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辩护 - xp1024.com
《苏格拉底的辩护》


正文 第1章 敌方已经到达战场

“夏希,快来杀一局!”

许夏希被闺蜜叶浅拉来参加大学同学会,结果一进KTV的包房,脚上就被绑了诗歌气球,然后进了‘战场’。

一群二十大几的社会青年在包房里你推我踩的,玩得不亦乐乎。

许夏希平衡感不怎么好,刚上场,脚上的气球就被踩掉了三个,连身上的短外套也被人扯落至肩膀下。

她全部精力都用在抬高脚保护最后一个气球,手还要不断挥挡捣乱的家伙。

但金鸡独立的姿势实在不适合她,肩膀被人一推,她没站稳,直接往前扑倒。

许夏希顿时有种啃到地毯的错觉,疼痛让他重重地皱起眉,半眯起的视线里出现一双亮澄澄的皮鞋。

她好像都能从反光的鞋面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包房里的歌正好放完,所有嘈杂戛然而止。

许夏希下意识地抬起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猛地撞进她的视线。

她当场愣住。

面前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一米八几的个子,五官深刻,好像被顶级的雕刻家精心雕琢过,十分英俊端正。

他那双墨黑的眼眸,深邃却冷漠,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五体投地,这欢迎仪式不错!”

男人微微扬起唇,似笑非笑地睨着许夏希,沙沙的声音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魅力,透着说不出的蛊惑意味。

许夏希感觉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起来,杏眸微睁,瞪着男人,掩饰不住敌意,“傅厉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大外语系的同学会,傅厉宸一个比她大两届的法学生,为什么会来?

许夏希就像是一只被入侵地盘的动物,勇猛地捍卫着自己的地盘。

但她一米六五的身高比傅厉宸矮了整整大半个脑袋,叉腰昂首的动作,看起来像在卖萌。

傅厉宸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当然,只是温和有礼的淡笑。

他先是对着包厢里的同学,礼节性点点头。

随即才将视线转回许夏希身上,缓缓开口:“我是家属。”

家、家属!?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就好像在说着秘密情话一样。

许夏希的脸再次不争气地滚烫起来,杏眼瞪得老圆,下意识回嘴:“谁是你家属了?”

叶浅见情形不对,忙上前拉住夏希,低声解释:“傅学长是杨语珺带来的,当然是杨语珺的家属。”

顿了顿,为了缓和气氛,她还眨眨眼,半开玩笑:“你该不会以为他在说你吧?”

只是没有恶意的调笑,一下子把气氛炒热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许夏希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倒是傅厉宸目光含笑地走到许夏希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我倒是可以继续做你的家属。”

她牵了牵嘴角,扯出一抹假假的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傅厉宸挑眉,“过河拆桥!”

许夏希:“!!!”

她气得不想搭理傅厉宸,直接推开包厢走了出去。

“哟?谁惹我们许大小姐不高兴了?”

叶浅笑容满满地站在许夏希身后,表情里带着奸诈,“该不会是屋里头那位傅大少吧?还说什么家属呢!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还能开这种玩笑?”

许夏希只觉得头皮一麻,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

可接下来就发现叶浅虽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机锋,却并没有把那当回事,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许夏希勉强压下心悸,努力摆出没好气的样子,朝叶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之前是大学社团联合会的干事,他是推理协会社长,工作上有接触很正常好不好!”

“那你到底为什么出国……”叶浅仍对当年许夏希一声不吭就出国的事情耿耿于怀。

话没问完,手机铃声响起,两人都愣了下。

许夏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串陌生号码,她迟疑了会儿,才接起电话:“您好?”

“……”

电话里似乎说了一连串的话。

许夏希顿了顿,低声回答:“可以。”

她挂了电话后还满脸疑惑,叶浅就兴奋地凑前去,“谁呀?”

“万宗律师事务所的,叫我去面试。”

叶浅大喜:“万宗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律所,待遇很好,你竟然收到面试邀请,捡大漏了啊!”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等等,你不是说你研究生学的是绘画素描吗?怎么去律所面试?”

许夏希苦笑,她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根本没给万宗投过简历啊!

难道是她广泛撒网的时候,不小心给万宗发了份简历?

不然对方没看过她简历,不可能对她的情况那么清楚的!

许夏希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不用再回包房,也没有多想律所的工作性质,跟叶浅打了个招呼就开溜了。

叶浅返回包房的时候,就见傅厉宸站在转角处。

她忙笑着招呼:“傅学长怎么也出来了?”

傅厉宸温和一笑,目光快速扫了眼出口,若无其事地说:“有点事,正准备走。”

叶浅不疑有他,还惊奇地感慨:“真巧,夏希也是刚刚离开。”

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傅厉宸瞥了眼手机,没理会,反而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了叶浅,“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

叶浅讶异地瞪圆了眼,看看傅厉宸,又看看男神手中的名片,简直受宠若惊了。

半晌,才接过来。“谢、谢谢学长!”

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傅厉宸爽朗一笑,“不用客气。今天时间有点不巧,下次我请你!”

即便叶浅对傅厉宸只有崇拜,现在被自家男神约,只觉得天上掉下块大馅饼,都快要把她美晕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的、好的,学长您先忙,我们下次约!不见不散!”

然后慢慢走回包房,整个人还处在晕晕乎乎的感觉中。

傅厉宸这才将电话接起,里头的男声立即就说:“人,我已经帮你约来了,但她从没有接触过法律事务,我可不会放水的喔!”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纠结。

傅厉宸淡淡一笑,“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绝对没问题。”

“切,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欺负她……”

傅厉宸凉凉反问:“你能吗?”

电话那头足足有一分钟没有传来声音,许久后才听到对方失笑:“你话别说得那么满,小心到时候输得太难看!”

傅厉宸志在必得地勾了勾唇,“我选的人,肯定不会输;至于你,不输也见不得多好看。”

电话那头:“……”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对方气得‘啪’地挂了电话。

傅厉宸也不急,缓缓将手机放回口袋,整了整领带,神情已经变回先前的冷漠疏离。

许夏希,三年不见,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许夏希匆匆赶到万宗律师事务所。

这家律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一点。

占了中心商业写字楼最昂贵的一至三楼。

看起来十分高大上。

进去一楼大厅,前台墙壁挂着五个不同时区的时钟,让她有种走进国际酒店的错觉。

夏希走到前台说明来意,对方就客气周到地把她带到了二楼会议大厅。

里头人不少,五男四女,齐刷刷的目光一下子朝她投射过来。

整齐划一,堪比X射线。

大家清一色的白衬衫加西裤,脸上带着严肃又紧张的神情,将她上下打量几秒后,那五男四女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略显轻蔑的眼神,分明没把许夏希当一回事。

也对,许夏希临时接到电话,匆匆赶来。

身上只穿了普通的T恤外套加修身牛仔裤,还带着一个挎包,像是春游。

许夏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貌似太随意了些。

但转念她又淡定了。

谁规定面试就非得穿西装的,她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参加面瘫大赛。

更何况,要不是律所临时给她电话,她也不会匆匆赶来。

许夏希避开众人视线,假装自己是一棵过路的蘑菇。

好在紧跟着进来的中年男子一下子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男子一身灰黑色西服,剃了个寸板头,国字脸方方正正。

长得不帅,但看起来很正派的样子——估计这都是衣服和发型的功劳。

寸板头进来后友好地先自我介绍:“欢迎来到万宗律师事务所,我是所里的主任龙坤。很高兴你们能参加这次面试。

我这人不喜欢废话,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龙坤短短一句话便让众人清楚他的身份——律所大Boss,本次面试的终极攻略目标。

面试者们都按照龙坤的要求,使出浑身解数,充分介绍自己。

可惜,这位主任的性情实在有够古怪。

在大家自我介绍完毕后,他什么问题都没有问,反而凶残地让面试者们‘自相残杀’。

喔不,是互相提问。

大Boss全程旁观,不发一言,摆明等着看他们的表现。

场面突兀地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有那么一会儿不知所措。

忽然,一个梳着马尾辫,妆容端庄得体的女人——谭芝——挺起腰,转而朝身旁一个娇小的女生问道:“刚才听你说你之前在别的律所工作一年了,那请问你现在拿到律师证了吗?”

被问到的女生名叫施婷,一下子被对方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应道:“还,还没有。我还没有过司法考试。”

谭芝掀了掀嘴角,轻蔑的神情就浮现在她脸上,“这么说,你连从事法律工作的资格都没有,就来面试?凭什么?”

施婷努力挺起腰杆,想让自己显得强势一点,但是在谭芝的气势压迫下,反而显得更加娇弱。

看起来就跟要被老鹰吃掉的小鸡仔样。

半晌才艰难答道:“我在律所工作过,比、比较有经验?”

“喔?”谭芝微微挑眉,继续问:“那请问你一年间办理了多少案子?新收到多少案件?为之前律所创造了多少盈利?”

一连串问题直接把施婷问懵了,她张了张嘴,却根本答不上话。

“说起来,你之前工作的律所叫什么名字来着?”谭芝故意用那种喃喃自语的口吻,却又偏偏说得大家都能听见。

“不过那种普通律所也不用在意就是了。”

施婷的小脸猛地涨红,简直跟熟透了的猪肝一样,羞得无地自容。

其他面试者也被谭芝的强势和咄咄逼人震慑住了,坐在谭芝旁边的两个女生都不约而同地往后躲了躲,生怕自己成为谭芝的下一个目标。

反观龙坤则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目光触及谭芝的时候似有触动,像是对谭芝表现很满意。

这种用类似养蛊的方法甄选职员,实在太残暴了。

你不仅仅要防备对手捅刀,还得让Boss觉得你被捅的时候反应机敏,捅人的时候干脆利落。

绝壁是个技术活!

许夏希不是法律专业出身,对法律知识的认知仅限于常识。

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她决定暂时先不要主动开口。

那些人好像也真把她当成壁花,偶尔有人向她提问,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她随口都能答出来。

他们是故意让她的吗?

许夏希正囧囧有神,见谭芝刚把另一个面试者怼得脸都绿成了青瓜。

忽而目光一转,似一道激光直直钉住了许夏希。

就言辞犀利地逼问:“许夏希是吧?你大学学的是意大利语,凭什么来律所应聘?”

这话一出,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低低地‘哇’了声,而后寂静一片。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许夏希身上,连龙坤也正看向她,意味不明。

第2章 论如何PK战斗女王

面对如此嚣张的挑衅,许夏希粗壮的神经难得一愣,随即就配合着对方露出更加嚣张的笑容,极为不要脸地答道:“万宗招聘律师助理的条件中只要全日制大学本科毕业,好像没有一定要是法学专业吧?”

众人都是一呆。

普通人的常识都是律师助理这活当然只有法学专业的人才能胜任,可万宗的招聘条件里确实没有限定必须是法学专业。

还真没理由反驳她的这句话。

许夏希没给对方回神的机会,微微一笑,接着答道:“其次,难道谭小姐没有听说过‘不停地学习和跨界是法律人的必修课’吗?

所以我一点都不认为意大利语专业以及我的留学经历是劣势。

还是谭小姐觉得同时掌握多门外语已经是很普遍的事情了?”

说完,夏希还故作苦恼地皱了皱眉,好像真的为她知识不够丰富而苦恼。

激得谭芝面色铁青,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许夏希刚才说的那句话就是万宗律师事务所的标志语之一,醒目地横亘在律所大门口,一进门就可以看到。

如果谭芝这时候反驳,岂不是当面打人家大Boss的脸吗?

但如果不反驳,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冷场了几秒后,谭芝一蔫,选择坐下。

她再怎么傻,也知道权衡利弊。

谭芝偃旗息鼓,连带剩下几个跃跃欲试的人,也不敢再向许夏希发难。

甚至开始腹诽——这个叫许夏希的,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长得纯良无辜,实际上却是个黑心的。

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语落惊四座。

别是先前的懵懂无知都是装出来的吧!?

许夏希表面上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真要说起来,除了傅厉宸那衣冠禽兽,‘打嘴炮’这事就从来没有人能说得过她。

所以她乐得在一旁看戏。

这时候龙坤大Boss终于开口了。

却不是让大家回去等消息那种冠冕堂皇的话,反而直接公布了录取名单:表现激进好斗、针锋相对的谭芝,进退有度、风度翩翩的陆伍,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许夏希。

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没有太吃惊,毕竟谭芝的战斗力以及陆伍的谈吐都让大家甘拜下风。

至于许夏希——

谭芝一出场就气焰嚣张,言辞犀利,把很多人都怼得胸口起火却又无话可说,只能吃哑巴亏。

许夏希一开口却让战斗女王吃瘪,狠狠地替大伙出了口‘恶气’,早就收获了一票拥护者。

接下来的发展更加出乎了三人意料。

龙坤很高效地将三份劳动合同摆在三人面前,却没有让他们马上签。

三个人对看了一眼,都很明智地开始阅读那三份劳动合同。

不一会儿,他们都看出这其中玄机。

龙坤提供的三份劳动合同都为期三年,但其中一份劳动合同不仅没有试用期,并且开出的工资还有加成,比另两份合同至少优渥三成。

对此,三人都将疑惑的目光转向龙坤,后者笑得万分灿烂,缓缓说道:“万宗从来都是重金养才,这份特别的合同也是能者得之。

至于谁是真正的能者,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谭芝明白过来,点头就问:“请问主任,如果想要得到这份合同需要做些什么?”

龙坤又是一笑,“这就要看看你们有什么地方值得万宗付出那么高价的合同?”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们自卖自夸一番。

谭芝跃跃欲试的神情让许夏希默了,她很清楚她刚刚让这位战斗女王吃瘪了,对方正努力想要找回场子。

所以她干脆不说话,由得谭芝率先开始夸自己的优势——大学时期就是学生会会长,闲暇时曾在某某法院、检察院实习过,大四高分通过司法考试,研究生又在某某名校就读……

听得许夏希云里雾里,暗道这贴金效果都快赶上给佛祖镀金身了。

接下来就是陆伍的表演,这人好像自幼受过中庸式教育的熏陶,一言一行不像谭芝那样锋芒毕露。

言谈举止很谦逊,却把自己说得好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涉猎广得完胜江湖百晓生。

许夏希暗暗撇嘴,猜测:应该是她刚刚说的那句‘不停地学习和跨界是法律人的必修课’让陆伍领悟到了讨好老板的新技能。

她就笑笑,不说话。

在她看来,她今天能够顺利过关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实在没那个野心再去争什么更加优渥的合同。

可龙坤却不肯让她轻易放弃,逮着她问:“许小姐什么话都不说,难道看不上这份合同?”

卧槽!

许夏希暗暗道:这人可真够阴险的。

就算她明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她还不能不开口。

可她一个外行人,要怎么才能够在这两个牛逼哄哄的家伙中间脱颖而出呢?

许夏希沉默了一阵,目光四处扫视,就在另两人甚至龙坤都以为她无计可施,只是拖延时间的时候。

她优哉游哉地开口:“我在意大利留学三年,不管是用意大利语谈判还是日常交流都完全不是问题。”

她会说意大利语的优势早在第一轮面试时就已经‘暴露’,现在老调重弹,那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然后用一种‘你难道不知道道具重复使用不得分’的怜悯目光看向许夏希。

龙坤却在这个时候脸色一变,试探性地问:“许小姐为什么会觉得你这项技能最有优势呢?”

许夏希轻轻一笑,眼角微挑,有些嚣张却又是恰如其分的自信,“如果我没有猜错,目前我们律所应该正在和意大利方面有合作或者业务上的往来,一个懂得意大利语又熟悉意大利风土人情的助理,不是十分必要吗?”

这话一出,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她到底是哪里跑来这样奇怪的猜测?

许夏希笑着解释:“我进来时看见前台墙壁上的时钟有一个是意大利的时区,可是意大利属于东一区,在有英国零时区的前提下,根本不需要特地标明意大利时间,除非这个时钟存在有其必然的受众,这是其一。

其二是我看到前台接待处放着一本《意大利语学习——法律篇》,因为法律属于语言中较为晦涩的一类,单纯地学习一门语言根本没必要专门挑法律来学,除非有学习的必要和语言环境。

最后一点也是最显而易见的……”

许夏希在那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指着书柜里摆着的,整整一排意大利相关法典,淡笑:“主任工作那么忙,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好玩才将意大利的法典收集得那么全面吧?”

如机关枪一般顺畅地把推论说出来后,许夏希如愿看到了龙坤以及另两个面试者一脸懵逼的神情。

现在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卧槽!这女的脑子怎么长的,才进律所不到两个小时,就把人家律所的合作伙伴都摸清了?!

龙坤面前从震惊中找回神,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然后将那份优渥的合同往许夏希面前一推,干脆利落地说:“我想,这份合同该归谁,就不用我再说明理由了吧?”

另两人默了。

谁能告诉他们,许夏希突然爆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细致入微的观察、精妙绝伦的推理,简直吊炸天有没有?

战斗女王谭芝PK法律渣滓许夏希,再次完败。

许夏希顺利签下那份合同,并被分配到了律所现在最有名的傅律师手下做助理。

据说这位傅律师也是万宗的高级合伙人之一,业务水平一流,而且目前手下还没有专用助理。

在这样的人手中,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另两人,陆伍因为是男生,直接跟了主任龙坤,以后就要过着四处出差的日子;而谭芝被分配到律师俞莹莹手下做助理,俞莹莹是主任龙坤的女朋友,同时也是个资深律师,在她手下自然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办理入职手续的过程比许夏希想象得还要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弄好了。

在这过程,她充分享受了谭芝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夏希非但没有感到压力,反而内心那个头上长了弯角的小东西异常活跃。

将来还多的是他们较量的机会。

无视谭芝,许夏希直接跟着前辈万晓参观整个律所。

顺便听听律所的简单情况,以及她未来上司傅大律师的光辉人生。

前者确确实实是简况,一两句话就说完了。

但万晓对傅大律师的介绍就犹如滔滔江水……

许夏希感觉自己好像正亲身感受一个强大的男人在短短五年内如何从普通人发愤图强,脚踏无数同行的尸骨,一跃成为社会金字塔顶端的精英男神——的励志故事。

其过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她难得没有嫌对方话痨,认认真真地听着,暗自感慨:做律师的果然都是嘴把式,一连说了大半个小时都不带重样的。

起承转合也真吸引人。

只是……

许夏希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句:你介绍男神的时候敢不敢先告诉我对方的名字啊!?

而且这个所谓的男神竟然跟傅厉宸那家伙一个姓,真没品!

许夏希一边腹诽,就听见万晓仔仔细细表达完自己对傅大律师的仰慕之情后,酸溜溜地来了一句。

“你能在男神手下做事你上辈子拯救银河系才修来的福气,必须好好珍惜!”

许夏希连连点头,摆出诚惶诚恐的表情,重重地表示她很感激组织给她的机会。

万晓还特地跑到卫生间补了个妆,把原来包裹严实的衣领拉开,露出香肩锁骨,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风情万种。

大变活人的架势看得许夏希目瞪口呆,愣愣地跟着万晓踏进她未来上司的办公室。

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前的男神后,许夏希彻底傻眼了。

第3章 职场潜规则

“傅厉宸,你怎么在这里?”

许夏希一时没忍住,低喊出声。

说好人见人爱的优质男神呢?

为什么她看到的是压榨了她长达四年之久的男神……经病啊!

许夏希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那人还笑得一脸正派,先是柔声感谢了万晓几句,直把人感动得眼冒粉泡泡。

万晓一见傅厉宸就跟丢了魂一样,没注意到许夏希的失态,晕乎晕乎地出去了。

傅厉宸看向许夏希,时间精准地掐在她发飙之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才刚回律所你就跑来应聘我的助理,那么巧……

你该不会暗恋我吧!?”

许夏希原本理直气壮的质问全卡在喉咙里,一口气差点没把她憋死。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简直无人能及。

她见过自恋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自恋狂,变脸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吧!?

刚刚的温和友善呢,被狗吃掉了吗?

大学四年许夏希已经充分认识到傅厉宸人前一本正经,人后只剩神经的极品本质,所以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神经病模式全开的傅厉宸,只想掉头就跑。

让那份优渥的合同见鬼吧!

她不要和神经病一起工作!

可是,还没等她转头,傅厉宸又悠悠开口:“你竟然沦落到国外野鸡大学读研究生。

混得那么惨,也难怪你一见到我就自惭形秽地想走人……”

说完,傅厉宸还像模像样地叹息了一声,把‘伤仲永’的那套学得惟妙惟肖。

许夏希百分百肯定这是激将法,可她就是感觉到喉咙里已经梗出了老血。

她真想把‘自惭形秽’糊对方一脸!

许夏希在大学的时候就被傅厉宸压榨,早就养成了见到傅厉宸就躲的条件反射,即便过了三年,依旧不例外。

这样的她,实在太窝囊了!

许夏希觉得自己没道理一辈子都被傅厉宸压着,尤其是这一次。

她硬生生将逃走的念头掐灭在脑海里,然后将她刚签下的合同往桌上一拍,字正腔圆地说道:“谁告诉你我要逃走了,我是来跟你报道的,这是我刚签下的合同。”

末了,她还眯眯眼,笑得好像偷到糖的小孩子,“上面已经说好了,免试用期喔!”

傅厉宸顿了顿,他原本的设想是如果许夏希无论如何都不肯留下,那他就用这份没有试用期的合同逼夏希留下,因为正式员工离职必须提前一个月提出申请。

没想到这个杀手锏反而会被许夏希先拿出来——对方大概真的对他积怨很深,才会被这么轻巧的激将法激到。

傅厉宸从善如流地点头,“既然这样,那你明天早上八点正式上班。当然,如果你觉得能力不足无法胜任我的助理,我不介意你转到其他部门。”

“我当然能胜任!”

许夏希想也不想就拍板,“明天早上八点是吧,放心……我不会迟到的!”

傅厉宸:“……”

心里暗忖,还真是一个好骗的小姑娘。

许夏希高昂着头回到家,发热的脑子终于冷却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中了那个变态的算计。

她所认识的傅厉宸可从来没什么同学爱,他肯定是故意用一份完全与她专业无关的工作来嘲弄她!

想要看她笑话?

哼!

她非要做好这份工作,到时候气死那家伙。

————

第二天许夏希早早来到办公室,鼓足勇气等了半天,没等到傅厉宸,只看到前辈万晓。

万晓把她带到了一间堆满纸箱的杂物间。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发霉的味道,许夏希刚进去就打了个大喷嚏。

她揉揉鼻子,神情莫名地看着万晓。

万晓呲牙:“这是我们律所的三年前的档案管理室。”

从三年前开始万宗就已经正式进入无纸化档案储存了。

“然后呢?”把她带到这种三年没人问津的地方做什么?

万晓再次咧嘴,用一种‘奉天承运,男神召曰’的语气说:“男神说了,他出差三天,你负责把这些陈年旧案全部整理排序,并列好每个案子的案由及基本情况,他回来要检查。”

许夏希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那一箱箱的纸张,咽咽口水,“这里?全部?”

万晓笑容灿烂地点点头,拍拍许夏希的肩,“新人嘛!总是要磨练磨练的。你要相信男神做的一切事情都有他的目的,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接受男神的亲手调教呢!你要好好珍惜,知道么!”

作为傅男神的脑残粉,万晓甚至还表现出一点艳羡。

看得许夏希又想磨牙了!

她当然知道傅厉宸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根本就是想整死她!

可面对万晓一副‘领旨谢恩’的模样,许夏希心里再多的吐槽也只能咽回去,然后抓紧时间投入那一堆都快发霉的卷宗里。

她可不想第一个任务就完成不了,尽管这个任务是如此操蛋。

而万晓没心思教她,只随便列了个大纲让她照着做,然后飘飘然走了。

根本不管她死活。

许夏希理解能力再厉害,可法律这一行是那么好敷衍的吗?

任凭她玩命地加班,到第三天傍晚,她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到。

万晓又作死地跑了过来,笑得一脸奸诈:“夏希,男神明天就会回来了哦!”

许夏希郁闷得不想理她了。

偏偏万晓还多此一举地补充:“哦,我不是来幸灾乐祸的。”

如果你别笑得那么灿烂,我会更相信你一点。

许夏希阴郁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吗?”

万晓可能也觉得自己不够真挚,连忙收拢笑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要提醒你的。”

“什么?” 许夏希顿时生出紧张感。

万晓突然换了个严肃沉重的表情,“我告诉你,如果你晚上一个人加班的话。千万记得不要看时间哦!”

许夏希认真请教,“为什么?”

难不成这还有什么职场潜规则?

万晓神秘兮兮地看着夏希,压低声音,“这间屋子原本是我们所里一个大律师的办公室,很有名——当然跟我的男神比还是有点距离的——但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三句话不离男神你是有多饥渴?

自从知道所谓的男神是指傅厉宸后,许夏希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诡异地暴躁起来。

“万姐,你到底想说啥?”压下心底的燥怒,她小声问。

万晓眨眨眼,声音略飘,“三年前,那位前辈因为压力过大最后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上吊自杀了,据说他有一块怀表,从来都是由他掌控时间……

如果有人胆敢抢他的工作,小心他晚上来找你哦!”

说完,她又阴森森地笑了两声,直把许夏希笑得寒毛直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擦,说好的唯物主义呢?宣扬迷信要不得啊!”许夏希抖了好几下才勉强将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下来。

可她还是觉得渗得慌啊!

没有谁规定无神论指导下的大学生不能怕鬼!

下班时间过了,偌大的律所就只剩她一个人。

连档案室里的灯光都好像应景地暗了暗,她简直就要吓哭了!

许夏希一个人坐在杂物间里,手指战战兢兢地翻着档案,时不时四处望望。

可就算她背脊已经贴到了墙面,房门也大开着随时可以逃跑,但她还是害怕得要命,总有种暗处有人偷偷盯着她的恐惧感。

就在她不停催眠自己‘这是错觉!这是错觉!’的时候——

‘嘀嗒’、‘嘀嗒’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像时钟秒针在某处一下一下地走动。

许夏希脑子里的神经瞬间绷紧。

头皮发麻,几乎连档案都快要拿不住。

不、不会这么巧吧?

她脑海里已经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恐怖片里那些吊死鬼的惨状。

一边强迫自己镇定忽略那种声音,耳朵却又忍不住竖尖。

‘嘀嗒’声好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就好像从墙壁里透出来的一样。

许夏希怕得不行。

想撒腿就跑。

可脚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动也动不了。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间西北角的墙壁,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越是不想听到,那阵声音就越明显,最后仿佛都跑到她耳边。

‘嘀嗒’、‘嘀嗒’……

许夏希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她怕得要死,身体颤巍巍地发着抖,却完全不听使唤,正一步步地往墙边靠近。

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许夏希如此在心中说着,冥冥中好像有什么牵引着她,要她一定要上去查个明白。

等她终于走到西北角的时候,她的额上、手心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不怕、不怕,我什么都不怕的!”许夏希低低自喃,不停地给自己做精神催眠。

然后,缓缓伸出手,按在声音发出来的墙壁上。

‘嘀嗒’、‘嘀嗒’、‘嘀嗒’……

许夏希好像都感觉到秒针走动所带来的震动,清晰得可怕。

“啊!”

她尖叫了声,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握紧成拳,可那阵颤动的感觉却久久没办法消散。

怎、怎么可能呢?

秒针的动静怎么会那么大!?

许夏希再次兴起了逃跑的念头,她的身体半转,只差撒腿就跑。

却又久久没有迈出那一步。

许夏希无法压抑恐惧,好比她同样无法克制好奇。

这样逃跑的话,就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了!

她都开始打哆嗦了,却还是死死咬牙,再次转身,大着胆子将手重新按在刚才的位置。

小手在墙壁上摸摸索索了一会儿,许夏希神情一怔。

像是有了什么大发现,脸上的惊恐害怕已经悄然褪去,变成了严肃和认真。

她的小手握成拳,又在这片墙壁的四周敲了好几下,就听到‘咚咚咚’响声。

第4章 你是人是鬼?

“好像空的?!”

许夏希心中一动,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收回手,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门背后立着一个小型工具箱,就在消防箱的旁边。

她从里头挑出一把撬棍,然后走回西北角的墙壁旁,对着瓷砖与瓷砖的缝隙就是用力一撬。

那块空心的墙砖很快就松动了,摇摇欲坠。

许夏希连忙丢下撬棍,继续扶着那块墙砖,顺着方向摇动。

不一会儿,墙砖就完全脱离墙壁。

30CM*60CM的墙砖还挺有分量的,许夏希费了些力气才将那块墙砖挪到墙角立好。

直起身一看,愣住了。

瓷砖背后的墙壁并不是水泥,反而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略小于瓷砖的小暗格,暗格上有个铜制小环扣。

在安静的房间里,那阵‘嘀嗒’声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就是从小暗格中发出来的!

许夏希克制住狂乱的心跳,颤抖着伸出食指,勾住小环扣,轻轻一拉。

‘嘎吱’一声,不知道被封了多久的木制暗格被打开了。

一个暗金色的怀表首先进入了许夏希的眼帘。

竟、竟然真的有个怀表!

许夏希又惊又喜,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小方巾,盖住怀表,将怀表拿到自己眼前。

细细查看。

这个怀表的表壳是铜制的,表壳上雕刻出香石竹的图案,在花蕊处还点缀着一颗颗细碎的黑曜石。

在灯光映照下透出些许宝蓝色的亮光,绚丽夺目。

“哇!”许夏希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目光像是被手中之物黏住了。

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怀表。

‘嘀嗒’、‘嘀嗒’的声音近在耳边,她却不再觉得害怕了。

仿佛被这块复古的怀表带着,一同穿越时空,回到了19世纪的欧洲。

男士们人手一只怀表,行色匆匆,汽车的喇叭声、蒸汽火车的笛鸣声和行人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

杂乱,却有序。

这时候,‘嘀嗒’的秒针声在耳边回响,清晰无比,仿佛诉说着一个个光阴的故事。

‘啪嚓’!

重物撞击地板的声音突然响起,把许夏希吓了一大跳。

她定神去看,只见之前装着怀表的木制暗格因为被抽得太出来,直接摔落在地上。

里头的东西洒落一地。

许夏希暗道糟糕,手忙脚乱地收拾。

可当她把散落的纸张和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捡回到盒子里,要复原时。

她匆匆瞥到纸上的内容,一个词语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外力致机械性颅脑损伤死亡】

许夏希的动作一顿,又将里头的东西全取了出来,正想认真看看纸上的内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你在干什么?”

许夏希条件反射性地转回头去。

许夏希一回头,强烈的灯光恰好打在她的脸上,刺得她双眼紧闭,顿时有种头晕目眩,心脏都好像跳到了嗓子眼。

低沉浑厚的男声又近了一些:“你在干什么?”

许夏希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傅厉宸那张英俊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啊!”夏希还是忍不住大叫了声。

傅厉宸蹙起眉,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别瞎叫,是我!”

许夏希欲哭无泪:是你才可怕好不好!

“你、你、你是人是鬼?!”

傅厉宸又好气又好笑,他都不知道这短短几秒钟许夏希那颗小脑袋都脑补了什么,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但见对方被吓得声音都叫岔了,只好一把抓住许夏希的小手,强硬地按在自己胸膛,“感受到了没有,这是我的心跳!”

许夏希表情一呆,随即小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挣扎着从傅厉宸的大手里抽出来。

小脸,不争气地滚烫起来。

“你不是出差了吗?为什么来在这里?”夏希也不知道自己脸热个什么劲,还不敢去看傅厉宸。

傅厉宸眸光深邃地看了许夏希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说:“事情办完了,回所里拿点东西。”

言简意赅地回答完后,又问:“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做什么?”

许夏希打了个激灵,随即把手里的东西藏进身后的包包里。

这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做完后,连许夏希自己都莫名其妙。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没、没什么!”

傅厉宸:“……”

这么蹩脚的谎言,能骗得过谁?

不过傅厉宸并没有深究下去,甚至无视了地上躺着的东西,只说:“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许夏希赶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

“那么晚了,你一个人不怕?”傅厉宸气淡神闲地问。

许夏希欲哭无泪:“……”

本来是不怕的,干嘛要提醒她啊!

傅厉宸:“给你两分钟收拾,我回办公室拿份资料就走!”

“别!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一起走!”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大活人,许夏希打死也不愿意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间屋子里了。

她胡乱地将暗格推回去,拎起包包就跟到了傅厉宸身旁,俨然成了对方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的小尾巴。

傅厉宸见状,冷硬的嘴角微微勾起。

许夏希这时时刻刻都要跟着的小奶猫样真是惹人疼,馋得他心痒痒,好想伸手把人收进怀里揉捏一番。

不过,还不是时候!

傅厉宸装模作样地咳了声,“走吧!”

档案室的灯关了,整个走廊都暗了下来。

忽然一个小亮光从走廊角落里亮了起来,然后是‘噔、噔、噔’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档案室的门被打开了。

窸窸窣窣一阵翻动的声响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

再然后是‘嘎吱’一下,暗格的抽屉再次被拉开。

手机屏幕的亮灯微弱,映照出一个模糊的黑影,正站在暗格前不停翻动。

————

车上,密闭的小空间里只有许夏希和傅厉宸两个人,感觉实在太尴尬了。

夏希只好主动将心思放回到她刚才在档案室找到的东西。

一块怀表、一份尸检报告、几张照片,还有一些东西,她没来得及细看,但却足够让她抓心挠肺了。

这些东西是谁藏在暗格里头的?

死的人是谁?

这些东西又说明了什么?

许夏希满脑门疑问,正出神之际,耳边就传来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傅厉宸开着车,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转头去看夏希。

许夏希一愣,猛地转头,又在对上傅厉宸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时,立即转了回来。

心慌意乱,面上却正经危坐,结巴地答道:“没、没什么。”

按着套路,傅厉宸怎么也该多问一句。

可傅厉宸等绿灯亮了后就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专心致志地开车。

许夏希:“……”

这下子轮到她坐立难安。

许夏希憋了一下,小声试探:“听说,现在的档案室,先前是大律师陈敬的办公室?”

傅厉宸间或瞥了她一眼,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夏希尴尬地笑了笑,随口胡诌:“万姐说陈律师就死在办公室里。”

“嗯。”傅厉宸点点头,不愿多说的样子。

许夏希反而更加好奇了,没忍住,又问:“怎么死的?”

傅厉宸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刹车停车,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口吻答道:“官方说法是,畏罪自杀。”

“那非官方说法呢?”许夏希下意识问道。

傅厉宸转过头看了夏希一眼。

许夏希忽然想起万晓曾说过陈敬从前是傅厉宸的师父……

到嘴里的话又猛地咽了回去,慌乱地撇开脸,“算我没问。”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许夏希假装打量四周,再次傻眼了:“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她半个月前才回国的,住的地方还是好友叶浅的旧房子,傅厉宸是怎么知道的?

傅厉宸已经停好车了,挑眉笑问:“你说呢?”

许夏希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肯定不想谈下去,装作没听到,赶紧说了声谢谢就要离开。

可傅厉宸再次叫住了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领导送你回家,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谢谢就行了?希希,你也太随便了吧?”

“那尊敬的领导大人,您觉得我还应该怎么表示?”那称呼简直是从她牙缝里蹦出来的。

她太清楚傅厉宸那家伙的德性,大学时她不知道被那家伙这样坑过多少次。

只是傅厉宸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要她跑腿或者让她请吃饭什么的。

他只轻笑了声,也不说话,直笑得夏希心里发毛,才非常缓慢地向她靠近。

越来越近,连带她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靠。

呼吸好像都在喷到她脸上了。

在傅厉宸的脸已经快要贴上她时,许夏希顿时感觉脑子里浮想联翩,小脸蛋滚烫得要命,几乎想要伸手把人推开。

舌头也开始打结,“你,你要干什么?”

傅厉宸还是笑,直直地就往她的唇上贴去。

有那么一瞬,许夏希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滞了。

可就在他们的唇马上要贴上时,傅厉宸往侧边一移,两人就错开了。

随即‘咔哒’一声。

原来傅厉宸是来替她开门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脸再次‘蹭蹭’地发烫。

妈蛋,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她的脑子污得不要、不要了?

尤其是面对傅厉宸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我热了,我要回去了。”许夏希完全被自己刚刚的脑洞打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很热跟回不回去有什么逻辑关系。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包,冲了出去,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一样。

一股脑地往前冲,甚至连她以前晚上最害怕的那段黑漆漆小道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略过去了。

等许夏希再回过神时,她已经跑回家了。

傅厉宸并没有追过来,她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可她现在也不会想到因为她逃得太快,又错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以至于往后她再回想起今天的事情,只能送自己四个字:傻到家了。

傅厉宸一直坐在车上看着许夏希逃跑一样的离开,笑容愈发高深莫测,半天才喃喃低语:“既然你回来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再逃走的。”

第5章 举个例子

许夏希回到家,打开灯,一个黑色的身影飞速从她眼前跃过,把她吓了一跳。

然后她就听见‘喵’的一声。

是一只身形娇小的蓝猫。

小蓝猫稳稳落在地上,许夏希却被它吓得不轻,叉腰训道:“洛洛,我说过你不可以再突然跳来跳去的,知道吗?”

小蓝猫回头冲许夏希又‘喵喵’两声,然后尾巴一甩,步调优雅地走回自己的窝里,趴下。

好吧,就知道训猫什么的不现实!

尤其这只小蓝猫还是偶然被她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被主人遗弃还是主动抛弃铲屎官的。

听说有些猫咪会主动抛弃铲屎官自己去流浪的……

总之,她这只猫咪,除了在她的屋子里搭个窝,吃她喂的食物,基本上都和她‘井水不犯河水’。

喔,偶尔像这种程度的‘恐吓’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洛洛也十分听话。

所以许夏希还是认命地当上了铲屎官。

她叹了口气,利落地给洛洛倒食、添水、铲屎后,就窝在了沙发上,看着桌上摊开的东西发呆。

一沓文件,几张照片,还有一块怀表。

暗格里的东西全被她带回来了。

在车上的时候,她想过要把这些东西给傅厉宸看顺便问问对方的看法,可对方讳莫如深的态度却让她心里起疑,最终什么都没说又把东西带了回来。

也许她应该先把事情原委弄清楚再说。

她犹豫了一下,先翻开了那本白色封皮的本子——是本鉴定意见书。

‘机械性外力致颅脑损伤死亡’的鉴定意见让她心中疑惑更甚。

“这个杨连是谁?”

许夏希快速将死者的尸检照片翻阅了一遍,目光定格在最后一张照片——那不是死者的照片,而是另一个年轻少女,约莫是十八九岁的模样,站在一棵大树下,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这人又是谁?

夏希又拿起那块精致的怀表,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也没看出端倪,最后只能放弃。

“明天回律所再查清楚!”

许夏希打定主意,便快速将这些东西又收回包里。

想了想,她又将东西拿出来,放到房间的抽屉里锁好。

然后收拾睡觉。

临睡前,许夏希满脑子都是鉴定意见上的内容。

怎么死的,鉴定意见才会是‘机械性外力致颅脑损伤死亡’?

还有杨连、陈敬……

迷迷糊糊之际,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啊!”第二天大早,许夏希是被梦魇活生生吓醒的!

她猛地翻身坐了起来,然后跟打仗似的穿衣洗漱。

“洛洛,我先走了,回来给你煮鱼……”

‘嘭’地一声,大门被关上了,还在窝里的小蓝猫懒洋洋抬起头朝门口望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继续睡觉。

许夏希用了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赶到了律所。

这时候,还不到早上八点。

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许夏希站在档案室门口——这里还像昨天那样,门没关,里头的地板上还躺着昨天被她遗忘的木盒。

“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啊!”许夏希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昨天那么大意,竟然没事收拾就走了?

她痛苦地拍额,欲哭无泪。

昨天被傅厉宸一搅和,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一大半档案没有整理啊!

现在距离上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她死定了啊!

许夏希一边在心里刷着‘死了、死了’,一边还在手忙脚乱地垂死挣扎着。

“一大早,你又在这里做什么?”门口再次传来低沉的男声,把许夏希吓了一跳。

许夏希惊恐地回头,果然看见傅厉宸正皱着眉站在门口。

她被吓了一跳,答非所问:“我马上弄完了!”

傅厉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大步走进来,直接拿过许夏希放在复印机上的材料,匆匆扫了两眼。

然后转头在许夏希身上来回打量,以一种近乎古怪的语气开口问道:“你一大早就是为了赶这个?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勤快了?”

语气里似乎还真带了点奇怪。

许夏希喉咙里卡了一口老血,差点没把她噎死。

忍了忍,没忍住,直接怼回去:“那是谁说要我三天把档案全部整理出来的?”

“谁说的?”傅厉宸竟然真的反问回去。

许夏希:“……”

一度,她以为他在装傻。

可傅厉宸严肃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犹豫了一下,她如实答道:“万晓姐说你说的。”

傅厉宸面无表情,无波无澜,但许夏希就是知道,这人肯定是生气了!

她害怕地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被波及。

该不会是自己没能按时完成任务,还说错话,大魔王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吧!

许夏希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要、不要的。

傅厉宸却忽然正色道:“我没有。”

“啊?”

傅厉宸:“我给你的期限是一个月,让你把万宗三年以前的档案的都整理出来。”

“可万姐说……”

许夏希意会过来,她被人耍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在职场,老人欺负新人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是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她就遇到这种事,而且竟然还是在工作上使绊子。

许夏希还不能去找万晓说理,她可以肯定,如果她现在去找万晓,对方肯定会倒打一耙说她听错了什么的。

而作为新人的她跟前辈争论,不论起因为何,错的也一定是她。

两人都同时沉默下来。

隔了一会儿,许夏希忽然笑着道:“话说,大律师给我指派的任务,是不是总该给我做个示范?”

虽然对于求助傅厉宸这一点,她仍有些不爽。

但法律这一行专业性太强,好不容易有个专家送上门,不用白不用啊!

傅厉宸瞥了她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收集资料的活,你以前不是最擅长的吗?”

许夏希一时有些怔愣,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有种说不清的奇妙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曾经是你引以为傲甚至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别人却一直反应平平。

等你自感无趣都快忽略不计时,却突然有人告诉你,他一直记得你的好。

就算已经没了当初的炫耀心情,还是多少会心生愉悦的吧?

尤其说这话的人是傅厉宸。

她心里的这种感觉就来得更加强烈。

可马上她又沮丧起来,她再擅长整理,对一个完全空白的领域,掌握不到要领也难下手啊!

她头一回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傅厉宸的‘赞扬’!

傅厉宸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直接拿过许夏希手中的案卷。

随意瞥了两眼,问:“你认为我让你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许夏希觑着傅厉宸,小声试探道:“为了让我尽快了解诉讼案件的流程?”

傅厉宸点头,嘴角微微翘起,轻声笑问:“所以你觉得当事人叫张三还是李四对于这个目的有什么影响?”

许夏希努力想了想,只能摇头。

“所以……”傅厉宸修长的手指点在了起诉书上所列被告人的身份情况上,继续说:“像这一栏,列举了被告人的姓名、性别、年龄、籍贯、文化程度、住址以及被羁押情况。你觉得哪些是重点?”

许夏希歪了歪脑袋,顺着傅厉宸刚才的提示一一排除。

鉴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也就是说一个人叫什么名,是什么性别,住哪里……这些外在信息都不影响对被告人的定罪量刑。

夏希试探地问:“都、都不是重点?”

傅厉宸:“不,这其中,年龄和羁押情况是重点。”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当事人身份情况上不影响……”许夏希想不明白。

傅厉宸笑了笑,耐心地说:“没错,只有影响定罪量刑的信息才是关键信息。

首先是年龄。‘未满十八周岁’和‘年满七十五周岁’是刑法规定的从轻或减轻处罚的情节,所以准确地计算出被告人的时间有利于我们对被告人的定罪量刑作出更好的辩护。

其次是羁押情况。刑法规定了被羁押……”

许夏希忙举起小手表示:“羁押是什么意思?”

“就是刑法规定的一种强制措施……”傅厉宸见夏希的大眼睛里仍闪烁着疑惑,便把那些专业名词咽了回去,换成了最通俗的说法:“就是在法院判刑之前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时间!

这段时间也是可以折抵刑期的。所以准确地计算出这段时间也会影响到被告人刑期的长短。”

许夏希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能举个例说详细一点吗?”

傅厉宸沉默了片刻,幽深的眼眸在许夏希身后的档案柜扫了一眼,抬手抽出一个卷宗,淡道:“那就拿这个交通肇事的案子来解释吧!

作为被告人的辩护人,你觉得你首先应该关注的重点是什么?”

许夏希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答道:“看他是否成立交通肇事罪?”

傅厉宸赞许一笑,“没错!这样问题就回到了交通肇事罪的构成要件上了。浅显一点说,只要驾驶机动车致一人死亡或三人重伤且负事故的主要责任,就构成交通肇事罪。这些内容就是你要注意的重点。”

许夏希终于有点摸到门边儿的感觉,连忙追问:“就这个案子而言,如果已经确定够成交通肇事罪,那我们就没有什么能做的吗?”

傅厉宸:“就以往的案例统计,刑事案件重99%的被告人都是有罪的。真正的冤假错案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许夏希亮闪闪的眼睛立即暗了下来,眼皮微耷,失望地说:“那我们岂不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第6章 希希,配合一下?

“不!恰恰相反!大部分律师做的都是罪轻辩护。”傅厉宸先给出了结论。

得到了夏希一枚疑惑的小眼神。

傅厉宸才继续说:“案件的事实情况和证据材料都摆在了那里,就看你能不能从中找到有利于被告人从轻或减轻处罚的关键信息了。”

“等等,我能跟你确认一下从轻处罚和减轻处罚的意思吗?我之前查到从轻处罚是指在法定刑以内往较轻的幅度量刑,减轻处罚则是在法定刑以下量刑?”许夏希这些天被迫面对一大堆专业名词,实在搞不懂了,只能自己上网自力更生。

但是法律解释这回事嘛!就是有本事把原本就很晦涩的问题解释得更加难懂了!

许夏希也不确定自己的理解到底有没有问题。

傅厉宸直接给她举了个例子:“还拿交通肇事罪举例,交通肇事后逃逸,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从轻处罚就是在三年到七年的幅度内,根据其情节确定一个较轻的刑期;如果是减轻处罚,则是在三年以下的幅度量刑。”

“原来是这样!”许夏希再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经傅厉宸这一番讲解,她忽然感觉自己好想摸到了一些门道。

再看那一沓沓厚厚的卷宗,许夏希不再觉得可恨,反而想要一头扎进去,把刚才学到的东西实践一遍。

她直接打开了傅厉宸用来举例的交通肇事案,刚一翻开,正好看到白皮封面上写着‘司法鉴定意见书’几个字。

许夏希心中一动,正想翻开来细看,门口响起一个含羞带怯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就看见万晓和另一个实习律师何真真站在门口。

傅厉宸看到万晓时,嘴角的浅笑褪去,只是淡淡问道:“什么事?”

万晓羞红着一张脸,要说不说的样子。

最后还是何真真笑着说:“今天是晓晓的生日,主任说请大家去KTV唱歌给晓晓庆生,也算是迎新。”

傅厉宸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原本想直接拒绝,却瞥见许夏希正一头埋进卷宗里头,对他的‘困境’竟然完全不在意。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好啊!不过既然是迎新,那务必保证最近入职的新人都到场。

许夏希,你听到了吗?”

何真真的本意是强调万晓的生日,结果到傅厉宸嘴里就变成了迎新会,还强调新人必须到场。

“啊?”许夏希被点名道姓,迷茫地抬起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

聚会的地点在心愿KTV,一开始自然是迎新和庆生。

互相介绍、切生日蛋糕、唱歌过后,所有人又开始了一个十分狗血但绝对接地气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许夏希满脑子都是白天最后看到的那个交通肇事案。

卷宗里也有一份司法鉴定意见书,同样是‘机械性外力致颅脑损伤死亡’的鉴定意见让她尤为在意。

以至于当万晓得意洋洋地亮出鬼牌时,她只是匆匆扫过一眼手中的红心K,就再次在脑海里重播案卷信息。

完全没注意到这一轮牌面最小的人竟然是傅厉宸。

傅厉宸选了大冒险。

万晓听了厉宸的选择后,顿时双眼放光,就差没有盯着厉宸流口水了。

偏偏她还要故作娇羞,装作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娇滴滴地说:“哎呦,傅律师可是人家的偶像,我怎么好意思为难你。”

马上就有人跳出来抗议:“这可不行,男神输了也是输了,可不能徇私。”

厉宸倒无所谓,“万晓你说,我照做。”

有了这句保证,万晓听后眼睛再次一亮,却还要装作为难地试探:“那要不你就给我们在场某个人一个吻吧!”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立即起哄地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声音打得把KTV的歌声都盖了过去,许夏希突然被身旁人的大动作撞了下才猛地回神,看着闹哄哄的众人,完全不在状态,只茫然地跟着大家拍手。

实际上,魂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夏希开着小差,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这一切全被傅厉宸看在眼里。

傅厉宸当然没兴趣来什么‘现场秀’,准备随便敷衍几句就过去了。

不过看到许夏希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又有点不爽。

身为‘家属’,他有难,许夏希当然也要‘下水’的!

傅厉宸勾起一抹懒懒的笑。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许夏希面前,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角度给了她一个轻佻的笑,本性暴露,“希希,配合一下?!”

“啊?”许夏希迷茫地抬头眨眼,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傻傻地‘啊’了一声。

傅厉宸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在大家又笑又闹的氛围中缓缓俯下身。

昏暗的灯光下,傅厉宸的侧脸柔和俊美,有些梦幻的感觉,而许夏希清秀的面庞因为神情迷茫,透出一丝无辜的诱惑。

这样柔美的画面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好像在等待一场神圣的见证仪式。

就好像婚礼上新郎亲吻新娘那样,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断。

可就在傅厉宸马上就要吻住许夏希那一瞬,他忽然拿起桌上的果盘。

轻轻一遮,无限风光就这么被遮住了。

不过两秒时间,傅厉宸就再次直起身来,果盘也被放回原位,两人的距离再次回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时那样。

静默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顿时哀嚎一片,纷纷喊道:“傅律师你作弊,谁知道你亲没亲啊?强烈要求重来!”

傅厉宸万分淡定都回到原位,坐好,才说:“我亲了。”

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那票人怎么甘心,纷纷抱怨:“哪有这样子的,你挡着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啊!”

说好的亲吻秀呢?

竟然用果盘挡住,这种行为实在太无耻了!

傅厉宸眉一挑,笑得从容,“万晓只是让我给在场某个人一个吻,也没说我不能挡着吧?我可没有违规喔!”

大家一起目瞪口呆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果然是当律师的料,关键字眼抓得极准。

万晓见状连忙就说:“就是、就是,傅律师说他做了就是做了。好了,我们别浪费时间,继续、继续!”

她可一点都不想大家的关注点落在许夏希身上,刚刚看到傅厉宸要亲许夏希那一刻,她差点没咬碎了牙,巴不得男神其实什么都没做。

大家再次投入到真心话大冒险的刺激中。

谁也没有发现默默坐在角落的许夏希早已经脸蛋红彤彤,身体蜷缩成一团,竭尽全力让自己隐形再隐形。

就是这样也挡不住她的心跳在不断地加速,简直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刚刚果盘遮挡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厉宸绝对不是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什么事情都没做。

相反,他不仅亲了,甚至还轻轻舔了下夏希的嘴唇。

很亲,一触即离。

但那温暖湿热的触感却一直留在许夏希的唇上,久久没有散去。

那一刻,夏希差点没有叫出声来。

好在她忍住了,借着昏暗的灯光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挡了下来,就算这样她还是坐立不安。

看着傅厉宸一脸无辜地投入到下一轮游戏中,好像他真的只是完成了一个普通的任务,完全没有任何后遗症。

许夏希顿时怒了,凭什么厉宸撩拨了她,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和同事玩闹,把难堪都留给了她。

她气得不行,浑身躁动不安,最后实在待不下去了,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偷偷溜了出去。

许夏希一口气溜到了一条安静的走廊,正想喘口气,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争吵声。

“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小妞,来让爷亲一个,爷疼你!”

“不要!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个KTV的小姐,就算喊来人也没人会信你的!跟着爷……”

许夏希听不下去了,往声源处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痞子,正把一个少女堵在角落里动手动脚。

夏希皱起眉,拿出手机,准备叫总台,但看见那个少女啜泣的脸蛋时,又顿住了。

想了想,她飞快地按了几下手机键后,直接上前一把推开那个小痞子,趁对方往后退的动作,一下子把少女拉到了自己身后。

痞子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墙壁上才站稳,他先骂骂咧咧地喊:“哪个不长眼的……”

许夏希冷冷瞪着这个痞子,漠然道:“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妇女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在公共场所当众犯前款罪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字正腔圆地将法条内容一字一句宣读出来,直把那痞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接着,许夏希又拿出手机在痞子面前晃了晃,继续说:“刚才你调戏这个女孩的视频已经被我拍了下来,证据确凿。鉴于你是在公众场所当众犯该罪的,可能就面临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你是想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吗?”

那痞子瞬间萎了,连连求饶:“我刚才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这位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欺软怕硬,说的就是这种货!

许夏希先晾着这人几分钟,等人把求饶的话颠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才冷淡地道:“行了,快走吧!要是被我知道你再找这个女孩的麻烦,我立即就把证据转公安局,要知道五年以上的犯罪追诉期是十年。这期间任何一天你都逃不脱法律的制裁!”

“是是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这位小姐的麻烦了!”那痞子忙不迭地应道。

都不等许夏希再说什么,调头就跑得没影儿了。

许夏希这才转头看向缩在她身后的少女,却发现少女不仅不见害怕,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许夏希:“……”

这眼神,怪、怪渗人的!

她后退了一步,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问:“你没事吧?”

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少女激动地抓住许夏希的手,“你、你是律师吗?”

第7章 我要,说出真相

许夏希被少女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摇头,“不是,我只是个一个助理,不算律师啦!”

“你肯定很懂法律,一定能帮我对不对!”少女的双眼更亮了,拉着许夏希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了。

夏希简直是有苦难言,不过鉴于心中某个小心思,她没有说她只是外行,避重就轻地问:“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少女连连点头,把夏希带到了她平时休息的小隔间。

里头堆满了杂物,只能勉强挪出两个坐人的位置。

少女挠了挠头,尴尬地解释:“‘心愿’就这里不会有人来了。”

许夏希摆摆手,表示不介意,直接问:“你想说什么事?”

也许是许夏希的态度太温和,亦或者她刚才‘英雄救美’的举动太英勇了,少女竟然真的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叫杨倩,我的父亲叫杨连,他之前是一个工地的工人。三年前的某个晚上,他下了班骑着自行车从府前路回家的时候,从桥底下经过时被一辆小客车撞伤了。

那辆客车司机不但没有把我父亲送医院,反而再一次把我父亲撞死了。可检察院的人包庇那个坏蛋,说对方只是过失行为,排除故意杀人,只起诉他涉嫌交通肇事罪……”

杨倩断断续续地说着杨连的案子,许夏希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只觉包里的某个东西烫得灼热——正是她昨天鬼使神差带回来的怀表。

许夏希强自稳定心神,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问:“你说的那个肇事司机是谁?”

杨倩一下子收起了哭腔,满脸怨恨,一字一顿地说:“他叫陈、敬!他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果然!

她早认出杨倩就是她昨天看到那张照片的少女,所以刚才才自己亲自上去解围的。

许夏希心中那块破碎的拼图找到了关键的一块碎片,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点。

夏希顿了顿,继续问:“你怎么知道害死你父亲的人就是陈敬?”

“我知道的,就是他!除了他没有别人了!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杨倩拉扯着许夏希,声音尖锐又执拗地喊道。

许夏希怕她太激动了,只好先点头安抚道:“好、好、好,我信你,你先冷静一点。然后呢?你既然说凶手是陈敬,后来又怎么样了?”

杨倩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满是咒怨和怒气,“可恨的是这个人在检察院和法院都有关系。那些人都护着他,竟然说他死了就随便把案子结了!

我看他根本就是畏罪潜逃,可怜我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至今没有一个说法!我,我……”

杨倩的声音再次哽咽起来,听得许夏希也忍不住心酸起来。

夏希抱住了是杨倩娇小的身子,轻声安慰,心里头的疑惑却更加大了。

杨倩似乎不知道陈敬真的已经死了的事情?

又或者,陈敬其实还没死?

她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没办法得出准确判断,反而由此引申出更大的疑惑。

还有她在暗格里发现的东西,究竟是谁放进去的?

又是为了什么?

看来,她要想了解真相,还得换个途径。

这时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小隔间的房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门外,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沉默地将两人的对话一分不少地听完了。

然后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

许夏希跟同事打了声招呼就自己打的回家。

一路上,她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反反复复琢磨着杨倩说过的话,和她在暗格里看到的东西。

许夏希打开大门,在鞋柜前换鞋的时候,手机系统自带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她一边脱鞋,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

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后,许夏希顿了一下。

肖女士。

许夏希抿了抿,还是接起电话。“妈……”

“小希,最近过得怎么样?”里头的女声温和慈爱,带着明显的关怀。

夏希忙应:“我好着呢!妈,你不用担心我的!”

肖女士:“现在天气变化大,你要注意穿衣服,不要着凉了。钱够不够用?用不用……”

哪怕许夏希今年已经26岁了,不是6岁,但肖女士每次来电唠叨的话题都出奇的一致。

末了,又是那句叹息,“你这孩子,我之前就让你回国后来我这儿,我好照顾你,你非得留在海市,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的!”

夏希苦哈哈地打断肖女士的唠叨:“妈,我又不是孩子,会照顾自己的,你别担心我了!再说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找到工作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前两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肖女士的声音带点狐疑。

许夏希心中一个咯噔,赶紧解释:“前两天工作忙,我……我给忘了。”

勉强找了个说辞,然而电话那头的肖女士显然是不信的,声音微微抬高,“许夏希,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我没有!”许夏希高声急促地答了一声,立即就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紧张,又放缓下来,撒娇道:“您还不知道您的女儿吗?我很乖的,您就放心吧!”

“哼哼!”肖女士表示对这句话存疑,不过也没有逼问下去,只是沉下声,语含警告。

“许夏希,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再涉及那些事。”

话语中的严厉,清晰可见。

许夏希这回却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爽快地答应下来。

支支吾吾着,她忽然感觉口袋猛地被扯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道矫健的身影窜了出去。

“洛洛!”许夏希大声叫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希捧着手机,匆忙解释:“洛洛把我的东西叼走了,我先去折腾一下它,先不说了,就这样,拜拜!”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许夏希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被发现。

如果让肖女士知道她一回国就进了律所工作,恐怕会立马从京市飞过来把她给拆了的。

许夏希看着自己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金属?!!

夏希猛地抬头,就看见洛洛叼着刚刚从她上衣口袋偷出来的怀表链子。

这链子很长,洛洛稳稳落地,精致的怀表也就……

“洛洛!!”许夏希气急败坏地去抢怀表。

不料洛洛身姿矫健,一个闪避躲开了许夏希的手,快步往沙发底下窜。

‘哐当’、‘哐当’的声音还在持续……

许夏希掩面,觉得自己要哭了!

那可是重要的证物啊!

这只死猫!

许夏希咬牙切齿,有一瞬间想吃猫肉。

好在,小洛洛还没窜进沙发,怀表就摔在了地上。

夏希快步走过去捡起怀表。

看起来还好好的,连刮痕都没有,只是在她手指刚掀开表盖时,怀表传来‘滴答’一声脆响。

紧接着,沙沙的声音从怀表里传出来。

“我……受不了,我要说出真相,我……做的事……”

沙哑低沉的男声断断续续,一开始还勉强能听清楚,到后来又只剩下沙沙的杂音了。

许夏希捧着怀表,满脸难以置信。

连忙翻来覆去把这段录音来回听了十几遍。

“我……受不了,我要说出真相,我……做的事……”

每次都是在最关键的部分就只剩下沙沙声,许夏希激动的心情又跌到了低谷,甚至比没发现录音时还要郁闷。

任凭她如何降低噪音保持安静,录音后面的内容始终没办法听清楚。

是这段录音本身有瑕疵!

怀表里的录音时间太久远了,载体老化,以至于录音损毁。

许夏希简直要呕血了,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也算是个线索吧!

她看看手中怀表,又看看从沙发底下冒出个脑袋的小猫。

一言难尽。

最终,许夏希还是奖励了小猫一个罐头。

自己则托着下巴思考:怀表被人藏得那么隐秘,那这段录音肯定也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如果能够弄清楚录音的内容自然是最好的,就算不行,也要弄清楚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鉴于这怀表的主人应该就是三年前在自己办公室自杀的陈敬的,说不定……

她真的,捡到宝了呢?!

第二天大早,许夏希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万宗律师事务所,她没有找傅厉宸,反而去了主任龙坤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的时候,龙坤刚放下电话,看到许夏希,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立即就露出了官方的笑容,温和地问:“夏希,这几天在所里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妥妥一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形象。

许夏希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便没有放在心上,以为龙坤在考究她这些天的工作,中规中矩地答道:“最近我都傅律师安排到档案室整理三年以前的旧档案,学到了很多东西。”

虽然不满傅厉宸,但许夏希也明白,对她来说,傅厉宸安排给她的工作能帮助她在最短时间内了解诉讼案件流程。

龙坤意味深长地瞥了许夏希一眼,似笑非笑地重复:“傅律师?你平时都是这样叫他的吗?”

当然不是!

许夏希平时都是不叫傅厉宸的。

被直接点出来,许夏希有点尴尬,又有点疑惑——龙坤似乎很了解她和傅厉宸的旧怨。

龙坤一眼就看出了许夏希的疑惑,悠悠笑道:“我可是厉宸的直系学长。不过,夏希,你来万宗那么久,该不会还不知道我也毕业于南大吧?!”

调笑的口吻让许夏希很不好意思,她这些天满脑子都是要整理的档案和陈敬的案子,根本没想过去了解那些八卦。

许夏希被龙坤笑得不自在,便没好意思问到底是不是傅厉宸授意对方把自己招进来的。

她微微抿唇,决定暂时先不管这些事,转而问:“听说,我们现在的档案室前身是陈敬律师的办公室?”

听到陈敬的名字时,龙困的脸色顷刻一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只是淡淡地说道:“那房子是我们所里最宽敞的办公室,而且在律所最里头,环境阴暗干燥,最适合放置档案。不过这几年我们律所都在搞档案无纸化……”

龙坤说得轻描淡写,有条不紊,完全公式化地给许夏希介绍着那间办公室的优劣,进而引申到整个律所档案的管理问题。

许夏希一开始听得十分认真,可渐渐的,她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龙坤,似乎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8章 盖棺定论

许夏希目光灼灼地看着龙坤。

一开始不发一言,认真专注的态度足以让任何人夸耀她的用心。

龙坤心中十分满意,洋洋洒洒一大段,末了总结道:“虽然厉宸让你整理以前的档案能够帮助你熟悉案情。

不过诉讼案件还是有着一定的时效性,随着法律的修改制定,太久以前的案件并没有太大的指导意义。有时间还是多研究一下近三年的诉讼案件吧!”

三言两语,就将许夏希的注意力转移。

许夏希点点头,表示十分感谢主任的指导意见。

“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工作吧!”龙坤说得轻巧,仿佛许夏希真的只是来请教档案学习问题。

“谢谢主任,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向主任请教。”

许夏希话锋一转,打了个直球,“按理说,档案室有我们律所成立以来所有的纸质档案,可是我查完所有卷宗,却并没有三年前陈敬交通肇事的案子,这个案子的档案现在在哪里?”

龙坤做好了应对许夏希各种提问的应答方案,唯独没有想到许夏希会直接问出来。

一点婉转都没有的那种,反而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夏希等了一会儿,见龙坤没有回答,继续说:“前两天我在档案室发现了一些材料,上面记述着有关三年前陈敬涉嫌交通肇事罪的一些材料。但材料内容不全,正好傅律师让我整理所有三年以前的案件,所以我想跟您了解一下这个案件的情况。

喔,陈敬律师是万宗最初的高级合伙人之一,您应该不会不了解这个案件吧!”

龙坤苦笑,心想这丫头说来说去,最后一句话却堵住了他所有的借口。

连撒谎的余地都没有。

更且,许夏希点名她是为了完成傅厉宸交待的任务才调查这个案子的,龙坤也不能以对方不务正业驳回对方的提问。

龙坤暗叹:瞧瞧他这个学弟,都给自己惹了个什么麻烦回来!

他无奈地告诉许夏希,“夏希,陈敬律师的案子在三年前已经结案了。”

许夏希眨眨眼,疑惑地看向龙坤,不明白对方这么说的用意。

龙坤接着正色道:“法院已经作出裁定,终止对该案的审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许夏希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龙坤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强调:“意味着这个案子已经盖棺定论!”

随即,他慎重而语重心长地劝许夏希:“做我们这一行的,盖棺定论的东西还是不要讨论那么多,以免惹祸上身。

如果你真的对交通肇事这类型的案件有兴趣的话,我这里有很多同类型的新案子,等下我让万晓……”

对于一个刚进律所没几天的新人,律所大主任竟然肯把自己手头上的新案件分配出去,足见龙坤对许夏希有多重视。

简直到了偏爱的地步。

然而许夏希从龙坤说出‘盖棺定论’四个字的时候就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只是默默地摇头,道:“多谢主任,不过我目前经验不足,不能够胜任您的案子,我还是先按照傅律师的要求,把旧案研究透了再考虑下一步的工作吧!”

如果是别的时候,龙坤肯定会表扬一下这姑娘足够清醒理智,没有被到手的利益——能被他接下来的案子,代理费肯定都不会少——迷惑心智。

但此时他只感到焦虑——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这种情绪已经十分少见——顾虑许夏希的工作是傅厉宸安排的,他只是摆摆手,“行吧!那你就先按照傅律师的要求整理档案吧!”

龙坤自我安慰:陈敬那个案子的卷宗材料早没了,许夏希就算好奇也无从探知。

想是这么想,看到许夏希干脆离去的背影,龙坤心底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傅厉宸的内线电话。

‘嘟、嘟’响了两声,电话被接起来。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傅厉宸冷淡的声音。

龙坤苦笑,“你看你都给我找了个什么麻烦回来啊!”

傅厉宸沉默不语,显然没打算理会龙坤的俏皮话,安静地等着龙坤的后话。

“啧,真不可爱!”龙坤嘟囔了一句,收回嘻哈的态度,正色道:“是许夏希啊!”

傅厉宸立即就问:“她怎么了?”

“你真不打算管管她吗?三年前陈敬那件事早已经成定局,这是我们大家的共识,现在她却像个毛头小子那样横冲直撞,一点避讳都没有,你就不担心她惹出什么事端吗?”

傅厉宸这回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久到龙坤都有些不安了,“厉宸,你……”

“反正那个案子的材料都已经被销毁,她就算好奇也不过是听些八卦传闻,能惹出什么事端?”傅厉宸淡淡说道,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龙坤本来就是这样想的,现在听到傅厉宸也持同样意见,倒是安心不少。

但还是忍不住啰嗦了一句:“总之,你既然把人招进律所了,总不能真的放养吧!她可是一点专业基础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在档案室瞎摸,这不是白瞎时间嘛?”

“知道了,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电话那头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了。

龙坤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只剩下苦笑。

虽然刚才傅厉宸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平静,但他和傅厉宸合作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听出对方话语中隐含的冷漠疏离。

三年前的那个案子,傅厉宸恐怕还耿耿于怀,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

许夏希从龙坤那里没得到答案,不死心,又将档案室的暗格,已经所有档案柜都找了一遍。

再没有找到任何与陈敬交通肇事一案有关的东西。

倒是被她找到不少同类型的案件。

许夏希惊奇地发现,在万宗律师事务所受理的那么多刑事案件中,交通肇事案所占的比例还真不少,几乎占了所有刑事案件的十分之一。

而且大部分是基于罪名已定的前提下,肇事司机与被害方关于赔偿费用的纠纷。

用常理思考这也是很好解释的,毕竟现在主要干道上随处可见监控摄像头。

谁撞的人,一目了然,基本没什么可狡辩的。

“所以,三年前的肇事司机就是陈敬?!”

许夏希喃喃自语:“那他为什么要在办公室自杀?还有怀表里的录音……”

也让人十分在意啊!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就算陈敬可能会因为这个案子失去做律师的资格,但也不至于要畏罪自杀吧?

还有,录音里的声音到底是谁?

‘他’说的‘真相’又是指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徘徊在许夏希的脑海中,直到她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希希、希希,明天是周六,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哈,明早六点,我到你家楼下接你,就这样……”

许夏希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叶浅欢快的声音,叽里呱啦一长串后,没等夏希说一个字,对方又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

许夏希看着手机荧屏,满脸难以置信。

叶浅只是约她出去玩而已,用得着把话说得跟打仗似的,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啊!

鉴于叶浅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许夏希原本准备沉迷工作的计划就要搁置了。

许夏希满脑子都是陈敬那个案子,对所谓的攀岩运动并不十分感兴趣,所以当叶浅开车载着她来到位于郊外的攀岩俱乐部,她还有点不安。

拉住叶浅的衣服,小声说:“我可是一点都不会攀岩的,来这种专业的地方多丢人啊!”

叶浅大气地表示:“我们不会不要紧啊,有人会就行了!你等着,我给你找个行家!”

她一边说,大大的眼睛四处寻找,然后在看到某个目标的时候,兴冲冲地挥动手臂,“俊杰,这里,这里!”

她的嗓门不小,周围又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接着,就看见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先是一愣,随即也笑着朝她们招手。

“希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肖俊杰,是赵宇他们公司的信息技术工程师。”叶浅一本正经地向许夏希介绍着眼前的男人,随即又跟肖俊杰说明了许夏希的身份。

许夏希一大早被叶浅拉过来,心思还在云游天际,在听到‘信息技术工程师’这几个字的时候,双眼立即亮晶晶的,盯着肖俊杰,欣喜地问:“你是工程师?!那你有没有办法把一段模糊不清的录音变得清晰?”

一提及自己的专业领域,肖俊杰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下巴微扬,道:“这技术是我的看家本领,我当然能做到啊!”

“真的吗?太好了!”许夏希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

原本都要放弃的线索,现在柳暗花明,又出现新转机了。

如果不是许夏希还有点理智,恐怕下一秒就拿出那个怀表给肖俊杰处理了。

她稍稍克制了一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却没忍住问肖俊杰:“可以问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吗?我想……”

叶浅一开始还很满意两人的互动,正暗暗赞许自己的先见之明,就听见许夏希跟肖俊杰要联系方式,顿时急了。

“诶,等等,希希,你先别……”叶浅忙把人拉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就算很看好他,也不能现在就跟他要电话号码啊!”

女孩子得矜持,不然就不值钱了!

许夏希一头雾水,实话实说:“我确实很看好他啊!现在不把电话问到手,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你,你,你!”叶浅简直要被许夏希给气死了。

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教训许夏希,只好强硬地说:“总之,总之你现在不能跟他要电话号码!”

许夏希:“……”

她哪里知道叶浅给自己介绍的是对方特地为她找来的相亲对象,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良苦用心’,但人是叶浅带来了,她就算着急也只能按捺住。

认命地问:“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要不是这里实在不是谈公事的地方,许夏希都想直接问肖俊杰了。

第9章 宜相亲

在叶浅看来,许夏希的‘热情’简直超乎想象,但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高高兴兴地表示:“总之,我们今天是来攀岩的,你多跟他学习一下攀岩的技术,等回去的时候,你对他还满意的话,我保证把他的联系方式奉上,怎么样?”

许夏希:她只是想跟肖俊杰请教一下录音处理技术,并不很想攀岩啊!

但是叶浅的要求在那里,她也只好答应下来。

三人进了俱乐部,一路上,肖俊杰就开始给二人科普攀岩的小常识。

从攀岩这项运动的起源、发展说起,洋洋洒洒,教科书式的完整。

许夏希听得昏昏欲睡,只是想到她还有求于对方,只好强打起精神,听着对方的长篇累牍。

心中却忍不住暗暗腹诽:她们是来学习攀岩这项运动的,又不是来完成攀岩教学课程的,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她都走到攀岩场了,还不知道她等下要做什么啊!

叶浅也觉得不耐烦了,正要打断肖俊杰漫无边际的卖弄,就瞥见室内攀岩场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希希,你快看,是学长诶!”叶浅激动地摇晃着许夏希的手臂,用自以为是悄悄话实际上全场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喊道。

许夏希原本并没在意,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着:你见个帅哥就叫学长的,我怎么知道你喊的是谁?

“原来是叶浅学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真巧。”

男人低醇温和的声音在许夏希耳边响起,激得许夏希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

竟然是傅厉宸这家伙!

傅厉宸对上许夏希惊诧的目光,微微一笑,“见到领导也不主动打声招呼?”

呵呵……

许夏希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嘴角,就知道傅厉宸这家伙永远不会忘记找她麻烦。

她立即给对方鞠了个躬,答话的语速飞快,“傅律师,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真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不过您现在一定正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想拉着叶浅开溜。

叶浅恋恋不舍地看着傅厉宸,学长还没有喊出口,人就已经被许夏希拉走了。

傅厉宸见状,脸上淡淡的笑容完全没变,倒是一旁身穿黑色运动服的程赦靠过来,搭着傅厉宸的肩,悠悠地说道:“啧,没想到一向自诩最有魅力的傅大律师竟然也会在这种地方折戟沉沙铁啊!人家好像躲你都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小宇?”

程赦嘲笑的是傅厉宸,但最后问向的却是一旁正拿着手机全神贯注的林文宇。

林文宇被点名道姓了,才从手机屏幕前抬起脸,一脸茫然,“啊?”

程赦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吐槽:“我说小宇,你都多大年纪了,能不能别什么时候都玩着你的手机不放啊!”

被人吐槽玩手机,林文宇顿时一脸不忿,立即反驳道:“我这是在工作!”

眼看两个男人吵得不可开交,而那头许夏希已经拉着叶浅走得没影了。

傅厉宸不客气地在两人的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行了,我是找你们过来帮忙的,不是看你们耍宝的!”

程赦这才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虽然穿着一身运动装,但仍装模作样地整了整不存在的衣领,才说:“我早已经帮你打听好了,他们在这家俱乐部定了两天一夜的旅程,房间在1105……”

她巨细无遗地说着许夏希他们行程安排,末了,却忍不住疑惑地问:“说起来,以许夏希对你态度,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们今天会来这里的?”

程赦虽然没有和许夏希打交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许夏希的了解。

许夏希绝对不可能主动告诉傅厉宸她今天会来这儿的。

然而傅厉宸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程赦一眼,直接抬步走了。

“诶!”程赦气急。

林文宇拍了拍程赦的肩,不那么认真地安慰:“得了,阿宸不想说的事情,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你也不可能猜得到。”

说完,还露出一个嘲笑意味十足的笑容,差点没把程赦气死。

林文宇就已经将手机装回口袋,跟上了傅厉宸的脚步。

另一边叶浅没能跟自己的男神亲切会谈,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连办理入住的时候,整个人都兴致缺缺的。

倒是许夏希,一开始连叹倒霉,怎么会偶遇傅厉宸!

等穿过走廊,看到外头宽敞壮观的室内攀岩场时,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足足有十多米高的场地,墙壁上安放着各种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头,十分壮观。

虽然在室内,曲型的墙面也给人一种巍巍高山、只能仰望的巍峨感觉,仿佛真的置身在真实的悬崖峭壁。

而在墙壁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正在进行着攀岩比赛,身形矫健又艰难向上,让许夏希叹为观止。

攀岩这项运动,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有趣!

“话说,你不是不爱运动吗?怎么想到来这里玩?”不论从习惯还是兴趣爱好来看,攀岩都不应该在叶浅的选择列表上。

叶浅正情绪低落着,想都没想就应:“因为傅学长在朋友圈说攀岩俱乐部能有助于男女之间培养感情,很适合相亲,我……”

话说到一半,叶浅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捂住表情,但许夏希已经朝她瞪了过来。

可没等许夏希发难,她身后就传来男人温和好听的声音,“相亲?希希,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要不我来替你把把关吧!”

许夏希被傅厉宸的一声‘希希’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见傅厉宸正挑眉看着肖俊杰,目光中带着审视。

肖俊杰正准备在许夏希面前好好表现,就接到了傅厉宸淡淡一瞥,情敌系统一下子被激活了。

他立即对眼前男人作出了初步判断。

虽然比他高一些,但气势绝对不能输!

肖俊杰昂首挺胸,微抬下巴,同样回视傅厉宸,“还未请教?”

傅厉宸笑得温和,“鄙姓傅。”

肖俊杰根本没多想,直接挑衅道:“原来是傅先生,我看傅先生似乎对攀岩很了解,正好都来了这里,不如我们就比一场吧?”

“这恐怕不太好吧!叶学妹她们还在这里,我们不好抛下她们自己玩。”傅厉宸客客气气地婉拒。

肖俊杰却但傅厉宸是在害怕,轻蔑地说:“没关系,她们先在一旁看着,这也是一种学习。”

傅厉宸转头看向从见到他后就一脸兴奋的叶浅,语气温和地问:“叶学妹的意思?”

叶浅没想到傅厉宸竟然考虑到她的感受,受宠若惊,连忙说道:“我们怎么样都好,学长如果有兴趣和他比一场就比吧,我给你加油!”

许夏希:“……”

肖俊杰:“……”

谁也没想到,叶浅这个媒人竟然是第一个倒向敌方的。

如此坚定、彻底。

一旁看好戏的程赦和林文宇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傅厉宸便也不废话,直接找了个服务员给他们开了个场。

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通用的3D曲面雕塑岩板攀岩场。

这面墙壁高约六米,从地下看十分壮观,但又不会太吓人,是那种新手也能挑战一下的场地。

肖俊杰嗤笑一声,不屑地哼道:“怎么?挑这种初级场地,傅先生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还是傅先生只能在这种小场地攀岩?”

话语中的轻蔑嘲弄,就差没有溢出来了。

傅厉宸丝毫没有被挑衅到,轻描淡写地回答:“通用场地适合新人学习,这样她们在观看的时候多少也能学到点东西,不至于太无聊。”

叶浅的星星眼又出来了,亮闪闪地看着傅厉宸,“傅学长,您真是太贴心了!”

傅厉宸微微颔首,正巧这时候服务员已经为两人准备好攀岩的器具。

两人都是奔着攀岩而来的,身上衣服宽松适宜,脚上穿的也是攀岩鞋。

连换衣服都省了。

肖俊杰瞥了眼中规中矩的攀岩场地,朝傅厉宸挑衅道:“徒手?”

傅厉宸点点头,“可以。不过还是系上安全绳,以防万一。”

肖俊杰本能地想鄙视‘徒手攀岩用安全绳太怂了’,不过看了眼六米高的墙壁,他偷偷咽了口口水,又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由安全员系好安全绳后,就站在起点等候。

“怎么突然围了这么多人!”许夏希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她们身后竟然聚集了不少观众,全都兴奋地看着墙下的两人。

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世界级的较量一样。

计时器一响,那两人几乎是同时脚蹬岩壁,手握石块往上攀。

肖俊杰先前就一直表现得他对攀岩运动的熟悉与专业,许夏希看着他矫健的动作后,不禁感慨,虽然这家伙挺自大的,不过身手还真不赖。

之前那些炫耀,大概不是吹牛!

“别看了,他输定了!”许夏希还在胡思乱想着,程赦悠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许夏希转头,就看见程赦双手插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比赛中的两人。

夏希其实是见过程赦这个人的,也知道这人是傅厉宸大学时期的好友,听到对方这么说,哪怕她并没有很希望肖俊杰赢,却忍不住出声反驳:“比赛才刚开始就论输赢,未免早了点吧?”

程赦笑了笑,解释道:“他们这种比赛模式叫作‘看攀’,即事先并不知道路线,全凭实地观察寻找最佳路线。

现在墙壁只有一面,即最优路线只有一条。而那个男人,第一步就选错了!”

许夏希忍不住转头去看,但实际情况却和程赦说得相反,傅厉宸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反倒是肖俊杰现在已经攀到了二分之一的位置,傅厉宸跟他落后了好几步呢!

这是,要输了的节奏?!

第10章 助攻上场

肖俊杰很快就高出傅厉宸一个身位,正不停地向上攀爬。不过短短不到十几秒的时间,他就已经攀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那里有一处巨大的突起位置,向外延伸了足有半米。

要想继续往前爬,就必须越过这块大岩石,或者往回退,选择另一条路。

肖俊杰的速度慢了下来,看着头顶的大岩块,现在在犹豫。

另一边的傅厉宸却一直表现得不疾不徐,一开始看着有些不显山不露水,就跟玩儿似的,但马上就能发现他的速度其实一点都不慢。

肖俊杰虽然一鼓作气高了他一个身位,却在之后一直没办法跟他拉开距离。

如果细心观察,还能看到两人的距离在一点点地缩小。

尤其是在肖俊杰遇到困难止步的时候,底下的观众就看见傅厉宸仍然以那种轻快的动作往上攀爬。

傅厉宸选择的是与肖俊杰完全不同的攀爬路线,看起来曲折绕道远,但实际上却是最顺畅的一条路线。

他的动作稳健,如同一只身手矫捷的猫,但是发力向上攀爬时,背微微弓起,又如同猎豹一般,危险却让人心生向往。

底下的人都看呆了,肖俊杰眼看着傅厉宸三两下就高过了自己,顿时急了,一咬牙,也加速往上爬。

但眼前的大岩块哪里是那么好越过的,眼看着傅厉宸的动作越来越快,胜利的铃声响了起来,肖俊杰一急,猛地向上用力,艰难地攀过那块大岩块,却不料关键时刻右脚一踏空,整个人都后仰去。

“啊!”

肖俊杰吓得大叫起来,底下观众的心也一下子被掉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肖俊杰的头就要撞上那块突出去的大石块时,傅厉宸猛地放松安全绳,在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抓住了肖俊杰的手腕,右手和双脚则是稳稳攀住借力的岩块,在半空中稳住了。

“哗!”

傅厉宸停顿了几秒,等肖俊杰站稳脚步,便冷声命令道:“慢慢放松安全绳,我们下去。”

肖俊杰此时哪里还有余力跟傅厉宸置气,乖乖照着傅厉宸的命令去做。

等两人缓慢降到地面上时,一旁的安全员立即围了上去,给两人递水递毛巾,殷勤备至。

肖俊杰仍是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被吓坏了。

他再看傅厉宸时,那点微不足道的嫉妒早已经烟消云散,他双眼发光,满脸的崇拜和感恩,“傅、傅先生,刚,刚才正是多谢您了,如果没有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刚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肖俊杰清楚得很,刚才如果不是傅厉宸及时拉了自己一把,自己就算有安全绳不会摔死,但也绝对会磕破脑袋。

对于肖俊杰的感恩戴德,傅厉宸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拍拍对方的肩膀,“没事,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眼下肖俊杰腿脚发软,肯定也没办法再干别的了,闻言更加感激傅厉宸的体贴,就着台阶道:“实在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这下子自然没人有意见。

实际上,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傅厉宸身上,等肖俊杰一走就立即全围了上来。

“傅先生果然厉害,总共用时不到五分钟吧!”

“就是、就是,而且竟然能够在那种危机时刻把人拉住,简直神了!”

“真不愧是稳居俱乐部排名榜前五的人!”

许夏希听着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眼中立即浮现出难以置信,转头问程赦:“排名前五?!”

要知道,这家攀岩俱乐部在全国业余攀岩俱乐部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那种,甚至很多职业攀岩选手都会选择在这家攀岩俱乐部练习和锻炼。

所以能出现在这家俱乐部的排行榜名单上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排名前五,那岂不是……

程赦笑着点头,悠然自得地表示,“所以我说他肯定会赢!”

许夏希:“……”

呵呵,确定这不是欺负人?

叶浅忙点头赞同程赦的话,“傅学长当然会赢!”

许夏希转头看向叶浅,“你也知道排名的事?”

“不知道!”叶浅摇摇头,却是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不过傅学长肯定是最好的!”

好吧,跟脑残粉讲什么逻辑呢!

傅厉宸好不容易打发完前来围观的人,走回到他们这边,微微一笑,“现在还早,反正场地已经租下来了,你们要不也都试试吧!”

仿佛刚才以时间不早送走肖俊杰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夏希对于傅厉宸的无耻行径表示鄙视,但不得不说,男人的提议让她很心动。

刚才那场比试虽然不完美,却足够惊险刺激,让她跃跃欲试,但……

“我可以教你!”

傅厉宸精准地猜到了许夏希最后一点犹豫,并给出了绝佳解决方案。

许夏希还没有发表意见,叶浅立即就惊喜地大叫起来,“哇!希希你果然和傅学长关系匪浅,竟然能够得到学长的亲身指导。”

叶浅只是开玩笑随口一说,可听在许夏希耳边却变了味。

她想也不想就说:“让给你好了。”

叶浅不知许夏希的心结,还当她害羞,一边把人往傅厉宸身边推,一边朝她挤眉弄眼,“这种好运怎么能让呢!快去快去!”

许夏希被叶浅推得趔趄一下,直接撞进了傅厉宸的怀里。

傅厉宸自然不会客气,伸手揽住夏希的腰,在她挣扎之前挑眉反问:“来一回什么本事都没学到就想无功而返?”

“当然不是!”许夏希立即反驳道。

看着傅厉宸一脸坦然的神情,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好心的教学者,反倒是她的耿耿于怀显得太过于忸怩小气了。

不就是学习攀岩吗?

有什么好怕的!

许夏希咬咬牙,跟着傅厉宸走到岩壁下面。

叶浅看着那两人认真教学的场景,偷偷笑了。

“学妹这助攻不错!”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叶浅下意识答道。

说完后,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才慌慌张张地想捂嘴。

那头程赦却不在乎,看着那边互动的两人,点评道:“以厉宸那傲娇又闷骚的性格,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人勾回家啊!?”

在损傅厉宸这件事上,程赦永远都是不遗余力的。

叶浅头一回听人贬低她家男神,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乐意的,等她反应过来程赦的意思后,顿时惊得双眼大睁,“你是说、说傅学长他、看、看上了希希……”

程赦是属混蛋的,漫不经心地丢下个炸弹后,又一脸正色地表示:“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学妹想要经常看见男神的话,应该知道就算是男神也不希望自己的情敌天天在身边晃吧?”

情敌?

肖俊杰!

叶浅立即上道地点头,脸上也露出奸诈的笑容,“我知道了,多谢学长提点,我这就让俊杰打包回去!”

好像之前安排肖俊杰和许夏希的人不是她一样,倒戈得毫无压力。

林文宇原本一直在玩着自己的手机,此时忍不住吐槽:“你这也太无耻了吧!”

“有么?”

程赦完全不知道反省,反而得意地说:“我这叫兵不血刃地替厉宸解决掉一个情敌,他应该感谢我才是!不然你有别的办法?”

林文宇是个技术宅,性格又呆,在斗嘴上完全比不上八面玲珑的程赦,又默默闭上嘴。

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

程赦没了调戏的对象,也觉无聊起来,看着林文宇毛绒绒的脑袋,感慨道:“话说,厉宸找我来还能当个助攻,把你叫过来干什么?当蘑菇?”

林蘑菇默默抬起头瞅了程赦一眼,后者完全不受影响。

他又没说错,林文宇除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在人际交往方面还真是弱爆了。

尤其是,林文宇还有一个小毛病。

程赦把林文宇调戏了一番,心情大好,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夺过对方的手机,拉着林文宇也挑了个场地攀岩。

许夏希有傅厉宸这种重量级选手的教导,仅仅花了一个早上时间,就掌握了攀岩的基本技巧,最后还在傅厉宸的陪伴下,完成了一次攀岩。

等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许夏希已经满身大汗,但是脸上却露出了满足而兴奋的笑容。

攀岩这项运动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费心费力,但是当她真正攀上顶峰朝下看的时候,另一种满足感充斥胸膛。

之前的疲惫就不值一提了。

“很高兴?”傅厉宸看着许夏希灿若夏花的笑容,不动声色地问。

许夏希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还是第一次……”

她高高兴兴地说着自己的感受,当对上傅厉宸宠溺的笑容时,她又好像被蛰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傅厉宸也不在意,主动说起别的,“快中午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等傍晚的时候,我再带你到这里的室外攀岩场地看看,那里更加好玩。”

“哦,好!”

许夏希有点尴尬,但还是习惯性地跟着傅厉宸走。

等进了电梯,许夏希忽然察觉到不对:等等,他们又不是一伙的,她为什么要跟着傅厉宸走啊?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傅厉宸按了十一楼,解释:“我的房间在1106,就在你们对面。”

“啊,噢!”许夏希呆呆地应了声,不好意思低下头。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这时候她完全没想到她根本没有告诉过傅厉宸自己的房间,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她也没时间多想,就被告知肖俊杰已经退房回去了。

夏希立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怎么行,我还没有要到他的号码啊!”

这话一出,叶浅立即转头看向傅厉宸。

男神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呜呜,这回,她怕是要坏事了!

第11章 转移目标

叶浅瞧着傅厉宸脸色不对,立即机警地挡在两人中间,正儿八经地解释:“俊杰他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再说了,我们现在有傅学长教,他在不在也无所谓。”

其实叶浅心里想的是:和傅厉宸比起来,肖俊杰可差远了!

不过许夏希心中可没那么风花雪月,见叶浅完全误会了,张口就说:“不是,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找他有事!”

虽然攀岩乐趣很多,但是许夏希还是更想跟肖俊杰请教录音处理的事情。

工作要紧嘛!

叶浅闻言反而更加急了,心说:我把肖俊杰的号码给了你,那我怎么对得起傅学长?

当即摇头拒绝。

张口说瞎话,“我没有他的号码!”

许夏希:“……”

“好了,希希,你就别想那个肖俊杰了,学长他们还在这里呢!”叶浅推了推夏希,想要把她的注意力转移。

许夏希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们说话的地点还是走廊,顿时羞囧不已,默默拉着叶浅进了她们的房间。

叶浅跟着进了屋,没等许夏希开口,她就先夸张抱怨起来,“希希,你怎么搞的,学长就在面前,你怎么能提起别的男人呢?”

许夏希一惊,险些以为叶浅察觉出来什么,僵了片刻才勉强镇定反问:“我和他又没关系,我为什么不能问肖俊杰?”

再说了,她找肖俊杰可完全是为了公事。

提起这茬,夏希眉峰一挑,瞪着叶浅,声音微沉,“说起来,叶浅同学,你是不是应该老实交待一下?相亲,嗯?”

如果不是叶浅刚才说漏嘴,打死她都想不到叶浅这家伙竟然会给她搞那么俗套的事情,简直要气死她了!

叶浅被夏希瞪得脖子一缩,目光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许夏希。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认怂,“我这、这也不是关心你嘛!”

许夏希独自一个人生活在海市,虽然有她们这些老同学照应,但终究是孤独了一点。

就算不结婚,找个男朋友来照顾自己,也是好的啊!

叶浅心中有百般理由,条条都理直气壮,可是此时她却一条都不打算说出来了。

她冲许夏希露出讨好的笑容,“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这还不是主动改正了嘛!

你看我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马上把肖俊杰打发走了,就应该明白我的决心了,是吧!”

说得如此有条有理,仿佛真是那么回事。

许夏希早见识到了叶浅耍赖不要脸的功力,此时只剩苦笑,“你这意识,还不如不要呢!”

叶浅大惊,忙拉过许夏希问:“你该不会真看上肖俊杰了吧!那傅学长怎么办?”

虽然傅学长看起来温柔宽容,但她为什么有种自己小命难保的错觉呢!

“你在胡说什么?”许夏希不悦地皱了皱眉,强调:“我和他没关系,你不要总是提他好不好?”

叶浅无辜地眨眼,“怎么没关系了,他不是你的直属上司吗?”

许夏希:“……”

这大概是许夏希头一回让叶浅逼得无话可说。

她忍不住又迁怒到傅厉宸身上。

都是那混蛋,总害她出丑。

夏希避开叶浅的视线,不太自在地转移话题,“总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和肖俊杰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请他帮我个忙,公事!”

特地强调了公事两个字,许夏希只希望塞了一脑袋傅厉宸的叶浅能够清醒一点。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警报声。

二人心中一惊,也顾不得闲聊,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不少房门都打开了,有人已经走到了走廊上。

每个人脸上都是惊疑的目光,显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们房间对面的房门也打开了,只见傅厉宸他们三人也走出来了。

许夏希已经对今天频频发生的巧合无力吐槽了,在接受了‘阴魂不散’这个设定后,她忽然发现傅厉宸能够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件好事。

比如现在,她可以走上前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哪怕傅厉宸也是跟他们一同来这里玩的,但是许夏希就是莫名有种自信,对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自信来得毫无缘由,奇怪无比,但她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傅厉宸先是转头看了林文宇一眼,见后者朝他点了点头,才又看向许夏希,解释:“应该是这家俱乐部的安全保障系统遭受到黑客攻击,应该过不久就会没事的,你们来我们房间坐休息一下吧!”

许夏希疑惑地蹙眉。

并不是她矫情,就算傅厉宸说得再如何轻描淡写,安保系统遭受攻击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他们不是应该离开密闭的场所,去到开阔的地方才更加安全吗?

可是叶浅一听能够和男神待在一块就双眼放光,想也不想就跟在傅厉宸身后进了房间。

许夏希无奈,也只好跟进去。

程赦看出许夏希的顾虑,好心解释:“不用担心,这间房的控制权限已经被小宇拿到手了,所以除非对方把整栋大楼给炸了,这间房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这样笃定的态度确实让许夏希安心不少,但是……

“控制权限?”

傅厉宸接过程赦的话,替两人介绍:“林文宇,我大学时期的同学,学的是电子信息和编程,比较擅长处理这一类技术性难题。任何电子产品的技术问题都难不到他!”

看似轻描淡写、再寻常不过的介绍,谁也没有注意到傅厉宸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了许夏希身上。

程赦倒是发现了,也只当这家伙闷骚,爱在心却口难开,并没在意。

却不想许夏希在听到傅厉宸的介绍后,双眼登时迸发出明亮的光芒,看得林文宇紧张得后退了一步。

许夏希惊喜地走到林文宇面前,问:“林学长能不能让一段因为时间太久而听不清楚的录音变得清晰?”

她紧紧盯着林文宇,那锐利的目光就好像猎人看到了猎物,紧紧盯着不放。

林文宇虽然长得干净清秀,是那种很容易引起好感的男人,但是作为一个技术宅,不擅长人际交往就好像是刻在了他骨子里的基因一样,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他忍不住往程赦身后靠了靠,求助地看向傅厉宸:明明说好他只是来陪衬的,有他什么事啊!

然而傅厉宸那混蛋只是温和地微笑,全然没有理会林文宇的求助。

林文宇咽了咽口水,面对许夏希亮晶晶的眼眸,艰难地答道:“能、能啊!”

“真的!”许夏希的双眼更加亮闪闪的,就好像又一片星海坠进了她的眼中。

而且她这回吸取教训,绝对不能让到嘴的鸭子再飞了,直接从包包里拿出那个怀表,递到林文宇面前。

“这个怀表里面有一段录音,应该是三年前录下来的,但是因为时间过久,录音变得模糊不清了。你看能不能……”

许夏希忽然停住嘴,这时才猛地发现其他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尴尬的感觉涌上心头,别人也就算了,还有一个傅厉宸。

夏希心中一个咯噔,暗道坏事!

傅厉宸曾经是陈敬的‘徒弟’,那会不会认出她手中这个怀表就是陈敬的?

她被吓得后背冷汗直冒,根本不敢去看傅厉宸的目光,她举着怀表,整个人僵直得像是举着炸弹准备炸碉堡的董存瑞。

两三秒时间,许夏希却感觉好像过了两三个世纪一样。

她听见傅厉宸语气平静地安慰叶浅:“遭到袭击的事情我们刚才已经跟俱乐部的老板联系过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学妹不用担心。正好现在是电影时间,好几部影院正在上映的电影在这里都能够看到,有没有你想看的?”

叶浅只是一瞬间的疑惑,但男神主动开口相邀,她立即没骨气地抛下了许夏希,晕乎乎地跟着傅厉宸进了一旁的电影房。

程赦看看电影房,又看看浑身僵硬的许夏希,忽然明白过来。

他笑了笑,轻松地说:“你们聊,我也去看看电影。”

说吧,也跟进了电影房。

客厅里剩下许夏希和林文宇。

许夏希朝电影房看了两眼,又看了看手中的怀表。

她心中虽然有说不出的怪异,但又实在不愿意反过那么好的机会,重新抬头忘向林文宇:“不知道林学长有没有办法能够让我听清楚录音的内容?”

林文宇原本被许夏希看得满脸通红,正手足无措,在听到许夏希找上他的原因后,他竟然神奇地镇定下来。

只是开口的时候还有些结巴:“我、我看看。”

他接过许夏希手中的怀表,按了两下,里头沙沙的男声就响了起来。

“我……受不了,我要说出真相,我……做的事……”

林文宇重复放了两遍,第二遍还是贴着他的耳边播放的,但是听到的内容仍是模糊不清。

“怎么样,你能够将录音处理清楚吗?”许夏希目光闪烁,希冀地盯着林文宇不放。

林文宇又放了一遍录音,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录音并不是因为时间久了才变得模糊不清,而是录音当时的环境本身干扰太大以至于录音有瑕疵。”

许夏希闻言垂下脑袋,失落地低楠:“所以,没办法了吗?”

第12章 栽花、结果

林文宇见许夏希露出失望的目光,连忙解释道:“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夏希双眼立即又亮了起来,一闪一闪地盯着林文宇看,“这么说你有办法?”

林文宇点点头,从一旁拿过他的随身工具箱,取出一个最小号的螺丝刀,正要动手,又停了停,看向许夏希,似有犹豫。

许夏希马上领悟过来,不用对方开口就答道:“您想怎么样都可以!”

男人这才对着怀表进行了一番拆卸,并从怀表的内里挖出一个椭圆形的,类似耳钉的东西。

“应该就是这个小型窃听器,要想听清楚录音里的内容,首先要对录音进行降噪处理。不过这里设备不齐全,恐怕还要回到我的实验室才能够完成。”

“没问题,只要能够听清录音内容,怎么做都行!”许夏希应得十分爽快。

毕竟这个怀表在她手上除了好看外别无用处,若是经林文宇一处理能够弄清楚里头的内容,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林文宇可不可信的问题。

对方是傅厉宸的好友,许夏希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许夏希不仅将录音的处理权限全权给了林文宇,还在三言两语之间把对方的QQ、微信乃至于电话号码全部都拐到手。

这才心满意足了。

正好这时候,林文宇的手机再次亮起,漆黑的荧屏上闪过一行行亮绿色的数字符号。

夏希一个也没看懂,还是林文宇解释道:“俱乐部先前会遭受攻击是因为黑客抓住了系统漏洞,现在他们已经将漏洞补上,应该就没问题了。”

“就这样?”许夏希讶异地瞪大眼,看了看手表。

从警报响起到现在所谓的危机解除,前后加起来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啊!

也太儿戏了吧?!

林文宇抿了抿唇,语气刻板地点评:“已经算很慢了,如果不是我事先给他们的安全系统加了一道防火墙,阻隔了黑客攻击的步伐,恐怕没等他们把漏洞修复,他们所有隐私信息就被窃取了。

如果黑客反过来控制了整个俱乐部,他们甚至只需要封闭出入口,并将这栋大楼所有的通风口关闭十到十五分钟,就足够让这里头所有人都死于窒息。”

他的声音平铺直述,可是话里头的阴森却让许夏希不寒而栗。

妈呀,她只是出来郊游的,用不用演成恐怖剧啊!

许夏希打了个寒颤,这回轮到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远离林文宇。

果然,能跟傅厉宸那个男神精病打交道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林文宇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人吓到了,疑惑地看向许夏希,“怎么了?”

夏希咽了口唾沫,看着林文宇手中的怀表,强笑道:“没、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随时可以。”林文宇作为一个技术宅,充分展示了他的头脑有多发达,四肢就有多简单,对所有运动都无感。

与其花时间在攀岩俱乐部瞎耗,还不如研究手中的录音来得有趣。

两人对看一眼,无声地就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合意。

然后……悄悄开溜。

1106的房间门被慢慢地打开了,然后又被悄悄地关上了。

两人都专注着开溜,所以都没有发现,在房门关上后,傅厉宸就从电影房走了出来。

他的眉峰凛冽,薄唇紧抿,整个人都透出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气息。

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在这时候勇敢地去撸老虎须。

程赦揽上傅厉宸的肩,表情调侃,幸灾乐祸道:“某人费尽心机、曲线救国,好不容易把人骗到这里。结果话没说上两句,人反而跟着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宇跑了。

啧,这是不是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吖?”

揶揄的意味就差没有写明在他脸上了。

难得有机会调侃傅厉宸,程赦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然而,傅厉宸只是斜斜地睨了程赦一眼,淡淡反问:“你怎么知道现在这朵‘花’不是我有心栽的?”

程赦脸上的笑容一僵,“你是说……”

如傅厉宸所讲,这朵花真是他栽的,那岂不是就意味着眼下的情景正是他所希望的?

“可是你家夏希会找上小宇完全是因为偶然得知小宇的技能……”

这难道还能设计?

程赦百思不得其解。

傅厉宸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偶然的。任何偶然发生的事情,都有其必然存在的原因。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到其中关联罢了!”

程赦被傅厉宸的话唬得一愣一愣,艰难地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如果许夏希发现林文宇的能力并不是偶然,那岂不是说明刚才俱乐部的那场攻击是……

程赦惊诧地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傅厉宸。

不就是想让许夏希发现林文宇的能力而已,直接说就行了啊!

“用不用玩得那么大!”

程赦哀嚎,就跟写小说似的。

傅厉宸耸耸肩,脸上完全不见反省,轻松道:“前段时间张凯找我问有没有办法测试一下他这家俱乐部的安保能力,我不过是顺便推荐给他一个确实可行的办法罢了,而且今天我还把小宇带过来,等于给他加了层绝对屏障。”

言下之意就是傅律师完全是出于好心。

程赦抽了抽嘴角,他差点就信了对方的邪!

但是只要一想到傅厉宸这一环接一环的设计衔接,最终就为了让许夏希自然而然地见识到林文宇的能力,并求助林文宇。

程赦表示他真是一言难尽。

每每他以为自己已经认清了傅厉宸那可怕到变态的逻辑推理能力,对方总会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厉宸,你不去学金融真是可惜了!”程赦替商圈哀悼。

以傅厉宸如此强大的前瞻能力,带领傅家问鼎商圈绝对不是问题。

傅厉宸斜了程赦一眼,毫不客气地说:“没兴趣。”

程赦:“……”

“商圈充满了太多与逻辑背道而驰的人为因素,最后却导致了整个商圈只剩下一个逻辑:利益至上。

一目了然,毫无乐趣。”

傅厉宸随口给出评价,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对商业圈的不屑一顾。

程赦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最后苦笑着摇头,“如果你这番话传出去,明天绝对能上社会头条,你信不信!?”

标题都是现成的——富家二少弃商从法,只因商界太简单没有挑战性!

傅厉宸没搭理程赦的调侃,指了指房间里正聚精会神看电影对其他事一无所知的叶浅,“记得把人安全送回去,我还有事。”

说完,也不理会程赦的抗议,直接走了。

————

许夏希虽然是和林文宇一起离开攀岩俱乐部的,但是两人到门口就分别坐车回了市区。

她对技术处理一窍不通,跟着去也帮不上忙,只能约好有消息就马上通知她。

不过夏希也没闲着,重新回到律所。

哪怕找不到陈敬的案卷材料,翻翻其他同类型的案件,找找相通点也是可以的。

这一翻,还真给许夏希找到一点有趣的东西——像这类型的交通肇事案件,尤其是撞死人还负全责的,一般要做的鉴定绝不仅仅只有死因鉴定。

更确切地说,单单一份死因鉴定能够证明的内容是十分有限的。

可是暗格里却只有一份死因鉴定。

究竟是藏东西的人太外行没能掌握更重要的东西——由于‘藏宝点’在陈敬的办公室,这一点显然不成立!

那就是有什么理由没能把其他材料放进来。

接下来的疑问就是例如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这一类的材料在哪呢?

夏希捧着厚厚的一本卷宗,有些出神,手机系统铃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林文宇。

许夏希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她此时正坐在地板上,腿上盖了七八本卷宗,手机却放在了一旁的卷宗盒上。

她慌忙想要去接电话,却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许夏希,录音我已经解析了一半,前面大部分内容都基本能够听出来了。”

反正周末律所里没有其他人,夏希也没了顾及,高兴地叫起来,“太好了!”

“你先别高兴太早了,还是先听听我解析出来的录音再说吧!”林文宇适时泼了盆冷水。

他直接在电话那边将录音播放出来。

“我受不了,我要说出真相,我们做的事情是不对的!我现在每时每刻被自己的良心拷问着。我过不去这一关,我要把东西交出去赎罪,只有这样才能告慰杨连在天之灵。他不能死得……”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你这样做之前有没有想过你……”

一开始是许夏希之前听到的沙沙男声,经过林文宇的处理后就清晰了很多。可这个声音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狠厉的男声打断了。

可威胁的话到后面,又变成了沙沙的嘈杂声。

许夏希急了,忙问:“后面呢?怎么听不清楚了!正是关键时候啊!”

“所以我才让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这段录音里头的声音太杂了,我把我库存的声音都用上了,也只能处理到这个份上。”林文宇无奈叹道。

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的曙光又陷入绝境,许夏希想死的心都有了,气苦哀叹:“就这点内容,我哪里听得明白说话的人是谁啊?”

线索岂不是又断在了这里?!

“咦?你还想知道这声音是谁的?这很简单啊!”林文宇疑惑地问。

“什么?你有办法?”许夏希的心情顿时从谷底升上了云端。

林文宇:“你等我三分钟。”

哪怕对方看不到,许夏希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好!”

她捧着手机,全神贯注地等着,没注意到她身后档案室的门被悄悄打开了。

三分钟过后。

林文宇从电脑显示屏前抬起脑袋,对着免提的手机道:“我已经查出来了。”

“……”

电话那头安静无声。

“许夏希,你听到了吗?”林文宇又叫了一遍。

“……”

第13章 那个案子,碰不得

林文宇叫了好几声,电话那头都安静无声。

他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想法,赶紧见电话挂了,转而拨通傅厉宸的电话,将这件事简单说明。

“我就离开了三分钟,她那边突然没声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傅厉宸皱着眉问:“她不是跟你回了实验室,为什么你们还要电话联系?”

林文宇没想明白对方怎么知道许夏希求助他的事,但还是老实回答:“许夏希说她要回去查点资料,所以在门口就和我分开走的,她好像回律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半个小时后,傅厉宸出现在万宗律所档案室门口。

里头空无一人,档案散落一地,横七竖八,一部金色手机孤零零地躺在档案盒上。

傅厉宸薄唇紧抿,瞳孔漆黑,似酝酿着风暴,但他整个人又如同雕塑一般,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一动不动。

“厉宸,你怎么会在这里?”龙坤惊讶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傅厉宸的肩膀微微颤动,现是才回过神。

片刻,他转过头,目光幽深地看向龙坤,后者被他这个眼神蛰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怎、怎么了?”

傅厉宸不跟他废话,直接质问:“希希在哪里?”

“希……希?”龙坤第一秒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厉宸说的是谁,顿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表情一松,带着笑意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谁呢!你的人,怎么还要问我了?我可不负责帮你管人的哈!”

这番活跃气氛的话却没有得到傅厉宸的任何回应。

男人的目光冷峻,似有寒冰凝聚。

他看着龙坤,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再问一次,希希现在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龙坤被这问话里浓烈的警告意味吓了一跳,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忙问:“许夏希出什么事了吗?我不知道,我今天还没有见过她……”

他脸上的疑惑和关切显而易见,似乎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傅厉宸凌厉的视线并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声音清冷地继续说道:“她查陈敬的事情只跟你说过,除了你还会有谁?”

三年来,龙坤头一回听傅厉宸亲口说出‘陈敬’的名字,心中微愣的同时更因对方的质问瞪圆了眼,“你怀疑我?你竟然怀疑我!”

他忍不住加大声音反问回去。

傅厉宸坦然抬眸与他对视,将怀疑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龙坤被这眼神看得先泄了气,闷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得没有对她做什么。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让你管管她,那个案子,碰不得!那些人手上的权力有多大你又不是不清楚,就连陈敬他自己都……”

傅厉宸不置与否地牵了牵唇角,冷嘲道:“只手遮天吗?那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斗不斗得过法律!”

说完,也没理会龙坤的反应,转身去了他的办公室。

龙坤站在档案室的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去,急切地追问:“你想要做什么?其实那些人不会把许夏希这点小打小闹放在眼里的,现在一时半会儿的失联或许是那些人给她的一个警告,只要她没查出实质的东西就不会……”

“来不及了。”

龙坤神情一僵,声音艰涩地问:“什么意思?”

傅厉宸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也不知道他在电脑里看到了什么,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冷到了极点。

龙坤都要以为有人忘了关空调。

只见傅厉宸匆匆写了张便条纸,一撕,抬头凝视了龙坤好一阵子,还是将手中的便签递了过去,“半个小时候如果我没有带她回来,报警并叫救护车来这个地方。”

停顿了片刻,他才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龙坤听懂傅厉宸话背后的深意,顿时怒道:“你怀疑我对许夏希下手也就罢了,难道我和你那么多年的交情,会把你的安危置之不理吗?”

傅厉宸只是深深地凝视了龙坤一眼,平静而慎重地道:“所以我把希希和我的性命交给了你。”

他拿起桌面上的外套,匆步走了出去。

留下的龙坤看着傅厉宸的背影,脸上尽是复杂。

————

海市的路面交通简直惨不忍睹,加上正值下班高峰期,傅厉宸的跑车就这么被华丽丽地堵在了塞车大军之中。

这种时候,就算傅厉宸的智商超过一百五也抵不过路面的惨烈状况。

“sh it!”一向温文尔雅的他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看着路面上的车像蜗牛一样缓缓前进,傅厉宸坐在车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忍不住拿出烟盒,紧紧攥住,突起的青筋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

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烦躁,乱七八糟的思绪飞扬。

愤恨、恼怒、后悔……

那些混蛋竟然真的干动手,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真该将许夏希死死地锁在身边,让那人一步也没办法离开他身边。

不,许夏希和这件事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根本不应该自私地把人牵扯进来,只为了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坚持!

可想来想去,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希希,等我!

好在老天爷一向对傅男神很优待,堵车堵了约莫十几分钟,他的跑车终于不用开得像自行车了。

但很快傅厉宸就跑向了另一个极端,在郊外笔直的道路上,他一脚踩死油门,车速一路飙升几乎到了200码,直接把跑车当飞机开。

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地被他压缩成了半个小时。

傅厉宸的目的地是本市远郊的一所废弃农场,他到达农场外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四周寂静而黑暗,农场的周围堆满了干枯的杂草,直接将农场的入口都堵住了,地上散落了数不清的残叶,使得整个农场更加惨败诡谲。

傅厉宸看到眼前的情景,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如果许夏希见了,肯定又会被这种跟恐怖故事一样的地方吓得跟个树袋熊一样抱住他了。

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场景,他竟忍不住笑了笑。

总是这样,许夏希的一切总能轻易地引起他的愤怒,也能轻易地让他笑出声。

在认识许夏希之前,他聪明得让人惊叹,也理智得令人害怕。

如果说有什么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许夏希的感觉,大概就是许夏希是他眼中唯一一个特别的存在。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他的‘特别’出事!

可是还没有等傅厉宸走进农场,农场的屋顶忽然滚滚升腾起一阵浓烟,在漆黑的夜晚,似有火光在农场里闪动。

然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慌张地从农场里跑了出来。

“站住!”傅厉宸挡在了那道人影面前。

那个高高瘦瘦的人被突然出现的傅厉宸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就要往别处逃,但他才刚抬起脚,就被傅厉宸揪住了后衣领,用力往后一扯,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倒地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傅厉宸一脚踩住对方的肩膀,冷漠地问:“人在哪里?”

男人被傅厉宸凌冽的气势骇住了,深知自己这点小身板根本就是送菜,也不挣扎了,装起傻来,“什么人?我不知道,火不是我点的,我就是刚好路过!”

他说话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农场的入口。

眼看火光渐渐亮了起来,傅厉宸确定夏希就在里面后,也不跟这人废话,直接一记手刀砍上男人的颈侧,直接把人敲晕。

自己则是要往里头跑。

“等一下,你疯了不成!”龙坤跟在傅厉宸身后,一下车就看到这不要命的一幕。

他连忙上前把人拉住,“现在火都着起来了,你现在冲进去不仅救不了许夏希,还会把自己的命也送进去。你再等等,我已经报警,把救护车、消防车都叫上了,很快……”

傅厉宸抬眼望了下漆黑一片的道路,看不到一点来人的痕迹。

“我等不了了。”

龙坤没把人拉住,往前跟了几步,又被屋里头的火光吓却了脚步,犹豫不定。

这种时候冲进火海,与找死无异。

然而,傅厉宸显然不是那种冲动就找死的人。

他虽然疾步往火场跑去,但也没有直接冲进火海,而是在门口的水缸处停住了脚步。

这口水缸和农场估计是一起废弃的,水缸里头装的液体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沉淀了多少脏东西。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别的更好选择,傅厉宸脱下西装外套塞进水缸里,然后自己一头扎了进去。

隔了约莫五六秒钟,他才重新站起来,下意识地甩了甩脸上的水珠,用手捧了点水将身上的白衬衫沾湿,提起湿透了的西装外套,才一头冲进了火场。

此时的农场内,浓烟滚滚,熏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隐隐可以看见火光燃烧。

厉宸不过在里头站了几秒钟,身上就感觉如同被火灼烧一般滚烫。

他却顾不得这些,进来第一件事先是将里头的环境打量一遍,但并没有发现许夏希的身影,周围只有不断被火舌波及的杂草枯叶。

他没有慌,定了定心神,快速在心中分析:凶手那么大手笔把许夏希绑到这里来还烧了一个农场,肯定是想要造成失火的假象。

所以许夏希一定被藏在这里某处杂草内,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傅厉宸的视线立即锁定在最里头一处约有半米高的草垛,火势最开始正是从那旁边一小堆稻草蔓延的,眼下火已经慢慢燃烧起那堆草垛了。

是那里,一定要是那里!

傅厉宸大步跑过去。

第14章 她的神祗

傅厉宸绕过草垛,走进两个草垛之间的死角,地上四散杂草。

在靠近草垛的地方,有一处突起。

傅厉宸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怦怦直跳。

他再按耐不住,推开那些杂草,露出的正是许夏希那张苍白的面容。

“希希!希希!”傅厉宸轻轻拍了拍许夏希的脸侧。

时间过了一两秒,就好像过了一两个世纪之久。

“咳、咳!”昏睡的人发出短促虚弱的咳嗽声。

许夏希十分缓慢地睁开眼,只觉眼前一切都是烟雾朦胧,沉重的感觉仿佛要拉着她继续沉睡。

然后,她看到了,在明亮的火光中,出现了那张俊脸。

仿若她的神祗那般,坚定,可靠。

夏希微微启唇,低低地喊:“学……长!”

傅厉宸猛地一震,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正被人狠狠捏住,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也许不是幻想。

火势又窜高了些,许夏希再次昏睡过去。

厉宸不敢耽搁,用沾湿的西装外套盖住许夏希,一把将人抱起来,就要往外冲。

可是这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门口,将他来时的路都烧了起来。

这个时候往外冲绝对会变成烤猪的!

傅厉宸勉强往前走了两步,窜起地火舌就烧到了他的衣袖——幸好他进来之前先见之明地将衬衫打湿——湿漉漉的衣袖没有烧起来,却也挡住了他的脚步。

这火势,即便是他,也冲不出去的。

“厉宸,这里!”

急切的声音从傅厉宸的上头传来,傅厉宸抬头去看,才发现这面墙上有个约两米高的窗台,林文宇从外头探进了半个身子,朝他伸手。

“把许夏希给我!”

傅厉宸只一秒的停顿,立即走到墙边,尽可能地将许夏希举高,递给了探进来的林文宇。后者接过夏希就往身后递,立即又转身朝厉宸伸手,“来。”

厉宸伸手搭上林文宇的手,踩着墙壁借力一跳,稳稳地踩上窗台,跟着跃到了外面。

就看见程赦也站在窗台外头的空地上,正抱着许夏希。

他快步走到程赦身边,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对方怀中的人儿。

“她应该只是呼吸过多的烟雾昏迷过去了,我刚才和救护中心那边联系过,救护车马上就到,你不用……”

程赦的话还没有说完,傅厉宸就将许夏希抱了过来。

程赦不由得蹙眉,劝道:“她不会有事的,反而是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作为和傅厉宸同窗同友了近十载的至交好友,程赦还是头一回见傅厉宸这副狼狈的模样——俊脸被黑雾盖了一层,原本白净的衬衫被火舌烧出了一个个黑窟窿,还有各种不明污渍几乎将这件衬衫都给毁了。

可是他完全笑不出来。

傅厉宸避开程赦的手,紧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事。”

抱着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了。

程赦瞧着此时的傅厉宸,都感觉到一阵心惊胆战,只能默默收回了手。

幸好这时候救护车终于到了。

傅厉宸抱着许夏希直接往救护车走去,路过龙坤的时候停了一下,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冷淡,“人我先交给你……记得报警。”

说罢,也没理龙坤的反应,就把许夏希送上了救护车。

留下来的龙坤看看‘哇呜哇呜’离开的车屁股,又看看被打昏的纵火犯,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明明傅厉宸刚才的表现妥妥就是一个遵纪守法好律师该有的行径——有问题找警察——可为什么他听着‘报警’两个字,心会那么虚呢!

龙坤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不过,这个凶手最后会有什么结局,还真不好说。

————

傅厉宸站在病床前,目光阴沉地盯着闭目躺在床上的许夏希,一动不动,就连程赦和林文宇走进来也没反应。

程赦和林文宇看着浑身都散发着黑气的傅厉宸,面面相觑,互相递眼色。

程赦朝床边努了努嘴:你快去啊!

林文宇摇头,反瞪回去:你怎么不去?

程赦:你比较轻车熟路嘛!

林文宇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你脸皮比较厚呢!

两人打了好一会儿的眼眉官司,但最终谁也没迈出这历史性的一步!

“什么事?”傅厉宸清冷的声音响起。

程赦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关切地问:“厉宸,你也吸了浓烟,要不我叫护士来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想也知道傅厉宸此时事绝对不肯离开病床,程赦很有建设性地换了个方案。

然而傅厉宸还是摇头拒绝,“我没事。”

至于处理伤口的事,傅厉宸直接不管了。

程赦也拿这样的傅厉宸没办法,饶是八面玲珑的他,这时候也只尴尬地站着。

傅厉宸并没有沉默太久,隔了会儿,又问:“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程赦瞥了眼安静的病房以及安静的‘林蘑菇’,认命地答道:“律所里头的摄像头在今天之前就被人为破坏掉了,所以没有录像,不过从现场来看,纵火犯应该就是你打昏的那个家伙。

他名叫狗仔,就一个混混,无业,有案底,似乎和地方势力有点牵连,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他和许夏希又不认识,这回肯定是受人指使。”

至于幕后的人,程赦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傅厉宸也没有问,反而转过身,对上二人的目光,神情郑重地说:“多谢。”

三人相交已久,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傅厉宸如此慎重,都有些发愣。

林文宇更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感觉受之有愧,“你别这么说。这次的事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太粗心大意了,如果我不急着打电话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原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帮助许夏希,顺带帮傅厉宸在对方面前刷刷好感度,后来则是觉得录音处理很有挑战性,根本没多想其中的牵连。

“和林学长没关系,是我太不小心了。”低低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许夏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傅厉宸狠狠地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上前将枕头立在夏希背后,让她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许夏希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头一回,她内心坦荡地与傅厉宸对视,轻声道:“我没事。”

傅厉宸定定地看了夏希一眼,没理她这句话,一张俊脸却比夏希没醒时还要阴沉。

另两人瞧着时机不对,立即识相开溜,并且十分贴心地将病房的门关上。

许夏希被傅厉宸阴冷的视线瞪得有些不是滋味,讪讪一笑,不自觉地讨好道:“我真的没事,就是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其他一点伤都没受。”

说完,还举起手臂做了个强壮的姿势,却不想动作幅度太大,刺激了肺部,忍不住重重咳了两声。

傅厉宸狠狠地刮了许夏希一眼,不客气地抓住她的小手塞回被子里,低斥道:“别乱动。”

许夏希乖得跟兔子似的,点头答应:“好的,我不动,你别生气。”

虽然许夏希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情,跟傅厉宸没什么关系,但是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还是一个正满脸凶神恶煞的恩人——她还是不要惹火比较好。

傅厉宸盯着许夏希好一会儿,直把夏希看得忐忑不已。

才听男人声音低沉地命令,“陈敬的事,你不要管了。”

“什么?”许夏希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乖巧的脸上先是错愕,而后渐渐凝重起来。

她抬起头,对上傅厉宸的目光,以同样认真的口吻回答:“不行。”

傅厉宸被毫不客气地拒绝,剑眉再次凝起,眉峰成川,“这件事不该是你管的。等你出院后,继续去整理你的档案,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碰。”

他真的受够了,那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有一次就够了,他不想也绝对不能让夏希再陷入危险之中。

如果许夏希固执不肯,他不介意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他只要她平安无事!

许夏希虽然不知道傅厉宸心中所想,但她足够认识对方——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傅厉宸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已经做了决定。

并且有能力让她再也接触不到陈敬的案子。

可好不容易查出点眉目,许夏希无论如何也不肯这样就半途而废的。

她紧咬着下唇,脑中思绪纷飞,却难以找出一个完美的、足以说服傅厉宸的理由。

她,从来都说不过他。

傅厉宸已经撇开目光,冷硬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他已经做好决定了。

只等着许夏希休息好了,出院后就立即将许夏希现在掌握的材料全部收走,再也不然她有机会接触这个案子的任何信息。

房间里的气氛沉默而压抑。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倔强又不忿的小脸,心中烦躁更甚。

他怕自己忍不住改口,腾的一下站起身,“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男人刚迈开腿,就听见身后幽幽低语:“当初,不是你强硬地将我牵扯进来的吗?现在却要赶我走,这算什么?”

傅厉宸的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向许夏希,脸上透出惊异错愕。

许夏希紧紧盯着傅厉宸的脸,见到对方如此反应,心下了然。

她果然没有猜错。

傅厉宸定定占了有约莫一刻钟时间,开口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你怎么知道的?”

话中,并没有否认许夏希的猜想。

第15章 说话一张嘴,开口全靠编

许夏希苦笑,坦言道:“其实很好猜,不是吗?那么多或明或暗的提示——就算我笨了点,一次两次猜不出来,到现在也总该明白过来了。”

其实,早在她发现暗格的那个晚上,她就应该有所觉察才对。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然!

夏希撇了撇嘴,就算最开始她真的是侥幸找到暗格,但是之后第二天马上就让她‘偶然’遇见了被害人杨连的女儿杨倩。

这种比中彩票还要低概率的事情,也是她一头栽进这案子里了,根本没有用脑子思考。

才会相信自己偶然救了杨倩,还从对方口中得知了部分事实,更笃定了查下去的决心。

然而现在看来……

许夏希沉声问道:“那次迎新的KTV,是你选的吧?你早就知道杨倩在那里上班对吧?”

傅厉宸没有说话,已然默认。

夏希见状,顿时忿忿不平起来。

直觉自己被人耍了。

“所以你早知道这些事,难不成最开始连录音也是你……”

这一切事端的起源皆是因为那个怀表和几张纸。

如果连这个也是傅厉宸刻意准备的……

许夏希的眼神变冷,脸上近乎面无表情。

如果这一切都是这个混蛋设计的,她绝对会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面对许夏希的质疑,男人许久才摇了摇头,低声道:“那个暗格,我一开始并不知情。”

许夏希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脸上明白写着:我听你编。

男人躲开了许夏希质问的目光,继续说:“不过你没有猜错,我确实从一开始就希望你能够追查这个案子。就算没有那些材料,之后我也准备让你在整理档案的时候,发现陈敬这个案子的材料。”

事实上,那个晚上傅厉宸会那么晚还特地回到事务所,就是想把陈敬案的材料放进档案室。

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还在加班的许夏希。

许夏希哼了声,“你敢说你对录音的事情毫不知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怎么解释林学长的出现?”

她不是傻子,到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林文宇就是傅厉宸安排给她的‘枕头’呢!

傅厉宸被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放弃般,坦言。

“录音的事情,我一开始并不确定。不过……”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知道陈敬有个怀表。”

“呵!你不会想要告诉我,就因为他有个怀表,你就猜到了录音吧?”许夏希没好气地质问。

就算她知道对方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但也不能无中生有吧?

她可以很肯定,那天晚上,她并没有让傅厉宸见到她手中的怀表。

实际上,傅厉宸第一次见到怀表是在攀岩俱乐部,而那时候对方已经知道怀表的存在并介绍了林文宇给她认识。

傅厉宸抬眼看了许夏希一眼,脸上表情沉静,轻声解释:“三年前,陈敬自杀,是我亲手整理他的遗物。”

许夏希一僵,错愕地看向傅厉宸。

刚才,她好像在对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伤痛。

接着就听男人用一种低沉隐忍的声音说道:“那些遗物中并没有怀表,我一开始以为是那些人把怀表拿走了,直到几天前陈扬家失窃却并没有遗失任何贵重物品时,我就猜到了对方也没有拿到怀表。

你或许没有注意到,在你发现暗格那个晚上,就有人重新搜过那个暗格。”

许夏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喃喃道:“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奇怪。第二天我看到抽屉又散落地上,我还以为我太怕了所以忘记了……”

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闭嘴,急忙问:“但你怎么知道的?”

就算傅厉宸那天晚上注意到暗格,但之后他们明明是一起走的,怎么会知道之后有人搜过暗格?

傅厉宸露出一个稍显冷淡的笑容,嘲道:“那些人既然能够通过所里的摄像头监控你的行为,那我自然也能。”

根据这些蛛丝马迹,傅厉宸便猜到怀表落到了许夏希的手里。

“至于录音……那个小豆丁是陈敬出事前我亲手替他装上去的。但是他说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就猜到是里头肯定有跟他自杀息息相关的东西。”

许夏希觉得自己还应该生傅厉宸的气,可是听了对方的这番解释后,她竟然气不起来了,反而对傅厉宸那种无奈苦闷感同身受。

气死她了,竟然又被傅厉宸那个混蛋给攻陷了!

夏希不爽地努努嘴,提出最后一个疑问:“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自己查?”

反而要把她牵扯进来,最过分的是竟然不跟她说,还设计她!

这才是许夏希最不能忍的事情!

傅厉宸苦笑,神情哀伤无奈,看得夏希惊叹不已,就听他声音艰涩地说:“希希,如果我能够自己查的话,我决计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被伤害!”

可是,最终还是让许夏希受到了伤害。

许夏希坐直身子,义正言辞地指出:“可是我已经进到局中了!”

傅厉宸神情一僵,未及开口,又听夏希认真地强调:“既然已经入局,那就没有退路,我也不愿意退!这是你当年教我的,不是吗?”

傅厉宸怔住了。

两人头一回重提当年,而且还是由许夏希主动提起来的,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苦涩蔓延了整个胸腔。

说不清是悔恨多一些,还是无奈甚一点。

“好吧!我知道了。”最终,傅厉宸还是松口了。

夏希准备了好多套方案说服傅厉宸,可真等对方改口的时候,她反而呆住了,傻傻地‘啊’了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傅厉宸被夏希这傻愣愣的模样都笑了,大手终于忍不住摸上了夏希毛绒绒的脑袋,笑道:“你不是踌躇满志地想要说服我吗?怎么成功了还这个傻样子?”

“你才傻呢!”许夏希拍开傅厉宸的手,不高兴地嘟囔。

许夏希重新靠回枕头上,抬起脸看向傅厉宸,疑惑地问:“你刚才说‘如果你能查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竟然还有傅厉宸不能做的事情?

傅厉宸神奇地读懂了许夏希未竟的意思,无奈叹道:“就算是我,也有力所不及的事情啊!更何况……”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许夏希已经明白过来了。

正所谓树大招风就是这个道理了。

傅厉宸在海市乃至全国都是数一数二顶尖律师。

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要想查一件三年前就盖棺定论的事情,恐怕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很多人会跳出反对了。

这样一想,许夏希心里最后一点气愤都消失不见了。

她想了想,干脆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发现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想都说了出来。

反正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她再隐瞒也没意思,而且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心眼——傅厉宸知道的肯定不会比她少,她既然都开诚布公了,对方怎么也得坦诚相待吧?

傅厉宸安静地听完许夏希的报告,似笑非笑地问:“你想问什么?”

许夏希被看穿心思也不尴尬,干脆直接问道:“我要知道你知道的一切。特别是你原本准备给我‘偶然发现’的东西。”

虽然陈敬的档案已经彻底消失在档案室了,但她才不相信以傅厉宸万事留一手的性格,那么重要的东西会完全没有备份。

傅厉宸笑了笑,“等你好了我就拿给你。”

许夏希听了这话,精神一振,立即掀了被子起身,“我好了,没事了,我们去拿吧!”

说着,就要下床穿鞋。

傅厉宸被许夏希的雷厉风行弄得无奈,正要开口阻止,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从外头探进来两个脑袋。

厉宸神情一冷,盯着门口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有事?”

程赦两人被发现了,只好乖乖从外头走进来。

他看看厉宸冷漠的表情,又看看一旁的林文宇。

当机立断,把人往前一推,义正言辞地斥责道:“我都说了要让夏希好好休息,你非要来看,这不是打扰到她休息了吗!”

林文宇瞪圆了眼看向程赦,简直没能明白过来这人怎么就倒打一耙了。

明明是程赦提出想听听他们说什么,才怂恿他来偷听的!

林文结结巴巴地反驳:“明明是……”

“是你太八卦了!”程赦顺口接过林文宇的话,眼睛都不眨眼地说着瞎话,“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呗!”

末了,还语重心长地告诫:“偷听是不地道的!”

许夏希:“……”

她以为傅厉宸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还真是说话一张嘴,开口全靠编嘛?!

傅厉宸神色平静地看着程赦反过来把林文宇‘训’了一通,意味深长地重复:“没错,偷听事不地道的……”

程赦装作没有听到傅厉宸话中的嘲讽,关切地看向夏希,“学妹才刚醒来,怎么就下床了?快上去再躺躺,有什么事都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可是许夏希的心就好像被蚂蚁爬过一样,痒得不行。

被傅厉宸按着下不了床,她还不忘仰着头问林文宇:“林学长,你不是说有办法查出那两个声音分别是谁的吗?现在有结果了吗?”

哪怕是昏迷之中,许夏希还心心念念着林文宇的话,现在见到人了,自然头一个就先问出口。

林文宇下意识看了傅厉宸一眼,见后者只是满脸无奈,并没有表示反对。

便点点头,“我通过对比数据库里的声音,找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其中一个正是陈敬的。”

许夏希双眼一脸,更加着急地追问:“那另一个是谁的?”

林文宇脸上露出些许犹豫神色,但最终还是答道:“是海市知名地产商罗开雄的大儿子罗辉的声音。”

第16章 取保候审了解一下

海市最大的房地产商就是罗开雄,身价百亿,而且此人极为有眼光,海市知名的房地产,几乎有一半都是一半出自罗氏。

有人曾开玩笑,罗开雄的脚抖一抖,海市的房地产都要来一次大地震。

虽然有些夸张,但足见罗氏在海市房地产界的地位。

可是,这位罗董事长有多本事,他的大儿子罗辉就有多纨绔。

就连许夏希这种刚回到海市的人都对这位罗大公子风流惹事的本领有所耳闻。

可也正因为如此,突然从林文宇口中听到罗辉的名字,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夏希眨眨眼,迟疑地看向林文宇:“你确定你没有弄错?”

一个花花大公子,怎么会和三年前的交通肇事案件扯上关系呢?

林文宇语气笃定地答道:“不会有错的!虽然我不知道罗辉和陈敬有什么关系,不过我的音频库不是摆着看的,绝对不会出错!”

这时候,傅厉宸缓缓地说道:“陈敬曾经是罗氏私聘的法律顾问,更确切地说,他是罗家的法律顾问。”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许夏希没弄懂。

傅厉宸勾出一抹稍显冷淡的笑容,“前者的主要任务是替企业解决法律纠纷,后者的工作就是要替罗家擦屁股了。”

也就是说,陈敬和这位整天惹是生非的罗大公子,估计真的交情匪浅呢!

病房内再一次沉默下来,程赦瞧着情况不对,果断拉着林文宇就往外走,“那什么,我们探完病了,夏希你就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许夏希看着来去冲冲的两人,一时无语,仿佛对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跟她说明录音的事情。

没准,还真是这样。

夏希抬起眼眸,瞥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厉宸,“事到如今,你也该给我交下底了吧?看你对那位罗大公子似乎很熟的样子,你是不是早就……”

傅厉宸摇摇头,“我不知道。”

夏希噎了一下,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办法怀疑了。

“不过,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傅厉宸叹了口气,看这样子,似乎准备说实话了。

她连忙坐直身体,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方看,等着他的下文。

可傅厉宸却没有开口,反而起身往外走。

许夏希:“……”

耍她呢!

傅厉宸并没有走出房门,而是为了将房门上锁——以防某个无耻的家伙再次上演‘探病’大法。

男人走回到许夏希身边坐下,面色凝重,看着夏希好一会儿,才像是做下决定,开口却又是一句轻叹:“我本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许夏希陡然听到这么一句,险些被呛到。

她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再不应该我也进来了,现在你就别说那些废话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厉宸苦笑一声,没把许夏希的嘲讽放在心上,转而说道:“你大概已经从杨倩那里听到了大概的事情始末?”

夏希点点头,又摇头,严肃地说:“我确实听到了一个醉酒驾车撞死人的故事,不过按照杨倩的说法,肇事司机是故意撞死受害人杨连的。

鉴于她是受害者家属,证言主观性太强,真实性有待考证。”

傅厉宸讶异地扬了扬眉,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许夏希竟然能够从法律角度来思考杨倩的话,还真是大有长进啊!

许夏希笑得有些得意,眉眼飞扬,仿佛在说:这有什么难的!

厉宸赞许地点头,道:“你刚才猜得没有错,杨倩虽然与这个案子有很深的利害关系,但她其实并不是最清楚案件事实的人。”

甚至还被愤怒的情绪蒙蔽了她发现事实的眼睛。

不过傅厉宸并没有说这样的话,接着用平缓的语气继续说:“三年前的夜晚,陈敬刚将出了点事的罗辉从看守所接了出来。

大概罗大公子心情不好,吃饭的时候逼着陈敬陪他喝了点酒,回程的路上撞到了晚刚下班晚归的杨连。”

许夏希听到了一个新版本的故事,不由得蹙眉,追问:“在那场事故中杨连被撞死,事故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陈敬血液中乙醇浓度含量为120mg/100ml。通俗说法就是,他醉酒驾车,该负事故的全部责任。因此,他就被检察院以交通肇事起诉了。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了。”

“这就是整个案件的始末?”许夏希非但没有恍然大悟,反而纠结地嘟起嘴。

如果事情真的像傅厉宸说得这般简单的话,这分明就是一件普通的交通肇事案。

为什么还引出来那么大的事端?

甚至有人为此不惜买凶杀她。

傅厉宸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只有陈敬一个人,或许就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

但陈敬那晚是为了接罗辉回罗家,而案发后,根据交警的笔录称,当晚小车上只有陈敬一个人。”

“咦?那罗辉呢?”许夏希讶异地睁圆了眼。

这种事情还能玩大变活人么?

傅厉宸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下去了。

转而提道:“这个案子看似简单,实际上内里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纠缠在一起。哪怕是我,也没有信心一定能将这个案子完美解决。所以,如果你……”

许夏希直接打断傅厉宸的话,问:“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线索可以分享给我的?”

傅厉宸看见许夏希那张小脸上透着坚定,忍不住笑了笑,答道:“如果你确定心意了,那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比我更了解这个案子。”

“谁?”

“我刚才提到的——陈扬。他是陈敬的独子,三年前正在南大就读工科,正是毕业之年却遭遇了这件事,之后放弃工科,转而成为了娱乐记者。这三年他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不过陈扬能够接触案子核心材料的机会比许夏希还少,更没有许夏希的运气,至今也没有特别的收获。

这也是傅厉宸要把许夏希拉进案子里的原因之一,他已经不想再拖下去了。

许夏希从床上下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就期待地望着傅厉宸。

亮闪闪的眼睛仿佛在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能走吧!

傅厉宸无奈地看着许夏希,提醒道:“你现在需要休息。”

夏希装作没听到,快步走到门口,还无辜地回头望了傅厉宸一眼。

傅厉宸只能投降,拿起床头柜的钥匙,认命地带着许夏希去找陈扬。

出乎许夏希的意料,作为一名一心想要挖掘当年父亲死亡真相的狗仔,陈扬的住处和她想象中那种危楼平房很不一样。

郊区的大别墅,四处环境清幽安静,别墅区内的道路上还是不是有巡逻的车队。

不管是安保还是隐私保护,都是一等一的。

陈扬住在这种对方,真不是报社派来卧底在有钱人身边的?

傅厉宸看出了许夏希的疑惑,笑着解释道:“陈扬确实不太回赚钱,不过,你得明白一件事情。陈敬当年是海市数一数二的大律师,他的收入可不低。

这种别墅,对当年的陈敬而言,不过是小意思。”

许夏希撇撇嘴,小声嘀咕:“那么本事的人,怎么连受害者的损失都不肯赔?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她充分表达了对有钱阶级的仇恨。

结果话刚说完,就被傅厉宸敲了脑袋。

“乱想什么呢?”傅厉宸哭笑不得,无奈说道:“当初这个案子还没有被移送起诉的时候,陈敬就准备了钱要赔给杨连的家属,只是当时杨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父亲是被人故意撞死的,不肯接受陈敬的赔偿,反而要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起诉陈敬。

因此那笔赔偿金最后被检察院封存在了交通事故管理中心。不然你以为陈敬为什么能被取保候审?”

“啊?这还有关系?”许夏希表示不太懂。

傅厉宸斜了她一眼,表情温和,但一开口却语带嫌弃:“你看了那么多交通肇事的案件,其中有些案件被告人被关押在看守所,有些被告人则是被取保候审,难道你没有发现其中缘故吗?”

许夏希傻愣愣地摇头,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取保候审不就是法律规定的一种强制措施吗?也就是在外面等待着法院的审判,其实和羁押也没有太大区别吧?”

傅厉宸:“这其中区别可大了。”

许夏希立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傅厉宸。

“如果你认真观察我们所里的案件就会发现,检察院只有对一些社会危害性不太大,可能被判处缓刑的案件,才会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取保候审。

所以我们律师也可以根据被告人的羁押情况——是取保还是羁押——而判断检察院对该案的态度,从而作出更有利于被告人的辩护。”

许夏希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如此!”

当马上她又有了新的疑惑,“可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法定刑就是三年以下,而且是过失犯罪,那怎么还有些人被取保候审,有些人被羁押呢?”

“这就源于该类案件一个约定俗成的做法了。只有当被告人赔偿了被害人或其家属全部经济损失,避免了经济上的纠纷,才会被取保候审。”

傅厉宸瞥着许夏希,大手毫不客气地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虽然我没有跟你提过,但是你看了那么多交通肇事案件,不会连这点信息都归纳不出来吧!”

许夏希感觉自己受到了浓浓的鄙视。

她忙对傅厉宸露出讨好的笑容,“受教了、受教了……那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去找陈扬吧!”

第17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傅厉宸敲开了陈扬家的房门,陈扬正盯着一个鸡窝头,一脸没有睡醒,双眼无神地站在门口。

在看清面前的人时,陈扬脸上顿时一喜,激动地拉着傅厉宸的手,“宸哥,你怎么来了?”

都不等傅厉宸回话,就把人迎进屋。

亲自倒茶递水果,态度异常恭敬。

许夏希这个外人也跟着沾光,但是看见陈扬那个谄媚的态度,还是有点适应不了,频频朝傅厉宸使眼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傅厉宸和陈敬有旧,但是眼前这个和看起来比他们只小那么一点点的男人,对傅厉宸的态度也太毕恭毕敬了吧?

讨好的样子,许夏希生怕对方下一句喊出一声‘干爹’。

呵呵!

傅厉宸倒是对陈扬的态度习以为常,只是等对方忙前忙后终于坐下来后,才慢悠悠地说:“之前答应过你的,现在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跟她说。”

陈扬这才注意到许夏希,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一阵。

许夏希不由得挺直腰杆,想着该如何应付陈扬的疑问,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她还没想出来,对方就收回目光,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许夏希疑惑地望着傅厉宸:这是什么神转折?

傅厉宸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等待。

果然,过了一会儿,陈扬就拿着一个文件袋,递给许夏希,神情郑重地说:“这是三年来我查到的材料。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够对你有帮助。”

顿了顿,他又祈求地望着许夏希,希冀道:“我父亲是无辜的。他虽然在为罗家做事,但从来不干任何违背法律精神的事情,绝对不会喝了酒还开车,他是被人冤枉的,请您一定要帮帮他!”

说完,还站起身,朝许夏希深深地鞠了一躬。

夏希咋舌,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来,还是傅厉宸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做出丢脸的事情。

她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陈扬,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

终究好奇占了上风。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文件袋,里头正是这个案子的一些材料,包括许夏希之前疑惑的‘道路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和‘酒精浓度鉴定意见书’。

不过可惜的是,责任认定书中明确写明了陈敬酒后驾驶机动车与骑着自行车的杨连发生碰撞,致使杨连死亡,陈敬负本次事故的全部责任,杨连不负本次事故的责任。

酒精浓度鉴定意见书上则是写明了陈敬血液中酒精浓度含量为120mg/100ml。

也就是说,加上先前的死亡鉴定,这三样证据足以认定陈敬就是肇事司机。

许夏希忍不住一阵失落,但她马上又想到,如果陈扬已经把他们想要的证据都找到了的话,陈扬完全可以自己替父亲申诉,根本不需要她帮忙了。

夏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认真思索了一下,疑惑道:“如果按照目前证据来看,你父亲……”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看见陈扬的眼神蓦地暗淡下来。

许夏希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换个话题问:“你说你父亲是被冤枉的,那就是说你怀疑是其他人撞死了杨连并推到你父亲身上?”

“没错!”陈扬答应得十分干脆,“肇事司机另有其人。”

可马上他又蔫了,悻悻地说:“不过我查了三年,也没查到究竟是谁撞了人反而推给我父亲。”

许夏希听了陈扬的回答,有些惊讶不已,下意识地朝傅厉宸望过去。

后者神色不变,几不可察地冲她摇摇头。

夏希又把疑惑吞了回去,只是看着陈扬问:“你希望我做什么?”

陈扬立即道:“替父亲申诉,还父亲一个公道。”

许夏希的苦恼来了——陈扬给她的证据除了证实陈敬是肇事司机,还是只能证实陈敬是肇事司机。

这些东西拿出去,别说申诉成功,反而更加确定陈敬就是犯罪者吧!

可哪怕没有陈扬,其实她心中也已经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怀疑,甚至她都已经相信陈扬的话——陈敬并非肇事司机。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啊!

法律面前,证据决定一切,不然皆是枉然。

夏希抬眼望着陈扬,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下,她那些无奈和烦恼又咽了回去,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

陈扬大喜过望,立刻又起身回房。

不过两三秒钟又拿了一份文件递到许夏希面前。

“授权委托书”

这几个字许夏希并非不认识,也知道法律规定:只有案件的利害关系人才能参与到那个案件中,一个外人如果想要‘搅和’进去,就只有当事人的授权。

但她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诧,看着陈扬,疑惑地问:“我和你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这个?”

说实话,连许夏希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申诉成功,陈扬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信心啊?

陈扬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你是宸哥介绍的人啊!”

所以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许夏希会不行这个问题。

被人信任固然是好事,但许夏希怎么觉得她的心会那么虚呢!

不过最后她还是接过了那份授权委托书,然后跟着傅厉宸离开了陈家。

坐在副驾驶上,许夏希看着手上的授权委托书还是有点没缓过神来——她这算是正式参与到这个案件中来了吗?

“别想那么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

耳边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然后许夏希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又被人揉了一把,不过她这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生气地甩开傅厉宸的手。

疑惑地抬头问道:“什么意思?”

之前傅厉宸不是说过他这个目标太过于明显不能参与到案件中来,所以才不得不把这个难题交给她的吗?

怎么又说她不是一个人这样的话。

以许夏希对傅厉宸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会只是因为安慰她才特地说这种矫情的话——他就不是那么浪漫的人。

果然,不浪漫的傅大律师无奈地看着她,反问:“希希,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律师助理,甚至连实习律师的资格都没有吧?”

“啊!是啊,可哪又怎么样?”傅厉宸的话题转得太快,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国法律规定了,只有当事人的近亲属或具有律师资格的人才能担任辩护人。”傅厉宸语气平缓地将关键问题说了出来。

然后斜了许夏希一眼,不客气地指出:“你应该看看授权委托书的内容再烦恼。”

许夏希呆住了,连忙打开授权委托书一看,傻眼了——

上头赫然写着陈扬授权傅厉宸担任陈敬交通肇事一案申诉阶段的辩护人。

所以,陈扬完全没有对许夏希的能力和资历提出任何疑问并不是信任傅厉宸那么感性的理由,而是对方早知道不论傅厉宸带来的是什么人,最终出面做这件事的也是傅厉宸本人吧!

“呵呵!”许夏希扯了扯嘴角,对这两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行为表示了深深的唾弃。

傅厉宸只是收回手,转过头认真开车。

他的表情温和,如果认真观察,还能发现他的嘴角又那么一丝微微上扬的弧度。

光是看着这柔和英俊的侧脸,就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可惜坐在一旁的是早已经对傅厉宸的美颜有了一定抵御能力的许夏希,她抿着唇,表现出完全不为美色所动的镇定,还不忘将先前的疑惑问出来:“我刚才听陈扬说话,他分明不知道罗辉当时也在车上,你没有告诉过他?”

傅厉宸淡淡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他?”

许夏希一愣,就听男人继续道:“陈扬性情冲动,连怀疑对象都没有也能坚持三年毫不气馁,如果让他知道了罗辉的存在,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夏希稍微想了一下,立即断定陈扬恐怕会一意孤行地揪着罗辉不放。跟踪、偷拍这些都是小事了,说不定一冲动起来还会干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想想,她都觉得头疼。

傅厉宸见许夏希一点就通,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罗辉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如果陈扬真的那么做了,你觉得他还能安生吗?”

许夏希立即摇头。

自己不过是刚查到录音的内容,就有人对自己下杀手了。

如果陈扬真的揪着罗辉不放,恐怕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许夏希郁闷地看向傅厉宸,“所以三年过去了,陈扬还一无所获,这其中恐怕少不了你的手笔吧?”

傅厉宸难得侧目给了夏希一个眼神,讶异于她的敏锐,却还是坦诚点头,“我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他,但是要他放弃追寻真相也不可能。”

所以傅厉宸才不得不采取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既没有强迫陈扬放弃为父亲伸冤,又保全了陈扬。

许夏希听出了傅厉宸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格还是那么讨人厌,但不可否认傅厉宸有着他自己的坚持与执着。

而且那坚毅的侧脸百看不厌,让人一不小心就沉迷其中。

许夏希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角。

幸好,没有丢脸地流口水。

啧,明明看了那么多年的脸了,居然还犯花痴。

许夏希悄悄地红了耳朵,低垂着脑袋,小声小气地问:“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傅厉宸并没有注意到许夏希的难为情。

他目视前方,面容冷峻,黑色的瞳孔中带着坚决,“去能够让这份授权委托书发光发亮的地方。”

第18章 宣战

傅厉宸的小车停在了海市江州区人民法院门口。

拎包、下车、上锁,动作一气呵成。

许夏希晕晕乎乎地跟着傅厉宸进入法院大门,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像傅厉宸这样级别的律师,足够名气,一般的案子都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了。

所以他一出场,沿途不乏经过的工作人员频频朝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夏希心虚,忍不住抓着傅厉宸的衣袖,小声问:“你不是说你不适合露面吗?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法院,不合适吧?”

这不就等于向所有人宣布傅厉宸想要调查三年前陈敬的案子嘛?

就算傅厉宸迟早是要过问这个案子,也该是最后的杀手锏。

早早就亮出来还有什么搞头?!

许夏希焦急地看着傅厉宸,就差没有大声喊一句:领导,别冲动!

你的顾虑呢!

你的深思熟虑呢!

傅厉宸仿佛从许夏希急切的神情中领会到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冷硬的眉眼终于露出丝丝笑意,似安抚。

但随即就转变为坚定,声音冷淡,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前是我顾虑太多才一直按捺不发,如今三年过去了,我想的也只是还他一个公道。

可是那些人不愿信守承诺,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什、什么?”许夏希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被吓了一跳,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然而傅厉宸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反手握了下夏希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迈着他修长的大长腿走上台阶,进了法院的立案大厅。

许夏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她领导都不再顾忌了,那她一个小喽啰自然是时刻秉承着听领导的话、跟领导走的伟大宗旨,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傅厉宸身后。

说起来,这还是许夏希第一次迈进法院的大门,看着宽敞的一楼大厅以及西装革履的社会人士,还有那些统一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员,她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大厅里的保安显然认识傅厉宸,见了人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问:“傅律师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是来开庭吗?”

这保安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浑身都是社会人的腔调,既不会过分谄媚又语带恭敬。

而且从他的问话可以看出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傅厉宸的‘身价’,所以哪怕傅厉宸什么都还没有开口,对方就已经笃定了傅厉宸不可能是来干立案这种跑腿的事情。

恐怕也就只有开庭才能支使得动这尊大神。

然而许夏希知道这回绝对没有那保安设想得那么平和,她生怕傅厉宸一个冲动起来直接就说自己是来申诉的。

她紧张地看着傅厉宸,只见对方薄唇轻启,语气淡淡地说道:“我是来调卷的。”

“调卷?”

保安虽然在法院工作了二三十年,但一直就是外门汉,根本不知道调卷是什么意思,还道傅厉宸是屈尊降贵亲自跑来查阅他正在办理的案件,忙笑道:“好的,请稍等,我现在就帮你接刑庭。”

电话键还没有按下去,傅厉宸就道:“不必了,直接给我接档案室,那个案子想必早已经归档了。我手上有授权,可以直接去档案室阅卷。”

“啊!噢,好好!”保安只愣了两秒,就下意识按了档案室的电话,反省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请示一下部门领导时,那头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保安也顾不得细想,只好在查阅傅厉宸的授权委托书后,给人放行。

许夏希全程启动小跟班模式,进到电梯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惊叹道:“原来这里就是法院,跟我想象得很不一样啊!”

傅厉宸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法院是什么样子的?”

许夏希想了想,还真作出了一番描述:“房屋建筑高大威武,所有工作人员都古板严肃,看着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出声训斥。然后其他人对着他们都是点头哈腰,尊敬又恭敬,十分拘谨的样子……”

但是刚才纵观全场,大概也就只有许夏希一个人感到拘谨了。

至于其他人,全都是大大方方的样子,立案窗口的工作人员即便比不上那个保安的殷勤周到,但也都是笑容满脸。

傅厉宸听完夏希的描述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说的那不叫法院,是古时候的衙门吧!”

许夏希眨眨眼,仿佛在说:有什么区别吗?

好在,她聪明地没有问出来,否则傅厉宸绝对会把她扔出去的。

“我刚才差点以为你真的是杀到法院来申诉的,吓了我一跳。”许夏希努力找了个话题。

结果又收到傅厉宸一枚鄙夷的小眼神,冷声道:“许夏希,等这件事结束,我觉得你真的很有必要好好的、系统的学习一下诉讼流程。刑事申诉案件中,当事人是向检察院提出申诉请求的。”

许夏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却有个疑问:“那我们干什么来法院调卷?案卷中的证据你不是都有吗?”

傅厉宸流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忽然提问:“证据的种类有哪些?”

“这个我知道!”许夏希神情一亮,跟抢答似的回答道:“有书证物证、证人证言、被害人陈述、被告人的供述和辩解、鉴定意见、现场勘验检查记录、电子数据还有视听资料。”

答得异常流畅,眼角止不住得意上扬。

傅厉宸眼中流露赞许,没等许夏希高兴起来,就听见男人残忍地说:“都不对。”

许夏希的小脸立即耷拉下来,郁闷地望着傅厉宸,心中愤愤不平:怎么就不对了,明明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

男人围观够许夏希的瞬间变脸后,心满意足,这才好心地给出答案:“法院是讲证据的地方,但是什么样的证据才会被认可也是有讲究的。

根据证据的性质特征,证据分为原始证据和传来证据,实物证据和言词证据,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

而这些证据的分类中,还有一点是最为重要的,那就是‘原件’原则。”

许夏希勉强消化着傅厉宸的科普,过了会儿才试探地问:“所以我们来法院调卷,就是因为这个‘原件’原则?”

傅厉宸点点头,笑道:“答对了一半。”

“另一半原因是什么?”许夏希追问。

傅厉宸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蓦地冷淡下来,薄唇微启,吐露两个字:“宣、战!”

许夏希感觉自己打了个寒颤。

接着就听傅厉宸淡漠地说道:“法院调卷可以等到要正式申诉的时候再来调卷。这样比较不容易打草惊蛇。”

许夏希瞪圆了眼,脸上写着:那你他喵还大喇喇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可是不打草,怎么惊起我们要抓的毒蛇呢!陈敬的案子过去太长时间了,有很多证据早已经随着时间而彻底消失,所以我们需要新的证据,这些新证据总要有人送出来吧!”

傅厉宸勾了勾唇,淡淡道:“不破不立,正是这个道理。”

所以,傅厉宸这是在……引蛇出洞?

许夏希有点明白过来,然后乖乖跟着傅厉宸去档案室调卷。

因为有了陈扬的授权委托书和傅厉宸的招牌,他们调卷过程十分顺利,而且办事效率十分之高,只是在卷宗快要复印完时,电梯里走出了两个人。

一个年纪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矮矮胖胖,但脸上笑容十分和蔼可亲,见到傅厉宸立即就笑脸迎了上来,“傅律师来了法院,怎么也不来我们庭室坐一坐?”

傅厉宸看向那个矮胖男人,用一种十分官腔的口吻向许夏希介绍:“希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刑庭庭长,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跟他打交道,打个招呼吧!”

许夏希很上道,立即朝梁庭长伸出手,礼貌地问好:“梁庭长好,我叫许夏希,目前是傅律师的助理,您叫我小许就行了!”

这位梁庭长原本是来找傅厉宸的,此时却不得不应付起一个小小的助理——虽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许夏希,但是架不住这个小助理是傅厉宸亲自引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挂上一副虚伪的假笑,装出那种关怀备至的长辈形象,“小许看起来年纪轻轻就能跟在你们傅律师手下做事,真是年轻有为啊!”

许夏希像是被这句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红扑扑着一张脸,还挠了挠头,“梁庭长过奖了,您这个年纪能够当上庭长,那才真是厉害呢!我都听傅律师提过好多次您的名号,说您办案公平公正,从不徇私枉法,还让我们跟您学习呢!”

律师跟法官学习什么公平公正?

这不是笑话么?!

偏偏这话从许夏希口中说出来就是谦逊有礼,只有真诚。

梁庭长抽了抽嘴角,暗道果然是傅厉宸调教出来的人,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学了十足十,明明是讽刺的话却让人抓不到半点毛病。

两人虚与委蛇了一番,梁庭长好不容易打发完许夏希,却件傅厉宸已经不紧不慢地从档案管理员手中拿过复印材料,塞进文件包里。

末了还对梁庭长扬起一个微笑:“事务繁忙,就不打扰梁庭长了。希希,走吧!”

轻飘飘的一句,梁庭长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傅厉宸搭上话,就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电梯。

“庭长,您不是说不能那个案子敏感,不能让他把材料拿走吗?”跟在梁庭长身后的是个小年轻,见到傅厉宸他们走得干脆,忍不住急切地问道。

梁庭长瞪了小年轻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手上有授权材料,手续齐全,我们凭什么不让他调卷?”

“可是那个案子……”

梁庭长目光暗沉,半晌才摇摇头,叹道:“该来的总会来,接下来,我们部门恐怕有段时间不会太平了!”

第19章 棺材板都压不住

许夏希跟着傅厉宸走出法院大门,想到刚才那个刑庭庭长满脸憋屈的模样,不觉好笑。

“那个梁庭长是不是想要过问陈敬的案子?”刚才梁庭长张口欲言了好几次,愣是没能问出一句跟案子相关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安的什么居心?

会不会也是当年那个案子的关系者之一?

傅厉宸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过问应该谈不上,不过任何一宗申诉的案件都意味着法院可能判错了,更何况是那么敏感的案子。他作为刑庭庭长,紧张也很正常。”

“这么说,这个庭长是个好的?”许夏希好奇地问。

然而,傅厉宸只是斜着眼看她,嘴角含笑,没有马上回答。

男人眼尾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给人冷漠、不近人情的感觉,但只要稍微带点笑意,就相处了别样的迷人,看得许夏希一阵脸热心跳。

她赶紧低下头,没好气地咕哝:“笑得那么好看干嘛!”

接着,就听见男人声音轻而飘渺地说:“牵扯了那么多利益纠纷,哪里是一个好人亦或者坏人能够说得清的。”

许夏希听了傅厉宸的话后,心中仍有些懵懂,但心中却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一种无以名状的哀戚。

两人回到了万宗律师事务所,立即就有助理跑到门口来接,说主任正在傅律师的办公室,请他们过去一趟。

许夏希还不知道龙坤在陈敬案子里所扮演的角色,听到龙坤竟然亲自在傅厉宸的办公室等他们,还一脸茫然,想想该不会是因为她旷工一天来算账了吧?

傅厉宸只是对她摇摇头,然后又迈开他的大长腿直接去了龙坤的办公室。

一进屋,许夏希被满屋子环绕的烟味呛得猛咳了两声,几乎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傅厉宸微微蹙眉,一边替夏希拍了拍后背,一遍顺手打开房间内的排气扇,“有什么事吗?”

龙坤原本正一脸愁容,猛吸着烟想要排解心中烦闷,在见到傅厉宸之前,他都没想出好办法,心中忐忑不安。

没想到傅厉宸一进屋竟然是这么一个问句,仿佛真的对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一无所知。

怔愣片刻后,龙坤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看看,这就是傅厉宸——不论何时永远都是这个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他真的跟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倒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结果傅厉宸又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个放火的人现在在哪?”

“公安已经以放火罪立案侦查,目前关押在看守所,等证据收集齐了就可以起诉。”龙坤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说到起诉的时候,他顿了顿,看向许夏希,“到时候可能需要夏希去一趟公安局做个笔录,公安那边需要跟你了解下情况。”

许夏希自然没有异议,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个人有说出幕后主使者是谁吗?”

龙坤摇头,“他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主意,因为前不久跟你在心愿KTV有过节,怀恨在心想要放火吓吓你,也没有打算要你的命。”

“跟我有过节?”许夏希看了下龙坤拿出来的照片,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那时候在KTV纠缠杨倩被她喝退的人。

她还曾怀疑这人是不是傅厉宸找来的演员,现在看来……

在那时候,对方的人就已经注意上她了。

那场争执也成了那个小混混对她下手的绝佳借口,完全不会牵扯到别人。

“这理由可真完美!”许夏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她转头看向傅厉宸,想知道他是什么态度,就听见龙坤语重心长地说:“夏希,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盖棺定论的事情最好不要再说了!那对你、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你……”

许夏希还没想明白龙坤怎么突然对她说这话,不过一点都不妨碍她笑着回答:“这年头,连棺材板都不一定盖得住,哪有真正盖棺定论这个说法?

再者,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龙坤说不动傅厉宸,就想着从许夏希身上下手,没想到这也是个一根筋的,才刚从鬼门关回来竟然还一头热地往前冲。

偏偏许夏希的态度坦坦荡荡,反倒让龙坤没办法强制要求她放弃陈敬的案子。

不过要是让龙坤知道这两人已经跑到法院‘打草惊蛇’了,恐怕会更加心塞。

龙坤看看许夏希,又看看傅厉宸,似还想劝些什么,他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大事不好了,厉宸!”

林文宇毛毛躁躁地跑进办公室,一口气喊完,在看清办公室里还有一个龙坤时,就好象被掐了脖子,瞬间又闭了嘴,一脸‘我都说了什么’的傻气样。

龙坤似乎并不在意的林文宇的闯入,他神情晦涩地看了傅厉宸一眼,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办公室。

林文宇等人一走,迫不及待地说:“厉宸,我的实验室被人打劫了,所有东西都没……”

傅厉宸扫了他一眼,神情严厉,看得林文宇下意识住了嘴,然后顺着前者的目光回头,就看见办公室的房门没有关紧,开出了一条缝。

房间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三人脸上都是异常的严肃。

傅厉宸步伐轻慢地走到门边,却并没有如林文宇预料的那样拉开房门,反而轻轻关上了门。

林文宇不解地望着傅厉宸,奇怪傅厉宸为什么不当场把房门打开,来个人赃并获呢?

绝对一抓一个准啊!

哼!让那群孙·子竟然敢毁了他的实验室,他一定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然而傅厉宸只是摇摇头,声音冷淡地说:“暂时没这个必要。你刚才说你的实验室怎么了?”

林文宇的表情一下子就耷拉下来,闷闷地应道:“他们把我的实验室砸了,什么东西都没了。”

“什么!”

许夏希急了,忙问:“那我给你的录音呢!”

就算有瑕疵,但那也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林文宇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敢看许夏希要吃人的目光,左瞧右看,最终发现躲不过去了,才艰难地点头,“也、也没了。”

许夏希磨牙,这下子真的想吃肉了!

傅厉宸却依旧气淡神凝,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都没了?没备份?”

林文宇表情一僵,后手就这样轻易被人戳穿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腼腆道:“你、你怎么猜到的?”

傅厉宸懒得理他这种白痴的问题,又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林文宇点头如捣蒜,笑得得意非凡,“当然知道啊!虽然这群人进来的时候把一路上的摄像头都给毁了,还试图黑了实验室里的摄像头……

不过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那些渣滓黑掉。而且我还把他们的脸都录下来了,你们要不要看?”

虽然是问句,但林文宇是直接走到傅厉宸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然后劈里啪啦敲了起来。

许夏希疑惑地看向傅厉宸:他们讨论的不是林文宇实验室的事情吗?怎么对方又拿傅厉宸的电脑做文章了?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技术宅的黑科技。”

只要关乎电脑技术,林文宇永远都有办法将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变成现实。

果然,不过一分钟时间,林文宇最后按下一个回车键后,显示屏上就出现了一个房间,正是林文宇的实验室。

一开始,实验室里还安静得不行,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房间里乱成一团,什么食物袋、一次性饭盒、垃圾袋之类的,一地都是。

许夏希和傅厉宸同时转头看向林文宇,脸上神情出奇一致: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实验室搞成这样的?

林文宇尬笑了两声,干巴巴地说:“那啥,这不是重点,我们还是关注重点、关注重点,看,有人进来了!”

显示屏上出了三个蒙着脸的男人,一进来就开始四处乱翻,把实验室弄得乱七八糟,林文宇那些引以为傲的工具全部被他们粗暴地摔在了地上。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其中一个人在翻电脑桌下面的柜子时,忽然叫了一声,随即其他两人都围了过来,监控显示屏上听不到声音,只见他们似乎争论了一番,那人就把找到的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许夏希这时候才看清对方手中拿着的正是许夏希交给林文宇的那个录音小豆丁。

那些人拿到东西后,又继续把实验室乱翻乱砸了一通,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这帮孙·子!我要灭了他们!”林文宇气得面红耳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黑气,仿佛正在给这群毁了他实验室的人上满清十大酷刑。

许夏希离他远了点,清了清嗓子,问:“录音被他们抢走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从刚才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来看,明显和先前放火烧许夏希的人是一个套路,都是小喽啰,就算真把人翻出来了,估计也会说是他们和林文宇有仇所以伺机报复之类的话。

而他们则丢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林文宇阴冷地笑了两声,声音低沉可怖,“谁说我手上没有录音?我不仅有录音,我还进行了一番处理,现在可以听得更加清楚了!”

说罢,林文宇再次十指翻飞,在键盘上快速操作起来。

第20章 回到现场

“我受不了,我要说出真相,我们做的事情是不对的!我现在每天晚上都在被自己的良心拷问,我过不去这一关,我要把东西交出去赎罪,只有这样才能告慰杨连的在天之灵。他不能死得……”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你这样做之前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如果你违背约定,那你的儿子将面临什么下场,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直到许夏希都要以为这段录音又要不行了的时候,陈敬低沉痛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不、我办不到。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人,如果那个项目再不停止的话,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无辜群众因为这个项目受到伤害。大少爷,现在停止这个项目还来得及,只要我们去跟罗先生说清楚……”

“闭嘴!”罗辉恶狠狠地打断了陈敬的话,警告道:“这个项目是我一手做起来的,我绝对不允许出任何差错。我不跟你废话,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互不相干。”

又是一阵沉默,安静得似乎还能听得到什么东西在拼命跳动。

正当许夏希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是沙沙的嘈杂音,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许夏希:“……”

傅厉宸:“……”

总到关键时刻就掉线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林文宇,后者尴尬地笑了笑,“看着我干嘛!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将录音还原成这个程度,最后面那段杂音实在太大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杂音来源到底是什么,实验了很多次都没办法清除。你们也不能怪我。”

事实上,林文宇比他们还要郁闷呢!

亏他自诩技术小能手,竟然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他都没脸见人了。

“如果查出杂音来源,是不是就能够还原录音了?”许夏希把握到关键点。

林文宇想了想,解释道:“其实降噪的原理就是将录音里的各种音频来源分离,最后留下需要的内容。我之前就是通过这个方法,将一些不需要的杂音分离,这样录音就会变得清晰。

我的数据库里有各种音频,这其中的数目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可是即便如此都没办法将最后一段降噪。也就是说,最后那部分的杂音是独一无二的,并没有被记录我的数据库,你知道这意味了什么?”

许夏希摇摇头,疑惑道:“声音不都是独一无二的吗?”

“你说得对,也不对。每个人的声音确实都是独一无二,但是又都在一定的频率上。同理,像不同空调、饮水机发出的声音也有区别,但机械音就是有这点好,同一品牌的声音都基本在同一频率上。前面的声音变得清楚也是因为我把空调的杂音除去了。

不过剩下的,我就无能为力了!”林文宇摊手。

他说完后,傅厉宸和许夏希都沉默下来。

即便他们都清楚,孤证不立,一段录音并不能说明什么,甚至这段录音都没有提到交通肇事的事情。

但是他们同样也都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许夏希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林文宇,“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是不是只要找到最后那段杂音来源,就能够还原录音。”

“我刚才的意思你没有听明白吗?这段录音最后面的声音既然无法在我的数据库里找到,也就是说这个声音很可能之前或之后都没有再出现过了,甚至可能已经永远消失了。”

林文宇简直不知道该说许夏希坚持还是固执了。

消失了东西,怎么可能还找得回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夏希的瞳孔明亮光泽,里头似坠着星光。

林文宇语塞,看着神采奕奕的许夏希,竟然不想说那些打击的话。

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如果能够找回那段录音,后面的声音就能还原。”

“好!你等我的消息。”

许夏希信心满满,干劲十足地准备开工,结果脚步还没有踏出办公室,就听见傅厉宸声音淡淡地说:“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啊!”许夏希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脸上就差没有直接写上:我不想你去。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你才刚出院。”傅大律师直接了当地宣布:“我们一起去,或者你回家休息。”

许夏希无奈,只能再次上了傅厉宸的车。

系安全带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男人点火挂挡一气呵成,汽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才听他说:“你不是想找回杂音来源吗?不回到现场怎么找?”

许夏希诧异地瞪着傅厉宸,脸上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傅厉宸面向前方,余光扫到了夏希的表情,没有再说话,但是嘴角却弯出一个细微好看的弧度。

只可惜许夏希还沉浸在案子当中,并没有注意到。

然后她很快就发现傅厉宸和她一起行动的好处了。

哪怕夏希最早发现了录音,但是傅厉宸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远胜于她。

在她还没有推理出陈敬和罗辉那段对话的现场究竟在哪时,厉宸已经把车开到了郊外的一座别墅门口。

“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录音现场?”许夏希打量了下面前这座清冷的别墅,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有时候她忍不住要怀疑傅厉宸是不是当年那个案子的当事人之一,不然为什么他好像所有事情都很了解的样子。

傅厉宸带头走到了别墅门口,淡淡解释:“陈敬死后,罗辉对自己的资产进行了一番清理,这是他当年低价脱手的几栋别墅之一。”

“几栋?那你怎么锁定这一栋的?”

“很简单,当年罗辉出售的别墅都是整栋出售的,屋内的设备也一并转手,我之前问文宇要了那些杂音来源的机器品牌,一排查就知道了。”

许夏希目瞪口呆地傅厉宸,惊叹到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呐呐道:“你这、这也太料事如神了吧!”

夸赞傅厉宸诸葛亮再世,都不足以表达许夏希对傅厉宸推理能力的膜拜,简直成精了吧!

傅厉宸薄唇微微抿着,俊眉微微上调,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希:“喜欢吗?”

“当……”许夏希下意识就要点头,刚开了个头就立即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混蛋!

竟然套她的话,简直无耻!

许夏希撇开头不看傅厉宸,故意用那种不屑的语气哼道:“就算知道这里就是现场又怎么样?我们不还是进不去……”

她正不遗余力地挑刺,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傅厉宸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了面前的铁门。

许夏希:“!!!”

开玩笑的吧!

怎么可能!

傅厉宸笑了笑,十分谦虚地说:“前几年还是读研的时候也多少攒了些积蓄,所以就顺手把这里买了下来。”

许夏希:“……”

她简直想‘呵呵’这人一脸。

别墅又不是纸糊的,还能顺手就买一栋?

“你是不是三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许夏希咬牙切齿,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坑。

傅厉宸深深看了许夏希一眼,竟然还真点头承认:“没错,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陈敬会畏罪自杀。”

他坦然承认,反而让许夏希不好意思再计较下去。

许夏希闭上嘴不再说话。

进到屋里,许夏希打量了屋里的摆设,问傅厉宸:“这里和之前一模一样吗?”

傅厉宸点头,“昨天我也让文宇来这里调查过一番,不过最后那段杂音究竟是什么,他还是没能找出来。”

许夏希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托着下巴仔细思考着:“也许是我们寻找的思路不对。又或者,我们没有把现场真正还原。”

“真正还原?”

“没错,这里虽然是现场,但毕竟不是曾经的那个现场。也许有个声音独独在那个时候响起,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

是什么声音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了呢……”

许夏希喃喃低语,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傅厉宸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夏希的侧脸。

双眼幽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流露出丝丝温柔。

“是了!”许夏希突地惊起,转头就问:“你知道那段录音录下的具体时间吗?”

“2015年8月20日。”

许夏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日历,回到了录音当天。

“果然如此。”

许夏希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傅厉宸,“领导,我知道那个杂音来源是什么了!”

傅厉宸挑高眉,不禁有些好奇,“就知道了?”

许夏希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得十分自信,“不仅知道了,我还找到了那段杂音的录音,并且就在刚刚,我已经把它发给了林学长。”

她将手机屏幕送到傅厉宸面前,屏幕上正好出现录音发送成功的信息。

对于许夏希的速度,傅厉宸露出个赞许的笑容,更让夏希笑得像是身后多了条摇摇晃晃的小尾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发傅厉宸,坐等夸赞。

傅厉宸看了下墙壁上的挂钟,问:“饿不饿?”

许夏希的笑容僵住了,暗骂这家伙也太不解风情了吧?怪不得那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不高兴地撇撇嘴,还没抱怨,电话又响了起来。

夏希刚按下接听键,林文宇的吼声就从里头传了出来,“老子把录音完整解析出来了!!!”

第21章 正义应该得到伸张

“我现在就放给你们听!”林文宇迫不及待地说道。

许夏希和傅厉宸对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听电话传过来的声音。

“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正义应该得到伸张。”

陈敬的声音艰涩而缓慢,沉沉地说道:“是我做错了,希望回到初遇,追寻真理。”

滴答一声,录音归为平静。

???

许夏希等了好几秒,也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没有了吗?”

林文宇一脸苦逼,“这回真的就那么多了,再没有别的。”

“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她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听懂。

罗辉不是在逼问陈敬‘那个东西’所在吗?

陈敬答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想想也正常。

如果陈敬告诉了罗辉东西在哪里,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情了。

可这样一来,他们不还是没办法知道‘那个东西’的位置吗?

许夏希忍不住泄气,暗暗埋怨:陈敬到底在搞什么嘛!故意留下这么一段录音让他们以为真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

结果就是为了听他们两个人唠嗑吗?

那她之前遭的那些罪算怎么一回事嘛!

许夏希想哭了。

“对了,夏希,你是怎么猜到最后那段杂音的来源的?”电话那头林文宇好奇地问。

明明这座别墅他也来过,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可是一无所获。

许夏希来了可能一个小时都没有,竟然就把杂音的录音发了过来,林文宇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你告诉我说那段录音是独一无二的吗?有了这个线索,其实很好找啊!”夏希轻描淡写地解释。

“这段录音录下的时间是2015年8月20日,单看日期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如果转换成农历,这天正好是七月初七,七夕情人节。

那一天,曾经有人在西阳区这边放过一场盛大的烟花会来求婚,连海市新闻都播放了。不过那之后不久,海市几大区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炮竹。所以这样的声音你们没有注意也很正常。

那场烟花会闹得十分大,现场的烟花视频声音随便在网上都能搜到啊。”

只可惜,傅厉宸和林文宇都是大大的直男,或许很聪明,但浪漫细胞从来都是离家出走的,就别指望他们会关注这些事情了。

林文宇听完许夏希的解释后,终于明白傅厉宸把许夏希拉进这件案子里的高明之处了。

许夏希从前虽然不曾接触过法律专业,当时胜在逻辑思维清晰,善于观察,甚至能够发现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细节。

“不过,现在录音已经解析完全了,你们从里头找到新线索了吗?”

林文宇一句话,直接命中许夏希的问题。

夏希轻松的表情僵住,实在回答不了林文宇的问题,只好看向傅厉宸,想听听他是什么意见?

傅厉宸正背靠着墙,眼眸低垂,神色冷漠,无端给人一种凝重勿近的疏离感觉。

对于夏希的目光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没听到她和林文宇的交谈。

“领导?”许夏希奇怪地眨眨眼,叫了声。

傅厉宸猛地抬头,黑眸折射出慑人的寒光,但转瞬即逝,夏希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就已经站起身,淡淡道:“走吧。”

“啊?”

夏希还没明白过来,傅厉宸就已经率先走出了大门,她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傅厉宸直接把她送到小区楼下,她还想在问什么,傅厉宸却揉了揉前额,语气淡淡:“今天忙活了一天,你不累吗?先回去休息吧!”

许夏希愣住了,并非因为傅厉宸的关心,而是两人认识那么久以来,她头一回在男人的脸上看到了疲惫。

仿佛攀越了重重高山后,却发现面前还横亘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虽然决定了永不停歇,但还是会觉得累,会感到疲惫。

或许,傅厉宸比他们所有人都还要失落于线索的中断。

许夏希没办法再问下去,只能乖乖下车。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走进楼道后并没有驱车离开,而是将车停到了路边的车位,走下车,从手刹旁边的小格子里拿出了一盒香烟。

然后,他就倚靠在车门点起了一根烟,默默抽着。

傅厉宸并没有烟瘾,但有时候即便是他,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在他手上的香烟燃烧到最后一段时,前方突然响起一声车鸣,接着便看见一脸黑色的宝马以一种十分嚣张的态度横挡在傅厉宸的车前。

车门打开,一个高高瘦瘦,身穿西装的青年走了出来。

青年走到傅厉宸面前,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伸出右手,“傅律师,初次见面,我叫罗辉。”

傅厉宸灭了烟,随手将烟头用纸巾一包,淡淡地说:“罗大公子怎么有空来这种小地方?”

完全没有要去回握对方的意思。

罗辉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但很快又调整过来,自己把手收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笑容明显冷淡几分:“傅律师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有一宗生意想要和您谈一谈的。”

“不知罗大公子想谈什么?”

“我知道陈敬的那段录音现在在你手上,只要你把录音交给我,今后一年罗氏所有诉讼案件都委托给您。”

罗辉自以为稳操胜券,伸手提了提西装外套的衣领,语气高傲地说道:“罗氏现在的身价多少,想必傅律师很清楚,即便只是一年的诉讼案件,恐怕也抵得上你们律师大半年的盈利额了吧!

那段录音本来就是偷偷录下的,属于非法证据,傅厉宸就算拿着也没有用,何不拿它换取更大的利益呢?”

“既然罗大公子也会说那段录音不合法,那就算录音公之于众也不会影响到您,罗大公子又何必那么紧张呢?”傅厉宸声音冷淡地反问回去。

直把罗辉怼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礼贤下士的姿态也做不出来,罗辉立刻就变了脸,狰狞地哼道:“傅厉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厉宸不说话,但光是他那冷厉慑人的目光就足以让罗辉一下子想到来之前父亲对他的警告。

罗辉又不情不愿地把那嚣张的气焰收了回去,不爽地说:“陈敬地死跟我没关系,你别扯到我头上来!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傅厉宸露出一点笑容,但这笑容并没有到达他的眼底。

只听见他冷淡地应道:“我知道,陈敬是自杀的。”

这一点其实不难猜到。

毕竟即便罗氏再如何只手遮天,想要弄死一个知名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并伪造成自杀事件,还是不太现实的。

而且傅厉宸也相信,陈敬还不至于弱到会被眼前这样的角色弄死。

罗辉没想到傅厉宸应得那么干脆,一时愣住,隔了会儿才忿忿不平地哼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揪着我不放?”

“罗大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想替陈敬申诉检察院对其交通肇事罪的指控,何来揪着您不放的事情。”傅厉宸答得滴水不漏。

罗辉再次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拿傅厉宸没有办法。

“好!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吧!那我们就走着瞧!”

丢下这句狠话后,罗辉就气哼哼地走了。

————

许夏希并不知道傅厉宸已经跟罗辉打了照面。

她回到家里后又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明白过来——要想替陈敬申诉,把所有希望都压在那个录音上是不对的。

鸡蛋都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更何况她现在是要撬开人家的‘棺材盖’呢!

单凭一个录音怎么够?

这件事,恐怕还得从头开始,一步步地来。

第二天,许夏希早早回到律所,又一头扎进了档案室。

这里仿佛已经成了她的专用知识库,平时哪怕是实习生都不来这里,有什么问题都是直接查看电子档案的,谁还有闲情逸致去翻阅卷宗材料。

许夏希这回把档案室里所有交通肇事案件的案件都翻了出来,又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这些卷宗一一看过。

看的同时,她还不停地在纸上记录着各种内容。

所以等龙坤路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厚厚一沓写着密密麻麻内容的纸。

那头许夏希还在奋笔疾书,没注意到龙坤。

龙坤也不客气,直接抽了其中一张纸来看,最上面一行写着‘死亡或人体损伤鉴定意见书’,后头则记录了很多段数字。

第二张上第一行写了‘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后面又跟了一堆的数字。

龙昆给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夏希,你这都是在记录什么啊?”

许夏希的手正忙着,头也没抬,一边记录一边解释:“最上面一行列的是证据名称。”

龙坤点头,这个他还是看得出来。

“数字则代表了每个案件的案号。”

龙坤再次点头,这他也明白,可这是二者结合在一起他就搞不明白了。

光记录档案编号有什么用?

许夏希落下最后一笔,然后重重地合上了手上那本卷宗材料,朝龙坤露出一个笑脸,“我查了点资料,现在有结果了。”

第22章 你没有资格

龙坤看着许夏希自信满满的神情,一时心思复杂。

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和努力是如今的他已经不具备的能力了。

但是眼看着许夏希往南墙撞,他又有点于心不忍。

龙坤欲言又止了好一阵子,最终决定站在前辈的身份上再给许夏希一点忠告。

“主任,大事不好了,有人在律所门口闹事。”谭芝急匆匆地跑过来,叫住了龙坤。

龙坤只好跟着谭芝先去处理紧急问题。

许夏希也没在意,拿上自己做的笔记,就往傅厉宸的办公室走去。

她进屋的时候,屋里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万晓,正满脸通红,似乎正着急地跟傅厉宸分辩什么。

万晓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人,脸上神情恬静而温和,她拍了拍万晓的肩膀,声音轻灵弟劝道:“小万,先别着急。慢慢说。”

“这要怎么慢慢说,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万晓脸上又是委屈又是气愤,推开女人的手,大声哼道:“刚才被骂到要死的人可是我诶!”

许夏希看着面前这宛如唱戏一般热闹的场景,可不想趟这浑水,收回敲门的手,准备默默开溜。

“希希,什么事?”

傅厉宸早就看到了许夏希,一开始没说话,却见这家伙竟然没义气地逃走,慢悠悠地把人喊住了。

他这一开口,房内另两人也注意到许夏希,都转头看了过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看向许夏希,其中一双眼睛还像刀子一样往她身上割。

许夏希压力山大,讪讪笑道:“你们好!”

“哼!”万晓直接甩开头,不理她。

倒是她身边的女人朝夏希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夏希你好,我叫俞莹莹,之前都在外地出差,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俞莹莹?

这不就是主任龙坤传说中那个集温柔美丽才能于一身的完美女朋友吗?

许夏希早听说过俞莹莹的名号了,现在一见,终于明白同事们八卦俞莹莹的时候为什么一脸艳羡的模样。

眼前这个女人妆容精致,平易近人,却自带领导气场,让人油然生出敬佩。

每一处都美到恰到好处,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面对女神的示好,许夏希受宠若惊,连忙握住俞莹莹的手,激动地说:“女、啊不,俞律师您好!初次见面,希望以后能够多多跟您学习。”

“咳咳!”傅厉宸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客套的寒暄。

俞莹莹立即关切地看向傅厉宸,几步走到他面前,伸出纤细的手谈向厉宸的前额,“感冒了吗?我那里还有点药,我去给你拿……”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傅厉宸的前额,后者就侧头躲开了。

“我没事。”

俞莹莹似乎早料到了傅厉宸的反应,手落空了也不尴尬,自然而然地收回去,无奈笑道:“你啊,还是这么爱逞强。”

许夏希:“……”

她刚刚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觉得怪怪。

不过这种时候,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没想到傅厉宸再次对她点名道姓:“希希,你来有什么事?”

“喔,是案子的事情。”她刚准备拿出自己做的笔记,意识到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又没动了。

傅厉宸直接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咦?

不用掩人耳目了?

许夏希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多想,将写满笔记的纸放在了傅厉宸面前,“这两天我查了点资料,我知道该怎么收集证据了!只要……”

“许夏希,你进律所多久了?”万晓不客气地打断了夏希的话。

夏希见万晓面色不善,似乎要找茬的样子,明智地选择了回答:“十一天。”

万晓哼道:“你一个来律所不到半个月的新人,还是非法学专业出身的野路子。是谁给你的胆子跑到傅律师面前指手画脚的?

别忘了,你现在连个实习律师证都没有,凭什么接案子?你还真当你随便翻翻卷宗、跑跑腿就能够代理案件了吗?

哼!就你这水平,别说代理没有胜算的申诉案件,就是最普通的醉酒驾驶案你也搞不定!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还拖累了我们大家替你背锅,你害不害臊!”

万晓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最后就差没有把‘废物’、‘罪魁祸首’这几个字甩许夏希头上了。

俞莹莹看不过眼,皱着眉低斥:“小万,不要那么激动,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同事。”

随即,她又转头看向许夏希,柔声教导:“夏希,虽然小万说的话不怎么好听,但是话糙理不糙。申诉那种案子,就是业界顶端的律师都不会随便接,因为胜诉率太低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是业界通识,你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金钱人力。

我清楚你作为一个新人想要表现的心情,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法律这一行吧,凡是都讲求一个资格,没有资格就什么事都做不了。

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律师助理,主要工作就是完成律师交办的工作,要分清主次。”

一个业界通识,一句没有资格,直接把许夏希的所有努力都否定了。

俞莹莹说完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严厉,又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让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我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够理解。”

许夏希沉默了许久,让俞莹莹以为自己真把人小女生训哭了,正要安慰之时,夏希抬起头,平和一笑。

俞莹莹有些愣住,她没想到许夏希竟然还笑得出来,而且不是苦笑,是真正的那种笑容。

然后就听见许夏希说:“的确,我不是法学专业出身,甚至在进律所之前对法律这一行一无所知,但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并非知识而是学习。

不是法学专业又如何?人类最大的优势并非知识而是学习。只要我能够通过学习掌握我需要的东西,达成目标不就行了吗?我知道学习,并且能够从总结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人类都擅长学习,而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许夏希完全没有被俞莹莹的话打击到,反而信心满满地向对方宣告‘她能行’!

她并非只是逞一时口快,而是拿出了她的笔记,实打实地给出方案:“我把律所办理过关于交通肇事的案件都翻阅了一遍,虽然每个案件有所不同,但是总有它的共同之处。

而这些共通之处正好是构成完整证据链的关键。再把这些信息放在这个案件上比对,就能知道我们接下来该收集什么证据了。”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你就说你有什么办法翻案?”万晓不屑地哼了声,笃定了许夏希在信口雌黄。

许夏希看了傅厉宸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镇定地开始解释:“交通肇事的案件可能出现哪些证据,你们都比我清楚,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单说现在这个案件,虽然检察院给出的证据似乎足以证明陈敬就是肇事司机,但如果从严要求的话就会发现,证据链并非百分百完善的。”

万晓嘲讽道:“哦?你可真厉害!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样的证据,竟然能够推翻检察院的举证?”

许夏希没理她的冷嘲热讽,直接说道:“该案还差三个关键性证据。第一,案发现场虽然没有监控视频,只要知道车辆的行驶路线总能调出这辆车在案发当晚的监控视频,这样就能查出当晚还有谁坐过那辆车;第二,交通事故发生后,陈敬也受了伤,这样必定会有医院的诊断证明书,;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车辆发生交通事故后,通常都会做车辆行驶痕迹鉴定,再结合陈敬的医院诊断证明,从而鉴别出案发时开车的司机是谁。

以上三点证据都是这个案子所没有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把这些证据收集齐了,就有理会替陈敬翻案,不是吗?”

许夏希说起案件来,语句顺畅连贯,逻辑缜密,让人没办法不信服。

万晓暗暗心惊,不过几天时间没见,许夏希这个法律菜鸟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可她哪里愿意承认许夏希的厉害,故意摆出不屑的表情,“你说再多幽幽什么用?别忘了,你只是个助理,连资格都没有!”

万晓得意地挑高眉,态度嚣张傲慢。

就算许夏希再聪明又怎么样,没资格连代理案件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替当事人申诉呢!

“希希没有资格,那我呢?”

傅厉宸突然来了一句,直接让万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尴尬地看向傅厉宸,“傅、傅律师,您怎么……”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傅厉宸微笑着问。

万晓被傅厉宸这么轻飘飘地一瞥,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哪里敢反驳,“没、没意见。如果是傅律师您要,当然有资格。”

俞莹莹只是怔愣片刻,立即就不赞同地摇头,“厉宸,你不该意气用事。这个案子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很可能对律所的声望……”

傅厉宸直接甩出陈扬的授权委托书,语气淡淡地说:“授权委托书我已经接了,你是要我打破我们律所从没有违约的先例吗?”

俞莹莹哑口无言了。

办公室的气氛僵住了,这时房门被敲响,一个小助理战战兢兢地报告:“主任说,门口有个女人说是你的客户,要求见你。”

“客户?”

许夏希一脸懵逼,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也有客户这回事。

不过既然是龙坤的话,她点点头应道:“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傅厉宸再次叫住许夏希,起身走了过来,对上夏希疑惑的目光,不容拒绝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有过一次教训,他不会再傻到放许夏希单独行动了。

第23章 暴力就是暴力

许夏希乖乖跟着傅厉宸出到门口,原本她是站在厉宸身后,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惊讶地往前走了一步,“杨倩,你怎么来了?”

她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客户竟然是死者杨连的女儿杨倩。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心愿KTV的时候,那时候杨倩确实跟她咨询过案件的事情。

杨倩原本正和龙坤争执着,听到许夏希的声音,她的身体一震,猛地看向夏希,原本怒气冲冲的神情瞬间狰狞起来,“果然是你!”

许夏希被杨倩凶狠的眼神瞪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她什么时候惹了杨倩?

杨倩却只当她在装傻,更加生气,“许夏希,你那时候就已经知道陈敬是你们律所的合伙人了,对吗?”

许夏希一顿,点头。

杨倩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又问:“那你也早就知道我是谁的女儿了?”

“我……”夏希张了张口,面对杨倩的质问,却发现自己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只能点头。

事实上就是如此。

虽然她和杨倩的见面有傅厉宸设计的成分在里头,但她终究是从这次见面中获得了信息。

“这么说,外头那些人传你要帮陈敬那个杀人凶手申诉也是真的?”杨倩的声音低沉嘶哑,一双阴森的眼眸紧紧盯着夏希不放。

许夏希被看得头皮发麻,但她除了承认没有别的回答。

只是尽可能地向杨倩解释,“杨倩,你听我说,我只是……”

“你从我身上得到信息,却反过来帮一个杀人凶手洗脱罪名,你还要我听你说什么啊!”杨倩歇斯底里地打断了许夏希的话。

许夏希没想到杨倩竟然会产生这样的误会,顿时急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和对方解释清楚,可杨倩根本不听她的话,一把拍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大步,目光凶狠,“陈敬就是个人渣,你竟然还帮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不是的,杨倩你听我说,那个案子疑点很多,你父亲很可能不是陈敬撞……”许夏希着急地解释,想要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想法。

却不想她一句‘你父亲不是陈敬撞的’更加刺激到了杨倩。

杨倩最后一点理智都被烧光了,猛地冲上前推了一把许夏希,恶毒谩骂:“我父亲就是陈敬害死的!可你为了钱竟然帮这种畜生辩护,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的家人也被车子撞死,我看你到时候是不是还这副嘴脸!”

许夏希被推了个趔趄,要不是傅厉宸扶住她,她就直接摔了。

可杨倩骂人还不算,竟然还伸手要打许夏希,被傅厉宸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手腕,动不了了。

傅厉宸的眼神冷厉,声音冷寒,“这位小姐,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请好好说话!”

他的警告用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光是他一身的凛冽之气就足以骇人。

即便杨倩正怒气上头,也被傅厉宸的一个眼神给慑住不动了。

夏希见人终于安静了一些,再次解释道:“杨倩,我没有骗你,你父亲那个案子疑点颇多,只有查下去才能让有罪之人受到处罚,而不是让无辜的人被牵连!”

“无辜!?”杨倩低低地笑了声,神情比之前更加阴鸷可怖,“陈敬无辜?那我父亲呢!”

“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杨倩愤怒地大喊,在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候,猛地举起手中的挎包朝许夏希重重地砸去。

许夏希躲闪不及,眼看着挎包扑面而来,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随之袭来,耳边反而传来一声闷哼。

夏希立即睁开眼,面前是傅厉宸忍痛的表情,她甚至能够看到丝丝汗珠从男人的前额渗出。

“学长!”许夏希惊呼出声,连忙伸手扶住对方,“你没事吧!”

傅厉宸疼得额上冒汗,不仅不喊痛,竟然还有闲心朝夏希露出浅笑,调侃道:“要想听你一声‘学长’可真不容易!”

许夏希呆了呆,这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没注意竟然喊出了她大学时期对傅厉宸的称呼。

她有些尴尬,但对傅厉宸的关心还是占了上风,没理对方的调侃,又问了句:“你还好吧?”

傅厉宸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人就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切,反而把夏希挤到了外围。

许夏希的视线扫到了掉在地上的挎包,又去看杨倩。

杨倩没想到会误伤无辜,也吓傻了,愣在当场没了动作。

这时候,有两个警察走了过来,站在杨倩面前,拿出工作证,神情严肃地地说:“小姐,有人报警说你扰乱公共秩序,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暴力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怒气被发泄出来后,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使用暴力。

“我……”杨倩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恍然。

然而,暴力就是暴力。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警察也不和她说废话,直接见她带上了警车。不过因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所以也没有上手铐。

许夏希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她该说什么。

甚至她自己现在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此之前,她都十分坚定,因为她是辩护方,维护被告人的权利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杨倩的诅咒却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

她忍不住想,如果她是被害者的家属,她还能够像现在这样镇定吗?

之前她总认为检察院是在有罪推定的基础上收集证据,才证明陈敬有罪的。

可所谓的无罪推定,不也对很多‘确凿证据’视而不见了吗?

陈敬或许无辜,但死者杨连不是更无辜吗?

她,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就附骨之疽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甩不掉了。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傅厉宸冷清的声音响起,夏希这才从自己浑噩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迷茫地抬起头,发现门口就只剩下她和傅厉宸,其他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傅厉宸也只是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如果是平时,夏希肯定还要多问一句‘去哪里’,但此时她根本无力思考这些,闷声不吭地跟着傅厉宸上了车。

许夏希呆呆地系好安全带,面朝前方,但她双眼空洞,眼睛根本看不到东西,脑海中各种思绪纷飞,都在拷问她。

是不是真的错了!?

夏希意识到自己可能在钻牛角尖,当她根本没办法阻止自己的思绪。

直到脸颊多了一丝冰凉的触感,她才猛地惊醒,下意识一挥手。

“嗯!”又是一阵闷哼。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正好撞到了傅厉宸的伤处,顿时急了,“你、你没事吧!”

傅厉宸收回手,脸上的痛苦只是那么一瞬就显示不见,又变回他惯常的自信冷静。

他还有闲情逸致与夏希调笑,“有点事,希希打算负责吗?”

这会儿,傅厉宸是彻底丢掉了他那层正经男神的外壳,露出里头黑黑的内芯。

许夏希黑了脸,很想将‘负责’甩对方一脸,然后转身走人。

但是男人眼底藏着的痛苦她看得真切,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

哪怕受伤的混蛋还是混蛋!

夏希咬了咬牙,没好气地说:“好,我负责!”

这语气不想说要负责,倒像是要吃傅厉宸的肉。

傅厉宸装作没看见许夏希的怒气,干脆利落地下车,“那走吧!”

许夏希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回到了她住的小区,而且车子已经稳稳地停靠在她家楼下的停车位。

只是涂个药,不过几分钟的事情,用得着占用人家一个停车位吗?

会被物业骂的吧!

夏希胡思乱想着,但傅厉宸太自觉了,人直接一路走到家门口才停下,然后看着许夏希,就等夏希开门了。

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许夏希:“……”

她无力吐槽,只好将门打开。

“喵喵!”

洛洛叫了两声,似乎闻到铲屎官带了陌生人回来,从窝里露出个脑袋朝门口看了过来。

接着,洛洛跳出了它的窝,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他们面前——准确地说是傅厉宸面前——绕着这只新出现的两脚兽转了个圈。

然后,许夏希就看见了,这只从来都不把地球人放在眼里的高贵冷艳猫竟然一反常态地蹭了蹭傅厉宸的裤脚。

用夏希从来没有听过的谄媚声音叫道:“喵呜!”

许夏希:“……”

叛徒!

傅厉宸惊讶地看了许夏希一眼,似乎也对眼前的状况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就蹲下身,温和地摸了摸洛洛的脑袋。

“喵呜!”洛洛直接在傅厉宸的手心蹭来蹭去,舒服得不要不要!

“真乖,叫什么名字?”

许夏希没好气地瞪了洛洛一眼,不遗余力地抹黑这只死猫,“它叫蠢猫,外号傻蛋。不用客气,随便叫!”

傅厉宸:“……”

这下子轮到傅律师愣住了。

他没想到许夏希竟然有这么可爱的表现,嘴角不禁溢出一丝笑意。

也不管洛洛了,站起身,抬手按在夏希的脑袋上,揉了揉,“乖。”

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语气!!

第24章 辩护的意义

许夏希被傅厉宸宠溺的神情和逗猫一般的语气弄得一阵恼火,下意识又要抬手挥开对方的手,可又想到对方受伤的后肩,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傅厉宸一眼就看出许夏希的纠结,却并不点明,又揉了揉才收回手。

堂而皇之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悠哉地说:“不是说要负责的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许夏希:“……”

她先前的意思只是要帮傅厉宸上药而已,可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意思怎么就变得乖乖的?

她憋闷地拿出药箱,将药油挑了出来,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让对方脱衣服才会不显得突兀。

结果傅厉宸早已经自觉地脱了外套,见夏希目瞪口呆地看过来,嘴角带笑,“希希想帮忙吗?”

“……不必了!”许夏希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

谁稀罕脱你衣服吖!

傅厉宸的脸上立即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啧,那真是可惜了!”

许夏希觉得再和这人说下去,被气死的绝对是自己。

她明智地闭上嘴,等对方将衬衣脱了,露出肩膀的时候,才在厉宸身边坐下。

看见肩上明显红肿一片,夏希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垂下头,轻声说:“忍着点。”

她将药油倒在手心处,搓暖了后再贴到伤处一点一点地涂抹按压。

怕力道不对,她一边涂药,一边还不忘仔细观察男人的神情。

一场涂药工程进行下来,她只觉自己身上也冒了一层汗。

最后,她拿纱布沾了点药油覆上伤处,还用保鲜膜将上面‘密封’,才轻声叮嘱:“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这个很有用,我妈说的。”

傅厉宸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似不经意地提到:“听说你母亲是外科医生?”

两人共事那么久,早已经对对方知根知底,许夏希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点头,“嗯。”

“她让你出国留学也是学医?”

许夏希刚要点头忽然警觉过来,戒备地盯着傅厉宸:“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厉宸心道可惜,又觉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脸上态度自然,“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许夏希才不信傅厉宸会有不过脑随口问问的时候,不过她现在情绪不高,也没有追问。

她的目光游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沉默。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傅厉宸却知道她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正色道:“杨倩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许夏希低头喃喃:“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她说的不是没道理,也许是我……”

傅厉宸见许夏希几乎钻到死角里,剑眉微微蹙起,换了个说法:“你知道杨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许夏希半晌才反应过来,摇摇头。

“按理说,你并没有告诉杨倩你在万宗工作,陈扬委托的人也是我,她就算知道有人在为陈敬申诉,也不应该找上你。除非,有人跟她说过什么。”

傅厉宸神色一正,冷声哼道:“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的人,其实很好猜,不是吗?”

只有罗辉!

许夏希愣愣地听着傅厉宸的分析,皱眉哼道:“那天,你果然偷听了我和杨倩的话。”

傅厉宸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夏希竟然在这个时候翻旧账,脸上有些挂不住,含糊地转开话题,“总之,杨倩不过是别人用来阻挠你查下去的一颗棋子,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但许夏希的心情一点也没有放松,反而愈发沉重了。

她抬头望向傅厉宸,神情有些痛苦,“你不是说,没有证据一切都不能成定论吗?现在我们其实也不能百分百保证陈敬不是肇事司机,我们却在为他辩护,甚至想要替他洗脱罪名。那岂不是让那些真正受到伤害的无辜之人更加痛苦吗?”

这才是让许夏希纠结的症结。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傅厉宸面色凝重,看着夏希因为纠结而痛苦迷茫,忽然开口:“希希,你觉得我们辩护的意义是什么?”

“辩护的……意义?”许夏希呐呐重复,发现自己真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辩护不就是辩护吗?”

傅厉宸郑重地对夏希说:“希希,我们的辩护,并不是为了替被告人开脱,甚至于饶恕他的过错——那是上帝干的事情。我们要做的是克制与爱。克制愤怒与仇恨,爱平等及公正。”

许夏希深深地怔住,看着傅厉宸好一会儿,才低低重复:“克制与爱……”

“没错!”傅厉宸点头,头一回不厌其烦地解释:“因为愤怒与仇恨容易让人迷失,让人无法看清事实。辩护律师虽然不是法官,更不是公平正义的化身。

但同样的,辩护律师也并非罪犯的发言人,他并不需要完全按照被告人的想法去辩护。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从而对被告人有罪或无罪、罪轻或最重提出自己的辩护意见。

所以,并不存在所谓的帮被告人洗脱罪名这种说法。你只要按照自己的内心确信去做,就对了。至于旁人怎么说,与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番话听下来,许夏希感觉心脏好像被击中了一般,让她大为震撼。

关于辩护的意义,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解释。

与她的常识很不一样,却意外地让她心悦诚服。

杨倩的诅咒还缠绕在耳,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也许杨倩是对的,也许陈扬是对的,在没有证据之前,谁都有可能是最后的赢家。

而她需要做的,不正是拿出那份证据来吗!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的眼眸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忍不住又在夏希的脑袋上揉了揉,温和道:“想通就好。”

许夏希越想越高兴,刚才的迷茫都不见了,她看向傅厉宸,积极地问:“对了,我之前在办公室说的办法,你觉得可行吗?”

虽然许夏希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她也更愿意问问傅厉宸的想法。

傅厉宸点点头,直接给了肯定答案:“你的想法很有趣,可以一试。”

“那我们……”

傅厉宸见夏希兴致勃勃,大有捞起袖子就干的冲动,不由得苦笑,指着外头,“希希,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额,外头的夕阳都下山了,天色渐渐暗沉。

许夏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尴尬道:“那你……”

傅厉宸按捺住问“你要留我住一夜吗”的冲动,正经道:“我先回去了。”

夏希瞟了眼傅厉宸肩上的伤,愧疚占了上风,小声询问:“你现在不方便吧,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虽然有点麻烦,不过她到时候再搭地铁回来就好了。

谁知傅厉宸竟然断然拒绝了,“不必了。”

许夏希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以傅厉宸那种时刻想要榨干她剩余价值的人品,怎么可能拒绝?

欲擒故纵?

傅厉宸一笑,指了指楼上,轻松地说:“我就住你楼上,这点路,就不用开车了吧!”

“啊!”

许夏希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脸震惊地望着傅厉宸。

“那下次有时间来我家坐坐。”说完,立即走人。

傅厉宸快步走出夏希家,上了楼才松口气。

这要是等人反应过来,他今天恐怕就没办法‘活着’走出来了。

傅厉宸猜得没错,许夏希从震惊中回过神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把这个把她耍得团团转的混蛋拿去喂猫。

混蛋!

她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呢!

就算两人真的巧到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还是上下层,可对方明明早就发现了却不说,每天还以‘特地好心送你回家’的借口把她拉上车,要她心生感激。

现在看来,那混蛋根本就是回自己的家吧!

真是气死她了!

偏偏傅厉宸早跑得没影了,让她有气也没处撒。

以至于第二天在楼下看到傅厉宸的车时,她又忍不住磨牙了。

傅厉宸却好像失忆了一眼,神色如常地说:“不是想要去调取监控视频吗?还不上车?”

呵呵!

许夏希一点都不想理他!

但是对方给出的理由如此合情合理,她只好把心中的别扭压下,告诫自己: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这回傅厉宸倒没有再逗她,真的将车开到了交警大队。

真站在交警大队门口,夏希又有点怂,拉着傅厉宸小声问:“我们就这样跑过来,真的能调得到证据吗?”

交警又不是吃干饭的,如果监控视频谁都能调,那岂不是乱了套?

傅厉宸挑眉,微微一笑,“怎么,希希这是怀疑我的能力?”

许夏希深知这人笑容背后的心情绝对不那么美丽,立刻就怂了,连忙摇头,还讨好笑道:“怎么会呢!我就是有点担心领导您被欺负!”

这狗腿的样子,连许夏希都忍不住唾弃自己,偏偏傅厉宸听后似乎很满意,没再深究,大步往前走,“放心,他们会把证据拿出来的。”

出乎许夏希意料的是,接待傅厉宸的人竟然是交警大队的队长。

名叫单腾,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是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健硕,和傅厉宸不相上下。

一上来就给了傅厉宸一个大大的拥抱,“厉宸,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肯定又有什么麻烦需要老子帮忙了吧!”

许夏希在一旁看着两人的熟稔咋舌不已,暗道:这人还真猜对了。

傅厉宸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准确表达了这个意思。

单腾夸张哀嚎:“就知道你这小子找我准没好事!说吧,要查什么?”

“我想调取2015年5月1日晚上20时至23时之间,西阳区看守所到昌民街那一段路的监控视频。”

单腾一怔,跟在他身后的民警闻言脸色一变,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老大,这个不行!”

第25章 调取证据

小民警的一句‘不行’说得没轻没重。

单腾的笑容一时之间僵在了脸上,斜了小民警一眼,尴尬地对傅厉宸笑道:“我底下的人懒散惯了,没规矩,你可别放在心上。”

傅厉宸笑了笑,像是接受了单腾的说法,只好脾气地问:“我们现在要调的证据跟案件相关,请问为什么不行?”

问话客客气气,讲道理、摆事实,可小民警愣是被傅厉宸这人畜无害的笑容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本能地后退半步,再也没有刚才的理直气壮,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单腾似不经意间挡在了两人之间,脸上还是爽朗的笑容,接着小民警的话给出理由:“但凡监控视频,为了使资源高效利用,只会保存半年的记录。你要调三年前的监控,实在有些困难。”

许夏希听到单腾这话,也明白过来——单腾多半没有说谎,一般的监控内存有限,通常都只会保留半年内的录像。

她先前只想到监控的事情,却忘了还有这个弊端,反倒让他们白跑这一趟了。

夏希失落地垂下脑袋,却听傅厉宸不紧不慢地说:“有些困难?那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你们交警的人不是向来谨慎,凡是喜欢留一手,再加上监控视频对于交通事故而言意义非凡,就算普通视频,我想你们应该还有备份吧!”

单腾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盯着傅厉宸看了半晌,摇头叹道:“啧,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转头将授权手续递给身后的小民警,下令:“小周,去档案室将傅律师需要的视频复制一份出来。”

小民警看着那份手续没动,一脸为难,“老大,这个……”

单腾皱眉,冷声斥道:“要你做的事就快点去,磨磨唧唧小心老子抽你!”

小民警这才乖乖地拿着授权委托书走了。

单腾朝二人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时间还早,去我办公室坐坐。”

傅厉宸没有拒绝,跟着单腾回了办公室,后者还亲手给两人泡了茶,坐下来时,却是神情严肃,抿唇不语。

傅厉宸倒是一脸从容,端起茶杯抿了口,才慢悠悠地问:“腾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单腾也不卖关子,严肃开口:“陈敬那个案子我虽然没有经手,但也知道其中内情不少,现在都已经过去三年了,人早已经死了,你再执着也无济于事,何必趟这浑水?”

许夏希瞧着单腾推心置腹的模样,心知这人跟傅厉宸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忍不住紧张地望向傅厉宸,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是认同单腾的话,还是为了查清真相而不惜得罪自己的好友?

不管哪个选择,似乎都不太好。

单腾和许夏希都盯着傅厉宸看,眼中带着如出一辙的紧张。

然而傅厉宸只是端着他那杯茶,喝了好几口,才好整以暇地赞道:“茶不错。”

单腾&许夏希:“……”

“能有机会和腾哥坐下来喝茶真不容易,下次我再回请腾哥。”傅厉宸好像完全没有看出两人的郁闷,慢条斯理地接了一句,绝口不接单腾的话茬。

单腾微微一顿,便明白过来傅厉宸的意思。

刚才那番话,他确实是好心为傅厉宸,可要是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他这个交警大队的队长之位就保不住了。

单腾心知傅厉宸也是为了他好,便不再说这事儿,反正以这家伙的本事,总不至于吃亏的。

正好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小民警把复制的光盘带了过来。

单腾随手递给傅厉宸,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冷淡道:“傅律师慢走,我还有事,就不远送了。”

傅厉宸也不多话,接过光盘就带着许夏希走了。

完全没理身后小民警正急切地跟他们老大争辩着什么。

许夏希自然更加顾不上了,上了车,就拿上后座的笔记本,将光盘塞了进去。

道路监控视频枯燥无味,一路上还有好几个监控,加起来十多个小时,许夏希不得不放八倍速来看。

好在这个时候路上车不多,不会看花眼。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在昌民街某个十字路口看到了陈敬的车,在高清视频下,赫然可以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罗辉罗大少爷。

而且在限速20km/h的街道上,这人竟然把车开得快要飞起。

就算不用测速器检测,目测看都知道妥妥超速100%。

许夏希按了暂停键,目光却在视频上久久没有挪开,脸上半是惊愕半是释然。

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却又困惑不已。

“这种一调监控视频就能发现的事情,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许夏希有点缓不过来。

如果当年警察一开始就调了这段监控视频,就算不能确定肇事司机是罗辉,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认定人是陈敬撞的啊!

难道罗家真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面对夏希的疑惑,傅厉宸点了点头,又摇头道:“罗家的势力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案发现场周围并没有监控,而且在第一堂询问笔录里,陈敬就承认了人是他撞的,加上那时候现场并没有罗辉。警方据此认定肇事司机就是陈敬并非没有道理。”

“陈敬为什么要承认?”许夏希至今想不明白。

傅厉宸的神情肃穆,薄唇紧紧抿着。

半晌才低声说:“当年陈敬替罗辉做事,陈扬和这位大少爷走得很近,也玩得很开。”

“很开?”许夏希想起录音里的内容,顿时警觉起来,“他们玩什么?”

傅厉宸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冷淡道:“原本只是飙车玩女人这些事儿,到后来,罗辉带了好东西上门找陈扬,还约了几个好友一起在陈扬家里教他。”

“什么东西?”许夏希没听明白,还要用教的?难道是群P?

许夏希忙摇摇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傅厉宸:“甲基苯·丙胺,俗称冰·毒。”

夏希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罗辉那混蛋竟然在教一个大学生吸·毒,真是用人渣都不足以形容这渣滓了。

“那后来呢?难道陈扬真被罗辉带坑里了?”

傅厉宸摇摇头,“好在陈敬发现得及时,阻止了两人的交往,把陈扬来回正轨。”

许夏希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刚想说这是好事,但傅厉宸脸上冷冽的表情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后来出什么事了?”

“那天吸·毒的情况被罗辉录了下来。”

“那又怎么样?真要说也是罗辉那混蛋带坏小孩子吧?他还能无耻地威胁陈敬?”许夏希没明白过来

傅厉宸不轻不重地在夏希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哼道:“这个案子一结束,你就给我回去把刑法法条给我全背下来,听到没有!”

许夏希捂着脑袋,一脸委屈,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骂。

“刑法第三百五十四条规定,容留他人吸食、注射毒·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既我们通常意义上的容留他人吸·毒罪。

虽然毒·品是罗辉提供的,但是提供吸·毒场所的人却是陈扬,所以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人也会是陈扬。”

许夏希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罗辉据此威胁陈敬的绝佳把柄了。而且据她看,这根本就是罗辉一开始设计陈扬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夏希才开口:“那我们接下来去医院?还有车辆行驶轨迹鉴定,这个要怎么做?”

“鉴定的事情我已经拜托公安局的人帮我做了,过两天就能出结果。”

傅厉宸平淡开口,却已经启动车子往市中心医院去了。

有傅厉宸出马,他们很快也调到了陈敬的医疗诊断证明书。

只是罗辉的诊断证明书却不是那么容易调取的,毕竟他们不是当事人,这个案子也还没有正式进入申诉阶段。

医院甚至不肯透露他们有没有罗辉的入院治疗记录。

许夏希暗骂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以至于频频失利。

“别担心,就算没有罗辉的医疗记录也不碍事,我们现在的证据足够去检察院提起申诉了。”

许夏希愣愣点头,试探性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

“申诉之前,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傅厉宸突然说。

“哪里?”

“南大的图书馆。”

一提到母校,许夏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充满了她和他回忆的地方。

然而傅厉宸堂而皇之地给出理由:“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段录音里暗藏的内容吗?”

许夏希不可谓不动心,但是一想到这家伙的不良记录,她怀疑地皱起眉,“你知道?”

“跟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许夏希再次跟着傅厉宸上了车,拿着手机,上面正播放着那段录音的最后一段话:“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正义应该得到伸张。是我做错了,希望回到初遇,追寻真理。”

如果说陈敬说了‘那个东西’的藏匿地点,那唯一的玄机就是最后这一段看似说教的话了。

“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许夏希低头喃喃,她总觉得这段话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究竟在哪里呢?

第26章 如果我自首

南大的校园位于北湖区,环境清幽、风景美丽,交通也十分便利,是海市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

同时,南大向来以校风严谨、教学质量名列前茅著称,慕名而来的学子年年都不少。

曾经许夏希就是一个,加上母亲的希望,她挑选了一个与法律最不相干的专业——意大利语,却不想是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夏希看到面前熟悉而又生疏的校园马路,微微蹙眉,声音不觉冷淡几分:“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直到现在,她也闹不懂傅厉宸想要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为了追忆似水流年吧?

那样她绝对会直接走人的。

傅厉宸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将车停在了一栋高楼面前,温和道:“我们到了。”

许夏希看着面前的现代高楼,眉头蹙得更高,就差没有把不满意写在脸上了,“我们来图书馆做什么?”

没错,他们抵达的地方,正是南大著名的图书馆。

这里曾陪伴两人度过了漫长的求学生涯,即便是傅厉宸,故地重游,心中也不由得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情愫。

“来找点东西。”

傅厉宸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带头朝图书馆内走去。

南大的图书馆本着开放交流的原则,除了本校学生外,也向毕业了的校友开放,两人只是进行了一番登记就顺利进到里面。

许夏希原本只是抿着嘴,一路沉默地跟在傅厉宸身后,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当她看到电梯停在了他们从前最常光临的一层藏书区——西方古代文学著作区时,缠绕在胸口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她面色难看地瞪向傅厉宸,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傅厉宸,你什么意思?”

傅厉宸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夏希此时的神情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神情自若地回答道:“来找一个答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陈敬最后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到了这里,你难道还没有想起来?”

许夏希先是一怔,而后脑海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蚀,我自不辱使命,得以与众生相遇——语出苏格拉底。”

虽然最后半句被换掉了,但是前面那段话确实是出自苏格拉底的名言,同样这句话还是剑桥大学的校训。

她曾亲眼见过,只不过当时看到的是拉丁语版,而且陈敬把最后半句换掉了,她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即便如此,她眼中的疑惑并没有因此减少。

陈敬引用这么一条名人名言是为了什么?

“陈敬也是南大法学专业毕业,算是我的直系学长,不过我在校的时候他已经毕业很多年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傅厉宸缓慢说着,许夏希却一下子明白过来,激动地接下去:“这么说,陈敬那段无厘头的录音其实根本就是说给你听的。什么‘希望回到初遇,追寻真理’,就是为了告诉你,他把证据藏在了南大的图书馆?”

她把心中的猜测一股脑说了出来,可说完后连她自己都倒吸了口凉气。

许夏希真不知道感慨陈敬胆大心细还是孤注一掷。

先不说她发现录音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偶然,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果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又或者傅厉宸本人没有听到录音内容,最后恐怕都没办法发现陈敬的提示。

这个陈敬还真是敢赌!

又或者是走投无路下的无奈选择呢?!

许夏希还在胡思乱想着,傅厉宸已经走到其中书架面前,目光在上头扫视一遍后,然后伸手在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另一只手伸了进去。

他轻轻一掰,似乎取下了某样东西,才转头朝她笑了笑。

夏希看清楚了,傅厉宸右手拿着的又是一颗‘小豆丁’,和怀表里的那颗相似,可能又是什么电子资料。

然而,此时夏希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傅厉宸左手握着的那本书上——《回忆苏格拉底》。

那本书是古希腊作家色诺芬所记录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一生的言行。

就这么薄薄的一本书,却重若千吨,几乎压得许夏希喘不过气来,更没办法挪开视线。

傅厉宸收好‘小豆丁’,注意到夏希的视线,不由得心情大好,漫步走上前,低醇的声音里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笑意,“你还记得吗!”

虽然是问句,但傅厉宸说话的语调永远都透着笃定的自信。

他确信许夏希还记得这本书。

傅厉宸从来都是这般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好像从来都不曾出错。

仿佛他就是这一切的主宰。

许夏希曾经为此着迷,如今她却只是后退半步,避开傅厉宸的目光,冷淡地回应:“我需要记得什么?傅律师,东西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

傅厉宸微微一顿,眉间蹙起,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怎么说这里也是我们初遇的地方,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错,这层图书馆除了是傅厉宸与陈敬初遇的地方外,更是他们两个的相识之处。

他们所有的交集都源于傅厉宸手中的这本《回忆苏格拉底》,当时傅厉宸要参加辩论赛,许夏希则是为了课外论文,同时看中了这本书。

傅厉宸第一眼就觉得许夏希很好玩,只是想逗逗这个小学妹,没想到对方竟然正儿八经的地向他挑战,并且最终还名正言顺地从他手中赢得了这本书的使用权。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傅厉宸至今仍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这回他带夏希来找陈敬留下的证据,也并非没有假公济私的想法。

可许夏希听到傅厉宸的问话后,一点都不像是被勾起美好回忆的模样,脸色反而愈发阴沉,她撇开脸,透过窗户,视线落在了外头的那棵高大的紫荆花树上。

半晌,冷淡地说道:“既然是过去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干净、果断的拒绝,倒真有几分许夏希的真性情。

傅厉宸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他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然后就听见他说:“两个小时后,江州区人民检察院见。”

收了电话,傅厉宸的脸上难得出现些许迟疑,似乎想和许夏希说什么,但最终并没有开口,转而说:“跟我去个地方。”

两个小时后,江州区人民检察院的门口。

许夏希他们下了车,就有人上前递了个文件袋给傅厉宸。

傅厉宸扫了一眼,就对夏希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一趟,马上就出来。”

“我……”许夏希知道傅厉宸是来立案的,怎么说自己也亲身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应该有资格跟着看一看吧!可是看到对方眉宇间的凝重,最后还是乖乖点头。

夏希一时想着案子的事情,一会儿脑海中又出现了傅厉宸刚才说话的神情,只觉心浮气躁,根本沉不下心来。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欠收拾,主动送上门来。

“哟?你就是傅厉宸的那个小妞?”轻佻的声音在许夏希面前响起,来人正是罗辉。

‘小妞’两个字让许夏希的神经突突直跳,罗辉还犹不知自己正好踩中了夏希的雷区,傲慢地哼道:“先前吃的苦头还没不够吗?信不信我让你在整个海市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

许夏希正一肚子火没消,根本不怕得罪罗辉了,冷冷应道:“真抱歉,我又不像你一样长成了锥子,当然不需要立锥之地。”

“你!”罗辉表情立即变得狠厉起来,“我没空跟你耍嘴皮子功夫,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滴答一声响起,明显又是录音完成的声音。

许夏希没理会罗辉瞬间色变,慢条斯理地说道:“恐吓他人,情节恶劣的,可构成寻衅滋事罪。罗大少是不是准备现在就进局子里喝杯茶?”

罗辉没想到许夏希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把他刚才的威胁录了下来,气得想打人,倒是他身后一个穿着西装,手提公文包的男人拉了他一把,低声提醒:“罗少,这里是检察院。”

罗辉不得不收回手,表情别提多憋屈了。

可许夏希这回却不愿意见好就收,反而继续说道:“噢,我差点忘记了。以目前的形势看,罗少恐怕马上就要进局子里喝茶了,毕竟交通肇事致一人死亡,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罗辉知道许夏希说的是杨连的案子,但他这回却是有恃无恐了,得意洋洋地哼道:“就算你们真的申诉成功了又怎么样?一个交通肇事罪而已,了不起就一两年,我随便塞点钱就能判缓刑,连看守所都不用去。”

一边说,一边蔑视地看着许夏希。

许夏希冷静应对:“罗少大概对刑法不太熟悉。普通的交通肇事罪确实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加上你的逃逸情节,法定量刑就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了。并且刑法规定了,三年以上有期徒刑都不适用缓刑。”

潜台词就是你个混蛋等着蹲大牢吧!

然而,罗辉听完她的话后却并没有失了冷静,反而跟身后的人对视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如果我自首呢?”

许夏希一愣,没明白过来罗辉的意思。

罗辉已经越过她,大摇大摆地走向朝这边过来的两个民警,用那种大爷一般地口吻说道:“我是来自首的!”

不禁许夏希,就连那两个民警都愣在了当场,一时没了动作。

“具有自首情节,可以减轻处罚,也就是法定刑降为了三年以下。”

跟着罗辉的那个男人慢悠悠地在许夏希耳边解释了一句,等夏希吃惊地看过来时,才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你是傅厉宸的徒弟吧?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这回,他赢不我了!”

“是吗?这可未必!”

第27章 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夏希,快来杀一局!”

许夏希被闺蜜叶浅拉来参加大学同学会,结果一进KTV的包房,脚上就被绑了四个气球,然后进了‘战场’。

一群二十大几的社会青年在包房里你推我踩的,玩得不亦乐乎。

许夏希平衡感不怎么好,刚上场,脚上的气球就被踩掉了三个,连身上的短外套也被人扯落至肩膀下。

她全部精力都用在抬高脚保护最后一个气球,手还要不断挥挡捣乱的家伙。

但金鸡独立的姿势实在不适合她,肩膀被人一推,她没站稳,直接往前扑倒。

许夏希顿时有种啃到地毯的错觉,疼痛让她重重地皱起眉,半眯起的视线里出现一双亮澄澄的皮鞋。

她好像都能从反光的鞋面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包房里的歌正好放完,所有嘈杂戛然而止。

许夏希下意识地抬起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猛地撞进她的视线。

她当场愣住。

面前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一米八几的个子,五官深刻,好像被顶级的雕刻家精心雕琢过,十分英俊端正。

他那双墨黑的眼眸,深邃却冷漠,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五体投地,这欢迎仪式不错!”

男人微微扬起唇,似笑非笑地睨着许夏希,沙沙的声音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魅力,透着说不出的蛊惑意味。

许夏希感觉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起来,杏眸微睁,瞪着男人,掩饰不住敌意,“傅厉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大外语系的同学会,傅厉宸一个比她大两届的法学生,为什么会来?

许夏希就像是一只被入侵地盘的猫咪,勇猛地捍卫着自己的地盘。

但她一米六五的身高比傅厉宸矮了整整大半个脑袋,叉腰昂首的动作,看起来像在卖萌。

傅厉宸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当然,只是温和有礼的淡笑。

他先是对着包厢里的同学,礼节性点点头。

随即才将视线转回许夏希身上,缓缓开口:“我是家属。”

家、家属!?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就好像在说着秘密情话一样。

许夏希的脸再次不争气地滚烫起来,杏眼瞪得老圆,下意识回嘴:“谁是你家属了?”

叶浅见情形不对,忙上前拉住夏希,低声解释:“傅学长是杨语珺带来的,当然是杨语珺的家属。”

顿了顿,为了缓和气氛,她还眨眨眼,半开玩笑:“你该不会以为他在说你吧?”

只是没有恶意的调笑,一下子把气氛炒热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许夏希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倒是傅厉宸目光含笑地走到许夏希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我倒是可以继续做你的家属。”

她牵了牵嘴角,扯出一抹假假的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傅厉宸挑眉,“过河拆桥!?”

许夏希:“!!!”

她气得不想搭理傅厉宸,直接推开包厢走了出去。

“哟?谁惹我们许大小姐不高兴了?”

叶浅笑容满满地站在许夏希身后,表情里带着奸诈,“该不会是屋里头那位傅大少吧?还说什么家属呢!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还能开这种玩笑?”

许夏希只觉得头皮一麻,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

可接下来就发现叶浅虽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机锋,却并没有把那当回事,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许夏希勉强压下心悸,努力摆出没好气的样子,朝叶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之前是大学社团联合会的干事,他是推理协会社长,工作上有接触很正常好不好!”

“那你到底为什么出国……”叶浅仍对当年许夏希一声不吭就出国的事情耿耿于怀。

话没问完,手机铃声响起,两人都愣了下。

许夏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串陌生号码,她迟疑了会儿,才接起电话:“您好?”

“……”

电话里似乎说了一连串的话。

许夏希顿了顿,低声回答:“可以。”

她挂了电话后还满脸疑惑,叶浅就兴奋地凑前去,“谁呀?”

“万宗律师事务所的,叫我去面试。”

叶浅大喜:“万宗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律所,待遇很好,你竟然收到面试邀请,捡大漏了啊!”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等等,你不是说你研究生学的是认知心理学吗?怎么去律所面试?”

许夏希苦笑,她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根本没给万宗投过简历啊!

难道是她广泛撒网的时候,不小心给万宗发了份简历?

不然对方没看过她简历,不可能对她的情况那么清楚的!

许夏希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不用再回包房,也没有多想律所的工作性质,跟叶浅打了个招呼就开溜了。

叶浅返回包房的时候,就见傅厉宸站在转角处。

她忙笑着招呼:“傅学长怎么也出来了?”

傅厉宸温和一笑,目光快速扫了眼出口,若无其事地说:“有点事,正准备走。”

叶浅不疑有他,还惊奇地感慨:“真巧,夏希也是刚刚离开。”

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傅厉宸瞥了眼手机,没理会,反而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了叶浅,“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

叶浅讶异地瞪圆了眼,看看傅厉宸,又看看男神手中的名片,简直受宠若惊了。

半晌,才接过来。“谢、谢谢学长!”

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傅厉宸爽朗一笑,“不用客气。今天时间有点不巧,下次我请你!”

即便叶浅对傅厉宸只有崇拜,现在被自家男神约,只觉得天上掉下块大馅饼,都快要把她美晕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的、好的,学长您先忙,我们下次约!不见不散!”

然后慢慢走回包房,整个人还处在晕晕乎乎的感觉中。

傅厉宸这才将电话接起,里头的男声立即就说:“人,我已经帮你约来了,但她从没有接触过法律事务,我可不会放水的喔!”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纠结。

傅厉宸淡淡一笑,“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绝对没问题。”

“切,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欺负她……”

傅厉宸凉凉反问:“你能吗?”

电话那头足足有一分钟没有传来声音,许久后才听到对方失笑:“你话别说得那么满,小心到时候输得太难看!”

傅厉宸志在必得地勾了勾唇,“我选的人,肯定不会输;至于你,不输也见不得多好看。”

电话那头:“……”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对方气得‘啪’地挂了电话。

傅厉宸也不急,缓缓将手机放回口袋,整了整领带,神情已经变回先前的冷漠疏离。

许夏希,三年不见,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许夏希匆匆赶到万宗律师事务所。

这家律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一点。

占了中心商业写字楼最昂贵的一至三楼。

看起来十分高大上。

进去一楼大厅,前台墙壁挂着五个不同时区的时钟,让她有种走进国际酒店的错觉。

夏希走到前台说明来意,对方就客气周到地把她带到了二楼会议大厅。

里头人不少,五男四女,齐刷刷的目光一下子朝她投射过来。

整齐划一,堪比X射线。

大家清一色的白衬衫加西裤,脸上带着严肃又紧张的神情,将她上下打量几秒后,那五男四女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略显轻蔑的眼神,分明没把许夏希当一回事。

也对,许夏希临时接到电话,匆匆赶来。

身上只穿了普通的T恤外套加修身牛仔裤,还带着一个挎包,像是春游。

许夏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貌似太随意了些。

但转念她又淡定了。

谁规定面试就非得穿西装的,她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参加面瘫大赛。

更何况,要不是律所临时给她电话,她也不会匆匆赶来。

许夏希避开众人视线,假装自己是一棵过路的蘑菇。

好在紧跟着进来的中年男子一下子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男子一身灰黑色西服,剃了个寸板头,国字脸方方正正。

长得不帅,但看起来很正派的样子——估计这都是衣服和发型的功劳。

寸板头进来后友好地先自我介绍:“欢迎来到万宗律师事务所,我是所里的主任龙坤。很高兴你们能参加这次面试。

我这人不喜欢废话,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龙坤短短一句话便让众人清楚他的身份——律所大Boss,本次面试的终极攻略目标。

面试者们都按照龙坤的要求,使出浑身解数,充分介绍自己。

可惜,这位主任的性情实在有够古怪。

在大家自我介绍完毕后,他什么问题都没有问,反而凶残地让面试者们‘自相残杀’。

喔不,是互相提问。

大Boss全程旁观,不发一言,摆明等着看他们的表现。

场面突兀地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有那么一会儿不知所措。

忽然,一个梳着马尾辫,妆容端庄得体的女人——谭芝——挺起腰,转而朝身旁一个娇小的女生问道:“刚才听你说你之前在别的律所工作一年了,那请问你现在拿到律师证了吗?”

被问到的女生名叫施婷,一下子被对方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应道:“还,还没有。我还没有过司法考试。”

谭芝掀了掀嘴角,轻蔑的神情就浮现在她脸上,“这么说,你连从事法律工作的资格都没有,就来面试?凭什么?”

施婷努力挺起腰杆,想让自己显得强势一点,但是在谭芝的气势压迫下,反而显得更加娇弱。

看起来就跟要被老鹰吃掉的小鸡仔样。

半晌才艰难答道:“我在律所工作过,比、比较有经验?”

“喔?”谭芝微微挑眉,继续问:“那请问你一年间办理了多少案子?新收到多少案件?为之前律所创造了多少盈利?”

一连串问题直接把施婷问懵了,她张了张嘴,却根本答不上话。

“说起来,你之前工作的律所叫什么名字来着?”谭芝故意用那种喃喃自语的口吻,却又偏偏说得大家都能听见。

“不过那种普通律所也不用在意就是了。”

施婷的小脸猛地涨红,简直跟熟透了的猪肝一样,羞得无地自容。

其他面试者也被谭芝的强势和咄咄逼人震慑住了,坐在谭芝旁边的两个女生都不约而同地往后躲了躲,生怕自己成为谭芝的下一个目标。

反观龙坤则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目光触及谭芝的时候似有触动,像是对谭芝表现很满意。

这种用类似养蛊的方法甄选职员,实在太残暴了。

你不仅仅要防备对手捅刀,还得让Boss觉得你被捅的时候反应机敏,捅人的时候干脆利落。

绝壁是个技术活!

许夏希不是法律专业出身,对法律知识的认知仅限于常识。

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她决定暂时先不要主动开口。

那些人好像也真把她当成壁花,偶尔有人向她提问,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她随口都能答出来。

他们是故意让她的吗?

许夏希正囧囧有神,见谭芝刚把另一个面试者怼得脸都绿成了青瓜。

忽而目光一转,似一道激光直直钉住了许夏希。

就言辞犀利地逼问:“许夏希是吧?你大学学的是意大利语,凭什么来律所应聘?”

这话一出,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低低地‘哇’了声,而后寂静一片。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许夏希身上,连龙坤也正看向她,意味不明。

第28章 剽窃

陈敬的事情告一段落,许夏希重新回到她的档案室,继续埋头档案整理工作。

完全不知道她这回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帮助所里前合伙人申诉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律所,偏偏她还是那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证据卷。

只是感觉档案室似乎比之前热闹了很多。

来这里的都是年轻律师,一开始都是以查找档案为由跟她搭话,许夏希自然是尽心尽力帮他们找出所需要的档案,可后来他们的问题越来越偏,问她的出身学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许夏希忍不住腹诽:难道万宗已经落魄到没有案子了吗?律师们都无聊到用查户口似的架势闲聊?

不过这并不是许夏希目前最烦恼的事情,最让她郁闷的是,万晓也来了档案室。

进来第一天就一脸怨念地看着她,哼道:“你可真是好命!一进律所,男神就把那么大的案子交给你办,还手把手地教你办案。

哪里像我那个领导,我不就是不小心把案由弄错了嘛,当事人又没有发现,他就急吼吼地把我的实习律师证扣了下来,讨厌死了,就没见过那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和男神完全没办法比啊!”

万晓是万宗律师事务所另一个王牌律师温习的助理,不过她去年总算擦边过了司法考试,刚正式作为实习律师办理案件。

可温习才把一个新案件交给她没多久,她就因为工作失误被收回案子,还被发配到档案室,跟着许夏希一起整理档案。

万晓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又被打回原形,哪里气得过,私底下都快把温习骂成狗了。

许夏希被迫听了一耳朵,左耳进右耳出,继续自己的事情。

可万晓仍不满意,冷哼一声:“你说你花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做完,也不知道男神为什么要你这种货色做助理,简直是浪费时间。”

潜台词是只有她这种资深助理兼实习律师才有资格做傅大律师的助理。

许夏希尴尬赔笑,也不反驳,反正她已经快完工了,马上就能脱离这人的抱怨。

她将最后一个档案塞回到档案架上,清点了一下桌面上打印好的A4笔记纸,还没来得及重新查漏,万晓就伸手过来,一把将许夏希刚叠好的笔记夺了过去。

还大言不惭地说:“我工作资历比你深厚,肯定比你更擅长纠错,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擅长你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下一秒就会拿着我的劳动成果去向你老板邀功。

许夏希无语地看着万晓喜滋滋的背影,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现在的操蛋心情。

人这一辈子果然都会遇到一两个极品,让你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幸好她电脑还有备份,不然就算她记得笔记内容,重新再打一份出来也不是轻松的活。

只是她这边还没有把成果拿去给傅厉宸看,后者就拿着一本封面制作精美的本子放在她面前,微笑着问:“我让你做的事呢?”

每次傅厉宸笑得那么好看准没好事,许夏希条件反射地咽咽口水,拿出她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文件,小心解释:“在这里,我还差最后一遍校对……”

话越说越小声,这回她真的心虚了。

本来一个月的时间很充裕,她就多花了点时间琢磨经典案例,但按计划今天之前也能完工。

只是她没能预料万晓会来折腾她,最后还干脆地把她的成果抢走,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厉宸。

奇怪的是傅厉宸竟然没有发火,反而推了推面前的本子,“既然你的还没有弄好,那就先看看别人弄的。”

在她之前也有人干过这事吗?

许夏希疑惑地打开本子,才翻了几页,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这根本就是她做的那份,除了开头加了一段废话式的说明,就和万晓先前拿走的那份一模一样。

许夏希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万晓抢走她的东西不只是为了敷衍温习,还送到了傅厉宸面前。

最最可恨的是,万晓竟然不要脸地把她的成果说成自己的。

许夏希终于怒了,她把自己刚装订好的文件压在那份文件上面,气道:“这是我花了快一个月时间才看完的,昨天万姐说帮我纠错才把初稿拿走的。”

这种黑锅,她不背!

“证据呢?”傅厉宸轻缓一笑,“你要怎么证明这东西是万晓从你那里拿走的,而不是你抄袭她的?”

许夏希被噎了一下。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万晓才来档案室三天,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案子都整理一遍吧!

可这么明显的事情,她就是没有所谓的证据支撑。

夏希不甘心,反问回去:“你以前不是说过就算证据也有困难不是事实吗?好比陈敬那个案子,检察院一开始举出来的证据都是真的,但这也不代表着真相啊!”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自信满满地指出:“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就这本笔记里的内容分别考察我和万姐,这本笔记究竟是谁整理的,就一清二楚了!”

不是许夏希自夸,只要是她见过的东西都会记得,更何况是她亲手整理的笔记,她连标点符号都记得一清二楚。

傅厉宸有些惊讶,又忍不住赞许。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但许夏希的进步已经十分明显了。

起码这件事放在以前,她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举例子、摆事实地自证‘无罪’。

“没错,要证明这本笔记是你整理出来的确实很简单,但是……”傅厉宸话锋一转,淡淡道:“你现在准备跑到温律师或者主任那里告状吗?”

许夏希的自信僵在了脸上,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傅厉宸话中的深意。

法律这一行,传承很重要,尤其是在外人看来万晓还是许夏希半个导师的情况下,夏希如果亲自去揭发万晓抄袭她的东西,外人就算明白万晓有错,也肯定会觉得夏希不厚道,有忘恩负义之嫌。

“那我就只能看着她拿着我的成果到处招摇了吗?”许夏希不高兴地撇嘴。

傅厉宸笑了笑,“办法自然是有的……”

“等一下!”许夏希急忙打断傅厉宸的话,抢先一步说道:“不用你说,我自己来想办法!”

她不甘心被人肆意剽窃成果,却也不想连这点小麻烦都要依靠傅厉宸的力量才能解决。

她和万晓的恩怨,她要自己解决!

傅厉宸讶异地扬了扬眉,但很快又了然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门边。

只见一个娇小的女生站在门口,有些紧张地说:“傅律师,您有可能来了,现在正在您的办公室里等您。”

这个女生名叫盛宁,比夏希早一年进来律所,是所里律师公用的助理,这也就导致了她四处跑腿,成了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傅厉宸倒是对她挺和气的,点了点头,温和道:“我知道了,谢谢!”

盛宁悄悄地红了脸,低着头默默离开了。

“你跟我来!”傅厉宸直接对许夏希下令。

许夏希疑惑地抬头,没说话,但脸上明确表示了:我去干嘛?

傅厉宸淡淡反问:“你是我的助理,不跟着我跟着谁?”

许夏希:“……”

谁叫人家是老板呢!

她认命地跟着傅厉宸回办公室,路上花了点心思想这时候的客人会是谁?

会不会又是什么好玩的新案子?

可等她真正看到来人的时候,她什么好奇心都没有了。

“厉宸,你终于来了,人家等你好久了!”办公室里的女人一看到傅厉宸,立即欣喜地扑了上去。

傅厉宸先一步躲开了女人的‘猛扑’,语气淡漠地问:“语珺,你怎么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曾经在南大外语系同学会上出现过的杨语珺——许夏希的同学。

可杨语珺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的许夏希,被傅厉宸躲开后,立即不高兴地嘟起嘴,“厉宸,那么久没见,你都不想人家的吗?”

傅厉宸对杨语珺的撒娇熟视无睹,直截了当就问:“什么事?”

杨语珺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表情,乖巧地说:“当初我可是求了父亲好久,他才肯同意利用市长的身份帮你牵制罗氏,现在案子完了,你就不理人家了吗?”

许夏希已经准备悄悄撤离了,听到杨语珺这话后顿了脚步。

略一思索,她就明白杨语珺话里的意思。

罗辉怎么说也是罗家大公子,按理说罗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审而不搭救的。

可他的案子从立案,到刑事拘留,再到现在的审判阶段都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饶是许夏希并不想参与到这两人的纠葛之中,也觉得杨语珺这种挟恩图报的行为忒无耻了一点。

只见傅厉宸微微蹙起眉,似乎有点为难,“你想要什么?”

杨语珺立即奉上甜甜一笑,示弱道:“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同我一起参加这周末南大六十周年校庆,好不好嘛!”

校庆什么的,傅厉宸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杨语珺这样提起来,他倒不好直接拒绝。

稍一沉吟,点头答应:“可以。”

“太好了!”杨语珺大喜过望,又想去挽傅厉宸的手,但后者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许夏希便暴露在杨语珺的视线内。

杨语珺先是一愣,眼中闪过阴霾,但很快就被她掩盖住,脸上已经露出欣喜的表情。

也不管许夏希是什么反应就亲热地拉过夏希的手,“这不是夏希吗?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惹上什么麻烦来找厉宸帮忙?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同学一场我肯定会帮你的!而且不是我自夸,在海市,很少有事情是我帮不了的哦,你尽管说!”

说着帮忙的话,语气中却是得意炫耀,那施恩的嘴脸表露得不要太明显。

第29章 回去

许夏希把杨语珺虚伪的客套看在眼里,当然知道对方并不是真心的。

不过她也没在意, 平静地回答道:“我现在在这里上班,如果你们有什么事要谈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她也没理会傅厉宸的叫唤,快步走了出去。

“希希!”等傅厉宸追过来的时候,许夏希已经离开了办公室,还顺带把房间门给关上了。

傅厉宸:“……”

还真贴心!

杨语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原本装出来的温文尔雅也挂不住了,阴沉着脸质问傅厉宸:“她不是学语言的吗?为什么能在这里上班?”

傅厉宸心思都在许夏希身上,闻言只随口应道:“万宗招牌并没有对专业进行限制,她为什么不能来?”

当然是因为许夏希这种‘门外汉’根本成不了事啊!

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杨语珺却一时之间没办法反驳傅厉宸。

她的脸上阴晴不定,表情几变,但在她再开口之前,厉宸又神情淡淡地下了逐客令:“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你没有别的公事就请先回去吧!”

杨语珺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没想到傅厉宸竟然真的会开口叫她离开。

可对方的冷淡明摆在那里,让她想要撒娇都做不到。

她暗暗咬碎了一口牙,但想到许夏希刚才离开时的僵硬神情,她又缓缓放松下来。

心情愉悦地想:有些事情她能做到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也不再多纠缠,优雅地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哦!”

杨语珺踩着高跟鞋,缓步走出了办公室。

傅厉宸却并没有马上去找许夏希,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冷硬的薄唇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又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也许,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呢?

海市南大六十周年校庆算得上是海市一大热点新闻,早就宣传得大半海市人都知道。

尤其这次校庆还和毕业会放在一起庆祝,更是空前热闹。

许夏希作为南大曾经的一份子,自然也收到了邀请。

但是想到杨语珺那天的嘴脸,她连最后一点兴趣都消失了。

根本没打算去,准备趁着这个美好的、领导不在的假期好好在家休息一下。

可没想到校庆当天一大早,叶浅就直接杀上门来,完全没理会夏希的拒绝,强硬地把人绑上车。

理由给得冠冕堂皇,“南大的校庆可是我们两个人相识的纪念日,怎么可以不参加,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友情吗?!”

叶浅瞪着委屈的大眼睛看向许夏希,一副只要你点头,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许夏希被看得头皮发麻,硬生生把肯定的答案吞了回去,无奈道:“不就是去玩一下吗?我答应你随就是了!”

叶浅这时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然后趁着许夏希没注意,偷偷把一个‘胜利’的手势发送出去。

两人到达南大的时候,校门口已经停放了许多小车,看来今天来参加校庆的校友还不少呢!

夏希匆匆扫了一眼那些车牌号,并没有发现熟悉的号码,但她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多无聊了。

不管傅厉宸最终有没有答应杨语珺参加这次校庆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关心这种无聊的事情做什么嘛!

“浪费时间!”许夏希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看前面。

偏偏叶浅却还无知无觉地在她耳边感慨:“听说这回南大的校庆连海市市长都请动了,估计也是看在杨语珺的面子上。对了,希希,你还记不记得杨语珺啊?听说她就是现任市长的千金。”

许夏希脸上一言难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叶浅的问题。

总不能说:我不仅记得,前几天刚见过,人家还摆出了市长千金的谱来向我示威呢!

以上那番话,许夏希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只能沉默。

而叶浅也绝对不是那种你沉默她就安静的人,一个人也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听说学生会那边好像还特意搞了个情侣活动,噱头挺大,蛮多校友都报名参加了,我们先去看看热闹吧!”

许夏希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叶浅拉到了学校礼堂。

礼堂外围已经有围了不少人,其中一部分人还是经过盛装打扮,一看就是来参加活动的。

而礼堂门口立着一块醒目宣传海报:南大第十届校园情侣歌唱大赛。

许夏希:“……”

看着这样的牌子,她脸上的神情不禁带上了一阵恍惚。

这样的场面,真的好熟悉。

大学时,她曾在大学生社团联合会的,也参加过但是的校园情侣歌唱大赛的筹备工作,而傅厉宸作为学生会的副主席自然也是逃不掉。

一个月的筹备忙碌,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但她也因为那次活动,收获了她最宝贝珍视的东西。

只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彻底碎了。

许夏希甩甩脑袋,不允许自己再陷入从前的回忆,认真阅读这次歌唱比赛的活动宣传和节目安排。

其实这类唱歌比赛一直就比较受欢迎,因为简单,参加也没什么条件;再加上‘情侣’这个噱头后,更是成为了当时最热门的校园活动之一。

而这一届的校园情侣歌唱大赛又在原来比赛的基础上,将报名条件进行了微妙的扩展,允许那些离校多年却还在一起的情侣校友参加。

让这个劳燕分飞的毕业季成了学长学姐的狗粮发放地。

简直够了!

可是前来参加的观众却不在少数,许夏希瞄了眼礼堂的座位,还有大半个小时歌唱比赛才开始,座位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外头还围着不少吃瓜群众。

毕竟,毕业季向来就是分手季,因为各种原因面临分别的情侣们也需要一个坚持下去的动力。

往届‘成功案例’无疑是一管十分奏效的强心剂。

“希希你快看,那不是傅学长吗?!”叶浅忽然激动地拉着许夏希,兴奋地指着某处喊道。

许夏希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礼堂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了傅厉宸的身影。

他还是一身笔挺昂贵的西装,衬得他的身材更加修长挺拔,精英气场全开,哪怕什么话都不说站在那里,而他身旁则站着穿了一件雪白短款白纱蓬蓬裙的杨语珺。

两人仅仅是站在那里,看起来就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碧人。

他们身边还有一对盛装打扮的年轻男女,正是活动海报上的模特,也是本次活动的两个主持人,当时和两人一对比,就完全不够瞧了。

叶浅叽里呱啦地在许夏希耳边八卦着她打探到的消息,直把许夏希吵得耳朵疼。

偏偏叶浅又是个不消停的,还嗓门奇大。

许夏希立即就感觉到了傅厉宸的目光,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可她就是感觉事对方的目光带着某种审视意味,看得她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更气人的是,在接触到男人的目光后,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躲、开、了!

简直怂到没边儿了!

许夏希懊恼不已,却没胆子再抬眼去看二楼。

正想找个借口开溜,叶浅却兴冲冲地朝傅厉宸挥手,“学长,学长,我们在这里!”

说罢,也不管夏希乐不乐意,就直接拉着她跑到了傅厉宸面前,笑嘻嘻地问:“学长,你等下也要上场吗?”

傅厉宸还没有回答,杨语珺就已经主动挽上了傅厉宸的手腕,炫耀般地说道:“当然!你没看到海报上都已经作出预告了吗?”

杨语珺的话是对叶浅说的,但她的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了许夏希。

许夏希这才想起海报上的标题是这样子的:外语系系花与学生会副主席的倾情演出。

这不要脸的夸耀方式,也不嫌丢人。

但是杨语珺的样貌和身份都十分惊艳,傅厉宸更是全南大的男神,这两个人光是站在一起,就足够令一票脑残粉为之呐喊狂呼了。

许夏希心里堵得慌,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三年那个令人难堪的场景。

她捂住嘴,压下不停涌上喉咙的恶心,尽可能地平静道:“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丢下这句话,许夏希已经顾不得别人会怎么想她,转头就走了。

这里,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夏希快步冲到厕所的洗漱池前,干呕了好几下却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是浑身乏力。

她抬起头,看向镜中面容苍白憔悴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呵!都三年了,所有人都已经放下了,你还抓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别傻了!别傻了……”

喃喃自语,是她能给自己的最好忠告。

她就这样站了足足半分钟,才感觉身体的力气渐渐恢复。

夏希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惨淡才走出厕所。

但她没有再回礼堂,而是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另一边,礼堂二楼的众人也不平静。

傅厉宸原本一直没有说话,见许夏希跌跌撞撞地离开后,再也沉不住气,拂开杨语珺的手就要去追。

杨语珺当即不干了,死死拽着傅厉宸的手,瞪眼,“厉宸,你答应过我的!现在节目预告都出了,你还想反悔?”

两位主持人也纷纷紧张地看着傅厉宸,这人要是走了,那可就要开天窗了!

第30章 顶缸的缸,也是好缸

杨语珺激动地说完后,马上又放下心来。

是的!傅厉宸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就算他再怎么在乎许夏希,答应过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反悔的。

现在节目早已经报上去了,学弟学妹都在这里看着呢,傅厉宸绝对不可能让他的后辈因为他背上办事不利的污名。

杨语珺这样安慰自己,脸上再次流露出那种自得的笑容。

傅厉宸眉梢微微蹙起,虽然挣开了杨语珺的手,但在两个主持人的殷切目光下,最终还是没有直接抽身离开。

只是交代了句不在状态的叶浅,“你去看下希希出什么事了?”

叶浅本能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心里好像被猫儿挠过一样,但在傅厉宸冷峻的神情下还是按耐住,乖巧地答应:“知道了,学长,我这就去找希希!”

但心里却下定决心,找到许夏希后,一定要好好地扒一扒。

南安大学第十届校园情侣歌唱大赛正式开幕,台下座无虚席,台上是悦耳动听的歌声和情侣间温馨互动,台后的工作人员和表演者也在紧张地进行筹备工作。

杨语珺对自己的歌声和形象都很有信心,自然比其他人淡定很多,加上她和傅厉宸这次参加活动并不是真的为了赢比赛,而是作为噱头吸引观众。

她有把握只要她携傅厉宸一上台,绝对就是全场的焦点,之后关于她和傅厉宸的情侣关系肯定也会被众人知道。

到那时候,傅厉宸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珺珺姐,还有两个节目就到你和傅学长了。请问你们准备好了吗?”一个学生会的小学妹跑到杨语珺面前,急切地询问。

杨语珺撩了下微卷的长发,优雅地笑道:“当然好了,随时都可以上场。”

“那学长……”小学妹小声追问,黑溜溜的眼珠子四处乱转,寻找傅厉宸的身影

杨语珺漂亮的脸蛋一僵,跟着小学妹一起四顾张望,可房间就那么大,藏不了一个大活人。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小学妹本来是十分崇拜羡慕杨语珺的,但是在看到面前这张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几变,最后染上了狰狞,她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结结巴巴地问:“学、学长去哪了?”

刚问出口,就被杨语珺恶狠狠地瞪了,又缩了脖子,不敢再出声。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主持人表情焦急地说:“前面的参赛情侣出了点小状况,现在没办法上台,老师那边让我来请杨学姐你们上台,你们准备好了么?”

主持人飞快地说完困境后,四处看了看,然后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学长呢?”

小学妹的脸都快皱成了菊花,简直要哭了,“学长不知道去哪里了!”

“什么?”主持人瞪圆了眼,也跟着慌乱起来。

现在台前已经有点乱了,老师们都将希望寄托在这对俊男美女的表演上,要是开天窗,老师非杀了他不可!

屋里的人都开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房门被敲了一下,一道气淡神闲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么着急做什么,不是还没有轮到我吗?”

所有人刚听到声音的时候都惊喜地朝门口望去,但下一秒笑容又都僵在了脸上。

疑惑、失望、不知所措,各样的表情出现在他们脸上。

门口站着的男人叹了口气,暗道真是造孽,但面上仍摆出温和的笑容,故作疑惑,“怎么?你们看到我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杨语珺表情阴森,狠狠盯着门口的人,“程赦,怎么是你?”

程赦故意反问:“不是我还能是谁?你们不是要上台了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他还帅气地整了整他的黑色西装外套,顺带给了小学妹一个飞吻。

小学妹登时就红了小脸,低着脑袋,完全没有意见。

还是一旁的男主持人坚挺地没有被程赦的美色迷惑,问出来:“傅学长呢?我们……”

“等下上台表演的人是我,问他做什么?”程赦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脸上表情无辜,仿佛真在困惑。

其他人也被他一语惊住,尤其是杨语珺,脸上一阵青白交接,难以置信,“不可能!厉宸明明答应陪我参加校庆活动的,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程赦正色反驳:“厉宸他不是和你一起来了,怎么能算言而无信?”

“可现在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他非但人不见了,还把你推出来顶缸,这不是耍我是什么?”杨语珺越想越气,语气也不再客气,“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程赦一听到‘顶缸’两个字,立刻就不干了,“傅厉宸只答应了陪你来校庆,可没说要参加这个比赛。

再说了,活动海报上不是写明了参加的人是我,怎么就成了顶缸?

杨语珺,虽然你这回是我的搭档,但你这样张口胡说也是不对的!”

杨语珺见程赦到了现在竟然还张口胡说八道,也气得够呛,指着海报上的活动介绍说:“这里明明写着参加的人是厉宸,什么时候变成你了?”

活动海报上清清楚楚写着:外语系系花与学生会副主席的倾情演出。

这不就是指杨语珺和傅厉宸吗?

一旁的小学妹和主持人也一脸纠结,一方面他们对程赦的‘睁眼说瞎话’很无奈,另一方面又暗暗松了口气——没了傅厉宸,来个程赦也好,起码节目不会开天窗。

而且程赦当年也是跟傅厉宸旗鼓相当的帅哥,迷妹一大群,比起以冷峻严谨著称的男神傅厉宸,这位学长亲和友善,擅长活跃气氛,上场肯定大受欢迎。

现在的问题是,看杨语珺难看的脸色,要怎么说服她跟程赦上场表演呢?

程赦的目光也转向活动海报,还字正腔圆地把上面的字给念了出来:“学生会副主席……”

他一边念,一边理了理其实很整齐的西装,挑眉笑问:“怎么?我好歹也是学校团委组织部任命的学生会副主席,就算已经毕业了,难道就不作数了?”

众人一噎。

然后又都想起来了,程赦当年的确是与傅厉宸齐名的学生会副主席。

而且这两位学长能力出众,原本都有资格竞选学生会主席一职,但两人都同时放弃了,还又同时成了副主席。

这其中曲折有过无数版本的故事传奇,底下的人为了探究其中原因都也争破头脑,但真实原因是什么,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只是到了后期,程赦创业繁忙,渐渐淡出了学生会的管理层,让人差点忘了,他也是符合海报上所提到的副主席身份。

主持人和小学妹都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学长学姐们准备一下,马上就要上场了!”

杨语珺满脸憋屈,一肚子的火,却又在程赦合情合理的说法下,完全发不出来。

她算是明白过来了,但是傅厉宸看到海报内容的时候,为什么不仅没有表示反对,反而还微微笑了一下。

当时她只顾着得意,以为这是傅厉宸接纳她的征兆,现在看来,傅厉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同她一起上场。

偏偏广告词是她让学弟学妹们加上去的,根本没想到还有程赦这个巧合,现在她就是后悔也只能自己吞了这苦果。

毕竟这事要是闹大了,难看的也只会是她!

程赦见杨语珺脸上‘色彩斑斓’,跌宕起伏得都快成一出戏最后却又憋闷地全咽了回去,心中感慨:竟然又被傅厉宸那家伙猜对了——杨语珺最后会乖乖上场。

只是苦了他这个小无辜有没有!

突然被人抓来当‘壮丁’还要接受人家的各种嫌弃。

他招谁惹谁了?

要不是看在傅厉宸那闷骚光棍了那么多年的份上,他才不趟这浑水呢!

————

许夏希心里很乱,也没看路,哪条路僻静就往哪走。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学校东北角的莲花湖。

夏意正浓,湖里莲花开满了整个湖泊,湖边有个亭子,名叫莲花亭。

不过像这种僻静又充满诗意的地方,从来都是约会圣地,所以那亭子又叫情人亭。

往常这里虽然不至于人来人往,但也能看到一对对的小情侣你侬我侬的,可今天这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大概都去参加校庆活动了吧!

许夏希胡思乱想着,慢慢走到了亭子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前面。

这块大石头的形状成‘心’形,名叫许愿石。

南安大学有个这样一个传说——如果情侣来到许愿石前,诚心诚意地将对方的名字刻在石头上,那样两个人的爱情就会得到祝福,并如同磐石一般,永存不变。

当然,这种一听就是个骗骗小情侣的传说,没有一点科学根据,但是仍然受到了很多情侣的追捧。

这块几乎有一个成年人高的大石头上面早已经花花绿绿,写满了不同的名字和各式各样的祝福愿望。

许夏希绕到石块的背后,凭着记忆摸到了石块的某处。

果然,那上面还清楚地写了两个名字。

字体娟秀、字迹清晰,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2015年5月20日——写明了刻字的时间。

许夏希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把这种不具有法律意义的‘标记’放在心上。

可是再一次看到的时候,她的心脏就好像正被人狠狠揪着,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夏希像是被烫了手指,猛地缩回,转身想要离开。

却在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傅厉宸神色温和地凝视着许夏希,嘴角带笑:“你果然在这里。”

第31章 傅厉宸式的告白

许夏希定定地看了傅厉宸两秒,忽而掀唇一笑,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是清冷地客套:“傅律师不应该正在台上表演吗?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

傅厉宸很不习惯夏希这种带刺的口吻,不禁皱了皱眉,可马上又明白过来——恐怕是刚才的事情把人刺激狠了。

微抿了抿唇,难得主动解释道:“要和杨语珺上台表演的人不是我!”

许夏希瞪眼,脸上明显写着:节目表都出来了,尼玛还想骗我!?

傅厉宸不由得轻笑出声,“希希,学生会副主席,可不止我一个人噢!”

夏希:“……”

她仅是片刻怔愣,便明白过来傅厉宸话中的深意。

这个混蛋,竟然又玩起文字游戏!

再稍稍联想了一下知道真相后众人——尤其是杨语珺——可能会有的反应,她不厚道地笑了。

傅厉宸见状,也放松下来,语气轻快几分,“满意了?”

许夏希脸上的笑容一僵,尴尬地躲过傅厉宸的视线,声音再次冷淡下来,“我有什么好满意的?”

一句话,再次将两人好不容易回暖的气氛冰冻住。

夏希受了环境影响,心情一直低落冷漠,对上傅厉宸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哪怕理智拼命地告诫她: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它过去,再执着也只是让自己显得可笑又小家子气罢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偏偏就有人那么不识相,非往她心口戳:“三年过去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听着傅厉宸用这种感慨伤怀的口吻提起往事,许夏希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被小剑划了千百道,刀刀见血,疼得她几乎麻木。

夏希一声嗤笑,冷淡道:“不过是不小心走‘错’路,总会走回‘正道’的,不用傅律师担心。”

傅厉宸一下子就听出许夏希的一语双关,好看的眉梢不由得深深蹙起,一向从容自信的面容上染上了疑惑,“希希,你……非要这样吗?”

他不否认,在这里看到许夏希的时候,心中第一念头是窃喜,突然不想再和夏希折腾下去,准备把自己的心里话向许夏希和盘托出。

可是从刚才开始,许夏希就一直都是这种冷淡疏离的态度,好像要将他彻底隔离开来。

明明昨天以前都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

傅厉宸感觉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难题,头一回感到困惑、无措。

偏偏许夏希固执起来是连傅厉宸都没办法的那种。

只见她微微笑道:“傅厉宸,我以为我们本该如此。”

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如此’是指什么,但以傅厉宸的聪明又怎么会听不出对方是在说明他们本该这样疏离冷淡。

傅厉宸气笑了,原本小心翼翼和谨慎轻缓都不过是不想吓到许夏希。

可现在许夏希却固执地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去他·妈的‘本该如此’!

傅厉宸脸上的温和再也憋不住了,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在许夏希错愕的目光中,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直接印上了他的吻。

在亲吻与亲吻的间隙中,许夏希感觉自己的脑海一下子炸裂开来,把她的所有理智都炸得不翼而飞,只隐隐约约听到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说,“这才是本该如此!”

许夏希被动地接受着男人近乎啃噬的亲吻,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时才骤然回神。

“唔!”

许夏希又羞又怒,用力推了傅厉宸一把,羞恼的杏眸泛着水光,小手则是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瞪向傅厉宸。

“傅厉宸,你在做什么吗?”

傅厉宸也并不是真想在这里做什么,自然轻易就被许夏希推开了。

“吻你。”傅厉宸答得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就该如此。

黑眸中的热烈与独占看得许夏希一阵胆战心惊,不假思索,脱口就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句低吼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

许夏希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当面对傅厉宸吼出来。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她不说、他不提,就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他们真的恋爱过。

哪怕只是曾经,哪怕隐秘得像是偷情,除了当事人无迹可寻。

没错,她确实曾经和傅厉宸在一起过,这样一个男神级别的存在,哪怕冷漠、严肃、不讲情面甚至还恶劣、毒舌,但同样的,他强大、睿智、公正……几乎无所不能。

那时候的许夏希在傅厉宸面前就是个小怂包,视傅厉宸为恶魔,最终却还是受了恶魔的诱惑,陷了进去。

而这里,甚至是他们的定情之处。

脑子里从来都没有风花雪月的傅厉宸破天荒地把她带到了这里,跟她来了一场哭笑不得的表白——

学生时期的傅厉宸比现在要更显稚嫩青涩一点,而且当时严肃可怕的神情都快要把夏希同学吓尿了。

然后就听到傅同学一板一眼地说:“你喜欢我,这个论点证据充足,已经不需要我进行论证了。”

许夏希先是被傅厉宸开篇四个字吓得魂魄都要飞走了,下意识朝对方瞪眼:“……”

以为连自己都不甚明白的小心被识破了,又难堪又惊讶。

可真要反驳起来,伶牙俐齿的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傅厉宸仿佛没看到她的困窘,接着又说:“我喜欢你,这一点也很明显,就不用再多做赘述。”

许夏希傻眼了,眼睛瞪圆,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等等……”她怎么不知道眼前这个一本正经,仿佛眼中只有逻辑法律,从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男人竟然……喜、欢、她?

这种比哥斯拉攻占地球还要不可能的事情,对方到底是如何能够平静地说出‘这一点也很明显’?

傅厉宸没理会她的慌乱,直接做了最后决定,“所以,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许夏希瞠目结舌:“……”

这下子,她真的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傅厉宸静静等了两秒,然后满意地点头,微笑,“既然你也同意,那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男朋友,请多指教。”

说完,男人将宽厚的大手伸到了许夏希面前。

许夏希呆了一下,然后真的傻傻地握住了傅厉宸的手,讷讷回应:“请多指教……”

然后,他们就真的走到了一起。

————

全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傅厉宸这个混蛋会以‘你喜欢我’作为表白开场白吧!

偏偏她最后还上、钩、了!

时至今日,许夏希被迫回忆起当初那场傅厉宸式的告白,心中仍是酸甜苦涩交织,难以言明。

有那么一瞬,她差点就心软了,只是下一秒,她又蓦地坚定起来。

看向傅厉宸,冷冰冰地重复:“傅厉宸,我们已经分手了。”

傅厉宸脸上一片平静,许夏希的再次强调竟然也没能让他变脸,反问问道:“那又怎样?”

许夏希:“……”

她才不相信傅厉宸真的不懂‘分手’的意思,忍不住哼道:“我说了我们已经……”

“我说那又怎样的意思是……”

傅厉宸直接强势地打断了许夏希的话,“不行,不分手。”

许夏希皱了眉,没想到时隔三年竟然能听到傅厉宸这种类似挽留的话,可是这时候听到,她只觉得讽刺。

脸上已然露出冷笑,声音淡漠地哼道:“傅厉宸,分个手而已,我似乎不需要得到你的批准吧!”

傅厉宸严肃地盯着许夏希的脸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却不愿意在男人面前露了怯,强硬地挺了挺胸,回瞪对方。

两人僵持一阵,厉宸忽而开口:“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

对于正要分手的情侣来说,这样的要求很正常,可他们已经分手三年了,傅厉宸如今再问。

许夏希只觉得可笑。

她恶狠狠地瞪了傅厉宸一眼,心道:你真当我还是三年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小怂包吗?好,既然你要掰,那我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许夏希深吸了口气,指着许愿石上清晰雕刻的两个名字,冷冰冰地说:“你说你和杨语珺都把对方的名字刻在了许愿石上,还需要我给你什么理由?”

“什么?”傅厉宸的神情一怔。

夏希只当他在装傻,没好气地哼道:“当初我想刻的时候,你嗤之以鼻,还义正言辞地跟我说这种破坏公共设施的行为是违法的。

现在我倒想问问,傅大律师的名字为什么也出现在了这里?你这双重标准也是够厉害的!”

傅厉宸顺着许夏希的手指望过去,果然看见自己的名字被清晰地刻在石头上面,醒目得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而他的名字旁边还赫然跟着杨语珺的名字。

男人的眉头重重地皱起,脸上表情冰寒如霜,凌冽似剑,怒气如波涛汹涌。

饶是许夏希觉得自己占理,也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极为没骨气地在心里哀嚎:妈呀,她又惹怒了这尊大神,看着火气像是要把她杀了。

她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逃跑先认怂行不行!

许是从夏希是的脸上读出了她的惊慌,傅厉宸一下子又收敛了怒火,只神情复杂地看向夏希,“我……”

刚起了个头,湖边就传来‘扑通’一声,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两人一惊,同时扭头看去,就见水面上被荡起一阵水花,隐约还能看见一个人在水里挣扎。

有人落水了!

“快、快去救人!”

许夏希哪里还记得互相的龃龉,急忙推搡着傅厉宸去救人,后者也毫无二话,一边脱衣服,一边还不忘叮嘱:“你水性不好别下水,在这里等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好,你小心一点!”许夏希全答应下来,眼中只有关切和急迫。

第32章 遇到点麻烦

傅厉宸的水性很好,救护车还没有赶来,人就已经被他救了上来。

许夏希连忙迎了上去,

被救上来的是个女生,人还清醒,只是给她拍拍背似乎就没问题了。

大夏天的,女生只穿了一条连衣长裙,还是贴身的那种,一湿水衣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傅厉宸见人没事,避险地站起身后退几步。

许夏希默契地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外套,给女生披上,一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雯雯!”

她的关心刚说出口,突然看清楚对方的脸,忍不住惊讶地叫了出来。

眼前这人是她大学时期的学姐李雯雯,但因为为人随和,所以跟她们这些小学妹也玩得很好。

李雯雯自从被救起来后整个人都呆呆的样子,突然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才猛地一惊,抬头盯着许夏希看。

脸上的防备转为了错愕,“夏希!?”

许夏希连连点头,“是我是我!你怎么会……”

她想问李雯雯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之狼狈,当时看到对方脸上无措的表情,她又问不出口,只好换了个话题,温和问:“你现在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李雯雯心里藏着事,根本没办法跟旁人说,此时听到许夏希的话,连连点头,感激道:“谢谢!”

她报了个地址,离南安大学也不远,是一个比较高档的住宅小区。

许夏希和傅厉宸开车把人送回去。

一路上,李雯雯都情绪低落,整个人蜷缩在后排座位上,神情发怔。

夏希和傅厉宸在车后视镜里对视了好几眼,虽然没有说话,当时都从对方的视线中得到了初步答案。

三人沉默地把李雯雯送回家,许夏希猜测对方刚才很有可能是自杀跳水的,当然不放心就这样离开,故意找话题说:“这一路我们都弄湿了,方不方便借你的浴室洗个澡?”

李雯雯愣了足足有三秒钟,像是才听到夏希的声音,目光茫然地看了眼浑身湿透了的傅厉宸,又看看湿了大半的夏希,点点头,“厨房后面是浴室,房间里也有浴室。”

许夏希从进屋起就开始观察屋内的摆饰,此时故意正儿八经地对傅厉宸说:“那傅律师你在外间的浴室清洗一下,我陪雯雯进房间换衣服。”

傅厉宸自然点头。

李雯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湖水给泡傻了,一直反应迟钝,直到许夏希帮她简单清理,换了件干净的T恤,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握住许夏希的手臂,急迫地问:“夏希,你刚刚叫的是谁?”

许夏希仿佛没有看到李雯雯的急切,一边帮对方擦拭头发,随口答道:“傅厉宸学长啊!他好像和你同届,不过是法学系的,你应该认识吧?”

最后一个问题等于白问。

以傅厉宸在南大的名气,李雯雯怎么可能不认识,只是突然明白过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男神级别的人物,她脸上的诧异仍然半分未退:“他、他现在是律师了?”

许夏希笑了笑,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本来就学法律,而且在校成绩那么突出,成为律师也是律所当然的吧!”

李雯雯愣愣点头。

许夏希又似闲聊地说起:“雯雯,之前就听你说想要做老师的,现在你已经在南大任教了吗?可真厉害!”

李雯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在客厅的桌上看到了你的校卡。”

“噢,是吗?”李雯雯呆呆地应了一句,像是被勾起了回忆,她的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呆呆地说道:“你果然还像从前那样,观察得那么细致入微。”

“你过奖了!”许夏希谦虚一笑,随口提道:“要说观察能力,还是傅律师比较厉害,他当时可是推理协会的会长,就没有他解不开的案子。”

如果是从前,李雯雯肯定会惊奇傅厉宸的名字在许夏希口中出场率之高,不过她这回完全被对方的话吸引了心神,表情微怔,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夏希笑了笑,“抱歉,刚刚走神了。我还没有问你,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之前听叶浅说你出国留学,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回来的,我现在就在傅律师手下打工,每天受到他的压迫呢!”许夏希故意用那种话家常的口吻跟李雯雯东聊西扯,尽可能地把对方的情绪带动起来。

不一会儿,李雯雯虽然仍是一脸憔悴,但是已经没有刚被救上来时的死气沉沉了。

许夏希听到外头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傅律师应该清理好了,我们出去坐坐吧!”

李雯雯点头,跟许夏希一起出门,就看见傅厉宸站在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面前,表情凝重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夏希还没来得及开口招呼,李雯雯就好像是被刺激到的河豚,猛地冲过去推开傅厉宸,挡在那个行李箱面前,目光警惕地盯着傅厉宸。

傅厉宸早有预料,仿佛没有看到李雯雯的面色不善,淡淡道:“房子不错,怎么没见你先生?”

如果说李雯雯先前像只进入战斗状态的公鸡,哪傅厉宸这句问话就好比最锋利的刀,一下子抹了脖子还把血放干了。

李雯雯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净,浑身发抖起来。

许夏希赶紧上前去把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同时埋怨地瞪了傅厉宸一眼。

她相信对方也看出了端倪,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对方是不是完全不知道‘含蓄’怎么说啊!

这样直白地戳人痛处,是想让人把他们都赶出去吗?

傅厉宸被瞪了也无所谓,甚至没有伤人的自觉,毫不避讳地就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李雯雯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他去上班了。”

许夏希一愣,才反应过来李雯雯在回应傅厉宸上一个问题。

她赶紧给傅厉宸使眼色,示意对方:李雯雯的情绪不稳定,套话的时候委婉一点。

没想到傅厉宸上来又是一句:“现在教育局都那么忙了吗?周末也要加班?”

谎言就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许夏希瞪眼:“……”

看着李雯雯尴尬羞愧的表情,她现在想杀了这混蛋的心都有了。

“雯雯,你冷不冷,我给你倒杯热水吧!”许夏希岔开话题,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塞到李雯雯的手中。

李雯雯感激地朝许夏希笑了笑,“谢谢!”

然后才又转头看向傅厉宸,问:“男神知道得那么清楚,是认识我丈夫?”

她虽然知道傅厉宸这人,但可以百分百肯定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交集,难道是她丈夫和傅厉宸认识?

傅厉宸没卖关子,指着被随手扔在角落的婚纱照,淡淡说道:“潘立华,教育局政策法规处的副科长,有所耳闻,之前没有交集,不过。”

李雯雯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是从一张婚纱照上看出端倪的。

放下心来的同时又不禁感慨,果然不愧是南大盛名不衰的男神,进来这间屋子不到半小时时间,竟然就把她的婚姻情况摸清了。

想起刚刚傅厉宸站在行李箱前的样子,她怀疑对方猜到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还多。

“雯雯,你家房子装修得不错。”许夏希其实也看到了傅厉宸所看到的东西,不过她察觉到李雯雯的情绪不高,自然不会和那混蛋一样上前就去戳人家的痛处。

只是用那种闲聊的语气和对方谈天说地。

李雯雯两手握着热水杯,又感觉到夏希覆在她手背上的温度,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感激地看了夏希一眼,轻声说:“我没事。”

许夏希又看了李雯雯两眼,确定对方没有勉强,才犹豫地说:“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如果可以,跟我们说一说吧!也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李雯雯本来还纠结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想到许夏希比她还要纠结的样子。

这期期艾艾的声音加纠结犹豫的表情,到底有麻烦的人是谁啊?

李雯雯的心情竟然神奇地轻松了些,“谢谢,我确实遇到了麻烦,也许……”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傅厉宸,“也许傅律师可以帮我!”

傅厉宸又瞥了眼地上的行李箱,语气平淡却自信地问:“你想离婚?”

李雯雯:“……”

许夏希:“……”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傅厉宸的直接了,这家伙不显摆一下他的观察力会死吗?

大概除了傅厉宸,没有哪段委托关系中,委托内容是由被委托人说出口的吧!

李雯雯从进屋开始,她就频频感受到这两人强悍的观察力,现在竟然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被这么一打岔,她原本紧张低落的负面情绪消散不少,再开口时也放松不少,“我确实想和潘立华离婚,不过他不肯离婚,而且还一直威胁我,说如果我要敢起诉他的话,就让我丢工作,而且净身出户。

我不想没了工作,可我又实在没办法跟他再生活下去了,你既然是律师,那你能帮我打赢这场离婚官司,让我快点摆脱潘立华吗?”

第33章 诉讼的时间问题

“我和潘立华是一年前经人介绍认识的,本来我年纪大了,父母催婚催得厉害,加上潘立华的条件还可以,所以结婚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雯雯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开始讲述自己现在的情况,“可是我们结婚后,我才渐渐发现不对劲。这间屋子是我和他出钱合买的,但是婚后他经常早出晚归也就算了,还,还……”

说到关键的地方,李雯雯的脸上流露出羞愧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许夏希及时握住李雯雯的手,给予对方无声的安慰。

李雯雯深吸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我们结婚都一年多了,可是他一次都没有进过我的房间。直到现在,我们都分房睡。”

“!!!”许夏希不由得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情绪外露,连忙捂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雯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这种事情本来就匪夷所思,你会吃惊也很正常。就连我自己也是最近才明白过来。”

许夏希神情纠结地看了李雯雯半晌,才犹豫开口问道:“你丈夫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不然哪有结婚一年多了还不碰自己的妻子,就算柳下惠都不是这样当的啊!

李雯雯苦笑:“本来我想着我们认识不久就结婚了,彼此还不熟悉,这些事以后慢慢来也好。直到前段时间婆婆催我和丈夫要孩子,我跟他说了,也是想试探试探他是不是真有这方面的隐疾。”

“那他怎么说?”许夏希忙问。

李雯雯脸上的表情哀戚,哼道:“他竟然跟我说等明年中秋的时候再要孩子。”

“啊?这种事还能预约时间的?”许夏希有点懵逼,表示自己没结过婚,完全不懂人夫妻俩的操作。

李雯雯冷笑,“你也觉得他这说法可笑是不是?可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我看他说得笃定,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我那时候还天真地以为他正在接受治疗,要等明年才会康复——那他等到明年中秋再要孩子也正常。

可后来我又渐渐觉察出不对劲,虽然他在家里的时间不长,但他半点没有吃药接受治疗的迹象。反而让我在他的房间发现了……避孕套。”

最后三个字,李雯雯说得十分艰难,脸上更是尴尬难堪。

傅厉宸倒是一直都神色平静,用听四六级听力的镇定安静听完了李雯雯的遭遇。

静默片刻,然后一阵见血地总结:“因为你老公出轨,所以你想要跟他离婚,但他不愿意离婚,并用你的工作来威胁你,不准你提离婚的事情?”

李雯雯傻愣愣地听完傅厉宸的归纳后,只能呆呆点头,脸上却是惊疑不定。

那么一个冗长的故事,就被傅厉宸三言两语总结出来了?

倒现得她刚才的讲述有废话!

傅厉宸又问:“那你现在是想尽快摆脱你老公,还是想要跟你老公打离婚官司。”

“有什么区别吗?”李雯雯一脸疑惑,不解地问:“潘立华现在不答应离婚,我不就只能起诉离婚才能尽快离婚吗?”

傅厉宸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但是嘴上却半点不委婉地把这两者的区别优劣说了出来。“你想要摆脱你老公的方法有很多,离婚虽然是其中一种有效的方式,但也绝对是其中最慢的方式。”

“咦?为什么这么说?只要起诉离婚,那不是六个月内就能摆脱那个混蛋了吗?”许夏希小声提问。

她分明记得一个民事案件的审理期限是六个月,也就是从法院立案之日起,六个月内,法院就必须对案子作出公正判决。

那样不用太久,李雯雯就能够摆脱那个混蛋了。

傅厉宸笑着摇头,“起诉离婚或许是最为行之有效的一种方式,基于潘立华在这段婚姻中存在过错,起诉离婚对财产的分割也会向你倾斜。

但同样的,起诉离婚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李小姐要想通过起诉来达到快速离婚的目的,是不可能的。”

许夏希懵懂地眨眨眼,表示还是不太懂。

傅厉宸看在许夏希的面子上,还是好心地给她们算了个数:“那我来给你们算算一个离婚案件可能耗时多长吧!

前期结婚成本我就不计在里面了,单论诉讼离婚的时限。一审案件的审理期限是六个月,这里我跟你们说个惯例问题。我国对于一般的离婚诉讼案件,原告第一次起诉离婚,除非被告有法律规定的明确过错,一般都是不准许离婚,而且还要等六个月以后才能够重新起诉离婚,这里一拖下来就一年了。”

许夏希吓了一跳,“这,这就要一年了?”

傅厉宸点点头,继续说:“然后再重新起诉,一审案件重新计算审理期限,又是六个月,判决后,其中一方不服判决结果上诉,到二审立案,这期间起码要花去一个多月时间。二审案件的审理期限是三个月,这期间加起来至少就要十个月了。

然后期间还可能会有评估双方共同财产、鉴定等程序性·事项,这些事情所花费的时间不计算在所有审理时限之中。

保守估算一下,一个离婚案件,拖个一年半到两年都很正常,甚至长达三年都是有可能的,只要被告有心拖时间……”

听完傅厉宸难得的大长篇后,另两人都傻眼了,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李雯雯才反应过来,神色暗淡地说:“怪不得他笃定了我就算起诉离婚也在短期内摆脱不了他。原来是这样,那不是没办法了吗?”

“所以我刚才问你,你到底是想要通过起诉来达到离婚的目的,还是只是想尽快摆脱对方?”傅厉宸不紧不慢地问出问题的关键。

“我当然想尽快跟他离婚!”李雯雯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但说完后,李雯雯又顿住了,脸上露出了极为不好意思的羞赧,低声说:“不过这间房子当初我怎么说也出了钱的,如果让我什么都不要,这样也太便宜了他。凭什么他把我拖成二婚了,我还要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让给他……”

说来说去,李雯雯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大厅的门被突然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李雯雯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惊恐又慌张地看向门口。

许夏希安抚地握住李雯雯的手,同时朝傅厉宸看了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朝她点点头。

夏希了然,对上高大男人的疑惑目光,神情自然地起身打招呼:“您好,我们是雯雯的同学,今天校庆遇上了,就过来坐坐。您是她的丈夫吗?还未请教……”

潘立华一开门看到屋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愣了一下,正疑惑着,就听见许夏希自然而友善的声音,他便也没有多想,上前握住了许夏希的手,客气地笑道:“欢迎欢迎,鄙姓潘,目前在教育局就职,二位……”

许夏希听出潘立华是想问她和傅厉宸的工作。

不过在这节骨眼上,如果她如实回答,难保不引起潘立华的怀疑。

所以她故意装出惊喜的样子,高兴地说:“潘先生,幸会幸会,刚刚雯雯才说下次有机会要介绍你给我们认识,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巧提前下班回来了。

我们正商量出去吃饭,不知道潘先生有没有时间,赏脸一起吃个饭?”

她快语如珠,一气呵成。

潘立华根本没有察觉出她的回避,就被她最后的邀请给打乱了思绪,忙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工作,现在只是回来那个东西,等下还要赶回单位,恐怕没时间跟你们一起吃午饭了。”

许夏希原本就不是真心邀请潘立华,听了潘立华的回答也不意外,只是脸上还摆出了遗憾的神情,“那真是不巧了,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潘立华自然连连点头,他心里有鬼,害怕许夏希再问什么,推脱自己有事,一窜就进了房间。

许夏希留心观察了一下,潘立华进的房间果然不是刚才李雯雯的卧室。不过因为房间布局的原因,单从外头也看不出他进去的是不是主卧。

潘立华大概没预料到李雯雯会对他们和盘托出两人的关系,不然也不会那么明目张胆了。

直到潘立华拿了东西再次离开家,客厅里的三人都只是若无其事地闲聊,并没有再提起离婚的事情。

客厅的大门再次被关上,许夏希才总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被他发现什么呢!”

其实别看许夏希刚才表现得那么镇定,她心里其实怕得要命——屋里的破绽实在太多了:李雯雯红彤彤的双眼,傅厉宸未干的头发,许夏希身上穿着李雯雯的衣服,还有客厅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收拾到一般的行李箱。

这些蛛丝马迹,绝对足够引起怀疑,尤其是夫妻双方还在闹离婚。

不过潘立华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眼瞎’,竟然完全没有觉察,倒是便宜了他们。

许夏希长长地吁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傅厉宸已经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雯雯,语气淡淡地说:“李小姐只是想离个婚而已,很简单,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下周一抽个时间来我们律所,我们到时候再详谈。”

他的语气自信而随意,仿佛困扰了李雯雯许久的大难题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让原本沮丧不知所措的李雯雯也从心底生出一股信心:只是,离个婚而已。

第34章 我录音了

许夏希和傅厉宸一人一句,完美搭档,给了李雯雯很大的信心。

两人离开的时候,李雯雯早已经没了一开始沮丧阴霾,还主动把他们送到楼下。

只是许夏希仍有些不太放心——从刚才的对话以及她对李雯雯的观察来看,李雯雯先前的落水事件绝对不会是失足那么简单。

“不用担心,虽然我不懂自杀性评估那一套,不过她才刚死里逃生了一回,现在又看到了希望,绝对不会再自寻短见的。”傅厉宸淡淡的声音在许夏希身后响起,无疑是给了夏希一颗定心丸。

——哪怕在心理领域,她才是专家,但她还是本能地相信傅厉宸的眼光。

许夏希和傅厉宸在楼下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收拾好情绪,郑重而认真地向傅厉宸道谢:“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

不只是救李雯雯,还有之后的配合——一句事先的排演都没有直接上场——两人之间默契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许夏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两人一同工作的大学时期。

只是错觉终究是错觉,场景一变又跌回现实。

她和他,都已经不复从前。

夏希抿了抿唇,压下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镇定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不顺路。”她没说回家,就是不想和傅厉宸再待在一起。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的躲闪,眉梢微蹙,但还是没有逼迫,只是轻声嘱咐:“那路上小心,周一记得早点来学校,李雯雯的事情,肯定还需要你帮忙。”

两人平和交谈,然后互相道别、离开。

仿佛刚才湖边的争吵只是许夏希的错觉,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夏希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小手紧攥成拳,几乎把手心掐红了,她却浑然未觉,只在心中一遍遍提醒自己:往事不可追。这样就很好,不要再想了。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离开后,才上了自己的车,却驱车回了南安大学。

回去的时候,程赦和杨语珺正好结束了表演准备离开。

程赦是最先发现傅厉宸的,忙给对方打眼色,示意对方躲开,不然又要被杨语珺给缠上了。

可傅厉宸竟然不躲也不闪,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杨语珺本来心情不愉,积了一肚子的火正没处发泄,忽然瞧见了傅厉宸,惊愣之余,肚子里的火一下子又都没了,兴冲冲地跑到傅厉宸面前。

尤其是在看到傅厉宸身边没有再站着那个碍眼的许夏希时,她的脸上露出自信而又愉快的笑容,“厉宸,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程赦站在一旁,不屑地撇撇嘴,递了个眼色过去:你看,都说了会缠着你不放的。

傅厉宸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神色淡淡,根本没有要跟杨语珺周旋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学校许愿石上,我的名字是你刻上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杨语珺根本没料到傅厉宸会有那个闲心注意到许愿石上的刻字,一惊讶脱口就说了出来。

傅厉宸已经不需要继续问下去了。

杨语珺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不打自招了,对上傅厉宸那双冷厉的眼眸,心中微颤,硬着头皮撒娇:“人家那是喜欢你嘛!再说了,只是刻个名字,又没怎么样,你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我的气吧!”

程赦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明白过来这两人谈论的是情人湖边的那块情侣许愿石,心下感慨:人家小情侣为求长久都是一起在许愿石上刻下对方的名字,而她就厉害了——知道请不动傅厉宸,干脆自己把两人的名字都刻上去

这‘作弊’手段也够让人叹为观止的!

不过这行为撑死了也就是小女生的幼稚妄想,傅厉宸又不无聊,怎么会理会这种花痴行径?

还‘自投罗网’跑回来问个答案?

这可不像是傅厉宸的作风喔!

程赦摸摸下巴,探究的目光在傅厉宸和杨语珺身上来回打量,可傅厉宸根本不给他八卦的时间。

目光平静地看了杨语珺两秒,在对方想要再来挽他胳膊的时候,后退了一大步,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示明:“谢谢你的答案。”

说完,丢给程赦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得令,在杨语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麻溜地跟着傅厉宸上车离开。

坐在车上,程赦看见外头杨语珺那‘五彩斑斓’的脸色,脸上露出夸张的不舍,还故意惋惜地劝说:“厉宸,不是我说你,杨语珺好歹也是一朵娇花,花儿是需要好好爱护的,你怎么能够这么冷酷无情呢?”

傅厉宸斜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给出两个字,“送你。”

程赦微微一愣,但马上又摆出他那副花花公子的闲散模样,整个人斜倚在副驾驶座上,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这你就不懂了吧!美人垂爱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再多就腻味了。”

傅厉宸知道程赦一向饰演的都是花花大少,滥情渣男的角色,对他这表现早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搭理。

反倒是程赦坐不住,摆出八卦脸问:“你到底为什么特地回来问杨语珺那么无聊的问题啊?”

而且还要录音——大概也就只有傅厉宸这家伙,才能录下人家的话,还明晃晃摆人家面前吧!

这简直跟示威没差别了。

傅厉宸转头看了他一下,又转回去,一个字都没有。

程赦便知道自己是一个字都别想从这个锯嘴葫芦里掏出来。

不甘心地嘟囔:“怎么说这回我也是牺牲美色才帮你把杨语珺给打发了,都不要求你报答我,你竟然连这点好奇心都不满足我,以后你别想我再帮你在小学妹面前说好话了!”

他也不害臊,大剌剌地要求好处。

可是傅厉宸早习惯了他的作妖,此时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囔囔,只是等他说得口干舌燥了,才冷静地问:“说够了?”

程赦:“……”

“说够了我就送你回去。”傅厉宸打了个方向盘,直接往程赦的公司去。

程赦完败,放弃再跟傅厉宸八卦——这绝对比他管理一整间公司还要累人。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要先弄清楚的。

“你刚才不是去找夏希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她人呢?”程赦问完后,渐渐回过味来。

傅厉宸明明是追着许夏希去的,这时候却独自一人回来……

“该不会是……玩脱了吧?!”程赦不怀好意地笑了,很乐意看傅厉宸吃瘪。

可傅厉宸根本没给他调侃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就把车停到了程赦公司门口,然后在程赦开口之前,从后座拿了个文件丢给对方,淡淡说:“你那个案子的合同初稿我已经帮你拟好了,剩下的你找你自己的法务协商。”

“那么快?”程赦捧着手上的文件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拜托了傅厉宸一个标的额上亿的案子,而且这个案子涉及到公司转型的事情,他不太想让外人知道,于是就私下将草拟合同的事宜拜托了傅厉宸。

这也不过一个星期,对方竟然就全部完成了,程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傅厉宸也不想跟他说,开了车门就开始赶人:“行了,你先看吧,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当然当然!”程赦确定文件袋里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整个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乐呵呵地说:“我就知道厉宸你是最棒的!如果这单生意成了,老子送你一份大礼!”

傅厉宸瞥了眼程赦傻乐的眉眼,意有所指地轻笑,“不必了,记住你欠我个人情,有你还的时候!”

程赦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好好,什么都好说,反正时间还早,一起上去坐一坐……”

他还想着把人拐上门,最好再亲自给他讲解一下这份合同的内容以及一些关键点。

然而傅厉宸已经当着他的面把车门关上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绝尘而去。

程赦:“!!!”

望着只剩车尾气的路面,程赦突然醒悟过来,他明明是在追问傅厉宸被‘抛弃’的事情,怎么就没下文了?!

可恶,又被那混蛋转移话题了!

不过看着手中这份分量极重的合同,他就大度地原谅傅厉宸那混蛋好了!

————

星期一上午十点,李雯雯穿着一身优雅的连衣裙出现在傅厉宸的办公室,脸上带着忐忑不安。

进到办公室里面没有看到许夏希,紧张就更加明显了,“夏、夏希呢?”

傅厉宸原本就没打算撇下夏希单独办案,听了李雯雯的要求,直接拿起电话拨到了档案室,把夏希叫了过来。

许夏希早等着李雯雯了,虽然心中还有点别扭,但还是马上就赶到了办公室。

傅厉宸脸上一直没甚表情,这让本来惴惴不安的许夏希反倒安心下来,不用傅厉宸招呼,就自觉自发地在李雯雯身边坐下。

李雯雯立即松了口气,脸上就流露出决然的神色,看向傅厉宸,认真说道:“傅律师,我想好了,我想尽快跟潘立华离婚,越快越好。就算不要房子也没关系,只要能马上跟他离婚就行了!”

许夏希被李雯雯话里的坚定吓了一跳,明明前两天她还犹豫不决,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执意马上离婚了呢?

第35章 请律师or拜神

傅厉宸安静地听完李雯雯的要求,然后才问:“既然你把条件开得那么优渥,为什么你丈夫还是不肯同意离婚?”

李雯雯为难地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他最近好像在竞选科长,怕离婚的事情传出来对他名声不好。怎么都不肯离婚。

而且说他出轨的事也只是我的一个怀疑,我也没有证据,所以……”

李雯雯说得犹犹豫豫,实际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被逼入绝境,那时候她也不会一时想不开,有了轻生的念头。

现在她虽然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因为一个渣男去死实在太划不来了,但是目前的情况也让她痛苦难堪,无计可施。

这回前来求助傅厉宸,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如果连傅厉宸都没有办法,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夏希见李雯雯又哭成了个泪人儿,连忙柔声安抚,同时暗暗给傅厉宸递眼色:你就不能说两句让人家安心吗?

傅厉宸略一扬眉,斜了李雯雯一眼:她没说实话。

许夏希一愣,她读懂了傅厉宸的动作,但是她没明白过来,李雯雯哪里没说实话了?

不过她向来相信傅厉宸的判断,犹豫了一下,还是明智地没有开口。

傅厉宸这才正式开口说道:“李小姐既然有心要和丈夫离婚,那老同学一场,我肯定是要帮把手的。这个案子我愿意接下来。”

官腔打得十分漂亮,好像他真是那种善良热心会救老同学于危难之际的人一样。

退一步来讲,凭着傅厉宸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他真心想帮老同学,也绝对不会自己亲自出马的。

普通一个离婚案件标的额本来就不大,律所里随便一个执业律师都能接下来。

李雯雯来之前自然也是打听过傅厉宸的行情,原本就没想过傅厉宸会亲自出马,只想着对方能够帮她介绍一个稍微厉害一点的律师。

现在听到傅厉宸的话后,整个人都惊呆了,感觉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傅、傅律师的意思是愿意亲自受理我这个案件?”李雯雯问得犹豫,直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傅厉宸略颔首,态度温和有礼,“当然,如果李小姐意属我们所里其他离婚律师,我也可以为你推荐。”

“不、不用了!”李雯雯激动地嚎了一嗓子,立刻就说:“我就想委托您,不要其他人!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李雯雯的动作是从所未有的迅速,一下子就和傅厉宸敲定了全权委托的事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跟潘立华离婚。

在代理费方面,李雯雯也很识相,比照普通律师的案件代理费提高了30%,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刷卡付钱。

从签合同到付款,前后花费了不足一个小时。

许夏希在一旁看到李雯雯手机显示的付款数额,不禁替李雯雯肉疼了一下,可李雯雯却好像捡到宝一样,生怕慢一步宝贝就飞走了。

傅厉宸拿到李雯雯签下的授权委托书,又认真地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内容。

放下,忽而问:“现在,李小姐可以坦诚相告了吧!”

李雯雯放松下来的表情一僵,惊疑不定地盯着傅厉宸,结巴反问:“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傅厉宸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李雯雯立刻就败下阵来,目光游移不定,最后突兀地站起身,匆匆说道:“我突然记起来我今天还有课,我先回去了。这些是我准备的一些离婚材料,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头再联系。”

她将一袋文件放到傅厉宸的桌面上,不等傅厉宸他们开口,就拿着自己的挎包落荒而逃了。

“她、她这就走了?”许夏希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至今没能缓过劲来。

这个李雯雯不是来拜托傅厉宸帮她离婚的吗?

如果先前不谈案件内容就签合同的行为是基于她对莫君扬能力的肯定,那现在这番敷衍的态度算什么?

还有……

许夏希将目光转向了傅厉宸,见后者对李雯雯落跑的行为完全没有反应,正不慌不忙地拿着李雯雯那袋文件阅读,她心下就更加奇怪了。

以傅厉宸的谨慎,绝不应该在案件事情都还没有深入了解的情况下就接下案子,不怕玩脱?

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有自信心了,还是无所谓?

当许夏希隐晦地问出这个疑惑的时候,傅厉宸从文件中抬起头,神色平静地反问:“不是你要帮她的吗?”

许夏希:“……”

她第一念头就是傅厉宸在说谎,可马上她又清醒过来,傅厉宸根本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她。

可这回答也太……暧昧了些吧!

许夏希心里头很奇怪,她不想听到这种回答,可是真问她想要什么答案的时候,她又说不清。

只好含含糊糊地转开话题:“你准备怎样帮雯雯离婚?她给你的东西能证明她老公出轨吗?”

“不能!”傅厉宸只翻了一遍材料,就给出了他的判断。

许夏希无语凝噎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问:“那你要怎么办?起诉离婚?”

傅厉宸微微笑道:“那天跟你说的,关于离婚诉讼的时间成本,你忘了吗?”

许夏希连连摇头,“没忘,没忘……只不过在男方坚持不肯离婚的前提下,不是只能起诉离婚了吗?”

再根据是傅厉宸那天说的诉讼程序时间,在不能证明男方有过错的情况下,真正离婚成功保守估计也要到明年年底了。

就算证明了潘立华出轨,法院在第一次受理案件中判决准许离婚,加上上诉的时间,恐怕最快也要七八个月的时间。

这是要完的节奏啊!

“在诉讼不利于自己的当事人的时候,谁告诉你解决案件的办法只有起诉这一条了!”傅厉宸嘴角带笑,神情透着自信从容。

“利诱了解一下?!”

许夏希的大眼睛瞬间变得通亮,但马上又黯淡下来,转为疑惑,“刚才雯雯不是说那个潘立华现在正着紧他的官位,就算雯雯放弃房子,对方也未必肯离婚。”

一套房子哪怕值个三四百万,但怎么也比不上一个官职的重要,尤其是对于潘立华这种野心勃勃,想要往上爬的人来说,就更加不会妥协了。

然而,傅厉宸听完许夏希的迟疑后,老神在在地指出:“不妥协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利’不够重。”

许夏希有点明白过来,脸色又古怪起来,盯着傅厉宸看了好半晌,才迟疑地问:“你要做什么?该、该不会是准备贿赂那个潘立华吧?”

话刚问完,她就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说什么呢这是!

先不说行贿这种事在离婚案件管不管用,许夏希也不相信傅厉宸会为了一个案子去贿赂对方当事人。

傅厉宸头一回吃惊地望向许夏希,但随即在看到对方心虚的神情后,又变得哭笑不得起来。

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许夏希那颗脑袋了,想东想西也就罢了,竟然能够想到贿赂这事儿上。

许夏希一看傅厉宸脸色不对,连忙低头认错,“不是,我刚才随口乱说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对了,你说的‘利’到底是什么啊?”

如果傅厉宸一开始说得清楚一点,她也不至于胡思乱想了!

傅厉宸也没揪着许夏希不放,任凭她不甚高明地转移话题。

然后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中,很干脆地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

许夏希:“……”

她把‘呵呵’丢他一脸行么?

大概许夏希脸上的怨念太过于明显了,傅厉宸好心地解释了一句,“就是因为当事人目前没有办法,所以才要我们出马的,不是吗?”

许夏希恍然大悟起来。

她刚才差点忘了,李雯雯除了告诉傅厉宸自己想要和潘立华离婚,并且指出对方存在出轨可能性外,就没有再说其他有关他们婚姻的内情。

只有这点信息就想要傅厉宸立马给出解决办法,那不叫请律师,那叫拜神吧!

许夏希赶紧端正态度,“那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傅厉宸早知道了许夏希对这个案子的关注,见对方如此积极也不意外。

却没有立即给出他的办法,反而道:“先说说你的意见。”

许夏希见傅厉宸考校自己,立刻挺直腰杆,认真回答:“我不太懂你说的‘利诱’是什么。不过根据我整理的那些档案来看,如果男方坚持不肯离婚,要想解除婚姻关系,就只剩下诉讼离婚这一条路……总不能让对方死亡吧!”

说话的时候,她一脸无奈。

傅厉宸剑眉一扬,淡淡反问:“为什么不能?”

许夏希:“!!!你、你、你别开玩笑了!”

傅厉宸耸耸肩,笑而不语。

隔了会儿,转而问道:“你继续说。”

许夏希总觉得眼前这个傅厉宸有点可怕,咽了口口水,才继续说起自己的思路:“如果只能走诉讼离婚这条路的话,那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压缩诉讼时间的问题了。”

傅厉宸赞许地点点头,不吝啬地给出表扬,“想法不错,你的办法呢?”

没有办法的想法都是耍流氓!

第36章 护身·傅

许夏希整理了一下思绪,给出了自己的方案:“我之前翻过我们律所的一些案例,如果想在第一次起诉离婚中,法院就准许离婚的话,需要对方存在重大过错。例如有赌博恶习之类的。

而在本案中,男方出轨也是证明双方感情已经破裂的一个很好证据。所以我们第一步工作就是收集证据,证明男方有出轨行为。”

“第一步?”傅厉宸玩味了一下许夏希的用词,接着问:“假如真的给你收集到潘立华出轨的证据,你接下来又准备怎么做?”

许夏希认真答道:“自然是拿着证据向法院起诉离婚,虽然诉讼时间比较长,但是我也翻过案卷,如果案件事实清楚,简单的话,是可以适用简易程序审理案件的。而简易程序的一审案件,法定的审理期限是三个月,这样效率就会大大提高。

再加上雯雯已经明确表示可以放弃房屋等夫妻共有财产的话,那鉴定、评估等可以延长一审审理期限的事项也没有了。

这样一算下来,即便男方真的上诉,也有望在明年年初甚至是今年年底就拿到终审判决。”

为了强调自己方案的可行性,许夏希一连举出了五个在半年左右就拿到生效判决的离婚诉讼案例。

傅厉宸听完后,不由得扬了扬眉,暗道这丫头给出的办法虽然中规中矩,不见得有多么惊艳绝妙,但不论是程序上还是实体问题,都确实能够解决李雯雯的问题。

尤其是最后那几个案例,也是万宗律师事务所办理的比较成功的离婚案件,和李雯雯的案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十分具有参考价值。

不过,傅厉宸还是决定吹毛求疵一下,“我们国家并不是判例法国家,也就是说你找到的案例和李雯雯的案件再如何相似,也不能作为法院裁判的依据。换句话说,这些案例其实并没什么用处。”

甚至在一些极端的情况下,明明案件十分相似,但是不同法院做出来的判决结果却完全不一样,还都是生效的判决。

许夏希到底还是缺乏实务经验,听到法律现状,不由得傻愣住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出现这种情况,难道不会进行调整什么的吗?”

傅厉宸好笑地看着许夏希,反问:“现在都提倡司法独立,不受不相干的事或人的干扰,如果真的出现了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裁判结果,只要法官没有徇私枉法,是依据法律法规作出的判断,那就合法裁判,这要怎么调整?”

夏希被问住了,疑惑道:“都是在我国作出的裁判,难道用的不是我们国家的法律法规吗?这样判决还能‘打架’?”

“事实证明,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傅厉宸也不和许夏希分辩,直接说出了目前法律实务的现状,同时告诉夏希,“而且这种情况,在本国的法律环境下,也是允许存在的。”

“这样啊!”夏希失望地耷拉下小脸,暗道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吗?

自以为找到了解决良策,实际上也没有用嘛!

傅厉宸感觉自己好像看到许夏希头上那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可怜巴巴的,跟小狗似的,不由得好笑。

不过他自然不会把这想法说出来,反而放柔声音安慰道:“虽然案例不能作为裁判依据,但是也还是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你说的那几个案例是什么时候、哪里判决的案件?”

许夏希双眼一亮,忙答道:“基本都是近三年的,只有一宗是2014年的,都是海市法院的案件,只是发生在不同区的基层法院……唔,这会有什么影响吗?”

傅厉宸点点头,对上夏希明亮的双眼,解释道:“通常来说,同一地区的法院在一段时期内作出的裁判会相对稳定一些,不会出现大起大落的不同判决。这里有个微妙的平衡问题。”

许夏希听完傅厉宸的话后,一脸茫然,诚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听懂。

傅厉宸感觉自己的嘴角快要忍不住上扬,手心又有点发痒。

“咳咳!”傅厉宸握紧拳头,放在嘴边挡住快要溢出的笑容,才镇定道:“这种惯例的事情,你现在稍微听过就算了,不用太放在心上,等将来你案件经手多了,自然而然就能明白过来的。

好了,现在跟我来吧!”

许夏希见傅厉宸已经站起身,拿过西装外套穿在身上,也赶紧跟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却还是满脑之的疑惑:“去哪里吖?”

傅厉宸理了理西装的衣领,睨了许夏希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刚才不是都给出了实施方案吗?不准备实践一下?”

许夏希一开始对自己的方案还是满有信心的,只是被傅厉宸‘打击’了一轮,有点不确定了,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有行动力,直接就要求实践。

许夏反倒开始犹豫起来,“这样真的成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傅厉宸略一扬眉,正色道:“希希,你别忘了,这个案子我可是替你接下来的。你既然想帮你学姐,还是自己多出出力吧!”

许夏希神情一凛,立刻就明白过来傅厉宸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心里别扭,但她心里头其实也明白,如果没有她,傅厉宸根本不会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件。

别看李雯雯付给傅厉宸的诉讼费比照普通离婚案件提高了30%,但是对于傅厉宸这种层次的律师,这价钱简直就是白菜价,不然李雯雯也不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钱给付了。

而且傅厉宸接手了这个案件,也没有转身就把案子丢给其他律师代·办,反而带着许夏希亲自去做,可谓是‘业界良心’了。

许夏希在心中暗道:傅厉宸平时工作有多忙她是知道的,既然这个案子是因为她才接下来的,那她还是多出点力,不能让傅厉宸太吃亏了!

“你在想什么呢?!”傅厉宸见许夏希一上车就低着头嘀嘀咕咕,终于没忍住,伸手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搓了一把。

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严肃,其实心中暗爽:手感果然不错。

许夏希有点心虚,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又被调戏了一把,甚至都没躲开,反而认真向傅厉宸保证:“这个案子我会用心去办的,除开一些程序性·事项必须要你出马,其他事情我都会尽量帮你办好,绝对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傅厉宸讶异地扬了扬眉,暗觉好笑,嘴上不由调侃道:“哟?觉悟挺高的。都有什么服务?”

“什么都行!”许夏希赶紧答道。

傅厉宸暗道:暖床也行?

“咳咳!”傅厉宸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脸上维持着他高冷正经的人设。

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行了,这个案子你既然想干就试试吧!”

许夏希立即摩拳擦掌,兴致高昂,“那我们现在是去……捉奸?”

傅厉宸扭动钥匙的手一顿,抬头瞥了夏希一眼。

虽然对方的调查思路没有错,但是……

他揶揄道:“大白天的,你准备去哪里捉奸?”

许夏希噎了一下,暗骂自己这是太兴奋了,竟然忘了这个现实问题。

而且那个潘立华还是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在这个星期一的早上,肯定在上班啊!

许夏希撇撇嘴,心虚地请教:“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傅厉宸丢了个嫌弃的眼神给她,“许夏希同学,你该不会忘了马上就要进入年中考核了吧?”

万宗律师事务所有对律师和律师助理在六月底进行年中考核的惯例,即便是新入职的律师也是要参加考核的。如果连续三次考核拍在最末位,合同结束后就不会再续签了。

许夏希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她对这些考核向来缺乏竞争意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脸上还是茫然的小表情,“考核,就考核啊……人事那边不是有数据评定什么的吗?还需要我们做什么的吗?”

她以为,这类考核都是根据被考核人的平时成绩来进行综合评判的,所以只要她没有偷懒,勤奋工作了,总不至于太差吧?

傅厉宸闻言,停下启动汽车的动作,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了许夏希好一会儿,直把人看得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

心中暗叹:他这个小助理,可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说脑瓜子聪明吧,但是整天傻乎乎地沉浸在自己的案子里头,对现在律所里的暗涌一点敏感性都没有。

一开始,许夏希拿下了那份最优渥的合同,甚至比所里一些老资历一点的律师助理还要高工资,这就已经十分打眼了;再经历了陈敬一案后,她某些方面的能力也渐渐突显出来,得到不少律师甚至是龙坤的赞许。

可新人太出头容易招嫉恨,还会被苛责。

所以不管许夏希想不想‘争’,这回年中考核她都不能输,不然,指不定那些人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现在嘛!

傅厉宸好好欣赏了一下夏希这小迷糊的样子,决定还是不把这些圈圈绕绕摊开来给对方说明白。

反正有他在,吃不了亏。

护身符·厉宸淡定表示:“走,我带你去劳动局看看。”

第37章 毒树之果

许夏希从傅厉宸手中接过李雯雯的资料,就意味着她正式从傅厉宸那里接受了这个案子。

傅厉宸放权放得很干脆,却并不是做个甩手掌柜,完全不管这个案子。

反而是更长时间跟许夏希待在一起,美名其曰:指导工作。

许夏希对此腹诽不已,但不可否认的是,有傅厉宸陪在身边,她好像确实安心不少,做起事情来也底气十足。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干什么?”

程赦看看前排驾驶位上正在聚精会神研究什么的许夏希,又看看副驾驶座上正认真看文件的傅厉宸,终于没忍住问出口。

傅厉宸斜了他一眼,又埋头看文件,根本没有搭理程赦的意思。

至于许夏希,她拿着笔在本子上圈了一下,才抬起头看向后座的程赦,神情比他更加疑惑,“你为什么也要跟着?”

一句话,把程赦的不请自来直白说了出来。

可程赦脸皮厚,根本不在乎,打哈哈笑道:“那啥,怎么说我和厉宸也是朋友一场,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当然是来帮忙的!

再说了,你手中的日程表还是我们小宇提供的,我总有权力知道它被用在了什么地方吧?”

正所谓拿人的手短,许夏希自然是没有异议,反而诚实地回答:“既然要收集潘立华外遇的证据,当然要看看他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程赦一听是这种枯燥无味的跟踪,兴致大减,“这种调查的事情拜托侦探去做不就好了?干嘛要亲力亲为啊,浪费时间。”

尤其是这一车子里的人——

林文宇,虽然是自由职业人员,但是他研发的安全系统卖出的价钱都至少是六位数的;

傅厉宸,万宗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找他咨询案件都是按每小时上万来算的;

至于程赦他本人,自主创业,目前是一家信息技术公司的董事长兼CEO,他的每一分钟很值钱的好么!

现在居然都陪着许夏希来跟踪海市教育局一个小小的科长,还是副职的那种。

简直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啊!

不过这时候程赦可不会想到,这次行动完全是他自己要跟着来的,没人请他。

许夏希被指出这个事实,不由得紧张地看向傅厉宸——说实话,其实她也想过程赦的问题,毕竟车内三人的身价摆在那里,要他们放下手头的事情陪她搞调查,确实有点浪费。

尤其傅厉宸现在还在争分夺秒地审阅着文件……

许夏希忍不住心虚起来,解释的声音也莫名弱气几分,“因为毒树之果啊!”

“什么?”两个门外汉程赦和林文宇同时疑惑地看向许夏希,表示没听懂。

一直埋头文件的傅厉宸此时竟然也抬起头,有些惊讶又带点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许夏希吞了口唾沫,紧张更盛,但还是坚持说下去:“毒树之果说的是,通过非法手段或违法程序获取派生性证据应该作为非法证据予以排除,在审判过程中不具有证明力,既证据的合法性不成立。”

程赦被灌了一口法律专业名词解析,虽然浅显易懂,他也明白了毒树之果的意思,但是还是没能理解这和他们这次的跟踪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说找侦探调查的事情我也考虑过,但是我翻阅过以往的离婚案例,找侦探调查对象出轨的例子还真不少,但是有些法官却极为反感这类违反程序侵犯个人隐私的证据,很容易就作为非法证据予以排除。

我们律所办理的这类型案件,有好几种就是因为非法证据排除而错失先机,而且恰好还发生在北湖区人民法院。”

许夏希虽然没太明白傅厉宸所说的‘同一地区的法院在一段时期内作出的裁判会相对稳定一些’这句话的内层含义,但却切切实实地将这一点纳入了自己的研究范围。

程赦也没懂,疑惑地问:“那又怎么样?你怎么知道间来审理你这个案件的法官也会这样?”

“额!”许夏希一脸小尴尬,其实她也没保证。

她不过是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靠着死命嗑书和强记案例才勉强摸了点门道,现在她很多事情都还在慢慢探索当中,要她把其中原理侃侃而谈,那就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李雯雯和潘立华的房产在北湖区,该房产也是他们名义上的住处,根据法院管辖的规定,不管哪一方提起诉讼,这个离婚案件的管辖权都归北湖区人民法院。”傅厉宸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一句。

其他己人都被他突开尊口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替许夏希解释。

如果确定了案件一定会在北湖区人民法院审理,那他们收集的证据会被非法证据排除的可能性也就大大提高了。

程赦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却又疑惑道:“可如果由侦探收集的证据不合法,难道由我们去收集就会变为合法的吗?”

没那么儿戏吧?

许夏希笑了笑,脸上终于露出一点自信,“跟踪调查这件事本身就处在合法与非法的边缘,侦探不是法律出身,一不小心行将踏错就划不来了。如果是我们的话,或许可以规避那些非法的事情。只要程序合法,那证据本身就没有问题,也不怕非法证据排除了。”

程赦怀疑地看了许夏希一眼:侦探不是律师出身,难道你就是了吗?

夏希没回嘴,转而看向了傅厉宸。

傅厉宸淡淡道:“可以走了吗?”

得,大神都发话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笑话,有傅厉宸亲自监工,还会出现非法证据排除这个问题吗?

不可能!

车子开了一半,程赦没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又问:“我们现在去哪里?下班时间,你怎么知道潘立华现在在干什么?”

说来也奇怪,程赦虽然把潘立华的日程表给弄来了——这还要感谢他们默默无闻的技术帝林文宇——但上头也没写潘立华这个时候会去做什么啊!

没有人会傻到把自己偷情的事情都记录在日程表上的!

“他这个时候应该正在一家意式餐厅用餐。”许夏希答得笃定,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程赦还是那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许夏希:“我要他的日程表并不是想从那里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而是为了确定他今天晚上没有公事。

没有公事还不回家,那就是‘私人时间’了!”

程赦了然,他们临出发前许夏希那通电话估计是打给李雯雯的,确定潘立华这时候并没有回家。

“就算是私人时间,人家也不一定就去你说的那家意式餐厅吧?你凭什么确定?”程赦故意找茬。

哪怕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家意式餐厅,并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发现了潘立华的身影。

这回不用许夏希回答,一直没说话的林文宇‘好心’解释:“我之前查过潘立华的账单,发现他每周这个时候都会在这家餐厅用餐。”

说话间,他已经拿出了相机,对着正在愉快用餐的两人‘咔擦’、‘咔嚓’了几下,然后对夏希点头,“可以了,接下来就等他们去开房。”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去哪里……”

开房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程赦就把话咽了回去,摆手,“得了,我也就不用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了!”

有一个作弊神器林文宇在,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程赦看着餐厅里已经站起身,亲密挽手准备离开的两人,忍不住又吐槽一句:“许夏希,你先前不是还说什么毒树之果吗?现在这个难道不算?”

他可不认为林文宇使用的是什么合法手段。

许夏希一脸无辜地摊手:“我们只是偶然开车经过这里,然后看到了这场面,顺带拍几张照片而已。”

作为顺带出场的程赦:“……”

这相遇还真是够偶然的啊!

不过许夏希确实不是跟着潘立华一路来这里,‘跟踪’这个说法还真的不成立。

而且在里头那两人走出餐厅之前,他们已经驱车离开了餐厅门口。

看方向,就是潘立华和那女人约会的酒店。

他们下了车,进到酒点大厅坐下,过了大约十分钟,就看见潘立华携着一个女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直接去了前台开房。

程赦已经无力吐槽——这种提前到场的行为就更加算不上跟踪了。

再看看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行为,像是怕人不知道他们开房要干嘛一样。

再搭配上潘立华这个有妇之夫的设定,偷情出轨的事实没跑了。

许夏希看向林文宇,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这才满意地笑了,表示可以收工了。

“等等!”程赦拉住准备走人的三人,目光突然就变了,紧紧盯着潘立华身边那个女人不放。

许夏希不由得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程赦的神情逐渐肃穆起来,过了会儿,才缓缓答道:“那个女人,我见过。”

刚才在餐厅外头隔了一些距离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眼前这两人,他都不陌生啊!

第38章 一切为了男神

听了程赦的话,另三人都吃惊地朝他看了过来。

连傅厉宸也一脸惊讶。

程赦除了一开始的严肃后,脸上立即又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拉着傅厉宸的衣袖就说:“你不记得了吗?那个女人就是教育局周局长的小妻子啊!据说比周局小了二十多岁,正宝贝得不行,没想到哟!”

说着说着,程赦脸上的笑容就不怎么正经了。

傅厉宸跟着皱眉,淡淡回到:“那场生日宴我先走了,没有看见他的妻子出来。”

这也就解释了以傅厉宸惊人的记忆力怎么会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女人。

程赦恍然大悟,却忍不住吐槽道:“我就说那天后来找遍了整个宴会现场都没有看到你,你这混蛋竟然不厚道地先开溜了,不行不行,你……”

“那个……”眼看程赦把话题越扯越偏,许夏希不得不打断他的扯淡,“这个女人的身份跟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程赦卡壳,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兴奋转为了尴尬,但他向来秉承着死鸭子嘴硬的宗旨,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偏题了,反而毫不客气地说:“都是教育局的,肯定有点关系啊!你看,这不就勾搭上了!”

这马后炮来得好不要脸,许夏希表示自己无法反驳。

傅厉宸目光冷淡地扫了程赦一眼,淡淡说:“走吧。”

男神一开口,他们当然不会有意见,程赦更是听话地闭上嘴,乖乖跟上。

至于心里会不会骂某人偏心就不得而知了。

许夏希借助林文宇的帮忙,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潘立华出轨的证据——即便不是床·戏,这种用餐和开房照都足够证明问题了。

只是现在证据到手,许夏希反而为难起来。

真要这么把潘立华告上法庭,起诉离婚吗?

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间又没想好究竟是哪里不妥了,只好再次腆着脸求助傅厉宸。

傅厉宸放下手中正在审阅的合同,认真听完许夏希犹犹豫豫的烦恼,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你担心起诉离婚的话,就意味着李雯雯和潘立华的关系彻底跌入低谷,再无商量回转的余地,万一潘立华有心妥协也会因为起诉而决裂,从而让李雯雯错失了更快摆脱潘立华的机会?”

一番话,直击许夏希心中担忧,真是一字也不差。

许夏希吃惊得下巴都快没了,一双杏眸瞪得老圆,“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才是学过心理学的吧,不然怎么能如此精准地洞察她的内心想法。

不,要达到如此一分不差的程度,学过心理学可能都不够,得学了读心术才行吧!

夏希心里乱七八糟胡想一通,脸上表情更是‘色彩斑斓’,各种情绪闪动,最后却定格在某番凝重上头。

她抿了抿唇,似在犹豫,最后化作认真,看向傅厉宸,小心地问:“你既然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有办法解决我的难题?”

傅厉宸绝对不是那种只会嘲笑别人,自己也没有办法的空想家。

既然说了,那他肯定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

夏希越想越笃定,再看向傅厉宸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期待。

傅厉宸平静地望着许夏希,掀唇一笑,忽而问:“你辛辛苦苦准备了几天,材料都准备齐全,都到了马上可以去法院起诉的阶段,你就不怕我一开口,让你之前的努力都付之一炬吗?”

如此直接不留情面的问题,但凡换个人,肯定都会觉得傅厉宸混蛋,明明早就有更好的办法,非但不说出来,反而等人勤勤恳恳把事情办完了才说,这不是整人是什么?

但许夏希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认真地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我们做那么多,本来就是为了当事人的利益。现在你有更好的办法,当然是用你的啊!”

至于许夏希先前是不是做了无用功,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即便傅厉宸先前就对许夏希的性情有所了解,之前的问题也是调侃成分居多,但真听到她潇洒的回答时,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他看中的人儿,果然不会让他失望。

逗弄的心思歇了下去,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先试着给潘立华寄一份律师函,看看他的态度。”

许夏希:“为什么?起诉一般不都讲究抢占先机吗?寄律师函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傅厉宸笑着解释:“别的案子或许是,但这个案子,你不是担心一旦起诉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吗?那寄律师函能很好地让对方了解我们的态度,又不至于让这件事陷入僵局,还能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也许有些事情,我们还要通过他才知道。”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古怪的冷淡。

许夏希一脸莫名。

傅厉宸也不对许夏希藏私,平静地指出来:“李雯雯,没说实话。起码没有把话说完全。”

许夏希的疑惑更大了,不解地问:“为什么啊?雯雯不是想要我们帮她离婚吗?为什么还会对我们有所隐瞒?”

这个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不过许夏希也从没有怀疑过傅厉宸猜测的正确性。

傅厉宸冷冷一笑,无所谓道:“谁知道呢!反正底牌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许夏希受教地点点头,准备马上回去写律师函。

她斗志高昂地回到自己的小卡座,打开电脑准备搜索一下律师函的格式,没想到还没动笔,她的挑战就上门了。

谭芝,之前被她简单几句推理就完败的战斗女王,现在一脸傲慢地把通知书甩在她桌上,“许夏希,主任说了,这个月底进行季度业绩考核,如果评定不合格的话,可是要扣奖金的。

你可要加油哦!我还等着见识傅大律师带出来的助理有多厉害呢!”

原来谭芝一开始会选择万宗律所,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傅厉宸。

傅律师招新助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一定要业务能力最好最强,并说明了不带新人,而谭芝刚应聘时就有那个自信,只是没想到被许夏希截了胡,简直没把谭芝气炸了。

可许夏希也很无辜啊!

她进所以后,先是沉浸在整理档案之中,之后又为了陈敬的案子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又在弄李雯雯的离婚案,根本想不通谭芝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个干嘛?

只好干笑两声,回赞:“你是俞律师的助理,这点考核肯定难不倒你的。”

许夏希后来八卦了一下,俞莹莹是傅厉宸的学姐、龙坤的女朋友,万宗的合伙人之一,更是所里的女神人物。

虽然上一回俞莹莹当面指出她没有资格办理案件的短处,但架不住人家脾气好态度温和啊,许夏希一点都气不起来,还很尊敬俞莹莹,连带对谭芝也十分友好。

可谭芝却把她的主动示好当做示威,眼神一冷,连表面上的友好都没了,“许夏希,你不就靠点投机取巧占了先机,你得意个什么劲?”

谭芝的声音尖锐,饶是夏希好脾气也忍不住皱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谭芝故意撩撩头发,轻蔑地说:“我只是感慨现在律师助理的素质越来越差了,竟然靠投机取巧也能混下去,我真是替万宗担心啊!”

到这个时候,许夏希终于意识到谭芝根本就是来找茬的,而且一戳一个准头。

她的法律功底确实不如这人,但也没谭芝说得那么不堪,尤其是这两个月她都已经很努力在追赶了。

这回她忍不住反讽:“确实,如果只靠投机取巧都能轻易打败那些所谓的业务能手,可见后者更好不到哪去啊!”

谭芝一阵语塞,找不到反驳的话,就对着夏希发狠:“许夏希,你敢不敢跟我赌?”

“赌什么?”许夏希从来都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如果连谭芝这样挤兑她都忍了,那她就成软柿子了。

谭芝冷笑一声:“就比月底考核我们的成绩谁胜谁负,输的那个人就让出这次的实习律师名额,怎么样?”

真要说起来,许夏希进万宗两个月,除了跟傅厉宸办理了一个陈敬的案子,其余时间几乎都耗在整理档案上,从一开始就亏在起跑线上。

这样的赌注,不公平到了极点。

可许夏希一时恼火,冲动地就点头道:“比就比,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

她刚应下来,谭芝就阴阴地笑了起来,“你到时候可别赖账哦,我可是有人证的,对吧,傅律师。”

谭芝这一说,许夏希才注意到傅厉宸不知道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面对谭芝的挑衅,傅厉宸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还带了平易近人的笑容,微微颔首,道:“这是当然的,万宗一向靠实力说话,你们自己能够形成良性竞争当然是最好的!”

谭芝得到保证后,满意地离开了。

可这人一走,傅厉宸的笑容立即冷了下来,对着许夏希就开骂:“跟她打这种毫无赢面的赌,你是傻的吗?”

毫无赢面!

这四个字瞬间把许夏希说蒙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傅厉宸,没想到自己在傅厉宸眼中竟然那么差劲,甚至还没有开始比赛就断定她会输吗?

一时间,她刚激起的斗志像是被提前烧光了。

就剩下一团灰,毫无生机。

她本来就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只是不想别人说傅律师手下都是一些垃圾货。

可现在连人家傅男神都不认为她能赢,她还激动个什么劲?

傅厉宸看出了夏希的情绪变化,却不明原因。

挑眉冷道:“我还说错你了?明知道这是个圈套还往里头跳,你真闲得没事做吗?”

傅厉宸这人本性毒舌,在外人面前偶尔还装一装,对着许夏希那就叫一个本性暴露,说出来的话就跟尖刀似的,听完他的话后,你都可以当筛子了。

许夏希早习惯傅厉宸的‘变态’,可这回她觉得自己没法忍,大声气道:“对,我就是那么笨,猜不到你的心思。反正你都不在意被人说闲话,那我干嘛还要那么努力地维护你的名声。

我输了正好,你还可以借机换个更加称心如意的助理呢!”

傅厉宸被许夏希吼得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之前以为许夏希是不防备才被谭芝算计了,没想到对方‘中计’的原因竟然是他。

傅厉宸顿时心情舒畅了,暗道:这样的小插曲,他不介意来得再猛烈些。

男神的目光蓦地柔和下来,话锋却是一转,一本正经地问:“让你去劳动局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第39章 ‘公平’竞争

许夏希被傅厉宸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懵,但是多年的习惯让她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傅厉宸的问题:“前两次已经去踩过点了,今天准备弄好律师函再去一次。”

话一说完,许夏希就闭上嘴,虽然没明说,但脸上已经显现出一种莫名的耿耿于怀。

气恼自己的实话实说。

谁想傅厉宸直接就作出安排,“律师函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先把劳动局的案子做好来。”

“可是……”许夏希刚一犹豫,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不太痛,但她仍一脸错愕和不解。

傅厉宸还故意板着脸,训道:“我记得我以前就说过,如果你怀疑我,我就打你的。”

许夏希顿时恼羞了,“我怀疑你什么了?”

傅厉宸挑眉,似乎在说:还说没怀疑我,那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我有说错吗?明明是你先看不起我,觉得我会输给谭芝的!”她忍不住控诉。

夏希心里真的委屈了,可傅厉宸张口就答:“我什么时候说你会输了?”

“啊?!”许夏希愣住了,明明傅厉宸刚刚还说她毫无赢面的,这说过的话还想不认了?

她才不同意呢,但傅厉宸接着就说:“我说的毫无赢面是指你赢了谭芝也得不到好处,干嘛还要浪费精力跟她赌?”

原来,万宗和别的律师事务所不一样,并不是所有新的律师助理进来就可以做实习律师的,除了本身要具有律师从业资格外,还有名额限制。

像万晓那种都是第三年才从自己律师那里得到实习律师的名额,可见万宗对实习律师卡得有多严。

俞莹莹手下已经有三个助理,本来给她的实习律师名额就不多,怎么也轮不到新人谭芝去惦记;可许夏希就不一样了,傅厉宸真正认可的助理只有她一个人,分配给傅厉宸的实习律师名额必然就是夏希的。

所以傅厉宸才会这么一说——因为谭芝输了,她也根本没有‘赌注’支付给夏希。

听了傅厉宸的解释,许夏希终于傻眼了,她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啊!

“所以谭芝这是故意设计我的?!”虽然是问句,但许夏希已经知道答案了。

傅厉宸不爽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哼道:“所以说你笨,你还不认?!”

当然,傅厉宸的怒气不是对着夏希的。

谭芝竟然有胆子设计他的人,他会让对方知道,要敢占他的便宜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我要怎么赢谭芝吧!”许夏希终于开始担心那个所谓的业绩考核。

傅厉宸微笑着扬高剑眉,戏谑地说:“你刚才不是还很大气地跟谭芝说‘比就比’的吗?怎么现在还成了重大问题?”

许夏希被他一噎,顿时没了气势。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托大。

她小声地替自己辩解:“我就是不能忍她那态度啊!而且我都没有得罪她,她干嘛来找我茬?”

傅厉宸一见许夏希示弱,冷硬的心就柔软下来,声音放缓,“行了,你先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方法去做吧!”

许夏希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就这么看着傅厉宸,“这办法真的管用?”

傅厉宸看着她这小动物向主人讨好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再次伸出大手,在她头发上重重揉搓一把,直到对方不满抗议时,他才神色平静地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没有兴奋也没有得意,仿佛他只是交给了许夏希一个简单的法律常识,而不是可以战胜别人的致命法宝。

许夏希感觉浑身的斗志都被燃烧起来,兴奋地说:“那律师函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现在就去劳动局!这回我一定光明正大地赢回来!”

看着许夏希兴冲冲的背影,傅厉宸却忍不住蹙眉,暗道:你这小笨蛋,你想光明竞争,但人家却不会那么傻地等着被你打败。

傅厉宸可不会忘记他刚在龙坤办公室里看到所有律师助理的业绩,谭芝的成绩赫然排在第一名,而且还是这几天激增的数据。

谭芝这几天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接到的案子数量成倍的上涨,从一开始的十几宗到后来变成了三四十宗案子,哪怕把前两个月的时间都加进来,平均下来,一天都有一到两宗案子,远远超过第二名十多件案子。

这在万宗律师事务所的历史都是罕见,甚至绝无仅有的。

傅厉宸能相信这其中没鬼,才怪!

他想了想,转个身就进了俞莹莹的办公室。

俞莹莹见到他还很惊讶,刚笑着问他怎么有空来‘串门’,就听见他声音冷淡地问:“你把你的案子算在了谭芝头上?”

如此直接的问题让俞莹莹愣了愣,但很快她就笑着点头,“是啊!前些天我和她出去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说新人在万宗的压力太大,因为拉不到案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就是觉得,又不是每个新进来的助理都像你家那位那么好命,有你在后头护着,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什么压力也没有。谭芝也实在可怜,我又很欣赏她的能力,就象征性地给了她几个案子,算是对她的一种鼓励。我以前也都是这样做的,这回有什么问题吗?”

俞莹莹这人是公认的心肠软、不居功,把业绩算在别人头上早做过不知道多少遍?

她不明白为什么傅厉宸忽然会关心起这个问题?

傅厉宸却没有解释,原本就有些冷淡的脸上更是冒着些许寒气。

在许夏希还没有进律所之前他就已经向几位好友摊牌,说明了夏希就是他要的人。

许夏希除了没有法律相关的学历外,并不比其他人差,连面试也是靠真材实料进来。

现在俞莹莹虽然没有明说许夏希走后门,但话里话外仍diss夏希的专业水准和资格——比起俞莹莹,夏希真的不太够瞧——傅男神就是莫名的不爽了。

即使他知道俞莹莹可能是无心的,他还是不乐意,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就直接走人了。

至于谭芝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猜到有猫腻,只是他之前并不打算管。

然而谭芝竟然蠢到拿个假业绩来挑衅他家希希,那他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公平’竞争。

————

许夏希兴冲冲地来到劳动局,里头的人还真不少。

比起她干干净净的一身衣服,大多数人都还穿着工地的工服,灰白的底色上沾了水泥污渍,一看就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

她干脆了当地找了其中一个工人,问:“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啊?”

被她问到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质朴,甚至有些邋遢,容貌方方正正,说不上好看,但一眼看过去就不像有心机的人。

中年男人一开始没有回话,反而眼神奇怪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以为心里的小九九被发现了。

男人却忽然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喊:“大妹子,你也是来告你们老板的是不?”

“啊!”许夏希面色一僵,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中年男人却以为自己猜对了,许夏希僵直身体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还一脸和气地拍拍她的肩,安慰:“大妹子别害怕,你来就对了。那些黑心的资本家,可不能让他们占咱的便宜。

他们要是敢不给钱,咱就告他,他们都好面子,只要一牵扯到上法院的事,不管多少钱他们肯定都会乖乖给的!”

“就是、就是!反正咱们人多,还怕他!”

周围的人听了顿时附和一片,一个比一个激动,从哭诉自己的‘悲惨’命运到最后各种恶毒语言骂老板,画风转变之快,让许夏希目瞪口呆。

甚至她还什么都没问,那些人就把老板的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而且越说越啰嗦。

最后许夏希实在受不了,趁着别人没注意,偷偷遁到一边。

一个劳动局的工作人员见她一脸心有戚戚的模样,笑道:“小姑娘被吓到了吧!他们这些工人都是这样,聚集在这里闹一闹,习惯就好。”

许夏希有些错愕,她一直以为在劳动关系中劳动者才是弱势,怎么现在听起来怪怪的?

那工作人员听了她的疑问,忍不住笑出声:“你那都是什么年代的老黄历了。现在的大老板都那么爱惜名声,这些工人只要闹一闹,就什么都解决了。”

许夏希算是大开眼界了,不过基于傅厉宸的交待,她还是拿出本子,战战兢兢地开始记录着她今天打探到的消息。

等差不多写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工人们走得七七八八,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夏希,你怎么在这里?”

叶浅惊喜地叫了声,一把将许夏希抱了个满怀,然后不等她回答反而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今天我刚来劳动局交材料就撞上你,还真是有缘。

你在正好,等下我办完事陪我去逛逛,有肖工在,咱们还不用走路呢!”

说完,叶浅又朝身后指了指,许夏希才看到有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就是上次攀岩俱乐部见到的那个,赵宇他们公司的信息技术工程师肖俊杰。

见肖俊杰正好看过来,她礼貌性地点头问好,可对方立马撇开脸,就像一点都不想看见她一样。

许夏希被肖俊杰奇怪的举动弄得一愣,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工程师。

不过她也没多在意,因为叶浅没管她的迟疑,资料往劳动局一交,就愉快地拉着她出门了。

速度之快,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叶浅拉上了贼车。

第40章 一封律师函的报酬

“浅浅,我工作还没有做完呢,你要带我去哪?”虽然许夏希已经顺理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但她还是想趁着有时间回去整理一下她收集的资料,毕竟她落后谭芝那么多,不抓紧时间不行啊!

叶浅哼了一声,明显没把夏希所谓的工作放在眼里,干脆道:“你不就是想在劳动局拉案源吗?”

许夏希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叶浅看起来咋咋呼呼一个人,只不过在劳动局遇见她就猜到她要干嘛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

叶浅立即得意起来:“我在劳动局见多了,你刚刚看到劳动局里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人了吧,他们大多数和你一样,都是律师助理,只是你穿得朴素了一点才没那么引人注目而已。”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案源的?”

叶浅撇嘴,“我刚见你跟那群人问东问西就猜到了啊!不过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那群工人工资本来就不高,就是因为不想花钱请律师才来劳动局闹的。

你这样问东问西根本不可能拉到案源的。如果你真的没案源跟我说,我叫我老公给你介绍,保证你接到手软。”

叶浅夸下海口可不只是因为夏希是她最好的朋友,谁叫夏希有个好boss。

傅厉宸的名号一摆出来,一大堆企业大老板想请他做法律顾问,还用愁没案源?

夏希明白叶浅的好意,不过她另有成算,委婉地拒绝了,“行了,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让我自己试试吧!”

眼看着叶浅脸色不好,她连忙又说:“你不是让我陪你逛街的吗?要去哪里?快点哦,我等下还要回律所。”

叶浅早知道许夏希独立的个性,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啊,这样的脾气真见外。算了,不管你了。反正如果你真的支持不住的时候别忘了找我。我一定挺你的!”

许夏希听了叶浅的话,一颗心热热的,忍不住抱紧叶浅,“知道了,我家浅浅最好了。爱死你了!”

叶浅立即坏笑反问:“爱死我了?那傅厉宸怎么办?”

上次因为有傅厉宸坐镇,叶浅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直接拿夏希开刀。

现在傅厉宸不在,叶浅就把夏希拉进一家咖啡屋,极为迅速地进去八卦状态。

问题之刁钻,让许夏希顿时僵直身体,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

叶浅却不肯放过她,又问:“快说说,你和傅学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大四的时候杨语珺不是一直以傅学长的未婚妻自居吗?怎么变成傅学长对你宣布所有权了?”

‘宣布所有权’几个字极大地刺激着许夏希的神经,她连忙打住,“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哪有对我宣布所有权?”

叶浅见她不信,也不啰嗦。指着门外车旁边靠着的肖俊杰,“看到那人没,你跟他挥挥手试试。”

许夏希不知道叶浅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不过还是照做了。

结果可想而知,肖俊杰竟然再一次撇开脸,无视她。

许夏希吃惊地看向叶浅,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叶浅却一脸‘你看,我说对了’的神情看着她,直把她看得满头黑线,才说:“你也知道上次攀岩俱乐部是为了给你介绍肖工的,肖工一开始也挺乐意,只是那回亲自见识到傅学长的本事后又听闻了学长的名声,他立马就缩成了鹌鹑,现在别说打你的主意了,就是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敢呢!”

许夏希无语地看着叶浅,“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傅厉宸会出现在攀岩俱乐部是有别的原因,你们误会了啦!”

她的声音有点苦涩,没办法跟叶浅明说傅厉宸之所以也会出现在攀岩俱乐部是为了介绍林文宇给她认识,根本没有叶浅想象中的风花雪月。

叶浅才不相信,心说:你就编吧,之后傅学长直到现在都不肯接我们公司的代理,吓得肖俊杰现在都不敢靠近你十米之内。

“不过……”叶浅换上严肃的表情,问:“你和傅学长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许夏希下意识想反驳,但是看见叶浅紧绷的脸,她最后还是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又立马强调:“曾经是,现在已经分手了。”

“老天,居然是真的!”叶浅低声惊叹了句,更紧地皱眉,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害得夏希更加不自在了,“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干嘛还那么惊讶?”

叶浅还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半天才喃喃地说:“我以为只是玩笑,怎么说也有个杨语珺在,你还真把她挤下位了?”

这话一说出口,许夏希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把叶浅吓了一跳。

“夏希,你没事吧?可别吓我!”

许夏希摇摇头,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口,才哑着嗓子说:“没,我没事。”

可这样虚弱的声音,别说叶浅不信,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许夏希握紧水杯,力道之大都能看到她突起的筋脉。

脸上血色全部褪去,惨白得吓人,就好像被噩梦魇住了一样。

叶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描补:“夏希,你别想太多。反正傅厉宸又没有和杨语珺结婚,你也不算小三,真的不是,你别……”

她简直快要哭了。

之前她只是惊奇许夏希竟然能够打败市长千金杨语珺,把叱咤南大的傅厉宸学长都收服了而已,可从来没有把夏希当成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就在叶浅几乎要切腹赎罪的时候,许夏希反而平静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下‘第三者’这哥说法——她和傅厉宸在她大三时就开始交往了,她并没有抢杨语珺的男朋友,但,现在她和傅厉宸已经没有关系也是事实。

更大的问题是:她现在仍和傅厉宸纠缠不休……

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夏希把解释咽了回去,只言简意赅地说明:“我真的没事,浅浅,你不用担心。

不是说逛街吗?我们走吧。”

接下来许夏希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反倒叶浅在一旁捉耳挠腮,急得不行。

后来叶浅越想越不妙,冲回公司给自家老公汇报这件事,最后苦着脸哀嚎:“老公,我怎么觉得我这是要害死夏希的节奏呢?”

叶浅的老公赵宇安静地听完她的诉苦,然后一脸严肃,很深刻地总结,“许夏希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不过你这回是死定了!”

傅厉宸,这个海市人都要高看三分的犀利角色,叶浅居然敢给他‘搞破坏’……

赵宇悲观地想,现在给自家老婆点蜡来不来得及。

“咦?”叶浅还一脸懵逼,完全没发现自己做了恶人。

赵宇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好气地给她分析:“未婚妻的说法从一开始就是杨语珺一厢情愿的,傅律师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反倒是我听了你的描述,傅律师对许夏希似乎很有那么个意思。你现在反而跑去坏人家的姻缘,不是找死吗?”

叶浅继续懵逼,半晌才回过神来,越发觉得赵宇说得有道理,然后忍不住哭天抢地,“啊啊啊!那我都干了什么,这回我真的死定了,如果被傅学长知道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以后都别想和他说话了,呜呜,亏了亏了……”

赵宇见自家老婆一缓过神来又开始花痴,忍不住一头黑线,没好气道:“行了,人家两个人的事情你就少掺和了!”

叶浅却不干了,反而斗志高昂地说:“我的锅当然得我自己背!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好好撮合他们的!

如果夏希真的成了学长的女朋友,那我以后岂不是都可以近距离接触男神了,嘻嘻……”

叶浅越想越兴奋,最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不可自拔。

赵宇忍不住叹气:没救了!

————

许夏希和叶浅分开后就直接回了律所。

正好看见傅厉宸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坐在她的卡座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律师函我写好了,等下就可以寄出去。”

哪怕许夏希原本心情不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眼前一亮,伸手要去拿。

傅厉宸手一抬,躲开了夏希的手,眼眉带笑,意味深长地问:“想不劳而获?”

许夏希:“……”

她沉了沉气,才没把不劳而获这四个字甩对方一脸。

但想到这份心心念念的律师函,她忍了,咬牙切齿地问:“你想要怎么样?”

以傅厉宸一贯的性格,肯定又要尽情奴役她了!

许夏希已经做好跑腿当苦力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傅厉宸金口一开,要求道:“很简单,帮我做一个月的晚饭,从今天开始。”

许夏希愣住了,看向傅厉宸的表情瞬息变了好几回——这人真的穷疯了么,请不起保姆就压榨她的剩余劳动力!

可,可谁叫她有求于傅厉宸呢!

许夏希咬紧牙关,痛定思痛,最后,“成交!”

傅厉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主动提出:“律师函我帮你寄,有时间好好整理一下你今天的材料,下班见。”

说完,傅厉宸只留给许夏希一个潇洒的背影,走了。

第41章 下班后

时钟指到六点,就陆陆续续有人收拾东西下班了。

可许夏希却仍坐在自己的卡座上,定定不动,脑海中回旋傅厉宸的‘下班见’。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和傅厉宸有交集,可这两个月以来,两人的纠葛反而越来越深,现在都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真叫她无所适从。

许夏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走?”傅厉宸走到许夏希的卡座前,身上只穿了一件西装背心,外套则被挂在了他的手臂上。

很随意的样子,但却难掩他的帅气,反而平添了一种莫名的性感。

许夏希动动嘴皮,寻思着借口。

傅厉宸挑高眉,先一步开口:“想耍赖了?”

顿时,夏希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干瞪眼看着傅厉宸。

但是偏偏对方还一副‘如果你拒绝就是耍赖皮’的样子,堵得她胸闷气短。

只好无奈点头,“我知道了,等下我就去买菜然后给你准备晚饭,行了吧?”

也不知道傅厉宸是什么怪癖,明明外面餐厅的饭菜比她做的家常菜精致好吃得多,对方却非要吃她做的,真是不榨干她不罢休!

许夏希被迫再次坐上傅厉宸的车,可心情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欣喜,反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和愤懑。

哼!傅厉宸让她不痛快,她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不是要她做饭菜吗?

好,那他就得陪她买菜!

许夏希故意放弃大超市,直接让傅厉宸把她载到了一个小型农菜市场。

这个菜市场位于城中村的角落疙瘩,环境比起大型超市来说简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地上到处是果皮菜叶,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鸡鸭鱼肉的浓郁气味,实在不太好闻。

但这里的菜相对于超市会便宜很多,而且还十分新鲜,基本上无毒无公害。

只是来这里买卖的都是一些农民或者大妈大婶,傅厉宸开着他的跑车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显得十分惹眼。

尤其是他那一身西装革履,俊逸挺拔,简直比特价肉还吸引人。

傅厉宸刚下车,四周大婶大妈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就好像看猴子一样。

傅厉宸一向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反应不大,只是他有点小洁癖,面对这种水渍堆积的地方,脚步停顿下来。

他的剑眉微微蹙起,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许夏希在后头不住偷笑,心中暗暗哼道:叫你整天压榨我,今天就让你好好感受感受买菜的艰辛吧!

她怕傅厉宸真的打退堂鼓,连忙说:“不是说陪我来买菜的吗?怎么?想耍赖了?”

把傅厉宸之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傅厉宸这时候已经明白夏希是故意为难他的了。

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不悦,反而笑着问:“你平时都是来这里买菜的?”

许夏希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这里的菜便宜又新鲜,只有有钱没处使的家伙才会跑超市去买菜。”

某‘有钱没处使的家伙’无辜躺枪。

傅厉宸还是没生气,只看了看四处散落污水菜渣的地板,微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快点进去吧!”

说完,他就带头先进了菜市场。

许夏希吃惊地瞪着傅厉宸,难以置信这个曾经因为五星级酒店卫生不达标打315电话投诉以至酒店被罚款退钱,对卫生整洁要求高到有丢丢变态的男人竟然真的愿意走进去这种‘脏乱差’的代表地。

她不由得拉住傅厉宸,惊讶地问:“你不是见不得一点脏吗?怎么肯进这里?”

傅厉宸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悠悠反问:“不是你让我陪你买菜的吗?”

好吧!

许夏希承认自己是故意整傅厉宸的,她就是觉得像傅厉宸这种‘天之骄子’绝对不会肯屈尊降贵地来这么邋遢的农贸市场,想逼对方知难而退。

没想到傅厉宸完全没有被为难到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一身高档的西装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光看他温和从容的神情,好像他对这里已经习以为常。

许夏希暗自撇撇嘴,心说这个男人可真会装。

更让她惊讶的是,在傅厉宸跟着她买了两样蔬菜后,对方竟然无师自通,甚至不用她开口就主动和卖菜的大妈砍价了。

看着万宗律所的傅大男神蹲在菜市场的小摊面前挑杆选叶,最后还熟练地让大妈捎上几根葱。

许夏希心情忐忑:律所里那些人知道了,会不会掐死自己?

傅厉宸这举动实在充满了违和感,可凭借着一张俊脸,直接秒杀一摊的大妈。

对方甚至还主动送了两个西红柿!

妈呀,许夏希来这儿买菜都快一个月了,可人家别说送西红柿了,捎两根葱还要掂量掂量。

用得着这么差别待遇吗?

许夏希简直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默默流泪。

人长得帅就了不起了么!

傅厉宸用事实告诉你——人长得帅真的了不起。

一轮菜市场逛下来,和平时同样的菜量,傅厉宸花的钱只是夏希以前的三分之二。

许夏希再次气不过了!

狠狠地瞪了眼傅厉宸,没好气地说:“哼!就会出卖色相,小心下次人家给你介绍对象。”

这种家长里短的梗实在太常见了,她敢打包票,下次傅厉宸再来,绝对能收到一箩筐的照片。

环肥燕瘦、浓妆淡抹,各种各样的女人都不会少。

许夏希保证自己绝对是看热闹的,可她说出来的话自动自发就被傅厉宸归为‘吃醋’。

于是傅男神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解释:“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这是陪老婆大人出来买菜。

你看她们还送了我两根白萝卜,说这东西煲汤对女人很补气呢!咱回去煲汤!”

说完,傅厉宸还扬了扬手中的两根大萝卜,英俊的笑脸带点得意,好像在邀功。

许夏希蓦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下,不疼,却麻得厉害。

以至于她连躲开傅厉宸的手都忘了,任由傅厉宸牵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傅厉宸拉着她,两人一前一后,态度自然得好像两人已经来过这里无数次。

夏希就这样看着傅厉宸的背影,想着对方竟然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完全融入进来。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就有些雀跃。

她终于不再感觉两人像是隔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好像这个男人终于走下神坛,来到了她的身边。

可这个男人还会属于她吗?

————

买完菜,两人笑笑闹闹地回了傅厉宸的家。

可许夏希头一回到傅厉宸的家,跟她家的布局类似,却和她想象中的冷清简洁有很大出入。

这间房子明显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鞋柜里成对的拖鞋、沙发上的玩偶抱枕、厨房里的女式围裙……

这些都不应该是傅厉宸会用的东西。

那就是……这间屋子有了女主人。

傅厉宸放下手头的东西后,顺势接过她手上的袋子,疑惑地问:“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有,你自己动手,我饿了。”

一句“我饿了”,说得如此自然而然,仿佛她就是房子的主人,就是傅厉宸那位‘黄脸婆’。

她有些迟疑,怕等下从屋里头走出来一个女主人,那场面可就精彩了!

但以她对傅厉宸的了解,傅厉宸肯定不会让她现在就走。

叹了口气,许夏希还是听话地系上围裙,认命地干活。

可是她的菜还没开始洗,又不自在了,瞪着一旁的傅厉宸,“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傅厉宸顺手递给她一个洗菜盆,淡定地说:“监工。”

许夏希:……

她有那么一瞬间就想把监工两个字糊对方一脸,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就是做给傅厉宸吃的,对方想看就让他看,她就当多个帮手好了。

这样一想,夏希就更加心安理得地使唤起傅大律师。

许夏希:油。

傅大律师就把油递过来了。

许夏希:盐。

傅大律师就把盐送上门了。

许夏希:盘。

傅大律师就干脆把菜装盘。

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做菜,但配合十分默契,四菜一汤很快就弄好了。

许夏希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脱下围裙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说:“晚饭做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想离开,可傅厉宸先一步拉住她,皱眉问道:“什么你们?你走了谁陪我一起吃?”

“我怎么知道是谁,谁住你家就找谁一起吃呗!反正我只负责帮你做饭。”

许夏希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间屋子,就怕等下撞上什么尴尬狗血的画面。

偏偏傅厉宸拽着她不肯放手,如果是以前,夏希可能还会因为傅厉宸的强硬就软下来,但现在这样,许夏希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偷情一样,实在太糟糕了。

她第一次很认真地拒绝傅厉宸,小手用力去掰傅厉宸的手,甚至想如果傅厉宸还是不肯放手,她就咬他。

傅厉宸也有点被她的坚决惊到,再回想她似乎从一进门就躲躲闪闪的模样,立即明白她在怕什么。

原本还有些烦躁的心情放松下来,大手一伸,揽住夏希的细腰,将人拉进怀里。

许夏希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眸,耳边响起男人低醇好听的声音,“没有别人,只有你。”

第42章 挑衅上门的

许夏希的动作僵住了,看着男人专注的神情,小嘴不禁微微张开,却没有声。

这呆呆的小模样实在有趣,傅厉宸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徐徐诱道:“这下子肯好好吃饭了吧?”

“啊,哦!”许夏希脑子还糊着,下意识就应了声。

可马上她就清醒过来,明明都已经决定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理会,怎么傅厉宸稍微温柔点对她,她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呢?

许夏希简直想要敲死自己,真的蠢死了!

正要反悔,傅厉宸却已经收敛笑容,正经地说:“先吃饭,等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夏希只好乖乖坐到餐桌旁,和傅厉宸一起用餐。

她心里藏着事,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等到两人好不容易吃完饭,夏希反而没有急着走。

欲言又止地看了傅厉宸好几次,她才勉强鼓起勇气,小声地问:“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说什么‘只有她’这样令人误会的话,实在太过分,害她的心情像做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让她很不好受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更不喜欢傅厉宸骗她。

这间屋子那么多痕迹,她才不相信这里只有傅厉宸一个人住。

可傅厉宸问言挑高了眉,笑道:“字面上的意思。”

而后他不等夏希再发问,又说“希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许夏希微微一怔,古怪的感觉再次蒸腾起来,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只抿着唇,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厉宸淡淡道:“鞋子围裙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置备,没有别人。”

许夏希吃惊地睁大眼,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她怎么不知道傅厉宸还有这样奇特的爱好?

傅厉宸眼神温柔,笑而不语。

许夏希反倒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了。

“好了,现在说正事。”傅厉宸忽然收了笑容,正色道。

夏希疑惑地眨眨眼,不明白傅厉宸所谓的正事是指什么,就见傅厉宸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到了她面前。

“什么?”许夏希更加一头雾水。

“听听。”

许夏希乖乖拿起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一开头便是傅厉宸冷漠的声音:“学校许愿石上,我的名字是你刻上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杨语珺的声音带点惊讶。

停顿了片刻,而后是尴尬的娇声:“人家那是喜欢你嘛!再说了,只是刻个名字,又没怎么样,你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我的气吧!”

前后对话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却完美粗暴地替傅厉宸回答了许愿石上出现他和杨语珺两个人名字的原因。

证据确凿的那种。

比傅厉宸亲自解释更要简单快捷得多。

许夏希脸上的表情也从狐疑转为震惊,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导致两人产生隔阂甚至于分离的导火索,竟然有这般内情,真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愿石上情侣互相刻下对方的姓名以求长久,这本来就是玄学之说,没有科学依据的。

夏希在听到这段录音之前,她都想不到有人竟然会想到在这种事情上作弊,简直无语了。

傅厉宸等着许夏希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才平静地说:“我和杨语珺没关系,许愿石的事情我先前不知情。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言简意赅,直戳重点。

果然是傅厉宸式的回答风格。

“我……”许夏希张了张嘴,声音苦涩,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当年她会接受母亲的安排出国留学,虽然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但她心里清楚,这绝对是一个很重要的推动力。

如今却告诉她,一切都是杨语珺的误导,她的误会。

确凿证据就摊开在她面前,夏希仍没什么真实感。

恍然大悟是一回事,可然后呢?

许夏希垂下脑袋,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只意兴阑珊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误会或许是误会,错过却已经错过。

————

这次万宗律师事务所的季度考核标准主要是个人的收案数量。

许夏希在陈敬案中表现出色,再加上叶浅硬塞给她一些案件,她其实也接了六七宗案子。

这成绩在所有律师助理中不是最差的,而且就效率来说,许夏希并不比谭芝差,但架不住人家算的是总和啊!

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和谭芝打赌的事情说了出去,整个律所的人都知道了,甚至还有人开桌下注,赌她最后谁能赢。

可是下注一面倒,全都压谭芝赢,许夏希的赔率都达到了一赔二十,这还赌个屁啊!

距离考核的时间还剩不到两天,许夏希几乎没有胜算,谭芝终于忍不住了。

这不,她刚倒了杯咖啡回到自己的卡座,谭芝又跑了过来,假惺惺地关心,“夏希,明天就考核了,你现在手头上有多少宗案件?需要我帮忙吗?”

说是这么说,但谭芝会帮忙才怪,不捣乱就算好的了。

许夏希不想和谭芝装,含糊点头,随口道:“已经在加快速度了。”

就还剩这么两天时间,谭芝才不相信她真的能超越自己。

许夏希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谭芝心里各种嘲笑,表面上却还装模作样地开口:“你这样可不行哦,作为傅律师的助理,才这点成绩,真的没问题吗?”

而后不等夏希回答,她又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你真的达不到傅律师的要求,所里还是很缺助理的,你要留下来也不成问题,别太灰心喔!”

这语气看似惋惜,但话里话外都在嘲讽许夏希的无能。

如果这是安慰,还不如不说。

许夏希郁闷地看着谭芝,无语凝噎。

这人好大脸面,先不说谭芝也只是一个助理,根本没资格议论她的去留问题,最重要的是现在都还没到月底,谭芝怎么就断定她会输呢?

她心里郁卒,面上还是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至于对方说的那些废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继续研究她手头上的资料。

谭芝见状却更加来劲了,接着又说:“夏希,我知道你记忆力不错,不过法律这门专业光靠死记硬背可是行不通的,你还是多出去走走,碰碰壁才能真的学到东西。”

别以为你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就看不出你在暗讽我之前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整理资料上。

她懒得和谭芝争论她这一个多月在档案室的收获,扯扯嘴角,敷衍道:“谢谢关心,我自己会把握好各种学习的机会。”

刻意加重了‘自己’两个字,许夏希就差没直说‘不用你多管闲事了!’

但谭芝明显很享受她的‘恼羞成怒’,就是赖在她面前不走,甚至还随手拿了本杂志在她面前翻动。

一边悠哉地说:“诶,我是没有那么好命,兢兢业业辛苦了快两个月,也该休息一会儿了。”

许夏希忍不住黑了脸,这人该不会是智障吧!

她想不明白了,谭芝不就比她多弄了几个案子,还是暂时性的!

这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哪来的?

真让人恼火!

偏偏她还得顾全同事关系,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随便谭芝怎么说,她也不搭腔了。

她们都没有发现,刚刚两人的对话全被律所的会计师的段泽听了个完整版。

都说几个女人一戏,段泽没想到自己路过就听到这么一出好戏。

许夏希PK谭芝!

段泽作为万宗律师事务所的首席会计师,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好戏。

——实际上,他就是本次赌博的最大专家。

不过,看见谭芝用如此尖酸刻薄的语气,单方面完‘虐’许夏希,段泽转了转眼珠子,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傅厉宸的办公室。

尽职尽责地打起小报告。

傅厉宸反应平平,只是眯着眼看了段泽一下,“说完了?”

段泽愣了愣,随后夸张大叫:“傅厉宸,你不是吧!看着你的女人被欺负也不说话,这可不像你。”

傅厉宸不耐烦地瞥着他,哼道:“你哪只眼看到她被欺负了?”

“这都不叫欺负,那你可真够大方的。”段泽瞪圆眼,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是,谭芝的话表面上听起来确实没问题,但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听得出她的明嘲暗讽。

话里话外都在说许夏希怎么不如她,如果谭芝真是靠自己的本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段泽是知情的,谭芝的业绩起码有一半以上都是从俞莹莹那儿拉来的,如果许夏希也像她那样的话,傅厉宸随便随便都能接个几十甚至上百宗案子。

也不知道谭芝有什么好得瑟的?!

想到这个,段泽也忍不住皱眉,问:“莹莹这是做什么?之前不知道谭芝的意图被谭芝‘骗走’一些案子,但后来为什么不要回来?

就算谭芝不针对你家那位,这样的作风也不该在律所盛行吧?”

如果每个助理没有案源都靠着向自己的上司撒娇来争取案源,那整个竞争机制不就乱套了吗?

俞莹莹作为律所的合伙人不该不知道这件事啊?!

傅厉宸无所谓地耸耸肩,随口道:“她觉得谭芝太可怜了,所以就想帮帮谭芝,让对方能够安心工作。”

那你怎么不管管?

段泽瞪瞪眼,就要把问题问出口时,门口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声。

是主任龙坤出来说话了。

两人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

龙坤一向喜欢低调,在所里的时候,除了招新的时候会露露面,就只剩下月底考核的时候会出来说上两句。

可今天还不是月底啊?

等他们走到会议室的时候才知道,因为龙坤有个案子需要马上出差去外地,为了不影响考核,所以把考核时间提前了两天。

这个消息一出,好几个助理都忍不住哀嚎了声。

段泽也用手肘捅了捅傅厉宸,斜眼:这回怎么办?以谭芝那尿性,你家女人恐怕就要被她当众羞辱了喔!

第43章 排名决定一切

龙坤的消息一出,谭芝脸上的笑都快出花了,整个人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硬生生地挤到了夏希面前,就等着龙坤爆出她的成绩后,好好嘲讽夏希一番。

可主任也够吊人胃口的,律所一共十多名律师助理,成绩太差的他也不点名了,就从第六名开始,逐个地往前报。

每说一个成绩,谭芝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

其他人在龙坤念出第三名助理的名字、却还不是许夏希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好像都在同情她这次的惨败。

眼看第一第二名就要出来了,大家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大。

偏偏龙坤还恶趣味地不肯给大家一个痛快,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说:“大家那么激动,要不要来猜猜第二名是谁?”

这话一出,大家跟着囔囔,要大boss别磨蹭了,快点告诉他们谁才是第一名。

人们往往在意的都是第一名是谁,第二名反而成了大家最容易忽略的事情。

龙坤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说:“你们可别小瞧了第二名喔!这两个月我们所的成绩空前厉害,第二名的成绩就足以傲视你们很多人了!”

“主任,您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公布答案吧!”

其实说白了大家还是想知道谭芝的成绩到底是多少,又比许夏希多了多少?

要知道虽然排在第六名以后的人的成绩不会被龙坤念出来,但是公告板上记得清清楚楚,许夏希两个月下来就只接了几个标的很小的案子,肯定是要败给谭芝了。

龙坤见状无奈地叹口气,慢慢说道:“既然你们那么着急,那我们就先公布第二名的成绩,她接到案子的数量几乎都是第三名的三倍,数量为54宗。她就是谭芝!”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众人哗然一片,有赞叹的,有羡慕的,更多的反而是难以置信。

除了惊讶谭芝的成绩之外,大家更惊叹这么好的成绩居然只排到第二名,那第一名岂不是要逆天了?

谭芝听到龙坤的公布,也吃惊地瞪圆眼,一脸诧异。

那脸上绝对谈不上有多喜悦,谭芝忍不住向龙坤追问:“请问主任,第一名是谁?她的成绩又是多少?”

最后那句问话的语气十分微妙,甚至表现出不太明显的敌意。

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龙坤那老辣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他也不点名,只是斜眼看了一下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且没有说话的夏希。

直看得谭芝几乎要变脸,他才不紧不慢地说:“这一次没有第一名。”

谭芝骤然松了口气,暗自拍拍自己的胸口。

她差点以为许夏希真要逆袭她了!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龙坤接着就笑道:“因为根据今天最新的数据显示,许夏希的成绩和谭芝恰好一样,所以我就取消了第一名,让许夏希和谭芝两个人并列第二。”

这话一出,别说一群助理目瞪口呆,就连跟着来凑热闹的段泽和俞莹莹都纷纷傻眼了,这是打平手的节奏了?

只有许夏希和傅厉宸一脸淡定地坐着,两人还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夫妻相啊!

谭芝沉不住气,脱口就道:“这不可能,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龙坤不悦地皱起眉,淡道:“你是认为我算错数?还是认为我会造假数据?”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质疑他的数据,龙坤当然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

谭芝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冲,连忙描补:“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大家都知道许夏希之前一个多月都在档案室,足不出户,所以她真正去拉案子的时间也才这几天,就算她一天能接三四件案子,这数目也不对啊!”

新的法律案件又不是鲜牛奶,挤挤就有了。

一天接三四件案子是什么概念——许夏希这种刚刚入行的菜鸟助理所肯定不可能做得到,就是那些很厉害的律师也未必能够一天就接到那么多案子。

谭芝的话说得含蓄,但有心人一下子就听出她在暗示许夏希之所以能够拿到这样的成绩肯定是做假了!

顿时,大家看许夏希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可许夏希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同时还要分神去看桌底下的手机。

她现在手上那么多案子,就算她之前整理卷宗的时候积累了不少经验,但有些法条和案例她还是再认真研究一下的。

龙坤却不可能放过夏希,顺着谭芝的话就问:“许夏希,对于谭芝的疑问,你有什么解释吗?”

许夏希抬起头,眨眨眼,无辜地说:“数据是主任您统计出来的,解释权当然归您。

我听主任的。”

轻轻松松一句话又把气球踢了回去,段泽见龙坤一副被噎住的样子,不由得笑着附和:“主任可是要好好‘解释’喔!”

龙坤偷鸡不成失把米了!

许夏希哪是那么好坑的?!

龙主任只好肃穆着脸,说:“既然我给出这样的数据,肯定是有依据的,除非你觉得我在做假?”

谭芝就算心里再不甘,也不敢真的质疑龙坤,连忙摇头:“没有,主任提供的数据肯定不会有错的!”

就此,这两个月的成绩考核似乎已经成了定局,许夏希和谭芝打了平手,没输没赢。

谭芝很不甘心,却也没办法。

而这其中笑得最开心的无疑是段泽。

那两人不分胜负,他就是庄家通杀,可没把他乐坏了。

他心想:谭芝也是傻的,许夏希有傅厉宸在背后撑腰,要赢她只是分分钟,也是许夏希太规矩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不过他之前也没想到两人还有平手的可能,早知道他开始时再把赔率提高点,然后又骗傅厉宸再多投点钱,他肯定能赚更多!

可就在众人都兴致缺缺地准备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傅厉宸忽然开口了:“主任这次对许夏希的统计确实有错误。”

谭芝前一秒还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下一秒就猛地收回脚,一脸期待地看着傅厉宸。

同时她还不忘示威地甩了个眼神给许夏希,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比不上我的,现在连男神都站出来解释,肯定是嫌弃你了。

龙坤几人都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傅厉宸,明明这对许夏希来说已经是最好结果了,傅厉宸还反驳什么?

龙坤心想:傅厉宸这小子该不会突然抽风想对许夏希来个挫折教育吧?(雾)

俞莹莹心道:难道傅厉宸的严谨强迫症又犯了,所以即使作弊的对象是许夏希也要说出真相?(大雾)

段泽更在心里头怪叫:傅厉宸该不会是之前讨好不成恼羞成怒,转而给许夏希穿小鞋了吧?就算要打击报复也请选一个好点的时候啊!(特大雾)

傅厉宸突然说出这样立场不明的话,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连许夏希也惊讶地看着傅厉宸。

这几天傅厉宸不是一直都对她不闻不问的吗?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

谭芝把握时机,连忙问道:“是哪个案子算错在许夏希头上了?”

这话一出,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知道傅厉宸的回答,她才不甘心和许夏希平起平坐。

却听见傅厉宸淡淡地对龙坤说:“你少算了一个案子。”

“不可能。”

“不可能!”

话音落下,谭芝顿时尴尬到了极点,低着头,根本不敢再去看傅厉宸。

傅厉宸似笑非笑地瞥了谭芝一眼,却根本不屑跟她分辩,只是看向龙坤,平静地指出:“我陈敬的案子,你没有加上去。”

龙坤了然,说:“那个案子虽然她也有经手,但严格来说案子不能算是她的吧?”

在公事上,龙坤一向严谨,公事公办。

之前他肯给许夏希开后门也是看在傅厉宸的面子上,但现在要他在数据上作假只为了让许夏希赢,他才不干呢!

当然,实际上他内心腹诽:就算你真想作假也拜托你私下说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可能放水啊?!

谭芝闻言也连忙附和:“就是,所里规定了,如果挂在律师名下的案件,要么大部分是助理完成的,要么就是助理牵线搭桥促成的。”

虽然外头传闻许夏希在陈敬案中表现有多出色,但她很清楚那个案子如果没有傅厉宸,根本不可能如此漂亮解决,甚至连陈扬一开始的授权委托书都是写给傅厉宸。

当时她还为此兴奋了好久,更加坚定要转到傅厉宸手下干活的念头。

如果傅厉宸硬是要把这个案子给许夏希,可别怪她说穿真相!

但傅厉宸却是不慌不忙地说:“希希,跟大家介绍一下,启动那个案子的关键证据——陈敬的怀表从哪里来的?”

有外人的时候,许夏希向来很听话,乖乖地答:“我整理档案的时候,在档案室,也就是之前陈律师办公室的墙壁里偶然发现的。”

说完之后,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脸上表情各异。

他们一想到,许夏希被派去整理档案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就忍不住捶胸顿足。

如果他们也沉住气去做这种打杂的活,说不定发现线索的人就是他们了。

许夏希看着众人诡异的神情,心中疑惑不已。

她刚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大家惊讶个什么劲?

傅厉宸已经淡淡开口:“这个案子是许夏希的,还有人有意见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谭芝也无话可说。

龙坤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正色宣布:“既然这样,夏希的案件数量确实应该加上一件。那这次的第一名是夏希。”

甚至连抗辩的权利都不给谭芝,这次的成绩排名就直接确定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谭芝兴致勃勃、小动作无数,自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赌反而是她输得彻底。

谭芝整个人顿时犹如坠入冰窖,惨白着一张脸,浑浑噩噩地站着,连大家稀稀拉拉走掉了都没有反应。

许夏希对急剧变化的情势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还是糊里糊涂的。

虽然看着眼前谭芝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有点痛快,又有点不解。

谁叫谭芝先前要那么盛气凌人,还各种嘴贱,活该被打脸。

不过,傅厉宸也说了,谭芝跟她打赌完全是为了占她便宜,对方怎么还这么颓呢?

许夏希正胡思乱想,谭芝突然眼神一厉,对她发狠道:“许夏希你别得意,光凭你一个新人绝对绝对不可能接到那么多案子的。

这一次你是靠着傅律师的帮忙侥幸赢我,但我绝对不会承认你的成绩,更加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说完,谭芝还高傲地扬起头,顺便鄙视了一把夏希。

许夏希:“……”

这女人,没救了!

第44章 曲线救国的办案方式

许夏希简直要对谭芝这态度无语了。

先不说谭芝才是那个从俞莹莹手上直接拿了案子当自己的成绩的人,现在的问题是谭芝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就笃定她也做不到呢?!

除了一开始处理陈敬案的时候,她还有些懵懵懂懂外,其他案子可都是她凭本事接到手的,跟傅厉宸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按照计算收案数量的标准,龙坤除了陈敬案外,还少算了李雯雯的离婚案。

这也是她经手的案件,不过因为她没有律师资格,所以从头到尾都计算在傅厉宸的名下,甚至别人都未必知道这个案子与她相关。

她也没想到提。

没想到谭芝竟然如此没品,输不起,还各种找借口说她作弊。

许夏希突然没了跟谭芝唧唧歪歪的心情。

胜负已定,而谭芝甚至没有所谓的‘赌注’可以支付给她。

许夏希直接走人。

可她走回到她在傅厉宸的办公室里的位置,却发现叶浅正一脸贼兮兮的笑,悄咪咪地在她耳边说:“听说你这次完虐了找你茬的那货,具体怎么样,快说快说!”

叶浅尽量让自己笑得不是那么奸诈,但那脸上的八卦神情怎么也遮掩不了。

许夏希讶异叶浅这个‘八卦记者’的兼职工作做得这么尽心,他们的会议才开完不到一个小时,叶浅一个外人就知道了?

不过她对叶浅向来没什么隐瞒,直接就把她在劳动局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可她还没说完,叶浅就怪叫:“开玩笑,那些工人怎么舍得会花钱请律师?这绝对不会可能的!

夏希,你老实交代吧,是学长在背后帮你的吧?!”

————-

许夏希初初听到叶浅的话,差点没噎死。

可段泽好像怕她不够郁闷一样,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傅厉宸帮了你就是帮了嘛,你也别不好意思承认。

放心,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不过那笔钱就不用给了吧?”

在他们看来,谭芝本身打这个赌就是不怀好意外加作弊,许夏希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公平得很!

许夏希迷糊地看着段泽,疑惑地问:“什么钱?”

一提起这个,段泽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就显出无比的怨念。

当初他摆赌桌的时候怂恿傅厉宸下注了。

虽然傅厉宸只是意思意思压了一个月的工资在许夏希身上,但傅大律师一个月的工资数额至少也上六位数啊!

所以听到龙坤报出成绩,他还十分嘚瑟,觉得自己这回可以庄家通杀,没想到……

就说傅厉宸不可能那么乖的被他大宰一顿!

不过既然傅厉宸在这件事上帮了许夏希,赌注的事情就不算数了吧?

开什么玩笑,一赔二十呢!

这笔钱付出去,他接下来一年都要喝西北风了!

而这头许夏希听到段泽的解释,感觉自己十分蛋疼。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开口:“话说,傅律师确实给我提供了办法,但是那些案子的的确确也是我自己接回来的。”

“不可能。”

“不可能。”

叶浅和段泽两个人异口同声,都瞪着眼。

许夏希十分淡定地接受着他们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为什么不可能?”

叶浅立目,好像在说:理由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是啊!工人确实不太可能花钱请律师,但那些老板呢?”许夏希狡黠地眨眼,仿佛在说两人不知道变通。

原来,许夏希从劳动局问回来信息后,并不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内找上那些征讨工资的工人,反而是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找上了他们各自的老板。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猜到了,那些老板大多事多人忙还好面子,觉得打官司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她的电话除了让那些老板第一时间知道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刁难,并且还有了解决问题的好帮手。

许夏希甚至不需要一面倒地帮助老板他们反击,只需要代表老板跟工人们周旋,确定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说白了,就是谈判。

而这一点,许夏希自认挺在行的。

当然,那些老板也许可以去找除许夏希以外的任何一家律所办事,但傅厉宸的名号打出来。

即使他并不是实际上的办案人,也足够让很多人臣服。

于是乎,许夏希如何在一个多星期内完成如此令人惊叹成绩的谜题。

也解开了。

可明白真相,叶浅和段泽的吃惊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瞪圆了眼在许夏希和傅厉宸两人身上来回转动,半天不说话。

傅厉宸倒好,敌不动他不动的架势摆得很好,由始至终就没说过一句话,回来就十分大爷地往办公椅上一坐,事不关己地看着自己的文件。

许夏希可就尴尬了,尤其是那两家伙的目光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怎么了?”

光是这样看着人家很恐怖的有没有!

段泽又瞪了会儿眼,接着叹气:“夏希啊!你变黑了,跟着傅厉宸什么不学竟然把他的黑心全学到手了。

真是悲哀啊!好好的一朵祖国花朵又被摧残了啊!”

一边说着,他还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许夏希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事情也确实是这样子。

在去工人那里套出信息这个大前提下,正常人都会想办法把工人怂恿成自己的客户吧?

谁想许夏希竟然会反其道而行之,借着这些信息去发展那些大老板做自己的客户。

可真是……

这么逆天的办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啊?!

许夏希当然不可能知道段泽此时的复杂心思。

不过她也确实黑了——黑脸了。

大眼睛狠狠地瞪回去,但她懒得和段泽废话,事情解释清楚后,她干脆转向叶浅,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的?”

总不可能专门过来听她的八卦吧?

叶浅这才从震惊中回神,脸色说不上好或不好,只嘴上喃喃地说:“夏希,你真是越来越逆天了,这回你再加上傅厉宸学长,我家那口子就有救了!”

最后那句话的语气,简直是惊喜了!

一开始叶浅对傅厉宸确实很崇拜,但那是不知情,道听途说而来的盲目崇拜,可短短几分钟,她却见识了傅厉宸的实力。

只是冰山一角,却足够让她震惊。

许夏希也敏锐地听出了叶浅话里的意思,忙问:“赵宇怎么了?”

据她所知,赵宇比她和叶浅都大上几岁,没有上过正规的大学却自己独自创业并建立了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外贸公司,尤其是这几年干得风生水起,在本市也算是有名的企业家,应该没有人那么笨来找他的晦气吧?

叶浅却无奈地叹了口气,郁闷地说:“这是说来话长,一句话解决,我和你就是导火索,所以,夏希,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对于叶浅这种有事就把闺蜜一起拉下水的行为,许夏希非但没有感到不满,反而挺高兴的!

朋友本就该互相信赖互相依靠,坑队友什么的才是朋友的正确打开方式。

对象是叶浅的话,这个黑锅她也不是不能背的,只是她得先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所以她故意板着脸,问:“到底是怎么会回事?”

叶浅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叹道:“还不是那个杨语珺,她知道阿宇是我家那口子后,竟然动用权力来整阿宇,现在公司都快要面临停业整顿的困境了,一大批货物在港口滞留,如果一个月内运出去的话,直接损失就上亿,更别提会对公司的信誉有多大损失了。

夏希,公司是阿宇一手建立起来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被杨语珺那个贱人毁了,所以求求你,无论如何也帮帮我好吗?“

话说到最后,叶浅一改平常的嬉戏,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了。

要问她干嘛不直接求傅厉宸?

废话,当然是刚‘撬’过傅厉宸的墙角,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去触大律师的霉头。

而且她私心也想看看,傅厉宸对许夏希的重视到底有没有赵宇猜测的那么高。

对方对许夏希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许夏希在听到杨语珺的名字的时候却有些走神,本能地看向傅厉宸,可看完她就后悔了。

明明上次傅厉宸已经向她解释过并拿出了确凿证据,可一旦涉及杨语珺,她却没办法按捺心里的那些猜测。

许夏希自嘲地笑了下,难得在叶浅需要帮助的时候沉默下来。

她当然想帮叶浅啊!

可叶浅真正需要的人是傅厉宸,她又是傅厉宸的什么人?更没有资格替傅厉宸答应下这件事。

哪怕杨语珺跟傅厉宸什么关系都没有。

但她也,同样跟傅厉宸没关系。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段泽已经眼明手快地溜走了,留下的叶浅也叫苦连天,想说又不敢说。

这时候,许夏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夏希看着来电显示的号码,愣了愣,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雯雯,怎么了?”

电话那头:“……”

许夏希脸色立即就变了,声音急迫地说:“你别怕,我马上到!”

第45章 解约

许夏希挂了电话,抬头对上傅厉宸,带点焦急地说:“雯雯那边出事了,希望我们马上过去。听她的声音,好像是哭了,而且那边还很吵的样子。”

傅厉宸放下手中的文件,脸上倒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直接指出重点,“你去确认一下给潘立华的律师函寄到了没有。”

夏希一顿,随即便猜到了李雯雯今天求助电话的导火索来自哪里,点点头,正要答应下来。

又瞥见一旁的叶浅,犹豫了。

叶浅人精似的,连忙摆手,说道:“你们有事忙,我可以等等。”

赵宇那里虽然也急,却没有那么迫在眉睫。

再者,她是来求傅厉宸帮忙的,自然要放端正态度。

许夏希又转头去看傅厉宸,后者已经站起身,拿过一旁挂着的西装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淡淡地对叶浅说:“赵先生的事情今晚说,你有我的名片。”

叶浅呆了下,猛地记起来,早在同学会的时候,傅厉宸就已经给过她名片。

只是她事后直接把那名片和其他与傅男神相关的东西一起珍藏,她竟然一时没想起来。

而傅厉宸刚才那话的意思不就是——她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傅厉宸了?!

叶浅脸上的笑容都要咧到耳根了,忙不迭地点头应声:“好,好!学长你们忙,我一定会记得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后,还自动自觉地退场,以免打扰到他们办事。

许夏希有些意外傅厉宸的态度,虽然傅厉宸一向很痛快,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这种什么内容都不问就一口答应下来的行为,怎么有点像……

李雯雯那个案子!?

夏希惊了一下,不愿再想下去,闷头出去查快递了。

快递单上显示,潘立华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签收了快件。

这个时间,他想要干什么都足够了。

许夏希坐在车上,闷闷的,不说话,思绪魂游天际。

连傅厉宸都难得转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许夏希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没沉住气,硬邦邦地问了出口:“是因为我们,雯雯她现在才……”

话没说完,就被傅厉宸冷声打断:“不是你。”

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之势打断了许夏希的内疚。

待许夏希抬头看过来时,男人才放缓了语气,“别乱想,等去到再看看情况。”

两人来到了李雯雯家的楼下,上到对应楼层后,发现大厅的门竟然是打开的,里头更是闹哄哄的。

许夏希顾不得多想就大步走了进去。

第一眼,没有看到潘立华,反倒看到一对中年男女正怒气叉腰地站在厅正中,对着耷拉着脸坐在沙发上的李雯雯就是一通好骂:“你说你,我们好不容易替你选了这么一门婚事,当初也是你自己点头同意了的,现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我们老李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你这个样子要是传出去了,你弟弟还怎么找婚事,你这是要急死你老娘是不是?”中年女人也在一旁跟着哭骂个不停。

许夏希只听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这两人就是李雯雯的父母亲。

眼看李雯雯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眼泪啪啪啪地落在手背上,她连忙上前打圆场,“两位是叔叔阿姨吧!我是雯雯的好朋友,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动气呢?”

那对中年男女这时候才注意到许夏希和傅厉宸的存在,脱口就要质问,被许夏希的一番好言好语给堵了回去。

但因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这二人即便听到夏希介绍她和李雯雯是好友,也一脸不悦,“你们有什么事吗?”

许夏希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口气不善,表情更加乖巧地应道:“我们今天和雯雯约好了一起用餐,既然叔叔阿姨也来了,不如一起吧!”

中年男人本来是要发火的,可许夏希的态度太好,以至于他火也发不出来了,却又不想答应下来,正左右为难。

傅厉宸适时走上前去,说话的声音难得温和,“李小姐是我和希希的大恩人,我们本来就商量着今天要请李小姐吃个午饭以作报答,叔叔阿姨不用见外,一起吃个便饭吧!”

‘大恩人’三个字刺激着许夏希的耳膜,她诧异地抬眼看向傅厉宸,只见他神色平静,自然而然,完全没有明白过来他唱得哪出?

中年男女闻言,打量的目光就在许夏希和傅厉宸身上来回转,而后像是确定了什么,绷紧的脸上同时露出笑容。

李雯雯的母亲友好地朝许夏希笑了笑,主动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和气地说:“你是雯雯的好朋友吗?我家雯雯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的照顾了,阿姨才要感谢你们呢!

平时我们离她远了些,有什么事情也看顾不过来,你既然是雯雯的好友,如果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可要替阿姨多劝着她一点,免得她作出令将来后悔的事情。”

一番话,说得许夏希目瞪口呆,她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交托’了如此重任,而且为什么她总觉得李母话里有话呢?

傅厉宸站在一旁,主动替许夏希接过话头,平和地答应:“这是自然的,毕竟我和希希的幸福都是李小姐一手促成,我们当然也希望李小姐能够家庭幸福。”

这种自己家庭和睦就盼着别人家庭和睦的态度深得李母的心,李母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她转头对李父使了个眼色,慈爱地笑道:“好了,你们年轻人玩,我们两个老头今天还有事,就不凑热闹了。”

说罢,又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李雯雯,声音冷硬而隐晦地提醒:“雯雯,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李母没有再多说,就和李父一起离开了。

许夏希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懵,好半天才将将回味过来傅厉宸话中的意思——傅厉宸刚才分明实在告诉李父李母他们两个是一对,而且还是李雯雯促成他们在一起的。

李父李母本来就为了李雯雯的婚事烦心,现在见到一对‘幸福的榜样’,而且李雯雯还是媒人,自然而然就把劝说的任务交给了许夏希他们。

想明白过来后,许夏希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恼地瞪向傅厉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分明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你……”

说到最后,声音结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来了。

傅厉宸一脸平常,态度自然地应答:“我可没有胡说。”

然后不等许夏希气恼,转向也被他刚才的话吓住了李雯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父母怎么找上门来了?”

一提到这事儿,李雯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掉到了低谷,她脸上浮现了些许哀怨,轻轻地说:“还不是你们跟潘立华说了什么,他不肯离婚,反而把这件事捅到了我爸妈那里,还倒打一耙。我父母以为,以为我跟别人……”

李雯雯说到伤心处,眼泪又不停地往下落,声音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傅厉宸却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平和地接下她的话,“潘立华跟你父母说你出轨,搞婚外情还想要离婚,然后怂恿你父母找上门来给你施压。你没办法反抗你爸妈,跟潘立华的婚也离不成了?”

他一字一句,说中了整个事情发展经过。

“你怎么知道的?”李雯雯整个人都愣住了,根本没想到傅厉宸竟然猜得如此准,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

可转念她又失落下来,低头喃喃:“就算猜到又怎么样,我和潘立华的婚离不了了。我,我,我……”

李雯雯掩面痛哭,伤心欲绝。

许夏希在一旁看着也有些不忍,可傅厉宸公事公办的态度又让她闭上了嘴。

她虽然达不到傅厉宸那种洞悉一切的程度,却也明白男人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李雯雯,肯定是后者有什么问题。

只是她没有察觉。

许夏希正疑惑着,就听到男人又淡淡开口:“你哭什么?现在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你不能跟潘立华离婚,情况并没有比之前糟糕……”

傅厉宸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缓缓接着道:“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更加糟糕的事情,你却没有跟我们说?”

李雯雯的身子一抖,哭声戛然而止。

即便许夏希看不到李雯雯的表情,也知道傅厉宸这回又说对了。

李雯雯根本不敢看向傅厉宸,视线飘忽,结结巴巴地应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起,李雯雯隐瞒下来的那个秘密,至今没有对他们说过,甚至到现在也不肯跟他们坦白。

傅厉宸闻言,脸上也不见失望,语气淡漠地应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有好说的。烦请李小姐明天来一趟律所,我们谈一下解约的事情。”

李雯雯错愕地抬头看向傅厉宸,满目难以置信,“不,你答应了一定会帮我和潘立华离婚的,你不能这样做……”

傅厉宸整了整他的西装衣领,神情淡漠,声音疏离,“事实上我能。合同第三十七条第二款,委托人向受托人隐瞒重要信息,导致委托事项无法进行下去,受托人随时有权解除合同。

放心,你之前预付的代理费,扣除咨询费和寄出律师函的费用,剩余部分我会原封不动地打回你的账号。”

交待完这些事后,傅厉宸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李雯雯,直接对许夏希说:“希希,我们走。”

第46章 信任的重要性不只是说说

许夏希听着傅厉宸近乎冷酷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跟李雯雯说什么,就被傅厉宸带走了。

她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傅厉宸的车上。

她忍不住一头黑线,有点郁闷,又带点犹豫地问:“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好吗?”

潘立华会知道李雯雯想要跟他离婚还是因为他们的律师函,现在事发了,李雯雯被父母指责,他们却抽身而退……

这种行为,怎么看怎么不负责啊!

傅厉宸没给许夏希自责的时间,直接了当地说:“她现在会陷入被动,完全是她自己要对我们遮遮掩掩导致的。她或许会觉得她隐瞒的都是她的隐私问题,并不影响案件,但这往往就是关键所在。

你以为潘立华会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来回击我们寄出去的律师函吗?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你觉得李雯雯的父母会这么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吗?”

一连两个问题,把许夏希问住了。

她从不怀疑傅厉宸会为了推卸责任而随口乱说,也就是……

“雯雯她也出轨了?”许夏希惊讶地说出口,反而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怎么会?

李雯雯想要跟潘立华离婚,不就是被潘立华的出轨逼得没办法了吗?

结果连她自己也……

这就难怪潘立华接到律师函还能有恃无恐地找上李父李母,怂恿两位老人闹上门。

而且潘立华先把李雯雯出轨给李父李母说了,就算李雯雯再跟老人说潘立华出轨,也肯定会被老人认定是她在狡辩。

李雯雯那就有苦也说不出来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李雯雯从一开始就对他们隐瞒了自己有外遇这个重要事情。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他们根本不会站在‘受害方’的角度给潘立华发律师函,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直到这一刻,许夏希才真正领悟过来,当事人对律师的信任和不隐瞒究竟有多重要了。

也许当事人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但真正能够判断会不会影响案件的人却只有律师本人。

许夏希明白过来后,对于傅厉宸的决定自然也不会再有异议,毕竟李雯雯一直隐瞒不说,他们根本没办法提前预知那些问题,更别提解决了。

再想到委托合同上的解约条款,傅厉宸的解约行为就更加有理有据了。

夏希有些好奇,“所有律师与当事人的委托合同上都有这条吗?这样不是等于给律师开后门了吗?”

毕竟当事人究竟有没有将重要信息和盘托出这个判断者是律师,那律师只要不想干了,不都可以用这条来强制解约吗?”

这也、也太霸王条款了吧!

傅厉宸扬了扬眉,“当然不可能每个合同都有这条。”

但律所的委托合同不是早就草拟好的格式合同吗?

许夏希的疑惑还没有问题出口,就听傅厉宸悠悠然地接下去说:“所以这条内容是我另外加上去的。”

只是当时李雯雯急着签合同,根本没有细看合同内容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许夏希:“……”

所以这人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吧!

许是夏希的目光太过于怨念,傅厉宸转头朝她露出一个浅笑,理所当然地答道:“明知道她可能隐瞒了重要内容,我肯定也要留一手的。”

做律师这一行,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更怕不在状态的当事人。

一个没注意被自己的当事人摆一道,那就真叫一个有苦也没处说。

就拿李雯雯的案子来说,如果傅厉宸没有防备,拿到潘立华出轨的证据就直接起诉,就算在司法程序上他有绝对胜诉的信心,但李雯雯被自己父母一骂就动摇,只怕到时候他就要灰溜溜地跑到法院去撤回起诉。

非但目的没有视线,他的名声恐怕也会被李雯雯给整没了。

想到这里,许夏希一点都不觉得傅厉宸绝情了,反而十分仁慈,毕竟傅厉宸还愿意将多出来的委托费用退回给李雯雯——这绝对是额外福利。

“那……这件事我们就不管了?”许夏希迟疑地问。

作为一个律师助理,她肯定绝对支持自家领导的。

但李雯雯不只是普通的当事人,也同样是她的好友,看到刚才李雯雯哭得惨兮兮的模样,许夏希真怕对方又想不开去自杀。

哎……

许夏希叹了口气,就听到傅厉宸慢条斯理地说:“管,倒是可以管……”

许夏希立即双眼一亮,猛地看向傅厉宸。

傅厉宸唇角微微勾起,“这就要看你了!”

“我?”许夏希疑惑地眨眨眼,不太明白。

傅厉宸:李雯雯或许相信我的能力,但相比之下,她肯定更加信任你。

“所以?”

“现在她想要离婚的消息捅到她父母那里后,连起诉离婚的路子都被堵死了,如果我们不清楚她一直遮掩的秘密,接下来根本没有筹码去跟潘立华谈判。”

许夏希渐渐意会过来,眼睛立即亮闪闪的,“你是让我去劝说雯雯,让她坦白!”

李雯雯要想摆脱潘立华,唯有对他们坦诚。

可立即她脸上又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犹豫地说:“可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傅厉宸已经跟李雯雯说了解约的事情,再重新答应对方,也不太好的样子。

“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接了案子,当然尽善尽美最好。”傅厉宸说得轻描淡写。

但夏希心里清楚,傅厉宸跟李雯雯根本没有交情,也完全不必要因为一个李雯雯坏了他办事的规矩。

她抿紧薄唇,终于重重地点头,应下:“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劝说雯雯的。”

傅厉宸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带许夏希去吃午饭,后者就抬起头,目光严肃地盯着他看,“好了,现在你要跟我解释一下,你刚刚在叔叔阿姨面前乱说的原因了吧!”

傅厉宸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反问:“我什么时候胡说了?没有啊!”

竟然还装傻!

许夏希咬牙,恨恨地道:“你别想蒙混过关?什么‘大恩人’,你说那样的话,分明是让他们误会我们是、是……”

夫妻两个字,许夏希死都说不出口。

傅厉宸看着夏希气鼓鼓又别扭的神情,冷硬的心蓦地一软,真想伸手捏捏那小脸蛋,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但神情却自然而正直地说:“那样的情况下,他们抓着李雯雯出轨想要离婚的事情不放,如果不给他们一个‘良好的榜样’,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就将这件事放过去。”

甚至还将‘劝说’的重任交给他们,乖乖离开了。

许夏希当然也知道是傅厉宸说得在理,但是她还是感觉胸口像是堵了口气,很不舒服:“要想息事宁人的方法很多,你为什么非要、非要选这种方法骗人……”

傅厉宸满脸无辜,“情况紧急,我只想到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办法啊!”

许夏希:“……”

不管傅厉宸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她才不相信对方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所以,傅厉宸那混蛋果然又是耍她的!

“那我们现在……”

许夏希没等傅厉宸开口,就打开了刚系好的安全带,先说道:“我现在去找雯雯,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的!傅律师,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说完,也不给傅厉宸反对的机会,就自己打开车门,下车。

傅厉宸看着空落落的副驾驶位,无奈叹气,苦笑:要想把他家希希哄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

许夏希昂直着背脊,抬头挺胸离开,可走过转角,强硬的气势顿时消失不见。

耷拉着眼皮,表情郁郁地走进电梯。

理智上,她知道傅厉宸的作法什么问题都没有,感情上,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傅厉宸用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在别人面前谎称他们是情侣、甚至夫妻。

如果他们从没有过特殊的关系,她或许也能无所谓。

但在他们曾经是情侣的这个前提下,傅厉宸如何能够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些话?

这叫她听着难受。

许夏希自嘲一笑,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真是矫情。”

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才按下门铃。

过了一会儿,大门才被打开,露出李雯雯憔悴的表情。

她一手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还在揉搓着红彤彤的眼角,看到许夏希,神情一怔,“夏希,你怎么回来了?”

许夏希没有马上说案件的事情,只是关切地说:“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回来看看。你……还好吧!”

李雯雯强打起精神朝夏希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许夏希:“……”

对方此时的模样,怎么看都算不上好。

许夏希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不戳穿李雯雯,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说:“你没事就好了。你也不用担心,而且你别太担心了,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时候。”

说话间,她把李雯雯推回进屋,大大咧咧地说:“说起来,我好久没有尝过你的手艺,我刚才看到你的饭桌上放着新鲜的蔬菜,是准备自己做饭吧,不知道我有没有口福呢!”

李雯雯被许夏希这一打岔,也顾不上失落,就被推进了厨房。

看着手上的蔬菜,再看看许夏希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你这……观察力还是那么逆天,大学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就瞒不住你,现在我都还没有开始煮就被你发现,你这也太神了吧!”

就跟在她身上装了监视器一样,她做什么,许夏希好像都能知道一样。

许夏希淡淡一笑,手上择菜的动作不停,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的,傅学长更加厉害,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李雯雯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第47章 麻烦重重

许夏希好像没有看到李雯雯脸上的尴尬,也不急着催促,平静而从容地替李雯雯打下手。

厨房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又或者说是李雯雯单方面的不安。

李雯雯感觉脑子里乱作一团,惶恐难安,做菜的动作机械而麻木。

最后还是她先沉不住气,闷声低语:“夏希,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你们怪我不说实话,可是那些事,我真的没脸说啊!”

李雯雯痛苦地掩面,眼泪再次从指缝溢出来。

许夏希动作一顿,无奈叹息,“雯雯,我并没有怪你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蔬菜,洗干净手,才转身拉开李雯雯挡在脸上的小手,轻轻替对方擦去眼角的泪水,认真地说:“只是,雯雯,你应该相信我们。”

李雯雯脸上表情一僵,自我辩解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我只是,只是一开始我以为那些都是小事,不会有影响的。我没想到潘立华竟然会知道,我……”

话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意识到这番话的无力。

最后颓力,丧气地说:“对不起,你一直想帮我,反而是我自己把事情给搞砸了,还害得阿文被连累……”

“阿文?”许夏希捕捉到关键字。

李雯雯的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许夏希立即明白过来,这个阿文应该就是李雯雯的外遇对象。

不过她体贴地没有对此评价什么,只是认真地指出关键,“雯雯,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还要不要跟潘立华离婚?”

“当然要!”李雯雯想也不想就答道。

在这一点上,她的态度始终不变。

但马上她又颓废下来,“傅律师已经要和我解约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许夏希握住李雯雯的双手,坚定道:“只要你肯相信我们,不要像之前那样藏着捏着,委托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真的?”李雯雯双眼一亮,可立即又变得黯淡无光。

她抽回手,不敢对上许夏希的目光,低低地说:“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们走后潘立华又给我打电话,如果我还敢离婚,他就要我丢了工作,还要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让阿文在学校抬不起头。”

许夏希听到这里,立即把握住重点,也顾不得会不会让对方不自在,直接问出口:“这个阿文他是什么人?”

顿了下,她明白过来自己话有歧义,又赶紧补充道:“我是想问,他是做什么的?也是学校的老师?所以潘立华就拿你们两个的工作威胁你们?”

李雯雯的脸蛋一下子涨得通红,视线乱扫,更加不敢看许夏希了。

许夏希无奈了,加重语气对李雯雯说:“雯雯,你如果真的还想摆脱潘立华的控制,你唯有跟我们说实话。不然我们没办法帮你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雯雯才重新抬头对上许夏希的目光。

红唇张合了好几次,终于开口说:“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和潘立华是相亲认识并且根本没怎么相处过就结婚了。我们结婚前就没有感情基础,婚后他又有外遇……那段时间,我真的生不如死,好在让我遇到了阿文,是他的关心让我渐渐走出阴霾。

他……”

李雯雯咬咬牙,终于说了:“他是我做助教带的大二学生。”

“什么?”许夏希瞪圆了眼,发出一声惊呼。

她甚至都想过这个‘阿文’就是李雯雯的办公室同事,也是老师的话,所以在教育局工作的潘立华才能轻而易举地威胁到李雯雯。

没想到李老师如此大胆,竟然‘玩起了’师生恋,如此禁忌,也难怪潘立华敢有恃无恐地拿这件事威胁李雯雯了。

许夏希扶额,无奈叹道:“雯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和学生……”

虽然大学比较开放,南安大学也不曾明令禁止师生谈恋爱,但这种事情在传统上还是比较难让人接受。

夏希倒不是对此有什么歧视,只是李雯雯身上还套着一层婚姻的枷锁,就贸然把一个外人牵扯进来已经很不应该,对方的身份还是李雯雯的学生,就让这件事变得更加难看了。

李雯雯满脸羞红,期期艾艾地解释:“我一开始是拒绝阿文的,但是他说他不介意我结过婚,甚至愿意等我。我那时候心里也正痛苦绝望,一个没忍住,就,就陷进去了!”

一个女人所期望的,不就是一个温暖安逸的家庭和一份真挚的爱情吗?

这些潘立华都没能给李雯雯,还让她彻底对婚姻爱情绝望。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热烈的追求着,李雯雯会禁不住陷进去,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李雯雯解释了一通后,也明白在和阿文的恋爱关系中,自己存在很大的过错,尴尬不已,却还是抓住夏希的手,真挚而恳切地哀求:“夏希,我知道我也有错,但阿文是无辜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潘立华那个渣男给毁了。

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不能让潘立华把这件事给捅到学校去,哪怕最后我真的没办法摆脱潘立华,我也认了!阿文他不能有事啊!”

许夏希听完李雯雯的哀求,既想帮她,但也明白这件事严重性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助理能够答应下来的,甚至连傅厉宸也未必有办法。

毕竟潘立华手中掌握的把柄是事实,对方真要捅出去,他们也拦不住啊!

李雯雯把许夏希的犹豫看在眼里,像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哀戚地求道:“夏希,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如果你不帮我,就真的会死的!”

连‘死’字都说出来了,许夏希根本拒绝不了,只好先答应下来,“你先别绝望,现在潘立华不是还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那说明还有机会,我再帮你想想办法。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听到这里,李雯雯就知道,许夏希答应帮她了。

只要许夏希答应下来,那她背后的傅厉宸就不可能不管,那自己的事情也就成了!

李雯雯暗暗在心里估量着,绝望的感觉才稍稍减缓了些,愧疚便涌了上来。

她目含歉意地看向夏希,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许夏希知道自己这回恐怕答应了一件麻烦事,不过到了这时候已经没有后悔的选项,只能硬着头皮说:“总之,不到最后一刻,你千万别放弃。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停顿了一下,她又问:“这回,你没有别的事情再瞒着我们了吧?”

李雯雯赶紧摇头,叠声应道:“没有了、没有了!栽过一个大跟头后,我连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们了,再没有别的隐瞒了。”

许夏希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新情况记得及时告诉我。”

“我会的。”

许夏希瞥了眼料理台上的新鲜料理,在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她今天果然没口福。

不过这时候,恐怕他们谁也没这个心情坐下来好好享受一顿美味料理。

许夏希心情沉重地回到律所,犹犹豫豫说了好一会儿,才将事情的始末汇报给傅厉宸。

末了,她对上男人看不出情绪的冷淡神情,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先前是我考虑得不够,才让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不该贸然答应帮李雯雯,尤其是在境地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不仅是自找麻烦,也是把傅厉宸拖到了麻烦漩涡之中。

她不怕麻烦,却不想连累傅厉宸,更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没有脑子只会感情用事。

谁想,傅厉宸听完她的一番话后,只淡淡问了一句:“这回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许夏希这次点头点得十分干脆,“嗯,她都说了,包括她和那个叫‘阿文’的关系,以及潘立华是如何拿捏住她的把柄威胁她的,全部都告诉我了。”

可事到如今,即便李雯雯肯说实话,还有什么用呢!

大概是许夏希的心理活动太明显,傅厉宸嘴角露出一抹笑,淡淡地说道:“既然事情都已经清晰明了,那问题自然也不再是问题。”

说得如此笃定,毫不迟疑。

许夏希瞪眼:“……”

现在他们谈论的似乎是李雯雯的离婚案吧?

为什么从傅厉宸口中说出来,轻巧得像是出门左转喝杯咖啡一样呢?

许夏希狐疑地看着傅厉宸,不太确定地问:“你已经有办法了?”

傅厉宸扬扬眉,嘴角带笑,不答反问:“你和谭芝的赌约后续呢?”

“什么后续?”许夏希满脸问号,完全跟不上傅厉宸的跳跃思维。

这都什么跟什么吖!

傅厉宸:“当时你们不是打赌谁在季度考评中输了就要把实习律师的名额让出来的吗?现在你赢了,赌注呢?”

许夏希愣了一下,为难地说:“你先前不是说她手上根本没有实习律师的名额吗?我怎么找她兑现赌注啊?”

事实上,许夏希根本没把所谓的赌注放在心上,考评过后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然而,傅厉宸却意味深长地说:“她有没有名额是她的事情,但找她兑现赌注却是你的工作。”

“可是,没必要非得弄成这样吧!”明知道谭芝不可能兑现赌约,还上门给人难堪,她做不出来啊!

傅厉宸眉峰一凛,淡淡地说:“把名额要来,李雯雯的事情我帮你搞定!”

第48章 说那么多,就是要赖账

许夏希呆了呆,看向傅厉宸的表情有些无奈了。

傅厉宸既然说出口,那他肯定已经有办法解决李雯雯的麻烦。

可是条件竟然是要许夏希去找谭芝谈赌约的事情。

简直了!

这一点都不比解决李雯雯的麻烦轻松好么!

傅厉宸仿佛一点都看不出许夏希的为难,意有所指地说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理应由你自己去争取。”

不管是想要帮李雯雯,还是获得实习律师的名额。

许夏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郑重地朝傅厉宸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厉宸这时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同时给了许夏希最大的权限,“既然有人夸下海口,那就应该践约,而你只要明确这一点就行了!”

偏偏他这样说了,许夏希还犯迷糊了。

她领导这意思究竟是想要她去要回实习律师的名额,还是单纯地想让她去刁难谭芝?

虽然恶意揣测领导是不对的,但不管怎么想,后者似乎才是所谓的真相。

许夏希咽了口口水,默默压下自己那点‘大逆不道’的心思,离开了傅厉宸的办公室。

她走到助理办公区,就见谭芝正和隔壁桌的同事有说有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夏希深吸了口气,还是走到了谭芝面前,站定,叫了声,“谭芝。”

谭芝的笑容一凝,隔壁桌的同事眼尖地瞅到气氛不对,立即说了声抱歉就迅速脱离战场。

许夏希还没来得及开口,谭芝缓过一开始的尴尬后就神色不善地率先质问:“有何贵干。”

态度冷淡,极为不友好,就差没在脸上写明了‘我不欢迎你’几个大字。

许夏希:“……”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仿佛当初输掉季度考评并欠下赌注的人是许夏希一样。

夏希暗叹了句谭芝奇葩,心里倒没有生气的感觉,甚至连之前那一点羞赧和不好意思都没有了。

敌强(不要脸)她强。

面上平静,直截了当地对谭芝说:“我是来找你兑现赌注的。你该不会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实习律师的名额吧?又或者,你想赖账?”

最后一句的问话语调微微上扬,极具深意。

光是一个眼神,就让战斗女王谭芝像吃了炮仗一样,炸了,“你说谁想赖账。”

许夏希不慌不忙地回道:“我没有特地指谁,不过如果某人不肯履行自己说出的约定,那想赖账的人是谁,不用我说大家也能明白。”

谭芝此时就好像一个吹得鼓鼓的气球,气焰高涨,却被许夏希轻轻的一句话给戳破了。

整个人瞬间就蔫了下来,再没有刚才的嚣张。

她怕许夏希把这件事囔得全律所的人都知道,那她就真的没脸做人了,不由得面露紧张,紧紧地盯着许夏希,低吼:“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委屈气恼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做错事情的人,反而像是被许夏希逼到了绝境。

许夏希不介意,十分光棍地再次作出说明:“不想怎么样,只是让你兑现你的赌注吧!”

谭芝被噎了一下,她没想到许夏希这么油盐不进,耿直的态度反而让谭芝没办法继续装可怜。

毕竟人家许夏希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要求她兑现之前的承诺,合情合理。

她倒是想耍赖,可是当时她自信自己一定会赢许夏希,当着傅厉宸的面和许夏希打赌的。

如果她真敢否认,就算所里的人一开始愿意相信她,不用想,傅厉宸肯定也会站出来,打脸打得啪啪响。

但谭芝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许夏希的月季考核成绩是凭自己真本事得到的。

连她自己那么业务精通的人都需要依靠自己律师的帮助,许夏希肯定也拿了傅厉宸的案子充自己的案子,而且一开始做得十分隐秘,故意瞒着她,就是想看她出丑。

真是够不要脸的!

许夏希不知道谭芝此时的心理活动,不然肯定会觉得自己要不认识‘不要脸’这三个字了。

她此时只是平静地看着谭芝,等着她的后续反应。

谭芝被她看着,又羞又恼,最后恼羞成怒,冷着脸对夏希哼道:“名额是律师分配的,既然你那么想要实习律师的名额,那你就应该去找俞律师,找我做什么?”

说到这儿,谭芝忽然又有了底气,高高地抬起胸脯,趾高气昂地对夏希说:“实习律师的名额我当然可以让给你啊!但是你能不能从俞律师那里把名额拿到手,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谭芝这样,根本就是耍赖。

一开始拿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打赌,现在输了事发,竟然还发挥无耻大法,把锅甩给了上司俞莹莹。

简直把‘不要脸’三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许夏希都要对谭芝甘拜下风了。

谁想谭芝越说越来劲,末了,还对夏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没脸去俞律师那里要求什么名额吧!一个连司法考试都没有过的人,还觊觎实习律师名额,没得丢人!”

许夏希被谭芝一番高高在上的宣言怼了一通,也不生气,等对方把话说完了,才心平气和地指出:“首先,实习律师的名额是我应得的;其次我现在没过司法考试,不代表我永远不会过司法考试;最后,你输给了我!”

所有回击都不如最后五个字给力,轻飘飘地直戳重点,像无形的手‘啪啪’打在了谭芝那张脸上。

谭芝脸上青白交接,难看到了极点,可嘴上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就在气氛僵到了极点时,‘噗嗤’一个笑声极为不和谐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两人同时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她们不远处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段泽、俞莹莹、龙坤,还有傅厉宸。

而刚才那声嗤笑就是从段泽喉咙里发出来的。

段泽脸上通红,原本还憋着笑,等她们两人看过来的时候,也不憋了,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一个好好的社会精英笑得打跌,毫无形象可言。

偏偏许夏希一脸莫名,根本不知道段泽在笑什么?

段泽一边笑一边想去拍傅厉宸的肩膀,“哎哟!厉宸,你到底从哪里挖到这么一个宝贝,可乐死我了!”

许夏希一头黑线:“……”

敢情这是笑她的?!

没等她发出质问,傅厉宸冷冷的一个目光扫过去,段泽立即就像是被卡了脖子的野鸡,俊脸通红——这回是被憋的——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赔笑道:“我什么都没说。”

秒怂!

许夏希被段泽这活宝一般的行径给逗笑了,本来就不多的那点紧张消失不见,另一种有人撑腰的底气就涌了上来。

所以在俞莹莹走上前来问她是不是在跟谭芝要实习律师名额的时候也丝毫不怯场,答道:“没错。”

俞莹莹一向好脾气,被许夏希如此耿直的话怼了也不恼,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又和和气气地解释:“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决定赌约的。不过我作为谭芝的前辈,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

虽然谭芝确实很有能力,放在普通律所或许早够格成为实习律师了,但是她在万宗还只是个新人,资历尚浅,因此这次我并不打算将手中实习律师的名额给她。”

一番话娓娓动听,为谭芝接下来的赖账行为做了很好的铺垫。

如果话只说到这里,许夏希看在俞莹莹的面子上,肯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偏偏俞莹莹又摆出语重心长的态度,接着说:“夏希,你虽然不是我的助理,但有些道理,你还是要懂的。

在万宗,哪怕你再有本事,也要一步步地从头学起,这样才不怕摔,才能走得更高。你才刚入万宗两个多月,确实挺聪明懂得变通,但法律这一行的一些规章制度你还是刚刚接触,有很多潜规则你可能还不太了解。

我建议你还是稳打稳扎一些,这样你才能在厉宸手底下继续做下去,不至于让他为难了。”

这么一番恳切的劝导,讲情讲理,逻辑性十分周密可信。

如果许夏希不是当事人,差点都信了她的邪!

即便俞莹莹的态度摆得再如何友好和气,也无法弥消她话中的另一层意味:连谭芝那么有能力的人这次都拿不到实习律师名额,你许夏希一个连司法考试都没过的门外汉就不要肖想了,免得给你家律师丢脸。

偏偏她的态度又是如此之好,从头到尾也不曾把话挑明了说。

所以许夏希被这一番暗讽怼了,却不能直接还回去。

毕竟她对谭芝可以说是同事之间的切磋较量,但对上俞莹莹,那就是彻彻底底地对前辈不敬了。

这在每一行都是大忌。

众目睽睽,许夏希就算心里发苦,也只能把苦给咽回去。

段泽和龙坤原本一直在旁边瞧热闹,见到此番状况,都不由得皱了眉。

尤其是龙坤,看好戏的表情收了起来,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俞莹莹身上——虽然她的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但是她话中的深意,有脑子的人还是听得出来。

俞莹莹为何故意刁难一个后辈?

就为了护短?

第49章 实习律师的名额

龙坤不太赞同自家女朋友的做法,为了一个骄傲无礼的谭芝而为难许夏希,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自家女朋友话都说出来了,他肯定要无条件挺俞莹莹的。

龙坤怜悯地看了许夏希一眼,默默地替对方叹息了一句。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许夏希这回要栽时,夏希的脸上却渐渐恢复平静。

她眨眨眼,越过俞莹莹,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傅厉宸,语气无辜地问:“你觉得为难吗?”

傅厉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但在所有人发现之前他已经勾起了一抹优雅的笑容,淡定却笃定地说出三个字:“从没有。”

两人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让众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话正是回应刚才俞莹莹对许夏希的那番‘劝导’。

俞莹莹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许夏希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对俞莹莹笑道:“俞律师,您放心,既然您不打算给实习律师的名额给谭芝,我肯定不会向您讨要的。谭芝是您的手下,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肯定也不会为难她的!”

俞莹莹以为许夏希终于松口,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但没等她完全放松下来,就听许夏希语调轻松地继续说:“等她什么时候有了实习律师的名额,再来兑现的她的赌约,也不迟,反正有你们作证,她肯定不会食言的,对吧!?”

俞莹莹:“……”

答应就意味着不管谭芝什么时候拿到实习律师的名额,都要先给许夏希‘践约’;不答应就是食言赖账了!

她还能说什么?!

许夏希刚才的脸色有多青,俞莹莹现在的表情就有多精彩。

眼看俞莹莹反被许夏希驳得无话可说,龙坤心里头那点对许夏希的同情顿时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愠怒,十分不满许夏希对俞莹莹的不敬。

然而,没等开口训斥,就被傅厉宸冷漠的目光刺了一下,话就说不出来了。

龙坤有些不忿,朝傅厉宸瞪眼,后者无动于衷,漫步走到许夏希身边,淡淡地说:“助理的锅律师背,记住,你还欠我一个实习律师的名额。”

傅厉宸不带感情地说着万宗律所的惯例,哪怕只是陈述句,也是替许夏希狠狠地回敬了俞莹莹。

俞莹莹的脸上顿时露出受伤的神情,却又不愿意在傅厉宸面前露了怯,故作平静地答道:“既然厉宸你都开口跟我要了,我肯定不会吝啬一个实习律师的名额。”

给出得十分大方,态度也坦然。

可有心人就能听出来,俞莹莹直到这时候也没有认同许夏希,她的退步不过是看在傅厉宸的面子上。

这种否认,就已经是打许夏希的脸了。

接着,她忽而话锋一转,淡淡指出:“不过,考核是一回事,但有你在后头给夏希掠阵,这场赌约也未免有些不公平了吧?”

说来说去,这些人就是没办法相信许夏希是凭自己的本事赢得这次考核。

许夏希有底气,听了这些话也不觉伤心,反倒傅厉宸勾起一抹冷笑,不客气地应道:“当然不公平!”

俞莹莹面上一喜,心想傅厉宸虽然偏心,但是在正事上还是正直不徇私的。

看向傅厉宸的目光柔和几分,然而没等他开口,就听到男人声音冷淡地说:“同样是助理,你直接把‘鱼’送给谭芝,我却是授希希以‘渔’,谈何公平?”

一番话,把俞莹莹好意将自己的案件算在谭芝身上这一‘作弊’行为也讽刺进去了。

直接把俞莹莹羞得脸颊臊红,难堪地撇开脸,没有再说话。

气氛再次变得古怪起来,龙坤走了出来,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道:“好了,不就是一个实习律师的名额吗?所里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阿宸你既然想要,我再划一个名额给你就是了,没什么好争的。”

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盖棺定论。

而实习律师的名额,对于主任龙坤来说,还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许夏希倒没有注意到龙坤这是在给俞莹莹解围,只想着实习律师的名额要到手了,那傅厉宸答应她的事情也该履行了。

可没想到,龙坤大方地给出名额后,又对傅厉宸露出为难的神色:“说起来,我记得许夏希现在还没有拿到法律职业资格证吧?连门槛条件都没有达到,就算她拿到实习律师的名额也没有办法执业吧?”

说话直指关键,这时候所有人都记起来许夏希并没有通过国家司法考试。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成为实习律师的资格。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傅厉宸和许夏希,谭芝的脸上更加不可抑制露出嘲讽的笑容。

看这回他们要怎么收场。

许夏希一开始本来就是为了傅厉宸才来讨要这个实习律师的名额,并没有想过自己用——毕竟她也知道自己资历尚浅,需要磨练——现在突然被刁难,刚要澄清,小手就被傅厉宸握住了。

夏希一顿,疑惑地看向傅厉宸。

只见傅厉宸神色不变,轻描淡写地答道:“通过这次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考试不就行了。”

轻巧的像是在说一个顿晚餐什么时候吃,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谈论的是被誉为国家第一难考的司法考试!

而且今年是原国家司法考试更名为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开元之年,考试题型有很大的变动,为了体现法律职业的神圣,今年的考试肯定也会较往年更加有难度。

许夏希一个非法学专业甚至没有系统学习过法律这一行的新菜鸟,在距离考试只剩下不到三个月时间的情况下,就想一举考过,简直是痴人说梦。

谭芝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脸鄙夷。

刚要讽刺两句,被傅厉宸冷淡的目光一扫,立刻缩了。

反倒是俞莹莹听完傅厉宸的‘大放厥词’,不赞同地皱起眉,劝道:“厉宸,夏希的能力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确实很不错,但是你这样会不会……”

“行不行,试过不就知道了。”傅厉宸淡淡一语,根本俞莹莹劝完的机会。

说完,也不理其他几人神色如何,直接拉着夏希离开了。

许夏希从傅厉宸说出豪迈宣言开始就一直沉默,表情就有些飘忽,被傅厉宸牵着走也没反应,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子。

傅厉宸看着觉得有趣,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如果是平常,许夏希恐怕早就把她的手给甩开了。

许夏希下意识答道:“我在想我完成了任务,那你什么时候能够把雯雯的事情解决了。”

刚说完,许夏希连忙捂住嘴,脸上流露出懊恼——她怎么就把实话给说了出来呢!

傅厉宸早猜到许夏希根本不在意刚才那些人的说辞,但也没想到这人如此心大,被人各种怀疑挤兑也半点不见生气,思绪都快跑出天际去了。

一时竟有些无奈。

傅大律师叹了口气。

许夏希被傅厉宸这一声叹息弄得心虚不已,忙说:“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替我说话,谢谢你一直维护我!

她并非不知道好歹的人,即便她并不在意那些虚名和头衔,但傅厉宸对她的这份维护,她事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夏希感觉心口隐隐发热,但她说不出那些矫情的话,只有一句简单的‘谢谢’,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感激也从她的眼中流露出来。

傅厉宸看在眼里,冷硬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扬,但说出来的话却带了调侃,“人家自带亲友团,我不帮你掠阵,怎么坐实他们关于你后台强大的说词?”

许夏希:“……”

她就知道,以傅厉宸的小心眼,怎么可能被人无礼指责还忍气吞声。

绝对怼得对方怀疑人生!

没等夏希再对傅厉宸刚才的行为发表看法,男人又蹙起了眉,说道:“你倒提醒了我,有些事是该早点解决才行。”

“什么?”许夏希一头雾水。

傅厉宸抬眼,意味深长地瞥了夏希一眼,嘴角带笑,“你不是一直盼着嘛?这次我就如你所愿。”

许夏希还是没懂他在说什么。

但傅厉宸已经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约时间,今晚八点,凤凰酒店,房间你定。”

简单几句话,傅厉宸就把电话挂断了。

许夏希疑惑地歪头,“你到底在干什么?”

傅厉宸的脸上露出那种胜券在握的神情,微微笑道:“先前我就教你,在敌人没有亮出底牌的时候,不要轻易露出底线。

今天,我再教你一招,什么叫作打蛇打七寸。”

“啊?!”许夏希一脸迷茫。

看见傅厉宸已经迈着他那双大长腿往外走,她只好拿了包匆匆跟上去。

傅厉宸先带着许夏希驱车去了一趟市政·府,并没有进去,只是有人早早在路口等着他们,见傅厉宸摇下车窗,立即就恭敬地递上一个信封袋。

“辛苦了。”傅厉宸态度温和地对那人到了声谢。

那人顿时受宠若惊,忙说:“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的。再说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我们才应该多谢傅律师你呢!”

傅厉宸只是笑了笑,又和对方客套了两句,就再次启动汽车离开。

许夏希没有看到信封袋里的内容,只匆匆扫过信封右下角写着——

【海市人民政·府组织部缄】

第50章 先讲道理

从信封的落款来看,刚才那个站在车旁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一个政·府里的工作人员,正常工作时间,在单位门口和一个律师见面。

即便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而全程听完两人对话的许夏希此时更是一脸惊恐。

什么‘互惠互利’的,她听错了吧?

傅厉宸正认真地开着车,许夏希却已经是第三次转头看向傅厉宸了。

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好半天,她还是问了出来:“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他给了你什么?”

傅厉宸的余光强大,早就注意到许夏希犹豫难断的神情。

但他向来乐得看许夏希为他纠结的小模样,不但没有解释,反而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刚被他随手丢到后座的信封袋,挑眉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许夏希:“!!!”

这种问题还带猜谜的吗?!

许夏希一点都不想猜,但她知道傅厉宸既然问了,肯定不会轻易告诉她答案的。

她只好试探性地问:“和潘立华有关?”

傅厉宸赞许地看了许夏希一眼,明显告诉她:她猜对了。

然而许夏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紧张地盯着傅厉宸就问:“你准备怎么做?”

只要和政·府扯上关系,总容易让像老百姓有些不好的联想。

平民·许夏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忙表态:“我虽然是很想帮到雯雯,但那也是在合法的情况下,你千万不要为了赢做什么违背……”

话还没说完,她的脑袋上便落下了重重的一‘锤’。

许夏希痛得抱住脑袋,瞪向傅厉宸,怒道:“你做什么?”

傅厉宸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哼道:“你居然敢把我往那么龌龊的地方想,我还打你不得了?”

许夏希立即就明白过来刚才是她想岔了,紧接着心虚便涌了上来。

她低垂着脑袋,小声嗫嚅:“谁让你要说那么惹人误会的话!”

刚才那种情况,难怪她会胡思乱想啊!

“喔?还是我的错了?”语调微微上扬。

许夏希赶忙摇头,讨好一笑,“没有没有,是我误会了,是我不好!”

认错态度极好。

傅厉宸笑了笑,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下去。

许夏希暗暗舒了口气,心惊胆战地看着傅厉宸将车开到目的地。

一看,就是凤凰酒店。

许夏希并不意外,只暗暗猜测傅厉宸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傅厉宸停下车,反过身拿起那个信封袋,见夏希的目光不住地往这边飘过来,不由得好笑,“怎么?你要看看?”

许夏希当然想看,下意识答:“好……”

看见傅厉宸的脸色,话到嘴上又猛地一变:“还是不好?”

答话硬是被她改成问句。

饶是傅厉宸,也被许夏希这举动给逗笑了,忍不住伸手在夏希的脑袋上重重揉了揉,脸上流露出温和,“想看,就看吧!”

说完,毫不避讳地将信封递给了许夏希。

许夏希反而被他坦荡的举动给吓住了,没敢动作。

“看看也好。”

傅厉宸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直接进去了。

许夏希在要不要看之间犹豫,还没作出决定,人就跟着傅厉宸来到了一间包房,里面坐着的人,赫然就是潘立华。

她一惊,顾不得去看信封里的内容,紧张地望向傅厉宸:这算什么?

傅厉宸倒是一派从容,走进屋,主动朝潘立华伸出手,“潘先生,好久不见。”

潘立华此时表情僵硬,听了傅厉宸的话也没什么好脸色,完全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只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上次眼拙,竟然没有认出海市闻名的傅大律师,倒是鄙人的不是了!”

傅厉宸在海市如此有名,就算潘立华不是圈内人,也早就听过傅大律师的名声,但他没有想到李雯雯竟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还能请得动对方。

不然以李雯雯那懦弱的性子,怎么有胆子跟他替离婚?

还正儿八经地发律师函给他。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一直被他好好养着的家猫竟然敢对他亮爪子,也足够让他恼怒。

他是政府人员,很少跟律师一行打交道,自然不怕傅厉宸,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要不是约他来的人和他关系不错,他今天根本不会来。

傅厉宸就像是没有看见潘立华脸上的不愉快,大步走到沙发旁坐下,见许夏希没动,还特别主动地朝她招手,“过来。”

许夏希:“……”

许夏希瞧着潘立华此时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但傅厉宸才是她领导,只能顶着那杀人的目光走过去。

傅厉宸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朝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夏希坐下。

他这一系列动作优雅而随意,简直比电影里头那些明星还要赏心悦目。

傅厉宸叼着烟嘴深吸了口气,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在烟灰缸里轻轻一点,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潘立华还在原地站着。

微微挑眉,语气和善地说:“潘先生不用客气,坐吧!”

那自然而然的态度,仿佛潘立华刚才是等着傅厉宸发话才敢入座一样。

潘立华本来就心里不痛快,此时更加意难平,脸色一跌,连表面上的客套也顾不得了,冷声质问:“不知道傅律师今日约我有何贵干?”

面对潘立华的不耐烦,傅厉宸仍不慌不忙,淡淡笑道:“潘先生知道我是李小姐的律师,应该已经猜到我今天约您见面是为了什么吧?”

潘立华:“!!!”

潘立华当然知道傅厉宸是为了李雯雯而来,他也做好了和对方周旋的准备,各种借口都找到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他打了个直球,反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好半晌,他才压下急躁,粗声哼道:“知道又如何?你想怎么样?”

“既然知道,那就烦请潘先生同意跟李小姐离婚吧!”傅厉宸不紧不慢地说。

理所当然的态度,许夏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傅厉宸这家伙该不是在他们面前当惯了大爷,就真以为自己说什么别人都得答应,无往不利了吧?

果然,潘立华闻言,眉一挑,不客气地冷哼:“凭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律师,还没资格命令我!”

傅厉宸皱了皱眉,面上露出沉吟,仿佛临时思考要怎么应对潘立华的不配合。

末了,无奈叹气,态度很好地劝道:“婚姻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潘立华何必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呢?”

潘立华哼笑了声,只当傅厉宸这是黔驴技穷、没了办法才跑到他面前摆道理。

嘲讽道:“傅律师那么会讲道理,下次局里有什么讲座,我一定头一个考虑傅律师。”

这话,就是讽刺傅厉宸只会说那种假大空的话了。

许夏希在旁边听了都觉不舒服,虽然要她听了傅厉宸刚才那番无关痛痒的‘大道理’肯定也不会妥协,但对方用得着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么?

傅厉宸倒像是没有听出潘立华的嘲讽,面上笑容不变,淡淡问道:“听说潘先生最近在争取局里副处的位置?”

潘立华后背一震,警惕地看着傅厉宸,“是又怎么样?”

他第一反应是傅厉宸要捣乱,但是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傅厉宸只是区区一个律师,就算能言善辩了一些,但那也只是个讼棍,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才不相信对方真有能力左右他的晋升。

更何况……

潘立华想到某点,表情又陡然放松下来,表情轻松,瞥着傅厉宸,故意说:“傅律师也想参一脚吗?不过现在名单都已经上报到市组织部了,傅律师恐怕还是迟了一步。”

“是吗?”傅厉宸不置与否地应了声。

潘立华又被他的态度迷惑,心中再次不确定起来。

然后听到傅厉宸话锋一转,道:“既然潘先生的晋升已经确定下来了,那离婚与否对你的事业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潘先生何不遂了李小姐的愿,好聚好散?”

潘立华闻言,面上愈发自鸣得意起来,只当傅厉宸的本事都是吹出来,说来说去都是这些无关痛痒的劝说,轻蔑地哼道:“现在离不离婚确实没影响了,不过雯雯那么好一个人,我家里头还等着明年抱个大胖小子,我为什么要离婚?”

别看潘立华现在连碰都不碰李雯雯,好像对外遇对象多么忠贞一样,但会搞外遇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忠贞’,不过是碍于外遇对象的身份,才装出对家里黄脸婆毫无兴趣。

但外遇始终是外遇,见不得光那种。将来他事业有成,家里肯定还得有个体面的妻子,而身为大学老师的李雯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许夏希原本一直憋着不说话,听了潘立华这一番不要脸的宣言,顿时气炸了。

这人怎么就那么脸大,真当自己是皇帝,还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吗?

偏偏李雯雯那里还顾及着‘阿文’,不然许夏希都想去教育局寄匿名信了!

许夏希气得不行,突然感觉手背被一阵温热的气息盖住。

她微微一愣,抬头就见傅厉宸朝她微微笑道:“希希,把信封拿过去给我们未来的潘处长看看。”

第51章 解决

许夏希愣了愣,又看了潘立华一眼,就将傅厉宸给她的信封递了过去。

潘立华神色狐疑,犹豫着接过信封,嘴上却仍逞强地说道:“哼!你以为区区一个信封就能让我改口不成?”

傅厉宸从容地说:“不妨看看再说。”

潘立华闻言,心中愈发开始打鼓,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好歹也是政府官员,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小律师。

为了不让自己看着弱势,他特地在傅厉宸面前挺了挺胸脯,哼道:“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颇为‘大气’地打开信封。

意外的,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这能管什么用呢?

潘立华在心中不屑地想到,手上动作不停,面上已经摆出鄙视的神情,就等看完信封好好嘲弄傅厉宸一番。

然而,就在他看清纸上写明的内容时,潘立华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在当场,不动了。

变故发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

许夏希看着潘立华从骄傲鄙夷的神情转为惊愣错愕,最后面色难看地盯着傅厉宸,表情凶狠地说道:“这不可能!”

傅厉宸神色不变,淡淡笑道:“潘先生从政那么多年,政府出的文件是真是假,你总不会认不得吧?”

潘立华当然能够分辨手上文件的真假!

可就是这样,他才更加难以置信,“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公示这种东西,本来不就是对外发布的吗?我一个平民老百姓能够看到,不是很正常吗?”傅厉宸微微一笑,态度十分友好。

可潘立华却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许夏希见状,越发抓耳挠腮,好奇得不行。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潘立华完全变了脸色呢?

她偷偷朝潘立华那边偷看了两眼,这才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薄纸的庐山真面目。

随即,她也愣住了。

这份文件准确来说是一份对外公示政府任命官员的名单,上头赫然列了潘立华的名字。

其实,政府公示任免官员名单是惯例来的,尤其是经过政府组织部任命的官员,都是要经过组织部的考察,然后经过一定时间的公示后,才能真正上任。

而潘立华已经通过了考察,只要过了公示期,他就拿到那个位置了。

通常来说,政府公示都是一个走过场的形式,基本上不会出问题。

所以潘立华才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得到了副处的位置。

可现在傅厉宸却拿了公示找上他,潘立华立即就警惕起来。

“你想干什么?”

傅厉宸慢条斯理地说道:“积极配合政府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我不过是履行我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责任罢了!毕竟如果最后上台的是一些行为不良的蛀虫,也是国家社会的不幸,我说得对么,潘先生。”

他的声音温和好听,如春风化雨一般,可是潘立华却没心情欣赏,死死盯着傅厉宸,仍垂死挣扎,“没用的!就算你知道我有外遇又怎么样?你没有证据!”

傅厉宸:“希希,把照片给他看看。”

“好!”许夏希这回应得十分爽快,动作麻利地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了潘立华。

正是潘立华那天晚上跟外遇对象吃饭开房的场景。

“你!”潘立华表情一瞬间扭曲起来,但马上他又说:“哼!就算拍到我和别人出去吃饭开房又怎么样,我们只是正常用餐,开房也是各睡各的。

就这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可证明不了我婚内出轨!”

潘立华立即像是有了倚仗,嚣张地冲傅厉宸扬扬眉。

要证明他出轨,恐怕得拍到他的床照才行,可惜对方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傅厉宸不紧不慢地回道:“一次两次或许证明不了什么,那多次呢?”

“什么意思?”

傅厉宸微微一笑,“潘先生似乎是个很‘长情’的人呢!每次出门约会都选同样的地点,要想完全不留下痕迹,恐怕有点难哦!”

潘立华想到自己每次约会都订了同一家餐厅、同一个酒店,顿时脸色就变了,但他仍不死心,“你、你不可能知道的,这是我的隐私!”

“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隐私,但……”傅厉宸故意拖长声音,将潘立华的心再次高高提起,才慢悠悠地说:“但对于目前还是你妻子的李小姐来说,就不是隐私了。

李小姐只要以你配偶的名义去查,相信不论是餐厅还是餐厅都会很配合的。”

潘立华这时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出轨的事情被对方抓了实证。

而且还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都已经进入了公示期,这时候出问题,他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别跟他说婚姻问题是个人问题,不应该跟他的仕途挂钩。

官场上的人都知道,政客的形象意味着一切,没了形象,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傅厉宸看着潘立华的表情一点点颓败下来,还不忘添了把柴火,悠悠然说道:“对了,我相信你们局长应该会挺乐意看到我手中的照片的,以现在邮递行业的发达程度,相信明天早上这些照片就可以送到局长他的办工桌上了。”

“不!”潘立华脸色扭曲,惊慌地大喊了一声。

但马上他又压下心中急躁,朝傅厉宸露出那种万事好商量的表情,讨好道:“傅律师,大家相识一场,没必要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对我对……”

潘立华想说这件事闹大了对傅厉宸也不好,但见对方一脸无动于衷,他确信对方根本不会在意这点。

赶紧改口道:“对雯雯也不好,毕竟她的那位现在还在学校呢!”

这也是潘立华咬死不愿离婚的原因之一。

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再如何不喜欢自己的老婆,也绝对没办法容忍自己老婆给自己带绿帽子,找的还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大学生。

傅厉宸微微眯起眼,声音冷淡地问:“你在威胁我?”

“不敢!”潘立华嘴上说着不敢,但眼中却闪着得意。

想到自己手中掌握的筹码,潘立华感觉自己又多了几分底气。

他也不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却见傅厉宸忽而笑开了,淡淡说道:“潘先生现在手中权力那么大,区区一个大学生,可不就任你拿捏了吗?”

“哪里哪里!”潘立华脸上不掩饰傲慢。

也许别的地方他还伸不了手,可谁叫李雯雯好死不死找了个大学生,活该被他拿捏。

“就是不知道潘先生现在的位置能够坐多稳呢?”傅厉宸不咸不淡地发问。

潘立华能够威胁到李雯雯,就是因为他现在这个位置能够轻易拿捏一个普通大学生的学籍问题,随便找个由头,那个大学生几年努力就都白费了。

可如果潘立华连官帽都不保了,那这一切就……

而傅厉宸现在手中掌握的东西,不仅能够让潘立华升职无望,甚至连现在这个科长也当不成了。

潘立华的脸色一白,这才真正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连他那张所谓的底牌也不够用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潘立华的神情颓败而阴鸷,“傅厉宸,我和你无冤无仇,你非要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吗?”

傅厉宸淡淡笑道:“我以为我的目的,先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不过潘先生不配合,非要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罢了!”

潘立华噎了一下,确实,人家傅律师一进屋就态度温和地劝他同意和李雯雯离婚。

只是那时候他正得意着,又觉得傅厉宸徒有虚名,怎么可能同意!

现在想来,傅厉宸既然能够名声响彻整个海市,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本事。

现在这个情况,他哪里还有谈判的余地,只能乖乖答应下来,“好,我同意。不过我要收回那些照片和记录,并且你要保证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不然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潘立华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只能妥协。

听到这里,许夏希吊了一整晚的心才算放松下来。

看着这两人飞快地敲定了条件,完成一桩交易,潘立华拿到照片后更是连一秒都不愿意留下,直接走人。

“走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傅厉宸随手揉了把许夏希的脑袋,催促她离开。

夏希愣愣地看着傅厉宸,还没有反应过来,“完了?”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傅厉宸好笑地斜了她一眼,“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不是,潘立华竟然就松口了?这也太随意了吧!”

先前强硬的逼迫,几乎把李雯雯逼入死路,傅厉宸一出场,半个小时不到,事情就完美解决了?

傅厉宸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他没得选。”

除非潘立华不要他的官帽了!

至于为什么潘立华答应得那么干脆,不得不说是傅厉宸选的时间很忖——刚好是公示期,离成功只差一步,潘立华为了不让他的谋划功亏一篑,没时间想对策只能答应下来。

许夏希听完傅厉宸的分析,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忍不住鄙夷地等着对方,“你是故意的吧!”

傅厉宸无辜地眨眨眼,“什么?”

“哼!其实你早就知道潘立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吧!刚才却非要一唱三叠,强行制造悬念,看他的表情变来变去很好玩?”许夏希对此表示深深的鄙夷。

傅厉宸谦虚地表示:“逗他当然没什么好玩的,不过看着某人一晚上表情变来变去倒是挺有趣的!”

许夏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个‘某人’是指谁,顿时怒了,“傅厉宸,你混蛋!”

第52章 工作都没了?

李雯雯的案子顺利解决,许夏希的生活又恢复平静。

她原本准备将之前接到的那些劳动纠纷案件好好整理一下——虽然很简单,但数量那么多,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

然而,她才敢将所有案件分门别类,做好标签,准备开工的时候,傅厉宸带了一个女孩子过来。

“有事吗?”许夏希疑惑地看着傅厉宸,暗道领导该不会又要派什么任务下来了吧?

傅厉宸指着跟在他身后的女生说:“她叫刘学,也是律师助理,从今天开始,你手上所有案子都由刘学接手。”

许夏希见过刘学,听到傅厉宸的介绍还冲对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刚笑到一半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来抢她饭碗的,顿时僵住了。

刘学也有些尴尬,今天早上傅律师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激动了好久,以为男神要对自己委以重任,兴冲冲地就跟着男神来了,却没想到男神竟然叫她接手许夏希的工作。

“傅律师,这恐怕不好吧!”刘学自认是有节操的人,虽然她很高兴能够替男神干活,但这种抢饭碗的事情,她干不来啊!

傅厉宸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直接说:“既然你今年不准备参加司法考试,就多做点案子,积累一些实战经验。”

说话间,他又打量了下许夏希的卡座,又道:“案卷也别搬来搬去那么麻烦,在这些案子做完之前,你就坐这儿吧!”

刘学:“……”

不仅抢人家案子,还霸占人家的座位。

傅厉宸这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准备把许夏希扫地出门了!?

刘学尴尬地看着许夏希,有心想要帮忙说句好话,但是她一个小小助理,又不太会说话,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许夏希并没有刘学想象得那么难堪。

事实上,除了最初听到傅厉宸将她的工作安排给刘学时有些呆愣,她很快就恢复正常。

在刘学还纠结得不知所措时,许夏希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让出她的位置。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许夏希真挚地对刘学说了句感谢的话,还把自己的小笔记本留给对方,上头是这些案子的笔记,希望能够帮到刘学。

“这多不好意思啊!”刘学更加愧疚了,感觉自己的行为跟抢没啥区别。

还想再说什么,傅厉宸却已经不耐烦这些客套,淡淡地说:“好了,夏希,你跟我来。”

完全不给两个小助理交流工作心得的机会。

许夏希只能乖乖跟着傅厉宸进了他的办公室。

然后,她就发现,原本傅厉宸在办公室的一角给她设了个简易办公的座位,现在那上头放了厚厚的几沓书本。

每沓足有半米高,一下子把本就不大的办公桌给堆满了,看着就很吓人。

该不会是给她准备的吧?

许夏希在心里暗暗揣测,祈祷千万不要那么悲惨。

“还有两个月时间,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书读懂看透,知道了吗?”傅厉宸直接宣布她的祷告失败。

许夏希看了眼那堆书,咽了口唾沫,不死心地问:“全部?”

傅厉宸斜了她一眼,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诠释了两个字:废话。

许夏希苦哈哈着脸,试图跟傅厉宸打商量,“那么多书,就是全部翻一遍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两个月时间会不会……”

短了点?

话还没有说完,傅厉宸又说:“准确来说,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剩下一个月你还要做题。”

三言两语,硬生生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阅读时间压缩了一半。

如此干脆利落,许夏希想死的心都有了。

临死前,她得问清楚:“做什么题?”

她怎么感觉和傅厉宸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傅厉宸顿了顿,然后朝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但朔出来的声音却把她冻成了冰渣渣,“希希,你该不会忘了,距离国家法律执业资格考试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吧?”

“啊!”许夏希愣住了,她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报名参加这次考试。

按照她的计划,她才刚踏进法律行业的大门,怎么也要先摸索个两三年,有了一定的经验基础再报名参加考试。

可是在傅厉宸吃人的目光中,许夏希默默把自己稳打稳扎的计划给咽了回去。

傅厉宸等了两秒,见夏希不再说话,就直接敲定主意,道:“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暂时不用管律所的案子,先把桌上那些书过一遍。

记住,你只有半个月时间。”

许夏希:“……”

一开始说两个月,随后一开口变成一个月,最后敲定下来又压缩了她半个月时间。

这是玩她的么!

许夏希简直想哭了,可她完全不敢表达反对意见,生怕对方再开口就给她缩短成一个星期,那她不吃不喝也是翻不完的啊!

傅厉宸像是完全没发现许夏希心中的苦逼,交待完后就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开始学习了。

如此大爷,如此独断专行。

许夏希能怎么办?还不是乖乖走到那张小办公桌前坐下,认命地开始自己的学习之旅。

没错,就是‘学习’!

人家都是专心复习,准备考试,她完全没有基础,可不得从头学起。

好在她怎么说也在律所工作了两个月,之前又曾经把律所三年前的案件都整理了一遍,一些基本常识性问题还是知道的。

起码不用在面对专业名词的时候一脸懵逼,即使不太懂那些内容,能够先磕磕绊绊把书读完也够了。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一下子就进入状态,虽然仍一脸纠结的小模样,但对于她现在的知识储备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他也没有管,低头看自己的文件。

两个人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近得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轻易知道,却又各自专心于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互不干扰。

等许夏希终于从书本中抬起头时,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六点。

傅厉宸也正埋首案前,认真专注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许夏希想了想,顺手拿出手机,也没有问傅厉宸,顺手就给自己和傅厉宸点了两个外卖,然后就继续看书。

直到外卖电话响起,两人才从各自的工作中抬起头来。

然后都不需要夏希开口解释,两人又很有默契地坐到沙发旁用餐。

一开始,他们都只是很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还是许夏希觉得房间里太过安静了些,才主动开口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许夏希早就发现了傅厉宸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具体来说除了晚上及周六日固定加班外,其他时候也鲜少看见傅厉宸休息,似乎总看到男人不是随手都拿着一本材料就是坐在办公桌前敲打着键盘。

傅厉宸动作优雅地进食,听到夏希的问题才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回答:“一个案子。”

言简意赅到许夏希根本没有听明白。

许是夏希头上的问号太过明显,男人轻笑了声,解释道:“之前叶浅不是来找我帮忙,记得吗?”

夏希愣愣点头。

她当然记得,当时她还因为没办法帮到叶浅尴尬着,可是现在听傅厉宸的意思,竟是已经接手了案件,而且已经开工了?

许夏希惊讶于傅厉宸的速度,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又问:“很棘手吗?”

虽然是问句,但许夏希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傅厉宸的本事她很清楚,可为了这个案子,男人这些日子就算不至于不眠不休,但也基本上没怎么休息过,足见这个案子不轻松。

然而,男人只是对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不难,只是材料比较多而已。”

“我……”

许夏希刚开了个口,男人立即就说:“我一个人搞得定,你还是先把你的书给看完吧!”

“可是……”许夏希还想分辩几句。

傅厉宸眉一挑,突然正色道:“许夏希,你该不会以为你这次参见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吧?”

许夏希一顿,说不出话来了。

事实上,她就是这样想。

傅厉宸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许夏希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下,没好气地哼道:“原来我之前在龙坤和莹莹面前的保证在你这里都不作数了?”

许夏希被戳得有点疼,一边捂脑袋,一边不解地问:“保证什么?”

“保证你这次一定能够通过考试,拿到从业资格证。”傅厉宸的声音轻而有力,好像许夏希真的能够做到一样。

许夏希被他话语里的笃定给吓着了,惊恐万分地说:“不是吧!你什么时候保证的!我怎么不知道!”

傅厉宸挑眉:“他们不是说你没有拿到法律从业资格证,就算得到实习律师的名额也没用吗?那你不是得把考试过了给他们看看!”

许夏希终于想起来傅厉宸所谓的保证是指什么了。

顿时,她满头黑线,望着傅厉宸,心中无声叹息:保证是傅厉宸作出来的,她不认行不行啊!

傅厉宸严肃而笃定的表情告诉她:不行!

许夏希没忍住,又幽幽地咕哝了一句:“你就那么确定我这回一定能过?别忘了,我可是真正的零基础啊!”

如果这样随便看看书都让她过了国家第一难考,那些辅导机构估计得吐血了。

第53章 一本正经地怼回去

傅厉宸听完许夏希不自信的疑问,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放下手中的碗筷,又收拾了一番,擦干净手,才慢条斯理地反问:“为什么不能?”

许夏希:“!!!”

呵呵,如此自信,恕她回答不了。

但也正是傅厉宸这般自信的态度,也让许夏希渐渐堆自己有了信心,或许只要她努力一把,真的能过呢?!

这个念头一旦兴起,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接下来几天,许夏希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好像都充满了动力一样,看书也比最开始时有效率多了。

眼看着这样的发展势头良好,傅厉宸的案件似乎也有了突破——最明显的表现是这两天傅厉宸关注她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偶尔在她的理解出现偏差的时候,男人还能适时指点两句。

许夏希本来就擅长看书记忆,在大学时候就曾以过目不忘著称,曾花了两天时间阅读一本小说,只翻了一遍就把故事的每个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令人叹为观止。

如今还有个傅厉宸在一旁指导,简直事半功倍,效率感人。

可就在两人复习得起劲时,俞莹莹却突然找上门来。

俞莹莹进门的时候,傅厉宸正在就民法的‘债权’问题给许夏希简介不同情况下的债权债务关系变化,这是司法考试的重点和难点,所以傅厉宸讲得十分仔细,许夏希也听得万分认真。

傅厉宸一手撑着办公桌,另一只手绕过夏希娇小的身子指着书本上的内容,逐项见解。

两人都十分专注,谁也没有注意到双方几乎已经到了面贴面,呼吸可闻的地步。

俞莹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随即又放松下来,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调侃道:“没想到司考那么多年,傅大律师对考点的了解程度一点不比当年差,不愧是司考五百多分的大天才啊!”

傅厉宸被打断了教学,剑眉微蹙,没理俞莹莹的调侃,淡淡地问:“怎么了?”

俞莹莹早习惯了傅厉宸的冷淡,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直接说明来意:“阿坤一个案子遇到了麻烦,他现在人被困在京市,想让你过去帮帮忙。”

傅厉宸稍稍沉吟,“我没空,你去吧。”

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饶是俞莹莹脾气再好,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深吸了口气,才勉强沉着说道:“我现在手上有案子要开庭,走不开,只能指望你了。”

然后,不容傅厉宸拒绝,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也是律所的一份子,你的责任,不该忘吧!”

这个‘一份子’可不是通常意义所说的工作人员,傅厉宸也是万宗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律所的盈利情况与他密切相关。

傅厉宸虽然有时候显得不近人情,甚至对很多事情都表现出一种淡漠和事不关己的冷淡,但对于属于他的责任,男人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俞莹莹这一番话,虽然算不得是威胁之言,却足够威慑到傅厉宸。

男人只是思考了一秒钟,就点头答应下来,“好,我收拾一下就飞京市。”

俞莹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态度一下子又软和下来,温声细语,“那阿坤就拜托你了!”

傅厉宸点点头。

等俞莹莹离开办公室后,他才低头看向一直安静不说话的许夏希,挑眉问道:“怎么不说话?”

哪怕算上有俞莹莹在场,许夏希刚才的表现也安静得过分了。

许夏希摸了摸因为男人呼出的热气而莫名火烧一样的耳朵,不太自在地低声应道:“没、没什么啊!你要走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低落。

傅厉宸却敏锐的发现了,薄唇不由得微微勾起,但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冷淡,“嗯,这几天你就在办公室里好好看书,等我回来,你要把所有书都过一遍。”

“啊!”许夏希被突然压下来的重担给砸晕了。

看了眼还剩四分之三的书籍,夏希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傅厉宸眼中已经染上了笑意,却绷着脸说:“不会太久,一个星期左右!”

许夏希:“……”

混蛋!果然又压缩了她的复习时间!

“怎么?有意见?”傅厉宸的语调微微上扬。

许夏希连忙摇头,讨好一笑,“没、没意见。那祝你一路顺风……”

越晚回来越好!

最后那句话,许夏希自然不敢真的说出口,但是人却在傅厉宸没开口的情况下就殷勤地替对方收拾好行李,还狗腿儿地冲傅厉宸摆了摆手。

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律所后,许夏希一看时钟,已经过了中午下班时间,她也没什么心情出去吃饭,又顺手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之后就去了茶水间,准备给自己冲杯咖啡再战。

没想到冤家路窄,许夏希在茶水间遇上了吃完午饭回来的万晓。

万晓之前因为整理档案的事情被她的上司温习训了一通。万晓哪里知道温习早知道了她剽窃夏希的劳动成果,根本没有自己好好翻阅过那些纸质档案,还当是许夏希故意在资料上做手脚,害她出丑。

再加上杨倩来律所闹事的时候,她又运气不好地被杨倩怼了。

这一笔笔,万晓直接算在了许夏希头上。

尤其是看到许夏希竟然‘好命’地搬进了傅厉宸的办公室,嫉妒到顶,这会儿逮着人——傅厉宸还不在——立即就嘲讽地哼道:“某人还真是好命啊!先是没过司考走后门进了律所,现在还好命地有男神帮忙,竟然连手头上的工作都不用做了,就专门复习考试。”

许夏希:“……”

她初进律所就被万晓坑了一把,见了这人还打算闪人,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见面就开启嘲讽模式。

找茬一般的发言,令她十分无语。

不得不说,万晓虽然话说得难听,却也戳中了夏希的一个心病——傅厉宸确实把她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出去,让她专心复习司考。

这不提还没什么,一提起来,她就莫名心虚,也不好反驳万晓。

倒是另一道清丽的声音横空插了进来,“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茶水间的两人皆是一愣,望过去,只见一个女生正站在门口,脸上表情一本正经,就这样看着万晓。

万晓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先声夺人地指责:“盛宁,我和许夏希说话,关你什么事?”

盛宁也是律所里的一个助理,因为没有过司法考试,并没有明确跟着哪个律师,属于机动组,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这种机动助理在万晓眼中就成了后娘养的,平时区别对待也就算了,说话做事还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架势。

然而盛宁并没有被万晓高傲的态度给吓到,神色平静甚至有些刻板地说:“不关我的事,只是我见不得某些人颠倒黑白罢了。”

万晓被直接指责,噎了好半晌,才勉强哼道:“我哪里说错了?她是连司法考试都没有过就进了律所不假吧?现在工作全部交接给刘学也是事实啊!我有说错她吗?”

盛宁木着一张脸,平铺直述地指出来:“万宗招助理从来没有要求一定要过司法考试,甚至只要有能力,还很欢迎暂时没有过司法考试的人前来应聘,当时许夏希来应聘的时候也是由主任亲自面试考核才顺利进来的。

你现在说她走后门,是在怀疑主任的公正吗?”

万晓脸色一白,顿时噤声。

开什么玩笑!

平时她们小打小闹还好说,当时传出诽谤领导的罪名,那她就真的不用在律所混了。

但是要她就这么在两人面前认怂,她又是万般不乐意的。

想着反正龙坤和傅厉宸现在都不在律所,万晓大着胆子哼道:“谁知道主任是不是被某人给骗了呢?还是用特别合同签进来的,结果进来后除了整理了下律所的档案外,就只完成了两个案子,还都是靠傅律师帮忙才搞定的。

现在竟然还直接脱产复习考试,我看啊!主任每个月发的工资都要打水漂了!”

她大概也是被盛宁的话给刺激了,回击的话更加尖锐刻薄,就差没有把‘吃白饭’三个字甩许夏希一脸。

没等许夏希开口,盛宁就走到前者面前,顶上万晓嘲讽的目光,一本正经地回击:“第一,主任既然给出了难得一见的特别合同,那就说明许夏希有这个本事,你没发现是你没本事。”

不然光是面试时的惊人表现加一个陈敬案,就足见许夏希在某些方面的过人之处了。

“第二,律所明文规定,任何没有过司考的助理在入职后第一次准备司法考试时,都可以在考试前神情三个月的带薪脱产复习时间。许夏希完全符合规定,她把手上的工作交接出去有什么问题吗?”

直接用律所规章把万晓堵得死死的。

末了,盛宁眉一挑,意味深长地说:“我记得当初你可是申请了整整三个月时间准备司法考试的,只是可惜没能通过罢了!”

万晓:“!!!”

所有话都不如最后一击管用,简直绝杀,万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54章 送上门的和找上门的

在此之前,万晓从来没有把盛宁放在眼里。

而盛宁在整个律所里的形象也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完全没有出彩的地方。

没想到一朝对上,她竟然被对方三言两语怼得无话可说。

万晓心中窝火,见没办法拿许夏希的身份说事,就开始酸盛宁,“啧,你现在可真长本事,为了抱大腿也是费尽心机。

不过男神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小心拍马不成反被踢!”

盛宁神色冷淡,不为所动,“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有空还是多看看书充实一下你的专业知识,免得让温律师难做。”

“你!”万晓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悻悻败退。

盛宁和万晓的争锋相对,许夏希在一旁全程围观,愣是没能找到一个缝隙插话——哪怕话题的中心人物是她。

倒是盛宁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抢了夏希的风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刚才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许夏希连连摇头,忙说:“没有,当然没有。”

不仅没有,她还觉得很窝心。

她刚进律所就被万晓坑了一把,虽然之后和同事们的相处都还算融洽,但也多是点头之交,并不会太亲近。

在此之前,许夏希和盛宁也没有多少交集,没想到在万晓刁难她的时候,对方竟然主动仗义执言,还把万晓怼得无话可说。

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许夏希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向盛宁,崇拜地说:“宁姐,你好厉害!竟然三言两语就把对方说得无话可说!”

万宗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乍一看不起眼的,一开口都是秒杀。

盛宁被夸得脸蛋一红,刚才直接杠上万晓的强大气势顿时消散于无,脸上露出腼腆的表情,略带羞涩地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其实刚才万晓说的话漏洞百出,你肯定也能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的话打回去。只是碍于你比她迟进律所,不好正面跟她杠上罢了!”

这话盛宁说得实在,一语道破‘天机’,末了还正色向许夏希交代:“万晓就是嫉妒你能够在傅律师手底下工作,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故意找你茬罢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不方便和她正面杠上就去找傅律师,她就不敢嚣张了。”

别说在傅厉宸面前不敢嚣张,就是对上同时入职的盛宁也只能败走。

许夏希受教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怎么做了。

盛宁又说:“听说你最近在准备司考,复习得怎么样了?”

一提这事,许夏希的脸上立即露出苦笑,无奈纠正盛宁的话,“宁姐,准确来说,我还在学习。”

盛宁一愣,随机才反应过来,笑着打趣,“我差点忘了,你不是法学出身,又才刚入门两个月,要准备考试可不得从头学起。”

许夏希无奈点头,这也是她最痛苦的地方了。

“那你竟然也报名考试,还真的好有勇气啊!”盛宁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但她神情坦诚,完全没有讽刺的意思。

许夏希笑得更加无奈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盛宁这句话。

这根本不是她的勇气,是傅厉宸的‘勇气’才对啊!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傅厉宸就已经帮她做了决定,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盛宁沉吟片刻,忽而一拍手掌,“有了!”

许夏希:“???”

盛宁拉着许夏希的手,兴冲冲地说:“我第一次准备司法考试的时候基础也很不好,所以第一轮复习基本上就等于重新学了一次。

那时候我对每个部门法都分门别类地做了详细笔记,说不定你这回正好能够用上。”

说话间,她已经性急地想要带许夏希去拿她的笔记本,直到瞧见夏希脸上惊愕的神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急躁,挠头小声说:“不好意思,我的性格比较急躁,忘了问你需不需要了。

我那些笔记大概就相当于速成手册,肯定没有书本上讲的那么详细,但应付考试还是足够的。

现在时间还剩不到两个月了,我是说如果你有别的更好的资料也不要紧,可以先看看我的,用不上也没关系,大家一起复习,共同进步……”

这时候的盛宁完全没有刚才对付万晓时的伶牙俐齿,把话说得颠三倒四。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闭上嘴,不再啰唆了。

许夏希明白盛宁的一片好心,自然不会恶意揣测,只是略带疑惑地问:“你这次也要参加考试?”

她以为盛宁早就过了司法考试。

盛宁被闻中‘伤处’,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承认:“我之前考了五次,不过总差一点没有通过,只好今年继续努力了。”

“五次!”许夏希忍不住叫了声,有点被吓到了。

在此之前,夏希对这个今年正式更名为‘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傅厉宸。

男人表现得如此轻松,以至于她根本体会不到所谓的‘第一难考’的艰难之处,还道是外头那些人故意夸大了司法考试的难度。

现在听到盛宁那么厉害的人竟然考了五次都没能考过,她就忍不住开始犯怵了,同时开始怀疑自己——

她几乎算是零基础了,真的能行吗?

盛宁一见许夏希皱眉,立即意识到自己把人吓着了,连忙解释说:“你别紧张啊!我是因为基础实在太差了,而且人又比较笨,还不够时间复习才没有过的。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好复习,你一定能过的。”

许夏希听完这番话露出一个苦笑,并没有被安慰到。

盛宁给出来的问题她全占了,甚至她还不是法学本科出身。

这都还没有考试,她仿佛就已经看到了她的惨淡未来。

“不是,你可千万别灰心啊!”盛宁焦急地抓耳挠腮,而后想到某点就镇定下来,拉过夏希的手,笃定地说:“许夏希,你不用担心,有傅律师给你辅导,你一定能过的。”

神情坚决认真,煞有其事。

许夏希疑惑地眨眨眼,没明白过来盛宁哪里来的信心?傅厉宸虽然业务能力强悍,可是没听说他搞过司考培训,还是保过那种。

盛宁却丢给许夏希一个不识货的眼神,夸张地说道:“许夏希,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律师?!”许夏希不太确定地给出答案。

“错!”盛宁反驳得掷地有声,然后义正言辞地给出答案吗“是很有名很厉害的大律师!”

许夏希:“……”

呵呵,这答案!

盛宁摆摆手,继续说:“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傅律师当年高分通过司法考试的传奇经历。”

“啥?”

许夏希表示完全不知道。

于是盛宁很仔细地给许夏希科普了一番——

以前的国家司法考试都是在9月21、22日左右考的,并且允许马上升大四的大学在校生参加考试,于是法学生的大三暑假就成了黄金复习月。

可是傅厉宸被家里的事情耽搁了,一直到八月底才返校,还剩不到两个月的复习时间,可他竟然还一举考了520分,成为当年南安大学的司考状元,闻名于校。

“哦!”

许夏希早见识过傅厉宸的本事,虽然也觉得那人很牛,却并没有太惊讶,反而问:“这又怎么样?”

顶多给傅厉宸传奇一生添上一笔,没夸张到需要拿出来大书特书吧?

“你懂不懂,一个月不到的复习时间却高分通过司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盛宁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夏希的前额。

许夏希仍表示没懂。

盛宁高涨的热情顿时泄了一大半,也不再卖关子,一口气说了出来,“这意味着要么傅律师有对付考试的秘密法宝,要么傅律师十分擅长考试。不管哪一点,亮出来都足够让你轻松过司考了啊!”

说话间,盛宁的语气里不无艳羡。

许夏希沉默了,片刻后,语气古怪地问:“难道就没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法律专业基础扎实,功底过硬,所以才不需要长时间的集中复习就可以直接上考场的了。”

盛宁一呆:“!!!”

许夏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暗戳戳地想:傅厉宸其实也那么传奇的,都是被人口耳相传给神话了吧!

“也不是!”盛宁一下子又找回了底气,举例说明:“当初傅律师的事迹传出去后,不少师弟师妹都慕名而来,傅律师都很友好地给了指导意见,而那些师弟师妹也都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

就算傅律师法律专业知识再如何扎实,司法考试除了重点考察我国法学十四门核心课程外,还包括了像组织法、立法法等偏门法律,囊括范围超乎你的想象,只靠大学里的课程学习根本不足以应对司法考试。”

盛宁一番慷慨陈词后,作了总结:“所以,傅厉宸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法宝!”

许夏希见盛宁一脸与有荣焉的神情,不由得好笑,随口调侃了一句:“既然傅律师那么厉害,那你怎么不让他教教复习的窍门呢?”

盛宁激动的表情一僵,挪开视线,大尾巴狼似的不再说话了。

第55章 约吗?

许夏希没想到自己真的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竟然一语中的。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盛宁脸上渐渐尴尬,不知所措地看着许夏希,欲言又止。

许夏希也只是愣了一秒,很快就神色自若地说:“你不是说要让我看看你的笔记吗?不过我基础不太好,恐怕还需要你多多指点。”

盛宁立即明白过来——

许夏希是默许了她跟着她,向傅厉宸偷师。

盛宁感激地朝许夏希露出个笑容,顺着对方的话说:“笔记在座位上,我带你去拿。”

两人一起往盛宁的座位走去,都没有发现,在她们出门之前,有个人影先一步从门口闪过。

程赦今天只是接到傅厉宸的电话,来他办公室拿份文件,没想到路过茶水间的时候竟然还暗戳戳地围观了这样一幕。

从万晓找茬到盛宁交心,全程围观。

暗道真是一出好戏。

然后就愉悦地给傅厉宸打小报告去了。

绘声绘色地将茶水间发生的事情都描述了一边后,程赦兴致盎然地评价:“你们这个叫盛宁的小助理还蛮有趣的。”

虽然明显是带目的上门的,却胜在坦诚,所以哪怕被识破了也只是略显尴尬。

当然,这一切都抵不上盛宁正儿八经地辩驳万晓的时候有趣。

电话那头傅厉宸安静地听着程赦的八卦,听完了也没有多大反应。

程赦向来知道自己这好友闷骚的性子,完全不在意,自顾自说得高兴。

末了才终于道出了自己这通电话的真正意图:“那啥,阿宸,怎么说我们也是好友一场,好朋友有需要,你总不会不帮吧!?”

程赦循循善诱,就等傅厉宸大气许诺,然后他也能愉快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可真能被他预料到就不是傅大男生了。

傅厉宸沉默两秒,淡淡说道:“你不适合盛宁。”

一语击破程赦那点小心思。

程赦被活生生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辩驳:“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傅厉宸直接没声。

不理会程赦这种白痴的问题。

程赦又不甘心地小声咕哝:“好啦!我确实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过都还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怎么说我也是一表人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是个公司董事长……”

程赦悉数自己的诸多好处,不要脸地可劲夸自己。

然而,傅厉宸只听了开头就不耐烦地打断:“没事我挂了。”

说完,只隔了一秒。

就真的把电话给挂了。

程赦:“……”

程赦一头黑线。

现在嫌他烦,挂电话挂得那么利索,怎么刚才不在他说许夏希的事情时就把电话给挂了呢?

小贱人!

“哼!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没有别的办法查到吗?”

程赦哼哼两句,又好好在心里模拟了一下自己追到盛宁后,傅厉宸的脸色,这才又高兴起来。

————

许夏希得到了盛宁的帮助,盛宁还时不时给她指导,她的阅读效率再次有了感人的提升。

可拿人的手短。

许夏希自然也不会对盛宁想要赖上她表示异议。

于是,当一个星期后,傅厉宸出差回来。

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里头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过来,脸上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无辜与茫然表情。

傅厉宸:“……”

盛宁先反应过来,然后‘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傅、傅律师。”

说话的舌头都撸不直了。

傅厉宸倒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朝盛宁点了点头。

就直接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脱下西装外套,拆了领带,挂在衣帽架上。

又解开衬衫的袖扣,才在办公椅上坐下。

傅厉宸这一系列动作做起来顺畅而优雅,一针一频都好像自带美颜一样。

看得另两人一愣一愣的。

盛宁更是双眼放光,透着某种狂热。

傅厉宸完全不受影响,看向许夏希,问:“复习得怎么样了?”

夏希被问得心虚了一秒,咬咬牙,含糊地应道:“所有内容都过了一遍。”

可惜她的道行尚浅。

刚说完,傅厉宸就皱了眉。

准确无误地指出关键:“所有内容是指什么?”

“就是……就是……”许夏希支支吾吾,“就是要考的考点我都看过一遍了。”

他脸上表情淡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隔了会儿,淡淡道:“我记得我是让你把书都过一遍。”

许夏希语塞。

她当然知道傅厉宸给出的任务,可是她就是阅读机器,也没办法在这点时间把所有课本资料都看一遍啊!真是一页页翻书的时间都不太够啊!

可是,这样的理由她却没办法在傅厉宸面前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盛宁见事情不对,赶忙解释:“傅律师,这事不怪许夏希。她的时间比较紧,书又实在太多了,让她从头到尾阅读一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

傅厉宸将目光看向了盛宁,“而且什么?”

盛宁的侃侃而谈就好象被人掐断了一样,立即结巴起来,“而且我觉得学校的教科书虽然是法学生的基础,当对于司法考试而言却不是最必要的。课本内容涉猎广泛,有很多都不在司法考试的考试范围。

这个时候学习,是不是……”

太浪费时间了。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盛宁眼看着傅厉宸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临时就改了口。

委婉地说:“是不是不太好。”

傅厉宸的剑眉皱起又放松,他并没有斥责盛宁,而是再次看向许夏希。

态度较之前又和缓几分。

问:“一下子看那么多书很吃力吗?”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惑,男人在此之前是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许夏希狂点头,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赞同了。

这种非人的学习任务就是要了她的小命也完成不了。

如果像之前有傅厉宸时刻陪在她身边指导提点,或许还有可能。

但仅靠她一个人慢慢摸索,哪怕再算上一个盛宁,也是绝对不行的!

许夏希的眼角不禁沁出泪花,语气带了几分可怜巴巴,十二万分真诚地说:“我真的尽力了!不信你可以问盛宁,这几天我真的一点都没有偷懒的!”

不是她不想完成傅厉宸一开始的学习安排,但奈何她只是一个小小凡人,要想在傅厉宸回来之前把考点都学习一遍,只能用上盛宁给她的笔记本。

稍稍速成了一把。

傅厉宸听了她的解释,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许夏希和盛宁的小心脏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鼓。

忐忑不安。

“那就开始第二轮复习吧!”

傅厉宸直接宣布决定。

“等下!”许夏希惊诧极了,连忙喊停。

傅厉宸却没给她仔细思考的时间,又转头看向盛宁。

“你也一起来吧。”

男神说话,从来都是决定性的口吻,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有可能拒绝他。

盛宁就更加没有考虑过拒绝。

立即就答应下来,“好、好!谢谢,太谢谢了!”

笑容都快没有咧到耳根了。

盛宁期盼已久,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向傅厉宸开口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傅厉宸还允许她把自己的复习材料也帮到傅厉宸的办公室里来,就占着沙发和茶几,也是一片天地。

就连龙坤有公事找傅厉宸商量,两人都会转战会议室商议案情。

傅厉宸的办公室俨然成了司考复习班。

令所里其他今年也要参加司法考试的助理眼热得不行。

可是傅厉宸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向男神提要求。

暗地里纷纷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像盛宁那样把握住机会呢!

只是,盛宁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司法考试,自然不可能像许夏希那样享受带薪脱产复习时间。

移交到她手头上的工作,还是一个都不能落。

于是,傅厉宸办公室里就经常能够看到这样一幕:

万晓抱着一沓厚厚的卷宗材料走进来,重重地堆在盛宁面前。

故意用公事公办的口吻交待:“这些是你今天的案子,温律师的案件明天就要开庭,俞律师的案子周五要提交新证据给法院,还有……”

一件件细数,全都是本周内就要完成的任务,而现在已经是周三下午了。

末了,万晓还假模假样地宽慰:“这些任务都比较急,而且案件的标的额都比较大,你多上点心,干出成绩了,承办律师肯定会看到你的出色表现的。

将来等你通过司法考试能够正式执业的时候,也多个选择是吧?”

这口吻,仿佛她不是在盛宁积极备考的时候还临时增加人家工作量,反而还是为了盛宁好。

说完后,万晓满意地看到盛宁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心道:我让你狂,这些工作堆加起来,看你还有没有时间复习!

万晓神色得意,大踏步地往外走,一转身却看到傅厉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万晓和盛宁皆是一愣,下意识都恭敬地朝傅厉宸问好:“傅律师好!”

傅厉宸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然后无视盛宁面前茶几上堆成小山的案卷,声线冷淡地问:“怎么不复习了?”

第56章 傅大律师的操作

盛宁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不出话来。

工作量就摆在眼前,她还能怎么跟傅厉宸解释她有太多工作要做所以根本没时间复习?

倒是万晓,为了维持她在傅厉宸面前的一贯好形象,她赶紧主动解释。

“傅律师,我只是来替温律师和俞律师给盛宁送案子。毕竟律所的规矩在那里,她就算要复习司考,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我想,傅律师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她完成不了工作,给律所带来损失,对吧?!”

理由给得冠冕堂皇。

傅厉宸点头同意,“这是自然。”

面对时刻盯着他像在流口水的万晓,傅厉宸似乎没看到对方的冒犯,还很礼貌地问:“还有事吗?”

万晓回过神来,摇头,“没、没有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傅厉宸。

希望男神再多和她说几句。

然而傅厉宸只是表情淡淡地站在那里,她只好收起自己那点恋恋不舍,走了。

傅厉宸打发走万晓后,就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没有理会盛宁的苦恼。

反而是许夏希难得从复习资料里抬头,就看见盛宁一脸苦逼的表情。

想了想,小声问:“你还好吧?唔……”

许夏希想要帮帮盛宁,但是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没有余力去帮盛宁了。

盛宁显然也知道这情况,苦笑着说:“你自己忙你自己的吧,我会处理好的。”

话是这么说,但超级没底气。

盛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拿起最上层也是最紧急的案子先看了起来。

但是没翻两页,她又泄气地放下卷宗,满脸烦躁。

忍不住自暴自弃地想:过不了就过不了,反正她今年复习得也不好,大不了明年重来,有什么好纠结的!

顺其自然吧!

可是这样的安慰并没有让盛宁好过多少。

自从拿到万晓送过来的案件后,她的脑袋就好像一直在梦游一样。

浑浑噩噩。

等到了下班时间,盛宁连第一个案子都还没有看完。

效率低得没眼看。

一旁的许夏希也发现了盛宁目前的状态,她知道这是因为盛宁的心态崩了,所以什么都好像干不下去了。

夏希也替盛宁着急。

眼珠子几次朝傅厉宸的方向看去,欲言又止。

傅厉宸开始一直低头看着手中文件,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等到夏希几乎要忍不住时,他忽然抬头。

目光吓了许夏希一跳。

许夏希无声地朝傅厉宸做口型:你不管管吗?

傅厉宸好整以暇地摊手:你想我怎么样?

许夏希语塞。

心态这回事,只能自己调整,别人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想是这么想,但是许夏希看着傅厉宸镇定自若的样子,就时觉得对方肯定有办法。

自信来得莫名其妙。

傅厉宸欣赏够了夏希纠结的小表情,才心满意足地对盛宁说:“把卷宗都搬我桌面上来。”

盛宁:“???”

许夏希:“!!!”

这是什么操作。

“我看看。”

说是看看,但让傅厉宸掌眼后,剩下的事情的肯定也不需要盛宁费心了。

盛宁听着傅厉宸的话,头一次觉得脑袋晕乎乎。

超载运转,似乎反应不过来。

傅厉宸竟然主动要求接手她的工作?!!

这种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好的事情,盛宁根本不相信会轮到自己。

可傅厉宸对着其他人向来没有多少耐心,等了会儿见盛宁还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立即就不耐烦地说:“快点。”

“啊!哦!好!”

盛宁猛地回过神,‘噔’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将卷宗又都搬到了傅厉宸的桌面上。

盛宁看着傅厉宸如雕刻般英俊的面庞,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激,还有些不知所措。

纠结了半晌,最后只瓮声瓮气地说:“谢谢傅律师。”

傅厉宸直接拿过最上面那个档案袋,摆手淡道:“你继续去复习吧!”

如此雷厉风行、直截了当。

让盛宁心里头本就不多的那点纠结顿时消失于无。

刚才的阴霾好像也一扫而空,重重地‘嗯’了声,兴致高涨地重新投入学习。

许夏希全程围观二人的对话,脸上表情概括为四个字——

目瞪口呆。

妈呀,还有这操作!

虽然许夏希最初的设想——让盛宁振作起来——达到了,但是这种实现方法也太……

一言难尽。

好吧,好歹结果是好的。

许夏希甩甩脑袋,顺手给三人各点了份外卖,也再次埋头复习。

————

许夏希按照傅厉宸的计划表,第二轮复习是按照部门法,分门别类地针对考点知识点进行复习,同时也一边开始做真题。

她本就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复习考点的时候,许夏希感觉好像每个知识点都学过了,第二遍复习完全没有压力,甚至还有点多余。

但是当她开始做题的时候,看着那满片红叉,许夏希心虚了。

为什么全错啊!

明明每个考点她都好像学过、知道,最不济也有点印象,可是真正做题后,怎么会错得如此离谱?

许夏希做了两天题,正确率不到30%。

她简直要怀疑人生!

越做越没信心,也越做越慢。

当傅厉宸例行来查看她的复习进度时,夏希的脑袋都要低到桌底下去了。

根本没脸去看傅厉宸的反应。

傅厉宸倒是面不改色地把夏希做过的题都翻了一遍。

预料中怒火也并没有出现在傅厉宸脸上。

男人意外地心平气和,只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不错,继续。”

许夏希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指着练习题上的满片红叉,声音打颤,“这也叫不错?”

这要眼有多瞎,良心捂得有多紧,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不错’这两个字的?

傅厉宸竟然还真的点点头,“嗯, 进度比我预计的要好一些。

按照这进度继续下去,在民法、刑法两门重点法律上多下点功夫。”

许夏希闻言,静默两秒,脸上颇有些难以言喻。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幽幽地问:“你先前到底把我想得有多差?”

竟然连正确率不到30%到了傅厉宸这里竟然还是‘不错’的成绩?

傅厉宸没回答,朝盛宁看了一眼,后者也正凑前来看许夏希的复习进度。

此时正一脸赞叹地夸道:“夏希,你真的好厉害啊!竟然对了那么多!”

许夏希无语凝噎半晌,很难理解盛宁到底是怎么定义‘厉害’两个字的含义。

不过,这两人都不是会说虚话的主。

说厉害,就是真的觉得许夏希目前的成绩还行!

饶是许夏希刚刚还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现在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掩不住得意高兴,“也、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盛宁却一本正经地解释:“是真的好厉害,你才刚把所有知识点都学过一遍,现在做题竟然就能做对30%,简直是天才。

你都不知道,就是很多刚经历三年法学专业学习的法学生在第一遍看过考点后,都未必能够达到你现在的正确率。”

许夏希惊讶地张大嘴,“不、不是吧!真的这么难吗?”

盛宁戚戚地点头,无奈地说:“国家第一难考,真的不是吹上去的。

所以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啦!”

“是、是吗?”许夏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心里又快活起来。

忍不住在心里臭屁地想:我可真是个天才!

如果得意能够实体化,许夏希身后的尾巴估计已经翘上了天。

正高兴着,耳边传来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

“我所谓的不错,只是夸你有点法律常识和记忆力好罢了”

许夏希笑容一僵。

见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在考题上,浅浅点过几处答对的地方,用那种略显薄凉的口吻指出来,“你看看你做对的这些题,基本上考的都是最基础的、只需死记硬背的内容,或者是那些常识性的考点,根本不需要专门学习……”

傅厉宸朝许夏希微微一笑。

笑容优雅而迷人。

说出来的话语却一针见血地宣判了许夏希的‘死刑’,“也就是说,你这些复习过的考点在考题中,全、部、都、没、发、挥、作、用!”

许夏希:“!!!”

这打击,直接让许夏希刚升到一米八的‘个子’掉落成零点八。

许夏希耷拉着小脸,幽幽地看着傅厉宸。

才刚说了两句好话,不带这么打击报复的!

傅厉宸竟然还拍拍夏希的肩,轻飘飘地说:“你现在离能上考场还早着呢!不过知道自己的差距在那里就好,继续努力吧!”

许夏希默默点头,闷声应道:“哦,我知道了。”

盛宁看着许夏希这垂头丧气的小模样,与当年自己第一次做司考真题时的沮丧如出一辙。

心有戚戚,正想安慰两句。

就被傅大律师点名了。

“盛宁,你呢?”

盛宁和所里其他助理一样,推崇傅厉宸,将人奉若男神,当其实在心底里还是有点小怕的。

看着傅厉宸强大的气场,盛宁下意识就说了脖子,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

怎么还有她的事?

第57章 运气,这矫情的小妖精

傅厉宸神情淡淡,问盛宁:“你现在第二轮刷题刷得怎么样了?”

因为盛宁有一定基础,而且不是第一次参加司法考试,所以盛宁并不需要像许夏希那样从头到尾都认真刷一遍。

一些简单的、已经掌握的知识点就可以‘放’过去了。

要轻重得当。

所以照理说,第二轮复习中,盛宁应该比许夏希更加轻松才对。

然而,盛宁被问得直接僵了脸,表情尴尬,根本不敢去看傅厉宸的眼睛。

却也没胆子不回答。

纠结了半晌,小声说:“刚刷完民法、刑法、行政法以及诉讼法。”

“正确率?”

盛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傅厉宸见状便知道效果肯定不怎么好,再联想到刚才盛宁听到许夏希复习进度时的反应,心中有了计较。

但他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神色淡淡地说:“等下把你做过的题目放我桌面上,我有空看看。”

这种男神帮忙把关的事情,之前都是许夏希才有的待遇。

盛宁此时的心情用受宠若惊都不足够形容了。

她表情惊喜又惶恐,结结巴巴地应道:“好、好。”

傅厉宸抬眼看了下桌上的台历,指道:“只剩下一个月时间,九月初你们就要开始准备最后一轮的真题训练。”

男神再次下达任务安排,许夏希和盛宁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

她们第二轮复习都还没有搞定,而且现在进度十分着急,现在就说第三轮,会不会太急躁了?

许夏希此时早已经没了刚开始复习司法考试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脑袋钻进了狭窄的瓶颈口。

进不去,也退不出来。

这种进退维谷的感觉,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越发明显起来。

许夏希趁着傅厉宸出去干活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问盛宁:“宁姐,之前你给我的资料我明明都记得。

就算你现在考我,我也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可是为什么做题的时候,我就好像什么都不会了呢?

没对答案的时候,我还有点信心,结果越有信心,错得越多。

简直见鬼了!”

许夏希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现在的苦恼。

她算是真正见识到司法考试的艰难了,感觉真的比她当年参加高考还要艰难。

盛宁听完后,嘴角溢出苦笑,“你现在才有这种感觉,你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都跟我五年了!”

许夏希:“!!!”

她这才发现,盛宁似乎比她更加苦恼。

人好像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憔悴了好多。

反倒是许夏希很快振作起来,强打起精神挤出个笑容,“可能真的是我掌握得不够吧!还是再多做做题。说不定做着做着,我就学会了呢!”

盛宁自嘲一笑,无奈附和:“是啊!现在也只能这样子了!”

许夏希拍拍自己的脸蛋,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强迫自己再次投入紧张的复习之中。

也不知道是她的心里暗示起了作用,还是傅厉宸的复习安排终于出了成效。

许夏希渐渐发现试题本上的红叉越来越少了,正确率也渐渐突破了50%。

甚至有许多题目,她看着觉得眼熟——但是绝对没有做过——看着选项很快就选出了正确答案。

哪怕事后回想起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选择这个答案。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告诉她:

这就是正确答案!

神奇得堪比灵异大片!

怎么会这样呢?

许夏希冥思苦想、不得要领。

“有感觉了吗?”

男人低醇温和的声音在夏希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回头瞪了傅厉宸一眼。

“你怎么回来了?”

傅厉宸没有回答她,视线直接略过她落在许夏希的试题本上。

最新的几十道题,许夏希只错了不到十题。

正确率已经上升到了70%。

男人再次问道:“有感觉了吗?”

许夏希不太好意思面对傅厉宸审阅的目光,有点想去捂试题本,又犹豫着不敢动。

完全没懂男人的意思,呐呐地反问:“什么感觉?”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好笑地问:“当然是做题的感觉啊!这大半个月时间,你几乎把近五年来的司考真题都做过一遍了,你感觉如何?”

许夏希低垂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才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好像这些题目变得简单了。”

傅厉宸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循循善诱地又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许夏希苦恼地组织着措辞。

半晌,才皱眉道:“有些题目似乎有重复。”

傅厉宸赞许地点点头,暗道许夏希的感觉果然足够敏锐。

虽然还不能把司考真题里的圈圈绕绕分析清楚,但是已经隐约摸索到一些窍门——哪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盛宁听了,也抬头看过来,眼中带着疑惑,似乎在问许夏希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结论?

傅厉宸难得有了点谈兴,耐心对二人解释:“司法考试的考点总共就那几十上百个,可是司法考试的题目却又两三百题,也就是说很多考点起码要考三四次。”

盛宁点头认同,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傅厉宸接着说:“并且司法考试至今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了,如此换算,一个知识点可能都考过二三十次。

而司法部出考题的,来来去去也是那些教授、专家、学者。

那么多年来,司法考试只要求考题不能重复,但考察的知识点和出题习惯早已经融进了真题之中。

多做多练,甚至不需要外人教,自己都能慢慢摸索出来。”

许夏希和盛宁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夏希终于明白过来,那种相似但又不同的感觉究竟是哪里来的了。

顿时,她信心大增。

踌躇满志地向傅厉宸保证:“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琢磨的了!”

她本来就有着朦朦胧胧的感觉。

好比在浓雾中行走的旅人,方向已经确定,却走得缓慢。

因为看不清,心中犹豫。

傅厉宸此时的指点就好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拨开空中的那层雾。

许夏希的步伐也渐渐坚定起来,勇往直前。

倒是盛宁,恍然大悟之后,反而失落地低下了头。

与许夏希的越来越顺利相反,盛宁再次陷入了往年一眼的困境——

她越做,感觉越不对劲。

她这都是第二次刷题了,但是正确率甚至连60%都没有。

完全没有进步。

盛宁都忍不住绝望地想:她今年恐怕过不了了吧!

她正消极着,忽然听到傅厉宸淡淡地问她:“盛宁,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每次考试分数都上了300分,却一直达不到360分呢?

我看过你往年的成绩,你甚至还有两次刚好考了359分,对吗?”

司法考试满分600分,及格线是360分。

也就是说,只要你总成绩达到了360分,你就算过了司考,能够拿到法律职业资格证。

盛宁被冷不丁地揭了老底,小脸一下子就像火烧一样,滚烫得要命。

她的下巴都快贴到胸口,才瓮声瓮气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提到自己往年的成绩,盛宁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考了359分那两次,她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第二次的时候,她差点都要怀疑人生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差那一分?

傅厉宸神情淡淡,“司法考试的分数在350-370分之间的,都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盛宁:“……”

这是变着法子说她运气不好吗?

运气真他娘的是个矫情的小妖精!

“不过运气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过是笑话罢了!”傅厉宸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淡漠的视线落在盛宁脸上,随口说道:“只要你足够强,就不需要运气。”

盛宁无语凝噎。

她真不知道傅厉宸这是打击她呢?还是打击她呢?还是打击她呢?

盛宁自嘲一笑,“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参加司法考试吧!”

许夏希见状暗道要遭,连忙出声安慰:“宁姐,你别灰心,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

盛宁摇摇头,低声叹道:“你不懂,我现在越做题越没有信心,感觉自己之前的书都白看了,就想从头再复习一次,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进退两难,才使盛宁一点点的绝望。

甚至无数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傅厉宸对于盛宁的自暴自弃,只说了一句话。

“既然你相信我能帮你过司法考试,为什么你不能再多相信自己一点呢?”

盛宁从自怨自艾中抬起头,错愕地看向傅厉宸。

男人一如既往的冷峻严肃,语气淡淡却坚定,“我做了我该做了,轮到你做好你该做的。”

“我该做的?”盛宁喃喃低问。

“选好路,然后走下去。”

而这条司考之路,傅厉宸从一开始就已经替两人规划好了。

也许盛宁得到了不如教导不如许夏希所拥有的‘用心’,但绝对尽责。

也更适合盛宁。

只是盛宁先前一直摇摆不定,没能完完全全地执行罢了。

盛宁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转为郑重,而后又像是慢慢放松下来。

但眼中却一扫往日的迷茫,转为坚定。

她看着傅厉宸,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了!”

第58章 刚下考场,又上战场

时间到了九月份。

随着司法考试的时间一天天的迫近,无形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律所。

因为与其他律所不同的是,万宗律师事务所招收助理更看中个人的业务能力,不要求一定要通过司法考试。

但是不通过司法考试的律师助理根本没资格成为实习律师。

所以今年也同样有不少律师助理参加这次的司法考试。

许夏希和盛宁却好像感受不到外头的紧张气氛,只按照傅厉宸的安排,每天有条不紊地复习。

就连盛宁——自从调整好心态后——也没有从前的急躁与不安了。

甚至感觉连做题的效率也提高了许多。

一直到考试的前夕。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先考客观题,为期一天,考完要等客观题成绩公布并达到合格分数线后,才能报名参考十月份的主观题考试。

看似把考试战线拉长了,容易导致考生们的疲惫和不济,但是分开来考,每一项考试的压力也随之减少了许多。

许夏希第一次考就是参加新的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考试,所以没有多大感觉。

盛宁的感受却是最明显的。

她一走出考场,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完全不像之前出考场时的丧气样。

还高高兴兴地约许夏希一起回去。

虽然不知道成绩如何,但是能顺顺利利做完考题,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然而,这时候总是有那么个人会来扫兴。

盛宁刚约了许夏希考完一起出去庆祝,万晓就走了过来。

先是假惺惺地关心道:“你们终于考完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听说今年的试题特别特别难,你们感觉怎么样啊?”

考完不问考得怎么样,这几乎是国际惯例了。

万晓偏偏在这个时候上门‘关心’,这不明摆着找两人的不痛快吗?

好在两人的心态都已经被傅厉宸调教得很好了,根本不在乎万晓这点刺激。

正想随口把人打发走,万晓又摆出哀愁的表情,宽慰许夏希,“考不好也没关系!毕竟你都不是法学专业的,还是头一回参加司法考试。

别灰心,明年再战哦!”

最最后那句话的语气,简直不要太欢快!

许夏希:“!!!”

她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但头一回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夏希斜了万晓一眼,慢条斯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考不过呢?”

万晓噎了下,根本没想到许夏希竟然敢正面怼她。

不是说出成绩之前,是人们心里最没谱的吗?

许夏希根本不按常理出来,让万晓再次恢溜溜地走了。

倒是一旁的盛宁见状,不由得担心道:“夏希,你这样回她,不怕落人口实吗?”

“嗯?”夏希疑惑地眨眨眼。

盛宁忧心忡忡地说:“你现在说得那么肯定,万一真的出什么意外你没能通过,以万晓那恶心人的性子,肯定会满律所地说你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最后却没能通过司法考试之类的……”

这种半是事实、半是诽谤的话,最容易深入人心了。

许夏希笑了笑,如实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宁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是,如果连自己都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怎么要求别人对你有信心?”

“话是这么说,但……”

盛宁露出一个苦笑,“可能我见过的都是考完了拼命说自己的不行,等成绩出来了再打脸的人,所以才少见多怪了吧!”

也是常人恐怕都没有许夏希的自信与勇敢。

许夏希耸耸肩,说出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我这个时候避开万晓的锋芒,万晓难道之后就不会用其他借口来说我闲话了吗?

既然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她放弃做这种事,那我为什么要容忍她?”

盛宁:“……”

许夏希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事实上,许夏希从来都不是软柿子,更加不会轻易被人拿捏。

盛宁顺着许夏希的逻辑想了想,慢慢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了。

“算了,不管她了,我们去吃火锅吧!我想了好久,等下……”

盛宁渐渐兴高采烈起来,然而,她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傅厉宸穿着笔挺的西装,从办公室走出来。

手上还提这个公文包。

傅厉宸看到她们,冷漠的表情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

许夏希和盛宁的小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

该不会傅厉宸对她们这次的考试有什么不满吧?

傅厉宸的目光落到了许夏希身上,声音冷淡地说:“你跟我来。”

“什么?”许夏希脸上是懵逼的表情。

但傅厉宸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什么,完全没有要解释清楚的意思。

一边掏手机,一边已经越过夏希继续往外走。

许夏希和盛宁面面相觑,但执行傅厉宸的命令已经成了她的某种本能。

她无奈苦笑:“看来,今天的火锅我是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说罢,只能快步跟上傅厉宸的步伐。

傅厉宸出到门口,并没有去地下室拿车,反而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示意夏希上车。

夏希乖乖照做。

看着傅厉宸的手指翻飞,不停地敲打着手机屏幕,似乎在和人聊天。

忍不住好奇地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京市。”傅厉宸头也不抬地给出目的地。

许夏希惊慌失措地叫道:“现在?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没带啊!我……”

她扒拉着上了锁的车门,欲哭无泪。

现在让她下车行不行?!

傅厉宸敲下最后一行字,点击发送后。

才终于抬头给了许夏希一个正眼,“不用了,那边我已经交待别人准备好了,直接过去就行。你只要带上身份证就行!”

而许夏希才刚从考场出来,身上怎么可能没有身份证。

刚下考场,又上战场。

许夏希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跟着傅厉宸坐最近的一趟航班飞往京市。

她认命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复习主观题的时间恐怕要一拖再拖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那么急?”许夏希趁着傅厉宸从电脑屏幕抬头的间隙问了句。

傅厉宸摇摇头,只说:“去到我再跟你说。”

还要保密?

许夏希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也是,如果只是普通的案子。

傅厉宸就不用如此急迫地往京市赶,而且从刚才到现在,男人脸上的严峻表情就没有消过。

这让许夏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并且再也没有落回去。

一下飞机,来接他们的专车就开到了机场门口。

司机是一个年轻男子,见到傅厉宸就急忙跑上前来,恭敬地朝傅厉宸鞠了一躬。

才说:“领导已经在酒店等着您了。”

傅厉宸略一颔首,拉着许夏希进了后座。

许夏希自然像所有小喽啰那样。

乖乖看、乖乖做,什么话也不说。

虽然这辆来接他们的轿车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许夏希还是眼尖地瞅到那个男子放在西装口袋的‘执行公务证’。

只是一扫而过,没能看清他的姓名和其他信息。

但是年轻男子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许夏希紧张地抿了抿唇,诧异地发现:这件事竟然还跟政府又牵连。

不知道又会扯出什么事端。

她忍不住偷偷朝傅厉宸看了一眼,后者也正看向她。

大概是她把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傅厉宸难得放缓表情,对她温和一笑,无声地做了口型:“别怕。”

什么声音都没有。

许夏希却感觉心脏好像被一股热流包裹着。

温暖而安全。

小车把两人带到了西城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但到了酒店却没有要求他们办理入住,而是直接上了电梯,到达十二楼的一间房间门口。

年轻男子,在门口站定,转身又朝傅厉宸躬身道:“领导已经在房间里等着您了。”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要敲门的意思。

许夏希估摸着,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傅厉宸冲年轻男子点头,上前敲响房门。

房门被从里头打开了。

开门的又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年轻,但是长得十分健硕。

拉长着一张脸,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两人进屋后,又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前,许夏希看到这个小年轻双手覆背站在门口正中。

她凑到傅厉宸面前小声问:“刚才那个是军人吗?”

“这位小姐果然好眼力,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这个保镖的出身。”

爽朗且中气十足的男声自房中传来。

许夏希这时候才发现,房间正中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约莫五十岁上下,大约一米七的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中等,有着他这个年纪常见的啤酒肚。

乌黑的头发里藏着零星几根白丝,被眼尖的夏希注意到了。

这人应该比他看上去还要老很多,却因为精气神很好而显得年轻干练。

夏希刚才只是随口咕哝,没想到就被对方听去了,不由得有些尴尬。

心中念头转了一圈,才僵着笑脸跟对方打招呼:“见过黎先生,刚才是我失礼,请您不要见怪。”

中年男人收敛了笑容,眼中露出明显的惊讶,“你认得我?还是厉宸已经告诉了你我的身份?”

话虽这样问,但中年男人确定傅厉宸绝不是那种多话的人。

而且傅厉宸此时看向了许夏希,冷硬的神情带了点怔愣。

第59章 便宜行事

许夏希摇摇头。

心说:这一路跟赶着投胎似的,傅厉宸哪又那个闲心跟她介绍眼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好奇地看着许夏希,态度温和地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

他甚至只对许夏希说了一句话,对方就已经知道了他姓‘黎’,总不可能是他刚才那个问题暴露了他的身份吧?

许夏希虽然没笑,但是眼中闪着灵动和狡黠。

她看了傅厉宸一眼,见后者没有异议。

老老实实答道:“我猜的。之前来机场接我们那个年轻人掏钥匙的时候露出了他的工作证,我虽然没有看清,但是也瞟到了‘税’这个字眼,可以看出他是税务部门的人。然后我进屋后,看到你放在床边的黑色行李箱和公文包……”

中年男人顺着许夏希的目光转头,也看到了落在被靠墙放着的行李箱,和丢在床上的公文包。

但他还是不懂,许夏希到底怎么得出正确答案的?

“先生您说的是京市口音,加上一身得体工作服,所以我大胆猜测您是京市本地人,起码住在京市。

换句话说,您根本无需住酒店,上锁的行李箱里也不可能是装着给您换洗的衣物。

我猜里面应该就是需要交给傅律师的重要资料。”许夏希解释得很细致。

侃侃而谈的表情生动而明媚。

中年男人因为许夏希大胆的猜测而面露差异,但眼中却难掩赞许,不住点头道:“这些都算你猜对了。可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信息说明了我的身份。”

许夏希沉默片刻,面上难得露出些许犹豫。

中年男人立即笑道:“怎么?解释不了了?”

夏希抓了抓头发,颇为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之前的猜测还有依据,可后面很多都是异想天开了。

主要是我印象中你们处理保密事宜的话,都是会用专门的保密文件包以及专车接送。并且为了安全起见,专车上不会表明‘某某公务’的字样。

所以看着来接我们的车以及您放在床上的保密公文包,再联想到目前网上热议的京市税务局陷入‘漏税门’事件,而税务局副局长黎新恒就是该事件的负责人。

因此我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黎新恒抚掌大笑,赞道:“果然不愧是小宸带来的人!”

夏希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颇觉不好意思。

后头那些猜测其实更类似于天马行空,其实很多推理都站不住脚。

只是,恰好都猜对了。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对了就行了。”黎新恒并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同时对一直安静不语的傅厉宸笑道:“小宸,这也是我这次对你的要求——我只要求结果。”

傅厉宸闻言,剑眉微微蹙起,淡淡指出来:“这次长信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巨额税款不翼而飞,其中肯定有不少人涉嫌犯罪。”

黎新恒摆摆手,正色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当务之急的目的是尽快将钱找回来,平息舆论风波。至于该如何追责、向谁追责,这些都是后面的事情。”

说到这里,黎新恒和蔼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凝滞,而后渐渐转变为严肃。

他看向傅厉宸,语重心长地说:“这笔税款早在六月份就已经申报了的,但是却在运送过程中出了问题。如果不尽快解决,会出现什么严重后果,我想不用我细说,你也清楚。”

傅厉宸自然知道此事牵连甚广,如果不把这几千万的税款找回来,恐怕整个京市税务局的领导班子都要被问责。

而眼前的黎新恒更是首当其冲。

或许看出傅厉宸的冷淡,黎新恒怕前者不够重视,咬咬牙,又说:“上个月我局领导班子开过会,鉴于上几个季度的税收都超额达标,决定在我们帮扶的贫困县投资一个民办非企业的社会福利院,旨在帮助流浪乞讨人员的生活救济等公益性项目。

目前该项目已经启动,甚至陆陆续续有京市流浪乞讨人员被送往福利院寄养,他们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与看管。

如果这笔税款拿不回来,那该项目肯定会被迫中止。那数百名被寄养人员的命运也没有人能够保证了。”

这话一出,果然让傅厉宸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肃穆。

黎新恒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虽然傅厉宸看起来冷淡不讲情面,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并非寻常意义的心软,而是那种不愿意牵连无辜人员的心软。

果然,傅厉宸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黎新恒立即就放下心来。

紧绷着的表情也有所放松。

想了想,又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我既然选择交给你来办,自然是因为相信你的调查能力。但是有些惯例的事情还是要交待的。”

“您说。”傅厉宸礼貌地说。

“我知道,税款失踪肯定也有我们局里工作失误的因素,网上媒体的一些指责并非没有道理。但是违纪违规自有我国法律处理,绝不应有外界势力,尤其是国外势力从中作梗。”

傅厉宸一愣,“您的意思是?”

黎新恒点点头道:“前不久保密局的在工作中发现了外国IP的影子,有组织有预谋地恶意引导舆论。

虽然目前被我国技术人员控制住了,但是为了防止产生恶劣影响。

在我局正式对外发通稿之前,该案定为机密案件,严禁对外传播。”

黎新恒说到这里的时候,房门正好被敲响,之前接他们来酒店的那个年轻男子拿了两份文件走进来,恭敬地交给黎新恒。

黎新恒随手讲文件递给傅厉宸,解释道:“这是保密协议,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

他怕傅厉宸误会,又解释了一句:“只是惯例做法,也并不是为了限制你们的言论自由什么的,但为了社会稳定还是需要采取必要措施,防止在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因不实言论使得场面失控。

你是律师,应该是最清楚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和片面的证据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许夏希看着保密协议上的内容,第一反应是傅厉宸并不会签署这样的东西。

但是经黎新恒一解释,她又深以为然。

陈敬的事情不就是因为片面证据使得案件真相面目全非的吗?

果然,傅厉宸只是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保密协议的内容,然后大笔一挥,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把笔和另一份协议递给许夏希,“你看看。”

许夏希听话地接过来又细读了一遍,跟着签名。

黎新恒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拍拍傅厉宸的肩膀,欣慰道:“果然不愧是阿宏的宝贝儿子,这果决的行事风格,和你父亲当年可正式一模一样啊!

说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阿宏了,等这次事情解决了,我们这些老战友什么时候也要抽空聚一聚。”

傅厉宸听着黎新恒轻松的絮叨,等对方说完后,才不失礼貌地开口:“这些事都不急。黎伯伯既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小侄,小侄自当尽力而为。不过我有件事还需要先向您确认。”

“什么事?”

“您刚才说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将失踪的税款找回来,问责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那我想知道,但一些事情与找回失踪税款相冲突的时候,我可以怎么做?”

傅厉宸从接到黎新恒电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

如果真那么容易的话,黎新恒也不用请外援了。

毕竟京市作为国家首都,京市税务局的人肯定不是吃干饭的。

黎新恒既然找上他。

只可能说明两点:一是事情棘手到自己局里已经解决不了;二是税务局的人已经不方便出面解决。

不管是哪个原因,要解决这件事,处理手段恐怕都不会太好看。

黎新恒被傅厉宸正儿八经地问出了问题的关键,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一直从容镇定的脸上终于显现出犹豫与纠结。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黎新恒的脸上才重新恢复镇静。

他看了眼傅厉宸,目光郑重而严肃,沉声低语:“好,我允许你便宜行事!”

“黎局!”傅厉宸还没说什么,一旁站着充当背景板的年轻男子就惊慌大叫出来。

眼睛瞪得老圆了,就差没有把不赞同写明在脸上。

黎新恒反而越发坚定起来,朝年轻男子摆摆手,叹息道:“小李,欲成大事,还是要有所取舍。”

而后又看向傅厉宸,微微笑道:“而且,我相信小宸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肯定不会乱来的。”

傅厉宸微微颔首,也不知道是应了黎新恒的话,还是单纯表示听到了他的话。

黎新恒也不在意,指着年轻男子向傅厉宸介绍:“这个是小李,李勋。这个案子他一直都有参与,对案件情况十分了解。

我把他拨给你。一些你不方便出面的场合可以让他去做。

我只要求一点。一个月内,我要看到那笔款项回到税务局的账户上。”

第60章 什么才是重点

黎新恒并没有在酒店房间待很长时间,将一些重要事项都跟傅厉宸说清楚后。

给了两人一个月的调查事件,又交代了李勋尽可能满足傅厉宸的任何要求。

便悄悄离开了。

许夏希没有猜错,被放置在房间墙壁边上的那个24寸行李箱里装着的正是这次巨额税款失踪案的相关材料。

傅厉宸也没有废话,交代了李勋前往某个酒店门口拿他们的换洗衣物后,就领着许夏希开始查阅相关材料。

李勋被交办了第一个工作,当场就愣住了,为难地看着傅厉宸,犹豫地说:“傅律师,黎局之前就交待好我们替您准备换洗衣物,您看……”

这个案件保密性强,李勋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个案件的存在,所以希望傅厉宸能够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将就一下。

“你直接去到酒店门口,有人已经将我和希希这一个一月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打包好,你什么都不用说,拿过来就行了。”

顿了顿,傅厉宸又说:“如果你担心里头有什么不安全的隐患,你也可以先让你们的技术人员检查一遍。”

李勋没想到傅厉宸竟然如此好说话,不由得讶异地抬了抬眉梢,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倒是为了自己的小人之心大感窘迫。

傅厉宸不甚在意,淡淡地说:“快去吧!等我和希希初步将案件材料看过一遍后,很多重点地方恐怕还要听听你的意见。”

李勋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对这个中途插进来接手自己工作,成为自己直接领导人的外援有些不满。

说话做事的第一反应都是吹毛求疵。

可这一路上的接触,尤其是傅厉宸负责任的态度以及温文尔雅的处事方式都折服了李勋。

李勋对待傅厉宸的态度也越发恭敬起来。

“好的,我马上回来。”

等人一走,傅厉宸也没有耽搁。

将行李箱的材料一分为二,右边多的堆到自己面前,左边较少的放在了许夏希面前。

“快点看,不需要太细致,只要把内容过一遍就行了。”

许夏希从被傅厉宸叫来帮忙时起,心中有些疑惑不安,直到这一刻分配工作。

那种不安的感觉也上升到了顶峰。

夏希皱起眉,无措地说:“虽然这件事我有从网上了解过大概内容,但实情如何,我事真的一点都不清楚。你一上来就给我分配那么艰巨的任务,我实在……”

不是许夏希不想帮忙,她是真的担心开天窗啊!

傅厉宸淡定地说:“知道网上那些大致说法就足够了。黎叔也没有跟我透露太多关于案件的情况。

具体如何,还需要我们自己从这些卷宗材料里挖掘。”

他见许夏希仍一脸纠结的样子,又出言提醒:“别怕,我们现在的目的时尽快了解案情,然后得出大致调查方向。细节之类的, 并不重要。”

许夏希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傅厉宸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压下心头的这种不安,按照傅厉宸说的去做。

两人在阅读记忆方面都有极强的天赋。

那些厚厚的卷宗材料到了他们手上,只看见一页页薄纸翻飞。

就跟微风吹过似的。

于是李勋拿到东西打开酒店房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傅厉宸和许夏希分别在床的两侧坐好,手上都捧着一本卷宗,身侧都堆着厚厚几沓卷宗。

两人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盯着卷宗,一目十行,飞速扫阅。

李勋愣了足有一刻钟时间,而这短短的一刻钟,两人手中为翻阅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这、这也太他夸张了吧!

李勋目瞪口呆,几乎要怀疑这两人只是翻书,根本没有认真看过卷宗里面的内容。

他忍不住小声问道:“傅律师,您这样看,会不会有遗漏啊?

如果您觉得时间紧急,不想细看卷宗材料的话,我可以跟您口述一部分内容。”

毕竟这些卷宗材料他都是仿佛看过不下五次的。

李勋自信自己很清楚卷宗里的每一处细节。

“不用了。”傅厉宸淡淡回绝。

眼睛甚至都没有从卷宗里抬起来。

而许夏希更是专注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根本没注意到李勋回来了。

李勋讨了个没趣,悻悻撇嘴。

见二人暂时都没空搭理他的样子,只好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

这一等又是一个钟。

李勋神奇地发现这两人几乎没有移动过位置。

他们不会累的吗?

李勋暗暗揣测,目光时不时瞟向两人。

原本他准备等两人看累休息的间隙再说话,但等着等着,反倒是他先沉不住气。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再次小声开口询问:“傅律师,现在已经过晚上十点了。你们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用点晚饭。”

李勋这时候才意识到,两人似乎一下飞机就被他载来酒店,根本没时间用晚饭。

他自己是在单位用过工作餐才去机场接人的,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感觉到肚子有点饿,都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更觉是自己的失职,脸上羞愧不已。

傅厉宸这时候才放下手中的卷宗,抬头看了面红耳赤的李勋。

稍一想想,就明白过来对方这样表现的原因。

这回,他倒是没有拒绝李勋的好意,微微点头,“是有点饿了,可能要麻烦你叫一下客房服务。”

李勋登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头一回被分配工作后还如此兴高采烈。

点头如捣蒜,飞快地说:“好、好,我这就去!”

然后就快步走出了酒店房间。

傅厉宸:“……”

他其实想告诉李勋,对方完全可以通过内线电话通知前台叫餐,根本不需要特地下楼跑一趟。

但对方就跟兔子窜似的,他没来得及开口,对方的人影已经消失在房门之外了。

傅厉宸摇摇头,将手中的卷宗放下,又清点了一下他和许夏希剩下没有看过的卷宗,还剩三卷。

一本是银行流水,另一本则是‘现场勘察卷’。

见许夏希正准备拿起其中一本现场勘察卷,傅厉宸喊了停,“行了,就先看到这里吧!”

许夏希的手按在那本现场勘察卷上头,疑惑地看向傅厉宸,“怎么了?”

“剩下这三本,暂时没必要看看。”

“为什么啊?”

许夏希的脑袋上,几乎可以看到三个实质的大问号:没有看过的材料,怎么知道不用看了呢?

“银行流水涉及的无关信息太多,如果不知道计算方法和标准,从头看到尾也是事倍功半;至于现场勘察卷,是他们工作人员先前对税款失踪地的现场进行检查、勘验,但我们迟会儿也要亲自去现场查看,所以现在不看也无所谓。”

傅厉宸拿出他的耐心,一点点,细致地跟许夏希解释。

李勋回屋时,正好就听见傅厉宸响许夏希分析这些情况,脸上不由得如此惊讶又钦佩的神情。

再次之前,他就黎新恒说过很多傅厉宸的‘光荣事迹’。

虽然大致明白了傅厉宸的出众能力。

可是真正见识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深深地震撼。

才花了不到四个小时翻阅卷宗——甚至都没有看完——就能够有条理地分析出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并给出几个调查方向。

逻辑清楚,操作性强。

李勋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甚至他们单位所有人可能都做不到这一点。

直至这一刻,李勋才真正对傅厉宸心悦诚服起来。

他想:如果连傅厉宸都没办法完美解决这次事件,那恐怕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了。

李勋原本准备在傅厉宸向许夏希说完后,将自己知道的一些重要情况汇报上去,供傅厉宸参考。

但是听完傅厉宸的分析后,李勋就发掘,自己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

实在是傅厉宸的分析太强悍,根本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倒是许夏希听完后,小脸先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过了约有十分钟,才问:“那我们现在的重点,还是要先摸清长信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公司现状,尤其是财务状况。”

“等等!”李勋这时候忍不住插了一句。

怀疑地提醒:“我们现在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实那笔税款是被长信公司给盗走的。这样就把侧重点全部偏向长信,会不会有点为时尚早了?”

李勋对傅厉宸信服,但是对于傅厉宸带过来的这个小助理,自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同等的恭敬。

他说完后,还将目光看向了傅厉宸。

等着傅律师的决断。

傅厉宸只是笑了笑,挑眉看向夏希,语气随意,“希希,你怎么说?”

许夏希歪歪脑袋,一脸无辜的小表情,“我们又不是警察,为什么要找到足够证据证明是长信公司盗走税款的?”

李勋被问得一愣。

刚才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然后又听许夏希接着说:“所以,我们只需要一个合理怀疑就够了。

再者,我们这次调查工作是为了拿回税款,而税款是谁拿走的,又为什么拿走……这些问题,也不需要我们大费周章地证实吧?”

李勋默了。

他终于承认,许夏希的看法才是对的。

第61章 ‘愉快’地一起住

傅厉宸见李勋沉默了没再开口,便问:“现在你还有问题吗?”

李勋摇摇头,表示这两个都是大佬。

他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傅厉宸:“既然没问题,那休息一下,明早出发。”

李勋自然没有异议。

正好这时候,酒店服务到了。

李勋很识相地让出空间让这两人用晚餐。

又跟傅厉宸约好明天开工的事件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许夏希主动把案卷材料都收拾好,又放回到行李箱去。

等整理好一切,用过晚餐后,许夏希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黎新恒给他们定的是一间大床房。

只有一张一米八宽的床铺,没有隔间的那种!

许夏希傻眼了,这两个人要怎么睡啊?

是要她打地铺的节奏么?

“要不,我等下下楼再开一间房?”许夏希试探性地问道。

现在公事完毕后,她连和傅厉宸待在同一个空间都感到尴尬,更别提还要共用一张床。

抱歉,她做不到!

怎么讲究都做不到!

可傅厉宸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不是已经有房了吗?干嘛还要去别的地方住?”

这人眼瞎,好像真没看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多么不合适。

等夏希隐晦地提出这一点,他才‘恍然大悟’。

然后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淡淡地说:“没事,我又不担心你会性骚扰我。放心,我对你的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许夏希险些没被他这话给气得吐血,怒道:“谁想要性,那啥,你了!”

她满脸通红,都没好意思把‘性骚扰’三个字说完全。

这人好不要脸,颠倒黑白的能力一流。

谁想傅厉宸竟然还附带无辜眨眼,“既然你都不想性那啥我了,那你还担心什么?”

说得好像他对许夏希毫无企图一样。

许夏希:“……”

她已经对傅厉宸的理直气壮没了办法,总不能说她担心傅厉宸做什么吧?

被傅厉宸这么一说,她还不好意思再下去开房了,不然傅厉宸肯定笑她自作多情!

想想都郁卒!

更悲催的是,等她准备洗澡时,才发现李勋带来的那些欢喜衣服全是傅厉宸的。

一件属于她的都没有。

虽然酒店提供洗衣服务,明天不用担心,但唯一一套浴衣正被傅厉宸穿在身上,她今晚怎么办?!

“那个……”许夏希为难地看着傅厉宸,纠结要怎么开口借衣服。

傅厉宸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尴尬,俊眉微微蹙起。

“衣服没准备好么……”傅厉宸沉吟几秒。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主动说:“衣服明天再准备,先穿我的。”

随手就从行李箱里找了件衣服丢给夏希。

许夏希刚奇怪傅厉宸这次那么好说话,拿到衣服后,她就黑了脸。

“傅厉宸!”

许夏希忍无可忍,低吼了声。

傅厉宸仿佛没看见,懒洋洋地往床头一靠,“又怎么了?”

那语气,好像一直找麻烦的人是夏希。

许夏希感觉自己额上青筋直跳,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火气,“你就丢给我一件白衬衣要我怎么穿啊!”

“有什么问题吗?”傅厉宸比了比衣服的长度,然后耸肩,表示那衣服完全能够遮到夏希的大腿。

她瞟了眼傅厉宸的行李箱,里面似乎除了衬衣就是西裤,还真没有别的适合她穿的了。

但只穿一件衬衣也太那啥了吧!

许夏希瞪瞪眼,闷闷地说:“你就不能把浴衣借给我吗?”

把唯一一件浴衣穿走,她都要怀疑傅厉宸是不是故意让她难堪。

谁知道她话说都得那么明显了,傅厉宸还一脸惊讶地说:“你想穿我穿过的衣服?”

他看着夏希的眼神那叫一个怪异,活像她是‘浴衣收集狂’。

许夏希一下子红了脸,没好气地低吼:“谁稀罕穿你穿过的衣服了,不借拉到!”

她快步走进浴室,也没心情泡澡了,匆匆洗好澡,把白衬衫穿上。

她忽然认识到一件事——傅厉宸近一米九的身高真不是盖的!

站在镜子面前左右照了照:上半身被白衬衫遮得严严实实,下面嘛,衬衣的衣摆都到了她的大腿,要遮的部位都遮住了。

“好像真的挺合身。”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门走出去。

因为生傅厉宸的气,她看都不看对方。

直接走到床的另一边,拿起床头的电话给客服打电话,叫人把她的衣服拿去清洗。

可号码刚拨出去,她不小心一撞,床头柜上的水杯就被她撞到了,里面的水立即倾倒出来。

“啊!”

许夏希低低地叫了声,顾不得接电话,忙扯过纸巾来擦,一阵手忙脚乱却还是挡不住水渍流动。

眼看水就要滴到地上,她习惯性地弯下腰,伸手去挡。

即使许夏希已经尽力了,还是有不少水洒在地毯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只好抽了张纸巾,再弯低腰去擦干净地上的水。

可白衬衣的长度只够勉强遮到她的大腿,一弯腰,白嫩纤细的大腿就露了出来,甚至连她粉色蕾丝的小内内也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一举动在别人眼里简直是勾引,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补救。

好在她‘抢救’及时,地毯也没有弄脏。

许夏希松口气,刚巧电话也在这时候接通了。

“您好,请问……”

电话那头客服小姐的声音才说了一半,电话就被人强硬地一把盖了回去。

许夏希还没有反应过来,腰身就被人往后一拉,后背立即贴上一具滚烫的胸膛。

烫得她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顿时软了。

没等她说话,搭在她腰间的手就用力箍住她,力气很大,感觉要把她肺部的气都挤出来。

夏希又气又急又羞愧,急忙挣扎,恼怒低喊:“放开我。”

可她背后的行凶者非但不放开她,反而再次用力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一下,夏希甚至感觉到臀部正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抵着。

只隔了一件衬衫,那触感分外明显,就好像要往她股间钻进去。

刚开始她还愣了愣,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小脸蹭一下地‘燃烧’起来,她顿时扭动得更加厉害,只想挣脱那阵羞人的触感。

“许夏希,你是故意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夏希的耳畔,让她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傅厉宸低哑压抑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好像还带着咬牙切齿。

仿佛耍流氓的人是她。

许夏希挣不开,又躲不掉,心里本来就委屈了。

现在被傅厉宸一凶,心就好像针扎一样的疼,他凭什么凶她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红了眼眶,整个人还真就自暴自弃地不动了。

许夏希哪里知道,傅厉宸之所以那么凶完全是因为欲·火被挑起来又无处宣泄,全被憋在心里了,说出来的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换个通俗的说法,那就是欲求不满。

傅厉宸一开始也没想在这里对夏希做什么,顶多是耍耍流氓、饱饱眼福。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或者说低估了夏希对他的影响。

看到夏希穿着他穿过的白衬衫,就好像是他自己把夏希包裹住,那种满足感实在难以言喻。

而夏希那一双修长的大腿更是吸住了他的眼球,再弯腰,露出那若隐若现的小翘·臀。

他能忍住没当场把夏希上了已经很自制了!

夏希如果再动来动去,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真做出些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儿,傅厉宸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欲望。

深吸口气,他才稍微放开夏希,正想说些什么却瞥见对方红红的兔子眼。

心口好像被铁锤重重地击了下,饶是傅厉宸也慌了。

“怎么了?你别哭啊!”他有些手忙脚乱。

他见不得夏希难过,可他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到嘴边的反而是那么粗声粗气的一句。

说得好像他还嫌弃夏希一样!

许夏希气愤地甩开傅厉宸的手,瞪眼,“我才没哭,你不要碰我。”

接二连三地被拒绝,加上刚才那点不该有的反应,傅厉宸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如果不是夏希扭来扭去,他刚刚也不至于出那么大的丑,下面的小兄弟直到现在还不安分。

他心里憋着一团邪火,开启毒舌模式:“不是你勾引我的吗?”

傅厉宸也知道夏希会穿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他一手促成的,可他就是要说。

眼看着许夏希马上因为他这话白了脸。

两人再次陷入僵局。

许夏希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没有跳出来大声反驳他,反而低着头默默绕到床的另一边,爬到床上,被子往头顶一遮,整个人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从傅厉宸的方向看过去,就只能看到白白的被子被蜷成一团,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这是无声的抗拒,也是疏远。

傅厉宸暗暗后悔,他怎么就口不择言了呢!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独处时间,竟然被他给搞砸了!

傅大律师在处理case的时候,智商、情商的技能都是满值的。

外在形象更是爆表,一个微笑就足以倾倒无数少女美人的心,完全不需要主动。

甚至连他之前唯一一次告白还是跟许夏希那场在普通人看来啼笑皆非的‘交往情况说明’。

他追人的经验为零。

难道真的要他低声下气去道歉,去把人哄回来?

别说傅厉宸做不来这种事,就算他很愿意做,谁告诉他要怎么做啊?

傅厉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整个人都有些颓败。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肯定会心痛男神自毁形象,可傅厉宸根本不在意。

他唯一在想的就是不能让事情这么僵下去。

无计可施之际,他干脆故意在床边走来走去,脚踩在地毯上也发出很大的声音。

可许夏希就好像聋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间一久,连傅厉宸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

挫败地坐回床上,想去拉开被子把人揪出来又怕把夏希惹得更加生气。

一向处事果决,顺风顺水的傅男神遭遇了人生头号大危机!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铃响声。

第62章 先生,需要客房服务吗?

铃声好几下都没人应,也一直没停。

许夏希躲在被子里,只听见了门铃的响声,却没有感觉盗傅厉宸的脚步声。

安静得好像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顿时,她背脊就一阵发凉。

各种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什么《午夜凶铃》、《鬼来电》……

电影里的画面不停地在夏希的脑海里划过,她活生生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好像马上就要有一只鬼会从外面钻进来吃掉她。

“啊!”许夏希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声,一把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她完全是应激性反应,看到活物就本能地抱住,像个八爪鱼,手脚并用。

傅厉宸也被她吓了一跳,但立马就明白她在害怕什么,欣然接受这个怀抱,凑到夏希耳边低语:“怕了!”

天知道许夏希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鬼了,就算现在知道傅厉宸没离开,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咽咽口水,想反驳,说出口的话却软绵绵的,“怕,怕屁。”

可她的眼睛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傅厉宸,紧紧盯着,好像怕人跑了。

傅厉宸剑眉一挑,恶劣地笑道:“那我先走了?”

“不要!”就算理智告诉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但害怕就是害怕,许夏希现在死都不要这种时候一个人待在这里。

可傅厉宸马上连笑都不笑了,表情一收,就恶狠狠地威胁:“不许再因为这件事不理我,不然……”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傅厉宸作势就要甩手走人。

许夏希大骇,再次手脚并用地缠住对方,口中忙不迭地喊:“我答应,我答应,你别走!”

傅男神另辟蹊径,顺利‘解决’两人的冷战问题!

至于这样的办法会不会太无耻,降他的格调……

他正温香软玉在怀,哪有空想这些。

傅厉宸笑得开心,伸手回抱着夏希,拍拍她的背,还柔声细语地安慰:“没事了,不要怕,我陪着你。”

温情款款的样子和刚刚简直两个样。

男神,你敢不敢不要那么人格分裂!

许夏希一边很受用傅厉宸的安抚,一边又觉得忿忿不平。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苦逼的人吗?

明明是傅厉宸先惹了她,怎么反倒要她先低头啊?!

门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好像他们不开门,外边的人就不走了一样。

许夏希平复了下心情,就不好意思地推开傅厉宸。

小脸蛋又热了起来,那么大了还怕鬼什么的,真的超丢人的!

她推了推傅厉宸,小声说:“我不怕了,你去开门吧!”

傅厉宸好不容易才‘哄’回他家宝贝,正是享受成果的时候,是哪个不知死的混蛋跑过来碍眼的?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去想,如果没有这门铃的打扰,他还没办法‘威胁’许夏希。

他很不爽地去开门,但在开门的瞬间习惯性地换上他的招牌笑容,“什么事?”

许夏希在一旁有幸见识到傅厉宸毫无违和感的‘变脸’,顿时打了个冷颤。

她到底有个什么样的领导啊!

明明刚才恶劣地欺负她,眨眼间又变成人前那个平易近人的白马王子。

这人学过四川变脸的吧!

许夏希默默在心里吐槽,还探了个小脑袋去看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二十四五的样子,浓妆艳抹,正没款没型地靠在门边,手还停在门铃上。

房门突然打开,她先愣了愣,见到傅厉宸后,立即侧着站好,换上一个自以为很娇羞的姿态冲傅厉宸笑,“先生,需要客房服务吗?”

女人搔首弄姿故作妩媚,可一双眼却冒着油光,紧盯傅厉宸不放。

好像饿虎看到什么美味可口的食物,就等着扑上去一样。

许夏希被自己的想象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她看热闹似的盯着傅厉宸。

不是温柔亲切的男神吗?看他要怎么办?

傅厉宸脸色不变,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直看得人家浑身都软了,才柔声说:“你来晚了,我已经叫了服务。”

“啊?”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傅厉宸说完就一下把门关上,他的脸又冷淡下来,冷哼:“就这样的货色也好说服务,让人服毒还差不多。”

许夏希全程目睹这一过程,简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半晌,忍不住吐槽:“你精神分裂成这个样子,你妈知道吗?”

傅厉宸顿了顿,而后缓缓笑开:“我女朋友知道就行了,是不是?希希。”

许夏希:“……”

傅厉宸这话让她没法接。

明明两人当年已经分手了,现在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不过这时候夏希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当年她误会傅厉宸脚踏两条船,和杨语珺纠缠不休而出国的时候,根本没有正式跟傅厉宸分手,而且傅厉宸也明确说了不同意分手。

她只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难受笼罩着她。

便没再说话,径直越过傅厉宸就想爬回床上。

可傅厉宸却快一步拉住她,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不准你再不理我。”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快没把夏希噎死。

她又气又呕,还奈何不了傅厉宸。

谁叫她刚刚答应了呢!

烦躁地甩开傅厉宸的手,许夏希又呲牙瞪了他一下,“知道啦,我又没说不理你,只是我现在要睡觉,是不是还要事先跟你打报告啊!傅大律师!”

可傅厉宸就好像没听出她在赌气,反而温柔地笑笑,又抬手揉揉她的头。

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乖,那你先睡吧,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

说完,他还主动替夏希把被子盖好,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从夏希的角度看去,专注而深情。

她本来就没剩多少的火更是偃旗息鼓了。

她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偷偷看着傅厉宸。

只见他也躺在床的另一边,拿起那沓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刚毅、俊美等一系列的词汇开始不停地在夏希的脑海里旋转,让她看得入神了。

傅厉宸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沦陷。

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就飞回了大学时期,

那时候许夏希刚上大学一年级,因为学生会的工作被分到傅厉宸手下做事。

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有被外形俊美,温柔亲切的傅厉宸惊艳过。

但之后的四年里,她就深刻地认识到傅厉宸人前表现得有多温柔亲和、好风度,人后就有多恶劣高冷、难伺候。

别人人格分裂最多也就是三两个人格,但许夏希严重怀疑傅厉宸是把他的人格掰成一瓣瓣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看得最透的人,知道傅厉宸有多恶劣,所以她才不会像外面那些花痴女一样被傅厉宸骗,更不会爱上这个霸道的家伙。

可……

为什么她还是会对着傅厉宸的侧脸发呆,为什么她还是会因为傅厉宸的举动而情绪起伏?

许夏希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傅厉宸。

眼皮一耷一耷,慢慢进入了睡梦。

等傅厉宸重新看完一遍资料的时候,夏希早已经四平八仰地睡得正香。

小嘴还砸吧砸吧,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他就有些不乐意了,大手轻轻捏住夏希的鼻子,见她没有醒,只是微微张开小嘴。

这回,傅厉宸没再客气了——反正是他的女朋友。

干脆低下头,擒住那红唇。

一开始只是轻吮,尝到甜味后,他干脆不客气地用舌尖撬开夏希的牙齿,钻进去又是一阵掠夺。

直到他感觉到夏希有些喘不过气,他才不舍地放开。

见夏希被他亲了之后又是咂嘴,甚至还伸出红红的舌轻轻舔了舔唇瓣。

傅厉宸顿时呼吸一滞,恨不得再俯下身去亲个够本,让这小东西诱惑他!

可是看见夏希眼眶淡淡的黑眼圈,他又舍不得真把人吵醒,只好发泄似的又捏捏夏希的鼻子,没好气地哼了声。

“小东西,你知道么?你今晚又逃过了一劫。”

说话的时候,傅厉宸的眼中是满满的宠溺。

他弄好最后一点事情后,回到床上。

夏希就好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猫,自动自发地就往他怀里缩。

傅厉宸当然不会拒绝,大手一伸,抱着夏希就睡了过去。

但愿明天一早夏希见到两人抱在一起不要太惊讶。

许夏希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晚被占了便宜,

早上起来发现傅厉宸已经洗漱好,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材料,还想着对方果然信守承诺。

完全没有‘越矩’。

正好这时候,李勋也来了酒店。

兴冲冲地请二人赶紧‘开工’,同时还十分体贴地为他们准备了早餐。

一个小时后,三人驱车来到了位于京市西城区郊区的一条荒凉马路上。

这条马路笔直,一直从郊区通往市区。

马路两旁是零散的一些废弃建筑,参差林立。

全部都没有在使用,有些已经开始拆除,因而时不时能够看见有装运废料残渣的大卡车经过。

掀起漫天尘土。

这里,就是巨额税款失踪的地方?

第63章 各方权衡

许夏希疑惑地看向李勋,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么普通的一条大马路,竟然发生了千万·税款失踪案?

李勋像是看出了许夏希的心声,苦笑一声,“没错,就是这里。

不过你也看到了,这附近并没有道路监控摄像头。我们只是通过运钞车的运送路线,确定这里运钞车最后出现的地方。”

许夏希记得资料上显示:

像长信公司属于那种大型实业企业,因此按照惯例都要先前就将本季度要上缴的税款,提前一个月向税务局报备,核对无误后,再通过转账或者直接缴纳等方式上缴税款。

而在此之前,长信每季度都是通过转账的形式交税,只是这次长信刚好收到了货方的一笔货款,正好足够缴纳税款。

为了方便,长信就雇了安保公司直接将税款送往税务局。

这才发现了这次税款失踪案。

而且这个案子的神奇之处在于——

除了税款不翼而飞,当时运钞车上的司机、安保人员、长信工作人员,以及那辆运钞车都凭空消失。

不见踪迹。

见鬼了一样!

许夏希拿着相机,将现场的一些细节——尤其是他们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都一一拍了下来。

也没有细看,回去再慢慢研究。

傅厉宸则是走到了两边的废弃建筑前左右观望。

面色凝重,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许夏希和李勋这时候的思想达到了高度统一,很默契地不去打扰傅厉宸。

夏希想了想,又问:“对了,运钞公司的运钞车一般都装有专门的行车追踪仪,就是方便发生紧急状况的时候,能够及时定位运钞车的位置啊!现在运钞车不见了,联系运钞公司,让他们调取行车记录以及卫星定位不就能够找到运钞车的位置了吗?”

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辆运钞车很有可能被毁尸灭迹,但是只要找到运钞车最后出现的位置,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了。

李勋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无奈叹道“:长信当时的运钞机请的是合安保全公司,这家公司是业界老大,腰杆硬得很,一句话咬死了。

‘税务局并没有调取客户·资料的权力’,不给我们调取。”

“那就去找有权利调取材料的机构去调啊!”许夏希自然而然接了一句。

“问题是,目前的状况是……这个案件还没有正式进入立案侦查。”

许夏希讶异地望着李勋,说不出话来。

这么大数额的失窃案,发生都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进入立案侦查阶段。

公安现在都不管事的吗?!

李勋不好意思去看许夏希,声音又低又含糊,“不是公安那边不配合,这事领导们有领导们的考量,总之还有正式立案,人家不买账也正常。”

夏希愣了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明白李勋的言外之意。

想想也是,京市税务局这次除了那么大的纰漏,若是不把税款找回。

这么严重的的后果,大概足够清空大半个税务局领导层了。

因为一般的职务犯罪,例如渎职罪、滥用职权罪等都是要造成严重后果才达到犯罪标准。

如果能够赶在公安立案侦查之前将损失降到最小,那些人的命运和前途才救得了。

这样想来,公安不立案,并不是办事不利,而是他们领导层几番博弈的结果。

许夏希不由得有些泄气。

虽然说跟着傅厉宸这几个月,她见过不少政界权贵,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盛气凌人,但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圆滑还是让她大感不适。

而且,这个案子本来就扑朔迷离。

没有‘公权力’的支持,他们就更加被动了。

正在两人都唉声叹气的时候,傅厉宸结束了他的勘察,走过来。

见他们满脸沮丧,眉一扬,淡淡问道:“怎么了?”

两人再次默契十足地摇头。

“没事。”

“没事。”

傅厉宸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却并没有多问,直接说:“去合安保全公司看看。

公司位置你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是问李勋的。

李勋当然知道啊!

可是傅厉宸竟然和许夏希同一个思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刚才和许夏希说过的情况又复述一遍。

傅厉宸听了,仅是微微蹙眉,但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没事,先去看看。”

李勋暗道这回可能又要白跑一趟了,不过还是乖乖地驾车前往‘合安保全’。

合安保全公司也在西城区,大半个小时侯,他们就来到了公司门口。

这里并非市中心,周围的人和建筑都不多。

四周最高的一栋建筑就是合安保全的总部,占了一整层写字楼。

李勋先拿了工作证下车去和前台沟通,虽然公司派了个业务经理下来与李勋对接。

笑面迎人,态度亲切,但就是不松口。

李勋铩羽而归。

垂头丧气地走回到车前,无奈道:“我说了,他们的态度很强硬,而且特别周璇,滴水不漏,就是不让我们看。”

傅厉宸和许夏希坐在车上虽然听不见李勋和那个业务经理的对话,但是光是看二人表情,也知道是谁优谁劣。

傅厉宸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是不是很失望。

只是让李勋先上车,把车开走。

当他们的专车绝尘而去时,原本站在门口的门童摘下帽子,立即跑了进去,跟先前那个业务经理以及另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汇报。

“经理,刚刚车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的穿的是一身西装,女的坐在里面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上衣就是一件很普通的T恤。

就在刚才,他们上了车走了。”门童一五一十地说着自己的观察。

业务经理甘扬没听出什么端倪,又将目光看向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沉吟半晌,忽然问:“男人穿的西装和你往常见过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门童为难地挠挠头发,苦哈哈地说:“总经理,您这就难倒我了,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能分辨得出西装的区别。

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被成为总经理的男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分不出也要分,给我好好想,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门童只好埋头苦想。

甘扬见状,帮忙调和,“严总,您就不要为难阿奇了,他就是二愣子!再说了,就是真的认出西装的质量,用处也……”

“对了,我想起来了!”‘阿奇’却忽然喊了一句。

激动地对严总说:“我看到那个男人好像在西装外套里面还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像纽扣背心,因为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口子,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我还想他西装里头还穿件那么奇怪的衣服,不过看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阿奇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西装的标准配置应该是三件套,即外套、背心和衬衫,还当傅厉宸穿得不正常。

另两人虽然从不穿背心,但是该知道还是都知道。

严总原本皱紧的眉却在这时候放下来了。

他心情大好,随意冲阿奇摆摆手,“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走吧!”

阿奇一脸疑惑,但是两个大佬显然都不打算理他了,只好又默默退了出去。

甘扬低声问道:“严总,您看,我们有没有必要将这件事上报?”

严总摇头,轻慢地说:“你刚才也听到了,会那样注意正式着装的人,肯定不可能公安的人。只要不是公安,其他什么势力,我们都不用怕。”

甘扬仍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大佬都发话了,他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第二日早上。

甘扬正在办公室里紧锣密鼓地处理着急件,突然接到前台来电,说有人要见他们的负责人,索要税款失踪案的安保材料。

甘扬一听描述,就猜到来人是昨天坐在车上的两人。

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连忙请了严总一起去应付楼下的人。

严总昨夜笙歌,这时候还没睡醒,准备回自己办公室补个觉,现在被甘扬一叫,老大不愿意了。

冷着脸瞪甘扬,“都说了那两人肯定是税务局那帮孙子找来的侦探之类的。一无实权、二无人脉的,根本不需要担心。你随便打发走不就行了。”

甘扬心中暗道:运钞车失踪案等于给公司埋下多大隐患,他可是一清二楚。

真要较真起来,他们这些人可能都处在犯罪的边缘。

而且这事儿迟早闹出来,他现在就跟揣了个不定期爆炸的炸药包,可上头的态度却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现在每天都好像走在钢丝上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

心惊胆战得很!

不过这些顾虑肯定不能跟严总说。

只能陪着笑:“老总不是说了吗?这件事交由您全权处理,我可不敢自专,还是得有您亲自掌眼才行吗?”

严总被甘扬一番谄言媚语说得通体舒畅,也就没计较对方打扰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不自觉地挺挺胸脯,傲慢而轻蔑地说:“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看看今天这家伙能有什么本事!”

第64章 公众的‘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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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特殊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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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谈一笔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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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报名遇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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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准考证拿来

傅厉宸坐在一旁,看着许夏希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生无可恋’。

虽然猜到了夏希可能在想什么,但他觉得她这表情十分有趣,完全没有想过提醒她。

在一旁看了一阵场热闹。

直到许夏希盯着一张‘死定了’的表情走进万宗律师事务所,他才准备‘好心’提醒夏希: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考生本人才能完成。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就有不识相的家伙撞了上来。

万晓见了傅厉宸,秒变花痴,以一种恨不得扑到傅厉宸身上的姿势跑过来。

娇滴滴地喊了一句:“傅律师。”

傅厉宸冷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表示。

但他的冷淡看在万晓眼中就成了克制受礼,万晓娇羞地低下头,小声说:“那么久没有见到您,人家真的好不习惯!听说您出差了,一切还顺利吗?有什么用得到人家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一番依依浓浓的话简直要把别人的鸡皮疙瘩都给激起一层。

许夏希恶寒不已,也亏万晓竟然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正想多,万晓却看到了她,声音倏地冷淡下来,以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夏希说,“夏希,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准备司法考试吗?这次客观题考了多少分?”

许夏希心塞。

万晓还正是看她不顺眼,逮着机会就要挤兑她啊!

这不是明显知道了她不合格还要嘲笑她一番?

也正是有够无聊的。

偏偏万晓还要故作惋惜地说:“没过吖?没过也不要紧,谁人生没有第一次呢!不能跟着傅律师也没关系,咱们律所的温律师就很不错,到时候你在他手下肯定也能学到东西。”

一番话,极尽嘲讽,简直把许夏希往死里怼。

可这回夏希心觉丢脸,更觉愧对傅厉宸那些日子的帮助。

都没脸去看傅厉宸了。

万晓那张嘴,毒辣无礼,逮着人就极尽可能地喷,完全不考了后果。

“你怎么知道夏希没有过?”傅厉宸突然开口。

万晓先是一惊,但转念又想到在律所消息那么灵通的地方,如果许夏希真的过线,不可能没人传开——她完全没考虑过许夏希由始至终都没有查过自己成绩这个可能。

她只当傅厉宸在维护夏希,心中更加嫉恨。

撇撇嘴,讪笑道:“傅律师可真好心,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帮夏希说话,真是夏希的福分啊!”

酸溜溜的话语暗指许夏希没通过考试也就算了,还要傅律师来替她打掩护。

对于万晓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行为,傅厉宸的回应很直接,对远处朝他们走过来的盛宁说:“把夏希主观题考试的准考证拿来。”

盛宁早有准备,直接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事先打印好的准考证,特地在万晓的面前晃过去,才交到夏希手上。

清清嗓子,故意用那种正儿八经的口吻对懵逼的许夏希说:“先前你跟着傅律师出差,拜托我帮你查成绩顺带报名考试的事情我都做完了,你记得请我吃饭喔!”

“啊?!”许夏希根本没有拜托过盛宁任何事,此时完全不在状态。

盛宁却已经自顾自地接下去:“不过说起来,夏希,你可真厉害!才复习了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就一举过了客观题考试。

而且你的分数还比分数线高了48分,简直神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盛宁忽然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万晓身上扫过,轻描淡写地点评:“比某些人复习个好几年才363分低空飘过的要强很多。”

从前司法考试的合格分数线是360分。

万晓考了363分,只比分数线高三分。

万晓瞬间炸毛,恼羞成怒地吼道:“盛宁,你什么意思?”

盛宁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万晓气恼地哼道:“就算我考的分不高又怎么样?你自己不也只比分数线高10分,有什么可骄傲的?”

盛宁微微一笑,“当然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我不会自己考得不好,还盛气凌人地在背地里说别人门外汉一定不会过!

现在成绩出来了,打脸得有多疼啊,你说是吧?”

最后的问句,许夏希是直接对着万晓问的。

直把人问得面红耳赤,羞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但又不甘心自己被盛宁这样一面倒的说闲话,忍不住恨声说道:“考试都还没有考完,你那么得意做什么?

再说了!我有说错吗?许夏希可不是法学本科学历,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她没有过司法考试,明年开始,她都没有资格参加考试了!

就算她客观题考得再好又怎么样?主观题考试不过关,还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万晓越发得意起来。

暗道:现在就让许夏希他们‘猖狂’去吧!等到时候过不了主观题考试,看是谁笑谁!

可盛宁这回对许夏希出乎意料的有信心,在正主都还没有开口时,她已经大气地跟万晓对上了,“那就等考完了,成绩说话!”

许夏希看着万晓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苦笑,“宁姐,你对我可真有信心啊!”

说实话,刚才听到盛宁爆出她的考试分数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在傅厉宸的指导下,她确实很有信心能够达到合格分数线,但是反超分数线48分,这成绩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盛宁恨其不争地瞪了夏希一眼,“夏希,你是到现在还没有对你的分数有个清楚的认识吧?知道比分数线高48分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

“这证明了你的复习是确有奇效,而不是像万晓那样,过不过还要看运气!所以你只要正常发挥,不要出大岔子,肯定没有问题的!”盛宁一口气把话说完。

急促而坚定。

许夏希还是不太明白她话中精髓部分,不过明天就要考试了,她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确定,平稳心态迎接考试。

上考场那天,照例是傅厉宸送她去的。

下车时,许夏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头问傅厉宸:“所以是你让宁姐帮我查成绩并报名的?”

傅厉宸熄火的动作一顿,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时候了,夏希怎么还要跟他计较这个?

不过看着许夏希认真严肃的表情,他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只是在9月27日的时候打电话让她给你报名缴费。她大概是上网报名的时候,顺带看了你的分数吧!”

言下之意是,傅厉宸其实也是昨天才知道许夏希的分数。

可人家显然比她淡定得多。

许夏希:“……”

她憋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都还不知道我的分数,就敢打电话让宁姐报名?”

傅厉宸扬了扬眉,反问:“你会不过?”

绝对的自信,笃定。

许夏希无言以对。

又觉豁然开朗起来。

连傅厉宸都对她如此有信心,她没道理还要自我怀疑!

夏希忍不住对着傅厉宸露出一个笑容,真挚地说出那两个字:“谢谢!”

傅厉宸被这个干净纯粹的笑容迷了下眼,有点晃神。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夏希已经进了考场。

“啧!”

傅厉宸不爽地发了个音节,掏出烟盒打火机,动作流畅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深吸了口,才压下心中涌起的那阵躁动。

仅仅因为许夏希的一个笑容。

算起来,自从两人重遇之后,除了工作上是一如既往地配合默契外,私下相处总少不了针锋相对。

许夏希甚至不愿意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两人从前的事情。

那种抵触让傅厉宸或多或少感到了挫败,又忍不住反思,自己逗弄许夏希的行为是不是真的过分了点?

如果让许夏希听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傅男神竟然能够‘放下身段’反思,绝对会放烟花庆祝,叉腰哼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了吧!

不过,她此时正忙着考试,完全没有时间想那些风花雪月。

等她好不容易考完试走出来,傅厉宸又端起了他那高冷男神的样子。

眼神淡淡,瞥了夏希一眼。

明明心中关心得不行,一开口却是:“不就是一个主观题考试,有那么难吗?”

许夏希真是有苦也说不出来,憋着脸,半晌才憋出一个自己:“手累。”

这个回答在傅厉宸的意料之外,他稍稍思索一番,才明白过来,夏希现在这个疲惫的样子,并不是因为考题太难才心神俱疲,而是因为主观题写的内容太多,写得她手疼!

傅厉宸想象了一下许夏希考试时看着自己会做的考题,却因为要写很多字而犯难的小模样,不由得好笑。

“好了,考完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一切等成绩出来再说!”

傅厉宸难得开了金口,还给许夏希批了长达一个月的假期。

许夏希喜上眉梢,就差没有跪下来抱傅厉宸的大腿,‘谢主隆恩’了。

可是律所后,她发现自己,又、被、骗、了!

办公桌上,所有司法考试的复习资料都已经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她之前因为复习司法考试而交接给同事刘学的那些案子材料。

刘学还冲她笑了笑,说:“傅律师说了,现在物归原主!”

许夏希:“!!!”

她想找傅厉宸讨个说法。

但忙碌的傅大律师已经拿了自己的案子,踏上了出差的路程。

还大发慈悲地来电说:“这次你辛苦了,出差就特许不用你跟我一起去了。”

许夏希面无表情,咬牙切齿地回:“那真是谢谢您了!”

电话那头傅厉宸还特脸大地表示:“不用客气。”

夏希摔了电话。

刘学见许夏希脸上不好看,脚底抹油,“我的工作完成了,再见!”

溜得比谁都快。

许夏希看着被留下来的工作,估算了一下。

好了,她这个假期,又、泡、汤、了!

第69章 没必要担心

十几个案子压在许夏希身上,而且傅厉宸还天杀地‘跑路’了。

许夏希别说休息了,就连抱怨傅厉宸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认命地接过那些案卷。

一宗一宗地看,一件一件地处理。

11月底,到了司法考试公布的那天。

盛宁一大早就找上了许夏希,约她到时间一起上网查成绩。

夏希才从工作中抬起头来,还一脸迷茫。

下意识地看了看傅厉宸的座位——

对方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估计今天也不会回来。

盛宁注意到夏希的目光,解释:“听说傅律师先前接了一个很重要的案子,他拖到10月19日才回律所,当事人已经有很大意见。本来他那天就要走了,可他硬是把时间退后了大半天。

那个案子据说十分棘手,一直卡在谈判环节,估计傅律师短期内都没办法回国了。”

至于傅厉宸为什么非要推迟到20日下午才出差,其中原因,恐怕没有人比许夏希更清楚。

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激动,想要马上打个电话给傅厉宸。

“夏希,你还傻愣着做什么?快点开电脑啊!”盛宁推了推愣愣站着的许夏希。

催促道:“我们要先登录进系统,不然等下很多人一起查,这破系统肯定崩溃!”

许夏希只得按捺住那种冲动,先查成绩。

果然如盛宁说的那样。

成绩查询系统卡得你简直怀疑人生,偏偏这时候万晓又出现了。

“哟?躲在这里查成绩,该不会是怕过不了被人知道丢人吧!”

万晓怪腔怪调地说了一通,末了还假惺惺地说:“听说这次分数线不高,说不定你们走运真的过了呢!

就算不过了也没事,同事一场,我又不会笑你们!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这腔调,简直要上天了。

盛宁敢保证,如果她们真的没能过分数线,肯定要被万晓逮着笑一个月。

可成绩查询在即,她心里反而打起鼓来,没办法像先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一定能过了。

盛宁的目光游移不定,偷偷看向许夏希,却发现后者正躲在电脑显示屏面前,不知道在默默做什么!

“夏希!”盛宁无奈地喊了声。

许夏希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万晓刚才那番冷嘲热讽,半天才从显示屏中抬头,还满脸茫然地‘嗯’了一声。

盛宁:“……”

谁能理解一下她盟友不在状态的心酸?!

万晓见状,更是大喜,故意用话激许夏希,“夏希可真镇定,不过也是,今年过不了,还能等三年后你重新达到要求再考,也没必要那么担心,对吧?”

她拿话臊许夏希,就是想要看许夏希羞得抬不起头的样子。

许夏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应道:“确实没必要担心!”

万晓没想到许夏希竟然如此‘脸大’,被重重地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暗道:这个许夏希也忒不要脸了!都还没有过考试,就敢如此大剌剌地说‘自己不担心’。

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反倒让万晓很难继续刚才的嘲讽。

半晌才勉强哼道:“你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啊!”

许夏希朝她露出一个自信从容的微笑,动作潇洒地将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往万晓面前一摆,言简意赅地说:“我过了。”

显示屏上,赫然写着,许夏希的主观题成绩正好超过分数线20分,加上客观题的分数,她比合格分数线高出了整整68分。

万晓目瞪口呆地看着显示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眼花了,但他揉了三次眼睛,显示屏上的成绩只会更清晰,完全没有错。

“不、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就考过了!”万晓仍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根本不相信许夏希这个门外汉竟然只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复习,就一举考过被喻为‘国家第一难考’的司法考试。

甚至还超出分数线近70分!

万晓一边摇头,嘴上还在喃喃说道:“不会的,一定是有哪里出错了。对了!这个成绩肯定不是你的!”

她又赶紧检查了一下登陆系统的用户名。

用户名显示为:许夏希。

万晓只能认命地相信,许夏希这回真的高分通过了司法考试。

许夏希目睹万晓从难以置信,到不肯承认,再到最后的认命。

这才勾唇淡笑,态度温和地问:“万姐还有什么疑问吗?”

万晓感觉脸颊有点疼!

但她不愿意在许夏希面前露了怯。

明明自己挑衅不成反被打脸,还非得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许夏希,你给我等着!”

好像这样说一句,她就胜利了一样。

许夏希对万晓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表示万分无语。

刚想说什么,门口已经先传来了淡淡的男声,“夏希可以等着,但你似乎等不了了!”

三个女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傅厉宸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那里,神情淡淡,也不知道看到了、听到了多少。

万晓一见傅厉宸,立即就怂了,呐呐地喊了一句,“傅、傅律师!”

喊完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傅厉宸刚才说了什么,小声问:“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傅厉宸走进来,在万晓面前站定。

挺拔的身形和巨大的压迫逼得万晓腿软,就见傅厉宸薄唇微微勾起,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新港。”

两个字,立即让万晓惊慌失措起来,完全没了先前在许夏希面前的嚣张,脱口就说:“不是的!我……”

她抓耳挠腮,想要向傅厉宸解释,但话才刚开了个头。

傅厉宸就冷淡地打断她的话,“现新港的当事人已经在主任办公室等着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去跟主任解释!”

说完,也不顾万晓怎样一脸的如丧考妣,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许夏希自从看到傅厉宸的第一眼,目光就一直落在男人身上,完全没办法挪开视线。

她甚至连万晓什么时候被赶走都没有发现。

傅厉宸解决完万晓,又不轻不重地看了盛宁一眼。

盛宁立刻就醒目地表示:“我先出去,你们慢聊。”

闲杂人等退场,傅厉宸才卸下一身冷漠,露出从不示人的疲惫与亲近。

他抬眼看了下还有些呆呆的许夏希,不由得笑道:“那么久没见,也不表示一下!”

许夏希听到男人熟悉的调笑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傅厉宸真的回来了。

“你、你回来了!”

一开口就结巴。

许夏希想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了,赶紧又说:“不是,我、我是说我很、高兴,因为,我过了,司法考试……”

不仅结巴,说话还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得不忍直视。

许夏希捂脸:她明明是想说她很高兴傅厉宸能平安回来,并且告诉对方因为对方的帮助,她才能顺利通过司法考试的。

可说出来,完全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傅厉宸也没想到是短时间的分离竟然能够让许夏希有那么大的反应,愣了会儿才笑着点头,“嗯,我知道了。”

简单四个字,许夏希分不清傅厉宸到底是知道自己很高兴他回来,还是知道她过了司法考试?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把心里话说一遍的勇气了。

傅厉宸早已经从许夏希纠结的神情中明白了她的心意,根本不计较那些话有没有被说出来。

只是态度温和地问:“最近还习惯吗?”

许夏希不确定傅厉宸问的是哪方面?

是工作还是她的生活?

若是往常,她肯定会说没有傅厉宸,她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可是现在看着男人温柔的神情,她忽然不想说那些矫情嘴硬的话了。

诚实地摇头,“不习惯!”

案子都不难,但是她一个新人,总是有太多不确定的事情需要跟人讨论,这时候一抬头只看到空落落的办公室;

从前每天几乎都是跟傅厉宸一起上下班,同进同出,现在又变回她一个搭地铁上下班,脑海中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一看旁边,全是陌生人。

这样的感觉,真的好糟糕啊!

所以现在看到傅厉宸回来了,她都能感觉自己心口好像有个小人在雀跃起舞。

傅厉宸也惊讶于许夏希的坦诚。

她正望着他,清澈的眼眸中还带了点连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依恋。

这是他许多年都不曾看到,还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的目光。

如今重新得到,他只觉心中一片柔软。

他想要走过去,给许夏希一个拥抱,告诉她:他也很想她。

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但最终男人还是按捺住那股冲动——许夏希好不容易表露出她柔软的内心,他可不想把人给吓跑了。

于是又端起他那一本正经的高冷男神的形象,故作冷淡地说:“既然这么想我回来,那还给我倒杯茶,表示一下?”

许夏希往常最讨厌的就是傅厉宸指使她跑腿,可现在听了男人一如既往的强调,她反而觉得安心。

暗骂自己一声‘犯贱’,许夏希又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傅厉宸回来了。

就心情愉快地跑去给傅厉宸斟茶倒水了。

第70章 名额,不给许夏希?

许夏希以一个非法本专业的身份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律所传开了,再加上多年参加考试还一直不过的盛宁也在这次顺利通过。

律所里关于傅厉宸的传奇再次被传得神乎其神。

说他有什么辅导秘籍都已经是最寻常的猜测了。

甚至还有人怀疑傅厉宸认识出题的人,提前知道了考题,又或者买通了考官,所以他辅导的许夏希和盛宁才轻松通过了司考。

于是,律所里好几个这次还是没能通过司法考试的助理都寻思着如何抱紧傅厉宸的大腿,蹭点好处。

可他们显然要失望的,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连傅厉宸的影子都没摸到。

一个月后,许夏希和盛宁都接到通知,去司法局领取法律职业资格证。

她们高高兴兴地去了,回来却发现律所的气氛,似乎怪怪的。

她们一进去,许多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

偷偷打量。

许夏希看过去,那些目光又立即收敛。

反而显得更加怪异了。

这时候,段涅看到她们两个,立即兴奋地招呼:“许夏希,你们终于回来了啊!”

许夏希见段涅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古怪,竟然还笑得没心没肺,连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忙上前小声问:“小声点,到底怎么回事?”

段涅对她俩笑得贼兮兮的,朝龙坤的办公室努了努嘴,“当事人都在里面,你们进去听听不就知道了吗?”

盛宁一愣,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可段涅根本不解释,就把两人推进了龙坤的办公室。

龙坤的办公室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除了龙坤,傅厉宸、俞莹莹,甚至连谭芝和龙坤的助理陆伍都在里面。

两人突然进屋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其他人都只是瞥了她们一眼又转开目光。

很有默契地把她们当作了两只路过的小蘑菇。

许夏希和盛宁也察觉出办公室里的气氛比外头还要紧张,都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静。

这时候,俞莹莹开口了。

与她之前的温柔平和大相径庭的是,她现在绷着脸,对傅厉宸开口时也是冷硬的语气,“厉宸,你非要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吗?”

傅厉宸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只淡淡地反问:“现在赌约结束,我来讨要赌注,有什么问题吗?”

许夏希和盛宁对看一眼,都明白他们争执的恐怕还是当初谭芝输给许夏希的那个‘实习律师’名额,但她们又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因为傅厉宸手上就有个现成的名额,而他只有许夏希一个助理,所以他完全不必要逼谭芝兑现赌约啊!

显然,俞莹莹也是这样想的。

她沉下脸来,不满傅厉宸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知道当初谭芝把‘实习律师’的名额输给了许夏希,现在许夏希也拿到资格证能够执业,但你手上明明就已经有个名额了,为什么非要和谭芝过不去呢!”

在俞莹莹看来,傅厉宸哪里是需要那个实习律师的名额,分明在替许夏希刁难谭芝!

她知道,谭芝先前做得有些过了,但傅厉宸怎么说也是个知名律师了,何必跟一个新人助理较劲呢!

傅厉宸听完俞莹莹的‘苦口婆心’后,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不紧不慢地反问:“谁说我的名额要给夏希?”

这下子,别说俞莹莹等众人傻眼了。

就连许夏希也愣住了。

她倒不是觉得傅厉宸有什么不对!

毕竟如果不是傅厉宸强烈要求她今年参加司法考试,她都准备累积几年经验再考。

她惊讶的是对方明明昨晚还说等她领了法律职业资格证后就马上去帮实习律师证,怎么这时候的说法却不一样了。

夏希不相信傅厉宸只是为了逼俞莹莹把名额交出来才故意说谎的。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 ,肯定也是实情。

傅厉宸对上众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说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去争取。

这次季度考核既然是夏希赢了,那按照赌约,原本给谭芝的名额就该给夏希。”

傅厉宸都这么说了,俞莹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毕竟,谁然谭芝先前要那么狂妄去跟许夏希打什么赌,而且还输了,让她就算有心想要搭把手也无能为了。

她叹了口气,只能松口,对谭芝说:“小芝,你也听到了。愿赌服输,你今年还是暂时先当着助理吧!”

谭芝顿时红了眼眶,满脸不甘愿。

可傅厉宸、龙坤,甚至连俞莹莹的态度都摆出来了,她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个决定。

一场讨论落幕,准备散会时。

谭芝忽然问:“既然傅律师说您的名额不打算给许夏希,那您准备把名额给谁?”

直到现在,谭芝仍怀疑傅厉宸是在故意刁难她,就是因为她先前挑衅了许夏希,所以现在不想让她当上实习律师。

傅厉宸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谭芝身上。

看得谭芝心神一荡。

几乎以为傅厉宸其实是准备把名额给她的。

傅厉宸又挪开了目光,视线最终落在了许夏希的旁边。

盛宁身上。

盛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她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她颤巍巍抬手反指着自己,不太确定地问:“我?”

傅厉宸竟然还真点了点头。

态度和气得让盛宁怀疑自己要么眼花了,要么耳聋了。

直到傅厉宸都走了,所有人散场,她仍处在浑浑噩噩之中。

难以置信地拉过许夏希,艰难地问:“夏希,刚才傅律师说他要把他的名额交给我!”

“对啊!”许夏希除却一开始的惊讶外,立即就替自己的小伙伴高兴了。

这下子盛宁能够和她一起执业了,想想都挺开心的。

但当事人盛宁仍不敢相信这种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好的事情。

再三向许夏希确认:“真的是给我的?”

“是,没错,傅律师就是说了给你的。”许夏希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回答盛宁。

还强调说:“如果你不相信,过两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司法局申请实习律师证,到时候,你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咯!”

盛宁这才慢慢接受了这个喜讯,脸上渐渐浮现出欣喜。

她忽地一把抱住许夏希,鼻子微酸,声音发颤,“夏希,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虽然一开始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上许夏希,准备就算抱不上大腿,找个考友一起努力也好。

没想到她只付出了那么一点,许夏希带给她的,却远比她奢望的还要多得多——

不仅过了司法考试,甚至还得到了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实习律师名额。

许夏希受之有愧,可不敢邀功,连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你自己的努力啊!”

盛宁却说:“最起码,如果你不从谭芝手上赢回来那个名额,傅律师也不可能松口把他的名额给我的。”

这一点,盛宁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感激许夏希。

她甚至暗暗揣测,傅厉宸之所以愿意把实习律师的名额送给她,是不是也看在了许夏希的面子上?

盛宁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就算真的有,在傅厉宸眼中,也是不够瞧的。

可是,当她诚惶诚恐地向傅厉宸表示感激之情的时候。

傅厉宸又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她,直把她看得心生忐忑,才淡淡笑开:“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盛宁:“???”

她完全没有明白‘应得’两个字为什么能落在她身上?

不过段涅这时候进来办公室找傅厉宸,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乖乖先离开了。

也没有看到段涅打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等人一走,段涅立即就迫不及待地八卦:“厉宸,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了咱们盛宁妹子?你好啊,脚踏两条船,我要去告诉夏希!”

他说得煞有其事,跟真的一样。

傅厉宸闻言直蹙眉,冷淡地扫了段涅一眼,“最近很闲?”

这是暗指段涅管得太宽、太多事。

段涅最近真的蛮清闲的,但他可不敢点头。

不然绝壁会被傅厉宸整得一整年别想看到‘休息’这两个字。

段涅撇撇嘴,不敢触大魔王的霉头,却还是忍不住他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又道:“好啦!既然你对盛宁没意思,那你还非得把谭芝的实习律师名额给要过来呢?你该不会还在不满她之前针对夏希的事情吧?”

堂堂傅男神,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段涅用血与泪的教训告诉大家:傅厉宸绝对是最小心眼的人!

被他记上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而且傅厉宸整人的手法还相当隐秘,在你毫无所觉的时候突然摆你一道,理直气壮的那种,绝对让你有苦也说不出来的那种!

之前的万晓因为嫉妒许夏希而五次三番针对许夏希,还用些肮脏手段陷害夏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全被傅厉宸看在眼里。

傅厉宸一开始也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结果一出手,就是杀招——

前不久,万晓就因为严重泄露客户重要信息导致了客户巨额损失,违反合同条约而被开除了。

而这次谭芝的事也是这样。

这两人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吧!

段涅幸灾乐祸地想着,却一点也不同情这两人。

她们做的那些事情,就算不扯个人私仇,也是严重违反律所的规章制度。

现在这样的下场,罪有应得!

第71章 终身执行我之职务

许夏希不知道那些曲曲绕绕。

虽然她先前并不是很在意能不能马上成为实习律师,但是当她真的通过司法考试,取得法律职业资格证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申请材料了。

有万宗律师事务所开出的证明函件,还有傅厉宸把关。

在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她顺利取得了实习律师的资格。

傅厉宸大手一挥,直接在原本由许夏希从劳动局‘接到’的案件中,代理律师一栏添上了许夏希的名字。

哪怕她的名字后面还跟着‘实习’这样的字眼,夏希看了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以一个律师的身份‘亲近’法律这一行。

在此之前,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曾经的她对法律一行避之不及,本科学的意大利语专业和研究生学的心理学专业,都和法律毫不相干。

而如今,她算是真正踏入了法律的大门。

许夏希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够走到哪一步?

但是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她心甘情愿。

正如当初踏入医学大门,在希波克拉底肖像面前下的庄严宣誓。

她如今也在心里默默念着: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之职务。无论医学,亦或是法学!

“想什么呢!不用工作吗?”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许夏希头顶传来。

然后是厚厚的一沓资料被重重地砸在了她的桌面。

夏希一抬头,就对上谭芝冷漠的表情。

“什么意思?”她皱起眉,不明谭芝突然闹的又是哪一出?

谭芝语气不善,“许夏希,你该不会不知道万宗的规矩,成为实习律师后就要正式办案,而且每个季度对办案量还有要求的吧?”

许夏希当然知道,但她现在最不愁的就是办案数量。

谭芝却还要摆出一副施恩于她的嘴脸,指了指桌上的卷宗材料,故意说:“主任和俞律师怕你刚成为实习律师,又是新人,没有案子太难堪了,所以特地挑了几个简单的法律援助的案子给你做。

这个可是强制医疗的案件,你慢慢看。”

谭芝把根本不赚钱的案件丢给许夏希也就罢了,末了还要假惺惺地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法院把指定辩护函送过来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这个案子下周三就要开庭了。”

而现在已经是周三了。

谭芝还觉得自己留给许夏希的时间‘很充足’,脸上还有点遗憾呢!

许夏希:“……”

明知道谭芝是故意整她,才把整个律所都不愿意干的案件丢给她,她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强制医疗的案件是指犯罪的人犯罪时处在精神病发时,因而不需要负刑事责任,但是会由检察院提出强制医疗的申请,由法院作出决定对犯罪人进行强制医疗。

这类案件面对的被申请人往往是精神病人,神志不清,根本没办法交流,其次这类案件的审理期限只有一个月,比普通的刑事案件缩水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许夏希看了看卷宗材料,她恐怕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看案卷材料了。

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啊!

“怎么了?”傅厉宸一回来,就看到许夏希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便问了一句。

许夏希苦哈哈地把这个法律援助的案子跟傅厉宸说了。

当然不是为了诉苦。

而是实习律师不能单独办案,也就是说这个案子还是要算她和傅厉宸合办的案件,自然要先跟傅厉宸报备。

傅厉宸一听是强制医疗的案件,还是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就皱了眉,立即就问:“案子是谁给你的!”

许夏希听出傅厉宸语气中的不善,心中一下子就纠结起来。

其中小恶魔雀跃起舞,巴不得傅厉宸把谭芝收拾一顿,她才解气;但小天使又在说:都是工作,她不能挑肥拣瘦,这就是对自己职业的不负责,忘记刚才许下的誓言了吗?

许夏希在心里默念了那句最熟悉的誓言,将小恶魔压了下去,大气地对傅厉宸说:“这个案子我想接的!”

傅厉宸挑眉睨了她一眼,“真的?”

许夏希闭眼,重重点头。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好好干吧!”

许夏希等了又等,没听到后话才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傅厉宸,“没有了?”

傅厉宸笑着摇摇头,看看厚厚一沓卷宗材料,不走心地安慰:“起码他们之前已经把卷宗材料给你复印好了,你不用再跑一趟法院去阅卷。接下来你就好好看卷宗,准备材料,我就不打扰了!”

说是不打扰,换句话说,他也不打算帮忙了!

许夏希终于听出这话的深层含义,赶忙把傅厉宸拉住,苦着脸说:“我又不能单独执业,到时候会见被申请人和出庭怎么办?”

傅厉宸轻松表示:“我可以在一旁看着。”

就看看,不说话那种!

许夏希:“……”

她都差点忘记了,眼前这家伙绝对做得出见死不救那么没品的事情的!

“行!我自己干就自己干!”许夏希一口气答应下来。

她就不相信自己都能过得了司法考试,还做不来一个简单的强制医疗案件!

夏希也不耽搁时间,立即就坐下来阅看卷宗——

她豪气干云,一翻开卷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本次案件被害人,也就是死者污绿色的巨人观图片。

那膨胀、腐烂的照片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许夏希吓了一大跳。

手一抖,卷宗就被合上了。

可她记忆力很好、过目不过,那可怕的画面还在她脑海里不断徘徊啊!

呜呜,她现在完全没有胆子再去翻开卷宗了怎么办?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案件的被申请人陈友乐之所以被申请强制医疗,不就是因为他精神病发砍死了自己同住的母亲,还让尸体在屋里放了一个多月时间。

还是夏天的时候,尸体不腐烂才怪!

可是清楚是一回事,让她‘亲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她现在去求傅厉宸回来帮她把那些可怕的画面看一遍再转述行不行!?

许夏希没骨气地怂了。

她是真的怕得不行,犹豫了半天,还是先用燕尾夹把那些有相关照片的地方都夹住,以免自己不小心趟雷。

虽然脑海中那些画面删不掉,但夏希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先把一些书证和证人证言看完。

夏希看完这些材料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掉进了寒潭之中,冷了渗人。

但她也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

被申请人陈友乐很早以前就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的父母因此离异,他跟随母亲梁英娣在海市的旧城区那一片生活。陈友乐的病情不稳定,时常发病,成年后也没办法工作,母子俩靠梁英娣在小区里开个便利店度日,其实过得也不算太差。

只是据小区内的居民说,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看到小区的便利店开张,也不见梁英娣,只是偶尔看到陈友乐打开店门从里面拿了东西,就坐在门口吃。

后来和陈友乐同一栋楼的住户又向物业管理处投诉陈友乐家经常传出阵阵恶臭,很难闻。

物业的工作人员又接到小区住户投诉陈友乐经常在小区内随处撒尿,准备和梁英娣好好谈谈,上门一看,才发现梁英娣早已经死了,躺在地上的尸体腐烂不成人形,正是恶臭来源。

工作人员吓得赶紧报了警。

警方很快就把怀疑目标锁定在陈友乐身上,并对其做了精神病鉴定。

鉴定意见认定陈友乐患有精神分裂症,案发时的精神状态处于发病期,其在作案时对自己实行行为的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丧失;鉴定评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

于是警方就将这个案件作为强制医疗案件移送检察院。

书证,物证齐备;

小区居民的证言证实陈友乐一直就神神叨叨不正常,而且经常能够看到他凶自己的母亲,还看见他从便利店拿高浓度洁厕剂回家;

鉴定意见上显示梁英娣的死虽然是锐器刺入腹部导致脾肺损伤导致失血休克性死亡,但是尸体表面有大面积被高浓度酸性液体腐蚀过的痕迹;

被申请人陈友乐自己也承认他曾经把‘仙药’(洁厕剂)倒在梁英娣身上,因为梁英娣不肯起来。

这些证据环环相扣,似乎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而且夏希刚才在档案库里查了一下往年关于强制医疗的案件,发现了一件事。

所有律师的代理词都出奇的相似,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同意检察院对被申请人强制医疗的申请。

许夏希无语半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想想似乎又可以理解,强制医疗的案件大多事实清楚,被申请人都有精神病,还伤了人,当然应该送进精神病院治疗,不然再害人,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许夏希感觉胸口有点堵。

这个案子没有穷凶极恶,只有发病时的迫不得已和永远的失去。

而如今的强制医疗,也不是惩治犯罪,只是悲剧与悲剧的叠加。

让人看了只觉得难受,先前那些可怕的画面似乎也染上了悲意,不再骇人了。

许夏希花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在星期五下午将案件材料整理提炼出来,又把往年案件的代理词都找出来,一起交到了傅厉宸桌面。

“材料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吧!”

这个案子傅厉宸也是代理律师,就算真的不管事,也该对案件有个基本的了解。

傅厉宸倒再说‘让许夏希自己干’的话,快速将材料浏览了一遍。

难得态度很好地夸了一句:“脉络清晰,整理得不错。”

“哦!”许夏希闷闷地应了声。

傅厉宸盯着许夏希看了足足三秒钟,一阵见血地问:“那你在犹豫什么?”

许夏希面露为难,犹豫复犹豫。

最后还是那点不安战胜了怕被嘲笑的心理,说了出来,“因为公安对陈友乐的询问笔录中,陈友乐曾多次提到他家里的尸体是一个叫‘老鬼’的人搬过来的。”

第72章 悲剧本身,与疑点

傅厉宸一愣。

低头又把关于陈友乐的询问部分看了一遍,许夏希果然把陈友乐提到‘老鬼’的地方都标注出来。

只是陈友乐是精神病人。

精神分裂症患者胡言乱语才是正常的。

若是他知道自己杀了人,知道尸体为什么会在他房间,那他就该承担故意杀人罪的刑罚了。

傅厉宸稍稍想了想,问许夏希:“你觉得这个‘老鬼’存在?”

这回许夏希很快就摇头,说:“公安之后对整个小区居民进行排查,并没有找到‘老鬼’这个人。并且陈友乐一直说自己是NASA的工作人员,任务是监控太阳黑子,他在月球有固定住处,而且梁英娣并不是他的母亲,还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回家之类的话。

这些都是陈友乐的幻听、幻觉、幻想,精神分裂症的明显病症,而且鉴定意见的评定也是按程序作出的,应该不会错。”

傅厉宸听许夏希说得有理有条,失笑道:“我差点忘了,你本身就是学这个出身的。对这类精神疾病肯定比我们所有人都要精通。”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问:“既然你都说陈友乐确实是精神分裂患者,‘老鬼’又是陈友乐杜撰出来的,那你还在苦恼什么?”

许夏希苦笑,诚实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大概,不是因为有什么疑点,而是这场悲剧本身,让我难受吧!”

傅厉宸顿了顿,放下材料,说:“既然这样,那明天先去会见陈友乐吧!”

许夏希:“……明天周六。”

傅厉宸挑眉,调笑:“案子没解决,你还想有假期?”

许夏希认命地相信,她这周末又要加班了!

可是想到下周三就要开庭了,她都想马上去医院见见陈友乐。

案发后,陈友乐就送到了海市第三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许夏希和傅厉宸带好证件和相关材料,在陈友乐主治医生的陪同下,见到了陈友乐。

眼前的陈友乐似乎比照片上的傻大个要精神一些,但是目光呆滞,有些神神叨叨的样子。

主治医生朱梅可能看见许夏希脸上神情不对,主动解释:“陈友乐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情绪不对,还有暴力倾向,经诊断除精神分裂症外,还患有狂躁症,因此我们根据他的状况对他用了点药。

现在他的情况已经比入院时好很多了,只是吃了药多少还是有点副作用,主要表现为行为有些迟缓,但都是正常反应,你跟他说话,他还是会回应你的!”

许夏希和眼前的精神科医生也算是半个同行,自然清楚目前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有多奏效,又有多少副作用。

只是,在救助患者的前提下,副作用的考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夏希抿了抿唇,将关注重点放回到陈友乐身上。

刚才朱梅医生说了那么多关于陈友乐的事情,陈友乐就在一旁听着,却好像完全没有反应一样。

直到朱医生转头对陈友乐说:“陈友乐,这两个是你的律师,他们想和你谈谈。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老实跟他们说,知道了吗?”

陈友乐隔了两秒,好像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朱医生,语气刻板地答应:“知道了,朱医生。”

他还很听话地按照朱医生的安排,搬了张木椅子在许夏希他们对面坐下。

许夏希看着陈友乐脸上完全看不见情绪,握在手上的纸和笔又塞回进包里,只是看着陈友乐问:“陈友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友乐先是愣了愣,眼中出现一丝丝迷茫,而后又突然迸发出亮光,语速飞快地说:“我原本是在美国航天局工作的,之前我一直在观察太阳黑子,后来阿波罗号发生事故后,我就看不到太阳黑子了。然后我就到了环保局工作,后来里面有个大队长,姓白的大队长要搞我,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这一番话,陈友乐说得有条有理,脸上神情和他说的话能够完全温和。

在场的人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恐怕都会被他这番像模像样的天马行空给骗了过去。

许夏希听了陈友乐的胡言乱语后,忍不住深深地皱起眉,又问:“那你知道你有什么病吗?”

“有啊!”这回陈友乐答得倒是十分痛快。

不是说精神病患者都不知道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吗?

接着,陈友乐就冲许夏希捞起袖子,露出胳膊说道:“我有皮肤病!之前那个白队长因为嫉妒我为美国航天局工作,就给我的皮肤种了细菌,想要害死我。白队长之前和我不对付,他……”

陈友乐又颠三倒四地把他刚才那番说词重复了一遍。

但都还是胡说八道。

许夏希听到这里,几乎要失望了。

问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知道你原本家里地板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哪里来的?”

“哦!那个人是‘老鬼’放在那里的,我想叫她起来,我还给她用了仙药,想让她离开,不要睡在我家,但她就是赖在我家不走。”

许夏希又听到了‘老鬼’这个说法,心口一紧,连忙追问:“老鬼是谁?”

“老鬼和白队长是一伙的,是他们把我送进来的。他们嫉妒我之前在美国航天局工作,还在月球上有一栋房子。我其实是月球居民……”

陈友乐讲得头头是道,乍一听很象那么回事。

但是越听就越能明白他在胡说八道。

先前美国航天局工作人员的身份已经够扯了,现在又说竟然还说自己在月球上都有住处。

这明摆着就是胡扯了。

许夏希看着陈友乐絮絮叨叨,好像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朱医生把陈友乐送回病房后,无奈地告诉两人:“对于精神分裂症患者,我们一般都会针对性用药,而且大多数都会奏效,可是像陈友乐现在这个情况也还是有的,不管用什么药都不见好转。”

许夏希不抱希望地问:“那以他目前的状况,有没有可能治疗完毕出院?”

朱医生对他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含糊地说:“他是因为杀人才被送进来的,具有明显的暴力倾向,现在出去肯定还有危害社会的可能性,还有继续治疗的必要。”

至于会不会是好转,好转后又会不会复发,恐怕连顶尖的精神科医生都不敢保证,更别说开出治疗完毕、可以出院的诊断证明。

许夏希也知道,被决定强制医疗的被申请人基本上下辈子都要在精神病院度过了。

或许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样很好,公众的安全得到了保证,谁也不想突然被精神病人给捅了,而精神病院再不好,无依无靠的精神病人起码衣食无忧,甚至连他们的家里人都少了这么一个巨大负担。

喔,这个案子中,陈友乐还把自己唯一的亲人给杀害了。

但许夏希还是感觉到一阵无法言语的悲伤。

傅厉宸由头到尾基本没怎么说话,只是看见许夏希离开医院后仍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才问:“你们医生是怎么判断陈友乐患有精神分裂症,并且用药后也没有好转?

我看他虽然都在胡说八道,但是说话的条理清晰,不像是有病的人。”

而且这样胡说八道都能被判定是精神分裂症从而不负刑事责任,那些杀人犯想要逃避刑罚惩治也未免太容易了吧?

傅厉宸不屑地哼笑道:“只是这种程度上的胡言乱语,完全没有难度……”

许夏希真怕他下一句话就是“我也可以”,忙说:“当然不是胡说八道就是精神分裂症。

普通人撒谎,多多少少都会有负罪感,脸上表情和情绪变化都会有所表露,而且因为谎言内容是事先准备好的,只要就一个问题仿佛问,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但是精神分裂症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幻听’、‘幻觉’、‘幻感’。

也就是说,陈友乐能够把那些天马行空般的话说得那么笃定,是因为他‘看到’、‘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他只是‘如实’讲述他的‘人生经历’,当然也就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傅厉宸沉默一阵,才又说:“这方面你比较在行,那你对陈友乐患有精神分裂症还有疑问吗?”

许夏希苦涩地笑了笑,“我本来就不怀疑他患有精神分裂症啊!”

“那你还在纠结什么?”

许夏希摇摇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对‘老鬼’这个人很在意。”

“嗯?”

“你刚才没有听到吗?陈友乐其实是记得自己对尸体泼洒了高浓度洁厕剂这件事的,这一点也跟尸检鉴定相吻合。先不论他自己是怎么定义自己的行为,但他做过的事情,他并没有隐瞒。

可是对于杀害梁英娣的部分,他只字不提,甚至认为人是‘老鬼’放在地上的。

你不觉得这样有些不合理吗?”

傅厉宸闻言,诧异地看向许夏希,惊讶地问:“精神病人的世界,还有合理这样的说法吗?”

许夏希:“……”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第73章 他们的世界

许夏希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她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精神病人的世界。

这本身就不合理啊!

许夏希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最后只剩苦笑:“大概是我从来没有办过强制医疗的案件,想到这些被申请人余生都要在精神病院度过。

永无‘赦免’,我就心理憋得慌。”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钻牛角尖,但就是忍不住。

傅厉宸见夏希一脸纠结得不行的小模样,不由得好笑,开口道:“既然想查,那就查清楚。这本来就是代理律师的职责所在。”

查清真相,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许夏希的双眼猛地一亮,但是很快又暗淡下去,闷闷不乐地咕哝:“可是,这个案子下周三上午九点就要开庭了。哪怕把今天计算在内,也只剩不到四天时间了。”

这点时间,想查什么恐怕都来不及了。

更重要的是,应该从什么地方查起,许夏希现在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既然有心查,那就一点一点来吧!”傅厉宸倒是始终淡定。

“我去调查书证、物证等证据收集情况,你明天和盛宁去一趟那个小区,把案卷里的证人都重新调查一次,做好笔录。”

许夏希惊讶地望着傅厉宸,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明明只是她一个连理由都说不出来的执念,但傅厉宸却放了十足的耐心在里头,甚至提出主动替她去核实书证物证的真实性。

夏希张了张嘴,可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单薄无力。

她重重地朝傅厉宸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周日,许夏希和盛宁一大早来到了案发的小区里。

她们首先找了当时的物业管理员李强。

据李强说,他在这个小区已经工作了将近二十年,死者梁英娣带陈友乐搬到这里来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三年,几乎也算是看着陈友乐长大的。

“听说梁英娣年轻的时候还是国家公务员呢!只是摊上这样一个神经病儿子,没了工作还被拖着没办法再嫁。不过她人挺好的,对谁都有笑脸,和周围居民的关系也不错,没见她跟谁红过脸。”

许夏希一边听李强讲述,一边拿笔在纸上记录。

等李强说完了才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老鬼’的人?”

李强摇摇头,答得肯定,“没有!小区里的居民我都认识,从没听说过‘老鬼’这个名字。”

“那白队长呢?”

“也没有!”

许夏希从李强这里没能得到什么信息,又按照公安询问的思路,找了同一栋楼的几个住户,大家说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住在楼上的年轻人随口说:“楼下似乎住了一对母子,小的看起来就有病,那个阿姨倒是挺好说话的,见了面还会跟我打招呼。没听过小区里有谁叫‘老鬼’!”

楼下的中年妇女一脸嫌弃:“楼上那中年女人啊,都那么老了还整天打扮,一看就不正经的,也难怪有个这样的儿子。”

与梁英娣走得比较近的一个老婆婆惋惜地说:“你说阿娣啊!她是个好孩子,只是摊上了这么个癫儿子,之前我看她不好的时候,就劝过她把人送医院,她又不听,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夏希听到这里,忽然就警醒起来,忙问:“她之前怎么不好了?为什么要把陈友乐送医院?”

老婆婆七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健朗。

听到夏希的问题,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我有次看到她衣袖下有被打过留下的瘀痕,除了她那个时不时发癫的儿子外,还有谁会打她啊?我问她的时候她也默认了,所以我就劝她把人送精神病院,她也少受点苦。

等过一段时间,我还好帮她做个好媒!可惜她不听我的……”

盛宁见老婆婆又开始马后炮那一套,疑惑地问:“这些事情,怎么没见你跟民警说?”

老婆婆神色一僵,干巴巴地笑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没必要说。而且这些都是阿娣的隐私,我也不好意思到处乱说啊!”

许夏希:“……”

不好意思到处乱说还顺口就告诉了她们?

许夏希怀疑这件事早已经在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老婆婆僵硬地转开话题,“对了,警察不是说阿娣的案子已经结案了,连那个疯子也被关起来了,你们怎么又来问这些问题啊?”

“这个案子还有些细节问题没有查清楚,需要进一步核实。”

“这样啊!”老婆婆点点头,满是皱纹的前额微微蹙起,干瘪的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许夏希忙问:“您想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老婆婆闭上嘴,摇头否认。

许夏希见老婆婆不愿意说,也不好勉强,问了一个常规的问题:“您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有没有听过一个叫‘老鬼’的人?”

“没有!”答得如此迅速笃定,简直像是一早就准备好答案了的。

许夏希还没有表示疑惑,老婆婆反而先疑惑地问了出来:“你们怎么每个人都问这个问题啊?”

“还有谁问过‘老鬼’?”

老婆婆声音沙哑地说:“就是那些警察同志啊!他们都问过我两次认不认识‘老鬼’了。老婆子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认识叫‘老陈’、‘老李’、‘老魏’、‘老何’的,就是不认识什么叫‘老鬼’的。

咱们小区肯定也没有这个人!”

许夏希低头看了眼自己本子上记录的名单,发现被警察询问过的证人除却对门经常出差不见人影的业务员唐聪,就还剩楼下其中一户因为上班而不在家的医生魏良博,是她们今天没有见到的。

不过,那两人在警方的证言都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许夏希合上本子,暗叹:今天恐怕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她谢过老婆婆的配合,收拾好东西就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婆婆忽然叫住了她:“小姑娘,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犹豫了好半天,才说:“老婆子我之前都只在电视上见过律师,想问下你能不能给我个电话号码,将来……”

她说得断断续续,似难以启齿。

许夏希倒没什么犹豫,直接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给老婆婆,“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的。”

“谢谢!谢谢!”老婆婆接过名片时,脸上露出那种奇怪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十分怪异,但许夏希也没有多想,就和盛宁离开了。

上了出租车,盛宁见许夏希还对着手头上的笔记本出神,奇怪地问:“夏希,刚才我们连笔录都没有给他们做,这样一天下来不是白跑了吗?”

毕竟律师调查取证也是要按照程序制作问话笔录,并有当事人签名确认的。

许夏希无奈地指了指盛宁,又指了指自己,反问:“你以为凭我两个人的身份,就算做了笔录,难道就不是白跑了吗?”

她们两人都是实习律师,按理说是不能单独办案子的。

傅厉宸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天叫她们向小区居民了解情况,也根本不是为了收集证据。

盛宁像是才反应过来,傻傻地‘啊’了一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星期一快要到下午的时候,许夏希才再次见到了傅厉宸。

傅厉宸直接告诉她,公安这次的证据收集程序合法,而且形成了相对完整的证据链。

单从卷宗材料来看,确实能够印证强制医疗申请书所说的事实,并且陈友乐故意伤害他人,致一人死亡,又被鉴定为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按照法律规定,就应该被送往强制医疗。

许夏希听完傅厉宸的话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盛宁在一旁也安慰说:“强制医疗的案件一般都比较简单,没那么多圈圈绕绕。你也不用想太多了。”

许夏希其实也渐渐认可了盛宁的说法,只是她心里似乎还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问: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承办案件,有些紧张过度了吧!”许夏希扯了扯嘴角。

这世界上哪又那么多疑难案件,当初陈敬案会有如此跌宕起伏的反转,主要原因还是身为当事人的陈敬自己故意隐瞒了重要事实。

而这个案子中,陈友乐是个精神病患者,可不会隐瞒‘事实’。

许夏希合上卷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去了公安局调查吗?那办理这个案件的台阳区派出所里有没有一个‘白队长’?”

傅厉宸似乎早预料到了许夏希会有这样的疑问,摇头否认,解释道:“我特地去问过他们所长,他还给我看了他们派出所的人员名册,没有人姓白,他们的大队长叫柏诚,但他完全没有见过陈友乐。

而且民警在多次从陈友乐口中听到‘老鬼’的名字后,也对小区居民进行了多方排查,确定没有人的名字或者外号是‘老鬼’。”

种种看似疑点,一一排查后,都不再是问题。

第74章 马上开庭

许夏希终于认命地相信,这个强制医疗的案件其实很简单。

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周三早上,他们早早地来到了台阳区人民法院的法庭门口准备开庭。

先前法院已经通知他们,因为被申请人陈友乐的情况不稳定,主治医生不建议其出庭,因此本次开庭只有被申请人的法定代理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出庭。

许夏希一开始就做好准备工作,可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上战场’,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盛宁因为也参与到这个案子,虽然代理人里没有她,今天也跟来了。

她笑着安慰道:“别紧张,你之前不是跟傅律师出过几次庭,现在不过是坐上面和坐下面的区别。”

律师助理不能参加庭审,但是可以坐在旁听席看庭审过程。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已经不是许夏希第一次看法庭审理。

傅厉宸还赞同地点点头,说:“没错,这次庭审发言全部都由你把控,比在下面听反而更加自由。”

许夏希:“……谢谢!”

但她并没有被安慰到。

许夏希原本只是紧张,现在被这两人一人一句‘劝慰’弄得,反而更加紧张了!

“行了,你们别说了!我还是自己看看卷宗冷静一下吧!”

许夏希打开案卷,手一抖,又翻到了她之前没敢细看的现场勘验检查记录图片。

面前的正是案发客厅的现场图。

幸好,这张照片的‘主题’不是尸体,而是一堵白墙。

白墙上空出了一大片,只零星在边角地方贴了几张陈友乐和梁英娣两母子的照片。

这张现场图没能把白墙上的照片拍摄清楚,只隐约可以看见那两母子开心的笑脸。

许夏希还是头一回看见陈友乐有笑得那么开心的时候。

她翻动纸张的动作忽然一顿,抬起头,看着那两人,说:“我可能知道陈友乐所说的太阳黑子是指什么了!”

盛宁一愣,随即笑开了,“你说什么呢!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太阳黑子指什么啊!”

这种天文常识,只要多看看新闻,大概都会有所了解。

“夏希,你该不会还在怀疑陈友乐真是什么NASA的工作人员吧?”盛宁戳了戳许夏希的小脑袋,有时候她真搞不懂夏希究竟在执着什么?

许夏希摇摇头,“陈友乐当然不是美国国家航天局的工作人员,这些都是他的妄想。”

“那不就得了!陈友乐患有精神分裂症,鉴定意见书上也写了他有严重的妄想症。

肯定是陈友乐在别的什么地方听到或看到NASA的信息,胡编乱造把这些信息都套在自己身上,还深信不疑。”

盛宁虽然不太懂精神分裂症,但是看过鉴定意见书后,也能够清晰地知道陈友乐就是妄想。

许夏希点头,认同了盛宁的话。

但她的脸上却显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

她说:“没错,不论是美国国家航天局还是太阳黑子,都是陈友乐幻想的一部分,不是真实的。但是……

哪怕是妄想,也不可能无中生有,都有令他能够发挥想象的原型。”

盛宁愣住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

许夏希只好打了个比方:“你知道中国古代的凤凰神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种糅合了孔雀、鸡、鸟等动物而形成的图腾。”

“对。”

“陈友乐的幻想也好比一种图腾,幻想物并不真实存在,但这个幻想还是有支撑其形成的原型。”许夏希尽可能地把话说得通俗易懂一些。

“之前是我一时想岔了,只是知道了陈友乐处在幻想中就否定了幻想物的存在,从而忽略了让幻想赖以滋生存在的原型。

你看看这张照片——照片里的白墙中间空出了一大块,而且四周还有钉子被取下来的痕迹,这里之前挂了一块白板。”许夏希指着自己刚才看过的那张照片,认真举例。

盛宁疑惑地问:“这里确实有曾经挂过东西的痕迹,但是你怎么知道原本挂在上面的是一块白板?”

还能指出是油笔白板,这是有透视眼的节奏么?

“因为这张照片里有答案。”傅厉宸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墙上某张小照片上。

照片里的照片正好也是以这堵墙作为背景板,而上面正好有一块白板。

而且白板上被点上了很多奇形怪状的黑点。

有大有小、千奇百怪。

盛宁有点明白过来,“你想说,陈友乐口中所谓的太阳黑子,其实和天文学那东西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指这些黑点?”

许夏希笑了笑,“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不是吗?而且这些黑点也正好符合他的一些说法。”

“什么?”

“他曾说过这样的话:太阳黑子消失后,我才被送到这里的。

这句话先不去想其中的因果关系,只说字面上的意思:他以为的‘太阳黑子’曾经出现,而现在没有了。白板曾经在,后来没有了,白板上的黑点自然也是这样。”

盛宁勉强听懂了许夏希的解释,但还是不懂,“就算幻想有原型,但那又怎么样?不管他是如何‘思想加工’的,幻想结果和原型也相差太多了。”

许夏希竟然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幻想和原型相差太多了!

这也正是我先前想岔了的地方。我一直在寻找‘老鬼’、‘白队长’自然也不是我们以为的叫老鬼和白队长的人。”

可能是个代号,类似于特工的名称,也有可能指的根本就不是人。

许夏希面色凝重地说:“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普通人一直认为‘精神病人’就是在天马行空、胡说八道,但其实是他们没能真正了解精神病人的逻辑世界。实际上,‘精神病人’的世界更富有逻辑,因为他们更加纯粹。”

而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陈友乐究竟是如何互相转化现实世界和幻觉的。

盛宁简直觉得疯了才会相信许夏希这种天马行空的猜想——一个简单的强制医疗案件有必要想得那么复杂吗?

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已经慢慢认同了夏希的说法。

“就算,就算……”盛宁咽了口口水,看看法院大厅挂着的时钟,她艰难地说:“就算那个‘老鬼’、‘白队长’另有所指,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许夏希一顿。

盛宁无奈笑道:“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开庭了,而且台阳区法院的惯例——强制医疗的案件会当庭作出决定。”

所以不论许夏希有再多想法,她已经没有时间实践了。

而法院也不会因为她这样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毫无根据的猜测就中止对案件的审理。

这时候,法庭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有个穿着灰黑色改良版中山装的女生走了出来。

她径自走到傅厉宸面前,友好地笑了笑,说:“傅律师您好,我是陈友乐被申请强制医疗一案的书记员,这个案件马上就要开庭,你们可以先进法庭等候,等法官入庭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许夏希从看到女生穿着一身法院制服就猜到了女生的身份,现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心情一下子跌到了低谷。

盛宁大概也觉得自己太乌鸦嘴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许夏希:“你也别太纠结了,也许这个案子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呢!”

许夏希犹豫不决,忍不住看向傅厉宸,后者略一挑眉,嘴角含笑。

没有说话,却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掌压下了她的不安,托起了她的勇气。

她看着那个书记员,认真说:“我想要申请调取新证据,请求法院能够对该案延期审理。”

案件的书记员大概头一回遇到临开庭了还要求调取新证据的,登时有点懵,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可是这个案件马上就要开庭了啊!”

“这个案件还存在着很多疑点,尤其是陈友乐本人指出的‘老鬼’和‘白队长’还未查证,就目前证据而言,也没办法完全排除是其他人杀害了梁英娣。现在证据不足,开庭也没办法查清案件事实,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同意我们的申请。”

书记员为难地看着许夏希,又看看傅厉宸,没了办法,只好说:“那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主审法官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意见。”

“麻烦你了!”

书记员拿了手机,‘噔噔噔’地跑到一旁打电话了。

过了约有三分钟,书记员才又跑回来,抱歉地对他们说:“我刚才把您的意见跟主审法官说了,主审法官说陈友乐是经鉴定认定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精神病人,其思维和说话方式不能以常理思考,而且公安调查的证据已经排除了其他合理怀疑,所以不同意你们调取新证据的申请。

而且法官马上就要下来了,请你们进入法庭,准备开庭!”

许夏希早料到了自己的申请恐怕很难获得同意,但是真正被拒绝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一下子跌倒了低谷。

难道就这样算了?

她感觉短短几秒中,心中的不安如同阴影一般,扩散覆盖了她的整颗心脏。

怎么办?

“把卷宗给我看看。”正当许夏希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傅厉宸突然说了一句。

许夏希微微一愣,当多年来令行禁止成了习惯。

她立即就把案卷材料举到了许夏希面前。

时间还剩不到三分钟就到九点整,电梯里下来三个穿着法袍的法官,书记员再一次催促他们进入法庭。

第75章 请求重新鉴定

“傅律师,快点进入法庭吧!法官们已经到了。”书记员再次催促了一声。

许夏希和盛宁都紧张地看着傅厉宸,不知道他临到这时候再去翻阅卷宗有什么意义?

他们无凭无据的,法院是绝对不会同意延期审理的。

这个案件今天就将了结。

此时,主审法官季书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季书才三十岁出头,但刻苦钻研,去年才通过考核,从助理审判员变成了审判员。

他还是助理审判员的时候就和傅厉宸打过几次交道,此时见了也颇为热络地打招呼:“傅律师,好久不见了,最近都很少见你来法院开庭,没想到你会接手这种案子。”

像强制医疗这种基本上只是走程序的案件,普通律师都很少会主动接,没什么挑战难度,而且收入也不高。

基本上都是义务帮忙!

所以季书看到法律援助复函上列了傅厉宸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没想到傅厉宸不仅接了案子,还来参加开庭。

傅厉宸冲季书点点头,但他已经没时间跟对方客套,只能直接说出重点:“刚才我们的许律师请求法院重新调取新证据,延期审理,希望你们能够再给我们一周的时间,让我们将这个案件一些疑点调查清楚再开庭。”

季书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傅厉宸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之前听书记员说代理律师竟然对这种简单案件的案件事实还有疑惑时,还以为是新律师搞不清状况,没想到眼前这位王牌律师竟然也提了出来。

季书皱起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跟身后两位法官低声商议了一番,才对傅厉宸说:“从目前的卷宗材料来看,案件事实已经查清楚,没有必要再重新调查取证。而且我们案件的审理期限也快到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一下。”

他把话说得很委婉,但中心意思还是这个案子已经定下来了,让许夏希他们不要没事找事。

傅厉宸想了想,道:“我看过案件材料,就算将案子改在下周三开庭也能够在审理期限到之前审结这个案件,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们的案件排期有自己的规定,法院又不是只审理你这一宗案件,总不能为了你的案子,其他案件都改期吧!”另一位法官卢宗平瞧着开庭时间都过了,他们还没有进法庭,语气有些不好。

季书不赞同地看了自己的同事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书记员先进去准备开庭。

事情似乎就被这样强硬地定下来,许夏希几乎都不抱希望了。

忽然听傅厉宸说:“既然你们不同意延期开庭,那我对该案鉴定意见的程序合法性有异议,申请非法证据排除,请求法院对被申请人陈友乐的精神状态重新鉴定。”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安静。

季书抽抽嘴角,半晌才尴尬地说:“傅律师,你别开玩笑了。这个案子审理到这一步,你再提出要对陈友乐重新鉴定,这样就有些没意思了。”

傅厉宸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像是没有看出季书脸上隐藏的怒意,态度温和地陈述:“稍后我会马上提交一份关于非法证据排除以及重新鉴定的申请,希望法院能够及时回复。”

卢宗平不悦地瞪着傅厉宸,语气冷漠而生硬地说:“傅律师,虽然你名气比较大,但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现在这个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你还搞这些有的没的,干扰法院审理案件。

我希望你还是能够配合我们工作,按照计划今天把庭开完,不然像你这样胡搅蛮缠,我们是可以向律师协会发司法建议函的!”

卢宗平当然不相信傅厉宸真的能够找出鉴定意见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不过是死磕一些细节问题,搅和得他们今天这个庭开不下去。

在法律这一行,司法建议相当于‘公对公’的投诉,接到司法建议的一方必须在规定时间给予书面答复,其影响绝对比普通的投诉甚至罚款还要严重。

爱惜自己羽翼的律师都不会希望自己受到律协处分。

所以卢宗平才说得如此强硬,他相信傅厉宸马上就会屈服的。

谁料傅厉宸根本就没怎么搭理卢宗平,只是朝许夏希递了个眼色。

夏希立即机灵地拿出纸和笔,眼巴巴地望着傅厉宸,期待他能够力挽狂澜。

傅厉宸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几行文字,然后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递给季书,态度温和地说:“这是我的申请书,季法官不妨看看我的理由,查阅卷宗之后,再决定是否同意我的申请。”

季书狐疑地看了傅厉宸一眼,还是接过了申请书。

待他看清内容的时候,脸色瞬间一变,沉声对法官助理交待:“小廖,把【侦察卷】拿给我看一看。”

跟在季书身后的高个子男人立即从卷宗袋里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到季书面前。

见季书面色铁青地翻阅着卷宗,也探头去看,见季书的目光停在了鉴定意见书做出结论那一页,就一动不动了。

法官助理要草拟审判文书,所以他事先已经将整个卷宗都看过一遍,尤其是鉴定结论部分,他还特地确认过好几次。

没有问题。

他低头再次确认,鉴定结论就是陈友乐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伴有轻度狂躁;对本次鉴定评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

这不恰巧证实了陈友乐是精神病人,还严重威胁到其他人的人身安全,就应该被强制医疗吗?

可是季书却盖上了卷宗,右手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才说:“好,我同意你的申请,稍后会联系检察院,委托新的鉴定机构对陈友乐重新鉴定。”

此言一出,除了傅厉宸,其他人均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看向季书。

卢宗平更是一脸‘你疯了’的神情,皱眉瞪着季书,不高兴地低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季书只是神情隐晦朝卢宗平摇摇头,继又正色对傅厉宸说:“等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们会重新给你发出庭通知书;

这期间你可以向法院提出调取新证据,也可以自行收集,但必须在开庭前完成。”

傅厉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提异议,点头说:“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递给许夏希和盛宁一个眼色,三人也不管身后的几人是怎么个神色各异,直接离开了。

一出了法院大门,盛宁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激动地问傅厉宸:“傅律师,您到底是怎么帮到的?他们竟然真的同意重新鉴定!?还有、还有,您的申请书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那个主审法官立即就变了脸,好、好厉害啊!”

盛宁一改平时的沉默安静,嘴皮子飞快,激动得都快要结巴了。

许夏希的一双眼睛也是亮闪闪的,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瞬也不转地盯着傅厉宸看。

想要知道傅厉宸究竟是如何扭转乾坤的?

傅厉宸眼中含笑,薄唇微启。

缓慢地说出三个字:“你们猜?”

许夏希:“!!!”

混蛋!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要强行耍酷!

可是傅厉宸不说的事情,其他人就休想从他嘴里挖出只言片语。

许夏希以前最烦的就是傅厉宸这一点了,不过这回倒没有太生气,反而喜滋滋的。

还是她家傅大律师靠谱,竟然说延期审理,还真的就有办法让法院同意延期审理。

真神人啊!

而另一头,陈友乐案的法官、法官助理、书记员全部齐聚法庭门口,书记员甚至已经完成了所有庭前准备,就等着法官开庭了。

季书法官竟然只凭着代理律师的一纸申请就真的延期审理该案?!

“季书,你到底在干什么?人家只是交给你一张纸,你连跟我们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决定重新鉴定?!”卢宗平一回到办公室,就忍不住对季书发火。

声音之大,连隔壁办公室都能听到。

另一位法官康曾刚赶紧先把办公室的房门先关上,小声劝道:“阿平,有话好好说,别那么大气!”

“我今天原本都有个案子需要开庭,你说我能不生气吗?先前是他说这个案子审限很短,急着开庭,我就把我的案子开庭时间往后挪了。

现在临开庭了,他竟然给我搞这种乌龙,这不是耍人吗?”

卢宗平刚才在楼下法庭的时候差点没有被季书给气炸了。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在律师面前丢脸,他恐怕当场就要发火了。

忍到现在,却见季书皱眉不语,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不由得更加生气,冷冰冰地哼道:“重新鉴定那么的事情,就算你是本案的主审法官,但也不能由你一个人说的算。

你别忘了,我和阿康都是这个案子的合议庭成员,这个案子的任何事项都应该由我们三个人合议过后才能决定。

我和阿康都不会同意重新鉴定!”

康曾刚看了怒气腾腾的卢宗平一眼,没说话。

默许了卢宗平的意思。

卢宗平朝季书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对一旁默默不语的法官助理交待:“小廖,你重新给傅厉宸发一张‘出庭通知书’,通知他明天下午过来开庭。”

第76章 法律版的现实与虚幻

卢宗平一意孤行地确定了新的开庭时间,就让法官助理通知下去。

他才不管傅厉宸是什么知名大律师呢!

法院审理案件,就应该按照他们的安排和规定进行下去,哪能让一个代理律师做主。

季书揉了揉发疼的前额,无奈地说:“阿平、阿康,你们还是先看看人家律师交过来的申请书和我们的案卷材料吧!

这回司法鉴定的程序真的很有问题!

如果我们真的就凭着这份司法鉴定意见书对陈友乐决定强制医疗,对方申请复议的时候,这个案子也会被中院撤销,发回重审的。”

卢宗平和康曾刚都吃惊地瞪圆了眼,显然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季书叹了口气,也不过多解释,就见申请书递给二人看。

傅厉宸几分钟写出来的申请书,比起其他律师交过来的申请书,言简意赅到令人发指。

却已经足够将申请事项及原因说清楚——

申请事项:

1、申请撤销海市第三人民医院法医精神病司法鉴定所的司法鉴定意见书;

2、重新对陈友乐在案发时的精神状态及有无刑事责任能力进行鉴定。

申请原因:

该次司法鉴定意见中,司法鉴定人之一是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魏良博,其曾担任过本案的证人,可能影响公正鉴定。

“怎、怎么会这样?”卢宗平忍不住叫了声。

手忙脚乱地去翻案卷材料,打开司法鉴定意见书的最后末尾一页。

认真一看:参加鉴定人员签名一栏中,最后一个签名的司法鉴定人正是魏良博,职称:主任医师。

卢宗平还不死心,又飞快地翻到证人证言部分,里面果然有证人魏良博的证言。

而且魏良博和陈友乐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还是同一栋上下楼,从前就认识陈友乐,也知道陈友乐精神状况不正常。

卢宗平看到这里,终于不得不承认季书刚才的做法是对的。

这样的案子,如果真的开庭审理并当庭作出决定,那肯定是要出大事的!

想到这里,他既是庆幸傅厉宸发现了这点关键细节,但同时又觉得面上无光,恼怒地哼道:“公安和检察院到底是怎么搞的?

那么明显的程序问题都没有看到,就一股脑地把卷宗移到我们这里。要是真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季书苦笑,“说真的,这种细节,不认真仔细去检查,就连我们可能都会错过呢!”

康曾刚也心有戚戚地符合:“是啊!平时看鉴定意见书,谁都不会去注意鉴定人叫什么名字,顶多看看鉴定意见书背后有没有附上鉴定人的资质证明,但也是看过就算,哪里还会特地计较这个名字有没有在案件的其他地方出现过!”

卢宗平想起自己看鉴定意见书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只扫一眼最后的鉴定意见,鉴定过程和分析说明一般都不会认真看。

这样一想,卢宗平忽然也没什么立场去说公安和检察院的人了。

卢宗平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样看来,重新鉴定还是很有必要,而且不能再委托海市第三人民医院做了。”

想到这里,卢宗平又有点火扯,“别人也就算了,那个司法鉴定人都是主治医师了,总该知道这点规矩。既然在公安做过笔录了,碰到这种事也该主动回避才是!”

季书这回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无奈叹息:“谁知道是怎么搞出来的乌龙。哎,我等下就写份函给检察院,这个案子退回去让他们重新补充侦查吧!”

卢宗平赞同:“连这么关键的证据都出现重大瑕疵,谅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

许夏希回到律所,那股兴奋劲渐渐消退,苦恼又渐渐上来了。

他们现在调查的时间是有了,可她要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她甚至没办法确定那个‘老鬼’和‘白队长’是不是真的存在?

很有可能他们忙活了大半天,其实一切都只是她‘想太多’了。

许夏希对着卷宗材料发出一阵无力的哀叹。

这些材料她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有些重要部分甚至来回看了三四遍,早已经滚瓜烂熟。

她记得陈友乐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是却还是没办法分析出陈友乐究竟是怎么勾连他自己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

哪怕她研究生毕业拿到手的就是心理学硕士学位,但是她研究的领域毕竟还是和这类精神分裂症有些区别。

“你在想什么呢?”许夏希额前的刘海被大手轻轻从前往后撩去,露出她光洁白净的前额。

夏希推开那只在她头上作乱的大手,不高兴地瞪着傅厉宸,“不要动手动脚!”

也不知道傅厉宸有什么毛病,就是喜欢对她做这些小动作。

从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养成’习惯。

那时候的许夏希在傅厉宸面前就是个怂包,敢怒不敢言,而且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因为这种带了亲昵意味的小动作雀跃欢喜。

可现在他们都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当然不能再做这些惹人误会的举动。

傅厉宸耸耸肩,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许夏希的抗议听进耳朵里。

又问了句:“你刚在想什么?”

许夏希把她的担心和纠结都告诉了傅厉宸。

“如果最后我们还是找不到‘老鬼’和‘白队长’指代的含义,又或者证实了陈友乐就是杀害梁英娣的人,那法院那边会不会……不太好啊!”

许夏希真怕那个法官真的写一份司法建议给律师协会告傅厉宸的状,傅厉宸因为她的无知和偏执被处罚,那她就真的会内疚死的。

傅厉宸冷冷一笑,“他们让一个证人成了司法鉴定人,程序重大瑕疵。我现在指出来,他们还有机会补正。

如果真的等到这个案子审结,我再向上级法院申请复议,到时候就成了他们办案质量问题了!他们今年的绩效奖金什么都别想要了!”

“啊?哦!”许夏希其实也没太懂这其中的圈圈绕绕,不过见傅厉宸说得那么自信,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许夏希放下心来,将关注重点放回到案件本身。

“虽然要对陈友乐重新鉴定,但是我看过鉴定过程和分析说明,又和陈友乐接触过,精神分裂症的鉴定意见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所以,重新鉴定对于我们而言的主要作用还是为我们争取时间调查清楚案件事实。”

夏希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又重新看过陈友乐的一些说话行为方式,他并没有将人和物弄混的情况。你看这里!”

许夏希指着警方对陈友乐的询问笔录中某一行,解释:“警察问他,‘地板上躺着的是你什么人’,他答‘是恐怖分子,我抓他来这里的’;

又问:‘你妈妈呢’,他答‘我妈妈在上面’;

再问:‘地板上躺着的人不是你妈妈吗’,答‘他不是我妈妈,他是细菌人,要杀我,我就赶他走’;

最后问:‘她和你妈妈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答‘他的细胞全部被换了,是细菌人,我们每天都在杀细菌人’……

这些内容除了可以看出陈友乐陷入了严重的幻想外,还说明了他能够听懂我们说的话,并且能够没有混淆人和物,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对警察的提问也答非所问。

所以他口中的‘老鬼’和‘白队长’都是指人,但是这两人究竟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我暂时没办法确定?”

傅厉宸提了个问题:“你不是说他虽然在胡说八道,但是说话和思考方式还是自成逻辑体系,为什么没办法确定他说的究竟是真人还是幻想?”

许夏希无奈叹道:“因为他精神病发严重的时候,有人曾经看见他对着空气骂骂咧咧,说话颠三倒四。在他的世界里,除却勾连转化现实的部分,也还有他自己衍生的虚幻。”

傅厉宸表示他也没有太懂许夏希说的这些。

许夏希歪着脑袋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打个比方,你也知道刑法上的直系亲属只指父母、子女和配偶。现实世界转化成他幻想的部分,就是父母和子女的关系;

但子女也是独立个体嘛!‘长大’后,还是会自行繁衍下一代,也就有了新生的虚幻,但这时候虚幻和现实世界已经是孙辈和祖父母的关系了,连‘直系亲属’都算不上了!”

傅厉宸:“……”

这个比喻……还真是很贴切!

许夏希无辜地眨眨眼,“你听懂了吗?”

“大概懂了……”傅厉宸随口应了一句。

然后在许夏希想要换个方式继续解释之前,先摆手打断她的话,“在精神病领域,我确实不够专业,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也许陈友乐的‘幻想乐园’并没有你考虑的那么部分,有些不得其解的地方,可能只是他听错了。”傅厉宸淡定地指出一个关键问题。

这下子轮到许夏希被吓住了。

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说什么?”

第77章 时间线

傅厉宸见许夏希一脸懵懂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平时是个很机灵的人,怎么关键时候就是转不过弯来呢?

他敲了敲夏希的脑袋,无奈道:“普通人都可能听错或者看花眼,为什么精神病人就不会了呢?

而且因为他们的‘一意孤行’,他们恐怕更加听错,也可以说是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把他们的思维想得那么复杂,其实他们可能只是单纯地听错了也说不定。

陈友乐只有小学文化,认识的字都还没有全;但他听到别人说复杂的内容是自然而来会在他心里转变成他能够认可的东西吧?”

许夏希:“……”

妈呀,现在这到底谁才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的!

许夏希再次对傅厉宸佩服得不行。

脑中忽然灵光一扇,立即就问:“你这么说,是不是已经猜到‘老鬼’和‘白队长’是谁了?”

傅厉宸嘴角微微勾起,笑道:“其实‘白队长’的人选很好找不是吗?

陈友乐所在的小区都是属于台阳区派出所管辖的地域,我查过记录,这么多年间陈友乐犯病犯到影响周围居民需要出警时,都是台阳区派出所派人去的。

而台阳区派出所那么多年会被叫队长的人只有一个柏诚,这样你都还猜不到‘白队长’是指谁吗?”

许夏希大大的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但她又有些疑惑和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傅厉宸笑道:“本来就不复杂,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夏希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但倏地她想到某种可能,脸色瞬间一变,“如果‘白队长’是指柏诚,按照这个脑回路思考的话,那‘老鬼’指的就是……”

“魏良博!”傅厉宸直接说出了许夏希的答案。

许夏希抿紧唇,表情不自觉染上了肃穆。

“他早就认识陈友乐,却瞒过了其他人,以主治医师的身份签名确认了陈友乐是精神病人。”

这无论是从情理上还是从职业规范上都是不对的!

可是单凭这一点,除了说明魏良博这个主治医师不合规定外,也不能说明什么了。

许夏希再次陷入迷茫。

“你等等!”

许夏希疑惑地台球头,就见傅厉宸将助理区的那块大白板架子推了过来——上头记载了一些重要的提示信息或留言。

傅厉宸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把上面的内容给擦了。

“啊!”周围忙碌的助理们本来还饶有兴致地偷瞄傅男神,看到这里时,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有人脸都绿了!

这、这就擦掉了?!

他们可都还没有把上面的内容记下来啊!

所有律师助理的脑海中都很有默契地出现了三个字:死定了!

傅厉宸却仿佛没有看到周围人如丧考妣一般的表情,淡定自若地将白板笔递给许夏希,“将这个案子按时间顺序重新梳理一遍。”

许夏希也被傅厉宸如此豪迈的举动给吓到了,但白板笔都递到面前了,她乖乖接了过来,就开始在白板上写写涂涂。

“夏希,你都不翻卷宗的吗?”盛宁看着许夏希飞快在白板上写了一串,期间却完全没有去翻看过案卷材料。

而且她还特地翻看卷宗,和许夏希写到陈友乐案发展脉络图对比了一下。

时间、事件竟然完全对得上。

盛宁看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许夏希是怎么帮到的?

许夏希不知道盛宁心中的圈圈绕绕,盖上笔盖,理所当然地答道:“我之前就看过卷宗了啊!”

盛宁:“……”

她并不觉得自己得到了解答。

就见许夏希指着白板对他们解释:“法医根据梁英娣的尸体腐败程度推测梁英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7月中下旬。

但直到9月2日,尸体才被小区物管发现并报案,这个案子才正式立案侦查。

9月2日至10月3日,公安先后对小区居民进行询问后,又调取了陈友乐曾在海市第三人民医院治疗精神病的住院病历资料,怀疑陈友乐是精神病人,作案时可能处在发病期。

9月3日,公安局再次将陈友乐送入海市第三人民医院进行治疗。

9月3日至今,陈友乐一直在进海市第三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期间,9月19日至10月29日,海市第三人民医院法医精神病司法鉴定所对陈友乐进行了精神检查和鉴定,并于11月1日出具了鉴定意见书,作出‘陈友乐患有精神分裂症,评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的鉴定意见。

11月26日,台阳区公安局向台阳区人民检察院提交强制医疗意见书。

12月25日,台阳区人民检察院向台阳区人民法院提交强制医疗申请书。”

白板上的案件脉络清晰,哪怕没有看过案件材料的人都能看得明白。

盛宁叹为观止,忍不住问:“夏希,你这个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竟然把这些情况都记住了?”

许夏希抿了抿唇,遮下那点小骄傲,谦虚地说:“也没什么,我就多看了两遍。”

“哼!熟悉案情有什么用,还不是浪费时间?”

一声不大不小的哼声在人群里响起,打断了盛宁想要说的话。

盛宁不悦地斜了那人一眼,“谭芝,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呗!”谭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说:“某些人真以为自己成了实习律师就很了不起了一样。

就连一件简单的强制医疗案件都非得折腾出那么多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许夏希皱皱眉,不太能接受谭芝的指责,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尽善尽美一些,把这个案子查清楚。”

谭芝凉凉一笑:“就是不知你是真的想做好一些,抑或是别有用心呢?”

说这话的时候,谭芝还故意朝傅厉宸看了一眼,意味深长。

许夏希看懂了谭芝的暗示。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专心一个案子,怎么到了谭芝那里就变成想要引起傅厉宸的注意?

她无语半晌,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浪费心思和谭芝争执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可盛宁却见不得谭芝没事找茬,冷冷反击:“我看某些人才是真的丑者见丑,明明是自己心里嫉妒心作祟,才会看谁都觉得别有用心。”

“你!”谭芝惊怒地瞪向盛宁。

盛宁却耸耸肩,一脸不痛不痒。

她是律所的老人,而且现在已经成了实习律师,不管从身份还是资历都比谭芝强,她才不怕谭芝呢!

而且谭芝也就趁着傅厉宸刚刚出去打电话了才敢在许夏希面前冷嘲热讽,真当着傅厉宸的面,谭芝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果然,谭芝刚扯开嗓子冲盛宁喊:“盛宁,你别欺人……”

话还没喊完,看见傅厉宸拿着手机走回来的身影,就像是一只被掐了脖子的野鸭,立即就没了声响。

其他人看见傅厉宸也都很有默契地收回看热闹的眼神,低下头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大厅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傅厉宸一回来就感觉到了,不过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周围的人,直接问许夏希:“脉络理出来了?”

许夏希点头,指了指白板。

傅厉宸拿着手机对着白板‘啪啪啪’拍了几张照,然后又对着手机一番编辑,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一分钟后,他才下达另一个指令:“可以了,白板擦干净,收拾东西我们走。”

却并没有说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过许夏希和盛宁早已经习惯了听傅厉宸的命令跟傅厉宸走。

两人二话不说,一个人收拾东西,一个人擦白板,动作麻溜地把事情办完了。

这时候,原本一直站在谭芝身边的一个律师助理龚丽薇小声说:“可是白板上原来的内容现在都没了,怎么办?”

龚丽薇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吓得龚丽薇连忙把头低下,往谭芝身后躲了躲。

她这话虽然没有明显的针对对象,但是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暗暗埋怨傅厉宸为了一个许夏希,无视了律所其他助理的工作。

一下子,就把许夏希推到了律所其他助理的对立面。

看起来小声小气,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但稍稍一想就能明白过来,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傅厉宸原本都在看手机屏幕,这时候抬起头。

仅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就把龚丽薇吓得瑟缩起来,再不敢言。

谭芝在心里暗骂一句‘没用的家伙’,却不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故意摆出那种息事宁人的模样,‘好心’替龚丽薇解释:“傅律师,丽薇也不是故意要刁难您。可是这块白板记录的内容就是我们的工作指南,全都是非常重要的内容,现在一下子全没了,肯定会影响大家的工作。

有人因此有点小情绪也是正常的,希望傅律师能够体谅。”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礼貌恭敬,却又直接指出了傅厉宸做得不对。

谭芝相信,即便是傅厉宸也挑不出错。

傅厉宸听完谭芝的‘伶牙俐齿’,一眼就看出她深藏眼底的得意。

薄唇微微勾起,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就这么看着谭芝,把后者心里那点儿得意劲都看没了,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既然知道白板上的内容非常重要,那你们先前为什么都不备份?”

谭芝:“……”

众助理:“……”

好、好有道理!

第78章 补救的法子

谭芝没想到傅厉宸这时候都能找出理由反驳她。

理由还如此冠冕堂皇,险些叫她咬碎了一口牙。

不过,她也不是会就此认输的人。

谭芝对傅厉宸露出一个假假的笑,自谦道:“我们只是小小的助理,当然没有傅律师您考虑得那么周到,恐怕等我们真达到了您那样的高度,才能像您那样全面地考虑问题了。”

这话明里是追捧傅厉宸的厉害,但暗里却也是在说傅厉宸以律师的标准要求助理,明显就是苛责了。

傅厉宸听出了谭芝的暗讽,嘴角的笑容又明显几分。

“这么说,倒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了!”

“不、我不是……”谭芝没想打傅厉宸竟然那么轻易就承认错误,有些反应不过来。

傅厉宸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径自说道:“既然是我的错,那就该由我来补救。”

谭芝明明‘占理’,可是在傅厉宸面前,她却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心头那股火气便漫了上来。

她冷冷嘲弄:“不知道傅律师想要怎么补救?让其他律师重新给我们助理指派工作吗?”

事已至此,谭芝才不相信傅厉宸真有什么办法补救。

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还不是要别人替他收拾残局。

谭芝之前有多崇拜傅厉宸,现在就有多‘瞧不起’他,认为这位大律师虚有其表,偏心偏帮也就算了,还总是搞出一些事情让他们兜着。

如此没担当的人,也配得上‘男神’的称号。

沽名钓誉、名不副实!

傅厉宸不知道谭芝如何腹诽他,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在乎。

他此时也只是伸手拿过白板笔,手速飞快地在白板笔上写着。

三分钟后。

白板上再次写满了东西。

而周围看着的助理们,再次目瞪口呆了。

谭芝更是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白板上写着的正是最原始的内容。

一模一样!

傅厉宸盖上笔盖,无视众人那快要吓掉到地上的下巴,睨着谭芝,似笑非笑地问:“这下子行了吧?”

这‘补救’的方式简直吊炸天了。

谭芝就算再不忿,也没话说了。

眼睁睁地看着傅厉宸领着许夏希她们走了。

盛宁一离开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问:“傅律师,您刚才是怎么办到的?就这样‘唰唰唰’地几下子,竟然就把之前的内容全都补了回去,也、也太神了吧!”

她一边说,还一边模拟着傅厉宸刚才狂拽酷炫的板书姿态,眼中迸发出崇敬的光芒。

就差没有对傅厉宸三跪九叩、顶礼膜拜了!

傅厉宸指使许夏希开车,随口应道:“写了点东西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那随意的神情,仿佛真的没有将刚才的‘技能展示’放在眼中。

盛宁满脸不可置信,又看看许夏希也是一脸的若无其事,险些以为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许夏希的确不像众人那样惊诧,她早就见识过傅厉宸的能力,对方的记忆水准和她不相上下,更因为缜密的逻辑思维,还能够还原一些原本没有见过的‘事实’。

所以这时候众人的奇怪反而让她有些不能理解,还在想:如果他们看见傅厉宸把白板前几次记载的内容都写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该魂都吓没了?

而且,这绝对不会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夏希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傅厉宸反问:“你刚才把整个案件都理顺了一遍,没什么想法吗?”

许夏希被问住了。

她刚才光顾着整理,忘了分析。

正巧这时候,傅厉宸的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傅厉宸看了眼显示屏,俊眉微微蹙起。

隔了会儿,他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到是个男声,似乎还有些激动。

然后就听傅厉宸淡淡地回道:“我现在来。”

许夏希和盛宁面面相觑,看着傅厉宸挂了电话,有疑惑却不敢问。

傅厉宸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说:“在这里好好想,十分钟后给我答案。”

说完,他就下了车,回律所去了。

许夏希无语凝噎,最终还是乖乖接受了傅厉宸交待的任务,认真思索起来。

陈友乐这个案子,究竟是真如其他人说的那样,简单明了,不需要再多费心思;

还是如她心中的那股不安猜测,真的另有隐情呢?

现在她又应该从哪里着手调查呢?

————

给傅厉宸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宗律师事务所的主任龙坤。

龙坤气急败坏地把傅厉宸回来。

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傅厉宸,你到底在搞什么?

先前你那些偏帮偏宠行为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许夏希是你的人,你爱怎么宠着纵着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

现在连一个最简单基础的强制医疗案件,还是法律援助处指派给我们的案件,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所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应付过去的,怎么到了许夏希手上就各种问题都来了?

还有你,许夏希不懂事,难道你就由着她胡来吗?

竟然连这种案件都逼得法院重新鉴定,延期审理,你是真觉得外面说你势大欺人的流言不够证据充分是吧!”

龙坤说得又急又快,最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傅厉宸确实能力出众,名声很好的那种,但是树大招风,行业内想要黑他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先前陈敬案里那个律师李贤波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那些人嫉妒傅厉宸,时刻盯着想要揪出傅厉宸的错处。

龙坤先前不知道替傅厉宸处理过多少这样的麻烦,而傅厉宸向来以严谨专业著称,也不会让人抓住错处。

可这回傅厉宸竟然傻傻地将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就是为了讨许夏希欢心。

想到这里,龙坤简直要呕死了。

俞莹莹见傅厉宸的脸色不太好,连忙拉了拉龙坤的衣袖,同时柔声细语地劝道:“厉宸,你也别怪阿坤把话说得太重。实在是这次许夏希闯的祸有点严重。

听说这个案子的法官亲自给司法局的法律援助处打了电话,就是告你的状,说你连这种简单的案子都要申请重新鉴定什么的。

虽然司法建议函没有送到律协,阿坤还能压下来,但是你这样一昧地纵容许夏希,迟早会坏事的。”

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是为了傅厉宸着想,只希望后者能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可傅厉宸却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法院打电话给法援处做什么?”

龙坤没好气地瞪了傅厉宸一眼,绝对后者是在装傻,没好气地哼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告你的状啊!

还是你现在长本事了,连法院的‘建议’也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傅厉宸耸耸肩,淡然说道:“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事?”龙坤险些被气笑了。

“整天想着泡妹子,正事不干是你该做的事情?利用法律规定扰乱法院审理案件,是你刚做的事情?

傅厉宸,你别所有人都当傻子一样!”

“铃铃铃、铃铃铃!”龙坤骂得口干舌燥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龙坤一看来电显示是法律援助处的电话,立即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深吸了口气才接过电话,立即就对那边说:“董主任,您等等,我现在已经在训我们的律师了,等下保证给您一个满意……”

龙坤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突然没了声。

脸色猛地变化,惊讶地大叫:“什么?你确定?”

电话那头的男声笑道:“当然!刚才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季法官专门又打了个电话给我,希望我替他向傅律师表示感谢。

还夸奖我们的律师办理不收费用的法律援助案件还能如此认真细致,实在太难能可贵了!

老龙,刚才是我没听清楚季法官的话、会错了意,真不好意思啊!没对你那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龙坤:“……”

如果他有爬电话线的技能,现在都已经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对方掐死了。

可他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表示:“没事,没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向他转达季法官和你对他的嘉奖!”

等对方终于挂断电话,龙坤已经尴尬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俞莹莹不明白龙坤怎么接了个电话,态度立即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奇怪地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龙坤捂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傅厉宸虽然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的内容,但看见龙坤此时的表情,他已经猜了个大概。

斜斜睨着龙坤,语气平淡:“现在没事了?”

龙坤忙摇头,坚决表示自己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傅厉宸朝他露出一个温和友好的笑容,说:“没问题那就给我开张调查函,我等下要出去调查取证。”

龙坤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傅厉宸拿过盖好章的调查函,也没理会另两人神色怪异,直接走了。

龙坤等了人完全离开后才渐渐回味过来。

对方刚才乖乖回来,恐怕根本不是因为接了他的电话,而是为了那张薄薄的调查函吧!

第79章 鉴定人之回避

傅厉宸顺利拿到调查函,回到车上,就对上了许夏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男人也勾了勾唇,笑问:“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是的!”许夏希应得干脆。

不等傅厉宸问就主动说道:“我刚才认真想过了!虽然我现在并不能准确地说,我的猜想和目前的证据,哪一个才是正确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把事情查清楚。因为这个案件还是有很多疑点的!”

“说来听听!”

许夏希接着说:“第一点,这是一宗杀人案,不管凶手是谁,凶器目前并没有找到;第二,本案中虽然对尸体死因做了鉴定,却并没有推测出死亡时间;第三,就是陈友乐提过的那块有‘太阳黑子’的白板去哪里了?;第四,曾经出现在陈友乐家的人究竟是谁?”

“等等!”盛宁原本一直安静地听着许夏希的分析。

直到第四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前三点我都还能理解,第四个疑点你到底是怎么总结出来的?难道就因为陈友乐提起‘老鬼’这个名字?”

许夏希摇摇头,“当然不只是这个!”

盛宁一脸疑惑,还是想不通许夏希究竟哪里来的自信,一定有人曾去过陈友乐两母子的家中。

“其实这疑点是最容易看出来的啊!”许夏希把卷宗翻到现场勘察的照片。

指着他们曾经讨论过那张两母子的合照,说:“从这张照片就可以看出来。”

盛宁:“……我能说我还是没懂吗?夏希,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快点告诉我啦!”

强行制造悬念什么的,最讨厌了!

“真的很简单啊!因为这张照片里出现了他们母子两个人啊!”

“那又怎样?”

许夏希无奈了,只能将话说得再直白一些,“陈友乐母子独居,平时没有来往密切的朋友,也不见有人去他们家作客。

试问又怎么会出现一张以他们家为背景,时间还是晚上的母子合照?谁帮他们照的?”

盛宁这才终于恍然大悟起来,“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许夏希犹豫地看向傅厉宸,她虽然条理清晰地将事情分析了一遍,但是接下来该进行哪一步,她心里也不太有底。

“既然是鉴定意见书出了问题,那当然应该从这里下手。

走吧!海市第三人民医院法医精神病司法鉴定所。”

三人驱车到了海市第三人民医院。

一打听,也是巧了,正好魏良博值班。

他们在司法鉴定所的办公室见到了魏良博。

魏良博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十分高大健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

脸上挂着医生惯常的和蔼笑容,显得平易近人。

只是当听到傅厉宸他们说明身份的时候,这位主治医师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又转为疑惑的语气问:“我听说这个案子已经移送到法院处理了,还没有结束吗?”

许夏希眼尖地看出了魏良博的不自然,却不揭穿,反而笑着说:“看来魏医生对这个案子很关心,竟然都知道这个案子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魏良博僵了僵,勉强笑道:“正好有认识的同事在精神科上班,听他们说的。”

许夏希抿了抿唇,决定还是不要无谓地在这种琐事上打机锋,直切主题:“关于陈友乐精神状态的司法鉴定意见书是由您签名并授权出具的,因此就意见书里的一些专业性问题,我想要咨询一下您。”

“当事人对于鉴定意见有任何疑问,我们都有义务替你们解答。不知道这位小姐想要问什么?”魏良博的态度异常好,似乎完全不觉得许夏希是在质疑他的鉴定意见,反而拿出了十二分之态度和耐心应对。

是真的如此自信自己的鉴定意见没有纰漏吗?

许夏希在心中衡量一番后,问了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界定陈友乐精神状态不正常,并患有精神分裂症?”

魏良博态度自然地回答道:“精神分裂症患者最明显的一个表现就是幻听幻觉,即自以为自己看到了某些实际上不存在的东西,并信以为真。”

“那您是如何界定陈友乐在案发时不具有刑事责任能力?”

“陈友乐称他没有母亲,梁英娣是被替换了细胞的细菌人,他自己经常杀细菌人,再加之他之前的一系列反常表现,结合他的精神病史,还是比较容易能够得出鉴定意见书上的结论的。”

魏良博对答如流,有条不紊地回应了许夏希的问题。

而且完全没有回避或者避重就轻的情形出现。

许夏希也相信,魏良博多半是没有说谎的。

可是,越是这样,她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她轻抿着唇,忽然笑着问:“魏医生这么专业,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区分陈友乐的幻觉世界和现实世界的?

根据材料显示,陈友乐并不是那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看不到现实世界,他还是多少知道现实存在的。

所以魏医生怎么知道他哪些话是来自于幻想,哪些又是真实存在的?”

魏良博神情一顿,猛地看向许夏希,但不等人看清他眼中的情绪,他又低眉敛去他那些强烈反应。

温和笑道:“这位小姐似乎对陈友乐的幻觉很有兴趣,而且听你说话的语气,似乎对这一行也有点了解?”

“哪里,只是多读了两本书而已!”许夏希淡笑回应。

脸上表情完全没有撒谎的痕迹。

许夏希表示:她真没撒谎啊!比起普通人,她之所以能拿到心理学硕士学位,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的成果吗?

她不给魏良博转移话题的机会,紧接着又问:“我来之前阅看过卷宗,陈友乐在鉴定检查过程中曾多次向你们提及‘老鬼’这个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魏良博低下头,似乎经过一番思考后,才答:“好像是有提到过吧!不过他那些胡言乱语太多了,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是太记得这些细节。”

“是吗?我只是想请教一下魏医生,陈友乐提到的这个‘老鬼’究竟是他幻想出来的人物,还是确有其人?”

魏良博脸上的最后一点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语气淡淡,“这我哪里知道,大概和他那些美国航天局的同事一样,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吧!”

许夏希抓住这一点继续问:“既然魏医生您也不确定‘老鬼’是不是幻想出来的,为什么不凭借您的专业知识加以判断?

您应该知道,如果‘老鬼’确有其人,且如陈友乐所说的那样,那这个‘老鬼’可能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如此重要的一点,魏医生竟然也不先查清楚就作出认定,就不怕结论与结果相悖吗?”

魏良博的脸色铁青,声音变冷,“我只负责对陈友乐作案时的精神状态进行鉴定,至于谁是真凶这样重大的难题,还是交给人民警察去调查清楚吧!”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听说警察对整个小区都进行过筛查,并没有找到‘老鬼’这个人,附近居民也从没有听过‘老鬼’这个称呼,可想而知,这个人也是陈友自己杜撰出来的,是他的幻想。”

说完这番话后,魏良博似乎也不愿意再应付许夏希,直接冷硬地结束了今天的谈话:“好了,我等下还要查房,如果小姐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向我们秦医生询问,他也是那个案子的鉴定人之一,肯定能够回答你们的疑问。

不过我想再强调一点,关于陈友乐精神状态的鉴定意见是根据法律规定的条件和要求,依照合法合规的程序作出来的,合法有效。”

“是吗?”许夏希不予置评。

淡淡一笑,看着魏良博,似漫不经心地说:“魏医生不知道司法上证人不能担任鉴定人这个要求,大概也忘了医生执业之禁止了吧?”

虽然医学界一直提倡医生要像白衣天使一样的救死扶伤、善待病人,但是却不提倡医生和患者成为朋友,甚至心理医生在治疗之外的时间是禁止跟患者产生交集,因为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密切会影响到医生的理智判断。

鉴定人与被鉴定人也应该遵守这样的准则。

魏良博脸上出现了慌乱,难以置信地瞪着许夏希,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他根本没什么好分辩的!

魏良博当了那么多年的法医精神病司法鉴定师,当然知道这一点,也知道鉴定人回避制度,但是他以为不会有人能够发现。

甚至连同他一起给陈友乐做鉴定的两名副职鉴定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没想到竟然被这几人逮着错处。

正好这时候,办公室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实习护士,看到屋子里的陌生人又紧急停住脚步,目光不知所措地在魏良博和许夏希等人之间游移。

半晌,才颤巍巍地说:“魏、魏主任,院长请您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院长有请,大概就跟乐透签一样,绝对的‘意外之喜’啊!

可是魏良博一点都笑不出来,连跟许夏希他们客套都没有,直接甩了甩白大褂,走人。

第80章 意外来电

许夏希这时候更加确定,魏良博有问题!

对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没有告诉他们。

但是,当他们第二天再次登门拜访,被告知魏良博休假,不在医院。

第三天再去,他们连医院法医司法鉴定所的大门都没进去,医院的人直接拒绝了他们调查取证的权利。

许夏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调查函发愁。

她就算有这东西又能怎么样呢!

律师必须经过证人同意才能够调查取证,如果证人不愿意,那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盛宁一脸绝望地叹道:“线索又断了!”

许夏希安慰地拍拍盛宁的肩,“也没有完全断掉,只要我们去核实一下台阳区派出所那位柏诚大队长和这位魏医生的是否有什么联系,或许就能够确定陈友乐口中‘老鬼’和‘白队长’的指代了。”

而且,魏良博可以拒绝作证,但柏诚总没有理由对他们隐瞒吧!

傅厉宸却说:“不用了。”

许夏希和盛宁同时回头,疑惑地看过去。

“我之前已经跟台阳区派出所核实过,柏队长虽然没有和陈友乐直接见过面,但是从审讯同步录音录像中有一段记载了陈友乐在办案大厅接受讯问的视频。

陈友乐坐在讯问室,有个警员走进来对两人说,‘柏队说了,这种情况的,可以先送去医院治疗,以后有什么问题再说,他跟鉴定所的人联系好了,有个魏医生会帮忙看看他的病情’,当时陈友乐的反应特别大,脾气暴躁,甚至具有攻击意图。”

单看这一小段插曲,或许并不能证明什么。

当时结合陈友乐认为自己是被‘白队长’和‘老鬼’联合送到医院的说法,就不难看出陈友乐口中的‘老鬼’很可能就是魏良博。

“可是,我们在这里猜测再多,也没办法证实啊?”盛宁泄气地想。

法院审理案件,尤其是刑事案件,讲究的就是‘铁证如山’,哪里容许‘很可能’的存在。

“谁说没有办法证实!”夏希狡黠一笑,扬了扬手机。

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许夏希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微微一愣。

谁?

她接起电话,试探性地说了声‘你好’。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许夏希等了三秒钟,又说了一句:“你好,请问是哪位?如果你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这时候,电话里头才传来沙哑的声音:“请问是许、许律师吗?”

许夏希默了足足又有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称呼她。

头一回有人称呼她‘许律师’!

她有些雀跃,又有些难为情。

还没有来得及表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略耳熟。

夏希神情一凛,正色问电话那头的人:“是刘婆婆吗?”

“是、是我!”

夏希想起上次临走时这位老婆婆欲言又止的神情,灵光一闪,她连忙将声音放得更轻,柔声问:“刘婆婆,是有什么事吗?”

“是、是的。”刘婆婆的声音有些犹豫,“我有点事想要跟你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来一下我家?”

许夏希看了傅厉宸一眼,见对方没反对,忙不迭就应下来:“可以啊,我现在就有空,等下我直接去你家找您行吗?”

“好!”

挂了电话,许夏希主动跟傅厉宸说明情况:“这位刘婆婆是陈友乐所在小区的老住户了,对小区情况十分了解。上次我和她交谈中发现她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我先前还准备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就再去试试这条线,没想到刘婆婆竟然还主动联系我了!”

等下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呢!

许夏希美滋滋地开车再次来到小区。

刚进小区,许夏希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小区内明显比她上次来要干净整洁,也要安静得多。

闲逛玩耍的人几乎看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许夏希和盛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看来不是她们自己想太多了。

傅厉宸摇摇头,“先去刘婆婆那里看看情况再说。”

刘婆婆家和陈友乐家不在同一栋楼,等他们去到刘婆婆家门口的时候,门正打开着,刘婆婆坐在沙发上发呆,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电视。

旁边有个中年妇女满脸不高兴地对刘婆婆说话:“妈,先前我们不是都跟你说了,这种事不吉利,让你不要去管那家子的闲事,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刘婆婆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妇女的话。

许夏希有些尴尬,但是他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进去是不可能的。

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你们好,打扰了!”

中年妇女立即停下说话,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来我家做……”

话还没问完,刘婆婆就高兴地说:“许律师,你们终于来了,快,快进来!”

说罢,她还拄着拐杖从沙发上起身,要走过来迎接。

夏希连忙上前把人扶着坐回沙发上,笑道:“不用忙活了,您坐!”

“好、好!”刘婆婆叠声说了几句,刚才覆盖在脸上那阵麻木阴霾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又变回许夏希上次看见那位慈祥和蔼的老奶奶。

刘婆婆见中年妇女还瞪眼站在一旁,皱起脸,沉声赶人:“你不是说要去上班吗?怎么还不走?快走、快走,等下别迟到了!”

妇女还想说什么,但刘婆婆满脸坚决,她只好拿着自己的包出门去上班了。

临走前,还贴心地替他们把大门给关上了。

许夏希也不兜圈子,直接就问刘婆婆,“你刚才在电话里是想要跟我说什么事?”

刘婆婆脸上又流露出那种犹豫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

许夏希只好换了种问法:“是跟陈友乐家有关吗?”

刘婆婆点头。

“是关于梁英娣的?”

刘婆婆诧异地瞪圆了眼,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答案就是‘是’了。

许夏希心中有了计较,微微一笑,“我只是猜的。刘婆婆您既然都愿意跟我们见面了,证明您是真的关心他们母子,那您何不把您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们,这样才能帮到他们!”

刘婆婆满脸愁容,声音低沉地说:“阿娣已经死了,有些事情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而且死者为大,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好说别人的闲话。”

许夏希从这话中嗅出了一股暧昧的话,更加着急了,“只要您说的是事实,就没什么不行的。而且梁英娣虽然死了,但她的儿子现在还被关在医院里。

陈友乐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现在能够帮得到他的人都在这里了!如果您再不说实话,就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了。”

刘婆婆的表情果然有所松动。

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说:“其实我要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跟你们现在这个案子可能根本没有关系。只是这件事情一直憋在我老婆子的心里,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许夏希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鼓励地看着刘婆婆,等着她的后话。

“事情是这样子的……有一天,我老家的亲戚送了点新鲜水果过来,我想着阿娣可能没有尝过,我就提了一袋子的水果去她家找她。

我在她家楼下遇到了傻愣愣坐在楼梯口发呆的陈友乐,却不见阿娣在旁边看着,就问陈友乐他妈妈哪里去了?陈友乐怒气冲冲地跟我说妈妈被细菌人换了细胞,跟‘老鬼’跑了。

当时我也没在意,只当陈友乐又犯疯病了。我就上楼去敲门,想要把水果给阿娣,顺便提醒她不要让陈友乐大晚上地到处乱跑。

过了好一会儿,阿娣才匆匆跑过来开门,我就看到她……”

刘婆婆说到这里,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不下去了。

许夏希只好主动问:“婆婆您看到了什么?”

刘婆婆抬眼瞧了许夏希一会,又撇开目光,叹息道:“我也知道阿娣命歹,和老公离婚那么多年,自己又带着个傻子生活很不容易。

如果不是她不愿意,我肯定给她介绍一个疼她的男人,就算条件可能不会太好,但是过日子不就是讲个安康和睦吗?

总好过她找个那样子的……”

刘婆婆又重重地叹息了声,任凭许夏希再怎么问,都不肯继续说下去,只是感叹:“阿娣那么好一个女人,长得端端正正,又是知识分子,如果不是被这个傻儿子给拖累了,就算是二婚也肯定能嫁个好条件的男人!可惜了!”

她话说得含含糊糊,完全没有重点,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

梁英娣独居带着个傻儿子,肯定受了不少闲言碎语。

刘婆婆真心与她交好,现在却不得不说出梁英娣在暗地里真的找了个相好这事儿,也难怪刘婆婆一直都犹豫纠结了。

虽然许夏希并不觉得梁英娣离了婚另外找男人有什么问题,但是老一辈的思想总是习惯性苛责女人,离婚另找也是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简直莫名其妙!

许夏希紧抿着唇,问出关键问题:“您见过梁英娣的那个男人吗?”

第81章 寻求同盟

刘婆婆一脸为难,迟疑地说:“那天晚上来开门的只有阿娣一个人,只是她房里似乎亮着灯。我也没见过那个男人。”

“您跟我说这些,难道是觉得梁英娣的死另有原因?”许夏希试探性地问了句。

刘婆婆连连摆手,这下子答得一点迟疑都没有,“哪能啊!警察都说了是陈友乐发起疯来把阿娣给砍死的,我们肯定也是相信警察的。

只是你之前让我想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要告诉你,我就想着阿娣这种事要不要跟你说?”

许夏希了然,原来并不是刘婆婆发现了什么疑点,而是老人家天生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所以才一直念念不忘。

但换个角度想,刘婆婆说不定还真说中了一点事呢?

那个大晚上出现在梁英娣家,躲在房间没有露面的人究竟是谁?

梁英娣死了那么久,他都没有露面,是单纯不想惹事,亦或是别有隐情?

“梁英娣的那个没有露面的情人就是‘老鬼’,魏良博?”盛宁上车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调查,原本将信将疑的盛宁也忍不住怀疑这个案子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尸检报告中说梁英娣是被锐器刺死的,但是纵观整个卷宗材料,却并没有哪里记载了所谓的‘锐器’是什么?

放在普通的杀人案中,这点证据肯定是不充足的,怎么到了强制医疗的案件,好像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甚至在尸检报告中,连梁英娣的死亡时间都没有反映。

就算梁英娣什么时候死的并不影响这个案子的侦查审理,但是对于死了一个人而言,连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弄清楚,难道就不怕万一搞错了吗?

盛宁越想越疑惑。

可是另一方面,案卷材料也充分反映了陈友乐确实有精神病,还有暴力倾向,也认为梁英娣并非他的母亲。

认定他杀害梁英娣,有条件、有理由,似乎也没毛病。

盛宁忍不住哀叹:“如果我们能够跟陈友乐沟通就好了!”

她急切地看向许夏希,“夏希,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先前看你对陈友乐那么了解,你有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还有,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证实‘老鬼’就是魏良博吗?怎么证明?”

许夏希笑道:“陈友乐现在人就在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住院治疗,我们即便不能把魏良博带到他面前给他辨认,也能把照片带过去给他看啊!”

盛宁一喜,但脸上笑容立即又垮了下来,愁道:“可是我们现在见不到魏良博,上哪里去搞照片啊?”

傅厉宸扬了扬手机,“这里。”

盛宁:“……”

虽然说偷偷录音不合法,但是法律可没有规定拍出来的照片连给人看一眼都不行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陈友乐?!”

三人再次来到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然而却被告知主治医生休假,他们不能会见病人。

许夏希皱了皱眉,问:“朱医生什么时候休假回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夏希看出对方态度里面的敷衍,但还是压着火气,礼貌客气地问:“能够烦请你给朱医生打个电话问问吗?”

值班医生轻飘飘地说:“医生休假期间,我们没要事都不会打扰他们的,你们还是下次再来看吧!”

许夏希反问:“你连他回来上班的时间都不告诉我们,我们如何有‘下次’?”

值班医生沉默,不说话了。

这种漠然的态度彻底惹火了许夏希,她冷冷一笑,直接不客气地指出对方话中的毛病,“只听说过法律规定我们在会见精神病人的时候需要有见证人在场,可没听说过代理律师连见病人一面都要主治医生在场的,难道朱医生一直不回来,我们就连病人都见不了了吗?”

值班医生尴尬地笑了笑,踢皮球一样推脱责任:“我们医院是这样规定的,不好意思,请见谅。”

说完后,值班医生还朝外面看了一眼,说:“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几位先离开。”

三人再次碰壁,最后差点还被医院赶出来。

许夏希原本只是怀疑,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这种怀疑是否正确?

可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现在这种三缄其口的沉默态度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也更加深了她心中的怀疑。

只是现在整个医院都串通好了,让他们根本没办法顺利调查下去。

许夏希不禁有些泄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沮丧。

“先别着急,我带你去见个人。”

傅厉宸柔声安抚了一句。

许夏希疑惑地问:“见谁?”

但傅厉宸已经主动坐上了驾驶座,示意许夏希上车。

跟在身后的盛宁也准备上车时,却被傅厉宸叫住了,“你不用跟着来。”

他拿出一份文件,直接递给盛宁,交待:“你把这份文件送到诚成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交给他们的CEO程赦,如果前台问起,你就说我让你拿过来的,程赦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盛宁接受了一份似乎和案件完全没有关系的任务,一脸懵逼。

但她是傅厉宸的脑残粉,根本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

“怎么回事?”许夏希看着盛宁,替后者把问题问了出来。

她先前见过傅厉宸交给盛宁的文件,是程赦请傅厉宸帮忙草拟的公司章程,涉及到程赦公司上市转型的问题。

因为内容十分重要,傅厉宸都改过好几稿了,每次都是傅厉宸亲自送过去或者程赦亲自过来拿,就是不想内容外传。

现在突然把东西交给盛宁,甚至连一句保密叮嘱都没有是闹哪样?

傅厉宸无视夏希的瞪眼,一本正经地说了两个字:“做媒!”

许夏希的眼睛瞪得更加圆了。

呵呵,这样的理由比不说还要敷衍人好么!

傅厉宸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反而淡定无比地问:“走吗?”

许夏希想了想,决定忍了,点头,“走!”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海市公安局。

他们刚到门口,一个穿着警服的小民警就匆匆跑上前问“请问是傅律师吗?”

傅厉宸略一颔首,对方笑着说:“单队长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请跟我来。”

许夏希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单队长这个名号,但是上回听还是在交警大队。

这跨度有点大。

许夏希疑惑地眨眨眼,可傅厉宸那个混蛋完全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她只好按捺疑惑,跟着小民警上了电梯。

一出电梯门,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阿宸,你小子怎么又来找我的?”

许夏希抬眼望去,果然是之前交警大队的队长单腾。

傅厉宸淡定接受了对方的拥抱,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袋。

单腾立即醒目地说:“屋里说。”

许夏希特地扫了一眼走廊上的挂牌,上面写着‘海市公安局刑事侦察大队’。

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单腾就由交警大队调到了海市公安局的刑侦大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大队长,但是职位、警·衔和重要性都不是一个层次的。

“升官生得真快!”许夏希暗暗咕哝了一下,心说她家大律师交好的朋友果然都非等闲之辈啊!

单腾等小民警给两人倒完茶后,直接就问:“行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傅厉宸还真的就直说了。

言简意赅地将陈友乐案的情况跟单腾陈述了一遍。

单腾皱起眉,犹豫地说:“强制医疗这种案子,不归我们局管啊!一般都是由区公安局直接将案件移送检察院。”

虽然市公安局肯定能管区公安局,但是职责分工这种事,他身为刑侦大队队长也不好越权行事。

傅厉宸不慌不忙地反问:“强制医疗不归你们管,但如果是故意杀人呢?”

“!!!”许夏希忍不住朝傅厉宸瞪眼。

虽然她心中也对检察院指控陈友乐发病期杀害了梁英娣有疑惑,但怎么也不敢像傅厉宸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真凶另有其人。

傅厉宸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那边单腾的吃惊也不比许夏希少!

他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双唇微微抿起,脸上便显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

“对待死人案件,我们的民警一般都十分慎重。”这话就有警告傅厉宸的意思了。

房间里的气氛也倏忽凝重起来。

想想也可以理解,不管是谁听到外人说自家兄弟做错事,第一反应肯定都是维护自家兄弟。

傅厉宸淡定自若,“我相信你们的慎重,但这并不包括你们一开始就被误导,以及所有证据又似乎能够印证的情况。”

瞧瞧这句话说的,一旁的小民警听了都忍不住挺挺胸膛,露出自豪的神情。

单腾脸上的严肃表情也放缓了些,心里已经开始笑骂:傅厉宸这家伙果然是八面玲珑。看起来冷淡寡情,很难接近,但是说话做事却让人挑不出错。

似乎只要他想,三言两语就能左右别人的心情。

单腾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也不再为难对方,低头认真又看了一遍傅厉宸给他的那些材料。

许久,才说:“你拿来的这些材料,只能说明梁英娣还存在一个不知名的情人,并不能说明她是被别人杀死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台阳区派出所收集的证据中,也只有鉴定意见的程序是有瑕疵的,重新鉴定就可以了,但是你已经见过陈友乐,应该也发现了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所以你这点证据,恐怕不够。”

第82章 重新调查

许夏希听完单腾的话后就知道,这位单大队长升迁得那么快,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方早在他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事先了解过陈友乐案的情况,甚至还知道了重新鉴定的情况,还真是‘早有准备’!

而且很明显,对方似乎也认为,就是陈友乐发病杀害了梁英娣。

这时候似乎跟单腾再提什么‘老鬼’和‘白队长’,对方也只会当他们想太多了吧?

许夏希暗暗着急起来,当傅厉宸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轻抿了口茶,才镇定道:“鉴定意见的实质内容的确没有问题,陈友乐也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但是如果只是程序瑕疵的话,似乎解释不了为什么当我们指出这一点的时候,海市第三人民医院三缄其口,甚至拒绝让我们再次会见陈友乐。

之前的鉴定师魏良博也躲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他们医院面对质疑的态度吗?”

“说不定人家医院只是担心你们律师到处乱说话,所以才避而不谈的呢!”单腾开着傅厉宸的玩笑,但眼中却已经完全没了笑意。

傅厉宸略一挑眉,“你信么?”

单腾不说话了。

他本身就是刑侦出身,之前在交警大队工作只是他升职的一块跳板,他干了那么多年刑侦工作,最不相信的就是遮遮掩掩。

越是遮掩沉默越说明有问题。

百试不爽!

甚至很多大案要案的侦破并不是办案民警有多么料事如神,恰巧是犯罪嫌疑人自己先撑不住露了马脚。

没办法,谁让他们做贼心虚呢!

医院的态度已经够可疑了,还有那个魏良博!

他们公安系统跟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的法医精神病鉴定所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些规矩双方早都知道了。

这回如果不是因为这混蛋瞒而不报,他们公安也不至于出现那么大的瑕疵。

好在傅厉宸厚道,没有等到一审结束后再提出来,真闹成那样的话,那两个办案民警加之整个台阳区派出所都要背一个大处分了。

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毕竟如果真遇到那种死磕派律师,专门来揪你的程序问题,那时候你就真的有苦也没处说了。

所以,单腾心里对傅厉宸也是十分感激。

“好吧!这个案子我们可以考虑重新调查。”单腾思索一番,终于松口。

然而还没等许夏希的眼睛亮起来,就听他接着说:“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傅厉宸点点头,“你说。”

“首先,就你目前提供的这些证据,肯定不足以对魏良博立案侦查,所以调查可以,立案不行。”单腾对这一点很坚持。

傅厉宸没意见,他需要的只是公权力的介入,至于介入方式,他并不是很在意,只要奏效就行了。

而且真到了证据确凿那一天,他相信不用他提议,公安肯定也会急着立案的。

“第二点,你和许夏希虽然是陈友乐的律师,但对魏良博的调查过程中,你们不能以律师的身份参与进来。”

对于这个要求,许夏希敏锐地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眨眨眼,好奇地问:“不能以律师的身份参与,但总能以普通群众的身份旁观吧?”

单腾笑而不语,接着说:“先提这两点要求,如果你们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工。”

“可以。”傅厉宸都同意了,而且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经常性在他手下吃亏的单腾都有些不习惯了,再次把这两点要求重复了一遍。

获得了傅大律师的一个白眼,“知道你啰嗦,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单腾:“……”

果然,毒舌这一点是亘古不变的。

单腾也不废话,回到办公桌旁拿起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只有简单两个字:“行动!”

然后他又坐回到办公椅上,老神在在地说:“我就不去了,有人会和你们一起行动的。”

傅厉宸似乎对于单腾的‘临时罢工’一点都不意外,直接转身就走。

半点不拖泥带水,这反而让单腾目瞪口呆起来。

还真就,走了?

“老大,人都走了,别看了!”小民警摆摆手,试图唤醒傻眼的单大队长。

————

前来和傅厉宸接应的人就是台阳区派出所的两位民警。

许夏希只‘见过’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男生,正是公安同步录音录像中讯问陈友乐的其中一个民警,也是陈友乐案的承办警官。

名叫贺泉。

另一位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则叫柏诚。

许夏希忍不住多看了中年男人两眼,好奇道:“原来您就是‘白队长’啊!这回真是久仰大名了!”

柏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变得那么有名了!”

双方初见面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夏希这一句半调侃性质的话反而在无形中拉近他们的距离。

贺泉最了解案情,率先提议:“我们是不是先去见见陈友乐,再跟他确认一下?”

柏诚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到先前市局领导的交待,他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傅厉宸。

“傅律师以为呢?”

这个案子本来不是柏诚的案子,但是自家小崽子出了差错,他肯定不能置身事外的。

傅厉宸点点头,“备选的辨认照片带了吗?”

“都带了,笔录也都准备好了!”贺泉答得十分积极。

亦步亦趋地跟在傅厉宸身后走。

许夏希奇怪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柏诚看见了,很贴心地解释:“他那就是被吓的!”

“啊!”

“陈友乐这个案子原本是由我们所里一个老刑警侦办,但老刑警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加上这个案子又被定性为强制医疗的案件,所以就转交给贺泉来办。

他才刚加入刑警队没两年,新人一个,兴冲冲地上手,没想到竟然出了那么大的通知。

你都没见到他刚知道这事儿时的表现,那才叫被吓得够呛呢!”柏诚毫不犹豫地揭了贺泉的老底。

许夏希听完后,奇怪地目光转到了柏诚身上——这人看起来怎么好像还挺愉快的?

柏诚耸耸肩,完全不避讳自己的幸灾乐祸,“小崽子嘛,总是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的。”

好吧!

许夏希时默默接受了柏大队长的说词。

他们再次来到了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

没等值班医生将推脱的说词讲出来,柏诚就亮出了他的警察·证和公安局出具的介绍信,“我们是来调查陈友乐案的相关材料,这是我们局出的介绍信,烦请处理一下。”

值班医生被噎住了。

公函面前,他肯定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谢绝会客,只好说:“陈友乐的主治医生不在。”

“没事,我们不需要了解陈友乐的病情,我们只需要跟他见个面。你在场都行。”柏诚三言两语打发了。

值班医生苦哈哈着脸,没有办法,只能找人去把陈友乐带来。

陈友乐被带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比上一次见面还要冷漠,确切的说是一种麻木,直接掠过许夏希往前走,站在房间中间,也不搭理任何人。

值班医生无奈地笑了笑,主动解释说:“他最近的治疗情况不太好,一直不肯配合,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不搭理人。”

许夏希在看到陈友乐的异常后,一股无名的怒火一下子窜上胸口。

她忍了忍,没忍住,冷声怼了回去,“是他不肯配合,还是你们改了他的用药?”

夏希虽然不是精神病学科的专家,但是一些常识也是知道的。

如果药物效果不好,陈友乐这种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只会更加躁动,现在安静得好像隔绝了对外界事物的一切认知——

哪里是药物效果不好导致的?分明是药效太好了!

值班医生尴尬地笑了笑,但甩锅的技能却异常熟练,“这我就不太清楚了!陈友乐的用药还是需要问过他的主治医生才能知道。”

许夏希都懒得跟对方掰医院用药都会在系统或者纸质上留有记录,以备查档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

转而向柏诚请求,“先试着辨认吧!”

柏诚没有意见,就由贺泉拿了九张不同人的照片排列放在陈友乐面前,里面有一张正是魏良博的相片。

这张把需要辨认的照片混杂在不同人的照片之中,让辨认人一起辨认,是公安制作辨认笔录的要求之一。

但是贺泉叫了陈友乐好几声,陈友乐都没理他,表现出一种完全的漠视和不配合。

贺泉无计可施,求助的目光看了过来。

许夏希想了想,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咦?‘老鬼’好像在这里?”

陈友乐脸上的表情立即一变,猛地朝许夏希看过来,古怪的目光让人背脊生寒。

但他马上又顺着许夏希手指着的方向,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几张照片。

一开始,他只是麻木地扫过一张一张的照片,直至他的目光停留在魏良博那张照片上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一把抓起魏良博的照片,手上力道之大,一下子就把照片的边角抓烂了,但是他毫无所觉。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照片上的人,口中念念有词:“老鬼、老鬼、老鬼……”

陈友乐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鬼’的真实身份,似乎已经得到了印证。

第83章 重新询问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只有陈友乐还对着照片咕哝着说个不停,间或几个字都是叫着‘老鬼’。

许夏希见他这状态,也知道没办法再问下去。

贺泉收起剩下的照片,在要不要拿回陈友乐手中死死拽着的照片之间犹豫了半秒钟,最终放弃。

一张照片而已,他们那里还有底,眼下还是不要去招惹发病的陈友乐了。

“那现在怎么办?”贺泉制作好辨认笔录,到了辨认人签名这个环节又犯难了。

以现在陈友乐的状态,哪怕他会写字,他们也不可能让陈友乐在辨认笔录上签字确认啊!

柏诚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笑骂:“本来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的,谁让你正儿八经地制作辨认笔录了。”

这话说得好像刚才眼睁睁看着贺泉忙上忙下却不阻止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夏希在心里默默吐槽,忽地灵机一动,凑到贺泉耳边对他嚼了下耳根。

贺泉犹豫地点点头,“照片是带了,但这管用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许夏希笑得一脸自信。

柏诚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小崽子’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却又端着身份不好开口询问。

他原本打算找个同盟让傅厉宸开口,可转头却发现傅厉宸背靠着墙壁,目光随意地扫视着整个房间的情况,间或落在许夏希身上,也是完全的漫不经心。

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柏诚:“……”

说好的帮手呢!

市局的领导到底给他请来了怎么样的大神啊!

那头,贺泉再次拿出了九张照片,重新摆回到陈友乐面前。

“陈友乐,你再看看这些照片,里面有没有‘白队长’?”

柏诚被这称呼刺激得背脊一震,定眼一看,自己的照片果然被混杂在那九张照片之中。

小兔崽子!

柏诚在心里暗骂一句,但枪已上膛,他想阻止都阻止不了,只能静静等待结果。

看着陈友乐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照片,柏诚后背也冒出一身冷汗。

该死的,他竟然紧张了。

可是,陈友乐把九张照片都看完后,脸上麻木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更别提像刚才见到魏良博时的巨大反应了。

许夏希却反而因此大大地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我们猜错了吗?”贺泉紧张地问。

陈友乐竟然对柏诚的照片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岂不是说柏诚并不是陈友乐口中的‘白队长’?

许夏希无奈地抽抽嘴角,小声回道:“他没有反应才正常。”

小警官满脸问号。

许夏希:“你忘了么,在这之前,他对‘白队长’的了解都是来自你不经意的一个称呼,并没有真正见过你队长。”

贺泉恍然大悟,可马上又苦恼地问:“那这下子怎么办?”

许夏希笑而不语,忽然朝柏诚叫了声:“柏队,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柏诚:“???”

什么意思?

柏诚和贺泉都还没有明白过来许夏希突然闹哪出,就见陈友乐的眼中再次露出那种古怪的光芒,像是盯着魏良博照片那样,死死盯着柏诚不放。

十分骇人!

下一秒,陈友乐就猛地朝柏诚冲了过来。

动作之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值班医生更是被吓得大叫了声,惊恐万分。

柏诚反应迅速,在陈友乐碰到他之前就侧身躲开,并一手扣住陈友乐的手腕、一手抵着肩膀,直接将人按到了墙壁上。

陈友乐想要挣扎,但是在一个身强力壮还实战经验丰富的刑警手下,毫无胜算。

三两下就被像条死鱼一样按着动弹不得了。

值班医生见场面被控制住,才合上了因为惊吓过度而微微张开的唇,又连忙叫来两个大力气的护工,把陈友乐绑着送走,这才抹了把额上的汗。

要是刚才陈友乐真的在他面前突然产生过激反应而伤害到其他人,那他的饭碗可就要砸在陈友乐手上了。

因为医院规定外人会见精神病人,必须要有医师陪同,并两个护工从旁协助,以免发生意外。

他刚才为了给这几人一点压力,想着陈友乐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药,已经没什么攻击性了,所以故意让护工解开了陈友乐的束缚带,还把两个护工叫到外头等着。

没想到这几个胆大的没有被吓到,反而把他的半条命都给吓没了。

值班医生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立即就沉了脸色,出声赶人:“好了,你们也看到了。陈友乐现在的情况不好,不宜见客,你们还是请回吧!”

一场变故下来,几人虽然谈不上被吓到,但是脸上的神情都不怎么愉快,也没再和医院过多纠缠,直接离开了。

四人坐上车,却久久没有启动。

许久,柏诚忽然对贺泉说:“通知法医,马上对梁英娣的尸体重新检验。除了死因外,我还要知道凶器和大概的死亡时间。”

“啊!好、好!”贺泉从怔愣中回过神,立即就手忙脚乱地开始拨打电话。

得到那边肯定的答复后,贺泉挂了电话,紧张地看向柏诚:“柏队,刚才……”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发现有些问题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如果陈友乐认出魏良博就是‘老鬼’的行为只是偶然侥幸,后来许夏希想出来试探办法却让结果变得清晰明了。

陈友乐虽然患有精神分裂症,但是他的辨认能力并没有丧失,并且一一对应。

在这样的前提下,细细回想陈友乐的那些‘胡言乱语’,四人都有种惊悚的感觉。

柏诚和傅厉宸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第二天带齐证件文书,重新对证人进行询问。

上次他们的侧重点是陈友乐,这回的主角或许该换一换了。

许夏希和傅厉宸自然也跟着去了。

不过这回他们的身份不再是律师,也就没有对证人调查取证的权利,只能以群众的身份旁听,不准插话。

而且每次询问开始之前,柏诚都不厌其烦地征询证人的意见,得到证人的许可后,才同意傅厉宸他们进屋。

大多数证人都没有意见,而且很多人之前就曾见过许夏希,对这个懂礼貌的小姑娘很是满意,有几个人还主动搭腔。

“小姑娘也在这里协助警察同志办案了吗?不错、不错,这样子才对嘛!像现在的那些小年轻,自私自利,完全不懂得助人为乐了!”

“哎呀,这个案子好像搞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结束?”

“那个疯子可真吓人,我都被他吓了好几次,不会再放出来害人了吧?”

陈友乐的事情早在小区里传开了,虽然法院还没有最终作出决定,但是小区里的居民似乎都已经把陈友乐当作了杀人凶手,一开头都是各种议论。

柏诚一开始还耐心陪他们说几句,等到问了六七个人,得到的证言还是跟卷宗材料的内容没多大的区别时,他也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这样下去,就算问完了整个小区的居民,得到的证言恐怕都是‘陈友乐有病还砍人’吧!

再次一无所获地从一户居民家出来,别说贺泉了,柏诚也有些蔫了。

许夏希挑了个时机,小声问:“你们为什么全围绕着陈友乐提问?”

贺泉理所当然地答道:“我们调查的就是他的案子,不问与他相关的事情,还问什么?

虽然我们现在怀疑魏良博,但他毕竟不是犯罪嫌疑人,如果直截了当地问居民关于他的情况,居民们肯定会起疑心的。将来如果发现他并非真凶,那问题可就麻烦了!我们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毁了一个医生的名声吧!”

贺泉仔细解释了一番,还觉得自己考虑得十分周全。

“……你们该不会忘了另一个当事人是梁英娣吧?”许夏希无奈地看着贺泉。

就算不能直接问那些居民有没有发现魏良博和梁英娣有没有什么关系,但换个角度问梁英娣有没有交往密切的人总不会有问题吧?

贺泉呆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问呢?!”

许夏希对贺泉的呆萌也是无奈了。

好在贺泉反应过来后,和柏诚一协商,两人立即就有了问话策略。

几人把梁英娣住的那一栋楼都跑了个遍,还真就让他们问出了点东西。

二楼的住户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耳朵有点背,说话却中气十足:“你说五楼那个女人啊!听说她离了婚很多年了,我家婆子还说给她介绍老公呢!”

三楼的住户许夏希之前见过,就是那个喜欢八卦的中年妇女,张大姐。

听到他们问梁英娣的人际交往关系,脸上立即就露出那种古怪的神情,要说不说的样子。

但最后都说了:“姓梁的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她整天穿得正经,但脸上总带着笑,一个寡居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为了勾引谁!”

说完,还不屑地撇撇嘴。

张大姐的老公老刘头闻言不高兴地低斥:“人家又没惹你,再说她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能留点口德嘛?”

张大姐立即横眉竖眼,怒道:“你看上那个女人了是不是!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平时跟人家打招呼都是柔声细语的,跟我说话都没有那么温柔,你是不是想撇开我把她娶回家啊!”

“神经病,懒得理你!”老刘头被吼得一脸莫名其妙,直接拿了报纸躲旁边去了。

张大姐却不肯罢休,还逮着老刘头一个劲儿的训道:“哼!那女人要也是看上人家魏医生,你个癞蛤蟆,想都不要想!”

第84章 实锤

张大姐拌嘴时一句下意识的话,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贺泉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地就想要问下去。

好在,柏诚眼明手快地把人拉住了。

老刑警到底是比小菜鸟多了点经验,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打草惊蛇。

柏诚耐住性子,等张大姐骂骂咧咧说了一大串后,才似漫不经心地问:“张大姐,刚才听你提到的魏医生是什么人啊?”

“哦,魏医生啊,他就住楼上。听说是个很有名的医生,在第三人民医院上班,知识分子,历害着呢!”张大姐也没在意,随口说道。

但言语之间,已经表现出她对魏良博的赞赏。

柏诚接着又问:“魏医生他家有什么人?”

“好像就他一个人吧!他老婆早死了,据说以前有个儿子的,但是不知道哪儿去了。过年过节也见不到人,估计又是个不孝的!”

张大姐一打开话匣子,话题越扯越远。

柏诚只好把话题又扯回来,“刚才听您说这个魏医生跟梁英娣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张大姐立即就像是一只被掐了脖子的野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眼睛机警地瞪着柏诚,“你问这个做什么?”

柏诚耸耸肩,摆出那种闲话家常的架势,不着痕迹地讨好道:“这不是听张大姐说得有趣,想张大姐你在小区住了那么多年,这些八卦秘辛你肯定知道的不少。

反正我们今天任务也完成了,就想听你说一下这小区里的趣闻。

张大姐,您就说说呗!”

张大姐大概没有想到像柏诚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有一颗不输给中年妇女的八卦之心,惊奇之余,顿时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惊喜。

立即就拉着柏诚絮叨个不停:“大伙子,可不是我自夸,在这小区里,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八卦。只要有点什么事,都逃不脱我这双眼睛。”

“噢,是吗?刚才听您似乎是觉得梁英娣和魏医生似乎有点什么关系?”柏诚不动声色地又见话题扯回来。

张大姐听到梁英娣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撇嘴,显然很看不上眼这个寡居的女人。

她压低声音,又用那种神神秘秘的腔调说:“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这些都是我说的。有一次我晚饭散步回来,才记起我在楼顶天台晒的豆子忘了收回来,只好大晚上上楼去收。

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老小区是没有电梯的,我收好东西下楼,就要到五楼的时候,看到魏医生这么大晚上从那个女人家里走出来。

西装外套都没穿,就挂在手上,梁英娣身上也就穿了一条吊带睡裙,那叫一个有伤风化噢!我当时都不敢多看,赶紧躲了起来,等他们走了后才回家的。”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

刘老头不悦地皱了皱眉,低斥:“你又在这里说这些八卦了!让人听到了多不好!”

张大姐立即瞪眼,“他们敢做,还怕别人说了!”

许夏希等人都是第一回确切地听到关于魏良博与梁英娣情人关系的‘实锤’,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头张大姐已经接着叹息道:“其实吧!他们两个都是寡居,只要先找人说媒拉纤,凑在一起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吗?怎么就非得搞得跟个……”

‘偷情’两个字不太好听,张大姐便没有说下去了。

但这不妨碍其他人理解完整她的意思。

老刘头还是意思地说了一句:“好了,别说了。”

之后还不好意思地朝几人笑了笑,“我家这老婆子,就爱探听这些有的没的,你们就当笑料来听,不要放在心上。”

柏诚也跟着笑道:“哪里会,大家都是听一耳朵就算了。”

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柏诚识趣地离开了。

四人从张大姐家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贺泉比对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名单,似乎都已经问完了,除了魏良博。

“今天先到这里,其他的明天再说吧!”柏诚直接定下来。

许夏希和傅厉宸h都没有意见,道别后就各自回了家。

夏希还在想着张大姐的话。

刘婆婆只是隐约猜到梁英娣有个情人,张大姐却是真正撞破了梁英娣与魏良博幽会。

但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看似挺关键的,真要从证据角度来考虑,却什么也证明不了。

“所以,我们这几天又白忙活了吗?”许夏希有点忧伤。

明明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能找到一个有利的突破口。

傅厉宸没什么表示,只说:“等明天他们见过魏良博再说吧!”

许夏希恹恹地应了声,还想追问傅厉宸的看法,她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肖女士】。

许夏希吓得手一抖,直接按了接听键。

“希希……”

夏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才重新将手机放在耳边,谨慎地喊了句:“妈。”

那边似乎停顿了一下,问话的声音微沉:“你在哪里?”

只四个字,许夏希感觉自己背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却不敢不乖乖回答:“我在外头工作呢!”

这回肖女士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她不说话,夏希也不知道她究竟相不相信自己的话,一颗心忐忑不安。

好在,肖女士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既然你在工作,那就明天再说吧!”

“好、好!”

许夏希连连应声,模样惶恐而狗腿。

挂了电话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刚打完一场激战一样。

傅厉宸不由得好笑,“怎么接个你妈·的电话就跟要了你半条命似的?是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心虚?”

不得不说,傅厉宸看问题还真是毒辣,一句话就戳中了许夏希的痛处。

许夏希有口难言,无奈苦笑:“要是被我妈知道我现在的工作,那我就真要没了半条命了!”

傅厉宸蹙起眉,“你妈妈还是那样反对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说到一半忽然又不说了。

倒叫人越发不明白。

“反对什么?”许夏希反问回去。

她想,傅厉宸应该不可能知道她家的事情吧?她从没说过。

“没什么。”

傅厉宸摇摇头,直接开车回了他们的小区。

————

第二天,四人齐聚魏良博的家门口,由贺泉按响门铃。

一开始没人开门,几人也不急。

他们来之前已经跟医院打听过,魏良博今天休假,并且看大门的守卫昨晚看到魏医生回到小区后就再也没有出门了。

魏良博现在肯定在家。

四人很有耐心地在门口站了近十分钟。

贺泉按门铃的动作就没有停过,最后估计是魏良博也受不了,终于从里头打开了防盗门。

柏诚和贺泉一起出示证件,“魏医生,我们是台阳区派出所的民警,关于梁英娣被杀的案子,我妈还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一下。”

魏良博皱起眉,不悦地说:“这个案子不是都已经起诉了吗?怎么还要调查?”

柏诚面不改色地扯淡:“法院因为证据不足将这个案子退回补充侦查。”

“我知道的情况之前我都说了!你们再问我我也不知道!”魏良博一脸不高兴,就想关门。

柏诚先一步按住门板,正色道:“配合民警办案,如实提供证据、证言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这是台阳区公安局出具的《询问通知书》以及《证人诉讼权利义务告知书》,烦请魏医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魏良博这不是第一次配合警方办案,看到询问通知书的时候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门放他们进来。

只是在看到傅厉宸和许夏希的那一瞬,魏良博的脸色立即一变,挡在门口,“他们怎么在这里?”

柏诚拿出先前那套说辞介绍了一下傅厉宸的‘群众’身份,并强调他们只是在一旁听着,不会发表意见。

魏良博却不肯,冷冷一笑:“既然他们只是普通群众,那我也有拒绝他们进入我家的权利吧?”

柏诚只得点头。

“那我不欢迎他们来我家。询问内容涉及个人隐私,我拒绝有外人在场。”

柏诚还是头一回见那么难搞的证人,有些烦躁。

傅厉宸却先发话了,“既然这样,那柏警官你们慢慢问,我和希希下楼等你们。”

说完,就带着许夏希离开了。

直接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完全不在意身后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如何的一脸懵逼。

许夏希也有点惊讶,今天的‘询问’才是重头戏,傅厉宸这离场的动作也太干脆了一点吧?

“你不好奇他们等下说了点什么吗?”

“等他们真的能够问出点什么再说吧!”傅厉宸淡淡应了句。

随意地斜靠着他们停在楼下的车门,从兜里掏出烟盒,动作熟稔地拿烟点火,却只是任由烟夹在指缝间燃烧。

隔了片刻,香烟已经燃了一段,他伸手在车载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才放在嘴里吸了口。

烟雾缭绕下,可以看到他一双黑如耀星的眼眸似在凝思。

许久没有动作。

许夏希全程围观了傅厉宸这连续一串动作,自然随意,漫不经心,却又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好、好帅!

她下意识地擦擦嘴角。

花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丢人地流口水。

第85章 三个半的门外汉

大概是许夏希的动作太明显了一点,傅厉宸从沉思中惊醒。

瞥了夏希一眼,问:“怎么了?”

随手将剩下的大半截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许夏希吸吸鼻子,忙摇头,“没、没什么。”

却不敢去看傅厉宸的眼。

傅厉宸又看了看夏希泛红的耳朵,心一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说:“他们估计没那么快,你饿了吗?”

“啊?”话题跳跃有点大,许夏希没反应过来。

傅厉宸已经握住了夏希的手腕,直接带人走出小区。

一边说:“来的时候,我在路边好像有卖鱼丸的小吃店。”

许夏希听到‘鱼丸’两个字,双眼立即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在哪里?快点、快点!”刚才的疑问全忘了,也没发现傅厉宸握着她手腕的姿势有多暧昧,只顾着兴冲冲地往外走。

傅厉宸失笑,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看见爱吃的东西就什么都忘记的吃货本性还是一点都没变。

许夏希觉得自己还是个心系工作的好同志,虽然被鱼丸迷得走不动道,但最后一点节操还是让她想起了他们正在工作。

于是她打包了好几份鱼丸,回到车旁吃。

这样总不会耽误事了吧!

许夏希愉快地想着,然后心安理得地享用着她的‘大餐’。

“好吃吗?”傅厉宸目光柔和地看着许夏希。

许夏希往嘴里塞鱼丸的动作一顿,一抬头就看见身着得体西装,看起来就是社会精英典范的傅厉宸,却委屈地站在大马路上,手上还各提了两盒鱼丸。

简陋的塑料袋和低廉的垃圾食品挂在傅厉宸手上,违和又怪异。

许夏希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傅厉宸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见夏希不动了,还朝她手里的鱼丸抬抬下巴,“给我也尝一个。”

许夏希不太乐意,手指捏着竹签在盒子里划拉两下,没动,“你自己不是有?”

喂食什么的动作,亲密过了。

傅厉宸一脸无辜地抬抬手,意味不言而喻:我没手。

许夏希:“……”

呵呵,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傅厉宸委屈了。

顶着傅厉宸灼灼的目光,许夏希就算心里再别扭,也只能硬着头皮叉了个鱼丸塞傅厉宸嘴里。

傅厉宸吃完后,还点评了句,“不错,啊……”

又张开嘴求投喂。

许夏希只好勤勤恳恳地开始给傅大律师喂食,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傅大律师不是从来都看不上这些路摊货,嫌不卫生的吗?今天怎么吃得那么欢!

傅厉宸吃了两个都没有停的意思,而碗里的鱼丸正一个个的减少。

许夏希有点心疼,也顾不得计较两个人共吃一盒鱼丸会不会太亲密这个问题,趁着傅厉宸咀嚼的时候,连忙叉了颗塞自己嘴里。

于是当两位民警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傅厉宸和许夏希正站在车旁,完全不顾他们的形象,你一颗我一颗地分享着鱼丸。

旁若无人,还吃得很开心!

民警同志有些傻眼了!

“你们……”柏诚欲言又止,满脸纠结地看着他们。

许夏希这才注意到柏诚,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又指了指傅厉宸手上的食品袋,“我买了好多,你们要不要?”

柏诚:“……要!”

四人迅速地解决完几盒鱼丸。

许夏希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们在魏良博那里都了解到什么?”

柏诚&贺泉脸上的满足顿时就垮了,连揉肚子的动作也僵住了。

“不顺利吗?”许夏希察言观色,问得有些小心。

贺泉恹恹地说:“魏良博不承认他和梁英娣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许夏希闻言倒不是太惊讶,毕竟想在这情况下,魏良博肯承认才有鬼呢!

“那鉴定意见的事呢?”

贺泉:“他说他先前并不知道鉴定人回避的要求,而且他做鉴定的时候,也是根据案件材料和事实作出来的,绝对真实,并不会因为他是证人或者认识陈友乐而有什么不同。”

许夏希撇嘴:“陈友乐的幻想幻觉那么明显,就算不做鉴定我也能看出他有精神分裂症好么!”

“所以他说,如果我们认为鉴定有问题,完全可以重新鉴定。态度还十分强硬。”贺泉苦笑。

柏诚点了根烟,吸了好几口气才说:“我去问了,整个海市,具有法医精神病鉴定资质的司法鉴定所不超过三家,而海市第三人民医院的司法鉴定所是最权威的。

所以即便我们真的把鉴定委托给其他鉴定所去做,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而且魏良博是这方面的专家,在本市都是数一数二的精神科医生。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真正站出来反对他的人,不会没有,但绝对少之又少。这其中,真正能反对他的人就更加看不见了。”

柏诚想起刚才在魏良博家被对方用一堆专业名词怼得他说不出来的情形,又烦躁得狠狠吸了几口烟。

圈子越小,抱团现象越严重,尤其像魏良博这种学科领域的专家,虽说达不到一呼百应的效果,但是也不会有人会为了一个精神病人跟他唱反调的。

更重要的是——陈友乐是真的有病啊!

“因为鉴定程序问题,局里委托了南大司法鉴定所重新对陈友乐进行精神病鉴定,但是……”柏诚将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一脸烦躁。

贺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消息,奇怪地望着柏诚:“但是什么?”

“但是南大司法鉴定所现任所长原来是第三人民医院司法鉴定所的副所长。”许夏希直接替柏诚说出了答案。

“什么?那岂不是……”贺泉瞪圆了眼。

虽说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事情的发展显然对他们的调查十分不利。

三人不由得都叹了口气,仿佛先前将近一个星期的努力,都白费了。

许夏希抿了抿唇,忍不住抬眼去看傅厉宸,却发现男人一直靠在车门上,低头凝思,像是完全不在意他们刚才说的事,又像是根本没有把他们的谈话听进去。

“傅……厉宸。”

夏希小声地叫了下傅厉宸。

引得另两人也期待地望向傅厉宸。

如果他们之中还有谁能够解决这样的困境,或许就只有傅厉宸了。

傅厉宸倏地抬起头,仿佛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目光一下子冷厉起来,让其他人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说:“你们,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三人异口同声:“啊?”

“所谓法医精神病鉴定意见只有在认定陈友乐杀害了梁英娣这个大前提下,才有意义的吧?”

三人同时一怔,认真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如果梁英娣根本不是陈友乐杀的,那陈友乐就算有精神分裂症也不关他们的事,更别提什么作案时的刑事责任能力。

没作案,何谈责任能力?

“其次……”

傅厉宸难得有些闲情逸致跟他们仔细分析情况。

“魏良博本身就是精神病领域的专家,你们几个外门汉……”他的目光落在许夏希身上的时候顿了顿,很有严谨精神地补充:“你算半个外门汉。”

“就算你们真的想要揪他把柄,也不该在他擅长的领域,那不成了送分题么?

许夏希:“……”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傅厉宸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可是三人都不得不承认,男人说得很有道理。

在魏良博擅长的精神学科领域挑他的毛病,这跟小孩去找大人单挑有什么区别嘛?

贺泉忍不住小声问:“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傅律师您当初为什么还要揪着鉴定意见的程序问题不放?”

傅厉宸耸耸肩,答得异常坦然:“拖时间罢了。”

贺泉:“……”

虽然傅厉宸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但他还是很想朝对方脸上挥拳怎么办?

“那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贺泉咬牙切齿地问。

傅厉宸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反问:“你才是承办警察,问我?”

柏诚看着贺泉被逗得黝黑的皮肤泛起红光,显然气急了,连忙从中调和:“好了,阿泉,傅律师就是逗你玩的,别激动。安静下来好好听他说。”

转而又向傅厉宸苦笑道:“傅律师,咱们小贺为了这个案子,年纪轻轻就愁出了几根白头发,您就别再逗他了。”

傅厉宸挑了挑眉,收敛了笑容,正经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就看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个案子的。

如果直到现在你们还认为梁英娣只可能是陈友乐杀的,那你们也不必查下去了,只需要等鉴定意见出来,重新递交给检察院就行了。”

“如果我们怀疑真凶可能另有其人呢?”贺泉顾不得生气,急忙追问。

傅厉宸对着他微微一笑。

还没等贺泉受宠若惊起来,傅厉宸已经冷淡说道:“凶杀案要怎么调查,还需要我教你?”

贺泉:果然,他还是很讨厌这个男人。

柏诚却说:“把案件当作凶杀案来调查没问题,要我们把魏良博当作重大怀疑对象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傅律师你也要清楚一点,现在魏良博对我们已经有所警觉,这无疑加大了我们侦查案件的难度。

如果不能想到好的办法拖住他,至少是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也将会陷入被动。”

傅厉宸看向许夏希。

第86章 家中访客

许夏希被看得一愣,但很快就摇头,无奈表示:“我虽然是学心理学出身,但我学习的方向和精神分裂症领域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我对精神分裂症也是一知半解,和魏良博说上两句还行,但制衡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

她虽然很想帮忙,但是也要有自知之明。

魏良博那种层次的专家,她真的应付不来!

傅厉宸沉默两秒,随口道:“那这件事先搁着,等你们的尸检报告出来再说!”

贺泉兴致不高,“过了那么久重新尸检,能检测出来的东西实在有限,我们还是别对它抱太大希望了。”

傅厉宸略颔首,却只是略摇摇头,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柏诚大概也意识到再在这里耗下去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便和傅厉宸商议一番,先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许夏希见傅厉宸还没动,小声问了一句:“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傅厉宸还没开口,许夏希的电话倒是响了起来。

许夏希见是叶浅打过来的,很积极地接了电话:“浅浅,怎么了?”

“……”

“什么?!”许夏希忍不住拔高声音惊呼了一句。

随即意识到这是在大马路上,又压低声音,苦着脸对那头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许夏希的嘴角都快撇到地上去了。

傅厉宸疑惑地看了许夏希一眼,“怎么了?”

“我,可能得先回家一趟。”许夏希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傅厉宸看她实在为难得厉害,也没有追问下去,动作迅速地开车载着许夏希回到小区。

刚停好车,叶浅就急匆匆地跑上前来。

满脸焦急,头一回没有先花痴男神,而是对许夏希说道:“你可算回来了,她、她就在楼上。我刚才说赵宇有急事找我,我才找了机会溜出来的。等下我就不跟你一起上去了,免得被发现。”

许夏希抿着唇沉默半晌,突然指了指楼上,说:“已经被发现了。”

“啊?”

叶浅顺着许夏希的手抬头,看着六楼窗口处露出来的人影,她立即缩了脖子,一脸如丧考妣。

心里刷过三个字:死、定、了!

许夏希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眼下她也只能拉着叶浅上楼,“上去再说吧!”

三人上到六楼,许夏希的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浅紫色OL小西装的女士。

她身材姣好,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十分出众的外表,却因为严肃冷淡的神情让她透出几分生人勿近的高贵冷艳。

这位女士正是肖颖肖女士,许夏希的母亲大人。

肖女士的存在感超强,以至于所有人一上楼就被她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她身后站着的小助理一下子变成了小透明。

只见她听到响动后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叶浅,后者立即就抖了抖,颤巍巍地喊:“肖、肖姨……”

肖女士略一颔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问:“有事要回公司,嗯?”

最后一声微微上扬的尾音,直把叶浅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苦逼万分地喊:“肖姨,我错了!!!”

她的腿发抖,简直像是要给肖女士跪下了。

许夏希看不过眼,扶了把叶浅,不赞同地看向肖女士:“妈,您明知道浅浅怕您,您干嘛吓她?”

“是不是怕我,我不知道,但我发现她现在越来越会瞒我了!”肖女士的声音冷冰冰的,把叶浅说得更加惊恐了。

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不、不是的。我……”

许夏希再次挡在叶浅面前,“这又不怪她!”

“当然不能怪她!”肖女士爽快地接过话茬,凉凉的目光落在夏希身上,“所以,你想好要怎么跟我解释你瞒着我的事情了吗?”

许夏希:“……”

肖女士把许夏希问没了声,又慢条斯理地瞥了她们两人一眼,淡淡下令:“把门打开,进去再说。”

两人都不敢有异议,乖乖照做。

门一打开,屋里头立即传来两声‘喵喵’叫。

接着,一道矫健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鞋柜上,一跃而起,从肖女士面前快速闪过,消失在沙发里,不见猫影。

“猫?”肖女士冷艳的面容出现了两秒僵硬,看得许夏希和叶浅一阵心惊肉跳。

对看一眼,都从对方读出要完蛋了的意思。

许夏希身为‘罪魁祸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这是我偶然捡到的,我看它无家可归,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留它在家看家也可以。”

肖女士瞥了眼缩在沙发底下,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机警地偷窥她们的小猫,略蹙了蹙眉,但没有评价什么。

反而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看向她们,“说说吧!”

哪怕她坐着,视线比她们都要低了一截,但她们还是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许夏希咽了咽口水,决定先装傻,“说什么?”

肖女士优雅地勾了勾唇,但眼中全无笑意,“就说说你是怎么背着我,找了份这样的工作!还指使叶浅帮你打掩护,瞒了我大半年。”

许夏希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肖女士尖锐的形容词,但还是老实交待:“工作是我回国后找的,一开始也没想着做长久,只是后来做着做着就……”

从最开始赌气留在律所工作,只为了不被傅厉宸看轻,到后来渐渐熟悉律师这一行并真心实意爱上这份工作。

许夏希一开始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得这么远。

肖女士冷淡地追问:“这么说,你想过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我?”

许夏希再次被噎了一下,有些答不上来。

肖女士便知道,许夏希根本没想过要告诉她。

“妈妈,您别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而且我现在做得也挺好的,我都已经正式成为实习律师了……”许夏希怕肖女士生气,连忙描补。

没想到她这一番话反而让肖女士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肖女士直接冷硬地打断她的话,“许夏希,你该不会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吧!”

许夏希辩解的话戛然而止,隔了会儿,才嗫嚅道:“可是,我都已经工作了那么久了。”

飞快地丢出这句话后,许夏希赶紧低下头是,根本不敢去看肖女士。

肖女士哪里不知道许夏希这是见‘事态败露’,无计可施之余,就开始耍赖了。

从小到大,许夏希不知道用这招躲过多少处罚。

大有反正我都已经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赖劲儿。

可这回肖女士却没那么容易让许夏希过关。

冷冽的目光在许夏希身上停留两秒,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辞职。”

许夏希被吓住了,另两人也被吓了一跳。

“妈,我都已经上班大半年了,做得好好的,一切才刚上正轨,您不能这样!”许夏希慌里慌张地解释。

理由说得乱七八糟,但脸上不乐意的情绪却是真实分明。

这大概是许夏希头一回在肖女士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自我意识。

然而,肖女士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等她说完后,冷淡地重复:“辞职,现在。”

丢下这个要求,肖女士这回也不征求许夏希的意见了,转而看向一旁规矩站在自己审判的助理,冷淡下令:“订两张三小时后回京市的机票。”

小助理原本一直都是置身事外的状态,听到肖女士这话后,脸上表情一变,急道:“可是您还有个会没有……”

话没说完,被肖女士淡淡地扫了一眼,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了。

认命地拿出手机订票。

许夏希没想到肖女士的动作如此雷厉风行,顿时急了,赶忙按住小助理的手,“郑姐,不要订!”

郑萱无奈苦笑,朝肖女士那里看了一眼,表示:大老板发话了,她也没办法啊!

“妈妈!您不能这样!我手上还有案子,你不能什么都不管就让我走的!”许夏希硬气起来,努力向肖女士表达自己的想法。

却不想她的话却触动了肖女士的某根神经。

肖女士的脸色更黑了,连风度仪态都不要了,怒喝:“案子案子,你也说案子。为了案子,你是不是也要像你父亲那样,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许夏希见自己不小心触到了肖女士的痛处,心里一慌,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又消失不见,赶忙解释:“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不是想让您不开心……”

她说得乱七八糟,毫无条理可言。

肖女士只是冷漠地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这份工作不行。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如此强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更加不会给许夏希拒绝的权利。

许夏希闭上嘴,沉默地低着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重新抬起头,直直地望向肖女士,目光沉着而坚定。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我不。我要这份工作。”

这大概是许夏希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硬地忤逆自己的母亲。

以至于肖女士也忍不住惊讶地瞪向许夏希。

这两母女都倔强地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

而其他人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有将近十分钟,屋内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87章 高段位对决

“铃~铃~”

苹果系统自带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肖女士顿了顿,才拿出手机。

瞥见屏幕上的号码,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但她还是站起身,走出阳台去接电话了。

许夏希立即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刚才她差点就以为自己支撑不住了。

叶浅也没有比许夏希好多少,等肖女士的声音隔绝在玻璃门外头时,她才终于敢大口呼吸。

拼命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夏希,你刚才也太神勇了吧!竟然敢这样跟肖姨说话,我差点以为要给你收尸了呢!”

许夏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还有,那是我妈,我怕她还情有可原,你干嘛比我还怂?

另外,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工作?是不是你告密的?”

叶浅拉出一张苦瓜脸,半无奈半讨好地分辩:“你又不是不知道肖姨的功力,她看我一眼,我的胆儿都会被她吓破了,哪里还敢在她老人家面前撒谎。再说了,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我吧?

你自己找了这么一份工作,大半年都不告诉肖姨,你觉得她能不起疑心吗?”

这时候叶浅绝对不会记得当初她也怂恿许夏希去万宗面试的。

“你母亲反对你当律师?”傅厉宸淡淡的声音突然传来。

许夏希和叶浅同时一愣。

像傅厉宸存在感那么强的人,这应该是他‘隐形’得最彻底的一次。

也好在他刚才没有贸然开口,不然场面只会更加混乱。

许夏希在说不说实话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傅厉宸的语气里难得透出些许疑惑。

实在是刚才肖女士反对的架势太强硬,也太古怪了。

哪有知道女儿找了一份新工作,还做得不错的前提下,就强迫女儿辞职,而且那种最不负责的‘直接走人’。

许夏希抿着唇,无奈地说:“因为肖女士她讨厌法律以及任何能够让她联想到警察这个职业的工作。连银行这一类需要安保的工作都在肖女士的禁止范围之内,更别提是直接跟司法系统打交道的律师一行了。”

她早就知道肖女士不会乐意她现在找的这份工作,但她没想到肖女士的反应会那么大、那么强硬,甚至完全不顾她的意愿。

刚才那样冷硬的话,真的伤了她的心。

许夏希声音低落,充满了心酸和失望。

恰好被说完电话重新回到客厅的肖女士听到了。

肖女士冷厉的面容出现些微凝滞,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许夏希,没有动。

叶浅和郑萱都发现了她,但这时候没人敢提醒许夏希,反而都默默低下头,假装自己只是墙角的一棵小蘑菇。

傅厉宸的眸光闪动,像是没有发现肖女士的存在,淡淡地对许夏希说:“我有份文件落在办公室的桌面了,你去帮我拿过来。”

“???”

许夏希正伤心着呢,突然接到傅厉宸这个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任务,愣住了。

连伤心都顾不上了,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傅厉宸正在跟谁打电话?

然而,傅厉宸目光平静,直接说:“快去!文件我等下就要用。”

“啊?哦!”多年来的习惯让许夏希下意识地答应下来。

一抬头,就看见肖女士已经回来了,又呆住了。

肖女士的目光却已经不在许夏希身上,转而看向了傅厉宸,柳眉微挑,语气冷淡地问:“还未请教?”

傅厉宸的态度难得温顺和气,还朝肖女士微微点头见礼,“肖女士您好,我叫傅厉宸,是……”

肖女士的神情一变,她的目光近乎尖锐地打量着傅厉宸,那种审视的方式很有中学时期教导主任的既视感。

也就只有傅厉宸这种段位的人才能hold得住,没有丢人地软了腿,甚至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不动声色地回望肖女士。

两人段位太高,他们毫无所觉,反倒让一旁的无辜群众感到亚历山大啊!

过了好一阵子,肖女士突然笑了声,嘴角微微上扬,但这笑意却半点没有传到眼睛里。

“原来你就是傅厉宸!”

傅厉宸的眸光闪动,嘴角也跟着上扬。

原来,肖女士竟然认得他吗?

“妈!”许夏希急切地喊了声,打断两人的对峙。

她怕肖女士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介绍道:“傅、傅律师是我的上司。他正好也住在这一栋楼,才顺路载我回来的。”

肖女士直接没理她,看着傅厉宸继续说:“傅宏的儿子,我知道你。”

这下子,傅厉宸也不觉诧异起来,但这份疑惑只在心里转了个圈,并未表现出来。

他面上神情不变,再次冲肖女士点点头,礼貌周到地说:“能入您的眼,是我的荣幸。”

肖女士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冷淡地问:“我和我的女儿说话,不知道傅律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希希现在还是我的下属。我现在急需一份文件,只是让她帮忙跑个腿,还望肖女士能够通融一二。

毕竟,有些事情既然做了,有些责任还是应该尽到的。您说我说得对么?”傅厉宸答话的态度平和温顺,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更是惑人心神。

饶是肖女士这种软硬不吃的人也有种被蛊惑的错觉,并不能像先前那样冲傅厉宸发火。

肖女士本身就是一个十分严谨负责的人,刚才只是因为在气头上才想着不管不顾地将时青雪带回京市。

现在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像刚才那样强硬地决定一切。

她沉默了两秒,还是让了一步,同意许夏希先去帮傅厉宸把文件拿回来。

可许夏希看着两人对峙的场景,反而不放心离开了。

开什么玩笑!

这两尊都是大神,脾气又都是那种冷硬固执,自我主意很强的人,万一有分歧打起来怎么办?

她没动,还没想好应对的办法。

两尊大神同时转头看向她,脸上淡漠的表情如出一辙,甚至连那个微微蹙眉的动作相似度也达到了90%。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还不快去!”

四个字。

不论是内容,还是与语气腔调都一模一样!

Double傅厉宸或者Double肖女士的威压释放,许夏希立即就怂了,赶紧跑了。

许夏希一走,傅厉宸就对叶浅和郑萱说:“麻烦两位出去稍等一下。”

叶浅&郑萱:“……”

这时候再傻的人也反应过来傅厉宸刚才让许夏希去拿文件只是为了支开许夏希。

只是到了她们这里,傅大律师连接口都懒得找,直接清场。

叶浅和郑萱也不敢有意见,乖乖地出门,还贴心地替两人关上房门。

肖女士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还朝一旁的沙发扬扬下巴,示意傅厉宸坐。

傅厉宸也不客气,在肖女士旁边的沙发处坐下来。

“你想说什么?”肖女士的神情倨傲冷淡,仿佛完全没有把傅厉宸放在眼里。

傅厉宸只是笑了笑,道:“晚辈想和您谈一下希希继续在留在律所工作的事情。”

肖女士立即就沉了脸,“这个没什么好谈的,她不会想要从事法律这一行的。”

傅厉宸静默片刻,脸上笑容不变,“是她不想要,还是你不希望她从事这一行?”

“……就算是我不希望又怎么样?这个问题我早就和她讨论过了。她也答应我了!”肖女士拿出许夏希之前的承诺说事。

不管前因,许夏希既然答应了她,就应该说到做到。

傅厉宸换了个说法,“您应该知道,希希很适合这份工作。”

“希希那么聪明,只要她想做,什么工作都能做好。”肖女士三言两语就否了傅厉宸的理由。

言语之间,满是对许夏希能力的肯定。

“可是其他工作,都不是她真正想做的。”傅厉宸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问题。

肖女士仍不肯松口,“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没办法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可是您和许先生都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工作,难道身为你们爱情结晶的希希连追寻自己喜欢的工作的资格都没有吗?”

肖女士呼吸一滞,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你知道了什么?”

傅厉宸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我只知道,许先生肯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错失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只为了她母亲的一份执念。”

肖女士:“……”

她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起来,死死盯着傅厉宸。

傅厉宸的眸光微沉,柔缓而镇定地说:“肖女士,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您或许仍然没办法原谅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但是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让它过去了!”

“凭什么!”肖女士激动地喊了起来,神情怨恨,一字一句地说:“阿鼎他命不好,因公殉职我不怨,至少阿鼎死得其所!

但是阿鼎明明是为了当年那件事才牺牲的,他那些领导凭什么说案件敏感不能外传,就直接将案件掩埋。

别说替阿鼎报仇,还他一个公道了,就是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给他!

你让我怎么原谅那些人啊!?”

质问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肖女士不再压抑,将自己这些年来对‘公权力’的怨愤全都发泄出来。

她不是不想让许夏希如愿,她只是不想再看着自己所爱又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

“只是……要个说法吗?”

第88章 送上门的资源

许夏希取了文件,就匆匆赶回家。

小心翼翼地打开防盗门,生怕看到什么‘血腥’的画面。

没想到开门后看到的竟是几人平和饮茶的场景。

傻眼了。

“你们……”许夏希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傅厉宸顺手就倒了杯茶给她,“先喝口茶。”

“喔,好!”许夏希把话咽了回去,乖乖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

傅厉宸满意地点点头,“资料呢?”

许夏希把文件袋递了过去,见傅厉宸当场就开始拆线,不由得好奇地探头过去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让傅厉宸如此迫不及待。

可她还没有看清内容,肖女士清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夏希!”

“到!”

许夏希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小心肝再次被吊了起来。

她很怕肖女士再提让她辞职的事情。

她所有对抗肖女士的勇气都在刚才消失殆尽,如果对方再强硬要求,她真担心……

“我等下有个会要开,晚上一起吃饭。”肖女士言简意赅地说了她的工作安排。

站起身,理了理弄皱的西装裙,才看向傅厉宸,淡淡邀请:“傅律师也一起来吧!”

绝对女王式的邀请,一点都不担心傅厉宸会拒绝。

当然,傅厉宸又不是傻,怎么会放弃这么好一个讨好‘丈母娘’的机会。

当即笑着点头,“我知道有一家意式餐厅味道不错,肖女士既然来了海市,肯定要尝一尝的。”

肖女士抿了抿唇,没有拒绝傅厉宸的好意。

稍点点头,就要带着自己的助理离开。

“妈妈,等一下!”许夏希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肖女士。

肖女士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许夏希不说话。

许夏希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冷淡。

甚至肖女士这种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已经她能期待的最好反应了。

她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大力地抱住肖女士,轻声说:“谢谢您!”

肖女士的嘴角微弯,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隔了会儿,她才推开夏希,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夏希的鼻尖,“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许夏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接受了肖女士的‘斥责’,只问:“您晚上住我这儿吗?”

肖女士拿眼斜她,冷声问:“怎么?不欢迎?”

“当然不是!”许夏希连连摇头,狗腿地笑道:“明天我陪您去逛街!”

肖女士心道这丫头果然识相,十分满意。

但面上仍是清冷,开口的语气也十分生硬:“讨好我就不必了!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做,别干不下去了,还回来跟我哭鼻子说要换份工作!”

许夏希立正站好,赶紧保证道:“保证不会!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律师的!”

像傅厉宸那样!

最后那句她只是在心中默念,忍不住悄悄地偷瞄了傅厉宸一眼。

不想,被傅厉宸逮了个正着。

傅厉宸将文件袋里的内容摊开在他们面前,似笑非笑地说:“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先把这个案子给解决一下?”

许夏希看清楚了,文件袋里装着的是那份有瑕疵的鉴定意见,立即苦了脸,无奈地说:“我对精神分裂症的了解真的很有限。再说了,我一个什么成就都没有的小虾米,人家怎么会放在眼里?!

像她那种专家,起码也得像……”

她的话卡了一下,猛地看向肖女士。

肖女士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记得您以前是学犯罪心理学出身的,只是后来转行去了外科。”许夏希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似藏着一片星海。

每当许夏希露出这副模样,肯定又是她有求于人了。

肖女士瞪了夏希一眼,直觉对方这回要她做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还会让她感到为难。

但是,她都已经松口同意许夏希从事法律这一行了。对方再提起她曾经避之不及的犯罪心理学,她也没有太排斥。

只是脸上神情不怎么好看,“说吧!又要求我什么?”

“您当年可是犯罪心理学界的顶尖专家,尤其是对精神分裂症和反·社会人格有着很深入的研究,绝对不会有人比您厉害的……”许夏希求人之前,先不要钱地说了一箩筐的甜言蜜语。

肖女士摆手打住:“行了,有事说事。”

“我想请您看一下这份鉴定意见,然后以您的专业角度对内容的各方面做一份独立评估。”许夏希一口气把要求都说了出来,几乎不带停顿的那种。

“海市第三人民医院法医精神病鉴司法鉴定所,司法鉴定意见书?!”肖女士逐字逐句将鉴定意见封面上的内容读出来后。

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皱着眉问:“你不是说你都开始执业了吗?接的就是这种案子?”

就算她对法律这一行不了解,凭着常识也知道许夏希手上这个,跟精神病人打交道,尤其是有攻击倾向的精神病人打交道,危险还不赚钱,绝对不是什么好案子。

“我这不是学以致用吗?”

许夏希嘻嘻笑了声,表示她即便从事法律工作也不忘自己的心理学专业。

当然,她没敢告诉肖女士她这个还是法律援助的案件,不收钱,免费的那种。

“好嘛,妈妈,您就帮我掌掌眼好不好?”

许夏希扯了扯肖女士的衣袖,央求道:“除了您,我都找不到有谁能够比魏医生厉害,还能帮我怼他的了!”

说到这里,许夏希才露出了她的恶魔之角。

没错,她就是想要让肖女士把魏良博给PK掉,起码把人给绊住,为警方的调查争取机会。

肖女士眼睑微动,“魏医生?海市三院的魏良博?”

许夏希狂点头,“对啊对啊!就是他!咦?”

夏希愣了下,不太确定地问:“您认识他吗?”

肖女士冷淡地应道:“见过几面,不熟。”

许夏希狐疑地瞄了自家肖女士两眼,但很明智地没把怀疑说出来,只高兴地表示:“既然您知道他就更好了!

这个鉴定意见就是他作出来的,您看看,到时候说不定你们还能探讨一番呢!

而且这个陈友乐的幻想也很有趣,我之前都没有见过的,您先研究一番,说不定将来还能就此写一本书呢!”

“行了!你再怎么夸,我也成不了仙!”肖女士早已经对许夏希这些甜言蜜语免疫了,接过鉴定意见书。

直接就说:“我先看看,但不保证能够帮到你们。”

毕竟,她有十多年没有接触过这一行了。

许夏希满口答应,又和肖女士约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才心满意足地目送肖女士离开。

关上房门,许夏希脸上的笑容立即一敛,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向傅厉宸,逼问:“你刚才跟肖女士说了什么?”

傅厉宸一脸无辜,“我只是陪肖女士喝了杯茶而已。”

呵呵!

许夏希信他才有鬼呢!

出门之前,肖女士还怒气冲冲地想要把她抓回京市,大半个小时回来后,肖女士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不仅不追究她偷偷从事法律工作的这点事儿,最后还答应帮她评估魏良博的鉴定意见。

许夏希是知道自家母亲有多厌恶,厌恶到哪怕自己是犯罪心理学界的顶尖,也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原本在京市公安局的工作,硬是转行从事外科医学工作。

所以即便是她先提出来的要求,但在肖女士应允之前,根本都没想过对方真的会答应下来。

而现在这一系列的变化,绝对跟傅厉宸脱不了干系。

“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

傅厉宸叹了口气,坦然承认:“好吧!我确实跟肖女士进行了一场愉快的聊天。”

许夏希眨巴着眼睛望向傅厉宸,充满期待。

“内容保密。”

许夏希:“!!!”

混蛋!

傅厉宸说了保密,就是真的保密,半句话都不肯透露的那种。

教许夏希好奇得不得了,却又拿对方毫无办法。

“哼!不说就不说,我不会去问肖女士吗?”许夏希哼了声,不想搭理傅厉宸。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快点走吧!我忙着呢!”

其实她也没什么事要忙,只是单纯地不乐意傅厉宸再待在她家。

尤其是那只蠢得不行的傻猫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动作矫捷地从沙发底下爬出来,迈着优雅的步伐巡视完一圈自己的领土,确定没有不明入侵者后,就步调悠哉地走回到许夏希面前。

“喵、喵!”

平时高贵冷艳到基本不搭理许夏希的小蓝猫冲着傅厉宸叫个不停。

一声乖过一声,没得到回应还拿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傅厉宸的西装裤脚,然后又甜甜地叫唤。

非要傅厉宸蹲下身子揉揉它的脑袋,才微微眯起眼,露出那种心满意足的神情。

许夏希:“……”

全程围观了这一人一猫的歪腻劲儿,许夏希气得咬牙,暗骂臭洛洛就是个叛徒,在心里磨刀霍霍,准备挑个黄道吉日吃猫肉吧!

傅厉宸逗完猫后,就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了,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后背的靠枕。

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许夏希的话,自顾自地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烟盒打火机,熟稔地点了根烟,深吸了口,才慢悠悠地说:“急什么,事情还没完。”

第89章 先进个门

肖女士虽然下了飞机就直接来找许夏希,甚至还扬言要把许夏希带回京市,但实际上,肖女士来还是可不只是为了看女儿。

头一天下午参加了一个医学研讨会的开幕式后,接连几天,她都处在各种会议的奔波之中,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管许夏希。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许夏希正和傅厉宸商量着要不要再去海市第三人民医院见一下陈友乐的时候,郑萱一个人跑来找他们。

“小姐,肖院长请您和傅律师一起同她参加今天的研讨会。”郑萱恭敬地对许夏希说道。

许夏希疑惑地眨眨眼,不明所以,“医学研讨会,我们去做什么?”

郑萱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补充:“研讨会的地点在海市第三人民医院。”

许夏希秒懂,“好!”

郑萱开的是肖女士专用车,可以直接开到研讨会的现场。

因为是以露天茶会的形式召开的,所以许夏希还没有下车,就看到被众星捧月,簇拥在最中间的肖女士。

周围几乎都是西装笔挺的男士,让本就耀眼的肖女士更像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许夏希一眼就看见站在肖女士身边的魏良博——与之前傲慢的姿态完全不同,态度亲切到甚至有些讨好,让许夏希几乎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郑萱停好车,正想请两人下车,傅厉宸却说:“你先给肖女士发条短信,告诉她我们到了。”

郑萱顿了顿,心说:本来就是肖院长让我接你们来会场的,还有必要再另外打电话报备吗?

不过以上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看了许夏希一眼,并没有得到反对,便按照傅厉宸的指示做了。

半分钟后,郑萱收到了肖女士的答复——

【在车上,不要下来】

肖女士此时已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在和人交谈,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机会发送这条短信。

但郑萱此时却顾不得想这些,一个心被震撼和庆幸缠绕,半晌才回神。

也才真正对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心悦诚服起来。

郑萱再开口的声音添了几分恭敬:“肖院长说,让你们在车上等一会儿……啊!”

她看到车内储物盒时忽然记起,有几份重要文件正躺在里面,等下肖女士要在会议上展示,可肖女士又让他们不要下车。

“这下子该怎么办?!”郑萱为难地皱了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夏希帮她把文件取出来,笑道:“你直接拿下去呗!”

“可是……”

“肖女士说不要下车的人是我们,又不包括你。再说了,既然这几份文件她要用,你不拿给她,想她开天窗吗?”

郑萱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许夏希——肖女士的女儿——都这么说了,她还是拿了文件下车。

她走进现场的时候,肖女士正和旁边的几位医生交流,见到她,眉毛微蹙,似有不满。

跟了肖女士两年,郑萱立即就知道自己惹肖女士不高兴了,小心肝再次被提了起来,但她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将文件递过去,小声说:“肖院长,文件我拿过来了。”

肖女士不着痕迹地扫了郑萱身后一眼,皱起的眉放松下来,接过郑萱的文件,略点了点头,“你就在这里等等。”

然后,又继续跟同行交流起来。

郑萱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肖女士完全不追究自己‘不听话’的事,但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她乖巧地站在一旁听医学界的大佬们各种飙专业名词,虽然听得不太懂,但是她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一下子就看明白那些人侃侃而谈,似乎很牛逼的样子,注意力却都落在了肖女士身上,明显是要吸引肖女士的注意。

肖女士专注而认真地听着那些人的话,在听到某些地方的时候,还点头赞同,但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案件上,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人的讨好殷勤。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许多上前讨好的男士都纷纷打起退堂鼓,尤其是看到肖女士一脸不苟言笑的高冷神情,更不敢多提半点与会议主题无关的事情。

直到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身为海市第三人民医院心理学领域代表人之一的魏良博主动走到了肖女士身边,笑着称赞:“肖女士刚才的演说十分有见地,让我十分之钦佩。

只是关于行为认知这方面我还有一点不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邀请肖女士来我家坐一坐,再详细谈谈我国关于精神病人行为认知能力的最新研究呢?”

肖女士露出思索的神情,过了片刻才转头看向郑萱,“等下我有安排吗?”

郑萱被问得心脏一缩,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日程表上暂时还没有安排工作,但是傅厉宸和许夏希还在车上等着呢!

郑萱也不知道她应该回答有安排还是没安排。

大概是小姑娘脸上崩溃的神情太明显了,肖女士皱皱眉,主动说道:“行了,把行程表给我看看。”

郑萱赶忙从包里掏出来,双手递上。

肖女士接过来,只是瞥了眼,就点头答应下来:“等下没有安排,不过我希望能够带上助理一起,毕竟我的很多工作都是由助理帮忙准备的。”

魏良博瞥了眼瑟缩的郑萱,完全没有把人放在眼里,点头同意了。“那我们现在就走?我可以开车同你一起走。”

研讨会已经结束了。

肖女士略点了点头,淡道:“那就麻烦魏医生了。”

魏良博连连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郑萱见肖女士真的跟着魏良博离开会场,顿时懵了——

这就走了?

还等在车上的许夏希和傅厉宸怎么办?

她看了眼还停在远处的小轿车,完全不知道肖女士这是闹哪样?

把人叫过来,现在却突然放手不管了?

郑萱一肚子的疑惑,但是眼看肖女士都要走远了,她只能小跑着跟上去,同时悄悄用手机给许夏希发了条>魏良博高兴地驱车载着肖女士回到自己住的小区楼下。

停了车,又抢了郑萱的工作,殷勤地替肖女士打开副驾驶车门,“我就住这里,寒舍简陋,希望肖女士不要嫌弃。”

肖女士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淡淡笑道:“这里环境清幽,住起来应该很舒服。”

肖女士美则美已,但是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还是令人心生胆怯,望而却步。

而这一笑起来,就如同烟花绽放,在魏良博的脑袋里炸开了花。

可怜魏医生都是年近五十的主任医师了,还被这浅笑‘炸’懵了脑子,傻愣愣地看着肖女士没了动作。

脸上也不觉流露出那种垂涎的神色,明显得连郑萱都看得出来。

肖女士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上楼吧!”

魏良博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赶紧小心翼翼地答应下来:“这边请!这边请!”

三人搭电梯上了四楼,魏良博先走出电梯准备开门,却发现房门口已经站了两个人。

魏良博立即沉下脸,“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夏希仿佛没有看到魏良博几欲爆发的怒气,笑着说道:“我们今天是受邀前来。”

“胡说八道!这里是我家,我根本没有邀请过你们。如果你们再纠缠不休,我就让保安赶你们走!”魏良博低声怒斥,还拿出手机,作出要报警的姿态。

肖女士往前走出电梯,凤眸扫过几人,淡淡问道:“这是怎么了?”

魏良博这时候才意识到还有肖女士在场,怕对方被他吓到,连忙放软声音,轻声道:“请您等一等,我就能把这些无关人员赶走后马上就能进屋了!”

肖女士瞥了许夏希一眼,得到对方一个无辜的眼神,又转头看向魏良博,冷脸质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助理也成了无关人员?”

“啊?”魏良博有些反应不过来。

肖女士已经继续说道:“既然魏医生不欢迎我,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递了个眼神给许夏希,就要转身离开。

魏良博连忙把人拦住,急声辩驳道:“肖女士您误会了,我当然是万分欢迎您来我家做客。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是吗?”肖女士冷冷勾唇,“那魏医生先前还同意让我的助理一起来,怎么现在却出尔反尔了?”

魏良博懵了将近三秒钟,才终于领悟过来:

肖女士所谓的助理,是许夏希和傅厉宸!

魏良博顿时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但是,话是他说出口的,这时候就算再如何不情不愿,也只能让许夏希他们进屋了。

几人进屋后,魏良博这个主人还得积极主动为所有人烧水倒茶。

许夏希趁着魏良博进厨房的间隙,偷偷凑到肖女士的耳边,小声赞道:“肖女士您的魅力可真是不减当年啊!连人家第三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也被您迷得团团转啊!”

肖女士翻了个白眼,不搭理许夏希的揶揄,压低声音哼道:“我帮你们进了屋,可接下来要怎么做,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我可不会管的!”

第90章 偏执型人格障碍

许夏希怕怕胸脯,大气地表示:“这种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们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是吗?”

“是吗?”

傅厉宸和肖女士几乎同时开口,疑惑的目光如出一辙。

许夏希顿时气急,哼道:“不行你们就等着瞧!”

正巧,魏良博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

许夏希等人倒好茶,坐下来准备跟肖女士套近乎前,先把魏良博之前的那份鉴定意见拿了出来,放到对方面前。

魏良博神色一凛,猛地看向许夏希:“许小姐这是做什么?”

夏希摆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态度,恭恭敬敬地说:“听说这份法医精神病司法鉴定意见书是魏医生您作出来的,刚好我们肖院长有个项目与这方面内容相关,因此想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郑萱瞪眼:“……”

什么鬼?她身为助理,怎么不知道肖院长突然有这种项目的?

许夏希和肖女士不愧是亲生母女,说谎不眨眼的本事一流,还主动把平时的称呼替换为‘肖院长’。

魏良博虽然觉得奇怪,甚至怀疑许夏希话中的真实性。

但是肖女士没有跳出来反驳,任凭他再如何联想丰富,也猜不到这两人竟是亲母女!

魏良博只在心里头将陈友乐的那篇鉴定意见回想了一遍,确定不会有问题后,就端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笑着应道:“不知道许小姐想替肖女士了解什么情况呢?”

“首先,我想知道魏医生是如何得出您的结论?”许夏希虚心请教。

魏良博一听是这种程度的提问,顿时又看轻许夏希几分。

心道:这个女人可能是动用了一些关系才借着肖女士找上自己,只是对方这点小聪明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瞧。

不禁抬了抬下巴,神情中又透出那种专家一般高高在上的姿态,傲慢而又冷淡地答道:“精神分裂症的具体表现是什么,你身为肖女士的助理,应该已经一清二楚了吧?

幻听幻想幻觉,这些反应陈友乐都有,而且很明显,再加上他曾经有因精神病入院治疗的病史,从而得出其患有精神分裂症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间,看向许夏希的目光还不觉带上了几分轻蔑。

许夏希却好像感觉不到对方的冷淡态度,还一脸受教地点点头,反倒是原本扬言绝不管许夏希的肖女士见不得魏良博用这种蔑视嫌弃的目光看自家宝贝女儿。

正欲发作,傅厉宸却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轻举妄动。

肖女士顿了两秒,虽然心里仍是很不爽,但还真的没开口,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发冷凝。

如果魏良博这时候转过头来,肯定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嫌弃得彻底,但他现在正得意自己把许夏希给压制住了,根本不曾注意这边。

正当他得意洋洋,还想再教训许夏希两句时,夏希突然抬头问道:“您是怎么认定陈友乐属于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

魏良博一怔,没想到许夏希一个‘门外汉’竟然还会知道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这种说法。不过他对陈友乐的情况了如指掌,根本不怕许夏希的追问。

没多想,直接答道:“陈友乐在此之前,曾用过治疗躁郁症的药物,加上他的一些固执表现,还是能够做出诊断的。”

许夏希这时候才终于露出得逞的轻笑,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我翻看过陈友乐以往的病例,陈友乐从未用过抗躁郁的药物,不知道魏医生是如何得知陈友乐之前用过该类药物的?”

魏良博神情僵住了。

在此之前,他早就知道了陈友乐患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所以在真正鉴定的时候根本不曾认真翻看过案卷材料,也根本没想到陈友乐的官方医疗记录中竟然没有抗狂躁的资料记录。

但他也只是慌了那么一下子,很快又镇定下来,淡淡地回答道:“陈友乐对自己认定的事实异常执著,难以被说服,甚至面对别人的劝阻时,还会暴躁地打人。这种种迹象都很能表明其属于偏执型人格。

我说得对吗?肖女士!”

肖女士虽然心里头不痛快,但是面上却仍一副冷淡模样,让人也难分辨其此时的心情,就见她略点了点头,“对于妄想人格,诊断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并没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瞪了许夏希一眼,仿佛在说:这么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你白学了吗?

许夏希装作没看见,反而一脸奇怪地问:“这可就奇怪了!陈友乐确实有轻度狂躁抑郁,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具有攻击性吧?!

并且,我看过所有诊断记录、询问笔录等材料,都没有发现他有真正打伤人的记录,就此诊断其具有攻击性,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指出:“说起来,我唯一看到说陈友乐会打人的记录,还是魏医生的询问笔录呢!”

魏良博的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他对自己的鉴定意见自信得很,认定就算被揪出那点程序上的问题,但鉴定结论部分也是没有问题的。

没想到他一个没注意,竟然还被许夏希给套话了!

而且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得低头承认:“许小姐说得在理,先前可能真的是我带了过往经验去给陈友乐鉴定,不过我也是真的看到他有攻击自己母亲的行为,诊断结论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因为这些程序性的下次,公安那边也已经委托南大鉴定所重新鉴定。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等南大鉴定所的鉴定意见出来再比对一下便知。”

魏良博承认了自己的不合规,却把这锅推给了‘偏见’,还义正言辞地表明他的结论是绝对没问题的。

许夏希却不接这话茬,反而笑道:“魏医生竟然能够看到好几次梁英娣被陈友乐打?看来魏医生跟梁英娣很熟?”

“当然不熟!”魏良博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两度,但想到还有肖女士在场,他又马上压了压情绪。

正色道:“楼上楼下的,就是见个面打个招呼的交情,不过是恰巧看到了那么几次罢了!”

魏良博将他和梁英娣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

反正他才不相信许夏希有什么实质证据,不过是想像刚才那样套他的话。

他上当了一次,不会再上当第二次的。

许夏希抿了抿唇,果然没有马上开口了。

然而,没等魏良博高兴多久,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傅厉宸忽然就问:“没想到魏医生一个单身男人,家里却如此清雅舒适,那么有家居气息。”

他这一番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房屋内的装饰上,一下子便忘了许夏希。

这时候,傅厉宸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度,悄悄递了个眼神过去。

许夏希很快就心领神会,顺着傅厉宸的话茬,先征询魏良博的同意,“魏先生,我不久后也要装修房子,您这屋里的摆设看起来真的非常棒,能让我仔细看看吗?”

魏良博巴不得转开话题,高兴地点头同意,“请随便看,不过你们也会说我一个大男人住,懂什么装饰,不过是随便摆摆。”

许夏希还真的站起身,慢慢在客厅里踱步欣赏,认真研究着房间里的每一件装饰。

魏良博乐得没人打扰,又转头跟肖女士搭腔,努力找话题想要拉近两人的距离。

可他刚顺着家居装饰的话题开了个头,肖女士就不满地瞪着许夏希,冷声问:“小许,你什么时候要买房了,我怎么不知道?”

许夏希:“……”

她那不是为了有个观察客厅情况的正当理由随口乱编的吗?

她家亲娘啊!能不能不要在这个地方打岔啊?

魏良博不知道许夏希此时心绪的跌宕,见她犹豫地没搭腔,还故意拿出那种同辈人的热络对肖女士笑着说:“年轻人这时候买房,还不都是为了结婚那点事儿。肯定是小女生害羞,事情还没成不好意思跟您说!”

他说得十分起劲,仿佛他是肖女士的什么至交好友。

末了,还自以为了解肖女士,替肖女士教训许夏希:“不过许小姐,这事儿我还是要替肖女士说你几句的。就算你再不好意思,肖女士身为你的领导,这种大事还是应该先跟她报备一下的,这样才是……”

根本没看见肖女士此时的表情已经黑如锅底。

许夏希:“……”

魏良博这句简直是神来之笔,简直就把肖女士所有怒气点都戳了个正着。

许夏希连忙指着沙发上的针织抱枕说道:“这个抱枕好可爱,手工超级好耶,看起来就不像是工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不知道魏医生是哪里来的?我也去买一个。”

魏良博的视线顺着许夏希的手落到了抱枕上,瞬间瞳孔一缩,惶恐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

镇定自若应道:“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恐怕买不到了。”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呢?送了魏医生这么精致的东西,该不会爱慕魏医生吧?”许夏希眨眨眼,故意把话说得暧昧。

魏良博怕肖女士误会,忙解释道:“怎么会?只是同事之间的赠礼罢了!”

“是吗?”许夏希低声应了下,忽而又问:“对了,刚才魏医生是说,您和梁英娣不熟对吧?”

“是的,我们平时都很少能够碰到,我上班也比较忙,回来得完了,倒是经常能够看到陈友乐在楼梯间走来走去,一个人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什么。”魏良博见许夏希仍揪着梁英娣的事情不放,有些心烦意乱,却又不得不应付。

好在,梁英娣都已经死了。

事情究竟如何,可就是他说得算了。

魏良博心中不屑地哼了声。

许夏希闻言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疑惑叫道:“这可就怪了!如果魏医生和梁英娣完全不熟的话,为什么您的这个抱枕,会和梁英娣家的抱枕一模一样呢?

这个抱枕应该是手工做的吧?!”

第91章 新的凶案现场

许夏希的声音落下,魏良博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又中了对方的圈套。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

许夏希拿起抱枕,微微笑问:“魏医生,为什么您和梁英娣家会出现同样的抱枕?

像抱枕那么私密的东西,还是手工制品,您不觉得您应该重新解释一下您和梁英娣的关系吗?”

魏良博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他再想说自己跟梁英娣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得有人信他!

“魏医生,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许夏希追问了一句。

魏良博几次被许夏希折腾得无话可说,终于恼羞成怒了。

也顾不得还要在肖女士面前维持良好形象,沉声喝道:“这是我的私事,许小姐管得未免宽了一些吧?!”

说罢,也不给许夏希再开口的机会,直接生硬地赶人走,“好了,我还有点事,今天恐怕没办法继续招待各位了,请回吧?”

竟然连肖女士都顾不得了,显然许夏希刚才的话龊中了魏良博的痛处。

许夏希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猜测,再待下去也不可能得到更多线索,很干脆地起身告辞。

至于肖女士,就更直接了。

魏良博话一出口,就提了自己的手提包离开,甚至连句客套话都懒得再和魏良博说了。

几人一起下楼,肖女士的怒气仍没有消,却不是因为头一回被人‘赶’出门——如果不是为了帮许夏希,她根本就看不上魏良博这种人,更不会接受他的邀请。

她冷冷地盯着许夏希,语气森冷:“买房?装修?”

许夏希简直要败给肖女士了,无奈道:“我这不是为了套他的话吗?您想那么多做什么?”

肖女士恶狠狠地瞪了傅厉宸一眼,“最好是这样!”

傅厉宸无辜躺枪,但是为了让丈母娘不要更加暴躁,他很明智地没有回话。

电梯到达一楼,刚开门,就撞上准备进电梯的柏诚和贺泉。

几人俱是一愣,贺泉反应过来后,立即惊喜地拉着傅厉宸说:“傅律师,我们正准备去找你们呢!尸检报告有重大进展了!”

“什么?”傅厉宸皱了皱眉,当机立断表示:“上车再说。”

于是几人出了小区,挤上傅厉宸的小车。郑萱则是站在外头守着。

贺泉立即拿出新鲜出炉的尸检报告给傅厉宸看,一边解释:“因为之前就认定是陈友乐杀的人,所以当时法医对梁英娣进行尸检的时候,只对其死因进行了鉴定,其他情况并没有详细鉴定。

但这回我们的法医重新对梁英娣的尸体进行了一次全面鉴定,竟然发现梁英娣的身体有遭受性·虐的痕迹,并且从尸斑瘀痕来看,应该就发生在死前不久,不排除是情杀。

我们已经请示过上头,领导同意重新立案侦查,并将魏良博作为重点怀疑对象。只要收集到足够证据,就能够对他刑事拘留。”

许夏希疑惑地问:“既然你们都已经能够检查出梁英娣死前可能有过性·行为,那你们不能从她的体液内找到嫌疑人的DNA什么的吗?”

如果有那东西,就算不能给魏良博定罪,他也跑不掉了。

贺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下来,无奈道:“什么都没有,清理得很干净。想也知道,如果凶手真的是魏良博的话,他肯定不会留下那么大的把柄给我们的!”

“遭受性·虐?知道梁英娣身上的那些伤痕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吗?”傅厉宸突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内容。

贺泉微怔,却还是老实答道:“法医没详说,只说是些小道具,不会弄出大伤口,但也没那么容易消失。大概就是那些情趣用品吧!”

他说完后,见傅厉宸紧蹙眉头,又好像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便接着说:“所以现在我和柏队先回案发现场来看看,重新勘验现场,看能不能找到新证据?!”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傅厉宸淡淡说道。

贺泉愣了愣,眼中不禁露出些许慌乱,“为、为什么?”

傅厉宸耸耸肩,“刚才我和夏希在魏良博家里发现了和梁英娣家一模一样的抱枕,点明了他和梁英娣的关系,让他恼羞成怒,估计等你们找到足够证据能够对他刑拘的时候,他早已经把那些关键性证据销毁得差不多了。”

比如今天那个抱枕,傅厉宸敢保证,等柏诚他们申请到搜查证的时候,魏良博已经将所有证据都先毁灭了。

贺泉看向柏诚,后者也一脸严肃,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苦恼地抓抓头发,哀嚎:“那怎么办?现在我们手头上掌握的证据都只是一些间接性证据,就算拿出来也是申请不到拘留证的。”

更别提让检察院同意他们逮捕魏良博了!

傅厉宸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何不如引蛇出洞!现在着急的可不只是我们。”

柏诚先是愣了愣,随即也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泉左望望、右看看,一头雾水。

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清楚,只有他一个人完全不知所云啊?

柏诚重重地拍了下贺泉的脑袋,没好气地训道:“你啊!还是阅历太浅了点,等下跟着我好好学吧!”

他又转头看向傅厉宸,正色请教:“傅律师,这个案子,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跟您探讨一番。

关于凶器,我们法医说了,应该是把那种小型水果刀,但是具体长什么样子,因为尸体腐烂程度较高,所以实在很难模拟出来。

关于死亡时间,还是因为尸体腐烂的原因,最多只能估计在7月中旬,即7月14日至17日之间。时间跨度那么大,不在场证明没办法查。

目前我们的侦查人员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但也只是一些常规性调查;找不到凶器,时间又过了那么久,要想形成证据链,恐怕不太容易。”

“……小型水果刀的话,估计早被魏良博处理掉了吧?”许夏希点出这个事实,虽然她并不想打击这两人。

柏诚无奈叹气,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却无能为力。

“与其去找一把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水果刀,不如换个搜查对象吧!”许夏希建议道。

“什么?”

许夏希狡黠一笑,“比如……陈友乐失踪的那块白板。

那块白板是陈友乐‘观察太阳黑子’的地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怎么可能让‘太阳黑子’主动消失,调查一下白板的去向,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柏诚心中虽有怀疑,认为依靠一个精神病人的口供来找线索不太靠谱,但眼下这种两眼黑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柏诚和贺泉下了车,道别:“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我还是和小贺再回现场勘察一番……”

“柏队长,您真的确定陈友乐家就是凶案现场吗?”

平静的问话打断了柏诚的道别,他脸上瞬间凝重起来,猛地盯着傅厉宸看,“为什么这么说?”

傅厉宸面色从容,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丢下了个怎么样的惊天巨雷。

淡然地说道:“很简单不是吗?第一点,梁英娣如果真的生前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性·事,那他们过程中使用的道具在哪里?你们甚至都没有在她家中发现任何性玩具吧?”

“但这也有可能是凶手害怕被人发现他和死者的关系,杀人后偷偷带走的吧?”

傅厉宸:“这就涉及第二个疑点。陈友乐是个精神病人,梁英娣平时害怕他伤到自己或别人,怎么可能会把水果刀乱放?我看过他家厨房的布局,厨房案台上没有任何刀具,梁英娣应该是特地将所有刀具都放进橱柜里锁好。”

“没错!”贺泉最开始接触这个案子的时候就参与到第一次的现场勘察,所以对陈友乐家的布局情况十分了解。

他点点头说:“橱柜里有一层是有锁的,里面放的就是一些刀具。不过我们抓获陈友乐的时候,整个房间的钥匙都在他身上。他完全有可能拿钥匙打开橱柜,再拿刀杀人。”

“如果凶手是陈友乐,他或许有这个条件;但如果凶手是魏良博,你就要先向梁英娣要了橱柜的钥匙拿了水果刀把人捅死,再锁上橱柜,把钥匙交给陈友乐从而嫁祸给他……

这样曲折的过程,你觉得这种可能性会比另有凶案现场高吗?”

贺泉被问住了,半天答不上话来。

傅厉宸接着道:“另外,你数过橱柜里剩下的刀具吗?里头还有没有水果刀?”

经傅厉宸这么一提醒,贺泉忽然想起来,“里头已经有一把水果刀了,而且我们之前还对屋内所有可能是凶器的锐利器物都测试过鲁米诺反应,除了切肉刀有明显血液反应外,其他刀具均无血液反应……”

两位警官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再说话。

第92章 刑事拘留

十天时间,南安大学司法鉴定所就对陈友乐的精神状态作出了鉴定意见。

许夏希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在看到鉴定意见书的内容时,还是忍不住失望了。

果然,和魏良博的那份鉴定意见书几乎是一模一样。

就连偏执型人格障碍也做了诊断。

许夏希知道,现在这份鉴定意见书不管是从实体还是程序上而言,都没有问题。

但鉴定意见没有问题,并不代表这个案子没有问题。

尤其是到了现在,越来越多或直接或间接的证据印证了杀害梁英娣的凶手极有可能另有其人。

可是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却越来越少,甚至只能留在律所等待法院的出庭通知书。

“铃~铃~铃!”

一阵铃声打断了许夏希的思绪。

她一看是柏诚队长的电话,赶紧接起来,“柏队长,是案件有什么进展吗?”

夏希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快递等下走进门拿出一份快递给她,里面是通知下次什么时候去法院开庭。

所以这时候柏诚的电话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

“是有了一些进展,但是我们又陷入僵局,想请你和傅律师再来一趟台阳区派出所。”柏诚歉声说道,十分不好意思。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也有请普通人协助办案的情形,但是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别人,他都没脸给傅厉宸打电话了。

许夏希不知道柏诚心里这些疙瘩,闻言立即就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们半个小时后就到。”

说完,挂了电话,就急匆匆地去找傅厉宸了。

如此迅速决断,让柏诚肚子里那番游说的说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怎么样?他们肯来吗?”贺泉见柏诚脸色似有些发怔,不由得紧张起来。

柏诚点点头。

“那你怎么还不高兴?”贺泉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刚才还以为许夏希他们不肯答应呢!

柏诚无奈苦笑,“我就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说起来,我干了那么多年刑侦工作,遇到过不少律师,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但是我还是头一回见‘配合度’那么高的律师。”

往常那些律师,好说话一点的也顶多是和和气气说话做事,偶尔遇到送达的期限问题,愿意将签收时间往回签个一两天,但更多的就不要想了。

像许夏希这种不仅积极配合公安办案,甚至还主动帮忙想办法抓真凶,简直是见义勇为好公民的典范啊!

贺泉极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心有余悸地补充了一句:“还特别牛逼厉害的那种,改行来干刑侦说不定比我们所里很多老资历的民警还要厉害!”

这是贺泉重新调查这个案子以来最深刻的感想了!

尤其是傅厉宸那种,平时神情淡淡,好像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长了一副出色的皮囊,估计没人会把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当回事——但是一开口,字字珠玑,三言两语就能让哑口无言。

贺泉见过不少能说会道的律师,却没有哪个能像傅厉宸那样,一开口只教他心悦诚服。

果然不愧是律师界的王牌律师啊!

就在这两人感慨的时间里,许夏希和傅厉宸很快就赶到了台阳区派出所。

贺泉拿出他们这些天的调查材料,放到桌面上,却没有马上递给两人,而是看向了柏诚。

柏诚干咳了两声,正色道:“按道理说,你们虽然是陈友乐的代理人,有权查阅这些证据材料,但是必须等到我们将证据递交检察院后你们才能看。

现在情况紧急,那些先后问题我们也不太顾得上了,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对你们今天看过的材料进行保密,不要外泄。”

许夏希和傅厉宸都不是第一次涉及这些保密事项,没多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等贺泉松手,夏希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翻阅那厚厚的一本材料。

首先是几张陈友乐所在小区路口监控视频的截图,时间显示为2018年7月16日23时18分。

图片上有一个穿着严实,还戴了口罩、棒球帽的男人双手捧了一块大白板从陈友乐那栋楼走出来。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看身形和走路姿势,许夏希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就是魏良博。

尤其是后面几张照片还显示了魏良博如何把大白板帮到自己的车后座,然后驱车离开了小区。

“果然是他!”许夏希大喜。

继续翻着卷宗,后面仍是一些监控视频截图,完整记录了魏良博运输白板的路径,以及他开着小车最后消失的地方。

许夏希知道那个方向,是通往郊外的一片枫叶林,据说马上就要铲掉一部分,建新的别墅区。

不过那周围没什么特别景点,许夏希也没真正去过。

她现在更关注一点的是,“你们通过这些照片查到了什么吗?”

夏希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有些没底,毕竟那片枫叶林那么大,要想找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堪比大海捞针。

不料贺泉却说:“白板和凶器水果刀都已经找到了,并且我们已经把水果刀送到法医那鉴定,确实符合本案凶器的所有特征。”

“这样岂不是已经足够将所有嫌疑都指向魏良博了吗?”

贺泉摇摇头,无奈道:“现在所有人都有嫌疑了。因为水果刀上并没有检测出任何指纹。

我们目前也没有证据证实就是魏良博把凶器藏在那里的!”

贺泉几乎都可以想象,如果他们在魏良博面前提这件事,对方肯定会推说自己只是帮陈友乐丢掉白板,并不知道凶器的事情。

哪怕陈友乐否认,外人肯定也会更愿意相信一名德高望重的医生,而不是一个精神病人。

许夏希不太确定地问:“那你让我们来,是希望我们做什么?”

“之前傅律师不是书过要引蛇出洞吗?所以我们想……”贺泉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

许夏希秒懂,笑着答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贺泉惊讶地看了许夏希一眼,仿佛不敢相信她这么块就有了办法。

“我跟你说,等下就这样……”许夏希覆在贺泉耳边说着悄悄话。

————

许夏希和傅厉宸再次来到了陈友乐的小区,不过这回只有许夏希一个人上了楼。

她事先通过肖女士知道了魏良博上班的时间段,然后赶在魏良博下楼之时,先敲响了二楼刘婆婆的家门。

刘婆婆开门看见许夏希,有些意外,“小姑娘,你怎么来了?还有什么事吗?”

许夏希一脸严肃地说:“刘婆婆,是这样子的。我们把您告诉我们的一些情况跟公安民警说了。他们在侦察过程中发现杀害梁英娣的可能不是陈友乐,另有其人。”

“怎么会?”刘婆婆惊讶地大叫了声,忙问:“凶手是谁?”

许夏希作出消声的手势,故意压低声音,却仍清晰可闻,“您别那么大声!这个案子尚在侦查中,有些消息不能外传,您可千万要保密啊!”

刘婆婆连连点头,也跟着压低声音,又问了一次:“凶手是谁?”

“这个还不能确定,民警在侦查中发现凶器的抛弃地点大概在郊外的枫叶林那一片,但是那儿太大了,搜查警力有限,他们暂时也没办法确定具体的抛弃地点在哪里?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恐怕至少得找上个十天八天才能找到吧?”

许夏希状似无奈地叹息了声。

刘婆婆却说:“我看电视说,公安不是有那个什么很厉害的警犬吗?只要闻一闻就能知道东西藏在哪里?”

“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许夏希惊喜万分,感激地看向刘婆婆说:“刘婆婆,您真是帮大忙了,我现在就去派出所跟办案民警说一下。就算他们派出所没有警犬,跟市局借用一下,说不定过两天就能把案件侦破!”

她匆匆向刘婆婆道谢后,就‘急不可耐’地跑下楼,似乎要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台阳区派出所。

半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一辆小轿车驶出小区大门,一路往郊区奔去。

原本藏在小区角落里的几个人影从暗处走到路灯下。

贺泉有些担心地问:“他真的会上钩吗?”

许夏希笑了笑,哼道:“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

贺泉认真思索片刻,最终点点头,拿起电话,对那头说道:“行动!”

夜晚的枫树林,黑乎乎的一片。

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车的车灯照亮了一大片林区,然后没一会儿,车灯熄灭,又亮起了较为微弱的电筒光照。

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他一手拿着电筒,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把铲子。

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静谧的枫树林里显得尤为清晰。

直到这人在某处停了下来,把电筒固定在树杈上,两手握着铲子,正准备下手时,四周灯光骤亮,将整个枫树林照得亮如白昼。

刺眼的亮光让这人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这时候,一道冷淡严肃的声音响起。

“魏良博,你被拘留了!”

第93章 拘留已经到了,逮捕还会远吗

魏良博一惊,丢下铁铲就要逃跑。

可是他才干转身,身体就被两个民警扣住,死死按在地上。

柏诚大步走到魏良博面前,目光森冷地盯着魏良博,哼道:“这时候才想到逃跑,会不会太迟了一点?”

魏良博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上了许夏希的圈套,惊恼之余,很快就镇定下来。

反问道:“柏队长,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要让您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抓我?”

柏诚却不跟他打官腔,一把将人提溜起来,冷淡地说:“你不知道不要紧,刑讯室会让你说出一切的。”

说罢,直接把人甩给身后两个刑警,“让他把拘留证给签了,然后把人带回去,慢、慢、审!”

魏良博直接被两个刑警押上了警车,直接送回台阳区看守所。

原本埋伏在周围的警察们也纷纷现身——抓人行动比预计的要轻松许多,大概是魏良博没有防备,大大减轻了他们的抓捕难度。

他们很快就收拾好准备收队。

贺泉让同事先回去,自己则是跑到外围——许夏希和傅厉宸也跟来了。

他一改之前的萎靡犹豫,高兴地宣布:“人已经抓住了,接下来就是审问的事情,不过他跑不掉了!”

许夏希忍不住揶揄笑道:“现在高兴了?不担心逮捕证申请不下来了?”

贺泉傻呵呵地笑:“不担心,我们已经从局里申请到搜查证,就在刚才,我们的法医在魏良博家里检测出鲁米诺反应,确定了真正的凶案现场。”

事实也正如傅厉宸所猜测的那样,真正的凶案现场并非陈友乐家,而是魏良博家里。

而且他们还在魏良博的家中发现了不少情趣·用品,上头检测出梁英娣的DNA,魏良博再也没办法否认他和梁英娣的私情。

虽然凶器被清理得很干净,上面并没有梁英娣的DNA,但是魏良博家里却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法医经过多方面排查检测,找到了梁英娣的血迹,这就足够证实梁英娣死在他家……

“现在我们已经对魏良博刑事拘留了,等证据固定好,移交检察院审查就可以对他进行逮捕。”

说到这里的时候,贺泉顿了顿,看向他们的目光流露出几分郑重。

他站直身体,庄重地向两人行了个军礼,沉声道:“谢谢!”

许夏希一愣,随即回以微笑,“不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

先不说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她本身还是陈友乐的代理人,维护陈友乐的利益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你们这个案子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收集证据,但我的强医案可马上就要开庭结案了。”

贺泉这时候才想起来,强制医疗的案件审理期限只有一个月,先前重新鉴定的时间可以不记在审限里,但是剩下来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了。

肯定是等不及他们这个案子移送法院审理宣判的。

“这可怎么办?”贺泉也为难了。

如果最后证实陈友乐并没有杀害梁英娣,那他没有伤害任何人,就算患有精神病也不应该被强制医疗的。

贺泉想了想,道:“要不,我帮你们跟领导说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许夏希却说:“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可能需要你们帮个忙。”

“你说!”贺泉连忙开口。

他本来就受了许夏希和傅厉宸的许多帮助,巴不得有个机会能够还下人情。

“让我以陈友乐代理人的身份见魏良博一次,我有些话想要问他。”许夏希怕贺泉不同意,又补充道:“这样我也正好可以给他做笔录,并将笔录内容作为证据递交法院,作为中止审理的依据。”

“中止审理?”贺泉不太懂。

他是学刑侦出身的,虽然接触过一点刑法,但是一些细节性的条条框框,他还是听不明白。

许夏希简单解释:“就是一个案件的审理要以另一个案件的审理结果为依据,再另一个案子还没有审结之前,可以先对该案暂停审理,等另一个案件的审理结果明确是,再继续审理。”

“哦哦!”贺泉点点头,“大概懂了。不过,我们侦查有侦查的规矩,在侦查阶段,只有被告人的律师才有权力会见犯罪嫌疑人,所以你的要求我暂时还不能答复你。

等我回去请示领导后,看他们怎么安排吧?或者你们去找法院申请一张调查令,法院许可了的话,那我们肯定也没意见。”

贺泉抱歉地笑了笑,为没能帮到许夏希而感到惭愧。

“没事,大家都按规矩来就行了!”

许夏希不以为意,反正事实摆在那里,魏良博又跑不掉了,她已经不担心陈友乐案的结局了。

她只是有点介意魏良博究竟为什么要杀人?

————

因为陈友乐的强制医疗案件与魏良博案的特殊关联,许夏希最终得到了许可。

在海市看守所见到了魏良博。

许夏希和傅厉宸坐在外头,魏良博坐在里头。

双方相对而望,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魏良博先沉不住气,冷声质问:“怎么?你终于把我弄进来了,现在就来看我的笑话了?”

许夏希无视魏良博的嘲讽,淡声陈述:“我们今天是作为陈友乐的代理律师,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够配合。”

“帮个傻子做代理,也就只有你们这种默默无闻、没有出路的律师才愿意干吧!”魏良博嫌恶地呸了一句,极尽可能地贬低两人。

许夏希像是没有觉察对方的嘲讽之意,而且干脆把对方这话当作答应,就问:“抛开你给陈友乐作出的精神病鉴定意见外,你认为陈友乐的精神状况如何?”

魏良博嗤笑一声,“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怀疑我那份鉴定意见的真实性?事到如今,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最不担心地就是那份鉴定意见书了,因为最后的鉴定结论绝对是最真实的!

陈友乐他妈·的就是个疯子!整天粘着他妈,还跟个吃奶的小鬼。每天在家不是观察什么‘太阳黑子’,就是缠在他妈身后,恶心吧唧的!”

魏良博大概是知道自己这回逃不掉了,说起话来也越发没了顾及,甚至连他一惯的形象都懒得维持,将自己的嫌恶完全表现出来,甚至还骂了粗口。

听得许夏希直皱眉。

她抿了抿唇,冷淡地说:“我并不怀疑陈友乐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但是你对他具有偏执型人格障碍的诊断却有失偏颇。我想……”

夏希停顿了一下,睨着魏良博,嘲弄道:“陈友乐唯一会攻击的人只有你吧?”

魏良博被说中事实,老脸不由得透出几分尴尬。

隔了会儿才不服气地哼道:“那又怎么样,他就是个疯子,动手打人都是常见的事情了。”

“但是……梁英娣身上的那些伤痕,却不是陈友乐弄出来的,而是你造成的吧?”许夏希不咸不淡地反问回去。

在所有证人证言中,真正供述陈友乐可能带有攻击性的人其实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魏良博,另一个则是在梁英娣身上看见过伤口的刘婆婆。

许夏希一直觉得奇怪,却又一直没找到奇怪的点。

直到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起来。

这一切都是魏良博造成的!

魏良博僵住了,半晌才理直气壮地说:“那都是梁英娣自愿的,我又没有逼她,说不定她还乐在其中呢!”

说话间,魏良博的脸上又流露出那种恶心的微笑。

像是在回味那些场景,眼中还藏着遮掩不去的轻蔑与得意。

这大概是所有S·M游戏中S的常见反应,充满控制欲与虐待欲,残暴冷血,又自视甚高,认为那些臣服于他的人都只是他的奴仆,任由他践踏。

许夏希看着魏良博脸上那猥琐的神情,顿时感觉到吞了一只苍蝇的恶心。

她强忍着甩对方一巴掌的冲动,冷漠反问:“既然你说梁英娣是自愿的,那你为什么又会和她闹翻?”

魏良博的脸色顿时一沉,阴森咒骂道:“那就是个婊·子!她跟我这几年,我给了她多少好处。就她开那么一间小便利店,还整天因为她那个傻儿子而停业的,怎么赚得到钱?

养活自己都困难,别说再给陈友乐治病了。所以那次陈友乐发病不是我替他看病,然后再帮他从医院开药。

没了我,她那个傻儿子早就发疯砍人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么滋润。

可我对她那么好,那个贱女人竟然还想着结婚。说什么我不同意跟她结婚,她就要另外找一个好男人,这样将来就算她出了什么事,陈友乐也有人照顾!”

魏良博叨叨说个不停,说到梁英娣想要再嫁的时候,脸上又是厌恶又是凶狠,哼道:“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她这样子的,哪里能有好男人看得上她?

她不是考虑得那么长远,还要给她儿子留条退路吗?这还不简单!陈友乐把她‘杀了’,然后被送精神病院强制医疗,下半生不就有着落了吗?

你看,我是不是替她考虑得很周到?!

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第94章 不差你这点

“够了!”许夏希终于忍无可忍,厉声打断了魏良博的话。

他真不知道魏良博究竟得有多无耻,才能说出这番话。

杀害了人家的母亲,竟然还妄想让人家母子对他感恩戴德?

给他坟头插草还差不多!

许夏希嫌恶地瞥着魏良博,冷声喝问:“你杀害了梁英娣,还嫁祸给陈友乐,想要让他下半辈子都断送在精神病院,你竟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魏良博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耸耸肩,还恬不知耻地答道:“陈友乐就是个精神病,完全活在他自己的幻想之中。就算给他生活在皇宫也没用。

现在他住在精神病院,吃穿不愁,还每天有药控制他的病情,有什么不好的?”

“你觉得好,你怎么不进去试试!”许夏希气得真想把这家伙弄进精神病院去住两天!

魏良博答得理所当然,“我又没病!”

许夏希扯了扯嘴角,稍显冷淡地说:“我看你病得比陈友乐还严重。他虽然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却不曾伤害任何人,而你,外表光鲜亮丽,自诩业界专家,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心畜生罢了!”

她发狠地丢下这番话,把魏良博骂了个狗血淋头。

魏良博变了脸色,不悦地哼道:“你不是律师吗?你们律师怎么能够骂人?!

我要投诉你们,告诉你们,等下我不会签笔录的。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套出任何话!”

许夏希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无耻的犯罪嫌疑人。

犯下恶行,不思悔改,竟然还用‘不签笔录不配合’作为威胁别人的工具!

现在的犯罪嫌疑人都那么猖獗了吗?

可法律程序就是这样规定的,如果魏良博不肯配合,许夏希他们又没有强制调取证据的权利,今天的询问成果就全没了。

许夏希抿了抿唇,艰难地克制住胸口的那股火气。

今天的会见机会难得,就算她心里恨不得把魏良博大卸八块,也得先忍着。

可没等她收拾好情绪,她面前的笔记本就被人一把合上了。

傅厉宸的大掌按在笔记本的盖上,目光冷淡地睨着魏良博。

魏良博不知是心虚,还是段数不够,被傅厉宸一眼扫得立即噤了声,甚至还撇开目光,不敢跟傅厉宸对视。

傅厉宸语气淡漠地说:“既然魏医生不愿意配合的话,那我们自然也不会勉强您,反正,我国刑事案件审理向来都是重实证轻口供的,我还真不缺你这一份询问笔录。”

如此大气简洁地放出话后,傅厉宸甚至连多看魏良博都懒得,直接吩咐许夏希:“收拾东西,走人。”

许夏希:“……”

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傅厉宸的‘大牌’!

别人绞尽脑汁、拼死拼活想要搞到手的证据,傅厉宸竟然轻易就放过去了,甚至连争取一下都懒得。

许夏希知道,傅厉宸是真的不在乎魏良博说不说!

傅厉宸放下狠话后,就开始帮许夏希收拾东西。

三分钟后,按响对讲机,请值班民警来押人。

等待地过程中,也完全不看魏良博。

倒是魏良博沉不住气,又朝两人大声喊道:“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所有人都会认为梁英娣是陈友乐杀的,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我的!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帮到陈友乐了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把事情揭露出来,才是真正害了他!”

许夏希忍不住诧异地望了魏良博一眼,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哪来那么大脸。

魏良博得意洋洋地说:“如果法院认定杀害梁英娣的是他,那他今后还能在精神病院安度下半生。可你现在把事情揭露后,连精神病院都不会收他的!就算梁英娣有套房子又怎么样?

他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一个人生活,将来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也对,就一个傻子罢了,谁会关心他的死活?”

“你放心,不用你的‘帮忙’,他也一样会活得好好的!”许夏希面无表情地回击。

丢下这句话后,她也懒得再理会魏良博,跟着傅厉宸出了看守所。

然而,等她上了车,刚才的硬气却一下子消失不见。

“怎么了?”傅厉宸分神望了她一眼,开车的动作却没有停。

许夏希闷闷不乐地说道:“其实,魏良博有些话可能没说错。”

傅厉宸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不该这么想,但是如果法院最终决定不对陈友乐强制医疗,医院把他放出来后,他又该怎么办?”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那间曾经名为‘家’的地方已经成了空荡荡的房间。

就算陈友乐真的能回去,但他真的能够照顾好自己吗?

许夏希不确定,多半还是就觉得不可能。

傅厉宸略一挑眉,反问:“这么说,你希望他被强制医疗,一辈子住在精神病院?”

傅律师的用词已经很文雅了!

实际上,哪里是‘住’,分明是被关在那里,再无出路。

“当然不!”许夏希想也不想就摇头了。

“不管陈友乐神智是否清醒,但只要是人,肯定都不会乐意这样被关着的。”

傅厉宸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为难的。

在外面也许有些困难,但既然想要自由,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生活艰难困顿的人,又不只有他一个人。

想要什么,就应该付出同等努力去获得。”

许夏希顿了顿,说不出话来。

一方面,她觉得傅厉宸的话太过理想化,对于陈友乐这种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要想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谈何容易?

可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认同傅厉宸的看法。

生活凄苦、居无定所的人,真的不只有陈友乐一个,甚至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还有数不清的人蜗居在只有几平米的地下室里,暗无天日地过着。

比起那些,陈友乐起码还有一个梁英娣给他留下来的安身之所。

许夏希努力抬了抬嘴角,想让自己积极一点,但似乎不太成功。

傅厉宸静了静,又问:“案卷材料上显示陈友乐还有个父亲,叫陈志邦,好像就在京市生活。似乎家庭情况还可以。他现在是陈友乐唯一的法定代理人。等这个案子了结后,你或许可以尝试跟他联系一下。”

“咦?我怎么没想到呢!”许夏希惊喜地叫了声。

她当时还感慨过陈友乐的这位父亲似乎家庭条件不错,现在不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吗?

许夏希等不到案子了结,回到律所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陈志邦。

电话打通了,那头是个粗声粗气的男声,“谁啊?”

“您好,陈志邦先生,我们是陈友乐……”

许夏希的话 还没有说完,电话一下子就断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下手机屏幕,还有信号。

大概是刚才不小心挂断的吧?!

她只好再次打过去。

这回,许夏希还没有开口,那边的声音就先传过来了,“陈友乐的事情就不要来找我了!当初离婚的时候就说好了,他们两母子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再打电话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电话再次被挂断了。

许夏希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再之后打过去,电话里就传出客服小姐姐甜美的声音,提示她对方机主已关机。

许夏希认命地放下手机,挫败地揉了揉脸,怎么也掩饰不住周身的沮丧。

又失败了。

陈友乐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还不下班?”肖女士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夏希这才发现,肖女士今天竟然有空,还特地跑来律所找她。

可她完全提不起兴致,闷闷不乐地叫了一声:“妈妈。”

肖女士蹙起眉头,瞥了眼坐在里头的傅厉宸,眼神询问:怎么了?

傅厉宸言简意赅地将陈友乐案的进展告诉了肖女士——没说案情,只是说明许夏希现在苦恼的地方。

他的声音平淡,毫无波澜,就跟他此时的心情差不多。

傅厉宸根本不担心陈友乐的出路。

陈友乐在梁英娣陈尸家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可见他就算没有刑事责任能力,也不是全然痴傻,能够简单照顾自己。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遇到困难过不下去了,不还有国家吗?

现在国家的福利设施还算完善,肯定不会再出现有人饿死街头的惨事。

所以没什么同情心的傅大律师还是一派从容自得的样子。

许夏希也明白这些道理,但陈友乐毕竟是她第一个亲手办理的案件当事人,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够过得好一些啊!

“只是这样?”肖女士问话的语气里还带着不解,仿佛不明白这点事情也能让对方纠结那么久?

夏希却从肖女士的话中听出点门道,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你肖女士:“那您有什么办法吗?”

肖女士:“我有个朋友在京市开疗养院,内设有一个研究机构,就是专门研究精神分裂症的治愈方法。等你们的案子结了,可以把他送那去。

愿意配合治疗就好好治疗,说不定有一天还能有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如果不愿意,单纯在疗养院生活,环境清幽又大,肯定比精神病院好很多,而且他想走也不会有人拦着。”

“太好了!”许夏希终于笑了起来,心道她心口这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夏希挽住肖女士的手臂,毫不吝啬地奉上最甜的笑容,“肖女士,您真是大好人!那一切就拜托您了!”

第95章 决定驳回

傅厉宸虽然放弃了给魏良博做笔录,没有取得证人证言,但是公安那边却已经做好讯问笔录,并作为证据提交给法院。

同时,一些能够证明凶手是魏良博的证据也一并移交。

开庭当天,傅厉宸和许夏希都出庭参加诉讼。

法院当庭宣判,认为被申请人陈友乐属于依法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但是不符合强制医疗的条件,驳回强制医疗申请。

那天下午,肖女士的好友就特地从京市赶来,替陈友乐办理了出院手续,顺带要把陈友乐接回京市。

肖女士当天也收拾好东西,说是要一起回去。

许夏希这些天一直在忙陈友乐的案子,都没有多少时间和肖女士好好相处。

此时便有些恋恋不舍起来。

她挽着肖女士的手,耷拉着脸,小声问:“您就不能再留两天吗?这个案子才刚结束,我都还没有和您一起去逛街呢!”

肖女士斜了许夏希一眼,淡淡反问:“放陈友乐一个人跟着我朋友去京市的疗养院,你放心?!”

虽然是问句,但肖女士脸上的神情明显写着:我知道你不放心。

许夏希被说中心事,顿时没了声。

她确实不放心,甚至想过要不要也跟去京市看看算了。可是她的代理工作已经结束,律所肯定不会再让她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

现在肖女士主动说会送陈友乐去疗养院,顿时让许夏希的一颗心彻底放回肚子里去了。

只是面上仍不舍得肖女士那么快回去。

“行了,别在这里拉驴脸,去给我买支水,我渴了。”肖女士装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摆摆手就打发许夏希去跑腿。

眼角却扫了旁边的傅厉宸一眼。

许夏希毫无所觉,乖乖领命去跑腿。

等她跑得没了人影,傅厉宸就主动走到肖女士面前,态度温和地问:“肖女士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肖女士神情冷淡地提醒:“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傅厉宸了然,点头应下:“您放心,等那个案子结束后,会有人给您交代的。不过您也知道刑事案件从侦查到审理的周期比较长,恐怕还需要您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嗯。”肖女士曾经在公安部门做过,当然也知道这些程序有多复杂,轻哼了声算是答应下来。

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从傅厉宸的脸上挪开,探究刺骨的目光似乎要把傅厉宸给刺穿一样,凡是换个人估计都受不了肖女士这样的打量。

可傅大律师向来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不仅不见慌乱,甚至还朝肖女士露出个笑脸,温声问:“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哼!”肖女士收回打量的目光,没好气地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希希那点心思。”

傅厉宸被说穿心思也不见心虚,主动对肖女士笑了笑,还道:“希希是我的女朋友,我对她有什么心思,相信肖女士都是能够理解的!”

肖女士:“……”

她理解个锤子!

竟然还敢在她面前宣布主权?!

肖女士又好气又好笑,心绪几度起伏,最后挑眉睨着傅厉宸,似笑非笑地哼道:“傅律师似乎忘了‘时态’问题,她过去是你的女朋友。”

傅厉宸立即就接了一句:“她以后也会是我的女朋友。”

虽然他的语气不见起伏,似轻描淡写,但是肖女士却还是听出了他这番话的郑重与坚决。

肖女士定定地瞧了傅厉宸好一会儿。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浮现出某个同样的年轻却已经褪色的身影。

曾几何时,那人也曾如此坚决自信地宣布:肖颖,你只会是我的女朋友!

肖女士忽然就没了再刁难傅厉宸的心思,只是冷淡说道:“当年我就没有限制希希的选择,现在我也不会阻止。

不过,你真的想和她在一起,还是先把你家那帮人给处理好吧?听说,你母亲已经给你安排相亲对象了,对吧?”

傅厉宸至今还不清楚肖女士如何对自己的情况如此了解,就听到对方爆出猛料,不由得一愣。

也就没有注意到买水回来的许夏希也愣在他身后。

许夏希先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将水递给肖女士,表情自然地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肖女士和傅厉宸这时候默契十足,都摇摇头,没把刚才的对话告诉许夏希。

许夏希暗自撇撇嘴,不太高兴,却不好再问下去。

送走肖女士后,傅厉宸刚好有工作,许夏希便一个人搭车回律所。

刚进到办公区,迎面走来一个同事。

对方和她只是点头之交,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这回竟然破天荒地朝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主动搭话,“夏希,你这次好厉害喔!”

“啊!什么?”许夏希被赞得一头雾水。

可对方拍拍她的肩膀,就走了。

许夏希没来得及问清楚,又一个不太熟的同事走过来是,热情地勾着她的肩膀,夸张地赞道:“夏希,你真好样的!简直是奇迹啊!快教教我,你是怎么办到的?是不是傅律师给了你什么秘密武器?传授我几招呗!”

许夏希:“???”

“对呀对呀,别藏私,教教我们呗!”又一个同事凑上前来搭腔。

许夏希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听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厉害’、‘太棒了’、‘怎么办到的’之类的话,听得一头雾水。

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

好在,盛宁走了过来,突破重围,打断众人的七嘴八舌,笑骂:“行了!夏希才刚从法院回来,你们就算真要请教,也给人家缓口气的机会啊!”

“我们这不是替她高兴吗?你刚才没看到么,某人的脸色都变成了黑炭,笑死我了!”一个和盛宁比较熟的助理幸灾乐祸地笑道。

有几人也跟着附和。

众人倒是很给盛宁面子,笑笑闹闹一阵,就各自回去了。

许夏希被盛宁带到茶水间才算松了口气。

刚才被大伙围着的时候,她那叫一个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他们七嘴八舌地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奇怪那些人围着你干什么?”盛宁一眼就看出夏希的疑惑,面上带笑地问道。

许夏希点点头,挽着盛宁的手臂,讨好问道:“宁姐,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怎么那么兴奋啊?”

“你刚才不是去出庭了吗?”

许夏希点头,所以她更加不明白怎么大半天的时间,好像整个律所都变了样?

盛宁戳了戳她的前额,无奈地说道:“你不会忘了,陈友乐案是公开审理的吧?”

“所以?”

“所以法院那边刚作出驳回强医决定,我们这边所有人就都知道结果了!”盛宁一连串说完。

见许夏希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对方,字句清晰地说:“许夏希,你大概没统计过强制医疗类案件被驳回强制医疗神情的概率是多少吧?

别说我们律所了,恐怕整个海市都难见一宗这样的案例。这概率,简直比你当初替陈敬翻案成功还要低。”

许夏希还没有反应,另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便插进来,“哼!不就是完成了一个案子吗?弄得满城风雨,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本事一样。”

两人回头,就看见谭芝站在门口,一脸阴沉地看着她们。

盛宁故意捏了捏鼻子,夸张地喊:“哎哟,好酸啊!”

“你!”谭芝气急。

盛宁却不咸不淡地堵了她的话头:“某人当初不是还说夏希在一个强制医疗的案件上那么认真就是浪费时间吗?也不知道现在打脸疼不疼呢!”

谭芝被这话臊得满脸通红,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她就是好运遇到了这样的案子而已。再说了,这个案子究竟是谁的功劳,还不一定呢!”

盛宁冷淡地扫了谭芝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某人真有心还是好好钻研案子吧,别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样的案子,就算交给你,人家当事人那才叫倒霉呢!”

谭芝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但是盛宁说完这话后就不搭理谭芝,挽着许夏希的手回傅厉宸的办公室。

旁人不知道实情,但参与过这个案件和律所高层的人都清楚,许夏希不只是让陈友乐从强制医疗的困境中解脱出来,还帮助警方抓到了杀害梁英娣的真凶。

只是律所里某些不知情的人可不觉得许夏希有这样的本事,还认为这一切其实是傅厉宸背后操控,只是把功劳算在许夏希头上。

盛宁又在心里鄙视了一下那些人的无知。

她之前几乎是一路跟着许夏希,真正见识过夏希的本事!

不可否认傅厉宸在这个案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某些独属于许夏希的功劳却是否认不了的。

可以说,陈友乐的案子没了许夏希和傅厉宸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今天的成果。

“宁姐,你可别再夸我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许夏希听着盛宁的赞誉,小脸滚烫,没好意思看盛宁。

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本正经地上说:“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啊!一般来说强制医疗案件本来就很简单,只是我那么凑巧碰上这种情况罢了!”

第96章 真做媒

盛宁见许夏希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刚才谭芝那番污蔑与轻视——看神情,似乎还有点认同——她不由得无奈叹气。

“你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她暗道:职场如战场,许夏希这种不争不抢不辩的性格,最是容易吃亏。轻则功劳被人抢了;严重一点的,可能还会被人嫁祸,无端背锅。

算算,自从许夏希入职这段时间以来,单是谭芝就设计过她多少次;每次都还不是小事!

也是许夏希运气好、有本事,才没有遭殃,还反过来把谭芝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大快人心!

但许夏希这样的性格在职场,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你这样是不行的!我不是要你像谭芝那样陷害人,但是你也要硬气起来,不能让对方欺负到你的头上。”

刚才在茶水间,盛宁自己听了谭芝那些嘲讽都气得忍不住反驳,反倒是许夏希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只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许夏希听了盛宁的劝导,明白对方是为了她好,却不太认同对方关于职场的那些看法。

认真解释自己的想法:“既然你也会说谭芝做的那些事、使的那些手段上不了台面,更令人不齿,那我们怎么能用同样的方法回敬?

就算真的把对方斗倒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把自己‘弄脏了’!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我们当然不能做!”

盛宁想了想,也认同许夏希的看法,但还是忍不住说:“就算不以牙还牙,但起码要让对方知道你的厉害,不然她肯定会觉得你好欺负的!”

刚才盛宁怼谭芝怼得很爽,但她毕竟不是夏希,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的!

如果这是放在她身上,她绝对能臊得谭芝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从此都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许夏希却不怎么认为,正色说道:“谭芝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觉得是我抢了属于她的那份合同,估计还认为我抢了她的岗位吧!”

说到这里,夏希忍不住撇撇嘴,心道这又是傅厉宸的一朵烂桃花。

“所以她不忿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我的本事。相反,我在她面前表现越有本事,她恐怕还越发意难平,想要跟我作对呢!”

盛宁听许夏希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吃了一惊,“先前几次我看你和谭芝对上,都沉默不语,还想你是不是被她吓到了。没想到你竟然看得那么清楚?”

许夏希脸上露出一点小得意,两颗白洁的小虎牙尤为可爱,“我早就摸清她的心思了,所以我才不想搭理她。她这种人,越是回敬她,她越起劲,还总是像只苍蝇一样绕着你转,烦都能烦死你。

可我回敬她又没有好处,还浪费我的时间,不如任由她自己折腾。我们看戏就好!”

事实证明,许夏希的决定也是无比正确的。

谭芝几次和夏希对上,不仅没能为难到许夏希,反而把自己的脸面给丢光了。

而且因为一贯的嚣张态度,早就引起了律所其他助理的不满。

不然这回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幸灾乐祸,等着看谭芝的笑话了。

“好吧!你这样说,也没错!”盛宁不得不承认,许夏希的考虑是最省力的。

就是不怎么得劲。

但盛宁转念又想道:许夏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心无旁怠的人往往才能走得更远。

就算真的遇到什么风雨,不是还有一个傅厉宸吗?!

想到傅大律师那强悍无比的业务能力和交际能力,盛宁忽然就觉得——

这都不是事儿!

两人就将这件事揭过去。

许夏希又问起另一件事,“之前傅律师让你去给程赦送文件,怎么送着送着就没影了?”

盛宁的脸就垮了下来,拉着许夏希大吐苦水:“别提了,你都不知道那个程董事长有多烦人。

那天我以为只要把文件送到他手上就行了,之后我还能回来和你们一起跟陈友乐的案子。没想到程董事长拿到文件后,就不让我走了!

非要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陪他把文件都看完了,还要把他的所有意见都记录下来——这不是他秘书干的活吗——再反馈给傅律师。

傅律师让我跟进这件事,那我只好按照程先生的意思都做了。在他办公室里坐了两天,把他的意见全都记录下来了!

可是你知道他都提了一些什么意见吗?”

盛宁哀嚎一声,也不是许夏希回答,接着就道:“全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某处该用逗号还是用分号?某处的‘一个’是不是换成‘一件’比较妥当?某处要不要分段……

都是这类问题,而且我看他修改完后也没多大区别,根本不会对合同内容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最气人的是怎么样你知道么!他每改一个地方,还要抓着我问一次,谈古论今、引经据典来说明他用词的正确性,非要我同意他的意见后,才把这些内容发回给傅律师。”

许夏希听了直想笑,勉强绷着脸问:“那改好之后不就行了吗?”

“行个鬼!”盛宁激动起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愤愤不平地说:“发过去之后又是新一轮的折磨啊!等到傅律师的回复后,程董事长又要把修改后的合同重新看一遍了吧?

然后就是新一轮的折磨……

这样来来回回足足折腾了我三次才算把合同敲定啊!

天知道我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

盛宁回想起这些日子,每天都长达十四小时跟程赦面对面,甚至连吃饭、上下班都被迫一起,她就想用头撞墙。

“额,总之,事情已经完成了,就好了!”许夏希只能这么安慰盛宁了。

谁想盛宁听了她的话后,脸上更加悲戚欲绝,“这是还没完啊!”

“啊?”

“程先生说,他们这些天改的只是初稿,等他召开董事会,听取意见后还要再改。傅律师又让我全程跟这个案子……”

盛宁想到以后的日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欲哭无泪地问许夏希:“夏希,现在的董事长都那么闲吗?”

“咳咳!”许夏希没忍住,大笑出声,笑得她岔气。

好不容易在盛宁的瞪眼中把笑憋回去,不怎么认真地安慰道:“大概程先生比较……精益求精吧!”

“我看他是找茬吧!”盛宁咬牙切齿。

她深刻怀疑程赦在整她,可是她只是个小喽啰,在此之前甚至没有见过程赦,对方根本没有必要跟她一个小喽啰周旋。

除非程赦想要刁难的人是傅厉宸。

盛宁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但就更加不明白了,“他那么闹腾,傅律师竟然也没意见,还陪着他浪费时间?”

许夏希:“……”

这些天傅厉宸和她一直专注着陈友乐的案子,根本没有收到过任何程赦的消息。

如果盛宁不提,她根本不知道对方这些天的‘水深火热’。

只是,想起是傅厉宸那天让盛宁把文件送去给程赦时说的‘做媒’二字——当初听了以为是开玩笑,现在再想想就……

她又默默把事实咽了回去。

拍拍盛宁的肩膀,安慰:“辛苦你了!”

然后绞尽脑汁,勉强找到一个说辞,“反正你不是想从事非诉业务,专精上市公司的并购、重组这些案子。那先从修改合同开始熟悉也不错。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在公司还没有发出消息之前就先接触并购合同的。”

这样一说,许夏希感觉她都要把自己给说服了!

毕竟如果不是‘特殊原因’,像盛宁这种实习律师根本没资格接触这种案件。

盛宁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一改之前的倾颓之势,又惊又喜,“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反应过来了。

这些天我把那份合同看了十多二十遍,面对着合同都有要吐的冲动。

可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说因为程赦的教导,她对并购的程序事项、实质要求有多少了解;单说合同,现在就算让她重新草拟一份并购合同,她可以两小时把初稿写出来,不带停顿的那种。

盛宁立即没了先前的忿忿不平,甚至刚才对程赦有多气愤,现在就有多感激和歉疚。

尤其是想到这些天她因为怀疑是对方整她,根本没有给过好脸色,她现在就忍不住羞愧掩面,“啊啊啊!我这些天都干了什么啊!

人家一个日理万机的董事长都肯花时间陪我周旋,我一个小小的实习律师竟然还不知好歹!糗死人了!!”

盛宁再次发出哀嚎。

不等许夏希回答,又低低自语:“万一程先生觉得我不识好歹,以后都不带我干了怎么办?不行!我要去给程先生道个歉,还要跟他表示感谢才行!”

丢下这话句话后,盛宁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办公室,一下子就跑得没影儿了。

许夏希想要叫住对方都来不及。

可是,她为什么有种盛宁现在上门‘道谢’,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一去不返啊!

许夏希无奈地叹了声:“但愿我没坏事吧!”

如果能够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想想盛宁至今对程赦的心思一无所知——虽然她在盛宁抱怨之前也没发现——程董事长的追妻之路漫漫啊!

第97章 过个年

许夏希很好奇程赦和盛宁的关系,但是陈友乐的案子忙完后,她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都是帮着傅厉宸处理一些法律文书。

程赦的公司上市在即,程赦又几乎将公司上市的法律难题都丢给了傅厉宸。

许夏希甚至连过年都没能清闲,得知肖女士过年期间正好要出国做个手术,她便连京市都没回,直接留在海市。

意外的是,家在京市的傅厉宸也没有回家。

大年三十还载着许夏希会律所加班,神色平常到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夏希从忙碌中抬头,看着傅厉宸认真专注的侧脸。

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不用回家吗?”

傅厉宸:“晚点再回。”

许夏希:“……我是说,今天过年,你怎么不回京市?”

她对傅厉宸的情况并不是太了解,只知道傅厉宸有个母亲,一直在京市生活。

大学时候,她偶尔也见傅厉宸在假期回京市,可现在竟然连过年都不回去了?

傅厉宸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许夏希,淡淡反问:“你想回去?”

“也、也不是,就是想着今天怎么也是过年,你……”许夏希没想到还会被反问,答得有点犹豫。

她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她和傅厉宸又不熟,这样探究隐私,似乎有些过了。

傅厉宸却笑着问:“过年的话,你想要有什么节目?

两个人在外头吃饭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家包饺子,或者你还想去看烟花?市区不能燃放烟花炮竹,郊区应该可以……”

“等、等等!”许夏希慌乱地打断傅厉宸的滔滔不绝,脸上流露出无措。

不太确定地问:“你要和我一起过?”

傅厉宸指了指马上就到下午五点的时钟,挑眉道:“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大年三十一起来办公室加班,加班到下午五六点还没走……这不就是接下来的活动都要一起的节奏么?!

许夏希:“……”

“还是说,是你不想和我一起过?”傅厉宸微微眯眼,语气中透着危险。

许夏希忙不迭摇头,“没、没有,我完全没有这样想过。”

只是她也没有想过,会和傅厉宸一起过年就是了。

傅厉宸这才露出点笑意,朝许夏希手上的文件抬抬下巴,道:“把你手上的文件看完,我们就走。这点菜市场应该没有新鲜菜了,我们等下再去一趟超市。”

他直截了当地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许夏希听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她还是头一回见傅厉宸如此具有生活气息!

珍稀又疑惑。

夏希暗暗纳闷,傅厉宸不就陪她去过一次菜市场——她怕出现被菜市场大妈团团围着打探男人家庭条件和交友状况,之后就再也没和傅厉宸一起去逛农贸市场——男人怎么好像就对此了如指掌。

连大年三十农贸市场会提早关门都知道!

许夏希不得不承认傅厉宸这样的安排很恰当,哪怕心里有点别扭,却还是跟着傅厉宸去超市选购。

这个点超市正是人多的地方,许多跟他们一样奋斗在一线的人也是现在才下班来超市选购。

超市里挤满了来往的人,大家都忙着挑选,相比之下,傅厉宸和许夏希的动作迅速、目标明确。

花了不到十分钟就选好了今晚的晚餐,然后赶在收银台高峰期之前先结了账。

回到家后,也是许夏希主厨,傅厉宸帮忙打下手——自从傅厉宸把许夏希拐回家做饭后,他就名正言顺地和许夏希敲定了搭伙一起吃饭的决议。

许夏希抗议无效,只能认命地继续给傅厉宸做饭。

好在她从没有见过傅厉宸家里出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连程赦和林文宇也没见过来这儿。

许夏希都要怀疑傅厉宸是不是狡兔三窟,还有别的住处。

不然以傅厉宸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怎么可能家里连个访客都没有。

她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飞快地搓好面团,压皮包饺子,动作娴熟。

很快就将晚餐准备好了。

令许夏希意外的是,等她把饺子包好准备下锅的时候,傅厉宸却说:“可以先吃晚饭了。”

“???”许夏希一头雾水,跟着傅厉宸走出厨房。

惊奇地发现餐桌上竟然已经摆上两盘装点精致的牛排,还配了两杯红酒。

许夏希:“……这是什么节奏?”

傅厉宸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忙了一年,总是要犒赏一下自己的。只是准备得有点匆忙,可能味道不会太好……”

“……”许夏希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已经很厉害了!”

她都不明白傅厉宸到底是从哪里把这些东西变出来的?!

傅厉宸笑了笑,“那就坐下来先吃吧!饺子留着宵夜和明天早上吃。”

两人都不拘那些烦冗的习俗,怎么开心怎么来。

饱饱美食一顿,许夏希还喝了杯傅厉宸珍藏的红酒,越发觉得心满意足起来。

好像大年三十还要加班的凄楚,以及因为工作不能和家人团聚时惨淡都在这一刻不翼而飞。

终于有点过年的满足感了。

她半躺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长长的舒服的叹息,引得傅厉宸侧目。

“开心了?”傅厉宸好笑地问。

许夏希喝了点红酒,虽然不至于喝醉,但是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迷蒙水润,就这么望着傅厉宸。

半晌,才像是听清了男人的话,动作缓慢地点头,口中呐呐地说:“开、开心的。”

自从她父亲牺牲后,肖女士似乎就对这些团圆的日子很反感,甚至特意在假日加班,所以小夏希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过节的日子。

之后在外国读书,过的也都是一些洋节日,都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好好地过一个春节了。

所以今天听到傅厉宸说不回京市时,她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雀跃。

连往日枯燥无味的做饭过程也乐在其中。

她抬头望着傅厉宸温柔带笑的眼眸,感觉自己好像正被一团暖暖的热流所包裹,舒服得她只想叹息。

“你也来坐嘛!”夏希甩了甩有点犯晕的脑袋,伸手抓住傅厉宸的手腕,想把人拉近自己。

傅厉宸顺势也坐到了沙发上,还顺手掐了一把夏希红扑扑的小脸蛋,揶揄道:“平时想你离我近一些都难,今天倒是主动了!?”

许夏希歪着脑袋看傅厉宸,整个人从姿态到神情都透着天真无辜。

她似乎没有听懂傅厉宸的话,傻愣愣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想、想亲近的,只是,是……”

夏希有些舌头打结,好半晌才将舌头撸直了,说:“我怕!”

“嗯?”傅厉宸微低下头,想要听清楚许夏希的话,后者却身子不稳,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软软的、热乎乎的。

傅厉宸抱住就不愿意撒手了。

只是凑到夏希耳边,呼了口气,轻轻地问:“怕什么?”

许夏希:“……”

“告诉我,你怕什么?”男人耐心且温柔地再问了句。

还是没有回答。

傅厉宸疑惑地低头去看许夏希,却发现这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傅厉宸:“……”

还真是一杯倒的酒量啊!

亏他怕把人灌醉了,特地挑了一瓶酒精度数低的红酒。

但是许夏希还是醉倒在他怀里。

让他心猿意马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傅厉宸刮了刮许夏希的鼻尖,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到他的大床上。

许夏希睡着了也懂得自动自觉低钻进暖暖的被窝,自己就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睡颜。

傅厉宸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软得不像话,大手轻轻抚弄着许夏希的长发,嘴角溢出温柔。

“希希,别怕!”

————

许夏希嘴上不说,却没办法否认。

傅厉宸和她在一起的这个春节,是她十多年来,过得最满足的一个团圆佳节。

哪怕,她和傅厉宸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之后几天加班,她的嘴角始终微微勾着,怎么压都压不下去那种。

就连能够把人压死的厚重资料全放在她桌面上,她也照样能愉快地工作加班。

还颇有些以此为乐的觉悟。

许夏希和傅厉宸两人分工合作,都是在为程赦的诚成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上市做准备。

并购重组的合同,光是阅读里面的条款约定,就能把人一个头看得两个大。

哪怕像傅厉宸那么厉害的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他们这样紧张地忙碌了快一个月时间,才勉强将部分文书草拟出来。

许夏希还没有松口气,那头律所主任龙坤和俞莹莹就找上门来了。

俞莹莹表情温婉,柔声对傅厉宸说道:“厉宸,我这边有个案子遇到了点麻烦,想请你帮个个忙!”

“什么忙?”傅厉宸只抬头瞥了俞莹莹一眼,又低头继续阅读自己的文件,搭腔的语气冷淡而生疏。

俞莹莹早习惯了傅厉宸这个模样,不以为意,主动把自己的困境说了出来,“就是我们律所的陆岚律师,你知道她的吧!

先前她帮朋友接了一个房屋租赁合同纠纷的案件,因为她资历不够,当事人不太乐意,所以她就请我同她一起进行风险代理。我当时看过案件情况,没觉得有多复杂,便同意和她一起代理案件。之后我比较忙,也没多管这事儿。

没想到这个案子只是承租人向房东要回建房款那么简单的事,还有合同作为佐证的,陆岚竟然还是把这个案子的一审给输了。

现在当事人一直在闹,非说是我们和对方当事人串通,才让他们输了这个案子。”

律师与对方当事人恶意串通,侵害委托人权益的,严重的可以吊销律师执业证书,甚至于追究刑事责任。

第98章 送上门的案件

律师故意让委托人输掉案件这么严重的指谪,不仅律师本人前途坎坷,就连整个律所的声望都会受到巨大影响!

也难怪龙坤和俞莹莹作为律所的主任和合伙人,会那么心急火燎地找上门了。

可是傅厉宸听到这里,脸上表情不动分毫,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应道:“谁主张谁举证,他们既然非说我们的律师与人恶意串通,那就拿出证据,不然别瞎嚷嚷。”

律所在这方面受的非难还少吗?

恐怕在普通人眼里,律师都是些见钱眼开、不择手段的墙头草;一旦输了官司,或者律师的做法让他们不满意,就开始各种诽谤律师甚至人身攻击。

傅厉宸初初入行时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甚至到现在仍有当事人会恶意诽谤。

可以说,这是每个律师执业的必经坎坷。

傅厉宸根本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俞莹莹不由得苦笑,无奈扶额:“厉宸,不是每个律师都能像你这么淡定的。刚才当事人来闹的时候,陆岚都被吓坏了。”

傅厉宸抬头望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仿佛在说:关我什么事?

俞莹莹:“……”

好吧,就知道别想用可怜来打动这一位的心。

俞莹莹只好换了个说辞:“刚刚当事人闹得不行,影响很不好。为了安抚当事人,我只好同意由我真正出面,不再额外收费帮他们代理二审,然后争取在二审翻盘,彻底将局面扭转过来。

可是当事人的证据少得可怜,就一份他和房东签订的租房合同,甚至连他建房的建房合同和收据都没有。

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从哪里下手,你对这一类业务比较精通,所以希望请你帮个忙,同我一起代理这个案件的二审阶段。”

俞莹莹终于把困境全都说出来了!

也不拿陆岚说话,直接指出这一次需要帮助的人是她自己。

许夏希听到这里,才算是听明白俞莹莹的中心意思——他们把一审搞砸了,当事人不干了,就只能来求傅厉宸了!

只是这种临时抱大腿的行为也太明显了吧!

许夏希暗暗撇了下嘴,却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注意力仍在受中的文件。

然后就听见男人略显冷淡的声音说:“我最近没空,这个案子接不了。”

拒绝得毫不迟疑。

就连许夏希都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傅厉宸。

俞莹莹脸上温婉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看向傅厉宸的目光染上了哀戚,泫然欲泣。

她还未说话,龙坤就先站出来替自己女朋友出头,皱眉道:“厉宸,不就是一个小案子吗?标的额也不大,总共才两千万,用不了你多少时间。

再说了,我记得你最近的案子都结了吧?”

虽然像傅厉宸这种合伙人级别的律师办案并不需要经过律所主任的同意,但是按惯例还是要知会龙坤一声。

而这会儿,龙坤显然已经摸清楚傅厉宸的底细,知道他这会儿手头上并没有案件。

傅厉宸也没否认,但态度仍没变,还是干脆了当地拒绝:“最近我都在弄诚成公司上市的事情,没空。”

不然以傅厉宸这种名气的律师,怎么可能出现案件的空窗期。

龙坤先前只是不悦,听到傅厉宸为了程赦公司上市的事情竟然把所有案子都给推了——连他都没有过这种待遇——脸立即就黑了。

沉声哼道:“程赦他们公司不是有自己的法务部吗?把合同起草的事情丢给你去做还不够吗?他到底要占用你多少时间?”

据龙坤所知,程赦与傅厉宸签的那份合同,上市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律师费竟然才不到200万元。

各种税收、管理费扣下来,傅厉宸能够拿到手的估计只剩100万元左右。

对于傅厉宸的身价以及劳动支出而言,简直是廉价到没朋友了!

龙坤本就对此不满,这时候更是满口怨言:“莹莹这个案子,标的额就1亿元,虽然一审她们输了,但是法院还是判赔了1200万。她们做的是风险代理,收取20%的代理费。

哪怕是二审你们再输了,按照合同约定你们也能拿到240万,怎么不比一个上市案简单?”

许夏希成为实习律师后,接手的要么是法律援助的案件,要么就是那些劳动合同的案件,标的额最多也就几万块,她真正拿到手的最多也就大几千。

听到龙坤说出这一连串天文数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暗道:大佬果然是大佬,一出口的‘单位’都是‘万’。

还真是一顿顶她一年啊!

而且经龙坤这么一解释,许夏希忽然就觉得俞莹莹这哪里是来求帮助的,分明是来送钱的啊!

这个案子是风险代理,也就是说一审时陆岚输了案子,但是按照法院判赔的1200万元,代理律师还是能够拿到240万元。

因为当事人不满意,二审要换成傅厉宸和俞莹莹代理的话,按照万宗律师事务所的惯例,就算是二审维持原判,这240万元的代理费也是该他们三个律师平分。

换句话说,哪怕傅厉宸什么事情都不做,躺着都能收到80万元。

许夏希感觉自己又要流口水了。

然而,傅厉宸只是懒懒地掀了下眼皮,不冷不热地说:“没兴趣。”

许夏希:“……”

龙坤&俞莹莹:“……”

许夏希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上百只尖叫鸡奔驰而过,简直要给傅厉宸跪下了。

他看不上那80万,给她啊!

龙坤和俞莹莹大概都没想到傅厉宸如此‘财大气粗’,无语凝噎了半晌。

龙坤才说:“这个案子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你就当帮帮莹莹的忙还不行吗?”

傅厉宸没有说话,但是以龙坤对他的了解——这就是没同意的意思了。

龙坤再次沉下脸,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厉宸,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律所的人。平时你为了帮程赦忽略其他案子,我也不说你什么了。

但是这个案子关乎整个律所的声望,你别忘了,你还是万宗的合伙人!”

连律所都抬了出来,龙坤显然对傅厉宸为别人公司尽心尽力这件事不满到了极点。

傅厉宸面色冷凝,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这个案子我接。”

答应的话同样干脆利落,让准备了满腹说词的龙坤噎了一下,但他也清楚,这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直接放了‘大招’。

别看傅厉宸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关乎责任的事情,男人从来都没有逃避过。

龙坤神色复杂地望了傅厉宸一眼,最终只是说:“你别担心,这个案子不会花费你太多时间。我们的委托人已经接到传票,二审开庭时间就定在两周后。所以你最多只需要去西市出差一个星期。

开完庭后,剩下的事情,莹莹自己一个人都能搞定的。”

俞莹莹也帮腔道:“是啊!真的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一些细节问题和所需要的材料,我都已经让助理准备好了。

你只要和我们一起去西市了解一下案情,跟委托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见个面,再参加庭审,之后基本上都不需要你再费心了。”

两人口径一致,语气轻松得好像傅厉宸不是去办案而是去旅游一样。

傅厉宸沉默地听着,脸上平静无波,然后,重点全无地拎出两个字。

“西市?”

龙坤点头应道:“嗯,虽然在内陆,但是怎么说也是省会城市,去那里见识一下西北风光也好。”

许夏希默默‘啧’了声,这两人还真把这当成一趟旅游呢!

傅厉宸嘴角微勾,目光扫过两人,意味深长地反问:“真的,只是见识一下西北风光?”

龙坤面不改色地应道:“当然,案子还是要办的。

如果不是我实在忙不过来,我都想跟莹莹一起去呢!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龙坤故意摆出那种气愤的表情,岔开话题。

傅厉宸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今下午两点还有飞机飞西市,去到正好晚饭时间,我们还能约当事人见个面。”俞莹莹立即就答了一句。

似乎怕傅厉宸以为自己早就算准了她会答应,又解释道:“因为委托人催得比较急,所以我刚才让谭芝帮我查了一下航班。”

傅厉宸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俞莹莹的安排。

俞莹莹的双眼一亮,又说:“那我让谭芝帮我们都买好机票,等下吃了午饭后就直接从律所去机场?”

“不用了。”傅厉宸还是拒绝,“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盛宁去跟进,到时候我们直接机场见。”

俞莹莹脸上似乎有点失望,却只是点头答应:“好吧,机场见。”

许夏希听到这里,便以为这个案子就算是已经定下来了,没她什么事儿。

可是三个小时后,海市双桥机场。

许夏希提着行李袋,与俞莹莹和谭芝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厉宸,她怎么也来了?”俞莹莹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太好。

实际上,这也是许夏希想问的。

第99章 自由裁量权

俞莹莹却根本没注意许夏希,眼睛紧紧盯着傅厉宸,似有怒意,却又强忍着没有发作。

而是把傅厉宸拉到一旁,沉声问:“厉宸,你到底在干什么?”

傅厉宸:“工作。”

两个字,答得毫不心虚。

俞莹莹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她斜了不远处的许夏希一眼——大概真的被傅厉宸气到了——完全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屑,哼道:“她一个刚执业不久的实习律师,能做什……”

‘么’字还未说出口,就在傅厉宸冷凝的目光中消了音。

傅厉宸什么话都没说,光是这一眼,就让俞莹莹背脊生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俞莹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刚想说些什么描补。

傅厉宸已经收回视线,淡淡反问:“那你带一个连实习律师都不是的助理,能做什么?”

俞莹莹被狠狠地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事实可不就是这样。

如果连已经是实习律师的许夏希都没用的话,那还是助理的谭芝就更加帮不上忙了。

俞莹莹想要说她把谭芝带在身边有很大用处,但是想到谭芝几次和许夏希交锋都一败涂地,又只能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正好这时候机场广播提示乘客检票了。

俞莹莹也不好再在这件事揪着不放,只好强调:“好吧,你非要带上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有一件事我要事先说清楚。

她虽然是实习律师,但是这次的案件不会出现她的名字,并且她也不能平分代理费。”

换句话说,许夏希参与到这个案子里,一分钱也拿不到,比法律援助案件的那千把块钱补贴还要廉价。

这种纯粹义务帮工的事情,肯定没有律师会愿意干的。

俞莹莹想要借此让许夏希知难而退,没想到她根本没机会向许夏希示明这一点。

傅厉宸就已经决断:“可以。”

俞莹莹被傅厉宸的爽快惊到了,沉默半秒,再次强调:“这件事跟许夏希的利益相关,还是要问一下她的意见吧!?”

傅厉宸神色不变,直接就说:“不用,我做她的主。”

俞莹莹:“……”

俞莹莹大概没有见过有人能够把独断专行做得如此理所当然。

无语半晌,分了个目光去看许夏希,只见许夏希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模样乖巧,看着就不像是会反对傅厉宸决定的人。

俞莹莹终于不再有意见,招呼谭芝和她一起检票。

上到飞机后,俞莹莹想到关于案件的情况都还完全没有跟傅厉宸讨论过,便提出要跟许夏希换个位置。

她要坐到傅厉宸身边,才好跟他说说案情。

许夏希自然完全没有异议,正要点头同意,傅厉宸却按住夏希的手臂不让她起身。

神色淡淡地说:“不用换座了,一些案件材料你等下直接发我电脑就行。”

现在飞机上可以联网,远程交流完全不是问题。

俞莹莹根本没想到傅厉宸因为不想让许夏希离开自己身边,竟然连工作也敷衍对待。

秀丽的脸上浮现怒意,但还是没有直接发火,只是沉声说道:“远程毕竟没有面对面沟通方便高效率。”

顿了顿,她故意用那种揶揄的语气调侃:“厉宸,你就算想把人绑在身边,也该注意一下分寸吧!放心,我不会跟她抢你太长时间的。”

许夏希被这话羞得满脸通红,想要反驳却发现俞莹莹根本没看她,也就没有她解释的余地。

倒是被挤兑的傅厉宸,脸上表情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淡淡答道:“飞机上人来人往,就算坐一起也不方便交谈,更不利于案件保密。

谈及案情的事,还是电脑上沟通吧。”

俞莹莹:“……”

理由如此正当,哪怕俞莹莹明知道傅厉宸不肯换座位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最后只能悻悻地回自己座位去了。

许夏希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凑到傅厉宸耳边小声问:“她惹你了吗?你怎么好像很不待见她一样?”

虽然傅厉宸几次和俞莹莹的交谈都是一脸淡然,别说怒气了,就是连半点不悦都没有。

每次答话的语气平和,内容正当。

但是许夏希就是感觉到傅厉宸似乎有意让俞莹莹不爽一样。

先头理由正当地拒绝俞莹莹的请求,后来几次交谈状似无意,却又频频把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不动声色气死你的行为方式,太有傅厉宸的风格了!

傅厉宸如果真想对付一个人,那绝对能让人满腹憋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时候甚至还没有发现自己被暗暗挤兑了一把,只是觉得憋闷无比。

许夏希是跟了傅厉宸时间久了,深谙这人‘阴险奸诈‘的禀性,才隐隐有这种感觉。

傅厉宸正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闻言一顿。

侧身,黝黑的目光就和许夏希对上了。

许夏希立即没骨气地缩了一下,刚想着自己是不是问太多了,就见男人竟然朝她点了点头。

“没错。”

“啥?”许夏希愣愣地问。

第一反应是想去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傅厉宸掀起唇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声音低沉而冷淡地说:“我说没错,我就是不待见她。”

“为什么?”许夏希立即就问,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她还以为傅厉宸和俞莹莹同为律所合伙人,大学时又是学姐学弟的关系,就算不会特别亲密,至少关系不错。

起码她看俞莹莹的表现就觉得两人应该私交很好。

至于傅厉宸——她永远也猜不透这家伙的心思。

傅厉宸微微挑眉,漆黑的眼眸像是点缀了星光,凝视着许夏希。

开口的声音低醇好听,“因为……她欺负了我的人。”

许夏希低垂着脑袋,装作没有听见傅厉宸的回答,并不搭腔,但是红彤彤的耳朵暴露了她的羞涩。

傅厉宸也没有逼她回应,嘴角勾起柔和的笑,在这两个小小的座位上,气氛突然变得温馨起来。

许夏希没再执着八卦的事情,认真关注这件案子本身,“房屋租赁合同纠纷……这种案件一般不都是房东找租客要钱吗?怎么还有租客要求房东赔偿的?”

因为俞莹莹一直没有细说案件情况,所以她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

尤其是这个案件原告和被告还调转了角色,跟寻常的案件很不一样。

傅厉宸已经通过电脑一边接收俞莹莹发过来的案件材料,顺手将一审判决书转给许夏希,“你直接看判决吧!”

一本判决书都二十三页,足见案情并不简单。

许夏希花了半个小时才将基本情况看完。

原告,即他们的当事人租用了被告的土地,用于建设工厂,并约定原告可以在土地上建房屋,房屋所有权归被告,但建房费用可以折抵租金。后来政府征用了该土地,并对该土地和土地上面对房屋进行了拆迁补偿。

拆迁补偿款为8000万元。

因为拆迁,租赁合同无法继续,因此原告起诉被告,让被告归还其建房款1亿元。

可是该案中,原告没有办法举证证明自己建房花费的费用。因此法院判决被告适当拿出30%的拆迁补偿款

傅厉宸便问:“有什么想法?”

许夏希愣了一下,有点犹豫地问:“我还没做过这类案件,真的要我说吗?”

傅厉宸睨了她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赤裸裸地写明了:别废话。

许夏希撇撇嘴,老实回答:“我觉得一审判决表述清晰,有理有条,没啥问题,我们的委托人,即原告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的请求,会输掉案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是那个所谓的公平责任……”

她顿了顿,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个。不过一般而言,法院只能在没有法律条文的支持这一情况下,才能使用法律原则。

这个西市东秀区法院既然用了公平原则,那正常理解的‘公平’不应该是五五分吗?法官是从哪里找出来了30%的公平责任?”

许夏希把判决书来回翻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相关法律法条支持。才终于相信,这个案子法官认为被告应该赔偿原告部分损失,但是这个‘部分’究竟是指多少?具体数额就完全是法官自己决定的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判决,不太能够理解,还有这样的裁判方式的吗?

傅厉宸粗略地扫了眼判决书中‘本院认为’的内容,解释道:“在法律没有明确规定,或者只规定了一个大概范围,而判决需要一个更加精准的数字时,是允许法官依据立法目的和公平公正原则,自行裁决,是法律赋予法官的自由裁量权。也算是自由心证的一种吧!”

“可是这样不就给了法官很大的决定权吗?也容易滋生腐败问题。”

傅厉宸伸出手指在夏希的额间点了点,嫌弃道:“法官身为司法者,在法律没能面面俱到的情况下,连这点自由裁量的权力都没有,还审什么案子?”

毕竟法律是死的,案件却是千奇百怪的。

许夏希被戳疼了也不敢抱怨,还讨好地笑了笑,赶紧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不太懂这个案件判决的30%赔偿数额是怎么确定下来的?”

就连身为律师的他们都有所怀疑,可想而知当事人那边会如何不满了。

“委托人的诉讼请求是1个亿,结果最后能到手的只有2400万,他们肯定会不满的。”傅厉宸耸耸肩,并不在意。

许夏希做贼心虚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凑到傅厉宸面前,压低声音问:“你觉得这个案子二审有胜算吗?”

第100章 鸿门宴

许夏希期待地看向傅厉宸。

想知道他是怎么计较的?

毕竟二审维持原判的概率达到了99%以上,而且这个案子又没有程序和事实认定的问题,按常理说,应该只能是维持原判了。

只是现在这个案子由傅厉宸代理,许夏希忍不住猜测,傅厉宸能不能再次扭转乾坤呢?

傅厉宸扫了下许夏希前额的刘海,笑道:“急什么,再看看情况。”

四人下了飞机,已经有人开车在西市机场等着了。

接机的人自称是原告公司负责这个案件的联络人,已经定好酒店,请他们一起吃顿晚饭,顺便了解一下案件的最新进展。

小车把他们带到了一家具有西北特色的五星级酒店。

原告公司,也就是西荣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酒店二楼开了一间包房作为接风宴的场所。

可是许夏希走进去的时候,里头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较年轻的小伙子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他们鞠了一躬。

而另一个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肥头大耳,嘴角耷拉着,神情倨傲,像是藐视所有人的样子。

他就坐在最里面的主座,见到客人进屋,只是抬了抬眼皮,然后略点点头,用那种领导发言的口吻说:“你们来了就自己坐,不用客气,随意些。”

却完全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态度傲慢得简直没眼看。

而许夏希这边为首的人可是傅厉宸,被如此冷落,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忿的情绪,只是朝接他们来这里的联络人瞥了一眼。

意味深长。

联络人大概也感觉到气氛尴尬,赶忙站出来主动为他们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袁总,他也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这次案子就是由袁总全权负责。二审开庭的时候袁总也会参加。”

许夏希惊奇对方竟然派了个那么大的‘官’来跟进这个案子,怪不得对方一脸倨傲,坐着也要用鼻孔看人了。

但仔细想想,这个案子的标的额上亿,只要公司不是钱多得可以拿去烧,都会很重视的吧!

不过她还是头一回见那么‘大牌’的当事人,不仅没有把代理律师当作救星,反而一脸给钱就是大爷的样子。

说是给他们接风洗尘,可他们人还没来,这位袁总就自己先开席了。

这哪里是接风宴,分明是鸿门宴,专门给他们下马威的吧!?

夏希有点担心,偷偷去看傅厉宸的眼色,却发现他们的傅大律师似乎完全没有觉察袁总的怠慢。

对方叫他们入座,傅厉宸还真就挑了个坐下。

许夏希心中忐忑,但她向来都是听傅厉宸的话,跟傅厉宸走。

只犹豫了一秒,就乖乖地在傅厉宸面前坐下。

然后,她就看到那位袁总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若无其事地夹菜。

一边吃,一边跟身边的那个年轻小伙子聊天,直接把他们晾在一旁。

原告的联络人满脸尴尬,他的领导突然摆谱耍大牌,轻慢客人,让他很不好做。

他试图找话题,打破这种尴尬,却不想傅厉宸已经‘自觉’地端了碗汤,低头喝了起来。

也不搭理他。

联络人已经在心里哭爹骂娘了:这一个两个人都是大牌,架子端得高高的,就完全不理他们这些基层群众的死活了。

袁总很不满代理律师害公司输了官司,认为是代理公司不给力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哪怕俞莹莹已经许诺二审不再另外收费了,但他还是要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接下来不敢敷衍了事。

至于代理律师这边,这位海市传说中的金牌律师,光环齐身,连他们这些内陆城市的人都有所耳闻,别说会被顶礼膜拜了,起码不管到哪里至少都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如今却被这般怠慢,肯定不会轻易妥协的。

两方僵持,各自‘为政’,似乎都吃得很欢。

倒是让他尴尬得简直想撞墙,却完全没办法打破这种僵持的气氛。

这是一场委托人和代理律师的无声较量。

原本是合作互惠互利的关系却突然变成这样,在场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擅自发言。

直到一场晚宴结束,傅厉宸和那位小总竟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傅厉宸放下碗筷,神色平静地对联络人道:“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入住。”

甚至连句‘有什么事再联系’这样的嘱托都没留下,就起身想要离开。

众人:“……”

那位袁总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给人下马威,却反而被忽略得更加彻底。

一时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

袁总眼看傅厉宸真的就要离开,也沉不住气了,忙喊:“傅律师,等一下。”

傅厉宸停住脚步,目光平静地回望袁总,淡淡问:“不知袁总还有什么指教?”

语气里,似乎真的带了疑惑。

袁总被噎了一下,开口时的脸色仍带了不愉,“傅律师说是替我们公司代理案件,现在却完全没有过问案件的意思。这就是你们律所对待委托人的态度吗?”

傅厉宸被质问了也面不改色,淡淡应道:“既然袁总这么不满我们的代理工作,那这个案子似乎也没有了再合作的基础。我正准备通知我们律所财务将合同清算一下,也就不耽误袁总你们另请高明了。”

袁总:“……”

他怎么也想不到傅厉宸竟然真敢一上来就给他们撂挑子不干了,甚至半点面子都不给他,顿时脸就黑了。

视线转向同是惊疑的俞莹莹,沉声质问:“俞律师,这就是你们律所补偿我们的诚意?!”

俞莹莹也没想到傅厉宸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干了,心中有些着急,想要解释挽救一番,却被傅厉宸一个看似轻描淡写的眼神钉在了远处。

顿时就发不了声。

她看看傅厉宸,又看看不耐的袁总,最终只是含混地说:“这个案子我们之前就说了请我们所里最厉害的律师为贵公司代理,案子也已经交给傅律师全权负责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别来找我,去找傅厉宸吧!

袁总阴沉的目光就转向了傅厉宸。

还没开口质问,傅厉宸就已经淡淡说道:“我们接到案件后就立即飞到这里和贵公司洽谈,但是贵公司却似乎没有这个诚意,想必是另外有梗好的选择,那我们自然也不好再浪费双方的时间了。”

明确地指出袁总他们的怠慢,傅厉宸真不干了,也不会落人话柄。

可袁总被指出没有诚意这一点也不慌,反而有恃无恐地抬抬下巴,傲慢地强调:“傅律师,你可别忘了。这个案子一审会输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律师不负责。现在二审免费替我们代理也是你们欠我们的!

就算我不配合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乖乖替我们打工!”

大爷一般的说话语气,把‘顾客就是上帝’这一理念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有了一定基础的律师宁愿不要案件,也不愿意降低律师费。

一方面‘降价’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但更重要的是,有很多委托人,你减少律师费后,他们反而会觉得你更加廉价,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你。

对于这种人,傅厉宸的态度很冷淡,也很直接地点出,“首先,关于你指谪我们所的律师不负责让你输掉案子这件事,请拿出证据来,不然我们可以起诉你诽谤;其次,我们之间签订了风险代理的合同,双方自愿承担结果风险,俞律师所说的二审代理不再额外收费也只是延续一审的代理合同。

这也就是说,我们有权在委托人不配合的情况下终止合同。”

他们一行人来西市就是为了了解案情,而刚才袁总态度怠慢,甚至还直接说出了‘不配合’三个字,正好给了傅厉宸终止合同的完美借口。

傅厉宸自然是毫不犹豫就起身走人。

袁总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装逼的话,竟然成了对方甩锅的完美借口,见傅厉宸走得毫不犹豫,顿时也有点慌。

要是今天让傅厉宸走了,顺带解除了他们的委托代理合同,过错还在他们,那回去他肯定会被董事会骂死的。

袁总收起了轻慢的态度,急切地喊道:“傅律师请等一下,傅律师请等一下!”

他几步走到傅厉宸面前,再没有先前的傲慢,舔着脸笑道:“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我们西荣当然有与你们合作的诚意,刚才是我怠慢了,还望傅律师多多见谅!”

傅厉宸没有走,但是垂眸看向他的目光却没有半点波动,显然不是能被三言两语打动的。

袁总心知自己刚才一时口快落人口舌,以这帮律师揪字眼的功底,一旦他们走出这道门,真要解除合同,也是自己这一方理亏。

咬咬牙,将姿态放得更低,还对一旁的年轻小伙子说:“小杨,端杯酒来。”

小杨赶紧倒了杯白酒递给袁总。

袁总结果后,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先前都是我的错,这杯酒算我向各位赔罪了!”

说完,一口把一满杯的白酒都喝完了。

然后忐忑地看向傅厉宸,也不知道这样认错能不能让傅大律师消气?

第101章 傅厉宸这个名字的价值

傅厉宸神情平静地看着袁总。

看得袁总满心忐忑,才慢慢勾唇笑开。

甚至没人要求,他就主动端起桌上的酒杯,回敬袁总,淡淡道:“袁总客气了。”

说完,也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完。

袁总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如此礼遇,先是受宠若惊,而后就有点惶恐不安起来。

此时,袁总再没有之前要对傅厉宸示威的念头了。

反而因为傅厉宸稍微一点的和颜悦色就心花怒放起来,忙说:“哪里的话,还是傅律师赏脸。”

傅厉宸面色从容地跟袁总周旋了一番,却绝口不提委托代理的事情。

最后还是袁总沉不住气,小声试探:“关于我们的合同,不知道傅律师现在是什么意思?”

说这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半点不敢逼迫。

傅厉宸微微淡笑,慢条斯理地应道:“俞律师既然答应了不再额外收费替你们代理,那这份委托代理合同就是有效的。”

袁总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傅厉宸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们可能误会了俞律师的意思。答应不再额外收费替你们代理二审的是俞律师和陆律师,并不包括我。”

“厉宸!”俞莹莹惊慌地喊了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傅厉宸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干了。

理由还如此冠冕堂皇——傅厉宸可不是从来都没有给过西荣公司任何许诺么?他和西荣公司的委托代理合同根本没有任何法律效应。

可是傅厉宸早不拒绝晚不拒绝,偏偏在这个时候撇清关系,这不是叫她难堪么!

俞莹莹的脸都黑了。

傅厉宸却好像没看到一样,理都没理俞莹莹,继续慢悠悠地说:“袁总少去海市,所以可能不知道。我接风险代理的代理费至少是案件标的额的30%。这个案子,我接不了。”

律师和委托人之间的风险代理合同就相当于一种赌注。

律师能够拿到多少律师费全取决于他能够帮委托人要回多少钱。

这样的风险太大了,很有可能辛辛苦苦忙活一场,最后什么钱都拿不到,还要倒贴办案经费。

所以一般只有那些有一定名气,且对打赢官司很有信心的大律师才会选择风险代理。

至于风险代理费的多少,也彰显着这个律师的名气与价值。

傅厉宸要么不接风险代理的案件,要么代理费绝对不会少于标的额的30%。

俞莹莹自然也清楚他这个规矩,但是她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傅厉宸,根本没想到傅厉宸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来。

袁总先前对要支付给他们20%的风险代理费都满腹怨气,现在傅厉宸一开口就加了10%的代理费,这不故意让对方拒绝,他好顺理成章地撤退吗?

不得不说,傅厉宸每一步安排都如此精准得当,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缜密心思。

当俞莹莹此时却完全笑不出来,只觉得一股怒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把她噎死。

傅厉宸这般行径,不就是故意在委托人面前让她没脸吗!

然而,没等俞莹莹发作,那头袁总已经敛去了难看的神色,似乎经过认真思考,目光流露出郑重,望着傅厉宸,问:“那是不是只要我们公司可以将风险代理费的标准提高至30%,傅律师就愿意接我们的案子?”

这话一出,别说跟着袁总的小伙子和联络人一脸惊疑不定,就连俞莹莹她们也都是满脸难以置信。

傅厉宸只是报了自己的‘身价’,甚至都没有正式说过提价的事情,对方竟然先松口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傅厉宸倒是一脸淡定,“若是贵公司肯支付相应的代理费,那我自然很乐意与贵公司合作。”

袁总一咬牙,道:“好!那就按你说的!不管这个案子结果如何,我们公司都愿意支付所得赔偿款的30%作为律师费。”

“袁总,这样会不会……”联络人忍不住叫了声。

袁总摆手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就会派我们公司的法务与你们签订一个补充代理合同。”

如此雷厉风行,就定下了30%的风险代理费。

等到傅厉宸和袁总再次举杯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许夏希。

她掰手指头算了算:之前傅厉宸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坐收80万元的代理费,现在他三言两语就将代理费的标准提高了50%,也就是说傅厉宸躺着都可以拿120万元的代理费……

这也太、太、太好赚了吧!

简直跟坐着都能捡钱一样。

小财迷·许夏希‘嫉妒’地红了眼。

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这位袁总之所以那么爽快地松口,就是看中了傅厉宸的名声,又一下子被傅厉宸收服了。

不然换个段数低一点的,不仅不可能提升代理费,说不定还会被袁总好好收拾一顿呢!

现在的袁总跟刚才进来时看见的傲慢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低眉敛目,再不见趾高气昂,客客气气地跟傅厉宸寒暄:“傅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是我们西荣的福气,您要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们替。只要是我们这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会尽力满足您的。”

傅厉宸却不关心那些虚的,直接问:“之前我听俞律师说,你们又找到了一些新证据,能够证明你们建厂房的花销?”

袁总见自己都已经开出诱人条件,傅厉宸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趁机再敲他们一笔,反而立即就进入工作状态,对这位海市知名大律师更满意几分。

答话时又添了几分坦诚,“二审的时候,我们的确又收集了一些新证据,不过我们的法务对诉讼案件的熟悉有限,证据有没有用他也把不了关,所以我们想等你们看过之后再交上去。

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舟车劳顿,不如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早上,我再让小王接你们到公司深入了解一下?”

傅厉宸没有意见,和袁总约定好时间。

一场接风宴到最后也算宾主尽欢,各得其所了。

傅厉宸他们的房间就在酒店楼上。

许夏希也不想继续麻烦委托人,自己麻溜地拿着四人的身份证去前台登记。

等她拿到房卡,一脸纠结地走到休息区的时候,发现休息区除了他们,还有另一队人。

为首的人,许夏希还不陌生,正式在陈敬案件中,替那个罗辉辩护的王牌律师李贤波。

上回李贤波借着替罗辉辩护的由头向傅厉宸挑战,没想到不仅没能给傅厉宸难堪,反而自己灰头土脸地败走。

之后许夏希也没有再见过李贤波,还以为这人怕了傅厉宸才自动自觉退避三舍。

没想到竟然还能在大西北遇上。

休息区的气氛还有点不对。

许夏希明智地没有开口说话,默默走到傅厉宸身后装起蘑菇来了。

李贤波朝傅厉宸笑了笑,语气古怪地说:“傅律师,上次一别也有大半年时间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西市遇到您,可真是巧了。

我正在这边代理一个房屋租赁合同纠纷的案件,不知道傅律师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许夏希听到关键词,神情一凛,立即转头看向西荣公司那位联络人,后者一脸尴尬,小声告诉他:“这位律师就是被告的代理律师。”

许夏希咋舌,暗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竟然再见面又是站在了对立面——许夏希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硝烟弥漫的气味。

傅厉宸神情淡淡,嘴角微微勾起,“李律师如此神通广大,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吗?我还以为李律师早已经知道我是西荣的代理人,才特地在这里等着我的呢!”

直接点破李贤波的不怀好意,傅厉宸虽然擅长虚与委蛇,却从来懒得与不在意的人周旋。

李贤波和傅厉宸几次交锋,还是有点了解傅厉宸的直截了当。

虽然有点尴尬,却很快镇定下来,微笑道:“瞧傅律师说的,我这不是听说西荣为了二审,特地请了海市知名大律师来代理这个案件,才上门拜访,没想到竟然是老熟人了。

只能说,西荣这回运气可真不错,竟然请到了我们的傅大律师啊!”

李贤波虽然说着敬赞的话,但是语调古怪,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傅厉宸倒是一派从容,淡定应道:“真要说运气好的是李律师的委托人伊雅公司才对!毕竟李律师从来都不接标的额低于两个亿的案子民事案件,这次却为伊雅公司破例,真叫人意外啊!”

李贤波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却还不及开口,傅厉宸就已经悠悠地接道:“我们又那么巧在这里遇上,要是我再自作多情一点,恐怕就要以为李律师是因为我才接下这个案子的呢!”

这话一说出来,许夏希明显看到李贤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视线再没办法同之前那样挑衅地投向傅厉宸,反而狼狈地避开了。

半晌,才尴尬笑道:“傅律师,你可真会说笑。”

傅厉宸耸耸肩,淡淡回应:“李律师既然有意,我自然要奉陪到底。”

一语双关,很好地回应了李贤波的挑衅。

第102章 合法赖账

李贤波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想要发火,却找不到爆发点。

最后只阴阳怪气地哼道:“傅律师可真有胆色,连这种案子的二审也敢接风险代理,就不怕输得血本无归吗?

还是傅律师认为自己二审还能翻盘,嗯?”

最后那个音调,就差没有将轻蔑写在脸上了。

傅厉宸被嘲讽也一派自然,淡淡应道:“每个案件都充满了未知数,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海市把傅厉宸传得神乎其神,说翻案就翻案,说胜诉就胜诉。

他这么一说,原本被李贤波打击到的众人都为之一振,又有信心了。

有傅厉宸在,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哼!傅律师还真敢说啊!”李贤波愣了愣,不屑地哼了声。

在他看来,傅厉宸之前会推崇到那么高的地位,不过时运气好了一点,遇上一些奇案,还让他办好了。

像这次的案件,西荣公司一个像样的证据都没有拿出来还想翻盘,洗洗睡吧!

李贤波越想越觉得傅厉宸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根本没什么本事。

自己都已经赢了一审,依着二审极低的改判率,这次判决被西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的可能性几乎为100%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轻蔑地说:“既然傅律师那么自信,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吧!只希望到时候傅律师真的能够赢下案子,不然让众人心目中的王牌律师输掉案件,我可真觉过意不去了。”

许夏希:“……”

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傅厉宸一开始都没有搭理他,还非要跑过来耀武扬威,大放厥词。

仿佛他真的能赢傅厉宸一样。

就算李贤波再有自信,也拜托收敛一点,在他们面前炫耀。

那嘴脸简直不能看!

不过李贤波有一件事没说错,二审的胜诉率很低,99%以上的案子二审几乎都是维持原判。

傅厉宸这回还真的很有可能会输。

对于大名气的律师来说,输一次案件对他们影响绝对会比普通律师高得多。

然而傅厉宸闻言也只是微微蹙眉,看着李贤波没有说话。

李贤波便觉得自己赢了,带着自己的人大笑着离开。

俞莹莹走上前来,满脸歉疚地说:“抱歉,我没想到这个案子对方的代理律师竟然会是李贤波,陆岚先前也没有跟我说过。

如果知道是他的话,我不会接这个案子的。我、我真的很抱歉!”

俞莹莹真心实意地道歉,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那么早就答应替西荣代理了。

她知道李贤波一贯看傅厉宸不顺眼,总在各方面挤兑傅厉宸,想让他出丑,却每每自己吃瘪,而这回却是她把羞辱傅厉宸的机会送到对方手上。

光是想想,俞莹莹就双眼通红,很有毁约的冲动。

傅厉宸摆手阻止俞莹莹的自责,淡淡说道:“没事。等下你将纸质档案给我,有什么问题明天再商量。”

轻描淡写的语气,毫不在意的表情。

俞莹莹知道傅厉宸随时都有抽身离去的余地,就算他这么做了,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可是傅厉宸除了西荣他们傲慢欺人的时候稍稍打击一下对方,完全没有反悔不接这个案件的意思了。

这其中的担当,再次让俞莹莹红了眼,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喜。

她看着傅厉宸,眼中似含秋水,声音柔柔地喊了声:“厉宸。”

这一声柔软而娇媚,其中隐含的情意,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

要不是俞莹莹已经是龙坤的女朋友,许夏希差点都要以为她对傅厉宸有情了。

可即便只是感激,这含情的一望也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吧!

许夏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她也明白,这里没有她说话的地方,所以只是默默装开头,懒得去看,也就没有注意到傅厉宸也同样皱了眉。

傅厉宸后退一步,转开目光,声音冷淡,“没什么事就这样,希希,把房卡给她们。”

“啊!”

许夏希被突然点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就见傅厉宸皱眉瞪着自己,心里老大不高兴了。

她把前台给她的四张房卡都拿了出来,闷声说道:“我去登记的时候发现他们只订了两间双人房。”

西荣公司的那个联络人应越立即就说:“是我工作失误,我立即就给你们再多开一间房。”

“前台说,最近这里在搞展览会,客房紧张,今晚已经没有房间了。”许夏希回答道。

如果有房,不用应越说,她自己就多开一间房了。

应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小声试探:“那要不,我换个地方再给你们订间房?”

先前谭芝给他报人数的时候明明说是两女一男,又接受双人房,所以他直接订了两间双人房,没想到傅厉宸会再带个助理过来。

既然这片区在进行展览会,估计周围酒店的客房都会很紧张,再找房间也变得困难起来,而且他们是一起的,分开来住对工作肯定有些不便。

应越越想越为难,却不敢让他们将就一下。

倒是俞莹莹看出他的纠结,主动开口说:“不必那么麻烦,有两间房就够足了。今天麻烦应先生做我们的向导了,剩下来的事情,我们自己就可以解决,你先回去吧!。”

而后又转向许夏希,柔声说道:“夏希,你不习惯的话,今晚就和谭芝住一间房!你们同期进来,肯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许夏希瞪眼:“???”

她都不知道俞莹莹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和谭芝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先前她和谭芝几次交锋,就算谈不上斗得你死我活,但关系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俞莹莹就算想要和傅厉宸同一间房,也不用找那么蹩脚的借口吧!

许夏希暗暗撇嘴,就见谭芝也一脸不爽地瞪着她,很不满的样子。

夏希反倒乐了,偷偷朝谭芝呲牙:有本事你去抗议吖!

她们都是新人,律所主任决定的事情,哪有她们反对的余地。

可是傅厉宸却淡淡说道:“不用了,希希跟我一间房。”

许夏希:“!!!”

俞莹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尴尬了半天,才勉强说道:“夏希她一个女孩子,没经历过这种困难,肯定会不好意思跟男人同住一间房,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这话看似替许夏希着想,但话里话外都是指明她吃不了苦、出门在外也不愿意将就。

这时候,俞莹莹并不知道,之前傅厉宸带许夏希在京市出差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早同一间房里住过了;甚至早在两人大学时期,一起出去旅行住的也都是双人房。

傅厉宸听了俞莹莹的话后,终于赏脸看向许夏希,淡淡问道:“和我住,你觉得为难?嗯?”

最后上扬的疑问音意味深长,听得许夏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半点不带犹豫地摇头,“不、不为难!”

傅厉宸满意地点点头,才又转头看向俞莹莹,道:“那就这样安排了。”

俞莹莹:“……”

傅厉宸根本不是向俞莹莹征询意见,说出决定后,就示意许夏希把两张房卡给那两人,自己领着夏希回房。

至于许夏希,她虽然很不满傅厉宸的独断专行、擅作主张,但是有外人的时候,她向来不会跟傅厉宸唱反调,乖乖做好她的小尾巴。

回到房间后,傅厉宸也没让她闲着,把从俞莹莹那里拿回来的案件材料全部塞给了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傅大律师真的不是假公济私带许夏希出来玩,而是有正经事要她做的!

许夏希翻完一审判决书后就对案件有所了解,现在看完剩余的证据材料后,不得不承认:西荣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会输掉一审,真的不亏。

这个案件起因是西荣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要求被告达馨实业有限公司赔偿建房款,可是从起诉时原告的证据材料来看,原告既没有提供自己建房所花费的资金数目,也没有相应的支付凭证。

只有一份证明双方租赁关系的合同是原件,甚至连双方约定建房款可以折抵租金这份补充合同,原告也拿不出合同的原件。

现在原告完全没有证据支持自己1亿元建房款的诉讼请求,法院还运用公平责任让被告承担了30%的公平责任,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要是狠一点的法院,完全可以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让西荣公司一分钱都拿不到。

但许夏希指出这一点的时候,傅厉宸冷硬的嘴角终于有了点笑容。

大手不顾许夏希的抗议,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笑道:“不错,还能看出这一点。

正所谓孤证不立,原告手头上就一份补充合同的复印件,就算有租赁事实的存在,却没办法印证部分租赁条款的真实性,尤其是这部分租赁条款跟租赁事实关系不大。”

许夏希也不再费心甩开傅厉宸的手了,转而追问:“你的意思是,如果被告不认可,还真的拿不到钱?!”

傅厉宸冷淡道:“在双方签订的租赁合同中,明确说明了双方的租赁关系,以及承租方在原有房子上加盖房屋,加盖部分的所有权归房东;至于建房款可以折抵租金这个事实,却是在他们的补充合同上约定的。

如果被告真的想赖账,只要否认这份补充合同的真实性就行了。”

许夏希静默两秒,还是小声提醒了一句:“请注意,你现在是原告的代理律师!”

别一开口就是指导被告如何合法赖账好么!!

第103章 所谓的新证据

傅厉宸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说句实话罢了!这个案子如果达馨一开始找到我来代理,西荣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手。”

许夏希:“……”

好吧,她想了想,发现傅厉宸这句话或许不是谎话。

只是……

夏希不厚道地笑了笑,幸灾乐祸地说:“可是没有如果,你现在是西荣公司的代理律师,而且,西荣已经输掉了一审。”

停顿了一下,她还补充道:“你的对手还是李贤波,据说,他想要打败你很久了。

这次输了可别哭鼻子噢!”

许夏希故意糗傅厉宸,哪怕她感觉到傅厉宸可能并没有别人预想中的那么在乎和李贤波的‘对决’。

果然,傅厉宸闻言只是略一挑眉,语气悠然,“如果他真的能赢,那他尽管试试。”

夏希疑惑地望着傅厉宸,有些不解,“你不是还是的大律师吗?如果这回你输给了李贤波,他肯定会借机在外头抹黑你的。”

“那又怎样?”傅厉宸一脸无所谓,那是真正的不在意。

许夏希虽然不太懂,但是也知道在律师这一行走得越远,就越在意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名声受损。

傅厉宸未免太当然过头了。

男人好像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笑着说:“律所所做的,并非颠倒黑白、扭转乾坤,而是为了法律的胜利。

所以,哪怕最后胜诉的是对方,最终的赢家,也只是法律。”

许夏希目瞪口呆地听着傅厉宸的话。

她才知道,傅厉宸竟然是这样想的。

恐怕外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傅厉宸之所以如此淡然,是因为这样的念头。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大律师从业的最终目的不是赢,而是为了法律的胜利。

如此正义凛然,听起来就不像是真的。

可许夏希太了解傅厉宸了,男人说得越是轻描淡写,越说明这正是他心中所想。

不需要特别说明,更无所谓向别人证明。

也正是如此,许夏希对傅厉宸越发敬佩了。

傅厉宸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不经意间的解释在夏希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见夏希傻愣愣地望着自己,颇觉好笑。

伸手在她毛绒绒地脑袋上狠狠地蹂躏了一把,不见反抗,心中暗爽,面上还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关于案件的事情都明天再说,收拾一下休息吧!”

许夏希从崇拜中冒出头后,就听到这个消息,再望了眼房间里的双人床。

心情又一下子复杂起来。

双人床……怎么也比之前的‘同床共枕’好一点吧!

许夏希略心塞,感觉自己还是没办法在傅厉宸面前淡然处之,只含糊地应了一句,就抱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幸好,这回没有再出现上次在京市的尴尬。

许夏希一觉好眠到第二天,应越准时来酒店接他们,还顺路带来了袁总昨天许诺的价值30%的风险代理合同。

应越恭敬地说:“傅律师,我们公司的法务已经将相关证据材料都准备好放在公司,请您看看这些证据是否有用,或者该如何用。”

傅厉宸没有异议,按照昨天约定好的,直接去了西荣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和公司法务专员见了面。

西荣的法务专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女生,名字叫蓝萌,看起来就是那种年轻可欺的软萌妹子,据说是某位公司高层的亲戚,学法律出身,却因为性格太软在外头工作总是被欺负,所以才被安排进自家公司做个小法务。

小姑娘大概也知道是自己在一审时工作失误才导致公司损失那么大,现在见到公司新聘的大律师也畏手畏脚,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这些是我们新,准备的证据,傅律师您看看。”

傅厉宸接过来一看,一份是西荣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建新房的时候跟建筑公司签订的建房合同;另一份则是建筑公司出具的建房款收据。

这两个证据搭配在一起,似乎真的能够证明西荣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建房时的花费,从而让一审判决改判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然而傅厉宸只是看了两眼,就直接将这些证据丢到了桌上,嗤笑一声,“就这些,也叫证据?!”

竟是明显的不屑。

西荣公司的人都满脸惊诧,没想到傅厉宸竟然会直接否了他们辛苦准备的证据。

另一名法务专员显然不忿傅厉宸的‘狂妄’,轻声哼道:“整天就只会嫌这嫌那的,又不见你拿点真本事出来!”

应越大概没想到自己的人会那么放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才尴尬地转向傅厉宸,强笑道:“傅律师真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调教好下属,让你见笑了!”

傅厉宸不在意地摆摆手,淡然的目光落在那名法务专员身上,“你似乎对我刚才说的很有意见?”

法务专员本来被自家老大瞪得就有点心虚,再被傅厉宸这样一看,更怂三分。

但他心中又确实对这位公司花重金聘请回来的所谓知名大律师很不满,认为对方虚有其名,根本没有真本事还对他们指手画脚。

又硬起胸膛,假笑回嘴:“不敢有意见,只是傅律师连这么关键的证据都看不上的话,不知道还有什么证据能够入得了您的眼呢?”

傅厉宸微微一笑,淡道:“我要求不高,起码,要是真实证据。”

这下,应越几人都慌了神,法务专员慌乱地撇开眼,“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应先生呢?”傅厉宸转向应越,从容道:“贵公司五年前建的房子,建房合同和建房款的支付时间都是五年后,现在却拿出了一份崭新的合同原件和收据。您觉得这样两份证据的真实性,值得上法庭推敲?”

应越尴尬得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重重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对傅厉宸说道:“傅律师好眼力,这两份证据的确是……”

‘伪造’两个字说起来不怎么好听,应越委婉地换了个说法:“我们后来找到原来的建筑公司补签的合同。

但是合同内容就是当初建房时约定的事项,我们也的确支付了近1个亿的建房款。”

应越怕傅厉宸不信,还特地强调:“如果有需要,我们也可以让建筑公司派人出庭作证,他们可以证实收到我们多少建房款。”

傅厉宸轻描淡写地指出来:“那只会让对方指出你们伪造证据的同时,再给你们添一条‘作伪证’的罪名……如果你们想要这样的结果。”

如此拙劣的证据和证人证言,傅厉宸甚至不过脑就可以揪出十条八条漏洞从而让这些证据因为不合法被否决。

应越被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半晌,只好实话实说:“不瞒傅律师,一审因为我们提供不了建房款的证据而让我们败诉。但当年我们公司建房时找的都是一些小型建筑公司和包工头,建房款给得十分散乱,大部分付款凭证都在这些年间散落遗失。

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找这家之前和我们公司有过合作的建筑公司帮我们出个证明。对方也答应了我们会帮忙到底,各方面的手续都可以补办,您觉得有什么欠缺的地方都可以试着补救。

对方、对方应该不会发现的。”

最后一句话,应越说得实在没多少底气。

既然是造假,肯定会有破绽的。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这边准备得足够充分,再有傅厉宸这样的大律师把关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蒙混过关呢!

应越越说越兴奋,简直感觉胜利就在眼前了。

傅厉宸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不可能。”

应越脸上的兴奋瞬间都垮了。

那位小专员又不忿地说道:“哼!就会在这里说三道四挑毛病,我们公司花那么多钱请你回来,好像是为了让你想办法帮我们的,而不是一昧地在这里打击我们吧?”

傅厉宸被对方指责也不气,冷静地说道:“如果对方没有请李贤波作为代理律师,你们这点小把戏或许还有点胜算,但是有李贤波在,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

俞莹莹也觉得西荣准备用这些证据蒙混过关的想法有些太天真了,但是傅厉宸毫不吝啬地给对方代理律师,她立即将傅厉宸拉到一旁,小声提醒:“李贤波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对手,你还是别把他看得太高了。”

尤其是不要在委托人面前大肆赞扬对手啊!

没看到应越他们脸都要气绿了吗?

傅厉宸是坦然回道:“我只是告诉他们一个事实。有李贤波在,这些小把戏是行不通的。”

傅大律师丝毫不觉得盛赞对手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非常现实地指出来,“如果应先生你们真的想要赢得这场官司,还是想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

虽然没有明说,西荣的几人却都明白,人家大律师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些天的‘精心准备’。

应越和蓝萌本来就心虚,这时候更尴尬得说不出来。

而想出这个办法的法务专员却不满自己辛辛苦苦想出来的绝招被傅厉宸三言两语就给否决了。

愤愤不平道:“傅厉宸既然说我们想出来的是烂招,那您倒是给我们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啊!”

光说不做谁不会啊!

这人认定了傅厉宸根本没真本事,故意拿话来激傅厉宸。

第104章 要负法律责任的

激将法对于傅厉宸而言,永远都是没用的。

他根本不接那法务专员的茬,淡淡说道:“如果你们准备用这些证据糊弄过关,那我想我们的委托代理合同可以结束了。”

短短不到一天时间,这已经是傅厉宸第二次提解约的事情。

普通人恐怕早会觉得这位大律师太拿乔,要解约就让他解约好了!

那法务专员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事实上,他还在幻想,因为是傅厉宸主动解约,那之前约定好的风险代理费也可以不必支付了。

240万元呢!

他们完全可以用这笔钱再去聘请一个律师。

毕竟,傅厉宸是很有名气,但是同样有名气还敢跟李贤波杠上的律师却绝不是没有。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律师了,但他们一审不是还拿回了1200万元吗?怎么也不算太亏吧!

反正他们没有证据,能拿回多少钱都是‘赚’的!

这个法务专员这么想的,竟也这么说了出来。

应越是在一旁听了,差点没把脖子都给气红了,低声怒喝:“你给我闭嘴!”

骂完后,他都不敢去看傅厉宸的脸色,就对一旁的蓝萌说道:“小萌,你先和小余回办公室,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蓝萌也觉得小余说得有些过分,但她向来不怎么敢在大众面前发表自己的意见,默默应了。

也不管小余的脸色有多差,直接就把人拉走了。

应越这才赔笑地看着傅厉宸,讨好说道:“属下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傅律师您放心,袁总早就交代过。这个案子您才是我们西荣的代理律师,要怎么做我们都听您的。既然您都说了这些证据不行,那我们肯定不会用的。

希望傅律师不要因为这点不愉快影响了我们的合作。”

一番话说得客气而周到,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了。

傅厉宸再提解约,也不过是这些人触碰到他的底线,现在对方退步,他自然也不会咄咄逼人。

略一颔首,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应越这时才算松了口气。

暗道:幸好圆回来了!昨天袁总对傅厉宸有多倚重,他可是亲眼所见,如果今天袁总一不再,人就被他给逼走了,那他可就真的死都说不清了。

等了一会儿,应越才又试探性地问道:“想必傅律师现在也知道我们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了,现在二审我们非常被动,不知道傅律师是否有良策,能够帮助我们赢得这场官司呢?”

傅厉宸垂眸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材料,语气不咸不淡,“不是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庭吗?既然你们之前辛苦准备的证据用不上,那就再想点别的办法吧!”

应越心中狐疑,猜不准傅厉宸究竟是自己也没有办法,还是故意在这里打哑谜,不肯透露底牌。

不过,对方既然是公司高薪请回来的律师,名气又那么大,应该有两把刷子吧?

应越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客气地说道:“袁总说了,这次案件他会亲自出庭。至于庭前需要准备的材料,傅律师尽管开口,我们整个法务部听您调遣。”

傅厉宸淡淡一笑,道:“应先生客气了,这个案子我还需要再了解一下情况,确有需要,我会跟你说的。”

应越被傅厉宸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弄得也有些无奈了。

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也试探不出什么,只好先放人走,再想对策。

结果傅厉宸他们前脚刚走,刚刚的法务专员余亮和蓝萌就匆匆回到会议室。

余亮一脸不忿,显然对应越刚才的讨好赔笑很不满,气冲冲地问:“老大,您干嘛对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那么客气啊!

要我看,这些律师就一张嘴皮子功夫,根本没什么真本事。还敢对我们趾高气昂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脸!”

蓝萌默默回想了一下傅厉宸刚才全程温和、平易近人的太对,再想想余亮总一副鼻孔朝天、藐视一切的态度……

她表示自己有点不太能理解‘趾高气昂’几个字的意思了。

不过她向来怂,即便觉得余亮说得不对,却也不敢反驳,只眼巴巴地看着应越。

应越摆手,敷衍道:“行了!不就是人家一眼就看出你那些所谓证据的弊端吗?袁总昨天已经交待了,让我们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余亮更加不满了,直嚷嚷:“他算什么东西!动不动就拿解约的事情来威胁我们。现在我们才是委托人诶!他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那么跩,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还不得被他骑到头上去了?”

应越白了他一眼,“现在,人家就是我们的上司。”

“凭什么啊!要我说,刚才就应该同意解约!这样我们还不必支付律师费呢!”余亮一想到那两百多万的律师费就肉痛。

不对,因为傅厉宸一个人的身价就值10%,哪怕二审维持原判,他们至少也要支付30%的律师费,也就是360万元啊!

余亮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当然对傅厉宸轻易就将这些钱收进口袋表示万分不满。

应越横了余亮一眼,没好气地斥道:“得了,少说废话。既然他说你那些证据过不了关,你还是把你那点歪心思都收起来,好好想想其他办法把!”

余亮被训得脸上无光,悻悻道:“咱们公司不是已经请了他做代理律师,那办法当然也该由他来想啊!不然我们花钱还有什么意义。”

这句抱怨一出口,余亮明显看到应越的脸色沉了沉,阴冷的目光盯着他,让他汗毛倒竖,说不出来。

半晌,应越才冷淡地说道:“第一,花钱的不是我们,是公司;第二,公司同样也在你身上花了钱,如果不能物尽其用,我不介意让人事再找个合适的来;第三,不管傅律师的本事如何,合同已经签了。哪怕傅厉宸解约,因为是我们违反了合同约定,该给的律师费一分钱也不会少付出去。

到那时候,我看你在袁总面前怎么交待!”

没错,傅厉宸可不会那种一个后手都没有给自己留就卖身的人。所有他签订的委托代理合同中,必然会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条款,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能让他安然抽身。

这次和西荣签订的风险代理合同中,傅厉宸特地强调了一点,如果发现对方有任何违法犯罪行为,可以立即终止合同,违约责任算对方的。

而这回正巧还是他们伪造证据,把绝佳的借口送到了傅厉宸面前。

还是人赃俱在的那种。

应越闻言,额上的冷寒都要掉下来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之间的一句话,竟然可能让公司赔上上百万的违约金,并且还是失去一个名律师做代理。

现在想想,他既庆幸,又仍心有余悸。

暗道:“好险!”

但心里未免没有想过:傅厉宸真的值这么多钱吗?

应越一看余亮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伸手在对方脑门处敲了敲,低声训道:“不管这位傅律师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值不值那么多钱,你都给我把那点小心思给收起来,好好伺候着。起码在这个案子二审结束之前,不能再出差错了。

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余亮一听这是要丢工作的节奏,立即夹紧尾巴,再不敢有多余的心思,连连点头道:“知、知道了!”

这时候,却是蓝萌忍不住小声问道:“应老大,您真的相信这位傅律师能够力挽狂澜,让我们赢了二审吗?”

应越的神情严肃,眼神晦暗不明。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才沉声道:“看看吧!反正代理合同已经签了。他也开口要了那么一大笔钱,如果真的一事无成,我们西荣也不是吃素的!”

应越向来温和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狠。

另一头,傅厉宸四人则是回了酒店。

一路上的气氛也僵得可怕。

准确的说,是俞莹莹单方面地冲傅厉宸发火,怒火还险些波及到两个新人。

许夏希和谭芝这时候是最有默契的,不用商量都知道装壁花不说话了。

而傅厉宸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俞莹莹的怒气,甚至在回到酒店后,就想带着许夏希回房。

最后还是俞莹莹沉不住气,直接跟到了傅厉宸他们房里。

冷声质问:“厉宸,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厉宸的唇角微掀,反问:“喔?不知道今天我又有哪里做错了?”

俞莹莹显然是认为傅厉宸在装傻,怒极反笑,“昨天袁总他们不敬在先,你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跟我商量就扬言要解约,我也不说你什么了。

但是今天,人家只不过拿出来的证据不合你心意,你竟然还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说不干了!

傅厉宸,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撂挑子上瘾了吗?”

最后的怒火,没烧到傅厉宸,倒是把两个小新人吓得面面相觑。

俞莹莹在律所向来以温柔亲切、平易近人著名,不要说她们了,恐怕整个律所都没人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

偏偏‘罪魁祸首’还不知反省。

傅厉宸微微眯起眼,完全没注意到重点,反问:“你认为,刚才西荣拿出来的证据,只是不合我心意这么简单吗?”

伪造证据、作伪证,轻则输掉官司,严重一点,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第105章 一个圈套

俞莹莹想不到会被傅厉宸这样严厉质问。

怔怔地看着男人,半晌才勉强替自己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西荣公司的法务不懂,把这种破绽百出的证据搬到他们面前,以为能够成事,俞莹莹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手难道会不知道这种证据送到法庭,不仅不能成为有利于他们的证据,反而会变成对方攻击他们的把柄。

这一点,只要那个律师不是傻的,就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俞莹莹被傅厉宸严厉冷漠的目光刺得缩了缩,忽然之间就有些委屈。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虽然没有哭出声,但说话的腔调却十分可怜。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啊!但是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吗?”

俞莹莹低下头,小声小气地辩解:“西荣急功近利,逼着我们一定要赢。我这不是只能把赢的思路交给他们。

结果他们就拿出这样的证据来,也不是我能够预料到的啊!

再说了,证据没交上去之前,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效果?!只要他们找不出证据证明我们作伪证,那法庭必定要认可我们的证据啊!李贤波虽然也小有名气,但他主要做的还是刑事辩护律师,民事方面说不定比一般律师还不如呢!”

直到现在,俞莹莹其实还对余亮他们拿出来的证据心存侥幸。

万一这种事,谁也说不好的,不是吗?

然而,傅厉宸听完俞莹莹这番看似很有道理的分析后,只是冷冷一嗤,不屑道:“如果李贤波真的如你说的那么没用的话,他根本不会接这个案子。”

“什么意思?”俞莹莹听出傅厉宸话里有话,却没明白他究竟是指什么。

傅厉宸淡道:“从判决书上就能够看出,被告方一审的代理律师并不是李贤波。对他们而言,二审胜诉率几乎100%,委托人根本没有必要更换律师。

除非这个案子一开始就是李贤波,只是没有声张,直到我接受了这个案件的代理,他才跳出来正式担任二审代理律师。

他想要干什么,难道你还猜不出来?”

俞莹莹深吸了口气,这时候才缓过神来。

这个案子,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李贤波给傅厉宸设的圈套。

为的就是‘光明正大’地赢傅厉宸一次。

但俞莹莹马上又不解地问:“不可能!我是昨天上午才找上你,下午我们就来了西市,昨晚上我们就和李贤波在酒店巧遇……

时间那么紧迫,他怎么可能就知道你成了西荣的代理律师。是不是你太多疑了?”

傅厉宸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这就要问一下你,万宗现在有多少别家律所的眼线了。”

俞莹莹惊住了,下意识想要反驳说万宗在他们管理下绝对是个严密的铁桶,但是想到某一点时,她脸上的表情僵住,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厉宸指出这一点后,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哪怕他平时并不怎么参与到万宗的管理,但他毕竟是律所的合伙人,现在有人竟然把‘间谍’安插到他家里,多少还是让他有点不爽。

等这个案子结束后,万宗很有必要重新整顿一番了。

“好吧,就算真的像你说的,但这个案子,我们既然上诉了,那二审肯定要提出新证据吧!”

俞莹莹将话题扯回来,仍不死心地说:“就算那些证据真的有问题,但到时候提交证据的时候肯定是以西荣公司自己的名义。

不说李贤波未必能够发现问题,就算他真的挑出毛病了,将来要担责的也不是我们。可是现在拿不出新证据提交,被动的就只会是我们了!”

没有别的办法,俞莹莹还是更倾向于将余亮准备的那些证据交上去。

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了呢!

俞莹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正想再劝劝傅厉宸,不要那么犟时,就对上傅厉宸漠然的视线。

她的心跟着一突,说不出话来。

傅厉宸冷淡地说:“刚才我的意思已经表示得够明白了,那些伪证,我不会交的。”

俞莹莹的脸色十分难看,如果换一个人,她或许还会尝试着劝一劝,可对象变成傅厉宸,男人的决定从来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她紧抿着唇,将不甘咽了回去,又问:“好!既然你看不上那些证据,那你告诉我,这个案子你准备怎么做?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输掉这个案子吗?”

咄咄逼人的语气,别说傅厉宸听了会有怎么样的感觉了,连许夏希这个‘外人’听了都有些不舒服。

许夏希忍不住小声嘀咕:“先输掉一审的又不是我们。”

俞莹莹逼迫的视线猛地射向许夏希,低声喝问:“你说什么?!”

许夏希头一回见律所女神这样骇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并没有冒犯俞莹莹的意思,只是觉得对方把所有责任都压在傅厉宸身上有些不公平。

毕竟大家都知道二审翻盘的概率有多低了,俞莹莹在一审的时候不督促那个陆岚律师用心,反倒在二审时逼迫傅厉宸,实在有些过分了。

许夏希咽了口口水,还是没胆子跟律所合伙人叫板,默默将那些话吞回去,想要认个错。

傅厉宸却已经站在了许夏希面前,打断俞莹莹的目光,冷淡地说:“现在不是还没开庭吗?你急什么?”

这么明显的维护让俞莹莹一下子变了脸,傅厉宸却不给她发火的机会,就道:“好了,我和希希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又是这样!

俞莹莹的脸色更加难看,目光森冷。

可是,傅厉宸直接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冷淡让谭芝和俞莹莹离开。

谭芝看看面容冷峻的傅厉宸,再看看随时要爆发的俞莹莹,心里那是一个叫苦连天。

这里面哪尊大佛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偏偏最难做人的还是她。

在傅厉宸的威压之下,谭芝只能硬着头皮向俞莹莹说道:“俞律师,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想了想,她又劝了一句,“傅律师说有办法,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您就放心吧!”

俞莹莹冷眼扫过谭芝,直把人看得头皮发麻,才轻哼一声,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谭芝也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房门被关上,许夏希才大松口气,拍拍胸脯叹息:“好险!”

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在俞莹莹的怒火之下‘灰飞烟灭’了!

“你怕什么?”傅厉宸见夏希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许夏希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嘴:“你当然不怕,我刚才都要被吓死了好吧!”

俞莹莹平时表现得再如何和蔼可亲,但她到底是律所的合伙人,还是主任龙坤的女朋友,威严不容挑战。

对方要收拾她这么一个实习律师,简直比喝水吃饭还要简单啊!

许夏希望向傅厉宸的双眼更加怨念:都是你!

傅厉宸背锅背得毫无压力,笑着反问:“既然你那么怕她,干嘛刚才还要抱怨?”

“那还不是因为她那么过分地要求你,我看不过眼,没忍住就说了出来啊!”许夏希万分后悔自己的大嘴巴了。

她再如何腹诽都好啊!

怎么就大嘴巴给说了出来。

想到俞莹莹刚才看她那眼神,大概今后一年万宗律所里的小鞋都要被她给承包了吧!

傅厉宸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心情愉快地指出来:“没想到希希那么在乎我啊!我真是太感动了!”

许夏希的脸蛋一下子就爆红了,结结巴巴地反驳:“在、在乎你个头!我只是,我只是看不过眼他们明明都意识到证据有问题,却为了能够赢而不择手段罢了!”

说完后,她又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够气势,再次挺起胸脯强调,“总之,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为了……”

绞尽脑汁,她拿了傅厉宸的理念,回道:“我是为了法律的胜利!”

对于许夏希的豪气宣言,傅厉宸只是扬了扬嘴角,笑容温和,甚至还点头应和:“是、是,希希不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法律的胜利。”

说话间,大手又在夏希的脑袋上好一阵揉搓。

然后,再次被许夏希不客气地打掉了。

许夏希瞪了傅厉宸一眼,也懒得费力再提醒对方不要弄乱她的发型——说了也没用——而是见关注点放回到案件本身。

“那个俞律师不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吗?那么老资历的律师了,为什么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委托人使用的非法手段?

就算如她所说,假证据最后是由委托人自己提交的,但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们是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只是作为代理律师的我们,甚至于整个律所的名声肯定都会受到影响的,不是吗?”

许夏希疑惑地问出口。

这一点,在俞莹莹不死心想要用余亮准备的证据时,她就想问了。

但转念她又觉得俞莹莹资历那么老,不至于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就不在大家面前卖蠢了。

只是现在看来,俞莹莹不知道因为什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傅厉宸的眸色渐沉,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许久,才轻声答道:“因为……有些人成功太久,已经忘了他们成功的根本。”

法律知识学得多了,就妄图玩弄法律!

第106章 阳奉阴违

俞莹莹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房间,然后直接把自己的包包摔在了床上。

这让后头跟着进屋的谭芝立即噤音,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她都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脸怒容、随时要爆炸的女人是向来以温柔平和著称的上司,但很明智地不作声。

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小谭。”

人倒霉的时候永远都逃不过恶魔的召唤。

谭芝听到俞莹莹的叫唤,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幸好,俞莹莹好像已经变回平时的温柔模样,也不太吓人。

谭芝这才敢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俞律师,有什么事?”

俞莹莹神色淡淡,道:“你等下跟西荣的应先生联系一下,让他把刚才的证据整理一下,然后我们再商议证据提交的时机和程序问题。”

“什么?”谭芝惊讶地抬头望向俞莹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对方冷淡的目光一看过来,谭芝立即缩了脖子。

犹豫半晌,还是问了一句:“傅律师不是说这些证据不能用吗?我们这样背着他把证据提交上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俞莹莹冷冷一哼:“他赢惯了,还真以为什么事情都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这边目前处于劣势,如果没有新证据提交,必输无疑。

他或许不在乎那几百万的风险代理费,但我可不能不管我们律所的名声。”

“可是傅律师说……”谭芝仍有些犹豫。

俞莹莹直接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说:“平时没见你对他有多遵从,怎么这时候就傅律师长、傅律师短的?!”

谭芝不说话了。

她平时虽然很不满傅厉宸整天偏心许夏希,但是傅律师的传奇早在她进律所之前就听了许多,她正是因为傅厉宸才选择了万宗。

一心想要成为傅律师的助理,没想到半路还被许夏希给截了胡,可想而知她有多心塞。

可哪怕谭芝对傅厉宸有再多不满,却从不怀疑傅厉宸的能力。

俞莹莹斜了谭芝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好了,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去做。厉宸……厉宸他到时候会感谢我的!”

谭芝听出俞莹莹语气里的深沉,心中即便仍觉得有些不妥,却也只能按照自家领导去做。

这时候,谭芝忽然无比羡慕许夏希了!

之前同是助理的时候,虽然许夏希一开始似乎不被傅厉宸所喜,还被打发到档案室里整理旧档案,但是只要细心观察许夏希和傅厉宸的相处就知道了——傅厉宸从不会用身份压人有时候许夏希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和可笑的建议,男人也从不嘲笑,放手让许夏希去尝试,甚至在许夏希无能为力的时候出手援助。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领导,许夏希才能够在陈敬案和陈友乐案中大放异彩。

谭芝也有一个外人看来很了不起而且脾气和耐心都是满分的领导,可是高级合伙人的架子摆在那里,俞莹莹就算再如何平易近人,也是说一不二的主,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些没有成绩的助理说发表意见。

更何况……

谭芝想到这些天和俞莹莹近距离相处后发现俞莹莹平易近人外表之下的某些表现,心中有些突突。

不过这儿可没有她说话的权利,谭芝只能按照俞莹莹的要求联系了应越,和对方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

去见面的只有俞莹莹一个人。

俞莹莹没打算带上谭芝,临走前还交待:“等下你打电话给主任,将这里的情况跟他汇报一下。”

谭芝:“……”

她想问:明明俞莹莹是龙坤的女朋友,两人还是同一级别,怎么对方不跟龙坤汇报,反而将这种艰巨的任务交给她这种小喽啰?就不怕她说不清情况吗!!

然而俞莹莹根本没有给她表示异议的机会,关上房门,扬长而去。

谭芝再次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手机犯难。

跟在俞莹莹身边,她和律所大Boss接触的机会并不少,龙坤对待俞莹莹也是各种体贴妻奴,一派绅士模样,但是要她单独跟龙坤汇报——说的大概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她还是有点怵。

大Boss可能正等着自家女朋友的好消息,结果接到的却是自己的电话,会不会思念化作怨气,把她给炮灰了啊!

谭芝越想越没底,但是却不能不按照俞莹莹的交待拨通了龙坤的电话。

奇怪的是,龙坤似乎并不意外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她。

干脆利落地问了她这边的情况,态度也很温和。

谭芝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心中大大舒了口气,暗道总算说完了,却忽然听电话那头沉声问道:“莹莹现在在哪?”

谭芝再次一个激灵,下意识答道:“俞律师出门和西荣的联络人见面,说是商谈新证据提交的问题。”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谭芝的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同时又有些奇怪:这对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俞莹莹有什么事不自己给龙坤打电话,推给她也就算了,龙坤想要知道俞莹莹的情况还要问她?

难道他们吵架了?

谭芝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大老板的感情可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就算知道了什么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敛去复杂的心情,安静等着龙坤的后话。

隔了好一会儿,龙坤才说:“我知道了。你跟莹莹说,等我把这个案子的情况了解清楚后会跟她联系的,让她不要着急。

对了,大西北的气候干燥,让她注意身体,别生病了!”

谭芝听了一耳朵,默默吐槽:大老板,你的温柔体贴跟我说有什么用,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你真关心俞律师直接给对方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我来做二传手啊!

只可惜,以上的话,她一句也不敢跟龙坤抱怨。

面上都一一答应下来,并保证一定会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俞律师。

“嗯,对了,你告诉她,等我把情况了解清楚后我……”龙坤停了停,改口道:“算了,这个不用说了,就这样吧!”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谭芝一头雾水,不知道龙坤最后想说的是什么?

这种最末尾还要强行制造悬念的行为也太可恶了吧!

她只能等俞莹莹回来后,就将这些情况一一跟对方说了。

俞莹莹眸光闪动,脸上却是平静无波,只是略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谭芝看着俞莹莹,想要问一下对方跟应越商谈的结果,但是俞莹莹根本没打算过把案件进展跟一个小助理‘汇报’。

看都没有看谭芝一眼,摆手就打发她出去准备午餐。

问为什么叫酒店的客房服务?

俞律师怎么会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问为什么不叫外卖?

那种完全没有卫生保障的食物也能给俞大律师吃!

谭芝早知道了俞莹莹的习惯,所以她只是好奇俞莹莹为什么不跟傅厉宸他们一起用午餐?

难道是俞莹莹生气傅厉宸先前没有给她面子,所以对方不向她低头,她就不理对方?

谭芝怀揣着疑惑出门,路过傅厉宸他们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

想了想,她还是敲响了房门。

出乎她意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开门的人是傅厉宸。

傅厉宸看见谭芝,淡然的脸上完全没有波动,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谭芝都已经准备好说词了,但是突然对上男神,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结结巴巴地表示:“我正要出去帮俞律师买午餐,不知道傅律师想要吃什么,我可以……”

“傅厉宸,我看到这家外卖的羊肉面和烤羊腿似乎都很不错,我下单了哦!”许夏希兴奋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打断了谭芝的话。

哪怕傅厉宸并没有回话,但是谭芝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傅厉宸对谭芝的态度倒是十分客气,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多谢,不过我和希希已经点了外卖,你们自己去吃吧!”

谭芝原本还想争取一下,指明外卖不卫生,没有她亲自去买那么干净卫生,还有更多的选择,但是傅厉宸拒绝后,直接关上了房门。

谭芝苦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傅大律师,为什么愿意憋屈在酒店房间,跟自己的实习律师吃外卖?

这多不符合他的身份啊!

可是傅厉宸这一系列表现又是如此自然,仿佛早已经做过无数次。

谭芝心中苦涩又隐含羡慕,各种感受交杂,让她只能叹息。

认命地出门去买午餐。

许夏希叫外卖的时候有多豪气,她吃完外卖后就有多悲剧!

第一次大西北的许小希同学头一回吃到如此正宗好吃的羊肉,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吃撑了还想吃。

最后还是傅厉宸看不过去,盖上外卖盒子,阻止她,“尝点就行了,小心不消化生病。”

许夏希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还不忘替自己辩驳:“我身体那么好,才不会生病呢!”

结果当天晚上,许夏希就开始拉肚子,并伴随39℃高烧。

第107章 约一个?!

许夏希躺在床上,小脸儿红扑扑的,脑门上还贴着退烧贴,眼中水光波动,就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整个人都病蔫蔫的。

当看到傅厉宸手中拿着的药,夏希脸上更加苦哈哈的。

“可不可以不吃啊!”她可怜巴巴地问。

傅厉宸走到床边,俊眉微挑,“你说呢?”

许夏希仍不死心地挣扎道:“我都已经贴了退烧贴,现在也躺床上了,还盖了好厚、好厚的被子,肯定睡一觉就退烧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她真的不想吃药啊!

傅厉宸直接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干脆地说了四个字:“起来吃药。”

许夏希装可怜没有效果,在傅厉宸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只能认命地半坐起来,接过药丸。

也不知道傅厉宸从哪里买回来的药,除了胶囊就是那种没有糖衣的药丸,颗粒还很大,足有小拇指甲那么大。

光是看着都让许夏希喉咙发干,哪里能够咽得下去。

她皱紧眉,再次看向傅厉宸,想要替自己再争取一下。

傅厉宸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冰冰地命令道:“快点吃。再不吃我就喂你!”

可想而知,这个‘喂’绝对傅厉宸说得那么平和。

许夏希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水,然后一把将手中的药丸丢进嘴里,就着水胡乱地往下咽。

结果因为吞咽的动作太急了,还是有颗药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还是那种苦药。

许夏希立即就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从喉咙里蔓延,瞬间让她嘴里满是苦涩。

她赶紧端起水杯又猛灌了连口水,才勉强把药丸咽了下去,但是那阵苦涩的感觉却好像怎么样也压不下去,难受得她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真的好苦啊!

如果不是有傅厉宸站在一旁‘监工’,许夏希宁愿自己继续烧着,然后裹在被窝里蒸汗也不愿意吃药。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退烧,那就随缘了。

傅厉宸见她实在难受得厉害,从旁边的小盒子里拿出一片陈皮塞进她嘴里,柔声安慰:“吃一片这个就不会那么苦了!”

陈皮的甘甜瞬间在许夏希的嘴里蔓延,就如傅厉宸说的那样,不一会儿,那阵苦涩的感觉好像就慢慢变淡,最后只剩下陈皮的回甘。

许夏希咂巴了下嘴,头一回发现退烧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不过……

“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许夏希一脸怨念地瞪着傅厉宸。

如果这家伙早点把陈皮拿出来,她也不用受那一会儿罪了。

就算只有一下下,也很痛苦的好伐!

傅厉宸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回道:“这东西吃多了不好。良药还是要苦一点好!”

苦口婆心的劝诫,好像他真不是故意想要看许夏希被苦得皱起脸的样子。

许夏希怀疑地看着傅厉宸,不过她现在浑身乏力,没精力跟对方计较那么多。

只说:“你整我,给我等着……”

就眼皮一耷一耷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傅厉宸坐在床边,好笑地捏了夏希因为发烧红扑扑的脸蛋,轻哼一声:“头一回来大西北却不知道照顾自己,弄得水土不服,我还没教训你呢!”

许夏希在睡梦中不安稳地动了动,完全不知道小气巴拉的傅大律师又暗暗地记了她一笔,准备病后算账。

夏希病了,傅厉宸也没有别的安排。

拿了本书,就坐在床边阅读。

时不时探手去摸摸夏希的前额、脸颊,又或者在夏希蹬掉被子时重新将被子盖好。

一个下午,竟也过得平静安适。

直到手机的震动打破了一室安宁。

傅厉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剑眉微微蹙起,顿了下,才放下书本,走到落地窗前才接起电话。

那头立即传来了兴奋的男声:“厉宸,你真不够意思啊!来了西市竟然也不联系老同学,该罚该罚……”

傅厉宸喊了对方的名字:“赖斐。”

那头赖斐兴致正高昂,嘴皮子快速说个不停,突然被傅厉宸连名带姓叫了句,不由得一怔。

他听出傅厉宸语气中严肃,脸上的兴奋也降了下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傅厉宸:“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西市?”

赖斐闻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傅厉宸那么严肃地叫他的名字是要说什么大事呢!

他玩味地调侃:“这就应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咱们宿舍可是说好了,将来就算四分各地,去到对方所在城市也要争取出来聚一聚的。

怎么?现在傅大律师赚钱了,就看不起老同学了?”

赖斐故意板起脸问责,结果傅厉宸只是淡淡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赖斐:“……”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想要逗傅厉宸的宏伟目标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赖斐收敛了搞怪的表情,不乐意地哼道:“真没趣!不跟你开玩笑了!总之今晚一起吃饭,你请客哈!”

说这话的时候,赖同学完全没有身为‘地主’的自觉,只想着要挑个什么好地方,狠狠敲诈傅厉宸一笔。

结果,傅厉宸想也不想就说:“今晚不行。”

赖斐一愣,听出傅厉宸话语中的严肃,退了一步,“那明天?”

“最近我都没空!”傅厉宸低声说着话,视线时不时落在床上,确定没有吵醒许夏希,才继续说道:“这边脱不开身。”

这话,竟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赖斐不由得蹙高了眉,心道是什么事让对方连和自己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沉下声,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哼道:“你该不会舍不得花钱才推说有事吧?!

哼哼,如果你真不舍得,那就我来请客,带你去吃本市最有名的烤全羊怎么样!”

可惜,美食诱惑这一招,对于吃货许夏希来说或许很管用。傅厉宸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淡淡说:“这次真的不行。”

难得的,他还补充解释了一句:“我这边有人生病了需要照顾,走不开。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再请你吃饭!”

赖斐仍觉得傅厉宸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同时又好奇是谁那么大架子,竟然能够让他们的傅大律师亲身照顾。

不过傅厉宸都这么说了,他只能同意,还不忘强调:“那就这样说好了!到时候你请客,我要吃顿好的。”

语调微扬,抑制不住坏笑,“到时候,你还要把那位让你亲身照顾的佳人带过来见见哦!”

至于傅厉宸根本没透露相关信息,赖斐为什么会猜测对方是‘佳人’?

赖斐表示:以傅厉宸那见色忘义的性子,除了佳人,还有谁能使唤得动这尊大佛!

傅厉宸不置与否,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随后,他拿着手机站在床旁,凝视着外头的风雪,漆黑的瞳孔中神情复杂深沉,半点没有刚才与赖斐通话时的轻松,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困扰着他,连他也没办法马上作出抉择。

“我要吃烤全羊。”微弱的声音从床上响起。

傅厉宸从沉思中回过神,转头就看见许夏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还坐起来,端着他之前准备好的热水杯,眼巴巴地望着他。

又重复了一句:“晚上我想吃烤全羊。”

傅厉宸漆黑的眼眸看向许夏希,对于她不怕死还要作死的表现,非但没有表示生气,甚至还露出一点笑容,态度温和地问:“你说你想吃什么?”

许夏希:“……”

妈呀!傅厉宸微笑的样子比生气还要可怕好么!

她咽了咽口水,不死心,退而求其次,“不吃烤全羊,那羊肉汤也行啊!”

只要是西市的羊肉,她都接受啊!

傅厉宸脸上的笑容更加好看了。

声音也更温柔了,“羊肉汤?嗯?!”

许夏希被最后那句上扬的音调弄得头皮发麻,想吃又犯怂。

最后默念了几句‘生命诚可贵’,还是乖乖改口:“没、没羊肉汤。吃什么你来安排行了吧!”

许夏希颓然地低下头,老不高兴了。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正病着,不宜吃那些太过油腻的东西,但她只是水土不服而已。

说不定,吃着、吃着,以毒攻毒一下就好了呢!

所以说,对于一个吃货而言,‘作死之心’永不停歇,尤其是在美食面前。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因为吃不到好吃而整个人都颓废下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道还真是个小吃货!

不过他还是走上前,先是在夏希的前额上探了探,感觉不烫了,还是拿出温度计递给夏希,“先量一量温度。”

许夏希老不情愿地接过来,含在口中,含糊地哼道:“我肯定没发烧了。”

傅厉宸很轻地揉了揉夏希的脑袋,柔声哄道:“先量一量,如果真的退烧了,晚饭我就允许你尝一下西市这边著名的胡辣汤。”

“真的莫!”许夏希的嘴巴还含着东西,也抵挡不住她对美食的爱好,双眼亮闪闪的,漂亮极了。

傅厉宸正要点头,门铃响了起来。

“乖乖量体温,我去看看。”傅厉宸起身往外走,还不忘给了夏希一记警告的眼神。

美食诱惑在前,许夏希乖巧地坐直身子,灵动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我一定乖乖的!

可是,傅厉宸走去开门后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第108章 偷偷地听

五分钟早已经过去了,许夏希等得嘴巴都发麻了,也没见傅厉宸回来。

只好自己取下温度计。

“我就说我没有发烧了吧!”许夏希得意地露出了小虎牙。

立即就不肯在床上躺了,掀开厚重的被子,动作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

可她走到门口一看,却没有看见傅厉宸,房门也关得好好的。

傅厉宸去哪了?

许夏希正奇怪着,心想如果傅厉宸没有要紧的事情,应该不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丢下她出去了吧!

而且,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俞莹莹的声音。

她胡思乱想着,就怎么也压不下心中的好奇心,随手抓了件外套披上,她就打开房门。

酒店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的没有。

许夏希其实也不知道傅厉宸去了哪里,却下意识地走向了消防通道。

酒店的楼梯设在酒店的两端,平时都是被厚厚的铁门关上。

夏希走到离自己房间近一点的楼梯间,推开一小条缝,正想朝里面探头时,就听见了俞莹莹冷硬的质问声:“厉宸,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就算之前没有发现,这些日子近距离的相处之后,许夏希也看出俞莹莹对傅厉宸那阵说不清的好感。

只是俞莹莹没有挑明,加上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许夏希以为她也不会挑明,没想到俞莹莹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许夏希浑身一凛,下意识不动了,屏住呼吸,等着里头傅厉宸的回答。

她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肯定不适合她偷听,但她心里头就好像有一只猴子上蹿下跳,不知道答案不罢休。

隔了会儿,许夏希才听到傅厉宸冷淡的声音说:“你是我的学姐和同事。”

有问必答那种,可是答案却疏离得让人不忍直视。

甚至,连朋友不是。

不关是同事还是学姐的身份,都把双方的关系定性在公事上,仿佛两人没有一点私交。

俞莹莹简直不敢相信傅厉宸竟然会给她这种答案,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双水润多情的眼眸浮起一层水色,她神情悲戚地望向傅厉宸,“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把我当作学姐和同事?”

傅厉宸的神情冷峻,望着泫然欲泣的俞莹莹,想到多年的情分,到底没办法直接抽身离开,只轻声提醒了对方一句:“学姐,你是坤哥的女朋友。”

他希望俞莹莹能够记得他们两人之间还夹着一个龙坤,一些不适当的感情不该有更不该说。

然而,这句对于傅厉宸而言几乎是很难得的善意提醒却触动了俞莹莹的某根神经。

俞莹莹一下子就爆发了,声音猛地拔高,“坤哥、坤哥,为什么你总是提他的名字?!明明我和你认识的时间,与你和他相识的时间一样长啊!为什么你却非要让他夹在我们之中。

当年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难道我们之间除了他就没有别的好说的吗?!”

这番厉声质问几乎能够划破人的耳膜。

刺耳入骨。

傅厉宸皱起眉,神情中还带点古怪的疑惑,仿佛在说:难道他们之间除了龙坤还有别的好说的吗?

他虽然没有明确把话说出来,俞莹莹却从他的眼中觉察到这个意思,再次浑身一震,身体摇晃了一下,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俞莹莹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么多年来,哪怕龙坤因为万宗越做越大,经常各种应酬出差,和傅厉宸的交际还不如自己和傅厉宸的多。

但是自己和傅厉宸除却公事上的联系外,唯一的话题都离不了龙坤。

傅厉宸还真是从头到尾都给她贴上了‘龙坤女朋友’的标签,根本没有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对待。

意识到这一点,俞莹莹却仍不死心,仰着头,死死盯着傅厉宸,逼问:“傅厉宸,那么多年,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情意吗?”

最终,还是把这层薄的不像话的窗户纸给捅破了。

许夏希在走廊里听得都倒抽一口气,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忍不住酸酸地猜测道:哼!俞律师长得那么漂亮,脾气那么好,实力又那么强,只要是一个正常男人都会动心的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混蛋要怎么回应人家大美女的示爱?!

许夏希聚精会神地听着,动都不敢动。

就听见傅厉宸比刚才更加冷淡绝情的声音,“俞律师,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你是坤哥的女朋友,请不要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竟是拒绝得毫不留情!

俞莹莹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放下身段表白了,竟然还会遭到对方无情的拒绝,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傅厉宸说话的神情和内容,竟然……

“和当年一模一样!”俞莹莹泫然说道。

啥?

许夏希没听明白,她正猜测傅厉宸说的女朋友是谁?

是不是那个肖女士提过的傅母为傅厉宸找的相亲对象?

总不可能是她吧?

她和傅厉宸早就成为过去式了,而且重逢之后傅厉宸就喜欢逗她,半点没有表现出要复合的意思,肯定是玩她的!

许夏希果断排除了正确答案,还暗暗鄙视了一下傅厉宸的恶劣,同时又竖直耳朵,想要听听傅厉宸的回答。

然而,傅厉宸根本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淡漠疏离地看着俞莹莹。

俞莹莹似乎也知道傅厉宸这种态度,低低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当年就是这样拒绝我的!”

什么?俞莹莹竟然已经表白过一次了?

许夏希大吃一惊,心想这两人藏得可真够深的,光是看他们平时相处的表现,哪里能够发觉他们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旧情’。

“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俞莹莹低垂着头,仍在继续说着。

“我之所以会和龙坤在一起,全都是因为你啊!如果不是你对我太冷淡,根本不给我靠近你的机会,我又怎么会借由龙坤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难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没有一点动容吗!”

“嘭!”

俞莹莹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易拉罐掉到地毯上的闷响落下。

走廊里的两人同时扭头,“谁!”

正好站在门口的许夏希暴露无遗。

许夏希第一反应就是撒腿跑,但是两人锐利的视线直直射过来,她根本无处躲避,只能推门进去,硬着头皮跟两人打招呼,“嗨!好巧,我就是出来散个步。”

话一说出来,许夏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散个步’是什么鬼借口,她自己都不信好么!

顶着两道迫人的视线,许夏希欲哭无泪。

正想着怎么开溜,就听见俞莹莹目光阴森地盯着她,冷冰冰地说道:“许夏希,又是你!”

许夏希一头雾水,赶忙辩解:“什么?不是,我没有……”

俞莹莹冷冷地盯着她,“当初就是因为你,厉宸才会拒绝我的。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总是被他护在身后。如果没有他,你什么都不是!”

一句比一句恶劣且莫名其妙的指谪全都指向了许夏希。

许夏希完全不在状态,傅厉宸就已经先一步挡在了许夏希面前。

隔绝俞莹莹的阴冷目光,声音冰冷地警告:“这是你和我的事情,不要扯上希希。”

俞莹莹见傅厉宸竟然当着她的面还要维护许夏希,顿时嫉妒得双眼发红,那阴森的目光似化作了实质的刀子。

傅厉宸却好像毫无所觉,依旧冷淡地继续说道:“既然你提到当年的事,那我告诉你,当年我是什么态度,现在我依旧是什么态度。

如果你还顾念我们之间那点同事情谊,这些话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丢下这句警告,傅厉宸也没管俞莹莹的脸上有多扭曲,握住许夏希的手就回了酒店客房。

许夏希温顺极了,乖乖地被傅厉宸牵回房间。

在男人抬眼看她的时候,抢先答道:“不关我的事,我真的只是路过。谁让你出去也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怎么说我们也是‘室友’,我当然要确定你是不是安全的!

谁让你们说这种事也要挑在大庭广众之下!”

许夏希怕傅厉宸怪她不该偷听,赶紧先声夺人,把锅甩回去。

傅厉宸盯着许夏希,好气又好笑,最终不轻不重地在夏希的脑袋上敲了下,板着脸训道:“我都还没有说什么,你急吼吼地说那么多做什么?!”

许夏希不敢抱怨,只捂着自己的脑袋,偷偷去观察傅厉宸的神情。

只见对方脸上虽然不太好看,却不像是生她气的样子,顿时放松下来,撇撇嘴,“我还以为你要骂我偷听你们的谈话呢!”

傅厉宸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偷听就算了,可惜某人竟然笨得偷听还要发出声音被人发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傅厉宸没什么不能跟许夏希说的,自然也不怕许夏希偷听。

事实上,早在许夏希出现在门背后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了,暗道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竟然生着病还跑出来,就想快点解决麻烦把人抓回房间。

没想到还是惹出这么一场风波。

许夏希被这番指责训得脸上皱成一团,那叫一个有苦难言。

半天,才苦哈哈地说:“那声音,不是我弄出来的的啊!”

第109章 吃饭也不行

傅厉宸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错愕,“什么?”

“我说,刚才弄出响声的人又不是我。”许夏希小声咕哝了句。

她耸耸肩,露出那种看好戏的表情,哼道:“大白天的,某人试图诱拐别人女朋友,就不要怪别人找上门来吖!”

夏希故意说着反话,让傅厉宸的眉头再次深深地蹙了起来。

轻而笃定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坤哥。”

许夏希就撇了撇嘴,没说话,但明显表明:傅厉宸猜对了。

傅厉宸的表情越发冷硬起来,他快速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里头却显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伴随着英文不停回响,连许夏希也听到了。

她耸耸肩,表示:“啧,这可不关我的事情,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那么凑巧。”

她在一旁偷听也就算了,竟然连远在海市的龙坤也来了,还正好听到了。

傅厉宸面色铁青,尝试着拨打了两个电话,都没能打通龙坤的号码,最终只好放弃。

“算了,到时候再看吧!”

“额……”许夏希虽然有点幸灾乐祸,但是看到傅厉宸难得流露出凝重之色,也跟着紧张起来,“或许,龙主任不会把这是放在心上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学长和合伙人,而且……发生刚才那种事,错的又不是你!”

刚才如果真的把全程听完,那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傅厉宸和俞莹莹各自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俞莹莹一个人单相思罢了!

傅厉宸不管在过去还是现在,都一直很坚定地拒绝着俞莹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亲近之义让人误会。

如果龙坤这都能够怪罪傅厉宸,那对方怕不是瞎子和聋子吧?

虽然事情确实如此,但是许夏希却人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慌,傅厉宸听了她的安慰也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意味不明地冲她摇摇头。

轻叹:“如果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当天晚上,两人都为这事儿沉了心;直到第二天,他们的房门被敲响。

俞莹莹挽着龙坤的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饶是镇定如傅厉宸也不由得一愣,就听俞莹莹神色轻松地说道:“厉宸,阿坤也来了,我们等下一起出去吃饭吧?!”

神态自然,语气轻松,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而龙坤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仿佛昨天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傅厉宸的吃惊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只是望了两人一眼,随后点点头,答应:“好。”

俞莹莹面上装得十分镇定,但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

她怕傅厉宸再拒绝她,但同时也明白,有龙坤在,对方不会拒绝她。

如今听到傅厉宸终于答应了一回她的邀请,却是因为龙坤,心中也不要知道是高兴多一点还是苦涩更多一点。

但她并没有将这些复杂的心情表现出来,脸上态度平静而自然地和两人商量着案件的事情。

许夏希在一旁听着三人若无其事的交谈,心中惊叹:这、这也太能装了吧!

明明三人正陷入有史以来最狗血的三角恋关系之中,可是为什么外表看起来却如此镇定。

如果不是因为她亲眼看到俞莹莹向傅厉宸表白还被拒绝了——龙坤也亲耳听到了——她根本猜不出眼前认真讨论案件的三人背地里还有那么复杂的关系。

大概是许夏希脸上的纠结太明显了,傅厉宸轻轻扇了下她的后脑勺,淡淡训道:“又在想什么?不是让你换衣服准备出门吗?”

这两天,许夏希因为一直生着病,高烧刚退,所以最外头穿的都是酒店提供的浴袍,现在要出门了,肯定得先把衣服换好。

“喔、喔!”

许夏希傻愣愣地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终于可以出门了!!!

因为生病,她被傅厉宸限制了活动范围,并强硬地剥夺了她品尝任何美食的权力,这几天她过得可惨了!

不过效果也是明显的,她现在只是还有一点小感冒,其他问题都没了!

许夏希麻溜地换好衣服,心情正高兴着,从卫生间走出来后,却发现客房里的气氛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僵硬。

俞莹莹和龙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傅厉宸则是面无表情,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相对站着,如同对峙。

许夏希心下一个咯噔,暗道该不会终于东窗事发了吧!

就见龙坤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说道:“厉宸,只是和老同学出去吃个饭而已,赖斐都提到你很多次了,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吧!”

傅厉宸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看着龙坤,意味深长地说道:“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来,只是为了案子。”

龙坤被臊得老脸有些红,但是多年官场、政界摸爬打滚出来的,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态度自然地说道:“我也没说让你干别的啊!不过老同学一场,赖斐又刚好在这里工作,就是见个面、吃个饭而已,能又什么问题?”

“抱歉,我没空。”傅厉宸冷淡地拒绝。

直接、不留情面。

龙坤神情一僵,随即面沉如水,再开口时声音也冷硬起来,“傅厉宸,你不要太过分了!”

傅厉宸神色不变,语气淡淡,但是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陈述:“出去吃饭可以,见赖斐不行。”

顿了顿,他还是提醒了龙坤一句,“明天这个案子就开庭了,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休息,也别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龙坤再说什么,就带着许夏希往回走。

许夏希完全没有听懂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龙坤似乎要带傅厉宸去见某个他们的老同学,但是傅厉宸却不愿意,甚至连出门吃饭的计划也取消了。

“话说,赖斐是谁啊?”虽然傅厉宸脸上的表情不太好,但许夏希还是没压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

傅厉宸这回倒是有问必答,“我大学时候的室友,你见过的。”

咦?有这回事吗?

许夏希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人脸和名字对不上号——她和傅厉宸虽然在大学时候就是男女朋友关系,而且持续时间也不短,但是两人似乎都没有特地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好友。

以至于两人交往了那么长时间,夏希的好友兼室友叶浅都完全不知道两人曾经交往过。

夏希苦笑一声,暗道:就是因为傅厉宸是和她在一起时的表现完全看不出他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一些男女朋友会做的事情,在傅厉宸那里完全没有,她才会那么没安全感,在杨语珺出现并欺骗她的时候,连向傅厉宸求证的勇气都没有就落荒而逃了。

“又在想什么呢!”傅厉宸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伴随着夏希的后脑勺再次被拍了一下。

许夏希痛苦地捂着脑袋,不满地朝傅厉宸瞪眼,“干嘛打我!我只是在想赖斐是谁而已,你和他有过节吗?为什么人家约你出去吃个晚饭,你都不愿意?”

甚至一听到赖斐也会一起吃晚饭,就直接拒绝了龙坤。

这种类似于‘出尔反尔’的表现也太不像傅厉宸了吧!

难道傅厉宸和那个叫赖斐的老同学之前有什么过节?

比如傅大律师被这人抢了聏朋友,时过境迁,老同学想要重拾旧日友谊,托了龙坤做中间人,但是傅大律师一直耿耿于怀,不肯松口,甚至不惜放龙坤鸽子……

许夏希的脑洞一开,收也收不住,还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直到她的后脑勺再次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迎上傅厉宸无奈的目光,“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许夏希理直气壮地哼道:“虽然你连去见个老同学也推三阻四的,怪不得我多想啊!”

傅厉宸捏了捏眉心,疲惫又无奈地叹道:“我不肯去是因为,赖斐现在正在西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而且正好是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

“什、什么?!”许夏希大吃一惊,骤然回过神来,“那主任让你和他吃饭是为了……”

傅厉宸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在二审的时候才突然找上我让我代理这个案件?你还真当他是来给我送钱的吗?”

许夏希被傅厉宸的笑容弄得有点心虚,缩了缩脖子,岔开话题,“可是你先前不是说西荣指明要你代理,是李贤波故意设计你,想要赢你一次的吗?”

“这个原因肯定有,但这个案子是经了坤哥的手,他不可能完全没有觉察李贤波的心思,却仍找上了我,大概是认为我能拿下这个案子吧!”

许夏希听完傅厉宸的解释后才恍然大悟起来: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还有这层内幕!

但同时她又有些不能理解,“就算你的老同学是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但和案子本身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同学、朋友和同事这一类的关系,并不在民事诉讼法规定的法官回避的范围啊!”

理论上说,这二者并不冲突。

傅厉宸嗤笑一声,摸摸许夏希的‘狗头’,笑道:“你也知道那是理论。”

没等许夏希抗议,傅厉宸已经拿出手机,拨打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拨通后,傅厉宸冷声对那头说:“帮我个忙!”

第110章 法官,回避一下

西市二月的气温很低。

开庭当天,还下起了雪。

也不知道是先前的吃饭问题闹得太不愉快,还是龙坤终于后知后觉地不高兴了,从傅厉宸带着许夏希回酒店房间后,龙坤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傅厉宸。

连去西市中级人民法院都是各自搭计程车过去的。

上午八点四十分。

几人直接在法庭门口见了面。

龙坤依然冷着脸,一副不爱搭理傅厉宸的样子,只有俞莹莹又恢复先前温婉的表情,朝傅厉宸点头致意。

大佬之间的气氛诡谲,让夹在他们中间的谭芝等人尴尬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傅厉宸脸上也看不出情绪,只是朝西荣的应越招了招手,递给对方一份文件,淡淡地说:“你签一下这个”

应越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又急又气地朝傅厉宸瞪眼,“傅、傅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坤见应越表情不对,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脸上瞬间黑如锅底。

瞪眼的动作和应越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气急败坏,“傅厉宸,你疯了吗?!我不就是让你出去吃顿饭,而且你不愿意去我最后不也没说什么,你用得着做到这个地步吗?”

傅厉宸无动于衷,等两人说完后,才不紧不慢地表示:“昨天我已经跟你们袁总说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给他电话。”

恰好这时候,李贤波和他的委托人也走了进来。

看见傅厉宸,立即就迎上前来,热情招呼:“傅大律师,今天你来得可真够早的。看来对今天这个案子很有信心噢?!”

话是这么说,但李贤波脸上的幸灾乐祸再明显不过了!

他根本不相信傅厉宸能赢,难得找到奚落傅厉宸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去。

然而,傅厉宸只是淡淡瞥了李贤波一眼,随口应道:“李律师来得也很早。”

李贤波称傅厉宸为‘傅大律师’,到了傅厉宸这里却变成了‘李律师’。

不管李贤波是不是语含讽刺,旁人听了就好像李贤波凭白比傅厉宸矮了一截似的。

李贤波意会过来,顿时气得面色铁青,却因为是自己先找上门来的,还不好对傅厉宸发作,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时候,书记员走了过来,告知他们开庭时间快到了,请他们先入法庭就座,法官马上就会下来。

双方当事人都进了法庭,书记员还在核对双方的身份,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赖斐右手拿着一沓资料,左手手腕处挂着一袭黑色法袍,从门口走了进来。

张口就问书记员:“小罗,双方当事人都来了吗?”

书记员罗开正要核对傅厉宸和许夏希的律师证,闻声连忙应道:“双方的人都已经到了。”

“正好,关于上诉人提交的新证据,我有些问题……”赖斐一边翻动着手中的资料,一边看向双方当事人。

当目光看到傅厉宸时,神情陡然一变,声音戛然而止。

但是很快赖斐又镇定下来,从傅厉宸身上挪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因为这个案子没有专门定时间进行证据交换,所以我们事先已经将双方证据邮寄给对方,现在你们先核实证据的原件,对证据有意见的,庭上再发表意见。”

书记员罗开已经按照赖斐的指示,拿好证据核对章等双方出示证据原件。

上诉人这一番谭芝已经动作利落的把西荣公司事先准备好的合同原件拿了出来,被上诉人这边却一直没有动作。

赖斐皱眉,刚要再次提醒对方出示证据,李贤波却双手环胸,背靠被上诉人的桌子,慢悠悠地说:“赖法官,我想今天恐怕没必要进行庭前证据交换了!”

“你什么意思?”赖斐不悦地蹙高眉,对李贤波傲慢的态度有些不满。

李贤波斜了傅厉宸一眼,淡淡指出:“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法官接受当事人、诉讼代理人请客送礼的,当事人有权申请法官回避。

赖法官,您不妨说说,昨天晚上您在哪里吃饭?”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哗变。

别说赖斐了,就连龙坤、俞莹莹、应越等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变了。

龙坤惊疑不定地望向李贤波,他根本没想到李贤波竟然连他昨晚邀请傅厉宸的事情都知道了,恐怕是早就了解到傅厉宸和赖斐是同寝同学,却一直没有声张,故意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如果昨天晚上傅厉宸真的去和赖斐见面了,那今天恐怕就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龙坤又是后怕,又是庆幸,慢慢领悟到傅厉宸的先见之明来。

赖斐昨晚根本没有见到傅厉宸,更别说跟傅厉宸吃饭了。

所以慌乱也只是一会儿,马上就镇定答道:“昨天我和我妻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烤羊肉,就我们两个人,不知道李律师是想说我接受了谁的请客送礼呢?”

“噢?就你们两个人,那不知道是谁付账的呢?”李贤波追问。

他早知道了龙坤想要借傅厉宸和赖斐的同学关系在这个案子中谋利,却故意什么都不说,就是等着在这里打脸。

赖斐已经完全淡定了,还故意装出几分不好意思,笑道:“见笑了,家里都是老婆管钱,所以付账的当然也是我老婆了。”

这时候,赖法官已经完全没有昨晚对傅厉宸放他鸽子时的愤恨了,还暗自庆幸傅厉宸好谋算——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自己他是这个案子的诉讼代理人,估计就是为了此时反打李贤波的脸吧!

看着李贤波因为他的话而骤然色变的脸,赖法官心情愉悦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李律师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在庭后查看我老婆的付款凭证,不过这样恐怕就需要李律师向法庭提交书面申请了。

以李律师对民事诉讼法的了解,这种程序上的事情就不用我再跟你说明了吧!”

李贤波昨天打听到傅厉宸和赖斐约好晚饭的时间地点,就以为法官私会代理人的事情是板上钉钉,根本没想过全程跟踪,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偏偏赖斐还要正色地询问了一句:“李律师,现在可以继续进行证据交换了吗?”

李贤波被气得脸上青白交接,半晌才勉强争辩:“就算赖法官你昨天没有和对方代理人一起吃饭,但你和傅律师是老同学,关系密切。我方当事人强烈怀疑你们的关系会影响你对本案的公正审理,要求申请你回避!”

同学关系按理说并不在法律规定的回避范围内,但是民事诉讼法有一条兜底条款——

法官与诉讼代理人有其他关系,可能影响对案件公正审理的。当事人可以申请回避。

这个其他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法律并没有明确说明,自然也就给了李贤波大做文章的空间。

赖斐有些恼,暗道他都是今天才知道傅厉宸是上诉人西荣公司的代理人,别说他的职业道德不允许他偏私,就是时间上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啊!

赖斐认定李贤波是没了办法在胡搅蛮缠,想要直接驳回对方的申请,但是另一位法官邓波却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李律师,关于你的申请事由,我们合议庭要先讨论后再做决定,请稍后五分钟。”邓波说完就把赖斐拉到法庭外头去‘合议’了。

结果还没有出来,李贤波就已经得意地笑了出来。

挑衅地望向傅厉宸这边,故作可惜地叹道:“真是不凑巧啊!让傅律师和老同学‘深入交流’的机会泡汤了!不过傅律师那么本事,就算换个主审法官,你也肯定能赢的吧!”

赢你个脑袋!

傅厉宸还没有说话,许夏希就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李贤波一眼。暗道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不过……

夏希疑惑地转头看向傅厉宸,不明白他为什么都不说话的?

另一边,邓波以‘合议讨论’的名义把赖斐拉走,实则却是在劝赖斐,“赖斐,你当法官的年数还短,可能不太了解,法院对这些可能涉嫌徇私枉法的因素都特别敏感,一个处理不好除了对不仅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有影响,甚至还可能影响到你今后的仕途。

所以我的意见,你还是主动回避,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或者老彭,再另外加一个法官组成合议庭来审理这个案子。”

另一个法官彭彦也点点头,劝道:“是啊!一个案子而已,你就算做得再好也不给你加钱,没必要因为这个案子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赖斐年轻气盛,又坚信自己的职业操守,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徇私枉法,现在却要他因为这种莫须有的指责而放弃一个案件。

他又憋屈又气愤,怒道:“我事先根本不知道阿宸是上诉人的代理人,怎么可能徇私枉法;再说了,我行得正坐得端,凭什么对方律师随便一句话我就要退让,这岂不是显得我们怕他了吗!”

邓波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法院当然不必要怕一个律师,但是对方既然提出这个疑点,你不主动避嫌,反而要坚持办这个案子,恐怕别人就更觉得你有问题了!”

“老邓说得没错,之前我们法院那个李法官就是因为没有按规定回避被全院通报,你不记得了吗?”彭彦拿出实例,还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刚才看那个李律师的态度,他做这些分明是针对你那个老同学的,他们两个必然有旧怨!

这种事情最麻烦了,你听我们一句劝,还是不要趟这浑水了!”

赖斐的坚定在两个法官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下慢慢败退下来,他不禁有些迷茫:难道他真的要放弃了吗?

第111章 庭上对决

赖斐自觉从没有徇私,又没有做错什么,不愿意被一个律师逼得放弃这个案子。

以他的脾气,管他什么前程仕途,真的惹火了他,他还真就不客气地继续做下去。

前同学关系根本不在民事诉讼法规定的回避范围,而且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跟傅厉宸碰过面。

李贤波想要让他回避,于法无据!

然而,所有火气却又在想到李贤波正是冲着傅厉宸而来这点时,转变成深思。

李贤波有心要揪傅厉宸的毛病,申请自己回避恐怕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而是想要让傅厉宸不痛快。

手段下作,但是对于此时的傅厉宸而言,说不定真有奇效。

赖斐又有些犹豫了。

十分钟过去后,另两名法官已经带着赖斐回到法庭。

邓波直接就要代替赖斐宣布合议庭的最终决定,可他还没有说话,一直很沉默的傅厉宸忽然问:“不知道李律师凭什么认为我和赖法官是同学关系,他就不能审理这个案件了?难道只要我来到西市,我的所有成了法官的同学都要罢工了吗?”

李贤波当傅厉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冷笑一声, 字正腔圆地宣布法条:“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法官与诉讼代理人有其他关系,可能影响对案件公正审理的。当事人可以申请回避!

傅律师身为从业多年的大律师,不应该不清楚这一点吧!”

傅厉宸微微一笑,“我当然清楚这一点。”

在李贤波的得意笑容还没有咧开前,他又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但我不是本案的诉讼代理人,不知道李律师为何要引用这一条呢?”

“什么?”

“什么?”

几人同时发出惊呼!

不仅李贤波一脸目瞪口呆,就连几位法官也都吃惊地望向傅厉宸。

傅厉宸朝一旁的应越递了个眼色,后者憋了老半天,现在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立即拿出西荣公司的出具的授权委托书,递给赖斐,“赖法官,这次我们公司的代理人是龙律师和俞律师,这些是我们之间的授权委托材料,请您看看。”

龙坤也很上道地拿出了一张纸递给赖斐,“这是万宗律师事务所出具的所函,也能证明我们律所同意由本人以及俞律师担任西荣公司的代理人。”

一个诉讼案件,代理人的授权委托材料无非三个:一个是律师和当事人之间签订的授权委托书,第二个律师所在律所出具的所函,第三个是律师本人的律师证。

龙坤作为万宗的主任,律所公章都在他身上,三秒钟就能摇身一变成西荣公司的代理人。

李贤波看着崭新的材料,哪里不知道对方临时更换了代理人,可他根本挑不出毛病。

一切程序合法合理。

都怪他太得意,想要早点看到傅厉宸无计可施的样子,在西荣还没有正式将授权委托材料交给法庭就先一步发难。

现在不仅申请回避的理由不成立,他反而沦为了笑柄。

律师顿时就恼羞成怒了,指着傅厉宸质问:“既然他不是代理人,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法庭上?”

傅厉宸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表示:“本案公开开庭审理,我来旁听,应该没有问题吧?”

赖斐脸上也是憋不住的笑容,附和:“当然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李律师还有没有问题呢?”

李贤波被赖斐的一瞥激得面色铁青,但现在是他没理,只能咬牙低语:“没问题了!”

“那就请双方快点核对证据原件,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正式开庭了!”赖斐立即叫来书记员,快点把开庭前的工作都做好。

十五分钟后,审判长敲响了法槌,宣布开庭。

俞莹莹作为上诉方,先举证。

她拿出了西荣公司先前准备的房屋建造合同以及建筑公司出具的收据,“这两份证据,共同证实了西荣公司在被上诉人所有的房屋基础上加建房屋的花费,共计两亿元。

因此,按照我方和被上诉人之前签订的房屋租赁合同约定,这两亿元可以折抵租金,在租约没办法继续下去之事,也应一并退还给我方。”

赖斐等她说完,转向李贤波,淡淡道:“请被上诉人发表质证意见。”

“对证据的真实性以及合法性不予认可,这两份证据从证据原件的崭新程度就可以看出其是诉讼过程中经由上诉人伪造的,根本不是五年前签订的合同。”李贤波凉凉地指出疑点。

赖斐又转向俞莹莹,问:“上诉人有何回应?”

俞莹莹暗道李贤波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眼就瞧出问题,但眼下证据都已经拿出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份证据就是西荣公司和皓材建筑有限公司签订的建房合同,以及他皓材给出的收据。上面的公章都是真实有效的,我方已经带了公章可供法庭比对,不能因为合同和收据都保存得比较完好,就否定我们证据的真实性!

如果被上诉人认为我们的证据不真实,请拿出证据来。”

就算他们的证据看起来再如何‘假’,但是李贤波空口白牙,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算是法庭,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说他们的证据时伪造的,毕竟他们的公章可都是真的!

俞莹莹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抵死不认,只要找不出相反的证据,那他们的证据就很有可能被法庭采纳。

然而,没等俞莹莹高兴起来,李贤波忽然凉凉地说:“如果我说,我有证据证实你们这两份证据都是伪造的呢!”

俞莹莹顿时僵住了。

李贤波已经看向赖斐,“审判长,我申请证人梁旭出庭作证,梁旭就是皓材建筑公司的法务人员,皓材所有合同都要经过他的手登记备案并加盖公章才能生效,他肯定清楚上诉人拿出来的合同真实性。”

此话一出,西荣这边立即就变了脸色。

俞莹莹狠狠瞪了应越一眼,心中大骂西荣的法务都是干什么吃的!

竟然出现那么大的纰漏!

作为他们盟友的皓材公司竟然调转头替对方出庭作证,那他们所谓的证据岂不是成了一纸笑谈?!

赖斐听到这里也很吃惊,他顿了顿,又低声同另两位法官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点头同意,“那就传证人梁旭出庭作证吧!”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被带到了证人席坐下。

赖斐将证人作证的相关权利义务告知对方后,沉声道:“证人梁旭,在法庭上,你要如实回答法庭提出的问题,不得讲假话,讲假话是要负相应的法律责任,你是否清楚?”

“清楚。”梁旭连忙应道。

赖斐先让书记员将上诉人提交的证据交由证人辨认,然后问:“这份合同的情况,你是否清楚”

梁旭:“法官,这份合同是我经手的,我很清楚合同签订的情况。”

“那你详细说一下。”

“大概在一个多月以前,西荣公司的副董袁总找上了我们公司老板,请他帮忙签订一份建房合同,并出具相应的收据证明,我们老板就让我跟对方签下了这份合同并加盖我们公司的公章。

但老板担心出问题,所以没有让财务出具收据,而是由我直接在收据上盖公章,但是加上我们公司对外的所有票据都应该加盖我们公司的财务专用章。”

梁旭的证言一出来,俞莹莹的脸彻底白了。

她根本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内情,如果梁旭说的是实情,他们不仅被皓材摆了一道,实际上还拿着一张没有效力的收据。

赖斐又问:“那你们公司与西荣的这份建房合同内容是否真实存在?”

梁旭摇头,“没有,合同内容是虚假的,我们没有帮西荣建合同上所讲的房屋。”

“既然你们都没有实际建房,为何要和西荣签订这份建房合同?”

“因为我们公司和西荣一直有合作,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老板一时不好拒绝,所以就签了这份合同,但是经由李律师说明了作伪证的法律后果,老板就让我代表公司出庭将这件事说明清楚。”

赖斐点点头,让书记员将证人带离法庭。

赖斐转头看向双方,问:“双方对证人证言有什么意见?”

俞莹莹:“……”

事情已经一清二楚,她哪里还说得出意见。

李贤波得意洋洋地说道:“报告法官,通过证人证言,结合西荣提交的证据,已经能够清晰反映其伪造了这些证据,请法庭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对这两份证据不予采信,并驳回西荣公司的上诉请求。

另外,西荣公司及其代理人明知其提交证据是伪造的,还要当庭出示,意图干扰法庭审理,是扰乱司法的表现,请法庭予以惩处!”

俞莹莹哗然大惊。

她没想到李贤波不仅想要证明他们的合同是伪造的,还想要把西荣和他们代理人拉下马!

西荣公司只是当事人问题不大,顶多被警告罚款。

但他们代理人同时还受到《律师法》约束——

伪造证据,妨害司法这罪名可大可小,闹不好她和龙坤都要被吊销律师执业证,甚至还有可能负刑事责任。

俞莹莹一下子就要慌了神,本能朝旁听席的傅厉宸望去。

第112章 举证不能的后果

在这种危急时刻,俞莹莹本能求助的不是就坐在自己身边的男朋友,反而舍近求远看向傅厉宸。

龙坤的脸一下子变了色。

李贤波也向傅厉宸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傅厉宸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正襟危坐,从头到尾都没有朝上诉人那边看去。

俞莹莹失望地收回目光,知道傅厉宸因为先前的龃龉,铁了心不会再管他们,只能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龙坤。

身为俞莹莹男朋友的龙坤,却被自家女朋友排在了后面,那滋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但是看着俞莹莹愁着脸,可怜的小模样,龙坤的心立即就软了,别说追究,他巴不得替俞莹莹将风雨都挡去。

龙坤私下里轻轻拍了拍俞莹莹的手背,示意她放下心。

而后抬头看向法官席,正色说道:“这两份证据并不是我们经手,其真实性我们代理人也无从考证,并且证据是由我们的助理直接提交给法院的,因为没有认真审查而导致出现这样的问题,我们愿意承担视察之责。

至于李律师说我们故意伪造证据,妨碍司法,这纯属无稽之谈!”

关键时刻,龙坤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助理谭芝给卖了。

一番解释顺理成章,虽然律师助理背着自己的律师提交证据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经龙坤这么一说,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因为这些证据,俞莹莹和龙坤从头到尾都没有经手。

是由谭芝从西荣那边拿过来,直接就交到法院的。

李贤波没想到俞莹莹他们事先竟然还留了一手,自己放大招竟然都没能把人拉下水,不仅有些恼了,“哼!就算你们事先真的不清楚这些证据的真实性问题,但是伪造证据的事实摆在这里,总该有人为此负责吧!”

就算不能对龙坤他们做什么,李贤波也要把那个替死鬼给收拾了,能打万宗的脸,他也不亏。

“不是的,我没……”谭芝此时正坐在旁听席,见审判区域的人竟然三言两语就都把罪责推给了自己,顿时急了。

她刚开口,赖斐就敲了法槌,沉声警告:“旁听人员没有审判长的许可不得发言,再不听劝告者,责令退出法庭!”

谭芝缩缩脖子,似乎还想分辩,却被俞莹莹一个阴测测的目光盯在了原地。

是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律师助理,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俞莹莹手中,如果不想因此丢了工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俞莹莹他们将锅丢给自己。

赖斐将底下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淡淡地说道:“上诉方提交的证据真实性等合议庭核实后再作处理,现在继续开庭。上诉方继续举证。”

俞莹莹:“……”

这个案子,除了西荣公司伪造的那些证据,他们根本没有别的准备,又或者说,这个案子根本没多少他们可以发挥的余地了。

可是西荣的人却根本看不懂他们现在的境地,见法官询问,应越也一昧催促:“俞律师,到您发言了,请快一点。”

俞莹莹满脸尴尬,真觉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赖斐等了会儿,见上诉人这边一直没说话,再次发出警告:“上诉人,向法庭举出能够支持你们诉讼请求的证据是你方应尽的义务,如若不能在法庭调查阶段拿出证据,你方将承担举证不能的后果,是否清楚?”

“清楚了!”俞莹莹脸色铁青地应了声,却无能为力。

那头,李贤波和他的委托人都乐开了花,满脸看热闹的神情看着上诉人。

这时候,龙坤举手示意,“报告审判长,我方目前还有一份证据,事关能够证实我方建房时的花费,现请求法庭休庭半小时,让我和我的委托人商量一番再向法庭举证。”

李贤波顿时就不满了,“有证据就拿出来,还要商量什么?我看你分明是拖时间吧!”

“被上诉方请保持安静,未经法庭许可,不得发言!”赖斐再次敲了下法槌,制止李贤波的嘲讽。

李贤波不满地哼道:“审判长,上诉人本该在开庭之前就将所有证据准备也好,庭前进行证据交换的。现在都开庭了,他们还迟迟没有把证据拿出来,这似乎不符合程序吧!”

“因为我们提交的是新证据,尚且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恳请法庭再给我们半小时。”龙坤面不改色地说道。

赖斐听着两人的针锋相对,转头跟身旁两位法官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还是同意了龙坤的神情,“法庭同意上诉方的休庭申请,但是在此法庭再次提醒上诉方。你方负有举证证明你方诉讼请求的义务,如不能举出合法证据,将承担举证不能的后果!

现在休庭半小时!”

赖斐没给李贤波异议的机会,直接敲下法槌。

书记员起身喊道:“全体起立,请审判人员退庭。”

李贤波只能站起身,眼睁睁地看着三位法官从法官通道退出法庭。

“李律师,你说那个审判长该不会真的收了对方的钱吧!怎么好像都不给我们发言的机会啊!”李贤波的委托人方志不高兴地咕哝。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李贤波把对方压制得说不出来了,结果审判长一敲法槌,形式一下子就变了。

李贤波心里清楚,赖斐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自己先前申请回避肯定把对方惹恼了,所以想要在法庭上给他个下马威。

但是在实体问题上,却并没有徇私,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对龙坤他们作出警告了。

只是这些细节他自然不可能跟委托人和盘托出。

相反,他还要烘托出法官偏向上诉方,但他却还是凭借自己强悍的实力赢了的表象。

故意用那种志得意满地安慰道:“方总您就放心吧!法院最终肯定是要依法裁判的,就算法官再如何偏袒上诉方,只要他们拿不出证据支持他们的请求,最后赢的肯定是我们!”

方志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之后也拜托李律师了!”

法庭休庭半小时。

龙坤专门向法院借了一间没有监控的房间用作商量场所。

他们这边的人刚进房间,应越就迫不及待地发难:“俞律师,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开庭前你们跟我们保证得好好的,说有把握会赢!结果呢!

才刚开庭,你们就一路被对方吊着来打!早知道你们这么没用,我们宁愿花大价钱去请对方律师帮忙了!也好过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

别看应越先前表现得如何平易近人,对代理律师如何的恭敬,但那是因为他将赢的希望寄托在代理律师。

现在俞莹莹他们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应越立即就变脸了。

俞莹莹做律师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委托人训得那么狠,白净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色,却因为这回确实是她的问题,让她根本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对方。

龙坤却见不得自己女朋友被人训成狗,冷声回道:“应先生,别忘了,刚才在法庭上让我们丢失先机的证据是你们准备的!”

应越噎了一下,狠狠瞪了自家法务专员一眼,暗骂都是没用的东西!竟然把那么假的证据交上去,那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对方自己的证据是伪造的吗?

这时候应越可不会考虑提交法庭的两份证据都是经过他认可的,又把锅丢回龙坤,哼道:“就算是我们准备的,但那也是经过你们认可并提交上去的。证据能不能用当然是要你们来判断,不然我们花大价钱请你们回来是干什么吃的!

而且当初傅律师都已经说了这些证据不能用,你们还非要将证据交上去,现在出了问题,当然是你们承担责任!”

这时候,应越再次感受到傅厉宸的神机妙算。

龙坤等人也将目光转向了傅厉宸。

傅厉宸此时正背靠着墙壁,神情冷淡地听着他们的争吵。

被数道灼热的目光盯着看也面不改色,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还是龙坤沉不住气,主动上前说道:“阿宸,你看这个案子现在变成这样,我们一时之间也拿不出有利证据,你能不能去和赖斐说一声,让他再通融通融!”

末了,还强调道:“你现在已经不是西荣的代理律师了,就算你去见赖斐,肯定也没有人可以再说你们什么了!”

许夏希听到这里,才真正诧异起来。

她没想到龙坤还不死心,到这时候竟然还企图让傅厉宸走赖斐的关系。

傅厉宸之前没有同意跟赖斐见面吃饭,这时候更加不可能为了案子的事情去找赖斐,自然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龙坤又急又恼,瞪着傅厉宸,脱口就道:“傅厉宸,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瞬间都安静下来。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退了退,闭嘴屏住呼吸,不敢掺和这两人的对话。

傅厉宸沉默着,漆黑的眼眸暗沉似深潭,就这么看着龙坤。

两人相对而站,僵持着不动。

第113章 我不欠你的了!

最后,还是龙坤先沉不住气,先放软态度。

说的却是:“赖斐当年可是欠了你很大一个人情,你现在去找他,他一定会同意的!你就当帮我们律所的忙咯!”

傅厉宸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半晌,他才说:“你说律所,那你还记得当年律所成立之初,你对我的承诺吗?”

龙坤的表情僵住了!

当初,龙坤还没有成立万宗律师事务所的时候,傅厉宸就已经在另一家当时名气很大、分所开遍全国的律所做一个执业律师。

但当时律所的风气很不好,律师们辩护代理不以法律事实为准绳,反而尽顾着攀关系、讲人情了。

傅厉宸就已经隐约有出来自己单干的念头,龙坤找到他,表明想要建合伙律师事务所的想法,并许诺他说,让他能够自由执业,绝对不强迫他做任何违背原则准则的事情。

这么多年,龙坤实践了他的承诺。

也正是因为如此,万宗律师事务所才能在法律环境越来越公开透明的情况下异军突起,一下子成为海市最有名的律所之一,甚至全国闻名。

龙坤又尴尬又后悔,直想将自己刚才那番话给咽回去。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小案子就用律所来逼迫傅厉宸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

正欲收回自己的话,他的衣袖却被人拉了拉。

“阿坤!”俞莹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小声说:“这个案子我不能再输了,输了我恐怕就再也没办法在海市抬头了。”

龙坤再次僵住了,又开始犹豫起来。

一边是当初自己对学弟的承诺,另一边却是自己女朋友的哀求……

俞莹莹主动伸手握住龙坤的大手,声音又低又软,“阿坤,你就帮帮我吧!”

望着俞莹莹湿漉漉的大眼睛,龙坤根本没办法狠心说出拒绝的话。

只能将目光再次转向傅厉宸,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正是律所遭遇危机的时候,你既然是律所的一份子,那么多年来律所更是给了你宽松的环境,现在律所需要你的帮忙了,你怎么能够在一旁干看着。”

傅厉宸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许夏希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怼了龙坤,“主任,我看现在不是律所需要傅律师的帮忙,而是俞律师需要他的帮忙吧!什么时候俞律师能够代表整个律所了!”

龙坤被许夏希的伶牙俐齿给噎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起来,沉声斥道:“我和厉宸在商量案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许夏希才不畏惧龙坤这点色厉内荏,淡淡回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傅律师的助理,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剥削,对吧?”

或许傅厉宸顾念着朋友关系,哪怕龙坤的话漏洞百出,也没有直接怼人,但是许夏希却没有那么多顾虑!

她不想多管闲事,但龙坤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如果傅厉宸不肯说,那她就替傅厉宸开口。

说完,她没理会龙坤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还狠狠朝傅厉宸瞪了一眼,埋怨他的‘不争气’。

傅厉宸在许夏希‘气恼’的小眼神下,忽然觉得心口的郁气一下子没了。

他朝夏希笑了笑,在龙坤开口之前,先一步挡在了许夏希面前,冷声打断龙坤的训斥,“够了!”

傅厉宸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在龙坤他们疑惑的目光中,递给了过去:“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西荣当初建房的花费。既然没办法弄到真实的建房花销票据,那不妨向法院申请对房屋价值进行评估。”

龙坤显然早就想过这一点,不满地说道:“那些新建厂房的材料都在拆迁过程中遗失了,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效评估。”

“首先,你可以向法院申请一个调查令,去拆迁办调取房屋拆迁时的相关数据材料以及去房管局调取建房时提交的房屋质量、消防等检查材料;然后你再向法院提请房屋最低价值评估。”

经由傅厉宸这么一说,龙坤和俞莹莹的双眼霎时间都亮了起来。

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呢!

评估事项是可以自己定的,如果没办法评估出准确数据,但是想要评估出在当年建那样一个厂房所需要耗费的最低资金却应该不是难事。

傅厉宸没有给他们激动欣喜的机会,接着道:“根据评估出来的数据可以证实西荣公司的损失,就算法院不会要求被告方将建房款全部归还西荣,但是根据公平责任,损失较大的一番可以获得更多的赔偿。赔偿范围也一般在拆迁补偿款的70%以上。

我已经草拟了一份调查申请和房屋价值鉴定申请,这里还有一些相关案例,你们看过没有问题后,可以一起交给法庭。”

傅厉宸如此雷厉风行地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别说西荣的人目瞪口呆,就连龙坤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龙坤看着递到面前的材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傅厉宸早就将这些问题都考虑到了,甚至设计出一套完美的应对方法。

可是刚才傅厉宸却一直沉默,故意让他以为对方不愿意,还说出那些逼迫的话!

如果许夏希知道龙坤这点心思,肯定又要嗤之以鼻了:刚才是哪个心急火燎着要傅厉宸走关系,根本没给傅厉宸拿出方案的时间啊!

不管龙坤心中如何五味杂陈,应越已经火急火燎地接过傅厉宸准备的材料,就又急冲冲地去找递交材料了。

房间里是只剩下龙坤与傅厉宸、许夏希三人。

傅厉宸看着龙坤,再次平静开口:“现在,我不欠你的了!”

龙坤脸上立即一片惨白。

他还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傅厉宸又说:“回去之后我会将退出合伙的协议放在你桌面,记得签一下。”

说完,傅厉宸没管龙坤脸色黑如锅底,握着许夏希的手,离开了西市中级人民法院。

许夏希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强硬起来,愣愣地被傅厉宸带走。

回到酒店收拾东西,准备上飞机了,她才猛地回过神,吃惊地问:“我、我们就回去了?”

傅厉宸笑着点头,忽而又压低声音,凑近她,沉沉而蛊惑地问:“希希,辞职干不干?”

许夏希傻愣愣地望着傅厉宸俊美的面容,一阵心悸,就好像受到了恶魔的诱惑。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先点头答应了,“好!”

傅厉宸这才又真正笑开了,重复她的话,“好!”

————

傅厉宸是妥妥的行动派。

要么不做,要么做起来就是一阵雷厉风行。

回到律所后,他就迅速起草了一份退出合伙的协议书和声明,表明他准备退出万宗律师事务所的合伙经营,他所占股份由其他几位合伙人分配。

不过他到底没做那么绝,并没有要求万宗马上将他所占股份价值兑现,甚至大方给了万宗三年的缓冲期。

以万宗目前的盈利状况,三年时间怎么也能够把他应得的部分还给他了。

而傅厉宸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带走许夏希。

许夏希看着傅厉宸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冷漠侧脸,神情仍有些恍惚——这、这就真的要退出万宗了?

“这样,会不会太轻率了?”许夏希有些迟疑地问道。

她当然不是不支持傅厉宸的决定,在她看来龙坤竟然能够为了俞莹莹要求傅厉宸违背原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种触及底线的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是无底洞。

傅厉宸能够今早抽身也是好事!

但是!

律师必须要有所属的律所才能继续执业,傅厉宸退出万宗后,还怎么执业啊?

虽然她相信以傅厉宸的身价,万宗以外的任何一家律所都会十分欢迎傅厉宸的加入,但是傅厉宸既然从万宗跳出来了,又怎么会再随随便便加一个律所呢?

傅厉宸打字的动作停了停,他转过头,朝许夏希露出那种自信骄傲的神情,挑眉笑道:“那我自己再成立一个律所不就行了?!”

“啊!”许夏希傻眼了,结结巴巴地问:“这律所是、是说建就、能建的?”

傅厉宸摇头,“当然不是!”

许夏希刚想腹诽:那你又在这里说什么?

就听傅厉宸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但我要建,马上就能建。”

许夏希:“……”

傅厉宸见她不说话,还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问:“怎么?希希不相信我的本事吗?这可真叫我伤心!”

呵呵!

她把‘伤心’两个字糊对方一脸行么!?

“好了,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许夏希瞪了对方一眼,想要用‘凶狠’的眼神威胁对方认真一点。

不过傅厉宸完全把这当媚眼来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还没说话,反而把许夏希笑得脸颊发烫,先不好意思起来。

“混蛋,快说啊!”

傅厉宸再次凑近夏希,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

“你好好跟着我,不就知道我准备怎么做了吗?”

许夏希愣愣听着,愣愣点头:傅厉宸说得似乎挺有道理。

她一直跟着对方,不就知道傅厉宸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

许小希同学还没有意识到,她再一次被傅大律师给诱拐了!

第114章 退伙

傅厉宸要退出万宗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等龙坤他们将西市的案子处理好大半回来时,这个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止都止不住的那种。

龙坤得到消息后,怒气冲冲地找到了傅厉宸的办公室,见傅厉宸正在收拾东西,更是气得脸都青了,“傅厉宸,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厉宸神色不变,甚至连手中的动作都没有停顿,慢慢悠悠地答道:“我的意思,那天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而且退出合伙协议我也已经放到你的办公桌面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龙坤简直要被傅厉宸给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一句话,说不干就不干了吗?”

“当初我们签订合伙协议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说明了,如果要退出合伙,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其他合伙人。事实上,我已经在一个月前,已经见合伙协议的内容发送给你,并抄送给其他几位合伙人。现在距离一个月期满还有……”

傅厉宸顿了顿,低头瞥了眼桌上的台历,才继续说道:“三天,后天我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后续如果还有什么程序上的事宜,你可以Email给我。”

他的一切行动都是按照合同约定的程序去做了的。

根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龙坤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之前在西市的时候就收到了邮件,但是他以为傅厉宸只是在气头上,只要气过了说不定就好了。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回来和傅厉宸认真谈谈,服个软,就将这件事揭过去。

没想到傅厉宸竟然做得如此之绝情,真是说走就走。

龙坤泄了气,放软态度,无奈地叹道:“厉宸,你非得闹成这样吗?就算之前是我不对,但我们好歹也是同学一场,又同事了那么多年,你真的一点都不顾念旧情吗?”

傅厉宸神色淡淡,轻描淡写地回道:“所以我没有限你们在半年将我的股份兑现,两年时间不算利息,这情分还不够吗?”

许夏希暗暗掰了掰手指头算道:以现在万宗的市场值,傅厉宸的股份起码值个两三千万元,这三年的利息算下来……

这三年下来就算存银行都得有三四百万利息吧!

妈呀,她又想打劫傅厉宸了!

龙坤当然也知道傅厉宸的这一点退步对他而言有多大一份‘礼’,但是对比起傅厉宸这个人的名声而言,这几百万根本不够看啊!

龙坤仍试图挽留傅厉宸,“反正你离开万宗,也是去其他律所,不如留在这里。最多我再让五个百分点的股份给你,并且以后也绝对不会再逼迫你做那些事情了。你实在不必……”

“这句话,你五年前就已经说过了。”傅厉宸不冷不热地打断了龙坤的话。

龙坤被重重地噎了一下,还试图辩解。

傅厉宸又说:“你放心,我不会去你的对手律所,也不会给万宗带来任何威胁。”

不得不说,傅厉宸永远抓住了龙坤心中最要紧的一点。

龙坤之所以不肯放傅厉宸走,除了那点同门轻易,更多的是傅厉宸的离开、甚至去到对手律所,将会给万宗带来难以弥补的损失。

而傅厉宸向来说到做到,龙坤心中的担忧迟疑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他怕被傅厉宸看出心思——虽然他从来都没办法在傅厉宸面前隐藏心思——仍试图劝道:“你是干律师这一行的,总要有个容身之所,既然你都不准备去别的律所了,那你就留在万宗吧!

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论是放弃律师这一行还是在外面做个黑律师,这都……”

“如果你只是担心这一点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已经向司法局递交了成立新律所的申请。最慢三个月后就能够审批得下来。”傅厉宸不慌不忙地说道。

龙坤再次被噎得死死的。

他终于意识到,傅厉宸这是铁了心要离开,不管他怎么劝都没用了。

忍不住凉凉地讽刺道:“你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傅厉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龙坤的话。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更不以为耻。

龙坤便明白自己没办法再撼动傅厉宸的决定,但真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傅厉宸离开,他又实在不乐意。

他的目光落到了许夏希身上,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就算你这边已经解决好了,但许夏希呢!你别忘了她目前还在实习期,现在更换律所,对她的实习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龙坤知道许夏希对于傅厉宸的意义,希望借此左右傅厉宸。

没想到他刚说完,傅厉宸还没有回答,许夏希就已经抢先说道:“没关系,如果实习期间不能中断的话,那我到时候到了新律所重新实习就好了。”

末了,她还冲龙坤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貌似乖巧地道谢:“只是这些日子麻烦主任和律所大伙的照顾了。”

龙坤:“!!!”

关键时刻,许夏希表现出高度的与傅厉宸共进退的意识,让龙坤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龙坤在心中暗骂了许夏希一句白眼狼,却不能真的使手段阻止。

不仅不能阻止,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还得主动提供便利。

毕竟傅厉宸的名气摆在那里,只要他不打算真和傅厉宸撕破脸,最起码得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如今见事情确实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龙坤只要忍痛摆出友好的表情,朝傅厉宸伸出手,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祝你前程似锦,一切顺利!”

傅厉宸和龙坤轻轻握了握手,“谢谢。”

傅厉宸刚把龙坤送走了,还没来得及继续收拾东西,房门又再次被人推开了。

连敲门都没有,直接就闯进来那种。

傅厉宸看着来人,剑眉微微蹙起,冷声问道:“俞律师有什么事吗?”

俞莹莹没有注意到傅厉宸对她的称呼已经变了,只睁着一双委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傅厉宸,“你真的要走?”

傅厉宸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面上客套地说:“退出合伙的协议书我已经通过Email抄送给你,坤哥也已经同意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跟坤哥说。到时候由坤哥一并与我交接。”

言外之意就是,傅厉宸根本连和俞莹莹周旋都懒得了。

俞莹莹自然是听出傅厉宸的意思,脸上霎时间又是一片惨白。

娇小的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再抬眼看向傅厉宸的时候,眼中已经蓄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哑声质问傅厉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爱你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什么你宁愿喜欢许夏希那样一无是处的女人,也不愿意接受我的爱意!

我比她爱你一千倍、一万倍,比她懂你、了解你,更能帮得上你!你为什么选她不选我啊!”

一无是处·许夏希:“……”

虽然她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自觉往旁边躲了躲,想要让自己隐形一点,但她又不是死的。

俞莹莹这样当着她的面骂她,真当她没脾气吗?

然而,没等许夏希表达自己的不满,傅厉宸就已经黑了脸,冷声斥道:“俞莹莹,我的女朋友还轮不到你说什么。现在请你出去。”

至于俞莹莹的示爱,傅厉宸根本连拒绝都懒得,直接没放在心上。

俞莹莹头一回被傅厉宸如此毫不留情的训斥,惊得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大步。

但怯意消弭,怒火却涌了上来。

她怨恨地瞪着傅厉宸,激动哭喊道:“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吼我?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不会让你们两个人好过的!”

傅厉宸脸上神情纹丝不动,只冷淡地道:“说完了就请出去。”

逐客令下得毫不迟疑,俞莹莹就算还有什么话想说,也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最后怨毒地瞪了许夏希一眼,才跑走了。

许夏希:“……我做什么了?!”

她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好么!

就连刚才俞莹莹如此不讲理地说她坏话,她都还没说什么,怎么对方反而蹬着她啊!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嘛!

傅厉宸继续收拾东西,嘴上轻描淡写地安慰道:“她有病,别理她。”

许夏希:“……”

好毒的描述!

不过既然傅厉宸刚才已经帮她报了仇,那她还是怪怪听傅厉宸的话——珍爱生命,远离疯子!

“话说,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以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了,人家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啊?”许夏希手上动作不停,却仍然止不住她的八卦之心。

明明先前她都一直没有看出俞莹莹对傅厉宸有什么特殊感情,顶多是关系好点的同事。

怎么去一趟西市,俞莹莹对傅厉宸的爱意就爆发了,那种执念,让她这个旁人看着都可怕啊!

傅厉宸闻言顿了顿,眉峰微微堆叠,似乎有些不满地望了许夏希一眼。

看得夏希一脸不明所以,就听男人正儿八经地说明:“我跟她没关系,我在意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许夏希:“!!!”

她慌乱地低垂下脑袋,不敢再问,但是耳朵却悄咪咪地红了。

房间里,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烈。

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

许夏希:“……”早知道她就该在门口挂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才对!

第115章 妹子,我们谈一谈

敲门的人是盛宁。

盛宁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走进屋,轻声叫了一句:“傅律师。”

“什么事?”

盛宁瞥了眼傅厉宸收拾到一半的纸箱,犹豫了一会儿,才嗫嚅道:“我听说您要离开万宗,请问您是准备自己成立新律所吗?”

傅厉宸诧异地看了盛宁一眼,自己才刚把新成立律所的消息告诉龙坤——龙坤绝对不可能告诉盛宁——盛宁是怎么知道的?

盛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道:“一般厉害的律师离开旧律所,不都是另外成立新所的吗?”

之前万宗也有几个挺厉害的律师,没有成为万宗的合伙人,就干脆自己出到外面单干——肯定不如万宗有名气,但是也有混得风生水起的。

所以盛宁一听到傅厉宸要离开的消息,就以为他也是想要出去自己干。

傅厉宸略一颔首,虽然盛宁猜测的理由不太对,但结果是正确的,他便没有隐瞒,干脆地点点头,“没错。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盛宁面露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晌才低声说:“我想跟你们一起走,可以吗,傅律师?”

说完,她抬起头,希冀地望向傅厉宸,满目渴求。

傅厉宸没想到盛宁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毕竟在外人看来,男神傅厉宸再厉害,那也只是他一个人厉害。

脱离了万宗新成立律所,短时间内恐怕都只是一个小律所,说不好就在各种大所的较量中牺牲了。

在这个时候投奔傅厉宸——目前连律所都还没有正式挂牌成立的——风险太大。

投入与回报难成比例。

傅厉宸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动过从万宗挖人的心思,大概也只有许夏希这种‘小傻子’才会完全不衡量利弊跟着他。

现在盛宁也找上门。

傅厉宸却并没有多高兴,反而认真问道:“理由呢?”

盛宁脸上有些羞涩,但还是坦白回答:“我在万宗工作了三年,虽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却没什么归属感。可以说,我这些日子以来学到的所有实用知识都是在您的教导下才完成的,所以我希望今后也能够一直跟着您!”

傅厉宸却反问:“因为万宗并不是如你期,你可以换工作,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正在实习期,如果你离职,你的实习期怎么办?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跟着我们去新所,却发现新律所也不如你期盼的好,你又该如何?”

傅厉宸难得拿出几分耐心,将换律所的利弊都跟盛宁说了。

盛宁一时间被问的哑口无言。

不仅因为傅厉宸的问题有些刁钻,更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

在此之前,她只是想到她目前所有的成就都是傅厉宸带给她的,本能地觉着跟傅厉宸走下去能够获得在万宗得不到的。

可是如今,她似乎又有点不确定了。

起码,那个实习律师的名额,她不想放弃。

傅厉宸等了两秒,见她一脸愁容,才又慢悠悠地说道:“一昧冲动永远也成不了事,你既然从事了法律这一行,就不能感情用事,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你今后的职业规划,再来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让我同意你跟着我。”

盛宁闻言便知道自己的请求被拒绝了,但她没来得及伤心,满脑子都是傅厉宸刚才一个接一个的拷问。

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

许夏希有些不是滋味地问傅厉宸:“你以前不是说宁姐挺好的吗?而且你还准备撮合她和程赦,为什么你不同意她跟我们走啊?”

傅厉宸笑得一脸自得,反问:“我什么时候不让她跟我们走了?我只是让她好好想清楚罢了!”

许夏希:“……”

她认真想了想,傅厉宸刚才确实没有明确拒绝盛宁。

只是那种情况下,面对傅厉宸那么严厉地拷问,肯定都会认为他这是拒绝吧!

许夏希没好气地哼道:“盛宁不就是要辞个职,你这又是给她讲道理、说理智的。我明白和她一样的情况,怎么不见你给我这样的理性劝告啊!”

虽然就算傅厉宸说了,她也不会犹豫就是了。

傅厉宸挑高眉,悠悠然说:“你都有了我,还要什么理性劝告?!”

许夏希:“!!!”

许夏希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回答:“我并不想要你,谢谢!”

两人各种插科打诨,气氛轻松,完全没有即将离职的迷茫与纠结。

可盛宁出门后却比决定去找傅厉宸前还要纠结迷茫。

她沿着大马路一直往前走,脑海中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傅厉宸说过的话。

直到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座厚实的肉墙。

盛宁吃痛地捂着脑袋,抬头看去。

————

“所以,你之前是希望跟着厉宸一起去新律所工作,结果被傅厉宸一劝说,现在反而不确定自己想不想离开万宗了?”

程赦在路边‘捡到’一枚走路不看路的小家伙,顺便就把人拐到附近的咖啡厅。

三言两语就哄得盛宁把心里头的烦恼都说了出来。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段程赦的总结发言。

盛宁犹豫了一下,“虽然听你说得有些奇怪,但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她叹了口气,闷声说道:“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其实早在之前我没有遇到傅律师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离开万宗。”

“为什么?”程赦有点好奇,万宗作为海市数一数二的大律所,不是很多人都挤破脑袋想要挤进去吗?

盛宁做得那么好,为什么还会想要离开?

盛宁抓了抓头发,顿了顿才解释说:“并不是万宗有什么不好,正是因为名气太高,人也多,所以注定了有些人的价值得不到发挥。

不怕你笑我,如果去年我不是同夏希一起跟着傅律师复习司法考试,光靠我一个人用老办法复习的话,我根本不可能通过考试的。而没有通过司法考试的助理就永远只能做助理。”

这也是盛宁那么推崇傅厉宸的原因之一。

当然,傅厉宸的本事是真本事,让她看得见且叹为观止的本事。

想到这里,盛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苦恼道:“肯定是因为我的表现太糟糕了,傅律师才会拒绝让我继续跟着他的!”

程赦连忙表示,“你既然已经决定要脱离万宗了,那不如我帮你去跟厉宸说一声,他肯定不会拒绝让你到新律所工作的。”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拒绝也没用,因为新律所他也有份!

盛宁根本不会想到自己面对的也是她未来的大boss,一听到能够继续跟着傅厉宸,脸上就流露出洗越神色,但眼神很快又暗淡下来。

程赦不明所以,“怎么了?难道你现在又不想离开万宗了吗?”

盛宁忙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傅律师那么正直无私的人,在我没有想明白我今后到底想怎么样,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到他的律所工作的。”

程赦撇撇嘴,心中腹诽:傅厉宸那混蛋就是个芝麻馅的汤圆,切开白皮都是黑的,怎么可能公正无私。

程赦不爽盛宁提到傅厉宸总是一脸崇拜的神情,但是这点心思又不好明说。

面上还要继续跟盛宁商量:“既然这样,那不如你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我帮你分析一下,看你到底想要什么?”

盛宁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程赦。

程赦被看得心虚,尴尬地问:“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盛宁连连摇头,激动地说:“当然没问题!你真是大好人,竟然愿意花时间替我分析,真是太谢谢你了!”

末了,还极为不好意思坦白,“真对不起,以前审合同的时候,你明明是认真地跟我分析合同条款,我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不识好歹,觉得你是故意拖我时间。

不过我现在已经完全转变了想法,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所以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虽然这点心思不说出来,估计程赦也不会知道,但是盛宁却不想欺骗程赦,把自己心路历程的转变都跟程赦和盘托出。

可惜心里有鬼的某人闻言反而更加心虚了。

程赦还真就是觉得盛宁好玩,故意逗着她玩的……

咳咳!

当然,从结果来说,他也是帮助盛宁好好学、积极进步嘛!

程赦摸了摸鼻子,将那点儿心虚又压了回去,脸上摆出和善的笑容,“你能理解我的用心就好了。我们现在还是先说说你的工作吧!

或者说,你能告诉我,你做这一行做了那么多年,具体是那方面的工作最让你开心?”

盛宁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又想。

最终,笃定地说道:“就是之前在你公司,和你一起拟订、修改合同的工作最让我开心。”

程赦立即就感觉自己的一颗小心脏都开始往上飘。

脸上表情也跟着飘忽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为什么啊?”

但他心里却十分臭美地想着:哥的魅力就是大,这丫头肯定是看上我了、看上我了、看上我了……

第116章 我看起来像做慈善的吗?

盛宁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说:“因为我很喜欢处理非诉讼案件,尤其是公司上市等的法律事项。不过很可惜,我之前只是个助理,就算现在也仅是一个实习律师,所以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一类案件。

说实话,你的公司上市那份文件,是我经手的第一份这种类型的文件。”

别看之前盛宁把程赦骂成了混蛋,但实际上盛宁还是很感激程赦给了她这样的机会,不然她也不可能被许夏希三言两语就说得大彻大悟的!

程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盛宁奇怪地看了程赦一眼,“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什么。”程赦抹了把脸,才把那点自作多情给收回去。

摆正心态,继续说道:“既然这么说,你最喜欢的工作其实是在上市公司当法务?”

程董事长又开始动心思了——把人拐进自己公司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可是盛宁想也不想就摇头了,“法务的日常工作就是替公司处理法律问题,但是在一家公司工作,能够碰到的案子其实很少。我更希望能够在律所,专门从事非诉业务。

因为一般公司哪怕有自己的法务,遇到棘手的案子时,还是更倾向于求助律所的专业律师。

程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程赦的诱拐计划再次破灭,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盛宁不好意思地说:“你也觉得我是痴心妄想对不对!就算公司到律所求助律师,肯定也会倾向于聘请像傅大律师那样的高端人才,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当然不是!”程赦连忙摆手,不想盛宁误会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道:“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想要专门从事这类非诉讼业务也不难啊!

既然万宗没办法给你提供这样的平台,那就换个地方好了!厉宸的新律所怎么样?

有厉宸的名气在,你完全不用担心吸引不到大公司来求助,而且在新律所里,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经由程赦这么一说,盛宁的眼睛再次闪闪发光。

“您这么说,似乎我更有理由跟着傅律师了!不过,一般新人不都是要从那种最烦人而且没有多少收入的诉讼案件入手吗?傅律师会不会不同意我专攻这个啊?”盛宁有点犹豫。

程赦直接拍胸脯保证:“放心,厉宸绝对不会有意见的,我保证!”

程赦心里想的却是:有他在,傅厉宸就算有意见也不会成为意见的。

实力坑队友·程大公子毫不犹豫地就卖了傅厉宸。

盛宁终于放下心来,喜滋滋地说道:“太好了,那我明天再去跟傅律师说我想要跟他一起走。理由我都想好了!”

傅厉宸可不知道程赦给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实际上,他现在正对着一个更大的麻烦——直接被人堵在了小区楼下。

堵他们的人是谭芝。

傅厉宸皱起眉,不悦地问:“什么事?”

谭芝这回完全没有被傅厉宸的冷淡吓退,反而上前一步想要去抓傅厉宸的西装衣袖。

被躲开了也不尴尬,只哀求地望着傅厉宸,“傅律师,您这回一定要救救我!我不知道找谁,只有您能救我了!算我求您!”

傅厉宸垂眸俯视谭芝,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谭芝的苦苦哀求而动容,冷漠反问:“凭什么?”

拒绝得毫不犹豫。

谭芝被重重地噎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把身段放得那么低,就差跪下给傅厉宸磕头了,对方竟然完全无动于衷。

“傅、傅律师,您不是所里最、最好的律师吗?您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冤枉,被赶出律所……”

谭芝已经怕得落下泪来,结结巴巴地将龙坤因为西市提交虚假证据的事情需要一个替死鬼,就把她这个小小的律师助理推出去顶缸这事儿都说了出来。

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在万宗,她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新人,原本就依附俞莹莹过活,现在人家想要整她,她甚至脸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她又爱又敬又恨的傅大律师身上。

还讨好地说着溢美之词,“傅律师,像您这么好心肠的人,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受到律所那些人的不公正对待!

算我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吧!”

傅厉宸理了理因为躲避谭芝猛扑时弄皱的衣领,淡漠地瞥了谭芝一眼,冷声道:“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做慈善的吗?”

笑话!

别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多么温和,平易近人,但他从来都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

谭芝一愣,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提道:“可、可是您都帮了许夏希那么多,还有盛宁……”

傅厉宸嗤笑一声,不屑反问:“我帮她们,与你有什么关系?”

许夏希是他的人,他当然是要给她最好的!

至于盛宁,那完全是看在许夏希和程赦的面子上。

作为隔三岔五就想着刁难许夏希,还经常给他们找麻烦的‘仇人’,傅厉宸都不知道谭芝哪里来的勇气,认为傅厉宸也有义务要帮她。

谭芝听到这里,终于认命地明白过来——傅厉宸根本没有理由帮她。

她失望极了,一个支撑不住,竟然直接瘫坐在他们面前。

低声呢喃:“那我该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被开除、被处分,我这辈子都完了!

可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替上司把文件交到法院,其他事情都不是我做的啊!为什么要我承担这样的后果?

我不,我不!”

谭芝抱紧双腿,直接将脸埋进了双膝之间,失声痛哭。

傅厉宸没有任何动作,冷漠地看着谭芝在他们面前装疯卖傻。

许夏希到底道行浅了些,见谭芝哭成了一个小泪人,就有些不忍心。

不过她不会傻到当面反对傅厉宸的做法,只是悄咪咪地拉了拉傅厉宸的衣角,眼神询问:我们真的不管她吗?

傅厉宸扬眉:怎么,你想管?

夏希纠结地皱起了眉尖。

如果是别的事,许夏希当然乐得看‘仇人’倒霉,不踩上一脚也肯定在背后叫声‘好’

但谭芝这个情况有点特殊。

西市的事情,谭芝一个小助理能够做什么呢!还不是替俞莹莹背锅。

同样是小新人的许夏希见了,总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感慨。

也是她有傅厉宸,不然面对前辈们无耻的甩锅行为,有时候真的有苦也说不出来。

而且‘伪造证据、妨害作证’可不是小事,丢工作不说,就算没有严重到受刑事处罚,但是司法局的行政处分是少不了了。

很有可能,谭芝刚起步的法律之路就要夭折了。

这对于一个信仰法律的法律人来说,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吧!

许夏希还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傅厉宸,后者已经反握住她的手,给了个安慰的眼神。

然后,傅厉宸给了谭芝一个眼神,冷淡道:“行了,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起来。”

谭芝一听就知道这是傅厉宸松口的前兆,一抹脸,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抬头,闪动着大眼睛,期盼地望向傅厉宸,可怜巴巴地喊:“傅律师!”

脸上哪里还看得见泪痕!

许夏希:“……”

妈蛋,都是套路!

傅厉宸却并不吃惊,只淡淡说道:“我现在已经退出了万宗的合伙协议,对于万宗的辞退决定无能为力。除非你打算起诉万宗,告万宗非法辞退你,那我可以给你找个在这方面很在行的律师。”

傅律师还是不会出手。

谭芝立即失望地耷拉下眼皮,闷声应道:“我知道了,我不打算告万宗。”

越是做这行的,谭芝越是清楚,像她这种情况的去起诉用人单位非法辞退劳动者,根本不可能赢,而且还有可能给自己招惹一堆麻烦,甚至引来万宗的报复。

以万宗今时今日在海市,甚至全国的地位,想要她今后再也没办法干这行简直易如反掌。

傅厉宸没有理会她的失望,继续说道:“至于‘伪造证据’这个指控,肯定不会是万宗把事情捅到司法局的吧?

所以是……李贤波?”

谭芝点点头,感慨傅厉宸的料事如神,详细解释道:“西市的案子,那个李贤波眼看就要赢了案子,却因为您的建议而进入房屋评估,现在很有可能会输掉案子。

他气不过,又不能把您和万宗怎么样,就把气撒到了我身上。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把材料递到司法局去,原本是准备借此和龙主任谈判,让万宗放弃西市的案子,没想到……”

没想到龙坤也是个狠的,当机立断就甩锅给她,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傅厉宸听完谭芝的讲述,沉默了有一分钟,淡淡答道:“既然现在材料还在李贤波手上,那我会和他谈谈的。”

“真的吗!”谭芝顿时双眼迸发璀璨亮光。

立即就朝傅厉宸深深鞠了一躬,感恩戴德,“傅律师,真是太谢谢您了!你就是我的大救星,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仿佛傅厉宸已经办成事了一样。

许夏希目送高兴得有些发飘的谭芝离开后,怀疑地看向傅厉宸,“谈谈?这也能行?”

她可没有谭芝那么乐观。

如果是别人,听到傅厉宸这个名字,或许都会给三分面子,但是李贤波!

呵呵!

那人恐怕就等着傅厉宸向他低头吧!

傅厉宸悠哉地扬了扬眉,“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117章 你想怎么样?

许夏希对于傅厉宸这种强行卖关子的行为表示抗议,“诶诶诶!不带这样卖悬念的!你到底准备怎么帮谭芝?”

“谁说我要帮她了!”傅厉宸反问。

许夏希一噎,回想了一下刚才傅厉宸说过的话,好像真的没有明确说过要帮谭芝!

摔!

这不是骗人吗?

傅厉宸见许夏希的表情不好了,也不再逗她,笑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不过我真不打算帮她!”

许夏希疑惑地眨眨眼,“你不打算帮她,为什么告诉她你会去找李贤波?”

傅厉宸反问她:“你以为李贤波为什么会针对谭芝这样一个小助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泄愤?”

换作别人,傅厉宸或许还会相信如此感情用事的举动,但是对象是李贤波,那人绝对不会单纯为了泄愤。

“那就是……”许夏希想了想,得出结论,“为了向你示威?”

傅厉宸不置与否地笑了笑,说道:“不管他想做什么,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我自然该会会他。”

许夏希难得见傅厉宸如此高的兴致,不由得奇道:“你往常不是都不搭理他的挑衅吗?怎么这回那么积极?

我看你就是想帮谭芝吧!不用不好意思啦!”

许夏希自以为看破一切,笑得十分开心。

傅厉宸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倒让许夏希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好了,先回去吧!”傅厉宸揉了揉许夏希的脑袋,拉着她上楼。

第二天,傅厉宸和李贤波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高级私人会所。

傅厉宸和许夏希早早就在房间里坐着,李贤波却姗姗来迟。

一进屋,就夸张地笑道:“真是难得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得到傅律师的邀请来这种高级会所享受,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许夏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心中暗暗腹诽:怎么每次见李贤波都是这种说话的腔调,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傅厉宸跟李贤波打交道多年,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闻言只是朝一旁的桌椅瞥了眼,示意李贤波坐下。

脸上淡淡笑着,“既然是私人对话,我想李律师应该更喜欢这种私人的环境。毕竟像我们这一行的,还是很注重个人隐私的。”

李贤波却逞强道:“傅律师说笑了,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是不能对别人说的,又怎么需要刻意隐瞒呢!”

说得他好像真那么光明磊落一样。

旋即,话锋一转,“倒是傅律师,恐怕有不少隐私不可告人吧!比如……西市的事情!”

一提到西市,李贤波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现在西市的案子还没有结束,现在正进入了评估阶段,结果不定。

但是他们干这一行的都知道房屋价值评估的效力,这在法律上属于鉴定意见,如果没有其他确定的证据,一般都不能对抗鉴定意见的效力。

换句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房屋价值评估出来的数额,就是西荣新建厂房的价值。

有确切的数字,再结合房屋租赁合同关于加建房屋的金额可以折抵租金这一点,西荣有很大几率能够讨回他们租金了。

李贤波原以为是个必赢的局,甚至想要借此设计傅厉宸。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再一次输给了傅厉宸,李贤波气得眼睛都要绿了。

傅厉宸也没心思跟他兜圈子,直接就问:“关于伪造虚假证据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贤波原本只是想到即使傅厉宸及时抽身,伪造证据的锅落不到他身上,搞臭万宗律师事务所,给对方添点堵也好。

没想到傅厉宸竟然一回海市就传出要退出万宗合伙的消息,这让李贤波原本的打算又少了一大半意义,正觉得没意思。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本都已经跳出这趟浑水的傅厉宸竟然约他在这种隐秘会所见面,就为了过问这件事?

李贤波回过神来,脸上顿时流露出奸诈的神情,却又摆出一副正直的嘴脸,故作为难道:“你看,我可是国家的正直公民,遇到这种违法犯罪的行为,当然有积极举报的义务。

你放心!我知道作伪证陷害别人的后果,所以我绝对不会故意陷害你们的!”

但是只要李贤波将证据交上去,谭芝就惨了!

“小孩子不懂事,李律师也是从新人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新人律师办案急躁难免有所失误也很正常,李律师又何必跟个新人计较?”傅厉宸淡淡劝道。

说情说理,这般随和亲切的说情举动看得一旁的许夏希目瞪口呆。

这人,还是傅厉宸吗?

李贤波也没想到傅厉宸竟然真的会用这种打商量的口吻替谭芝求情。

吃惊之余,心中的得意却在急剧膨胀。

李贤波勾了勾嘴角,却又露出遗憾的神情,叹息道:“这可就有点难办了!毕竟你们这次做的事情可是涉嫌违法犯罪。我本身就是做这行的,可不敢知情不报。你说对吧!”

“所以,你想怎么办?”傅厉宸知道眼前这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好处的事情绝对不会办。

李贤波满意地点点头,手肘撑着桌面,双手手指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

好整以暇地说道:“我们打交道那么多年了,老相识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要你当众向我低个头,承认你不如我的话,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可能!”

直接狠厉说出这三个字的人却是许夏希。

许夏希在一旁听着都沉不住气了。

实在是这个李贤波太欠揍了,处处找傅厉宸的茬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那么卑劣地想要用这种手段来打击傅厉宸。

她这个外人都气不过。

不管傅厉宸怎么决定的,她都不会允许傅厉宸向这种卑鄙小人低头的。

至于之前想要帮谭芝的心情——不好意思,她又不是圣人,帮助别人的前提当然是先保住自己啊!

李贤波期待已久的胜利就在眼前,却被一个小小新人打岔。

他顿时就怒了,不悦地斥道:“我们说话,有你这个小小助理说话的份吗?”

许夏希的目光直接对上李贤波,毫不畏惧地答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是实习律师了!”

虽然跟李贤波这些老牌律师比还有很大差距,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蛋。

她可不怕李贤波。

李贤波自从扬名后,一直备受他人推崇。

一辈子唯一的‘污点’就是落在傅厉宸后头,现如今竟然连个实习律师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大律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抬高眉看向傅厉宸,“傅律师,这就是你约我来这里见面求和的诚意吗?”

傅厉宸微微一笑,答道:“李律师,你大概误会了一件事,我这次来并不是求和的。还有,希希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不知道李律师有何指教?”

李贤波简直要被傅厉宸‘求人’的态度给气疯了。

他重重地哼了声,没好气地说道:“总之,我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你不同意的话,就等着看那个小助理从此被法律这一行除名吧!”

竟然给谭芝记处分还不够,还想搞得谭芝在这一行都混不下去。

真不是东西。

然而,傅大律师就好像没有看见李贤波简直快要气得原地爆炸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李律师不愿意我们用平和一点的方式解决问题,那我就只好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终于进入了傅厉宸式的解决方式,许夏希哪怕不知道傅厉宸准备干什么,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李贤波一开始也忍不住紧张起来,生怕傅厉宸又拿出什么后备方案,但随即他又马上放松下来。

这回他准备得如此充分,傅厉宸不先向他服软,是绝对不可能拿到他手上的材料。

“我们现在就谈一笔生意吧!”傅厉宸随手将放在自己这边桌面上的几张照片丢到了李贤波面前。“我想,李律师想必是不会愿意让这些照片流露出去的。”

李贤波狐疑地拿起照片。

刚看了两眼,脸一下子就黑了。

照片里赫然正是傅厉宸第一天到西市那个夜晚,他嘲笑完傅厉宸后,就接受了委托人的邀请一起去沐足中心泡脚的影响。

他和伊雅公司的项目经理正睡躺在榻榻米上,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有几张还有伊雅项目经理陈俊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的照片。

看得李贤波心头一阵火气,他忍不住怒斥:“你这是在违法!”

“只是在路边随便拍了拍几张照片而已,我既没打算拍摄违章,又不打算将这东西递交法院作为呈堂证供,怎么会有违法行为呢?”

傅厉宸慢悠悠地解释,瞥了李贤波和陈俊,假笑道:“我这点行为当然不算什么,但是不知道律师私下接受委托人的请客送礼,是不是违法行为呢?”

律师除却律师费外,不能收取更多费用,也不能私下接受委托人的请客送礼。

否则就是违反了《律师法》,应该受到行政处罚的。

李贤波一听顿时就急了,盯着傅厉宸,轮到他问:“你想怎么样?”

第118章 晨曦律师事务所

傅厉宸淡定如初,甚至还对李贤波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原本就准备和李律师你和平解决这件事,所以特地约在了这种没有外人打扰的环境和你见面。

只不过,李律师似乎不太愿意和我们谈,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耸耸肩,作势要站起来。

李贤波忙喊:“等一下!”

傅厉宸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李律师还有什么事吗?”

李贤波的脸都要气绿了!

许夏希在旁边则是看着偷笑。

傅厉宸真是蔫坏蔫坏的,明明早就握住了李贤波的致命把柄,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故意等李贤波得意忘形的时候再漫不经心地把李贤波的‘罪证’展示出来。

李贤波现在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李贤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别嚣张,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把柄?不知道李律师指的是什么?”傅厉宸随口问道,表现得满不在乎。

李贤波这时候才猛地想起来,在他抓到他们伪造证据的把柄之前,傅厉宸就先一步抽身而退。

就连现在他想要恶心万宗,傅厉宸也已经离开了万宗。

他所谓的把柄对傅厉宸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李贤波面色难看,紧紧盯着傅厉宸,心里畏惧傅厉宸真的借此整他,那他几乎就只有受着的份。

他不愿意在傅厉宸面前露了怯,但眼下却只能低头,嘴角挤出一抹笑,“傅律师,大家都是老相识了,既然是交易,那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下。”

李贤波一脸憋屈便秘脸,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好笑极了。

他心中怨愤不已,一边暗骂自己不小心竟然给傅厉宸抓住了把柄,一边又哀叹自己这回恐怕要倒大霉了。

可没想到,傅厉宸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故意刁难。

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是交易,那自然讲究公平诚信,我想李律师应该已经将准备交去司法局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吧?”

李贤波下意识想否认,可是看着傅厉宸漆黑的眼眸,狡辩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只能颓败地点点头,道:“资料原件只有一份,我可以给你,但你怎么保证你那些照片只有一份?”

“照片是用拍立得相机照出来的,如果李律师不放心的话,可以花钱把我的相机一起买回去。”傅厉宸指了指桌上的小盒子。

他再次精准地预料到了李贤波的心思。

不过到了这时候,李贤波也没得选就是了!

傅厉宸拿到资料后,也没有去看李贤波的脸色有多么精彩,带着许夏希潇洒地走了。

许夏希上了车,就接过那些材料认真翻阅了一遍,确定是原件后,忍不住揶揄道:“你也太坏了,明明就有他的把柄,还故意等他嚣张完一轮才扬出来,害得人家就跟一只露腚的孔雀似的。”

想想刚才李贤波的表情,她都觉得尴尬了。

傅厉宸却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一本正经地摊手,说道:“我本意是和他好好商量的,可惜人家不领情,那我也没办法了。”

“呵呵……”许夏希翻了个白眼。

以李贤波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加上对手又是傅厉宸,在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会收敛才有鬼呢!

傅厉宸就笑笑,装作没看见许夏希的白眼。

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律所的东西你都收拾好了吗?”

“早收拾好了,我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许夏希下意识答道,刚说完又疑惑地问:“怎么了?”

傅厉宸一转方向盘,动作帅气地将小车驶入主道,才随意说道:“既然没事,明天最后一天,自然是要翘班的!”

许夏希:“……”

说啥?

她没听清,什么叫最后一天就应该翘班的?

老板会哭的吧!

许夏希满头黑线,刚想提醒傅厉宸这样的行为很不好,傅厉宸已经正色说道:“新律所成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以为你不用干活吗?”

“什么?我?”许夏希一脸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抓壮丁了。

傅厉宸危险地眯起眼,微微一笑,“怎么?不想干活?!”

许夏希立即感动后背一阵发寒,连忙摇头,“没,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然后还十分狗腿地朝傅厉宸笑了下,讨好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连‘您’都叫出来了,听得傅厉宸一阵好笑,便也没有再揪着许夏希不放。

只说:“律所成立的行政流程基本上小宇都已经搞定了,过几天是律所办公区的验收,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哦。”许夏希乖乖点头,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新律所叫什么名字啊?”

傅厉宸意味深长地瞥了许夏希一眼,看得她一头雾水,才听他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晨曦。”

“什么?”许夏希猛地反应过来傅厉宸说出这两个字暗藏的含义,小脑袋立即就低下去了。

红云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后根。

傅厉宸邪邪地勾了勾嘴角,故意问:“你说是什么意思?”

许夏希转开脸,看向窗外,支支吾吾地转开话题,“那啥,我们用不用把这些材料给谭芝啊?”

见傅厉宸一直朝她笑,更让她小脸滚烫烫的。

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那个,既然李贤波都不打算继续找茬了,那是不是谭芝也可以不用离职了?”

如果谭芝像万晓那样因为做错事而被辞退,那许夏希肯定不会可怜谭芝的!

但是因为这种无妄之灾而受到牵连,许夏希还是希望谭芝能够稍微得到公平一点的对待。

傅厉宸露出一个稍显冷淡的笑容,嗤道:“如果她还在万宗待得下去,那也可以的。”

傅厉宸这话一语中的。

第二天,许夏希正在傅厉宸家中准备午餐——例行公事——客厅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这已经门铃第二次响起了!

第一次是谭芝来拜访,为的当然是她的前途。

忐忑而来,高兴而归,也没耽搁多久。

可现在都已经是中午时间了,这访客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傅厉宸冷着脸打开大门,看见来人后,神情又阴沉几分,“什么事?”

俞莹莹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傅厉宸的冷脸,还直接走了进来。

神情傲慢地环视一圈,原本还端着优雅高贵的姿态,却在目光触及从厨房走出来的许夏希时,陡然色变。

她死死盯着傅厉宸,一手指着许夏希,阴声质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同居了?”

许夏希:“!!!”

她想要解释,可是她看见俞莹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又闭上嘴,干脆不说话了。

反正有傅厉宸解释,用不着她费心。

傅厉宸挑眉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并没有否认‘同居’的质问。

许夏希气得朝傅厉宸瞪眼,暗骂这混蛋又乱说话,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她解释的机会。

俞莹莹就恶狠狠地说道:“她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为她做那么多事?!”

“这话你已经问过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离开。”傅厉宸冷淡地下达逐客令,根本连解释都懒得。

俞莹莹却不肯退,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几欲沸腾的怒火,再次说道:“好!许夏希也就算了!但你为什么宁愿帮一个新人助理,也不愿意帮我?”

“谁?”傅厉宸一时没反应过来。

俞莹莹反倒把他的反应当作装傻,更气气愤,怒极反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帮谭芝,还专门去找了李贤波说情,让李贤波放过谭芝。

她不过是一个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的新人,而我不仅是你的学姐还是你相识多年的同事,为什么当我被刁难的时候,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连一个小小的谭芝都比不过吗?”

傅厉宸被这一连串质问弄得有些无语。

他找李贤波,可不单单是为了谭芝。

但显然要跟盛怒的俞莹莹解释这件事有点困难。

他怕麻烦,所以干脆冷淡地说:“我帮不帮谁,是我自己的事。”

言外之意——俞莹莹对他而言,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

俞莹莹的脸顿时一片惨白,但她不愿意在许夏希面前丢了她的气势。

仍然强撑着望向傅厉宸,目光阴狠毒辣,阴沉沉地说出咒怨。

“傅厉宸,你今天这样对我!你以后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你不是成立了新律所吗?我倒要看看,凭着你傅大律师的名声,和你那几只虾兵蟹将,能不能斗得过万宗!”

傅厉宸听到俞莹莹将万宗都搬出来后,终于忍不住皱起眉。

低声警告:“俞莹莹,你别乱来!万宗凝结了坤哥多年的心血,可不是给你玩弄的玩具!”

可俞莹莹已经彻底陷入了魔障,非但听不进劝告,反而还觉得拿捏住了傅厉宸的软肋,得意地扬起嘴角,“你现在知道怕了吗?

别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那家新律所是绝对斗不过万宗和其他几家律所的共同封锁的,你就等着吧!”

“坤哥不会让你乱来的。”傅厉宸再次警告。

俞莹莹却笑得自信非凡,高傲地说:“那我们就看看,龙坤他会怎么选?!”

第119章 送上门来的300万元

俞莹莹笃定了龙坤绝对会选择帮她,所以表现出一种有恃无恐的得意。

然而傅厉宸听到她这番傲慢宣言,也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冷淡道:“说完了的话,请离开!”

俞莹莹便得意不起来了。

她气恼地瞪了傅厉宸一眼,根本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但是接二连三的被人下达逐客令,即便她脸皮再厚,也是待不下去了了。

最后只有恶狠狠地说道:“傅厉宸,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丢下这句宣言后,她就踩着她的高跟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至于傅厉宸,除却提到龙坤时隐约有些情绪波动,之后的神情几乎没怎么变过。

现在也是一副毫不在乎地模样,见许夏希还傻站在厨房门口看热闹,便出声训道:“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做饭。”

许夏希看八卦看得正开心,突然被这一嗓子骂了,忍不住撇撇小嘴,道:“我就说一句……傅厉宸,你这么绝情,一定会没女朋友的吧!”

傅厉宸闻言,嘴唇微微一掀,从善如流地答道:“你不就是了!?”

“!!!”许夏希是被傅厉宸的无耻震惊德说不出话来。

傅厉宸一下子又恢复正经表情,冷淡斥道:“还不快去做饭!”

“啊!哦!”几乎是条件反应,许夏希拿着锅铲就转身进了厨房。

机械地开火、炒菜……

某个瞬间,许夏希的脸色骤变,简直想要抱头蹲地,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算了。

她刚刚,竟然没有开口反驳傅厉宸!!!

“混蛋!又占我便宜!”许夏希咬牙低骂。

往锅里倒了一小勺油,锅里立即传来响滋滋的油炸声。

许夏希炒菜的动静就跟拆锅一眼,‘乒乓’作响。

简直是把锅里的菜当作傅厉宸了,翻来覆去地扁弄才能泄愤。

————

半个月后,晨曦律师事务所正是挂牌成立。

律所一共有三个合伙人,就是傅厉宸、程赦和林文宇。

另外还有傅厉宸从其他地方招揽来的资深律师三人。

再加上许夏希、盛宁和另外新招的两个助理。

律所从上到下,一共就十个人头。

刚好达到合伙型律师事务所的最低配置了。

不过程赦有一间上市公司需要打理,林文宇解决完律所成立的事宜后又像每一个技术猿那样,过上了黑白颠倒的日子。

所以律所里长期能够看到的就只有八个人。

傅厉宸直接把许夏希的桌位安排在自己办公室里,美名其曰:节约办公经费!

许夏希看着外头空荡荡的大厅,默默翻了个大白眼——算了,反正她也反抗不了,傅厉宸爱怎么安排她也只能乖乖照做。

她原本以为,晨曦律师事务所才刚成立——哪怕有傅厉宸的名气坐镇——肯定门可罗雀。

没想到,律所九点营业,不到十点就有人找上门来。

许夏希在茶水间倒水的时候往下瞥了一眼。

就看见有三辆黑色小轿车停放在晨曦律师事务所门口,然后她就看见有几个保镖围住中间那辆小轿车,其中一个保镖打开车门,车里下来一个身穿黑色三件套下西装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材微胖,在保镖开路下,直接进了万宗律师事务所。

啧,这排场,简直就是国家领导人下乡视察的架势啊!

许夏希感慨了一声,有点好奇这个男子的身份。

她悄悄走到茶水间门口,向外张望,果然就看见那个中年男子带了一群保镖进了傅厉宸的办公室。

准确而言,是中年男子一个人走进去,其他保镖都规矩地站在门口等候。

这个男人好大来头,也不知道找傅厉宸是为了什么呢?

许夏希抓住路过的新人助理尤雅,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尤雅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说:“不清楚,不过看那些人穿着打扮架势就知道,肯定非富即贵……

对了,夏希,反正你也坐傅律师的办公室里,你赶紧送茶进去听听看呀!”

许夏希:“……”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那么溜的操作!

许夏希当然不会真的为了八卦献身,正准备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傅厉宸侧出半个身子,朝许夏希招招手,“希希,倒茶。”

尤雅连推了推许夏希的腰,背地里朝她做鬼脸:好机会,快去。

许夏希:“……”

呵呵,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去好么!

但众目睽睽之下,许夏希连抱怨都不敢,乖乖地在茶水间泡好茶。

端进办公室的时候,还被里头的保镖拦了一下,直到那位大佬开口说:“没事,傅律师的人,可以放行。”

保镖这才收回阻拦的手。

许夏希除了无语,简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明明刚才傅厉宸都已经打开门叫她泡茶了,她就不相信里面的人没有听到,这时候又出来阻拦……

就算想要彰显这位大佬的尊贵身份也不是这样玩的好么?

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吗?

许夏希默默把这些大阵仗的人都吐槽了一遍,但面上还是乖巧地给大佬们倒茶。

然后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场。

“希希,你在这里等一下。”傅厉宸先一步叫住了正准备闪退的许夏希。

然后朝大佬露出一个客套微笑,淡淡解释:“这位是许律师,她现在也是我的助理,我的所有案件暂时都由她协助我完成。”

大佬面上一派从容笑容,目不斜视地看着傅厉宸,微微点头,笑道:“傅律师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许夏希有些意外,不仅是因为傅厉宸强行给她安排了新工作,更是因为这位大佬所表现出的态度。

从容、淡然,又给予了对等尊重。

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傲慢。

这才是一位真正强者该有的气度。

不骄不躁,不欺弱者。

许夏希对这位大佬的印象立即就有了很大的改观。

大佬们的对话也不拖泥带水,大佬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亲手递给了傅厉宸,温和笑道:“傅律师您好,在下雷茂华,做一些船舶生意,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傅厉宸接过名片,回以微笑,“雷氏集团的大名,整个海市航海业有谁不知道。雷总谦虚了。不知道雷总这次亲自上门,是因为什么?”

“傅律师快人快语,那在下也不跟你兜圈子。实不相瞒,我这次登门拜访正是因为雷氏集团的一些船舶买卖遇到法律上的难题,特地来请傅律师帮忙的。”

说完,雷茂华就朝身边的保镖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即递上一本材料。

傅厉宸接过来,快速翻阅了一遍。

许夏希也悄咪咪地探头过去看,傅厉宸便直接将材料转手给她。

然后言简意赅地对雷茂华说道:“这些看起来都是雷氏控股的船舶公司与买家的船舶买卖合同,而且材料上显示买卖合同的船舶已经交付、货款也已经汇入雷氏的账户,不知道雷总还有什么疑问?”

雷茂华对傅厉宸迅速的阅读归纳概括能力表示十分满意,点头笑道:“没错,合同交易确实已经完成了。但是我们和阳氏交易的是船舶这种特殊动产,傅律师应该知道对于船舶交易还有一个关键性的环节……”

“船舶过户登记。”许夏希顺口就说了出来。

办公室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也纷纷转向许夏希。

许夏希缩缩脖子,暗骂自己竟然多嘴地说了出来,却没有发现雷茂华正以一种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她,末了笑道:“傅律师的新律所果然是名不虚传,个个都是顶尖的人才。

不错,我们这次遇到的麻烦正是船舶过户登记问题。原本我们与阳氏协商四月份完成过户,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时间,阳氏仍一直拖着不肯派人同我们一起到海事局去完成船舶过户手续……”

许夏希听得目瞪口呆,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等!

按这位雷总刚才的说法,雷氏是船舶卖方,阳氏是船舶买方,像现在钱货两清的情况下,不应该买房更着急办理过户登记,好把船舶变成自己的吗?

因为船舶买卖和车辆买卖差不多,哪怕完成了货物买卖,但是没有办理过户登记,卖家仍是产权证上的所有人。

这时候有第三方先一步和卖家办理过户登记,那第三方还可以向买家索要货物。

所以一般这种需要办理过户登记的货物交易,买方一交付货款就着急着办理船舶买卖合同了。

怎么这个案子偏偏反着来,买方阳氏一直拖着不肯过户,卖方雷氏反而催着想要过户?

许夏希满脑子疑问。

她还是头一回接触航海业,虽然在准备司法考试的时候有系统地复习过国际法——国际大型贸易主要还是依靠航海运输来完成——但是真正接触的时候,她仍有点懵。

雷茂华已经开出条件,“我们和阳氏总共交易了十艘船舶,都还没有完成过户。如果傅律师能够帮雷氏完成这十艘船舶的过户,我愿意支付300万元的代理费。”

傅厉宸沉吟片刻,淡淡说道:“贵公司既然与阳氏完成了船舶买卖合同,只剩下船舶过户登记,就算阳氏不肯登记,贵公司仍可以通过诉讼程序达到目的。

我刚才查阅过贵公司的材料,十分齐全,并不是特别需要律师介入就能够完成您的要求。”

这世上,大概只有傅厉宸一个律师,在如此高额代理费的面前,还淡定地把案子往外推的。

第120章 选择与放弃

这位航海业界的大佬终于有些傻眼了。

头一回见有人把送上门来的生意往外推。

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傅厉宸接着说道:“不过,雷总既然找上了我,那说明这个案子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不知道雷总还有什么要求?”

雷茂华赞许地点点头,暗道傅厉宸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厉害,竟然能够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他便也不再卖关子,主动解释:“阳氏在京市航海业的地位就和我们在海市的差不多,雷氏有意在京市发展,才选择了阳氏作为交易对象,想以这次船舶买卖作为打开京市航海市场的敲门砖。

因此,我们并不希望把和阳氏的关系闹僵,更不希望闹到法庭。毕竟做生意以和为贵,尤其是像航海这种传统行业,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都不希望‘上电视’。”

其实还有一点雷茂华没有明说——阳氏在京市地位高、资历老,和法院的关系也熟,出于地方保护,如果阳氏现在诉讼程序上拖时间,也能把雷氏耗个一两年。

傅厉宸却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他略一思索,便有了大概想法,却并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仍是一片平静,淡淡道:“这个案子如果走诉讼程序,雷总的三百万代理费可以请到业内任何一位律师,并且只要材料齐备,一定能够拿到胜诉判决。

但如果雷总想要通过非诉手段解决,我想不管是哪一位律师都无法向您保证一定能够完成雷总您的目标。”

“这个我明白。但如果这个案子没有难度,我也不会慕名而来拜访傅律师了!”雷总适时捧了一句。夸赞恰到好处。

傅厉宸却并不买账,嘴上坠着淡笑,没有应声。

雷茂华顿了顿,决定加大筹码,“诚如傅律师说的,这个案件很有难度,在代理费方面,雷氏肯定也不会亏待你的。

300万元只是基础代理费,我们一共交易了十艘船舶,只要你能够说动阳氏与我们过户船舶,一艘船舶额外追加50万元代理费,不知傅律师意下如何?”

许夏希又在一旁掰手指算了。

如果完成了十艘船舶的过户,傅厉宸一共能够拿到800万元的代理费。

许夏希原以为之前西市是大案子,现在见识到真正的大案后,才明白什么叫作小巫见大巫了!

西荣公司那80万元的代理费才是人家的十分之一。

可哪怕是在巨额代理费面前,傅厉宸也并没有马上点头同意,只是说:“雷总只是让我粗略看过船舶买卖合同,具体情况还是要等我查阅了你方的全部材料后,我才能够决定是否接这个案子。”

雷茂华半点没觉得傅厉宸是在推三阻四,反而对傅厉宸这种谨慎的态度大加赞赏。

本来也是,如果只是随手翻阅了他拿来的这点资料就大包大揽地同意代理了,他还要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有本事能够完成代理了。

雷茂华也不废话,直接打电话给助理,让助理把他们与阳氏集团这次合作的相关资料都带过来。

半个小时后。

一个年轻小伙子推着两个24寸大型行李箱走进办公室。

“小郭,把材料拿去给傅律师看看。”雷茂华吩咐道。

郭琦在保镖的帮助下,将两个行李箱里的材料都搬到了茶几上,还分门别类堆放好,主动向傅厉宸解释各类材料的来源、签订情况等事项。

傅厉宸只花了大半个小时,就将他认为的关键材料都看了一遍,才终于点头同意下来,“好,这个案子我可以接。”

雷茂华再次露出笑容,已经让郭琦拿出合同递到了傅厉宸面前,“傅律师快人快语,那我们今天就把这件事给定下来吧!

合同一签,300万元的基础代理费我们可以马上支付。”

傅厉宸答应下来后,也没二话,很快就和雷茂华敲定了合同。

雷茂华满意地收起合同,起身和傅厉宸握手,笑着说道:“那一切就拜托傅律师了。

对了,在和阳氏接触交易的时候,我们发现对方也聘请了海市的名律师。”

雷茂华状似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傅厉宸眼眸微微颤动,问道:“对方的律师是谁?”

“傅律师应该也认识,阳氏这次的代理律师正好是万宗律师事务所的主任龙坤。”

许夏希:“!!!”

傅厉宸还没有反应,那头雷茂华的助理郭琦和许夏希都纷纷惊讶地瞪圆了眼,简直有点难以相信这样的安排。

这是要傅厉宸对上老东家的节奏吗?

这其中牵扯也未免太麻烦了一点吧!

不管傅厉宸怎么做,落在他身上的闲言碎语肯定都不会少。

输了,肯定就有人说他他偏袒老东家;赢了,就该有人骂他忘恩负义了。

可现在最麻烦的是,傅厉宸已经和雷氏签了委托代理合同,收了300万元的代理费,真是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傅厉宸闻言也只是动了动眼珠子,什么也没说,态度一如之前,起身将雷茂华送出律所。

许夏希亦步亦趋跟着,等客人走远了,她忍不住跟傅厉宸急道:“你真打算接这个案子?”

傅厉宸神色淡淡地答道:“你不是看到我签了合同吗?”

“可那是在你知道对方律师是龙坤之前。现在你也要接?”许夏希不信傅厉宸不知道其中利弊。

然而,傅厉宸只是略摇了摇头,轻声道:“再看看吧!你去订两张明天去京市的机票。”

许夏希便知道,傅厉宸会继续把这个案子做下去。

她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傅厉宸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她便也不打算阻止。

顺从地点点头,“就我们两个人去?”

“嗯,我会跟雷氏说一声,先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另一边,回到汽车上的雷茂华和郭琦又是另一番争论。

郭琦不无担忧地提道:“听说这位傅律师之前就和万宗的主任是同系师兄弟,而且在他出来单干之前,他本身就是万宗的合伙人,又和龙坤私交匪浅。您就不担心他和万宗勾结,损害了我们的利益吗?”

雷茂华笑得一脸从容,安抚道:“傅厉宸既然能够拿到海市王牌律师的称号,你还是应该相信他的职业道德。他既然接了这个案子,肯定不会做出有损委托人利益的事情。

再者,这个案子还只是个试金石而已。800万,如果能够达成目的,很值得!”

郭琦见自己老板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心中惊疑不定:800万元巨款拿来作试金石,自家老板果然是一如既往地豪气。只是这块所谓的‘试金石’究竟是为了测试什么?

小助理想起,前些时候雷董事长似乎把公司的法务们骂得狗血淋头,嫌弃得不行……这是想要换人的节奏?!

————

第二天,傅厉宸和许夏希收拾好行装出发去机场。

两人的家都在京市,所以这回他们商量好回家一趟,都带了不少行李。

晨曦律师事务所则由傅厉宸那两位资深律师兼老同学尹川和余乐坐镇,一时半会儿也不担心出问题。

许夏希虽然时常和肖女士电话往来,但是也有半年时间没有见到肖女士了,这回能在京市逗留很长一段时间,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只是在机场遇见谭芝的时候,转变为疑惑。

夏希瞥了眼谭芝身旁的大号行李箱,以及她手中拿着的登机牌、护照本,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谭芝只是一个助理,哪怕真有涉及外国的案件,也不该只有她一个人出差。

而且看谭芝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打了败仗、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

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李贤波都放弃找谭芝麻烦了,万宗自然也就没理由‘弃卒保车’辞退谭芝,她怎么看起来比之前以为要被辞退的时候还有悲戚呢?

许夏希犹豫着要不要跟谭芝打招呼,对方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还主动扬手示意。

装作没看见是不行的了。

夏希只好回以微笑。

谭芝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到他们面前,主动说道:“傅律师、夏希,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出差吗?”

许夏希见傅厉宸只是略一点头,没有细说的意思,只好由她担任‘发言人’,和谭芝攀谈起来,“我是啊,我们要去京市。你也是出差吗?”

没有了竞争这层关系,谭芝对上许夏希再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而许夏希本身就没把谭芝当作竞争对手。

两人竟然意外地交流畅快起来。

只是提及谭芝的出行时,谭芝的笑容明显暗淡下来,声音艰涩,“不是,我已经离开万宗了。”

“怎么会?那件事情不是已经得到解决了吗?”许夏希虽然之前有过猜测,但是真正听到谭芝说的时候,仍有些惊讶。

她觉得万宗应该不至于对一个小助理赶尽杀绝。

果然,谭芝摇摇头说道:“万宗没有要辞退我,是我自己主动辞职的。”

“可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就梦想在万宗工作吗?”许夏希更加不解。

她虽然和谭芝并不是太熟悉,但是她也是知道谭芝一直以能够在万宗律师事务所工作为荣,为什么现在反而主动放弃这份工作了?

第121章 送上门的大美女

谭芝笑得一脸苦涩,低声低沉暗哑,“通过这次的事情,我发现我其实一点都不适合在律所工作。我原以为只要我有上进心,不管多么激烈的竞争我都能适应,并且出色完成。可实际上我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厉害……”

许夏希感受到谭芝的心灰意冷,轻声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那么沮丧,只是一次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再说了,这次又不是你的错,你真的……”

“不是的!这次事件让我意识到我的欠缺与摇摆,但我并没有打算放弃法律这一行。”谭芝自嘲一笑,“说我不死心也好,我一心扑在法律这一行有四五年时间了,要我就这样放弃我也是不甘心的,所以我准备出国继续深造一番。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能够重新收拾好一切,再次回到这条路上。”

许夏希见谭芝的眼中微光闪烁,似乎已经打起精神来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就提前预祝你成功了!”

谭芝也笑,闪动的视线偷偷朝旁边的傅厉宸望了一眼,可后者并没有看她,谭芝只好收回视线,笑容浅淡几分,仍是轻声对许夏希说:“夏希,你真的很幸运!”

许夏希微微一愣,正想摇头否认时,谭芝已经接着道:“我以前是真的嫉妒你,嫉妒你所拥有的一切,甚至还想过用手段夺过来。但是事实证明我做错了,我为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向你道歉。”

时过境迁,两人都已经离开万宗,也不再是竞争对手,往日的争执也没有了当初的尖锐。

许夏希自然更加不会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微微笑道:“既然是过去的事情,那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说完,她还朝谭芝伸出了右手,真诚祝福:“祝你今后的留学生活能够一帆风顺,更希望以后我们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谭芝微微一颤,随即放松下来,也回握住夏希的手,轻轻应道:“谢谢你!”

————

飞往京市的飞机在下午四点抵达京市国际机场。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机场出口竟然已经有人举着他们名字的牌子,等着接机。

两人走过去,立即就有一个身材高挑曼妙的女人走上前,嘴角含笑地和傅厉宸打招呼:“这位是傅律师吗?雷总让我们在这里接您,我叫秦瑶瑶,也是这次和阳氏船舶买卖的负责人。今后关于这个案件的情况,雷氏都将由我出面与您沟通,请多指教。”

说完,还主动朝傅厉宸伸出右手。

秦瑶瑶的双眼灵动光彩,熠熠生辉,看起来是那样的动人。

许夏希还是头一回见如此耀眼夺目的女人,一时间都有些看呆了。

然而,傅厉宸只是平静地看了秦瑶瑶一眼,轻轻回握了下对方的右手,淡道:“请多指教。”

就没有后文了。

眼中既没有倾慕也没有惊艳,甚至表现得略显冷淡,问清楚情况后就不再开口说话。

秦瑶瑶也不气恼,一边干脆利落地为两人安排接送的车,一边轻快地同傅厉宸讲述京市的风土人情。

声音玲玲悦耳,十分动听,而且讲述的内容轻松有趣,哪怕是以最挑剔的态度去对待,也绝对不会感到厌烦。

哪怕许夏希在京市生活了十多年,听着秦瑶瑶的讲述,也忍不住听入迷了。

秦瑶瑶适时提出邀请,“两位接下来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京市,不如明天我做东,带你们一起去游览一下我们这里最著名的博物馆。”

京市博物馆,里面展览全国最精美珍稀的古代珍宝,琳琅满目,绝对能让人看得挪不开目光。

许夏希一下子就心动了。

傅厉宸却只是淡淡说道:“多谢秦小姐的好意,不过我们这次来京市主要是为了案子的事情,还是请秦小姐安排我和阳氏的人先打个照面吧!”

秦瑶瑶被婉拒了,精致的脸蛋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失落,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好的,我这就让人替您安排。

不过,傅律师难得回来京市,总是闷在酒店也不合适,不如就近到处走走,也算是劳逸结合。”

傅厉宸闻言,俊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目光很是认真地看着秦瑶瑶,似在打量。

秦瑶瑶白净的脸蛋染上一层绯红,脑袋微微垂下,但很快又重新抬起头,仍是脸蛋红红,但双眼亮晶晶的,似有期待。

傅厉宸却撇开脸,淡淡说道:“秦小姐想必已经知道京市也是我和希希的家,如果我们想出去,我们自己会去的。”

这下子秦瑶瑶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一旁跟着秦瑶瑶一起来的康静也一脸诧异地瞪向傅厉宸,活像见鬼了一样。

她生平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刚才秦瑶瑶那是邀请他一起出去完吧?

面对大美女的主动示好,还会有男人无动于衷,甚至愣头愣脑地表示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不用大美女费心吗?

这样的男人不是不举就是基吧!

秦瑶瑶被傅厉宸这样接二连三地拒绝,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便不再热情邀请。

等接送他们的车辆开到门口时,就和同伴康静上了第一辆车。

傅厉宸和许夏希则是坐上了第二辆车。

许夏希忍不住小声吐槽:“你为什么要这样下人家的脸面啊?那个秦瑶瑶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啊!”

她见过的人中,秦瑶瑶就算不是最美的那个,也绝对出不了前三。

可傅厉宸竟然完全无动于衷。

别说康静心生怀疑了,就连她都忍不住猜测傅厉宸是不是不行啊!?

傅厉宸淡淡地瞥了夏希一眼,“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在京市你还需要别人带路?”

许夏希:“……”

话是这么说,但是有大美女主动表示愿意带路,她肯定也是万分乐意的。

傅厉宸见她不说话,还一本正经地教训:“有空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把案子解决,你不想回家看看?”

“当然不是!”许夏希急忙说道。她可是对这次回京市保有很大期待的。

只是这段时间肖女士正好出国开研讨会去了,不然她肯定头一个先去见肖女士的。

所以她先前打电话跟肖女士说的是尽快把案子解决了,再和肖女士好好过几天。

傅厉宸又补充了一句,“我有预感,这个案子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不要放松太早了。”

许夏希也跟着神情一紧,忙问:“你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傅厉宸摇摇头,只严肃道:“一时半会也说不好,等我明天见过阳氏的人再说吧!”

“哦!”

许夏希乖乖地应了声,一时没有注意到傅厉宸的用词问题。

而另一辆车上,秦瑶瑶和康静也进行着闺蜜间的对话。

康静先用手肘戳了戳秦瑶瑶的腰窝,不怀好意地揶揄道:“啧啧,秦大小姐不是一向高冷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秦瑶瑶小脸一热,羞涩地低垂眼眸,辩解道:“哪有!怎么说他们也是客人,远道而来,而且这个案子雷氏还要靠傅律师去谈成,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怠慢他们吧!”

“啧啧!可某人看那个傅律师的神情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哟!那娇羞含情的小模样哦!”康静夸张的挤眉弄眼。

还重重地发出一声感慨:“我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一见钟情!还真是丘比特之箭一发出来,谁也躲不掉啊!连我们的秦大小姐也中招了!”

秦瑶瑶不好意思地推搡了一把康静,“你就别笑我了!你没看到我刚才有多尴尬吗!”

想到刚才傅厉宸的冷淡态度,康静停止调笑,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说真的!这个傅律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示好的态度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不热络地贴上来也就算了,还那么冷淡算怎么回事?

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没情商的男人,活该他单身!”

秦瑶瑶立即就小声反驳:“哪有你说得那么糟糕!傅律师是很好的人。

他收了雷氏的钱,现在这么尽心尽力为雷氏着想,不谈风月正是他为人认真负责的表现!”

康静斜了秦瑶瑶一眼,啧啧称奇,“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秦瑶瑶吗?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就护上他了?”

“哪有!”秦瑶瑶可不承认,只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末了,反问:“你也从我舅舅那里听了不少傅律师的真实事迹,今天见了他,难道你还能说出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康静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暗道你都芳心暗许了,肯定觉得人家什么都好。

不过她在心里以挑剔的态度审视了傅厉宸一番,最终也不得不承认,傅厉宸除却态度有些冷淡、不解风情之外,似乎还真找不出让人诟病的地方。

而且傅厉宸的冷淡也仅是冷淡,对待她们的态度却也十分客气,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更不像所谓的社会精英那样,拿鼻孔看人。

不过康静习惯性以批判的目光去看待这个社会,最后淡淡地哼了一句,“你才刚跟他见面不过半小时,现在下结论早了点。等你看清他后,说不定就会嫌弃他了!”

秦瑶瑶却摇摇头,神情笃定地说:“不会的,他很好。”

第122章 傅大律师的新艳遇

康静见秦瑶瑶竟然一脸笃定地说出这番话,不仅有些惊讶。

同时也很好奇,秦瑶瑶为什么如此笃定?

“你就那么相信那位傅律师?”

秦瑶瑶笑了笑,轻声细语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他,我认识他很久了!”

康静的疑惑更大了——刚才傅厉宸的表现怎么都不像是认识秦瑶瑶的样子,“他故意装作不认识你?”

“不是的!”秦瑶瑶连忙替傅厉宸辩解道:“傅律师的确是第一次和我见面。早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很多关于傅律师的事迹,因为好奇,我也曾远远地看过他,只是一直没有被他发现罢了。”

康静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向骄矜自傲的秦瑶瑶竟然会有如此卑微的时候,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她便知道,秦瑶瑶已经陷进去了。

康静抿了抿唇,放弃劝说秦瑶瑶不要太早把心放到一个男人身上,只是严肃地提了一句:“刚才跟在傅律师身后的那个女人你看到了吧?”

“许夏希?”秦瑶瑶疑惑地望着康静,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许夏希。

康静神情严肃地说道:“对,就是她!你别看她不声不响,默默跟在傅律师身后,但他们两个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秦瑶瑶刚才是第一次正式和傅厉宸见面,光顾著激动和维持她的形象,根本没分多少心思给许夏希。

闻言,又惊又疑,脱口说道:“怎么会?傅律师他没有女朋友啊!”

康静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地哼道:“我又没说他有女朋友,我只是说傅律师和那个女人关系似乎很亲密。这社会,除了男女朋友,大把搅和在一起的,说不定他们背地里是什么关系呢?”

“不、不可能吧!”秦瑶瑶还是不敢相信。

虽然他们这个圈子里,关系乱七八糟的大有人在,但是她看了傅厉宸那么久,傅厉宸绝对不会是那种四处乱搞的人。

康静的眼睛毒辣,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刚才你的眼睛都被傅律师糊住了,哪里看得出来?傅律师一看就是那种淡漠的人,可是他对许夏希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温和。

就说刚才他和许夏希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相信我,习惯性距离那么近的人肯定都有一腿——还有刚刚他们上车的时候,也是傅律师主动替许夏希开门的。”

秦瑶瑶根本没有注意到康静说的细节,惊疑不定的同时,心中还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

却只能有气无力地嗫嚅道:“也许……只是傅律师比较绅士罢了!”

康静冷笑一声,“如果他真那么绅士的话,刚才就不会那么无礼地对你了!”

秦瑶瑶语塞,完全反驳不了了。

她知道,康静多半没有看错——她也正是因此才特意邀请康静同行,就是想要康静替自己掌掌眼。

只要想到傅厉宸可能已经有情人了,秦瑶瑶就忍不住情绪低落起来。

但这也仅是片刻功夫的事情,秦瑶瑶很快又再次打起精神,还抬起头对康静笑了笑。

自信道:“好吧!就算你的猜测确有其事,但傅律师既然没有公开对外宣布那个许夏希是他的女朋友,那就说明许夏希在他心目中还没那么重要。

而且刚才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许夏希也默默不语,想必是个软弱的人。连留住自己男人都不敢的胆小鬼,我才不怕她!”

秦瑶瑶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她觉得傅厉宸肯定是无聊才找了许夏希排遣寂寞,所以才没有公开两人的关系,完全没有想过是她眼中的胆小鬼拒绝跟傅大律师牵扯感情的事情。

完美排除了正确答案后,秦瑶瑶更加不把许夏希放在眼里。

就算许夏希真的和傅厉宸有什么关系,她也一定能够把人抢过来的。

康静却认为秦瑶瑶想得未免太理想了。

别的不说,那位傅律师,一看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左右自己的选择。

不过既然秦瑶瑶难得如此执着地看上了一个人——哪怕以她挑剔的目光评判也不糟糕——康静也不打算阻止秦瑶瑶。

只是等下到了酒店,恐怕还是她从中帮帮忙,创造机会。

————

许夏希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暗地里猜疑她和傅厉宸的关系。

一路上,她光顾着想等下入住酒店的事情。

前两次出差,她和傅厉宸都阴差阳错地住在同一间房,虽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别扭。

所以当康静把两张房卡分别发到她和傅厉宸手上,宣称给他们分别定了两间房的时候,许夏希松了口气,但心里头的别扭仍没有消退。

反而在看到她和傅厉宸甚至不住在同一楼层时,这股别扭更加蔓延至她整个胸口。

许夏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了!

“怎么?还是比较想和我一起睡?”进电梯的时候,傅厉宸微微低头,在夏希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许夏希一呆,等她反应过来时赶紧往前跨了一步,电梯门就在她身后关上。

差点被关在电梯外头。

还要面对电梯里众人疑惑的目光,哪怕都是他们认识的仍,许夏希还是尴尬得红了脖子。

罪魁祸首还笔直地站在电梯正中,西装革履配上严肃的神情,十分正经。

如果许夏希不是太了解傅厉宸‘神经病’的本质,恐怕都要以为自己刚才是幻听了。

真混蛋!

许夏希暗自腹诽,气恼地瞪了傅厉宸一眼,也将小脸转向一边,不搭理那混蛋了。

两人楼层不同,之后他们甚至没说一句话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间。

康静虽然故意把两人分得远远的,但是订的都是豪华大床房,还附带小隔间会客室的那种,舒适又适合办公。

只是对于一个人来说,似乎大得有点空旷了。

许夏希头一回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间,把行李放下后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她抿了下唇,掏出手机,界面上是傅厉宸的联系方式,但她许久都没有按下拨通键。

正犹豫着,房门铃响。

许夏希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甚至都忘了先看看是谁就一把将房门打开。

高涨的情绪一下子跌落到底谷。

康静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许夏希的情绪变化,面带微笑地说道:“马上就要到晚上了,瑶瑶就在楼下餐厅订了一桌宴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瑶瑶已经去请傅律师了,我们也一起下去吧!”

往常这种事都是傅厉宸出面,她只负责跟在傅厉宸身后就行了。

现在突然被人正儿八经地邀请,夏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可人家都已经来到她门口了,根本没有她拒绝或者跟人通气的余地,只能点点头,跟着康静下楼。

果然,等她们到餐厅包房的时候,傅厉宸和秦瑶瑶已经入座。

两人似乎正讨论着什么有趣的话题,脸上都是轻松的神情。

秦瑶瑶先注意到她们,站起身,主动向许夏希伸出右手,笑着说:“许律师,刚才傅律师跟我说了很多你们一起办理过的精彩案子,真叫我叹为观止。今下午如果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见谅。”

秦瑶瑶提及自己下午对许夏希的忽视,还主动道歉,声音真挚、态度恳切。

许夏希原本就没把这放在心上,现在听秦瑶瑶这么说,反而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和秦瑶瑶握了握手,忙客气地表示:“秦小姐谬赞了!我才刚入行不久,很多事情还在学习中,这个案子还要请秦小姐多多指教。

秦瑶瑶笑得更加甜美动人,挽过许夏希的手,亲热地说:“我们年纪差不多,夏希你就别那么客气了!我还想和你多交流一下呢!”

说话间,就挽着许夏希坐到自己身边。

而她另一边坐着的是傅厉宸。

康静跟着就在许夏希身边坐下。

许夏希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四人的座位就这样定下来了。

虽然她并不是非要挨着傅厉宸坐,但是被两个才第一天认识的女人夹在中间坐着,她就觉得尴尬。

更让她郁闷的是,康静一坐下来就拉着她东聊西扯,硬是占据了她所有注意力。

别说跟傅厉宸交流了,就是递个眼神都有难度。

愣是一场晚饭吃下来,许夏希没能跟傅厉宸说上一句话,光顾着应付康静的各种问题了。

许夏希揉了揉肚子,暗叹:这样会消化不良的吧!?

康静见缝插针又问:“许律师是吃太饱了吗?要不我们先出去散会儿步,有助消化。就让瑶瑶和傅律师再在这里慢慢聊。”

许夏希:“……”

诶,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吧!

她下意识朝傅厉宸看了一眼,可后者正和秦瑶瑶说着话,根本没空搭理她。

许夏希一下子就不爽了,暗道傅厉宸难得有个那么高品质的艳遇,说不定傅大律师心里头正暗爽呢!

她又何必在这里操心!

“那我们就去走走吧!”

许夏希压下心中那点儿不舒服,还真就跟着康静出了餐厅。

留出足够的空间给傅厉宸的艳遇之旅。

第123章 收获一个好友和……儿子?

许夏希虽然知道康静拉她出来是为了撮合傅厉宸和秦瑶瑶,但是两人出门后还真的去压马路了。

散步不可能不说话。

两人随口聊着聊着,许夏希发现康静真的很有见地。

不论是看待事情角度还是眼光,都十分让她钦佩。

同样有类似看法的人不止许夏希一个人。

康静原本只是想要拉开碍事的许夏希,不然她妨碍秦瑶瑶的好事。

可是一番交谈之下,她竟觉得许夏希有几分对她的脾性。

两人一开始聊天还只是随口敷衍,随后竟然越聊越开心。

不仅互换了号码,康静还约了许夏希办完这个案子后一起出去游玩。

许夏希欣然接受,庆幸自己竟然意外收获了一个好友。

只是这阵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孤零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自然只有她一个人。

想了想,夏希还是拨通了傅厉宸的电话,想要问问他明天的安排。

出乎她意料的是,从来没有不接她电话的傅厉宸这回竟然没有接她的电话,直到电话里头传来冰冷的女声,许夏希才失望地挂断电话。

“怎么回事?”

许夏希看着手机屏幕,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除却低落的心情外,她此时更多的是疑惑——今天的傅厉宸有点不对劲,总不可能真的被秦瑶瑶给迷住了吧?

明明在机场的时候还表现得那么冷淡,怎么眨眼间就什么都变了?

“所以之前的冷淡都是装的吗?”

许夏希酸溜溜地想着,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躁。

最后干脆手机往床上一丢,洗澡睡觉。

反正明天总是要见面的。

到时候再问清楚好了。

许夏希暗暗决定,然后就在这种不安中陷入睡梦之中。

第二天,许夏希的闹钟铃声响了起来。

早上七点半。

手机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傅厉宸并没有回她电话。

许夏希也没多想,快速把自己收拾好,拿上手机就准备出门去找傅厉宸。

刚走到门口,铃声响了起来——是傅厉宸。

“厉宸!”许夏希接起电话就急急地喊了句,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话里还带着一丝焦虑。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嘈杂声,应该是在外头。

许夏希正疑惑傅厉宸怎么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又或者是彻夜未归?

傅厉宸似乎并不知道她此时内心的焦灼,隔了会儿,才淡淡开口:“我在外面,今天你自己去吃早餐,不用等我。”

许夏希顿时泄了气,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管傅厉宸,但是两个人一起出差,傅厉宸去哪儿总该跟她说一声吧!

她咬咬唇,还是忍不住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要见客户吗?”

谁知那头傅厉宸竟然说:“这次不需要你去,你乖乖留在酒店就好,或者想出去走走也行。听话,晚上我会回去的。”

这话说完后,傅厉宸那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声音又有些嘈杂,不等她再说话,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许夏希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半天她才意识到,傅厉宸这是拒绝她和他一起工作?

可为什么啊?

他带来她来出差,却拒绝带她一起去见客户,那她出差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是觉得她太水,所以才不要她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夏希的情绪有些低落,连打电话回去问清楚的勇气都没了。

“既然我不起作用,你干什么要带我来。”许夏希不情愿地咕哝了句,又一下子坐在床上,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她讨厌被傅厉宸牵动情绪的自己,如果她再有骨气一点,她就应该把‘听话’两个字糊傅厉宸一脸,然后干脆走人,而不是在这里纠结自己应该怎么样快速成长,才不至于被傅厉宸看扁?

最后还是房间里闷得慌,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才意识到自己又发了半小时的呆。

许夏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这样傻傻地等待傅厉宸的自己很傻。

是傅厉宸觉得她碍事不带她的,她干嘛非得乖乖留在酒店啊!

她许久没有回京市了,她之前就想着等工作结束后要好好逛逛,反正现在也没事做,干脆出去走走。

许夏希把包包一挎,随手留下一张‘我走了!’就出门去了。

京市作为国家首都,经济发展程度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街头的车水马龙,和海市不相上下。

街两旁耸立着一栋栋高楼大厦,形状各不相同,但风格却十分相近,和海市的商业区也没有多大区别。

说陌生也熟悉。

许夏希在街上逛了不到一小时,就有些索然无味。

最后她还是决定去附近的博物馆看看,那里才是京市文化底蕴的缩影,也曾经是她最喜欢逛的地方。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爱看文物展的她面对着橱窗里千奇百怪的展览却总是提不起兴致。

也不是累,就是感觉缺少什么。

许夏希一边百无聊赖地走着,一边又忍不住分神去想:傅厉宸现在在干什么,这次的案子看起来很复杂的样子,他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来?

胡思乱想着,好好的参观完全变了味,眼看都过了中午12点。

许夏希终于决定不再自虐,先吃个午餐再说。

可她才走到餐厅门口,裙角就被人往后扯了扯?

吓了她一跳,连忙回头。

就见一个六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酷酷小西装的小男孩正扯着她的裤子。

小男孩眼眶红通通地看着她,活像被她欺负一样,软儒地喊了句:“妈妈。”

许夏希瞬间吓了一身冷汗,忙摆手否认,“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妈妈。”

这是什么事啊!她今年不过27岁,哪里跑出来那么大的娃!

这黑锅她背不动啊!

可小男孩就好像是认准了她一样,见她否认,小嘴一扁,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

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人心疼,许夏希却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完全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显然跟小男孩说自己不是他妈妈这个办法行不通。

而且她和小男孩不过在这里站了几分钟,就有不少路人停下脚步偷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甚至还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许夏希就算不去听也猜到那些人肯定在说她这个‘妈妈’有多狠心,带孩子出来玩,却生起气来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之类的话。

而小男孩明显不懂得什么是尴尬,只红着眼,巴巴地看着她,嘴里还不住地喊‘妈妈、妈妈’。

许夏希算是怕了她,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柔声细语地哄着:“别哭了,我抱着你好不好!”

小男孩一边啜泣,一边拿小眼瞅她,半信半疑地问:“真的?那我还要吃东西。”

真会得寸进尺的小鬼!

许夏希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应道:“好好,带你去吃好吃的,别哭了!”

“好耶!”小男孩顿时喜笑颜开,刚欢呼一声。

马上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连忙收敛得意,冲她甜甜一笑:“妈妈。”

这不喊还好,夏希还能假装自己带着的是邻家小鬼,现在这一叫她不得不意识到男孩就是把她当妈妈。

许夏希气得拍了拍男孩的背,还不敢用力,于是又收获男孩讨好的笑容一枚。

她就更加气不起来了,只能真带着男孩去吃午饭。

一边走着,许夏希还不忘试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眨眨眼,只顾甜甜地冲她喊:“妈妈,我爱你!”

得!这是不肯说了。

许夏希又换了个问题:“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男孩又无辜地喊:“妈妈,我饿!”

好吧,还能答非所问了。

许夏希不死心,再问:“你家在哪里?”

这次男孩连话也不答了,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看她,最后干脆拉着她就往一家餐厅走。

两人坐下后,男孩也不跟她客气。

叫人、点餐、用饭一气呵成,熟练得好像演练过几百次一样。

许夏希有些汗颜,暗道自己该不会是遇上什么专业诈骗团伙了吧?可是看着男孩囫囵吞枣地把东西往嘴里塞,她又忍不住皱眉。

这是饿了多久才得这么饥不择食?!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只是安安静静地和小男孩吃了个愉快的午餐。

可温饱问题解决后,她就发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小男孩对她说:“妈妈,我想回家了!”

许夏希再次感觉头痛。

她又不是小男孩真正的妈妈,陪小男孩吃顿饭还应付得来。

可小男孩现在想回家,她能怎么办?

夏希再次无奈了,只得耐着性子把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小男孩至少五六岁了,总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可小男孩就是不回答她,问急了就‘妈妈’、‘妈妈’地叫,直把她叫得没脾气了。

但事情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啊!

她总不能真的把男孩带回自己家吧?

按理说,她早就应该报警了。

只是看到小男孩湿漉漉的大眼睛,她又狠不下心来。

当时没硬气下来,这下子就更加难办了!

第124章 一大一小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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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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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喜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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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谈判桌上的初较量

俞莹莹把秦瑶瑶难住了还不满意,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凉飕飕地表示:“我国规定,船舶所有权是经过登记才能对抗第三人,现在我们都不担心你们背着我们把这十艘船转手他人,你们那么急做什么?”

所谓登记对抗第三人的意思是,船舶买卖时船舶所有权就发生转移,从卖家到买家,但是船舶又具有可移动性,但是仍然需要去海事局办理船舶过户登记,这样才算公之于众,正式对外宣布船舶是买家所有。

如果在船舶买卖之后,船舶过户登记之前这段时间,卖家和第三方在海事局办理了船舶过户登记,将船舶过户给第三方,那原本的买家由此产生的损失可以向卖家讨要,却已经失去了船舶的所有权。

由此可以看出,船舶过户登记对船舶所有权的影响。

一般而言,也是买家急着办理船舶过户登记。

只是这个案子比较奇葩,卖家雷氏急着将船舶过户出去,反而是买家老神在在,拖着不肯过户。

俞莹莹一进屋就感觉到秦瑶瑶对傅厉宸的好感,早就在心里给这个女人记了一笔,此时逮着机会就不客气地奚落对方,还大口气地表示:“这十艘船舶现在都在国外执行人物,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不过你们放心,在船回国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会继续按照合同约定支付你们挂名管理费的。

不过A国和我国隔了那么一大片海,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就不一定了。”

这说话的语气,就跟施舍没有区别了!

秦瑶瑶被俞莹莹这嚣张的态度气得红了脸,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把她怼得眼珠子都能冒火了。

可是她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说词反驳对方。

因为按照惯例,在船舶买卖交易过后一段时间内就要完成船舶所有权过户登记,但是雷氏一方面想要跟阳氏搞好关系,另一方面也确实对那不菲的管理费心动。

这件事也就一直拖着。

又因为我国公司的船舶经营是有一定限制的,雷氏近期准备自己出厂一批新船,被名额限制,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十艘船舶过户出去。

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办理船舶过户登记,新船就困难因为没有登记而变成黑船,不仅不能运营,而且到时候想重新办理相关手续就更加麻烦难搞了。

俞莹莹正式知道了这一点,才表现得如此有恃无恐。

反正求人的又不是她。

俞莹莹得意不已, 见秦瑶瑶被她怼得无话可说,忍不住将沾沾自喜的目光转向傅厉宸,眉尖微挑,仿佛在说:你看你身边跟着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你跟我一起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傅厉宸根本没搭理俞莹莹,甚至连目光都懒得投去一点,垂眸看着手中的案卷材料,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这种漠视的态度让俞莹莹所有的优越感顷刻间消失殆尽。

俞莹莹心中暗恨傅厉宸的装模作样,明明已经陷入绝境了,却仍要表现得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真把人所有的兴奋都打击没了。

她忍不住咬牙对傅厉宸哼道:“傅律师,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傅厉宸面上神情淡淡,反问:“话都让你说完了,不知道俞律师想让我说什么?”

许夏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辛苦地憋笑。

傅厉宸果然不是好人,蔫坏蔫坏的。

大概是早就摸清楚了俞莹莹想要在他面前争强好胜的表现心理,却偏要表现得满不在乎——光是这态度都能够把人给憋闷死——随口问了句后又不看俞莹莹了,反而转向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唐氏集团这一方。

问唐锐:“我只是想知道,唐总作为这批船舶真正的所有权人和使用者,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唐锐早就听闻傅厉宸和之前东家万宗闹翻的事情,今天本来是准备来个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傅厉宸根本不搭理俞莹莹的咄咄相逼,反而把他拉进谈话中心。

唐氏集团在这个案子中的身份注定了唐锐不可能真的放手不管。

却也不愿意轻易被傅厉宸牵着鼻子走,微微一笑,客气地表示:“在海运行业,阳氏和雷氏才是领头人,我们唐氏集团就像是个新生婴儿,对相关的行业规定和行业惯例都不是很清楚,自然是以你们的意见为准。”

三言两语,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而且唐氏这次才是头一回涉足海运,说不懂也完全不丢人。

傅厉宸冷冷一笑,“不管怎么说,作为船舶的h所有权人,唐总总该表个态吧?”

唐锐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这个案子我们已经和阳氏企业签订了委托代理合同,我们自然信得过阳氏的处理手段?”

“但是唐总出现在今天的会议现场,也就是准备向我们披露唐氏才是真正的船舶合同的买家,对吧?”傅厉宸微微眯起眼,略含深意地提醒。

唐锐一顿,不太确定傅厉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准备继续刚才那番说辞,就听见傅厉宸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唐氏直到今天还不准备正式站出来,向我方披露唐氏集团在这笔交易总的身份,那我想唐总今天也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吧?”

竟是开口赶人。

唐锐知道,傅厉宸这是给了他一个两难的选择。

留下来,那他就必须作为幕后老板加入谈判;想要置身事外,那就彻底滚出去吧!

虽然他就算出去,事后也能够从阳氏那里得知谈判结果。

但是唐锐想要坐山观虎斗的美梦,是彻底不可能实现了。

对于时刻把傅厉宸当作最强竞争对手,并总想着看对方吃瘪的唐锐来说,事情发展不能被他全程遥控无疑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唐锐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轻笑着摇摇头,暗道那么长时间没见,傅厉宸果然还是那个不肯半点吃亏的傅厉宸。

他抬眼看向傅厉宸,目光一下子变得灼热起来,嘴角含笑道:“既然雷氏想要直接跟我们唐氏协商,那我们自然不会推脱……”

“唐总!”

唐锐作出这样的决定,首先变脸的人竟然是俞莹莹,她甚至有些失态地喊了唐锐一声。

唐锐目光冷淡地扫了俞莹莹一眼,不给俞莹莹把话说完的机会,冰冷地说道:“俞律师,这个案子中,阳氏只是我们公司的代理公司,而你,只是阳氏的代理律师。”

换而言之,俞莹莹根本没有权利置喙唐锐的任何决定。

轻描淡写的一句陈述,让俞莹莹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气苦不已,却又拿唐锐没有办法。

用唐锐的话说,他才是幕后老板,根本不用买俞莹莹的账。

唐锐甚至都不再看俞莹莹,转而朝傅厉宸笑道:“不过这个案子情况就如俞律师说的那样,我们的船舶目前还在国外作业,近期内都没办法回国,就算雷氏要提前终止合同,恐怕也要等我们船舶回国,完成船舶检验才能进心过户登记吧!”

船舶过户之前,要先进性检验,只有船舶年检能够继续经营,才能完成船舶过户登记。

也就是说,只要这十艘船舶不出现在国内,雷氏就别想完成船舶过户。

不论是俞莹莹还是唐锐,都抓住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在傅厉宸面前嚣张。

傅厉宸听了唐锐的表态,也正如唐锐所预想的那样,再次沉默下来。

微微蹙起的眉尖昭示着无所不能的傅大律师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难题。

无计可施了!

唐锐心情愉悦地欣赏着傅厉宸难得的神情,目光不自觉地往傅厉宸身后看去。

许夏希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反而一脸紧张地看着傅厉宸。

目光专注而认真。

仿佛她的全部就只有傅厉宸。

傅厉宸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她的心神,而旁人不论做什么,不论如何出众都入不了她的眼。

就跟以前一模一样!

唐锐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不复先前的高兴。

微抿了抿唇,对傅厉宸大方的表示:“反正唐氏和雷氏的合作还在继续,傅律师人也已经来了京市。关于这个案子的一些细节问题,如果傅律师一时之间没办法决断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回去好好商量。

不过我们还是要提醒傅律师一句,船舶现状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短时间内都没办法办理过户手续已经成了定局,因此我还是希望能够和雷氏续签船舶挂名协议。这样我们支付给你们挂名管理费也名正言顺一些,对吧?”

许夏希听到这里,算是明白过来了。

唐锐这人正是一点亏都不肯。

借着十艘船还在国外为由,拖着不肯办理过户,还想以此为由让雷氏继续雷氏和阳氏之间的挂名合同。

真是什么便宜都给他们占尽了。

偏偏唐锐又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没有逼雷氏马上拿主意,反而体贴地给雷氏一个月时间慢慢想。

并表示如果雷氏对管理费不满意,之后也是可以继续协商的。

第128章 你果然喜欢他

因为唐锐的‘大方’,三家公司的谈判暂时告一段落。

没有结果,但是在场人的反应似乎已经昭示了唐氏和阳氏的胜利。

许夏希原本是要跟着傅厉宸一起走的,但是想到唐景那小家伙还在休息室等着她,又不忍心不告而别,只好跟傅厉宸请假。

“刚刚小景缠了我半天,一定要我去看看他。你先回吧,我跟他说一声就回去。”

傅厉宸很想不允许,但好歹他也做了唐景大半个小时的便宜老爸,真要他狠心拒绝他也做不到,只好点头放行。

并且他有事需要马上回酒店房间处理一下,不然他肯定也会跟着一起去。

不过如果让他知道许夏希这次折回去会遇到谁,他一定不会放人了!

许夏希去找唐景的时候,意外看到唐锐也在。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刚刚傅厉宸才和唐锐针锋相对,就算她只是个围观的,现在面对唐锐还是不由自主地带点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照理说,唐锐刚才才‘大胜’傅厉宸一场,现在肯定也要和阳氏企业以及自己的员工通一下气,商量一下后续事宜。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锐特意走近她身边坐下,轻笑道:“我好歹也是公司总裁,这种小cass,公司法务就能全权处理,更何况我们还有个代理公司阳氏。”

那你今天干嘛要上杆子亲自跑来凑热闹?

许夏希怀疑地看了唐锐一眼,对方马上冲她暧昧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那眼神,看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抱起唐景,将小鬼挡在两个人面前,隔绝两人的距离。

可随即她自己又奇怪了!

她干嘛要怕唐锐,对方还能吃了她不成?

许夏希立马挺起胸脯,可唐锐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让她更加尴尬,只好胡乱转开话题,直接忽略唐锐刚刚的问题。

说实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锐的问题。

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可她又没办法猜到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原以为她把唐景哄过去后,她就能收工回酒店,可唐景都被他爷爷接走了,唐锐似乎还不打算走的样子。

许夏希左看右看,见唐锐还一直盯着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唐锐却没有回答她,而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忽然问:“你和傅厉宸……”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许夏希急急地打断唐锐的话。

回话速度之快简直把‘欲盖弥彰’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用唐锐说,她自己都知道这否定太假了。

许夏希紧咬着下嘴唇,想说些什么话挽救一下,却听见唐锐低低的笑声。

随后,唐锐接下来的话直接把夏希吓蒙了。

“既然你和他没关系,那你做我女朋友吧!”

许夏希吃惊地瞪圆了眼,看着唐锐半天才勉强说:“唐学长,你开玩笑的吧!我,不是,你怎么可能……”

唐锐敛去笑容,就这么看着她,面无表情,“你说呢?”

似是而非的反问,让许夏希更加混乱。

如果不是唐锐此时的神情太过严肃,她绝对会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可就算对方满脸严肃地对她说喜欢,她还是觉得唐锐在拿她开涮。

唐锐喜欢她?

怎么可能!

许夏希到现在还记得大学时候唐锐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是阴沉沉的,她那时候还想着唐锐该不会因为傅厉宸的关系连带厌恶她。

所以她那时候对待这位当时的副会长都特别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错,别让唐锐找到机会针对她就已经很好了。

对方现在竟然告诉她,他喜欢她!

这转变会不会来得太惊悚?

唐锐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什么,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似乎在回忆什么。

半天才轻声呢喃:“傅厉宸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大一最开始,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助手。”

“怎么会?”许夏希再次惊讶地问出声。

这种事她从来没听过啊!

唐锐了然一笑,“果然,傅厉宸没跟你说过。”

而后,又冷声哼道:“也对,他那人阴险又做作,怎么会把自己那些不光彩的事往外说。”

许夏希本能地听不得唐锐这样说傅厉宸,下意识反驳:“不是,我在学生会的时候就是他的下级,到了推理社团也是个小干事,他作为学生会副会长以及推理社团的会长,让我帮忙跑跑腿也很正常。

唐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干巴巴地解释着,笑容几乎要僵在脸上。

唐锐注意到她称呼上的变化,停顿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忽然说:“你果然喜欢他。”

额,许夏希再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唐锐肯定都会以为她说谎。

唐锐盯着她好一阵,再次笑了,“你什么都好,可偏偏面对感情时,既迟钝又鸵鸟,简直让人又爱又无奈。”

这形容刻薄又精准,简直一击必中。

夏希反驳不能,只能嘟囔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啊?!”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尤其是许夏希。

貌似她刚才是被眼前的男人表白了吧?!

怎么话题却向如此诡异的方向越演越烈,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幸好唐锐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淡淡地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和傅厉宸在一起吗?”

“我……”

许夏希真的很想重申自己现在真的没有和傅厉宸在一起。

但是说得越多越显得欲盖弥彰。

而唐锐清明的眼神明显在说:你不用掩饰了,你们这个样子是人都看得出你们有奸情。

她小声咕哝了句,然后不情不愿地解释:“傅厉宸他有未婚妻了,我和他没关系。我现在只是他手下的一名实习律师,而已!”

刻意加重了‘而已’两个字的音调,想要表明自己和傅厉宸‘清白’的关系。

不想,一抬头却瞧见唐锐愕然的表情,她不禁有些迷糊,“怎么了?”

唐锐顿了一阵,才问:“傅厉宸的未婚妻?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反正他已经有人了”许夏希闷闷地回答。

许夏希已经知道傅厉宸和杨语珺只是一个误会,是杨语珺刻意做给她看的骗局。

杨语珺确实骗到了她,但这却不是当年她远走意大利的主因。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情景:咖啡馆里,那位高贵妇人对她的冷漠指责,字字诛心、句句见血,而她一句话都没办法反驳。

那真是永生难忘的屈辱。

其实她真不是像唐锐说的那样懦弱又鸵鸟,而是有些事早已经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没办法坦然面对。

这时候唐锐忽然又低低地笑了,晶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而那笑容更加诡异得厉害。

她正疑惑,就听见唐锐似自言自语:“我原本以为我是最倒霉的那一个,可现在看来他的情路也不见得会比我平坦。最后真正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你说什么?”

什么‘我’、‘他’的,夏希表示她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唐锐却不肯再说下去,反而淡笑着扯开别的话题,一下子说京市有多少名胜古迹,一会儿又提及唐景对她的喜爱。

唐锐不再提表白的事,许夏希渐渐也放心下来,越发觉得唐锐是在跟她开玩笑。

虽然有些郁闷,但也没放在心上。

而且她忽然发现,唐锐只要不摆出那种阴沉的表情对她。

就远比她想象的要好相处,没了以前的阴沉,谈吐得体,话语有趣,简直是聊天的好伙伴。

两人就在休息室里随口闲聊,不知不觉,竟然就过了正午。

许夏希看了看腕表,正准备说词和唐锐愉快地告别。

忽然听见唐锐严肃地说:“夏希,我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哪天改变心意,决定放弃傅厉宸的话,可以回来找我。”

说完,也不理会夏希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微微一笑,就潇洒地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好半天,夏希才勉强从唐锐的话里回过神,可她还是不太相信唐锐所谓的喜欢。

“就他这跩跩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吧?”

她暗暗嘀咕了句,实在想不通,不过听唐锐先前的口气,似乎准备将这个案子交给唐氏集团的法务,他不会再过问。

想到两人接下来碰面的几率几乎为零,她又淡定了。

要说刚刚和唐锐的谈话里唯一让她在意的,还是唐锐那句‘面对感情时既迟钝又鸵鸟’。

唐锐这样想,傅厉宸是不是也是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她和傅厉宸之间总是处在这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尴尬中,会不会也是因为她的退缩?

如果她把这一切摊开来和傅厉宸说清楚,不管最终的结局是在一起,还是彻底分开,也总好过现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尴尬。

拿不起、放不下,曾经是她最讨厌的状态,而如今她却一直处在这种感情的泥泞中难以自拔。

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许夏希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大步往酒店的电梯口走去。

第129章 你算什么东西?

唐锐回到公司,秘书告诉他,阳氏的人正在休息室等着,请求见他。

唐锐听到俞莹莹的名字后,眉峰微微蹙起,思索片刻,还是对秘书交待道:“带她来我办公室,另外准备两杯咖啡。”

“好的,唐总。”

唐锐回到办公室,将正式西装外套脱下,换上日常外套,刚坐下,秘书就引着俞莹莹走了进来。

俞莹莹朝唐锐笑得温婉动人,主动上前问好:“唐总,您好。这个时候还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唐锐瞥了眼俞莹莹白净细长的右手,完全没有回握的意思,转而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和俞律师之前可没什么交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俞莹莹。

俞莹莹脸上的表情登时就有些不好看了,但是碍于唐锐的身份,她也不能发作。

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柔声说道:“唐总说笑了。怎么说这个案子中,我们阳氏和唐氏也是结盟,我和唐总又怎么会没有交集呢?

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有能够及时上门拜访,还请唐总见谅,今后……”

“行了!废话少说!”唐锐不耐烦地打断俞莹莹的惺惺作态,语气冷淡,“既然你提到案子,那我们就说回案子的事吧!”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也懒得听俞莹莹那些废话,直接将文件递了过去,“等下你把这东西送去雷氏,让他们尽快把协议签了。”

“什么?”

俞莹莹有备而来,却硬生生被唐锐截了话头,只能接过文件。

翻开一看,俞莹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唐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唐锐仿佛没有看到俞莹莹阴沉的脸色,微微一笑,“你不是阳氏的代理律师吗?那让雷氏同意继续那十艘船舶的挂名协议自然也是你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很大的问题!

雷氏巴不得马上跟阳氏和唐氏中止挂名协议,又怎么可能会同意续约。

但俞莹莹不能直接这么说,委婉地换了个说法:“反正和雷氏的合作,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我们没必要再去找雷氏签这样一份协议了吧!?”

“怎么会没必要!雷氏一天不同意续签协议,那他们就有起诉我们的权利。不管对唐氏的信誉抑或是那十艘船舶的稳定都是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唐锐一本正经地表示。

俞莹莹没沉住气,急道:“可雷氏根本不可能同意跟我们续签协议的啊!”

她现在拿着这份协议上门,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取其辱。

唐锐脸上的神情稍显冷淡,嗤道:“阳氏在这个案子是我们唐氏集团的代理公司,这个安全隐患当然要有你们解决。至于俞律师准备用什么方式解决我不管,我只要结果。”

“可是……”俞莹莹还想分辩什么。

唐锐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冷傲地打断道:“俞律师,请记住你的身份,你还没资格质疑我的话。”

俞莹莹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成为一个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早已经习惯了被委托人追捧的滋味,突然被这样一声冷斥,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是,她却一句话也不能反驳!

毕竟唐锐虽然态度不好,却并没有说错什么。

而且他的身份也意味着他有资格对她趾高气昂。

同样的,如果俞莹莹不乐意了,她也能拒绝为阳氏或者唐锐工作。

只是她脸上表情几度变化,最终还是没能甩手不干,反而硬是挤出得体的笑容,说:“既然是唐总您的要求,我自然照办!”

唐锐这才露出一点满意的神情,秘书再次敲门进屋。

恭敬地说道:“唐总,康小姐来了。”

唐锐未及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一下子退开了。

康静踏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唐锐微微蹙眉,声音低沉地问:“你怎么来了?”

康静往沙发上一坐,姿态悠哉,轻哼了声,大咧咧地说:“我是来跟你问罪的!”

唐锐挑高眉,“哦?问什么罪?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康大小姐?”

“少废话!”康静横了他一眼,气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唐氏才是雷氏幕后的买家?!”

唐锐微微一笑,“这样才能给你个大惊喜嘛!”

“惊喜个屁!我倒是要被你吓死了!你明知道我跟秦瑶瑶是闺蜜,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我今天看到你简直尴尬到爆炸了好么!”

康静越说越气,颇有些忿忿不平。

俞莹莹惊恐地看着这两人。“你们……”

别看唐锐和康静表面上看起来如何针锋相对,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半点硝烟感觉,反而像两个熟稔的老朋友。

但是,他们理应是对头啊!

俞莹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康静朝唐锐好一阵骂骂咧咧后才终于消了气,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俞莹莹的存在。

精致的叶眉微微上扬,用那种像是在打量评估货物的眼神盯着俞莹莹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想起俞莹莹是谁,恍然道:“是你啊!阳氏那个代理律师?”

俞莹莹被康静这轻蔑的眼神看得心头火起,但是她一时还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不敢贸然发火,只能又把怒气咽了回去。

挤出一抹笑,“康小姐好!难得康小姐还记得我。”

康静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平时我不太记人,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俞莹莹:“……”

她的脸色都青了,怒气隐隐浮现在双眉之间。

康静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想了一下,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哦!我记起来了,你叫俞莹莹。”

俞莹莹已经不想回康静的话了。

她哪里看不出来,康静根本就是故意找她不痛快的。

可是她这次来找唐锐是有正事要谈,不能因为一个康静坏了她的计划,只能将这口气咽了回去,强笑道:“不知道康小姐有什么指教呢?”

康静再次坐回到沙发上,侧靠背枕,斜睨着俞莹莹,神情高傲冷锯。

直把俞莹莹看得浑身都不舒服,才收回目光,转而把玩着自己修长白净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指教倒不敢,不过相信俞律师应该很清楚一句话。”

俞莹莹蹙起眉,已经装不出平日里的热络,只冷淡地问:“什么话?”

“人啊!贵有自知之明,才能够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那些瘌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康静的目光陡然一厉,盯住俞莹莹,一字一句地说:“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俞莹莹先是被康静的眼神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猛地反应过来——康静这是在嘲讽她是癞蛤蟆呢!

她顿时火气涌上头顶,冷声质问:“康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康静勾了勾嘴角,不冷不热地哼道:“连这么简单的意思都不知道,果然只是一只癞蛤蟆啊!”

“你!”俞莹莹生平头一回被人比作癞蛤蟆,感觉整个胃都快要气炸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几乎就要喷发出来的怒火,对康静摆明现状:“康小姐,我应该没有得罪您吧?您何必出言侮辱我呢?

更何苦按,这次阳氏和唐氏站在一条船上,康小姐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虽然是理智克制地质问,但是俞莹莹那温婉良善的温柔假象师装不下去了。

至于康静,不管俞莹莹是惺惺作态,还是厉声警告,她都没在意。

准确地说,俞莹莹那些话,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照样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冷笑一哼,不客气地指出来,“你不过就是阳氏养的一条狗罢了。”

俞莹莹这回真的是被康静气炸了,怒道:“康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

“我说错了吗?”康静冷冰冰地笑道:“你既然都收了阳氏的钱,接下这份工作,你那点可笑又可悲的自尊心还是收起来吧!拿在我面前秀什么存在感,还正当自己是一盘菜了?”

“你!”俞莹莹抬手颤巍巍地指着康静,嘴巴几次张开又合上,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脸色更是从红变白,再变青,‘色彩斑斓’,简直都可以开染色坊了!

康静战斗力十足,根本没把俞莹莹这种货色放在眼中,对方越是发怒,她反而越自得。

动作干脆地拍开俞莹莹举起的手,轻蔑地哼道:“行了!别你啊我的,我都没和你计较了,你一个替人干活的律师,说那么多做什么?

既然唐锐都给你安排了工作,还是早点把事情完成的好。”

说吧,也不管俞莹莹怎么回应,直接招来秘书,让秘书把人请了出去。

秘书进来后,也动作麻溜地把俞莹莹带走。

不带半点犹豫那种。

唐锐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俞莹莹被康静埋汰得一张脸都成了调色盘,心中狂笑不止。

等俞莹莹走了,才终于像是忍不住一样,垂桌大笑:“静姐,你这是跟俞莹莹有什么仇吧?用得着这样吗?”

虽然他也看不顺眼俞莹莹很久了,但没想到康静做得那么狠。

他不禁好奇,这个俞莹莹到底哪里得罪他们的静姐了?

第130章 别怪别人看不起你!

康静微微抬起下巴,一脸傲慢又理所当然地答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整天摆出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是朵大白莲吗?假得跟什么似的,当谁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呢!”

她现在想到俞莹莹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还觉得恶心呢!

男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女人不一样,唐锐虽然也看出了俞莹莹的做作,但他只是心里厌烦对方跟自己装腔作势,倒没什么偏见。

反而是康静的形容让他失笑不已,“你不是说,你们女人不都习惯性在女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或优雅高贵,或楚楚动人的一面吗?那她这么做,也不算有错吧?”

康静不屑地撇撇嘴,义正言辞地反驳:“错!大错特错!”

“怎么说?”

“首先,我们今天见面是三家公司谈判好么,她身为阳氏企业的代理律师,自然应该实力说话,还管她是男是女、是圆是扁呢!”

康静轻哼了声,显然对俞莹莹竟然在谈判那么严肃的场合还试图摆出她的‘女性魅力’这一点很不以为然。

诚然,所谓‘女性魅力’也是能力的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女人得天独厚的一种优势,但是你要用,也就别怪别人看不起你了!

康静接着又说:“其次,我之前教你那套理论是让你在相亲以及所有勾搭场合上应用,雌性如果有意吸引雄性,必定会努力展现自己的优势。”

唐锐突然想到许夏希,不禁问:“那会不会也有女人并不会故意在男人面前装柔扮弱呢?”

起码他从来没见过许夏希有过这样的表现。

康静斜睨了唐锐一眼,毫不客气地指出来,“那只能说明一点,她对你……完全没意思!”

唐锐顿时就黑了脸。

然后,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你来找我做什么的?哦,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忙着呢!”

康静闻言大怒,“唐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敢赶我走?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诉姨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康静的姨妈正是唐锐的母亲,两人有了这层亲属关系,加上年纪又差不太多,所以相处得不错。

互相拆台起来也毫无顾忌。

康静现在是还不知道唐锐看上了许夏希,不然以她那无所顾忌的性子以及一针见血的说话风格,唐锐恐怕真要恼羞成怒了!

许夏希还不知道唐锐和康静的关系,她这时候就好像胸口怀揣了一只小兔子,脑子里想的全是傅厉宸。

男人冷硬英俊的面容早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

她设想着如何跟傅厉宸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对方。

男人或许会高兴?或许会嫌麻烦?

又或许,作为回报,男人还会把自己的心情也告诉她?

想到这里,许夏希更加激动了,在电梯里面仍忍不住小幅度地跺了跺脚。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十九层。

许夏希快步走到了傅厉宸的房门口,按响门铃。

房门被打开了,屋里除了傅厉宸,秦瑶瑶也在,两人手中各拿了份文件,似乎正在商议。

傅厉宸开门看到是许夏希,俊眉微微蹙起,“怎么那么迟才回来?”

许夏希轻声回答:“和唐学长聊了一会儿,你……”

许夏希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傅厉宸说话,屋里头的秦瑶瑶却在这时候大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你们在门口说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

许夏希的话都到嘴边了,又猛地咽了回去,她看着傅厉宸和秦瑶瑶,神情几乎算得上是不知所措。

傅厉宸敏锐地察觉到许夏希似乎有什么想和他说的,根本没理会秦瑶瑶的问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夏希瞥见往他们这边探了半个身子来的秦瑶瑶,硬是把几乎要沸腾的心思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朝傅厉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同样轻声回答:“没什么。你们现在在干嘛?”

傅厉宸知道许夏希没说实话,但也明白对方没有说下去的原因,便顺着对方的话解释:“秦小姐在和我研究雷氏与阳氏签订的两份合同,看是否能够找到新的突破口。”

“那进展如何?”傅厉宸摇摇头。

秦瑶瑶这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看着两人的谈话,心中很不舒服。

两人看似随意,但自有一股旁人难以插入的亲密感,简直刺目万分。

她也管不了礼不礼貌的问题,擅自插话道:“我正准备带傅律师去京市海事局一趟。我在那儿有认识的人,毕竟是关于船舶的事情,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专家。

就算对方没有办法,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秦瑶瑶侃侃说道,理由充分,而且说话的神情中透着明显的自信。

她完全有理由自信。

即便傅厉宸再厉害,他先前的‘势力’范围也仅是在海市,要想在京市发展,自然不可能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想到这一点,秦瑶瑶就忍不住心情愉快起来。

傅厉宸听到秦瑶瑶提起京市海事局的时候,眼中暗光闪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淡淡应道:“好。”

秦瑶瑶的心情更加好了,连跨步出门的脚步也轻快几分。

许夏希也收拾了一下心情,跟在傅厉宸身后出门。

谁知她刚踏出房门,就撞上傅厉宸的后背,顿时痛得捂住前额,气恼又不解地瞪着这个突然停下脚步的混蛋,“你干什么?”

傅厉宸深深地凝视了许夏希一眼,沉声说道:“回来我们再说清楚。”

“什……”许夏希对上傅厉宸深邃的眼眸,顷刻间便明白过来。

傅厉宸和她一样,都有很多话想要跟对方说,只是眼下又确实不是细谈的时候,只能把心思按下去,以后再说。

想到这里,许夏希的心情忽然也明媚起来。

不是她一个人想东想西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忽然也没那么急迫了,朝傅厉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愉快地答应下来。

秦瑶瑶并不知道这两人私下的互动,正兴致高昂地开车驶向京市海事局。

一路上还不忘给傅厉宸介绍:“京市海事局我很熟悉,海事局分管办·证登记这一块的副局长邓良武和我打过不少交道。邓局长人很好,又体恤下属和后辈,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尽管向他提,他肯定会替我们解答的。”

秦瑶瑶说话的语速很快,语气更是全然自信。

许夏希暗暗猜测,要么秦瑶瑶为人自大,太把自己当回事——从目前相处看来这一点显然不成立;要么秦瑶瑶和京市海事局的关系就真的很好。

虽然现在这个社会,有关系也不一定能行得通,但是总归比没关系要来得好一些。

尤其是他们现在隐隐处在下风,不用点手段恐怕没那么容易翻盘。

三人到了京市海事局。

秦瑶瑶打了个电话,不过三分钟,立即就有一个年轻女生走到大堂,热情地朝秦瑶瑶笑道:“秦小姐,好久不见,近来好么?”

秦瑶瑶上前给了年轻女生一个拥抱,也笑嘻嘻地回道:“还不错,你呢,听说好事将近了,到时候喜酒可不能少了我这一杯哦!”

年轻女生立即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您放心,肯定不会忘记您的!”

秦瑶瑶和年轻女生寒暄一阵,得知邓良武现在正在开会,便主动说愿意等邓良武开完会再说。

年轻女生便将他们带到了五楼办公室,还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这服务态度,让许夏希有些瞠目结舌。

茶水也就算了,点心算怎么回事?

秦瑶瑶仿佛看出了她的吃惊,主动解释道:“这点心是钟玲自己做的,特地拿到办公室里给同事品尝,外头可吃不到那么真材实料的东西哦!”

或许秦瑶瑶并不想针对许夏希,但是每次她朝许夏希开口时却总难免带了些许优越感。

那种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自信与强大,许夏希只要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原因了。

对方分明是将她当作情敌,因此无时无刻不想在她面前展现优势,企图让她知难而退。

这样的行为,虽然称不上光明磊落,但是比起俞莹莹那些下作的手段,秦瑶瑶简直算得上可爱了。

而且不得不说,秦瑶瑶准确地抓住了许夏希的胆怯与退缩。

若是之前,许夏希知道有人误会她和傅厉宸的关系,她肯定头一个跳出反驳,并主动远离傅厉宸。

可现在,她忽然有点不想退了。

许夏希装作不懂秦瑶瑶的意图,拿起点心尝了一小口,顺着秦瑶瑶的话大赞年轻女生的手艺,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转开了。

秦瑶瑶有些泄气,但是想到她等下能够为傅厉宸引荐一位重量级人物,她又恢复了自信。

心中暗暗想道:哼!即便你许夏希先认识厉宸又怎么样。他迟早会知道,谁才能真正帮得到他!

“瑶瑶,你怎么来了?”

低沉的男声打断了秦瑶瑶的思绪。

一个高壮的中年男人走进办公室,亲切的称呼让屋里几人的心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第131章 介绍,朋友?

邓良武的身高将近一米八,而且体型壮硕,脸上常年没有笑容。

即便是喊着秦瑶瑶的昵称,他脸上的神情也难称作笑。

但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这样一个冷硬的男人,竟然会叫人的昵称,可见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秦瑶瑶起身迎上去,甜甜笑道:“邓伯伯,我都好久没有见到您了,自然应该主动上门拜访您的!”

邓良武抬了抬嘴角,正要说什么,瞥见跟着站起身的傅厉宸和许夏希,神情微微一怔。

秦瑶瑶立即替两人搭线,“邓伯伯,我还没有跟您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傅厉宸和许夏希,目前有个案子是他们跟我一起合作,还请您多多关照了!”

秦瑶瑶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分别提及傅厉宸和许夏希的名字时,语调都是不一样的。

邓良武却似有所觉,看向傅厉宸,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傅厉宸。”

“邓伯伯!”秦瑶瑶没料到邓良武如此敏锐,顿时羞得小脸通红,不好意思地大喊了声。

邓良武回过神,却仍忍不住再看了傅厉宸一眼,才对秦瑶瑶揶揄笑道:“我都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急着喊‘伯伯’了?!”

秦瑶瑶撅起小嘴,不满地咕哝:“您真坏!就知道笑话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父亲!”

邓良武和秦瑶瑶的父亲秦双秋是棋友,平日里多有来往,对秦瑶瑶也是爱屋及乌,知道小丫头片子害羞了,便也不再拿她打趣。

目光再次转到傅厉宸身上。

傅厉宸微微一笑,主动伸手问好:“邓局长,您好!”

邓良武低垂着眼,视线落在傅厉宸修长的手上,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握住了傅厉宸的手,重新抬起头笑道:“你好!年轻人,你可真是好运,竟然让我们的秦大小姐亲自替你介绍。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这话一出,傅厉宸还没有说什么,秦瑶瑶就先不好意思起来。

跺跺脚,朝邓良武娇嗔道:“邓伯伯,您说什么呢!”

邓伯伯发出爽朗的笑声,方才让人望而却步的冷漠威严不见了,转眼间便成了一位令人心生亲近的长辈。

秦瑶瑶被他这笑声弄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却仍继续说道:“我不管,反正我把人介绍给您了。如果我们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哦!”

半是娇嗔半是请求,无形中便将她上门求助的心思说了出来。

自然而然,让人完全没办法拒绝,更别说心生厌恶了。

许夏希暗暗佩服,听邓良武答应下来,更是松了口气。

有这位京市海事局的局长在,他们似乎也有筹码跟阳氏和唐氏这两条强大的地头蛇斗上一斗了。

只是……

夏希的目光仍落在邓良武的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位邓局长,未免太好说话了点吧!

怎么看也和他不近人情的长相不太像。

不过她也不清楚秦瑶瑶和邓良武的关系,倒不好猜测。

就是心里头那阵违和感迟迟不能消散。

许夏希一边猜测着邓良武的身份,一边关注着傅厉宸和邓良武的对话。

虽说是秦瑶瑶介绍两人认识的,但是傅厉宸面对邓良武的时候却表现得完全自然,不卑不亢。

甚至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就直接问起了与这个案子相关的专业问题。

傅厉宸并不是不知道专业答案,只是各地有各地的规矩,他想要知道京市在海运业这一块,与海市的程序是否有差异。

邓良武一直在暗暗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对方英俊的眼眉、挺直的鼻梁,以及那说话做事都不透着一阵果决能断的气势,不禁点头。

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让一旁看着的秦瑶瑶和下属都忍不住惊悚地半张着嘴。

他们的邓局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笑了,短短半个小时,竟然笑了两次,简直吓人好么!

谈话的两人自然都不知道他们活跃的心理,相谈甚欢,甚至还互换了电话号码,约好下次有时间再约时间继续聊。

这一举动更是让秦瑶瑶惊掉了下巴。

别看她带傅厉宸他们来找邓良武是自信满满,但是邓良武不近人情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她原本还担心邓良武不卖她这个面子。

或者说,邓良武肯接见他们,并和他们说一些案件相关的专业问题就已经很好了。

秦瑶瑶怎么也没想到,邓良武竟然愿意跟傅厉宸交换私人号码——就连她见过邓良武那么多次都只要到办公电话。

傅厉宸都还没有开口,反而是邓良武主动提出让傅厉宸记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她。

如此热情。

秦瑶瑶简直都要受宠若惊了。

惊吓的‘惊’!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邓良武就已经和傅厉宸谈话完毕,起身送客了。

邓良武亲自把他们送到楼下,临走时又和傅厉宸握了握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倾前身子,给了傅厉宸一个兄弟式的拥抱。

许夏希:“!!!”

秦瑶瑶:“!!!”

旁观者同时瞪圆了眼,眼珠子几乎都要夺眶而出。

傅厉宸的倒是一脸镇定,同样回抱了下邓良武。

两人旁若无人地松开、道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给旁人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震撼。

秦瑶瑶回到车上时,神情都还是恍惚的。

最后还是傅厉宸开的车。

路上,秦瑶瑶渐渐回神,心情忽然明朗起来——不管邓良武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的表态十分可喜。

而这么重要的人物,是她介绍给傅厉宸认识的,说不定将来还能帮上大忙呢!

秦瑶瑶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目光时不时看向许夏希。

意味深长。

只可惜,她这眼神完全抛给瞎子。

许夏希正忙着走神,根本没有注意到秦瑶瑶那股子得意劲。

等回到酒店,她的胸口又像是揣了一只猴子,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想和傅厉宸说又不敢。

傅厉宸却主动开口:“今天就到这里,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秦小姐请回吧!”

秦瑶瑶颠颠跟着傅厉宸回到酒店,双眼含春地看着男人许久,就是想要听男人的一句夸奖,哪怕对她说一句‘谢谢’也行啊!

可傅厉宸竟然冷淡地请她回去!

秦瑶瑶被傅厉宸这完全不按套路走的话顶得肺叶子都疼了,头一回,不想再理这个混蛋,自己气冲冲地走了!

傅厉宸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秦瑶瑶的怒气,又或者说感受到了也全然不在意。

转而对许夏希说道:“你跟我来。”

两人回了傅厉宸的房间。

房门关上后,傅厉宸便开始脱下他的西装外套,动作优雅,看得许夏希双眼有些发直。

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夏希立即感到脸颊热乎乎的。

赶忙转开目光,胡乱找着话题:“那个邓局长,你之前就认识的吧?”

傅厉宸解开纽扣的手顿了顿,而后点头承认。

平静地解释道:“他是我父亲的战友,同一个军区的,后来退伍转业到地方工作。”

许夏希恍然大悟。

先前邓良武的奇怪举动就有了解释——

并不是因为秦瑶瑶介绍的所以要特别对待。

而是冷不防地看到多年未见的战友儿子——战友还亡故多年——邓良武肯定迫不及待想要从傅厉宸的脸上找到傅厉宸和傅宏之间的相似之处。

至于之后的热络主动,大约对战友之子的偏爱和疼顾。

这也是为什么,邓良武除了一开始拿秦瑶瑶打趣傅厉宸外,之后的谈话都没有涉及秦瑶瑶。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许夏希忍不住瞪眼。

想道刚才秦瑶瑶上蹿下跳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许夏希这个旁人都要尴尬到爆炸了好么!

傅厉宸却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跟邓叔了解京市这边船舶过户的程序性视线,现在目的达到了,还要说什么?”

许夏希‘呵呵’两声,朝傅厉宸翻了个大白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明明就认识那位邓局长,还藏着不说,看着秦瑶瑶忙上忙下替你们牵线搭桥很好玩?”

傅厉宸勾起一抹轻笑,嘲道:“她自己愿意的。再说了,连你都能看出端倪,她之前就和邓叔相识却还发现不了邓叔的反常能怪谁?”

许夏希无言以对。

她能说什么?

秦瑶瑶那时候自觉自己帮了傅厉宸一个大忙,介绍了一位大人物给傅厉宸认识,正得意着呢,哪里会注意这点细节。

傅厉宸见许夏希一脸纠结,随口安慰了一句,“你急什么?我不说不是正好,省得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尴尬!”

仿佛他瞒而不说还是为了秦瑶瑶好一样。

许夏希腹诽道:秦瑶瑶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会觉得尴尬,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可能一直瞒着。

想到之后秦瑶瑶之后知道了真相,再联想到自己当初的行径……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下去了。

正好这时候,傅厉宸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夏希瞟了眼手机屏幕,来电人就是他们刚刚才谈论的邓良武邓局长。

第132章 与旧有约

傅厉宸接起电话,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叫‘邓局长’,而是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邓叔。”

那头再次传来邓良武的朗笑声,“阿宸,要听你一句‘邓叔’可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跟我装模作样下去呢!”

傅厉宸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刚刚不方便直说是不是?”邓良武大笑着说。

傅厉宸无奈地叹了口气,“您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嘲笑侄子。”

邓良武却笑得更加开心了,揶揄说道:“你这小子,从小就是一副怎么都逗都不会笑的样子,那么长时间没见了,就让我看了个大笑话,当然是要笑上一笑的。”

别看邓良武整天一副威严冷峻、生人勿近的模样,但那也只是对外人。

部队出身的人,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像刚才那样假装不认识傅厉宸扯开话题的事情,要不是看在傅厉宸的面子上,邓良武平时都不会做的。

傅厉宸被邓良武嘲笑也面不改色,只等对方笑完了,他才冷静地问:“关于船舶过户登记,我想再问您一点事情……”

邓良武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行啊!不过要当面说,我老人家可不习惯用电话讲话的。”

这当然是邓良武约见的借口,只是傅厉宸也没想要揭穿邓良武,稍一思量便同意了。

“今晚七点半,老地方见。”邓良武干脆地给出时间地点。

但是说完后他又迟疑地问:“那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怎么去吧?”

傅厉宸轻笑了声,低低呢喃,“怎么可能忘记。”

两人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最后还是傅厉宸轻咳了声,说道:“那就,晚上见。”

“晚上见。”

傅厉宸挂了电话,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难得有些走神。

“厉宸……”许夏希犹豫着开口。

刚才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着她,甚至因为她和傅厉宸站得比较近,她把邓良武大多数的话都听进去了。

也对两人的熟人感到有些吃惊。

她都听到邓良武笑了好几次,爽朗健谈的模样跟刚才办公室里威严的邓局长简直判若两人。

恐怕就算是秦瑶瑶在这里,都会惊讶于邓良武的变化吧!

傅厉宸这时候才回过神,对许夏希露出个清浅的笑容。

难得主动解释:“邓叔从前和我父亲的关系很好,两人休假的时候经常去京市的一家火锅店涮羊肉。完全不怕上火,冬夏无阻。我跟着父亲一起去过几次。”

“哦!”许夏希沉闷地点头。

她感觉到傅厉宸的兴致不高,连带她的心情也低落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厉宸伸手揉了揉许夏希的脑袋,“在想什么呢?”

许夏希难得没有躲开蹂躏自己的脑袋的‘咸猪手’,维持着低头的动作。

心里烦躁,却不能跟傅厉宸说,只能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马上就六点半了,从这里到你们说的那家火锅店起码有半个小时车程,再算上上下班高峰期……”

她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建议傅厉宸,“你该出门了!”

傅厉宸:“……”

傅大律师难得耐下性子跟许夏希提起过去的事情,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解答许夏希的疑惑,结果……

这啥东西竟然给他转移话题。

瞧那一连串流畅严谨的分析,傅厉宸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今天跟许夏希谈心的机会又没有了。

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还要逗一逗许夏希,问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吗?”

傅厉宸想了一下,他刚才似乎并没有提及这一类的话题,可许夏希这态度为什么好像已经确定他不打算带上她了?

哪怕按照正常逻辑来思考,他们办案子向来都是同进同出,许夏希也没必要特地强调‘你’而不是‘我们’了。

许夏希态度自然地点点头,“想呀!不过……”

她的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会这么问我,说明你这次并没有打算带上我!”

傅厉宸默了两秒,不得不说,许夏希猜得分毫不差。

他抿了抿唇,想要解释两句——他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带夏希一起去。

许夏希慢慢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我等你回来。”

傅厉宸的解释便留在了舌尖,没有再朔出来的必要了。

“好!”

傅厉宸忍不住再次揉了揉许夏希毛茸茸的头发。

许夏希把傅厉宸送出门,自己颓然地回了她的房间。

这都一个中午加一整个下午时间了,她最终还是没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傅厉宸。

而且接二连三地被打断,她又忍不住开始胆怯起来。

“就怕我到时候又没勇气了!”

许夏希重重地叹了口气,很不是滋味,但是她并没有在这事上想太多,注意力又回到了这个案子本身。

刚才在海事局,虽说几乎都是傅厉宸和邓良武两个人在说,但是她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傅厉宸在电话里没有说完的事情,她似乎也有了点头绪呢!

许夏希怀揣着沉重的心思,盼着傅厉宸早点回来却不想,傅厉宸刚出了电梯门口,就被人缠上了。

傅厉宸微微蹙眉,盯着这个故意挡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冷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厉宸,好歹我们也是同事一场,就算现在各为其主了,你也不用对我那么冷淡吧!”俞莹莹娇嗔一声,朝傅厉宸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然而俞莹莹着这些魅惑的手段,别说傅厉宸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就算是第一次见,也是无动于衷的。

男人就这么冷淡地看着俞莹莹,“有事说事。”

半句废话都不愿意跟俞莹莹说。

俞莹莹被男人毫不留情面地连下了几次面子,神情也有些尴尬不愉起来。

她瞪着一双杏眸,怒道:“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傅厉宸不说话了。

抬脚要走。

俞莹莹赶忙伸手去拉傅厉宸的衣袖,还没有碰到就被后者避开了。

她的手落了空,她的心也空落下来。

竟然是,连碰都不让她碰。

俞莹莹的双眼蓦地发热起来,却仍强撑着不让自己轻易落下泪,反而对傅厉宸挤出一个笑容。

“我这次是代表唐氏来和你谈我们三家公司合作的事情。”

傅厉宸瞥着俞莹莹,不说话。

俞莹莹开了口头,接下来的话便流畅不少。

“你也知道,合同所指的十艘船舶现在都在国外,没有个大半年都是回不来的。但是我们的合约还在继续,阳氏和唐氏都会继续支付挂名费给雷氏……

既然如此,那雷氏何不如跟我们把这份协议续签下去,这样你们拿的钱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我说得对吗?”

傅厉宸发出一声冷笑,斜睨了俞莹莹一眼,没有回答俞莹莹的建议,只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好不容易等合同到期,你觉得雷氏会那么蠢地继续把绳索往自己脖子上套吗?”

说到这里,傅厉宸都忍不住拿看白痴的目光扫过俞莹莹。

俞莹莹哪里能不明白傅厉宸的意思,顿时更觉难堪不已,但她心中仍有一簇火苗,在心底摇曳。

让她忍不住说:“厉宸,事情到了这一步,谁输谁赢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当初你就说过,如果没办法改变现状,那就要善于利用劣境,争取双赢吗?

现在都已经这样子了,你又何必一意孤行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现在作出决定,也省了再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扯皮上呢!”

傅厉宸等俞莹莹絮絮叨叨地把话说完了,礼貌地表示:“如果你说完了,那么请让一让,我还有事。”

根本不理会俞莹莹刚才的劝说,或者更准确点说,他根本无视了俞莹莹那一番‘苦口婆心’。

俞莹莹再次被傅厉宸这冷淡疏离的态度给气着了,她气愤地朝傅厉宸低喝:“厉宸,我做那么多都是为你着想,你难道都感觉不到吗?!”

说到最后,俞莹莹的脸上露出了受伤表情,委委屈屈地望着傅厉宸。

然而,傅厉宸根本不吃俞莹莹这一手装柔扮弱,冷淡地问:“那我现在急着离开,你感觉到了吗?”

俞莹莹:“……”

她这一下被噎狠了,脸上表情都透着狰狞。

她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说:“傅厉宸,你这样对我,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傅厉宸的目光扫了眼酒店大门口,脸上冷淡的神情出现一丝凝滞,但是很快又放松下来。

他没再理会俞莹莹的‘最后通牒’,绕过她,直接走到门口。

然后在门口那人跟前停住脚步。

龙坤被发现的第一瞬间有些慌,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与傅厉宸的目光对上。

两个大男人脸上的神情都异常严肃,就好像古代最厉害的剑客比剑一样,最开始都是旁人难以理解的沉默。

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俞莹莹踩着高跟鞋的声音传来,傅厉宸才收回视线,越过龙坤出去了。

临走前留下轻声一句。

“好自为之。”

第133章 私交

傅厉宸上一次来老爹火锅店,还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不过突然的一个念头,来到店门口甚至都没有走进去。

不想,也没有进去的意义。

傅厉宸正想得出神,后背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痛得他略蹙了蹙眉。

就听见邓良武声音爽朗地笑道:“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呢!还不进去?”

傅厉宸回过头,对上邓良武的目光,轻声喊了一句:“邓叔。”

邓良武调侃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拳头的年轻男人,那眉眼,淡漠凛冽,熟悉又陌生。

透过这张脸,他恍惚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和自己嬉笑谈话的人还是那个正直冷酷,让自己敬佩仰望的战友。

这回轮到邓良武心神恍惚了,光看着傅厉宸的脸不说话。

傅厉宸大约猜到了邓良武会这样的原因,也不点破,只是说:“邓叔,进去吧!”

两人选了个包房——其实从前他们更喜欢在大堂吃火锅,那样才有氛围,只是今天两人有正事要谈,便也不好坐在大庭广众之下。

邓良武坐下后,面前就被端上一杯茶,是傅厉宸给他倒的,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小男孩都已经长成大男人了,不再是粉脸秀弱的小模样,甚至还给人淡漠疏离的感觉。

但是只这么一个动作,邓良武便忍不住笑了。

果然,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小鬼头!

邓良武去了最后一点拘束,直接叫了两斤白酒,招呼傅厉宸,“好小子,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我可是盼着见你盼了好多年,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傅厉宸问清楚邓良武是搭车过来的后便欣然应允了。

“哈!你这小子,当上律师后真懂得不少,还知道喝酒不能开车?”

邓良武身为公职人员当然知道现在酒驾涉嫌犯罪的事了,也会很注意不在酒后驾车,甚至以此为借口推了不少酒局。

但是被人正儿八经地询问是否具备‘喝酒的条件’还是头一回,忍不住又调侃了傅厉宸两句。

傅厉宸惯常的反应还是没有反应。

直接将菜单放在邓良武面前,示意对方点菜。

邓良武被他不愠不火的态度弄得有些泄气,咕哝道:“真不可爱!”

傅厉宸微微一笑,提醒邓良武:“邓叔,我已经长大了。”

邓良武瞪眼,“你小时候就这样……”

别看邓良武长着一副威严刻板的模样,平时也总爱端着,但实际上他年轻时却是个很爱嬉笑逗小孩的人。

经常成为他逗弄对象的自然就是傅厉宸这个朋友家的小孩,只是傅厉宸人小鬼大,还学着傅宏的冷漠自持,完全逗不起来!

傅厉宸也不反驳,替邓良武和自己各倒上一杯酒。

就着下酒菜,安静听邓良武絮叨着过往,间或说上一两句。

邓良武一喝酒就上头,脸上泛着红光,但双眼却神采奕奕,似有怀念。

他猛地闷了口酒,终于忍不住说起傅宏:“想当年,我和你父亲还是新兵蛋儿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喝酒吃肉想都别想,整日整夜都是没完没了的训练。

好不容易得了休假,我们两个每次就直奔这儿来,像现在这样,先上两斤白酒,一大盘涮羊肉。

别看你父亲整天板着脸,但他年轻那会儿可皮了,全班就属他最调皮捣蛋,一个月得有二十来天都要被罚加训,剩下那几天是因为休假!哈哈!

不过他不闯祸也遇不到你母亲,当初他们那会儿可是标准的英雄救美啊……”

提起往事,邓良武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有章法,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只是说到最后,这位从军几十年,现在已经是副厅级干部的大男人,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傅厉宸一直很安静,到最后几乎都是抿着唇不再开口。

当听到邓良武提起傅母林艳月的时候,他的眉峰才微微蹙了起来,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邓良武完全没有发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最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相对坐了近十分钟,邓良武抹了把脸,笑道:“不说这些了,吃东西、吃东西!。”

两人接着动筷,但是房间里的气氛一度有些沉闷。

邓良武又说起另一个话题:“说起来,你这桃花运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啊!走到哪儿都那么招人。我认识瑶瑶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积极地替另一个人张罗介绍的!

她的条件很不错,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人到了这个年纪,就总喜欢做媒,邓良武也不例外。

他本来就挺喜欢秦瑶瑶的,现在再见傅厉宸,只觉他们郎才女貌,什么都好。

然而傅厉宸蹙起眉,摇摇头,平静而确凿地说:“邓叔,您误会了。我和秦小姐没有私交。”

邓良武有些诧异,没想到傅厉宸竟然会将关系撇得那么干净。

甚至都没有把秦瑶瑶看作朋友。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傅厉宸这么说便是一丁点都不喜欢秦瑶瑶了。

“可惜了!”邓良武暗叹一句。

这回怕是落花有心,流水无情了。

他虽然看好秦瑶瑶,却也不会插手小儿女们的感情。

只坏笑着接了一句,“你和垚垚没有私交,那和跟在你身后那位许律师又有没有私交呢?”

“咳咳!”傅厉宸被辣椒呛了下,猛咳了两声才勉强维持住他的形象。

但他脸上的惊愕神情却怎么也遮掩不足了。

邓良武难得看到深沉淡漠的傅厉宸露出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笑得更加开心了。

慢悠悠地揶揄道:“看来这位许律师才是你的‘私交’了!”

傅厉宸的脸上露出一点可疑的红晕,但他马上就举了就被挡在面前,也叫人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只是见他轻轻抿了口酒,薄唇微启,却没有说出否认的话。

邓良武惊奇不已,暗道这个小冰块也终于开窍了。

再稍稍回想了下许夏希的表现,邓良武又暗自点点头——嗯,眼光还不错,看起来是个可人的丫头。

他替自己的老友欣慰,但另一种担忧又跟着冒了出来。

邓良武不由得多看了傅厉宸几眼,欲言又止。

傅厉宸哪能发现不了,但他只作不知,并不说穿。

反而终于提起了正事:“之前电话跟您说过的,关于京市的船舶过户登记这一块,如果我……”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慎重,正儿八经地说着正事。

等他们谈妥后,火锅汤都已经烧到快见底了。

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再叫服务员加汤,直接买单出了老爹火锅店。

临分别时,邓良武忍不住又重重地拍了下傅厉宸的肩膀,赞赏地说道:“好小子,真是怪机灵的,竟然能让你想到这样的法子……”

他略沉吟一阵,便应允下来,“这事不算违规,我可以帮你!”

傅厉宸笑了笑,真诚向邓良武道谢:“多谢邓叔了!”

邓良武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

他看着傅厉宸俊挺的身姿,叹了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愧疚,“当初你父亲出事,我知道的太晚,等我终于联系上你母亲了,才知道你母亲已经改嫁,你则远赴外地求学,不见人影。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后悔,当初没能帮上你们母子。现在你能来找我帮忙,我高兴都来不及,更何况你说的这事儿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没有我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算不得帮忙。”

傅厉宸听到邓良武提起傅母的时候,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嘲意,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只轻声说道:“这不怪您!您能记着父亲已经很好了!”

邓良武感慨道:“你父亲那样出色的一个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

傅厉宸将邓良武送上出租车后,并没有马上搭车离开,而是顺着人行道慢慢往回去的方向走。

这条街临近河边,夏日晚风微拂,带来丝丝凉意。

但傅厉宸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不觉得凉快,反而打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燥闷。

他靠着堤岸上的栏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深吸了两口,才感觉郁结于胸的那股闷气稍有缓解。

他就这样放眼眺望河对面的霓虹光彩,向来冷漠的脸上竟意外地透出一丝丝迷茫。

傅厉宸从来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喝了点酒,又被旧事扰了心绪。

所向披靡的傅大律师也陷入进退维谷。

傅厉宸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那根烟燃尽,灼痛了他的手指,他才收回目光。

瞥了眼被灼伤的手指,他也未动容,只轻轻‘啧’了声,走几步,将香烟捻灭在垃圾桶上。

习惯性地理了理外套,傅厉宸又回复平静,仿佛刚才的迷茫只是错觉。

他回到主道上,招来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行驶的方向,与他住的酒店正好相反。

傅大律师深夜不归,所以根本不知道有人在他的房门口等了半小时,又在酒店一楼大堂守了一个小时。

却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康静打了个哈欠,看着秦瑶瑶频频望向大门口,又总是失落地收回视线,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都快十点了,我们连傅律师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还要等吗?”

第134章 宣示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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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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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薛定谔的猫

从秦瑶瑶和林艳月互相寒暄吹捧开始,傅厉宸就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林艳月之前从没有见过自家儿子和自己见面的时候还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有些生气,“宸宸,我正和瑶瑶说着话,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傅厉宸将手机收回去,平视林艳月,“您叫我来,想说什么?”

林艳月被傅厉宸的直来直去气得胸口生疼,正要发火,秦瑶瑶拉住了林艳月的手臂,温婉地对傅厉宸道:“厉宸,阿姨叫你来当然是想你了。

你们也有快一年时间没有见面了吧!母子两人总该好好聚一聚的!”

傅厉宸斜了秦瑶瑶一眼,又看了看稍稍熄了怒气的林艳月,最终还是看在林艳月的面子上,把那句‘我们母子聚一聚管你什么事’的话收了回去。

沉默不语。

林艳月也没在意了。

她早习惯了自家儿子这闷声闷气的模样,要是生气早就被气炸了肺。

林艳月本意想撮合傅厉宸和秦瑶瑶,现在人都被她叫来了,就算只是相对坐着,还愁没有下一次吗?

林艳月想得倒美,秦瑶瑶也十分之配合,表现乖巧可人,时不时拿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去看傅厉宸。

可惜,这媚眼全部抛给了瞎子。

傅厉宸虽然收了手机,但是心思根本没有在那两人的对话上,右手托着下颌,左手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击。

有一下没一下的。

他在想刚才林文宇发给他的信息——定位就在酒店,但是人没有找到。

信息后面还附了一张图,图中正是许夏希之前住过的1520房内床头柜,上面放了一条项链,坠子是一个半开的小盒子,露出两个尖尖的猫耳朵。

只有不到尾指甲片大小,但做工十分精细,甚至还能看到猫耳朵尖上的几簇细毛。

【薛定谔的猫】

这是著名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的一个思想实验,是以为是在一个盒子里有一只猫,猫可能是生也可能是死,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

这种既生又死的不确定状态,是逻辑学上的悖论。

许夏希和他都很喜欢,所以当年他和许夏希在一起后,特地请人在奥地利定制了这样一条特别白金项链送给许夏希。

也正是因为许夏希一直把这条白金项链戴在身上,所以傅厉宸才从来都没有觉得两人分手了。

可现在,这条项链被许夏希留在了酒店客房的床头柜上,仿佛是许夏希把他们的爱情也一并丢弃在那里。

现在的许夏希就像是薛定谔的那只小猫,情况不明。

这种不确定感让傅厉宸甚至没有心情去听林艳月和秦瑶瑶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他就这样干坐了将近半个小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傅厉宸‘腾’地一下子站起身,也不管两个女人神情有多惊愕,拿着手机直接大步走到门口,接听电话:“文宇,查得怎么样?”

林文宇纠结地说:“没有定位,手机又关机,我真的没办法追踪她的位置。”

傅厉宸抿着唇沉默一阵,才说:“你只要告诉我,她现在还在不在京市就好!”

林文宇立即答道:“这个容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现在人肯定还在京市,没有离开,只是想要知道她去了哪里……”

林文宇正絮絮叨叨说着,手机就被身边的人夺了过去。

然后就是一阵争抢的嘈杂声。

胜利者·程赦对着电话哼道:“阿宸,你不是一向自诩推理能力一流的吗?怎么事到临头了,你反而什么都不会了!

现在许夏希人就在京市,以你对她的了解,要找到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最后那句,程赦说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个小时前,他和林文宇接到傅厉宸的求助电话。

听着一向镇定的傅大律师竟然说话间难掩慌乱,他们都吓了一跳,不敢耽搁,麻溜地开始帮忙找人。

程赦以为是许夏希出了什么事,还想着要不要联系警方帮忙一起搜查,没想到竟然是傅厉宸那厮把人给气跑了,程大公子顿时又气又无奈。

冷静下来后,程赦也渐渐了悟过来——许夏希既然是跟傅厉宸闹脾气,那这次出走肯定有迹可循。

而这一向是傅厉宸的强项——大学时候,傅厉宸曾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找到了一名因为跟舍友闹变扭而冲动离校的学生,在这之前,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位学生。

现在对象换成了‘知根知底’的许夏希,傅厉宸要找人岂不是更加容易的事情吗?

程赦分析得头头是道。

傅厉宸听了却连连苦笑,“我现在连静下来思考这件事都困难,你想我怎么用逻辑去分析?”

程赦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没有想到许夏希只是气跑了会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傅厉宸方寸大乱,更想不到傅厉宸竟然会承认自己‘没了’逻辑。

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事。

意识到傅厉宸此时的难过,程赦也顾不得嘲笑傅厉宸,放缓声音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你不是说许夏希本来就是京市人吗?阿宇也说了她还在京市,那肯定不会出事的……”

傅厉宸听着程赦不太熟练的安慰话语,忽然说:“她把项链留在了客房。”

说到这个,程赦立即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你这个混蛋竟然在项链上安装追踪器,她肯定是发现了,不留下来难道还等着被你发现吗?”

对此,程赦一脸难以言喻,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傅厉宸了。

哪有身为男朋友在送给自己女朋友‘定情信物’上安装追踪器的,这跟变·态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再联想到这条项链送出去的时间都有五年之久了!

程赦心想,他要是许夏希,就不只是把项链留下来那么简单,他非要暴打傅厉宸那个控制欲爆棚的混蛋一顿才能解恨!

傅厉宸却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反而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这一行可能遇到的危险比其他行业高出数倍,我需要确保希希的安全。”

如果没有这个追踪器,上次许夏希因为陈敬案被绑架遇险的时候,他也不能那么及时赶到并把人就出来了。

“可是你这样的‘确保’方法让人不敢恭维了吧!”程赦满脸纠结,“你本身就是学法的,应该知道这么做是侵犯个人隐私,是要……”

“如果不是紧急情况我不会追踪她的位置。”傅厉宸简明扼要地给出解释,然后强硬地打断了程赦的话,“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和文宇继续帮我找一下,我这边再想想办法。”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程赦开了外放,林文宇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看到程赦一脸气急败坏,便问:“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能怎么做?当然是收拾东西飞京市啊!”程赦没好气地应了声,拨了内线让秘书给他订三张飞往京市的机票。

林文宇一脸懵逼,完全不能理解程赦如此雷厉风行的举动。

等人已经麻溜地收拾东西了,才连忙喊停,“等、等等!我们这就去京市了?”

会不会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难道你人留在这里还有别的办法?”程赦挑眉问道。

林文宇摇摇头,有办法他就已经找到许夏希了。

程赦邪邪一笑,愉快地说:“那不就行了咯!再说了,厉宸难得‘求’我们一次,我们肯定是要鼎力相助的!”

林文宇:“……”

呵呵,别以为他看不出程赦那一脸看热闹的奸诈表情。

“那为什么要三张机票?”

程赦轻咳了声,视线下意识地挪开,隔了两秒才挪回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宁是许夏希的好朋友,带上她一起去京市,肯定对找到许夏希有很大帮助。”

正儿八经的样子,仿佛他完全没有假公济私。

林文宇怀疑地瞥了程赦一眼,不过想到对方已经是‘大龄剩男’了,在程赦意图再次用这样的借口诱拐盛宁的时候,他很体贴地没有戳穿程赦这点小心思。

第二天,秦瑶瑶再次找上了傅厉宸,说雷氏想要就这个案子再和总部那边开一个视频会议,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傅厉宸没有异议,跟着秦瑶瑶去了酒店提供的会议室。

这边出席的人除了秦瑶瑶外,还有四个雷氏派驻京市的业务人员。

而视频的另一端露面的则是雷氏的副总裁杨天,以及法务部主管谢文盛等人。

这些人就阳氏突然从合同的买家变成了唐氏的代理公司,以及目前的现状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一派认为雷氏还没有在京市站稳脚跟,不宜和这两家龙头公司起冲突闹上法庭,既然对方还有意合作,不如把挂名协议继续签下去。

京市这边的业务主管梁建文顿时就不干了,“这点挂名费能值几个钱,还占了我们的名额。雷氏现在占领的京市市场份额本来就少得可怜,还没有新船加大竞争力,难道让我们公司一直被阳氏压着永无翻身之日吗?”

第137章 因私废公的指责

梁建文的话很直,恰好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

他们忙活了那么久,可不就是为了打开京市海运业的市场吗?

众人都沉默下来。

雷氏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打入京市,现在的妥协就是与他先前的目的背道而驰,谁也不会甘心。

秦瑶瑶看了眼不说话的众人,又转头去看傅厉宸。

却发现傅厉宸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双手手指交叉搁在下巴处,一直没有说话。

旁人见了,或许会觉得他正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当秦瑶瑶一眼就看出来,傅厉宸的思绪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秦瑶瑶顿时不满起来,只是会议还在继续,她也不好中途打断。

一小时的会议,什么结论也没讨论出来,不了了之。

秦瑶瑶等人都走了,才走到傅厉宸面前,板着脸,严肃地提醒道:“厉宸,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雷氏的代理律师,刚才那么严肃的会议场合,你却心不在焉的,难道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了吗?”

她把话说得有点重,希望能够能够引起傅厉宸的重视。

然而,傅厉宸只是懒懒地斜了她一眼,“管你什么事?”

秦瑶瑶被这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恼。

勉强按捺怒气,她一脸正色地指出:“确实不管我的事,但是你是雷氏的代理律师,你总该对雷氏负责吧?现在雷氏正处在困难之际,急需要你的主意,你却放着正事不做,因为私事耽误公事?

傅厉宸,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更辜负了雷氏付给你的那800万代理费。”

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只可惜,傅厉宸不吃这一套。

瞥着秦瑶瑶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等对方把话说完了,才慢悠悠地说:“说完了吗?”

秦瑶瑶没明白傅厉宸的意思,愣愣地点头。

傅厉宸朝门口扬了扬下巴,“说完就可以离开了。”

秦瑶瑶:“你!”

她快要被傅厉宸一次又一次的漠视冷淡给气疯了。

她自问对傅厉宸已经够好了,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骄傲,轻声细语地和对方交谈沟通,甚至面对对方的冷脸也不退缩。

可是这些天她得到了什么?

“傅厉宸,你不要太过分了!”秦瑶瑶气红了眼,压低声音警告道:“你不就仗着我对你有好感吗?你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的!”

秦瑶瑶不怯于承认自己对傅厉宸的好感,但是对方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挥霍她的好感,她也是有脾气的!

她以为,她放出这最后通牒,傅厉宸总该收起他的冷淡漠然。

没想到傅厉宸听了她的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淡淡地回道:“说完了?说完就走吧!”

秦瑶瑶气急败坏,再也不想理傅厉宸这气人的家伙了!拿起自己的包包,转身跑出了会议室。

傅厉宸撇撇嘴角,没有隐藏自己的不屑。

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阵掌声。

“厉宸,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毒舌了啊!”程赦愉快的揶揄声响起。

他和林文宇来到京市就直奔酒店,开了房,打听到傅厉宸正在会议室。

没想到上来竟然还能碰见那么精彩的画面,程赦表示,这出戏还是很值回票的!

傅厉宸抬眼斜睨着他,微微蹙眉,冷声道:“废话少说,找到夏希了吗?”

程赦撇嘴,“厉宸,你可真是重色轻友的典范!我和阿宇不辞艰辛,千里迢迢飞过来帮你,你不关心一下我们也就算了,还这么恶劣的态度对我们……哎,我真是伤心死了!”

傅厉宸对程赦的耍宝无动于衷,瞧他越说越起劲,干脆不再搭理他,转而看向林文宇,将问题重复了一边。

林文宇当然没有程赦那么无聊,知道傅厉宸是真的着急了,直接说:“暂时还不确定,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夏希现在应该正在她家。”

“她什么时候回海市的?”傅厉宸的眉峰都块皱成了‘川’字,眼中写满了惊讶,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安。

程赦难得看向来镇定自若的傅厉宸如此情绪外露,‘大开眼界’。

不过,这回傅大律师的料事如神终于不灵了吧?

程赦逮着机会又开始揶揄傅厉宸,“阿宇只是说夏希回家了,可没有说过她回海市了哦!”

“她不回海市怎么回……”傅厉宸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傅大律师懊恼地皱了皱眉,低声骂了句‘该死’!

他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许夏希也是京市人,她的家就在这里。

而在此之前他还真的被许夏希不辞而别这件事掠夺了所有理智,竟然把这么明显的事情给忘了。

许夏希退了酒店,最可能去的地方当然是自己家里啊!

傅厉宸拿定主意,起身就往外走,却被程赦拉住了。

“等等,你要去哪里?”

傅厉宸扯回胳膊,淡淡道:“我去找她。”

程赦感觉这短短几分钟,一次性看够了傅厉宸的失态、惊慌和急躁。

这些负面情绪从来都不属于傅厉宸,可如今却都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

程赦甚至都能感觉到傅厉宸身上的焦灼。

他叹了口气,再次挡在傅厉宸面前,沉声道:“你先给我等等!阿宇刚才的意思只是说明许夏希目前最有可能待的地方是她家,可没说她一定在那里。

再说了,如果她真的在家,你还担心她跑了不成?你先别急,咱们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傅厉宸不耐烦地甩开程赦的桎梏,却也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再冲动地往外跑。

他走回到会议桌旁,侧靠着会议桌,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动作熟稔地给自己点了根烟,又深吸了两口,才略略放松下来,皱眉看向程赦:“有什么事,说罢!”

程赦也收敛了调笑,认真地指出:“刚才那位小姐,虽然别有用心,但是她的话却没说错。你现在是雷氏的代理律师,既然收了东家的代理费,总不能敷衍了事吧?

就你刚才对她那态度,要我是你的东家,非得跟你解约不成!”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程赦,傅厉宸并没有像刚才打发秦瑶瑶那样,敷衍了事。

而是在沉默了约有一分钟后,缓慢开口解释:“首先,秦瑶瑶只是这次案子的项目负责人,负责与我接洽并为我的工作提供便利,她没资格议论我和雷氏的合同,我也没有跟她解释我的打算和方法。”

这是解释了傅厉宸刚才对秦瑶瑶那么冷淡的原因。

“其次,我也没有因为私事耽误公事,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雷氏给了我三个月时间处理这个案件。现在……”

傅厉宸指了指墙上的挂历,“过去不到十天时间。”

也就是说,傅厉宸还有两个月多二十天的时间去处理这个案子,现在就说他耽误正事,实在过于武断了。

程赦纠结地说:“人家大老板出了钱,可能希望你尽快将案子解决掉。”

傅厉宸冷冷一笑,哼道:“既然给了期限,那只要我在期限内完成就行了!现在连一个月都不到,她急什么?”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程赦感觉自己被傅厉宸三言两语给洗脑了,他明明一开始是觉得傅厉宸有点过分了,身为好友有义务提醒一二。

可现在他怎么反倒觉得傅厉宸做得十分之合适?!

“咳咳!”程赦暗暗唾弃下自己拿不坚定的立场,然后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傅厉宸。

主动提议,“我有车,等下送你去吧!”

一本正经、公正无私,仿佛特地在京市准备好车就是为了方便傅厉宸,完全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傅厉宸睨了眼程赦那简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大尾巴,也没心情戳穿对方,反而点点头同意了程赦的建议。

只是,他们甚至还没有走出会议室的门,就又纷纷停住了脚步。

因为许夏希回来了。

傅厉宸又惊又喜,大步走上前去想要去握许夏希的手,却被后者灵巧地躲开了。

许夏希往后退了一步,跟傅厉宸保持近一米的距离,神情戒备地看着男人。

只这一眼,让傅厉宸所有的激动和急躁都冷却下来,一颗心好像被猛地塞了一大桶冰渣,凉得彻骨。

但他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傅厉宸恢复了平常的冷静,问:“你昨天去那里了?”

许夏希淡淡答道:“我回家了。”

“只是回家,没必要把酒店的房退了吧?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和你一起……”

“我的家就在京市,整天住酒店像什么样子?再说了,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案子是你的案子,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许夏希打断傅厉宸的话,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无懈可击的得体微笑。

傅厉宸皱起了眉,没想到许夏希竟然会拿合同说事,便道:“你现在还是我的助手,就算委托书上没有你的名字,这个案子也有你一份。”

许夏希静默两秒,随后又淡淡笑开:“即便如此,傅大律师也不能强制要求助理必须住在酒店工作吧?”

第138章 她连逃兵都做不好

许夏希在傅厉宸勉强吃了太多亏,以至于她突然言辞犀利地说话时,傅厉宸才记起来,许夏希当年还是学校辩论队的人。

傅厉宸轻轻抿了抿唇,有些招架不住。

并不是他找不到话来反驳许夏希——事实上,他有上百种借口留住许夏希,从前也都是这么做的——他招架不住的是许夏希冷淡的态度。

那种漠视让他的心也跟着凉了。

两人的相处,一直都是他比较强势,甚至连当初是的爱恋告白也是由他强势宣布两人在一起,而许夏希没有反驳。

所以从某方面来说,他还是个爱情白痴,一旦许夏希表现出强硬的拒绝,所向披靡的傅大律师就束手无策。

看着许夏希说不出话来了。

许夏希难得看到傅厉宸呆滞的模样,到嘴的绝情声音最终还是没能朔出来。

脑海中又回想起昨天肖女士与她的对话——

肖女士早知道了许夏希来京市,但还是对许夏希的突然出现表示了惊讶。

在听完许夏希的含糊说词后,肖女士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你在看到傅厉宸和别人的暧昧场面后,又一次做了逃兵?”

许夏希不知道是被肖女士的直白还是‘逃兵’两个字刺痛了心,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在那里住了。”

肖女士默然不语,侧身让许夏希进了屋,跟着许夏希进了卧室,见她动作不停地收拾东西,就是不看她,她就知道,这孩子有心虚了。

肖女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凝视着许夏希,忽然说:“你知道吗?四年前你要求去意大利留学的时候,也是这番说词。”

许夏希的动作一僵,随即更加速度地收拾东西,但是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收拾了些什么。

肖女士又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当我问你原因的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胡乱动作就是不敢看我。夏希,四年前你还小,我没有追问下去,遂了你的心意;难道现在你还要再一次逃避下去吗?”

这一声淡淡的质问让许夏希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约莫半分钟,许夏希才颓然地放下手中的衣服,转身在床上坐下,看着自己的母亲,讪讪地说:“您、你早就猜到了吗?”

肖女士无奈一笑,“你是我的孩子,哪怕远离我出外求学那么久,但你那点心思还是太好猜了。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交了那么个男朋友,即便知道你在逃避什么,也由得你。”

许夏希,知道母亲一心一意想要自己学医,结果自己大学非要选了个与医学毫不相关的专业,后来出国留学倒是学了认知心理学,但那也是为了躲避傅厉宸。

她自以为瞒得很好,但是自己在肖女士勉强从来都藏不住心思的。

这时候她也真正明白过来,肖女士虽然看着严苛,但是对她也是真的好,无声的纵容,体贴的沉默,只可惜……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许夏希闷闷不乐地道着歉。

肖女士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夏希,我是否失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啊!

四年前,你逃了一次,逃了三年,结果呢?你并没有逃开,反而一回国入了人家的怀抱。”

许夏希听了这话忍不住反驳:“不是,我这回没有和他在一起的!”

什么叫‘入了人家的怀抱’,他们的关系很清白的好么?!

“既然你没有跟他在一起,那他和谁在一起,又有没有暧昧跟你有什么关系?”肖女士随口反问。

许夏希:“……”

肖女士才是真正好口才!三言两语就让她哑口无言。

许夏希抿唇不语,低下头,又是那种消极抵抗的态度。

肖女士看着自家女儿那毛茸茸的脑袋,再次无奈叹气,“你看你又来了,每次面对自己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就是这副消极抵抗的模样,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短短几天,许夏希已经是第二次被人diss鸵鸟了,她忍不住有些不忿,“我没有消极抵抗,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留在那里!

免得妨碍了他们的好事!”

最后那句她只在嘴里咕哝着,声音很小,却带了浓浓的酸意。

肖女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凉凉地戳穿她,“那你这样不是逃避是什么?”

许夏希语塞。

就听见肖女士换了一副郑重的面容,对她说道:“许夏希,你在别的事上做逃兵我都不会说你什么,因为那未尝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在爱情上,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越积越深,也让人泥足深陷。

你已经逃过一次,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事实上,许夏希根本连逃兵都做不好。

人逃到了意大利去,一颗心还拴在傅厉宸身上,又觉得这样的心思太可耻,平日里都被她死死压在心底,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悄悄地把心底的人影翻出来,任由思念席卷自己,陪自己熬过了留学三年的艰难时光。

这么可耻的行为,许夏希都觉得羞耻,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说。

不论她表现得如何嫌弃傅厉宸,深藏胸腔的心脏却仍会因为那个男人而雀跃不已。

逃避=失败。

这个公式她已经试验过了,不行。

许夏希舔了舔干涩的唇,哑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她想过要把自己的心意明白确凿地告诉傅厉宸,但当她看到傅厉宸和秦瑶瑶的亲密举动后,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哪里还说得出任何话。

肖女士看着许夏希,正色道:“这就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若是还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那就努力争取,作为我肖颖的女人,居然连个男人都抢不到手,你也太没用了吧!”

许夏希张了张嘴,没能对肖女士的豪迈作出任何评价。

她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那如果不想在一起了呢?”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肖女士却还是听到了,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不喜欢,那也要坦然面对。告诉傅厉宸,公归公、私归私,跟他说清楚,斩断暧昧、切断情丝。

你们别忘了,傅厉宸现在还是你的上司兼同事,除非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不然你能逃到哪里去?”

…………

许夏希被肖女士一语惊醒,虽然仍然心中迷茫,却有了跟傅厉宸对上的勇气,也就有了今天这场会面。

不是被傅厉宸找到,而是她,主动找上傅厉宸。

许夏希收回飘远的心思,环视一周,看着一旁的程赦和林文宇,礼貌地说道:“我有点事想要跟傅律师单独谈谈,可以请你们回避一下吗?”

虽然之前几次打交道,许夏希都很有礼貌,但是程赦还是头一回听许夏希这么客气礼貌的声音,仿佛夹杂着疏离,生生划开了他们的距离。

程赦心中有了不好的念头,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他插话的余地,只能拉着林文宇先退场。

临走前,给了傅厉宸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傅厉宸当然没理他,皱眉看着许夏希,“你要说什么?”

明明之前都已经喊‘厉宸’,甚至还会叫他‘学长’的,一天没见竟然又退回‘傅律师’,真的气死他了!

许夏希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像过去那样逃避,头一回,抬头直视着傅厉宸,郑重地说道:“傅厉宸,你是我的学长。”

傅厉宸正满意着许夏希改变的称呼,轻轻‘嗯’了句,等着许夏希的下文。

“你是我的同事兼上司。”许夏希继续添了个身份。

傅厉宸再次点点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许夏希淡淡回道,对上傅厉宸疑惑的目光,还回了个微笑,“我们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再没有其他任何不简单的关系了。”

傅厉宸的眉头倏地紧蹙,目光紧紧锁着许夏希,隐含怒意。

就是这样,以往的每一回,男人只要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都能让许夏希胆战心惊,然后所有的坚持都没了,乖乖认怂。

可这一次,许夏希却没有躲避,勇敢地对上傅厉宸的目光,压住心中的颤抖,尽可能平稳继续说道:“所以,希望你以后能够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同事,公事公办,不要再说或做那些惹人误会的事情了。

你我认识那么长时间,你应该清楚,我并不喜欢那些暧昧挑逗,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最后两个字,让傅厉宸到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他没想到,自己所有不曾对除许夏希以外任何人展露的感情,竟然会让她恶心!

许夏希并不知道她的话对傅厉宸会有怎样的影响,一心只想将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清理干净,说起话来也冷淡不余任何留恋。

她在等着傅厉宸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从此两不相干、再无私情。

可傅厉宸一直没有说话。

许夏希抬头看了傅厉宸一眼,只见男人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淡疏离。

她想,傅厉宸大概也腻了这种黏黏糊糊的暧昧了,她现在朔出来说不定把两个人的麻烦都解决掉了!

这样一想,许夏希压下心中最后那点留恋,用那种刻板的口吻说道:“我现在在家住,如果有任何关于案子的事情需要我来做,可以给我电话。”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公事就不要来找她了。

不躲不闪地说完这番话,许夏希也没有再多停留,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她没有看到傅厉宸那深沉背后的受伤,正如她并没有觉察自己轻松外表下藏着的失落。

就这么,各不相干了呢!

第139章 秦瑶瑶的办法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

程赦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傅厉宸宛若雕像一般的矗立姿态,不由得心下一个咯噔。

“厉宸,你还好吧?”虽是这么问,但是程赦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傅厉宸抬眸看了程赦一眼,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许夏希她……”

程赦看许夏希刚才一脸冷漠,都没好意思把人叫住。

无论如何,这可不像是还好的样子。

傅厉宸却道:“那么八卦做什么?你只要等着喝喜酒就行了。”

八卦·程撇撇嘴,暗道傅厉宸又开始装蒜了,忍不住拆台道:“是吗?貌似现在人又跑了,我倒是想知道我到时候该去哪里讨这杯喜酒呢?”

傅厉宸的眼眸微沉,扫了程赦一眼,后者不为所动,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出乎大家意外的是,傅厉宸并没有表示任何不满,甚至连出言反诘的意思都没有,沉默得有点吓人。

程赦正暗暗心惊,疑心自己是不是玩笑开过了,就听傅厉宸声音喑哑地低喃:“会有的。”

说完,傅厉宸也理会程赦的目瞪口呆,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另一头,秦瑶瑶又一次被傅厉宸气走了,心情是从未有过的低落。

甚至在面对康静的时候,秦瑶瑶再也没办法强撑着她的高傲,大哭出声,眼泪流满了一张小脸,看起来分外让人心疼。

康静吓了一跳,连忙抱住秦瑶瑶,一边拍着秦瑶瑶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别哭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秦瑶瑶泪眼婆娑地望着康静,一抽一启地将会议时傅厉宸的冷淡和羞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末了可怜巴巴地哭诉:“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放不下他怎么办?静姐,我还是想要跟他在一起!”

康静从秦瑶瑶提起傅厉宸开始就沉默了,此时也听到秦瑶瑶的‘决心’,就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她才无奈叹息,“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强扭的瓜不甜,是你非要……

哎,这件事实在有点说不清楚!如果傅律师只是生性冷淡,你或许还能争取一下,表现出他喜欢的样子,可能就成了;偏偏是他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即便你做得再好,表现得再如何符合他的理想对象,他也很难喜欢上你的。”

更何况,许夏希本就不差,还是个十分之有意思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看起来就很专情有主见的傅厉宸移情别恋,简直难于登天。

康静将这一切看得很清楚明白,语重心长地劝说秦瑶瑶不要再在傅厉宸身上浪费时间。不过最后一句话她看着秦瑶瑶几乎要哭出来的脸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秦瑶瑶一边抹眼泪,一边听着康静的分析,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康静的结论,反而渐渐坚定起来。

她一把拭去脸上的泪花,神色一正,倔强地说道:“许夏希也没有多好啊!现在她不都已经放弃了厉宸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取代她?

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现在就放弃了。”

康静望着秦瑶瑶决绝的神情,心中再次叹气,又无奈又为难。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察到许夏希的‘威胁’,还主动提出过帮秦瑶瑶解决许夏希,但是那时候秦瑶瑶信心满满,拒绝了她。

现在秦瑶瑶终于意识到了,想通了要对情敌下手,康静却开始犯难起来。

说实话,她有点不想为难许夏希了。

康静把秦瑶瑶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对许夏希的欣赏也不是假的。

她还真做不出当面朋友,背后捅刀的行为!

“你准备怎么做?”康静谨慎地问。

康静此人情商很高,深知感情一事,只要她想,她有千百种办法来给傅厉宸和许夏希添堵,但是她一个都不愿意用,只好先问问秦瑶瑶的想法。

秦瑶瑶想了想,便说:“我还是不觉得许夏希能赢我!我还有林阿姨的支持,只要我把这件事告诉林阿姨,再由林阿姨出面跟许夏希说清楚,她肯定会知难而退的!”

“不行!”康静立即表示反对。

对上秦瑶瑶惊愕的视线,康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但是仍坚持说道:“先不说这个办法能不能吓退夏希,光是傅律师那一关肯定就过不了。

他一看就是那种十分之有主见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你在背地里搞鬼,你和他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了!”

秦瑶瑶被康静严厉的声音给唬住了,但是除此之外,她也是在没了别的办法。

几番犹豫,她还是坚持道:“反正现在已经是最坏结果了,就算不成也坏不到哪里去,我还是要再试一试!”

说罢,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拨通了林艳月的电话。

康静看着兴冲冲离开的秦瑶瑶,再次无奈叹息。

‘情’之一字,果然磨人,连一向高傲自矜的秦瑶瑶都被深深扭曲成另一副模样——运用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手段对付情敌——这不就是秦瑶瑶之前最看不上的举动吗?

只是康静和秦瑶瑶做了那么多年闺蜜,即便不认同秦瑶瑶此时的举动,却也不能像对待其他人或事情理智无情。

康静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许夏希的号码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把手机收回包包里。

人心都是偏的!

————

许夏希接到林艳月的电话时,正在和肖女士逛街。

听到那犹如噩梦一般的声音,许夏希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脸上因为震惊而呆滞。

林艳月却不给许夏希拒绝的机会,傲慢而强势地定下见面的时间地点,“那就这样,半个小时后见!”

一如既往的强硬,根本拒绝不了。

许夏希苦笑。

肖女士关切地看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许夏希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把林艳月约她见面的事情都说了。

肖女士闻言冷笑,“自己儿子眼巴巴地凑上前那也是她儿子的事情,你都拒绝她了, 她还敢找上门,真当咱们家没人了吗?

这种人,就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你别理她,不想去就不去,你又不欠她什么!”

肖女士脾气不好,还极为护短。

虽然看起来一副高冷模样,但是平日里遇到什么不爽的事情都是直接开骂,形象什么的,她才不在乎呢!

许夏希原本心中还有些郁闷,听到肖女士的话后反而平静下来。

是啊!她也是有‘后台’的人,难道还怕林艳月不成?

不过,对于肖女士让她直接放林艳月鸽子的做法,许夏希还是拒绝了。

在肖女士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她坦荡地解释道:“您说过的,逃避是解决不了办法的!四年前我逃了,现在我要试着勇敢面对。”

肖女士看着许夏希亮晶晶的眼眸,心中暗暗感慨,她的女儿,果然时长大了呢!

不过……

“这么说,那女人四年前就找过你的麻烦?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肖女士沉了脸,对许夏希这种瞒而不报的行为表示很不满。

“咳咳!”许夏希被口水狠狠地呛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肖女士的直觉那么灵敏,竟然一下子就把这种事情觉察出来。

幸好肖女士并不知道当年林艳月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不然肖女士恐怕会怒起杀到林艳月面前了。

肖女士扫了眼满脸心虚的许夏希,也没有深究下去,只是说:“好了,见面的地点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许夏希再次被呛住了,艰难地说:“对方只约了我一个人,您也跟着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竟然有胆子欺负别人家的女儿,那就要准备好接受别人家的怒火。”肖女士半点不掩饰自己这是去找茬的意图。

许夏希无语凝噎。

半晌才拉住了兴冲冲的肖女士,认真地说道:“妈妈,这次我想要一个人去。我不可能永远都躲在您身后,这次就让我一个人来解决这件事吧!”

肖女士还想说什么,许夏希脸上已经流露出哀求之色,“求您了!”

肖女士噎了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女儿都这样求她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点头同意,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许夏希上了计程车。

“哎!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肖女士无奈叹息。

再联想到许夏希告诉自己,她已经拒绝傅厉宸,真正和傅厉宸说清楚了……

肖女士的叹息又重了几分。

以这孩子的死心眼程度,说是再不相干,但是要移情别恋,谈何容易。

肖女士正犯愁,手机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拿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姓名,肖女士露出一个冷笑,哼道:“夏希,你不让我去帮忙,想要自己和那个女人说清楚,可以;但是谁的母亲谁解决,你正被骚扰着,某人这种时候没道理置身事外!”

第140章 公事联系、私事不见

许夏希去到林艳月说的咖啡厅时,林艳月已经坐在那里,正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咖啡品尝。

林艳月的位置在咖啡厅的最角落,旁边桌还坐着一个戴了一顶女士礼帽的女人,让原本不怎么起眼的地方反而显得更加引人注目了。

那女人还不自知,低头垂目,仿佛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她一样。

许夏希有些无语地看着秦瑶瑶,顿时明白过来林艳月这次鸿门宴的主题是什么了。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此时倒静了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迈步走到林艳月跟前,礼貌问好:“林女士,您好。”

林艳月见许夏希未等她开口就自己在对面桌下,顿时不喜起来,蹙眉冷目,斥道:“连阿姨都不会喊,你的礼貌哪里去了?”

许夏希:“……”

四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夏希喊的就是‘林阿姨’,结果被对方一句‘担当不起,别套近乎’给挡了回来。

结果四年后情景再现,她都已经很机灵地不喊阿姨叫女士了,结果又成了‘没礼貌’!

呵呵!

她真想把‘礼貌’两个字甩对方一脸,让对方爱哪凉快哪儿去……

许夏希静默两秒,决定还是不和林艳月计较这点细节,淡淡地问:“不知林女士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反正她是不会喊‘阿姨’了,林艳月爱气不气吧,她也不在乎。

林艳月大约也感觉到了许夏希态度的冷淡,微微蹙眉,但想到正事要紧,她也没再计较这点细节,咽了口气,转而说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找你了!”

许夏希不置与否地笑了笑,并不应林艳月的话。

林艳月十分不满许夏希这种态度,怒道:“许夏希,我可是傅厉宸的母亲!”

“所以?”许夏希不冷不热地反问。

她没有将‘关我屁事’甩对方一脸已经是她很有礼貌的表现了。

林艳月却觉许夏希太不尊重她了,生气地警告:“所以你离我儿子远一点!”

喊完这句,林艳月的怒气才算出了一点,缓和脸色,又端起架子,高傲地道:“当初我就跟你说明了,你这样的出身配不上我的宝贝儿子,你当时也乖乖离开了厉宸。可思念过去了,你却又再次纠缠厉宸,难道你忘了你当初的承诺吗?”

四年前,许夏希刚被傅厉宸‘脚踏两条船’的景象冲击,又被林艳月大肆指责,一声不吭地远离傅厉宸,逃到了国外。

这在林艳月的眼中就成了许夏希‘识相’,懂得知难而退。

现在却见许夏希又和傅厉宸‘搅和’在一起,林艳月便认为是许夏希不要脸,痴缠她的儿子,越发咄咄逼人起来。

然而,许夏希却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会轻易被林艳月三言两语就挑动情绪的人了。

听了林艳月一番不依不饶的指责后,许夏希也只是微微蹙眉,颇有些无语。

在她和傅厉宸的这段关系中,主导人一直都是傅厉宸,她实在戴不上‘痴缠’这个名号。

夏希抿了抿唇,却也懒得和‘眼瞎’的林艳月争辩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冷淡地答道:“林女士,我和傅律师只是同事,没有其他关系。”

语气冷硬,态度疏离。

林艳月听后不由得满意几分,脸色稍缓,又道:“既然这样,那我要你向我保证今后都远离傅厉宸,再也不要跟他见面。”

她微微抬起下巴,高傲地命令,同时也认为许夏希还会像从前那样,按照自己的要求,乖乖离开傅厉宸。

许夏希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看向林艳月,认真而郑重地拒绝:“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您的要求。”

林艳月的得意神色顿时就僵在了脸上,随即一层愠怒渐渐浮了上来。

“你!”

林艳月刚要发怒,一个高大的阴影遮盖下来。

她抬头望去,发现傅厉宸已经站在了她们桌旁。

林艳月所有嚣张气焰顿消,慌忙慌张地站起身,声音弱了不只一分,低低地喊了声,“厉宸,你怎么来了?我只是约许夏希出来谈谈,没想要把她怎么样,你千万别误会!”

说罢,还偷偷朝许夏希瞪了一眼,暗含警告。

许夏希先看看一脸冷淡,态度不明的傅厉宸,又望望见到傅厉宸就像是老鼠见到猫,先做贼心虚的林艳月,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她没空看这些人的惺惺作态,也不愿意参与到他们的争吵当中。

站起身,先冷淡地说道:“正如我之前说的,我和傅律师只是同事关系,还请林女士不要误会了。至于要我放弃工作的要求,很抱歉,恕难从命,这份工作是我应得的,我不会放弃,任何人也没权利让我放弃。”

夏希根本没去管林艳月此时脸上有多尴尬,流畅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后,又将目光转向傅厉宸。

沉默两秒,复又开口:“既然你的母亲不放心,那我看我们以后还是公事联系,私事不见吧!”

说完后,她也不去看傅厉宸是怎么个反应,直接潇洒离开了。

傅厉宸听到许夏希断然拒绝林艳月要求她不要见自己的要求时,心中还是一阵欢喜,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意思?!

去他的‘公事联系、私事不见’!

傅厉宸的脸上一阵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转而看向林艳月,声音冷淡地质问:“这就是您说的绝对不插手任何我的事情吗?”

想到四年前许夏希离开自己这事上还有林艳月的横插一杠,傅厉宸的脸色怎么也好不起来了。

林艳月还是头一回见傅厉宸隐含怒气的神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小气地回道:“没、我不是……”

秦瑶瑶见母子俩的冲突一触即发,也顾不得装隐形人,拿下礼帽,走到林艳月身旁,替对方辩解道:“厉宸,你也别生气。林阿姨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因为一个外人的闲言碎语跟自己母亲置气呢?”

她声音甜美,平心静气地为两人做着‘调解’工作,想要在两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借此机会大刷印象分。

没想到的是,傅厉宸听了她这话,非但没有放缓表情,反而紧紧地蹙起眉。

眼中流露出来的明显厌恶一下子刺痛秦瑶瑶。

秦瑶瑶愣在当场,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听见傅厉宸声音冷厉地质问:“这是我和母亲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话。

跟希希比起来,你连外人都算不上,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少在这里说三道四。”

从前,傅厉宸还有种种顾忌,又不愿意自降身份和秦瑶瑶计较,对于秦瑶瑶一些无关痛痒的举动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秦瑶瑶竟然越来越过分,还撺掇了林艳月来找许夏希的麻烦。

那就不要怪他毒舌怼回去了。

秦瑶瑶被傅厉宸的冷酷无情吓得缩了脖子,眼眶顿时盈满了泪花。

林艳月一看到秦瑶瑶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就不满了,出言指责:“厉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瑶瑶,她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这样伤她的心,我教过你的规矩都忘了吗?”

林艳月在训斥中渐渐找回了身为母亲的底气,连训斥的声音也严厉几分。

傅厉宸嘲弄一笑,不客气地哼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一个路人来横加干涉。既然她那么不要脸地说三道四,那就怪不得我不给她面子。”

什么绅士风度,端看他心情好不好,想不想要装样子罢了!

现在连老婆都要没了,他还管什么鬼的绅士风度啊!

林艳月听不得傅厉宸对秦瑶瑶的毒舌,还想训斥,却在触及傅厉宸冷淡嘲弄的神情时,又化作尴尬无措。

她抿了抿唇,再次摆出母亲的架子,“厉宸,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母亲。你的婚姻我有权过问干涉。”

古语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是傅厉宸的母亲,傅厉宸可不就应该娶她希望对方娶的女人吗?

谁想,傅厉宸听完她这番豪迈的宣言后,非但没有低头认错,反而再次流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嘲弄神色,看得林艳月一阵胆战心惊。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强撑着说道:“我说错了吗?你是我的儿子!”

傅厉宸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您是我的母亲。”

先给了肯定答案。

然而,没等林艳月高兴起来,就听傅厉宸嘲弄地继续说道:“可是,一个对自己婚姻不忠,背叛了自己丈夫的母亲,还有什么资格过问孩子的婚姻,嗯?”

最后那句微微上扬的语气词宛如一个狠厉的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林艳月的脸上。

林艳月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个彻底,身子不稳地晃了晃,还是秦瑶瑶扶着才勉强站稳。

这么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傅厉宸看在眼里,却只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

他今天既然把曾经光鲜亮丽的那层假象掀了,一针见血地指出林艳月对婚姻的不忠,就不打算再继续粉饰太平下去。

“不是的,我没有……”林艳月慌忙地想要去抓傅厉宸的衣袖,要替自己辩解,却又在看到傅厉宸淡漠绝情的神情时,止步不前。

反倒是秦瑶瑶心疼林艳月的遭遇,没能吸取教训,又板着脸,自以为在理,替林艳月训斥道:“厉宸,林阿姨可是你的母亲,即便林阿姨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你也不应该对你母亲不敬,更不该当中羞辱你的母亲。”

秦瑶瑶语重心长,摆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套大道理,苦口婆心地劝说傅厉宸。

傅厉宸冷冷一笑,也不再压抑心中的厌恶,冷淡地指出来:“不忠就是不忠,还有什么说的!”

别看林艳月现在端的是一副高贵冷艳的豪门太太形象,但掩藏在这层光鲜外表下的真相,却只叫人心寒。

林艳月慌张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追逐自己的幸福难道也错了吗?”

秦瑶瑶也帮腔,“林阿姨是在你的父亲死后才另假,这有什么错呢?我理解你替自己父亲鸣不平的心情,但是你也不能因此一昧地指责你的母亲。”

“这么说,我父亲因公殉职,倒成了他的过错了?”傅厉宸嗤笑一声,眼中写满了不屑。

秦瑶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了。

傅厉宸微微眯起眼,看着林艳月还想分辩的模样,又慢悠悠地添了一句:“母亲,您和现任丈夫认识的时候,父亲还未殉职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林艳月顿时哑了声。

秦瑶瑶更是默默往后缩了缩。

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远比她所了解的还要复杂——林艳月很可能在傅宏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出轨了。

第141章 傅厉宸的态度

林艳月猛地后退了一步,急切地辩解道:“你误会了。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背叛他。我只是……”

她所有的解释在傅厉宸淡漠的眼神中渐渐消了音,只是抬起泪眸,可怜巴巴地看着傅厉宸。

傅厉宸望着神色惨淡的林艳月,好像受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一眼。

不由得轻轻一哂,“母亲,既然您也说父亲已经过失,您如何想要追逐上等生活是您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再横加干涉。

但是,同样的,从我初中那年,带着父亲殉职的抚恤费离家那一刻起,您就已经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生活,这一点您应该一清二楚。”

林艳月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瞪向傅厉宸。

见对方一脸平静确凿,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傅厉宸的真正想法。

她改嫁现任丈夫的时候,丈夫对拖油瓶·傅厉宸颇有微词,她为这件事费了不少心思,想要从中调和,后来傅厉宸知道了这件事,二话不说就傅宏留下来的那笔钱外出求学,她则是嫁入豪门,过上了豪门太太的奢侈生活。

当时她以为傅厉宸是因为心疼她,不愿她为难才主动离开,却不想对方却是想要跟她彻底划清界限,互不干涉。

怪不得之后她生活好了,想要给傅厉宸汇钱,对方都拒绝了,宁愿自己勤工俭学也不愿意接受她的抚养……

林艳月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原来,早在她选择现任丈夫和现在的奢靡生活之时,她就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而她甚至连再去争取的勇气都没有了。

傅厉宸没有理会林艳月如何失魂落魄,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后,他就疾步离开。

一出了咖啡厅,傅厉宸立即拨打了许夏希的电话,可是没人接。

傅厉宸微微抿了抿唇,转而拨通了肖女士的电话。

那头肖女士也很干脆,直接跟傅厉宸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傅厉宸匆匆赶到肖女士定下的茶馆,后者已经坐在包间里品茶。

见了他,也只是略一挑眉,看了对面桌位一眼,示意他坐下。

“肖女士。”傅厉宸从善如流地坐下,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肖女士冷面如霜,却也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只是微微颔首,冷淡道:“说罢,你想要谈什么。”

傅厉宸没能看到许夏希,心中止不住的失落和不安,先开口问道:“希希呢?她现在在哪里?”

肖女士似乎早料到了傅厉宸会提这个问题,轻轻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反问:“我知道夏希在哪,但是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过问她的行踪?”

傅厉宸微微一顿,颇有些不解肖女士的问题。

肖女士微微笑了起来,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温和,“如果你是以夏希的同事身份来问,那我建议你明天再给她打电话,她今天没空;如果你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

说到这里,肖女士顿了顿,而后故意用那种略带惊讶的口吻说道:“哦,我忘了,你现在似乎已经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傅厉宸:“!!!”

肖女士戳人痛处的手法十分之娴熟,一戳一个准。

傅厉宸感觉胸口有点疼,还反驳不了。

这回是许夏希明确拒绝和他有任何牵扯,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决然,不给他任何反对的机会和余地。

而他所有的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也似乎消失不见。

面对肖女士的刁难,傅厉宸头一回像个愣头青一般,闷闷地说道:“我想见希希。”

肖女士顿了顿,有些惊讶地扫了傅厉宸一眼,微微抿唇,忽而笑了,声音凉薄,“你想见夏希,她就一定要和你见面吗?傅厉宸,你是吃定了我的女儿不会拒绝你,还是觉得我许家的女儿好欺负?可以任你们拿捏?!”

她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怒气直接冲向傅厉宸。

没错,肖女士早就对傅厉宸以及他那个刻薄的母亲很不满了!

只是先前许夏希一直说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不许她插手,她才强忍着怒火,隐而不发,但是并不代表她对此没有意见。

相反,她意见大得很呢!

傅厉宸现在竟然撞到她手上,就不要怪她毒舌不留情面。

傅厉宸听了肖女士犀利冷酷的指责,完全没有发怒,只是一个心又沉了沉,忙说,“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欺负希希,至于我母亲……”

他深吸了口气,声音微冷,“您放心,我母亲以后都不会再找希希了。”

肖女士这回是真正讶异了。

男人声音里的保证她不是没有听出来,正是因为听出来了才更觉惊讶不已。

她不怀疑傅厉宸的保证,只是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傅厉宸神色冷淡,不带什么感情,“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

“是么?”肖女士声音凉凉,并不太相信傅厉宸的保证,“对方可是你的母亲,即便她现在不找夏希的麻烦,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了!”

肖女士见多了婚前恩爱不移,婚后却因为婆媳关系而导致夫妻关系紧张,媳妇更是因此受尽委屈。

所以即便肖女士对傅厉宸的人品没有怀疑,但是林艳月可是他的母亲,她可半点不敢期望男人在媳妇和老娘起争执的时候,会帮自己的媳妇的。

傅厉宸却只是淡淡开口:“她现在是尉迟夫人,其次才是我的母亲。”

肖女士一愣,渐渐才明白过来——傅厉宸这几乎是要和林艳月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她倒是听说过林艳月改嫁豪门的事情,同一个圈子,这种事情根本没可能瞒住其他人,只是她向来不爱八卦,听过也就算了。

现在再听傅厉宸的表态,肖女士的心情倒是明媚几分。

只是面上仍是一副冷淡模样,接着质问:“你现在是这态度,可将来若是因此被人指谪不孝的时候,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改变心思?”

肖女士不是那些迂腐之人,根本没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思想,她不太了解傅家的情况,也不敢说林艳月改嫁有什么不对,只是丈夫刚死,孩子年幼,却二嫁他人。

同样在那次任务中失去丈夫的肖女士对此行为有些不屑罢了!

至于傅家内部那点龃龉,她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只想知道傅厉宸的态度。

傅厉宸平静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肖女士这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神色稍缓,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傅厉宸从肖女士这话里听出了认可的意味,连忙回道:“我想见希希。”

想了想,又补充道:“越快越好!”

傅厉宸没有掩饰自己的急切,甚至连声音里都带了点颤抖。

可以说,肖女士还是第一次见到傅厉宸如此失态。

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夏希现在在哪里……”

故意拖长声音,把傅厉宸的胃口吊起来才突然说,“不过,她会不会愿意跟你见面,可就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不阻挠、不反对,已经肖女士最大的让步了。

傅厉宸‘欺负’了自己女儿那么久,她虽然不说,但逮着机会刁难一下对方,她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傅厉宸闻言却大松口气,忙追问:“希希在哪?”

肖女士想了想,没有说话,反而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了傅厉宸面前。

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许夏希从咖啡厅潇洒而归,仿佛看淡一切,什么都不再回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心里仍是堵得慌。

之后她原本想要回家,中途却下起了大雨。

夏季的雨就好像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孩子,突然瓢泼而下,把许夏希浇了个透顶。

可就是这样,许夏希反而没有着急着回家了。

她想,反正现在肖女士不在家,家里空落落的,回去也没意思。

她越想越低落,干脆也不去找遮雨的地方,就这么漫步走在雨中。

倾盆而下的大雨落在她身上,也遮住了前面的视线,四周只剩下雨声,竟显出别样一番静谧。

可是她的心却难以平静,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也达到了她的目的——与傅厉宸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了。

她理应高兴才是。

为什么……

许夏希抹了一把脸,理所当然的,都是水。

却不知是雨水,还是她的泪水。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是热的,眼前更加迷蒙,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傅厉宸正焦急地朝她跑过来了呢!“

“许夏希,你是傻子吗?那么大雨都不会躲的吗?”傅厉宸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

声音在雨声中竟然还十分清晰真实,就跟真的一样。

或许,就是真的!

因为手臂正感觉到些微痛意,那里正被傅厉宸用力握着。

许夏希愣愣地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傅厉宸反应不过来。

傅厉宸一边把人拉到小区的墙下避雨,口中还不忘训道:“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吗?还一个人什么也不带就跑到这种鬼地方淋雨,非要感冒了你才甘心吗?”

这种恶劣的态度,果断是傅厉宸没有错!

刚因为傅厉宸追过来的喜悦还没有涌上来,怒气就把她给淹没了。

她气得挣开傅厉宸的手,怒道:“感冒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才不要你管!”

傅厉宸被她近乎发泄的语气吼得一愣,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两人都沉默下来,周围只听得见雨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许夏希慢慢冷静下来,可她心里仍堵着那口气,故意撇开连不去看傅厉宸,冷淡地说:“我们现在只是同事关系,我就算感冒了也不会赖你的,你不必……”

她给自己裹了一层坚硬冷漠的外壳,只希望和傅厉宸保持距离,两不相干。

可是她才刚说完,下一秒就被傅厉宸用力握住双肩,抵在墙上。

墨黑色的眼眸发出骇人的寒光,看得她心惊肉跳。

她听见傅厉宸沉哑的嗓音中带着一点气急败坏,“同事、同事,你一天到晚就只会说是同事。你是傻子吗?难道就真的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一句‘喜欢’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说了出来,直接把许夏希给砸晕了。

许夏希当场呆住,愣愣地看着傅厉宸,满脸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你,喜欢我?”

傅厉宸看着许夏希那恍惚中明显是不信任的神情,又好气,又好笑。

最都化作一句无奈地叹息。

或许是开了口,傅厉宸也把以往的矜持都抛却,直白而确凿地把自己的心情都说了出来。

“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记得我就跟你说过我是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吧?”

许夏希记忆力那么好,当然记得那场‘傅厉宸式’的强硬告白。

但是……

“难道你不是觉得我欺负,才故意逗我的吗?”许夏希怀疑地盯着傅厉宸看。

第142章 流、鼻血了?

傅厉宸没有想到许夏希竟然是这样想他的,顿时又是一阵气急败坏,“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我会跟你表白吗?”

猛地吼完,傅厉宸怒气顿收,神情郑重,近乎宣誓般地说道:“许夏希,‘喜欢你’三个字,我只对你说过,知道吗?”

“啊、啊!”

许夏希被劈头盖脸的表白给砸晕乎过去,傻傻地没有回神,傅厉宸却等不下去了。

他剖开心向许夏希袒露,却没能得到回应,气得他俯下身,一口重重地咬在了许夏希的唇上。

痛得夏希低声呜咽,身子又缩了缩。

傅厉宸马上收了牙口,舌尖轻轻地舔·舐刚刚咬过的地方,像是安抚。

双手也用力抱紧夏希,让两人湿透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冰冷的衬衫传来炙热的温暖,许夏希慢慢不抖了,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忘了反抗,小手本能地环住傅厉宸的腰,微微仰头,主动开口接受了男人的侵入。

雨中,两个人都好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极尽可能地贴在一起,直到夏希打了个哆嗦,傅厉宸才强迫自己退后一点。

仍和夏希头低着头,呼吸相闻。

此时的许夏希浑身湿漉漉的,红唇被他咬出一个血圈,又红又肿,再加上冰冷的雨水侵袭,小身子在雨中瑟瑟发抖。

傅厉宸暗骂自己一句畜生,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夏希身上,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凑近她耳边低语:“我们先回去!”

随即大步往许夏希的家里走去。

他一路步伐稳健,顺畅得好像回自己家里一样轻松。

许夏希一开始还迷迷糊糊的,直到听见开门声才猛地反应过来。

视线紧紧盯着傅厉宸手上的钥匙。

傅厉宸瞥见夏希的视线,在她开口质问之前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解释:“肖女士现在正在外头开会,所以她把这个给了我。”

说罢,还把手中的钥匙扬得‘当啷’响。

许夏希:“……”

呵呵,别以为这样就理直气壮了!

可是她连质问的底气都没有了,不由得憋闷不已。

傅厉宸觉得许夏希生闷气的模样十分可爱,但是现在两人的状态却不适合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他直接把许夏希抱进了浴室。

在许夏希呆愣的片刻中,将人抱到了浴缸里。

放水、调温度……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温热的水淋在身上,许夏希才彻底回神,连忙伸手抓住傅厉宸脱她衣服的手,急道:“你要干什么?”

傅厉宸抬眼看了她一眼,说:“洗澡,还能干什么?你现在浑身湿透了,再不洗澡肯定会着凉的。”

说是这样说,但他没有再碰夏希,而是出去帮她把换洗的衣服毛巾都拿进浴室,并将浴池灌满水打好泡泡,才催促着那个傻愣愣的家伙,“快点洗!”

“啊!哦!”许夏希呆呆地应了声,就想脱衣服,却看见傅厉宸还像个门神一样站在浴室里看着她。

她的小脸顿时被水气熏得发热,小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傅厉宸好笑地看着她,揶揄地说:“你整个人都晕忽忽的,我怕我没注意你就淹死了。”

许夏希恼羞成怒,气呼呼地喊:“我才没那么逊呢!这里可是我家,我自己能搞定!

你快出去啦!你站在这里我要怎么洗啊?!”

“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看过的,现在害羞会不会晚了点?”傅厉宸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他真要对夏希做什么,早就什么都干了,还需要像现在这样忍得那么辛苦?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作出凄惨的样子,“再说了,我也全身湿透了,难道你真忍心让我就这样出去风干吗?”

许夏希意识到傅厉宸也和她一样湿得彻底,雨水那么冰凉,她都是在热水里待了这么一会儿才慢慢回暖,傅厉宸现在肯定也冷得够呛。

她迟疑地看看傅厉宸,又看看自己浸在泡沫里的身体。

纠结了好久,才咬着唇小声说:“那你也一起洗吧!”

傅厉宸原本就是嘴上的一句调戏,并不真想把许夏希怎么样。

闻言不由得诧异地看向夏希,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开口要他留下来。

许夏希被傅厉宸直白的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羞恼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才不管你会不会感冒呢!”

她是想着浴缸里的泡泡都把她挡得七七八八了,她才勉强同意傅厉宸和他一起洗的,对方竟然还敢嫌弃,冷死他算了。

谁想傅厉宸二话不说,直接把扣子一解,衬衣一脱。

精壮结实的肌肉就出现在许夏希的眼前,直接刺激着她的感官。

一时间,她有点蒙,竟然忘了躲,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傅厉宸裸露的身体,好像着了迷一样。

直到……

“希希,我好看吗?”魅惑低沉的声音在许夏希的耳边响起。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突然感觉不对劲,连忙抬头。

傅厉宸英俊的脸就在眼前无限放大,因为她的鲁莽,直接撞上了。

“痛痛痛!”夏希捂住自己撞痛了的鼻子,连呼了三声痛。

呜呜,她刚刚真的太用力,感觉鼻子都能闻到血腥味,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就在这时候,傅厉宸突兀地笑了,笑声爽朗愉快,再次把她的注意给吸引过去。

她奇怪地看着傅厉宸,傻傻地问:“你笑什么?”

傅厉宸却伸过手,不顾她的躲闪,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俊脸再次靠近。

对方的呼吸几近可闻,夏希感觉自己的空气好像被对方掠夺走了一样,让她一阵窒息。

眼看着傅厉宸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然后轻轻一抹。

“希希,你流鼻血了!”

说完,傅厉宸还扬扬右手,把那猩红的‘罪证’摆在了她的面前,昭示着她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许夏希感觉全身又热又烫,肯定是这该死热水温度太高了。

她胡乱地擦拭着鼻子的血,大声辩解:“我才没有看到你的裸·体就流鼻血,我那是吃上火,刚刚又撞伤了才会流鼻血的!”

可话一说完,许夏希又后悔了。

貌似、好像刚才傅厉宸根本没有提她为什么会流鼻血吧,那她刚才的话就是……不打自招了?

这下子不能赖热水了,她的脸热得都可以煎蛋了,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敢再看傅厉宸。

好在这次傅厉宸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温和地笑了笑,柔声道:“好了,快点洗吧,真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许夏希眼神飘忽了一下,猫叫似的应了声‘嗯。’

真正洗澡的时候,浴室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

一个站在花洒下随意冲洗着高大结实的身躯,一个缩在泡沫下清洗着自己的小身子,都目不斜视,表现得十分正直。

尤其是许夏希,她不太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犯花痴看着傅厉宸的裸·体流鼻血,但安全起见还是别去看那具完美到令人嫉妒的身体。

说起来,傅厉宸这人常年坐办公室,到底什么怎么练出那么棒的肌肉的?

怪不得一个两个女人都那么饥渴地往傅厉宸身上扑,简直跟饿狼看到美·肉一样。

一想到她都好几次向傅厉宸宣布过两人只是同事关系,可现在竟然邀请对方一起‘共浴’,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放浪不自重了?

可是刚才她光顾着担心傅厉宸的身体,根本没有思考过——如果只是‘普通同事’,她根本不可能允许对方和自己呆在同一间浴室洗澡的。

然而对象换作傅厉宸,一切好像又不一样了。

理所当然得让许夏希再次纠结起来。

她不是个憋得住心思的人,忍没忍住,又偷偷地朝傅厉宸看过去,却再一次和那双幽深黑亮的眸子对上。

惨了,又被抓包了!

许夏希被傅厉宸这一眼看得心慌慌,连忙又转回头,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真等她这么做了之后,她忽然发现,本来就是什么事也没有啊!

她干嘛要心虚?

明明傅厉宸也偷看她了!

许夏希正想瞪回去时,却听见傅厉宸把水阀关了,似乎已经洗好了。

吓得她又缩回到泡泡下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就听见傅厉宸淡淡的声音:“你快点洗,等你洗好了我们再来算账。”

说完,傅厉宸随手用浴巾围住下体,光·裸着上半身就大大咧咧地走出浴室。

这个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真不太担心‘暴露’问题。

而浴室里的许夏希直到厉宸走出去后,半天才回过神,顿时更郁闷了。

为什么傅厉宸这话说得好像还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啊?

她忿忿不平地擦干身子,穿上傅厉宸浴室里挂着的浴袍,一边对着镜子擦头发,一边咬牙:哼!反正她又没有做错事,算就算!

许夏希一脸豪气地踏出浴室,就看见傅厉宸完全没有去管裸着的上身,就这么大剌剌地在沙发上坐着,精壮的身体若隐若现,显得十分性感。

真是美……不对,是有伤风化!

许夏希咽了口口水,挪开视线,噔噔噔地跑回自己的卧室,拿出一条毯子。

再出来却看见傅厉宸守礼正夹着一支烟,却没有放进嘴里。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茶几上的烟灰缸,黑色的眼眸第一次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在思考问题,但又像是在发呆。

许夏希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傅厉宸,不禁有些愣神,原本的豪气干云顿时没了,甚至不知道怎么把手中的毯子送出去,光顾着发起呆来。

还是傅厉宸先察觉到她出来了,顺手把燃了大半却没有吸一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对她招手,“过来。”

完全命令的语气,许夏希没反应过来,缩缩脖子,还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走到他面前,正想习惯性地低头认错。

还没开口,她就感觉不对劲了。

貌似她才是问罪的那个人吧?

许夏希顿时昂仰着头,正好傅厉宸坐着,她还能‘俯视’对方,气鼓鼓地说:“你要说什么?”

傅厉宸没有马上回她的话,也没有看向她。

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十分缓慢地敲击,表情有些飘忽,像是又走神了。

许夏希等了等,半天都没有等到傅厉宸的一句话,她终于怒了,暗道:傅厉宸这混蛋到底是什么品种?强势把她抱回来的是他,说是要算账的人还是他,可到头来什么话都不说只顾着发呆的人也是他。

许夏希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她心里正憋着口气,猛然听到傅厉宸沉声说了句,“对不起。”

第143章 强势告白

许夏希顿时身体一僵,猛地看向傅厉宸,简直难以想象刚才那句道歉是从傅厉宸口中说出来的。

她强压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紧盯着傅厉宸,声音微颤,“你、什么意思?”

傅厉宸抹了把脸,神情中流露出懊恼,却没有再躲避,认真地说道:“我之前并不知道当年我们还私下背着我找过你,还对你说了那些话,对不起……”

听到这里,许夏希泛着红晕的小脸顿时一阵煞白。

夏希冷着脸打断傅厉宸的话,“不必了,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你母亲麻烦,你大可放心,我可不会刁难一个长辈!”

她以为傅厉宸这是来为林艳月收拾烂摊子,而她在傅厉宸眼中就是那种不懂得尊重长辈的人,说话的语气都恶劣几分。

傅厉宸听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剑眉蹙起,强硬地掰过夏希的脸蛋,让她看着自己。

才严肃地澄清,“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指责你做得不对,相反,你想怎么做都行,她没资格干涉我们的关系,更没资格对你说三道四。

而我道歉也不是因为她,我抱歉的是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让你受到那些不必要的羞辱,这些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傅厉宸的神情严肃而庄重,最后那句许诺,仿佛在勾勒着两人的未来。

许夏希被傅厉宸的认真深深地震撼住了。

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傅厉宸在林艳月的事情上有什么错,她也并没有脆弱得需要人保护。

或许她当年落荒而逃有林艳月的刺激,但是最最主要的还是她的胆怯、懦弱和不自信吧!

从最开始跟傅厉宸交往,她就没什么安全感,也不认为两人的关系会长久,所以被杨语珺一挑衅,被林艳月一逼迫,就落荒而逃了。

她很难想象,傅厉宸竟然会为了这点事情低下头颅,向她郑重道歉,还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夏希感觉自己的心口发热,一丝甜腻的喜悦从心间偷偷冒了个头。

还未起,她又失落了。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相信傅厉宸会喜欢她。

更何况,她今天还几次向对方强调过他们只是普通同事,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许夏希垂下头,闷闷地咕哝一声:“我和你没关系。”

傅厉宸原本准备心平气和地向许夏希表达自己的心意,然后再次告白。

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就被许夏希这么一句撇清关系的话给激得怒气上涌

忍无可忍地低吼:“到现在你还说跟我没关系?!你是没脑子还是不长耳朵啊!我都说了我喜欢你,你听不见吗?!”

许夏希被傅厉宸气度尽失的大骂吼懵了,心里的委屈地一下子爆发出来,眼眶聚满了泪水就是不肯落下。

用同样大的声音吼回去:“我才不信你,我才不相信你说的喜欢,不信,不信……”

可说到最后,许夏希就只剩下不住地低喃,脾气暴发出来后,整个人瞬间倾颓下来。

滚烫的泪珠最终还是没忍住,正好滴落在傅厉宸的手背,几乎把他的心都烫伤了。

他有些发怔,看着一直不肯抬头,无声哭泣的夏希,一颗心纠结在一团。

傅厉宸顿时手忙脚乱,想要抱住夏希又怕她拒绝,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好半晌,他才稍稍找回理智,克制地问:“为什么不信我?”

许夏希也有些迷茫,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傅厉宸可能会喜欢她?

怎么可能?

她嗫嚅了半天,才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你一直对我那么凶,怎么可能喜欢我?”

从大学时候就是这样,傅厉宸不管对谁都是和声和气,温柔得不像话,唯独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相反设法地把她的心情也折腾糟糕了才满意,偶尔心情好了,却还是逗着她玩,非让她围着自己团团转才满意。

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所以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她嘛!

许夏希控诉地瞪着傅厉宸,似乎在说:你对我那么差劲,怎么可能喜欢我?

傅厉宸被她这一番话抢白得有些颓败,饶是他口才再好,面对这样的夏希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坐回到沙发,又点燃一根烟,还是没有放进嘴里,就看着那闪烁的火光和缓缓升起的烟圈儿,似乎又走神了。

许夏希看到的就是这样消沉的傅厉宸,心里有些惊奇。

明明之前还一直强势地压迫着她,怎么突然就换画风了?

刚才看到傅厉宸手里拿着烟她就觉得奇怪了。

她记得傅厉宸很少抽烟的,怎么现在‘烟瘾’那么大?

而且点着烟又不抽算哪门子的事啊?

许夏希下意识地想知道傅厉宸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刚探了个头,就听见那人带点忍耐地说:“硬是把你从唐锐手里抢过来,手把手地教你推理能力,费尽心机地为你定制项链,你跑了还努力把你拐回身边……这样都不叫喜欢你,那到底要怎么样才算是喜欢?”

傅厉宸的性子高冷又闷骚,还小气吧啦,平时绝对不会可能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而且还重复强调了那么多次。

可现在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怕他再不说就真的会失去许夏希。

那情景只要想一下,他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也顾不得什么男性尊严,高冷人设,不管不顾都说了出来。

偏偏他告白的对象还总不在状态,他不郁闷才怪。

可许夏希听着傅厉宸的话真的懵了,那些行为好像确实像是喜欢的表现,但……

她苦着一张脸,纠结地问:“可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啊?!”

这点是许夏希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但凡傅厉宸对着她时表现得再温情一点、就算是假像都好,她肯定早会沦陷在傅厉宸的伪装里。

不是都说对着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尽可能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吗?

可她看到的傅厉宸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所以这人怎么可能喜欢她嘛!

许夏希还是不太相信,却听见傅厉宸冷哼一声,似乎不屑地说:“如果不是喜欢你,我理都懒得理你。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都想不出来,你到底有多笨啊?!”

说完,还嫌弃地瞟了夏希一眼,直把她的火也蹿起来了。

她绷着脸,没好气地呛道:“真是抱歉啊!我还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话里的逻辑到底在哪里?”

没想到傅厉宸竟然笑了,换上温情款款的神情,轻轻地说:“有了你,我不需要逻辑。”

许夏希:……

诶诶!说好的吵架呢,这突然的深情款款是闹那样啊?

许夏希感觉全身都火烧一样的灼热,可心里堆积的火却神奇地消失不见,心口反而弥漫阵阵难以言喻的甜蜜。

就好像恋爱了一样!

她忙甩甩脑袋,呸呸两声,这才不是恋爱呢!

傅厉宸却在这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哑声问:“这回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了吧?”

那幽深的眼眸就好像带着魔法一样,许夏希感觉自己好像要掉下去了一样。

怎么办?!

她好喜欢这样的傅厉宸啊!

可是还没等她彻底沉沦,傅厉宸却等得不耐烦了,顿时换上一张冷脸,强势命令:“别傻愣着,快点说你相信我。”

说话间,他还有些不耐烦地捏了捏夏希手背上的肉。

虽然一点都不痛,但足以昭示他此刻心情有多不爽。

许夏希立即清醒过来,她太了解这个变态了。

这人要是真不爽了,他能把所有人都弄得比他更不爽,他才会爽。

许夏希小脸憋屈,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赶忙点头,嘴里还配合地应:“我信、我信!”

谁知傅厉宸还不满足,刚才他表白了那么多会却没有换得美人投怀送抱,总有些吃亏的!

而向来不肯吃亏的傅大律师大气地对许夏希宣布:“那我们现在算正式复合了,我是你现任男朋友,你也要喜欢我,懂?”

最后那个字,内容少但是语意绝对丰富,尤其是那微微挑高的剑眉似乎在警告:如果你敢说不懂我就弄死你!

许夏希缩着脖子,最后在小命和节操的艰难选择之间,没骨气地点点头。

可她心里却是十分苦逼:还有比她更凄惨的人吗?说好的被告白的那个人占据主导优势呢?

怎么反过来还是她一直被傅厉宸牵着鼻子走啊?!

而且她前不久才刚和傅厉宸说过各不相干的宣言,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现任男朋友’……

脸有点疼啊!

许夏希有些欲哭无泪,但心里又有点小甜蜜,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本来就对傅厉宸极为信任,唯一的不安也只是担心对方不是真的喜欢她。

现在最后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纠结了。

许夏希努力伴着脸,不想让自己笑得太傻气,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昭示着她此时飘飘然的心情。

傅厉宸得到她的‘保证’之后就更加有恃无恐,先是强势地把她搂在怀里,然后严刑拷问:“好了,现在你可以收拾东西搬回来跟我一起住了吧!”

许夏希经他这一提醒,才意识到对方还光·裸着上身,只披了件她刚才拿出来的卡通毯子。

威严强势没了,倒添了几分可爱。

许夏希调皮地冲对方眨眨眼,故意往他身上扫了一圈,揶揄道:“你还是先把自己收拾好再来说别的吧!”

说罢,灵巧地将自己从傅厉宸的怀里缩出来,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洗衣机在阳台,你自己慢慢收拾,我要先去睡一觉了!”

折腾了一天,她早已经精疲力竭。

现在连最让她心力交瘁的部份都解决了,傅厉宸还在她身边陪着她。

她现在只想倒头好好睡上一觉。

傅厉宸宠溺地看着许夏希迷迷糊糊地荡进房间,倒在床上就没了动静,不由得失笑,“小迷糊。”

他轻轻捏了捏夏希的鼻尖,惹得对方不甘心地皱皱鼻子,又往枕头里躲了躲。

男人无奈了,只好替夏希盖好毯子,专心凝视起她恬静的睡颜,眼中不禁流露出深情爱恋。

第144章 再上谈判桌

肖女士开完会后还是有些不放心,拒绝了同事的邀请,直接让郑萱把她送回家。

刚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就看见她担心的两人此时正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神情轻松,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浑身上下都好像在冒粉泡泡。

肖女士:“……”

许夏希看得太认真,直到肖女士走进屋才发现她回来,下意识脱口问道:“您怎么回来了?”

肖女士扫了悠然自得的傅厉宸,冷冷一笑,哼道:“我原本想着回来给某人撑场子的,没想到刚进门就先被喂了一大盆狗粮。”

许夏希被这半是调侃半是责怪的话弄得有些无措,一边搓手,一边尴尬地解释:“妈,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厉宸只是……”

肖女士走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慢悠悠地说:“你说,我听着。我倒想知道,半天前还说要和某个混蛋各不相干的,怎么现在又变成‘厉宸’了?”

许夏希:“……”

肖女士在揭人黑料这事儿上,手段绝对是一等一的娴熟。

许夏希当时正在气头上,又不相信傅厉宸是真心喜欢自己,说话起来也有些‘口无遮拦’,现在被肖女士当着傅厉宸的面给曝出来,顿时尴尬得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偏偏傅厉宸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尴尬,微微眯起眼,危险地问:“混蛋?各不相干?”

“额……”这些都是许夏希曾经骂过的话,她连否认都否认不了。

嘴巴张合了几次,发现完全没办法辩解。

而另两人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更加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就在许夏希纠结不已之时,傅厉宸忽而一笑,神情立即温柔下来。

男人伸出大手,在她惊愕的神情中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混蛋也是你的。”

肖女士&许夏希:“……”

没见过把情话说得那么没脸没皮的。

许夏希感觉自己的小脸再次烫得能够煎蛋了,根本不敢直视傅厉宸。

肖女士看着又开始散发恋爱‘酸臭味’的两人,呵呵冷笑。

“还没秀完恩爱?”

许夏希惊觉肖女士还站在一旁,更觉羞窘不已,实在待不下去了,又发挥了她的鸵鸟大法。

“我不理你们了!”

脚一跺,人一溜烟又躲房间去了。

客厅里剩下肖女士和傅厉宸,两人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肖女士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傅厉宸好一阵,才问:“和好了?”

傅厉宸难得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但眉眼之间却怎么也掩藏不住欣喜和炫耀,“这回多得您的帮忙,厉宸感激不尽!”

肖女士抽了抽嘴角。

别以为她不知道,许夏希刚才或许只是下意识亲近依恋傅厉宸,但后者却是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幼稚到家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男人这表现和他理智稳重的外表大相径庭,肖女士对傅厉宸的信任反而添了最后两分。

真正相信傅厉宸对许夏希的感情。

肖女士把之前准备好的警告咽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我向来不喜欢干涉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生活,夏希既然再次选择了你,不论对错,我都不会评判。所以我只说一点……”

傅厉宸的神情也跟着郑重起来,恭恭敬敬地道:“您说!”

“如果今后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不论原因,都是你的错。我会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女儿!”肖女士放任夏希去闯去试,但是她绝不允许夏希被撞得头破血流。

面对她如此强硬甚至不讲道理的宣言,傅厉宸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对。

反而点头,郑重地保证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希希感到不安了!”

“但愿如此!”

————

许夏希并不知道肖女士和傅厉宸的私下谈话。

事实上,自从和傅厉宸说开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心情轻快得好像能上天。

之后傅厉宸又一次让她回酒店去住,理由也很正当:他们来京市的工作还没完呢!

许夏希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甚至连傅厉宸直接把她的行李搬进了自己的客房,也仅是抿抿唇,没有说话。

傅厉宸更加心满意足起来。

嘴角微微上扬,止不住笑意,只能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扯开话题,“说起案子,阳氏和唐氏约我们明天再开一个会,讨论续约的事情。”

“他们还想要把他们和雷氏的挂名协议继续下去?”许夏希眨眨眼,不太确定。

傅厉宸点头,冷笑一声,“他们觉得现在这批船还在国外,回不来也没办法过户,我们只能屈服于他们。”

“那你……”许夏希听出傅厉宸话中的深意,不需要理由地相信对方已经有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傅厉宸神秘地露出一个微笑,“明天看我表现。”

许夏希也跟着笑了起来。

或许是出于对傅厉宸的信任,许夏希甚至都没有追问傅厉宸所谓的办法是什么,只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参加会议的还是之前的那些人。

不过这回是俞莹莹先打头阵,拿出他们先前草拟好的合同,摆在秦瑶瑶的面前,就要秦瑶瑶签。

还一脸高傲地表示:“反正现在船舶还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看我们还是把这个合约继续下去。不然我们想要支付给你们挂名费也没有由头,对吧?”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雷氏不签这份挂名协议,那他们不仅没办法办理过户,甚至连挂名的费用都拿不到。

妈的,这已经是威胁了!

秦瑶瑶一脸憋屈,又急又气,却拿俞莹莹没有办法。

她焦急无措地看向傅厉宸,想要寻求帮助。

傅厉宸没有说话,但是略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只是普通同事间的无声商议。

既无温情,也不煽情。

看在俞莹莹眼中却是这两人当着她的面还在眉来眼去,顿时嫉妒得红了眼。

冷声逼迫:“时间不等人,秦小姐,你们还是快点做决定吧!”

傅厉宸上前一步,淡淡说道:“在我们做决定之前,或许你们可以看看这个。”

阳氏和唐氏的人闻言均是一脸莫名,然后就看到傅厉宸从自己桌面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按在了桌面上。

等他们看清那份文件的内容时,又都脸色大变,震惊不已。

竟是一份船舶遗失公告。

傅厉宸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不疾不徐地接着说下去。

“鉴于现在船舶已经脱离雷氏——即船舶所有权人——的掌控,为了避免今后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海事纠纷,我们只好先登个公告,声明我们的这批船舶已经遗失了!”

“不行!”俞莹莹和唐锐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两人对看一眼,然后由唐锐开口:“你们不能这么做!如果你们注销了船舶登记,那我们的船不就变成了黑船?”

傅厉宸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船现在在你们手上,等船什么时候回国什么时候再去重新登记好了!就算是黑船,这批船也是达到适航标准,开回国肯定没问题。”

说完,还十分大方地表示:“你放心,老同学一场,登公告的钱我们不会向你们要回来的。而且如果警方怀疑你们的船舶是失窃船舶,我相信雷氏也很乐意出面说明。”

至于真成了黑船能不能过得了海关这一道坎,那就要看唐氏有多大的本事了?

轻轻松松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把所有问题又推回到唐氏身上,简直棒得没朋友了。

看到唐氏和阳氏两家大佬公司,下至小法务,上至公司董事长全都一脸便秘的样子,许夏希心里笑开了花。

她早就知道傅厉宸这人一肚子坏水,又阴险霸道,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欺负到他头上压着他?

他没有不动声色阴死对方,还肯出面告诉他的计划已经是他放水了。

只要唐氏乖乖地把这批船的登记过户了,别占着雷氏的名额阻碍他们发展,那大家还能维持表面的你好我好,不然也就是撕破脸的事情,傅厉宸还真一点都不怕。

那边唐董事长眼见就要松口,许夏希却忽然想到‘船舶遗失’的公告貌似要三个月后才会生效吧?这时间拖得有点久了,而且那时候唐氏的船都已经回来,这份公告也不能再制约唐氏了。

而唐锐显然也注意到这个问题,急急忙忙地将这一点说了出来,而后挑衅地看着傅厉宸,好像在说:‘看,总算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许夏希又被唐锐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弄得有些紧张,小眼巴巴地看着傅厉宸,眼里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信任与期待。

她或许从来都不知道,她看着傅厉宸时是怎样一种神情。

不同于小女生看着男神那种盲目的崇拜,那更接近于一种在了解真相后的全心信赖。

不需要理由,我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但我就是知道你一定能行!

这种神情让唐锐再次嫉妒了,心里弥漫着苦涩,而傅厉宸则是通体舒畅,真想搂过他家宝贝从头到脚好好亲上一亲。

当然,闷骚的傅男神端着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肯定不会在大伙儿面前做出损害他光辉形象的事情。

只好按捺心里的急切,故意摆出漫不经心地神情,随手将桌上的材料一张张地收起来,“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期待一下那批船能够在公告生效之前回来咯?”

意味深长的话让在傅厉宸手中吃尽苦头的唐锐神情一凛,直觉对方还有后招。

“你准备做什么?”

第145章 翻盘

面对唐锐质疑的目光,傅厉宸只是微微一笑,给了秦瑶瑶和雷氏的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可以收拾东西走人。

俞莹莹便把这当作了傅厉宸的退让和害怕,得意洋洋地笑道:“那我们的船舶可能就要劳烦傅律师多多费神了。”

傅厉宸抿了抿唇,好像真的认输了,默不作声地王门口走去。

就在他走到会议室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唐锐等人悠悠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们,我恰好有个朋友在海事局任职,你们猜猜我想要弄一份三个月前的遗失公告会不会真的那么困难呢?”

他笑得平和,出其不意地丢下了这么一枚大炸弹后,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态中优雅地走了出去。

像印证了那句诗一样:我挥挥衣袖,留下一排排炸弹。

傅厉宸直接带着夏希离开。

至于之后会议室里会发生什么,夏希也猜得差不多了。

有傅厉宸那一番软硬兼施,唐氏和阳氏根本就没有选择,除非他们真的想看到自己的船变成黑船!

“这么做会不会太绝情了?就算这次交易成功,但雷氏和唐氏的合作也毁了吧?”夏希有些疑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傅厉宸却冷嗤一声,露出些微不屑,“阳氏这次拖着不肯配合雷氏过户那批船,不就是怕雷氏发展海运威胁到他们?!这种不上流的段数我见多了,怎么可能轻易被他们吓住?

至于你说双方的合作关系,之前雷氏只在海市发展,两家公司没冲突还好,现在雷氏盯上了京市这块肥肉,两家成了竞争对手,还说什么绝不绝情?你看着,等利益来了,该合作的一个都跑不掉。”

傅厉宸难得耐心地解释那么多,也就夏希能有这种待遇。

可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高深,她不是很懂,只能迷迷糊糊地点头。

傅厉宸觉得她这表情有趣,大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跟在我身边,你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了。走吧,我们唱完了黑脸,自然有人唱红脸,我们回去等着。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厉宸突然就敛去笑容,神情有些严峻,却是轻声低喃:“我总觉得这件事还另有蹊跷,恐怕还会再生变故。”

“那要怎么办?”许夏希紧张地盯着傅厉宸。

傅厉宸好笑地摇摇头,“你都不问我原因就信了我的猜测?”

许夏希一呆,她也没想到自己对傅厉宸的信任早已经远远超出她自己的想象。

如果不是傅厉宸提起,她根本不会怀疑傅厉宸的猜测,那她并不知道对方猜疑的根据。

傅厉宸也没追问,只是轻轻叹息,实话实说:“我这还只是猜测,暂时也没有想法,且等着看以后吧!”

雷氏、阳氏和唐氏三家公司的合作虽然出了点冲突,但是因为傅厉宸漂亮的一手,几家的情势急转。

原本得意自信的唐氏和阳氏都陷入了被动。

唐锐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坚持不肯过户了。

十艘船可不是十块钱,丢了也就丢了,那价值数十亿的财产,就算变成黑船也不会使船舶灭失,但是对船舶今后的运营还是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唐氏也才刚刚进军海运行业,可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然而,俞莹莹却不肯那么轻易被傅厉宸吓住,反而提出:“你们不要被傅厉宸给骗了。我知道他,虽然放了狠话,但是他绝对不会勾结海事局作伪证的。

退一步来说,即便他真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不会笨到事先告诉我们,所以他肯定是吓唬我们的。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下,雷氏必然妥协!”

俞莹莹言之凿凿,煞有其事。

她和傅厉宸认识了那么多年,又关注了傅厉宸那么多年,自信还是知道傅厉宸的品行。

可她刚开口,唐氏这边的法务主管曾涛立即就反驳道:“你说你相信你对手的品行?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我是不认识雷氏的那位代理律师,但你们律师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几百万的小案子或许还讲一点品行,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

这个案子里十艘船舶价值数十亿,他的代理费可不少,我可不相信他还能一如既往。”

曾涛是公司法务,那公司发的工资,忠心为公司办事,所以很看不上律师,认为像傅厉宸这种的,今天可以为这家公司尽心尽力,明天却能收另一家公司的钱来对付自己前老板,根本没有‘忠心’二字可言,又谈何‘品行’?

他说话咄咄逼人,直接把俞莹莹也讽刺进去了。

俞莹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正要嘲讽回去。

唐锐发话了。

“俞律师,你说你相信傅律师不会真的拿出那么一份到期的‘船舶遗失公告’,那你是否能够替他做这个担保呢?”

俞莹莹僵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能做这种担保?

唐锐继续问道:“那如果出了意外,傅律师真的弄出这么一份东西,唐氏的损失由你来承担吗?”

“你能承担得起吗?”

唐锐挑高了眉,一个比一个尖锐的质问毫不客气地戳向俞莹莹。

俞莹莹哑口无言。

如果是小几百万的案子,俞莹莹或许真的能说她来承担;哪怕是上千万的case,有万宗在背后给她撑腰,咬咬牙也能啃了。

但是这单案子的标的额实在大得吓人,俞莹莹哪里敢放狠话?!

更何况,唐锐和俞莹莹都清楚,傅厉宸如果真的要‘使诈’,不管从人脉还是技术上都有这个手段,觉得能够让他们抓不住把柄的那种。

唐锐见俞莹莹终于消停了,给了曾涛一个眼神,简短地下令,“等下你汇同阳氏的人一起,与雷氏商讨船舶过户的事宜。”

想了想,不忘叮嘱,“这回是我们稍输一筹,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和雷氏较劲。

雷氏既然有心进军京市市场,那今后大家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不少,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了间隙。只要雷氏开出的条件合理,你这边都可以先应下来。”

唐锐虽然一直和傅厉宸较劲,但他却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见之前的算计不成也大度地放宽了条件。

曾涛点点头,表示明白。

唐锐一发话,事情基本上便定了下来。

俞莹莹想到自己苦心算计了那么久,竟然再次输给了傅厉宸,心中的愤恨难息。

只是唐锐根本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交代完之后久离开了。

因为之后是磋商过户内容的事宜,曾涛带着自己的人马和阳氏的人就去和雷氏碰面了。

由始至终,甚至没想过带上俞莹莹。

俞莹莹暗恨难消,精致的妆容险些扭曲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龙坤见状忍不住小声劝道:“莹莹,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子了,要不这个案子你就别管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公司法务去做吧!”

俞莹莹挥开龙坤的手,面露不耐地说:“你懂什么?我都在傅厉宸面前放下狠话了,现在退出,不就等于向他认输吗?”

龙坤是无奈叹气,“认输就认输,他又不是别人,他是厉宸,你何必非要跟他争个高下?”

先不说俞莹莹能不能争得过傅厉宸,两人先前是同事又是大学校友,实在没必要为了个案子闹得那么僵!

当初俞莹莹想要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不同意,哪怕傅厉宸出走万宗,他也并不想和傅厉宸为敌!

俞莹莹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咬牙哼道:“我一定要赢他!我要让他知道,他离开万宗是他这辈子所做过最最错误的选择,我要让他后悔!”

龙坤无语半晌。

他想要告诉俞莹莹,傅厉宸离开万宗正是因为他们先前在西市的案件中违背了他的执业理念,所以哪怕他们最后运用了非常手段赢下这个案子,傅厉宸也不可能回心转意的。

想到这里,龙坤心中忽然一个咯噔,猛地看向俞莹莹,“你还想做什么?”

“你等着看不就行了!”俞莹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之后便没有理会龙坤的惊愕,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阳总,对,是我小俞。关于和雷氏那十艘船舶的案子,我有一个想法……”

大概说了将近半个小时,俞莹莹才挂断电话,脸上流露出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

而龙坤却在她通话的时候脸色一点点地变得苍白,等到最后,已经面无血色,近乎惊恐地盯着俞莹莹。

他头一回感觉自己仿佛都不认识眼前这个美貌高傲的女子了?

她还是他最初爱慕心动的那个温婉可人的法律系大才女吗?

“莹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龙坤声音颤抖地问。

俞莹莹收了手机,扫过龙坤的脸,一脸不耐地哼道:“得了,不要露出这种见鬼的神情。我不过就是使了些手段吗?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维护我们委托人的利益,这种事情你做得还少,有什么问题嘛?”

龙坤激动地说:“但我们之前最多也就是打打擦边球,不会出格,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可是犯罪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第146章 争执与选择

对于龙坤的厉声警告,俞莹莹神情冷淡,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溢出一句嗤笑。

“犯罪?那就要看到时候他们还顾不顾得上我们了!”

龙坤没有俞莹莹想得那么美,严肃地指出来:“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是厉宸一定会发现的,那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

俞莹莹轻松笑道:“我查过了,傅厉宸和雷氏的代理关系只限于过户,也就是说过户完毕后,他就不再是雷氏的代理律师。我们那时候对雷氏下手,他也没理由插手对吧?

再说了,哪怕他真要多管闲事,也要看他来不来得及了。”

龙坤蹙眉思索了好一阵子,还是摇头,不赞同道:“不行,你还是不能这么做!这道口子不能开!”

刚说完,他又担心自己把话说得太严厉惹俞莹莹不快,连忙补救道:“这件事真没那么简单,咱们要不要再商量商量?”

俞莹莹斜了龙坤一眼,鄙夷道:“机会稍纵即逝,等你再商量,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放心吧!现在京市的海运业还靠阳氏带头,唐氏和雷氏都有求于阳氏,就算到时候真的有问题,也有政府在后头兜着,用不着咱们操心!”

这也是俞莹莹当初愿意代理阳氏的主因。

只有这样的公司,她才好放开手脚,干出一番大事。

“我们还是回公司再商量一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了,阳氏的代理律师可不止你一个人,如此重大的事情,不和其他律师商量一下就定下来,总是不太好的。”

龙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俞莹莹却不耐烦地哼道:“你该不会忘记另一位就是李贤波吧?他恨厉宸恨得要死,时刻想着要给傅厉宸一个下马威,怎么可能不同意我的计划。”

她盘算得很好,但是见龙坤给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只好道:“那我们等下就回阳氏,把这个计划跟李贤波说清楚,这样总行了吧?”

不过这事儿在俞莹莹看来,也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别人她不敢说,李贤波肯定不会错过这么绝佳的机会!

龙坤根本就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俞莹莹兴冲冲地跑回阳氏总部把她和阳总的计划告诉了李贤波。

末了还强调,“这个计划,老总已经同意了,让我们放开手大胆干。非诉这一块业务你比较娴熟,之后恐怕还要靠你多多帮衬了!”

上回在西市,俞莹莹还把拆她台的李贤波恨得要死要活,想要把对方抽筋扒皮。

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这次大家在同一个老板底下工作,两人都很默契地把先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互相交谈协商起来客气周道,让外人完全看不出他们之前有个龃龉。

李贤波这人,除了在傅厉宸这事儿上,其他时候都十分好说话。

性情开朗风趣,妙语连珠,态度又是高傲而不失礼貌,可以说得上是个十分友好的的商谈对象。

可是这次俞莹莹刚把计划说完,李贤波就黑了脸,沉声说道:“不行,你这个计划哪里是在帮阳氏,分明就是在教唆阳氏犯罪。我不同意这么干!”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呗李贤波断然否认,俞莹莹惊讶地瞪圆了眼。

半晌才想起解是:“这怎么就是害阳氏了呢!阳氏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按这个计划去做,翻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贤波冷笑,“你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恶劣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将来被爆出来,那阳氏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名誉和声望将彻底毁于一旦,而且阳氏现在做得那么大,想要继续发展必然要依靠政府扶持,这个时候自毁名声,傻子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俞莹莹听出李贤波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也一下子黑了脸,沉声问道:“李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这件事已经经过阳总本人同意了。”

李贤波根本不买账,嗤道:“那又怎么样?就算他同意了,那也是被你骗了。”

“话别说得那么满,我刚才只是通知你一声,你如果对这个决议有任何问题,你可以自己去跟阳总提。”

俞莹莹意得志满,胜券在握的样子。

李贤波直接甩袖走人,“说就说,我才不相信阳总会拎不清这其中利弊。”

————

不管俞莹莹和李贤波底下有多少波涛暗涌。

表面上唐氏和阳氏已经同意了雷氏的船舶过户要求。

三方法务一番协商后定下相关事宜。

傅厉宸没有参与合同磋商的过程。

因为林艳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傅厉宸和许夏希和好后,又动了歪心思——不敢直接早上许夏希,私底下动作却不少。

林艳月从傅厉宸的态度上已经看出自家儿子是真的一点都看不上秦瑶瑶,虽然有点可惜,但很快就转移目标。

又算计着给傅厉宸安排下一次相亲活动。

这位前·傅夫人愤恨地想:天底下就没有拆不散的情侣,只有不够努力的‘棒子’。

傅厉宸不是喜欢许夏希那种类型吗?那她就找一个长相性格都和许夏希差不多的人不就行了!

然而,林艳月盘算得再美,等她兴奋地拨通了傅厉宸的电话时,却被告知傅厉宸已经在京市机场,一个小时后起飞回海市。

相亲宴,再次泡汤!

林艳月气得摔桌子不提,傅厉宸和许夏希如此迅速地离开京市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几乎是秦瑶瑶他们前往海事局办理手续,他就收拾好行李和许夏希上了计程车。

他接受委托的事项就是谈判,最后只剩下一些程序上的事情,原本就不需要他出马。

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许夏希原本以为他们走得那么急,其他人又都去了京市海事局,他们可以安安静静地离开,却不想还是有人跑来送行。

“夏希,你们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走啊?”康静气喘吁吁地跑到许夏希身边,握住她的手,不解问道。

末了还忍不住抱怨:“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和你一起在京市好好逛逛的吗?”

许夏希歉然道:“真是对不起!我们在海市有个案子出了点小问题,急着回去解决,原本三天前就该走了,厉宸为了这个案子硬是等到他们三家公司把合同签好,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康静仔细观察着许夏希的表情,看着对方笑脸上不像是虚假,这才没那么生气,也很知趣地没有追问让他们急着赶回去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只是笑着说:“那这次我就放过你了,我下个月会去海市,到时候你可不能再用工作忙来敷衍我噢!”

“一定、一定!”许夏希满口答应下来。

可随之奇怪也涌了上来。

并不是她不愿意与康静结交,只是对方明明是秦瑶瑶的闺蜜,而她和秦瑶瑶已经算是摆到台面上来的情敌关系,康静再怎么也不该跟自己亲近吧?

康静一眼就看出了夏希的惊异,微微一笑,爽快道:“我和你交往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不用太大压力了!再说了……”

她顿了顿,往远处的傅厉宸看了看,眼神暧昧,还故意压低声音说:“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压你和傅律师的。”

许夏希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康静所谓的‘这件事’是什么事了!

尴尬得满脸通红,极为不好意思,但她也只是抿了抿唇,头一回没有否认和傅厉宸的关系。

甚至还轻轻回握了一下康静的手,低声说:“谢谢。”

傅厉宸全程远远站着,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探听的意思。

许夏希把康静送走后,左等右等,两人都上了飞机,也不见傅厉宸问她。

她先沉不住气开口:“你就不好奇康静都说了什么吗?”

傅厉宸原本正低头看杂志,闻言转头瞥了她一眼,很给面子地放下杂志,笑道:“如果你愿意说,那我很好奇。”

洗耳恭听的样子取悦了许夏希。

她勾了勾嘴角,也没有瞒傅厉宸,全说了,还忍不住感慨:“说实话,一开始我不怕秦瑶瑶,倒是对她有点发怵。之后交谈过一阵发现她见解独到,发人深省,让我十分佩服。

可是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有想过我能和她成为好朋友。”

毕竟康静和秦瑶瑶的关系摆在那里,康静又是典型的护短之人。

她之前还担心康静同仇敌忾,对她有敌意呢!

傅厉宸不甚在意地说道:“她这个人精通人情世故,又不是没长眼睛,和你敌对没有半点好处,还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现在主动跑来示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不用想太多。”

许夏希:“……”

她无语地看了傅厉宸半晌,也不明白这人到底长了颗什么脑子,非要把好好的友情说得那么功利吗?

张合了好几次嘴,夏希还是忍不住吐槽:“我告诉你,你这样会没朋友的,知道吗?”

傅厉宸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幽幽地望了夏希一眼,浅慢地答道:“我有你就够了。”

许夏希:“!!!”

住嘴!

好好谈着正事呢,突然说什么情话啊!

小脸不许红,耳朵也不许!

第147章 商业间谍

傅厉宸说有事急着赶回海市,是真的十万火急。

别看两人一路表现得都轻松闲适,但两人一下飞机,直接赶往了程赦诚成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之前程赦想让公司上市,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

好在最后也如期上市,一切工作都上了正规,不然他程董事长也没那个闲暇能够跑京市去看傅厉宸的热闹。

只是热闹没看上几天,总经理一个电话把他紧急召回。

是诚成自主研发的一款手机核心技术被泄漏,股市大跌,公司乱成了一锅粥。

程赦又马不停蹄地和林文宇、盛宁一起回了海市。

傅厉宸作为程赦的首席法律顾问,肯定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只是轮到他的工作还不那么急,他才在京市等到雷氏把合同签完了才离开。

有林文宇在,查清究竟是谁泄露公司机密的并不困难,后期麻烦的是如何堵住泄露的口子,以及如何消除影响。

技术问题林文宇还能轻松解决,但关于谈判和一些法律问题,那他是两眼一摸黑,啥也不知道。

程赦见傅厉宸回来,就跟见到救星一样,激动地抱了上去,“厉宸,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傅厉宸安慰地拍了拍程赦的肩,然后轻轻一推,把人推开,嫌弃地皱眉,“你这都几天没换衣服了?”

程赦苦笑,“老子恨不得能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哪里还有空收拾自己。”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傅厉宸问。

程赦言简意赅地解释:“基本查清楚了,是一个项目经理之前因为犯错受了公司处分,怀恨在心,又收了我们对手的钱,把他参与的那部分技术给卖了。”

傅厉宸想了想,问:“证据都搞到手了?”

“已经却确定是朱骏泄露出去的,但是把东西卖给‘驰映’的证据暂时没有。”程赦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阿宇倒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你也知道他的手段,那些东西根本不能当证据用,所以我们向公安报案,也只是对朱骏刑事立案。”

“现在人在哪里?”

程赦撇嘴,“看守所呆着呢。不过商业间谍这种事你也懂的,想把人弄死或者捞出来都不难,我们之前派人去看守所给他做工作,想把他‘通敌’的证据先搞到手,之后才好跟驰映谈判,尽量减小损失,但是那家伙也不知道收了驰映什么好处,咬紧牙关不肯说,把我气死了!”

傅厉宸沉默一阵,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其他人也纷纷屏住呼吸,没敢打扰。

程赦像告状一样把事情都跟傅厉宸说了,也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种商业间谍的事情,真是谁撞上谁倒霉,哪怕真的能够严惩,公司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他在选人这事上一向很慎重,从没出过岔子,还以此为傲。

没想到打鹰的今天被鹰给啄了眼。

真是丢死人了!

程赦再次叹气,就听傅厉宸忽然问:“刚才听你说,朱骏只是把部份技术给卖了?”

“是、是啊!”程赦不知道傅厉宸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你也知道技术的价值,所以在研发上,我一般都是专人专项,分开来研发,尽量不然他们接触所有的核心技术。

但话又说回来,技术都是相通的。朱骏卖的只是一小部分核心技术,可只要驰映顺着这部分技术研究下去,想要把剩下内容推导出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程赦丝毫不怀疑驰映有这个本事。

傅厉宸闻言却笑了,“时间问题也是问题。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那我们就跟他抢枪时间。”

程赦疑惑地问:“你有办法了?”

傅厉宸却不回答,反而问道:“驰映已经把‘肥肉’拿到手了,就剩下‘解冻’问题,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执意想把肉抢回来,宁愿丢掉也不想便宜驰映,还是愿意跟对方公司共享这块‘肥肉’?”

程赦听这意思,傅厉宸竟然还有两套方案?

略一思考其中利弊,程赦果决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要能把公司损失降到最低,和驰映共享也不是不行。”

在这一点上,程赦倒没有什么置气的心情,一切以公司利益为重。

傅厉宸笑得一脸奸诈,在程赦耳边轻声说着。

程赦先是一脸迷茫,而后双眼猛地一亮,忙不迭点头,但听到最后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为难地说道:“这样,真的能成?会不会太冒险了?”

“你也说,技术既然已经泄露出去,那再想让事情恢复成原来状态肯定不可能了。而驰映现在只拿到部份技术,在他没有彻底将技术解析出来的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占了一定的主动权。

现在,就看我们怎么运用这个主动权了!”

程赦抿了抿唇,还是不能下这个决心,又道:“可是你要我把这项技术……”

他突然意识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又猛地闭上嘴。

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他现在都有点疑神疑鬼了,等这件事件结束后,还要对公司所有员工进行一次忠诚度大排查,尤其是公司高管,绝对不允许再出‘老鼠屎’。

可现在,办公室里除了公司经理、秘书、助手,傅厉宸这边还有许夏希、林文宇。

他公司的人自然听他命令,说出去就出去;

林文宇和傅厉宸一样,都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还剩一个许夏希,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

拿人手短,他刚得了人家男朋友的帮助,这时候开口赶人恐怕不太好吧?

许夏希是何其敏锐的一个人,见程赦皱眉不语,立即就明白过来对方纠结的是什么。

不等程赦纠结完,她就主动开口笑道:“你们聊,我好久没有见宁姐了,先去找她叙叙旧。”

说完,就主动退出了办公室。

其他人就算一开始不明白,现在也都回过神来,都不用程赦开口吩咐,全部退了出去。

剩下一个林文宇,茫然地看着离开的众人,问:“我是不是也要回避一下?”

还真有退场的意思,把程赦气得大怒,骂道:“得了,你也来涮我是不是?”

把这件事查出来的人就是林文宇,如果连他都要回避,那就不用玩了。

更何况,傅厉宸提出来的计划,林文宇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傅厉宸拍了拍气急败坏的程赦,笑道:“行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不要那么紧张了!之前公司起步那会儿遇到比这困难的事情多了去,怎么也没见你那么慌?”

程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道:“你当然不急,你这个公司股东都快隐藏得连我都找不到了……话说,傅厉宸,你该不会忘了你在这个公司还占了股,而且份额还不小!”

当初公司成立,傅厉宸、林文宇和他都出资了,因为是他在经营,所以傅厉宸和林文宇各出资30%,他出资40%,拿到了公司话语权,但也为了防止他决策失误造成公司损失,他的股份并没有超过50%。

如果另两人联合起来,还是能够反对他的决定。

只是那两人对他都是极为信任,那么一家公司完全放手让他去做,只在有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出手。

对此,程赦自然是相当感激。

之后公司上市,冲淡股权,他也有意识地让两人继续在公司占较大股份,保护他们的利益。

他可不接受傅厉宸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傅厉宸笑道:“行了,知道你现在家大业大,一份技术都值好几个亿。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公司都那么赚钱了,哪怕这项技术损失惨重,也顶多今年公司盈利额大打折扣,只要公司人员齐备,之后再赚回来也没多难。”

听了傅厉宸这番视金钱如粪土的说词后,程赦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仔细想想,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

可……

程赦摇摇头,拒绝被洗脑,苦哈哈地说:“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几个亿的事情啊!老天鹅,你能不能有点所谓啊!”

他总算明白傅厉宸有那么高的商业天赋,却完全没有经商的念头了。

这家伙完全不在乎公司是否盈利,盈利多少了!

傅厉宸看程赦一脸沮丧,也不再和他开玩笑,安慰道:“好了,事情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先让你的人继续跟朱骏交涉,能够握住驰映的把柄对我们之后的谈判也有帮助。至于和驰映的磋商,你就交给我和阿宇吧!”

见程赦心情仍不大好的样子,傅厉宸难得放开条件,“大不了,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失败了,你损失了那几个亿,我今年和明年的分红都不要了,还给你免费打一年白工,行吗?”

这话一出,程赦的双眼就好像是灯泡打开开关一样,猛地一亮,急切地说:“这可是你说得,将来不许反悔!

分红什么的就算了,说好给我打白工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阿宇,你也听到了,要给我作证。”

程赦好兄弟一样地揽过傅厉宸的肩膀,沮丧的神情豁然一空,反而摆出关切的神情,劝说道:“那啥,你也刚从京市回来,肯定累了,要不休息一两个月后再来工作?”

第148章 刚解决又来事

程赦变脸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从愁眉苦脸到谄媚逢迎,狗腿德连林文宇都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吐槽:“你刚才还不是气急败坏地说厉宸对你的案子不够重视吗?怎么转眼就成了可以‘休息两个月再来工作’?这下子不用担心公司损失惨重了吗?”

面对林文宇的调侃,程赦假装没听到,还厚着脸皮找理由,“我这也不是担心厉宸累坏了吗?毕竟公司再重要,也没有我们厉宸的身体重要。”

说得煞有其事,像模像样。

但程赦心里却在尖叫:那可是傅厉宸一年的免费工作啊!就是给他几个亿都不换的巨大诱惑,他当然要牢牢把握。如果不是怕做得太明显引起怀疑,他自己都想把剩下的核心技术转手卖出去。

既赚了钱,还让傅厉宸答应今后一年都给他打白工……这么美的事情,程赦睡觉都能笑醒。

傅厉宸没理程赦的痴心妄想,直接和林文宇商谈接下来的安排分工。

林文宇对商业圈的事情一知半解,听了半天也没听太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坚定不移地执行傅厉宸的计划。

他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把这事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傅厉宸点点头,正欲说什么之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三人俱是一愣,傅厉宸一看是许夏希的电话,俊逸的眉微微蹙起,薄唇微抿,没有多犹豫就接起电话,“出什么事了?”

许夏希明知道他们三人正紧急磋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

果然他刚问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许夏希急切地喊声:“厉宸,雷氏出事了。交易出了岔子,原本的商量好的是,基于船舶买卖合同是雷氏和阳氏之间的交易,所以由雷氏暂时将船舶所有权过户到阳氏名下,再由阳氏、唐氏两方另行安排过户。

可是阳氏在拿到船舶所有权的当天,就擅自把船舶抵押出去了。现在阳氏和唐氏正在扯皮,连雷氏也不能幸免……”

傅厉宸一边听着许夏希的说明,一边拿手机查了一下,确定无误后,才慢悠悠地回答:“律师费已经到账,这关我们什么事?”

许夏希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傅厉宸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傅厉宸和雷氏的委托代理合同的截止点是在船舶过户之时,现在交易已经完成,连律师费都已经支付了。

可没有听过他们这一行还有售后的,那可就是新案子了。

只是,有道理是一回事,许夏希还是觉得别扭,小声问道:“那我们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了吗?我听康静说,原来阳氏早就陷入了破产困境,许多债主追·债上门,幸好有政府在背后帮忙撑着才没有一下子倒下去。可是在此之前,我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你说他们这不是骗人吗?”

而且还骗得很成功!

如果唐氏和雷氏早知道阳氏今时今日的困境,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将船舶暂时过户到阳氏名下。

这就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傅厉宸抬眼看了程赦和林文宇一眼,没在电话里多说,只道:“你在外面等等我,这里事情完了后我马上出来找你。”

他挂了电话,看着焦急的两人,随口安慰:“不用担心,你这个案子现在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上,不会被驰映压制的。”

程赦担心的却不是这些,只皱眉道:“雷氏之后找你,你会再接他们的案子吗?”

如果接了,岂不是会和他的案子起冲突?

傅厉宸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气,“阿赦,你现在又没打算起诉驰映,那这个案子可没多少法律问题,就算之后要起草什么协议,你的法务部也足够了。”

所以如果紧急召他回来的人不是程赦,那他肯定不会管这种事的。

程赦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好不容易把人弄回来了,他才不会轻易放手,睁眼说瞎话,“现在是没打算,但是商机瞬息万变,说不定下一刻就出现个什么意外,我们不得不起诉他们了呢!”

然而他们都知道,按照傅厉宸的计划进行下去,这个案子绝对不会再有意外了。

傅厉宸也不反驳他的话,只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那要不要我事先帮你把起诉状给拟好,只等你一声令下就把起诉状交去法院?”

“咳咳!”程赦被这一招以退为进刺激得说不出来。

无奈,只得放人,还要强调:“好吧!你要干什么我也不拦你,不过你得保证,如果以后公司出了任何急事,你都得把我们公司的案子排在你任务栏中的最顶端!”

末了,还忍不住小声抱怨:“你说你都把代理费拿到手了,还管他们做什么?一旦涉及破产这个案子就麻烦了,还容易扯皮,你说你没事干嘛给自己招惹这种吃力不讨的案子啊!”

傅厉宸瞥了程赦一眼,等他絮絮叨叨地完了,才不冷不热地问:“说完了?”

程赦还想再说的,他满腹抱怨呢,嘴皮子一动能够三天三夜不合上,不过看傅厉宸那脸色,他还是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讨好一笑,“说完了、说完了!那啥,您有事您先忙!”

反正我这边一打电话,你必须优先我的案子!

程赦想得美美的,也没有坚持让傅厉宸留下来。

傅厉宸哪里看不出程赦心中所想,只是懒得说穿。

他抿了抿唇,还是解释了一句,“阳氏突然来这么一招,明显是早有准备,故意设个坑给雷氏和唐氏跳。

一下子阴了两个同行,只图一时痛快,绝非一个公司正常的运营之道。”

程赦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搞事情?”

想了想,又觉不对,“船舶抵押这种事,不经过阳氏首肯,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傅厉宸摇摇头,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是说:“我只怕这个局是,故意设给我的!”

程赦猛地一震,随即明白过来。

虽然说律师这一行没有售后,但是雷氏在海市可是龙头大佬,而傅厉宸的晨曦律师事务所才刚起步,肯定不能因为一个案子撕破脸。

雷氏现在没有找上傅厉宸,原因也不难猜测。

其一是雷氏现如今必然内部混乱,顾不上傅厉宸;其二是雷氏也应该清楚他们和傅厉宸的委托代理合同已经履行完毕,之后出岔子也是雷氏自己的锅。

但如果之后传出是傅厉宸故意设计雷氏的,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只要给雷氏一个发难的借口,甭管这个借口看起来有多不靠谱,傅厉宸几乎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如果傅厉宸没有深思熟虑,考虑到这一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人不声不响给阴了。

程赦沉声问:“是谁用那么阴毒的法子阴你?”

他几乎可以想象,傅厉宸什么都不管的话会演变成什么样!

傅厉宸却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清楚海市不想说,只道:“公司的事情交给你,我可能要带希希再回一趟京市。”

程赦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异议了,反而问:“需不需要帮忙?反正我们这边方案已经定下来了,剩下的工作我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完成。要不我们一起去京市?”

竟然有人敢这么阴毒地在背后算计他兄弟,真当他不存在吗?

林文宇也说:“我可以帮忙查一下是谁在背后搞鬼!”

这种工作对于林文宇来说,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傅厉宸看着两个蠢蠢欲动的家伙,似乎比他还要紧张激动,心里不禁泛起暖意,却又觉得好笑,“事情没那么麻烦。你就留在这里处理你的案子吧!这个要亏了也是好几个亿的项目,你现在心不亏了?”

程赦刚才一激动,还真没想那么多,现在被傅厉宸一提醒嘛!

当然还是傅厉宸比较重要一点,只是几个亿的项目可不是一块饼、一根烟,谁用都是用,还是有点心疼的。

“咳咳!”程赦轻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说:“那你有事就跟我们说,我们马上去帮你!”

先前看傅厉宸好戏的时候,程赦和林文宇都‘义不容辞’,更何况是正事,肯定马上就飞过去了。

傅厉宸也没有矫情地说谢谢,只无声地拍了拍程赦的肩膀,然后出了办公室。

许夏希已经守在门口等着,一见到厉宸,急切就上眉梢,“刚才我又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案子可能另有蹊跷,恐怕不能放着不管。”

傅厉宸不由得诧异地看着夏希,没想到对方竟然也猜到了这个份上,不由得问:“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许夏希摇摇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怪怪的。而且你之前不是也有这种怀疑吗?我们要不还是再回京市看看情况?”

傅厉宸暗暗点头,心道夏希虽然没有足够的经验作出准确判断,却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

倒是和他不谋而合了。

傅厉宸也没有吊她胃口,直接说:“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第149章 求援

飞回海市都没有六个小时,又要急急忙忙的往回赶。

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了吗?

许夏希坐上飞机,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心中十分不安。

而那头傅厉宸正打开电脑,不知道正在和谁交流得火热。

她等得更加焦急,手上拿着本书也看不下去,干脆也开了电脑,点开聊天窗口。

“你在和谁聊天?”

许夏希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傅厉宸已经把脑袋凑了过来,和她贴得极近,呼吸的灼热都喷洒在她脸颊,让她也感觉全身都热了起来。

她不自觉地朝旁边让了让,却并没有隐瞒,反而大大方方地把电脑桌面往傅厉宸那边推,一边解释:“是康静,我正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傅厉宸只粗略地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反而问:“她说什么了?”

许夏希认真解释:“阳氏之前一直闷声不响,谁也不知道它现在债务累累,极近破产。现在这事儿捅出来后,所有问题好像一朝全部爆发出来了。

听说现在很多阳氏的债权人向阳氏要债,把阳氏总裁追得都不敢上公司了。更有甚者,已经有几家大公司时联合向破产法院递交申请,要求对阳氏企业破产清算。

你也知道,阳氏在海运界是一等一的大佬,如果它真的进入破产重组程序,那别说是京市的海运行业,恐怕连全国的海运业都会受到牵连,现在京市政府都快急疯了,紧急召开会议看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许夏希对傅厉宸向来不隐瞒,一股脑把康静告诉她的事情都对傅厉宸说了。

傅厉宸听后诧异地扬了扬眉,“康静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他并不奇怪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康静知道那么多事情——那个女人的家世绝对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差,而且情商智商都极高、人脉广又有手腕,消息灵通并不出奇。

但是在之前的案子中,康静几乎都是以‘打酱油’的形式出现,名义上还是他们的对家,能和许夏希交好已经是奇观了,对方竟然还把那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许夏希?

他倒有些对康静刮目相看了。

许夏希才没想那么多,她笑眯眯地冲傅厉宸眨眼道:“我们情投意合呗!”

她和康静交往又不图对方什么,想必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傅厉宸沉默两秒,忽而冷冷笑道:“我看是有事相求吧!”

“额……”

许夏希僵了下,想到什么,忙问:“是他们谁又找了你吗?”

傅厉宸赞许地点点头,“刚才我收到邓叔的邀请,他想见我。”

许夏希歪着脑袋,疑惑问道:“你这次还请他帮了忙,你们又是旧事,案件结束后再找你聚一聚,不是挺正常的吗?还是他说了什么?”

“没有。”傅厉宸摇摇头,抿了抿唇,又说:“但是他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京市市政府会议室。”

许夏希:“市政府!!!”

她都要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马上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赶紧捂住小嘴,连忙朝四周看了看,见已经有旅客被她吵醒,不好意思地说了几句‘对不起’才平息下去。

傅厉宸并不觉得‘市政府’有什么问题,反而因为许夏希的大惊小怪而皱了皱眉,“有什么好惊讶的!”

许夏希瞪眼,“那可是京市市政府诶!而且还是邓局长亲自约你去的,能够使唤得动他的人,恐怕不是一把手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邓良武已经是京市海事局的副局长,能在他上头指手画脚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他和傅厉宸的交情摆在那里,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这样一排查,对象已经很清晰了。

虽说他们这一行和政府打交道的不少,但是到这种份上,她还是有点不真实感。

傅厉宸倒是一脸平静,反而冷冷嗤笑道:“平日里他们要维持权威,当然要保持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如果实在没有法子了,可不就是他们亲民的时候了吗?”

许夏希稍微动动脑子便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这回请你过去,是有求于你?”

傅厉宸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压低声音解释:“这个还不好说,不过想必目前的状况也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

许夏希还想问什么,傅厉宸已经招手叫来空乘,要来一条毯子,不分由说地将毯子盖在夏希身上,轻声道:“好了,你也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飞机还有一个小时才降落,你先睡一会儿吧!等下可没那么轻松。”

暖暖的毯子盖在身上,许夏希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倦懒之意涌了上来,眼皮忍不住一耷一耷地往下掉,嘴上却仍不忘强调:“那我就睡一会儿,你等下要叫醒我,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懂……”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陷入了梦想。

傅厉宸望着夏希甜美的睡颜,轻轻勾唇,手指在她脸上缓缓拂过,轻柔如微风,却带着无限缱绻眷恋。

来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麻烦恐怕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还要艰难。

他也想过,是不是把许夏希留在海市处理诚成公司的案子比较妥当。

但是先不说许夏希会不会同意他单方面的决定,就他自己也……

两人才刚刚心意相通没多久,正是情浓之时,理智如傅厉宸,也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许夏希分开。

正如许夏希曾经说过的那样,不论艰难险阻,只要两人一起面对,就什么都不成问题。

傅厉宸收回手,叹了口气,自欺欺人一般低语:“都上飞机了,也不可能后悔了。"

这样一想,他就更加心安理得地任由许夏希陪他一起冲锋陷阵了。

晚上七点整,飞机降落京市。

等两人出到机场外头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傅厉宸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刚停下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先冲了出来,还撞了许夏希一下,就先挡在了车门前。

傅厉宸伸手接住差点摔倒的夏希,冷眸看向那个男子。

长着国字脸,方方正正,皮肤黝黑,面像凶恶,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又因为身材高壮,几乎和傅厉宸不相上下的身高,却足足比傅厉宸‘横向发展’了一圈。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但傅厉宸完全没有被对方吓到的样子,反而冷声开口:“先生,这辆出租车是我们先拦下的。”

高壮男子并没有一股脑地钻进出租车里,只愣愣地车门边站着,显出与面相不相符的不知所措。

他一边尴尬地搓手,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真、真是对不起,我,我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市里,我,我……”

好好的一个大男子汉,好像被训得抬不起头来了。

许夏希拉了拉傅厉宸的衣袖,主动说:“既然你需要,那就你先上车吧,我们再等等就是了。”

完全没有要和高壮男子较真的意思。

这反而让原本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一下子愣住了,傻傻地看着许夏希没有动作。

刚巧这时候,许夏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传来康静的声音,“夏希,你们到京市机场了吗?我马上就到,你们在A出口等等,我马上就来接你们一起去市政府。不说了,我开车,就这样,挂了哈!”

康静的声音激动而快速,劈里啪啦说了一串,根本不给许夏希开口拒绝的机会,‘啪’的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许夏希哭笑不得,她头一回发现康静竟然是这么一个急性子的人。

只好转头对傅厉宸转述了康静的意思:“A出口在那边,我们过去等她吧!”

傅厉宸自然没意见,顺手拿过行李箱,一手牵起许夏希的手,自然而然地往A出口走去。

被他们忽略的高壮男子则是站在车门口,愣愣地望着两人潇洒离去的背影,许久没有动作。

还是出租车司机等得不耐烦了,吼了一声,“还坐不坐车的?不要耽误我生意,今晚最后一单了。”

高壮男子这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

却一把将车门关上,不好意思地朝出租车司机道:“抱、抱歉,我不做了!”

出租车司机:“!!?”

玩他呢!

但没等出租车司机发火,高壮男子就急匆匆地跑了,方向正是机场的A出口。

许夏希在A出口等了约有二十分钟,康静才出现。

一下车就先给了许夏希一个大大的拥抱,简直就是今早送行的翻版。

她还大咧咧地表示:“我就知道我们迟早是要见面的,你看我说对了吧!”

许夏希无语半晌,决定还是不要提醒对方今早才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的话,问了个关键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市政府?”

康静拍拍胸脯,得意非凡地表示,“这京市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傅厉宸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冷淡地问:“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吗?”

以京市恶劣的交通,他们在这里浪费了半个小时,正好是京市的高峰期,恐怕这一路上又不知道要堵多久了。

康静也不再废话,麻溜地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招呼许夏希他们上车。

许夏希刚打开车门,头钻进去,就感觉后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好不容易扶着座椅稳住身体,就感觉身后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着。

“别动。”

第150章 绑架

许夏希抖了抖,才慢慢回头,但她已经被推着坐到了汽车后座。

抵在腰间的尖锐物也如影随形,从后背跟到了她腰侧。

她这时候才看清楚,那是一把尖尖的、晃着白光的匕首。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高壮男子跟着挤了进来,正是之前在其他出口跟他们抢出租车的男子。

此时男子一改之前腼腆害羞的模样,板着脸,神情凶恶,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许夏希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害怕便涌了上来。

她转头向从另一边开门准备上车的傅厉宸求助,可还没动,腰间的匕首又威胁似的往里刺了刺,“老实点,再乱动我就要你好看!”

低沉阴冷的声音令许夏希立即噤若寒蝉,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许夏希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问。

男子却不答,反而对傅厉宸抬抬下巴,示意,“你也给我上车,不许声张,不然我就要了她的命!”

傅厉宸沉默地扫了男子一眼,没有试图跟对方说话,动作利落地按照男子说的做了。

男子又看向前排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康静,命令道:“给我开车。”

康静整个人都是抖的,方向盘都握不紧了,“我、我……”

她怎么也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害怕得像是要哭出来。

傅厉宸见状,镇定地提议:“女孩子比较怕事,她现在这状态也开不了车,不如由我来开车吧?”

男子瞪了傅厉宸一眼,立马警告:“你别给我耍花招!”

说话间,还把许夏希往自己这边拉,比划了一下手中匕首以示威胁。

傅厉宸面色沉静,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耍花招,而且现在我老婆都在你手上,我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动了男子,男子稍微露出了点犹豫神色,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要换快点换,不许离开车一米远,不许和其他人说话,不然别怪我手中的匕首不客气!”

傅厉宸一一照做,临下车时,他不着痕迹握了下许夏希放在另一边的手,在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递给夏希一个安慰的眼神。

许夏希急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就看见傅厉宸走下车,镇定自若地走到驾驶位上,把康静拉下车,在对方开口之前,冷眸一凛,又让康静乖乖闭上嘴,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傅厉宸坐上驾驶位,一边从倒后镜观察身后的情况,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你别伤害希希,你提的要求我们都可以照做。”

男子仍是没有透露自己突然跳出胁持许夏希的意图,只是沉声示意:“先开车,往市中心去,不许停车不许打电话,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谁敢跟外界联系或者报警,我就让她跟我一起死!”

傅厉宸抿着唇点头,一一照做。

就这样,在外人毫不知情的情况的下,这辆小汽车就驶动了,穿梭着出来车往的公路上。

车里一片安静,男人维持着握刀威胁的姿态,视线在前方和傅厉宸身上来回观察,口中还几次威胁:“不许给我耍花招哈!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傅厉宸不说话,倒是康静被吓得在副驾驶位上瑟瑟发抖,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子没有理会她,一昧地命令傅厉宸往前开。

就在这种压抑恐怖的气氛下过了大半个小时,汽车才进到了京市市区,前方的车辆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堵车。

车速渐渐慢下来。

然而,没等许夏希他们高兴起来,男子又忽然下令,“不要往前开了,在前面的路口左转。”

完全偏离他们的最开始的路线。

傅厉宸却没有费劲地跟男子说话,抿了抿唇,安静照做。

接下来,男子就开始不停地下令,一会儿让傅厉宸往左转,一下子让傅厉宸往右走,到了某个路口,没等他们领悟过来这里究竟是哪里,又要求傅厉宸马上掉头。

完全不给傅厉宸反应的机会,甚至只要傅厉宸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点,抵在许夏希腰间的手又近了几分。

“别耍花样,我的匕首可不长眼。”

最后,傅厉宸被要求把车停在了郊区和市区交界处的一家平房工厂。

这一片算是京市的贫民区,还没有发展起来,工厂周围空旷一片,杂草丛生,看起来十分荒凉下来。

车才刚刚听稳,男子猛地将许夏希扯到车外头,不等夏希站稳脚跟,对方一手箍住了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横在他面前。

锐利的匕首在另两人面前晃动,他沉声命令,“你们给我在这里等着,不许报警,并且马上给我把市长找过来。

一个小时后我要见到市长,不然她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康静一听男子提到要见市长,更是吓得脚都站不稳了,哆哆嗦嗦地说:“我们都不认识什么市长的,上哪里去给你找他来?再说了,市长那么大的官,我们平民老板姓哪里约得动?”

男子冷冷地嗤笑一声,根本没有理会康静的狡辩,直接指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等下要去的就是京市市政府。

总之一个小时后我看不到市长,你们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说完,不给康静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推搡着许夏希走进了这座被废弃了许久的工厂。

康静看着看着都快哭出声来,手足无措地问傅厉宸:“我们这可怎么办好?”

她问话的时候,傅厉宸已经从兜里拿出手机,目光冷沉地盯着她问:“市长的电话是多少?”

康静一听就知道对方竟然真打算按照那绑匪的话去做,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慌忙喊道:“你疯了吗?那可是京市市长啊!这人一看就是因为某件事对市长不满,又见不到市长,孤注一掷了。这种人危险系数最高了。

这个时候把市长叫来,万一出了事,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啊!”

傅厉宸不为所动,再次问道:“我要市长的电话,或者你现在给他打电话。”

康静还想说什么,傅厉宸却冷冷笑道:“你可以把现在的情况跟他说清楚,看他愿不愿意来。不过我也跟你们说清楚了,希希这次无辜受到牵连,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不要怪我之后做了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事了!”

康静闻言,神情一凛。

她很清楚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绝对没有傅厉宸口中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而且傅厉宸不同于里头那个暴力绑匪,他真要使起手段来,恐怕他们谁也招架不住。

更别提他们还有事情有求于傅厉宸呢!

康静权衡再三,也渐渐冷静下来,拿出了电话。

傅厉宸看康静对着电话那头的市长把话传递过去,对方一开始确实很犹豫,还提出这种事情就应该报警交由警方处理,但是在听到傅厉宸潜藏的威胁之时,这位市长大人沉默了两秒,最终竟然真的点头同意,并表示一个小时之内会赶过来的。

康静挂了电话,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气恼地瞪着傅厉宸,“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如果市长因为这个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把我们两个都搭进去也不够啊!”

傅厉宸理都没理她,确定市长会赶过来后,他也没有干等,反而立即拿起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什么也别问,帮我查点东西。”

————

许夏希被高壮男子推搡着进了废弃工厂,又被压着走进最里头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这间房里四面墙,只有一扇小得只容许一个小孩爬过的窗户,与门正对着。

男子命令道:“你给我坐在这里不许动!”

许夏希推搡着走到了窗户下的墙角靠着坐下,这样从窗户外头就完全没办法觉察屋里头的情况。

之后如果有救援狙击的,也不可能远程操控场面了。

许夏希暗暗佩服了一下这个男子的反侦察能力。

她最开始被胁持的时候,确实吓得要死,腿都发软,可是渐渐明白过来她暂时不可能摆脱这局面的时候,她反而慢慢镇定下来。

腿不抖了,脑子也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许夏希偷偷用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位高个子的男子,突然发现,别看对方一路表现得凶狠异常,但是对方黝黑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顺着脖颈滑进了他的黑T恤里。

显然,对方现在说不定比她还要紧张一些。

许夏希又镇定几分,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窜出来绑架她,还想着用她作为威胁,要求见市长呢?

真那么巧合?

夏希暗暗琢磨,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收了匕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胶卷,朝许夏希靠过来,一边还沉声威胁:“你别乱动,乖乖让我绑好,我不会伤害你的!”

许夏希见躲开无望,也没有挣扎,还真的按照对方要求那样,伸出手给对方捆绑。

视线在扫过对方手腕时,她猛地一个机灵,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

夏希抬头望着男子,冷不防地开口问道:“你还有同伙吧?!”

第151章 游说与躲在幕后的人

许夏希问出口时,目光就一直紧盯着高壮男子不放。

眼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惊愕慌乱,许夏希便明白过来,她猜对了。

男子显然也不太会隐藏,慌乱的神色根本藏不住,只色厉内荏地朝许夏希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夏希没有抗拒男子捆绑她的动作,却也没有闭嘴,反而目光直直地看着高壮男子,又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市长?”

男子恶狠狠地瞪了许夏希一眼,又晃了晃匕首以示威胁,“你给我闭嘴,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可男子表现得越是凶恶,夏希还越加镇定。

她望着男子,平静地说道:“你们既然觉得绑架我能够见到市长,那肯定是觉得我在市长面前说得上话。反正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我们不妨聊聊。

说不定我听了你的事情还会愿意主动帮你呢!一个听话配合的人质怎么也比不听话的要好一些吧?”

许夏希话语轻柔,循循善诱。

男子脸上的不耐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犹豫、若有所思。

这时候,他手上的黑色手环闪烁了两下。

男子神色立即一变,凶巴巴地朝许夏希瞪眼:“我才不会轻易被你给骗了。你肯定是想要借机逃跑!你们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会相信你们的!”

许夏希错愕地半张着嘴,忽然有点明白男子为什么选择她来绑架了。

她抿了抿唇,抬起被胶布缠住的双手,一脸无辜地说:“我都被你绑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逃得掉?再说了,你的消息有误,我可不是政府人员。”

男子不信,还说:“现在你在我手上,就算你是大官你也肯定会否认的!”

“你见过我这个年纪的大官吗?”许夏希苦笑反问。

男子愣住了,又开始犹豫不决。

许夏希稍稍挪动了一下,男子立即警醒道:“别乱动!”

她神色自若地露出右边大腿,示意:“我是一名律师,我口袋里还有我的律师证,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拿出来看看。这总不可能造假吧?”

男子迟疑片刻,盯着许夏希,夏希坦然回视,不躲不闪。

好一会儿,男子才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去许夏希右边裤子口袋里掏。

他的动作十分轻缓,而且很小心地不去碰到许夏希的皮肤。

许夏希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男子绑架她一点都不含糊,但是在对待她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绅士。

或者不能说是绅士,更确切地说是小心、客气,像是怕冒犯了她一样。

对于一个绑匪而言,实在叫人吃惊。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对方翻阅完她的证件后,才道:“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一名律师。

你既然通过这种强硬的手段非要见市长不可,那肯定是有什么冤屈想要当面跟市长申述。既然如此,你何不先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讲一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而且还是通过合法合理的手段!”

男子明显是心动了,有些激动地看着许夏希,“你真的能帮我?”

他刚问完,两人同时又看到男子手腕的黑色手环再次闪烁起来。

许夏希暗骂怀事,害怕男子又像刚刚那样闭嘴不谈,抢在男子缩回去之前说道:“既然你出了这个头,哪怕背后有人替你谋划,最后的的决策者也是你。

现在情况有变,你应该多听听你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不是一昧地听从别人的命令。毕竟是你要见市长,见到市长该怎么说、说什么最终都是由你决定。”

许夏希没有明说躲在背后操纵这男子的人有多混蛋,却也希望能够唤醒男子的理智,让对方能够自己作出判断。

男子脸上的犹豫更加明显。

许夏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却不能再说了,只能等着男子最后的决定。

“我叫向毅阳,是工地的工人。”向毅阳低低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种事许夏希在事后也一样能够查出来,但向毅阳肯主动说出来,就是他诚意的表现。

许夏希提起的心放下一些,面上却不动声色,用那种闲话家常的语气问道:“能一直在京市工作那么长时间,你也挺有本事的。”

向毅阳抬眼望了下许夏希,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却也没有否认,反而露出那种骄傲的神情,“可不是!我们工地里就我一个人拿到了京市户口,我还把老婆孩子都一起接过来了。”

许夏希顺着他的话问:“这不是很好吗?一家团聚,不用忍受夫妻分别、家庭离散的痛苦!”

向毅阳刚要点头,却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扭曲起来,忿忿骂道:“好个屁!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宁愿一辈子窝在乡下,也绝对不会把老婆孩子带过来的。”

“是他们出什么事了?他们现在还好吗?”许夏希急切地问道,心脏也跟着一紧。

这时候,向毅阳手上的手环再次闪动,但向毅阳却完全没有再去看这个手环,反而因为许夏希所表现出来的关切而对她更加放心几分。

只是脸上的怨恨不减,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他们都疯了,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连我想要见她们都不让,精神病院的人还跟我说,让我当她们已经死了,这辈子都不要奢望再见到她们了!

可她们是我的老婆和女儿啊!我怎么可能当作她们不存在了!我好想好想见她们,求了很多人都没有用,他们就是不让。

我都已经不求把真凶绳之于法了,只想要回我的老婆孩子,难道这样的要求过分吗?可是他们那些恶棍,害我的老婆女儿精神失常也就算了,竟然还想从我身边把她们夺走。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向毅阳的话有些颠三倒四,没个章法,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还挥动拳头朝面前的空气击打。

说完后,他的胸口还在不停地起伏,久久才平复下来。

他恼怒地瞪眼,质问许夏希:“你说他们那些当官的可不可恶!我如果不这样做,你说我还能怎么要回我的老婆孩子啊?!”

许夏希直面向毅阳的怒火,却并没有被吓退,镇定地看着向毅阳,半天都没有一句话。

向毅阳皱眉,正要开口质问时,夏希略摇了摇头,只是用手指了指向毅阳身上,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口型说出:“监听器。”

向毅阳会意过来,明白许夏希这是想要让他关了监听器再谈。

他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粗暴地拒绝,黝黑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犹豫。

半晌,他还是把手伸进口袋,轻轻按了某个键,才说:“好了,我已经把监听器关掉了,现在没有人能够听得到我们的谈话。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许夏希见状,一颗心才终于放回原处。

神色一正,就问:“我听你现在的意思是,你要求见市长只是想要向市长反映你的老婆女儿被非法关押在精神病院,现在连你都不知道她们的情况。你想要见到她们,并把她们接回家?”

向毅阳只是一个工地工人,没什么文化,刚才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没想到经由许夏希的一总结,字字直击他的心里,对方每说一个字他就想点头一次,简直不能再同意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许夏希了然地点点头,“如果事情确实像你说的那样,那你的要求合情合理,就应该得到满足!”

向毅阳双眼猛地一亮,兴奋异常地说:“你也这样认为吗?那你能不能帮我?你不是说你是律师吗?我之前看电视里律师都是很厉害的人,能够做到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能帮帮我!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

向毅阳激动得手足无措,那目光仿佛许夏希已经是他的救命神一样。

甚至不等许夏希开口,他就开始去解许夏希手腕上的胶布,一边还不住地道歉:“对不起,之前是我冒犯了,我现在就给你松开!你千万别生气,只要你能帮我救回我的老婆孩子,要我做什么都行!”

说罢,就扑通一下跪在了许夏希面前,磕头认错。

剧情反转得太快,许夏希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牛高马大的男子汉就以一种极为卑微的方式跪下磕头,请求她原谅他先前的举动,还不停地说事后她‘要打要杀都随意’之类的豪放之词。

许夏希被吓得够呛,刚才被向毅阳绑架的时候都还没有那么慌,现在被对方一跪,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安抚道:“你先别急着跪我。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你的老婆女儿,那你就赶紧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告诉我。尤其是你老婆女儿到底怎么病的?你说的‘真凶’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怎么想到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见市长的?你要全部告诉我,我才好帮你想法子啊!”

许夏希话说这么说,心中却并不乐观,反而沉甸甸的。

不管向毅阳有着什么悲惨不公的经历,他通过绑架的手段威胁京市市长出现,这都是犯罪啊!

第152章第 新罪

许夏希心情沉重,却并不影响她认真询问向毅阳事情的经过。

向毅阳这时候完全把许夏希当成了大救星,透底透得十分彻底。

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我女儿去年九岁了,乡下的老师不够,高年级学不到什么东西,正好我去年夏天也在京市落了户,因此我和老婆商量着她带着女儿一起来跟我。我继续工作,她一边带女儿一边打短工。

我还特地花钱托人找了个好点的班级插进去,学校就在家附近,孩子平时都是由我老婆照顾。一开始确实不错,可是等到了今年,我原本活泼开朗的女儿突然就变得不爱说话,还有点害怕见人了。

我们最初也没有当回事,还以为是专家说的‘小孩子青春期’,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好了。然而小玲非但没有慢慢变好,反而变得越来越孤僻,有时候我们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她都像是被下了一跳的样子。

你也知道,我和老婆没读过几年书,也不知道什么,最后还是学校的老师联系我们,说小玲在学校想自杀。我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许夏希也跟着紧张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竟然能够让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害怕恐慌得想要自杀?!

她急切地问:“那你们去到学校后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向毅阳神色痛苦地说:“我们找到小玲,她最开始就一直缩在我老婆怀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说话,就默默留着眼泪。

班主任就告诉我们小玲一直在学校都不合群,最近孤僻症也越来越严重了,平时同学们好心带她玩,碰她一下都跟发了疯似的,还暗指小玲有精神病,让我们把人送到精神病院去看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向毅阳脸上立即流露出愤怒,气汹汹地骂道:“小玲从小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孩子,在村里还是孩子王,就算来了城市不敢再像之前那么调皮了,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狗屁的‘孤僻症’。

我和那班主任大吵了一架,结果那班主任竟然跟校方告状,说我在学校捣乱,让我先把孩子领回去,等孩子什么时候好了才能复学。

没办法,我只能先把小玲带回去,当天就托人给她找个心理医生,但她回到家后,死都不肯出门,也不肯见我和老婆以外的任何人。

心理医生一靠近,她就跟发疯一样乱踢乱打,口中还不停喊着‘脏、很脏,不要碰我,恶魔’之类的话,心理医生根本没办法给她做心理辅导。”

许夏希听到这里,一颗心一沉再沉,脱口就问:“你们当时有没有替你女儿做身体检查?她身体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向毅阳诧异地看了许夏希一眼,疑惑道:“我们请的那个心理医生见到这种情况,确实让我老婆先给小玲检查一下身体。但你怎么知道的?”

在此之前,他可根本没提过这事儿。

许夏希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她总不能说:不好意思,在成为律师之前,我本应该成为一个心理学医生的。

这会显得她太不专业,也不够可靠。

夏希含混地将这个话题略过去,直接问出关键:“小玲身上有没有受伤?”

向毅阳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破口大骂:“那些畜生!我那么小的孩子啊!我老婆按照医生的建议,在房间里给小玲脱衣服检查,小玲一开始挣扎得很厉害,又哭又闹,我在外面听得都心酸不已。

我老婆也是急昏了头,就冲小玲骂了一句‘你再乱动我就打你了’——我们没文化,也不会说什么道理,平时基本上都是用‘打’来吓唬吓唬孩子。骂是这么骂,但是女儿都是我们的心头肉,哪里能真下手?

没想到的是,平时都不怎么怕我老婆的小玲这回竟然一下子就不动了,乖乖地像个木头,神情麻木,任由我老婆去脱她的衣服。我老婆脱了衣服一看,竟发现小玲的身上尽是被人弄过的痕迹,新的旧的层层交叠,简直不能看。

我老婆吓了一跳,抓着小玲就问那些痕迹是怎么回事,小玲不肯说,老婆就一遍遍地追问,气急了还动手打她。

还是我在外面听到动静赶紧敲门喊了好几句才阻止我老婆把小玲活活打死,可是等我把小玲带出来的时候,小玲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问她什么都没反应。

我和老婆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赶紧抱着小玲去了医院,但是普通医生也拿这事没办法,只给小玲做了身体检查,就建议我们转去精神病院,还让我们报警!”

说到这里,向毅阳又气愤又痛苦。

原本小玲受到欺负已经够痛苦了,他和老婆作为女儿最亲近的两个人的,非但没能爱护开导女儿,帮助她从阴影中走出来,反而成了压倒小玲的最后一根稻草,给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致命打击。

令人绝望又悲观。

许夏希看着痛苦捂脸的向毅阳,体贴地没有再问下去。

她已经大概可以猜到后续了。

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平时活动的路线极为有限,除了学校就是家里,用脚趾头去猜都能猜到小玲是在哪里受到的伤害!

许夏希抿紧唇,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报警后,有没有查出究竟是谁对……”

她没办法将‘猥亵’两个字挂在嘴边,忍不住咬牙,“究竟是谁做出这种事?”

向毅阳摇头,“警察那些吃干饭的蛀虫说他们查不出来!连我都能猜到,能把小玲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除了他们那个人面兽心的班主任还能有谁?

可是警方却说什么他们已经对整个学校的人都进行了筛查,没有找到凶手,还说我们提供的线索太少,没什么用!

我当时就气不过了,现在我女儿都被吓得精神失常了,身上又有那些、那些痕迹,难道这还叫线索太少?

好!既然他们说线索不够,那我就直接给他们一个嫌疑犯的名字!我把小玲她们班班主任的名字交上去,这下子总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调查了吧?

可谁曾想,那些警察听到班主任的名字,只象征性地做了下笔录就糊弄我说班主任不是凶手!”向毅阳越说越气,胸前不停地起伏。

他恼怒地说道:“连我都知道那个班主任肯定有鬼,他们却互相维护,不肯深入地调查下去。还说什么让我不要乱说话以免毁了人家老师的名声!

当时可把我给气坏了,那班主任是德高望重的老师,所以名声很重要,那难道我家女儿就不重要了骂?

说什么师德名声,早在他作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后,他就没有这东西可言了!”

向毅阳激动地把话都说了出来,“这样还不算!那些民警竟然把我的证据收缴了后,还立即把我的女儿关去了另一家精神病院。我和老婆当时都被吓坏了,尤其是我老婆,她以为是自己害得女儿疯了,自责得不行,整天在外游荡,不吃东西也不做事,嘴里还神神叨叨地乱说一气。

也怪我当时急着找小玲,没有多在意我老婆的反应。等我回过神来,老婆也疯了,整天‘女儿、女儿’的乱叫,医生说她这是精神分裂症,而且有严重的幻听幻觉。”

向毅阳一边说着,悔恨的泪水已经顺着他面颊滑落,“我当时是真的没办法,要把女儿找回来又要照顾老婆,兼顾不过来,最后只能先把老婆送到精神病院住几天院。

可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功夫,连我老婆也不见了。无奈怎么找都不到,我,我……”

向毅阳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提到这伤心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咽咽。

有气恼怨恨,也有后悔自责。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再也补不回来了。

许夏希听完了整个故事,脸上表情从担忧同情,到现在义愤填膺。

连她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道:那些公安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竟然能够逼得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走投无路,最后竟然只能够通过违法犯罪来伸张自己的诉求。

难不成真像向毅阳说的那样,小玲的班主任和警方背地里有什么交易牵扯,所以才睁眼说瞎话把那么明显的一个犯罪嫌疑人逼入绝境。

许夏希看着向毅阳,认真地说:“我出去后就会马上调查这件事,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我一定帮你伸冤,帮你把老婆孩子都找回来!”

“真的!”向毅阳猛地看向许夏希,半是惊喜,半是难以置信。

许夏希点点头应道:“我会帮你的!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不过你通过这种犯罪手段要求见市场的行为属于犯罪,就算之后你家人回来了,眼下这件事恐怕也……”

向毅阳愣了愣,随即坦然道:“我知道。我既然敢这么做,就已经预料到后果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只要能够找回我的老婆孩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还可以马上放了你!”

说话间,向毅阳马上就去解缠着夏希脚腕的胶布。

这时候,他手上的手环再次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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