取笑,让阿淘也为之一笑。

这种看上去很正规的拍卖会,却比地下的黑市不差多少。

“小姐说笑了,您也知dào

,很多有钱人的爱好,比较特殊,咱们拍卖场要生存,自然要满足各位顾客的要求……西方人不是常说么,说,顾客就是上帝……作为上帝的仆人,我们的服wù

,自然要竭尽全力来让上帝满yì

,只有上帝觉得舒服适宜了,我们才会生活得更好!”

“咚咚咚。”

喇叭里传来了悠扬的钟声,闻音,阿淘解释:“小姐,这是拍卖会开始。”

锦歌抬头看着捂着耳朵躲在灰色墨猴后面的金猴儿,轻轻地一笑。

第六十章

第五十三章已经修改,晚上修改第54、55、56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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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正常进行着,本以为会有意思的过程,却让锦歌大失所望,叹息着象征性的拍下了一副祖母绿的首饰,准bèi

等到老太太大寿送上。除此之外,再无能引她兴致的东西。

拍卖到了尾声,不出锦歌所料,那个九层冠果然流拍;而那枚蜻蜓钥匙倒引起一阵高.潮,宾客出价的竞争,竟然坚持了五分钟之久,最后被至尊雅室的某一位不知名宾客,以十万两黄金的高价,买了下来。

“蜻蜓……清廷?这铸造的人还真有几分意思。”锦歌轻哼哼着,收拾好手边的东西准bèi

离场。

阿淘劝道:“小姐若是放心,还是等我们拍卖所安排的顺序立场吧。”

这是怕宾客被抢劫。

“虽然贵宾室和至尊室都是有保密性的,但是难免有……”

“哦?那不知贵所准bèi

如何安排离场?”

阿淘奉上一张单子,轻道:“咱们拍卖所会专门对贵宾室和至尊室的客人安排一场交yì

会,其中关于一些名册上没有注明的东西,还有一些流拍的物件都会重新展现给大家。”

锦歌听她在“流拍”上加重了语气,心道恐怕是会有故yì

流拍的吧。

“这个交流会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正好能让拍卖所将闲杂人等分散干净,给贵客们提供一个安全、静谧的环境……当然。交流会是自愿参加的,您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在这里静歇片刻,到了时间,自然安排您顺利出去……或许,您更愿意到教堂里面听听唱经?啊,今儿教堂还有一对儿新人举办婚礼呢。”

别说。阿淘的建议中,还真有让锦歌提起兴趣的,比起交流会,她更愿意出去沾沾喜气。刚才有些无聊的拍卖会消耗了她的好奇心。

“是从地道穿过去?”锦歌早就注意到贵宾室之间的走道的最里面,有一条向下的楼梯。从一楼往下走。自然是地下通道了。

阿淘点头:“婚礼还要有一刻钟才开始,既然小姐不愿意参与交流会,不如我将会上的物品图册给您拿来一观,随便看看,正好打发时间……您看如何?”

嘿,这姑娘可真会做生意!不过。这也正合锦歌之意啊。刚刚听阿淘的话中意,这拍卖会上的流拍很有可能被人力所控zhì

,若如此。那么九层冠的流拍,当真是因为无人问津么?

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锦歌总觉得这牵涉到丰家的东西,很有可能和苏锦衣牵扯上。毕竟这是这里。她目前为止发xiàn

和她能联系起来的唯二物件儿,若是可以,她倒要看看,是不是苏锦衣有意想“奉送”给她。

图册不薄,其中所绘的物品之数量,甚至于比正式会场上拍卖的还多。

呃,这是不是算高档一些的黑场呢?

锦歌腹诽着一页一页翻。瞅着上面的东西,很多都是不可以在明面儿上流通的。

略微一看,锦歌便将其合上,换了另一本只有几页的小册,顿时,尾页的照片吸引住她的目光。

“王水?”食指扣着桌面,锦歌眼睛眯了起来,“呵呵,第三件了。”

“小姐?可是有感兴趣的东西?”阿淘只看到锦歌嘴唇微动,也没听见她吩咐了什么,生性谨慎的女孩儿生怕自己疏忽了贵客,赶忙询问。

锦歌将册子放到一边儿,摇摇头:“没什么好玩儿的……算啦,既然一开始许你多几分佣金,我也不好失信……这么着,你帮我看看,若是流拍的九层冠仍然无人问询,就将它办理与我好了。”

阿淘听言自然欣喜,她张圆了眼睛,又问了一遍:“这,九层冠虽然流拍,可是价格上,若是单买,仍旧是低价,不会有优惠……”

话说到最后,阿淘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失言,这话怎么听怎么好像自己怕人家没钱似得。

锦歌可没有她想得那么多,只是吩咐她照旧办理就是。

……

墨猴儿那哥仨,在锦歌的要求下,换了一个巴掌大的粉色小笼,笼子是树洞样式的,看着可爱新奇不说,还能透气,携带一起也很方便。

锦歌伸手拍向正偷偷的从树洞口冒头的金猴儿,警告的瞥了它一眼,便在阿淘的引导下,往地道走去。

雅室a在通道的最外面,往里走还有雅室b到f这五间,而雅室e,正对着楼梯门。

可能是头一个经过的,这楼梯的小门还被锁着,阿淘在前面鼓捣着它,锦歌无聊的回首环视,忽然,f房的那扇紧闭的厚实的木门,吸引了锦歌的注意。

木门因为位置的原因,比另几间房,多了一处栅栏门,两门之间,是黑幽幽的一处空间,而里面左右两处凹进去、被墙挡住的地方,是可以藏人的。

锦歌正是感觉那里,黑乎乎的,似乎有影子动了一下。

低头看阿淘已经打开三道锁了,锦歌才轻轻的朝栅栏那里走去。

通道的灯,本就微暗,还被人很二的在上面罩上彩色不透明的玻璃灯罩,使这种幽暗的地方,很合格的成为拍某类电影的最佳片场。

一步踏着一步,锦歌轻轻的靠向那里,藏在包儿后的手腕微微使力,一下子便让腕上那条银色手链如若活物一般,轻轻的掉落到手心上。捏着上面的机关,时刻准bèi

着。

“呼,都打开了。小姐?”阿淘突如起来的话,让锦歌登时加快步伐,手中的微型电筒一下子照亮了栅栏内部。

没有人……

迟疑着倒回到楼梯口,看着一脸惊疑的阿淘,锦歌皱着眉头,道:“你们这通道也忒吓人了些,黑幽幽的,我还以为有人藏在那里,欲行不轨呢!”

阿淘一下子松口气,拍着胸口道:“小姐,您可真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也是,您许是头一次来,不晓得,我们这里隐蔽性和安全性都是最好的,您看,这一扇楼梯门就有六道锁把着,外面更有所中安全人员照看,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位客人有安全上的忧虑的,这点,您绝对可以放心。”

锦歌本就是胡乱打发她的借口,既然阿淘有了解释,锦歌也就随意的点点头。只是她眉间的虑色却不是作假。

倒是阿淘以为她被幽暗的环境吓到,便赶紧没话找话似得找话题谈。

临迈下楼梯的刹那,锦歌忽然扭头看向两扇门之间的天花板,眼神忽明忽暗的,意味深长。

……

地道的那头,是唱经班后面的小隔间,从那里出去,却是举办婚礼的坐席尾端。

作为一个比新人到得还早的人,锦歌不觉得自己还有留下的必要,毕竟现在的她还不至于跑到神父跟前儿忏悔。于是,告别了阿淘,锦歌绕道离开了唱音袅袅的地方。

……

提溜着仨猴儿,锦歌施施然的步行往回走,幸亏换了笼子,不然她倒和那些提着鸟笼子的纨绔子弟像了几分。

苏府,因为两位孙小姐的失踪,而乌云密布,上面儿的主人整天愁眉布展;下面儿的仆人更是垂着脑袋、放轻动作,生怕一个不察就招惹到主人家的不满。

这种环境下,让苏锦诺小朋友也跟着没精打采起来。

自从锦歌对于教弟之法想通透了,锦诺也恢复了和她的亲热。这天一睁眼,就找不到姐姐的小家伙,气嘟嘟的找了一角落,钻进去就不出来了,那副低头耷脑的小德行,很明显的要告sù

大家,他在生气、在不满、在控诉!

锦歌一回来,就看到这个场面。

“哎呀呀,本来我看某个小家伙儿最近很可怜,便寻来这等小东西来给他作伴,没成想人家不领情,算啦,我自己留着吧!”

锦歌故yì

让冬和搬了桌椅墨砚,坐到锦诺身边儿,她从树洞里揪出那个踩着两只灰猴往外偷看的今后,放到桌边,随着它讨好的吱叫,锦歌叩响了笔筒,接着,小家伙就很自觉的抱上墨条,当真就磨起墨水来。

这一系列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锦诺的注意,带见到这等奇景,那什么怄气、愤nù

,就立时被拋出九霄云外了,小家伙跟子弹头似的,几个迈步就蹿到了锦歌的身旁。

看着弟弟认真的眼睛,锦歌放下心来。

“我要这只金猴!”锦诺举着手,宣示着自己的所有。

锦歌叹口气:“唉,我原想着将那一对儿墨猴儿给你的,既然你要这一只,也不错,它们可就归我了哦!”

锦诺一听还有,还是一对儿!立时用他那两只小胖手比划起来。一只手比划着“二”,一只手比划着“一”,两相一比,自然分得清哪个多哪个少。

可是,好像那一对儿是灰色的诶,没有金猴儿漂亮,只是……

再度低头看看二比一,小家伙一咬牙,重新宣bù

所有权:“我要那一对儿!”嘿嘿,反正姐姐的金猴儿也是可以给他玩儿的,不是么!

锦歌看着自以为没人发xiàn

他在偷笑的锦诺,笑着摇摇头。

“叮铃铃!”书房的电话响了。

第六十一章

第54、55章已经修改好,嗯,等今儿晚上,俺尽量再休三章,这么算来,周五就能将进度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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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五十五章:

这个苏锦衣忒奇怪了!明明打得酣畅淋漓,结果她倒好,出其不意的来了句“以后再说!”便直接就闪身而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只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她远遁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的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天际间。

锦歌倚着墙,抚着下巴暗暗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阵灰尘之中,这漫天飞舞的灰尘,似乎是苏锦衣同学撂起来的!

泼!泼!泼!……锦歌赶紧将唇边的沙尘往外吐,脚上也给力的往苏府回返。

总体来说,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她却开始期待起和苏锦衣的再次会面来。

呃,突然想起苏锦衣的神mì

手法,锦歌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发毛,这要是对手来这么一出,估计她就该再次穿破时空,继xù

她那无穷无尽的重生了。

锦歌赶紧打个激灵,恨不得将满脑子的忧虑全部轰走。

……

“苏怀生,在老太爷、老太太这里,你给我说说,我的女儿何时才能回家?”

被红绣接引到正院的锦歌叹了口气,得,又赶上热闹的了!这不,二太太又开始她那每日一闹了。

苏怀生苏二老爷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这无知妇人,老太爷、老太太这些天,为了箫儿她们。几乎没有休息好过,你还成天嚷嚷着,闹得阖府人心惶惶,难不成咱们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担忧么?”

二太太怒道:“苏怀生,你就是个伪君子!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啦!”

“二太太慎言!”老太太出声干涉了。“你们两口子有龃龉,只管回你们寿客园闹去,便是你们镇日不消停。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只当耳背难闻,不加理会就是了!但是,在我和老太爷跟前儿,你说我们偏心也好、说我们古板也好,我们却听不得你一个大家媳妇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丈夫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听声音,这二太太又该是捂着脸哭泣了。

老太太的声音也和煦了许多:“当然。我和你们老太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苏家亦不是不讲道义原则之家。若是老二不争,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太爷绝对不会偏袒他,定会根据是非曲折,给你个交代……毕竟,你嫁到苏家来。是咱们彼此的缘分,是该和老二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而非来这里受委屈受罪的!”

可能是老太太的话戳中了她的委屈,二太太哭得声音更大了,老太太也不催促,老太爷只是冷哼哼着,听意思,冲着的,应该是他的二儿子。

“十小姐,咱们从那里进去?”红绣指着侧门道。

锦歌也知dào

自己不能次次都让人看到自己在外面站着,跟偷听似得,太影响她的形象作风了。

从走廊侧门而入,正是正房大厅的休息间,正好可以观察的真切。

锦歌从善如流的示意红绣带路,话说这两三年的时间,她来到正院的次数也已数不清,却从没有一次不是等红绣、碧钗、甄娘带引才进出的。

她刚迈进台阶,二太太那里也整理好情绪,开始抽抽噎噎的说起委屈来了:“老太太怨我粗鲁,我也知晓,可是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待二老爷和我尚于诸位嫡兄弟们无二没拿就更能体会媳妇的焦灼之情。今日,我拉着二老爷上您这里评理,对,口出污言秽语,是媳妇的不对,可是媳妇儿我也是气极而出,若是有半点和缓,媳妇儿也不会这般失去理智啊!”

老太太道:“有委屈就说委屈!……唉,你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qì

那两个丫头,箫丫头也好、悦丫头也好,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这话,你们夫妇信也好、不信也罢,在苏府的兴衰上,老太太我去不会失了公允。你若是心急难耐,就多念些经书,给孩子们祈祈福,总是有利无害的。”

二太太哽咽着道:“老太太,我也知dào

自己这脾气不稳,因此,为了能等二老爷传消息回来,我便同我奶娘一起,给箫儿看人家,您也知dào

,箫儿那孩子眼瞅着就十八了,这也就是在民国,要是在我年轻那会儿,她这都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我……”

“啪!”

“糊涂!”

拍桌子的是老太爷,责骂的是老太太。

这会儿,这两口子倒是又开始发挥他们的默契起来了,一下子,不但震慑了二太太,连一直更着脖子运气的二老爷苏怀生也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着二太太数落:“你这糊涂的妇人!你这是要毁了箫丫头不成!”

“呀,老太太,您、您这是何意,媳妇儿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二太太的脸吓得苍白,嘴唇颤抖着争辩着。

苏老太太看着这个庶儿媳妇的样子,摇着头,失望的叹道:“老二媳妇儿啊,你糊涂啊!”

“老太太,您、您说的,媳妇儿怎么听不明白?”二太太渐渐回神儿,心里清楚上座上的这位威严的嫡母为人正直,虽然手心手背有厚有薄,但总体上却不是会胡乱吓唬人的。这,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本就不十分聪慧,又加上如今这种当局者迷的处境,恐怕自己是真的做出不利于女儿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恨,只能不断向这个素来有手段的婆婆求助了。

看着二太太慌张失措的神态,老太太又摇了摇头,心底叹气,这可不是老婆子她啰嗦啊,只是看这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儿的样子,若是现在不抓紧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个明白清楚,恐怕日后她还指不定闹出生么“好戏”来呢!

老太太轻叹道:“咱们府里出事儿,虽然满的紧,也只是在媒体和官方上把握得不错,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而已,可你不能拿这京城的上层人家们当傻子啊,恐怕人家早就知dào

咱们家的情况了!这也就是咱们苏府几辈子出世圆滑,在这京城里算是人缘儿颇好,这才鲜有人落井下石、胡说八道。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家不知谁家事呢?箫丫头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提婚嫁之事,到如今却拿人家的儿子盘算起来,若是露出去,岂不是平白的招人仇恨?若是有那狠心之人,为不招咱们箫儿进府,将她出事儿的情况张扬出去,你以后让孩子还怎么嫁人?”

二太太吓得都哆嗦了:“媳、媳妇儿没有让别人知dào

,只是自己乱琢磨的!”

老太太见她还要反驳,气得拍了桌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世人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别到时候,箫丫头囫囵着回府了,到让你这个做娘的,莫名其妙毁了她的清誉!”

二太太嗫嚅着不敢出声,苏二老爷也冲着她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受教,心中的气稍稍收下一些,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二太太,你再想想,若是箫丫头回来,见你迫不及待的给她寻夫婿,以她的性子该如何想?是不是会认为你这做娘亲的放qì

了她?你让受过惊吓的孩子该当如何自处?”

二太太如甘霖赐福一般,让老太太说得立时头脑清晰起来,再想到自己不当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患,也是后怕不已。

“老太太所言极是,是媳妇儿欠思虑了,竟险些铸成大错儿……可是、可是二老爷他、他要传出风声,说是箫丫头准bèi

做女冠给父兄祈福,婚嫁之事以后再谈……这、孩子还没找回来,二老爷就要和箫儿撇清关系,可、可让孩子以后如何做人啊!老太太、老太爷,您们可得给我可怜的箫儿做主啊!”

二太太这一闹,苏二爷也坐不住了,他赶忙起身自辩:“父亲、母亲,莫要听她乱言。她是急疯了,根本听不进儿子的话。儿子的意思是,现在出这事儿,甭管是谁掳走的箫丫头,总会有人胡说八道,与其让孩子在这里憋屈,不如送出去散散心,等风波平了,剩下的事儿也就简单了。”

苏老太爷点头,他摸着胡须道:“二太太,老二所说言之有理啊!”

“可哪有这么好人啊!”

二太太的话,让老太太眉头一瞪,立时高声道:“若是没有,那就不嫁!一时的欢愉哪敌一生的不顺心!若是箫丫头嫁不出去,老婆子自然会给她找些谋生的产业,就是养,也能让她顺顺心心的活这一生!”

老太太看向苏怀生:“你的想法也可以,等箫丫头回来,你问问她想法,若是愿意,就送她去海外读读书,有那一两年的工夫,凭她的心性能力,将来不靠夫家,自己也能立下一番家业,到时候,又是哪个敢挟持她?那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痛快自由呢!”

第六十二章

第五十九章已经修改,一会儿接着修改,看今儿能不能修改到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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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烟绕,琴音雅清;高山流水,明月清风。

锦歌来京许久,竟头一回看到老太太挥臂洒墨,纯羊毫的大抓笔在她的手中,犹如手臂指尖一般,含着饱满的墨汁,在四尺丹上淋漓着人与笔墨的热情。

轻轻侧首看向沉浸在意境中的老人,锦歌发xiàn

,老太太的侧面竟然有一种别样的从容。那微笑着的嘴角、上挑着的眼尾,通通带着坚毅和刚强,但是就是这些“坚硬”凑到一起,竟然产生了不同的和谐和安详。

锦歌本身就站在落后老太太两步的身侧,从这个角度将头右扭三十度角,正好透过紫檀隔窗看到三米之外,正在奏乐的甄娘和她的……技法。

甄娘修长的秀手,保养得宛如二三十岁的少妇一般,白嫩丰满,那犹如白玉的葱指,在七根弦间托、抹、勾、挑,撮、滚、拂、历。那安然投入的神情,和老太太如出一辙的笑意,和琴中飘扬出来的乐曲,浑然一体,久闻,让人望尘脱俗,心性顺安。

时间,随着墙角的落地钟的钟摆的摇晃而流失;墨香,在沉香中,显得独特而显然。

“嗯。”老太太终于手腕一转,在纸上留下最末一笔,这才吐气留神,似练功一般,二目轻闭、收气吐纳,直到过了许久,甄娘也停下手。在琴音的余音环绕中,老太太才轻睁开眼,接过红绣备好的温湿毛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从掌心到指缝。从指缝到关节,从关节到指甲的每一个角落,老太太如同赏析着无价珍宝一般,仔仔细细的保养着一双有些疲劳的手。

“十丫头,你跟着我学习家族法则,已是将近两载?”

老太太的突如起来的问话,让锦歌立时聚精会神。眯眼想了想,答道:“再有三个月零二十三天就满两载啦!”

老太太颔首,轻缓着音节,道:“是啊。都这么久了,想当初你爹爹也就你这么大,却不想,时间太不经过,转眼我变成了老妪。而你都快办成人礼了。”

锦歌不知dào

老太太是纯粹感慨,还是另有用意,作为她嫡亲的孙女儿,自然不用像庶出那样畏畏缩缩、心惊胆战,她只要认真听着就好。权当让老太太抒发一下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要说,老太太也真不容易,摊上那么个夫婿不说,还赶上了一个比一个二的儿子,庶子一房不省心,年老时分,还要跟着心惊胆战,实在不容易。

啊,苏锦歌同学,你这么吐槽自己的爹爹好么?

老太太笑了笑:“记得当初你爹和你五伯成人仪式后,就是转天上午,你祖父给你父亲、你五伯,还有你二伯颁发家族的公共酬银,你也知dào

,你大伯分到了你叔祖父名下,不参与,而你二伯又是那个出身,因此作为庶子的他,即使成人了,若想拿到这笔银子,便要等嫡子成人礼之后。咱们家还算仁厚,旁的分枝的庶子,也许还要等到嫡子娶妻生子之后,才能得到那笔钱,钱数也看家中父母的品性来论,有那最少的,不过二三两纹银,也就比打发乞丐好一点点,这,还是有族规限制着。”

老太太说着说着,竟带了些嘲讽之意,锦歌的嘴角在一个微不可见的角度抽搐着,这家伙心里还在腹诽着:老太太,您……这是转个方向夸自己么?

“这酬银呢,其实就是让苏氏一族的男儿们自力更生的手段,你是办学也好、自己读书长见识也罢,还是说要赶考做官,亦或是做买卖为商贾,哪怕是自己买块儿地、包下个湖,自己渔耕都好,总之,在苏氏男儿成人到三十岁前,族中只提供那么一封酬银,其他的,就要他们自力更生了,而继承权,则是要等继承人三十五岁之后才行。”

这倒是个好方法,大家都有事儿做,也就没那么多鸡飞狗跳的事儿来搅得家族不宁了。你看,过去那些女人们成天勾心斗角、没完没了,不就是因为整日里圈在一个院子里没处去、没事儿做,闲得么!

锦歌这里胡思乱想,老太太却话锋一转,问起旁的来:“十丫头,我让你念的东西,可曾读完?”

说起读书,锦歌就想叹气,起初老太太还循规蹈矩的送来京城家族秘闻,待到她将各种人际关系烂熟于胸后,老人家就不按套路出牌了,第一回将锦歌震撼的就是那厚厚的一沓《华夏五千年来各大士族的兴起、发展、湮灭、延续史及附录秘闻、野史、传言》,这些看完不说,老太太还要求她写读后感,读后感要求还不少,不但她要写出新意写出不同,还要找出每个家族的家族法则、兴旺消亡的因由,找出它和旁的家族的相同点、不同点,以及人才甚至于是天才的发展轨迹,然后附上这个家族所经lì

的一切历史背景,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民生以及当时的律法,这才能看看过关,当然还要随时被老太太突如其来的兴致考校。

这也就罢了,锦歌权当读闲书解闷儿了,可是待她好容易将那几册大部头读完,又看到红绣带来的一摞摞儿的各地的文录,有官方记载的、有文人墨客八卦出来的、以及一些坊间传闻的合集。

再然后,就是老太太规定的批判论文——看着那一本本儿熟悉的话本,锦歌的心就在抽搐,什么叫找出合理性与败笔,什么叫现实可能性和发展。

老太太这人,思想很前卫,竟然亲自点出好几册话本、小说,亲自点了好几出儿戏,让锦歌根据这些题材写命题小说,没错,您们没听错,是“命题小说”:“当你成为《xxx》中的某个人,你会让故事怎样发展。”

锦歌一接到这项任务就去望天,那张看着淡定的小脸儿,在她心中流着源源不断的宽面条泪——老太太可真潮啊,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穿越小说和女配文儿么!

也幸亏锦歌控zhì

住了节操的下限,没有写出很古怪的东西,不然,估计她滴爹爹就该提前回国了。

锦歌在书和想象的海洋中遨游时,不止一次想到,这老太太……是不是玩儿得很开心呢?嗯,不过呢……他自己也写得很嗨就是啦!

“祖母吩咐的,锦歌一直有做,只是全部读完可能还需两天。”

“嗯,不错、不错,你前儿写的,我都读过了……既是还有两天就能完成,那我等着,到时候,我让红绣去取来就是了。”

呃,这还真是将她当成免费小说库啦?……锦歌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淡然的老太太,再次无语。

老太太却笑着轻声道:“这世间事儿,你不能只从正经八百的文献里学,否则,也不过是给这世间红尘多提供一个呆头鹅和二愣的人物。要说真zhèng

能看明白世间百态的,莫不是要经lì

那种起伏或者磨难,历经各种交手,才能看破一二……对于你们,我既舍不得让你们吃苦受难,有没办法让你们自行去开拓眼界,毕竟,像你爹那种沾了天高地广,就不再恋家的没良心的家伙,太少了。”

“所以,才要你读那些野闻……有些东西粗陋么?有些东西肮脏?那里面都真真实实的展现出来了。”

这点锦歌比较理解,这就如同美文集和解答手册一样,那些正史通过虚虚掩掩、欲说还休、春秋笔法,给大家呈现出一副辽阔的画,至于画中迷是什么,嘿嘿,作者会告sù

你——“你猜?”

而民间的记录,就是带了好几种解法的答案手册,通过里面的解析,来慢慢的像大家展现一些须末的真相……只是,真实性方面么,就跟盗版一样,有真的,自然就有假的,当然,全部是假的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哦。

老太太见锦歌若有所思,不禁满yì

的点点头:“书看多了,道理懂得也就多了……这世间之事,这世道万千,就和高手过招,唯快不破一样……你要在这世上安然而处,那么自然就是唯‘厚、圆’之理不破。”

看着老太太亮晶晶的双眸,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锦歌试探着道:“厚:指脸皮?……圆是‘圆滑’?”

老太太笑了:“厚,如真气入丹田,气厚则神仪。做人,脸要厚、心要宽、意志要坚,此为其一……其二,便是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种墙带,要坚厚,该坐就坐,该狠就狠,只要不是不仁不义不坏了本心,一切随心就好。”

锦歌受教的点点头,老太太又道:“至于圆,有圆滑之意……你想象,这方形也好,不规则形也罢,稍有改变,就有可能失掉最基本的图形,失掉本来面目……可是圆呢?只要把握好半径,无论是大圆还是小圆,它都是圆……”

老太太自然明白,因此旁的话也不多说,只轻轻的叹了声:“其实啊,这天下的睿智,是在民间。”

话尾,老太太话题一转,眼中带着几分调皮的问锦歌:“你想不想知dào

你爹和你五伯的酬银分配?”

第六十三章

不好意思哈,昨天忘记将第五十六章刚回去了,今儿早上才发xiàn

的,嗯,已经补好了,现在看就好了。

同时,第五十七章,已经修好了。大家觉得看正章哈,这里放得是不完全版,修改好的字数会多。

这里呢,跟大家说几句话,其实俺真的是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工作忙,所以,一直在追进度,于是就,让大家郁闷了。

这样哈,说下俺的安排吧,俺这个月,连同答yīng

的二更,一起算,应该是到第68章,所以这是俺一直追不上进度的原因。

今天晚上,俺会将六十八章设定出来,然后修改到第六十章,这样,就是八章的距离了。嗯,明天呢需yào

更两章、修六章,这样就差四章的距离了,后天要是没有事儿,就一气写六章,这样进度就持平了。

当然,前提是没有事儿哈……有的人可能会说,为啥不修改好了一起放上来呢……事实是,同志们啊,你们太高看一个兼职作者的节操啦,要是有坚定的意志,俺早就那么做了!要是不追进度,这个文可能就变成坑啦……苦笑啊……希望大家理解一下哈,毕竟俺的主要工作是上班和考试啊,谢谢大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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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苏家双胞胎刚刚举办了成人礼,就在第二天,苏老太爷就以严父之姿,带着三个儿子进入祠堂。

“今日来此,作为我苏家子弟,想必你们兄弟三人都已明了其中缘故了。”苏老太爷暗暗打量着底下站着的三个儿子。

苏怀生虽然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但其出身之故。不好凸显其年龄优势,便只得被安排在了右边,单独站着;倒和左边那对儿一模一样的弟弟。成了鲜明对比。

苏老太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在三个儿子的头顶上流连。眼眸深处暗光变幻:“既是你们弟兄三人俱已成人,就在这里选一个东西,并着上面标明的相应的酬银,以后就是你们成人立业的基本了。”

交代清楚,苏老太爷亲自掀开放在案桌上的锦绒红罩,露出十个朴实的暗棕色木盒,盒上各有一把明晃晃的金锁把着;在盒子的顶面上。分别贴着一张长方形的洒金红纸,纸上由淡淡的墨汁写出不同的数字。

10、12、22、30、33、39、45、50、55

别看不起上面那一排小小的数字,因为它们的单位名称是“万两白银”。

十个盒子,九个数字。这可不是苏老太爷不识数,而是其中一个盒子上的红纸上空荡荡的很干净。

“这里面的东西暂且不提,只上面另附的银子,家族便已对的起你们了,上面的盒子随你们选。”苏老太爷话说一半儿。瞅了一眼苏怀鸣,见这个儿子眼珠儿直转,赶紧补充道:“一人只能选一个,选过之后就站回来,不论里面的东西为何物。都不能反悔。”

“老二,你是兄长你先来!”

苏怀鸣朝着他哥哥撇撇嘴,他爹的心这偏得,都跑后背上去了。

苏怀铮儒雅的笑了笑,冲着弟弟摇头,示意他不要又跟父亲呛起来。

苏怀生则在父亲期许的目光下,腼腆的低下头又抬起来,低声道:“原本儿子应该推辞,让弟弟们先选的……只是,想到两位兄弟的品行,怕是要谦让儿子,既如此,不如儿子就将最不明的取走,也好让两位弟弟更好的选择……”

说着话,他的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盒子。

苏怀鸣忽然冷笑起来,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没有价格,岂不是有“无价”之意,在苏家能算上无价的东西,又是什么呢?!苏怀生,难不成你将大家都当成傻子了不成?

“慢着!”苏怀鸣骄声断喝,“哼哼,二哥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就不该多想其他没用的东西。这种场合,可是你该先出手的?”

苏老太爷的脸色在苏怀鸣的反问中变得极差:“孽子!这是你和兄长说话的态度?”

苏怀鸣可不怕他,早在进这院子前,他娘和他祖母就已经往这里跑呢。

只见他双臂一抱,吊儿郎当的看着他爹,质问:“我说老爹啊,您偏心就偏心吧,可是您自己回屋儿里私下里偏着去啊,现在跑到祖宗面前来展现一番父慈子孝,至我和哥哥于何地?嫡-庶-不-分,也不知我的老太爷心里会怎么想?”

“你!”苏老太爷让这个儿子气得胡子一扑一扑的,可能是理亏,倒是没有在祠堂里对着苏怀鸣要打要骂。

苏怀铮拉住弟弟,轻声道:“阿鸣,你又和咱们父亲撒娇了!”

他眉梢一挑,嗔住胡闹的苏怀鸣,转头对着父兄笑道:“父亲、二哥,咱们家小六向来如此,这样吧,作为赔罪,儿子愿意替阿鸣赔偿。”

说话间,躲在他神后苏怀鸣一个箭步窜过去,拿起无名木盒就跑回来,放到苏怀铮的手上。

这一连窜儿顺利都不带顿留的动作,让苏老太爷和苏怀生看得目瞪口呆。看着苏怀铮谦虚的摇了摇手上的东西,二人也只得如此。

苏老太爷叹道:“唉,罢啦,罢啦,就这样吧。”气色有些萎顿的他,摆摆手,指着剩下的木盒,有气无力的说:“老二、老六,你们自己选出中意的来吧。”

苏怀生低着头,轻声道:“是。”看着地面的眸子里暗暗闪过一丝嫉恨。

苏怀鸣倒是自得悠哉的背着手,慢慢的踱步,跟在苏怀生的身后。

“啊,还是六弟先请吧!”苏怀生考lǜ

到战斗力的距离,忍着气,咧嘴笑着谦让。

却不想,苏怀鸣这人性子古怪,最不按理出牌。只见他摆摆手,漫不经心道:“嗯,知dào

、知dào

,二哥先等着哈,弟弟我得好好考lǜ

考lǜ

。”

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这随意不羁的语气,让本就偷着运气的苏怀生狠狠的岔了一回气,险些一口血盆眼前这张无耻之极的脸上。

苏怀鸣似乎不知dào

自己让他老爹和庶兄在精神狠狠的杯具一回,仍旧打量着九个看似平凡的盒子。他就如同文痴见了珍宝、色狼见了美女一般,伸手在每一个盒子上轻轻拂过,那眼神儿、那痴心,看得苏老太爷闭上了眼,干脆来个不见不烦。

最后,他的手放在了标有50的盒子上,自己还叹了口气:“哎呀,算啦,既然我哥帮二哥你解了烦恼,拿走最便宜的,我这做他双胞弟弟的,也不好不统一行动,算啦,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话音落,那个盒子就到了他的手上,这厮好似无奈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摇摇头,在往外走的过程,还不停的回首,依依不舍的和剩下的盒子道别。

“老二你选!”苏老太爷提起气,刚要虎着脸训儿子,却隐隐的感觉门外站着老娘亲,思及后果,干脆柿子就捡软的捏。

苏怀生心里再恨,也得可知心下的怒意,他的眼光在55那里徘徊,手却伸向了10。

……

“你小子啊,太坏了!”苏老太太捏着六儿子的脸,感叹。

苏怀铮直着身子,挺坐在老太太身边儿,倒是苏怀鸣那个脸皮厚度不可预测的家伙,不介yì

的在自己母亲怀里打滚儿。

“娘,儿子很善良好不好?只选了50万,不是还留了55万那份儿给二哥了么!”

苏怀铮瞪了他一眼,笑道:“你留下了,他可敢拿?只怕是心痒难耐,今儿晚上就别想有好梦了!”

苏怀鸣摇着脑袋笑道:“要是我,我就敢拿!谁像那个伪君子!”

苏老太太微笑着抚摸着他的头旋儿,笑看向苏怀铮:“娘的小五儿,拿到什么东西了?”

苏怀铮被他娘的称呼,羞红了脸,苏怀鸣躲在老太太怀里捂着嘴笑。

苏老太太拍了拍他:“那也不是什么真zhèng

的宝贝,不过是苏家儿孙在外行走时候,可以暗中调度苏氏银庄银票的证明……这听着挺了不得的,其实在你们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只可以用它调度资金五次,每次也只可调动三五万两……这个,想必是你们爹爹照顾他的……你们俩啊,何必将人逼得无路走呢!”

苏怀铮若有所思的侧头看着身旁已经修剪好的盆景,苏怀鸣却不满道:“我和哥哥都没有呢!”

苏老太太轻轻的拧了儿子一把,笑嗔:“什么好东西呢,值得你这么惦记着!娘亲早就给你们准bèi

好了……一份儿是冯家的、一份儿是苏家的,一年可以调度两次,每次可以调度十万两,怎么样?”

苏怀铮看着弟弟的别扭样儿,笑着和一脸莫名的苏老太太解释:“娘,您别理他,他那是嫉妒呢!”

苏怀鸣瞪着兄长,哼道:“您别听我哥胡说,他那是挑拨呢!娘,您作为一位坚强与美貌并存,智慧和胸襟同在的巾帼英雄,可别上当啊!”

苏怀鸣的眼神儿像小刀儿似得唰唰唰飞出去,冲着苏怀铮就摆起了大阵,那股威慑之意哟……被苏怀铮无视掉了。

“娘,您不知dào

,小六他嫉妒得是,我爹的偏心呢!”

第六十四章

等待修改中……

~~~~~~~~~~~~~~~~~~~~~

这个苏锦衣忒奇怪了!明明打得酣畅淋漓,结果她倒好,出其不意的来了句“以后再说!”便直接就闪身而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只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她远遁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的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天际间。

锦歌倚着墙,抚着下巴暗暗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阵灰尘之中,这漫天飞舞的灰尘,似乎是苏锦衣同学撂起来的!

泼!泼!泼!……锦歌赶紧将唇边的沙尘往外吐,脚上也给力的往苏府回返。

总体来说,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她却开始期待起和苏锦衣的再次会面来。

呃,突然想起苏锦衣的神mì

手法,锦歌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发毛,这要是对手来这么一出,估计她就该再次穿破时空,继xù

她那无穷无尽的重生了。

锦歌赶紧打个激灵,恨不得将满脑子的忧虑全部轰走。

……

“苏怀生,在老太爷、老太太这里,你给我说说,我的女儿何时才能回家?”

被红绣接引到正院的锦歌叹了口气,得,又赶上热闹的了!这不,二太太又开始她那每日一闹了。

苏怀生苏二老爷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这无知妇人,老太爷、老太太这些天,为了箫儿她们,几乎没有休息好过,你还成天嚷嚷着,闹得阖府人心惶惶,难不成咱们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担忧么?”

二太太怒道:“苏怀生,你就是个伪君子!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啦!”

“二太太慎言!”老太太出声干涉了,“你们两口子有龃龉。只管回你们寿客园闹去,便是你们镇日不消停,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只当耳背难闻,不加理会就是了!但是。在我和老太爷跟前儿,你说我们偏心也好、说我们古板也好,我们却听不得你一个大家媳妇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丈夫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听声音,这二太太又该是捂着脸哭泣了。

老太太的声音也和煦了许多:“当然,我和你们老太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苏家亦不是不讲道义原则之家,若是老二不争。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太爷绝对不会偏袒他,定会根据是非曲折。给你个交代……毕竟,你嫁到苏家来,是咱们彼此的缘分,是该和老二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而非来这里受委屈受罪的!”

可能是老太太的话戳中了她的委屈。二太太哭得声音更大了,老太太也不催促,老太爷只是冷哼哼着,听意思,冲着的。应该是他的二儿子。

“十小姐,咱们从那里进去?”红绣指着侧门道。

锦歌也知dào

自己不能次次都让人看到自己在外面站着,跟偷听似得,太影响她的形象作风了。

从走廊侧门而入,正是正房大厅的休息间,正好可以观察的真切。

锦歌从善如流的示意红绣带路,话说这两三年的时间,她来到正院的次数也已数不清,却从没有一次不是等红绣、碧钗、甄娘带引才进出的。

她刚迈进台阶,二太太那里也整理好情绪,开始抽抽噎噎的说起委屈来了:“老太太怨我粗鲁,我也知晓,可是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待二老爷和我尚于诸位嫡兄弟们无二没拿就更能体会媳妇的焦灼之情。今日,我拉着二老爷上您这里评理,对,口出污言秽语,是媳妇的不对,可是媳妇儿我也是气极而出,若是有半点和缓,媳妇儿也不会这般失去理智啊!”

老太太道:“有委屈就说委屈!……唉,你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qì

那两个丫头,箫丫头也好、悦丫头也好,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这话,你们夫妇信也好、不信也罢,在苏府的兴衰上,老太太我去不会失了公允。你若是心急难耐,就多念些经书,给孩子们祈祈福,总是有利无害的。”

二太太哽咽着道:“老太太,我也知dào

自己这脾气不稳,因此,为了能等二老爷传消息回来,我便同我奶娘一起,给箫儿看人家,您也知dào

,箫儿那孩子眼瞅着就十八了,这也就是在民国,要是在我年轻那会儿,她这都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我……”

“啪!”

“糊涂!”

拍桌子的是老太爷,责骂的是老太太。

这会儿,这两口子倒是又开始发挥他们的默契起来了,一下子,不但震慑了二太太,连一直更着脖子运气的二老爷苏怀生也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着二太太数落:“你这糊涂的妇人!你这是要毁了箫丫头不成!”

“呀,老太太,您、您这是何意,媳妇儿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二太太的脸吓得苍白,嘴唇颤抖着争辩着。

苏老太太看着这个庶儿媳妇的样子,摇着头,失望的叹道:“老二媳妇儿啊,你糊涂啊!”

“老太太,您、您说的,媳妇儿怎么听不明白?”二太太渐渐回神儿,心里清楚上座上的这位威严的嫡母为人正直,虽然手心手背有厚有薄,但总体上却不是会胡乱吓唬人的。这,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本就不十分聪慧,又加上如今这种当局者迷的处境,恐怕自己是真的做出不利于女儿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恨,只能不断向这个素来有手段的婆婆求助了。

看着二太太慌张失措的神态,老太太又摇了摇头,心底叹气,这可不是老婆子她啰嗦啊,只是看这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儿的样子,若是现在不抓紧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个明白清楚,恐怕日后她还指不定闹出生么“好戏”来呢!

老太太轻叹道:“咱们府里出事儿,虽然满的紧,也只是在媒体和官方上把握得不错,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而已,可你不能拿这京城的上层人家们当傻子啊,恐怕人家早就知dào

咱们家的情况了!这也就是咱们苏府几辈子出世圆滑,在这京城里算是人缘儿颇好,这才鲜有人落井下石、胡说八道。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家不知谁家事呢?箫丫头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提婚嫁之事,到如今却拿人家的儿子盘算起来,若是露出去,岂不是平白的招人仇恨?若是有那狠心之人,为不招咱们箫儿进府,将她出事儿的情况张扬出去,你以后让孩子还怎么嫁人?”

二太太吓得都哆嗦了:“媳、媳妇儿没有让别人知dào

,只是自己乱琢磨的!”

老太太见她还要反驳,气得拍了桌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世人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别到时候,箫丫头囫囵着回府了,到让你这个做娘的,莫名其妙毁了她的清誉!”

二太太嗫嚅着不敢出声,苏二老爷也冲着她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受教,心中的气稍稍收下一些,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二太太,你再想想,若是箫丫头回来,见你迫不及待的给她寻夫婿,以她的性子该如何想?是不是会认为你这做娘亲的放qì

了她?你让受过惊吓的孩子该当如何自处?”

“老太太所言极是,是媳妇儿欠思虑了,竟险些铸成大错儿……可是、可是二老爷他、他要传出风声,说是箫丫头准bèi

做女冠给父兄祈福,婚嫁之事以后再谈……这、孩子还没找回来,二老爷就要和箫儿撇清关系,可、可让孩子以后如何做人啊!老太太、老太爷,您们可得给我可怜的箫儿做主啊!”

苏老太爷点头,他摸着胡须道:“二太太,老二所说言之有理啊!”

二太太咬着下唇道:“可,咱们箫儿还得嫁人呢!”

“好啦!”老太太放下茶盅,拍板儿道:“这以后的事儿,等箫儿她们回来再说!”

看了眼不甘心的二太太,老太太继xù

道:“有一点你们得放明白,咱们箫儿将来许配人,可以不看门第出身、不拘谋生的手段如何,但有一点,就是,他人品要好、懂得上进、懂得知恩、懂得疼惜箫丫头。不要因今日之事,将来切克箫丫头。”

“可哪有这么好的人啊!”

二太太的话,让老太太眉头一瞪,立时高声道:“若是没有,那就不嫁!一时的欢愉哪敌一生的不顺心!若是箫丫头嫁不出去,老婆子自然会给她找些谋生的产业,就是养,也能让她顺顺心心的活这一生!”

老太太看向苏怀生:“你的想法也可以,等箫丫头回来,你问问她想法,若是愿意,就送她去海外读读书,有那一两年的工夫,凭她的心性能力,将来不靠夫家,自己也能立下一番家业,到时候,又是哪个敢挟持她?那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痛快自由呢!”

第六十五章

等待修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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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苏锦衣忒奇怪了!明明打得酣畅淋漓,结果她倒好,出其不意的来了句“以后再说!”便直接就闪身而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只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她远遁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的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天际间。

锦歌倚着墙,抚着下巴暗暗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阵灰尘之中,这漫天飞舞的灰尘,似乎是苏锦衣同学撂起来的!

泼!泼!泼!……锦歌赶紧将唇边的沙尘往外吐,脚上也给力的往苏府回返。

总体来说,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她却开始期待起和苏锦衣的再次会面来。

呃,突然想起苏锦衣的神mì

手法,锦歌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发毛,这要是对手来这么一出,估计她就该再次穿破时空,继xù

她那无穷无尽的重生了。

锦歌赶紧打个激灵,恨不得将满脑子的忧虑全部轰走。

……

“苏怀生,在老太爷、老太太这里,你给我说说,我的女儿何时才能回家?”

被红绣接引到正院的锦歌叹了口气,得,又赶上热闹的了!这不,二太太又开始她那每日一闹了。

苏怀生苏二老爷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这无知妇人,老太爷、老太太这些天,为了箫儿她们,几乎没有休息好过,你还成天嚷嚷着,闹得阖府人心惶惶,难不成咱们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担忧么?”

二太太怒道:“苏怀生。你就是个伪君子!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啦!”

“二太太慎言!”老太太出声干涉了,“你们两口子有龃龉,只管回你们寿客园闹去。便是你们镇日不消停,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只当耳背难闻,不加理会就是了!但是,在我和老太爷跟前儿,你说我们偏心也好、说我们古板也好,我们却听不得你一个大家媳妇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丈夫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听声音,这二太太又该是捂着脸哭泣了。

老太太的声音也和煦了许多:“当然,我和你们老太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苏家亦不是不讲道义原则之家,若是老二不争,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太爷绝对不会偏袒他,定会根据是非曲折,给你个交代……毕竟,你嫁到苏家来,是咱们彼此的缘分。是该和老二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而非来这里受委屈受罪的!”

可能是老太太的话戳中了她的委屈,二太太哭得声音更大了,老太太也不催促,老太爷只是冷哼哼着。听意思,冲着的,应该是他的二儿子。

“十小姐,咱们从那里进去?”红绣指着侧门道。

锦歌也知dào

自己不能次次都让人看到自己在外面站着,跟偷听似得,太影响她的形象作风了。

从走廊侧门而入,正是正房大厅的休息间,正好可以观察的真切。

锦歌从善如流的示意红绣带路,话说这两三年的时间,她来到正院的次数也已数不清,却从没有一次不是等红绣、碧钗、甄娘带引才进出的。

她刚迈进台阶,二太太那里也整理好情绪,开始抽抽噎噎的说起委屈来了:“老太太怨我粗鲁,我也知晓,可是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待二老爷和我尚于诸位嫡兄弟们无二没拿就更能体会媳妇的焦灼之情。今日,我拉着二老爷上您这里评理,对,口出污言秽语,是媳妇的不对,可是媳妇儿我也是气极而出,若是有半点和缓,媳妇儿也不会这般失去理智啊!”

老太太道:“有委屈就说委屈!……唉,你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qì

那两个丫头,箫丫头也好、悦丫头也好,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这话,你们夫妇信也好、不信也罢,在苏府的兴衰上,老太太我去不会失了公允。你若是心急难耐,就多念些经书,给孩子们祈祈福,总是有利无害的。”

二太太哽咽着道:“老太太,我也知dào

自己这脾气不稳,因此,为了能等二老爷传消息回来,我便同我奶娘一起,给箫儿看人家,您也知dào

,箫儿那孩子眼瞅着就十八了,这也就是在民国,要是在我年轻那会儿,她这都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我……”

“啪!”

“糊涂!”

拍桌子的是老太爷,责骂的是老太太。

这会儿,这两口子倒是又开始发挥他们的默契起来了,一下子,不但震慑了二太太,连一直更着脖子运气的二老爷苏怀生也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着二太太数落:“你这糊涂的妇人!你这是要毁了箫丫头不成!”

“呀,老太太,您、您这是何意,媳妇儿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二太太的脸吓得苍白,嘴唇颤抖着争辩着。

苏老太太看着这个庶儿媳妇的样子,摇着头,失望的叹道:“老二媳妇儿啊,你糊涂啊!”

“老太太,您、您说的,媳妇儿怎么听不明白?”二太太渐渐回神儿,心里清楚上座上的这位威严的嫡母为人正直,虽然手心手背有厚有薄,但总体上却不是会胡乱吓唬人的。这,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本就不十分聪慧,又加上如今这种当局者迷的处境,恐怕自己是真的做出不利于女儿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恨,只能不断向这个素来有手段的婆婆求助了。

看着二太太慌张失措的神态,老太太又摇了摇头,心底叹气,这可不是老婆子她啰嗦啊,只是看这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儿的样子,若是现在不抓紧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个明白清楚,恐怕日后她还指不定闹出生么“好戏”来呢!

老太太轻叹道:“咱们府里出事儿,虽然满的紧,也只是在媒体和官方上把握得不错,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而已,可你不能拿这京城的上层人家们当傻子啊,恐怕人家早就知dào

咱们家的情况了!这也就是咱们苏府几辈子出世圆滑,在这京城里算是人缘儿颇好,这才鲜有人落井下石、胡说八道。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家不知谁家事呢?箫丫头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提婚嫁之事,到如今却拿人家的儿子盘算起来,若是露出去,岂不是平白的招人仇恨?若是有那狠心之人,为不招咱们箫儿进府,将她出事儿的情况张扬出去,你以后让孩子还怎么嫁人?”

二太太吓得都哆嗦了:“媳、媳妇儿没有让别人知dào

,只是自己乱琢磨的!”

老太太见她还要反驳,气得拍了桌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世人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别到时候,箫丫头囫囵着回府了,到让你这个做娘的,莫名其妙毁了她的清誉!”

二太太嗫嚅着不敢出声,苏二老爷也冲着她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受教,心中的气稍稍收下一些,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二太太,你再想想,若是箫丫头回来,见你迫不及待的给她寻夫婿,以她的性子该如何想?是不是会认为你这做娘亲的放qì

了她?你让受过惊吓的孩子该当如何自处?”

“老太太所言极是,是媳妇儿欠思虑了,竟险些铸成大错儿……可是、可是二老爷他、他要传出风声,说是箫丫头准bèi

做女冠给父兄祈福,婚嫁之事以后再谈……这、孩子还没找回来,二老爷就要和箫儿撇清关系,可、可让孩子以后如何做人啊!老太太、老太爷,您们可得给我可怜的箫儿做主啊!”

苏老太爷点头,他摸着胡须道:“二太太,老二所说言之有理啊!”

二太太咬着下唇道:“可,咱们箫儿还得嫁人呢!”

“好啦!”老太太放下茶盅,拍板儿道:“这以后的事儿,等箫儿她们回来再说!”

看了眼不甘心的二太太,老太太继xù

道:“有一点你们得放明白,咱们箫儿将来许配人,可以不看门第出身、不拘谋生的手段如何,但有一点,就是,他人品要好、懂得上进、懂得知恩、懂得疼惜箫丫头。不要因今日之事,将来切克箫丫头。”

“可哪有这么好的人啊!”

二太太的话,让老太太眉头一瞪,立时高声道:“若是没有,那就不嫁!一时的欢愉哪敌一生的不顺心!若是箫丫头嫁不出去,老婆子自然会给她找些谋生的产业,就是养,也能让她顺顺心心的活这一生!”

老太太看向苏怀生:“你的想法也可以,等箫丫头回来,你问问她想法,若是愿意,就送她去海外读读书,有那一两年的工夫,凭她的心性能力,将来不靠夫家,自己也能立下一番家业,到时候,又是哪个敢挟持她?那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痛快自由呢!”

第六十六章

等待修改中……

~~~~~~~~~~~~~~~~~~~~~.

这个苏锦衣忒奇怪了!明明打得酣畅淋漓,结果她倒好,出其不意的来了句“以后再说!”便直接就闪身而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只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她远遁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的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天际间。

锦歌倚着墙,抚着下巴暗暗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阵灰尘之中,这漫天飞舞的灰尘,似乎是苏锦衣同学撂起来的!

泼!泼!泼!……锦歌赶紧将唇边的沙尘往外吐,脚上也给力的往苏府回返。

总体来说,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她却开始期待起和苏锦衣的再次会面来。

呃,突然想起苏锦衣的神mì

手法,锦歌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发毛,这要是对手来这么一出,估计她就该再次穿破时空,继xù

她那无穷无尽的重生了。

锦歌赶紧打个激灵,恨不得将满脑子的忧虑全部轰走。

……

“苏怀生,在老太爷、老太太这里,你给我说说,我的女儿何时才能回家?”

被红绣接引到正院的锦歌叹了口气,得,又赶上热闹的了!这不,二太太又开始她那每日一闹了。

苏怀生苏二老爷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这无知妇人,老太爷、老太太这些天,为了箫儿她们,几乎没有休息好过,你还成天嚷嚷着,闹得阖府人心惶惶,难不成咱们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担忧么?”

二太太怒道:“苏怀生,你就是个伪君子!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啦!”

“二太太慎言!”老太太出声干涉了,“你们两口子有龃龉。只管回你们寿客园闹去,便是你们镇日不消停,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只当耳背难闻,不加理会就是了!但是。在我和老太爷跟前儿,你说我们偏心也好、说我们古板也好,我们却听不得你一个大家媳妇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丈夫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听声音,这二太太又该是捂着脸哭泣了。

老太太的声音也和煦了许多:“当然,我和你们老太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苏家亦不是不讲道义原则之家,若是老二不争。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太爷绝对不会偏袒他,定会根据是非曲折。给你个交代……毕竟,你嫁到苏家来,是咱们彼此的缘分,是该和老二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而非来这里受委屈受罪的!”

可能是老太太的话戳中了她的委屈。二太太哭得声音更大了,老太太也不催促,老太爷只是冷哼哼着,听意思,冲着的。应该是他的二儿子。

“十小姐,咱们从那里进去?”红绣指着侧门道。

锦歌也知dào

自己不能次次都让人看到自己在外面站着,跟偷听似得,太影响她的形象作风了。

从走廊侧门而入,正是正房大厅的休息间,正好可以观察的真切。

锦歌从善如流的示意红绣带路,话说这两三年的时间,她来到正院的次数也已数不清,却从没有一次不是等红绣、碧钗、甄娘带引才进出的。

她刚迈进台阶,二太太那里也整理好情绪,开始抽抽噎噎的说起委屈来了:“老太太怨我粗鲁,我也知晓,可是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待二老爷和我尚于诸位嫡兄弟们无二没拿就更能体会媳妇的焦灼之情。今日,我拉着二老爷上您这里评理,对,口出污言秽语,是媳妇的不对,可是媳妇儿我也是气极而出,若是有半点和缓,媳妇儿也不会这般失去理智啊!”

老太太道:“有委屈就说委屈!……唉,你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qì

那两个丫头,箫丫头也好、悦丫头也好,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这话,你们夫妇信也好、不信也罢,在苏府的兴衰上,老太太我去不会失了公允。你若是心急难耐,就多念些经书,给孩子们祈祈福,总是有利无害的。”

二太太哽咽着道:“老太太,我也知dào

自己这脾气不稳,因此,为了能等二老爷传消息回来,我便同我奶娘一起,给箫儿看人家,您也知dào

,箫儿那孩子眼瞅着就十八了,这也就是在民国,要是在我年轻那会儿,她这都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我……”

“啪!”

“糊涂!”

拍桌子的是老太爷,责骂的是老太太。

这会儿,这两口子倒是又开始发挥他们的默契起来了,一下子,不但震慑了二太太,连一直更着脖子运气的二老爷苏怀生也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着二太太数落:“你这糊涂的妇人!你这是要毁了箫丫头不成!”

“呀,老太太,您、您这是何意,媳妇儿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二太太的脸吓得苍白,嘴唇颤抖着争辩着。

苏老太太看着这个庶儿媳妇的样子,摇着头,失望的叹道:“老二媳妇儿啊,你糊涂啊!”

“老太太,您、您说的,媳妇儿怎么听不明白?”二太太渐渐回神儿,心里清楚上座上的这位威严的嫡母为人正直,虽然手心手背有厚有薄,但总体上却不是会胡乱吓唬人的。这,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本就不十分聪慧,又加上如今这种当局者迷的处境,恐怕自己是真的做出不利于女儿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恨,只能不断向这个素来有手段的婆婆求助了。

看着二太太慌张失措的神态,老太太又摇了摇头,心底叹气,这可不是老婆子她啰嗦啊,只是看这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儿的样子,若是现在不抓紧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个明白清楚,恐怕日后她还指不定闹出生么“好戏”来呢!

老太太轻叹道:“咱们府里出事儿,虽然满的紧,也只是在媒体和官方上把握得不错,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而已,可你不能拿这京城的上层人家们当傻子啊,恐怕人家早就知dào

咱们家的情况了!这也就是咱们苏府几辈子出世圆滑,在这京城里算是人缘儿颇好,这才鲜有人落井下石、胡说八道。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家不知谁家事呢?箫丫头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提婚嫁之事,到如今却拿人家的儿子盘算起来,若是露出去,岂不是平白的招人仇恨?若是有那狠心之人,为不招咱们箫儿进府,将她出事儿的情况张扬出去,你以后让孩子还怎么嫁人?”

二太太吓得都哆嗦了:“媳、媳妇儿没有让别人知dào

,只是自己乱琢磨的!”

老太太见她还要反驳,气得拍了桌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世人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别到时候,箫丫头囫囵着回府了,到让你这个做娘的,莫名其妙毁了她的清誉!”

二太太嗫嚅着不敢出声,苏二老爷也冲着她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受教,心中的气稍稍收下一些,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二太太,你再想想,若是箫丫头回来,见你迫不及待的给她寻夫婿,以她的性子该如何想?是不是会认为你这做娘亲的放qì

了她?你让受过惊吓的孩子该当如何自处?”

“老太太所言极是,是媳妇儿欠思虑了,竟险些铸成大错儿……可是、可是二老爷他、他要传出风声,说是箫丫头准bèi

做女冠给父兄祈福,婚嫁之事以后再谈……这、孩子还没找回来,二老爷就要和箫儿撇清关系,可、可让孩子以后如何做人啊!老太太、老太爷,您们可得给我可怜的箫儿做主啊!”

苏老太爷点头,他摸着胡须道:“二太太,老二所说言之有理啊!”

二太太咬着下唇道:“可,咱们箫儿还得嫁人呢!”

“好啦!”老太太放下茶盅,拍板儿道:“这以后的事儿,等箫儿她们回来再说!”

看了眼不甘心的二太太,老太太继xù

道:“有一点你们得放明白,咱们箫儿将来许配人,可以不看门第出身、不拘谋生的手段如何,但有一点,就是,他人品要好、懂得上进、懂得知恩、懂得疼惜箫丫头。不要因今日之事,将来切克箫丫头。”

“可哪有这么好的人啊!”

二太太的话,让老太太眉头一瞪,立时高声道:“若是没有,那就不嫁!一时的欢愉哪敌一生的不顺心!若是箫丫头嫁不出去,老婆子自然会给她找些谋生的产业,就是养,也能让她顺顺心心的活这一生!”

老太太看向苏怀生:“你的想法也可以,等箫丫头回来,你问问她想法,若是愿意,就送她去海外读读书,有那一两年的工夫,凭她的心性能力,将来不靠夫家,自己也能立下一番家业,到时候,又是哪个敢挟持她?那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痛快自由呢!”

第六十七章

等待修改中……

~~~~~~~~~~~~~~~~~

这个苏锦衣忒奇怪了!明明打得酣畅淋漓,结果她倒好,出其不意的来了句“以后再说!”便直接就闪身而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只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她远遁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的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天际间。

锦歌倚着墙,抚着下巴暗暗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阵灰尘之中,这漫天飞舞的灰尘,似乎是苏锦衣同学撂起来的!

泼!泼!泼!……锦歌赶紧将唇边的沙尘往外吐,脚上也给力的往苏府回返。

总体来说,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她却开始期待起和苏锦衣的再次会面来。

呃,突然想起苏锦衣的神mì

手法,锦歌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发毛,这要是对手来这么一出,估计她就该再次穿破时空,继xù

她那无穷无尽的重生了。

锦歌赶紧打个激灵,恨不得将满脑子的忧虑全部轰走。

……

“苏怀生,在老太爷、老太太这里,你给我说说,我的女儿何时才能回家?”

被红绣接引到正院的锦歌叹了口气,得,又赶上热闹的了!这不,二太太又开始她那每日一闹了。

苏怀生苏二老爷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这无知妇人,老太爷、老太太这些天,为了箫儿她们,几乎没有休息好过,你还成天嚷嚷着,闹得阖府人心惶惶,难不成咱们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担忧么?”

二太太怒道:“苏怀生,你就是个伪君子!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啦!”

“二太太慎言!”老太太出声干涉了,“你们两口子有龃龉。只管回你们寿客园闹去,便是你们镇日不消停,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只当耳背难闻,不加理会就是了!但是。在我和老太爷跟前儿,你说我们偏心也好、说我们古板也好,我们却听不得你一个大家媳妇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丈夫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听声音,这二太太又该是捂着脸哭泣了。

老太太的声音也和煦了许多:“当然,我和你们老太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苏家亦不是不讲道义原则之家,若是老二不争。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太爷绝对不会偏袒他,定会根据是非曲折。给你个交代……毕竟,你嫁到苏家来,是咱们彼此的缘分,是该和老二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而非来这里受委屈受罪的!”

可能是老太太的话戳中了她的委屈。二太太哭得声音更大了,老太太也不催促,老太爷只是冷哼哼着,听意思,冲着的。应该是他的二儿子。

“十小姐,咱们从那里进去?”红绣指着侧门道。

锦歌也知dào

自己不能次次都让人看到自己在外面站着,跟偷听似得,太影响她的形象作风了。

从走廊侧门而入,正是正房大厅的休息间,正好可以观察的真切。

锦歌从善如流的示意红绣带路,话说这两三年的时间,她来到正院的次数也已数不清,却从没有一次不是等红绣、碧钗、甄娘带引才进出的。

她刚迈进台阶,二太太那里也整理好情绪,开始抽抽噎噎的说起委屈来了:“老太太怨我粗鲁,我也知晓,可是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待二老爷和我尚于诸位嫡兄弟们无二没拿就更能体会媳妇的焦灼之情。今日,我拉着二老爷上您这里评理,对,口出污言秽语,是媳妇的不对,可是媳妇儿我也是气极而出,若是有半点和缓,媳妇儿也不会这般失去理智啊!”

老太太道:“有委屈就说委屈!……唉,你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qì

那两个丫头,箫丫头也好、悦丫头也好,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这话,你们夫妇信也好、不信也罢,在苏府的兴衰上,老太太我去不会失了公允。你若是心急难耐,就多念些经书,给孩子们祈祈福,总是有利无害的。”

二太太哽咽着道:“老太太,我也知dào

自己这脾气不稳,因此,为了能等二老爷传消息回来,我便同我奶娘一起,给箫儿看人家,您也知dào

,箫儿那孩子眼瞅着就十八了,这也就是在民国,要是在我年轻那会儿,她这都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我……”

“啪!”

“糊涂!”

拍桌子的是老太爷,责骂的是老太太。

这会儿,这两口子倒是又开始发挥他们的默契起来了,一下子,不但震慑了二太太,连一直更着脖子运气的二老爷苏怀生也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着二太太数落:“你这糊涂的妇人!你这是要毁了箫丫头不成!”

“呀,老太太,您、您这是何意,媳妇儿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二太太的脸吓得苍白,嘴唇颤抖着争辩着。

苏老太太看着这个庶儿媳妇的样子,摇着头,失望的叹道:“老二媳妇儿啊,你糊涂啊!”

“老太太,您、您说的,媳妇儿怎么听不明白?”二太太渐渐回神儿,心里清楚上座上的这位威严的嫡母为人正直,虽然手心手背有厚有薄,但总体上却不是会胡乱吓唬人的。这,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本就不十分聪慧,又加上如今这种当局者迷的处境,恐怕自己是真的做出不利于女儿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恨,只能不断向这个素来有手段的婆婆求助了。

看着二太太慌张失措的神态,老太太又摇了摇头,心底叹气,这可不是老婆子她啰嗦啊,只是看这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儿的样子,若是现在不抓紧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个明白清楚,恐怕日后她还指不定闹出生么“好戏”来呢!

老太太轻叹道:“咱们府里出事儿,虽然满的紧,也只是在媒体和官方上把握得不错,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而已,可你不能拿这京城的上层人家们当傻子啊,恐怕人家早就知dào

咱们家的情况了!这也就是咱们苏府几辈子出世圆滑,在这京城里算是人缘儿颇好,这才鲜有人落井下石、胡说八道。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家不知谁家事呢?箫丫头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提婚嫁之事,到如今却拿人家的儿子盘算起来,若是露出去,岂不是平白的招人仇恨?若是有那狠心之人,为不招咱们箫儿进府,将她出事儿的情况张扬出去,你以后让孩子还怎么嫁人?”

二太太吓得都哆嗦了:“媳、媳妇儿没有让别人知dào

,只是自己乱琢磨的!”

老太太见她还要反驳,气得拍了桌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世人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别到时候,箫丫头囫囵着回府了,到让你这个做娘的,莫名其妙毁了她的清誉!”

二太太嗫嚅着不敢出声,苏二老爷也冲着她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受教,心中的气稍稍收下一些,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二太太,你再想想,若是箫丫头回来,见你迫不及待的给她寻夫婿,以她的性子该如何想?是不是会认为你这做娘亲的放qì

了她?你让受过惊吓的孩子该当如何自处?”

“老太太所言极是,是媳妇儿欠思虑了,竟险些铸成大错儿……可是、可是二老爷他、他要传出风声,说是箫丫头准bèi

做女冠给父兄祈福,婚嫁之事以后再谈……这、孩子还没找回来,二老爷就要和箫儿撇清关系,可、可让孩子以后如何做人啊!老太太、老太爷,您们可得给我可怜的箫儿做主啊!”

苏老太爷点头,他摸着胡须道:“二太太,老二所说言之有理啊!”

二太太咬着下唇道:“可,咱们箫儿还得嫁人呢!”

“好啦!”老太太放下茶盅,拍板儿道:“这以后的事儿,等箫儿她们回来再说!”

看了眼不甘心的二太太,老太太继xù

道:“有一点你们得放明白,咱们箫儿将来许配人,可以不看门第出身、不拘谋生的手段如何,但有一点,就是,他人品要好、懂得上进、懂得知恩、懂得疼惜箫丫头。不要因今日之事,将来切克箫丫头。”

“可哪有这么好的人啊!”

二太太的话,让老太太眉头一瞪,立时高声道:“若是没有,那就不嫁!一时的欢愉哪敌一生的不顺心!若是箫丫头嫁不出去,老婆子自然会给她找些谋生的产业,就是养,也能让她顺顺心心的活这一生!”

老太太看向苏怀生:“你的想法也可以,等箫丫头回来,你问问她想法,若是愿意,就送她去海外读读书,有那一两年的工夫,凭她的心性能力,将来不靠夫家,自己也能立下一番家业,到时候,又是哪个敢挟持她?那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痛快自由呢!”

第六十八章

大家好,因为时间的原因,俺先将这几张放上来,一会儿一一修改。

进度都在这一章汇报哈,嗯,那个,大家可以等明天早晨来看总进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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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苏锦衣忒奇怪了!明明打得酣畅淋漓,结果她倒好,出其不意的来了句“以后再说!”便直接就闪身而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只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她远遁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的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天际间。

锦歌倚着墙,抚着下巴暗暗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阵灰尘之中,这漫天飞舞的灰尘,似乎是苏锦衣同学撂起来的!

泼!泼!泼!……锦歌赶紧将唇边的沙尘往外吐,脚上也给力的往苏府回返。

总体来说,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她却开始期待起和苏锦衣的再次会面来。

呃,突然想起苏锦衣的神mì

手法,锦歌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发毛,这要是对手来这么一出,估计她就该再次穿破时空,继xù

她那无穷无尽的重生了。

锦歌赶紧打个激灵,恨不得将满脑子的忧虑全部轰走。

……

“苏怀生,在老太爷、老太太这里,你给我说说,我的女儿何时才能回家?”

被红绣接引到正院的锦歌叹了口气,得,又赶上热闹的了!这不,二太太又开始她那每日一闹了。

苏怀生苏二老爷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这无知妇人,老太爷、老太太这些天,为了箫儿她们,几乎没有休息好过。你还成天嚷嚷着,闹得阖府人心惶惶,难不成咱们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担忧么?”

二太太怒道:“苏怀生。你就是个伪君子!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啦!”

“二太太慎言!”老太太出声干涉了,“你们两口子有龃龉。只管回你们寿客园闹去,便是你们镇日不消停,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只当耳背难闻,不加理会就是了!但是,在我和老太爷跟前儿,你说我们偏心也好、说我们古板也好。我们却听不得你一个大家媳妇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丈夫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我、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听声音,这二太太又该是捂着脸哭泣了。

老太太的声音也和煦了许多:“当然,我和你们老太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苏家亦不是不讲道义原则之家。若是老二不争,让你受了委屈,你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太爷绝对不会偏袒他,定会根据是非曲折。给你个交代……毕竟,你嫁到苏家来,是咱们彼此的缘分,是该和老二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而非来这里受委屈受罪的!”

可能是老太太的话戳中了她的委屈。二太太哭得声音更大了,老太太也不催促,老太爷只是冷哼哼着,听意思,冲着的,应该是他的二儿子。

“十小姐,咱们从那里进去?”红绣指着侧门道。

锦歌也知dào

自己不能次次都让人看到自己在外面站着,跟偷听似得,太影响她的形象作风了。

从走廊侧门而入,正是正房大厅的休息间,正好可以观察的真切。

锦歌从善如流的示意红绣带路,话说这两三年的时间,她来到正院的次数也已数不清,却从没有一次不是等红绣、碧钗、甄娘带引才进出的。

她刚迈进台阶,二太太那里也整理好情绪,开始抽抽噎噎的说起委屈来了:“老太太怨我粗鲁,我也知晓,可是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待二老爷和我尚于诸位嫡兄弟们无二没拿就更能体会媳妇的焦灼之情。今日,我拉着二老爷上您这里评理,对,口出污言秽语,是媳妇的不对,可是媳妇儿我也是气极而出,若是有半点和缓,媳妇儿也不会这般失去理智啊!”

老太太道:“有委屈就说委屈!……唉,你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qì

那两个丫头,箫丫头也好、悦丫头也好,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这话,你们夫妇信也好、不信也罢,在苏府的兴衰上,老太太我去不会失了公允。你若是心急难耐,就多念些经书,给孩子们祈祈福,总是有利无害的。”

二太太哽咽着道:“老太太,我也知dào

自己这脾气不稳,因此,为了能等二老爷传消息回来,我便同我奶娘一起,给箫儿看人家,您也知dào

,箫儿那孩子眼瞅着就十八了,这也就是在民国,要是在我年轻那会儿,她这都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了,我……”

“啪!”

“糊涂!”

拍桌子的是老太爷,责骂的是老太太。

这会儿,这两口子倒是又开始发挥他们的默契起来了,一下子,不但震慑了二太太,连一直更着脖子运气的二老爷苏怀生也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着二太太数落:“你这糊涂的妇人!你这是要毁了箫丫头不成!”

“呀,老太太,您、您这是何意,媳妇儿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二太太的脸吓得苍白,嘴唇颤抖着争辩着。

苏老太太看着这个庶儿媳妇的样子,摇着头,失望的叹道:“老二媳妇儿啊,你糊涂啊!”

“老太太,您、您说的,媳妇儿怎么听不明白?”二太太渐渐回神儿,心里清楚上座上的这位威严的嫡母为人正直,虽然手心手背有厚有薄,但总体上却不是会胡乱吓唬人的。这,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本就不十分聪慧,又加上如今这种当局者迷的处境,恐怕自己是真的做出不利于女儿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恨,只能不断向这个素来有手段的婆婆求助了。

看着二太太慌张失措的神态,老太太又摇了摇头,心底叹气,这可不是老婆子她啰嗦啊,只是看这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儿的样子,若是现在不抓紧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个明白清楚,恐怕日后她还指不定闹出生么“好戏”来呢!

老太太轻叹道:“咱们府里出事儿,虽然满的紧,也只是在媒体和官方上把握得不错,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而已,可你不能拿这京城的上层人家们当傻子啊,恐怕人家早就知dào

咱们家的情况了!这也就是咱们苏府几辈子出世圆滑,在这京城里算是人缘儿颇好,这才鲜有人落井下石、胡说八道。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家不知谁家事呢?箫丫头好好儿的时候,你不提婚嫁之事,到如今却拿人家的儿子盘算起来,若是露出去,岂不是平白的招人仇恨?若是有那狠心之人,为不招咱们箫儿进府,将她出事儿的情况张扬出去,你以后让孩子还怎么嫁人?”

二太太吓得都哆嗦了:“媳、媳妇儿没有让别人知dào

,只是自己乱琢磨的!”

老太太见她还要反驳,气得拍了桌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世人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别到时候,箫丫头囫囵着回府了,到让你这个做娘的,莫名其妙毁了她的清誉!”

二太太嗫嚅着不敢出声,苏二老爷也冲着她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受教,心中的气稍稍收下一些,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二太太,你再想想,若是箫丫头回来,见你迫不及待的给她寻夫婿,以她的性子该如何想?是不是会认为你这做娘亲的放qì

了她?你让受过惊吓的孩子该当如何自处?”

“老太太所言极是,是媳妇儿欠思虑了,竟险些铸成大错儿……可是、可是二老爷他、他要传出风声,说是箫丫头准bèi

做女冠给父兄祈福,婚嫁之事以后再谈……这、孩子还没找回来,二老爷就要和箫儿撇清关系,可、可让孩子以后如何做人啊!老太太、老太爷,您们可得给我可怜的箫儿做主啊!”

苏老太爷点头,他摸着胡须道:“二太太,老二所说言之有理啊!”

二太太咬着下唇道:“可,咱们箫儿还得嫁人呢!”

“好啦!”老太太放下茶盅,拍板儿道:“这以后的事儿,等箫儿她们回来再说!”

看了眼不甘心的二太太,老太太继xù

道:“有一点你们得放明白,咱们箫儿将来许配人,可以不看门第出身、不拘谋生的手段如何,但有一点,就是,他人品要好、懂得上进、懂得知恩、懂得疼惜箫丫头。不要因今日之事,将来切克箫丫头。”

“可哪有这么好的人啊!”

二太太的话,让老太太眉头一瞪,立时高声道:“若是没有,那就不嫁!一时的欢愉哪敌一生的不顺心!若是箫丫头嫁不出去,老婆子自然会给她找些谋生的产业,就是养,也能让她顺顺心心的活这一生!”

老太太看向苏怀生:“你的想法也可以,等箫丫头回来,你问问她想法,若是愿意,就送她去海外读读书,有那一两年的工夫,凭她的心性能力,将来不靠夫家,自己也能立下一番家业,到时候,又是哪个敢挟持她?那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痛快自由呢!”

第六十九章

第61章已经修改好。明天多修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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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闻闻,好像有一股子烟味儿!”

“嗯,是啊!小心点儿,这有点儿不对劲儿!”

“咱俩背对着背,看看,啊!”

“怎么啦——啊!”

……

锦歌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出发前多个心眼儿,换上了这双刀刃靴,要不然,也不可能“从天而降”一击必杀了。

手上握着的匕首泛着冷光,似乎,从它身上流过的鲜血的低落声,都能听个分明。

黑色,是黑暗者的光明。安息吧,畜生!

锦歌踢了踢倒地不起的二贼,隐身在黑暗中,抬起光明的屠刀,等待着下一个或者是下几个祭旗的家伙出现。

听暗室的动静,看守的只有四人,手起刀落,无声无息的收割了四条性命。残忍么?胆寒么?不,那是倭人。仇杀倭人,在锦歌心里,是每个华夏人都无愧于心的动作。

嘴边滞留着一丝冷酷的嘲讽,毫不犹豫的冲进暗室,锦歌眉头一条,嘿,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墙边帮着两个有些狼狈呃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苏锦箫、苏锦悦二人。

刚刚还有力qì

唔唔唔的叫唤,这会儿竟双双的低着头昏迷。

一眼扫到二人脸颊旁的指痕,锦歌眼里闪过一丝晦涩。

“啪!啪!”

“唔……”人开始苏醒。

锦歌的形象从模糊似梦到真切清楚,只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

苏锦箫二人有气无力的摇晃着脑袋。似要将锦歌看进心里:“还、还真是十妹妹?”

锦歌麻利儿的解开束缚她们的绳子,快速从话里拿出两包东西,递到她们手上:“这里有各有两瓶儿营养液,可以让你们快速恢复体力;还有浓缩水和巧克力,我给你们两分钟恢复时间,到点儿咱们得赶紧撤。”

狼吞虎咽的两位千金小姐在用行动告知她们的饥饿,此时的两位淑女根本就顾不得举止姿态了。什么叫优雅、什么叫高贵,不好意思。都见鬼去吧!现在还是满足肚子、恢复体力、然后赶紧逃命重yào



摇着手里的刀,锦歌起身观察这四周,东敲敲,西望望,似乎在照着什么。

听见二人看吃得微微打嗝,看样子是差不多了,她这才回身。问:“怎么样?没受罪吧?”

她问得隐晦,可苏锦箫二人却听得白,只见她柳眉直竖、美目睁圆:“要是受得罪,你今儿看见的只能是两个自尽的人。”

苏锦悦摸着脸颊上的指痕,恨声道:“真缺德,都说大人不打脸,这帮畜生。嘶~~真疼。”

锦歌嘴角抽了抽,为了节省时间,她使用了最简单、最快捷、最能观察到人真实反应的方法……嗯,关于这一点,还是不说给她们听了,长辈们不是时常教育说做好事不留名么?想到这儿,抛开心里的些微愧疚,锦歌觉得理直气壮了许多。

“你们能站起来不?”

“能!”苏锦箫咬着牙根,满脸坚毅的直起身子,和苏锦悦掺扶着起身。试着挪了几步。腿是那种发麻的痛,走起来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可是苏锦箫、苏锦悦都知dào

,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就是爬,她们也要按时出发,绝对不能再害了苏锦歌……他奶奶的,等姑奶奶出去。一人赏你们一顿拳脚!

锦歌自然晓得她二人在逞强,可是现在真不是休息的时候,只得出言给她们精神支撑:“两位姐姐尽管放心,老太太已经发话。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她和苏府都必要保障两位姐姐舒心的生活。”

苏锦箫和苏锦悦使劲儿的点点头,眼中写满了坚忍。

锦歌心里忽然有些不忍:“两位姐姐还是先绕着走两圈儿,适应了咱们就出发。”眼见苏锦箫两人同时摇头拒绝,她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刀还不误砍柴工呢,有拒绝的时间,姐姐们还不如赶紧走吧。”

“好!”心底叹口气,苏锦箫带头答yīng

下来。

锦歌看着手表,问:“两位姐姐可否知dào

,究竟是谁掳得你们?”

苏锦箫张了张口,眼神看向苏锦悦。锦歌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苏锦悦咬牙切齿、双目发红的说:“知dào

!那个贱.人!”

呃,苏锦悦其实才是苏锦衣的亲妹妹吧,提起人都用统一的代称!

苏锦箫张口,用口型说了个“五”。

锦歌蹙起了眉:“可是警署给来的消息,却是说二堂姐……”

苏锦箫怔住,摇摇头:“不会、不会,那人不是她。”

“好了,两个姐姐听我说,外面的那条道儿通向山脚,一会儿我带着你们往下走,你们记住,一定要毫不犹豫、脚步不停的往下走,山脚下,靠着向南方向的树林里,停着一辆敞篷军车,你们上去之后,弯下身子等着,我们速速就来。”

苏锦箫恢复得挺快,抓住锦歌话里的关键:“‘我们’?你跟着谁过来的?还有,你不跟着我俩一起走?”

锦歌摇头:“那人你们一会儿会知dào

的,我得将追兵解决掉啊!难不成带着尾巴回府?”

苏锦悦眼中闪过一丝担心,锦歌却心情不错:“我看姐姐们腿脚利索了,咱们走吧!”

锦歌带头,锦箫垫后,锦悦在众人,三人将脚步放到了最轻,迅速的往前路进发。

“啊!”走到石壁处,锦悦低呼一声,显然是被吓到了;锦歌抬头看看锦箫,见她眼底有着惊恐,却强忍着没出声,锦歌解释:“这几个是倭国的贱.人,你们也不陌生吧?”

苏锦悦颤声道:“你、你做的?”

锦歌看着她的眼睛,无声的点点头,苏锦悦的眼睛立时红了:“都是我不好……”

苏锦箫咬着牙瞪向她,低吼:“闭嘴!苏家人全家习武,为得可不仅仅是强身健体,也包括了在国家民族时期,上阵杀敌,这一点,全族老少男女皆同……你一个双代嫡出的姑娘,还不如我么?”她指着地上的四人,道:“于公,我们华夏和他倭国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想当初,他屠戮了我华夏多少儿女,这些畜生于你我而言,如猪如狗,便是灭了倭国,也是当然;于私,你我受得罪吃得苦,也全因他们而起,虽然你我清白如旧,可两个黄花姑娘平白失踪十数天,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咱们前路漫漫,不知如何,你又何必将一腔悯然低付?”

苏锦悦的脸色随着苏锦箫铿锵有力的话,渐渐好转。锦歌暗自点头,说真话,她也不指望她们如何有勇气,只要是别真给吓得傻了、寸步难行,就行。

……

下山的路,并不难行。走到一半儿,苏锦悦红着眼,插着腰,急喘:“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音尾带着哭腔,连话音都带着颤抖。

苏锦箫抹掉下巴上的汗珠,看着锦歌,道:“十妹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先不说我们俩能不能顺利走下去,就是能,你不跟着,我们心里也实在是没底儿!我知dào

,凭我们俩的水平和现在的状态,跟着你,就是拖累,可是……”

锦歌环视四周,见道路两旁的树木密集,草丛高密,藏个一两人,不是难事。

“两个姐姐的顾虑也是有道理,这样,你们给我来。”锦歌探步而下,伸手带着锦箫,锦箫拉着锦悦,从草坡上往下溜走了十来米,才堪堪停下。

“正好这里有两块儿石头,你们底下身子坐在这儿休息,无论上面儿有什么声音,都别探头。”

锦歌说着话,苏锦悦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急道:“十妹妹、十妹妹,我、我害pà

!”

深夜密林,别说女孩儿了,就是男人都能吓得变色。

“这是微型手电,你们拿着,别往天上照;这是护身符,你们拿好了……最多半个小时,我们一定带姐姐们安全回还,相信我,好不好?”

这个时候,时间紧,却也要有耐心,锦歌拿起两个钢戒指,递给她们:“戴上它,千万别摘下来,若是有危险,就用它的棱角顶上去。”

有了精神寄托,孱弱的苏锦悦情绪好多了,苏锦箫干脆保住她,压下二人微微颤抖的寒意,冲着锦歌道:“好妹妹,你快去快回,我一定看好九妹妹,我们……等你!”

锦歌冲她们无声颔首,利索的转身而去。

“锦歌!”苏锦箫出声相唤,却没有唤住锦歌的步伐,只见她那不高的身形渐渐远去,只留给她们两个一个潇洒的背影,和往后挥着的手臂。

“小心、千万要小心啊!”苏锦箫喃喃自语。

苏锦悦没有了平时的尖锐,依偎在苏锦箫怀里请问:“咱们可以平安回家的,对不对?”

两人的泪先后落在手背上,声音却是坚定而肯定:“咱们一定可以回家的,明天早上,就回府了。”

“嗯,我,突然不害pà

了。”

“我也是。”

……

月光下,两姐妹相互守候的身影,泛着淡淡的光。

而她们不知dào

,锦歌心底正准bèi

着送给那些敌人一份儿难忘的大礼。

第七十章

第62章已经修好,嗯,在此感谢一下“花雨清风”童鞋,谢谢你的提醒,俺刚才看了,第54章忘记放上了,汗,谢谢提醒哈。

周末一直在加班,俺愧对大家哈,话也不多说了,大家看俺这周的更新吧,不会再拖下去了,因为下下周俺只能单更了……

握拳,加油!

~~~~~~~~~~~~~~~~~~~~~~~~~~~~~~~~~

(vip)第三卷第六十二章:

仓库,一片凋零。

堆满的面袋,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

原本安好的木椅,也被拆得歪歪斜斜,很壮烈也很委屈的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二层的栅栏也散架了,偶有耷拉下来的条棱可怜巴巴的看着身边的木茬,受不得刺激,梆当一声,垂落下来,恰如水滴落入镜湖,在这满室寂静的时候,激起淡淡涟漪。

罪魁祸首其一,紧紧地盯着对手,不在意的抬手抹去脸颊伤口泛出的血滴。额头、鼻尖儿滑下的汗滴,混着泥土和血,悄悄的滴落脖领、衣衫,浸湿了发丝,在夜风的吹拂下,感受着一丝丝凉气。

呼啦啦,一群持枪的矮个子冲了进来,却被她挥手阻止。

带头的伤疤脸用那双阴沉的眼睛在她们中间扫过:“鹰忍,我不希望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而坏了天皇的计划,一点也不可以。”

鹰忍冷酷的眼,瞬间活动起来,魅惑的眼神带着一丝凌厉:“山木,我想你应该明白咱们两方的关系!既然我有本事让你的上司拍一个小队来和我这个孤家寡人合zuò

,那么,就不是你能命令的!”

山木不服气的眯着眼,盯住她半晌,才平下胸中的滔天怒气,冷声道:“那鹰忍阁下也要遵守咱们两方的约定才行。否则。后果,我想阁下肯定不愿意承shòu。”

鹰忍忽然笑了起来,那种场面犹如冰山上绽放了姹紫嫣红一般,在渐渐升起的红日下,融化了冰冷,带来了温煦。有的女性一举手一投足便带着妩媚,她不同于亲和、素雅、高贵,是一种独特的,却又可以和上述形容词相融合的特质,说得直白一些。便是天生尤物。很显然,鹰忍这个女子。便是此列之人。

山木这暗含警告的话,让她笑了起来,这笑似乎就是单纯的开心,看不出情绪、看不出意味,但是作为几十年对头的苏锦衣,却看出她含带笑意的眼睛深处,是一片黑潭般的深幽清亮。

鹰忍妖娆的扭过身子。随意的挑了挑耳畔的发丝,高声道:“与虎谋皮,我岂能不慎重?放心,你们要的,我不稀罕;而我要的,只是这个女人!……你们且在这里等着,待我拿下她,便将苏家两个小姐带到你们跟前,随你们审问就是了!”

山木挑起眉。带动了脸上的疤痕,狰狞而怀疑的反问:“肯定?”

鹰忍冷笑:“我们华夏五千年,言而有信这个词还算是深入人心的,怎么,贵国一向深受教化,还没听过这个词儿么?”

“咵!”十几个人的枪同时抬起,准星对着的,却是鹰忍。

鹰忍笑道:“怎么,这还没分赃呢,就迫不及待内讧啦?吓唬我?吓唬我也没用!若是你们敢开枪,我还会站在这里?”

得yì

洋洋的说着话,她忽然娇呼着捂住嘴,一副说错话的小女儿状:“哦,不不不,我说错了,其实不是山木队长不敢开枪,而是不能,对不对?”

山木和他的下属眼睛都气红了,他们起伏不平的胸膛述说着各自的愤懑和仇恨。

鹰忍盯着山木的眼睛,笑笑,妙目一转,便将诸人神色纳入眼中,最后仍旧锁定了山木的双目,哂笑:“乖,今儿姑奶奶高兴,再教你们一个典故,在自己没有筹码的基础上,胯下之辱,该忍,还是要忍的。”

山木的腮不断的蠕动着,看得出,这家伙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牙根儿的咬合度已经表明他的理智即将崩溃。

见好就收,是鹰忍的能耐,她终于正色冷声道:“山木队长还是点点人都在这儿不,别丢了几个,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喽。”

山木恨意不减的看着她:“鹰忍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破坏咱们双方的协议了?”

鹰忍看着他,笑道:“我的手下去找东西,我留在这里,算是半个人质,我哪里敢破坏你们的计划?不过是好心告sù

你们……”她手指一指苏锦衣,“这个女人本事不小,若是你们分散了,被她各个击破,呵呵,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哦?”

山木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心一样,伸手一挥,后面儿站着的副手汇报:“报gào

队长阁下,咱们小队驻扎此地共二十四人,四人驻守人质,剩余二十人全部在列,汇报完毕!”

鹰忍这才回首,盯着抱臂斜站的苏锦衣,提议:“这儿地儿小,从这仓库往下五十米有一处平台,你敢不敢与我到那里了结恩怨?”

山木闻音,赶紧提醒:“鹰忍阁下!我们可以将她拿下!”

鹰忍轻蔑的看向他:“我无所谓,但是山木大队长可想好了,你们能抓活的还好,否则行动失败,你们切腹可别怨我!”

山木冷冷的看着这个数次侮辱他和大和民族的女人,气哼哼的点着头,威胁:“若是鹰忍阁下失败呢?”

鹰忍冷笑:“五十米很远么?山木队长手下的狙击手都是瞎子、手残、二五眼?”

“好!”狠狠的喘口气,山木撇开眼,冷言:“那就祝阁下顺利凯旋!”

鹰忍看向锦衣,激将着:“苏二小姐,可敢?”

“好,我等着!”苏锦衣哼笑着,率先而去。

“哈哈哈!”大笑三声,鹰忍也不再多言,身形如闪电一般,驰骋而追。

“队长,咱们就放任这个华夏女人这么嚣张?!”副手在山木耳畔道。

山木的眼睛追着越来愈远的身影不放,冷冷的笑了出来:“等着任务完成,将军会下令赐予她‘最高’荣誉的!”

“是!”副手也跟着露出阴险的笑,不过,他很快想到一种可能,忙问:“那……若是那个叫苏锦衣的女人跑了呢?”

山木看了他一眼,示意:“所有队员将枪对准苏锦衣,若是鹰忍失败,就出手!”

“是!”

……

月光,清风、树林、山腰、还有……两个对峙的女人。

苏锦衣拨开飘到嘴边的发丝,开口:“鹰忍?你终于用上代号了!怎么,要放qì

同伴了?这么配合!”

鹰忍的眼在月光朦胧中,带着一丝神mì

和忧伤:“这还是要拜你所赐!至于他们,我可没有说谎,你,只有你,是我的目标,仅此而已!”

苏锦衣慢慢的拍了拍掌:“行啊,很有本事么,几年不见,你愈发的能耐了!如今,连倭人都能算计了!”

鹰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要怪,只能怪他们天真。时也,命也,这个时空里,老天爷看他们不爽,没给他们机会!”

苏锦衣淡淡的笑了笑:“那就让他们……都去死好了!”

……

风扇悄悄的转动起来,从开始的无声慢转,开始渐渐的加速起来;不知何时被划开的面袋,开始不安稳起来。

认真关注着外面的倭人,还没有察觉,知dào

风扇唰的一下子加速到极致,将诸人的衣摆、帽子吹起,将面粉吹得满室飘飞。

这说起来慢,但做起来快,一起一动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霎时,整个仓库被面粉吹得犹如雾罩。

“八嘎,混蛋!这是怎么回事儿?”山木恼怒的吼了两声。忽然想起一个词来——“调虎离山”!

数颗子弹按着轨迹,穿过敞开着的窗户,扑向飘满面粉的仓库。

“扑!扑!扑!”子弹在空气和面粉的摩擦中,愤nù

了,于是……

“轰隆隆!”爆zhà

声、倭寇的惨叫声,让这片树林变得,更加幽深。

“最后一个大戏!”锦歌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筒一样的武器,装在枪口上,“让你们混进来,让你们混进来,既然这么喜欢华夏,那就……别走了!”

这是新型炸弹,要是有属性,应该会标注成“落井下石”系列,没错,它的威力是要在爆zhà

中迸发的,发射时毋须点燃,体积重量方便携带,爆fā

时,带有迷香成分,嗯,保证不会跑走一个。

……

“轰隆隆!”“轰隆隆!”身后的爆zhà

声此起彼伏。

苏锦衣挑眉,问道:“你还真沉得住气!”

鹰忍口气炎凉的笑道:“你还是这么多疑,我刚刚不是说了么,这是送你的见面礼……咱俩也好久不见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失礼啊!”

苏锦衣问她:“还挺实诚啊?那行,我问你,你抓苏锦箫、苏锦悦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鹰忍的红唇在月光下更加诱人:“苏锦衣,你的脑子越发不好用了!我都说了,她们是我给你的礼物的引子啊!……当然,没有她们,也不会很快找到你啊!”

苏锦衣理解的点点头,扬起爽利的笑:“那好,如今我也按约定来啦,那么,咱们俩,就该好好儿的算算账了!”

第七十一章

呼,终于赶上啦,第63章已经修完,谢谢大家。嗯

“夜黑山林色,月下银成河。双美迎风立,丈夫又如何。1”

上面这四句,纯粹是锦歌这厮闲着没事儿干,站在树梢上,拿着望远镜看出来的感想。

在某种方面,这丫的不是很有良心,比如此时,八卦的心战胜了记忆,她一时间已经忘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还有两个堂姐搂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取暖,等着她们的营救呢。

此时锦歌才发xiàn

,苏锦衣和那个鹰忍当真是两种相反到极致的美,她摸着下巴,寻思着,一个身躯怎能容纳这两种相反的差别甚大的灵魂。

月朦胧、蝉清鸣,相对而立的二个美女,一个飘渺似仙女,冰凌做骨、雪玉为肤,神采非凡、淡而意远,总结说来,那身气势简直是于无声处胜有声;另一个呢,眉眼带笑,顾盼生彩,精美的五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大气,墨眸流转出带着犀利和风采,总体看来,那一身的妩媚和妖娆和她的泼辣豪气混合在一起,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只要你一句话!”鹰忍在双方沉默了十分钟后,终于开口。那狭长的眉眼透着认真。

苏锦衣粉唇微启,声音微微上调,到底给了她反应:“哦?说说看。”

鹰忍抚着发丝,轻道:“我知dào

你想要什么,说实话,旁的,我也不稀罕,你要给你就是了,我却只向你寻一样东西……”

“哼!”苏锦衣的声音中带着怒气,虽然听起不重,却带着磅礴之气,狠狠的压在听者的心里。

“鹰忍,多时不见。你无耻的本事竟越发运用自如了!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当初你以一介游魂之体,趁我虚弱,强行夺舍;后又借我心存悯然、替你疗魂之际,强行袭击,不但贪我魂力,还夺走我的衍行空间……怎么?今时今日你这口气说得,好像是我和你争宝一样?你不是说过,你们的世界有句话叫作‘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还’么?今晚便是你还因果的时候了!”

美艳的女子面色冷沉下来:“胜者王侯、败者寇!当初的事儿,有什么好提?是。那时是我不仁义,可是凭良心说。你一个轮回不知多少世的老家伙,竟然单纯得跟个婴儿似得,我如何敢信你?我一个异世孤魂入得你体,本不是情愿,身边又有一个修liàn

n世的大能相伴,如入虎穴一般,为了自保。自然要先发制人!可是,我若当真心狠手辣,也就不会有你此时此刻的质问了!……苏锦衣,我也不假仁假义跟你虚与委蛇,当初之事,也说不清道不明了,我今儿也不是求你,只是想告sù

你,你的衍行空间已经任我为主。除非我灵魂自愿,否则,便是我魂飞魄散,你也休得想重新拿回……所以,我现在是和你交yì

,而不是求你!”

苏锦衣冷笑起来:“好,我倒要听听你口中的交yì

是什么?”

鹰忍咬着下唇,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起苏锦衣,似乎想从她眼中看看其话中的诚意占了几分。只是,许是太过介yì

,她那频繁相触的上下睫毛,无声的说出了它们的主人在紧张,而且是很紧张。

苏锦衣突然将脚步向前迈出了半尺,可是距离没有变,没错,几乎是同时,好似有心灵感应一样,鹰忍退出半尺。

“苏锦衣,把青石的原身给我吧!只要你答yīng

给我,衍行空间,我自然会交给你,好不好?”终于,一直隐忍的感情露出马脚,鹰忍似乎变得有些激动。

而另一边的苏锦衣,也闻声一抖,沉默半晌,她红着眼睛,摇头:“鹰忍,你太不了解我了,对于背叛者,我从不留情。作为判主的剑灵,我能让他衍生,自然就能毁灭,而且,是一定毁灭!”

锦歌在远处听得断断续续,但是苏锦衣声音中的恨与痛,却仿佛回荡在她耳畔,犹如安了扩音器一般,就那么清晰的、毫无掩饰的回荡在耳边。

“你!”鹰忍的眼底,渐渐的飙升起暴风,泪水带着风和雷,一起,爆fā

出来,“不,这不可能!青石的魂体还在我这儿呢!”

苏锦衣面冷如冰,眼中意味深得,都能凝出墨汁来:“你不信?不信,找我要什么本体?呵呵,别说本体了,就是他的原胎,也在他背叛我的那刻起,被我震为尘埃!”

“不!”这一声凄厉的叫喊,吓得林中众鸟惊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夜黑山林色,月下银成河。双美迎风立,丈夫又如何。1”

上面这四句,纯粹是锦歌这厮闲着没事儿干,站在树梢上,拿着望远镜看出来的感想。

在某种方面,这丫的不是很有良心,比如此时,八卦的心战胜了记忆,她一时间已经忘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还有两个堂姐搂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取暖,等着她们的营救呢。

此时锦歌才发xiàn

,苏锦衣和那个鹰忍当真是两种相反到极致的美,她摸着下巴,寻思着,一个身躯怎能容纳这两种相反的差别甚大的灵魂。

月朦胧、蝉清鸣,相对而立的二个美女,一个飘渺似仙女,冰凌做骨、雪玉为肤,神采非凡、淡而意远,总结说来,那身气势简直是于无声处胜有声;另一个呢,眉眼带笑,顾盼生彩,精美的五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大气,墨眸流转出带着犀利和风采,总体看来,那一身的妩媚和妖娆和她的泼辣豪气混合在一起,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只要你一句话!”鹰忍在双方沉默了十分钟后,终于开口。那狭长的眉眼透着认真。

苏锦衣粉唇微启,声音微微上调,到底给了她反应:“哦?说说看。”

鹰忍抚着发丝,轻道:“我知dào

你想要什么,说实话,旁的,我也不稀罕,你要给你就是了,我却只向你寻一样东西……”

“哼!”苏锦衣的声音中带着怒气,虽然听起不重,却带着磅礴之气,狠狠的压在听者的心里。

“鹰忍,多时不见,你无耻的本事竟越发运用自如了!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当初你以一介游魂之体,趁我虚弱,强行夺舍;后又借我心存悯然、替你疗魂之际,强行袭击,不但贪我魂力,还夺走我的衍行空间……怎么?今时今日你这口气说得,好像是我和你争宝一样?你不是说过,你们的世界有句话叫作‘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还’么?今晚便是你还因果的时候了!”

美艳的女子面色冷沉下来:“胜者王侯、败者寇!当初的事儿,有什么好提?是,那时是我不仁义,可是凭良心说,你一个轮回不知多少世的老家伙,竟然单纯得跟个婴儿似得,我如何敢信你?我一个异世孤魂入得你体,本不是情愿,身边又有一个修liàn

n世的大能相伴,如入虎穴一般,为了自保,自然要先发制人!可是,我若当真心狠手辣,也就不会有你此时此刻的质问了!……苏锦衣,我也不假仁假义跟你虚与委蛇,当初之事,也说不清道不明了,我今儿也不是求你,只是想告sù

你,你的衍行空间已经任我为主,除非我灵魂自愿,否则,便是我魂飞魄散,你也休得想重新拿回……所以,我现在是和你交yì

,而不是求你!”

苏锦衣冷笑起来:“好,我倒要听听你口中的交yì

是什么?”

鹰忍咬着下唇,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起苏锦衣,似乎想从她眼中看看其话中的诚意占了几分。只是,许是太过介yì

,她那频繁相触的上下睫毛,无声的说出了它们的主人在紧张,而且是很紧张。

苏锦衣突然将脚步向前迈出了半尺,可是距离没有变,没错,几乎是同时,好似有心灵感应一样,鹰忍退出半尺。

“苏锦衣,把青石的原身给我吧!只要你答yīng

给我,衍行空间,我自然会交给你,好不好?”终于,一直隐忍的感情露出马脚,鹰忍似乎变得有些激动。

而另一边的苏锦衣,也闻声一抖,沉默半晌,她红着眼睛,摇头:“鹰忍,你太不了解我了,对于背叛者,我从不留情。作为判主的剑灵,我能让他衍生,自然就能毁灭,而且,是一定毁灭!”

锦歌在远处听得断断续续,但是苏锦衣声音中的恨与痛,却仿佛回荡在她耳畔,犹如安了扩音器一般,就那么清晰的、毫无掩饰的回荡在耳边。

“你!”鹰忍的眼底,渐渐的飙升起暴风,泪水带着风和雷,一起,爆fā

出来,“不,这不可能!青石的魂体还在我这儿呢!”

苏锦衣面冷如冰,眼中意味深得,都能凝出墨汁来:“你不信?不信,找我要什么本体?呵呵,别说本体了,就是他的原胎,也在他背叛我的那刻起,被我震为尘埃!”

第七十二章

第64章、第65章已经修改好,且放上来啦,大家放心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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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六十五章:

锦歌一直都知dào

自己的这个祖母苏老太太非常人,而且这种印象在归京之后,便一直在被刷新,而今天,这个记录即将再度刷高。

话说,锦歌、锦悦被老太太召唤过去,一进门儿,就见极为客人神色尴尬的在那里叙话。

跟着老太太,鹦鹉学舌一般行过礼,便基本没她俩“小孩儿”什么事儿了,但苏老太太似乎是忘记了孙女儿们在场,也没交代她们退下。

于是,锦歌便很“识趣儿”的乖乖坐好,陪着垂首默声的锦悦,顺便在偷偷瞟一瞟上座之人。

这几个人就应当是苏锦悦订亲的那家人,好像姓吴来着。

客座上分坐着一对儿中年夫妇,中年夫妇的下首,则是一个不到二十青年男子,在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夫人,瞧那打扮,应该是当初订婚的媒人。

说话的是吴夫人:“苏老太太,咱们大人说话,贵府的小姐们在这儿听着,是不是有些不妥?毕竟都是没出门子的小姑娘……”

锦歌眼神递了过去,见这人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盘着老式的发髻,穿着深色锦绒旗袍,所带首饰也是重黄金轻宝石,和她有些刻薄的面相倒是相辅相成,给人一种很是古板守旧的感觉。

吴夫人这样,她的丈夫也相差无几,一身同色长衫,续着长绺的胡须,脸上刻着的皱纹,比她祖父苏老太爷的都深刻,瞧那故作姿态的神韵,瞅着并不像好相与、通道理之人。

锦歌不觉往锦悦那里看。凭她的直觉。苏锦悦可不是个守旧的姑娘。也就是这么一瞧,她便放下了心,看着苏锦悦一副松口气的模样,活脱脱是庆幸跳出火坑、虎口得生的样子。

倒是吴家这个后生,生得浓眉大眼、阔口直鼻,看着却有一副郎朗君子的模样,对于这个险些成为自己堂姐夫的人,锦歌的评价是——看人不能看脸,人面兽心、伪君子便如此。

呃,好吧。苏锦歌同学的护短精神,是经常性爆fā

的。各位看官适应就好。

吴夫人不喜作为当事人的苏锦悦坐在当场,好像她们家逼迫接触婚约一般。在她心里,门第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媳妇的人品和清白……当然,这是吴夫人自己定义的,可她的言行表现出来,却是很明显的嫌弃之意。对于一个因为绑架而变得不完美的儿媳妇,她的完美主义不允许她接受。

苏老太太不以为意,摆摆手:“吴夫人,您大清早儿就派媒人上门,意图呢,老身不糊涂。我苏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便是在总统府、国务院,也是能搭上话的,我家老太爷。放眼华夏,江南江北也是让人道个赞的……说这么多,老身是想说,苏府作为延传百年的大家,自不会做出纠缠之举,‘君若无意,便自休’,这也是我们世代传给苏家女儿的话,否则,老身也不会立即遣人请各位上门商议,这事儿,咱们也拖了,当断便断,今日就断吧!”

老太太不咸不淡的话,说得吴夫人夫妇有些不自在,锦歌却在心底暗笑,老太天这一席话,将苏府的势摆了出来,不但直接告sù

对方苏府的态度,也很直接的指出对方的无礼,真真是解气的很。

苏老太太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吴夫人,您要知dào

,我们家悦丫头是因为苏府的不肖子孙受了带累,而她本身并没有错!咱们俩家结不得亲家,那是没有缘分,却与孩子没有干系……世人皆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冤家宜解不宜结’,老身琢磨着,咱们苏、吴两府,总不至于因为没有缘分而结成仇,吴夫人、吴先生,二位觉得呢?老身认为,贵府也应该是赞同的,对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谁还能说不是呢?吴家夫妇自然点头认可。

老太太笑道:“现在是那什么新时代了,女孩子,也要适应新的形势……就像我家锦悦,既然是婚约的主角之一,那么自然要站出来,自己签下解约书,也算是有个新开始。总比,让外面风言风语的说些谣言,好得多。”

锦歌恍然,老太太这意思,分明是以苏、吴双方平等的态度解决这件事儿,而非吴家一开始的一方解约。锦歌琢磨着,弄不好老太太要来个性格不合之类的理由促成了。

果不其然,她这边想着,老太太那边儿就说道:“既然吴夫人将当初的媒人带来了,我们苏家也请了讼律阁的律师先生过来,咱们过一过法律程序,省得将来有麻烦。”

这时,锦歌才注意到,那抹在门后小厅休息的身影,竟是老太太早已请好的苏府“御用”律师。

这位律师姓胡,二十六岁左右,是从美国哈佛大学攻读回来的人才,这位精英,可是警察署长介shào

给苏府的,在苏府做事的两年中,彼此双方合zuò

还是蛮愉快的。

此时的胡律师带着文件,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苏老太太、苏小姐、吴先生、吴太太、吴少爷,这是解约的法律文书,一式三份,由各方自带一份,剩下的一份,会由专门机构保存。各位可以看看里面的条款,要是都无异议,就请签字吧。”

锦歌凑到锦悦肩上,一起看向文书,这上面的解除婚约的理由很有意思——“苏、吴缔结婚约之初,乃由双方长辈订约承办,非当事人意愿所成,今以人道主义权益为念,又系当事人双方并无感情基础和情感意愿,苏、吴长辈鉴于新时期之发展、念及后辈之情感自由及选择,遂经多番相谈后,慎重决定,取消双方所订之婚约,此后男娶女嫁,各不相干。又有彼此自始至终,全无财物相系,唯有彼此生辰八字相交,而今,彼此相还,至今日起,苏、吴两方再无干系。今,手续之类,一一俱全,此于讼律阁提供法律文书及文件,待双方鉴明认可,即可签字。签字之后,立即生效。”

苏老太太的话,让吴家的意图完全偏离了方向,他们原想着解约谈判回事一场拉锯战,全没想到,苏家人竟完全不在乎,甚至于,比他们一家还要积极;他们原想着,苏家这个女儿的名声是要坏了,说什么是自家出嫁的姑娘搞得绑架,这话似真似假,谁能信?反正在京城苏家这个姑娘的婚事算是难得很了,这样一来,也许苏家还要求着他们做二房,这样不但能收到不少于正房的嫁妆,还能全了吴家仁义的名声。可出乎意料的是,苏家竟然不在乎!听苏家老太太的意思,她们还有更好的安排?

吴家太太用帕子按住嘴角,斜眼和吴先生对视,看着彼此的眼神,有了定论。这苏家的老太太所言也对,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虽然结果不太满yì

,但是总好过彼此撕破脸,这文件的内容,他们家也不吃亏,说不得将来传出去,照样儿能落个宽宏的名声。

苏老太太看着文件上签名一栏都填好,满yì

的点点头,这才看向胡律师。

胡律师再一次将文件递给双方核对,再三确认彼此已看明条款,这才很公允的对这在座的人道:“这样,当事人签名已确认为‘当事人双方亲自签名’;见证人,是苏家老太太和吴家的吴夫人、五太太;第三方,则是当初给您们双方缔结文书的媒人,罗女士;公证方,则是我们讼律阁,我现在再说一遍,倘若各位都确认无误,且没有疑议,那么各位再在这张确认函上签上诸位的大名,这也是一式三份,算是免得将来有所纠纷。”

确认函一定,胡律师终于将文件一一收起,他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儿,清晰的说明:“还有一点,我需yào

与诸位讲明,既然彼此接触婚约的理由,各位都已承认,若是您们双方有一方或两方,以另外的理由宣之于众,给对方或彼此造成困扰的,另一方或彼此,便可以被告上法庭,罪名则是‘污蔑他人名誉及权益罪’。这是鉴于法律的严肃性和尊严性,想必您们也有所了解,我于此地画蛇添足再讲一遍,也是按照规定的程序,如果影响到了各位的心情,则要请诸位多多见谅了。”

苏老太太应声一笑:“胡律师也是照章办事,老身自然理解。”

吴家夫妇亦是这般道来。

事情结束,吴家也不好多坐,自带着文书和人离开。

而这,也使得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面露疲惫出来。

锦歌和锦悦上前去待要扶老太太去休息,却被拒绝了。

苏老太太看着她们,叹道:“九丫头、十丫头,你们俩都过来,过来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祖母好好儿的说一次。”

第七十三章

第66章已经修好。

~~~~~~~~~~~~~~~~~~~~

淡淡的药香味从苏老太太手中的金药檀佛珠上散发出来,保养适宜的手慢慢转动着每一粒佛珠,仿若最虔诚的信徒在向自己的信仰倾诉,又好像是在做正事前的焚香祷告样,庄重正式。

苏老太太半眯半垂的眼帘下,隐藏着莫名的情绪,无声却又跌宕;锦歌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时间流过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好若滴水入海,除了泛起淡淡涟漪外,无影无迹。

苏锦悦被老太太打发去静室沉思,好好儿的想想未来的路要如何走,陪着她一起的,是老太太给她的小匣子,那看似轻巧的匣子应该会是沉甸甸的吧,毕竟它承载着一个新时代女孩儿自立的前程。

自打锦歌和苏锦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苏老太太让红绣引着锦悦离开之后,便陷入了这种境界。

直到时针的转动再次引起报时声,苏老太太才从思绪中清醒,她盯着锦歌看了半晌,才抬手扶着甄娘,道:“十丫头跟我去内室。”

锦歌依言跟在后面,走了十几步,来到了内室外面的小花阁,苏老太太止步吩咐:“甄娘在这里守着,无论谁来都须得禀告,有事你也不许离开。”

说着,又转首向锦歌招手:“十丫头跟上。”

老太太的内室靠近洗手间那儿,有一处凹进去的半圆形空间,被老太太利用上,用一扇木雕屏风做隔断,单独成就了一处不算狭窄的内书房。

接下来的谈话,就是在这个隔音和隐蔽性俱佳的地方。进行的。

老太太眼中湛光,眉眼神情间皆是带着沧桑的睿智敏锐:“十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锦歌心里早有准bèi

,如今被这么一问,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清晰晰的说了一遍。

不同于苏锦箫和苏锦悦知dào

的版本。隐瞒了苏锦衣的真实信息;也不同于刚刚和老太太说的那个版本,隐瞒了她的作用。现在她娓娓道来的故事,才是最接近真相的。所谓“最接近”,是因为锦歌到底将苏锦衣一身藏两魂的事儿模模糊糊一语带过,毕竟老太太岁数大了,这种在世人眼中属于“无稽之谈”的事儿。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惊到老人家。

锦歌是从小巷接头开始说的,一直讲到了仓库灭敌。讲到最后,锦歌说道:“二姐姐心里不好受,也不想面对府里人。只让我得空儿时,跟您道一声谢谢和珍重,以后……”

苏老太太闭上眼睛,叹口气,摇摇头:“以后,怕是也见不着她了,是不是?”

锦歌将鹰忍的事儿也说出来了,只是没有提及她是曾经的“苏锦衣”,只说她是苏锦衣生意上的对手,十几年来都不对付。这次绑架案正是她心意难平下,为了找出苏锦衣而做的。

不过,看老太太的反应,锦歌却觉得这位心思细腻的老人,其实心底是有所知的。

“二姐姐说,有些事儿是越澄清越说不清,不如就将一切事由推到她身上,反正,华夏界内是找不到她的。”

苏老太太点头:“既如此,就按你二姐姐的话去做。府中有人问及起来,就照着你和你七姐姐、九姐姐对好的话说,再有深问的,你就推说不知,记住,那天晚上你在复习功课,什么也不清楚。”

锦歌领会老太太的苦心,忙道:“孙女儿晓得,祖母尽管放心就是。”

苏老太太犹豫着将话在嘴边儿滚了几回,这才开口道:“有些话,我本不欲你们多知,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小辈儿,有些东西我是想藏到自己不能动的那天再说的。只是,十丫头,你既然无意中掺合进去,我也只好和你说上一二,一来,免得你懵懵懂懂不知内情,若有什么变故,我是对不起你的爹娘;二来,看你爹的意思,怕是对你另有打算,祖母多说两句,不说对你有多大好处,也能让你心中明白。”

锦歌眉头一紧,心领神会,老太太这是要说关键了。

提及自己深藏的话,苏老太太便觉疲倦,她捏着两处眉间,缓声道:“世人只道你五伯父走的是行政的路子,却不知他也是一片从戎之心,当初,若不是你爹离家出走,你五伯父就会拿着手上的录取通知书,到陆军学院读书去了。”

锦歌心里讶然,当初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儿?也不知她爹晓不晓得,不过摊上这么个坑哥哥的弟弟,她五伯父也怪可怜的。

苏老太太道:“你爹一直都不知dào

这件事儿,是你五伯父不让说得,要是说来,兴许咱们府上也只有我和你五伯母知dào

了。”

每每提及自己那个懂事孝顺通达明理的儿子,老太太必要眼红泪落,心酸连连:“你五伯父不让说,一者怕你父亲知dào

了心里难受、愧疚;二者,也不愿让你祖父和二房拿住话柄,将来挤兑你爹……唉,谁想到,他没等到你爹回府,我也没等到儿子们团圆。”

锦歌听着也不好受,不单单是因为老太太话里的悲伤,在她心底,好像有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苏老太太在锦歌的陪护下,用温热的帕子润润脸颊,平复好情绪,这才又道:“你五伯父出事儿前,也就是他离府南下前的晚上,照例过来给我问好,我还记得他说,行程的时间可能会要拉长,让我不要担心,也许顺路,回去你们家瞧瞧你爹去。那时,我还说好呢!……他以为我不晓得,我却心里什么都明白,他出去是和军火有关。”

锦歌眉头一跳,军火?她五伯不是给她爹和京城这边儿牵过线么?

苏老太太了然的看着她:“十丫头,你也知dào

一些是不?”说完,又立kè

摆手,不让锦歌回答:“你爹以为我什么都不晓得,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有底儿,若非如此,作为一个母亲,我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孩子漂泊在外,十几载不归家?……不过,既然这么多年我都装糊涂、不闻不问,那么今日,你也不必回答与我。”

淡淡的药香味从苏老太太手中的金药檀佛珠上散发出来,保养适宜的手慢慢转动着每一粒佛珠,仿若最虔诚的信徒在向自己的信仰倾诉,又好像是在做正事前的焚香祷告样,庄重正式。

苏老太太半眯半垂的眼帘下,隐藏着莫名的情绪,无声却又跌宕;锦歌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时间流过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好若滴水入海,除了泛起淡淡涟漪外,无影无迹。

苏锦悦被老太太打发去静室沉思,好好儿的想想未来的路要如何走,陪着她一起的,是老太太给她的小匣子,那看似轻巧的匣子应该会是沉甸甸的吧,毕竟它承载着一个新时代女孩儿自立的前程。

自打锦歌和苏锦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苏老太太让红绣引着锦悦离开之后,便陷入了这种境界。

直到时针的转动再次引起报时声,苏老太太才从思绪中清醒,她盯着锦歌看了半晌,才抬手扶着甄娘,道:“十丫头跟我去内室。”

锦歌依言跟在后面,走了十几步,来到了内室外面的小花阁,苏老太太止步吩咐:“甄娘在这里守着,无论谁来都须得禀告,有事你也不许离开。”

说着,又转首向锦歌招手:“十丫头跟上。”

老太太的内室靠近洗手间那儿,有一处凹进去的半圆形空间,被老太太利用上,用一扇木雕屏风做隔断,单独成就了一处不算狭窄的内书房。

接下来的谈话,就是在这个隔音和隐蔽性俱佳的地方,进行的。

老太太眼中湛光,眉眼神情间皆是带着沧桑的睿智敏锐:“十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锦歌心里早有准bèi

,如今被这么一问,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清晰晰的说了一遍。

不同于苏锦箫和苏锦悦知dào

的版本,隐瞒了苏锦衣的真实信息;也不同于刚刚和老太太说的那个版本,隐瞒了她的作用。现在她娓娓道来的故事,才是最接近真相的。所谓“最接近”,是因为锦歌到底将苏锦衣一身藏两魂的事儿模模糊糊一语带过,毕竟老太太岁数大了,这种在世人眼中属于“无稽之谈”的事儿,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惊到老人家。

锦歌是从小巷接头开始说的,一直讲到了仓库灭敌。讲到最后,锦歌说道:“二姐姐心里不好受,也不想面对府里人,只让我得空儿时,跟您道一声谢谢和珍重,以后……”

苏老太太闭上眼睛,叹口气,摇摇头:“以后,怕是也见不着她了,是不是?”

苏老太太闭上眼睛,叹口气,摇摇头:“以后,怕是也见不着她了,是不是?”

苏老太太闭上眼睛,叹口气,摇摇头:“以后,怕是也见不着她,是不是?”

第七十四章

第67章修改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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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风流枉少年,人不叛逆枉青春,只是……

苏锦悦同学的叛逆,来得好像晚了一些。

最近的苏府,天天跟唱大戏似的,热闹非凡。而这些,在很大程度上,是苏锦悦伙同苏锦箫闹出来的。当然,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这些闹剧,现在还维持在苏府大门儿内,而在如浩渺如烟的京城八卦中,暂时还惊不起什么波动。

对于苏锦悦的行为,锦歌盘腿坐在沙发上寻思了一上午,终于灵光一闪、大腿一拍,有了!这活脱脱的中二初期表现啊!……嗯,由此可以印证,锦歌这厮也是闲的。

事情原由,咱们还得将时间往回拨,就回到锦歌拒绝了她五伯遗留在老太太上的匣子那刻吧!那天,锦歌还隐蔽的将五堂嫂的非正常举动说了一二,虽然说得隐晦,但是看老太太的神色就知dào

,这件事儿老太太是存zài

心里了。

“这件事儿就先这么着吧,你九姐姐那里能劝的,你也劝着些,如今你六姐姐不在家,你五伯母又是那么个性子,我也不能时时将你九姐姐带在身边儿提点,这府里现在也就你能劝住她一二。”

锦歌在心里托着腮帮子发愁,明明苏锦悦小姐才是姐姐,怎么说得她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呢!

这边,老太太心里暗暗琢磨着如何处理五房的事宜,另一头静室里的苏锦悦同学的内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基本上是物理变化异变到化学变化,从而导致了质的变化的变化。

好吧,咱们说得挺绕嘴,但是过程却不崎岖。

最开始的变化。便是苏锦悦的整个儿气质来讲的。

看着半天儿没见的堂姐,锦歌的嘴巴张起来就没合上。这还是那个气质袅袅,素心淡放的九姐姐吗?

对于苏锦悦的眼眸,锦歌有一回是这么描述的:啊,你的眼睛绽着细碎的光芒,犹如繁星坠地,摔出片片星光。留下一地的点点光芒。

咱们抛开锦歌的二不谈。但上面到底向大家描述出苏锦悦眼眸的不同,那是一种藏在众生中却难掩其光亮的夺目。

只如今呢,眼形还是那个眼形,眸子还是那个眸子。但是却如练了外家功夫一般,精光外放,那叫一个炯炯有神。

“九姐姐是出息了,等这功夫练得大圆满,再恢复原先的气质,那便是到了‘返璞归真’的时候了。”这是远在沪市的苏锦落跟锦歌通电时,锦歌劝慰的话。话,是真心的;只是说完之后,原本只担心妹妹的苏锦落。一下子就惊心了。这么个堂妹,能劝好苏锦悦么?

甭管怎么说,苏锦悦是变了,变得性格外放、泼辣,还有些不羁……就是不拘小节。

而她向府里人展现中二初期的战斗力。也是这么开始的:

有一天,即将开学的苏锦悦打翻了她嫂子熬好的汤药,你来我往一番闹腾,闹到老太太那儿,最后,竟然查出来,药渣竟然不是方子上的药材。

又一天,苏锦悦同学在街上碰到了她哥哥的小舅子,她用拳头和蔼的和他的脸进行了问候,无意中知dào

,她嫂子在外面开了几间小铺子,而铺子的地址,原是她爹分给苏锦泽的。

再一天,苏锦悦找她哥苏锦贺对质,一不小心,打伤了五少奶奶,两女相争中,一沓银行存单掉了出来,经追问,来历不知。

某一天,苏家五少奶奶怀孕,十天后,被查证乃是假孕。

又某一天,苏锦悦再度将兄嫂气得半死时,从她哥哥苏锦贺怀里掉出一封外文信件……

……

这些过程中,没有出现苏锦箫的名字,但苏锦箫同学的身影,却时刻环绕在其中。

如果说苏锦悦的变化是“想开了”;那么苏锦箫的变化,便是要反抗。

回到府里的那天起,苏锦箫就和二老爷夫妇声明,自己要出国读书。苏二爷起初是无所谓,但是耐不住妻子的哭闹,便将主意打在了还在沪市军官学校读书的某位青年才俊身上。

要说这位青年才俊本身是谁,苏二爷可能还不太了解,但是这位青年才俊的老爹,他确实一清二楚,那可是掌握着他儿子苏锦息军旅前程的军校长官。

“听说那孩子长得清秀、天资聪慧,为人温雅,脾气极好,不过就是腿脚不太利索,要不,怎么只学兵械研究这块儿?”苏二太太对于推销自己心中的女婿人选不遗余力,只是苏二爷却是有些犹疑:“你还是别乱掺合了,那小子腿脚不好……是有缘故的。”

二太太细眉一竖,声音高了两个等级:“老爷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女儿的前程,我怎么可以不掺合?!这府里一个个儿的,有谁是把我们娘儿几个放在心上的?我若再不谋算,将来我儿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低沉着声音,喝止了二太太的气焰,他才道:“你以后休得说这种无用之言,咱们今儿说得是锦箫的事儿!……说到锦箫,这亲事儿在我心里,总是不安心。不若这样,还是按老太太的话,就随了锦箫的心思,让她出去留洋算了,咱们也不缺那几个钱,等风头过了,她也学成归来,凭着锦箫的颜色和学历,再有府中的能力,什么好人家儿找不到?何必现在找那么一个身体不佳的女婿?”

二太太是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儿,便是谁说都要顶回去。此刻听得丈夫言语中竟有几分不赞同,便立时跟炸了毛的动物般竖起身上的利刺,反嘴回道:“要我说,老爷才是出息了呢,这几日不见,竟然也抱着老太太的话当宝贝,怎么着,现今还要当成圣旨来执行?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感情不是她亲孙女儿,她自然乐得顺水推舟落得个人情,凭白就收买了人心,她哪里会为孩子的前程担心?说得难听了,便是将来锦箫留成了老姑娘,也不碍她的事儿,反而倒给苏锦落作伴了!”

二老爷心里闷着气,也不念语了,只凭着二太太得啵:“老爷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这出国岂是那般容易的?你大哥家的大小子一走多少年,可如今除了留下一个小姑娘,还剩下什么了?人家苏锦泽没本事儿,可不是奔着他那有本事的六叔去了么,咱们锦箫能跟他比么?只说老爷和他六叔的关系,人家能多看锦箫一眼?”

二太太似笑非笑的瞥了二老爷一眼,讥笑道:“哟,老爷这是生气啦?冲着谁呐?唉,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这话说得虽然不耐听,却也是真心一片,老爷若是要自欺欺人,我这个做妻子的,也没有办法,也只能零丁洋里叹零丁喽!”

二老爷哼笑:“你也别说风凉话,你要真明白事理就当晓得,那小子不是良配,锦箫嫁给他,以后怎么办?你当他的腿脚是怎么不好的?那是他当初好龙阳之风,被他爹打的!”

二太太不以为然:“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家人已经是锦箫如今最好的选择!就凭他们家孩子的‘不足’,他们也得迁就锦箫三分。再说了,年青人么,谁还没点儿荒唐事儿呢?这改了就好!”

二老爷被气笑了:“这种事儿,是说改就能改的?……还有你,别孩子没有出事儿,你竟给泼上脏水了!什么叫‘如今最好的选择’?你不是给她查过了么,她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么!”

二太太冷笑:“老爷说得什么话?到底是谁自欺欺人?是,孩子还是原来的样儿,可是名声呢?若是没有疯传,吴家能退了九丫头的亲事儿?我这是未雨绸缪好不好!还有,老爷也别对我一副责怪的样子,说来,还是老爷养的好女儿做的好事儿呢!我自问,自己这个嫡母做得也不错了,老姨娘呢,说要领走孩子自己养,我不同意,原想着当成自己的,跟锦箫一个样子养,结果呢?老爷还记得当初怎么和我闹得么?如今,那孩子绑了我的女儿,坏了咱们府里的名声,老爷可能交待得过去?”

二老爷终于被问得无语了。

做了多少年的夫妻,二太太自然抓得准丈夫的心里,这激他的话说得不少了,后面的,却也该是小意温柔一把的了。她起身站到丈夫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按揉起来,嘴里道:“老爷也别怨我不懂得委婉,只是我心里急啊,若是这事儿只关我自己也就算了,谁让它涉及到了你们爷儿仨这三个冤家呢?少不得我要多谋算谋算。”

身体的放松和妻子的温柔,让二老爷多了些耐心,他眉头动了动,用二声的语调儿,“哦”了一声,便听妻子说了下去。

“老爷从来都是英明神武,也不用我多言,您想想,咱们这一房的崛起,还是要靠谁的?”二太太正要说下去,便听门外奶妈一声惊语。

“什么?锦箫小姐在内堂?”

第七十五章

第68章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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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六十八章:

二太太奶娘的一句惊语,怔愣住了正在商谈的二老爷夫妇。而距他们三米之遥的、连通后厅的花门的垂帘从里面轻轻掀开,接着,走出了苏锦箫。

对于自己的视察,二老爷夫妇俩懊恼的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怨怼。

偌大的厅阁一时静寂无声,张口欲言却几次无声的二太太,摇着头叹气的二老爷,木着表情、扶桌独.立的苏锦箫,三人三角,鼎立对峙,沉闷的空气里,流通着淡淡的火药粉,似乎只要一个对流擦过,暴躁的分子便会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然后便嘭的一声,爆zhà

开来。

到底是二太太心里素质过硬,挥退了在门口尴尬无措的奶娘,柔和了表情,几步上前半搂着苏锦箫,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出声?”

苏锦箫轻轻转身,推开了二太太的柔情,表情依旧木讷的走到另一个支点,继xù

呈三角之势对立着,似乎这个距离代表着她难以言说的态度。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二太太轻嗔了句,将眼神看向了丈夫。

倒不是她性子多好,主要是苏锦箫的变化让她有些害pà

,那个让她引以为豪的、昔日里犹若骄阳一般的姑娘,竟变成了而今这个陌生的模样。想当初的锦箫,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那时的她,笑起来若百花绽放,性子十分开朗、活泼,甚至还有些别样的风情;而眼前这个低垂着头、半阖着眼。沉闷无趣、木然冷淡,身边毫无蓬勃朝气的女孩儿是谁?还是她的女儿么?

不知二老爷是愧对锦箫,还是也被锦箫的变化吓住,却没有接妻子的示意,只是把转着手上的茶杯,任二太太瞥得眼睛都酸涩了,也不搭理。

时钟一分一分的慢步离开。苏锦箫无声的抗议在控诉着。而此处的发挥,当真凭的上句“此处无声胜有声”。

二太太站得腿都有些打颤了,也无人给个台阶下,不免有些气恼。连带着情绪也烦躁了几分。她甩开手就近坐下,瞅着苏锦箫道:“好啦!我也知dào

你这是为的什么,既然你不想说话,你爹他想捞个好人做,那好,坏人就由我做,话呢,也由得我说!”

她啪啪啪的拍拍胸口,把说了下去。这话一出口。便没有了当初的为难和内疚:“刚刚我和你爹爹说得话,想必你也听清楚了……孩子,你别怨你娘我,我这也是为得你好。你想想,咱们一房在府里本来就势单力薄。这一房大小老少的出息,全都拴在你锦息哥哥身上了……娘也想给你选个好人家儿啊,可这、这让苏锦衣那个小.贱.人闹得,谁还愿意登门儿婚娶你们?娘也努力过,也找相熟的人去探探口风,可这话还没递过去,当初早早儿就透意思想和咱们结亲的人,就都躲得远远儿的,生怕咱们家赖上一般。”

“你看看五房的九丫头,按说她比你要好找人家吧?可你看看,那早早儿订亲的所谓两世相交的吴家,不也赶着趟儿的解除婚约了?哼,也就是老太太把‘自欺欺人’玩儿得驾轻就熟,可那又怎么样?解除婚约的理由再好听、再有道理,可在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儿上,谁不知dào

谁啊!……你呢,还比九丫头大上两岁呢!”

“哼,都是你的错!”二老爷狠狠的拍上桌子,打断了二太太的话,指着她就埋怨上了:“当初我说给箫儿订亲,你不听,非要找个天上没有地上难寻的,结果怎么样?落得现在这种情况!你、你、你啊!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二太太被丈夫骂得瞠目结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也是暴怒不已:“老爷又说这种昏话,箫儿的婚事儿若是我一个人能说定,她早就出门子了,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儿!还不是老爷恨不得通过姻亲的关系,来使官路通达?再说了,便是订亲又有什么用?碰上那种不晓仁义的人家,便是成亲了,他们也能离婚!……还有,若不是老爷一直偏疼的好女儿坐下的好事儿,又岂会害了我儿?如此说来,自当愧疚的便是老爷你了,你又有何脸面如此指责于我?我这一辈子伺候老、照顾小,到如今,却落得个什么?你们苏家的人都是一群狼性狗肺、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一直旁观的苏锦箫,嘴边儿勾起一抹讥笑:“哦?娘亲一口一个‘我这样的’、‘出了这种事儿’‘如今这种模样’……可女儿却不知,我怎么样了?敢问娘亲解释一二……我是丢人了、还是丢清白了?我是偷抢劫掠了、还是私奔招摇了?……我好好儿的一个黄花儿姑娘,怎么到了您的嘴里,连个外面抛头露面的粗野妇人都不如了?我又不是花楼里的姑娘,经不起您这么一盆一盆的脏水这么泼!”

二太太惊愕于苏锦箫这么突兀的质问,一时间思维还奔跑在控诉丈夫的路上,偏偏后援军又不给力,于是……思维短路了;于是,导致了她面对着自己女儿的质问而……无言以对;于是,厅阁再度安静下来。

“你、你这还是个大家闺秀说得话么?”

“那您这还是一个母亲说自己‘亲生’女儿的话么?!”

二太太气疯了,她也顾不得理智,抓着二老爷的袖子便问:“老爷,您就这么看着她这样对我,就无动于衷?!我这是为的谁哇!”

“说到底,您想的还是哥哥。”苏锦箫冷笑着摇摇头,一双杏眼没有了以往的神采,带着失望、带着自哀、带着……一种难以喻说的情绪,似乎是释然、似乎是放逐、也似乎……松了口气。

不再在乎,便不会再受伤,苏锦箫最后问了一句:“您这决定,苏锦息知dào

不知dào

?”

二太太还在气头儿上,没有注意她在称呼上的问题,喘着大气且没好声调儿的哼着声,算是回答:“什么知dào

不知dào

的,你爹他今儿才晓得的!”

可能算是黑暗中的一点萤光,苏锦箫到底自觉没落得个哀莫大于心死的处境,算是自悯而笑。她眼神复杂的在父母身上流转:“父亲也是赞同的,是么?”

二老爷咬着牙根忍了忍,只觉着一股闷气从脚底升到脑顶,又从脑顶绕回了心里。若不是看到苏锦箫眼中的绝望,他几乎就要喊出“随你娘便吧,我不管了”这样的话来。

不知是不是生性敏感起了作用,二老爷直觉自己的回答关系到了苏锦箫的决定;又也许是苏锦箫眼中一闪而过、却被他捕捉到的那抹让他心悸的感觉促动,他终究没有狠下心来大话。

苏二老爷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能算计他自己的亲爹,却不见得能狠心对待自己的儿女,这点从他对苏锦衣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

“父亲,请您回答我,您……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府里的耻辱?”苏锦箫没有错过她父亲眼中的犹豫,但是,心底的决定和动力迫使着她,让她去逼迫她的父亲给出回答。

二老爷埋怨的瞪了二太太一眼,试图用柔和的态度来安抚苏锦箫:“箫儿啊,你娘她就是那个脾气,闹腾起来就找不到脑子,想起一出儿就是一出儿来……你是接受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哪能和她一般见识?你”

“父亲,您只要回答我,您是不是赞同娘的想法?”

面前是含着眼泪的女儿、旁边是虎视眈眈的妻子,心里是犹豫不觉的想法,这些无一不搅得苏二老爷狼狈不堪。

他揉着头,拉着声音道:“箫儿!你这是逼迫自己的父亲?”

二老爷的抬眼对视,败在苏锦箫的眼神下,他终于在心底露出了暂退一射的念头:“原则上,我是觉得老太太说得有道理,毕竟现在都讲人.权,你也的确有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作为你的父亲母亲,我们还是有权力参与到你的人生选择中的……这样,今天咱们大家都不冷静,实在不是一个商讨的时机,要不这样,你和、和你娘都好好儿的冷静冷静,我呢,也再好好儿想想,等咱们都头脑清醒了,再商讨来决定,如何……”

说实话,二老爷这个主意,不可谓不高明,虽然是拖,但到底给彼此留下了余地。只要二太太能冷静下来,苏锦箫那里,也不见得很难摆平。但事情就坏在了二太太身上。

当苏二爷的妥协和心疼,让苏锦箫冰冷的心微微发颤时,苏二太太却射出了关键的一箭:“不行!这事儿没什么好商量的!自古以来,好人家的女孩儿,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了,这事儿今儿就那么定了!箫儿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这事儿、没有回旋余地!”

此言一出,也让苏锦箫失去理智,从而也造成了彼此都无法释怀的结局。

第七十六章

第69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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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箫失踪了……

当然,说她是离家出走也可以。

总之,消息一出,二太太立kè

跳着脚吩咐封锁消息,恨不得堵住所有人的眼耳口鼻,只当这个不省心的女儿还好好儿的坐在房里怄气。

二老爷忍着暴怒的脾气吩咐两个嫡出的儿子悄悄儿的去寻人,莫要声张。只是这回不同于上次失踪,到底有迹可循。这回苏锦箫是成了秤砣铁了心要销声匿迹,这人海茫茫的太难寻找。

苏锦息作为孪生兄长,到底有几分心灵感应,待听得自家娘亲父亲叙述,心里又有了几分揣测:“娘亲、爹爹莫要惊慌,儿子刚刚问过妹妹房里的丫鬟,听她们的意思,妹妹虽走开了,却未带多少银两,便是衣服包裹也未翻动,想来许是妹妹气闷得狠了,去了旁处散心,也未可知……若当真如此,妹妹必不能走远……不如,咱们先从亲戚朋友处寻寻看,儿子再找上三五心腹在学院、旅馆、教堂等处寻觅一番,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二老爷颔首认同:“息儿言之有理,箫儿从来就不是个胡闹的,这回想是也会慎重而为,说不得一时三刻她就回还……只是,咱们这边儿却不能掉以轻心,得在各出京口儿留人注意,以防那丫头冲动之下,做出不智之举。”

二老爷皱着眉头数落:“你就少咋呼点儿吧!若不是你,她怎么会这么冲动!”

眼见二太太要还嘴儿,二老爷起身将袖子一甩,怒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将消息搂住了,别让老太爷那边儿跟着着急!”

二太太气个仰倒,却也发愁:“这事儿能瞒得一天两天,却瞒不过十天半个月,老太太那边知晓。”

二老爷冷笑道:“那你只有盼着箫儿这一两天的就能回来吧,否则……逼走亲女、卖女求荣。这在旁的人家里如何,我不知晓,但是苏府嘛,说不得老太太就让人直接将你送到老家祠堂静心去了!”

言罢,一甩手。抬步离开。

瞅着他走的方向。估么着又去小佟姨娘的院子了。

二太太目送着丈夫离开,气得全身发抖,话也说不利索:“我、我算明白了……他、他这是故yì

将我引走……好、好给那个小.贱.人腾地儿啊!”

苏锦息眉头紧蹙。攥着拳头的拇指和食指磨蹭着,泛白的关节让指头上戴着的碧翠扳指格外鲜艳。

苏锦盛端着茶水奉到二太太面前,见二太太多少喝了几口,气息也平静了几分,这才犹疑这开口:“娘亲莫急,儿子琢磨,父亲既只叫我和六哥,那必是不想二哥也掺合进来;况父亲有言在现,不要让这事儿惊动老姨奶奶。那么小佟姨娘那里,也定是不知的。父亲……也只是关照您……”

这话说得没错,但问题是说话的人不得听话人的心,这效果就天差地别了。

二太太挥手便扔开了茶杯,“啪唧”一下子,水洒杯碎。残水残渣溅得四处都是。慌得奶娘赶紧收拾,而一直半蹲半跪的苏锦盛也被他娘抬手掼出的玉柄砸中,摇摇晃晃的摔坐了下去。

那惨白的小脸儿、那失望的眼神,看得苏锦息直皱眉。

“娘亲!”扶起弟弟,苏锦息声音里带着不满:“弟弟何辜?莫不是闹走了锦箫。您还要再赶走锦盛么!”

二太太气结,她心绪混乱中也顾不得拉住理智,只顾得一时痛快,发泄道:“行啦行啦!我就知dào

自己没有那个好命,能生出体贴争气的孩儿来!一个个的找不痛快,你们父亲是这样,你们一个两个也是这样!却都不知dào

仔细想想,我为的是哪个!锦箫那死丫头是宁可不要父母兄弟了,也不愿给你这个一直疼她的兄长铺路;还有锦盛也是,到了嫡房那里,话夺得搂不住,不知dào

的,还以为五房那个傻子是他亲兄弟呢!他又哪里还记得是谁生养了他,这倒好,回到寿客园就成了没了嘴儿的茶壶,多一句也不愿说,站在厅中间都跟没在一样,在二老爷心里,还不如苏锦忠那个贱.种!你说说,我养你有什么用!”

说到最后,那只保养得当的玉手将桌子拍得甚响。心疼的奶娘赶紧抓过去细瞧,嘴里劝道:“哎呦,我的二太太啊,您这是做什么啊!古人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这样若是让老太爷老太太知dào

了,还不知该怎么心疼呢!您瞧瞧,都红了!”

二太太这时也感受到反作用力带来的回击之痛,随着她奶娘的话倒吸了好几口冷气,这才颤着声音道:“红就红吧,这日子都没什么意思了,我还顾得疼不疼、伤不伤的做什么!”

女人的眼泪,尤其是像二太太这种做太太做成油子的女人,眼泪已经达到泪、人合一、收发自如的地步,这经验丰富的,连眼泪出现的时机、量、形、质都拿捏的敲到好处。

这不,眼泪一处,苏锦息便息了怒气,有些不知所措、亦有些无可奈何。

苏锦盛咬着下唇、低垂着头也不知想些什么,就在苏锦息拍上他肩膀的那瞬,他抬起胳膊抹了把脸,打起精神给兄长绽出一抹勉强的笑,看向自己的母亲:“我……我先去找姐姐了。”

说完,也不等二太太同意,行了个礼,转身边走。

这种罕见的叛逆之举,看得二太太目瞪口呆,指着这个一向温顺的儿子的背影,无语而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气恼不已的怒道:“看看、看看,终于露出心迹了吧!奶娘,您还让我指望着他,这、这能指望上?”

不可置信的眼神、不甘心的话语,让苏锦息心里的气也是一波一波的不能平息。

他坐到二太太身旁,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娘亲,您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妹妹踪迹不知,若是万一有半点危险,心痛懊悔的还是咱们娘儿几个啊!”

二太太想起苏锦箫就头疼:“那怎么办,腿长她身上,她去哪里,咱们可往哪里寻去?那丫头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她的心思咱们哪个猜得出来。”

说道有主意,苏锦息就不免对他娘埋怨几分:“您既然如此了解妹妹,怎么能在终身大事儿上打她的主意?”

二太太闻言,眼都直了:“息儿!娘为的还不是你!”

苏锦息嘴里发苦,还得注意语气语调儿:“娘,我知dào

您都是为了我,可……这事儿是能急的么?妹妹那脾气,若是非她自己情愿,那是拉着打着都没有用的!”

二太太也懊悔自己的莽撞,可嘴里却不认:“那啥,谁知dào

她当时在花厅里啊,我就是和你爹商量商量,你爹他不也是动心了么!我琢磨着和他说好了,你妹妹那里不久容易多了么!”

苏锦息心里烦闷不已,他娘和他爹过了几十年了,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爹爹为人如何,做儿女的不便说,可您看看他对我们这几个子女,您还看不明白?不说苏锦忠,只说那个苏锦衣,她给爹找了多大的麻烦,可您看看爹爹,他除了被关起来那阵子心里有恨,可时间一淡下来,您哪次骂她时,不被爹反责?……妹妹她是爹爹的嫡女,无论是从脸面上,还是心里上看,他都会先考lǜ

妹妹的想法!妹妹这一走,若是不回来,爹爹岂不是要记恨于您?”

二太太被儿子的一席话说得冷汗连连,一直气昏的头脑也顿时清醒几分:“那、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啊?要不……我现在就推了那门亲事儿?”

苏锦息直摇头:“妹妹不在,您做什么又有何用?现在最重yào

的是,尽快找回妹妹,哄她安下心来。”

二太太眼睛一亮:“六房的十丫头不是跟箫儿走得也挺近么,箫儿和九丫头这回回府还是她带回来的,说不得她知dào

什么。”

苏锦息嗤笑:“娘,您可真会选人,若是找十妹妹,还不如去找九妹妹能套到话呢!”

二太太不认同的撇了撇嘴:“那是过去!也不知dào

那个九丫头是撒了什么疯,自打退婚之后跟变了个人似得,不知dào

的,还以为苏怀鸣附身呢!你总在外院儿,鲜少在内院儿往来,所以不知,那丫头现在,啧啧啧……什么都敢干呢!”

苏锦息摸摸的敲着桌子,眉间皱起的纹路都拧成旋儿了:“我怕就怕,妹妹现在已经出京了……”

“出京!”二太太闻声,心顿时漏跳了几下,“我的天啊,息儿,你可莫要吓唬为娘啊!”

苏锦息苦笑着反问:“娘亲,这时候儿子能说虚言么?”

二太太不解:“可……她又没带多少银钱和行礼,出京、出京她能去哪里啊?难不成去你舅家了?”

苏锦息叹气:“娘,她一贯看不上舅家的做派,怎么可能去那里!”

“那……”二太太的声音隐在了桌面上,苏锦息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看得二太太一阵恍惚,嘴里嘀咕着:“这、这……不能吧?”

第七十七章

第70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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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七十章:

就在寿客园暗地里闹得鸡飞狗跳、心惊胆颤之际,正院正房的静室里,也坐满了人。

苏老太太首当其冲,稳坐正位。

低下依次坐着五房的五太太、苏锦悦及苏锦贺夫妇。

对面儿是老太太的幺儿苏十老爷苏怀兴及妻子。

作为六房的代表,苏锦歌同学列席一旁,位于苏老太太的右手下方的小圆凳上。

苏十爷眨着无辜的眼睛,咂摸着嘴,来回寻摸……这老太太大清早儿的,一个电话打过去,扰人清梦,弄得他还以为又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结果,这大哥、九哥都没有在,气氛还挺严肃,也不知dào

要闹哪出咧,难不成……自己胡闹的事儿被老太太知晓了?

苏锦歌也试图缩小自己的存zài

感,本来她说不来吧,老太太非要她来;要她来吧,还不说因由,只说是她老爹既然没有被逐出苏府,自然有旁听、了解的权利和义务,弄得她心里惴惴不安的,虽说是不做亏心事儿、自然心不虚,可是……难不成,她老爹在她不晓得的情况下,又惹事儿啦?

两个摸着下巴,略带心虚的人,目光碰到了一起,“唰”!又转瞬离开。

叔侄俩的小心脏同时“嘣嘣嘣”的跳得厉害,几乎是同一瞬间颇为“心虚”的以为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非理直气壮状态”。

……

手杖在地面上撴了撴,算是开场白。

老太太手里把玩儿的两个琉璃球儿,发出了沙沙的摩擦声,在这安静的一方天地里,显得特别清晰。

一时间,底下众人不禁挺直了胸膛。

老太太闭着眼睛颔首,慢声轻道:“今儿,给你们都叫来。不为别的,只是问一件家事,是故,并没有将老大、老九唤来。可是,这事儿也不小。老太太我再糊涂。也万没有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气度’,这事情,也不能在一房一室里解决……都说咱们嫡枝一脉。休戚相关,我就寻思着,这府里,也就你们三房最为亲密,必要让你们心里都有数儿才好。”

她顿了顿,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了五房:“九丫头前些日子受了罪,说是二房二丫头干的,那是对外面说的。”

“什么?!”十老爷一反受训的姿态。差点儿跳了起来,被十太太及时上手,照着后腰拧了一把,他这才沉住气,重新坐回椅上,冲着他亲娘干笑。

老太太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xù

道:“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九丫头能平安回来,这谁是谁非自有分晓。老太太我不糊涂,只是前些日子。有些琐事儿烦身,故而没有照顾到,正好儿,今儿时间充裕,咱们一家子好好说道说道。”

十夫人用手肘顶顶丈夫,眼神儿瞟向五房一侧。她可不傻,老太太这不紧不慢的一番话,却叫她听出味道来了。她算看明白了,这出戏是冲着五房去的,且不说十丫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就是能,动机呢?再言,她们这一房更是和九丫头失踪没有干系,细细想来,那和九丫头一直不和的五少奶奶的嫌疑可就大了。

她眼珠儿转着,看向了苏锦贺。

这个侄子,她一直就没看透过。记得当初初嫁苏府时,丈夫还夸过这个侄儿聪慧明理,后来却不知为何,身子骨儿是一日差过一日不说,整个儿人都鲜少迈出院子,待到成亲后,更是让这个小妻子作为代理人,能不出面就不出面。

想到这儿,十夫人心里冷笑,小家出来的姑娘,就算没成碧玉,也别净招小家子气呀!都说居移气养移体,好歹在这府里舒舒服服、顺顺心心的生活许久了,怎么就净干这种不招人待见的事儿?也就是五嫂懦弱无能,若是她摊上这么个儿媳,说不得早就休回去,落得个家宅清静、人和心顺呢!

“老五,你和你媳妇儿站过来……”老太太沉声说道,话里带着几分怒气,音调儿不重,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她抬起手杖,点着正中间的位置,吩咐,“跪下!”

“祖母!”苏锦贺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太平静的面孔,又扭头看向五夫人,“娘……”

“别看你娘!”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在座的诸人后背一凛,纷纷垂下眼帘、支棱起耳朵,老老实实的听着。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跪下!”低沉的命令,犹如山间滚石带着大片尘土快速滚过,那中风雷之势,让苏锦贺夫妇不禁膝盖一软,乖乖的跪坐下去。

苏老太太一抬手,旁边半隐在帘后的甄娘递上一摞纸笺,老太太似乎都没有细看,指尖一抹,便分出若干股来。

老太太很有耐心的一股一股的拎出来,算账:“这一份儿,是你爹分给老七的地契,拢共五间铺子……这是委托变更函,以及当事人的口供。”

“这是你们两口子银行账户的最近变动单,很有不少银元进出、转账、汇款。”

“这是老五媳妇儿娘家兄弟的近期行踪,九丫头失踪当天,他和口.操.东洋口音的不明人士有过往来。”

“这是二丫头苏锦衣给老太太我的信函,里面详细讲述了事发的过程,而她,这个背黑锅的人,全程看到了,绑匪中有一批是倭国人。”

“虽然我不知晓,倭国人缘何做出这等事来,但是想来,跑不过一个‘利’字!”

“侵吞胞弟财产、不顾家族名誉、陷害胞妹堂妹……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就在眼前,你莫要想矢口否认!便是这些你不是主谋,也有纵容之罪!”

锦歌在老太太一声声质问中,眉头直跳,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难不成,今儿真是旁观来的?不对啊,老太太也不对质、也不审问,直接就定了罪,好像、好像……

锦歌在老太太一声声质问中,眉头直跳,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难不成,今儿真是旁观来的?不对啊,老太太也不对质、也不审问,直接就定了罪,好像、好像……

苏锦贺在老太太的怒问声中,始终低垂着头,似乎是理亏、似乎是胆寒,倒是五少奶奶还记得“呜呜呜”的边哭边给自己开脱:“老太太,这上法庭、打官司,法官还要问问被告、给他们辩解的机会,您、您怎可这么就断了案?我、我和五少爷如何能心服口服。”

老太太抬手一挥,冷笑连连:“笑话,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儿!你有时间和我攀缠,我却没工夫听你狡辩!我且问你……这些证据是真是假!”

老太太随手摔出几沓照片:“这些就是证据的照片!莫氏,你若是非要否认,也好,现在我就绑了你去警署,到底让那些警探们给瞧瞧真假,到时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松松口就能出来的了,老太太我定要让你莫家将zf的牢底坐穿!”

这一通吓唬还真管用,到底让莫氏不再感否认,而苏锦贺也端正了身子,直挺挺的跪着,垂落在身侧的拳头绷得发白。

老太太冷声道:“怎么?不否认了?也好……不否认,也算得证据确凿了,既然证据确凿,便是罪该万死!你们这对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我苏府,怎么就养出你们这种孽障来!”

“婆母。”一直拈佛珠的五太太终于睁开眼,出声了。她起身向前迈了几步,扫视了跪在中央的儿子媳妇一眼,便几近无视的踱步向前,于老太太身前一米的地方驻足,轻声道:“婆母,媳妇儿愧对五爷……如今,既然证据确凿,就请您老人家主持公道,将他们逐出苏氏吧!”

逐出苏氏!这可不同于赶出府门,很有从族谱上划出名字的的意味。

这下,连同老太太都震惊了。

五太太却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那双黑幽幽如同墨潭的眼眸,直视着苏锦贺夫妇:“我知dào

,自从你们的爹爹出事儿,你们心里就惦记着那点儿产业,这几年,你们日日为分家操碎了心,呵呵,真是难为了你们……既然你们这么操心,我这做人家娘的,也不好辜负了你们的心思,这张单子,是当日整理产业和……和他遗物时,列出的单据,里面儿的东西,从金银产业到文件纸张,事无巨细的,都列在上面儿,你们俩看看,与我分好的东西,一样不?”

言罢,一张略微泛黄的、边沿儿处裂出毛纹的反正面儿都有字的信纸,轻飘飘的扔到苏锦贺面前。

“看清了?”平静无波的声音问出来,得到的却是颤抖着、带些激动和莫名情绪的回答:“儿、儿子,看、看清了。”

五太太深深的吸了口气,很是欣慰的点点头,轻道:“既是看清了,那么,就带着你的媳妇儿回去,收拾好行礼,滚吧……”

诸人张口难合,这……这赶人赶得也忒爽快了些吧!

第七十八章

第71章,已经修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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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贺最终在众人的震惊中,被他娘赶出了府邸,带着两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在莫氏的掺扶下,一步深一步浅的离开。

那是从炎炎夏日迈向秋高气爽的一个下午,天依旧很蓝,云依旧挺闲,知了依旧无聊的吟唱,他们的身影叠合着被拉长,然后,慢慢远去。

而彻底沦为观众的锦歌和十老爷夫妇,彻底无言以对,很有默契的当自己做了个梦,而今梦醒之后,该干啥干啥,谁也不再就此事多说一句。

让这种神转折搞得晕头转向的锦歌,在和自己爹娘通过电话之后,晕晕乎乎的睡了一个时辰,梦里还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追赶得无处藏身,直到被墨猴儿小金掐着鼻子叫醒,她才“恶狠狠”的揪了揪有些发乱的头发,自言自语:“一群人精!”

而这个转着,也结束了苏锦悦的中二症,这丫头竟然突发奇想,留下一张纸笺,潇潇洒洒的参军去了,没错,去的地儿是她表姨的地盘儿——霜军大营。

嫡枝这里发生的事儿,似乎没有影响到寿客园,那里依旧焦头烂额。

很多次,锦歌看着匆匆而来的二太太、看着匆匆而走的二老爷,她都犹疑着要不要说。

挠着小金下巴,锦歌直叹气:“小家伙儿,你说,我要不要告sù

她们,七姐姐曾经去过沪市呢?”

前不久,苏锦落曾经难得的给她来了电话儿,话里就苏锦贺夫妇被逐、苏锦悦参军之事儿发泄一般的叹够了气,才隐晦的提及苏锦箫曾“投奔”她,只是不等她劝解,竟然又失踪了。

听苏锦落的意思。苏锦箫应该是投奔某个亲戚去了。

也是,在苏府这两年里,锦歌见得最多的,便是苏锦箫的好胜和坚持。这连苏锦悦都变化了,一向彼此攀比的苏锦箫。更不会甘落人后。

“这事儿。先别告sù

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跟着着急。”苏锦落在知dào

二房还在瞒着苏锦箫失踪的消息后,特别嘱咐的。

以苏锦落的为人。能说出这话,应该只是简单的冷眼旁观吧!她不是说了么——“锦箫的踪迹,二伯那里应该能查到……既然,当初没有及时联系二伯他们,现在也不好多说,免得落埋怨不说,还平白无故的招惹麻烦。”

锦歌现在想来,也是颇为赞同:“这可不是我不想说哦,说多了也无用。何况……二伯母还特别不讲理,说多了,肯定就变成我和六姐姐的不是了……算了算了,等六姐姐来再说吧!”

没有同情心的某人转头溜进了书房,尾随其后的,是那只蹑手蹑脚的金猴儿。

对于苏锦箫。锦歌还真不怎么担心,苏锦落不是说了么,她有意安排那丫头“顺走”了价值三千银元的纸币,想来,以苏锦箫的精明劲儿。应该不会太落魄才是。

嗯,锦歌能心这么大的想,主要还是归功于她爹苏怀鸣的教育方法太奇特,以至于这厮在京城混了这么久,还没明白过来,这可不是谁都能赤手空拳的在外面安全行走,去讨生活的。

尤其是一个,没有随身带枪的小姑娘。

当然,苏家的女孩儿,永远都是那么奇特到……奇葩的存zài



……

时间总是很神奇,通过一波一波的回血、加蓝,便会轻易的让世人忘记一些事、走出一些事。于是,相聚和离别,就在时间的来取匆匆中,出现、或者消失。

……

锦歌开学一个月后,一直没有联系她的苏锦衣,出现了。

依旧是那个静巷,依旧是这两个人。

看着相熟的场景,一高一矮两个女孩,露出了“你知我知”的笑容。

此时的太阳,没有了心中的烦躁,连一波一波的清风,都带着一股清凉劲儿。

苏锦衣歪歪脑袋,笑道:“这天气凉爽的,我都舍不得多动一下了,倒免去了和你动手的兴致。”

锦歌抱臂以对:“什么‘兴致’!分明是你以大欺小的恶趣味,好不好?”略带嫌弃的摆摆手,走到了苏锦衣的身边儿,“怎么着?咱们俩边走边聊?”

苏锦衣转过身子,很自然的和她并排而走。在这条不算长的巷道上,俩人沉默着,似乎在回忆当初小巷比试的场景,二人嘴角上挑的弧度,不断变化着。

神情投入的肩并肩走着,直到快转弯时,苏锦衣才转首笑道:“我该走了……”

锦歌闻声,心里一突,随即想到了什么:“今天?”

“嗯。”苏锦衣抚下扬起的发丝,眼眸犹如泛着粼光的湖面,带着一抹留恋和兴奋。她点头,应和:“是呀……咱们,去京郊溜溜?”

巷子的拐角,停着一辆摩托。

锦歌弹了弹吹到肩膀的落发,笑道:“应君所邀,如何不乐?”

于是……

上车、驰骋;目的地,片刻便到了。

……

这里,是苏家的一处庄园。

“这儿,也算是我的嫁妆庄子吧!这里的人,早都被我遣走至他处了。”意思是,很安全?

苏锦衣恋恋不舍的站在一处开阔的院子,指着不远处的假山,笑道:“那里,是我爹从南地找来的山石堆就的。”

锦歌随着她的手看过去,心道,虽然她爹一直嚷嚷着二伯不是东西,但是从对子女的角度来看,人家二伯还是挺是东西的啊。

“二伯挺疼二姐姐的。”

苏锦衣轻笑:“你二伯别的不好说,作为父亲,还算合格吧!”

锦歌耸耸肩,对于人家的爹,她还是少做评论为好。

苏锦衣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锦歌挑眉。

“给你的!我将她的产业变卖折算,除了必要的支出外,剩下的,都在沪市的华夏银行里存着,这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锦歌知dào

,苏锦衣口中的“她”是鹰忍。

心里念着清心咒,锦歌咬着后槽牙拒绝:“呃,无功不受禄……”

苏锦衣悦耳的笑声打断了锦歌的自我折磨:“我这个即将破空而走的人,不会跟你结什么因果的!再说,你也不算无功不受禄……解决和鹰忍的恩怨,也算是你在一旁相助了,这个便算是答谢吧!”

她见锦歌还是犹疑,便有些没好气儿的说道:“安啦!就看你这种小气劲儿、记仇劲儿,便是许我若干好处,我也不想和你结因果了!”

锦歌干笑两声,问道:“那个……鹰忍和你的剑灵呢?”

苏锦衣的嘴角抽了抽,勉强回答:“他们已归轮回,再不会有什么返回来找你算账的可能!我呢,也用她的产业,将相关的因果结束了,所以,这笔钱,是干净的!你可以理直气壮的来拿,这算是酬劳吧!也当是,我这个堂姐的临别礼物吧!”

锦歌搓搓鼻子,任凭苏锦衣掰开她的拳头,将钥匙放进去。

“瞧你这别扭劲儿,一点儿都不大方!”苏锦衣又点评了几句,惹得锦歌直摇头:“我是个老实人,一沾别人送东西就难为情。这和大方不大方的没啥关系吧!”

“对了,方便问一句么?你的空间收回来了?”

“它本就是我的,因为它寄居的那抹灵魂被鹰忍锁定,故而不能回.归,如今鹰忍已走,它自然物归原主了。”

锦歌点点头,心里叹息,自己活了几辈子,光对着随身空间眼馋了。

正自叹息着,就见身边儿开始聚拢起风旋儿来,再抬头,苏锦衣已然如入茧的蝉一般,被气旋凝结的丝织成的茧衣包裹住。

那泛着萤光的巨大白茧,引着风旋冲击着碧天中的一处,冲击着、冲击着,渐渐的,竟然在这碧天高空中,出现一丝裂痕,裂口逐渐的大起来,直至可以让这巨茧顺利钻出离开。

“十妹妹,我要走了!”巨茧里,传出那个熟悉、悦耳的声音。

锦歌这才恍然发xiàn

,不知何时,在她身旁,若隐若现着一层光晕,这光晕应该是苏锦衣给她的保护层吧。

“从此一别,相见无期,还请十妹妹记得,顺缘而行,莫负今朝……”

声音渐渐远去,随着巨茧钻进裂口、随着裂口渐渐闭合,而渐渐消失。

风渐渐平静,光晕渐渐淡隐,锦歌茫茫然的冲着早已无痕无迹的天壁招着手,默默的说着:“保重啊……”

直到风平浪静很久之后,锦歌才发觉,除了这一院子的落叶、尘沙在无声的见证着刚刚的一切,其他的,无一不像是一场梦。

噢,还有衣兜里的那枚钥匙。

锦歌揉着脑袋,起身踱步离开。

啧啧啧,最近白日梦做得有些多了,脑子都有些不灵透了。

幸亏来时的摩托车没有消失,不然,这寂静的地方,还真不知要多长时间能走出去。

骑上和自己身高不相符的摩托,锦歌熟练的发动——走起!

落叶下的身影,和来时相比,多少有些寂寥。

“阿嚏!”锦歌揉着鼻子,抱怨起来:“就说讨厌离别么!”

……

时间,继xù

着它的脚步。

大宅门儿里,人们享shòu

着暂时的平静。

而学校,也开始着忙碌。

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第七十九章

第72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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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七十二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又长一岁的锦歌,在某个清晨的镜子前,蓦然发xiàn

,她竟然开始抽条儿了!

作为一个跳级念大学的豆蔻少女,她一直被身高问题困扰着,终于,在距离她成人礼一年零六个月的这一天,她突pò

了生理上的壁垒,开始往窈窕淑女方向发展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锦歌试图鼓起脸颊,试了半天,气馁的转回身。看得一旁的冬和一直处于偷笑的抽搐状态。

“小姐,人家都争着抢着苗条下来,您可倒好,对着消失的‘婴儿肥’恋恋不舍。”

锦歌双手托腮,仰头望天,感慨:“我这是遗憾自己青春美少女时代过得太快!”这个时代,最讨厌的一点就是,二十岁之前的姑娘是必要出阁的,哪怕你还在念书。因此,每当锦歌看着镜子里逐渐瘦下来的脸庞,总是很不甘心的想抓住时间的尾巴。

要说,时间可真是潇洒,不经意的消磨掉很多被人们自以为重视的记忆……和感情。在万千众生中,挑挑拣拣出一些自以为重情的人,然后站在上空,俯视着这些人,指着他们插腰大笑着说:你丫的,就是一薄情子!

嗯,锦歌觉得她自己就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不过是小二年的距离,她竟然发xiàn

,对于丰忱的那段儿短暂的记忆,已经很自觉的在她的记忆库里,找了一旮旯儿处,蜷缩着,犹如受气包儿一般。可怜兮兮的却又不再能激起锦歌的哪怕一粒米大小的涟漪圈儿。

她觉得,那段儿情感波动的日子就像一场梦,梦来梦走。徒留一地芳香,除了遐想再无其它。

锦歌一直觉得。人的情感不仅能从语言、语调和表情、眼神、动作等方面直接传达,甚至有一种潜意识的无质传递,这个说来有些悬,但是她觉得是存zài

的。既是电话那段的人是笑着说话的,但是只要你心中情感和所表达的东西不符,一些敏感的人就能被触动心弦。当然,也不要小看文字的力量。同样的内容,不同心情下书写,敏感的接受者也会读出不同。

锦歌自认为自己就是这类敏感的人,而她的同类里。应该会有丰忱。

所以,看着手上的信越来越少、越来越薄,锦歌无所谓的耸耸肩,脑海里浮出一个词儿“情感对等”。看吧、看吧,自己的变化、他的变化。几乎是差不多的。

所以说啊,少年人之间的情感,既真挚的纯真到让人落泪、天地感动,也冷酷的犹如冬风凛冽无情。

叹口气,将胸腔中的闷气、浊气。一一吐出,锦歌跃身而起,准bèi

先打一套拳,顺便放空一下自己的思维。

一年前那个多事之秋,似乎要将所有的不平静倾巢缴出,于是,换回了到目前为止这一年的平静生活。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父母依旧在国外逍遥自在的过甜蜜生活,弟弟锦诺在长胖了一圈儿的同时,比她出息一些,长高了三厘米;同样长胖不长个儿的,还有她们姐弟俩养的那三只墨猴儿。

这一年里,向尊办的“父爱深”系列中的“三国战”,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和扩大。而它,在引起一段时间的风潮之后,甚至出口到了国外。前不久,向尊那个得瑟的家伙还得yì

洋洋的跟她们通电说,很快就可以组办国际青少年赛事。

提到向尊就不得不说锦歌的闺蜜绣辛,这丫头和熊凯文、尤余在上一学年的年底,就一起被家里打包到了国外去念书,美名其曰是让他们拓展视野、开阔思维、增长见识。为此,锦歌还被骚扰了很一通时间,绣辛那丫头哭着闹着要带上她。这让锦歌哭笑不得,要是她想出去,早就和她爹娘汇合了,哪里需yào

被别人“顺带”着呢。好说歹说的送走了那三个家伙,一个月后,锦歌又在机场送走了向尊,据说,这家伙是要去考察国外市场,时间不定。

锦歌在和绣辛通过越洋电话后,越发觉得那小子根本就是要公费旅游,说不得又要将他的纨绔名声发扬到海外的洋妞圈里呢。

在好友的来来去去中,锦歌破天荒的小清新了一回。

某一天,这厮趁着夜晚晴空、繁星点点之际,爬上了房顶,独自感慨:这茫茫人世间,大家不过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这里遇见了你,在那里相逢了他;经过交点的相逢,又在不知的某一点,彼此挥手致别,也许,大家还会在另外的某一点相遇,也许,在以后都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是,这条有些漫长、却又有些短暂的路途中,终归是一个人行走的……哪怕,彼此的手抓在一起,抓得是那么的紧。

那天晚上,这厮和醉了,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跑下来、跑回放间的,但是那晚的脑子,却格外的清晰,她似乎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儿,听着“自己”喃喃自语。

蓦地,她记起了前世念大学时,英文老师的一段话:“每一份爱情,注定都是以悲剧收场,既是相爱一生,必然还要面对、面对永诀。”

不知为啥,那天,那段话,让她的泪流了许久许久……直到第二天清晨,红肿着双眼的锦歌,却想不起来,为的是什么。

当然,这种小清新情怀,也只是一闪而过。当天晚上,这厮是抱着清算好的账本儿、流着口水睡着的。

……

时光如流水,改变着人的一些习惯,甚至于是思维。

比如,苏锦悦从“黛玉式”摇身一变,向“穆桂英、梁红玉式”巾帼英雄看齐;

比如,苏锦泽从懦弱窝囊,变成了有些活泼健谈;

比如,苏铭婳从小白兔一般的样子,变成了稳重的淑女;

……

当然,大浪淘沙。依然会有一群甚有毅力的人物存zài

,他们在时间的催促下,活得依然故我。活得坚持而固执。

比如,苏十爷苏怀兴。他在往他六哥的人生准则上不断靠拢。

比如,苏老太爷,依然如故的抒发着那种“间歇性情感和偏心”。

比如,寿客园的那一群人。

苏锦箫已然杳无音信,但是,锦歌觉得,她没有白给苏锦衣做妹子。而苏锦衣,似乎将她那一世的姐妹情,延续在了这个空间……嗯,很感人。是不是?

好吧,锦歌成人自己的眼界还是太小,看,她扒拉着爪……呃,是扒拉着手指算来算去。说来说去的,依旧是绕在苏府这个宅院儿内。

……

生活,当然也是处处有变化的。

比如,苏怀兴苏十爷打算开一家明星公司玩儿。

比如,苏锦落的小说。终于发刊成册,并被某一家沪市的影视公司瞧中,打算改编成电影。

比如,前几天出现在她大伯苏怀清宅院儿门口儿的少妇和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

……

“娘,您说,我大哥的长子长孙……真是那个小娃子?”最近一直在纠缠自家老娘的苏十爷,痞了痞气的话,招来苏老太太的一个白眼儿。

苏老太太用一种“你很烦、你不聪明”的眼神,看着这个最近越发不着调的老儿子。

这老话儿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可在老儿子如此吊儿郎当的谈及她的大孙子时,她竟然有种要抽陀螺的冲动。

“娘~~!”苏十爷叫得极其销.魂,这一招儿被苏怀鸣用得炉火纯青的策略,用在他手上,却得到了相反的效果。

站在门外、揉着鼻子、泛着泪花的苏十爷,无辜的看着大门在他面前,狠狠的被合上。

……

苏铭婳,被搂在老太太的怀里;另一个正座上,是正在逗鸟儿的苏老太爷;底下,则是包括了苏九爷在内的全体在京的苏家人。

而在众人中间,一直惴惴不安的站着的,是自称认祖归宗的母子俩。

“老太爷,老太太好;诸位老爷、太太们好;各位小姐、少爷们好。”这个少妇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只是蒲柳之姿,但是瞧着那个气质,应该属于那种可以提笔写文、翻书而读的人。倒不是说,气质有多么风华绝代;也不是说她有多少书卷气,只是,怎么说呢,就是说,这个女子看着不起眼儿,放在人群里也不会让人容易找到;但是,一旦给她单独提溜出来,只看上一眼,就能觉出,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这个少妇年纪约么二十出头儿的样子,而他怀里那个略显单薄的小男孩儿,则是被成为是苏锦恪的遗腹子的存zài

。只是,单从模样上看,他更像自己的母亲一些,这倒让整个苏府的人犯了难,如何确定苏家子嗣的真假,成了萦绕在众人心中的难题。

“当初大奶奶生大小姐时,伤了身子。大爷虽然一直多有宽慰,但是大奶奶却心中始终难以释怀……本来大爷不同意我姐姐代生,我姐姐也不情愿……只是,我能读书上学,还要感谢大爷、大奶奶的周济,所以……这事儿,大小姐不清楚,大少奶奶也不知dào

;还是大爷回国之后,我姐姐才发xiàn

自己有了身孕,只是那时,大爷一家遭难……我没敢告sù

她……谁想,她还是知dào

了……因受刺激,不但早产了,竟还难产……这孩子生来瘦弱,不好养活,我的学业正到关键,一来,我当时心有怨恨,若不是大奶奶的主意,我姐姐也该成婚生子,平平淡淡的活下去……二来,医院说这孩子难养活,飞机是不能坐的,我又不知晓贵府的联系方法……我也没时间多想,就这么着,耽搁到了现在。”

锦歌在底下断断续续的听完这段话,心里一叹,得,苏府又该热闹了。

第八十章

第77章已修。

~~~~~~~~~~~~

又是一年春来到,又长一岁的锦歌,在某个清晨的镜子前,蓦然发xiàn

,她竟然开始抽条儿了!

作为一个跳级念大学的豆蔻少女,她一直被身高问题困扰着,终于,在距离她成人礼一年零六个月的这一天,她突pò

了生理上的壁垒,开始往窈窕淑女方向发展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锦歌试图鼓起脸颊,试了半天,气馁的转回身。看得一旁的冬和一直处于偷笑的抽搐状态。

“小姐,人家都争着抢着苗条下来,您可倒好,对着消失的‘婴儿肥’恋恋不舍。”

锦歌双手托腮,仰头望天,感慨:“我这是遗憾自己青春美少女时代过得太快!”这个时代,最讨厌的一点就是,二十岁之前的姑娘是必要出阁的,哪怕你还在念书。因此,每当锦歌看着镜子里逐渐瘦下来的脸庞,总是很不甘心的想抓住时间的尾巴。

要说,时间可真是潇洒,不经意的消磨掉很多被人们自以为重视的记忆……和感情。在万千众生中,挑挑拣拣出一些自以为重情的人,然后站在上空,俯视着这些人,指着他们插腰大笑着说:你丫的,就是一薄情子!

嗯,锦歌觉得她自己就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不过是小二年的距离,她竟然发xiàn

,对于丰忱的那段儿短暂的记忆,已经很自觉的在她的记忆库里,找了一旮旯儿处,蜷缩着,犹如受气包儿一般,可怜兮兮的却又不再能激起锦歌的哪怕一粒米大小的涟漪圈儿。

她觉得,那段儿情感波动的日子就像一场梦,梦来梦走,徒留一地芳香。除了遐想再无其它。

锦歌自认为自己就是这类敏感的人,而她的同类里,应该会有丰忱。

所以,看着手上的信越来越少、越来越薄,锦歌无所谓的耸耸肩,脑海里浮出一个词儿“情感对等”。看吧、看吧,自己的变化、他的变化。几乎是差不多的。

所以说啊,少年人之间的情感。既真挚的纯真到让人落泪、天地感动,也冷酷的犹如冬风凛冽无情。

叹口气,将胸腔中的闷气、浊气,一一吐出,锦歌跃身而起,准bèi

先打一套拳,顺便放空一下自己的思维。

一年前那个多事之秋,似乎要将所有的不平静倾巢缴出,于是,换回了到目前为止这一年的平静生活。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父母依旧在国外逍遥自在的过甜蜜生活,弟弟锦诺在长胖了一圈儿的同时,比她出息一些,长高了三厘米;同样长胖不长个儿的,还有她们姐弟俩养的那三只墨猴儿。

提到向尊就不得不说锦歌的闺蜜绣辛。这丫头和熊凯文、尤余在上一学年的年底,就一起被家里打包到了国外去念书,美名其曰是让他们拓展视野、开阔思维、增长见识。为此,锦歌还被骚扰了很一通时间,绣辛那丫头哭着闹着要带上她。这让锦歌哭笑不得,要是她想出去,早就和她爹娘汇合了,哪里需yào

被别人“顺带”着呢。好说歹说的送走了那三个家伙,一个月后,锦歌又在机场送走了向尊,据说,这家伙是要去考察国外市场,时间不定。

锦歌在和绣辛通过越洋电话后,越发觉得那小子根本就是要公费旅游,说不得又要将他的纨绔名声发扬到海外的洋妞圈里呢。

在好友来去,锦歌破天荒的小清新一回。

某一天,这厮趁着夜晚晴空、繁星点点之际,爬上了房顶,独自感慨:这茫茫人世间,大家不过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这里遇见了你,在那里相逢了他;经过交点的相逢,又在不知的某一点,彼此挥手致别,也许,大家还会在另外的某一点相遇,也许,在以后都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是,这条有些漫长、却又有些短暂的路途中,终归是一个人行走的……哪怕,彼此的手抓在一起,抓得是那么的紧。

那天晚上,这厮和醉了,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跑下来、跑回放间的,但是那晚的脑子,却格外的清晰,她似乎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儿,听着“自己”喃喃自语。

蓦地,她记起了前世念大学时,英文老师的一段话:“每一份爱情,注定都是以悲剧收场,既是相爱一生,必然还要面对、面对永诀。”

不知为啥,那天,那段话,让她的泪流了许久许久……直到第二天清晨,红肿着双眼的锦歌,却想不起来,为的是什么。

当然,这种小清新情怀,也只是一闪而过。当天晚上,这厮是抱着清算好的账本儿、流着口水睡着的。

……

时光如流水,改变着人的一些习惯,甚至于是思维。

比如,苏锦悦从“黛玉式”摇身一变,向“穆桂英、梁红玉式”巾帼英雄看齐;

比如,苏锦泽从懦弱窝囊,变成了有些活泼健谈;

比如,苏铭婳从小白兔一般的样子,变成了稳重的淑女;

……

当然,大浪淘沙,依然会有一群甚有毅力的人物存zài

,他们在时间的催促下,活得依然故我,活得坚持而固执。

比如,苏十爷苏怀兴,他在往他六哥的人生准则上不断靠拢。

比如,苏老太爷,依然如故的抒发着那种“间歇性情感和偏心”。

比如,寿客园的那一群人。

苏锦箫已然杳无音信,但是,锦歌觉得,她没有白给苏锦衣做妹子,而苏锦衣,似乎将她那一世的姐妹情,延续在了这个空间……嗯,很感人,是不是?

好吧,锦歌成人自己的眼界还是太小,看,她扒拉着爪……呃,是扒拉着手指算来算去,说来说去的,依旧是绕在苏府这个宅院儿内。

……

生活,当然也是处处有变化的。

比如,苏怀兴苏十爷打算开一家明星公司玩儿。

比如,苏锦落的小说,终于发刊成册,并被某一家沪市的影视公司瞧中,打算改编成电影。

比如,前几天出现在她大伯苏怀清宅院儿门口儿的少妇和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

……

“娘,您说,我大哥的长子长孙……真是那个小娃子?”最近一直在纠缠自家老娘的苏十爷,痞了痞气的话,招来苏老太太的一个白眼儿。

苏老太太用一种“你很烦、你不聪明”的眼神,看着这个最近越发不着调的老儿子。

这老话儿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可在老儿子如此吊儿郎当的谈及她的大孙子时,她竟然有种要抽陀螺的冲动。

“娘~~!”苏十爷叫得极其销.魂,这一招儿被苏怀鸣用得炉火纯青的策略,用在他手上,却得到了相反的效果。

站在门外、揉着鼻子、泛着泪花的苏十爷,无辜的看着大门在他面前,狠狠的被合上。

……

苏铭婳,被搂在老太太的怀里;另一个正座上,是正在逗鸟儿的苏老太爷;底下,则是包括了苏九爷在内的全体在京的苏家人。

而在众人中间,一直惴惴不安的站着的,是自称认祖归宗的母子俩。

“老太爷,老太太好;诸位老爷、太太们好;各位小姐、少爷们好。”这个少妇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只是蒲柳之姿,但是瞧着那个气质,应该属于那种可以提笔写文、翻书而读的人。倒不是说,气质有多么风华绝代;也不是说她有多少书卷气,只是,怎么说呢,就是说,这个女子看着不起眼儿,放在人群里也不会让人容易找到;但是,一旦给她单独提溜出来,只看上一眼,就能觉出,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这个少妇年纪约么二十出头儿的样子,而他怀里那个略显单薄的小男孩儿,则是被成为是苏锦恪的遗腹子的存zài

。只是,单从模样上看,他更像自己的母亲一些,这倒让整个苏府的人犯了难,如何确定苏家子嗣的真假,成了萦绕在众人心中的难题。

“当初大奶奶生大小姐时,伤了身子。大爷虽然一直多有宽慰,但是大奶奶却心中始终难以释怀……本来大爷不同意我姐姐代生,我姐姐也不情愿……只是,我能读书上学,还要感谢大爷、大奶奶的周济,所以……这事儿,大小姐不清楚,大少奶奶也不知dào

;还是大爷回国之后,我姐姐才发xiàn

自己有了身孕,只是那时,大爷一家遭难……我没敢告sù

她……谁想,她还是知dào

了……因受刺激,不但早产了,竟还难产……这孩子生来瘦弱,不好养活,我的学业正到关键,一来,我当时心有怨恨,若不是大奶奶的主意,我姐姐也该成婚生子,平平淡淡的活下去……二来,医院说这孩子难养活,飞机是不能坐的,我又不知晓贵府的联系方法……我也没时间多想,就这么着,耽搁到了现在。”

锦歌在底下断断续续的听完这段话,心里一叹,得,苏府又该热闹了。

第八十一章

第74章已修~~一会儿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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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儿啊?”老太太也发xiàn

了,不禁高声询问。

那边儿红绣和甄娘闻声,双双向前禀道:“回老太太,刚刚大老爷家闹起来了,好像是那个新来的孙少爷和铭婳小姐闹起来了……”

苏怀兴挑了挑眉,直起身子,等待老太太发话。

老太太哼了哼:“孙少爷……唉,既然是老大家里的事儿,我这也不好多插手,若是他们闹到这里再说吧。”

呃,老太太,您是不是能预知啊,上午刚将这话撂下来,下午这场闹剧就闹到了面前。

……

“哼,上回是老太太仁慈,看她们姨甥可怜,这才没有逼问太甚,好歹也她们在府里留下个位置,到底那孩子是谁的,谁能说得清呢!”参了军的苏锦悦越发意气风发,说话的劲头儿都不一样了,原先是酸酸的,现在是烈烈的,倒是真有那么点儿精神头儿。

“哼!”苏锦落瞪了这个妹妹一眼,自从从沪市回来,这个飒利的女子,竟然将书卷气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但属于她的气质风范。苏锦悦这番在她听来颇为不着调儿的话,让她头疼:“你瞧瞧,自己说得什么话来?”

苏锦悦在军营里磨出一些硬气,不免有些不服道:“姐姐有这样专.政,不许旁人多说。本来我也没有说错!听那女子之言,分明是受过教育的,可偏偏搞什么自梳,听着像是为了外甥,可若当真这么无私,在初知之初,便应该想方设法和咱们联系,她倒好,为了学业全都耽搁下来……当然。这也没有不对,只是既然能分清主次,又何必打着为外甥好的幌子,自梳呢?好像为了那孩子牺牲她自已一般,当真是做作得很!”

苏锦落见她说得有些道理,便没有出言制止,只是待她讲完才道:“你管她是好是坏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那孩子是不是大哥哥的骨肉。”

苏锦悦道:“这不就是说到这儿了么!”她扭头拍着桌子。看向旁边兀自逗弄着金猴儿的锦歌,道:“诶、诶、诶!我说你这丫头。也太万事不上心了些,咱们在这说着话,你倒好,跟没事儿人似的……看,猴子都翻白眼儿、蔑视你呢!”

锦歌乎撸着小金脑门儿上竖起来的三根儿飘荡着的略长的金毛儿,伸手弹了弹,笑道:“这家伙最近贪吃的很,竟然贪恋上巧克力了!前儿冬和和我说,家中巧克力急剧减少,我还不信。后来一看,却以为是小诺贪嘴偷吃,竟没想到,小诺给它当了替罪羊,真真是冤枉得很。说来也怪。小诺的小灰它们吃多了,还有些萎靡不振,可这小东西吃了,跟吃大力丸似的,那个尽头足的啊,跟小炮弹似得……这不,我在给他戒瘾,免得好好儿的小猴儿变成了熊,平白失了速度。”

苏锦落跟着一起逗弄露着肚子装睡的小金,笑道:“十妹妹养的这物儿,倒是很有灵性,连表情都比旁的多上许多,看上去恁地机灵。”

苏锦悦本来也凑过去,拨了拨小金肚子上的绒毛,只是这家伙越发豪放,终于被小金当成登徒子一般,踹开了手指,这才恼羞成怒的迁怒到它的主人身上:“十妹妹,你又转移话题!”

对于这个越来越不好糊弄的堂姐,锦歌向苏锦落发出了救援信号儿,自己也不好漠视苏锦悦,遂道:“我看转移话题的,明明是九姐姐才是……”

眼见苏锦悦不服气的开口,锦歌先一步开口,忙道:“九姐姐也别不服气,你想想,咱们姐妹三人今儿处在一起,为的什么?还不是给六姐姐道贺,恭贺六姐姐的小说出版成册,还被沪市的电影公司看重,很快就能拍成电影。你倒好,自打坐在这儿,就想着铭婳丫头,嘴里也离不开她……”

苏锦悦无语,她凝视着锦歌半晌,这才吐口叹道:“你这丫头愈发刁钻起来。”

苏锦落笑道:“好啦,咱们姐妹三个只是小辈儿,有什么事儿,也得先从老太太那里过滤一遍,方到咱们操心。尤其这回主要是大伯府中之事,咱们这些隔了一脉的小辈儿,就更没有说话的余地,有这时间,倒不如喝杯茶、说说话,享shòu

一下闲趣儿,总好过乱操心呢!”

苏锦悦虽然不满,到底是姐姐发话了,只能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嘟嘟囔囔的看着自家姐姐和锦歌谈论起作品来。

百无聊赖的苏锦悦干脆一把夺过小金,骚扰起这个可怜猴儿来。

要说苏锦悦,也的确是一个奇人也,原本对于小说话本儿很感兴趣的她,自打入了军营,就干脆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现在的她,眼里只有兵械、武器,兵法、战力,但凡和此无关的,她都不愿多看一眼。

毕竟这里是锦歌的主场,总不能在人家亲姐姐面前冷落了人家的亲妹妹。瞥到无聊的苏锦悦,锦歌笑道:“九姐姐现在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儿了,咱们好久不见,妹妹也不知dào

你过得如何,不如跟我和六姐姐说说军营生活,如何?”

提起这个,苏锦悦登时犹如注射了兴奋剂一般,整个人好似夏季的炎日一般,噌噌噌的散发着热量。

看着面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女孩儿,锦歌不禁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苏锦落,在看到对方点下头时,她吞下了口水,吃惊之极。

这次,不是苏锦悦从军营首次回府,却是头一回和锦歌提及军营生活,这才有了锦歌的惊讶。

三姐妹正说得热闹,却迎来了中断她们谈话的红绣。在红绣迈进门来的前一刻,这姐儿仨分明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腹诽:得,又得开会!

……

“上回,你说了这孩子的身世,我们也没有问清,原想着让你们姨甥休歇好了,咱们再谈……只是现在,既然你迫不及待要给孩子正名,那我们不免要多问一问了。”

这话可不是苏老太太问的,虽然正座上端坐着苏老太太和苏老太爷。

问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苏大老爷的妻子,大夫人。

本来该主持方向的老太太,此刻正沉默着。主要是她老人家实在看不得大太太一见是孙子,就两眼放光的模样儿。就这个问题,苏老太太质问过自己的长子:“你自己瞅瞅、自己瞅瞅,瞅瞅你这个嫡妻的样子!若不是我在这里压着,她早就扑过去把孩子认下来了!当初的铭婳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老大,这个孩子和铭婳可不一样,不是将来一副嫁妆就能嫁出去的,要是认下来,那他承袭的,可是你的府邸家业……若是他不是,你们可怎地才好!”

只是苏家大爷憨厚得有些太过,面对母亲的诘问无言以对,明明知dào

老母亲言之有理,却又不忍责骂妻子,只得给她辩解:“母亲所言极是,只是您也知dào

,大小子没得太突然,前还说好接机的,后面儿就成了通知咱们孩子遇难了……当初,若不是您一个巴掌打醒她,她早就疯魔了……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大小子有血脉传承,将来有子嗣惦记……您也知dào

,我们家老二媳妇儿,她、她不是个乖觉的人,自打夫人跟她提及过继的事儿,她就哭闹,闹到最后,我们也寒了心……”

看着呜呜噜噜辩解的儿子,老太太摇摇头,气得直拍桌子:“糊涂!”待要再说,却见儿子眼底的无奈,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心疼,也不好再挤兑他管教媳妇儿,只能没好气儿的挥手,哄走儿子,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为了避免这个以前精明、现在胡闹的儿媳妇再犯二,老太太还是事先给了声明:“老大媳妇儿,既然这是你们府中的事儿,就当由你和老大有商有量的问询。只有一点,你且记着,你怎么焦心我不管,我只要证据,证明锦恪的确留下血脉的证据,否则,任凭你们祖母孙子的亲切,我也万不会同意将那孩子的名字写进族谱儿里的!”

大太太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婆婆的不满。只是她自有另一番道理,这自古不是说母子连心天然感应吗?她和自己的亲孙子,自然也是有感应的。这孩子在她初见,心底就涌起说不出的情绪,看着他她就想哭,那种从心底发出的呼唤,她觉得老太太是不会明白的。毕竟,她的长子是她和丈夫的祖母带起来的,老太太也不过是偶尔看望而已,根本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能是自己的想法,既然丈夫在婆婆面前那么回护她,她总不好让丈夫当真难做。既然婆婆说好了让她自己做主,那她敷衍一下婆婆的不满,有何不可。

老太太看着一脸遮掩不住情绪,从眼睛里就透着激动的儿媳妇儿,深深的叹了口气,心底有个声音高喊着:“这真是……怎么教都教不会啊!”

第八十二章

第75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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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七十五章:

突然冒出来的、苏铭婳的弟弟的姨,姓胡,单名一个越,年方二十有三了。

她的外甥,自称为苏铭婳弟弟的小家伙,将近五岁,名叫胡一鸣。据说,是有“一鸣惊人”之意。

“这可真是一鸣惊人啊,惊得苏家两府都不得安生。”苏家二太太素来喜欢风凉话,尤其是在苏锦箫失踪之后,她更喜欢用言语去不招人待见。为这个,苏怀生不知和她闹了多少次、打了多少场,直到苏老太太发话,要阖府人谅解二太太丢失女儿的沉痛心情,责令诸人忍让些许,这才将战火堵在了寿客园之内,没有继xù

蔓延。

胡越说得有理:“本来,是想给孩子取苏姓的,只是,名字毕竟该是祖父来取,与其将来改得孩子糊涂,不如等认祖归宗之后,再行‘苏姓’,自然也名正言顺一些。”

大太太一直在点头,似乎从心里认可胡越的说法儿:“好孩子,你这片心意可真难得,你放心,只要证明鸣儿是咱们的孙儿,到时候,自然不会亏待于你的,只要你愿意,咱们府邸总有你一片天地……”

“咳咳咳!”苏家大老爷看着老太太那阴沉得都能滴出水的脸色,赶紧打断妻子“放肆”的言语,出言道:“嗯,一鸣的‘鸣’字和锦恪六叔的名讳对上了,得改。”

呃,苏大老爷,你没看见你这话一处,老太太差点儿没提起气来么?没看到老太爷眉毛都哆嗦起来了么?没看到你孙女儿苏铭婳嘴边儿的嘲讽越发明显么?

好吧,你除了大太太,估计也没看到别的了。

于是,一直窝缩着的佟老姨太太出声了:“唉,可怜见儿的。这也是老天爷保佑,让咱们家大少爷能延续子嗣……”

“闭嘴!”这回都不用苏老太太威胁,苏老太爷直接用目光堵住了佟老姨太太讨好人的嘴。

嗯,这一家子,真热闹。

胡越似嘲似讽道:“我也知dào

,贵府不是平常人家,对于这等血脉……尤其是一房嫡长子的唯一儿子这。验证和证据更为重yào

。只是,实话实说。苏大爷和苏大奶奶的感情实在真挚无比,我姐姐说来,算是给人代孕,这连妾的名分都没落实确切,唯一的证明,就是苏家大奶奶给我姐姐承诺信,承诺我姐姐剩下这一胎,只要是男孩儿,就给她自由。”

“你一会儿说你姐姐不情愿,一会儿有说得你姐姐和我爹、娘感情真挚。倒不知dào

你哪句真、哪句假了。”苏铭婳冷笑着接话,眼里的怒意,连遮掩都不愿意遮掩,“我不知dào

你为何而来,但是。你听清楚了,我绝对不许任何人,在我爹、娘的感情上抹黑,绝对不许!”

胡越也不甘示弱,看着苏铭婳,冷笑道:“苏小姐,且不说旁的,只说这几天你的小动作,就足以说明,你自己心底已经认可了我的话,而你现在的说辞,无非是不愿意多个兄弟而已。”

苏铭婳眼眸一闪,笑了起来:“你也不用挑拨,说来说去无非是证据问题,若是你能证明他是我亲兄弟,府中长辈也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但若是你没办法证明这孩子的身份,你就该给我一个公道。”

胡越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苏铭婳,苏铭婳亦不肯让步,就这样彼此之间,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儿,似乎惊变一触即发。

直到“呵呵”的声音出现,这种充满刺激的气氛才蓦地消失,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出声音的,依然是二太太,这位女士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最近活得真是特别的潇洒、痛快,想说啥就说啥:“要我说,这还是铭婳的不对,说来,听闻自己在这世上多了个血脉相连的兄弟,你第一反应应该是又惊又喜好,若这孩子真是大侄子的骨肉,那除了他,这满府又有哪个与你更为亲近呢?可你这孩子倒好,竟然是拼了命要否定……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也不知dào

你们是怎么想的!要说当初,你祖母认你,可没这么多手续哟!”

“不出声你是活不了是怎地?”

“苏二爷,当面教xùn

子、背地里无人才能教xùn

妻,您有威风也别在这里耍!是,不说话我能别神经了!怎地,我现在来话都不能说了?”

“老二!”苏大老爷瞪了庶弟一眼,转头看着苏铭婳道:“婳儿,这里自有长辈做主,你踏踏实实的看着就是,咱们总不会让个不相干的人给你做弟弟。”

苏大太太冲着孙女儿道:“好孩子,你莫要犯傻气啊!一鸣若真是你的亲兄弟,那才是你的福气呢!乖,你和他都是我和你祖父的宝贝儿孙儿,我们不会偏心的。”

老太太在后面听得直揉胸口,瞧瞧这说得是大家子的当家主母说得话么!真是上不得台面!

老太爷铁青着脸瞥了老妻一眼,心道:叫你素日里讥讽我不着调,看看你调.教的媳妇儿吧,还没我靠谱儿呢!

还是苏怀兴看到父母对视的眼神儿之间的秘密,好家伙,老两口子这会儿拼命向对方扔嘲讽,这仇恨值拉到最后,说不得就扔到他和九哥的头上了。于是,苏十爷很有眼力见儿的提议道:“说来,什么手段都不如验证。只是,现在滴血验亲,是不是……不太准呢?”

二太太见终于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顿时精神抖擞着提议:“要说,还是验验血,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比什么物件、言语、口供都管用。当然,现在不是都说西洋大夫的仪器特别精准么,不如带着铭婳丫头一起验,和大哥验。”

这话说得就有些损了,分明直指苏铭婳的身份。却偏偏她说得还有些道理,别人也不好反驳,只能看着苏铭婳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杏儿一般的大眼睛慢慢凝聚气泪花,那珠儿般的眼泪,串成了线,骨碌骨碌的往下掉落,看得人真是恁地心疼。

“铭婳侄女儿别哭了,二伯母不会说话可是有名的了!”苏锦悦突然插话,既出人意料、似乎有理所当然。话说,她们之间撕破脸皮,还是要从苏锦悦从军后,第一次回府说起。那时苏二太太正值脑子不清楚,心心念念惦记着苏锦箫,她听到苏锦悦回来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对于这个和自己女儿一会儿交好一会儿又不对付的侄女儿,她从心里是不待见的,于是,结果就杯具了。

要说锦歌呢,她也面对过苏二太太的质问,只是这厮心理素质过硬,头脑也清楚,自控能力也不错,还算能礼遇一下长辈。可轮到苏锦悦就不行了,这姑娘兑变的太过彻底,一场突变的中二病,让她没有任何心理包袱的就丢掉了某些束缚,包括一拳击倒突然要抓向她的二太太,理由是:“潜意识的反应,木有看到袭击者是长辈”。

现在,苏锦悦好不给脸面的话,让二太太恨恨的瞄向她们三人。嗯,没错,是三人。二太太狠狠的看看苏锦落,这丫头眼神儿太狠、表情太僵,看得她不由自主的心里发颤;看看苏锦歌……肩膀上的猴儿,这丫头看着彬彬有礼、却一肚子坏水儿,偏偏又逼得你没有由头找她麻烦;再看看苏锦悦,这丫头更不是东西,分明传承了苏老六的坏劲,嘶~~拳头可真硬啊……

只是这回苏锦悦话头的重点,似乎不是冲着二太太,因为她正悠悠然的说道:“只是,这回二太太说得也有道理,你和这小娃子一起验血,也好堵上一些人的闲话,用事实告sù

他们,你是我大堂兄的嫡亲的女儿!……这么一想呢,你反而不该哭,正应该笑呢!”

二太太牙咬的咯咯响,这丫头忒坏了,将这仇恨全拉她身上了。

苏铭婳心里怎么想,众人不知。胡越却笑道:“这样正好,免得苏小姐心里不信,再伤了自己的亲弟弟,将来可会追悔莫急呢。”

胡越接二连三的说这种话,不免吸引了旁人的注意,此中,苏大太太为最,她皱着眉头,语气不甚好的问:“一鸣的二姨,你这话是何意?”

看着胡越只管冷笑,也不予答复,又看向苏铭婳:“婳儿,你怎么说?”

等待她的,依旧是沉默。

无处不在的二太太道:“大嫂还是别问了,咱们都是大家宅门儿里出来的,里面的阴私猫腻儿,什么不知dào

呢?”

二太太咯咯的笑声,让一直眉慈目善的大太太的面目冷峻起来,连带着,她的语气也跟着冷厉了一些:“婳儿,你与我说实话!”

“够了!”大老爷看不过眼儿,偷着揪了揪妻子的衣摆,打和道:“有什么事儿,等验过了血脉再来定论……婳儿,你先跟着老太太住……”

说到最后,有些没有底气,大老爷试探着看向老太太:“母亲……您看?”

老太爷抬眼瞥了他一眼:“出息!有事儿没事儿就指望着你母亲,全没有半点儿担当!”

好吧,嘲讽值满格,老太太出击:“婳丫头就先跟着我吧!一切,都能有了定论再说!”

老太爷沉默着磨磨牙,补充道:“只此一次!”

第八十三章

第76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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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七十六章:

这个时代要想做亲子鉴定,是不太容易的,首先,你要有仪器。其次,是看运气。为啥说运气呢,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dna鉴定;便是准确度相对较高的染色体多态性鉴定法,还要等将近一个甲子的时间呢。现在有的,便是准确率不那么高、不那么稳定的血型测试法。

当然,这事儿放在苏家大房这里,还有个难点,就是隔代测试。对此,京都医院的西洋大夫给出了个建议,即交叉检测。比如,胡一鸣和苏铭婳分别和苏家大老爷夫妇检验,然后胡一鸣和苏铭婳之间检测,要是有需yào

,还要将苏锦恪的几个嫡亲兄弟牵扯进来,据说是有规律可查,结果的可信度会比较高。

因为检测血型这种事虽小而繁琐,但是却需yào

仪器精密度越高越好,这也说明仪器越先进越好。对此,西洋大夫耸耸肩,无可奈何:“这种仪器在国内还是很少有的,哦,据说沪市的教堂医院可能有,但是仪器也是二十几年前的老家伙了……不如去德国看看,他们的东西不错……”

为这事儿,兴师动众的出洋,也不容易。苏大老爷有些愁眉不展,老太太听说后,很是霸气的一拍腿,吩咐道:“找老六去!”

苏锦歌他爹很是不负众望,对于自己亲侄子的事儿很是上心。排着胸脯保证:“闺女,叫你老太太放足了心,不出一月,必定搞定!噢,对了。记得告sù

老太太,让她老人家腾出个院子出来,好放东西!”

锦歌被她老爹的保证囧住了,明明老太太是想安排众人的血液样本寄出去,然后,她爹安排医院检测就好,怎么这会儿听她老爹的意思,是直接运机器回来?呃。难道是自己表述有误?

听着电话那边的“嘟嘟”声,锦歌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回拨过去,只是在当晚夜深人静时去了趟正房。

彼时,老太太有时独卧静修,听完锦歌的叙述,老太太只是动了动眼皮。想了会子,这才发话:“今儿早上不是叫你十叔安排寄运的事儿了么?这个不变。你爹的动静。就不要往外说了,等会儿告sù

你爹一声,东西来了,直接寄到他的地盘儿上就是了。”

锦歌好奇老太太怎么不亲自打电话儿,老太太翻了她一眼,没好气儿道:“哼,我怕听到他声音,就按捺不住,非得漂洋过海去揍他!”

得。老太太是想儿子了。

锦歌怏怏的摸着鼻子,告退。

苏府的夜,特别的静,不知dào

是不是所有的宅门儿都这样。走在灯光昏暗的小道上,尽管身边儿还跟着两三个丫头,尽管还有两三盏油灯照亮,可远远望去。那丛丛树木、环环回廊,似乎黑影摇曳,越看、越黑暗,紧紧盯住,似乎就有个旋风一样的游门突兀出现,不紧不慢的旋转着,似乎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好奇者的靠近,然后,一口……吞没。

这和她在南地的家很是不同,那里,即使夜深人静之际,依然能听到海浪拍石的声音,船艄低鸣的音节,在那里,月亮也格外的柔和亲近,星星多得好像会说话,在那里,能听到至亲的声音,即使彼此都默默无语,似乎,也能听到彼此的心声。那里,她的家,好像没有孤寂和寂寞,哪怕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礁石上,看着水平面,等待着黎明。

“十小姐?”红绣的声音在锦歌耳畔乍响,锦歌这才回神儿发xiàn

,自己竟然怔怔的站在逍遥阁的门口发起呆来。抹去眼尾角的湿润,锦歌笑道:“红绣姐姐就送到这儿吧!天色已晚,还是早早的回去才好……冬和,留两盏等给红绣姐姐和话儿。”

……

默默的走进内室,默默的躺下休息,等待第二天太阳照过来,必然会叹一声,看,又是新的一天。

……

对于洋人的效率,苏六爷在电话里没少吐槽:“狗屁速度,要不是找人花钱,光排队都能让枫叶变红了!”

锦歌对于她爹的反应予以一笑,到底是检验结果先仪器一步到达老太太的手上。

那天,苏大老爷意气风发、苏大太太满脸喜气;苏家大房一府挂彩灯、放鞭炮,热热闹闹的,就差摆流水席了。这还是老太太发话,让低调。

老太太说:“你们也要考lǜ

考lǜ

婳丫头的感受,毕竟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毕竟她还小、也没有心理准bèi

。原先她是你们手上的宝儿,放在手上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可好,这万千宠爱都移给了一直没有接触、亲近过的弟弟,换你们,你们能接受?老大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那可不是口头上的空话啊!什么才能让家和,那得公平。是,手心手背这还有那薄厚之分呢,可是,哪怕有偏有向,你大体上也得让孩子们心里舒服了,否则……老大啊,一鸣终究还是要叫铭婳姐姐的!姐弟俩可差了九岁多呢!”

苏大老爷被母亲数落的神色讪讪,到底收了大宴宾客的想法儿。

按老太太的意思呢,胡一鸣改名字、入族谱的事儿等到年底再说,届时,让老大一房带着孩子一起回老家,方能比较郑重。

只是老太太这话刚落地,那边儿管家就过来道:“回老太太,老家的族长老爷带着少爷来了,老太爷已经接待着呢,这不让我过来跟您禀报一声儿。”

得到消息,老太太立时铁着脸狠狠的盯着身边儿的大儿、儿媳。虽然老太太没出声,但观其抿住嘴唇的力度,可知其内心翻涌的情绪。

老太太指着大老爷夫妇,手指直颤,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你们俩……好样儿的啊!”

大老爷的智商不太能够想明白自己母亲的怒气何来,大太太也心底纳闷儿。倒是听到消息后的苏怀兴和苏锦歌,在不同的地方,脸上同时露出一抹深思。

“你们两个,太不像话!哪有把老家的族长叫过来的?!他是一族之长,不是你的儿孙!你还本事儿了,动动嘴就使唤人!”

苏老太爷在妻子安排好族长父子后,怒气冲冲的将大儿子叫到书房数落一顿。羞得大老爷满脸红色,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避一避风头。

老太爷还有力qì

骂儿子,老太太倒是省劲儿,直接对着大太太伸出手指,手指尖儿指向正前方的大门,轻轻吐声:“滚……”

这夫妻俩,一个是舌绽春雷、声洪音响,一个是声轻音低,似有还无,总之都将人轰了出去。

走到大门口儿,大老爷夫妇正和苏二爷夫妇碰个正脸儿。

似乎苏锦悦的一掌,将自己的中二症直接传给了二太太,这位太太是看谁都不顺眼,正巧看见嫡脉老大,情不自禁的就开始阴阳怪气儿起来:“哟,这不是大哥、大嫂么!哎呀呀,弟妹我给你们行礼了,以后,我们寿客园可得抱您们的大腿了,啧啧啧,族长哟,大哥大嫂一句话就给唤来了,可真有本事哦!”

苏二爷被妻子刺激惯了,一向很有八阿哥风范儿的表情,如今直接变成四阿哥的冰山脸了。他冲着兄嫂一抱拳,提溜着妻子的垫肩,闷着气就走远了。

苏大老爷拿起翻了月余的字典,大手一挥,“胡一鸣”就变成了“苏鸣元”。元者,始也。意味着一切回到远点,他们长子的唯一的儿子,他们的孙子,他们儿子的孩子……

苏大老爷夫妇在夜深人静时,抱头而泣,有心伤、有喜悦、有思念、有憧憬、有凄然……

同晚,苏老太爷迈着步子在苏老太太面前踱来踱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他是有理了,心里琢磨着:夫人啊夫人,你不总是说老二一房不争气么,你看看,一向稳重厚道的老大,不也不靠谱儿么?想到可有机会在妻子面前发发威风的苏老太爷,怎么也想不到,迎接他的,是苏老太太扔来的抱枕。

就在苏大老爷夫妇环抱着怀念儿子的时候,苏老太爷被赶出了内室。

……

两个月后,苏老太太接到了锦歌送来的报gào

单。

单子是被密封好的,除了锦歌和苏怀兴,也只有老太太看到了。

老太太将一份有些发旧的单子递给锦歌,脸色开始发沉。

锦歌看着祖母和叔叔眼中的不对劲儿,心里一揪一揪的,有些惴惴不安。

文字清晰的印在眼前,锦歌觉得自己的嘴里有些涩、有些苦,心里还有些堵。

“这……”锦歌觉得好像应该发一发声音,哪怕只是一个音节。

老太太也看出她心里的纠结,随手将单子收回去,似自语一般道:“一会儿出了这个门口儿,你们就都忘了吧……不要说出去。”

锦歌和她十叔对视一眼,双双低头应是。

苏怀兴盯着锦歌、有看看老太太,直把他老娘看得皱眉,问他:“有事儿?”

“呃,儿子是想说,一会儿和锦歌侄女儿去趟逍遥阁。”

第八十四章

第77章、第78章已经修改~~

~~~~~~~~~~~~~.

(vip)第三卷第七十八章:

苏十爷办事的效率特别高,开公司、申请经营证、上下打点、装修、买设备招人等等等等,一通忙活下来,已是近夏。

公司成立的前一天,一张红底金子的录用函递到了苏锦落和锦歌的手上。看着面前这印着彩纹的大红函件,还有面前这张笑眯眯的大脸,锦歌对自家十叔的恶趣味诚服了。这是什么品味的人,才能想到用金粉画出粗粗的财字纹路,旁边儿还绣着粉花儿绿叶、另有白胖白胖的童子抱着比他手腕儿还粗的金元宝的图案。

说起来,锦歌的兼职实在轻松,或者是说,苏十爷的拍摄计划实在很单一。没办法,这个时代无论是通信、还是装备相对九十来年之后要简陋许多。于是,很会计算的苏十爷坚定了一步一个脚印儿的决心。又因苏锦落头回自书自编,遂选择了自己刚出的一本儿比较红的小说,这个该起来还能得心应手一些。

公司开业的晚宴上,锦歌看到落单的十叔在后院儿醒酒,估计他是准bèi

躲躲酒,便主动上前招呼:“十叔……刚刚人多,侄女儿还没正式和您道喜呢,您倒好,跑到这里享清闲啦!”

此时,苏怀兴被宾客灌得满脸通红,连同耳根儿处都红透了。都说这人喝了酒,遇见风便极易醉掉,这苏怀兴倒是相反。虽然他脸上跟煮熟的虾子似得,但眼睛没有那种醉烟迷蒙的感觉,反而透着股清亮。

他嘴角儿叼着根儿烟,烟嘴儿险险的挂在嘴边儿。似掉非掉、半粘不粘的,让那烟灰儿随着烟身的晃动而往外飘。

“哦?哦!哦……是锦歌侄女儿啊。”打了个酒嗝,苏怀兴揉揉眼睛,懒散地挪动着脚步,往前凑了几步,盯着锦歌看了半晌。这才说出话来。

这话一出,随着嘴巴的张合,一股子浓烈的酒味儿瞬间铺开,呛得锦歌不禁一个踉跄,倒退了两步。

看着苏怀兴没有知觉的晃荡了两下,傻呵呵的站在原地,摸着后脑勺直乐,锦歌也乐了。好家伙,她这十叔可真能唬人,看着冒精气儿。实则已经醉得不行。

锦歌从包里拿出一只白瓷瓶,拧开古式的木塞,倒出一枚圆溜溜的药丸。这药丸可了不得,大小只有一个大拇指的指甲大,却光华似玉,好似羊脂玉球儿一般。这倒出来的那刻,遇上空气,好像还嘶嘶的往外冒着寒气。同一刻,药香就将锦歌和苏怀兴笼罩在一起,便是连锦歌这种滴酒未沾的人,都立时清醒了许多。

苏怀兴也是特别识货的人,他那敏感的嗅觉不停的向有些混乱的大脑系统发信息,一遍一遍的告sù

它,遇到了好东西。

锦歌看着她十叔眼睛直瞪瞪的盯着药丸,神情还极为认真。原本被打破平衡感的身躯,此时竟一动不动,连同眼睛一起,好像定住了一般。

“十叔,这是醒酒丸。原是我小舅舅做的,效果极好,只此一粒,能瞬时化解您体内的酒气,保证您能恢复对身体的控zhì

力。”

苏怀兴这会儿反应又极快,锦歌一开口,他便噌的一把接过去,塞进嘴里直接就咽了下去。

“十叔?感觉咋样?”锦歌眨眨眼,等着看效果。

话说真是小舅出品,定为金品。这效果好的,看,她十叔这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神清脑明,跟没喝过就一样。

锦歌在心里给她小舅舅挑起了大拇哥,看着苏怀兴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稳妥下来,她这才开口道:“十叔还要回去见客么?”

苏怀兴摸摸鼻子,想了一下,很坚决的拒绝:“不!我可不喝了,现在脑子还蒙蒙的,跟罩着一层纱布似的,忒难受了!反正有人照顾这帮子酒鬼,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对啦,十叔得谢谢你啊,要不然,别说回去要挨你十婶婶的骂,便是我自己,赶明儿个也得因为这点子酒遭殃受罪。”

锦歌扬着头偷笑:“十叔太见外啦,难不成对着我也要这么客气?”

苏怀兴忙摆手,笑道:“哈哈哈,不见外不见外!锦歌侄女儿既然这么说,那十叔也就不和你客气了……那个,嘿嘿,侄女儿啊,你看那药丸匀给十叔几粒儿呗!”

嗬,这顺竿而爬的本事儿,便是她爹可能都得仰望一二。虽然她手上的药丸一粒儿光成本就要几十块儿银元,而且由于没有上市没经过买卖、尚且不属于商品,这东西就更显珍贵。但是,再珍贵,用在她十叔身上也没感觉心疼。

锦歌很痛快的将白瓷瓶递了过去:“这瓶是刚开封的,拢共是十颗,不过您刚刚吃了一颗,这会儿里面只有九颗咯……您可得悠着用,别因为有它、就肆无忌惮的吃酒哟!若是吃得太快,我可供不上您吃哦。”

苏怀兴连忙点头应是,又嘀咕道:“嗯嗯,那个,锦歌啊,你和你小舅舅说说,多制些吧,这东西太好用了……对了,不如我帮你小舅舅开京城的渠道吧,帮他把这好东西引到京城来卖,如何?”

知dào

这是她十叔变着法儿的出钱买,毕竟是姻亲、大家都不缺钱,在不知dào

对方脾性之前,总不能冒冒失失的将真金白银递上去,否则,若是遇上个清高的,岂不成了结仇?

“十叔就放心用吧,到时候您和我小舅舅亲自谈谈使用感受,说不得他一时兴奋,还会把您的用量承包下来呢!”她小舅舅向来对配药痴迷,最喜欢的就是有人主动试药了,而对于看上眼儿的人,她小舅舅又极为大方。

苏怀生笑道:“那感情好,有机会我定要和你小舅舅认识认识。”

锦歌想起来自己出来的初衷,赶紧打量了苏怀兴一番,见他思维逻辑、身体反应都很正常,这才道:“我刚刚出来,正是要找十叔呢!刚刚一打岔,险些忘记了。”

苏怀兴好奇的“哦”了一声,问道:“锦歌侄女儿所为何事?”

锦歌抱拳笑道:“一来呢,是侄女儿想正式的跟十叔道声喜,祝十叔的明星公司发展顺利、鸿图大展、绵延流长。”

苏怀兴抚掌而笑:“好极、好极!十叔就借你吉言啦!等到年底分红时,十叔一定给咱们锦歌包个大大的红包!”

锦歌笑嘻嘻的拍手:“好啊,那锦歌就恭候红包了!”说完,又稍稍正色道:“我寻十叔呢,也是为得另一件事儿!”

苏怀兴见她说得认真,不免也端正态度,认真的听下去。

“是这样的,十叔的电影拍出来,总得放映啊。北方市场,十叔自有自己的人脉,想是定能顺利谈好放映适宜,倒是南地的市场,放qì

了,也着实可惜了……卧室这样想的,在南地,我小舅舅可是有不少剧院,不如您和我小舅舅直接谈一谈,直接拿下首播的特权,也能省心一些,对不对?”

锦歌的话,让苏怀兴眉展带喜,心情顿时畅快之极。虽然锦歌没有直接应承下来,只是叫他自己和她小舅舅谈,但见她能提出来,想必是和她小舅舅那边儿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具体涉及到分红、利润方面,自然就是他的事儿了。

“是这样的,十叔的电影拍出来,总得放映啊。北方市场,十叔自有自己的人脉,想是定能顺利谈好放映适宜,倒是南地的市场,放qì

了,也着实可惜了……卧室这样想的,在南地,我小舅舅可是有不少剧院,不如您和我小舅舅直接谈一谈,直接拿下首播的特权,也能省心一些,对不对?”

锦歌的话,让苏怀兴眉展带喜,心情顿时畅快之极。虽然锦歌没有直接应承下来,只是叫他自己和她小舅舅谈,但见她能提出来,想必是和她小舅舅那边儿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具体涉及到分红、利润方面,自然就是他的事儿了。

“是这样的,十叔的电影拍出来,总得放映啊。北方市场,十叔自有自己的人脉,想是定能顺利谈好放映适宜,倒是南地的市场,放qì

了,也着实可惜了……卧室这样想的,在南地,我小舅舅可是有不少剧院,不如您和我小舅舅直接谈一谈,直接拿下首播的特权,也能省心一些,对不对?”

锦歌的话,让苏怀兴眉展带喜,心情顿时畅快之极。虽然锦歌没有直接应承下来,只是叫他自己和她小舅舅谈,但见她能提出来,想必是和她小舅舅那边儿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具体涉及到分红、利润方面,自然就是他的事儿了。

锦歌的话,让苏怀兴眉展带喜,心情顿时畅快之极。虽然锦歌没有直接应承下来,只是叫他自己和她小舅舅谈,但见她能提出来,想必是和她小舅舅那边儿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具体涉及到分红、利润方面,自然就是他的事儿了。

第八十五章

第79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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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七十九章:

“妞妞啊,你可给小舅我找事儿做啦啊!”电话里传来小舅舅不怎么正经的声音,虽然说出来的话字面上是质问,但那语气却是调侃意味十足。

听着小舅舅的称呼,锦歌脑袋就发紧,“妞妞”这个乳名在她有了表字“悦鸣”之后就被取代了,连她娘亲都在她努力卖萌之后,改了口。可惜,唯有小舅舅这个家伙例外,时至今日,每每联系,都必被叫这个名字。

我忍~~锦歌攥紧拳头,深深呼吸,努力和蔼口气,道:“小舅应该谢我才是啊,那些剧院放您手里也是干落,每年盈利都没有几分,还不如和我十叔合zuò

,也算赶个新潮吗!”

说到剧院,也是个话头儿。当初这些剧院,原是几处梨园,平日里专门供客人品赏戏剧、小调儿。后来,梨园的主人不知怎么想的,想特立独行一把,竟然将好好儿的梨园剧场改成了西方歌剧院。说来这梨园的主人也着实不会做人,买卖改了也就改了,虽然原来的戏班子用不上了,也自当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将“原住民”好声好语的送走才是,好歹留个情分和退路么。

可这家主人倒好,一旦和洋人剧团联系妥当,便直接家仆下去,毫无情分的通知那些驻园的班主,让他们即日搬走,全不给人余地。虽然这个时代戏子廉价。但行走在外,算上是角儿的,好歹也被人称一声“老板”,面子上是给足的。如今园子的主人要赶人,驻园的班主们也有自知之明,心里晓得不能拖延,只是花银子托人带句话,请求多宽限几日。也好找个安身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要求原也不是无理取闹,要是懂人情世故的,便知dào

乃是得人情的时候。可也不知那主人是真傻还是真蠢,竟然一口回绝,还将人家当成无赖,非要将其一口气全数赶走方能罢休。有那放下尊严苦苦哀求的。也被他们家的家仆拿着棍子赶出园去,连同唱戏的道具也被一同扔了出去。那些事日,梨园之内方圆一里,哀声遍地。

说来,这梨园主人也是个志大才疏的,本来呢,他手里掌握着南地数地的十来家梨园场地。本可以随意挑一家来试水,若是不得yì

,也不伤筋骨;万一一炮打响,那么其他家的剧院,满可以慢慢儿来。可惜这家伙有强迫症,在决定梨园改剧院后,便一口气将手上的地盘儿全数整改,这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倒是让他做出了个十成十。这么一改,也将他成立的小家的存款。瘪下去七八成。当然,钱也没有白花,那么一改,倒是将那些戏台场地修整得很有欧洲风范。

只是,这就和清末年间想向华夏人售卖眼罩儿一样,算盘打得噼啪乱响,计划蓝图描绘得分外美好,但是就是没有联系实jì

。于是败走麦城就不可避免了。

对于歌剧这种西洋艺术形式,还没有话剧来得亲民。更何况,这些东西面对的,都是受过西洋教育的人。客源实在是狭窄。这种东西,也就是那些有些情趣儿的有钱人偶尔过来尝个鲜儿,当然,还有一些十分迷恋西洋事物的人极其捧场。只是这些人,实在不能满足剧团的开支,除了剧院开业的前俩仨月还算热闹,这越到后来就越冷清,渐渐的,原本生意不错的梨园,在经营了半个世纪之后,竟破落了。

面对这种情况,人家西洋人直接用行动表示出自己的直爽——收拾东西走人。至于合同?好吧,你是想按月支付酬金来养一群不用出力的洋人,还是忍痛浪费一笔订金?嗯,这个选择并不困难嘛!

洋剧团走了,剧院也面临着自成建之日起的第一次危机。因为没有客院、没有专业的

没有客源、没有专业的表演团队、没有固定的演员,让梨园主人的收入一落千丈。渐渐的,这些剧院变成了沉重的负担。待这主人再想招揽戏班子做缓冲,蓦然回首才发xiàn

,人家早已经另投地盘儿,很是不买他的账了。

后来还是这主人的妻子有主见,她在丈夫被家族问责自省之际,很是干脆的来了个壮士断腕,直接找到娘家和友人,放出消息要卖出剧院,并且明言要求将十几家不同地的剧院捆绑出售。虽然剧院的数量不少,但是它们并不是这家人的主要收入来源,不过是长辈们送给小辈历练的东西。只是这梨园的主人因为自大,被移了心性,赔了自家的买卖。

这个比自己只大十来岁的小舅舅是名副其实的小哦,就是这么可家伙,明明是民国南地的公子哥儿,偏偏追求魏晋的飘逸,好多人在府里都学着洋人穿睡裙,这家伙倒好,自己专门到江南苏绣名楼里订做广袖华服,还学着人家留长发,梳发髻。

(vip)第三卷第七十九章:

“妞妞啊,你可给小舅我找事儿做啦啊!”电话里传来小舅舅不怎么正经的声音,虽然说出来的话字面上是质问,但那语气却是调侃意味十足。

听着小舅舅的称呼,锦歌脑袋就发紧,“妞妞”这个乳名在她有了表字“悦鸣”之后就被取代了,连她娘亲都在她努力卖萌之后,改了口。可惜,唯有小舅舅这个家伙例外,时至今日,每每联系,都必被叫这个名字。

我忍~~锦歌攥紧拳头,深深呼吸,努力和蔼口气,道:“小舅应该谢我才是啊,那些剧院放您手里也是干落,每年盈利都没有几分,还不如和我十叔合zuò

,也算赶个新潮吗!”

说到剧院,也是个话头儿。当初这些剧院,原是几处梨园,平日里专门供客人品赏戏剧、小调儿。后来,梨园的主人不知怎么想的,想特立独行一把,竟然将好好儿的梨园剧场改成了西方歌剧院。说来这梨园的主人也着实不会做人,买卖改了也就改了,虽然原来的戏班子用不上了,也自当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将“原住民”好声好语的送走才是,好歹留个情分和退路么。

可这家主人倒好,一旦和洋人剧团联系妥当,便直接家仆下去,毫无情分的通知那些驻园的班主,让他们即日搬走,全不给人余地。虽然这个时代戏子廉价,但行走在外,算上是角儿的,好歹也被人称一声“老板”,面子上是给足的。如今园子的主人要赶人,驻园的班主们也有自知之明,心里晓得不能拖延,只是花银子托人带句话,请求多宽限几日,也好找个安身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要求原也不是无理取闹,要是懂人情世故的,便知dào

乃是得人情的时候。可也不知那主人是真傻还是真蠢,竟然一口回绝,还将人家当成无赖,非要将其一口气全数赶走方能罢休。有那放下尊严苦苦哀求的,也被他们家的家仆拿着棍子赶出园去,连同唱戏的道具也被一同扔了出去。那些事日,梨园之内方圆一里,哀声遍地。

说来,这梨园主人也是个志大才疏的,本来呢,他手里掌握着南地数地的十来家梨园场地,本可以随意挑一家来试水,若是不得yì

,也不伤筋骨;万一一炮打响,那么其他家的剧院,满可以慢慢儿来。可惜这家伙有强迫症,在决定梨园改剧院后,便一口气将手上的地盘儿全数整改,这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倒是让他做出了个十成十。这么一改,也将他成立的小家的存款,瘪下去七八成。当然,钱也没有白花,那么一改,倒是将那些戏台场地修整得很有欧洲风范。

只是,这就和清末年间想向华夏人售卖眼罩儿一样,算盘打得噼啪乱响,计划蓝图描绘得分外美好,但是就是没有联系实jì

,于是败走麦城就不可避免了。

对于歌剧这种西洋艺术形式,还没有话剧来得亲民。更何况,这些东西面对的,都是受过西洋教育的人,客源实在是狭窄。这种东西,也就是那些有些情趣儿的有钱人偶尔过来尝个鲜儿,当然,还有一些十分迷恋西洋事物的人极其捧场。只是这些人,实在不能满足剧团的开支,除了剧院开业的前俩仨月还算热闹,这越到后来就越冷清,渐渐的,原本生意不错的梨园,在经营了半个世纪之后,竟破落了。

面对这种情况,人家西洋人直接用行动表示出自己的直爽——收拾东西走人。至于合同?好吧,你是想按月支付酬金来养一群不用出力的洋人,还是忍痛浪费一笔订金?嗯,这个选择并不困难嘛!

面对这种情况,人家西洋人直接用行动表示出自己的直爽——收拾东西走人。至于合同?好吧,你是想按月支付酬金来养一群不用出力的洋人,还是忍痛浪费一笔订金?嗯,这个选择并不困难嘛!

第八十六章

第80章已修~~今儿有点儿累,明儿修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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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啊,你可给小舅我找事儿做啦啊!”电话里传来小舅舅不怎么正经的声音,虽然说出来的话字面上是质问,但那语气却是调侃意味十足。

听着小舅舅的称呼,锦歌脑袋就发紧,“妞妞”这个乳名在她有了表字“悦鸣”之后就被取代了,连她娘亲都在她努力卖萌之后,改了口。可惜,唯有小舅舅这个家伙例外,时至今日,每每联系,都必被叫这个名字。

我忍。锦歌攥紧拳头,深深呼吸,努力和蔼口气道:“小舅应该谢我才是啊,那些剧院放您手里也是干落,每年盈利都没有几分,还不如和我十叔合zuò

,也算赶个新潮吗!”

说到剧院,也是个话头儿。当初这些剧院,原是几处梨园,平日里专门供客人品赏戏剧、小调儿。后来,梨园的主人不知怎么想的,想特立独行一把,竟然将好好儿的梨园剧场改成了西方歌剧院。说来这梨园的主人也着实不会做人,买卖改了也就改了,虽然原来的戏班子用不上了,也自当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将“原住民”好声好语的送走才是,好歹留个情分和退路么。

可这家主人倒好,一旦和洋人剧团联系妥当,便直接家仆下去,毫无情分的通知那些驻园的班主,让他们即日搬走,全不给人余地。虽然这个时代戏子廉价,但行走在外,算上是角儿的,好歹也被人称一声“老板”。面子上是给足的。如今园子的主人要赶人,驻园的班主们也有自知之明,心里晓得不能拖延,只是花银子托人带句话,请求多宽限几日,也好找个安身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要求原也不是无理取闹,要是懂人情世故的。便知dào

乃是得人情的时候。可也不知那主人是真傻还是真蠢,竟然一口回绝,还将人家当成无赖,非要将其一口气全数赶走方能罢休。有那放下尊严苦苦哀求的,也被他们家的家仆拿着棍子赶出园去,连同唱戏的道具也被一同扔了出去。那些事日。梨园之内方圆一里,哀声遍地。

说来,这梨园主人也是个志大才疏的。本来呢,他手里掌握着南地数地的十来家梨园场地,本可以随意挑一家来试水,若是不得yì

,也不伤筋骨;万一一炮打响,那么其他家的剧院,满可以慢慢儿来。可惜这家伙有强迫症,在决定梨园改剧院后,便一口气将手上的地盘儿全数整改,这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倒是让他做出了个十成十。这么一改,也将他成立的小家的存款。瘪下去七八成。当然,钱也没有白花,那么一改,倒是将那些戏台场地修整得很有欧洲风范。

只是,这就和清末年间想向华夏人售卖眼罩儿一样,算盘打得噼啪乱响。计划蓝图描绘得分外美好,但是就是没有联系实jì

,于是败走麦城就不可避免了。

对于歌剧这种西洋艺术形式,还没有话剧来得亲民。更何况,这些东西面对的,都是受过西洋教育的人,客源实在是狭窄。这种东西,也就是那些有些情趣儿的有钱人偶尔过来尝个鲜儿,当然,还有一些十分迷恋西洋事物的人极其捧场。只是这些人,实在不能满足剧团的开支,除了剧院开业的前俩仨月还算热闹,这越到后来就越冷清,渐渐的,原本生意不错的梨园,在经营了半个世纪之后,竟破落了。

面对这种情况,人家西洋人直接用行动表示出自己的直爽——收拾东西走人。至于合同?好吧,你是想按月支付酬金来养一群不用出力的洋人,还是忍痛浪费一笔订金?嗯,这个选择并不困难嘛!

洋剧团走了,剧院也面临着自成建之日起的第一次危机。因为没有客院、没有专业的表演团队、没有固定的演员……更重yào

的是,不能满足本土人民的艺术欣赏口味,这些都让梨园主人的收入一落千丈。这看上去金碧辉煌的剧院,竟渐渐的成为了让他苦涩的沉重负担。

这时,梨园主人才想起来,须得招揽些戏班子回来,交叉表演,也算得是个缓冲。只可惜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因为先前的手段太决绝,没给自己和别人留余地,到现在再回首时,人家已经不买账了。

这梨园产业虽然不是他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毕竟是家族产业,是用来历练家中子弟的道具,可不是用来败家玩儿的。于是,梨园主人只得自己掏腰包,将这份产业以个人名义买下来,算是给家族的赔偿。而他个人,则是被家族召回,回去面壁自省去了。

因为要随夫归乡,晚丈夫几日走得梨园主人的妻子,在清点了自家存款之后,很是有壮士断腕的意味的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卖出剧院!而且还是将十几家不同地的剧院捆绑出售。

有亲近的朋友家人劝告,这剧院虽然赔本儿,但不过是暂时的,将来整改重开,也能扭转形势,总比卖出合适。

只是这个夫人心里另有算计,她的丈夫本就自大,这些年又因为时常出入梨园,净和那些纨绔子弟搅合在一次,慢慢儿的就被带累着移了心性。倒不如不要这些东西为好,若是能用那些身外之物换得丈夫安生下来,也不失为是一场满yì

的交yì

。再者,这回返乡,婆家的长辈定是不会再让她们夫妇轻易离开,这南北相距甚远,这些产业分散着,也不适宜管理,还不如卖出去补乎一下自家的金库呢!这眼瞅着孩子们一日大过一日,读书也好、嫁娶也好,哪里不用钱呢?

于是,这些剧院就被拿着闲钱没处使的戚祝买去了。

戚祝,就是锦歌的小舅舅。

小舅舅中的这个“小”字,倒是名副其实。他是锦歌母亲的幼弟,是父母的老来得子,只比锦歌大十岁,是个被宠的有些任性、有些傲娇的家伙。

虽然戚祝终究没有被宠坏,却因为日久天长的泡在蜜罐儿里,终究养出了一些在外人看来比较奇怪的习惯。

比如,他明明是民国南地的公子哥儿,偏偏极为追求魏晋的飘逸洒脱,在很多人学着洋人穿睡衣、睡裙的时候,他却找江南有名的绣坊订制广袖华服。要不是他的姐姐,也就是锦歌的娘一剪子将他的长发剪掉,他还对着镜子束发抹粉,捧着自己的脑袋自恋呢!他将自己的医学天赋,尽数投入在了研制美化自己那身皮囊之上了。

对此锦歌一直觉得,这也就是她小舅舅,是她娘的亲弟弟罢了,若是换上二个人这样在她娘眼皮子底下得瑟,也就能落两个结局——一个,是被扫地出门,还是属于净身出户那种;另一个,就是被人道毁灭了。

戚祝此人命格甚好,父母康健身体硬朗、兄嫂慈爱姐姐宠溺、家有产业银钱无数,便是留给他的那一份,也足以让他带着几十口子人大手大脚、坐吃山空几辈子的了,更别说平日里还有兄长姐姐们的“补助”了。

所以,他很聪明、很有学识、很有见识、很有本事,却没什么经营的概念。

于是,当戚祝拿着一笔不菲的零花钱闲逛时,在知dào

剧院出售时,戚祝兴奋了。

这场交yì

让买卖双方都格外愉快。

一个有心抬价、一个不懂还价;一个迫不及待、一个懒怠繁琐;于是,卖家在得到比自己心理价格高出一半儿的银票时,痛快的签下了合同。

戚祝在得到地契之后,便将剧院丢到一处,他只是在享shòu

花钱的过程而已,钱花完了,事儿也就结了,至于买来的东西?呃,他早就忘了。

这还是在他后来结识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友之后,才将剧院捡起来的。那好友是北方人,能来南地定居,也是因为追妻。他的心上人是个戏班的班主,顾念着一个班子的人生活,自是不肯解散,况且唱戏亦是其毕生的爱好,怎可轻言放qì

?又因矜持于自尊,不肯让戚祝的好友养,于是,只得带着戏班儿在南地各处游走。而戚祝也是在得知好友的苦处之后,才想起自己好像坐拥十几家的剧院呢,那些,原就是梨园改的。

于是,剧院又重修了。

那些剧院,锦歌也去过几次,好在她小舅舅只是无心经营,而非头脑不济,那些西洋式的舞台,好歹被保留下一部分,剩下的,一半儿恢复成旧事梨园风格、古色古香、原汁原味儿,剩下的一部分则被修整成露天赏了园,或是曲水流觞、或是竹林卵石、或是花香满园、或是草场林地,倒是招引了不少同好过去享shòu



而锦歌推荐这些剧院,自然是看中了那些保留下来的西洋舞台,那里,着实是播放电影的好地方。

……

“妞妞啊,你给小舅找活儿干,可得好好的犒劳犒劳小舅哦!”

电话那头儿漫不经心的话,让锦歌充分的意识到,她这个麻烦的小舅舅,要进京啦!

第八十七章

第81章已修~~本来说好三章的,但刚给公司做好文件,实在写不下去啦,明儿晚上见吧,谢谢~~

~~~~~~~~~~

(vip)第三卷第八十一章:

“什么?怎么哪里都有她啊!不行,我得找十叔分说分说去,唔唔唔……”

办公室里传出一个愤愤的女音,听上去还待要说什么,只是很快就被人捂住嘴,将剩余的话尽皆按了下去。

“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儿语儿,生怕别人听不到是怎地?”苏锦落皱着眉头,看着大呼小叫的亲妹子,不免带上几分责备。

本来趁着假期出来逛的苏锦悦,是怀着一种喜悦兴奋的心情观察自家老姐的办公环境的,谁想刚迈进没多久,就看到苏铭婳带着几个看上去是同学的女孩儿走进公司的招聘部了,不免好奇的问上几句,谁知,得到的消息竟是她应聘编剧一岗,现在进行的是复试。

听到这个信儿,原本是阳春三月的心情,登时乌云密布起来,不满情绪登时爆fā

,挥着手的叫,就差跳将起来了。

“看来你精力很旺盛么,等回去我得和表姨谈谈,是不是训liàn

力度需得调高一些了。”

苏锦落略冷的话人,让苏锦悦缩缩脖子,老实下来。

锦歌一直抿着嘴,在其后旁观,要说苏锦悦入军营最大的变化,便是知dào

好歹、不再顶撞她姐姐了。

仔细想来。苏锦悦其人有一种类似于动物的直觉,对谁好、对谁坏,都出自本心,很难看到她伪装着跟谁虚与委蛇。

“九姐姐,你为啥这么讨厌婳丫头啊?”锦歌终于忍不住,嘴欠的多问了一句。

得到的。是苏锦悦斜睨的一声冷笑。还有反问:“难不成你喜欢她?也对,我可学不会苏锦箫……还有你的本事儿,讨厌不讨厌的,大家心里门儿清。”

苏锦箫……锦歌叹了口气,这个名字好久没有被提及了,她抬眼瞄了锦悦一眼,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哼哼,还说关系不好呢,不好的话会惦记着?

苏锦悦本就是个敏感的人,锦歌眼神儿一扫过来,她便立时横眉以对,好像只要锦歌说了什么,她便立时发作一样。

苏锦落看着不让人省心的俩人。赶紧打和:“好啦。小九儿,我可告sù

你,婳丫头那儿,你可别多事儿!”

“哼!”

苏锦落无奈,只得怀柔以待,她拉着苏锦悦坐下。安抚似得摸摸苏锦悦的头,和声解释:“人家婳丫头想进来。也无可厚非。怎么着,她也得喊十叔一声‘十叔公’吧?以前呢,家中人可怜她年幼失怙失恃,还多帮些;现在她有多了个弟弟,大伯母的心都扑在了孙子上,大伯父虽有心,到底不便在内宅多处,她比过去必然要艰难几分,就冲着点,十叔都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她还亲自找了来呢。”

苏锦悦心里不痛快,便懒得用逻辑思考,只是哼哼着,表示抗议。而锦歌,则对于自家这个一直自持的堂姐竟然学会了无赖这件事儿,感到新奇。

苏锦落只得继xù

劝说:“再说,人家孩子也不容易,这不,人家自己带着作品直奔的招聘部,之所以能连过三次筛选走到面试复试这一步,很是不易,说明人家孩子是有这个实力的。你还是做人家表姑的,可不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

锦歌唯恐天下不乱的插话:“六姐姐,婳丫头可是找了十叔好几次呢!”

苏锦落眼角抖了抖,看着好容易被安抚下来的妹妹在听到锦歌的话十,再度被提起了兴趣。

“公司开业那天,十叔不是宴请众人么?那天我出去散散酒气,正碰上十叔在一旁醒酒,便在一起说了会儿闲话,待要归席时,正好儿听见一阵脚步声往十叔那儿去,你道是谁?”

苏锦悦眼睛睁得好像提子一样圆,睫毛跟着眨啊眨,既好奇有肯定的接道:“除了婳丫头,还能是哪个?”

锦歌双掌一拍,立道:“没错儿,就是她……后来,在公司里,也碰到她好几次,都是找十叔的,后来还是老太太知dào

了,唬得十叔把她招进公司,这才有现在的面试。”

苏锦悦一副“我就说是吧”的表情,连连摇头:“那丫头就是这样,咱们做什么,她都学,可不招人稀罕呢。”

苏锦落看这姐俩儿越说越相投,越说越肯定,不得以,只能苦笑着插话:“你们两个快些闭嘴吧!赶紧的,站起来,俩人手拉手的去盥洗室照照镜子,可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长辈的样儿?……你们两个小孩子懂得什么?那是十叔的苦心!我是以前有作品出版,算得小有名气;又是公司首部作品的作者兼编剧、且成绩还不错,这才有了能服众的资本……锦歌你呢,自己主办杂志、有自己的专栏、里面的小文章大多得到好评,来到公司一出手,就包揽了小电影和话剧的剧本儿,这才没人不服气。

可你们俩想想婳丫头,她比锦歌还小两岁,以前又没什么凸出作品和成绩,更没有受过相对的培训,她之所以进来,也只是凭着一腔热情和爱好,这样的人进公司,若是不走程序、不让大家看到她的潜力,将来指不定被旁人怎么奚落呢!十叔就是怕她受到影响,这才相处那么个法子,好让大家在接触中,能平和的了解她,然后接受她……瞧瞧,本来是好事儿的,结果让你们俩一说,好么,成了什么啦?你们俩啊,可得好好自省自省,这也就是在这里,若在老太太跟前儿,非要你们姐俩儿结伴儿去静室面壁思过不可!”

怒其不争的伸出食指,狠狠地点了点二人的额头,看着那俩个小丫头,一个撅着嘴扭过头,不看她,好像在赌气;一个低下脑袋,看着温驯,却不知听没听进去,苏锦落只得拍着额头,心里道苦,教不好啊!

苏锦歌笑呵呵的抬起头,拉着锦落道:“六姐姐,不是我们俩人没有长辈爱,实在是对那小丫头喜欢不起来嘛,你知dào

的,我最讨厌整天以弱示人、一不留神就到处下套儿的人啦。”

苏锦悦将头扭正,点了点,表示自己认同;然后,再度扭回去。

苏锦落摇摇头,喃喃道:“又乱说话……”

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就不能说。锦歌自然不傻,见苏锦落如此“固执”,也料到她有顾虑,不免给自己刷一下新,恢复到原始状态去了。

可问题是,旁边儿还有一个“没说痛快就很不爽”的中二症伪恢复者呢,自然不能顺着苏锦落的意思闭嘴。

“姐姐总是这么以己度人!小心将狼当成了京巴儿!”

锦歌张开嘴,奇道:“狼和京巴儿相差好多哦,不会混淆在一起的。倒是狼狗和狼很像……”

“闭嘴!”苏锦悦用一种“愚蠢得吃药”的眼光,瞪了不再状态的锦歌一眼,冷声警告:“意会、意会!懂么?”

锦歌立时捂住嘴巴,赶紧颔首,表示明白了。

苏锦悦很满yì

的点点头,接着道:“你们还别不信,我是有证据的!……原先,我也只是看着那丫头,心里不舒服而已……”

“有一回,我亲眼看到苏铭元站在假山的半山腰上,婳丫头就站在他正对面儿是两步远,那孩子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也不敢哭,可怜极了,而且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摔下去一样。还是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加重脚步声,这才让她换了个人似得,亲热的保住苏铭元。你们是没看到,那丫头跟没事儿人似得,笑得那个和蔼可亲,连我这个艺高人胆大的人儿,都不免胆寒……你们说说,若是当时我不在,那孩子的处境岂不很危险?”

苏锦落长叹一声,揉着太阳穴,轻声说:“眼见不一定就是准的,有些事儿,事关重大,哪能不重证据就随意说的?再说,她是她,你是你,但凡她又不对的地方自有她家祖母、祖父教xùn

,再不济,人家还有正经的叔叔姑姑管教。若是情况严重,也有老太爷、老太太和祖宗家法在呢,哪用你这表姑姑无据而猜?你们俩啊,要做的,就是做一个慈祥的长辈,就这样,就很好了……当然,真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老太太那里对你们二人又大门随时敞开的,何必失了君子之风呢?”

锦歌受教的点点头,看来大家心里都有数了,那她就不用徐徐引导了,大家有个防备之心就好。

“慎言!”苏锦落怒目而斥。

“本来就是啊,都说女儿肖父,结果,她除了猛一看像,再细咂摸,细致处,还没有刚来的苏铭元像呢!”

某个痛快了嘴的姑娘,猛然发xiàn

这回没有训斥声了,还有些不适应的睁大眼看看,结果看到苏锦歌同学幸灾乐祸的笑道:“九姐姐,你可惨咯!”

第八十八章

刚从公文中爬出来的某作者,先占个位置,一个小时候将第82章放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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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八十一章:

“什么?怎么哪里都有她啊!不行,我得找十叔分说分说去,唔唔唔……”

办公室里传出一个愤愤的女音,听上去还待要说什么,只是很快就被人捂住嘴,将剩余的话尽皆按了下去。

“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儿语儿,生怕别人听不到是怎地?”苏锦落皱着眉头,看着大呼小叫的亲妹子,不免带上几分责备。

本来趁着假期出来逛的苏锦悦,是怀着一种喜悦兴奋的心情观察自家老姐的办公环境的,谁想刚迈进没多久,就看到苏铭婳带着几个看上去是同学的女孩儿走进公司的招聘部了,不免好奇的问上几句,谁知,得到的消息竟是她应聘编剧一岗,现在进行的是复试。

听到这个信儿,原本是阳春三月的心情,登时乌云密布起来,不满情绪登时爆fā

,挥着手的叫,就差跳将起来了。

“看来你精力很旺盛么,等回去我得和表姨谈谈,是不是训liàn

力度需得调高一些了。”

苏锦落略冷的话语,让苏锦悦缩缩脖子,老实下来。

锦歌一直抿着嘴,在其后旁观,要说苏锦悦入军营最大的变化,便是知dào

好歹、不再顶撞她姐姐了。

仔细想来,苏锦悦其人有一种类似于动物的直觉,对谁好、对谁坏,都出自本心,很难看到她伪装着跟谁虚与委蛇。

“九姐姐,你为啥这么讨厌婳丫头啊?”锦歌终于忍不住,嘴欠的多问了一句。

得到的,是苏锦悦斜睨的一声冷笑。还有反问:“难不成你喜欢她?也对,我可学不会苏锦箫……还有你的本事儿,讨厌不讨厌的,大家心里门儿清。”

苏锦箫……锦歌叹了口气,这个名字好久没有被提及了,她抬眼瞄了锦悦一眼。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哼哼。还说关系不好呢,不好的话会惦记着?

苏锦悦本就是个敏感的人,锦歌眼神儿一扫过来,她便立时横眉以对,好像只要锦歌说了什么,她便立时发作一样。

苏锦落看着不让人省心的俩人,赶紧打和:“好啦,小九儿,我可告sù

你。婳丫头那儿,你可别多事儿!”

“哼!”

苏锦落无奈,只得怀柔以待,她拉着苏锦悦坐下,安抚似得摸摸苏锦悦的头,和声解释:“人家婳丫头想进来。也无可厚非。怎么着,她也得喊十叔一声‘十叔公’吧?以前呢,家中人可怜她年幼失怙失恃,还多帮些;现在她有多了个弟弟,大伯母的心都扑在了孙子上,大伯父虽有心,到底不便在内宅多处。她比过去必然要艰难几分,就冲着点,十叔都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她还亲自找了来呢。”

苏锦悦心里不痛快,便懒得用逻辑思考,只是哼哼着,表示抗议。而锦歌,则对于自家这个一直自持的堂姐竟然学会了无赖这件事儿,感到新奇。

苏锦落只得继xù

劝说:“再说,人家孩子也不容易,这不,人家自己带着作品直奔的招聘部,之所以能连过三次筛选走到面试复试这一步,很是不易,说明人家孩子是有这个实力的。你还是做人家表姑的,可不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

锦歌唯恐天下不乱的插话:“六姐姐,婳丫头可是找了十叔好几次呢!”

苏锦落眼角抖了抖,看着好容易被安抚下来的妹妹在听到锦歌的话十,再度被提起了兴趣。

“公司开业那天,十叔不是宴请众人么?那天我出去散散酒气,正碰上十叔在一旁醒酒,便在一起说了会儿闲话,待要归席时,正好儿听见一阵脚步声往十叔那儿去,你道是谁?”

苏锦悦眼睛睁得好像提子一样圆,睫毛跟着眨啊眨,既好奇有肯定的接道:“除了婳丫头,还能是哪个?”

锦歌双掌一拍,立道:“没错儿,就是她……后来,在公司里,也碰到她好几次,都是找十叔的,后来还是老太太知dào

了,唬得十叔把她招进公司,这才有现在的面试。”

苏锦悦一副“我就说是吧”的表情,连连摇头:“那丫头就是这样,咱们做什么,她都学,可不招人稀罕呢。”

苏锦落看这姐俩儿越说越相投,越说越肯定,不得以,只能苦笑着插话:“你们两个快些闭嘴吧!赶紧的,站起来,俩人手拉手的去盥洗室照照镜子,可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长辈的样儿?……你们两个小孩子懂得什么?那是十叔的苦心!我是以前有作品出版,算得小有名气;又是公司首部作品的作者兼编剧、且成绩还不错,这才有了能服众的资本……锦歌你呢,自己主办杂志、有自己的专栏、里面的小文章大多得到好评,来到公司一出手,就包揽了小电影和话剧的剧本儿,这才没人不服气。

可你们俩想想婳丫头,她比锦歌还小两岁,以前又没什么凸出作品和成绩,更没有受过相对的培训,她之所以进来,也只是凭着一腔热情和爱好,这样的人进公司,若是不走程序、不让大家看到她的潜力,将来指不定被旁人怎么奚落呢!十叔就是怕她受到影响,这才相处那么个法子,好让大家在接触中,能平和的了解她,然后接受她……瞧瞧,本来是好事儿的,结果让你们俩一说,好么,成了什么啦?你们俩啊,可得好好自省自省,这也就是在这里,若在老太太跟前儿,非要你们姐俩儿结伴儿去静室面壁思过不可!”

怒其不争的伸出食指,狠狠地点了点二人的额头,看着那俩个小丫头,一个撅着嘴扭过头,不看她,好像在赌气;一个低下脑袋,看着温驯,却不知听没听进去,苏锦落只得拍着额头,心里道苦,教不好啊!

苏锦歌笑呵呵的抬起头,拉着锦落道:“六姐姐,不是我们俩人没有长辈爱,实在是对那小丫头喜欢不起来嘛,你知dào

的,我最讨厌整天以弱示人、一不留神就到处下套儿的人啦。”

苏锦悦将头扭正,点了点,表示自己认同;然后,再度扭回去。

苏锦落摇摇头,喃喃道:“又乱说话……”

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就不能说。锦歌自然不傻,见苏锦落如此“固执”,也料到她有顾虑,不免给自己刷一下新,恢复到原始状态去了。

可问题是,旁边儿还有一个“没说痛快就很不爽”的中二症伪恢复者呢,自然不能顺着苏锦落的意思闭嘴。

“姐姐总是这么以己度人!小心将狼当成了京巴儿!”

锦歌张开嘴,奇道:“狼和京巴儿相差好多哦,不会混淆在一起的。倒是狼狗和狼很像……”

“闭嘴!”苏锦悦用一种“愚蠢得吃药”的眼光,瞪了不再状态的锦歌一眼,冷声警告:“意会、意会!懂么?”

锦歌立时捂住嘴巴,赶紧颔首,表示明白了。

苏锦悦很满yì

的点点头,接着道:“你们还别不信,我是有证据的!……原先,我也只是看着那丫头,心里不舒服而已……”

她挪动着大股往两个听众跟前儿凑了凑,声音又底下很多:“你们道那胡越为何不许她靠近苏铭元?原先,她可是恨不得苏铭元能有个亲姐姐庇护的呢!”

“不能吧!”锦歌吸了口气,立时扭头看了看苏锦落,却见她只是眼眸微缩,并没有任何惊奇的意思,不免在心底狠狠的抽了口气,呃,该不会……果然,苏家人,就鲜少有傻子诶。

“有一回,我亲眼看到苏铭元站在假山的半山腰上,婳丫头就站在他正对面儿是两步远,那孩子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也不敢哭,可怜极了,而且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摔下去一样。还是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加重脚步声,这才让她换了个人似得,亲热的保住苏铭元。你们是没看到,那丫头跟没事儿人似得,笑得那个和蔼可亲,连我这个艺高人胆大的人,都不免胆寒……你们说说,若是当时我不在,那孩子的处境岂不很危险?”

苏锦落长叹一声,揉着太阳穴,轻声说:“眼见不一定就是准的,有些事儿,事关重大,哪能不重证据就随意说的?再说,她是她,你是你,但凡她又不对的地方自有她家祖母、祖父教xùn

,再不济,人家还有正经的叔叔姑姑管教。若是情况严重,也有老太爷、老太太和祖宗家法在呢,哪用你这表姑姑无据而猜?你们俩啊,要做的,就是做一个慈祥的长辈,就这样,就很好,当然,真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老太太那里对你们二人又大门随时敞开的,何必失了君子之风呢?”

某个痛快了嘴的姑娘,猛然发xiàn

这回没有训斥声了,还有些不适应的睁大眼,结果看到苏锦歌同学幸灾乐祸的笑道:“九姐姐,你可惨咯!”

第九十六章

第92章、第93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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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九十三章: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余留的暖,却又沾了初秋的几点清香。此时花尚开,叶未凋,美意依旧盎然。正该是心情气爽的时节,苏府也分享了秋意的几许美。

只是,再美丽的风景,也架不住扰人清闲的人和事。

苏府众人再度聚在正院儿,这回议事的地方,却不是正房的大厅了。大家移步多行,穿过花廊走道,绕过玉桥暖池,踏过鹅卵青苔,来在了扩建的一处二层亭榭之上。这里,刚刚建成一年有余,因着视野开阔、空间宽敞,便特被老太爷点为苏府议事的所在。待到冬季,在栅栏上特意留下的空巢处安上窗户,再将早已引好并藏好的管道烧热,届时,便成了暖阁,十分的相宜。

此时的正座上,并排坐着苏家二老。虽然佟老姨太太也想参与,却在前一天被老太太以身体为由,按在了冬园,不许她参加。

老太太当时是在晚饭时间,当着大家的面儿说的:“行啦,我还不知dào

你么?你身子骨儿一向柔弱,热一点要晕、凉一点儿就病、多走两步道儿就喘不过气去,谁敢劳动你呢?咱家这亭榭是建于湖畔之上的,那里临水风凉,对旁人是个舒适的地儿,可对你嘛……却是大大的不宜了……若是因为嫡房的事儿再吹坏了你,岂不是小辈儿们的罪过?你啊,就疼可疼可老太爷和老太太我、也疼可疼可你自己吧,莫要使性子让大家都不痛快。”

这话说的佟老姨太太气得个仰倒,可又不能发作,只得憋在心里。那一口气憋的她胸口直疼,脸色儿都变了,只可惜老太太心系他出,没功夫注意她。老太爷也闷着头喝汤,不愿四顾,空留佟老姨太太哀怨的眼神儿乱飞,也没赢得半点儿回应,恼得她回到了冬园里,自己个儿临窗抹泪儿。

这天,除了正座上的苏家二老外。便是苏大爷夫妇、苏九爷冯亦知夫妇,苏十爷夫妇。另苏五太太因独身一人,便由苏锦落作陪;而锦歌也是因为代表她爹娘,所以在这里有了一席之位。

当然,每个地方都会有不和谐的人出现,比如此时,苏二老爷两口子就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

对此,老太太原是不同意的。

“这是嫡房的家事儿,何必劳动寿客园的人呢?”老太太控zhì

着语气,试图和丈夫讲理。

只是苏老太爷却坚定的认为:“这也是苏府的事儿!大家是分产了,可还没有彻底分家吧?便是分家别居了。自家兄弟有事儿,难道还要看清楚是嫡、是庶才相帮么?”老太爷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是占理,“咱们做家长的,只有将小辈儿们往一处拢的,万没有帮着分枝儿的。对不对?”

苏老太太看着丈夫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就抓狂,每次看到他的脸,她的战意就飙升;每回听到他讲话,老太太的战力的进阶。之所以能忍,也不过是他还没有触及她的底线,比如:嫡子、嫡女的权益;比如:苏家继承权、苏家的产业;比如:父爱。

当然,老太太向来自诩文明雅致,在还没想到如何优雅的胖揍苏老太爷之前,老太太是不会用拳头说话的……只是,苏老太太,在您的有生之年里,大家还会看到“悍妻驯夫”的场面么?

不管怎么说,这回老太爷在嘴上占了道理,别管什么时候,家族和谐、骨肉相重还是很重yào

的,于是,苏二爷携夫人大摇大摆的在亭榭里找到了座位儿。

看着底下一众儿女,苏老太太放下茶盅,说道:“今儿叫你们过来,是因着一件事儿。早年间儿,我有一处嫁妆,是处银庄。当时因为府里不宽裕,就将所出用到了公中,说来而今也有五十四、五年了。原想着等老大成家后,银庄就给他做嚼用的……可是,你们的祖母做主将他挪到了小叔叔的名下做嗣子,当时家产一分为二,并你们祖母的多数嫁妆一起带了过去,我想着家财也算丰厚了,便没有再予他钱庄,毕竟这边府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坐着等吃呢。”

锦歌原本很是好奇,这来福通知十叔时,明明是焦急万分的模样,可这会儿老太太却有条不紊的在这儿讲古,看着又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会儿听到这里,锦歌的心里就有数儿了。老太太在这里,一方面是提醒大房,他们过继那会儿不吃亏,现在在银庄的分配问题上,莫要多想。另一方面,也是告sù

寿客园,银庄是老太太的嫁妆、私房,和苏府没有直接干系,老太太用自己的嫁妆养着小妾庶子,那是她大度,可他们白吃白喝了几十年,却是只能领情、不可贪恋。同时,也点给冯亦知两口子听,冯府嫁女的嫁资,在老太太有继承人的前提下,娘家人是没有权力拿回去的。

老太太慢慢悠悠的念叨着:“……后来,老五掌家,他是个好孩子,掌财有道,咱们家在那时候又添了不少进项,在悦丫头出生不久,他就建议将银庄还归为我这个做母亲的手里,拿着也安心。当时,我见他能力强、手段好,就交付到他手里代为看管,至于所挣银两,给我利润的八成即可,另两成,算作是我这个母亲给儿子的利市。”

老太太顿了顿,眼睛扫过诸人,沉默了片刻,这才又续道:“老五是个实在的孩子,是个有责任心的兄长、有恭谦之意的弟弟,那两层利润我放到他手上,他也没有,只是傻傻的冲我乐,说‘母亲不如将这两成银钱存起来,咱们家的兄弟姐妹多、孙子孙女儿外孙外孙女儿多,等到谁家有难题了,正好用它帮补上。这钱一月、两月的看着不多,但是存个三年五载的,也是个丰厚的存行。’”

老太太学着苏怀铮的口气述说着,越说心中悲凄之意越胜,强忍着难过和眼泪说到最后,才呜啼了起来。

这在座的儿子媳妇儿,甭管心里有没有那种伤痛之思,也都带上痛心之情,纷纷哄劝老太太。

尽管锦歌她爹和苏怀铮手足情深,尽管锦歌在幼时见过她五叔几回,可毕竟相处时日很少,她和这位风评极好的长辈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出十个时辰。所以,锦歌心底对苏怀铮的好感,纯粹是被她爹熏染出来的,还有她这几年对五房的观感。

因此,在苏锦落的眼珠扑簌扑簌直落的时候,只有眼眶微微泛红的锦歌,还是先一步低下头,免得让自己的反应伤了苏锦落此刻有些脆弱的心。

老太太这番唱念做打是有目的的,锦歌丝毫不怀疑老太太对五儿子的痛心和思念之情,只是这会儿,老太太的重yào

目的是要告sù

众人,银庄虽然一直掌握在苏怀铮的手里,但是人家一分好处费都没拿,反倒是底下这些没受累的人,沾了不少好处。

锦歌发xiàn

,老太太在这里铺垫半天,许是最后为的,还是五房。

这回锦歌却是有所疏漏,她只一心扑在五房上面,却没想到老太太还有另一处的用意。现在苏府的产业分完了,老太太并不准bèi

动银庄,至少要动要分,那也得是在她百年之后再说。银庄的盈余,老太太一方面是留给自己做养老银,毕竟靠谁最后还得是靠自己,自己手上有银,就不用担心有凄凉的那天。另一方面,是好帮补五房,这个不用仔细多解释了。最后,也是颇为重yào

的一点,就是老太太想给女儿们一些支援,话说清了,大家都知dào

老太太攥着的钱是她老人家自己的,至于怎么用,便是按她心意而走,也省去了旁人叽叽喳喳的撺掇和干涉。

老太太是那么想着的:“反正我的老五活着时候就定下了例儿,一晃这么多年过来,既然都是这么安排的,谁也不能再说嘴儿去。”

锦歌还计算着时间,琢磨着老太太何时将中心思想说出来,便听周围的声音减弱,再一会儿,老太太竟丫鬟的手稍稍整理了下容妆,喝了几口温热的浓茶缓缓神儿,这才又道:“现在,公中的管理是老十在负责,但是银庄那块儿,我却是让五太太继xù

管着的,无他,当年老五管外,五太太管内,钱庄的旧例她应该是最为熟悉的,反正我也不想再弄什么改革,搁在她手里按以前的定规负责就好。你们说呢?”

苏怀兴道:“儿子想,是不是母亲也该给五嫂一些管理费啊,多少不论,算是五哥心疼五嫂的月银了,您看?”

老太太听了很是高兴,阻止了欲要推让的五太太,道:“五太太莫要推却,这是老五的心意,也是你兄弟的心意,你莫要推让啊。”

五太太犹豫两下,才缓缓颔首应下,转头儿起身道谢。

老太太看着底下和谐的气氛,点点头,这才开始说出正题。

第九十七章

这章先别订哈,俺只写了一半儿,因为工作统计数据,加班儿,所以……明儿俺尽量写三章以上,看看能不能补过来,谢谢大家哈~~

~~~~~~~~~~

(vip)第三卷第九十四章:

“就在前不久,宗族有信远来,是关于商谈‘苏氏银庄合并、着力发展苏氏银行之事’的。”苏老太太边说着话边用茶盖儿拨开茶叶,吹了吹微烫的茶汤,神色平淡温和,唯有那轻轻上挑的嘴角,透露些许情绪,仿佛她很为苏氏家族的茁壮发展而感到由衷的高兴,“我觉着挺好,银庄发展至今,已有三四百年之久,慢慢衍化,从‘中国通上银行’至‘户部银行’再至‘中国银行’,无论是从业务还是资金量来说,银庄改革已经势在必行。只是……”

老太太的停顿让底下诸人抬头,有人莫名、有人期待、有人激动……

“只是,宗族之意,竟将我锦绣银庄视为己物,这……未免有些荒唐。”苏老太太扭过头,望着老太爷,问道:“老爷也将这纸信言看过几回,您也说说,这天底下有没有这种好笑的事儿。”

老太爷无声的转着文玩儿核桃,长“唔”一声,慢道:“夫人莫急,锦绣银庄为我京城苏府立下汗马功劳,几十年间曾一度作为苏府的支柱存zài

,夫人向来仁厚,鲜少与人讲明自己是用嫁妆支撑夫家,遂……宗族族老们有些误会,也未可知。为夫已经致电家族,族长长老们,也已经晓明。”

“晓明?哼哼……”苏老太太垂着眼睑整理着自己的一宿,笑道,“是吗,既是误会便好说了,不然。为妻我还以为是府里出了吃里爬外的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呢!”

苏老太爷转动核桃的手指顿了一顿,整个人瞬间有些萎靡,迟疑的双唇颤了颤,又紧紧的抿起来,继xù

沉默着。

苏老太太也不理睬,又道:“这么着,为妻我想一事不烦二主。后续事宜还要老爷和宗族那边儿交涉才好,咱们银庄的发展自有规划。京城儿这一亩三分地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妻现在也老了,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再去发展什么……所幸,如今家里也好,几个孩子也罢,谁也不差银庄这点儿小钱,便不折腾了。等以后哪个孩子有想法儿,想练练手了,这个银庄便也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是回绝了。苏老太爷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夫人还是好好儿的再想想,银庄发展和宗族挂钩儿,夫人这里也只是吃些红利,不需你和五太太劳心费力。和现在这情形无二,反而能有更大的发展和利润,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这老两口子交涉起来,似乎忘记了底下的儿女孙女儿的存zài

,两人在不激烈的气氛中,各不退让的说着话。

(vip)第三卷第九十四章:

“就在前不久,宗族有信远来,是关于商谈‘苏氏银庄合并、着力发展苏氏银行之事’的。”苏老太太边说着话边用茶盖儿拨开茶叶,吹了吹微烫的茶汤,神色平淡温和,唯有那轻轻上挑的嘴角,透露些许情绪,仿佛她很为苏氏家族的茁壮发展而感到由衷的高兴,“我觉着挺好,银庄发展至今,已有三四百年之久,慢慢衍化,从‘中国通上银行’至‘户部银行’再至‘中国银行’,无论是从业务还是资金量来说,银庄改革已经势在必行。只是……”

老太太的停顿让底下诸人抬头,有人莫名、有人期待、有人激动……

“只是,宗族之意,竟将我锦绣银庄视为己物,这……未免有些荒唐。”苏老太太扭过头,望着老太爷,问道:“老爷也将这纸信言看过几回,您也说说,这天底下有没有这种好笑的事儿。”

老太爷无声的转着文玩儿核桃,长“唔”一声,慢道:“夫人莫急,锦绣银庄为我京城苏府立下汗马功劳,几十年间曾一度作为苏府的支柱存zài

,夫人向来仁厚,鲜少与人讲明自己是用嫁妆支撑夫家,遂……宗族族老们有些误会,也未可知。为夫已经致电家族,族长长老们,也已经晓明。”

“晓明?哼哼……”苏老太太垂着眼睑整理着自己的一宿,笑道,“是吗,既是误会便好说了,不然,为妻我还以为是府里出了吃里爬外的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呢!”

苏老太爷转动核桃的手指顿了一顿,整个人瞬间有些萎靡,迟疑的双唇颤了颤,又紧紧的抿起来,继xù

沉默着。

苏老太太也不理睬,又道:“这么着,为妻我想一事不烦二主,后续事宜还要老爷和宗族那边儿交涉才好,咱们银庄的发展自有规划,京城儿这一亩三分地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妻现在也老了,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再去发展什么……所幸,如今家里也好,几个孩子也罢,谁也不差银庄这点儿小钱,便不折腾了。等以后哪个孩子有想法儿,想练练手了,这个银庄便也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是回绝了,苏老太爷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夫人还是好好儿的再想想,银庄发展和宗族挂钩儿,夫人这里也只是吃些红利,不需你和五太太劳心费力,和现在这情形无二,反而能有更大的发展和利润,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这老两口子交涉起来,似乎忘记了底下的儿女孙女儿的存zài

,两人在不激烈的气氛中,各不退让的说着话。

(vip)第三卷第九十四章:

“就在前不久,宗族有信远来,是关于商谈‘苏氏银庄合并、着力发展苏氏银行之事’的。”苏老太太边说着话边用茶盖儿拨开茶叶,吹了吹微烫的茶汤,神色平淡温和,唯有那轻轻上挑的嘴角,透露些许情绪,仿佛她很为苏氏家族的茁壮发展而感到由衷的高兴,“我觉着挺好,银庄发展至今,已有三四百年之久,慢慢衍化,从‘中国通上银行’至‘户部银行’再至‘中国银行’,无论是从业务还是资金量来说,银庄改革已经势在必行。只是……”

老太太的停顿让底下诸人抬头,有人莫名、有人期待、有人激动……

“只是,宗族之意,竟将我锦绣银庄视为己物,这……未免有些荒唐。”苏老太太扭过头,望着老太爷,问道:“老爷也将这纸信言看过几回,您也说说,这天底下有没有这种好笑的事儿。”

老太爷无声的转着文玩儿核桃,长“唔”一声,慢道:“夫人莫急,锦绣银庄为我京城苏府立下汗马功劳,几十年间曾一度作为苏府的支柱存zài

,夫人向来仁厚,鲜少与人讲明自己是用嫁妆支撑夫家,遂……宗族族老们有些误会,也未可知。为夫已经致电家族,族长长老们,也已经晓明。”

“晓明?哼哼……”苏老太太垂着眼睑整理着自己的一宿,笑道,“是吗,既是误会便好说了,不然,为妻我还以为是府里出了吃里爬外的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呢!”

苏老太爷转动核桃的手指顿了一顿,整个人瞬间有些萎靡,迟疑的双唇颤了颤,又紧紧的抿起来,继xù

沉默着。

苏老太太也不理睬,又道:“这么着,为妻我想一事不烦二主,后续事宜还要老爷和宗族那边儿交涉才好,咱们银庄的发展自有规划,京城儿这一亩三分地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妻现在也老了,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再去发展什么……所幸,如今家里也好,几个孩子也罢,谁也不差银庄这点儿小钱,便不折腾了。等以后哪个孩子有想法儿,想练练手了,这个银庄便也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是回绝了,苏老太爷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夫人还是好好儿的再想想,银庄发展和宗族挂钩儿,夫人这里也只是吃些红利,不需你和五太太劳心费力,和现在这情形无二,反而能有更大的发展和利润,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这老两口子交涉起来,似乎忘记了底下的儿女孙女儿的存zài

,两人在不激烈的气氛中,各不退让的说着话。

苏老太太也不理睬,又道:“这么着,为妻我想一事不烦二主,后续事宜还要老爷和宗族那边儿交涉才好,咱们银庄的发展自有规划,京城儿这一亩三分地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妻现在也老了,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再去发展什么……所幸,如今家里也好,几个孩子也罢,谁也不差银庄这点儿小钱,便不折腾了。等以后哪个孩子有想法儿,想练练手了,这个银庄便也有了用武之地。”

苏老太太也不理睬,又道:“所幸,如今家里也好,几个孩子也罢,谁也不差银庄这点儿小钱,便不折腾了。等以后哪个孩子有想法,想练练手,这个银庄便也有用武之地。”

第九十八章

第95章已修~~因为字数的原因,明天俺得写5章新内容,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弥补章节间的差距,那么实jì

的差距是“三章内容”,俺觉得周二或者周三就能全部赶齐~~

那啥,俺经常因为工作而拖沓,实在抱歉哈,那个,这回应该能做到……吧?希望大家的小皮鞭不要抽俺哈~~

说这么多,就是说,俺要写工作会议报gào

去了,第96章很可能明天才能见到……呃,拖着盖子逃遁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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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九十五章:

“你小舅呢?”苏怀兴没有任何自觉性的扰人清梦。

话筒这头儿的锦歌,恨不得将手上的话筒放嘴里嚼了,让它再出声!

嗯,大家都清楚,这起床气还是不容易控zhì

的。

不过,锦歌的愤nù

,在苏怀兴下面儿的话中平息下去了。

从声音上来分辨,电话那头儿的苏怀兴似乎在皱着眉头:“家里这些破事儿闹的,我还几天没找他玩儿去。公司这边儿也牵扯着我时间联系他,所以我问问你,他去哪儿了?”

纳尼?锦歌瞬间清醒,忙道:“我这儿几天忙着赶稿儿,也没去小舅那儿……可是,这京城里,他也没几个熟人啊……莫不是跑寺庙里静心去了?”

苏怀兴的声音有些严肃:“我去问了,没有啊!……你小舅留下的小厮也有意思,我问他你小舅的去处,他推说不知,又问几个详细的地点,他又肯定的说没去!”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懊恼和烦闷,锦歌心里有些嘀咕:“小厮?难不成他又把墨韵和韵墨留下了?”

“又?”苏怀兴一瞬间抓住关键。忙问:“对对对,他应该是单身而行的……锦歌,你说‘又’……是不是你小舅以前也闹过这种情况?”

锦歌点点头。又想到苏怀兴跟她隔着电话线,看不到彼此。便应声:“这就是了,每年我小舅舅都会这样闹失踪一段时间,只是我没想到他在京城竟也这般……”

苏怀兴叹口气:“你小舅舅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他回去哪儿呢?哎呀,他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太不够意思了!”

锦歌笑道:“十叔,您这就不知dào

了吧?!我小舅舅一向觉得,旅行呢说走就走才有意思。若是每去一个地方游玩儿都要向亲友们交代个详细才行动的话,那么他的热情将严重不足。不等他去游玩儿,就要交代下一个目的地了,如此循环。岂不是在交代中渡过了?”

锦歌听着不禁笑道:“十叔一看就是个喜聚不喜散的人呢!不过我小舅的行程不定,这归期也是不定的。不过总的来说,至多三五个月、至少十天半月,总共就是这么个时间段儿……不过,依这次的情况看。我小舅和我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估计至多十来天就能回来。”

这个回答还是让苏怀兴比较满yì

:“那行,知dào

他没丢我就放心了……电话我先撂了,有事儿打电话儿哈……你小舅回来的话,记得通知我哈!行。再见!”

锦歌哭笑不得的放下电话儿,自言自语:“打什么电话儿啊,出了逍遥阁,往前一转,不出十分钟就能见到面儿!”

放下电话,锦歌也睡不着了,接过冬和递来的温开水,倚着沙发兀自出神儿:她小舅舅这些年,每年必要消失一段时间,去了哪里不知、做了什么不知、见了谁亦是不知。她娘对此是年年必问一遍,她小舅舅是年年都不正式回答,气得她那娘亲给小舅舅起了个外号,叫“三不知”。

不过,锦歌却敏感的觉得,她小舅舅的“不正常”应该是有故事的吧?

想到这里,锦歌眉头一跳,心头咚咚咚的快速跳了起来,好像猜到了什么一般。

“叮铃铃~~叮铃铃~~”话筒在支架上催促着弹跳着,吓了锦歌一跳。

“喂,您好,这里是苏公馆逍遥阁……”

“妞妞啊,我是娘亲哟!”

听到自己亲娘的声音,锦歌不觉眼眶一红,泪珠扑簌簌的往下落,没想到平时不显得想家想爹娘,却在听到娘亲的声音的一瞬就哭了。

自觉有些丢脸的锦歌,吸吸鼻子,应和:“娘~~亲~~”

电话那头的六夫人笑道:“我们家的小妞妞想爹娘了,是不是?”声尾处,隐隐的有哽咽之声传来。

锦歌觉得是自己影响了娘亲的情绪,忙说:“娘啊,您这么早来电话,可是有事儿?小诺这会儿还撅着胖屁屁、蒙着头酣睡呢,一时半会儿可叫不醒他。”

六夫人呵呵笑着:“哈哈,那个小东西是不是还流口水了?想想都可爱啊……”那语气听着像是可惜锦诺没在她手边儿。

“你给他照的照片儿我看了,哎呀,终究是看不大清,只能迷迷糊糊的看个轮廓,只是看着大了几圈儿,还是那么胖乎乎的,那小脸蛋儿、那小嘴巴儿、那小耳朵、那小肚子、那小屁股、那小肥手儿,捏着手感一定很好!”

对于自己家的娘亲没有做娘亲的自觉这一点,锦歌和无语,不过也知dào

娘亲是想她们俩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形成。

“娘亲,您知dào

我十叔开了家明星公司吗?”

“知dào

啊,你说过的。”六夫人声音里有点儿迷惑,不知dào

自己的小女儿怎么提到那里了。

“娘,您看,我和小诺拍进带子里,然后再录好音,等弄好之后寄过去给您和爹爹哥哥姐姐们看,怎么样?”

六夫人在大洋的那头儿听了,也是眼睛一亮,连忙拍着桌子催促道:“好极好极!那可得快着点儿啊!”

说着话还有些埋怨:“哎呀呀,你这个小丫头,就不应该现在告sù

你娘我这个事儿,应该给我个惊喜才好……看着吧,这段儿时间我一准儿得失眠呢,天天盼着嘞!”

锦歌捂着嘴偷笑:“娘啊,您可别成天盼着它,再拿这儿当了正事儿,可就不好了。说真的,我这个设想最快,也得仨俩月的工夫,您要是失眠个仨俩月,可就不漂亮了!”

锦歌突然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这么一冲动就说出来,她娘铁定坐不住呢。心里有些愧疚,锦歌也只能使劲儿忽悠她娘:“娘亲啊,您可别不拿我说的话当真啊!长期睡眠质量不佳的话,您引以为豪的那头浓密乌黑有光泽的黑发可就保不住了,还有肌肤的光泽、明亮的眼神儿……这些可都会受到损失哦!”

六夫人一向爱美,听闻到这儿,脑子里注意的方向就被转为了美容美发。

“哦,对了……妞妞,你和小诺的钱够不够花?小诺那小子听不听话啊?”六夫人按照惯例一一询问。

“娘亲啊,钱方面您尽管放心啦,小诺的小金库可是越来越鼓呢!昨儿他还和我说,以后不许我花您给的钱了,他要养着我呢!”

说到此,锦歌又是得yì

又是骄傲,听得六夫人直吃醋:“这个臭小子,有钱也不知dào

孝敬孝敬他老娘,哼,这儿子倒是我这个做娘的,给你这个做姐姐的生的了!”

六夫人一说,锦歌刚平下的笑劲儿又被引起来了:“娘亲啊,您也别吃味儿了,小家伙好像偷偷儿的给您和我爹他们买了礼物呢,东西还不让我看!您不知dào

那小东西缩头缩脑、蹑手蹑脚的小模样儿多搞笑呢!他以为我不知dào

呢……”

六夫人听着小女儿的笑言,眼前似乎描摹出了那些场景:小女儿手拿电话,撅着小嘴儿冲电话那头的他们撒娇卖痴,小儿子躲在一边,捂着小嘴儿、眯着眼睛颤抖着偷笑;小儿子伸着胖胖的跟藕节相似的笑白腿往屋里挪,小女儿躺在榻上眯眼偷瞧……想着两小的亲密和快乐,六夫人不由得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笑得她那双眼角儿湿润了起来。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聊了一刻来钟,这才说到了正题。

“妞妞,你小舅舅还在京城么?”

锦歌一愣,道:“还是姐弟连心啊,小舅舅又跑没影儿了。”

这似乎在六夫人的意料之中:“他啊……对了,那个臭小子离开前也没跟你打招呼?”

锦歌猛点头,心里带着郁闷:“没错、没错!以往在南地他都跟我说的,便是我来京城这几年,小舅舅都会给我打电话呢!这回倒好,就在身边儿处着,小舅舅都不说一声,娘亲,您说小舅舅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最后这句话纯粹是锦歌的撒娇之举,六夫人也清楚,不由得笑道:“是你想多啦,你小舅舅对你那份疼,你还不知dào

么?他啊,这是心情不好……”

六夫人:糟了,说漏嘴啦!

锦歌:(眼绽精光)秘密!发xiàn

秘密啦!

“娘~~”锦歌拿出绝招儿来,“说一说呗,人家可不是小孩子啦,说一说,我也好掌握劝解小舅舅的法门啊!”

六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在锦歌耐心的等待中,说道:“唉,说来话长啊!”

第九十九章

第96章已修~~

~~~~~~

(vip)第三卷第九十六章:3041

六夫人长叹一声:“说来话长啊!”

这话要搁旁人身上,那是要长篇大论的准bèi

了,可是六夫人却与众不同,她一旦这般说,那就是总结发言,不预备再说的隐语了。

锦歌的好奇心正被引起来,哪里愿意,忙接口道:“娘亲啊,说来话长呢,也可以简短截说么!您……”

“好,那就简单的说!”六夫人很不按套路出牌,不等锦歌撒娇,便果duàn

插话,简单的说:“大概意思呢,就是关于一个跨地错爱的故事……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去叫小诺起床吧,娘这边也该吃下午茶了,下回再聊哈,乖哦!”

锦歌不可思议的盯着手上的话筒,听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的长呜声,这就是简短截说?可不可以摔话筒啊!这也忒缺斤短两了吧?有没有消协啊?她要举报!

……

“嗯~~”锦歌拖着腮,望着身旁的玻璃窗,一个劲儿的叹息。

她在脑子里不断勾画出一个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只是哪个故事中的人物,无论是负心者、还是被弃人、亦或是不支持的插足三儿,都不能和她小舅舅挂一扭扭儿的边儿。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在一旁擦拭柜子的冬和笑了出来:“今儿小姐的业务可真忙,素日里难得听一回的电话儿铃音儿,今儿个可是叫咱们听个痛快了。”

锦歌也觉有趣儿,不知怎地心里一动,笑道:“莫不是小舅舅回来了?”

这般猜着,一接电话儿,却是自己的老爹苏怀鸣来的。

这是人家给女儿解释来的。

“你娘撂下电话儿,心里又憋得慌,我想着干脆代她和你说说。”

锦歌难得听到老爹这么正经的声音。忙附耳仔细听来。

好么,她原以为自家老娘连生两次双胎,是因为苏氏基因的缘故,没想到她外婆家也是有此传统的。

“这么说,小舅舅是孪生子中的弟弟咯?可是。我怎么没见过那个舅舅呢?”

“你那个舅舅出生后。本来比你小舅要肥壮许多,可是不知怎地,待过了满月再抱出来。却瘦弱得让人错认成你小舅舅了。抓周前的那些日子,他是三天两头儿的闹毛病,找了多少大夫也没能解决,后来还是你外婆娘家的舅爷找人算命,说是和戚家犯顶,须得欢姓别养才能养活长大。又因着,你娘的小表哥……嗯,命里无子,就这么着。就过继过去了,……”

听到这里,锦歌撇了撇嘴,什么叫命里无子啊,该不会是体弱而不能生育吧?

苏怀鸣的话,在锦歌脑子里环绕着。这丫头不知怎地,净往阴暗上想,想着想着就开始阴谋论了。

该不会是有人故yì

设计的吧?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结果遭到了苏怀鸣的教xùn

:“你说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地学得胡乱猜想呢?这种不知轻重的话,也是你说的?”

锦歌被训得纳闷儿,这是怎么啦?她爹扭转性子啦?

话筒那边的苏怀鸣不啦不啦的得啵着,直到那头儿隐隐传来一直走开的脚步声,苏怀鸣才顿声,转而低音道:“闺女,其实吧,你老爹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话说,过继就过继呗,你大伯不久过继到你叔公名下么!还有你九叔,更是直接换了名姓,转到冯氏名下。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儿,何必如此费力呢?你是不知dào

,你那小舅舅的孪生哥哥,过到那边儿,也是过的不甚痛快啊!”

锦歌无语的听着,她就说么,这才是符合苏六爷的性子啊!

苏怀鸣仔仔细细的将那个不曾见过面的舅舅讲了一遍,虽然信息量挺大,但是重点不多,尤其是某些关键的地方,更是语焉不详。不过锦歌清楚,这不是因为她爹有所隐瞒,而是的确不知。

听她爹的话,那个舅舅和小舅舅面容神似,性子却南辕北辙,虽然和小舅舅感情深厚,却是鲜少回过戚家,也不知dào

是不是心里对过继之事有所忿恨。

“那不能,你那位不曾谋面的舅舅,老爹可是见过几次的,啧啧啧,怎么说呢,是个风光霁月的男儿郎,远远看着,跟副水墨山水画儿一样。”

水墨画儿?有这么形容人的么?锦歌嘴角抖动着,心里却对这位舅舅起了相见一面的心思。

苏怀鸣听到自家女儿的期待,沉默了半晌,才沉重着声音道:“这……却是难了。你那位舅舅六年前就已经……已经故去了。”

锦歌听得一阵恍然,心里泛起一股难过的感觉,既有惋惜之情,也有悲凉之意。

“那,他是怎么去的?”

苏怀鸣顿了顿,叹道:“这在戚家讳莫如深,连你娘都只是知dào

个隐隐约约,那也是连蒙带猜的,这话就不好跟你个小孩儿家家的说了……今儿告sù

你,也不过是知晓你这不依不饶的性子,怕你乱折腾才说的!”

听到这儿,锦歌不乐意了:“爹爹又说我,什么叫不依不饶啊,我这是有探索精神!”

苏怀鸣眉头一挑,嗤笑:“小丫头,还跟你老爹我动心思!你啊还探索精神呢!要我说,就是闲得慌的八卦精神!”

锦歌哼了一声,转换话题:“爹爹,那您说,我小舅年年有数月不着家,是不是找那个舅舅去了?”

这点,苏怀鸣倒是清楚:“嗯,你那个舅舅十来岁就只身北上求学,你小舅舅应该是去找他的。”

可是不对啊?锦歌挠着头,又问:“京城这里,有什么人是和两位舅舅相熟的?”

苏怀鸣在那头儿想了想,低声和身边儿的夫人说了两句话,锦歌手上的话筒都快塞到耳朵里了,也没听清只言片语,只得老老实实的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苏怀鸣才道:“嗯,有是有一个,只是不知还在不在京城……”

锦歌立时打起精神儿来探听,苏怀鸣道:“好像是叫什么文恭公子的……具体名字就不甚清楚了……你也晓得,你外婆娘家那头儿,不愿意你那个过继的舅舅和亲生父母这边儿走得太近,不然也不会让他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的到京城求学了……这还是你小舅舅有毅力,才没断了联系,咱们也只是晓得一星半点儿,再多就不得而知了。”

锦歌叹口气,点点头,道:“这样啊!”

苏怀鸣自觉说得差不多了,又嘱咐这个小女儿道:“你这小丫头,别净顾着八卦,没事儿多照顾照顾自己!听说那个‘父爱深’系列做得越来越好了?就连这里都要引进了……锦诺那个臭小子也赚得盆满钵满吧?哼哼,也就是你这个姐姐宠她,要我说,男子汉么,家业自当该自己赤手空拳得打下来,这才是真男儿的本色!靠你们这样宠,怎么能成才呢?以后可不兴再这样啦!有入财的门路,丫头你就自己留着,又钱财傍身,你爹我和你娘才能安心哪!……对啦,还有,记得教育那个臭小子要听你话,将来要孝顺你啊……”

锦歌哭笑不得的听着她爹越来越没谱儿的话,还孝顺呢?哪儿对哪儿啊!

“行啦,老爹,我疼小诺是出自本心,哪里要他回报?再说,日子还长着呢,将来弟弟要取弟媳,你这么严格要求,岂不是将来要让他为难?”

不等她老爹反驳,锦歌赶紧道:“爹啊,我该吃早饭啦!那个您回去好好儿的哄哄我娘吧哈,咱们回见哦!”

苏怀鸣反应过来,也道:“对对对,我得赶紧哄你娘,她这会儿想起你那个舅舅,正难过呢!好啦,不说了,回见!”

痛快的撂下电话儿,锦歌点着桌沿儿,就思量开了。文恭公子?是谁呢?

冬和拿着鸡毛掸子正掸着,冷不经听到锦歌自语,忙停下手上的伙计,回道:“小姐是说文恭公子么?”

锦歌眼前一亮:“怎么?你知dào

这个人?”

冬和笑道:“是啊,上个月的庙会上,我听人提起过呢!”

锦歌连忙问:“那你说说!”

冬和道:“那文恭公子只比咱们小舅爷大六岁,乃是京城闻家的嫡出公子。姓闻,名明,字醇章,人唤文恭公子。听人们说,那个文恭公子可是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儿呢!人都道,他不但文武双全,对于国学和西洋学问根式知之甚博,是个难得的大才!”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大拇指赞了一个:“听说在他十六岁时,还有大儒赞他有不世之才,未来会有天大的成就。”

在提及此人是绽放的神采,开始慢慢黯淡,冬和道:“只是后来不知怎地,竟然消沉了下来。再后来,便是销声匿迹,再找不到踪影了……唉,可惜了,至今都有关于他的传说呢!”

锦歌诧异:“哦?竟是这样?”

冬和没精打采的叹气:“京郊靠北的那处新建的书院,就是闻家子弟为他而见的,除了一处影壁上有他的墨宝外,却和他再无一丝牵连。”

锦歌听得心里突突直跳,好像抓住了一丝秘密的关联。

“博闻书院?”

也许是该去那儿走一遭了。

第一百章

先占个地方,这章十二点半之前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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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三卷第九十六章:3041

六夫人长叹一声:“说来话长啊!”

这话要搁旁人身上,那是要长篇大论的准bèi

了,可是六夫人却与众不同,她一旦这般说,那就是总结发言,不预备再说的隐语了。

锦歌的好奇心正被引起来,哪里愿意,忙接口道:“娘亲啊,说来话长呢,也可以简短截说么!您……”

“好,那就简单的说!”六夫人很不按套路出牌,不等锦歌撒娇,便果duàn

插话,简单的说:“大概意思呢,就是关于一个跨地错爱的故事……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去叫小诺起床吧,娘这边也该吃下午茶了,下回再聊哈,乖哦!”

锦歌不可思议的盯着手上的话筒,听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的长呜声,这就是简短截说?可不可以摔话筒啊!这也忒缺斤短两了吧?有没有消协啊?她要举报!

……

“嗯~~”锦歌拖着腮,望着身旁的玻璃窗,一个劲儿的叹息。

她在脑子里不断勾画出一个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只是哪个故事中的人物,无论是负心者、还是被弃人、亦或是不支持的插足三儿,都不能和她小舅舅挂一扭扭儿的边儿。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在一旁擦拭柜子的冬和笑了出来:“今儿小姐的业务可真忙,素日里难得听一回的电话儿铃音儿,今儿个可是叫咱们听个痛快了。”

锦歌也觉有趣儿,不知怎地心里一动,笑道:“莫不是小舅舅回来了?”

这般猜着,一接电话儿,却是自己的老爹苏怀鸣来的。

这是人家给女儿解释来的。

“你娘撂下电话儿,心里又憋得慌,我想着干脆代她和你说说。”

锦歌难得听到老爹这么正经的声音。忙附耳仔细听来。

好么,她原以为自家老娘连生两次双胎,是因为苏氏基因的缘故,没想到她外婆家也是有此传统的。

“这么说,小舅舅是孪生子中的弟弟咯?可是。我怎么没见过那个舅舅呢?”

“你那个舅舅出生后。本来比你小舅要肥壮许多,可是不知怎地,待过了满月再抱出来。却瘦弱得让人错认成你小舅舅了。抓周前的那些日子,他是三天两头儿的闹毛病,找了多少大夫也没能解决,后来还是你外婆娘家的舅爷找人算命,说是和戚家犯顶,须得欢姓别养才能养活长大。又因着,你娘的小表哥……嗯,命里无子,就这么着。就过继过去了,……”

听到这里,锦歌撇了撇嘴,什么叫命里无子啊,该不会是体弱而不能生育吧?

苏怀鸣的话,在锦歌脑子里环绕着。这丫头不知怎地,净往阴暗上想,想着想着就开始阴谋论了。

该不会是有人故yì

设计的吧?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结果遭到了苏怀鸣的教xùn

:“你说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地学得胡乱猜想呢?这种不知轻重的话,也是你说的?”

锦歌被训得纳闷儿,这是怎么啦?她爹扭转性子啦?

话筒那边的苏怀鸣不啦不啦的得啵着,直到那头儿隐隐传来一直走开的脚步声,苏怀鸣才顿声,转而低音道:“闺女,其实吧,你老爹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话说,过继就过继呗,你大伯不久过继到你叔公名下么!还有你九叔,更是直接换了名姓,转到冯氏名下。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儿,何必如此费力呢?你是不知dào

,你那小舅舅的孪生哥哥,过到那边儿,也是过的不甚痛快啊!”

锦歌无语的听着,她就说么,这才是符合苏六爷的性子啊!

苏怀鸣仔仔细细的将那个不曾见过面的舅舅讲了一遍,虽然信息量挺大,但是重点不多,尤其是某些关键的地方,更是语焉不详。不过锦歌清楚,这不是因为她爹有所隐瞒,而是的确不知。

听她爹的话,那个舅舅和小舅舅面容神似,性子却南辕北辙,虽然和小舅舅感情深厚,却是鲜少回过戚家,也不知dào

是不是心里对过继之事有所忿恨。

“那不能,你那位不曾谋面的舅舅,老爹可是见过几次的,啧啧啧,怎么说呢,是个风光霁月的男儿郎,远远看着,跟副水墨山水画儿一样。”

水墨画儿?有这么形容人的么?锦歌嘴角抖动着,心里却对这位舅舅起了相见一面的心思。

苏怀鸣听到自家女儿的期待,沉默了半晌,才沉重着声音道:“这……却是难了。你那位舅舅六年前就已经……已经故去了。”

锦歌听得一阵恍然,心里泛起一股难过的感觉,既有惋惜之情,也有悲凉之意。

“那,他是怎么去的?”

苏怀鸣顿了顿,叹道:“这在戚家讳莫如深,连你娘都只是知dào

个隐隐约约,那也是连蒙带猜的,这话就不好跟你个小孩儿家家的说了……今儿告sù

你,也不过是知晓你这不依不饶的性子,怕你乱折腾才说的!”

听到这儿,锦歌不乐意了:“爹爹又说我,什么叫不依不饶啊,我这是有探索精神!”

苏怀鸣眉头一挑,嗤笑:“小丫头,还跟你老爹我动心思!你啊还探索精神呢!要我说,就是闲得慌的八卦精神!”

锦歌哼了一声,转换话题:“爹爹,那您说,我小舅年年有数月不着家,是不是找那个舅舅去了?”

这点,苏怀鸣倒是清楚:“嗯,你那个舅舅十来岁就只身北上求学,你小舅舅应该是去找他的。”

可是不对啊?锦歌挠着头,又问:“京城这里,有什么人是和两位舅舅相熟的?”

苏怀鸣在那头儿想了想,低声和身边儿的夫人说了两句话,锦歌手上的话筒都快塞到耳朵里了,也没听清只言片语,只得老老实实的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苏怀鸣才道:“嗯,有是有一个,只是不知还在不在京城……”

锦歌立时打起精神儿来探听,苏怀鸣道:“好像是叫什么文恭公子的……具体名字就不甚清楚了……你也晓得,你外婆娘家那头儿,不愿意你那个过继的舅舅和亲生父母这边儿走得太近,不然也不会让他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的到京城求学了……这还是你小舅舅有毅力,才没断了联系,咱们也只是晓得一星半点儿,再多就不得而知了。”

锦歌叹口气,点点头,道:“这样啊!”

苏怀鸣自觉说得差不多了,又嘱咐这个小女儿道:“你这小丫头,别净顾着八卦,没事儿多照顾照顾自己!听说那个‘父爱深’系列做得越来越好了?就连这里都要引进了……锦诺那个臭小子也赚得盆满钵满吧?哼哼,也就是你这个姐姐宠她,要我说,男子汉么,家业自当该自己赤手空拳得打下来,这才是真男儿的本色!靠你们这样宠,怎么能成才呢?以后可不兴再这样啦!有入财的门路,丫头你就自己留着,又钱财傍身,你爹我和你娘才能安心哪!……对啦,还有,记得教育那个臭小子要听你话,将来要孝顺你啊……”

锦歌哭笑不得的听着她爹越来越没谱儿的话,还孝顺呢?哪儿对哪儿啊!

“行啦,老爹,我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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