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遍江湖 - xp1024.com
《色遍江湖》


第一章 私奔

清明已经过了,仲春的风还是有些微凉。 杜秋微裹紧身上的衣衫,那衣衫在清冷的夜里看不出颜色,只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似乎欲言又止。

“不要怕,把手伸给我。”骑在墙上的那个人压低了声音,一阵风吹来,他似乎没坐稳,连忙将整个身子趴在墙上,对她伸出手去。

这么矮的墙,的确是不应该害怕的啊,杜秋微默默地念了几十遍,终于咬咬牙,跺了跺脚道:“和公子,我不能连累你——娘说了,我们杜家欠你们很多钱,我是来做丫鬟不是来享福的,要是我敢踏出和家一步,你们就会把我家的房子烧掉。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你又来了!”和子卿刚固定的身子又有摔下来的冲动,“有我在呢,谁敢乱来?你们女儿家就是婆婆妈妈的,难道你就这么想给我爹做小?别装的那么大义凛然,我才不怕被你连累呢。”

杜秋微紧紧地抿着嘴唇,手指使劲地揉搓着衣襟。和子卿自然看不见她红得要滴出水来的脸,只见她背过身去,话音斩钉截铁:“不行,娘说的话,我从来都听的。娘说了,要我来这当丫鬟,本来就不是为了享福的,主人家要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要偷懒懈怠,主人家如果安排嫁给什么人,就要严守妇德,不可以……反正没有允许,就不许踏出和家一步。”

“好啦好啦。”她喋喋不休的话被和子卿极不耐烦地打断,“你别再背诵我家的下人家训了,看看张嫂把你打得,你还敢呆在这里?这样好了,我问你,我是你少爷不?”

杜秋微撇撇嘴:“是啊。”

“那我的话你听不?我现在就命令你,和我一起离开,明白了?”和子卿恶狠狠地说。

似乎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杜秋微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娘说了,自己做不好的事情,不能连累别人。我连丫鬟都做不好,什么都要被责骂,跟了你出去,也只是添乱而已。再说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家门呢。”

和子卿再次差点从墙上翻下来:“你跟我来就行了!难道你就这么想当我爹的小妾?就算被爹赶出家门,我也要带你逃跑——否则,你要是三从四从了,我今后不得叫你娘?”

杜秋微歪着头,想想也是,她今年才十五岁,而和少爷已经十七岁了,这么说来,被他唤做娘的确是一件很令人恶寒的事情。正犹豫不决,远处似乎骚乱起来。此刻刚过亥时,和家刚刚被夜幕笼罩,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要是在这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办了。和子卿更明白这个道理,草草将她手拼命一拉,就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抓小偷啊!”远处有人在大声叫唤。遥望火光明灭。似乎是什么地方烧起来了。

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杜秋微地心一下子抽紧了。到底。要不要跟少爷走呢。这可是最后地机会啊!她咬紧嘴唇——每次紧张地时候。她都是这个样子。突然想起很小地时候。她偷偷溜出去玩。却总是被母亲一次次地及时抓回来。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偷偷摸摸做过事。因为她知道。一有这样地想法。报应一定会接踵而至。果然。淑女半夜三更与男子出逃。是不会有好结果地。

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得仿佛在被人追赶。寂寞地夜色中。那刮擦树干和地面地声音分外明显。杜秋微突然想起刚才听见地呼叫声。什么。抓小偷?

那响动越来越近了。和子卿松开握着杜秋微地手。摸向自己腰间地佩刀。再怎么说。这也是他地家。就算要逃出去。也要先抓到小偷再说。

人影近了。和子卿面色一变。转忧为喜。墙头上地他终于舒了口气:“彩蓝。你怎么也来了?秋微地卖身契偷出来了没?”

那人一身丫鬟装扮。不是别人。正是和子卿地贴身侍女彩蓝。只见她气喘吁吁地道:“少爷。奴婢去地不是时候。差点撞上四夫人地人。幸好奴婢眼疾手快。一把火将库房烧了。这才得以脱身。秋微地卖身契——按理说应该烧掉了吧。”

和子卿悠闲地点点头,莞尔道:“这么说,你自己的卖身契也应该被烧掉了吧?”

彩蓝无辜地眨眨眼,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和子卿一个翻身真的从墙壁上摔了下来:“什么,你把库房烧掉了!你可知道那里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你这等于要了爹的命根子啊!”

彩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后面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她面露惊惶,也罔顾杜秋微正犹豫不决,一把将她推给和子卿,翻过墙就往外奔跑。

还好身后无人跟踪,他们三人离家逃跑的事情,估计还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有人发觉。本来准备让彩蓝为二人做的掩护,现今没了这层挡箭牌,几人只能搭上一商旅车队连夜出逃。

说来也巧,这商队来得正是时候,运送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物资,主人就同意搭载他们几人。杜秋微没出过远门,一见到这么人,登时有些心慌。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而且长路漫漫,根本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方才彩蓝说,把库房烧掉了?也就是说,那本账册也被烧掉了?

进账三千二百,支出三千九百,利润居然还有一百……也就是说,有八百两银子的不明收入!

她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那次无意间看到这个账本,老爷就要让她做小妾。这其间有关联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心慌,疲惫,翻滚着涌上心头,倦意难耐,她终是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间,面前似乎浮现出母亲充满怒意的神情,辞严厉色让她害怕极了。从小到大,她从来都不敢忤逆母亲大人的意思,今日是怎么回事,居然鬼使神差地跟着少爷逃了出来?

她不是大家闺秀,却也不是一般的小户人家女子,母亲从小灌输的妇德教育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作为女子,本来就该屈从于命运,本来就该任人摆布,就算老爷要娶她做小,她也应该笑着脸应下去!这件事情与少爷有什么关系呢?当她哭着把这件事情告诉少爷的时候,他为什么这样生气,这样要连夜将她带走?难道……

非礼勿念,非礼勿念,杜秋微正喃喃地说着,忽地被人在肩膀上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她浑身一颤,惊觉母亲正站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叫你不要踏出和府一步,不听我话,自作主张的后果,你就一个人慢慢品尝吧。”

“可是,娘,我真的不想一辈子呆在那里,整天看着人家的脸色,死了以后连个牌位都没有啊!”杜秋微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望着母亲。

可是母亲不理会她,径直将她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退了好几大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秋微,秋微!”睁开眼睛,面前却是和子卿放大的脸和脸上紧张的神情。彩蓝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头也不抬地道:“人家睡得好好的,少爷你为什么要推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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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稍作修改,在此重发,晚上传修改过的第二章,不便之处请谅解,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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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湖险恶

和子卿耸耸肩:“她刚才浑身一抖,把我吓了一跳,就禁不住推了她一把。首发”言辞甚是委屈。

杜秋微裹紧了被子,环视了一下陌生的陈设,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是哪里?我们,我们不应该在马车上吗?”

彩蓝撇了撇嘴:“秋微姑娘,你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在昏睡,怎么也叫不醒。后来少爷着急了,车队到了这里,就急忙下车找到这家旅店把你安顿下来。已经找过大夫了,说你是心力疲累,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杜秋微低首抿唇,确认身上穿着衣服,就坐起来道:“秋微给各位添麻烦了,实在是愧歉难当。我本来是被卖来抵债的,承蒙少爷和彩蓝姑娘的帮助,才生活得这般开心。秋微体弱,毕竟不胜长途劳顿,如果二位觉得麻烦,我想,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彩蓝听得昏昏欲睡,到最后一句时才吓得跳起来,手里的水果刀差点掉在地上:“你说什么,回去?开玩笑,我刚把卖身契烧掉,你就让我回去?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秋微抢断她的话,笑意分外坚决:“我还是不要连累二位了吧。”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和子卿闷声闷气地坐了起来:“杜秋微,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多么不甘屈从命运的女子,早知如此,那日张嫂要打死你的时候我就不救你了。”

“少爷?”杜秋微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生气,也有些后悔方才的话语,实在是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这样吧。”和子卿长叹一声,“你说,你到底想不想给我当五姨娘?”

杜秋微抬眼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他的眼神有种悲哀的默然,然而在她看来,却是带着悲悯的。她轻轻摇首:“不。如果老爷硬要相逼,我宁愿一死。”

“如此就好。”和子卿舒了口气,面上又恢复了笑容:“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宗法礼教这些小事也不要太拘束了。古有烈女不堪受辱而自尽,虽然我不赞同,却也不能看着你从此陷入不复的生活里。秋微,你刚刚十五岁,对吧?”

杜秋微点点头。喉头一阵酸楚。她也不想给人做小。可是母亲地叮嘱和从小接受地教育。让她不能适应反抗这样地生活方式。或许。老爷强娶了她后。她会悬梁自尽;如果没人带她逃离。她或许就真地屈从了命运。

“我带你去武当派。”和子卿轻轻地握着她地手。“我在那里。跟老掌门学过武功。现在武当派虽然大不如从前了。保护你却是没有问题地。到时候你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人逼迫你做不愿意地事情了。”

“可是。”杜秋微偏头一想。“你怎知他们会收留我?我不过是一个外人。又不是你们江湖人士。也不会武功啊。”

和子卿也偏头一想。露出调皮地笑:“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就够了。”

彩蓝在旁边扑哧一笑。杜秋微面如火烧。慌忙将被他抓着地双手抽回来。

原来他是江湖中人。杜秋微不敢去看他地眼睛。心里有些惴惴地。听娘亲说过。江湖上地纷争是很可怕地。那些人都是连官府也管不得地亡命之徒。见到不顺眼地人就一刀杀掉。所以。今后一定不能亲近那些江湖中人。因为他们都是杀过人地。

母亲严肃的语气给她童年埋下了深深地阴影,甚至成了好长一段时间夜里睡不着觉的原因。原来少爷也是江湖中人?她轻轻地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和子卿,突然想到娘说,江湖中人都是杀过人的,不知道他杀过没有?她看了看他的手掌,似乎想从他手里找到一点点证据。

这个问题憋了许久,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万一他杀过人,这下从前的丑事被揭发了,会不会恼羞成怒灭她的口?看少爷平时温良无害的样子,她知道,就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见杜秋微低头许久不语,和子卿连忙道:“你不用担心,武当是江湖正道,我还有几个师妹在那里,她们会照顾你的。生活什么的,都不用你操心。”

不用操心,是真的吗?常听说江湖险恶,她到底还能不能回到过去那待字闺中的时候?虽然不想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可是有时候,未知的方向是最可怕的。

罢了,到了这一步,就试着往下走走看吧。

嗯,可是,淑女也可以出来闯江湖吗?

没关系,家里若发生什么事情,就全算在和子卿头上好了。

看着脸容无害的少爷,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江湖里大概也不是都是坏人,应该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才对。

二人无言不知多久,忽然看见窗外浓烟滚滚,客栈像被暴风摧残一般吱呀晃动。不知何时出去的彩蓝这时候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拽着二人就往外冲:“快跑啊,客栈着火啦!”

这家客栈看起来住的人并不算少,杜秋微往外一看,只见众人都冲向那已经着火的楼梯。侥幸冲下去的人身上已经着火,痛不欲生地在地上打滚,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有的人迟疑了,在着火的楼梯上停住了脚步,却不想后面的人如排山倒海般将他压在身下,七八个人在狭小的楼梯上滚成一个大火球。

这家客栈多半是木制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场大火,已经让二层摇摇欲坠。和子卿自然不想把这里当做永恒的居所,当看见岌岌可危的楼梯时,他一把拉住要往下跑的杜秋微,与彩蓝一起往房间里跑回去。杜秋微心里纳闷,却也没有多想,只要有人拉着她的手,她就不用考虑去往何方。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这样依赖别人了呢?

只见彩蓝一个箭步冲向窗边,抬脚踹开窗户。横梁吱吱嘎嘎地想着,杜秋微只觉得被人一推,一根木头从身后落下来。火势虽没有蔓延至此,却也让房顶的大梁松动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只觉身子一轻,腰上被人抱起,四围景物呼啸而过。一阵不小的动荡之后,她的双足终于落在地面上,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彩蓝呢?”甫一落地,二人是安全了,可也看不见彩蓝的身影。忽地只听嘎嘎响动,紧接着是轰地一声,偌大的客栈竟坍塌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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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生处处是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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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不定的人们远远的离开了客栈,过了好久,终于看见彩蓝橙色的身影从废墟中一跃而起。 她英姿勃勃地环顾四周,冲着和子卿跑了过来:“少爷不要怪罪……一定是我放的那把火报应在这里,所以我刚才逃回去支撑着横梁,让他们都跑了出去。”

和子卿稍稍和缓的面色又显出怒意:“你怎么这么莽撞呢,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想顾及他人?”

彩蓝吐了吐舌:“少爷,我这也是心虚嘛,坏事做了是要遭报应的,再说了,我从前过得也是这样的生活啊,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怕,我还怕呢。你这样做,不是明显地在讽刺我没有你高尚吗?”和子卿不甘示弱地怒目以对。

虽然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但由于众人安全逃脱,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杜秋微惊魂未定,那二人早已恢复了神采。

杜秋微看着他们二人一来二去地斗嘴,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毕竟是一个局外人,永远掺和不进他们的世界。

她犯了错误,是和子卿将他从张嫂的鞭笞中救出,还让她与他的贴身丫鬟彩蓝有着相同的待遇。每次看着他时,他的背影都是那样的伟岸高大。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每次看着他的时候,杜秋微总觉得心上悸动分外明显。

然而此时,他的身影是那么近,却又仿佛隔着很长很长难以触及的距离。

杜秋微轻轻一叹,女则说了,这些事,多想就是亵渎,还是不能去想。可是,刚才少爷居然抱了她,娘以前是怎么说的?被非亲缘关系的男子碰到了,要么她嫁给他,要么就把那个地方砍下来?可是,腰怎么砍啊……杜秋微想了想,终究还是不能斥责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心下一横,偷偷地把腰带解下来扔在地上,又拿出一根备用的腰带系起来。好了,这样就不算不听娘的话了吧。

淑女本来就应该这样的嘛,想着想着噙上傻笑来。

客栈被烧毁了。于是众人作鸟兽散。客栈老板也不见了踪影。三人当然没有找到他去缴清房费地打算。好歹和子卿临走时将轻便地包袱都背在了身上。现在也不算身无分文。只是一大个装值钱物品地袋子还留在那房间里没有带出。看来今后要节衣缩食过日子。争取早到武当。过上骗吃骗喝地生活。恩。不对。是免三餐包食宿地好日子。

和家是当地最大地富户。和子卿之前可能做梦也没有想过。作为和家地大公子。他也会沦落到数着钱过日子地地步。也只能盼这一路上能遇见熟人。解解燃眉之急罢了。

彩蓝打点好了包袱。将剩余不多地物品分成三个人地份。并把最重和不值钱地交给和子卿。并解释说:“我们女子脸皮薄。少爷没钱了。还可以到处骗吃骗喝。不需要带那么多钱。”

和子卿半晌无语。一想她说地也对。自己也没什么需要辩解地。忽地想起一件事情。立即肃了神色:“彩蓝。秋微。你们在外不要叫我少爷。也不要喊我地姓。我地门派你们也坚决不能提起。”

彩蓝似乎有些不屑。却见杜秋微疑惑地道:“为什么呢?”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要不然有人追杀我可救不了你们。”和子卿一本正经地说。

彩蓝看着他这个样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少爷你想得太多啦,这儿又不是荒郊野岭,哪会有人追杀?”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冒出七八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为首身穿玄色劲装,五环大砍刀指着杜秋微三人道:“就是他!先抓住再说,记得要活口!”

和子卿立即将杜秋微护往旁边一推,铿地一声拔出腰间所佩的长刀,目光注视着前面几人,丝毫不带松懈。一个黑衣人不禁嘀咕:“这些个人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去,就你那倒夜壶的见识,认得几个人?”领头那人斥道,“不过我也不认识这个,看来现今的江湖真是什么人都有,看不出武功的毛头小子也敢出来混,真是世风日下,人心——”

战场上时不需要这么多话的,果然,那人话未说完,就被呼啸而来的一只袖箭打中了左肩,疼得把下半句话咽了下去。见首领被偷袭,他身旁的几个黑衣人登时慌了手脚,飞快地布好阵形,对中间的三人成围攻之势。和子卿本来就没多少胜算,只见一个人朝他砍来,只得仓皇应战,完全顾及不到身后的二人。

那八个人围成一个不算严密的圈,却把三人的退路完全封死。他们训练有素,严密地包围着杜秋微三人,却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对和子卿进行一个一个的轮番攻势。和子卿的功夫还算可以,那几个人的功夫也不差,可是经过对方的轮番攻势,他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就武艺方面旗鼓相当来说,人数的确是很大的优势。周围的黑衣人见和子卿的气力消耗甚大,都暗自欣喜,举起了手里的长刀。公子吩咐过,一定要抓活的,所以众人也不着急,争取让他们自己投降,免得损兵折将。再说,与不会武功的人对仗,实在是武者的耻辱。

首领那人被袖箭偷袭,心里怒不可遏,现在稍稍恢复了,立即挥舞着大刀冲进战场。只见他目眦欲裂,下手毫不留情:“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怎么到现在还搞不定?”

“大人,这等小事何老您动手?你在一旁看着就好了。”回答他的人言辞似乎有些不屑的意思,杜秋微不懂武功,却猜想这个头领的武功一定不会很好。

“做事磨磨蹭蹭,小心公子打断你的腿。”他没好气地回应,刀锋凌厉朝和子卿劈下,在兵器将要相接时却绕了个简单的圈子,和子卿只觉得一阵大力从刀刃一侧传来,手上一麻,兵器脱手飞出。

他的武功不弱,内里在江湖上也算很好的了,可是敌人一手巧劲就能让他兵器脱手。说猝不及防是有道理的,见识了这一招之后,和子卿面色大变:“断琼枝?缎坊联盟的不传秘技?”

见对手这般吃惊,他不由得哈哈大笑:“你小子年纪轻轻却也有些见识。老生惜才,你赶快滚吧!”

敌手见他兵器脱手,防守也松懈了。和子卿却冷笑着,卸下腰间的佩玉,猝不及防地往他额头掷去。那人连忙闪躲,和子卿一把推开杜秋微,拾起地上的长刀往外拼命地边砍边跑:“快走,我掩护你们!”

杜秋微没命地跑着,彩蓝拉着她,只听刀风恻恻。回头见和子卿就要被人追上,不由得大喊:“少爷小心!”

和子卿身上受了几处不小的刀伤,跑得眼冒金星,眼看那人一刀看来却不能闪避。彩蓝连连摇头,“秋微姑娘,你快走,我来挡着。”杜秋微愣了愣,只见彩蓝折下一根带叶的树枝,返回营救。见她手拿树枝也敢来应战,几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抬手准备一刀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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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女侠驾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刀砍下去,黑衣人却见不到彩蓝的踪影。忽然觉得后颈一凉,树叶已经割破了他的脖颈。可树叶毕竟是树叶,彩蓝盈满内力的一击已经让树枝断为两截。怀里已经没有袖箭,她连忙甩脱敌人,往与和子卿相反的地方逃脱。

那几个黑衣人也有受伤,却越战越勇。杜秋微双腿颤抖几乎走不动路,看来娘说的对,江湖上的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动不动就要杀人见血的。和子卿要是死了,就是被她连累的啊——杜秋微心里如刀割般揪痛。忽地有人欺身上前,一把抓住杜秋微。她动荡不得,心跳到了嗓子眼仿佛就要出来了一样,胡乱地做着无济于事的挣扎,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发布出来。

和子卿见她被抓,心里焦急,又被人在后背削了一刀。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道旁粗大的树干上跳下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呔!你们这帮暴民贼子,居然杀人放火,劫掠良家男女,本女侠今日要为民除害!”

杜秋微来不及想这年头江湖上的人怎么都那么偏爱黑色衣服,一听到她说“杀人放火”,不由得联想起方才客栈着火的事情。难道说,这些人是早就潜伏好的,就是要放火逼他们出来?

黑衣女子说话间从树上跃下,趔趄了几步终于站稳。她在树上的时候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幕离,遮住脸孔和脖颈,跃下时力道不稳,风把头上的斗笠掀翻,露出很精致的一张面孔来。她生的甜美清新,年纪不算小,约莫双十年华,英姿勃发的样子让人一见就欢喜起来。

揽住杜秋微的那黑衣人不禁一愣,只见那女子嘻嘻一笑,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长索,刷地甩在他的脸上。他连忙撤手,杜秋微只觉身子一轻,原来是被那黑衣女子凌空抱起。她的身上有种软软的馨香,杜秋微想起父亲从前进过这样的货,知道这是一种很名贵的香料,通常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用得上的。

那黑衣女子放下杜秋微,甩手扔给彩蓝一把匕首,合力之下将那些黑衣人打得狼狈而逃。看着他们逃走的样子,黑衣女子哈哈大笑:“胆小鬼,还没问本女侠的名字,就跑这么急转世去了!”

和子卿走到她面前,抱拳一礼:“谢谢方才女侠出手相助,敢问女侠名号?”

“名号?”黑衣女子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没想好呢。喂,你不要这副表情嘛,女侠的名号是江湖地位的象征,可不能随便乱起的。嗯,我叫杨阙。”

“谢杨姑娘搭救,和子卿改日定将报答。”和子卿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这个人是谁。武当被灭门后,他就离开江湖准备子承父业做一个商人,没想到几年不入江湖,许多人他都不认识了。

也罢,就当她是一个无名小辈好了。既然被人搭救,岂有不感谢之理?和子卿建议去附近的酒楼一聚,得到杨阙的极力支持,于是四人暂时驻留江夏,准备歇息几天在启程去武当。

路上。杜秋微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客栈着火是那些人所为地?”

杨阙一愣:“客栈着火?你是说那场火真地是这些人放地?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不是什么小毛贼。他们是山贼!”

“既然你也不清楚。那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杀人放火。劫掠良家男女地暴民贼子?”

“呃。这难道不是江湖大侠出场时必说地话么?”

客栈地余火已经熄灭。废墟之上。左肩中箭地黑衣人对着站在高处凝视地那人低头道:“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苏公子责罚。”

青衣翻飞。他低低叹了口气:“算了。你们都尽力了。先回去养伤再说。这件事情。我还是亲自出手吧。”

呈祥酒家是江夏最大的一个酒肆,是当地富户和武林人士经常去的消遣之处。店面占了整整半条街的大小,雇了很多武功高强之人看守,四人坐在里面,也不用担心再有人烧房子打架了。这里住宿很贵,彩蓝本来建议去一家小客栈住宿,当她看见杨阙拿出满满一整袋子钱付定金要上房时,登时把话咽了下去。

有了杨阙的治疗和包扎,和子卿现在处在不能乱动的地步,却也没有刚才那么眼冒金星了。彩蓝一个劲儿往他嘴里塞鸡肉,口里不停地说:“少爷一定是早上没吃东西才没力气的,要不然早就把他们几个小杂碎砍晕了。”

和子卿只能苦笑。见杜秋微低头不语,眉梢似乎隐隐有泪光闪烁,不由问道:“你又怎么了?不要又说都是你的错——今天是我连累了你们啊。”

“为什么?”心里想的被人说出,她的脸不禁红透了。

“武当派五年前被颜水宫灭门,我在北盟主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发誓再也不入江湖。没想到一入江湖,就被人发现身份以至于追杀,真是出师不利啊。”和子卿摇头一叹。

“哦,原来你是武当派的啊?”杨阙似乎有些惊奇,“怎么我没见过你?”

和子卿故作神秘地笑道:“我师承隐秘,杨姑娘没听说过也实属正常。”杨阙一笑,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生的明眸皓齿,一身黑衣更是显得肤质白皙,笑起来有种清扬的灵气。

“咦,你是哪个门派的,我怎么也不知道你?”彩蓝在一旁插话。

“我啊——”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我的名声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呢,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告诉你吧,我就是北方武林的盟主……”

她的话还没说完,彩蓝就笑得趴在桌子上:“哈哈,哈哈,少爷,她说她是北方盟主,哈哈哈哈……”

杜秋微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见杨阙面色有些不善,连忙岔开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少爷,你刚才说武当派被灭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湖恩怨不是一个淑女该关心的问题,但当恩怨相关己身,她也不得不假装关心几句。即将去的武当派,如果是一个已经被灭门的,四处荒芜,狼烟四起,鸡不下蛋,龟不靠岸的地方,难道是一个小家碧玉该去的避难所吗?

和子卿微微一愣,神情叹然:“你初入江湖,这些仇杀的事情,都是很久远的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十七年前水琳珑与玉斛珠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吧。武当被颜水宫灭门,与他们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五章 妄议是非

杜秋微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只听他又继续道:“水琳珑与玉斛珠是当时并称江湖的两大杀手,隶属杀手组织婉约宫,是这个最大的杀手组织的坚实的一男一女两大顶梁柱。而这个水琳珑有着江湖第一美女之称,不仅漂亮,武功也在江湖排名前列,很多人都想娶她过门,却因为她身份的缘故不敢有过多的想法。这个水琳珑与江湖上很多大侠都有不可明说的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传说她……”

“反正她的身上有很多传奇故事就行了。你就说:一切都是颜水宫做的,不就成了么?一个大男人这么多话,真让人厌烦呢。”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感到不耐烦,杨阙转口说, “我们晚生了这么多年,反正那些传奇故事已经错过了,还是说说现在的武林故事吧。这位姑娘,我看你仿佛是初入江湖,你可知道北方武林是什么?”

被人打断说话,和子卿有些不满,然而现在正是表现良好教养的时候,他还是决定端端正正地坐着听讲。

“现今江湖按照地理位置,划分为南方和北方两大区域。南方武林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而北方武林在二十年前统一,有一个武林盟主,被称为北方盟主。而我呢,就是北方盟主……”

她的话再次被和子卿打断:“你的故事还是没有我的有意思,还是听我说吧。话说武当派的灭门,都是因为颜水宫的关系。”

听到这里,杜秋微不由地问:“这个颜水宫是什么组织?”

“颜水宫就是与婉约宫一样的杀手组织,虽然成立得晚,不过现在的实力比较婉约宫而言,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说到颜水宫,和子卿登时来了兴趣,“自从武林第一美女水琳珑死了以后,同隶属于婉约宫的玉斛珠离开组织,自立颜水宫,实力渐渐压倒婉约宫,俨然成为杀手之道的领袖。”

“等等,这个第一美女水琳珑不是武功高强吗,她怎么死了?”杜秋微不禁追问。

“这个嘛,”和子卿挠挠头,“也有人说她没死,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反正她就是再也没消息了。师父不提,我哪敢问啊。不过——好像就是因为她的死,武当派才被灭门的。”

“你们两个,”说话的事彩蓝,只见她脸上有些微微的红晕,仿佛害羞一般,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这江夏是颜水宫的地盘,我们又不是强龙,在这里大说一通怕是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关系?”杨阙拍了拍桌子,爽朗地大笑,“有我保驾护航,你们有什么可怕的?颜水宫又怎样,不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吗。再说了,杀手组织不就是要钱才杀人的吗,难道他们会做赔本的生意?”

彩蓝吓得面如菜色。连连示意她别再说下去。眼神并有意无意地朝旁边瞥。这时小二上了菜来。这道菜是这里地特色小菜。价格不低。小二也笑逐颜开地。见几人聊得开心。他不禁插话道:“几位也是来看郡主比武招亲地吗?”

他本来想说“参加”。一看和子卿身边有三个女子。料定他地红粉知己够多。再多一个就破坏平衡了。于是开口瞬间立即改成了“看”字。

“比武招亲?”杨阙登时来了兴致。“哪个郡主这么风潮。想抢本女侠地招数?”

店小二充分发挥了他那透露信息无比八卦地特长。笑道:“自然是平西大将军地女儿。蒙当今圣上喜欢敕封简定郡主地段菲菲咯。”

“皇帝居然同意这样地事情?”杨阙有些不解。平时自己想要出个门。哥哥还不允许。连武林世家都这么保守。皇家贵胄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难道是他们太过时了吗?

“这个简定郡主好看不?武艺如何?”和子卿本来脸上笑容绽放。却因为被彩蓝在背上狠狠地拍了一记而有些扭曲。

“说实话呢,我也不知道她漂不漂亮。”店小二露出有些讥讽的笑,“武艺好坏又如何?反正是台下的人打,她最后宣布一声谁是胜者就行了。难道你认为她千金之躯,会和这些江湖莽夫一个个地过招吗?”

“这倒也是。”和子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皇家千金什么时候也爱玩这样的把戏了?几年不入江湖,没想到世道都变了啊。难道在这背后,有什么阴谋不成?

无暇多想,千头万绪被彩蓝的一声惊叹所唤醒:“哇,果然如此,这里来了好多人啊。”

店小二本来想解释一下平时店里的人也不少,见另一桌唤自己过去,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因着彩蓝的话,几人环首而顾,果然身侧坐了不少武林人士。有身着白衣的少年侠士,也有面前放着一把五环大砍刀的壮硕青年,甚至还有一些面相凶恶,衣着凌乱的中年男子。杜秋微有些骇然,这样的人也来参加比武招亲,不怕把那娇贵的郡主吓跑了吗?不过——这里的人这么多,这些人又不像善类,难不成是想趁着人家比武落败后心情和武艺都滑落低谷时一举打劫的?

晤,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杜秋微继续逡巡,恍惚间,几人的目光都被侧过的那一张方桌所吸引

准确地说,不是被方桌吸引,而是被那绕着方桌做着的三个人所吸引。

那是两个女子与一个男子,坐中气氛极为冷淡,半天也无人发一言语。男子面相普通,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长剑。

那两个女子身着白色宽袂长衫,头上带着一顶极大的斗笠,斗笠下垂着面纱,垂垂坠下直至胸前,根本看不见面孔。从前听娘说过,西域的女子会戴一种叫做幕离的东西,那是一种蒙在头上一直垂在胸前的头巾,把整个脸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而这两个女子头上戴的东西居然连眼睛也没有露出,着实有些奇怪。杜秋微不会觉得她们这样的穿着很热,反而,那几人身上散发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要凝结成冰。二人的身上散发着雪一般炫目的色彩,让人不敢直视。

看不见几人的面孔,但还是能感觉到她们凛冽的目光扫视着自己,杜秋微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就是高强的武功吗?如果不是身边有和子卿几人的关系,她说不定拔腿就跑。这几个人身上杀气太重了,只看一眼,心上就像被重压着喘不过气来。

坐在最左边的女子垂下头,杜秋微以为她要站起来,吓得心里一阵揪紧。她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是随手拿出一把剑,轻轻地往桌上一放,转头看着另一个白衣女子。

杨阙倒抽一口凉气:“天啊,这是……”

第六章 弱龙不压地头蛇

“颜水剑?她们是颜水宫的杀手!”和子卿惊呼出声,却一下子被彩蓝捂住嘴巴。

“不要叫那么大声,这里本来就是颜水宫的地盘,遇见他们的人也不足为奇啊。你这么大叫大嚷的,小心人家杀你灭口。”彩蓝绷着脸,本来一脸严肃,看着和子卿更严肃的脸,不由得“扑哧”笑了,“照我看来,那个拿剑的女子不仅是颜水宫的,还是颜臻。”

“天啊!”这回惊呼的换成了杨阙,“颜水宫第一杀手?我要向她讨教武功!”

“第一杀手?”杜秋微不禁喃喃自语。方才听和子卿提起过,武当派就是被颜水宫灭门的,而这个颜臻,是颜水宫的第一杀手,武功应该很好吧,难怪刚才觉得压迫感这么强,原来这就是武林高手啊!不过,与和子卿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呢,难道是因为他的武功……这个问题她当然不敢问出口,因为就算他的武功不算高强,也能一刀砍了她这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颜臻的武功已经俨然有进武林前三的能力,而且她隶属杀手组织,和子卿练习的是正道武功,她当然不会体会到这么强烈的压迫感。

可是,让杜秋微疑惑的是,和子卿他所属的门派不是被颜水宫灭门的吗,为什么提到颜水宫时,在他眼里找不到半分的恨意呢?若是她身负这样的大仇,又怎会这样淡然面对在自己眼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杨阙点了点头:“颜水宫七十二杀手,颜臻是第一。颜水宫每半年举行一次比武,第一名固定叫做颜臻,第二名叫颜雪,往后以此类推,一共七十二个,都是叫个颜什么。”

杜秋微不禁疑惑:“照此说来,颜水宫每个杀手连自己名字都是不固定的了?”杀手组织是什么意思,是被别人雇佣来杀人的门派吗?古往今来,单单只为了钱而奔波的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人,何况一个实力这么强悍的门派?

杨阙颔首道:“是的,这就是颜水宫这些年来在各大杀手组织中有具顶峰实力的原因。当然啦,他们的首领是一直依附北盟主的,也就是说,颜水宫也算是半个正道呢。我作为北盟主,晓得这些也没什么奇怪的,所以你们不要用那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啦。”反正每次说话都会被打断,她就正好自称被盟主罢了。

虽然颜水宫这个地方让她很害怕,但是当看着和子卿这些人的时候,杜秋微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和这些江湖中人在一起,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娘从前说,江湖是个很可怕地地方,现在看来,江湖也很可爱,至少有这么多可爱的人在。

想起母亲送自己去和家做丫鬟的那一天,离别时刻,娘看她的眼神是全然陌生的,仿佛眼前的这个女孩,从来都不是她的女儿。她的话也是那么冷冷冰冰:“秋微,娘知道,把你卖到和家做丫鬟是大大委屈了你。可是你也不小了,为家里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去了东家,你就是他们家的人了,做事不可自行主张,凡事都要听主子的话,若是行为不端被撵回来,就再也不要认爹娘了。”

接下来地话。更是让她充满了疑惑。然而从小对母亲言听计从地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反抗。如今她拂逆母亲地意思。私自与少爷逃出来。会不会被母亲看做奸夫淫妇呢?要知道。娘从来都是一个三从四德地好女子。最见不惯这样地事情了。要是被她知道。她会如何呢?

翻飞地思绪被周围地一阵骚动拉了回来。杜秋微抬起眼睛。只见一对十几个黑衣人依次走进。身后是一对丫鬟簇拥着地玄衣人。杜秋微觉得那些人身上地衣服好生熟悉。仔细一想正与放火偷袭自己地那些人打扮差不离。心上不禁一紧。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和子卿握住她地手臂低声说:“不要怕。这个地方尽是高手。他们不敢乱来地。”

眼见这对人走进。静坐饮茶地有些人甚至站了起来。那玄色衣衫地中年人笑呵呵地走到似乎是之前预定好地最大一张桌子旁。对周围地人摆手笑道:“大家都坐吧。都是来参加比武招亲地。何必这么拘束呢。某人今日在这里见到这许多少年英杰。顿感武林后继有人。快哉快哉啊。某人只是路过而已。众人继续吧。”不知是否因为心虚地缘故。杜秋微总觉得他说话地时候。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他们这里瞟。

有个身背长剑地少年站起身来。向那玄衣人行了一礼:“晚辈云陌见过上官前辈。敢问这次地比武招亲。是由缎坊联盟负责地吗?”

上官贤见他长身玉立。行动间飘逸洒脱。不由得哈哈一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云少侠风姿卓然。今后必成大器。我缎坊联盟在江南一带也算东道之主。负责当然是理所应当地。只是我还有要事。今日就要离开江夏。下次若有时间。一定要与云少侠秉烛夜谈。哈哈。”

身侧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上官贤瞥了他一眼,笑道:“原来云少侠是步云楼的掌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晚生不敢。”云陌又行一礼,笑道,“如果前辈需要步云楼的地方,还望不吝赐教。”

杨阙翻了翻白眼,“都做了掌门了,还这么喜欢拍马屁,干脆让那啥步云楼直接当缎坊联盟的傀儡好了。”

彩蓝“扑”地笑出声来:“杨姐姐,人家缎坊联盟好歹也隐隐算得上南方武林的执牛耳者,就算实力很差武功低微,你也不要这么不给他面子啊。”

“面子?哼,这又不是他的地盘,神气什么。”杨阙无所谓地笑道。

彩蓝抿唇笑道:“该神气的人来了,你看那边。”顺着她的眼神,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远道而来的几人。

那是四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紧跟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做男装打扮的少女稳步走来。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她女扮男装,主要是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明眸皓齿,若是长在男人身上,简直就是江湖的一大悲剧。

少女衣袂翻飞,巧笑若醴,一转身来到杜秋微几人面前。其实自从她方才进来,目光就一直逡巡在她这个方向,现在至此也无甚奇怪。只看她身后那些护卫各个步履稳健老成,明显不是一般人物,几人心里渐渐能猜出她的身份。

她露齿一笑,明丽如玲的声音更加确定了她是个女子的事实:“你们三个人坐这么大一张桌子,说话累得慌吧,小弟我无处饮酒,兄台可介意我坐在你旁边?”

杜秋微露出淑女的招牌笑容,忽地意识到自己不是此地的主人,所以任由那得体的笑僵硬在面颊之上。和子卿咽下口水,摆出一副无奈的笑容。彩蓝眯眼一笑:“姐姐请坐吧。”

“咦,你怎知我是女子?”诧异的同时,苦心经营的成就感如泡沫般骤然破裂。

杨阙掩嘴一笑:“如果我们说知道你的身份是简定郡主,你是不是有灭口的冲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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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亲民郡主

“你——”段菲菲脸色窘得发红,“我不要和你说话啦!”

杨阙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和子卿只得堆笑:“郡主不要生气。只是郡主千金之躯,为何要来这里?”

他的本意是问她为何要举行比武招亲的活动,可是段菲菲显然会错了意。只见她使劲地顿了顿足:“我也不想啊!可是整个江夏城,也就这个地方还可以勉强落足了。我当然不能去住那些破破烂烂的地方,只能在这里委屈一下了啊。”

和子卿叹然无语,只见简定郡主唰地一声坐了下来,支手托腮看着他,右手纤细的指甲有气无力地敲击着桌面:“我看了一眼四周,也就你长得像个人样。怎么样,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听到这话,三人面面相觑。终于,和子卿笑道:“郡主邀请,我们不胜荣幸,只是我们还有要事,怕是不方便吧。”

“没关系的啦,招亲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我看你们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品茶吃菜,也不像有十万火急的事,就帮我这个小忙吧。只要你帮了我,我什么事都可以帮你做。”她笑起来灵动慧黠,目光炯炯别有一般英气,让人不忍心拒绝。

杜秋微目中流露出的兴趣被和子卿看在眼里。反正他身上有伤,怕人又来追杀,休养几天是最好的计策。既然当事人都无什么说法,他当然愿意答应美人的要求:“好吧。不过究竟是什么事呢?”

在简定郡主的要求下,众人都无一例外地换成了男装,当然本来就是男装的和子卿除外。依她的意思,三日后的比武招亲,他们要在最后时刻压下台面,不至于让那些面相极为凶恶的高手抱得美人归。既然是作为皇家特级宾客,而且直接进入决赛环节,最后也不用卖力拼命,和子卿略略一想,脑子一热就同意了。

身上虽然有伤,当时三天后应该不会这么严重了,而且又不用拼命,只是挡个台面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提议,杜秋微表示深深地怀疑。既然对手能闯进决赛环节,那么武功一定不差,她们虽然只是虚晃几招,可是对手不一定这样认为啊。到时候能否活着走下台,还是不一定得事情呢。

简定郡主是这样回答的:“这有什么关系?我看出你武功低微,但是比武招亲是给我招亲,总而言之是我说了算。到时候你们一站上台来,我就直接宣布输赢,这样不就行了?”

她无所谓地态度让杜秋微有些吃惊。同时。她不觉莞尔一笑。这么看来。这个郡主地目地。仿佛不是什么“招亲”呢。

和子卿见简定郡主笑得这么开心。终于问出那纠缠他许久地问题:“请问简定郡主啊。您为什么要拜托我们而不是其他人呢?”

令他始料不及地是。这个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见她秀眉一挑:“本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你地荣幸而不是耻辱。哪有那么多废话?还有啊。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情地。总之你不会吃亏就是了。还有啊。你们以后不要叫我郡主了。那样很不亲民地嘛。你们叫我段菲菲。或者段女侠也好。不过我更倾向后面那个称呼。”

“好地。段郡主菲菲女侠。”有人这样回答道。

众人无奈地对视。看着简定郡主唤人叫上来地山珍海味。一面叹着皇家奢侈。一面疯狂地吃起来。

由于比武招亲地事情。江夏城最大地这家酒楼旅客爆满。由于郡主“低调”地到来。客栈却里没有多余地房间。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与杨阙。杜秋微住在一起。而彩蓝与和子卿和郡主地六个护卫住在另一间房子里。

杜秋微选了个偏僻的床,躺在上面翻来覆去得许久都睡不着。她并不是认床的,这几天的事情,是让她辗转反侧的主要原因。虚度了十五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是她从前一点也想象不来的,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突然有种想法,仿佛从前的年岁,都是白过了一样。

月光盈盈,透过窗棂泻下漫漫清辉,干净的地面明朗如镜。心里却没有应有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的释然。夜风微凉,鼻息之中冷丝丝的,却也极是舒服。反正也睡不着,不妨出去走走吧。

呈祥酒楼的客房都在二楼,中间围绕着一个小天井,直通向可以看见月光的走廊。月色如薄纱软软地洒下,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踏在清冷的银辉之上,搅碎满地的霜华。

清冷的风从走廊上吹来,月色静谧,她不禁走上前,倚着栏杆向前眺望。这是呈祥酒家的后院,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白日里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到了夜里却另有一番风情。树影在黑暗中互相伸出手来,婆娑地在空中舞动,往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黑黢黢的有些怕人。杜秋微打了个寒噤,忽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只身向下望去。

清辉漫洒下,两个人的身影分外明显。其中一个人只身着白色中衣,外面似乎罩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与她对面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装束正式,正与那女子说着什么。看那女子的身形,仿佛是简定郡主的样子。难道她也睡不着觉,来后院散心吗?

楼下人说话的声音在幽静的月色下显得有些突兀,却还是听不真切,两个人仿佛是在讨论着找什么东西的问题,丝毫没有注意到上面有人在往下看。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妥,杜秋微转身欲走,忽地有人低声道:“秋微,你还没睡啊?”

走廊的尽头,和子卿负手站在那里,对她微微一笑。晚上到处乱逛似乎不是大家闺秀应该做的,杜秋微此时的感觉,就像被人抓到的小偷一样。万分尴尬地站在那里,幸好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脸色:“和少爷怎么也没睡?”

和子卿眯眼笑了下:“我看见你没睡,就出来找你啊。”

第八章 心事谁说

杜秋微只觉得脸上刷地又红了,原来出来散散心都能被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啊,难道江湖原来也和在闺中差不多,没什么自由,出来走在都会被发现。

看见杜秋微脸色发窘,和子卿道:“你早些去睡吧,其实我也是一直睡不着,看见你出来,也想出来散散心。”

杜秋微本来就要会房间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问道:“少爷怎么也睡不着呢,是出来太久想家了吗?”

和子卿摆手笑道:“自然不是。背上和手臂上都有伤口,一躺下就疼,我哪能睡得着啊。对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少爷,叫我子卿就好。”

想到他是为自己而受伤,杜秋微心里一酸,听话地点点头:“好的,子卿哥哥,你也要早些睡。”毕竟在名分上还是和子卿的丫鬟,直呼别人的名字总是不习惯。

听到她的话,和子卿似乎楞了一下,笑着微微地摇了摇头。

“子卿少爷,夜里风凉,多穿一件衣服吧。”顺着声音走出来的是彩蓝,只见她身上穿的还是白日里那套衣裳,这么说来,她也没有睡?奇怪了,怎么今夜她见过的会武功的人都没有换衣服睡觉的习惯?或者说这是整个江湖所有人士的习惯?

看见杜秋微与和子卿在一处,彩蓝有些吃惊,随即释然一笑道:“原来秋微姑娘也没睡啊。”

和子卿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披风,对她点了点头,二人相视浅浅一笑。杜秋微不知为何脸上又红了起来,连忙转身离开。回到房间一看,段菲菲的床上是空的,看来在楼下散心的人确是她无疑了。

距离比武招亲的开始还有两天,在简定郡主段菲菲威逼多过邀请的盛情之下,和子卿,杜秋微,彩蓝和杨阙与她的四个护卫一同进行横行霸道的逛街活动。杜秋微从小到大第一次身处闹市,心下自然欣喜,东瞧瞧西看看的样子与平时内向娇瑟的样子迥然相异。然而与段菲菲相比,她就显得矜持的多了。

才走了一个时辰,她便嚷嚷着累了要歇息,杜秋微求之不得,也附和了她的提议。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她正想抱怨几句腰酸背痛,就听见段菲菲大嗓门的嚷嚷:“好累啊——没想到逛街那么累,你们站一晚上岗是怎么撑下来的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郡主揉揉肩膀捶捶腿?”她柳眉一竖,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微服”出游的事实。

身后地黑衣男子楞了一下。看着手里大大小小地纸包玩具和小吃。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身旁地另一个黑衣人。那个人耸耸肩膀:“还是你来吧。郡主每次都嫌我捶地没你舒服。”

黑衣男子唇际露出一抹苦笑。放下手里大大小小地东西。给段菲菲捶了起来。彩蓝与和子卿相视一笑。对段菲菲说:“郡主啊。你这个护卫地捶肩技术很是高明嘛。不知道是哪个门派地?说实话。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出来逛街。回来让他捶肩膀?”

段菲菲愣了一笑。挑了挑眉毛:“咦。你怎么知道我偷偷跑出来?不过你知道也没关系。你就算说了爹也不会信地。哈哈。”

“郡主说笑了。我上哪去找平西大将军王告状啊。”彩蓝无所谓似地说。

段菲菲舒展了一下手臂和肩膀。慵懒享受地声音道:“我从前地护卫。都不会给我捶肩膀地。他是最厉害地。捶着可舒服了。可是我让他教我。他也不肯。”言辞中似乎有些不满。她小心地瞥着他地眼睛。

“堂堂郡主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那黑衣男子淡淡道。“郡主不要这样说。小地以后说不定还要靠这独门手艺混饭吃呢。要是郡主学去了。岂不是要我饿死街头?”

段菲菲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要这么客气,我敢说,至少在捶背这一行上,没有人能超过你的。”她转身面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新贴身护卫,既然我们已经是一条贼船上的蚂蚱,大家就只有同甘共苦了。也希望你能保护我们大家,好吗?”

黑衣护卫点点头:“是,郡主。我会尽我所能。”

“啊,对了!”说到这里,段菲菲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了,认识你这几天,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总是叫喂啊喂的,怠慢了你,我自己也有些不习惯呢。”

黑衣人眼睛迷离了一瞬,唇角终于勾起笑意,这是自从杜秋微看见他以来所见的第一个神情。他熟练地给段菲菲捶着肩膀,波澜不惊的声音沉沉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名字不足挂齿,你们就叫我南宫好了,这是我的姓。”

段菲菲点头笑道:“直到现在,我才觉得我真正认识你一样。”

南宫摇摇头:“郡主还要去哪里吗?天色有些迟了,再不回去也许就会有些麻烦的事情了。你看旁边的几个桌子都空了,大概是知道你是郡主,回去报告什么了吧。”

“迟了?”段菲菲惊讶地说:“可是现在才申时啊,这么早回去,又不该吃晚饭,能做什么事情嘛。就算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怕。不是有你在嘛。”

南宫笑道:“郡主可知,有时候,武力不是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的啊。”

“是啊是啊,暴力是不可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彩蓝对段菲菲拌了个鬼脸。

段菲菲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是当然!暴力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能解决实际问题。我可是会武功的,你不要随随便便惹我哦!再瞟我,哼,是想得个教训吗?看招!”她眼睛眨都不眨,径直抓起桌上的筷子向彩蓝戳去。彩蓝吓得花容失色,狼狈地朝后摔倒在地。

段菲菲大笑几声,趁着强烈的士气一个箭步冲到她眼前,举起筷子就往下刺。杜秋微吓得惊呼出声,但看周围的人都面含微笑看热闹,她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第九章 惹是生非,舍我其谁

只见彩蓝狼狈地在地上滚动着,顺手打翻好几个凳子,在茶肆老板站出来之前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有钱自然是能摆平一切事情,因为段菲菲拿出一袋子钱的缘故,茶肆老板在站出来仅仅半刻后随即消失。

段菲菲手叉腰上,对着门外大声喊:“那个小丫头,够胆量就出来,我们再比试一场!我七岁就跟随父亲在军营里生活,多大的阵势都见过,我就不信我戳不着你!”

杨阙捂着嘴笑了:“这话半真半假,阵势也许是见过没错,但是打胜仗的不是她这个小丫头啊。”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再加上段菲菲此时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远方,要不然另一场战斗又要上演了。

她的话刚说完,就见彩蓝花容失色地跑了进来,扑向和子卿这里:“哇哇,不得了了,有刺客啊,和昨天一样的刺客啊!”

“此事因我而起,还是我来摆平吧。”和子卿潇洒地站了起来,长袍一甩丢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短打,看来这一场战斗他早有准备。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对面的杨阙也站了起来:“本女侠也要去!”

“这是我们武当派与颜水宫之间的恩怨,不需要你来。”和子卿皱眉道。

“怎么不行?我是北盟主啊。”杨阙眯眼一笑,段菲菲一脸不解:“可是,北盟主不是个中年叔叔吗?”

彩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反正天高皇帝远的,北盟主就算知道了,也鞭长莫及啊。江夏离洛阳还是有段路程的呢。”

“我管他作甚,来了我也不怕。喂,你身上有伤,真的要去吗?”杨阙潇洒地将九尺红绫挽在手臂上,跟着他大步往前走。和子卿点点头:“没事,有你掩护,我就不怕了。”

彩蓝对杜秋微使了个眼色,杜秋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跟了去。她本来还很疑惑,就问彩蓝:“我们偷偷摸摸地跑过去,会不会给他们增加负担?”

“不回的不会的,你要相信少爷的武功,虽然在江湖上排不上名次,但是对付几个三流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彩蓝笑得有些挪揄。

杜秋微见她欲言又止。不由得疑虑丛生:“你方才不是说有刺客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三流毛贼了?”

彩蓝无所谓地道:“这又如何?反正结果都是打一场。若不是三流毛贼。我们现在就该讨论逃命地问题。而不是出手去打了。”

半懂不懂地杜秋微跟在彩蓝身后。只见杨阙一个空手翻身。窜至几个正在缠斗地人前面:“你们是何方毛贼。姓甚名谁。还不快快住手?”

没有人回答她地话。七八个人犹在缠斗不休。杜秋微这下才看清楚。那是几个衣衫破烂地带刀人。围打中间一个青衫男子。青衫男子手持长剑。左手紧紧地抱着一个布包。刀剑相接。火花四溅。照此情形看来。这些人地确是强盗应该有地样子。

中间地那名青衫人剑法娴熟。能轻松地挡住对手地进攻。缠斗良久。身上也没什么伤口。饶是如此。杜秋微还是能明显地看出来他还是有些体力不支。心里有些着急。她握紧彩蓝地手心。对杨阙说:“杨姐姐。子卿哥哥。你们快去帮帮他啊!”

那几个毛贼终于注意到了他们几人。二话没说。为首地那人就一刀劈了过来。杨阙慌忙躲闪。手里红绫展开一道霓虹。一股柔韧地劲力将逼近地敌人远远甩了出去。和子卿见形势危急。也挥刀上前。

“喂,不要一句话不说就开打吧。”彩蓝撇了撇嘴,似乎对敌人的作为极为不屑。就在这时,身边另有一人拿着长刀冲了出去:“有逞强扶弱女侠的名额,我也要算一个。看招!”此人正是也跑过来偷看的简定郡主段菲菲,只见她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带起一阵旋风。

“郡主你这样太危险了,再说那些人也不配用我的刀砍啊!”站在一旁,捧着刀鞘的护卫南宫满脸苦相。

杜秋微捂着嘴一笑,没有注意到彩蓝神色微微一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向外猛冲。

“不要跑!”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刀尖摩擦地面的声响,听得杜秋微心里毛骨悚然。

“废话,你不追我们,我们不就不跑了?”彩蓝拉着她使足了劲狂奔,一面与敌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二人气喘吁吁地躲在一条小巷子里,杜秋微眼冒金星,胃里直冒酸水,脸也白得如纸一般。过了好久,她喘息甫定:“我们这是在哪里,子卿少爷他们呢?”闯江湖就是天天被人追杀的意思吗?若事实果真如此,她还是宁愿呆在家里做个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

彩蓝喘着粗气,眉头轻蹙:“天啊,我们好像迷路了!我想想,应该是往这边,恩不对,是往那边。”

她话音刚落,一声大喝传入耳中:“在那边!”

杜秋微吓了一跳,只见彩蓝红扑扑的脸蛋瞬间有些发青:“玩了,被他们追到了,我死了没关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少爷交待?”

杜秋微连忙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年龄都差不多,若是出了事情,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的。我们的命都是命,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彩蓝摇摇头:“可是我是江湖人,与你不一样啊。”

杜秋微扬了扬眉毛:“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啊,都是两手两脚,每天吃饭睡觉,虽然娘总是说江湖险恶,但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做不一样的人啊。”

彩蓝一瞬间有些动容,看着慢慢围过来的三个人轻轻一叹,小声对杜秋微说:“你快往后跑,向人越多的地方去,最好找到少爷他们。我没有武器,估计只能给你挡一会儿。别愁眉苦脸的,今天我们还有没有命在,就全看你了。”

第十章 默契御敌

杜秋微眸中微露不忍,然而事情紧迫却也只得如此。 这个地方连树枝也没得摘,看来是老天也不给她机会啊。几个拿着长刀的人见围住的是一个女孩,而另一个已经逃跑,其中一人道:“别让她跑了,还不赶快追?”

疑惑在眉梢轻轻一扫,彩蓝向后跃上一块较高的地方,双手一展:“拜托——不要无视我好不好?要动我姐妹,先来招呼我吧!”

刀客们似乎不愿恋战,连向她发出几枚暗器就匆匆地追向杜秋微。彩蓝有些后悔,无奈之下身子一轻,踏在其中一人身上,顺脚踢向他身后的那人。只见一刀劈来,她巧妙地避过,那灰衣人的刀锋险些划开自己人的肩膀。

暗自好笑,她却丝毫不敢大意,这几下闪动之间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力气。就在体力渐渐不支的时候,一把匕首破天飞来,被她一把抓在手里。

彩蓝得了武器,斗志恢复大半,只见她一个后仰翻身,双脚连踢几人要害。忽然有人一刀向她头顶劈来,她只身用匕首一接,就要触碰到敌人长刀时又顺手一转,瞬间贴近他的面门。

“干得好,彩蓝,我来帮你!”一声熟悉的怒吼传来,她心里一宽:“少爷你来啦?”

侧目一看,只见和子卿,杨阙,杜秋微和一个青衣男子站在巷口,段菲菲被南宫拉着,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心下斗志如泉涌,匕首在手上旋转应对,与和子卿的刀法配合得天衣无缝,俨然是训练多次的样子。杨阙红绫一扫,将其中一人的兵器卷得脱了手,和子卿一刀跟上,那人闪身避过,狼狈不堪地转头就跑。见同伴逃跑,剩下的几个人也不再恋战,连兵器也不收起,转身就跑。

和子卿哈哈大笑:“这一群胆小鬼,看着浑身杀气,打起来怎么就跟纸糊的一样?白白浪费了好刀!”

“少爷刚才那一刀要是硬接上了,现在就笑不出来啦。”彩蓝气喘吁吁的,还不忘了调侃。

“你还说呢,刚才那一刀你要是用匕首接了,现在一条手臂就没了。”和子卿道。

彩蓝微露不屑:“我哪有那么笨?昨天刚吃了亏,我才不会再犯一次。”

这时候有人不满了:“喂。你们有没有看见。只有我地那一招纤云四卷才是最厉害地。要不是我出手。他们哪里会逃跑?”

彩蓝调皮地对她吐了吐舌头。和子卿拍拍她地肩膀。二人相视一笑。微微摇头。

见到他们凯旋。杜秋微仿佛看到最美丽地奇观一般。兴奋地鼓起掌来。段菲菲挣脱开南宫地手臂。嘟囔道:“我要是去打。也不一定会输地。”

“输赢倒是无所谓地。别把命赔上就好。”仍然是淡淡地语气。南宫看起来对这一场打斗很是无奈。

突然想起来昨天在那家失火地客栈外。那个黑衣人一刀就除了和子卿兵器地情景。她不由得喃喃道:“他们用地招数是不是叫做断琼枝?”

她说话地声音不大。却着实让和子卿大吃一惊:“你。你怎会知道?”

杜秋微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许久才讪讪地道:“昨天你不就是接了那人的这一招,说是叫什么缎坊联盟不传秘技‘断琼枝’的把刀扔了,刚才又提起,幸好今天没接这一招……难道不是的?”

愣了半晌,和子卿才笑道:“晚辈服了,秋微姑娘真是过目不忘啊!”

想到这里,和子卿淡淡地疑惑起来,难道他们是缎坊联盟的人?不会啊,缎坊联盟这么有钱,这些人怎么都沦落到当强盗的地步了?难道这武功是偷学的?

几人说个没完,却似乎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只见那捂着手臂上刀伤的青衣男子走上前来,对众人勉强一礼:“多谢各位侠士搭救,小人感激不尽。”

段菲菲大咧咧地抬手到:“不用谢,斩奸除恶是武者本分,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你远道而来,究竟何事?”

她的话没什么奇怪之处,也是一般武林大侠做完好事后的标准对答,可是由她说出,有些人的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只见那青衣男子觍颜一笑:“江夏城这么大的事情,武林中也无什么人不知。小生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你也是来比武招亲的?嗯,看起来身板不错,脸长得还行,就是嫩了些。”段菲菲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眼中微露不屑,“我说你武功行不?别长着一副小白脸就学着人家打打杀杀,枉把小命赔了进去,怪我没提醒你哦。”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衣袂翻飞又是一礼:“姑娘,在下武艺虽说不才,却也不是罔顾生死嗜打好杀之人。成败与否听天由命,当朝郡主比武招亲,总不至于将擂台弄得像修罗场一般吧?”

段菲菲咬着嘴唇,眨了眨眼睛道:“你又没见过郡主,为什么想娶她?难道不知道侯门一入深似海吗?”

青衣男子微微摇头:“姑娘错了,在下并不是为自己而来。少主早听闻郡主淑德美丽之名,所以派遣在下代为比武。”

听得他言,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段菲菲极为不屑地冷哼道:“这样也能算数?这样舞弊的做法,就不怕郡主知道了灭了他们?”

青衣男子面露疑惑:“难道姑娘不知道,很多门派公子都是派遣使者行此事的吗?”

一霎沉寂,只见段菲菲袍袖一甩,径直往旁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嘟囔:“就知道这样!每次都要搞砸,每次都有人不照着规则来,难道就这么看不起我吗?讨厌死了……我不认真也就罢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她捶胸顿足的样子似乎极是气愤,脸色也涨的通红。南宫见她跑得极快,二话没说就追了上去。

杜秋微有些疑惑,比武招亲不就是比谁的武艺高强吗,怎么赢的人反而不能娶到郡主,反而要把机会给自己的少爷呢?不过话是这样说,比赛的规则也没有说不准代替参加啊,郡主为什么这样生气呢?

设身处地想来,段菲菲的气愤也不无道理。她是当朝郡主,怎么能忍受别人像对待物件一样把她抛去送来呢?不过,段菲菲从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结果,又何必生气呢?

青衣男子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凝视着那锦衣女子离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喂,刚才那个女子,不会就是简定郡主吧?”

第十一章 无故争执

不用多做解释,单看众人脸上的无奈,就知道此言是真。 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脸上似乎有些泛红:“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冒犯了郡主……”

彩蓝笑道:“公子你不必太记挂于心。虽然我也很鄙视你们这样的作为,但是既然她不在这里,我就没必要批评你了,毕竟你也是为自己的主子做事的。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被人追杀?”

青衣男子对她露出纯澈的笑意,这样一笑,整个人化去了所有的戾气,就连身上的血腥味也消散了不少。他将长剑在身上别好,又系紧身上的包裹,道:“少主要我看好这带东西,没想到路上被强盗发觉。若不是各位仗义相救,东西丢失了,在下就不知如何向少主交代了。”

“嗯,你的武功不错,可是一个人行走江湖还是危险了些。”彩蓝点点头,心里却明白得很,这个人一定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至少那几个追杀他的人,不是一般的强盗毛贼。

“我说,你也不要总是在下在下的了,公子该怎么称呼啊?”开口的是杨阙,一直插不上话的她此刻有些心情烦躁。

“在下姓苏,单名一个澈字。多谢各位相救,若有需要在下帮忙之处,还请各位恩公不要客气。”青衣男子笑展颜一笑,双手抱拳。

杨阙脸色一变:“谁是你恩公?本女侠是你恩姐,才不是什么“公”呢。”

苏澈笑着点点头,连着应了好几声是。只听和子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都或多或少受了伤,身上都有血迹,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好。我说——还是赶快回客栈是正经。”

由于这几天几乎是一出门就被追杀的命运,和子卿、彩蓝与杜秋微只能呆在客栈里翻黄历,反正五天后要上擂台,现在每个人都有个大小不一的伤,还是先养好再说吧。

在杨阙妙手回春的医术下,不能养伤却不得不呆在客栈成为几人最郁闷的事情。杨阙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人,一大早就跑出去逛街。有钱人就是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算时时刻刻有人追杀还是有心情出去撒钱,就比如说那位更有钱的身份尊贵的女子。

想起子卿少爷和彩蓝他们一个中午都没有下楼用饭,杜秋微不禁有些淡淡地疑惑起来。在厨房要到一个大盘子,装着一些小菜和茶水,杜秋微缓步向和子卿的房间走去。轻轻地敲了敲门,正在疑惑里面为何没有动静,忽地一声清脆的爆响在耳畔炸开,杜秋微吓了一大跳,盘子里茶盏滑落出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大门被“吱呀”一声拉开。脸色铁青地彩蓝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径直向前一跃。逃也似地飞到楼下地花园里。看到这一幕怪异地景象。杜秋微心有余悸。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小菜端进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没想到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就听见和子卿怒气冲冲地声音:“又回来做什么?你不愿意地话。尽管走就是了!”

“少爷?”杜秋微对着那个背影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发生什么事情了?彩蓝她……”

和子卿倏地转过头来。脸色与彩蓝一样青白不定。见是杜秋微。他面色稍稍和缓了些。声音却还是带着没有消散地怒气:“谁让你进来地。这里没你地事。还不快出去!”

记忆中地这个男子。总是带着温和地笑容。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生气。彩蓝究竟做什么事情了?似乎觉得这样贸然进来地确有些不妥。杜秋微握紧手里地盘子。声如蚊吟:“少爷您中午未曾用饭。现在好歹吃点吧——不管怎么生气。都不要气坏了自己地身子啊。”

“出去!”和子卿脸色极其阴郁。声音再也控制不住暴躁。

“少爷。您先消消气。若是有什么事情。秋微愿为您做力所能及地事情地。”杜秋微眉头稍蹙。极是真诚地看着他。

和子卿却一点都不领情:“我让你出去,没听见?你自以为很有能力吗?如果有,我也不用……”话语到此打住,敏感如她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杜秋微看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有些害怕,到口的话也咽了下去。和子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杜秋微手上一颤,再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慌忙把小菜撂在桌子上,退着走了出去。

走了好远,她还是心有余悸。淡淡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有些憎恨自己,在少爷那么生气的时候,她居然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甚至连知道原因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不会武功,为什么拖累少爷和自己出逃,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早知道到江湖上来,什么作用也发挥不了,不如当初就给老爷做小好了——或许还能给和家延续香火呢。眼睛里酸酸涩涩的,她竭力睁大眼睛,努力咽下一阵酸楚。

对了,要是能找到彩蓝,也许就能问个清楚了。心里这样想着,她走到后花园,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温和的风在耳畔轻拂,听到左侧似乎有什么声音,她连忙走了过去。然而一走过去,她不禁有些失望,只好掉转方向。长剑破风声停,那在不远处练剑的男子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瞬间靠近了杜秋微:“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杜秋微认得他就是那日被众人所救的苏澈,只见他还是一身青色长衫,洗的微微发白,给人一种舒服干净的感觉。她停了脚步,福身一礼:“苏公子好。不知苏公子可否看见一个橙衣女子方才从这里进过?”

苏澈想了一想:“方才一直在这练剑,倒真的没有注意旁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杜秋微点点头:“如此还是谢谢公子了。苏公子继续练武,奴家不打扰了。”

她转身离开,听得身后那人说:“人无完人,总是有做错事情的地方,也许是无心,也会伤害到别人。凡是不要太在意,对自己的伤害也就小一些……或许别人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乍闻此言,杜秋微浑身一颤。抬眼向前,果然,这个位置可以将二层走廊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脸上有些烧红,她迅速转过身来,急切地问:“彩蓝她究竟去了哪里?”

苏澈笑了,如一团和煦的阳光扑面而来,他赞许似的点点头:“姑娘,有些事情关心则乱,不如顺其自然。那个彩蓝姑娘,早就已经顺着这里又回去了。”顿了顿,他又道:“姑娘虽非习武之人,却能如此洞悉明澈,再加上这份心实属不易。只是,这个时候,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解决麻烦比较好,你说呢?”

第十二章 我是淑女

杜秋微仔细一想,或许她本来就不应该介入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去掺和,对谁都不会有多大的好处。心念一定,她把这几日的疑惑倒了出来:“苏公子,你也知道,郡主不喜欢你们这样代替比武的做法。你们少主为何不亲自来此呢?若是郡主一不高兴,就算你赢了全场,仍然不算你胜,那你岂不是很不值?再说这样子,于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啊。”

苏澈摇头道:“姑娘,若是果真如此,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纵然我知道这个道理,少主的话,我岂能不听?到时候就算我未胜,也是拼尽了权力,总比不战的好吧。”

杜秋微抿唇道:“我知道你有无奈,可是,这样做——究竟对么?”

究竟对么?这句像是随口一言的话语从五官的感知直直涌上心头,他浑身一震,这个女孩看起来不谙世事,她的话为何能这样直指人心?

淡淡的不甘被闪烁不定的睫掩映着,他的眸中沉淀下一片阴霾。也就那么半晌,他抬起头来,笑道:“正确与否我不知道,总之对现在有好处,对以后没坏处,自己也不会后悔,这就够了。”

眸中一瞬的黯然还是被杜秋微说捕捉,心上一阵,她不禁有些后悔。对于苏澈的世界,她一点都不知道。根本不了解事实的人,又怎能对别人横加指责呢?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低地说:“对不起。”

苏澈有些惊讶:“为什么要这么说?”

杜秋微摇着嘴唇,抬起亮晶晶忽闪忽闪的眼睛眨了眨,忽然脸上一红,连退了几步。方才抬起头来时,与他只有咫尺的距离,对于一个离开家以前除了父亲就没见过其他男人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太可怕了。心中默念非礼勿视,她连忙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是淑女,不应该离你那么近的。”

话一出口,气氛突然沉闷了一下,接踵而来的是一串长笑。苏澈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原来姑娘不只是淑女,还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顿了一会,他又轻柔地道:“虽然我不需要人同情,但还是要谢谢你。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请你去吃冰糖葫芦如何?”

“不行。”杜秋微认真地摇了摇头,“娘说过,不可以与不认识的男子说话,出门就更不可以了。”什么叫做不只是淑女,难道淑女就不能有趣了吗?咦,为什么要有趣?淑女应该是端庄贤惠才是啊。

苏澈皱了皱眉头,转而笑道:“是了,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我叫苏澈,你知道的——如果我不知道你的闺名,岂不是很没礼貌?”

杜秋微想想也是。于是说:“奴家名叫杜秋微。”

“这下好了。”苏澈双手一摊。声音温柔若水。“杜姑娘。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吧。不知可否赏个脸呢?”

杜秋微想了又想。抬头看了看走廊上那紧闭地房间和万里晴空。轻轻颔首。

二人在街上转悠了许久。杜秋微终于有些累了。上次逛街因为有人追杀地缘故没有玩得尽兴。今日全补了回来。苏澈一路上并不多话。只是草草向她介绍了一些现今江湖地形势。并讨论了一些小问题。无意间瞥见她疲倦地神色。他似乎有些歉意:“杜小姐似乎有些累了。我们去茶肆小坐下如何?”

杜秋微正想答应。忆起前次地不良遭遇。犹豫道:“我们还是回去吧。上次遇见追杀。就是在茶肆。这次要是再遇见了。不就要连累你了吗?”缎坊联盟地人不知为何要追逐他们。似乎有什么重要隐情。和子卿没有告诉她。她不敢确定敌人会不会追杀她。要是又找到她。不是连苏公子也要一同追杀了?再说。自己不应该再给子卿他们制造麻烦了。

看见她犹豫不决地样子。苏澈忍俊不禁。笑意分外温存。他用万分肯定地口吻道:“这次不会了。绝对不会有人来追杀你。我保证。”

保证吗?好吧,就相信你一次。杜秋微点点头,又与他走进与上次同样的一家茶肆。

二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杜秋微本来性情内向,不习惯与人多说,可是遇上苏澈,话儿不知不觉地多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壮着胆子问道:“苏公子,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擎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被他优雅地放下。他看着杜秋微,仿佛要将她看得透彻。过了许久,柔和的声音终于沉稳地在耳畔缓缓响起:“因为你不开心。”

“我不开心?”杜秋微不由地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他轻轻一笑,眸中露出玩味的神采:“就如现在,虽然你在笑,但我还是能看出,你的心里一定在隐隐地担心什么;或者说,你的心里一直在挣扎着该怎样做出艰难的抉择。”

杜秋微神色一变,忽地站起身来:“你……”

苏澈闭眼轻笑,举起茶盏:“杜小姐,请坐吧。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我真正关心的是你。请问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助吗?”

眸中的神采稍纵而逝,她重新坐了下来。他的笑意还是那样温柔,那样让人完全敞开心扉的信任,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心里一动,她赧颜一笑:“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其实并不需要你的帮忙。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吧。”

他的眼睛里是淡淡的赞许之色,只听她继续道:“我家算是书香之家,但是到了祖父那一辈就衰落下来,到了父亲就只能勉强收一些地租度日。家里人不事生产,只靠父亲经营一家酒楼。三年前酒楼被大火烧掉,只能向当地最大的富户和家借钱。今年本钱还没有赚回来,和家的人来要债,还说要公堂上见,父母无法,就只有让我到和家为婢去抵债。”

苏澈没有说话,只听杜秋微继续悠悠道:“我刚到和家的时候,四夫人……就不喜欢我,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后来索性寻了个错处让我去厨房做粗活。那一次,去账房打扫的时候,我看见一本账册掉在了地上,就随手翻了一下。里面的账目好像不太对,当时我就有些疑惑,这时候有人进来,硬说我偷看账册,要告诉张嫂。”

她低头想了一会,似乎不太愿意想起这件事情但是有种力量促使着她说下去,“张嫂让人……说要打死我,后来老爷的人知道了,问了我几句话以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惊讶。后来老爷亲自来了,说如果我想给他做小,就给我地位,给我荣华富贵。”

看得出来,这样的经历对一个从小还算养尊处优的小家碧玉来说,是多大的阴影。苏澈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眉梢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我自然不肯,我想,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就这样屈从他。就在这时,少爷知道了这件事,他很同情我,于是将我带到他的房间里养伤,并让我和彩蓝一样做他的贴身丫鬟。没想到老爷知道这件事情后很生气,把少爷大骂一通,并说我如果不从他,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少爷决定带我出逃,于是我们就到了这里。”虽然略去了某些细节,但距事实也差不多了。杜秋微静静的盯着苏澈的眼睛,却没有捕捉到悲伤地色彩,他此时脸上却是笑着的,而且笑得分外释然:“是吗?那我要恭喜你了。”

第十三章 心意自知

见杜秋微沉思不语,似乎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快,他又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去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的。 既然自己的胆识有限,让发生的事情代替自己选择也好。生活不是逆来顺受的过程,当你想反抗的时候,就去拼一下吧。你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为什么还是这样郁郁寡欢呢?”

杜秋微眸中出现一抹愕然,不知过了多久,紧锁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唇际勾起一道释然。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如今经他一点拨,顿觉豁然开朗。她看着他,沉默良久,忽地见他霍然站起:“杜小姐,真是对不起……”

顺着他的目光,杜秋微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将近全黑,他面色有些严肃:“杜小姐,我们不能在这里久谈,我想,我该送你回去了。”

“那你呢?”似乎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一些不对劲。

苏澈淡淡一笑:“送你回去之后,我要去少主那一趟,不得不与你们几位恩公离开几天。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要到处跑。至少不要一个人出门,知道吗?”

杜秋微听话地点点头,他下面的话却让她稍稍疑惑:“我们今日的谈话,你还是不要让你子卿哥哥知道为好。”

杜秋微不知道他指的具体是什么,却还是立刻点了点头。

天色已经很暗了,杜秋微蹑手蹑脚地回到呈祥酒楼,本来不想打扰众人睡觉,谁知走进了看,房间里却是灯火通明。没来由地一阵不安,她推开房门,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垂着手走了进去。

彩蓝的容色有些憔悴,担忧之色在和子卿脸上却更加明显,杨阙、段菲菲抿着唇,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身边黑衣武者散发的凌厉气势让她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她咬了咬牙:“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空中沉闷了半晌,突兀地传来鼓掌的声音。一袭倩影站了起来,长吁一口气道:“真好真好,秋微你终于回来了。他们还担心你回不来了要去找你,现在没必要了。”

瞥了段菲菲一眼,杨阙不禁哼道:“很好很好,你终于知道要回来了。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吧。”

没有半分多余地神情。和子卿铁青着脸问道:“你去哪里了。可知众人有多担心?”

他地嘴唇紧紧地抿起。杜秋微知道。这个人现在是真地很生气。真是地。怎么就忘记时间了呢……可是她毕竟还是有些不忿。还不是因为你我才心情不好地。现在反而来怪我。可是她毕竟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此时地他。眼睛里已经没有那种疏离感。而是那样饱含关切地责备。这样地眼神。与娘是一样地。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环视着众人:“我是和苏澈出去地……子卿哥哥。你不要生气。我让你们担心了。下次。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和子卿地目光中闪现出一抹惊疑:“你和苏澈出去。他送你回来地?”

“他人呢?”彩蓝终于发话。双手在衣袖下紧紧地攥起来。

“他……”杜秋微有些不知名地惶恐。“他说他暂时先回去一趟。等比武招亲开始后再来。”

和子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面上些许疲惫之色显而易见。他缓缓地走了上来,预料之外地,他没有生气,而是轻轻地说:“这样就太好了。白日里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迁怒在你身上,以后再也不会了,可以吗?”

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少年,能这样说话,对他来说实属不易。杜秋微感动之余,心里的歉疚感更加深了:“没有关系的,其实我没有怪你啊,子卿少爷。”巧笑依旧嫣然,目光中的神采里似乎有着淡淡的疏离。

“很好。”和子卿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搭在杜秋微的肩头,“这几日比较危险,你先暂时避一下风头,好吗?”

杜秋微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众人紧跟着走了出去,段菲菲对着她做出了个无奈的手势,杨阙则无奈地耸耸肩。南宫最后一个走了出去,大门吱呀阖上,传来上锁的声音。她有些紧张,只听他淡淡地道:“离那个苏澈远一点。还有,这几天就不必出门了。”

南宫的话语虽然淡淡的,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与那日看见的白衣女子颜臻一样有着同样令人无法阐释的恐惧,听的人甚至连质疑也不敢有半句。

夜里的风有些凉,她披着毯子,静静地望着透过窗棂射进来的一方月光。他们在做什么呢?不就是晚回来了,也不至于这样生气吧……难道在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也罢,也罢,自己不是江湖中人,毕竟与他们是不同的。他们说的话,到了她这里要被解释半天才能明白,也许自己本来就不该涉入这个世界,这个与从前的自己认知相反的社会。

女孩子应该是在家里学做女红技巧,诗书礼仪立身,以确保今后能做个贤妻良母,为夫家传宗接代,这才是真理。为什么江湖上这些女子,杨阙,彩蓝,甚至还有简定郡主,都过着那么自我的生活,似乎把这些礼教视为粪土一般?

若是从前,她根本不能理解,甚至看见就要逃避,可是今天,她甚至有些羡慕起来。羡慕之余是深深地遗憾,为什么她不能与她们一样?

难道出生之时道路的交叉,就会让今后的生活分歧越来越大?

她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原来江湖与家里,的确是不一样啊。可是她接触到这个社会以后,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做出什么改变啊。

刚才南宫出门的一瞬,眼神好可怕,似乎很是生气的样子。他为什么这样生气呢?

想着想着,她恍恍惚惚地竟然睡着了。恍惚间,似乎是几声轻轻的叩门。那样轻柔的动作,她不知为何想起了苏澈。情知一定不会是他,她还是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急忙问道:“谁啊?”

“是我。”门外的声音是个男子,恍惚间听不太清楚,“你还生气吗?白天里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轻轻地吁了口气:“少爷,你还没有睡吗?”

和子卿微微一叹:“今天出去找了你许久都未曾寻见,我们都很着急,你能平安无事地回来,我的心就如大石落地一样。你可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出去?”

第十四章 谁为鱼肉

“为什么?”杜秋微不禁慢慢移向门边。

“我们接到消息,明天的比武招亲会有人来破坏,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大家才决定这样做的。也就是说,你最好不要去参加明天的大会。本来想对你说,可是你这么晚才回来,着实让大家担心了一把。不过你没事,大家也都松一口气了。”

杜秋微静静地听他说着,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了不少。大家都这么为她担心,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两人静默好久,她终于笑道:“谢谢你。我要睡觉了。”

门外的人轻轻一笑,忽地轻呼一声:“彩蓝,你轻点——让别人发现了不好。”

“还不回去?明明知道不好,还跑到这里来,真是拿你没办法。”彩蓝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愤然,“秋微姑娘的事情,不是早有安排,你为何又过来?”

和子卿的声音渐渐远去,听得不甚清晰:“彩蓝,你有没有想过,缎坊联盟的人为何要……”

听他们絮絮地说着,杜秋微心里不禁一阵空落落的。与彩蓝相比,她是真正的外人啊,不,她们是不能相比的。

望着月上柳梢,看见薄暮初生,品着窗棂间透过来的细细小风,这样的生活确是悠闲而无聊。本来还准备去看看比武招亲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可是现在没有了行动自由,只能一个人呆在这里闷气。

江湖中人也喜欢把女孩子关在房间里。杜秋微撇撇嘴,细风透过窗户,掀起桌上镇纸压住的一张素笺。杜秋微上前一看,那字体挺拔俊秀,题在素笺上寥寥四句,最后一个字写得很仓促,仿佛是因为急事而匆匆搁笔。

和风一夜送春来,轻暖鹅黄新剪裁。髻偏钗耸眉黛浅,佳人离花复又摘。

喃喃吟诵,印着这诗中的景象,她的脑子里顿时蹦出几句话来。

对了。这间房子。好像是苏澈住地……真是粗心大意地人。走地时候东西都忘记拿。不过。话说那诗写得还真不错。

嘴角微微勾起。肚子里地饥饿感顿时减轻了许多。嗯。下次饿地时候就看看别人写地诗。这样就不饿了。嗯。想归想。怎么还是那么饿?

还没有人送饭来。还没有人送饭来。一个人正独自念叨着。忽地有人开了门锁。

扭头一看。目光恰与杨阙扬起地眸子相遇。她地眼神有种成熟地睿智。与清纯童稚地面孔有些不大相称。却偏偏让人觉得很好看。可是杜秋微此时一点也不觉得她好看。这是因为她手里并没有拿着餐具地缘故。

杨阙眯着眼睛一笑:“饿了吧?无聊了吧?来来。我们下去吃饭吧。”

讶异之余。杜秋微一下子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下去?”

“你没听错,我说的是下楼去哦。”杨阙收起神秘的笑容,“秋微,我知道你很无聊,而且是非常很无聊,所以就决定带你出去透透风。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对吧?”

杜秋微悸动之外还有犹豫:“可是,南宫还有子卿他们不让我出门啊。”

“有什么关系。”杨阙甩了甩开额前本来飞扬的头发,“本侠女都豁出去了,你还怕什么?反正他们都去看比武招亲了,短时间不会出现。”

来不及问原因,或者说根本不想问原因,杜秋微就假装不心甘情愿地被笑眯眯的杨阙拉下了楼。今天是比武招亲大会的第二天,也是晋级最激烈的一天,平时人满为患的一楼都没什么人坐着,没有人群掩护,看来不是个偷偷溜出来的好时机。

店小二还是上了本店的招牌菜,杜秋微两样金星乱冒,当还是保持着相对优雅的淑女姿势,把整只烧鸡啃了个精光。杨阙笑得直不起腰来,杜秋微不好意思地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别得意,说不定你也会有今天。

“杨阙姐姐,我还想要一盘烧鸡。”

“还要?你再吃都要变成烧鸡了。”

“不会的,娘说了,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动物会吃饱,可是人吃饱了还想吃。”

“呃……对了,听说你是淑女来着?”

“是这样没错,可是淑女也要吃烧鸡。”

杨阙叹了口气:“小二,给这位姑娘再来盘烧鸡。等,等等一下——”她的目光骤然发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嘴张得老大,手上的骨节攥得咯吱咯吱地想。杜秋微还以为这是子卿从前跟她说过的中毒的症状,一下子慌了神:“杨阙姐姐,你没事吧,要不我去找一下大夫?”杨阙如果中毒,那她不也应该中毒了?奇怪,怎么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难道自己已经与她一样了?

没等杜秋微说完,她立即挥手打断,右手摸向自己的左袖。杜秋微知道这是她要拿出武器的行为,心里不由得一惊,也望着那边的人。

视线穿过几个食客,并几个穿戴白色衣衫斗笠的人,杜秋微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身上。只见她只顾把玩着自己手上的茶盏,有些忧郁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看不清她的脸,杜秋微只觉得她无甚特别,为何杨阙要盯着她看?杨阙右手掏出左边衣袂里的红绫,正准备站起,已经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不远处,一个灰衣男子站起身来,目光肃寒走到那把玩酒盏的女子面前,拱手道:“请问阁下可是清月山庄庄主林飞絮?”话是很客气的,可是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明显此话不是真心说出。

那女子没有说话,甚至头都没抬。灰衣男子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两遍,终于被她突然爆发的大笑打断:“哈哈哈!宫主,你派人杀我,竟然连七十二杀手都懒得动用,这么一个小角色,就想取我性命?”

她的话语冷傲而孤寂,连笑声都是那么让人心寒:“是你看不起我,还是我太高看我自己了?”

第十七章 杀手风范

看着她有些稚气的脸上闪烁着坚定的色彩,杜秋微竟然有些微微动容。 是啊,若是活在世上没什么动力,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就比如说若是自己真的嫁给和老爷做小,今后的生活简直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杜秋微又开始烦闷起来。不知道颜替武功如何,毕竟是七十二杀手之一,子卿少爷要是来救自己,肯定是要冒一定风险的。唉,怎么就是不听南宫的话,要是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出门,大概就不会被人抓走了吧……和少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又那么生气呢?

她有些害怕,甚至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为什么只会给别人增添麻烦。想起和子卿从前为她所受的伤,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痛苦,这一次又让他有负伤的危险,她怎能不自责呢?

万一和子卿生气了,不准备救她该怎么办?可是她一个普通的逃跑丫鬟,有什么值得颜水宫的人来抓的?想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要把我抓回去做什么,这是颜臻的命令吗?”

颜替惊诧间唇角撇起,似乎有一点不屑:“颜臻?除了杀人,她还会做什么。颜水宫里,宫主为尊,任何人不能代行意旨,就算颜臻也不行。”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颜臻,不过就是最厉害的一个杀人机器罢了。

嘴角扬起的蔑视还没退去,一个身影翩然而至。一袭白衣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斗笠拿在手里,身上的散发着隐隐的杀气。杜秋微一看向她的眼睛,顿时不寒而栗,慌忙移开眼睛。怎么又是她。

颜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沉静没有半分感情:“这就是杜秋微?”

“是。”颜替低眉顺目,臣服于强者,本来就是颜水宫的生存规则。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人想要争取第一。

“走吧。”颜臻没有多说什么,将斗笠戴在头上,“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你的毒物可随身带着了?”

颜替笑道:“当然。”眉梢低垂,却掩饰不住睫毛的一阵轻颤。

杜秋微觉得这样被人忽略的感觉很是难受,憋了好久终于壮胆道:“我……你们为什么要带我去颜水宫,我能不去吗?在那里我又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什么利用价值,你们就算想要得到什么,也不会有人来救我的,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啊。”

“杜姑娘。”颜替柔声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因为需要回报才要去做地。你去了颜水宫。自然就知道了。”

对于这个号称第一。名头响亮地组织。杜秋微不是没有好奇地。过去看看也未尝不可。想也知道这样地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参观地吧。但是以这样地形式被人驾着带走。似乎并不会受到怎么样地好待遇啊。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不会武功地人来闯江湖。是不是就是用来给人添麻烦地?不问清缘由。她终是有些不爽。于是迎着对方凛冽地杀气道:“颜——臻。请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杀掉那个叫林飞絮地?”作为一个淑女。问出这样不符身份地话来似乎有些不妥。但作为在江湖上闯荡地淑女。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不过别人告不告诉。就不是她能管得着地了。

颜替瞥了她一样。神色有些慌张。然而颜臻却只是稍稍顿了一下。语气如常:“姑娘。这件事情是颜水宫与武当派一直以来恩怨地了结。林飞絮三年前叛出颜水宫。正值老宫主去世。新宫主继承之时。诸多事务繁杂。拖至现在。”

想起和子卿曾经说过地武当派被颜水宫灭门地事情。淑女地小小好奇心让她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你们……到底与武当派有何恩怨?”

颜臻低下头。似乎正在摆弄飘飞地衣裾。许久才道:“恩怨——与我甚干呢?十几年前水琳珑与玉斛珠地传奇故事。早就该解决了。”

水琳珑与玉斛珠的故事……好熟悉的名称,仿佛谁说过一样。与此同时,另一个疑惑涌上心头:颜臻在阻挡杨阙的时候,好像唤了一声“杨姑娘”,难道她们认识?杨阙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个将她从剑下救出的男子又是何人?

颜臻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话,连忙扣紧她的手:“委屈姑娘在颜水宫小住了。颜替,我们快走吧。”

“颜雪姐姐还没来吗?”颜替想起与她一同被派出执行任务的颜雪,颜水宫第二杀手。

“后面还有一些人,她和司徒信在一起。先把杜姑娘送回去,然后我再回去帮助她们。”颜臻言语淡淡,杜秋微不禁有些动容。看起来这么冷漠的一个女子,原来也可以对手下这么关心。不行,怎么能同情敌人呢?话虽如此,知道她们要把自己带到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去,她却没有什么恨意。

不知道是不是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来着,不知道颜水宫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杜秋微对自己即将的行程竟然有一些期待。

颜替看了看她:“颜臻姐姐,可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要不然你先调息着,我亲自送杜姑娘回去好了。”

颜臻摇摇头,勉强支撑的身体已经有些不能直立:“不要多言。我们要更快一点,已经有人追来了。”

第一杀手颜臻永远是颜水宫的神话,似乎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和她在一起,颜水宫的人总会有一种安全感。但是这种感觉颜替当下却不能体会出——单从声音听来,她已经知道在与林飞絮一战后,虽然在勉力支撑,颜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手臂上的钳制虽然一直都是那么紧,杜秋微却也能感觉出颜臻的微微颤抖。忽地,颜臻一下子放开了她,转身长剑出鞘,漫天红影铺天盖地向偷袭者盖过去。几只梭镖擦着杜秋微的脸颊嗖嗖飞过,风劲说大不大,却还是让她起了一身冷汗。

感觉有人欺身上前,颜替二话没说,左手扣环扼上杜秋微的脖颈,右手夹带劲风与来人对上一掌。掌风相接,却是杨阙的一声痛呼:“你用毒!”

用毒是为江湖正道所不齿的行为,但是作为杀手,这却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杀人本来就不是花拳绣腿的比试,没有比敌人多的胜算,是必死无疑的。颜替闻言一笑:“全身麻痹的津附子,杨姑娘从前应该没试过吧。”

第十八章 侠士天职

杨阙面色一暗,想必是知道此药的作用。虽然不至于立刻有效,但毒药真正的效用莫过于心理攻势了。显然,经过这样一下对接,杨阙的斗志已经削去大半,胜算大大减少。剩下的三个人有些眼熟,好像都是郡主身边的护卫。奇怪了,为什么没有看见和子卿?

杜秋微不敢与杨阙说话,怕自己的话语会转移她的注意。接下来的对招杨阙再也不敢硬接,就连掌风也要避过。这样一来,她已经渐渐处于被动状态。

“杨姑娘,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多管了。这都是颜水宫私事,与你无益,我不想伤你,你还是请回吧。”颜替看似轻松地与她对招,一面严肃地劝说。

杨阙根本不理会那一套说辞,平时总是微笑的脸板得紧紧的,看起来分外怕人:“你们杀了人还不够吗?接二连三地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你们还好意思声称不理江湖俗事?好吧,就算我要替飞絮姐报仇好了——今天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能放过杀人凶手!”

颜替很伤脑筋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与几个黑衣人缠斗不休的颜臻,抬手解决一个黑衣侍卫,再次劝道:“这些恩怨,都不过是十几年前未了的传奇,你这么执着又有什么意义?”

“女侠的天职就是为民除害,岂能放过杀人凶手?”杨阙退后几步,扯落自己的腰带,韧劲缠上对方的手腕。她的红绫早被颜臻劈断,追过来的时候没有另拿武器,如今只能这样一拼了。

杜秋微看见她眼中的怒气已经被杀意说掩盖,不禁有些害怕。难道她真的准备与颜替拼个你死我活?

“杨阙姐姐,你不要这样做!”杜秋微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报仇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这一时。你没有武器,想怎么打?就让我与她们走吧,不要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了。”她的目光短暂地瞥了一下颜臻那里,两个黑衣侍卫已经倒下了,只剩下一个与颜臻缠斗,情形极是危险。颜臻虽然受伤,威力却不容小觑,他们的行为无疑是送死。

听见她的话语,杨阙似乎更加生气:“你懂什么!杀人偿命,女侠的天职就是保护这一惯例,不让卑劣小人的阴谋得逞!”

这次是那个正在与颜臻战斗的男子说话了:“妹子,你不要冲动行事——救人要紧!”

杨阙性情使然,本来就不甘服输,听到旁人都是劝阻自己的话,心中怒火更甚。也不顾毒性渐渐发出,手脚麻痹冰冷,她全力出击,仿佛全然不似自己。那黑衣男子在一旁暗自担忧,按照小妹的倔脾气,这场战事定是激烈非常。速战速决最好,若是颜水宫后援来此,他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杜秋微也是万分焦急。杨阙地招式纷繁杂乱。她能看得出。如果不是颜替地动作招架大于进攻。她一定是惨败收场。她为什么这样盛怒。是因为那被颜臻杀死地林飞絮么?

颜臻地招式还是如同漫天杏花一般。只是这杏花天影已经不似方才那么漂亮得无懈可击。与她打斗中地黑衣人武功亦是不弱。双方似乎有平手之势。杜秋微觉得他有些面熟。仔细一想。不就是刚才从颜臻剑下救走林飞絮地那个人么!听他话来。二人似乎是兄妹关系呢。

忽听半空中一声轻笑。几人头顶地枝梢上。一个白衣女子抱着剑翩然站立:“需要我帮忙么?”

不好。又来一个!黑衣人暗叹时运不齐。却听颜臻淡然道:“不必了。颜雪。你和司徒信在一旁看着就好。”

这女人真是死鸭子嘴硬。杜秋微看着她。隐隐不悦。不知该为谁焦急。颜雪冷笑:“我看照你这样打下去。小命不一会儿就该没了。你死了没关系。就是可惜了宫主一番栽培啊。”

莲足轻抬。整个人如烟花般降下。宽大地白色衣襟随风飞舞。又似瑶池中地仙子。杜秋微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托起。颜雪手上地力道极大。杜秋微竭力咬紧嘴唇。却还是不由得低声呻吟。

“你不要伤了她!”颜臻的声音有些焦急,冷不防被那黑衣人一剑刺上肩头,拔出来时鲜血淋漓。

“没用的东西。”颜雪看起来极是不屑。

杜秋微竭力挣扎,却被她抓得更紧了。忍住想大声唤救命的冲动,她紧紧抿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的软弱被她耻笑。疼是没什么的,要是被她嘲笑,真是要羞愧死了。而且,作为淑女,是不可以放声大叫的。

颜雪抓紧她的手臂,一路向前飞奔。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树枝擦得脸颊生疼。她心中不由得开始哀叹:真倒霉,早知道就抓着颜替不放手好了,这个颜雪真狠。就算被人抓走,也不要被这样的人抓着,弄得她差一点就失去淑女风范了。

好不容易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没有茂密树丛的刮擦,脸上也觉得好受些。稍稍喘过一口气来,恍惚间听见长剑出鞘的轻吟,刷地划破长空,冰冷的剑气迎面扑来。颜雪冷笑一声,反手推开杜秋微,颜水剑转眼迎了上去。

兵器相接,铿锵声不绝于耳,听起来让人心里一阵阵发毛。杜秋微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吹着被擦破的手心,看着两个人打斗,恍然间震慑不已。

“苏澈!”她失声惊呼,泪水瞬间盈满了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哭——看见他来相救,该高兴不是么,为什么会流眼泪呢?

苏澈身着蓝色深衣,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看了她一眼,本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似乎燃烧着怒火,手上的剑招更加凌厉,连面色也有些扭曲。杜秋微抹了抹脸,疼疼的,好像还出血了。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颜水宫内务?”颜雪挥剑飞快,瞬间止住苏澈的攻势,转防守为进攻。

苏澈没有多言,只道:“人留下,你离开。”

颜雪冷笑:“凭什么?”

“你方才被人以掌劲所伤,真以为能撑得下去吗?”苏澈道,“你有没有觉得脚步虚浮,头晕目眩呢?不要以为江湖正道就不屑用毒。别怪我没提醒,太相信常理的,就容易在阴沟里翻船啊。”

听了他的话,颜雪的脸颊上青白不定,手上的力道撤尽,她闭目调息了几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苏澈在一旁笑着看,身上早已敛去了杀气。

颜雪盯着他的眸子,过了半晌,终于愤愤地道:“后会有期!”

第二十章 伤在我心

“你,你别再说话了……”随着嘴唇的翕动,一条细细的血线自口中流出,杜秋微见彩蓝这个样子,吓得不知所措。 随身的手帕找不到了,她情急之下用衣袖替彩蓝逝去血迹。彩蓝又咳嗽起来,一大口血吐了出来,喷溅二人衣衫上满是血迹。

“彩蓝……”和子卿捂着眼睛,极为懊悔地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居然替我去挡那一剑……”

彩蓝眸中光彩一闪,又黯淡下去,想说什么却被突然袭来的咳嗽堵住。血迹喷薄而出,怎么也忍不住。

杜秋微这才反应过来:“我,我去找大夫,你再忍一下,忍一下就好。”她不知道彩蓝的伤到底有多重,可是她怕血,一见到血迹,就禁不住全身僵麻战栗。

彩蓝摇摇头,房门忽地被人推开。玄色衣衫,黑色布鞋,来人虽然还是一贯冷漠的面色,脚步却有些急促。南宫高大的身影立于床边,投下一条深色的阴影,他的语气不急不慢,仿佛事不关己:“怎么样了。”

众人还没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彩蓝,听说你被人打得摔了好几个跟头,都撞到墙上去了——你还活着吧?”

段菲菲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言辞虽然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关怀却是显而易见的。

彩蓝止住咳嗽,苦笑道:“还活着。”

“那就好。”段菲菲舒了口气,“对了,我房间里有金疮药,我去给你拿过来,你等一下啊。”说罢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去。

彩蓝抬头看了一眼南宫,又随即低下头去:“我没事。”

“是谁伤你的?”南宫的话里听不出喜怒。

彩蓝愣了一下。嘴唇翕动。定定地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

“谁?”他又问了一遍。蹲下来。伸手搭上她地脉门。

“颜雪。我接了她一剑。没有还手。让您失望了。”彩蓝抿唇低首。轻轻地道。

南宫看着她从肩头切下地剑伤。没有多说什么。紧紧握住她地脉门。阖目低语。只见彩蓝本来没有血色地脸上由白转黑。哇地一声。夹杂着血块地黑血呕了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艰难地呼吸着。过了好久。终于没有了知觉。晕了过去。

“一听说你们受伤。我们就赶回来了。没想到伤地这么重。”段菲菲撇撇嘴。边走边道。“杨阙姐姐也受了伤……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啊。说要提前回来。感情是提前回来打架地啊。哼。在擂台上不好好打。跑到客栈来闹事打架。你们啊……要是没我。官兵早把你们当暴民抓走了。你们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和子卿低头默想了一会儿。终于道:“昨日听说有人会搅乱会场。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印证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错综复杂。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都答应你了,让人护送秋微姑娘,你还是不让我知道。我答应北盟主的……”言辞及此突然止住,仿佛是什么说漏了嘴,她连忙掩口噤声。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要知道,那些人追杀的对象是否真的杜秋微。”和子卿看着杜秋微,语气真挚,“所以将她作为诱饵,引蛇出洞。可惜我没有料到,清月山庄庄主林飞絮居然在那里,杨阙慌了阵脚,没有保护到她,我与彩蓝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颜水宫的人已经将客栈包围,我准备突围,颜雪朝我们攻过来,彩蓝用身子抵挡了一剑,我也受伤不能站起来。这次幸好有涵承山庄杨庄主的帮助,才使得有惊无险。”

“原来杨阙是涵承山庄庄主杨羽的妹子啊,我居然不知道。”段菲菲拍手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原来她还是大家闺秀呢。涵承山庄以医术称霸江湖,是南方武林最有钱的门派了,也难怪她出手那么阔绰。不过——这样的家族也能出女侠吗?”这几天的接触,她很稀奇杨阙居然与自己一样大手大脚地花钱,原来这与家庭有密不可分的原因啊。

杜秋微唏嘘地看着彩蓝,心里酸酸的。彩蓝居然肯为子卿哥哥受那么重的伤……她有后悔挡那一剑吗?如果,如果当时遇险的是她,子卿哥哥能否做到这样?

和子卿面色严肃:“第一次追杀我们的人是缎坊联盟的,而这一次却是颜水宫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段菲菲恍然道:“你是说——缎坊联盟和颜水宫联手了?她们想要做什么?可恶!本郡主的比武招亲,他们也想捣乱,真是活腻了。难怪盟主要你来保护我,难不成,江湖上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话说到这里,她的眉目中竟有一丝期待。

南宫苦笑着摇摇头:“盟主要我来的时候,没听说会有这么多麻烦。”

段菲菲小嘴撅起:“也就是说,如果早听说麻烦,你就不会来了?”

南宫看着她,面上忽然间严肃了起来。只听他缓缓沉吟:“如果是北盟主说要我来保护你,我一定会来的。”

“你……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嘛。你一说话,我就,我就心慌!”段菲菲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脸上也有些绯红了。

南宫只是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杜秋微觉得有些好笑,见大家都忍俊不禁,也不禁笑了。然而心里的疑问还是不能因为笑而消解:“可是……这些颜水宫啊,缎坊联盟啊什么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追杀我做什么?”

众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段菲菲一本正经地道:“依我看来,他们也许并不只是抓你,而是要抓像你这样十五六岁的少女,回去干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比如说,我知道有一种秘术叫做采阴补阳……”

南宫皱起眉头:“颜水宫和缎坊联盟虽然不算武林正道,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吧。这要是传了出去,北盟主还不得召集盟友群起诛之?”

段菲菲见他面色不悦,连忙赔笑道:“我开玩笑呢,你不要乱想。”

和子卿摇摇头,低声道:“郡主正值韶龄,说话却像个老江湖一般,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这时候,房门响起叩击声,接着是杨阙和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这个人……杜秋微刚才听苏澈唤过,名字好像叫做“杨庄主”。

“杨庄主好。”和子卿对他点点头,杜秋微在心里肯定了这个人的姓名。

杨羽身着黑色劲装,一副严肃得让人有些害怕的正经表情走上前来。他看了一眼和子卿,轻轻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杜秋微。

“今天救你的那个人是谁?”虽然并不是恼怒的语气,他的话还是让听者有些寒意。

杜秋微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只得答道:“他?他叫苏澈。”

杨羽沉吟了一会儿:“没听说过。你可清楚他的底细?”

第二十一章 试探之策

“这……”杜秋微难为地望了眼四周,“我没问过。 他怎么了?”和子卿也微微坐起,疑惑地看着他。

“听说追杀你的人是缎坊联盟和颜水宫的。我刚才观察了他的武功,发现他使的剑法很像缎坊联盟的柳絮刀法。”

和子卿讶然道:“柳絮刀法?这是缎坊联盟嫡系弟子才能修习的绝招啊。”

“他用的是剑,你却说他使的是刀法……”段菲菲一脸疑惑,“这你都能看出来?”

“刀剑一家,虽然劲道不同,招法有时是大同小异的。”南宫淡淡地解释。

“哥哥,你看清楚没错了?”杨阙在他面前,侠女不由自主地变成淑女。

杨羽点点头:“柳絮刀法身轻如絮,应该不会错的。”

“我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了。”段菲菲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们就赶快将他捉拿,问个清楚明白。”

“郡主!”杜秋微情急之下不由脱口道,“不可这样!刚才就是他救的我啊!”

段菲菲无所谓地道:“救你又怎样?说不定他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戒之心,下次就好轻易把你骗走了。你就是不知道江湖险恶,说不定人家把你卖了,你还乐颠颠地帮着数钱呢。”

“不管他是否为缎坊联盟的人,我们都不可掉以轻心。”和子卿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杜秋微,虽然他救了你,你也不能和他走得太近,知道吗?”

“这还是不够地。不仅不能走近。还要防着他才行。”杨阙点了点头。“我们再观察几天。看看他地动静。”

杜秋微听着他们这样说。脸都有些涨红了:“这样对他。不太好吧……他还为了我。受伤……”以她平日地性子。事事都唯唯诺诺地。今天这样说。算是鼓足了全身地勇气才敢出口。

“我也受伤了啊。秋微。”和子卿看着她地眼睛。略带委屈地声音道。“秋微——听话。你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听着他地话。她地心里一阵酸楚。“可是。可是我不能这样对待我地恩人。我想。也许你们是误会了……也许他地剑法不是什么柳絮刀法。也许……”

众人见她言辞激动。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段菲菲撇了撇嘴。突然拍手笑道:“我有个好主意。明天让他上擂台比武。到时候看看不就知道了?”

“还是你聪明!”见僵局被打破。和子卿也露出舒缓地笑意。“秋微。你去劝他明天上台比武吧。正好我受伤了。你就对他这样说。他一定不会推辞地。我好歹也入了前十八——这样地好名次。我想。他一定不会轻易拒绝地。”

虽然还是有种被利用的感觉,杜秋微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想要让众人消除误会,也只有这一招了。

“还有,”杜秋微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似的说,“明天我也要去。我要亲自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缎坊联盟的人。”

“你要亲自看?”和子卿面上是忍俊不禁的讶然,“你又不懂武功,怎么能看得出来?”

“我……”杜秋微一甩衣袖,“反正我就是要去!”

段菲菲插嘴道:“就让她去好了,省的她不死心,说我们骗她。”

和子卿有些生气了:“可是这样很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危险么?”段菲菲眼眸流转,狡黠地笑了,“我有个好办法,不知道你想不想让我赐教呢?”

“你是想让我女扮男装吗?”杜秋微看着她,眨眨眼睛说。

“你怎么知道?”段菲菲又惊又喜,“这么说,你原来也很喜欢女扮男装啊!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偷了我爹的铠甲,骑着他的高头大马在军营里转,可威风呢!”

杜秋微勉强一笑,解释道:“我从来没这样做,也没这样想过。上次你不是说,要我们女扮男装去帮你加油助威吗?”

段菲菲拍手笑道:“秋微妹子,你真是善解人意啊……谁娶了你,他可真有福气!”

杜秋微连忙把目光投向地面,脸上刷地一下红了:“你不要乱说……”

杨阙笑道:“段菲菲,你这个郡主做的真没趣,好好的一个比武招亲,被人家利用来利用去,最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段菲菲朝她吐了吐舌头:“我才不管呢。其实,我这次举办比武招亲,是为了找我一个从未晤面的姐姐。”

“哦,你还有个姐姐?”和子卿扬了扬眉毛。

“是啊。是听我父亲提起的……他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为了躲避战火,一家人都走散了。他好不容易找到我,却始终没有找到我姐姐,是为遗憾。他如今是大将军王,我也是郡主了,若是姐姐生活落魄,我们一家怎么对得起她?”

“可是,你怎么确定她还活着呢?”杨阙疑惑地问。

“我就是知道她还活着,而且还知道她在江夏这一带。”段菲菲说着,悠悠叹了口气,“我举办这么一大场比武招亲,就是希望她能来见我一面。哪怕只是见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

杜秋微赞许地朝她一笑。为了见自己的姐姐,段菲菲居然愿意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比武招亲,可谓用心良苦,怎能让人不佩服呢。可是,别人大平出来的成绩,就这样被一下子否决,似乎也不太好啊。

“反正我看也没几个用心比赛的,就算有几个,也只是一些微末角色,不值一提。”杨阙笑道,“你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不过比武招亲这个主意很符合你平日的作风啊,小女子佩服。”

“谬赞谬赞,实在是惭愧啊。”双方进行着没什么诚意的恭维和谦虚,整个房间的气氛宽松了不少。

“明天我就不去了。”想了半天,和子卿终于道,“彩蓝伤得很重,我要照顾她。郡主,明天还请您照顾好秋微,不要出现什么闪失。”

段菲菲还没有回答,就听见彩蓝虚弱的声音说:“少爷,你还是去保护秋微姑娘吧。是你把她带出来的,你要对她负责到底才行啊。”

“不用不用了。”杜秋微连忙摆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没人照顾怎么行?”

“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秋微姑娘的。何况和公子也受了伤,你们两个伤员,也没什么战斗力啊。”段菲菲笑道,“你好好休息吧。南宫,明天能不能拜托你……”

南宫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却让众人心中如石落地一样踏实。段菲菲眼珠一转,露出一脸奸诈的笑:“我刚才想到一个好办法……走走走,我们出去说。”她边说边笑,也不管南宫愿不愿意,推推搡搡地将他带出房门。

和子卿低下头去,轻轻地握住彩蓝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不必多言。

第二十二章 招亲?比武!

江夏城三面环山,阴雨天气总是多于晴朗。 山不是很高,一眼就能望到顶端。但却总是给人一种需要仰望的感觉。因为每次下雨过后,山谷中总是歇息着从天上落下来的云彩。山势连绵俊秀,像一条翠绿的彩带,被随意地扑在起伏柔和的土地上。越到远处,雾气越浓,笼罩住苍翠的山峦,只不时隐隐约约地露出一角,仿佛仙人居住的地方一般。

比武招亲就设在一面峭壁之下。峭壁如刀削过,红白相间的石头纹路清晰地镶嵌在壁上,给人一种可以攀援的错觉。峭壁上还长着不知名的植物,攫取着足下一方小石,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不时滴下凝聚千年的甘露。

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之气,这里植被繁盛,却没有什么花儿,裸露的地面全被翠绿的草所覆盖严实。四面的旗帜垂头挂在竹竿上,做着息鼓整休之貌。

中央的擂台整个是由一块大石构成,石头表面虽然凹凸不平,却也不失一个天然的好场所。山间的风有些微凉,各个整装待发的少侠不肯多穿一件衣服示弱,只是不停地跳脚抖手,据说是在做着战前准备。

这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按照一面旗子就是一个门派数过来,起码有几十个大小门派。只不过有好些旗帜之下只站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没带兵器,不知是做什么的。

必要的的仪仗是一定要有的,彩蓝与和子卿都没有来,杜秋微在段菲菲的安排下与南宫和苏澈同乘一辆敞篷纬纱马车,紧跟在她的香檀纱步辇之后,浩浩荡荡地穿过人群走到那一面峭壁之下。

杜秋微所乘的马车在擂台前就停下了,见着前面的步辇一直抬上擂台,悠悠停下。一侧搭起的帐篷被两边面罩纱巾的女子掀开,先踏出一只绣工精致的布靴,再往上看,原来是一个面目不怎么慈善,髯眉说不上风采,衣饰华丽奢侈之至的老人。只见他抱拳一礼,脸上的肉因为笑而堆起:“郡主安好,一切都就绪了。”

“这个人是……是,对了,缎坊联盟的盟主上官贤。”杜秋微一开始就觉得他很眼熟,现在终于想起了。

“你认识他?”苏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认识,只是在客栈见过一面。嗯,有个叫云陌的年轻人还去拜见他来着,他好像是这次比武招亲的主办人。”

南宫看着她,轻轻颔首:“姑娘只见一面,便记得这么清楚。”

杜秋微抿唇一笑:“这有什么。我小时候读女诫。只一遍就背下来了。先生可吃惊了!不过后来家穷。就没有再读书。”

“你……”南宫若有所思地道。“只要你想背。什么都能背下来吗?”

杜秋微想了想:“我不知道。未曾刻意试过呢。”

香檀纱幔被身边地紫衣侍女轻轻掀开。只听段菲菲放缓了声音优雅地说:“谢过了。”

“老夫荣幸之至。”上官贤抱拳道。“如今只剩下十二个门派决出十强。请郡主示下。立即开始吗?”

也不知段菲菲说了什么。纱幔被放了下来。步辇也被抬到一边。杜秋微听到身边有人小声咕哝:“什么郡主。连看一眼也不给。真真小气。难道是因为面相凶恶。平西大将军王看她实在嫁不出去。才想起比武招亲这个新奇法子地?”

杜秋微不觉好笑。在这么多人眼里,这个简定郡主肯定是冷酷傲气的那种类型,谁能想到她本来的面目呢?也不知道她每天假扮成这个样子,累也不累?

缎坊联盟是这次比武招亲的操办方,缎坊联盟的盟主自然就是主持者。北方武林有武林盟主,而南方武林却无,在淮南所有门派之中,缎坊联盟财势雄厚,无异于南方盟主,只是名分上不这么称呼而已。

只见上官贤端坐一旁,身边一人报道:“第一组,步云楼楼主云陌,对决丹心派严茗。勿伤性命,点到即止。”

那日所见的少年公子负剑上前,眉宇之间桀骜尽显。随手抱拳一礼:“云陌请赐教。”

话音未落,长剑已经出手,如同风卷落叶,瞬间将没有还手之力的严茗逼退了好几大步。严茗转身准备格挡,却被他堵住所有行动方向,也不知他如何出手,剑尖已经指在自己颈前。

严茗手一扬,短刀挡开长剑,一个侧翻准备攻击。云陌趁势追击,也不顾他的刀刃就要砍到自己,单手一推,绵如黄沙的身影已经掠至严茗身后,长剑翻转,再次架住严茗脖颈,同时左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只听喀拉一声,严茗大声疾呼,半跪在地。

杜秋微吓得惊叫出声,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抓着苏澈的手臂,上面都有些红肿了。脸上又红又白的,她连忙放开手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打斗本来就是性命攸关的,你不懂武功,也没见识过江湖险恶,还是不要看了吧。”苏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杜秋微看着他略带关切的神情,心里不由得一阵揪紧。明明知道这么危险,他昨天为什么还那么快答应自己呢?因为想要确认他的武功门派,她昨天去请他今天代替和子卿参加比武招亲,当时令她十分惊讶的是,他居然那么快就答应了,而且不带半分迟疑。仿佛他站在那里,就是等着自己问出那句话,等着说“好的”。

可是,明明这么危险,他为什么一点迟疑都没有?只记得当时与他对视,不知为何面红耳赤,转身而出的刹那,她听见他说:“其实,我本来决定不参加这次比武招亲了。”

“你准备不参加了?可是你的少主……”

“无妨。不过你要我帮忙,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

“没什么,算是我负你的吧。”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杜秋微没有问,只是隐隐觉得,现今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注定好了的,注定要完成一个终局。

第二十三章 少年英杰

剑尖点地,画了一个轻巧的圆弧,云陌笑着注视对手,眉宇间是化散不开的傲气。 那睥睨的眼神,带着讥讽的色彩,简直要把人心挖出来似的。严茗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下擂台。只听云陌放声大笑,长剑指天,忽地纵身而起,跃至身侧一个平台之上,剑尖指着上方。杜秋微这才看见峭壁上有一个方孔,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老夫果然没看错人啊。”上官贤拊掌而笑,“云公子少年英杰,三招之内击败对手,我南方武林后继有人了!”眼光瞟至上方,他颔首又道:“少年人,你有这般胆识,老夫很是欣赏。”

云陌跃上擂台,做了一个四方揖:“小生此为,并非有向颜水宫挑战的意思,只是宣告天下,南方武林还有我步云楼!”

“ 台下有些后生可能不知晓这个剑孔的故事吧。”上官贤道:“这个剑洞,乃是颜水宫老宫主玉斛珠挑战武当派掌门时,一剑插入所成的。当时武当掌门易寻程也是少有大成,却只能在玉斛珠剑下抵挡一招。虽说要为水琳珑报仇,玉斛珠却并没有杀他,而是将流风剑插进岩缝,约他三年后武艺大成后再战。”

上官贤顿了顿,看着云陌收剑入鞘,昂首下台,又继续道:“三年之后,前武当掌门易寻程接到战书,却闭门不肯应战。玉斛珠十分恼怒,没有拔出流风剑与他一战,而是带着颜水宫众人杀至武当山下。本来只是二人相约决斗,但由于他始终不肯应战,玉斛珠恼怒至极,率人杀进武当派,见人就杀,造成灭门惨祸。”

“后来易寻程终于在玉斛珠剑下败走而亡,妻子林飞絮也被颜水宫掳去……”听到这里,杜秋微大吃一惊,林飞絮后来难道加入了颜水宫?颜水宫主为什么没杀她呢?

但是上次遇见,她不是被称作什么“庄主”吗?颜臻为什么要杀她?

连掌门都被杀死,按理说来颜水宫与武当派应该是冤仇深重,怎么从来不曾听起和子卿提起报仇的事情?

问题太多,萦绕在她脑海之间,怎么想也不能通透。这个江湖,真是太麻烦了,整天这么多问题让人困扰。

“那个剑孔看起来好深。武当掌门都过不了一招,看来颜水宫老宫主的武艺,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苏澈静静地看着那个剑孔,微微颔首道。

“那把什么剑,就这样被插进去了?”杜秋微又被新的疑惑所困扰,“怎么能插得那么深?连剑柄都看不见了呢。玉斛珠的武功也高得太可怕了吧!”

南宫看着她略带惊惶地眼神。不由笑了:“哪里能插那么深进去。流风剑再好。也会断地。那把剑在三年前就被颜水宫宫主拔出。送给当时地颜臻了。”

“当时地颜臻?”杜秋微蹙眉。

“嗯。和现在地是同一个人。”他低眉笑笑。又重新望向远方。

“老宫主玉斛珠在五年前就死了。想不到少宫主也是这样地少年英杰啊。”苏澈眉宇之际颇有钦佩地色彩。

玉斛珠地传奇故事。江湖上听过和没听过地人都不少。这个剑洞地故事知道地人就更少了。情报机关不敢多做颜水宫地八卦消息。导致众人大多都没有听过。连步辇上地段菲菲也听得十分入神。竟然把布幔拉起一端。仰头去看那个剑孔。

“南宫大哥……”杜秋微小声道。“苏澈哥哥最后一场才比武。你还是去保护郡主吧——要是她出了什么差池。我可不好交待。”

“无妨。”南宫随口应道,“她既然让我来保护你,应该做好防范了,何况没人会去动她。再说了,你要是出了差池,她才不好交待。”

“我会保护秋微的。”苏澈认真地说。

南宫瞟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几人无言看了一会儿擂台上的比武,觉得有些兴味索然。忽听一阵极其轻微的剑鸣吟在耳畔,杜秋微只觉得眼睛一花,电光火石的刹那,一把剑已经指着苏澈。来人歪着脖子,随手拉了拉凌乱的衣衫,不屑的声音道:“和子卿呢?”

眼见长剑当前,苏澈不闪不避,连一丝畏惧也见不着,只是淡淡道:“他受了伤,由我来替他比赛。任倾欢公子好。”

“哈哈——人间有味是清欢,不错不错,你还知道我的名字。看来我在江湖上还算是小有名气嘛!任倾欢,字风姿,号风姿居士,幸会啊!”那人纵身大笑,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

苏澈面不改色地道:“幸会了,风姿居士。晚辈身份低微,从前的确不知道您的名字,只是昨日听和子卿说起,今日会与你一战。他受伤不能前来,我便替他来行此约定。”

杜秋微忍不住笑了出来。疯子居士,这个名号与他真般配。

“我看他是吓怕了吧!”任倾欢唇角勾起,双手环抱,“难道是昨天吃坏了肚子,蹲得出不来了?”

听此人言语这样粗鄙,容饰不修边幅,杜秋微不由得微微蹙眉。只听他反手一剑,划破苏澈的衣衫:“再不滚下来,我就把你衣服撕了!谁叫你替他应战,这就是报应——那小子欠我那么多钱,不如你也帮他还了吧!”

苏澈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两个人偷偷摸摸的事情,扯上我做什么?”

“好!”任倾欢把剑夹在腋下,居然开始拍手鼓掌:“不过你既然已经上了他的贼船,就要吃他的贼饭,入他的贼伙。如他贼伙的人,就是我任风姿的敌人!来吧,来和我打一架!要是你输了,就替他还我三千两白银,并这三年的茶酒费!”

三千两纹银?杜秋微瞠目结舌,这么多钱,也不知道和子卿拿来做什么的。看这个人穿着破烂,根本不像有那么多钱的人啊……难道是和子卿欠他钱不还,硬是把人家弄穷了?

不过眼下看来,这个人不仅破产,还差点就成疯子了。难怪一提起和子卿就这么激动——不过,和子卿昨天并没有说要还他钱的事情啊,万一苏澈一个失手,这个疯子真的要他还钱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知苏澈有没有考虑到,只见他拍了拍衣袖,冷哼一声跳下车去。也不管擂台上还有两个人正在打得水深火热,任倾欢一个侧翻跳上擂台,长剑一挥,不耐烦地道:“你上不上来!”

第二十四章 情非得已

苏澈看了一眼台上的人,眉头轻蹙,却也没有迟疑太久,侧身一步跃上擂台。 首发那个负责维持秩序的灰衣人明显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凑上前去:“任公子,钱为生计,却也不值得拿命来玩啊!你们玩没关系,要是误伤了我怎么办?还有——”他指了指后面打得水深火热的两个人,小声说:“你们就给点薄面吧,这还有两个在……”

“不玩命,那我们便玩你吧——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任倾欢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灰衣人见状连退好几步,对那两个正在擂台上打斗不休的人招手道:“喂!你们两个快停手吧,任公子要在这个地方。”他说得理直气壮,杜秋微不觉吃惊,待看见那二人见到任倾欢便住了手,乖乖走下擂台,她的下巴简直就要掉下来了。

南宫笑叹道:“缎坊联盟的任疯子,当真是顽劣成性。”

“这个人是……”杜秋微有些讶然。

“缎坊联盟的任倾欢,武林的后起之秀其一。”南宫熟稔地道,“出身名门,为人狂放不羁,武艺虽高,行事古怪。缎坊联盟的生意基本都由他操纵,能有今天的势力,多半都是他的功劳,所以大多下属都对他惟命是从。”

杜秋微好奇地问:“缎坊联盟的人也就罢了,怎么擂台上那两个人也这么……”

南宫哂笑道:“缎坊联盟财势遍及南方武林,积威之下,小门派哪敢争锋。”

“你不会是子卿哥哥说过的情报组织的人吧,怎么知道得那么多?”杜秋微想起他方才还能说出那剑孔的故事,不由得心生佩服。托腮看着南宫,杜秋微脸上突然一阵发热:这个男子长得真好看……似乎比苏澈哥哥还要好看呢。与他说话的时候,心里为什么在扑通扑通直跳?

“姑娘说笑了,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啊。”南宫说着,目光带了一丝探寻。注视着杜秋微,他缓缓道“你的手臂和脖颈怎有那么深的淤青,谁伤的你?”

“哦,这个啊。”杜秋微回过神来,终于觉察到自己非淑女的行为,连忙坐直身子,掩好衣袖,“没什么,是我太娇贵了,稍微被碰一下都那么明显。”

被他地目光看得抬不起头来。杜秋微只得喃喃道:“可能是昨天颜雪带我飞地时候。用地力气太大了吧。”

南宫扬起眉毛。眼里有捉摸不定地色彩。而身上却突然散发一股寒意。让人凉彻心骨。只那么一瞬。寒意化为乌有。只见他面上和善了起来。甚至带了一丝戏谑地笑意:“这样——我教你几句诗。你下次见到颜水宫人地时候就念出来。保证化险为夷。如何?”

“这……真地吗?”杜秋微有些怀疑。

也不管她信与不信。南宫随口就念了出来。杜秋微侧耳细听。一遍成诵。

擂台之上。两个用剑之人打斗正酣。兵器交错地声音听得让人头皮有些发麻。只见那两个身影被包裹在一团剑影之中。分不清彼此。刚看清身着青衣地苏澈。二人地行踪立刻消失不见。原来瞬间已经打至擂台后方。心中默默地为他祝祷。看着这么激烈地场景。默默涌出一些悔意。

苏澈哥哥都说了。他不愿意再打下去。而她却为了证明他地身份。让他来这擂台上与人争斗。而且就算胜利。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他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冥冥中。杜秋微觉得。他是一定不会害自己地——如果他心有恶念。自己哪能平平安安地与他相处这么久?

可是,可是如果子卿哥哥来,不是也这么危险吗?杜秋微抬眼看了一眼擂台之上,简定郡主朦胧的身影端坐在纬纱步辇之中。她曾经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你们不用担心,到时候我直接宣布谁胜谁负不就行了?

毕竟今天打斗的人不是和子卿,所以简定郡主就这样安然地坐着,没有言定胜负。杜秋微又转头看了看杨阙,只见她做男装打扮,与“杨庄主”一同坐在最左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之上打斗的苏澈。心上顿时有些不忿,却也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有些伤心。

苏澈哥哥人也挺好,因为被怀疑是缎坊联盟的,就被这样看待……不过为了澄清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杨阙脸上神色平静,应该是没看出什么来吧。这样就太好了——如果苏澈真的是缎坊联盟的人,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交代此事,怎么面对众人。

也不知是不是打得时间太久,见着平分秋色的两个人速度都慢了下来,一招一式都能看清楚。即使动作慢了,剑招还是很凶险,尤其是任倾欢。他手里的剑就像手臂延长出去的部分一般,伸缩挥洒,自如灵动,想攻击何处就能准确无误地触及。苏澈的剑势仿佛没有什么凌厉杀招,全是格挡,然而格挡间也能抵上对方要害,令人不敢掉以轻心。

一如长蛇,一如流水,二人体力渐渐不支,却还是分不出高下。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两人,不时有赞叹和钦佩之声传来。杜秋微不禁疑惑,苏澈的武功看起来不错啊,那天为什么打不过那几个人,还要他们相救呢?

然而来不及细想,一声沉闷的呼声就撞击在心头,苏澈一招失手,顿时被对方反弹过来的大力击倒,往后退了好几大步。任倾欢大笑上前,毫不留情地挥剑砍下:“有你这个好属下,诚弟长足了面子啊!”

苏澈皱了皱眉,翻滚几下跳了起来。虽然手里还拿着剑,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任倾欢哈哈大笑,身法一瞬间加快,剑影漫天飞舞,招招毫不容情,苏澈勉力支撑,眼看就要掉下擂台。

面上露出鄙夷的,任倾欢长剑平举,挺身刺去。此招破绽大露,然而对于一个已无反抗之力的人来说却是无懈可击的。眼见他左脚已经踩到了擂台边缘之上,杜秋微不禁轻呼:“小心啊!”

南宫倏地起身,袍袖一挥,眉宇严肃:“出你的杀招!生死时刻,容不得瞻前顾后、随意搪塞!”

第二十五章 先立战约

苏澈微微一愣,眼见危险迫在眉睫,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身躯大幅扭转,侧过剑锋,转眼到了任倾欢的身后。 首发只见他神色有些黯然,不顾对方再次的攻势,低眉,横剑,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苏澈纹丝未动,而任倾欢却连退几步,险些掉下去。

“好!”任倾欢的声音里竟然有喜悦的色彩。他不愠不火,再次攻上前,苏澈身躯微微一侧,剑身一抖,顿时光彩流离,令人目不暇接。刹那间,剑身如闪电般逼了上去,任倾欢吃力格挡,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苏澈目光中有些迟疑,但还是持剑攻了上去。

剑影绚烂,配合着交错鸣击之声和他从容不迫的步伐,显得分外好看。杜秋微被那剑影深深地迷住,恍然间觉得他就像天上的神明,身披七彩云霞,交错环佩,跳一支霓裳曲。

他出招极快,任倾欢大意之下,手上的长剑竟被他挑落。众人都以为胜负分出的时候,苏澈却也将剑回鞘,抱拳道:“失礼了。”

说话此话,他转身离开,头也不曾回过,只余台上任倾欢瞠目狂笑。

“折烟穗加上斜风细雨剑,年纪轻轻,修为不浅啊!只是可惜了。”南宫轻轻叹息。

没有明白他的话,杜秋微疑惑地问:“什么可惜了?”

“可惜未遇贤主。”南宫柔声道。

“情非得已。”转瞬间,一个略带腥气的身影翩然而至,对南宫抱拳道,“多谢。”

南宫微微颔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却不见半分自傲。那睥睨气势浑然天成,不须加半分雕琢。他终于开口,语气肃然:“常有千里马,而非伯乐。你可愿跟随我?”

苏澈抿唇一笑,略带苍白的脸上存有少许的柔和。他轻轻摇头,诚恳地道:“若是在您手下,我将永远是一个下属。”

“好。好!”南宫笑得有些沧桑。“既然如此。我希望今后能有一天。与你一战。”

苏澈低首揖道:“小生武功低微。不敢有此荣幸。”

“我不管。”南宫袍袖一挥。毫不领情。“你若觉得没资格。这些年就给我好好历练!到时候若是退缩。就想想武当派地老掌门吧!”

苏澈低眉不语。但是杜秋微能看见他眸中一闪而逝地光彩。以及肩上地微微颤抖。

现在地南宫……给人一种好可怕地感觉。杜秋微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寒彻心骨。这时候杨阙已经走了过来。看着苏澈。赧颜一笑:“不好意思。之前竟然误会你是缎坊联盟地人了。”

苏澈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毛。不知该说什么。只见她唇角勾起冷笑。又道:“那么请问。你是不是婉约宫或者颜水宫地人呢?”

“杨姑娘,何以见得?”苏澈道。

“你的招式我不认得,但是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能站在那里打架,站在这里说话。不是杀手组织的人,怎能有这样的毅力?”

苏澈不由莞尔:“姑娘你错了,小生正是缎坊联盟的人。如果你们想知道我的来历,大可以问我,不必用比武来试探。”

杨阙的眉毛惊诧地扬起,却也看不出恼羞成怒。只见她微微一笑,如同春风般和煦且骄傲:“那我们就挑明了说吧。你接近杜秋微,接近简定郡主,到底有何用意?”

“这些话,是你杨庄主让你问的吗?”

“哼,自然不是。”杨阙露出蔑视的神色,“是我代替盟主问你的。你们缎坊联盟切断北方武林的通商之道,究竟是何用意?连哥哥也被你们收买了……你们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得要延伸到北方挑衅去了,是也不是?”

“什么收买不收买。”身侧一个沉抑的声音带着恼怒响起耳畔,“你小孩子懂什么。”

“哥哥!”杨阙的声音顿时拔高,脸也涨红了,“我已经跟盟主说过了,不会削减你们的商货!你不要再错下去了,盟主他……”

杨羽拂袖冷哼:“林飞絮没有救成,你还出来做什么?快快回去吧。”

杨阙的面色由红转青,又转成白色。她握拳紧紧,咬牙切齿地道:“你们都拿我当小孩子,都看不起我的能力!我就是不回去,等我做了江湖上人人敬畏的女侠,看你们还敢不敢拿我不当回事了!”

杨羽还要再说,南宫却忍俊不禁:“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杨姑娘事事受挫,自然要做出什么,才肯回去。”

苏澈看了看擂台,道:“杨阙姑娘,该你上台比武了。”

旁人见杨阙一身男装,居然被人叫做姑娘,不由得心生诧异,指指点点地小声絮语。杨羽道:“你的女儿身已经暴露了,上擂台被人揭穿对郡主不好,还是我代替你去吧。”

杨阙有些惊诧地看着他,只听杨羽又缓缓一叹:“你以后要自己小心,回去以后我还有要事,就不保护你了。你最好还是早些回去,别让北盟主担心。”

“我,我知道了。”看着兄长关切的眼神,杨阙没来由地鼻子一酸。

杨羽不再多言,转身跃上擂台。苏澈对南宫抱拳一礼:“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先送秋微姑娘回去吧。”

南宫看了他一眼:“你去吧。”

“谢了。”苏澈低首一笑,轻轻牵起杜秋微的手,“走吧。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与你同路而行了。”

杜秋微没有问缘由,只是隐约觉得,他们二人似乎在一起走着,行的却不是同一条路。

“杜秋微,你是个好姑娘。”行了许久,苏澈终于开口。如横烟一扫的眉毛下,眸子是那么的清明澄澈:“人生诸般无奈,很少寻到你这样真性情的人。认识你,苏澈三生有幸。”

杜秋微觉得心弦被什么绷紧,只见他低下头,伸出手指,在她颈边一抹,勾出一条吊坠。那是一个看不出价值的玉玲珑珠,镂空花纹雕琢得极是精致:“缎坊联盟要我将你带回去,我不知道为何,但是盟主的意思,似乎对你恨之入骨。把你带回去,一定会给你生不如死的折辱。这几天来的接触,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不会这样做。”

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一下子笼罩心头。朦胧的目光中,苏澈的身影是那么不真实。

“我从小生活在缎坊联盟,看惯了里面的钩心势利,想要和他们不一样。”苏澈淡淡地说,“我接近你,只是想知道,这次如果照办,我会不会后悔。”

“从前做过的错事,后悔无益。不如从你开始,让我重新做回自己。”

第二十六章 令有玄机

他看着杜秋微,不觉微微笑了。 伸出修长的手指,柔柔为她拂去泪痕:“你不要哭。现在我知道,我会后悔了。”

“可是,可是你空手而回,他们会不会对你做什么,做什么不好的?”杜秋微哽咽着,也不知听了他的话有没有难过,“就算你不抓我,他们会不会派别人?”

“如今他们内斗剧烈,已经自顾不暇了,所以你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苏澈站直身子,已经能看见客栈的招牌,“你若能一直跟着南宫大哥就好。”

“南宫?嗯,他是很厉害的样子……可是我没见过他使武功啊。”杜秋微道。

苏澈摇头道:“武艺内在,若是喜欢外露的,定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我走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杜秋微牵着他的衣角,不舍之意溢于言表。但想起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却是试探,不由得有些伤心。原来还以为,苏澈哥哥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呢……原来他也是有目的的啊。不过,他能做到这样,也很不容易了,还要什么所求呢?

能与他相伴,哪怕一天,也很开心。这样就够了。时间久了,人心也渐渐透彻,人情也会慢慢地变质。

“苏澈哥哥——”杜秋微抬起头,“你就这么回去,不会被你少主责罚吗?”

“秋微,你不用担心我。”苏澈看了看天际,“我真的要走了,你保重。”

微风令他的青色衣袍柔柔翻飞,他的身影有些单薄落寞。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他是有任务在身的,如今疑惑已了,徒留无用。不负,不悔,就是他的准则。

杜秋微转过身来。方想拭去眼角泪水。却发现早已风干不见痕迹。南宫从客栈后面走出。身后跟着换装过后地简定郡主。没有半分感情地道:“回去吧。”

“我听说苏澈把任倾欢打败了?”见几人进来。和子卿忍不住兴奋地嚷嚷起来。“幸好有他在。我一直担心怎么打过他呢。这下好啦。真是太好啦!”

段菲菲“扑哧”笑了:“有你这么损地吗!小心坏事做尽。报应不爽。”

杜秋微敛去不悦之色。瞥了他一眼:“少爷。你地伤好了?”

和子卿颔首道:“是地。而且彩蓝已经醒过来了。”

南宫坐在彩蓝身侧。伸手按着她地脉门。头也不回地问:“听说你与缎坊联盟地公子任倾欢有过战约?”

“是的。和家为了支持北盟主重建损毁的武当派,向缎坊联盟借过几千两纹银,三年后未曾还清。任倾欢便说想要与我一战,若我赢了,和家就只须归还一半。我重出江湖的那刻,就是战约履行的一时。”

“和家乃当地乡绅,怎会还不清钱?”

“这个我也不知。”

突然间,杜秋微想起那日在账房无意翻看的账册,白纸黑字清晰地镌刻在脑海里,怎么也抹之不去。进账三千二百,支出三千九百,利润居然还有一百……也就是说,有八百两银子的不明收入!

这个收入,到底是什么?和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难道说,和子卿也没看过那个账册?库房被彩蓝烧掉,证据也没有了,如今,事外的知情人或许只有她一人而已!

“秋微,你怎么不说话?”看见她的面色有些发白,紧紧抿唇不语,和子卿有些疑惑,“是不是生气了?”

杜秋微怔怔地摇头,只听他叹道:“我武功低微,又多年不曾练过,若与他比试定是凶多吉少。若苏澈是缎坊联盟的人,他定然不会下杀招吧。”

“那万一不是呢?”

“但他的确是啊。”面上绽开笑容,他温柔地道,“秋微,没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只是让你放宽心罢了。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不是就走了吗?”

“我带你出来,若是不能保护你的安全,还有什么用呢?战约我不在乎,输了就输了,受伤就受伤,还债就还债,但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怎能担待得起?”和子卿看着他,温柔如絮语。

【杜秋微埋头坐着,一时无言。从前听他的话,总是有些感动的……这世上,除了父母,还有谁对她如此好且不求回报?如今的她,也是一样,却只是感激,心未有动。

彩蓝睁开眼睛,却低头不敢看南宫的眼睛,脸颊上一片绯红。南宫见此,拂袖起身,往门外走去。一面淡淡地道:“郡主,昨日你说好看的那个,我们去买下来吧。还有,杜姑娘——你去我的房间里将那瓶金创药拿来,给彩蓝换上。”

“哦。”杜秋微点点头,没有多说。

可是,答应是答应了,她可并不认识金创药啊!看着面前的一排小白瓷瓶子,鼻尖已经沁出了点点冷汗。轻轻打开一个瓷瓶的盖子,刺鼻的气味熏得她头晕眼花,连忙阖上瓶盖。又取出手边一矮瓶,瓶塞是绿色的,一打开来,味道还是那么辛呛,但是闻着却也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

皱了皱眉,她又取出第三瓶,

到底是哪一个呢?这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看起来都一样啊。万一拿成有毒的,彩蓝一定会有生命危险的……还是回去问问他们好了。

暗自感慨自己的无用,眼睛已经瞥见窗旁案几上的一本书。之所以引人注意,是因为那是一本打开的书,书的一角还压着一个墨绿色镇纸。杜秋微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不由得走了过去。

近处一观,只见一片树叶看似无心地放在书页上,右侧的空处,有人用旁红笔批:万般皆空,万物皆同。所求皆应,所得失逢。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禅机妙语,有万法皆空的意思。万法皆空,也就是说此生所求都是虚妄的……凡人不可能都领会高深的佛法,但是这批注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

不要妄求一切东西,随缘便好,否则到时候万般皆空,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澈哥哥只是离开了,又不是永远也见不到——读罢批注,杜秋微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这个。然而万物皆同是什么意思?

又往下看了几行,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实在是看不懂。这是一本什么书啊?她以前从未听闻,自然不明白其中玄妙之处。

脑海里灵光一闪,杜秋微转身奔至药柜前,从四个小格中各拿起一个瓷瓶,细细地倒出一些在手心上,依次拈了一些在鼻前嗅了嗅。忘记自己早被呛得眼泪直流,杜秋微终于露出微笑:果然如此!

第二十七章 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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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粉触手感觉一样细腻,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治疗伤口的药,应该是同样的原理,只是因为针对的伤口而用的药不一样。彩蓝的伤口在肩头上,应该是流了很多血,而手里这个唯一一个红瓶白塞的,应该就是正确的药了吧。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应该拿那个白色瓶塞的……”刚刚走进门去,听到彩蓝如此说,杜秋微莞尔:“我已经给你拿来啦。”

彩蓝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终于释然而笑。“听说你和苏澈代替我们两个去比武招亲那里了?”

“是的。”说这句话的人是和子卿,只见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捧着一盏汤药走了进来。他走得极稳,碗里的汤药竟也不曾洒出半滴。只见他对彩蓝微微一笑:“快些喝了吧,我在外面给你凉了这许久刚刚合适,要是再凉一点就伤胃了。”

“谢谢你,少爷。”彩蓝忽闪着眉间明媚的笑容。

和子卿呆了一瞬,这才笑道:“你笑什么?”

“还说我,你也在笑啊。”彩蓝朝他拌了个鬼脸,一口气喝完了碗里苦涩的药。

和子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秋微,苏澈去哪里了?”

“苏澈回去了。”踌躇了好久,杜秋微终于说了出口,“他说他的门派里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了。”不知为何要对他说谎,杜秋微迟疑一瞬,还是没有说出苏澈的确是抓她的人的事实。

和子卿笑得极是开心:“这样也好……省的多一个人总有麻烦。”

麻烦吗?杜秋微想起那日只和苏澈一人出去,他曾经说过“今天不会有危险”,如果他想杀自己,应该早就动手了。多一个他也没什么的,只是和子卿太过谨慎了。

然而她并没有反驳。只问道:“明天我还要去吗?”

彩蓝皱了皱眉:“不要去了。万一有什么危险。我可救不了你。”

和子卿没有说话。奉上一盏甜茶。劝慰似地说:“快喝一点吧。这件事情与郡主他们商议后再做决定。反正你地伤还要养许多时日呢。就不要操太多心了。”

杜秋微恍然忆起。当日客栈失火。是他抱着自己从窗户跳了出去。作为一个淑女。当时她竟然有嫁给他地想法。然而现在。这个想法似乎烟消云散。

不就是被抱一下嘛——入了江湖。就是江湖儿女了。人人都说江湖上不拘小节。这也根本不用耿耿于怀地。不过说到嫁人。其实这些哥哥都对我很好……

唉。娘要是知道我现在地想法。肯定要气死了。

银色的雨丝冲刷着苍翠的树木,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枯枝落叶顺着水流向不知名的方向,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已经被雨水填平,茂盛的杂草伏倒在一旁。大雨突然间倾盆而下,一直下到第二天晌午。因为这个缘故,比武招亲延迟一天,杜秋微坐在床边,看了半天的雨。

和子卿一直陪在彩蓝的身边,二人不时耳语些什么,笑得很开心。杜秋微不愿多想,只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不是一个淑女应该思虑的问题。就算是彩蓝为了救和子卿挡下那一剑,他们的行为,也不该如此。

如此什么?杜秋微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有愣愣地盯着窗外的雨发呆。

“你说,我能找到姐姐吗?”段菲菲坐在她对面,突然冒出来这一句。

“……应该可以吧。”杜秋微觍颜笑笑,她又怎能知晓?还回答得这么确定。

这个时候,杨阙转过头来:“郡主什么都不做,只在那里干等着,怎能找到人?”

段菲菲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飞扬的雨丝打湿了她的衣襟,竟也浑然不觉。

自从林飞絮死后,杨阙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但“我要做个女侠”,依旧是她英姿勃发的口头禅。现在她正在研究南宫怎样给彩蓝疗伤,不时地询问些什么。

南宫细心地解答着她的问题,俨然一个医道国手的风范。他的神情总是严肃的,只是偶尔温柔。杜秋微有些好奇:南宫大哥懂得按摩,又会医术,只是不知道武功如何……这些天来,还从未见过他施展武功呢,难道他没有武功?不对啊,不会武功的话又怎能给郡主当护卫的?

“明天应该是比武招亲的最后一场了吧?”和子卿问道。

段菲菲点点头:“明日你能来吗?”

“我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彩蓝谁照顾呢?若留一个会武功的,还不是要少一个。”和子卿有些忧心地道。

段菲菲懊恼地看了一眼四周:“都怪颜水宫啦,没事乱砍乱杀的,害得我们都没什么武力了,真讨厌!”一个一个地望过去,她的眸子里精光一闪:“呀,我有个好主意了!”

虽然她的主意一向比较馊,众人无法之下只能洗耳恭听:“又是什么坏主意?”

“我决定,让杜秋微明日上场!”段菲菲话音刚落,就有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四处都是咳嗽和清嗓子的声音。杜秋微怕自己听错,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段菲菲拊掌而笑:“我开玩笑呢——不过,你去也可以的。反正明日最后一场,可以选择比文比武,我相信你能赢的。就算赢不了,我也可以算你赢。”

“比武招亲……”彩蓝有气无力地说,“你这样做不就成了比文招亲吗?”

“本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那么多问题。”段菲菲俏眉一扬,秀气的脸上闪耀着光彩,让人不敢直视。

唯有南宫摇头一叹:“又要改变计划了……”

“郡主,你可以让南宫大哥代替比试的啊。就算有人认识,稍微易容一下不就好了。”杨阙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段菲菲脸上一红,拼命地摇了摇头,低下脸去喃喃道:“不行,我怕到时候说不出口。”

“说不出什么?”和子卿问。

“你讨厌!”段菲菲捂着脸,飞快地跑了出去,留下一脸疑惑的众人。

杨阙笑得前仰后合,待她跑出去才道:“郡主怕假戏真做,把自己真的招出去了!哈哈哈哈……”

杜秋微掩口一笑,只见南宫摇头淡笑,手上银光闪动,就是那么一瞬间,彩蓝的肩臂已经插满了二十八根银针。他的动作娴熟老练,一气呵成,杨阙惊讶地望着他,崇拜之色溢于言表。

第二十八章 文斗不如武斗

地上的泥土泛着湿润的青草香气,软软地踩在脚下,整个人的心情都是舒畅的。 今日参会的仍然是杜秋微与杨阙两个人,少了苏澈,她只得扩充台面上去比武。

看着自己一身男装,杜秋微欲哭无泪。这算什么嘛……她可是如假包换的淑女,抛头露面也就罢了,怎么可以穿着男装与人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啊。可是哭也没有办法,彩蓝虽说能下床走动了,却还没有防御的能力,和子卿担心她的安全,一定要留在她身边。两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不来,她有手有脚的,没有借口推脱啊。

淑女?呵呵,江湖上哪里来的淑女,只有侠女和卖艺女。杨阙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骄傲的神色,只是不知她把自己定位于前者还是后者。

最后一场比试只有五个人参与,缎坊联盟有一个,就是任倾欢;还有步云楼的楼主云陌,这个门派杜秋微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还有一个是北方武林组织的人,名字她忘记了,剩下的就是她自己和杨阙了。和子卿与杨阙冒充的是简定郡主家下属的世家公子,与江湖没什么联系,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

郡主招亲,也许不过是消遣着玩玩而已,最终人选兴许是早就内定好了的。所以杜秋微见到的人都不是那么拼命地去打斗,至于他们或许会有什么另外的用心,杜秋微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不用打斗,段菲菲给杜秋微穿了一件青灰色绸缎的直裾衫,既不惹眼也不穷酸,能看出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而杨阙这热衷于短打,这样打扮起来英姿飒爽的,大侠,哦不,女侠味儿十足。

五个人坐在擂台下的最前排,杜秋微坐在最右边,虽然紧紧地低着头,但还是能感觉到灼热的实现从左侧传来,烧的她脸颊通红。本来一个清秀水灵的女子,扮作男装就很不易,何况被人这样盯着看,迟早会穿帮。虽然真的很心虚,但杜秋微念想着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还是面红耳赤地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前方。讨厌的上官贤,怎么还不出现啊……左边的大哥,你要看我到几时?

脖颈又算又疼,杜秋微忍不住侧了侧,一不小心与那人对上了眼。只见他在脑后松散地插了根竹筷子,衣襟松散,面上似笑非笑,正是昨日终于苏澈比武的,嗯,叫什么来着?

对了,好像叫做任疯子。杜秋微被他看得脑子里“嗡”了一声,慌忙转过头去。只听那人不顾场合地哈哈大笑:“想偷窥我就直说,别以为转过去我就不知道了。”

杜秋微蹙眉回首,脸上红了一大片:“谁偷,偷窥你了?明明是你盯着我猛瞧,我才,我才……”她顿时急得想哭。

只听唰啦一声,原来是任倾欢将鎏金毓彩的折扇整个打开。目光中带着微许的不屑:“先是那个和子卿,后是苏澈,然后是你。你们都是郡主找来的替身?”

“我对你们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其实……”杜秋微咬了咬牙。决定人生中第一次撒谎。“其实我是代替苏澈来地。与和子卿无关。”

任倾欢将折扇收起。抵着自己地下颚:“既是代替苏澈来地。武功一定不弱。不如比试一番吧。”

杜秋微欲哭无泪。杨阙按着她地手。冷冷地道:“阁下既然是来参加比武招亲。最后一场了。总得有个样子才对。”

“我不过是为了看郡主一眼。束手束脚地反而有碍她对我地注意啊!”手里地扇子被他插在头发后面。只见他站起身。环抱着双手走到杜秋微面前。闭上一只眼睛。指着她懒洋洋地说:“站起来。爬到擂台上去!给你一寸香时间留遗言!”

他说话斩钉截铁。不带任何议论地余地。杨阙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无需再忍:“你还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干脆直接把郡主抢过来。白费什么力气在这里打来打去。”

“此言差矣!”任倾欢转过身来,更显得长身玉立。翩翩潇洒中带着多数的狂放不羁:“我来此地,本就不是为了招亲,就是来找架打的!你奈我何?别心急,大不了我们等会儿再打一场便是。打败了我,也好成就你女侠一世英名。”

“你——”杨阙登时语塞,惊讶、恼怒汹涌欲出。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这也太可怕了。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昨天的比武你不是输给苏澈了吗,按理说你该回老家赋闲去了,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哈哈。”任倾欢笑了,“妞儿,我哪有输给他?昨天他打着打着自己跑下去了,按理说应该是他回老家赋闲去吧。呶,你看他果真不来了吧——自己打不过我,找了个红颜知己来帮忙,算我白认识他啦!就这么点出息。”

“你这个疯子!满口的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杨阙气得骂了一句。

谁知他笑得更欢:“我本来就是疯子啊,随你叫我什么,我还是疯子。大丈夫坐不改名,立不改姓,苏澈那样的娘娘腔,哪能比得上我顶天立地,他连疯子都不如!”

杜秋微脸都涨红了,偏偏不知怎样去辩驳,气得眼眶都有些湿润:“比就比,谁怕你啊!你要是连我都比不过,岂不是连娘,娘娘腔都不如?不过先申明一句,我是来比文斗的,如果你要比武,恕不奉陪。”杜秋微横下心来,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企图吓到他。

然而这么拙劣的伎俩通常难不倒恶人,任倾欢冷笑着,用折扇挑起她的下颚:“你来就是了。”

回敬了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杜秋微站起身,毅然决然跟着他走上擂台,脚步却有些发虚。台上除了段菲菲的步辇外空无一人,连南宫也不见踪影。往下面一看,尽是黑压压的人群,她一阵头晕眼花,连忙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

“秋微,加油啊!”不知何处传来一句轻微的呼声,杜秋微看着段菲菲的方向,笑得格外勉强。

“姑娘,你说比什么好呢?”他的声音不大,却听得分外刺耳。

给点面子好不好,不要当众这样叫我,我穿成这样丢死人了!杜秋微心里不停地念叨,也不知道那个坏笑男能不能听见。

“你说吧。”本以为说这句话很帅很潇洒,谁料看见对方一脸奸笑,杜秋微立刻后悔了——这个时候充什么英雄,万一被那人算计了怎么办?

果然,任倾欢没有婉言推脱的意思,随口问道:“你说这台下有多少人?”

杜秋微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有些为难:“这我怎么能数的清啊……”

“妞儿,你还没数,怎么知道数不清?”任倾欢冷笑,“好,文斗你已经输了,下面该听我的,比武斗吧!”

“你,你耍赖!我真的不会武功啊!”杜秋微虽然站着没动,但是两条腿却拼命地想往后退。

“ 妞儿,记住,你站上来的是比武的擂台!在下面我要杀你,就是枉法,在上面谁管的着你?走上来的时候你就该想清楚了,早让你留遗言你不听,现在后悔也迟了。 ”他摇头一叹,似乎有不忍之色,然而拔剑出鞘也就是稍后那一瞬间:“看招!我倒要看看他的后人,究竟有多大能耐!”

第二十九章 诡异武功

根本来不及去理解他话中之意,杜秋微只觉得白光一闪,接着颈边一凉,冰冷的剑刃就已经贴了上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两条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她只觉浑身都已经冷透,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好吧,算我偷袭,再给你一次机会。”任倾欢撇撇嘴,收了剑,有些不满地嘟囔。

看着对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眼眶里的泪珠儿盈盈打转,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他叹了口气:“真是没用,前辈的武功我没有见识到,如今遇见了后人,也不肯让我一见吗?”话音刚落,他后退几步,眯眼一笑,“这下该准备好了吧!”

冰冷的剑锋又一次扬起,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朝着她的鼻尖如长练一般飞来。杜秋微心里彻底地绝望了,然而就在贴近的那一刻,电光火石的刹那,几句话哆哆嗦嗦地从嘴里蹦出来:“斜风细雨酒,明月满西楼。玉壶光转遍,弦断相思秋。杏花天影里,鱼龙潜舞游。风卷残云处,清辉漫洒收。”

这是前天在擂台之下,南宫教他说的一段话,告诉她遇见颜水宫的人,说这段话出来就可以化险为夷。只是这任疯子不是颜水宫的,不知道此话还有没有用。

任倾欢愣在原地,手里的剑还没有放下,就那样傻傻地举着。危急时刻,杜秋微只觉得眼前在翻江倒海,昨日翻看的那本书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词句迸入眼帘。看见对方愣住,她心里连连叫好,又禁不住大声吟诵:“斜风细雨剑,关河冷落,一池萍碎,落霜诀,断琼枝,折烟穗,回天一剑,柳絮刀法……”

任倾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没有说话,只听杜秋微又开始念叨:“珠帘尽卷!细斟北斗,素月分辉,霜天晓角,烛影摇红……”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把所有门派的招数都念叨一遍,就有神仙来救你?”任倾欢实在是不能忍受这些乱七八糟的名称在耳边嗡嗡晃悠,举起剑来就是一通乱砍。

本来还以为这招对谁都管用,现在看来是不行的了。眼见那剑身就要触及自己,杜秋微惊呼一声,只觉得身边白光一闪,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上,接着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

“铛”的一声,杜秋微觉得脑子里嗡了一下,终于看清了那道白光。身着白色宽大长衫,头戴斗笠,白色的幕离直直垂到胸前。这不就是颜水宫女杀手的打扮吗?方才的那一声金属相击,一半来自她手里的宽柄长剑——杜秋微认得,那是颜水宫的标志,颜水剑。

不会吧,又是颜水宫的人……杜秋微宁愿自己现在就昏过去好了。

“你这武功简直太诡异了。简直就是召唤术嘛。打不过我就叫人来。你耍赖!我不跟你玩了。”见此情景。任倾欢不满地喃喃自语。顺便收剑入鞘。转身走下擂台。背后空门大开也毫不在意。

白衣人掀开垂下地面纱。平静如水地目光直直地看着杜秋微:“你是谁。怎会知道地?”

杜秋微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嘛——不对啊。南宫明明跟我说。吟出那诗句来。颜水宫地人就不会杀我。难道他骗我?”那犀利地目光。周身凛冽地寒气。这个人。好像就是传说中颜水宫第一杀手颜臻。

颜臻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走吧。”

虽然不是命令。可她地话压迫感十足。杜秋微没有多问。一心想离开这擂台。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时后台突然出现一阵骚乱。杜秋微驻足一看。原来是几个人扶着身上包扎着绷带地上官贤走了出来。上官贤整只右臂都挂着绷带。一端挂在脖子上。看起来很滑稽。然而他恨恶地眼神却让人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今日老夫姗姗来迟。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对不住。”他并没有解释受伤地原因。而是如同往常一般气定神闲地坐下。台下有人却忍不住了:“上官前辈。谁伤地你。我们去给你报仇!”

杜秋微讶异地向四周望去,原来是几个装扮极为熟悉的壮汉叉着腰放声说的。上官贤在武林上地位如何,受人爱戴程度如何,她不得而知,但是这几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路见不平的路人甲乙丙。

本来以为他会稍微推脱客气几句,谁知上官贤缓缓站了起来,神情严肃缓道:“从今日起,缎坊联盟与北方武盟势不两立!只要端木家存在一天,我缎坊联盟就要灭了他!”

“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老头子发威了,这下有好戏看了。”台下的人议论纷纷,摄于缎坊联盟的威势,却没有人敢公然提出抗议。只听上官贤继续道:“昨日,北方武盟手下的人进攻我缎坊联盟洛阳分舵,杀害我二十多名弟兄,如此灭门惨案,焉能坐视不管?我连夜赶往洛阳,却在半路被人拦下,那伙人自称是端木世家的,不由分说就将我打成重伤。我伤了没什么,可是那些弟兄怎么办?”

“老头子你怕是做多坏事遭了报应吧!”台下有人不满地嚷嚷。

上官贤冷哼一声:“报应?端木家多次阻我缎坊联盟,以及南方武林各位兄弟门派的生意,他们有权有势,我们忍了——如今哪能忍得下去?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当我们南方武林不存在了!”

“我知道。”云陌站起身来,洪亮的声音当众说,“端木辞曾经亲口说过,要统一南北武林。实则就是想要我们当他们的傀儡,弟兄们,我们南方门派虽然都算不上强大,但也不能给人家欺负。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能打败北方武盟!”

“端木世家多次派人拦阻重要官道,向我丹心派收取重税,我们从前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他们越发猖狂,此仇此辱非报不可!”

“我们要血债血偿,打倒北方武盟,还我弟兄!”

“ 打败北方武盟!打倒北方武盟!”台下慷慨激昂地扬声欢呼的人越来越多,北方门派的人不满了,场面顿时骚动起来,眼看就要进行混战。这时候,颜臻长剑出鞘,如一道青虹划过长天:“上官前辈,北方武盟压制我南方门派多年,如今是该雪耻的时候了。如果想要挣脱北方武盟的钳制,为南方各个门派重新寻得生路,我颜水宫愿助一臂之力!”

第三十章 江湖生变

如果说大多数人都只是热血上涌,喊喊口号而已,颜臻的行为无疑是将此事定性了。南北武林矛盾许久,北盟主端木世家的的确确曾经说过想要武林统一的话,若上官贤所言不虚,南北武林的战斗一触即发。

谁也不想为人控制,所以说,反对北方武盟证据充足,人心所向,不需要过多议论。

上官贤拈着自己的长髯,面上似乎能捕捉到一些微笑。人群开始骚动,那个晋级的北方门派的人甚至已经被喧嚷的人群围了起来。杜秋微有些害怕,不由得捏紧了杨阙的手,杨阙眉头深锁,似乎若有所思。

南北武林实力悬殊不大,南方更加富庶,北方人力多些,若是真的打起来,谁会有好处呢?本来这些人应该都是持观望态度来着,但是颜臻一表明立场,他们就立刻有了底子,天不怕地不怕了。盟主……你在做什么呢,你可在为南方武林的事情烦心?

事情的真相还不清楚,这些人就早早地打定了主意。看来从前是她估计错误,南北的矛盾,真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话说回来,女侠的职责是什么?对,就是保护安善良民,打倒坏人!她是北盟主端木家的人,自然把敌对势力看做坏蛋。如今这么多坏人要聚众闹事,她要是强出头,还不得被人按扁了?不行不行,时机不到,要忍。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大侠。

这场骚乱最可怜的牺牲品——参加比武招亲最后胜出的五个人之一那个人,已经被人推推搡搡地挤上了擂台,下面的人振臂高呼:“把他杀了,看端木家的敢不敢打来!”

应和的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那个人脸色又青又红,连忙辩解:“你们凭什么要杀我?我只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你们要造反,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把我也拉进来?”

“因为你是北方武林的人!”台下有人笑得格外刺耳,“所以你就是要死!”

“岂有此理!”那个人喝道,“你们这般蛮不讲理,简直就是一群匪类!”

上官贤缓缓踱步过来,身后跟着白色衣袍的颜臻。他泰然自若地看着那人,,对旁边的人挥了挥手:“你们别抓的太紧。凌公子,老朽为了平息众怒,只有委屈你几天了。叹就叹在你北方武林旗下是凌云镖局的,而不是我南方武林的人。”

“你——上官前辈。”凌闻笙气归气。但还是保持了相应地礼节。尊称对方一声前辈。“你们要怎样我管不着。但不能拿我当导火线。颠倒是非黑白吧。”

上官贤仰头大笑。好半天笑完了。终于小声神神秘秘地说:“没有你当人质。我们地筹码不是就少了一份吗。若我吞并北方武林。定要给你记功。”

他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去:“不过那要看你到时候是否还活着了。哈哈……”

这一幕看得那叫一个亲者痛仇者快。杜秋微虽然不懂江湖上地事情。但看到这些人。也不禁觉得有些厌恶。好好地为什么非要打来打去呢。这个杀了那个。那个又要杀回来。这样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尽头!

每个人神色各异。却忘记了此间最重要地人还没有发半句话。只见那纺绸地纱幔被一只纤纤素手打起。见到地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着那从步辇上走下来地人。简定郡主缓缓走下来。环视四周。冷笑道:“你们这些刁民。把此地当成什么了?”

众人如火地热情被她浇灭。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何况人家还是当朝郡主。上官贤赔笑上前:“老夫惭愧。请郡主恕罪。老夫已经无能再让比武招亲进行下去了。郡主想招夫婿。就在这些人中间选一个吧。”

“混账,你当本郡主是母猪,随便选一个配种来的啊!”段菲菲面色大变,随手举起一个如意向他掷去。上官贤侧身避了过去,低着头不敢看她。

“郡主也知道,此次招亲水分很多,大多人都不是真心想要迎尚你,而是把这里当做比武场所。”说话的是颜臻,只见她水袖一扬,款款走来。

“我是真心想入赘皇家的。”台下小声的言语段菲菲自然没有听见,只见她神色不悦,握拳紧紧:“你们就不怕被当做乱党屠杀?”

“端木家不仁,我们就不义。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比之被北盟主灭掉,我们也是求一条生路而已。”颜臻淡定地看着她,“冒犯了郡主,还请原谅。明日我派人送郡主回府。武林生变,我奉劝郡主还是浅涉江湖为好,否则……”

“否则什么,你要杀了我吗?”段菲菲冷笑着,往前走了几大步。

“岂敢。”颜臻沉沉地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敛袖低眉。

段菲菲紧紧地抿着嘴唇,甩袖道:“我看你们早有此意吧。我给你出个好主意——把我当做人质,去威胁北盟主。端木辞与我父亲是旧交,如果你把我当**质,说什么他们都会听的。怎样,你觉得如何?要不然,现在就杀了我好了!”足尖向前一跃,她伸手便去抓颜臻腰间的剑。

颜臻身形微动,轻盈地转了一圈,旋即按剑单膝跪地:“郡主不可。请郡主不要有此念头,否则颜臻就是千刀万剐之刑也不能抵罪。无知草民在郡主眼中不过如蝼蚁,还请您高抬贵手,容我们苟且偷生。”

看见清高冷傲的她居然跪倒在自己面前,段菲菲那一瞬有些震惊,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话……我命你们速速散去,不准有此想法,否则我就派人诛灭你们这些,这些……我听闻颜水宫不过问太多江湖事态,如今为何要如此?你们如果肯罢休,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刚开始见到颜臻,她的确有些害怕,如今见此情景,却没来由地心底一酸,不知何故。

段菲菲伸出手去,想要扶起她来。颜臻低眉一叹:“请容许我们,苟且偷生。”话刚说完,她就按住段菲菲的手站起身,瞬间封住她全身七处大穴。轻言了一句,她挥了挥手,招呼自己的手下:“郡主不愿离开,你们就将她好生保护起来,不准出一点差错。”

段菲菲定定地望着她。奇怪了,不是应该很讨厌她吗?为什么与她对视的时候,却有着那么一点儿温暖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的眸中不像平日那么冷酷严肃,而是微笑着的缘故吧。

第三十一章 身份揭穿

杜秋微看得惊魂未定,刚喘了口气,肩上冷不防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首发她惊呼一声,回头只见两个黑衣蒙着面纱的人。因为这么多次被惊吓的经验,她紧紧地抓住杨阙的手,准备大声呼救,却没有发现那两个人格外熟悉。

其中一个黑衣人叹了口气:“秋微,是我啊,我是和子卿。现在场面不妙,为了防止危险扩大,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杨阙,你帮忙撑着台面,今后能否再见,也看缘分了。”

另一个黑衣人显而易见就是彩蓝。她大伤出愈,能走动已是很了不起,如今能来此地,二人应该是经过很大一番思想斗争的。她点点头:“我们赶快走,不要让坏人发现了。”

杨阙似乎有些不悦:“我也要去——当初说好了,我要做女侠扶贫济弱。你们都走了,我帮谁去?”

彩蓝似乎不愿多说,只道:“那好,你先掩护我们离开,等会儿再赶来吧。”

“等一下。”杜秋微蹙眉道,“郡主她被颜水宫的人带走了,怎么办?”

彩蓝道:“你不用担心,颜水宫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现在我们自顾不暇,还是赶快离开吧。”

和子卿拉起杜秋微的手,三人悄悄地地挤出人群。她有些不解:“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彩蓝的身体能走动吗?”

和子卿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听说这里变乱,我们就十万火急地赶来了。人多事杂,就怕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担待得起啊。南宫又不在,杨阙的武功只能自保而已,彩蓝还受着伤,你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谁还可以来救你?”

彩蓝的眼神平静:“你不用管我,秋微姑娘要紧。是你带出来的人,就应该保护好。”

“这是自然。要不是急着赶路,我也舍不得让你走动,如今也是没办法的。”和子卿温柔地看着她道。

“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这几日来。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总是惴惴地。”彩蓝揭下面纱。“摘了吧。省地惹人注目。”

和子卿“哦”了一声。笑道:“还是彩蓝姑娘明事理。”

“什么乱七八糟地。”彩蓝嫣然一笑。杜秋微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笑。但却觉得她笑得与往日不同。眸子中清光摇曳。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样地温柔。好像自从她受伤以后。二人地关系就有些非同寻常了。

杜秋微不承认自己迟钝。但是有些事情。她从未尝试过。所以真地不明白。

三人选了一些偏僻地小道走。所幸身后无人跟踪。杜秋微看着彩蓝越发苍白地面色。不禁同情地道:“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彩蓝你还能行不?”

彩蓝摇摇头:“不必担心。我习惯了地。”

杜秋微想起前几次她与人打架后,仿佛没事人一般与人嬉笑,后来听和子卿说起才知道她受了伤。真是看不出来,她的忍耐限度到底是大?心里由衷地对她钦佩起来。

“我真的没事,你别这样看我。”彩蓝如同往常嘻嘻一笑,只是脸色有些白的吓人。

和子卿点点头:“再走一段就是官道了,如果运气好,就能马上搭上商队的车。你再忍忍,马上就要到了。”虽然在车上可能会颠簸得更厉害,和子卿却也想不出另外可以安慰的话语来。

小巷异常僻静,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大白天里都有些吓人。听着三人的脚步声错落响起,杜秋微抬头看了看昏黑的天际,暗道似乎又要下雨了。

转过巷口,眼见着官道就在眼前,面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杜秋微一瞬间被白光刺痛得睁不开眼,直觉中有人立在自己高处,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白衣女子。

等等,白衣女子?白色长衫,斗笠下垂着的白色幕离,这一切都铁一般地证明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此人的身份。

她长剑平举,剑身发出一道清亮的吟诵,雪白的剑刃清亮地闪耀着炫目的白色光彩,一如她眉间的清淡。神态有些倦意,却丝毫不影响她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意,只一眼就让人寒彻心扉。

那一瞬间,杜秋微以为又看见了颜臻。仔细一看,似乎又不是,颜臻的眸子里平静如寒冰,而这个人却有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好久不见啊。”颜雪冷哼一声,翩然从墙头跃下。眉间是冷冷的睥睨,仿佛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

杜秋微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啊。和子卿和彩蓝都有伤,没可能敌过她的。如果打起来,他们又要受伤……那不如现在就投降好了。

杜秋微看着她,手心微微颤抖着。谁知颜雪却没看她一眼,而是将剑尖朝下,用一种调侃的口吻道:“不错嘛,颜霜。出来混了两年,一个人变成两个了。听说你现在叫什么……菜篮?哈哈,堂堂第四名颜霜,竟然沦落至此了?”

本来是应该惊惶的,但彩蓝却显得格外释然。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逃脱,在受伤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又回到了**。

“颜雪姐姐。”彩蓝低低一唤,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长剑“叮”地触到地面,颜雪叉手冷笑:“你想起喊我姐姐了?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求饶吗?”她素手指向和子卿,“那么你说,饶了你,还是他?”

彩蓝微微摇头,颜雪突然举起剑来,再次砍在上次伤她的地方:“为什么不敢还手?居然敢拦住我行事——上次没取你性命,我现在好后悔啊。说实话,我今天就是来代替宫主处置叛徒的。”她嘻嘻一笑,“为了这个杂碎,值得么?”

上一次在客栈,为了救和子卿,她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下颜雪的一剑。那道伤口极深,鲜血淋漓,痛入心扉。然而她没有选择还手,既不能,也不愿。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一切都是宿命。

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黑色的血顿时染遍了衣衫。彩蓝闭上眼睛,缄口不言。

“我不允许你再伤害她!”和子卿突然暴怒起来,直接用剑鞘挡上她的长剑。颜雪冷笑着,剑尖一挑,和子卿直觉一股大力传来,险些要把兵器扔掉。他连忙撤手拔剑,忍着剧痛朝颜雪刺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苦命鸳鸯

颜雪似乎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稍稍侧了一下身。长剑被她微笑着按下去,彩蓝面上冷汗涔涔,显然是在竭力忍受着痛苦。她突然睁开眼睛,勉强伸手抓住剑刃:“我留下,你放他们走吧。”

“一个也走不了。”颜雪报之微笑,“你别做梦了。”

突然,和子卿伸手抓住剑刃,努力地将它抬起:“虽然我武艺不如你,但你若要杀她,我不会坐视!”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溅开一朵朵小花。杜秋微吓得微微发颤,看着闪耀的剑尖,萦绕心头最多的却是气愤。她不明白,为什么江湖众人都是在打打杀杀中度过,为什么任何一条理由都可以杀人。人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我颜水宫处置叛徒,你一个武当派余党在这里瞎掺和什么。”颜雪冷笑着,言辞尽是讽刺之意。

和子卿紧紧地握住剑刃,左手将自己的剑朝她刺出。颜雪眉际微敛,也许是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决然,一下子竟没有抽出剑来。眼见长剑逼近身前,她也不慌乱,左手微抬,用手腕抬起剑锋,只见银光一闪,和子卿手里的长剑掉落在地,轻呼一声退开了。一枚散发着玄色光彩的圆形飞镖深深地嵌入他的左臂,只差一点就是脖颈。

彩蓝的手一直保持着平举的姿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手背上划过。刚才若不是她抵挡了一下,和子卿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好哇,宫主让你看好这个武当派余孽,你反而和他眉来眼去的不知搞了什么勾当。颜水宫怎会有你这样的败类?”颜雪气急败坏地道。

彩蓝的声音虚弱而坚定:“当初我不愿离开,你们赶我走。现在的我,就是要为他挡剑。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死。”和子卿倏地抬起头,他一向以为自己是男子汉,从来都是他保护这些女孩。却没想到生死时刻,居然是她在保护自己。

他知道彩蓝不还手的原因,是因为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因为知道彩蓝是颜水宫人,所以和子卿对她多少有些戒备之心。也许,也许也是因为怕失去她吧,他早就销毁了彩蓝的乌金匕首,让她一直不能离开。颜水宫的人都有些怪癖,彩蓝就是一个不愿意用不称手兵器的人。因为那把乌金匕首的失去,彩蓝在他家里,只能作为一个小丫鬟陪着他。

尽管知道她是敌人,是耳目,但他还是不可救药地要留住她,竭尽所能地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甚至每日要让她服下锁心丹压减武功,只为让她成为和府最普通的丫鬟。

和子卿不贪心。认为这样就够了。

当初颜水宫灭了武当派。他这个关门弟子因为回家探亲幸免于难。颜水宫为了防止武当残余弟子作乱反之。故派出人手监视。彩蓝就是其中之一。那一年地比武。她得了第四名颜霜地头衔。却因为不满第三名颜欣因为诡计得胜而被人诬陷。对颜水宫体制地不满是要付出惨痛代价地。但是宫主没有惩罚她。而是将她派了出去。

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众人目送她地眼神。多半是鄙视和嘲讽。就算第三名地武功没有她高。走掉地人还是她。不管怎样。她都是彻底地失败者。

她只回头看了一眼。无人挽留。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就与颜水宫地其他人不同了。

还记得比武之前。她和现在地颜臻。颜雪相处得再好不过。大家是孤儿。却都以姐妹相称。而她走地时候。却连送行地人都没有一个。

离开颜水宫。她心灰意冷。很少练功。甚至连心爱地兵器都交给了他。那时她发誓说。一辈子都要跟着和少爷。保护他。听他地话。

做一个真正的贴身丫鬟。

总以为再出江湖,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是和子卿的贴身保镖,和子卿是江湖新秀,三人一起出来,闯荡新的江湖,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什么都会重新开始的。

自从上次被颜雪无情地一剑砍伤之后,她明白了:事情总是不会变,她当初被人怎样看待,现在还是一样。颜水宫不值得她回去了,她现在宁愿一心一意地守着别人,这个人,就是和子卿。

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成了所谓的叛徒。

她自认为是一个看得很开的人,所以当初被人诬陷有反意,也没有选择以死告清白。如今也是这样,就算被杀,被诬陷成叛徒,她也要保护和子卿。就算她不喜欢他,也要誓死保护,要不然,她活着就没有了意义。

是你让我的生活重新有了意义,我不能让你为我而死。彩蓝这样想着,幽幽地说:“你让他们走吧……我做什么都可以。”

颜雪柔声笑道:“你如今还有什么可以给我呢?我愿意让你们走,不过要看看我手里的剑愿不愿意了。”

话音未落,她脸上煞气大胜,长剑发出一声龙吟,斜斜朝她砍下。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只听沉重的一声兵器交错的声响,炽目的白光划过一道圆弧,呼啸凛冽,看得人眼睛刺刺疼。

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位白衣少女,头戴斗笠,身着白色广袖深衣,不是颜水宫的还能有谁?

“颜臻,为何阻我?”一剑就被对方格下,颜雪似乎有些不忿。

“放她走。”颜臻按住她的手,转过头去看彩蓝,“去吧。”

一瞬间,她的形象是那么高大光辉,如同救世之神,荣耀能普度众生。杜秋微只觉得心上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虽然颜臻也不是友方,此刻却比友方还及时。

“凭什么!”颜雪一甩衣袖,挣脱开她的手,“她为了另外的人,那日居然阻我行事,如此叛徒岂能不杀?”

“算了吧。”颜臻话里清清淡淡,“就算不顾及姐妹情分,也应该放她走,因为这是宫主的命令。也就是因为这,我才赶来的。”

“什么?”颜雪一脸错愕,“他不是在……”

颜臻转过身去:“我岂敢假传命令?”

听罢微笑,颜雪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不敢,你从来都是胆小鬼,连郡主都要跪。”

颜臻回首,蹙眉道:“这是规矩——宫主白教导你了么?”

“哈哈,我看你多半和她有什么关系吧。”颜雪看着彩蓝,鼻孔发出轻蔑的冷哼,“你们两个,滚吧。不过这位杜秋微姑娘要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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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龟废柴···每天只能一更,反省中···

我要加紧码字,不能辜负大家支持!

明天要出门,中午不能更新袅~今晚加更一章~~~

嘿嘿,彩蓝童鞋的身份出来了,大家有米有惊奇哇

本章的题目有些恶搞的说···我是亲妈,哪里会有苦命鸳鸯,大家说是吧

第三十三章 去意已决

“什么?”和子卿瞪圆了眼睛,“这怎么行?”

“不识好歹。”颜雪哼道,“放你们走路,还废话那么多,想再打几场我都奉陪。我说……你叫和子卿是吧,我颜霜妹子在你身边跟着还嫌不够,还要另外再带一个,真是贪心不足啊。”

“此言差矣,杜秋微是我要负责保护安全的,不是你们抢来抢去的。”和子卿勉强站了起来,“不要总用小人之心去揣度别人。”

颜雪眉毛一扬,森寒气息瞬间升起。杜秋微毅然走到她身旁:“我跟你走就是了。彩蓝,和公子,你们快走吧。”

“这怎么行?”和子卿急了,也顾不得身上有伤,就欲冲上前去,“把她交给你们,岂非羊入虎口?我说了要保护她安全的,就算舍弃性命,也不能违背誓言。”

杜秋微顿足道:“你快走吧,你们两个伤者怎能打过她们两?现在你就算死了,也救不了我啊。不用担心——出来闯荡江湖也是我自愿的,就算出了什么差池,也只能认命罢了。”

“可是……”和子卿楞了一下,还是准备冲上去。彩蓝一把拉住他,虚弱地说:“算了。颜水宫也不会草菅人命的。何况,有宫主在呢……”

“哈,颜水宫又不是食人窟,小秋微都不怕,你怕个啥。”颜雪笑着把手按在她肩膀上,说了声“走”,便领着她用轻功飘然远去。

“担心无用,走吧。”过了许久,彩蓝终于推了推愣着的和子卿。

和子卿看着她,只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他伸出手,笨拙地抚摸着她的面庞:“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从前那么疑心你。你为了我受这么多伤,我此生怎样才能还得起?”

彩蓝扑哧一笑:“不用还了,你就一直歉疚着吧。”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笑。”和子卿略带责备地看着她。“去哪儿?”

“人送丢了。我们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这下我知道了。杂碎一样地武功。在江湖上想要混出个名头来。难。”

“彩蓝。从前我不该疑心你。这样把你当做一个普通丫鬟。是不是太委屈你了?从今以后。我就叫你颜霜。这才是你应该被唤地名字。”

“什么啊。我早就不是颜水宫地人了。你这是在叫谁呢?”彩蓝一脸不悦。“我就叫做彩蓝。不叫其他名字。颜水宫地名字几乎半年就换一个人。我要是叫颜霜了。一年以后看你找得着不。”

和子卿嘻嘻一笑:“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听你地。对了。颜水宫主是怎么回事。居然派人放我们这对苦命鸳鸯走?按照杀手组织地规矩。叛出门派地不是都要。都要被处以极刑吗?”

“可能是他可怜我们吧。”彩蓝柔柔一笑。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嗯,我还有一事不明。”和子卿扶着她,在路上慢慢地走着,“杜秋微真的没问题吗,怎么你那么肯定?”

“这是秘密,说了要千刀万剐的。”彩蓝故作神秘道。

“你不要总是说什么刀啊剐的,听得寒碜。杀手都是这样,从来都不把自己生命当一回事?今后可不许这样了。”

“是,我听少爷的。”天色还是那么阴森,而两个人的心里却是明朗无比。纵然都受了重伤,却似乎都忘记了一样,说着笑着往前走去。

天色又晦暗起来,时近黄昏,也不指望它重新亮起,众客店都点起灯来。巷道上行走的路人并不多,转弯处可以看见一家外表极普通的客店,“吱呀”一声阖上了二层的窗户。

烛光隐隐恻恻,映照得人脸色昏黄。一个阴郁的声音缓缓开口:“这样做可以吗?”

对面的男子看起来比那人年轻许多:“那是自然。只要帮我灭了端木世家,你儿子将毫发无伤地回来。出了差池的话,他要是缺了胳膊断条腿,我概不负责。”

老者叹然不语,只听那年轻男子冷笑道:“别装了。你自负其能,却一直屈居缎坊联盟盟主之位,上有北盟主,侧又有颜水宫,谅你也不得甘心。我这只是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任你如何说。”上官贤哼道,“现在我与儿子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他日我若得势,定叫你五马分尸!”

青年哈哈大笑:“随你的便,不过我估计你不会活到那一天了。这是今天压制毒性的药。”只听瓷瓶摔在桌子上的声音,“要是不想死,就乖乖听话。我说到做到,不会亏待你和你那没用儿子的。”

本来是想要寻找和子卿他们来着,走在路上忽见上官贤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人影,杨阙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跟踪着他们进了这家客栈,谁知却听见了这样的内容!

堂堂缎坊联盟盟主,居然会被人利用!他儿子被绑架,自己也中了毒……天啊,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连这样也做的到。如果说上官贤是坏人,那么这个人不就算坏人中的坏人了吗?

杨阙不禁打了个寒噤,贴着房门的手微微颤抖。江湖险恶,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或者说,她到底知道多少?

“谁在外面?”听到窸窣的动静,年轻男子顿时警觉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门。杨阙惊呼一声,预备转头就跑,却在抬起头来的那一瞬愣住了。

“你你你是……苏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虽然对这个男子没什么好感,却也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平时不大爱说话,总是抚弄着自己的佩剑,偶尔黯然地喟叹几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轰隆一声,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被颠覆了。表与里,真的是极少有相同的,现在她相信了。

“你是谁?”上官贤蹙眉问道。

“她兄长是涵承山庄庄主。”苏澈淡淡道,“我很放心。”

苏澈定定地看着她,眸中现出一道凌厉杀气。杨阙“啊”地呼了一声,扭头就跑。苏澈追赶了几步,看了看身后的上官贤,还是停了下来。

比之论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去做。杨阙只是个无名小卒,根本不足挂虑。

第三十四章 轩然大波

不知从何时开始,江湖上竟传出一种风声:上官贤是因为儿子被人挟持,迫不得已宣称要与北盟主相对抗。首发而据上官贤自己的言论,他的儿子上官诚正在闭关修炼中,绝无此事的可能性。江湖中人对此言论意见不一,有人认为是他故意散布,临场做戏;有人认为他已经有这样的地位还想吞并北武林,实乃不明智之举,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情有可原了。

不容置疑的事实是,缎坊联盟联合南方武林大小门派数十个,比如步云楼,丹心派,涵承山庄等,于两日内血洗了北方武林在江夏以及江夏附近的联络点。虽然事先得知逃走不少人,伤亡算不上大,但还是震惊了整个武林。北盟主端木辞甚至派人来劝服,无奈他态度强硬,坚持一战,端木辞只得作罢。

一家小小的茶室里,坐着三个白衣少女。白色长衫,头戴斗笠,垂下的幕离一直到胸前。之所以没有其他的人,是因为这里就是传说中颜水宫的秘密联络点之一。两侧的人都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茶水,仿佛在练习什么功一样,三人脸前的面纱都是打开着的,中间那个人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发呆。

身着青灰色短打的丫鬟打扮的女孩走了过来,看着二女面前已经化成冰的茶盏,不由得拍手笑道:“这次是颜臻姐姐慢一些,该罚该罚。”

两边的人是颜臻与颜雪,中间的自然就是杜秋微了。杜秋微料想中的颜水宫数日游没去成,几人不知为何在这里耽搁着,玩着比试用视线化水为冰的无聊游戏。

颜臻抬起头,无辜地看了她一眼。青衣女子连忙摆摆手:“姐姐们饿了吧……我去准备吃的。”说罢嘻嘻一笑,转身就走。

杜秋微跟着颜水宫的人几日颠簸,跟着上官贤来到了平阳县。这个县城正好在江夏和洛阳中心点的位置,北盟主似乎也感觉到了压力,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却还是派了多人把守各个北方联盟的据点。上官贤在此驻留多日,南方武林的盟军也在此徘徊多天。

本来以为颜臻她们要把自己弄到颜水宫关起来,可不知是什么原因,杜秋微竟被带着一同上路,而且还穿上了颜水宫的制服。这不过是她随口提出的意见,颜雪却爽快地答应了,还给她配上一把短剑充门面。依她的话讲,你不会武功,带着剑就只能吓吓会武功而不敢打架的人和更不懂武功的人;反正穿着颜水宫的衣服,周围几米以外不会出现其他闲杂人等,不怕你趁乱逃脱。

话是这么说,杜秋微明显能感觉到,颜臻和颜雪对待自己的态度比前几次要好得多,似乎没有那么冷酷无情了。后来的闲谈才听颜雪赞扬自己,“你倒也有几分胆量,敢独自一人跟我们走。不过幸好你有这个念想,否则若被缎坊联盟抓去了,你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杜秋微不太理解她话中的含义,只隐隐觉得抉择还是正确的,又救了和子卿他们,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心底微微有些欣然,这是她从来未有过的感觉,很舒心,还带有些小小的骄傲。原来她也可以救人的……江湖真是奇妙啊,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做出平日不敢想象的事来,也能比平日勇敢起来。

只是不知道和子卿和彩蓝现在哪里。过得如何。颜臻地意思是。等这次动乱过去。自然会有人跟她说明一切缘由。安心等着便是。

近日里江湖上地传闻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带领南方盟军地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澈。那日里匆匆一瞥。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变了。他变得充满戾气。和上官贤一样。眼神中似乎总有抹不去地阴影。他没有看到她。只是熟练地指挥着手下掩埋敌方地尸首。举止中只有说不尽地冷漠与戒备。

好想再见他一面。当面问个清楚:听说他劫持了上官贤地儿子。这是真地吗?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用得着发动这么大阵势。死这么多人吗?

杜秋微承认自己胆子小。而且还婆婆妈妈地。但要死这么多人地事情。就一定是正确地吗?从前认识地他。似乎不是这样一个人啊。

还记得他曾经说过。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不会这样做。那么。北方武林地。就一定是坏人吗?难道做这些事情。就不需要想是否正确吗?

和子卿和彩蓝都走了。颜水宫地人又以静坐为乐。多个玩笑地人都没有。她看着窗外。渐渐有些孤单。虽然子卿哥哥有时候也会伤她地心。但是突然之间所有熟悉地人都离开你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地感受吧。

【脚步声突然响起,只见一个身着青灰色短打的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禀颜臻大人,好像是简定郡主。”

颜臻点点头,刚放下斗笠上遮面的布帘,就见一个白衣少女吵吵嚷嚷地走了进来,仿入无人之境一般。杜秋微这些天来一直都有些纳闷,颜臻那天不是让人把她带走了吗,怎么又让她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如果是逃出来的,那也,那也太不低调了吧。

“小二,把你们这最贵的菜选二十样给我端上来。”段菲菲重重地一拍桌子,财大气粗的样子。

那青衣少女迎了上去,为难地道:“姑娘,小店店小,一共就十样菜啊。”

“十样菜,这么穷?”段菲菲咽了口唾沫,刚才说过的话也不好意思收回,便道:“让你上二十样就上二十样,你怎么那么笨啊,每种上两样不就成了?”

青衣女子无奈地笑笑:“可是这么多菜,姑娘也吃不完啊。”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你那么关心我干嘛?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咳咳,来人,把店里能做的菜都做了,凑满二十份给这位姑娘端上来。”

“说吧,多少钱?”段菲菲掂弄着手里的银元宝,原来有钱也可以睥睨众生。

青衣女子扫了她一眼,见她一身轻便服装,也没什么装钱的地方,虽然一个银元足够了,可是……

“我们不要钱,姑娘。”青衣女子吟吟浅笑。

段菲菲大笑:“不要骗我了,你看我这么有钱,像是来吃霸王餐的吗?不要钱,难道要命啊!”

青衣女子对坐在柜台里的人使了个眼色,笑道:“姑娘说笑了,本店也不是黑店,自然不会要你做人肉包子的。你不用担心,只要区区一根手指头就成啦。”

第三十五章 重逢故人

“什么?”段菲菲几乎要吓出冷汗来,“你要做手指头包子?”

青衣女子淡定地摇摇头,突然间按住了她,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顿时捏起她的食指,在身后人手里托盘上蘸了蘸,映在另一张字纸的末端。段菲菲觉得自己似乎中什么圈套了,只见青衣女子笑吟吟地拿起那张纸,在她眼前晃悠了两下,立刻收了起来。

段菲菲恨不得立刻在桌子上撞晕过去:“什么,一顿饭要五百两?你这是黑店啊……”

青衣女子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道:“我们‘来去坊’,就是保证每位客人来去空空。郡主啊,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带不去的,你还是看开点吧。”说着她还拍了拍段菲菲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青衣女子眯眼笑道:“你想得简单,颜水宫上下几百人,不吃饭怎么行?做我这行的,非要有这样的胆识和雄心,还有连皇亲贵胄也要坑蒙拐骗的勇气和智慧。不明白赚钱之道,我颜水宫的人不都要饿肚子了?到时候连扯白衣的布料都没有了。”

“你果然前途无量,生财有方啊。”段菲菲摇头叹气,“我祝你早日升职,当上颜水宫账房总管吧。”又喃喃自语:原来颜水宫的人穿白衣是因为没钱买花布啊。

杜秋微看得暗笑不止,忽地看见颜臻与颜雪都站起身来,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只见又有一黑衣人踏进门来,旁若无人地大笑道:“早让你不要进来了,你不听,现在被坑了吧。”

青衣女子掩口笑道:“公子笑话了,本店从来都是童叟皆欺的,从来不做不公平的事情。”

南宫似乎被口水呛着了,抚着胸口不住地咳嗽。段菲菲欲哭无泪:“在外面你也没说这是黑店啊……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我堂堂郡主竟被一小小黑店宰了,这让我今后怎么立足啊!三皇兄肯定要笑死我了。”

竟然是南宫……也就是说,这么些天来,郡主都一直跟着他吗?杜秋微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看着一屋子人都在窃笑不止。段菲菲恼羞成怒了:“笑什么。还不快来帮我吃!五百两银子换二十个质量低劣地小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地江湖险恶?”

段菲菲本来不知道那坐在角落地颜水宫人是谁。直到看见欲笑还休地杜秋微。才知方才自己地窘态全部落入他人视线之中。反正都已经受骗了。不如就豁达些吧!她招招手:“秋微。你们也来吃好了。”

南宫看了她们几人一眼。道:“都过来吧。反正也算是熟人了。”

三人取下斗笠。慢慢地走到段菲菲桌前坐下。青衣女子瞪大眼睛:“为什么不算我一个?”

段菲菲只得苦笑:“好吧。今天算我请客好了。以德报怨才不枉本郡主地德才教化。”

“就知道郡主大方地很!”青衣女子笑容明朗可爱。执起筷子就开始吃起来。颜雪柔柔一叹:“小蕙。胆子见长啊。看来不让你升官都不行了。”

“不要升职。”小蕙含了一大口菜,边嚼边说,“我在这,很快乐,做的事情又有价值……总部请我去我都不去!再说了,哪里还会有人能做得如我这么好?”

南宫笑着点点头:“的确。你辛苦了,多吃点吧。”

“我就是喜欢吃!”好不容易把那口菜咽下去,小蕙笑着说。

杜秋微这时才有空闲与段菲菲说话:“你们这些时日在哪里?一直都是南宫陪着你吗?”

“那当然。”段菲菲骄傲地点点头,望着南宫笑,“南宫……公子很厉害呢,不仅懂医术,做的菜也很好吃。”

南宫不甚理会,只道:“明日北方联盟的盟主端木辞会派人与上官贤和谈,地点是会仙居。那里是步云楼的地盘,如今他们沆瀣一气,我要去护持安全。郡主就交给你们了,不要出差错就好。”

颜臻点点头:“好。”

“对了,你可曾看见杨阙?”南宫淡淡道,“有人在找她。”

“我知道了。”颜雪笑道,“清月山庄很少送情报来了,我们有许多事情都不了解。”

南宫肃然道:“我知道了。若有要事,下次我专程派人给你们送来就是。”

杜秋微注意到颜臻一直都埋着头一声不吭地扒饭,脸上似乎还有些潮红。原来她也会害羞啊,只是不知道她害的是什么羞呢?

听得这些人言谈间很是熟悉的样子,杜秋微不禁疑惑地问道:“南宫公子,你和颜水宫的人之前都认识吗?”

南宫微微一笑:“我怎么会不认识颜水宫的人?在我心里,颜臻一直都是最温柔美丽的。”

杜秋微没太听懂,好奇地眨眨眼睛。谁料颜臻听罢哼了一声,扔下饭碗转身就走了出去,连斗笠都忘记拿上。

“不,不会吧……”段菲菲小声地说,“天啊,你不会喜欢颜臻吧。”八卦的眼神下,却是有些小小失落和妒忌的色彩。

见南宫自顾自埋头扒饭,段菲菲紧握粉拳,咬牙切齿地道:“南宫公子,武林大会结束后,你就立刻回来保护我的安全。这是北盟主要求的,要是我出了一点差池,哼哼……”

南宫一想也是,便对小蕙道:“小二,你们这有没有小黑屋子?明天把郡主塞进去关起来,这样就安全了。”

段菲菲面色又青又白,余人见她如此,禁不住笑了起来。

“小秋微,该起床啦。”梦里有个人背对着自己打开一扇门,门里有个不甚清晰的人影在对自己微笑,杜秋微还没看清那人模样,就被人粗鲁地摇醒。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揉了揉,又揉了揉,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天,这是哪里,不会还在梦中吧。

颜雪身上穿的不再是白色长衫,而是一袭暗褐色襦裙,长发也用一根木钗盘在脑后,看起来清新动人,浑然看不出半分白衣杀手的影子来。

“起床,我们去参观,不对,是掺和一下今日的武林大会。”颜雪笑眯眯地道。

“我也要去?”杜秋微疑惑地坐起身来,忽地想起什么,“我又不会武功,万一又有什么人来抓我,岂不要连累你们救我?”

“我们是作为缎坊联盟特级宾客的,谁敢胡来?”颜雪目光炯然,勃勃英姿让人不敢直视。

杜秋微笑道:“哈哈,其实我也很想去的。”

好久没有见到苏澈了,如果他今天也在,有些事情一定要问问清楚才好。

第三十六章 武林大会

杜秋微抓着刚买的彩塑的泥娃娃,拉着裙子,很没有淑女形象地一边跑一边喊:“喂,你们等等我啊!”

颜臻回头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她穿的也是一身常服襦裙,只是外面罩了一件大袖长衫。颜雪斜了她一眼:“要我们等你多少次啊,跟没上过街似的。”

杜秋微撇撇嘴:“你不觉得这个小猴子很好看吗?我再也不会这样啦——颜臻姐姐,你们就这样把我丢在路上,不怕我被坏人拽走了?”

颜臻轻轻哼道:“谁敢?我们已经把你的通缉告示贴满了全城,敢抓你的人就是与我颜水宫为敌。看看谁有这胆子。”

颜雪掩口一笑:“告示上写明了的,杜秋微你身怀诡异武功,遇见此女请立即与颜水宫联系,并自动退出一丈远……哈哈,看来我还是很聪明的。”

杜秋微苦笑连连,难怪路上的人都一脸惊惶地看着她。她想出名,但也不想作为这等形象啊。但是……不是说等一会要进入武林大会吗,别人认出她来怎么办?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颜雪冷笑道:“他们要是能认出你,难道还认不出我来?不用担心,有我在你身边,没人敢靠近你五尺之内。”

杜秋微无话可说,作为俘虏,也只能任由摆布了。可怜的淑女名节啊,一上江湖,就全毁了。

会仙居作为宜阳最大的酒楼,不仅是达官贵胄寻欢作乐或假装清高的场所,更是江湖人士经商之人为了显示自己阔绰宴请之馆。不过,这个地方最重要的不是秘密的秘密就是,它是南方门派步云楼在宜阳的最大分舵。

步云楼楼主云陌今年才十八岁,长相白白净净的还算过得去,却将近三分之一南方武林的客店酒楼纳入门下,并且管理得井然有序。他这次也公开申明要与上官贤一同反对北方武盟,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颜臻几人也不客套,径直走向上官贤安排的上座。她们来到宜阳也不是一两天了,武林大会的筹办也不是一两日之内的事情,可是直到昨天晚上才有人发请柬给颜水宫。

杜秋微不敢看上官贤。低头挨着颜臻坐好。偷偷地瞟了一眼台下。不由得惊叹起来。台下有男有女。大多都是不认识地(其实她本来也不认识几个)。穿戴异常正式华丽。其中不知是什么门派地。一排十二个女子。皆是鎏金绸缎。十二行金钗。晃得人眼睛都有些花。杜秋微连连暗叹。这些人真有钱。难怪敢“造反”。

偷偷地瞥了几眼。还是没有见到苏澈。不仅如此。似乎也没见到几个缎坊联盟地人。颜臻说了。沉默是最好地矜持。还能让人不敢近前造次。所以杜秋微自进来之后一句话都还没说过。

忽地。只见人皆起身。原来是上官贤走上前来。向众人拱手一礼。便入主座。任倾欢和苏澈紧跟在他身后。皆沉默不语。任倾欢还是那披发敞襟地潦倒样子。相对于苏澈衣冠规整。更显得与此地地情调格格不入。

杜秋微只觉得心弦一震。朝他注目凝望。而他却目不斜视。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心里有些微微失望。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失礼。也不好意思再去看他。目光转向镂花大门。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衫。身背长剑地中年男子冉冉走来。近处才看清身后跟从地只有两名女子。一位手托如意。一位横抱琵琶。容颜清丽算得上天人之姿。

人群一下子安静起来。上官贤起身拱手玩笑道:“独孤少侠姗姗来迟。让老夫好等一场。你说该如何?”

独孤鸿影是北盟主手下第一剑客。但毕竟是护卫而不是助手。北盟主派他来此多少有些不太恰和。他正欲答话。身后抱着琵琶地女子已经嫣然一笑。朱唇轻启:“还说我们呢。依阮沁方才所见。您老也不过是刚刚到来吗?”

见上官贤脸色有些发白,她又掩口一笑:“按理说,来的越晚,地位越非同寻常。我们迟你一步,也就说明了……”

“这位姑娘好生牙尖嘴利,不知道许了人家没?”任倾欢唇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若是没有的话,还请你尽快找个婆家,要不然这样的名声穿了出去,就不容易嫁出了。”

阮沁秀美一挑:“你倒是好心,才第一面就问人家是否许配,难道你想娶我不成?小女听说缎坊联盟的任大公子平时放浪不羁,在各地的秦楼楚馆都有五六个红粉知己,不知把我娶回去了,要做你第几十几个填房呢?”

任倾欢呵呵一笑:“食色性也。男女因美色互相吸引,实属正常,若是结为连理,更是一段佳话。只要有真心相爱的这份心就够了,姑娘你还在乎填房不填房的问题吗?”

阮沁哼道:“好一个登徒子,什么互相吸引,明明就只是我吸引你。长得那么猥琐不堪,还学人家披发长歌弄扁舟,吸引美人?吸引水鬼还差不多。”

任倾欢还欲再说,上官贤不悦地瞟了他一眼:“好好的别与人家小姑娘纠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来来,大家都坐下,都坐下。”

独孤鸿影依言落座,阮沁与另一个女子抱着琵琶站在他后面。任倾欢侧眉对她一唤:“还有位置,你为何不坐?”

阮沁道:“端木大人说了,做属下就应该有属下的规矩,不要想什么做什么,这样才有礼节,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手执如意的侍女轻轻拍了拍她,低声道:“算了吧,人家也是好心。”

独孤鸿影回过头来:“那你们也坐下吧。阮沁,不要失礼。”

阮沁朝任倾欢拌了个鬼脸,上前落座。苏澈淡淡地道:“开始吧。”

上官贤微微一笑,扬声道:“眼下,南方武林门派对北方联盟多多少少有些误会。老夫也不希望事态扩大,毕竟若是一战,对我们双方实力都是一大损伤,独孤少侠,你说是不?”

独孤鸿影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被唤作“少侠”颇有些不太合理,但以上官贤长辈的身份来看,也算不上太过分。只见他还了一礼:“那晚辈就依上官前辈了。只要上官前辈肯大事化小,北方联盟自然是乐意的。只是,这不代表端木世家没有力量与您较量。”他说话不卑不亢,目光扫视之下,本来准备大声提出抗议的人都把话缩了回去。

第三十七章 虚张声势

上官贤捋须而笑:“这是自然。 台下弟兄,若有什么和谈高见,不妨提出。”

有几个年轻人已经按耐不住不满:“不是说要踏平端木世家吗,怎么又要和谈了?前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上官贤连忙起身,安抚道:“小兄弟不必激动。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就是讨回自己该得的东西,只要得到了,又不须流弟兄的血,岂不美哉?”

云陌拂袖起身:“上官前辈言之有理。独孤前辈,我步云楼乃南方小派,在北方联盟的势力范围内,却要被收取双倍地租,不知何故?”

“步云楼楼主云陌,十八岁,家传武功,擅长暗器,下毒。”阮沁敛眉低声说。饶是如此,邻桌任倾欢不禁对她侧目一视。

杜秋微也有些惊讶,只听颜臻淡淡地说:“这个人叫阮沁,本是清月山庄的三庄主,应该是受人之托才来此处。清月山庄是北方武林最大的情报机构,知道这些也不稀奇。”

杜秋微点点头,脑海里突然惊雷一闪:清月山庄?那个被颜臻杀掉的林飞絮,好像就是清月山庄的庄主!

只是不知道林飞絮的死,这个三庄主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仇人就在旁边,她们会不会立刻就打起来?

想着想着,她看了一眼二人,心里有些后怕,忙缄口不言。突然发现好像空了个位置,奇怪,苏澈怎么不见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今天便装出行,本来就是看好戏来着。”颜雪嫣然一笑,“安心看就行了,不要多想。”

独孤鸿影朗声道:“原来是云少侠。步云楼虽是南方组织,我北方联盟也一视同仁,不敢多收一分钱。只不过朝廷有令,为防止门派势力过大,基业超过千两银子的组织都要收取双倍赋税,这不是我决定的。”

云陌冷笑:“那些钱你果真上交朝廷了吗?我怎么听说端木家投入几千两资金建了一个类似我步云楼地门派。要与我派抗衡呢?”

“没有此事。云少侠一定是误会了。”独孤鸿影淡淡道。“还有问题吗?”

云陌恨恨地道:“好。既然如此。有我步云楼。就没有端木家!”

独孤鸿影随意笑笑:“请便。”他举起茶盏欲饮。一个清清冷冷地声音传来:“不要喝。里面有毒!”

只见银辉一闪。手执如意地女子按下他手中茶杯。又瞥了一眼任倾欢。任倾欢皱眉道:“你看我作甚。有毒就有毒。又不是我下地。”

阮沁摸着手上地护甲。轻轻一叹:“知己姐姐好心提醒你。你还不听。”

任倾欢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完,完了,我已经喝了。你怎么不早说啊……咳咳,咳咳……”

上官贤神色紧张,让身后的侍童用银针试了一下自己的茶盏,确认无毒后才松了口气。他沉声问道:“这茶是谁沏的?”

身后的小侍童见他面色阴郁,说话也哆嗦起来:“是,是小的……但是我真的,真的没有……”他欲哭无泪,身子发虚似的颤抖。

“哼,没用的东西,拖出去给我打!”上官贤拍桌下令,侍童被人带走,却连挣扎都不敢有半下。

阮沁冷哼一声,拍案而起:“上官前辈,为何你的无毒,而我们的茶水里有毒?前辈若是不给一个说法,怕是说不过去吧。我们好歹也算是北方联盟的客人,这样的待客之道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上官贤面上森寒无比:“姑娘莫乱想,老夫一向行端坐正,就算要杀人,也要找正大光明的理由,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独孤鸿影淡然道:“晚辈宁愿相信您是这样的人。既然多生变乱,定是前辈未准备好的缘故。不如给您一日的准备时间,明日再讨说法如何?我们先告辞了,明日再会。”

他悠然起身,阮沁与知己尾随他后准备离开。任倾欢抬起扇子一挡:“这么快就想走,不知是不是心虚呢?”他柔声缓道,“既然我的茶杯里也有毒,你们似乎也该给个说法才是。”

知己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阮沁冷笑道:“你身重及己之毒,怎么还强撑站在这里?不如我帮你一把吧。”话音刚落,已轻轻在琵琶弦上拨了两三下,任倾欢面色顿时惨白,埋头喷出一大口血。

其余的人不明就里,以为阮沁故意伤人挑衅,也不由得闹起来。本来下毒一事,有人高兴有人怀疑,害怕惹恼北方联盟,都没有表现出喜怒来。这下任大公子受伤,南方门派与北方联盟的仇隙又深了一层。

“欢儿,你还好吧!”上官贤夸张地奔了过去,扶起任倾欢,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我没事。”任倾欢挣脱他的手,起身抱拳,“多谢阮姑娘赐教,来日若有时间,定要再行讨教。”

看见任倾欢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方才的憔悴,杜秋微稍有理解。阮沁方才的那一下,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害处的。只是,见到任倾欢被打倒,真的是很让人爽快的一件事啊,谁叫他当初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惹恼了淑女,得不到同情,活该!

她耸肩暗笑,颜雪看着她,不由得连连摇头:“疯了疯了。”

这时只听有人大喊救命,众人抬头一望,只见苏澈不知何时站在二楼,正对着上官贤的座位,手执利刃比着身边之人的脖颈。那人……杜秋微悚然一惊,那人正是简定郡主段菲菲!

她们离开的时候,让小蕙照顾段菲菲。因为那里是颜水宫的秘密联络点,有不少人手,所以她们都很放心。现在郡主被挟持到这里,难不成小蕙她们……

颜雪看着颜臻双手微微颤抖,摇头轻轻一叹:“看来有些人仅仅来看戏的愿望,是实现不了。”

苏澈长衣飘扬,朗声道:“北方联盟听好!如果不交出誓约书,简定郡主的性命就要赔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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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米更新,龟龟知错了···奉上冷笑话一个,聊供大家乘凉。

冷笑话之二:

任倾欢(阴阳怪气):阮姑娘,你算是才貌双绝,可我听说你不会什么武功,只会拨弄两手破琵琶,不会是真的吧?

阮沁(斜了他一眼):琵琶就是我的武器。

任倾欢:不会吧,这可大煞风景了。我开始还以为你要卖艺来着。以魔音杀人出名的,江湖上太多了,不知道姑娘排第几呢?

阮沁:如果单纯演奏的话,我应该是排第二吧。如果比试魔音术,那……

任倾欢:那我劝姑娘还是卖艺好了。

阮沁举起琵琶,一把打在他的头上:我一般很少用魔音术,都是直接用砸的。

任倾欢:早知道我不练铁砂掌,练铁头功了。

第三十八章 节外生枝

颜雪立刻按住颜臻的手:“不要心急,以免被人利用。”

颜臻脸色青白,几次竭力抑制站起来的冲动。却见独孤鸿影面色如常地问道:“你……到底是何用意?”

上官贤微微一笑:“我听说端木盟主曾经给平西王立**令状,若郡主有个什么闪失,他愿意以命相抵,是吗?”

独孤鸿影并未回答,而是言了其他:“敢问贵派要誓约书作甚?那东西有名无实,就算给了你,北方门派也未必会听你号令。”

上官贤直言不讳:“誓约书不过是个门面,犹如衣裳,穿不穿都可,只是穿上才像个人样。南方武林既然有与端木家争锋之心,当然也得拿出些面子上的东西。”

“若你们想要挑战,北方联盟随时奉陪。”独孤鸿影淡然道,“但是挟持郡主,逼要物件,似乎令人不齿。”

任倾欢笑了:“既要作为,何记途径?端木家统一北方武林的时候,不也动用了婉约宫的力量吗?还有武当派一事,若不是他坐视不理……”

“住口!”阮沁眉目间闪烁着寒光,“你不要血口喷人!”

任倾欢面露不屑,假意摇头一叹:“看来武当派灭门一事,的确是北方联盟不可告人的黑幕啊。”他抬头一看,又是啧啧数声。

杜秋微顺势一望,不由得尖叫出来。虽然距离不近,却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段菲菲脖颈上的鲜血顺着衣襟流下一道血线,又蔓延上苏澈的衣袖,蜿蜒曲折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的神情是强忍着的痛苦,嘴唇也抿得紧紧的,而苏澈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事不关己。

他怎会变成这样?杜秋微努力回想着从前那个温文尔雅地他。心里五味杂陈。然而还未待她多想。身边一道影子就冲了出去。颜臻踏着绝顶轻功。几下就跃上对面二层。立在苏澈对面。一个眉目清冷。一个神峻如常。就这样静静地对峙。段菲菲拼命朝她做手势。她却浑然不觉。拔出匕首。睥睨朝他一指:“放了她。”

“云公子。你怎么样?”就在颜臻踏上二层地时候。一层有人发出惊呼。上官贤连忙走了下去。搭脉半刻。眉间敛起。

上官贤拨了拨他地衣物。指尖拈起一根闪闪发亮地银针:“这上面有剧毒。”又伸手探了探他地鼻息。上官贤倏地起身。“快。快找大夫。否则有性命之忧!”

旁人大声惊呼:“什么!云楼主他。他……”

有人似乎想起来什么。急忙指向二层地颜臻:“是她。就是她做地!我看见这个女地刚才跃上二楼之前回过一次头。然后云楼主就倒下了!”

“这位小兄弟。”上官贤瞥了一眼颜臻。对那人说。“你能否肯定?有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当然肯定了。”那人双手叉腰,似乎对他的怀疑很是不满。

颜臻的注意力不禁转移到他的身上,语气肃杀:“莫要含血喷人,你亲眼见着了?”

那人理直气壮地指着她喊:“自然!就是你,你不要抵赖!”

苏澈轻轻一笑,段菲菲轻呼一声,已被他往后拖走。颜臻发步直追,苏澈撒下一把白烟,朗声道:“若我告诉你,郡主中了我独门剧毒,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就毒发不治,你还要带她走吗?”

苏澈自知敌不过颜臻,所以尽量不与她正面交手,而用了这样卑龊的伎俩。颜臻似乎忌惮着什么,瞬间停住脚步,不再往前。烟幕中苏澈与段菲菲消失不见。颜臻握紧手中的匕首,指节按得发青。

一层还是这样乱哄哄的,只见上官贤缓缓起身,面色格外凝重。颜雪一脸焦急,杜秋微问:“南宫公子不是说要来此处顾持安全吗,怎么开看见他?”

颜雪低眉叹道:“他现在还不出现,那就不会出现了。颜臻啊颜臻,都让你不要冲动了,怎么还那么糊涂?这下着了别人道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电光火石的刹那,方才的情形又在脑海里清晰地放了出来。她浑身一震,鼓足勇气站了起身:“前,前辈,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说的话底气不足,再加上场面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杜秋微有些急了,不由得大声喊了出来:“云公子不是她杀的,你们不要冤枉了好人!”

任倾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省省力气吧,是不是想再打一架?”

独孤鸿影蹙眉望着她:“那姑娘你觉得会是谁呢?”

上官贤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眉间的一抹森寒一闪而过。他捋须道:“你凭什么如此说?”

他的身边有人暗中问:“她们不是你的盟友吗,怎么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上官贤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无视颜雪探究的神色,杜秋微咽了口唾沫:“方才那位姐姐明明已经上了二层,云公子才倒地的,如果是那位姐姐打的,那枚银针应该是在后颈,而不是咽喉处啊。”

颜雪姐姐说了,她们今天是微服而来,不打算暴露身份,她就不准备透露颜臻的名字。

有人面露疑惑地点点头,却另有人提出了质疑:“你怎么知道银针伤在咽喉上,难道这暗器是你发射的?”

杜秋微又急又气,面色潮红:“我不会武功,哪里能做这个?方才你没看见,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上官前辈,我说的有错吗?”

上官贤道:“何以见得?此银针细小,若是不加注意很难发觉,你怎知道云陌不是在她还坐在你那边的时候中的毒?姑娘既然不懂武功,不知道毒发需要一段时间也实属正常。”他也知道,颜臻几人是便装前来,便也顺着她的意思,不说出颜臻的真实身份。

何况,身份又如何?只要事态有利,就算颜水宫的人,他也一样敢利用。

颜雪听罢冷笑:“如此说来,上官前辈也有嫌疑了?”

上官贤面色有些发青,却还是悠然颔首:“嫌疑事小,找出真凶事大,大家说是不是?”

拥护者齐声呼道:“上官前辈英明!”

“ 不是这样的,上官前辈。”既然已经破坏了淑女形象,杜秋微索性豁出去了,只听她正色朗声道,“奴家虽然不懂武功,可是方才云陌突然倒下却是亲眼目睹。他是朝后面突然倒下的,之前也未回头,一定是前面有人突袭。”她不由得寻找云陌所坐正对着的方向,却感受到不远处任倾欢的淡淡一瞥,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事情已经过去,谁知道姑娘的记性好坏与否呢?”前面有人嘲讽,“那么不如我们试验一下:我方才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短衣,刚才脱掉了,你知道那件短衣是什么颜色的吗?”

此人是无名小辈,自然少有人注意,杜秋微更不例外。可是仅凭这一点就想难住我们的万能女主是不可能的,只见杜秋微想了一想:“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穿短衣,不过半刻前你的邻桌倒是脱掉过一件藏蓝色的短打。”

第三十九章 过目不忘

那人顿时瞠目结舌,洋洋得意的神色一下子凝固在脸上。上官贤似乎有些不信,又问:“那你倒是说说,方才从门口进来时,往左数第三个屋檐下面栓风铃的绳子是什么颜色的?”

“绿色。”只觉得脑海里如同过电影一样划过方才的场景,杜秋微不假思索地答道。

众人面面相觑,上官贤脸色青白不定,过了许久终于道:“想不到姑娘竟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

“过目不忘?”一个年轻武者惊诧道:“我听说第一美女杀手水琳珑就有这样的本事,难道是她姐姐?”

旁边有人反唇相讥:“什么姐姐妹妹的,水前辈的年龄都可以做娘了。”

年纪稍微大一些一人即刻劝道:“你们不要再胡乱臆测了,莫对亡者不敬啊。”

被人称赞,杜秋微脸上微微有些红晕:“还有——上官前辈,你,你刚才流血了。”

上官贤不由得把手往衣袖中藏了一些,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转身对周围的人道:“你去看看云小弟的伤势如何了。”

最先指责颜臻伤人的步云楼属下有些不乐意了,只见他上前拱手一礼,面上愁容戚戚:“上官前辈一向公允得当,想必会给步云楼一个说法。”

此刻有人冷笑,那人抬眼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就是那被自己指责对云陌下手的那女子。只见她眉目清冷,匕首拿在手中,却如架在他脖子上一样令人胆战心惊。

僮仆打扮的年轻男子有些害怕,却并不心虚,回敬了她一个蔑视的眼神。

上官贤假意劝慰道:“大家冷静一些。云公子之事。定有结论。不如先坐下喝杯茶。”

“哼。你这里地茶谁敢喝?”阮沁眉目一冷。带上一抹讥讽。“喝了不就和那可怜虫一样倒下了嘛。”

一个背着药箱。书童模样地男孩走了过来。垂首敛眉地站着。颜臻冷然道:“他中地是什么毒?”

男孩低着头。落落大方地道:“我家先生说。云公子中地毒是甘剑子。普通人服食无作用。若曾中剧毒。或者接触过读毒物地人就会立即毙命。云公子他……怕是已经不行了。请步云楼各位兄弟节哀顺变。小地与先生告辞了。”

众人不晓得何种缘故。竟然都沉默起来。唯有颜雪拍手笑道:“好哇。这下可算找着下毒之人了。”

“你是说。给我们茶盏里下毒地就是他?”杜秋微诧异道。

阮沁冷哼一声:“这还有假,明明就是他了。任公子,我听说他与你关系不错啊,怎么连你都要加害?”

任倾欢面色冷峻如铁,只见他缓缓起身:“下毒之事还未有定论,如今我们要先确定的是杀他的人究竟是谁。茶水下毒一事,说不定就是那个要杀他的人所做的,为了掩人耳目,嫁祸他自身。”

阮沁不屑道:“杀人哪里会这么麻烦?直接在毒针上染了断肠草之毒不就行,还用得着费两步?依我看,这两个用毒之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

上官贤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云陌随身佩戴的香囊呢?”

“在我这里。”身边小僮奉上一个香包。

上官贤眉头一蹙,拿起香包来,问道:“怎么会在你手上?”

小僮讪讪地说:“刚才云公子让我帮他拿着,说要好好保管,不能有闪失。”他带着哭腔道,“上官前辈,您一定要为我步云楼做主啊!”

上官贤哼了一声,转身对杜秋微道:“秋微姑娘,云公子方才进来的时候佩戴的可是这个?”

“这……”杜秋微有些迟疑,她咬着下唇,轻轻摇头,“小女没有注意到。不过小女好像听人说过,这个地方是步云楼的分舵?”

方才她的目光只一直集中在苏澈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前几个问题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她可不是神仙。过目不忘的本事,从来不照顾她的主观愿望。

她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识,阮沁笑道:“妹妹真聪明,如此一分析,就算不是他下的毒,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了。”

上官贤不以为意,转而笑道:“你没注意到,老夫可注意到了。你刚才把手里的香袋与自己腰间的换了一个,是也不是?”他伸出手,语气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交出来。”

小僮吓得后退一步,一脚踩在身后之人的脚上,仰面摔了下去。上官贤踢了他一脚,从他腰间扯下另一样东西。有人指指点点地道:“的确是这个,这就是云公子平日用的,据说是万花楼的珊瑚姑娘亲手做的呢。”

“真的吗?哇,要是珊瑚姑娘什么时候给我做一个,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愿望了。”

“切,就你这出息。要是万花楼的头牌纤凝姑娘能看我一眼,就是让我跳黄河我也心甘情愿。”

上官贤的严肃口吻压制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如我所料,这里面的香粉就是及己的干花。来人啊,将他拿下。”

“啊?那万花楼的珊瑚姑娘岂不是也……”有人的心开始扑通直跳,“上官前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就将珊瑚姑娘带回来审问!”

上官贤看了他一眼,对众人说:“除了步云楼的,大家都散了吧。什么时候再开会只能另行通知,各位,真是对不住了。”

他转身对独孤鸿影道:“独孤小弟,这样你可满意?”

独孤鸿影正欲答话,那个被架走的小僮突然大声喊叫起来:“上官贤,你不得好死!我家少主勤勤恳恳地跟随您,一直敬您为师长,他今天死在这里,你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你这样下去,还有谁敢跟着你,都散伙吧,趁早向北盟主负荆请罪好了!”

武士连忙去捂他的嘴,没想到他突然挣扎起来,叫得更凶了:“今天不查出少主的死因,我死也不会瞑目的!你怎么就只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而不相信我家少主呢?就因为此地是步云楼的分舵,少主才这样殷勤地款待各位,诸位怎么这般冷漠无情,真让人寒心!”

步云楼的其他下属也不由动容:“上官前辈,云少主为此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可算尽心尽力。就算他有下毒的嫌疑,但是他的死因,我们不可以不追究。上官前辈,您要是不愿给我们一个说法,岂不是让天下人怀疑您?”

第四十章 保存名节

“怀疑什么?怀疑是上官贤害死云少主吗?”颜臻冷笑,“说话单有底气是不够的,含血喷人一向没什么好下场,何况你现在的情势下,污蔑了我还不够,还要污蔑上官前辈吗?”

听到她的话,小僮一个激灵,伸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指着颜臻:“就是她害死少主的,如果您不追究,我死也不甘心!”说罢口吐鲜血,竟然咬舌自尽。

准备散开的人群都有些迟疑,一面看看颜臻,一面窃窃私语。众人看着颜臻的目光都是带着探究的疑惑,如果他不是这样肯定,又怎么愿意去死?这事的确奇怪。

“上官前辈,他们是什么人?”有人表示了极大的疑惑。

上官贤有些迟疑地看看颜臻,众人看他欲言又止,不禁迷惑更深。

“前辈就算不说,她也逃不了干系,何况她刚才还与苏公子准备争斗来着。”一年轻男子蹙眉道,“还请前辈不要放过一个有嫌疑的人。”

“那珊瑚姑娘放不放?”有人不禁小声问,冷不防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杜秋微的心一下子绷紧了,她看着颜雪冷然的面庞,不由觉得阵阵森寒。突然,只见颜雪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杯子朝那人掷了过去:“你够了没有!颜臻妹子,回来,别理他。”

杜秋微清清楚楚地听见抽气的声音,有人以为听错,有人错愕当场,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大厅一下子寂静起来。颜雪冷然道:“你们都活腻了吗?我颜水宫想杀谁就杀谁,还用得着理由和请示?说不定哪天把你们都杀掉,灭你们个十族八族的,看你们还废话个屁!”

颜水宫在江湖上名声大得吓人,冒充就等于自寻死路,所以众人根本不敢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威慑的话语,配合颜水宫素日的威名,顿时没有一个人敢吭气半声,生怕这些煞星们一个不高兴血洗当场。

“哈哈,既然下次再开会,我就回去继续上二楼偷看纤凝姑娘梳妆打扮去了,后会有期啊,后会有期。”

“原。原来你也爱偷看纤凝姑娘啊?怎么这么巧。难道我们是邻居?”

“我打死你。我做了你三年地邻居。你居然还说出这样地话。找死啊!”

“哦。我也是一时紧张嘛。老兄你不要见怪啊。”

围观群众们纷纷没话找话地搭伙走开。几下就散了个干干净净。杜秋微依稀听见最后几个人临出门时悄悄地讨论:“原来第一杀手都长得这么漂亮。当年水琳珑是一个。如今地颜臻又是一个……我家娘子武功不错。怎么就长不了那么标致?”

“做你这种人地娘子。再漂亮也没用。只要武功比你好就行了。知道颜水宫地人为啥都遮得严严实实不?就是为了打得公平。”

“此话怎讲?”

“你真是愚不可及。若是让你看见真容,那一个比一个标致的模样,还不让你不忍下手了?这样打得多不公平呀,你看颜水宫的老宫主玉大侠多英明多伟大啊。”

颜雪脸上一阵晕红,吓得颜臻连忙按下她的手,将那枚差点就脱手的飞镖握在手里:“颜雪姐姐,反正都已经暴露了,就随他们去吧。”

杜秋微微微皱眉,低声说:“我想起来了,第一眼看见云陌的时候,他身上没有香包,那个香包是后来有人给他的。”

“妹子,别想这问题了,你看上官贤洋洋得意的样子,这事情肯定遂了他的愿了。”颜雪嘲讽似的一笑,“现如今他春风得意的很呢,我们就别掺和他的春秋大梦了。”

杜秋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听颜雪又道:“你现在问他简定郡主的事情,他一定无暇顾及,不如改日吧。”

颜臻叹了口气,刚才的莽撞危害不浅,看来今后要好好反省。作为一个杀手,冲动是最要不得的,若是被宫主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一路上,杜秋微唯一注意到的一点是,路人都不自觉地隔着她们十丈远。虽然有不时地偷看,却无人敢在她们身侧多做停留,唯恐避之不及。这样的情形很熟悉啊,就跟三个人都穿着颜水宫特色的白色长衫时大同小异呢。

颜臻与颜雪二人一句话也不说,半低着头闷闷地走着,自然也顾及不上狐假虎威的杜秋微。今天的事情让人颇为感慨,变了的苏澈居然抓走了当朝郡主,他……这是他的作风吗?

杜秋微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因为她根本就一点也不了解苏澈,二人只是说过几句话罢了,连朋友都算不上。

几人刚走到联络点前,就闻到一阵轻微的血腥味,看来苏澈把段菲菲劫走还是费了些功夫的。并没有看见小蕙出来迎接,颜雪眉头一蹙,就见门扉后旋出一做丫鬟打扮的人,见到三人便行了跪拜大礼,伏地不动。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会儿,只听颜臻淡淡地道:“阿荃?恕你无罪,起来吧。”

阿荃诺诺起身,待三人进屋坐定,将情形细细道来:“今日郡主闲的发闷,想要在屋里走走,小蕙拗不过就同意了。这时一个年轻书童打扮的男子进来要茶喝,我们不知道他是何人,就没有让他近来。郡主看了一眼,说是熟人,走到门口递了杯茶给他。接着就听一声惨叫,郡主就被那人挟持住了。我们没有防备,寡不敌众,还是让那人跑了。”

言辞中没有求情与推脱,只是平铺陈述而已。颜雪微微颔首,问道:“小蕙呢?”

“小蕙姐姐她……”阿荃抬头看了看颜雪,迅速低下头去,“战死了。”

“什么?”杜秋微不由得攥紧衣襟,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早上还一起玩笑的人,现在居然……这事情与苏澈定然脱不了干系,是不是他做的不得而知,但是这责任他总是推脱不了的。

颜臻阖上双目,忽地又睁开来,闪烁两道森寒的目光,直直看着阿荃:“战死的?”

阿荃抖了一下,跪了下来:“是的。”

“问你你就说实话,不要闪烁言辞。抬起头来!”颜雪懒懒地看着她,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肃然。

阿荃的眼眶里似乎有什么在盈盈打转,只见她俯身一拜:“小蕙姐此生为了颜水宫勤恳辛劳,求二位大人为她保存名节。”

“保存名节?”杜秋微觉得万分不能理解,“保存名节就是自尽的意思?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名节?”

阿荃没有辩驳,只是微微摇头。颜臻轻轻摆手:“你下去吧,这件事我会请求宫主宽容。这件事也有我们的过失,你等不必太过自责,小蕙姑娘就厚葬了吧。”

看见杜秋微不理解又不敢多问的样子,颜雪叹然道:“小蕙姑娘身为这里主事,却没有办好事情,如果只是受伤,很可能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如果她活着,就有可能被诬陷为通敌死罪。当年颜霜妹子也是这样被人诬陷的,只不过宫主宽容,没有赐她死罪罢了。”

颜臻低眉一叹:“不要提起她来,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叛徒而已。”

“呵,当初为她求情的是你,现在说她是叛徒的也是你,在你心里她到底还算不算姐妹呢?”

“雪姐姐,颜水宫里,哪能有长久的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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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没有了小蕙,本来烦闷的生活又变得单一无趣了。这天三人又在店内闷坐着,天气晴好,可是武林大会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在三位协调一致认为上官贤准备知难而退撤手不干了的时候,却未料想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虽然对云陌被毒死一事,杜秋微还是有满腹的疑惑。然而她也算在江湖上混了这些时日,懂得有些话不能多说多问,看见了也要表示没看见的道理。所以她宁愿望着窗口发呆,也不愿多想什么。

离开了和子卿他们,她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就像海里的小船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也不可选择往哪里去。真是的……不像朋友,像囚犯也成啊,像她这样整日里和颜水宫的人混在一起,也不成个样子啊。

别人自然不会知道她的想法,就算在江湖上呆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不一样的人。究竟哪里不一样,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有时候,心里也有淡淡的不甘,大家都是差不多年龄的人,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与他们融合在一起呢?

娘也没有说过,淑女不可以和江湖人在一起吃喝玩乐啊。真烦啊,也没个出主意的人,从前与和子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听他的,现在又该听谁的呢?

不对不对,怎么可以这么依赖他……人在江湖还得靠自己才是。

正在一个人独自心烦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杜姑娘。”

杜秋微转过身,看见来人,连忙低下头去。

上官贤抚须而笑:“杜姑娘别来无恙?”

虽然心中惴惴,她还是假装无事,蹲身行了个礼:“上官前辈好。”

“不用喊得这么生疏,按理说,哈哈——”上官贤笑道,“你应该唤我一声‘伯伯’才是。”

“什么?”杜秋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言语。这个人。不是缎坊联盟地盟主吗。缎坊联盟。不是一直想要抓自己吗?这是苏澈告诉她地。缎坊联盟对她恨之入骨。怎么又能扯上这样地关系了?

杜秋微禁戒地看了颜臻一眼。忍不住向她慢慢靠了过去。

颜臻任由她牵着自己地衣襟。语气淡然对上官贤说:“你想骗取她地信任。也不应该用这样低级地法子。”

上官贤微微一笑。从容地坐了下来。反问道:“你们宫主没有说起吗?”

颜臻摇摇头:“宫主只说不能让你们把她带走。”

“想不到堂堂颜水宫宫主。也是个怕麻烦地人。”上官贤正欲再说。却被颜雪打断。“前辈你今天是来赔不是地?哼。想要用杜秋微与我们拉关系。狗洞都没有。”

上官贤仰起头来:“颜雪姑娘可还是为那日不痛快?”他轻叹一声,“那个人会指责颜臻姑娘,实属我意料之外,在此给您赔个不是了,你不要见怪啊。”

“前辈那日的行为实是令人寒心,我跟你说,我们颜水宫根本不屑与你合作,这件事情完了,我们再也无任何瓜葛。”颜雪斜睨了他一眼,眉宇间令人寒彻心骨的凉意。

“颜水宫势力广布,不屑于我小派合谋,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上官贤的脸上看不出恼怒,“只是势力太广,终究会树大招风。颜水宫今日既然与我一同谋事,以后再想隐居不问世事,怕是很难了吧。”

“那事到时候再说。”颜雪冷然道,“你只说那日,云陌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我们颜水宫既然帮人背下了黑锅,自然也想知道实情。别告诉我你这几日的‘审查’,一点作用都没有。”

上官贤迟疑了一会儿,肃容正色,眉间是睥睨与一种浑然天成的傲气。他语气微露不屑:“云陌不过是想借着我手扩大他的势力,如此下来,他的家业就在我之上,这让我缎坊联盟今后如何立足?我缎坊联盟众人不都得听他号令?居然敢对我提出那样的要求……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与虎谋皮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话让杜秋微没来由地全身一震。他们之间最近是否有恩怨,杜秋微并不了解,但一听他提起云陌,杜秋微不由得想起那日与和子卿他们在客栈看见的一幕。

云陌少年英杰,风姿卓越,朝上官贤拱手一礼,二人絮絮而谈。上官贤大家称赞,云陌躬身谢礼,二人就像久别重逢的忘年至交。如今,云陌却死在他的算计之下,只不过是因为羽翼丰满,失去了价值。

她看着上官贤,期待着他刚才的话只是骗局而已。如果这种人真的是自己的伯伯,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再说,他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伯伯呢?父亲是个普通的农民,一年到头都在勤勤恳恳地做活,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哥哥?再说了,爹也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啊。

“上官贤,你为了你的所谓事业,怎样不择手段都行,为何要带走简定郡主,还让我颜水宫损兵折将?要不是看在与你相识几天的面子上,我早让你人头落地了。”颜臻面色突然一冷,杜秋微只看一眼连忙低下头去,那寒光,简直就像要把人深深洞穿一眼可怕。

上官贤颓然叹道:“伤你手下的事情,实在不是我的本意。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大事,我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就算朝廷要我也无所谓。不过我敢保证,苏澈那个小子要是敢伤郡主一根汗毛,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似乎怕颜臻不信,上官贤又立即道:“只要此事结束,不管我成功与否,都会将苏澈交到你手上任由处置,你说如何?”

杜秋微打了个寒战,任由处置?她看了看颜臻,突然间对上官贤生出无限恼恨来:“你,怎么可以……”

第四十二章 身世如此

“这又如何。 ”上官贤淡淡地道,“他现在已经不算我的手下,我也无需护短。颜臻姑娘,你什么都不必担心,要是出了半点差池,我脖子上这颗脑袋就是你的了。”

颜雪只是冷笑:“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上官前辈,你的脑袋什么时候是你自己的呢?”

“哈哈……姑娘玩笑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有谁敢保证自己的脑袋成天都结结实实的啊?”上官贤不辩驳,仿佛玩笑的语气对晚辈言语。

颜雪认真地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没错,前辈就是前辈,连脑袋之事都想得透彻些,奴家佩服。不过想请你一个与脑袋无关的事情:独孤鸿影他们被你安排在哪里?”

上官贤哈哈一笑:“自然是好地方。他们是大名鼎鼎北盟主的使者,要是被我怠慢了,天下岂不是要笑我穷酸?一路上还要两个女的来保护,要是在我的地盘被杀了,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就这等能耐,还敢言谋什么大业?”

颜雪若有所思道:“口气不小,前辈与晚辈果然不同。”

上官贤嘿然一笑,不再理会,而是转向了杜秋微:“昨日我在一家茶馆,一个说书人的故事极是有趣,不知杜姑娘愿不愿意一听?”

杜秋微看看他,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没想到上官前辈也喜欢听这。”颜雪笑道,上官贤恍若未闻,沏了杯清茶娓娓道来。

这一仗打的是昏天黑地,万户萧疏,水琳珑一个失手,败在了武当掌门易寻程的手下。只见易寻程剑尖斜指,长身玉立,道:“你且去吧。适才你让我一招,现在我放你一命,我们两不相欠。”

其实二人当时都已经精疲力竭,俱是强弩之末。只听剑锋呼啸,二人俱是一惊。来人一袭黑衣,正是婉约宫的装束:“水琳珑,宫主并未让你留他一命,你不下手,我可要帮你了!”

剑锋挑起。水琳珑纵身一跃。挥剑格挡:“不要!这是我地任务。成败与你干。速速退开!”

那人冷哼一声:“就知道你要拦阻!”他并未停手。而是剑走偏锋。朝水琳珑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地时候。武当掌门易寻程挺身向前。挥剑挡住那攻势。二人合力奋起一拼。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人重伤。

水琳珑颇羡慕易寻程地侠士之风。回去向宫主禀明。甘愿退出组织。婉约宫主一向是个小气地。不甘心水琳珑地名声在自己之上。早想办法要借人之手除掉她。于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婉约宫主这个人。一向都是一肚子坏水。见不得别人一点点好处。于是他派水琳珑假意嫁给缎坊联盟上官离。言杀掉此人。就放她自由。可怜我们江湖第一美女杀手。就这样一步步中了他地计谋。

婉约宫主大肆宣扬水琳珑已经出嫁地事。一面给易寻程发出贺帖。说要将一个手下嫁给他。易寻程心下欢喜至极。以为宫主终于开恩愿意成就他与水琳珑地好姻缘。却没想到听到水琳珑要嫁做他人妇地消息。他心中恼恨至极:既然你不愿嫁我。那我另娶他人便是。于是在水琳珑成婚当夜另娶了清月山庄庄主林飞絮。并将她传地一无是处。

水琳珑羞愤至极。却又苦无办法?这时候跳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接下来的事情都没说,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关于颜水宫的成立过程,颜水宫人自然比别人清楚。颜雪二人都在沉默,只听见杜秋微颤颤的声音响起:“方才你让我唤你伯伯……你,你的意思是,是说水琳珑是我的母亲?”

这个结论未免太荒谬了!杜秋微甚至觉得好笑,母亲是一个三从四德的女子,别说武功了,连洗个背面都要临家三嫂帮忙,又怎么可能是当年的江湖第一美女杀手?

“你说的没错。”上官贤点点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这不可能!”杜秋微斩钉截铁地道,“我与娘生活了那么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颜臻扬起睫毛,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水前辈,已经不在了。所以,你只是你现在母亲的养女而已。”

上官贤目中流露出惋惜:“她不愿嫁给大哥,在五个月后服下了毒药,离家出走了。大哥遍寻不到,三个月以后在一条河边发现她的衣物和鞋子。她身中缎坊联盟的剧毒断肠散,没有解药,根本不可能活过三个月。她应该是忍受不了剧毒发作的痛苦,所以投河自尽的。”

“那,那她自知活不了多久,为什么不早点……”最难受的不是痛苦,而是忍受痛苦,杜秋微不明白,水琳珑既然不喜欢自己的夫君,为什么不离开他,还要服毒出走?

上官贤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啊……在他的衣物旁边,我们发现了你,正准备把你带走,却不料从哪里冲出来一伙儿强盗,我们寡不敌众,被冲得七零八落,也不知道你的去向了。后来,无论我们怎么花费力气,也寻不到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叹着,让人不禁为之动容。杜秋微还是有些不解:“那你们当初为何要那样追杀我们?”

上官贤不解地道:“我只让苏澈将你带回,并没有说什么啊……难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放心,他要是给了你什么委屈,我一定要让他补偿回来!”

杜秋微听他的话里满是不善之意,连忙道:“不不,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我还是不相信,你们凭什么说我不是我娘的女儿?”

上官贤看了她一眼,伸手探向她的脖颈,勾出一条红线吊着的玉坠。那是一个玉质的镂空琳珑球,极是精致,要不是上次苏澈也做了这个动作,她都几乎忘记母亲曾经送给她一条这样的吊坠。

“玉玲珑,玉玲珑……这是水琳珑的绝杀令啊。”上官贤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神采,“它总是与战书一同出现,见过这个吊坠的人,除了易寻程,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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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淑女不该做的

任倾欢没有半分局促的样子,反而大大咧咧地道:“没事你可以出去了,没看见我们在谈论风花雪月之事吗?如此良辰美色,有了你就大煞风景了。首发”

苏澈敛去眉目中的神情,目光清冷直视着杜秋微。杜秋微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脸上一红:“你不要乱想,是他突然冲进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澈闻言微微一笑:“任兄风神俊朗,果然魅力不凡,小弟不该妄加相比。既然任兄觉得小弟在此大煞风景,小弟就告辞了。”

他低下的眉间看不清神情,语气却像沙石刮擦一样,听得杜秋微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涩。任倾欢眼梢一抬:“不送。你送了什么汤进来?秋微,拿来给我品品。”

杜秋微看了他一眼,只见苏澈已经端起那碗药来,顺手倒进旁边的花瓶里:“我还担心这里天凉,杜小姐会感到不适,故盛了碗姜汤来。现在看来杜小姐气色甚佳,似乎不需要了。小生告辞。”

苏澈说完转身就走,杜秋微不由得追了上去:“苏……公子,你生气了?”

转身回首,面色已经回复平日的冷峻:“你多心了。既然你喜欢与任兄在一处,我岂敢夺人所好。何况地位悬殊,苏某本来也没想过要与任兄争什么。”

这样的话他平日从不会说出口来的,今日不知为何,见到杜秋微与他站在一起,一下子竟然慌不择言了。

任倾欢面上露出不屑的笑:“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在抢你的东西。试问今日这里的东西,有什么是你的?你的身份地位又是谁给你的?就算我不说,你也明白,这两个姑娘的心应该属向谁吧?”

他是上官贤的养子,而苏澈只是服侍上官贤那白痴儿子的护卫,二人虽然一处共事,地位尊卑自然悬殊。任倾欢虽然不在意什么地位问题,却也觉得暗自奇怪,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向温文的苏澈会变成这样?当真好玩。

他的话有七分胜算。阮沁是说要嫁给他的,而杜秋微这个女孩,不是一向以淑女自居吗?是淑女的话,喜欢谁也不会说出来的吧。

苏澈拱手一礼。神色分外恭谨:“居上者掌生杀予夺之权。苏某居于人下自然明白。也不敢有任何不敬不畏。你可以掌管人地生死。却也管不得人心所向。不过你要是真地喜欢杜小姐和阮姑娘。麻烦你对她们好一些。”他始终没有看杜秋微一眼。

任倾欢笑道:“我地女人。自然是玩了就扔掉。你管地倒宽。”

苏澈眸中地愤然一闪而过:“秋微是老爷地客人。也是我们地少主。你不可无礼!”

“少主?”任倾欢嘴角一勾。“你倒当真了。”

“不论是真是假。”任倾欢言辞肃然。“她现在都是贵客。”

“我知道。”任倾欢不耐烦地挥挥手。“见不得就快出去躲着吧。秋微姑娘不稀罕看见你。你说是吧……干嘛这么看我?那你说说。你喜欢我还是他?”

苏澈愤然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门去。任倾欢见目的达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杜秋微咬了咬唇,慌得喊了出来:“苏澈哥哥,你等一下!”

他没有回头,而是径直走了出去。杜秋微奔了上去,大声喊道:“苏公子,我就是喜欢你,你不要走嘛!”

任倾欢瞪着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拼命地眨了又眨,又伸手捏了捏耳朵,自言自语道:“我没听错吧,你不是淑女吗,淑女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呢?小心你妈妈知道骂你啊。”

“我是淑女没错。”杜秋微小脸涨得有些发紫,只见她紧紧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想要理直气壮,说出来却是声如蚊蝇:“淑女是不应该说喜欢谁的,但淑女从来都不说谎。”

苏澈顿了顿脚步,随即飞速地冲出门去。

杜秋微愣在原地,深深地低下头去。湘绣的衣料不太爱皱,轻轻抚了几下就平整了,可是眼眶却酸酸涩涩的,让她不愿抬起头来。任倾欢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 “木头人口口声声说让我别伤害你,难道他不懂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道理吗?这年头啊……不过你别灰心啊,你既然淑女面子都豁出去了,他也不会不管你的啊,最少也会随便找个人把你嫁出去的。”

阮沁在一旁叉腰侍立,冷笑道:“原来平日的你不过如此,枉在旁人面前威风逞强,原来自家的事都处理不好。”

“怎样不好了?”任倾欢问。

“那人算是你的手下,我看你却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别人看你的样子,哪有一点臣服之状?”

任倾欢眉梢一抬,换了副笑脸:“我家小澈平日如何如何,你怎能知道?对了,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现在我答应了,今晚我们就成婚好了。”

“嫁给你?”阮沁似乎有些迟疑,她摸摸鼻子,似乎很是伤脑筋,“我……我再考虑考虑吧。”

任倾欢抓抓头,心里异常郁闷。想他细皮嫩肉,雪肤花貌,从四岁起出游就有很多女孩子朝她扔果子,长大了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人追求,却也没有人这样拒绝过他啊。苦恼地捶着头,他有种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冲动。

“秋微姑娘,你不去找他吗?”阮沁扬眉道。

“我?”杜秋微不禁后退几小步,似乎想要说不好意思。阮沁柳眉一拧:“刚才不还理直气壮的吗,怎么现在又胆小了?去吧你,畏畏缩缩的,是江湖儿女该做的吗?”

杜秋微心潮微微澎湃起来。入江湖这么久,这下才有真正融入的感觉,她心一横,讷讷道:“好,那我去看看吧。”

“才去看看?”阮沁似乎还有话说,却被一只手拍在肩上,那人懒懒地说:“喂,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阮沁一巴掌拍上他的脸:“谁说要嫁给你了?有多远滚多远去!”

任倾欢扁扁嘴,委屈地道:“这里好像,好像是我住的地方,你让我去哪儿?”

阮沁一想是的,但也懒得多想,只道:“那你还不赶快给本庄主安排一间上房?”

任倾欢平时最好面子,心道这个女的可要好好哄着,否则让别人知道他的头一次求婚就宣告失败,他此生英明也就毁了。转念及此,他立刻唤道:“来人——去打扫一间马房……”

感觉到身侧的眼神如火炬一样熊熊逼视过来,任倾欢嘴唇一抖:“再给阮女侠配一匹好马,安排一间上房!”

“慢着!”阮沁眉头一皱,“本庄主不稀罕你的上房,你快快备车送我回去,我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

任倾欢愣了一下,唇际勾起一丝邪邪的笑意来:“你乱闯本盟重地,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了?这可不是你的清月山庄来去自如,还是好好呆在本处,包你平安无事。”

“本女侠哪轮的着你来保护?”阮沁暴怒起来,腰间的九节鞭一下子竖了起来,朝任倾欢劈过去。任倾欢不慌不忙地躲开,拿出武器,言辞很是无奈:“就知道你一言不合便要开打……”这样的女的,难怪嫁不出去啊。后面的这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难以预料阮庄主的武功,在盛怒之下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何况这是他的地盘,要是打坏了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要多久才能赚回来啊。

第五十二章 檀香木盒

时间仿佛一瞬间停滞了,偌大的庭院里一丝风也没有,只让人觉得燥热心慌。

盒子里只有一张纸。

上官贤视线扫过,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他颤颤地拿起那张纸,熟悉的字迹深深地烙在脑海,简直要贴向自己的眼睛。

不知怎样形容此时的心情,他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寥寥数字,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麻木了。如同冬天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的感受。

世间或许有不顺,或许有挫折,或许一帆风顺,或许忽逢不测,或许生离死别,或许苦尽甘来。他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尝尽世间疾苦,悲欢离合,却不想在完成此生心愿的最重要时刻,遇上了这样的事。

自从兄长死后,他的生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这么些年来,他都是为兄长而活。

可是兄长却给他开了个全世界最大的玩笑。

兄长,原来我一直都错了。原来你的恨比我还要脆弱,让我此生都不能理解。

纸上的字迹熟悉而潦草,却是再也清楚明白不过了。

两侧手执兵器鞭笞的武士凝视着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东西,只待他一个命令,这晚了十五年的仇就能立刻相报。

上官贤将那张纸条轻轻地放进盒子里,缓缓地合上,长吁一口气道:“按前盟主上官离的意思办。”

“请盟主指示。”刀剑已经指向杜秋微。只要她挪动一步。就有可能被碎尸万段。

上官贤平视着她。目光中已经看不出半分感情。杜秋微冷笑着与他对视。不发一语。

“你过来拜祭老盟主。”他静静地道。

“为什么?”杜秋微有些恼怒。“你既然说他不是我地生父。我凭什么要磕头?”

上官贤平静地看着她。语气温柔了下来:“我没这样说过。秋微。你相信我。”他地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离家许久地孩子。杜秋微一瞬失神。甚至以为出现了幻觉。

他站在幽深地背景之下。对她伸出双手。四周静地可怕。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谁都不得不屈服于命运地安排。杜秋微被目光包围。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什么资格去拒绝。她缓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地心上。

踏过门槛,面前就是上官离的排位了。檀香木盒静静地躺在桌子上,那上面是什么内容,只要拿来就能看见。杜秋微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供奉着排位的木桌,一股巨大的悲哀之感没来由地笼罩心头。

她能这么相信上官贤的话,是有依据的。小时候有一次,她亲耳听见父亲骂母亲说。这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种,把你休了我也不用管她。娘低着头不说话,许久才道:“她没有娘,怎能没有父亲。就算你要休了我,也要养着她。”

父母相敬如宾,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不睦;然而仅仅那一次拌嘴,就深深烙刻在脑海中,抹之不去。

她看着面前的牌位,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耳畔忽然“嗡”地一响,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好,下面我宣布前掌门的命令,众人听好!”上官贤话音一落,众人登时跪下,只听他沉重而缓慢的声音悠悠道:“尊杜秋微小姐为少主,将缎坊联盟的一半基业交给她。”

杜秋微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做何话说。

兰烬就这样与南宫直直对视着,身上的麻痹感好了很多,却还是没有半分力气。兰烬忽地惨然一笑:“我记得在外面安置了几人。”

“那几个人有什么用?”南宫戏谑道,“我还不是进来了嘛。”

兰烬无奈地道:“你们武功高强,对付我这样的杂碎绰绰有余,为何还要用下毒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珊瑚媚笑道:“下三滥?我也就只会用这样的法子了。比起你的下三滥,我可是好多了呢。”

这么多日的接触,他从未感觉出她的武功。这个女子一定不是普通人,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这不是毒药。”南宫神色温柔,在他身侧坐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迫不得已的冒昧,希望你不要见怪。”他执起兰烬的手,搭上他的手腕,凝神细思。

兰烬长叹道:“算了……反正我落在你们手上,随你怎么办吧。就是不要割我的肉啊,我怕见血。”

珊瑚忍俊不禁:“放心,我们不吃人肉。对了南宫公子,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最迟明天就会有所行动。”南宫睁开眼睛,面含微笑道,“公子师承甚杂啊。”

“原来是这样。”兰烬眼中满是无奈,“我就跟一个来我家降妖的江湖术士学了一点逃命用的轻功,外加上偷看别人练武学的几招拳脚,哪里谈得上师承。你太看得起我了。”

“还是看出来一点。”南宫淡然一笑,“听说岭城公子不会武功,是吗?”

兰烬撇撇嘴:“江湖传说,轻信者是最大的傻瓜。看公子你长得一表人才,定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傻瓜,对吧。我若说我就是岭城公子,你待如何?”

南宫无言笑笑,并不说话,眼里似乎不太相信。

珊瑚捶了他一下:“敢说我们公子是傻瓜,你想被凌迟是不?”

“不不不!”兰烬登时一脸恐惧,“我怕见血!”

“行了,什么凌迟不凌迟。”南宫似乎有些厌倦,只见他翩然起身,“我走了,记得我说的话。”

珊瑚正欲答言,却听兰烬懒洋洋地道:“喂,你们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好歹也该知道一个吧。珊瑚,你我做了这么久枕边伴侣,也算前世有缘今生继续,你可不可以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好让我就算死也甘心。”

“呸,谁和你前世有缘了,就算有也是孽缘。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珊瑚笑道,“告诉你又何妨?我是婉约宫的杀手,不过已经退出组织好几年啦。”

“婉约宫?”兰烬眼里冒光,“就是那个大名鼎鼎在几年前被颜水宫吞并掉的杀手组织?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给你面子的。”

“反正我都退出了,要面子干什么。”虽然面上满不在乎,她还是有种把此人暴打一顿的冲动。

“那个人,”兰烬朝南宫努努嘴,“是你上司还是暗恋对象?”

珊瑚脸上一红,使劲地捶了下他的脑袋:“你乱说什么呀,都不对!”

“不要这么用力嘛。”兰烬委屈地道,“脑子会变笨的。”

“就是应该笨一点,要不然我迟早被你害死。”

“喂,药性什么时候会解开?我明天还要穿你的衣服去接客呢。”

“笨蛋!谁准你穿我衣服去了!”珊瑚气结,不知说什么才好,“那这样好不——我去把茶花姑娘的衣服给你偷来,你穿她的衣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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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话之四:

“这不是毒药。”南宫神色温柔,在他身侧坐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迫不得已的冒昧,希望你不要见怪。”他执起兰烬的手,搭上他的手腕,凝神细思。

“不是毒药,那是什么?”兰烬一脸幽怨,“我知道……现在时机不成熟,可这孩子是您的亲骨肉啊!”

南宫神色冷峻:“什么亲骨肉!你这么多天背着我和珊瑚天天睡在一起,打量我不知道是不?”

“奴家怎敢……”兰烬垂泪不语。

“这么多天让你装男人,辛苦你了。”想了半天,似乎只有这一句话可以安慰。

兰烬把喉结和胡茬一把扯下,扑在南宫怀里:“郎君!”

“我还没说要娶你呢。”南宫很是无奈地摸摸下巴,“昨天珊瑚跟我说了想娶你为妻,我都已经答应了,你不能让我反悔是不?”

珊瑚邪邪冷笑,“嫁给我吧,小娘子……来,给爷笑一个。”

第五十三章 情缘怎牵

南宫踏出门槛,对着隐藏在树丛中的几人道:“都散了吧。”

“没查出来吗?”一个妙龄女子抬起头来,失落中带着疑惑。

“一本正经也好,严肃易怒也罢,都是能套出话来的。而他那种嬉皮笑脸的人,是死也不会说实话的。强迫无用,只能再行跟踪。”南宫微微一叹,“帮手就在外面,他却不肯唤人帮忙,是装糊涂还是另有所图?”

“公子不必忧心,属下会一直跟着他的。”先前那女子笑如银铃,“请公子移步碧华居,北盟主在等着您呢。”

南宫点点头表示同意:“任倾欢和苏澈的行动也要注意。派人回去通知所有人严阵以待,顺便告知清月山庄的三庄主阮沁,让她注意防范,并且……”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每句话似是随口而出,身边的人却一一恭敬地应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杜秋微与四周的人怔然相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投向她的目光有疑惑,有不解,有惊讶,甚至有蔑视。杜秋微用脚趾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猝然被推上风口浪尖,顿时不知所措。

江湖上不仅有门派纷争,就算是门派内部也是纷争不断。杜秋微虽然没有正面见过,然而单看苏澈与任倾欢冷然对立的的关系,她也自知些分寸。上官贤已经老迈,定然有一天会让出盟主之位,继任人选就成了大问题。如果她真的能继承一半的财产……她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从未涉世的淑女能躲避多少明枪暗箭。

再说,她真的有这个资格吗?老盟主已死,她能否继承还要靠上官贤当面认定,若他翻脸不认帐,她还是一无所有。她的身份牵涉到一个大秘密,其中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是是非非全凭上官贤的一面之辞,一般人都会心生疑惑;再说牵涉到个人利益,谁也不愿意把含有自己汗水的成果拱手让人,遂说此事麻烦至极。

刀斧手终于将手中武器收起,沉闷而诡异的气氛终于缓解了一些。韩延熙抬起头,迎着晚霞问上官贤:“盟主,你真的确定她是老盟主的骨血?”

上官贤轻声缓道:“兄长的遗嘱并未提及此言,只道帮助水琳珑的骨血。”

“那您能确定她是水琳珑的女儿?”

上官贤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一派之主。说出地话自然不能收回。他挥手道:“送杜小姐回去休息。”

后面突然骚乱起来。似乎是有人想冲进来却被拦阻。只听几声惨叫。紧接着是有人喝问:“盟主命令。未有通报。任何人不得入内!”身侧地刀斧手纷纷严阵以待。兵器出鞘。一片寒光飒然之声。

上官贤目光森寒。只见一个青衣剑士迈着大步向他走来。随手挥砍着周围地人。瞬间来到他地面前。长剑毫无顾忌地朝他指着。语气淡漠:“你不是说过。不会对她做什么吗。”眼神看向杜秋微。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不得对盟主及少主不敬。”韩延熙长剑出鞘。却被上官贤按了下来。

“前盟主是你兄长。被水琳珑杀死。是我派奇耻大辱。你怎能就此罢手了?”

“阿澈。你错了。婉约宫虽然与我派有深仇大恨。但此派已经被颜水宫吞并。我们已经无法报仇了。现在非常时期。我派不得不与他们合作。翻脸为时尚早。既然兄长亲笔所书你不是曾经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怎地今日又有其他想法了?”

上官贤顿了顿,继续道:“我本该按照前盟主所言做事,如今你须得尊她为少主,否则便是不敬。前盟主有遗嘱,要让水琳珑的孩子继承我派一半基业,我只当服从此誓约。你自有身份,但既然人在我处,就要遵循规矩。”上官贤语气疏离,完全不似平日。

苏澈蹙眉道:“说要报仇雪恨的是你,说不报仇的也是你。我派素年恩怨,就是你一人所言而已?这么说来,这么多年的准备,都白费了?”

听着他有些不善的语气,杜秋微不明就里,尽量波澜不惊地道:“如此便罢了,我本来也没想当什么少主,都是上官前辈的一厢情愿。如今就当一场误会好了,我离开,你们继续找人报仇,待时机一到就冲到颜水宫去,与我有什么瓜葛?”

见她如此,苏澈神色淡然,没什么反应。他舒了口气,放下剑来道:“石蕊呢?”

上官贤淡笑不语,韩延熙面色阴寒:“那个丫头私通情报,已经被带至刑堂。”

“刑堂?”苏澈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是指他私通情报给我吗?我现在回来了,你也没怎样啊。”

韩延熙冷笑道:“盟主派你做的事情,你完成了?”

“没有。”苏澈露出从未有过的不屑之色,“你们行此等大事却把我支开,还敢问我为什么回来。”

韩延熙长袖一拂,拱手道:“盟主,此人越发嚣张,不管不行了。”

“我自嚣张,与你何干?”他也不甘示弱,二人怒目而视。

上官贤哈哈大笑:“你想明白了?”

苏澈拱手道:“当然。能高攀芸小姐,自然是苏某三生有幸的事情。不过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的神色淡定从容,没有看杜秋微一眼。

“哦?说来听听。”上官贤扬了扬眉毛。

“请盟主准许杜秋微小姐离开,并派人保护。”苏澈低下的眉眼看不清神色,“我支持为前盟主报仇,虽然他意非如此,但水琳珑毕竟是我们的敌人。要她女儿继承缎坊联盟的一半基业,苏某宁愿自废武功离开此地。”

上官贤眯着眼睛看向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徐徐一叹:“待我再考虑一番。你也不必心急,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歇着去吧。阿芸自幼体弱多病,今后还请你多多照顾。”

上官贤有一双儿女,却不知何故先天幼弱,他爱惜结发之妻,从未有续弦之心。女儿上官芸体质虚弱,儿子上官诚更是天生痴呆。因为如此,他才收了任倾欢为义子,以确定百年之后门派中不是后继无人的局面。如今又有一人能助他门派,且一双儿女又能托付于人,他也就放心了。

韩延熙面带寒意。他也算盟主宠臣,却从未有这样的机遇,而有些人平时所做遭人不屑,却能青云直上……唯有叹息世道不公,或者说,只有扳倒苏澈,他才能有出头之日。

现在比他还不高兴的,应该是任公子吧。既然注定要屈居人下,不如选一个大家都认同的公子。这个心慈手软整天儿女情长的懦弱公子,他死也不会服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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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内乱

任倾欢托着腮,百无聊赖却又很有耐心地看着大小姐发脾气。

这么难受的工作,应该交给那个脾气好的苏澈……让自己应付这种身份尊贵却又性好玩闹的女孩子,他还是真的没经验。

突然一张放大的粉脸贴了过来,“砰”地是拍桌子的声音,段菲菲以高调的口吻道:“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

任倾欢无辜地捂着脑袋:“你不要吵啦!话说我真的很想把你这个身份尊贵又淑女天真的丫头扔出去,可是连苏澈都能看住你,你要是在我手上跑掉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喂,你不是公认的疯子吗,什么时候要起面子来了?”段菲菲不信又不屑。

“面子和疯子……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任倾欢欲哭无泪。

段菲菲真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关系,北方武盟灭了你们以后,我会让盟主扶植你做傀儡的,到时候你多有面子啊。”

任倾欢不由得笑道:“你就这么肯定北方一定会赢?万一是平局呢?”

段菲菲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有南宫大哥在,没有事情办不成的。”不知为何,她总认为有南宫在的地方,什么事情都好办。

任倾欢疑惑的笑容突然释然了,只见他眼珠子骨碌一转,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你是说那个叫什么南宫的?”

“他不叫南宫,他姓南宫!”介于对方所说的是自己心中的偶像,段菲菲总是容易被激怒。

任倾欢拊掌而答:“我要是说我知道他叫什么。你信不?”

段菲菲思虑半晌。冷笑道:“我……我才不想知道。从你口里出来地话都带斤拨两地。要你不要条件告诉我简直难于登天。打量我还没看透你是不。”

任倾欢撇撇嘴。不说话了。被人揭穿自己地小阴谋。真是没面子地紧。

“任公子!”镂花窗户外。一个略带焦急地男子声音道。“似乎有人从后面进攻过来了!”

任倾欢看着段菲菲。瞬间指出如风。刹那间封住了段菲菲地穴道。“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不应该胡乱指指点点。但事情紧迫。还望郡主大人海涵。”任倾欢朝她做了个鬼脸。段菲菲欲骂不能出口。只能狠狠地瞪着他。企图用眼神将其碎尸万段。

杜秋微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苏澈飞身过来。手指在她肩头一戳。忽然觉得浑身酸麻。全身不能动弹半分。唯有轻轻地唤了声:“苏公子……”念及他刚才地话。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或许……每个人真的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希冀,别人本就不应该介入,若是介入了,也该早些退出才是。为自己谋求前途本没有错,为何她的心里还会有些酸酸的呢?

苏澈仿若没有听见她的话,执起她的手臂就飞了出去。临走前,她听见他的声音:“把石蕊放了。”

林花不解东君意,散尽芳菲谢暮春。

“你怎么就任他摆布?不是告诉了你,我没回来,不要跟任何人走吗?”苏澈在路上解开了她的穴道。

杜秋微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一个不会武功的除了乖乖听话还能做什么?石蕊不在,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然只能任凭摆布。再说这又有什么不好,我现在是少主了,还能继承一半的基业呢。”

苏澈目光有些微微闪烁:“难不成你就是为了这一半财产来冒险的?你可真有勇气,我之前一直都没看出来呢。”

杜秋微无言以对,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辩论的人,何况是自己没理的时候。苏澈左右一顾,冷然道:“你自己愿意,怎么不早说?白白连累了石蕊姑娘给我通风报信。”

“又不是我让她去的,你心急什么?难不成你喜欢她?”杜秋微脸色涨红了。

“我喜欢的人多了。也就对她认真一些,其他的也不过一时兴起玩玩而已。”苏澈冷然道,“倒是你……早知道你这样图谋不轨,我当初就该把你杀了!缎坊联盟的基业是我与任倾欢争夺的东西,哪轮的着你来掺和?”

“一半的基业啊!”苏澈笑意冷酷而残忍,“你知道是几代人的努力吗,就凭你一个不知是何人之种种的外人,也配拿走?我从小寄人篱下,扶植一个痴呆少爷,受尽别人的白眼。我苦练武功,终于被盟主看上,百般辛苦才有了今天。我不想被你破坏了大好前程!”

“不掺和就不掺和,我走就是了!谁想破坏你大好前程来着?谁稀罕你们破缎坊联盟的一半财产?”杜秋微眼圈一酸,立刻低下头去,两颗亮晶晶的水珠迅速没入足下的泥土中。那个温和如玉的男子,竟然也是个平凡的人。

苏澈抬起手来,指着远处的厢房,语气淡漠:“去收拾你的东西,我立刻就带你离开。”

杜秋微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苏澈目光炯炯,静静地目送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就如之前的那么多次一样。

计划好了要带走的东西,杜秋微恨不得马上就离开。石蕊为苏澈进了刑堂……杜秋微有些不忍,但想到苏澈能救她,心里也放宽不少。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再想起他来吧,缘分已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外面传来隐隐的刀兵交错之声,她没有在意,装好东西就准备出门。

突然瞟见架子上的弩弓,她心里一动,转身将那小巧的弩弓装入衣襟之内,箭簇藏进了袖子里。再次望了一眼居住过的房子,她轻轻一叹,踏足出门。

四周静得可怕,也不见苏澈的人影,刚才的兵器之声似乎只是幻听而已。没想到刚走两步,突然嘴上一紧,紧接着一块大黑布当头罩下,浑身如被绳子捆缚一样不得动弹,嘴里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杜秋微脑子里“嗡”的一响,只觉得自己被人抬了起来,不知去往何处。

苏澈,我不是答应你走了吗,你还想怎样?难道要杀我灭口?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一亮,嘴上的束缚也被解开了。她吐出一口浊气,环视四周,都是缎坊联盟的黑衣人,却没有一个是见过的。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面对这一群陌生而面带不善的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也不禁害怕起来。

“好姑娘,别说你是什么少主了,就算你是盟主的亲妹子,我们也不可能给你一半基业的。”身边的男子见她缓过神来,邪邪一笑,迅指如飞地点了她几个大穴。杜秋微只觉得比方才被苏澈点穴时疼上千倍,可是这次却连嘴里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这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应该还是在缎坊联盟的势力范围之内。可是除了这一点,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人将她放倒在床上,将她四肢伸展开来。杜秋微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只见他面露邪笑,顺手解开了她的衣襟。

“哟,还带着兵器呢。”那人不屑地笑着,将弩弓扔到一边,“等哥哥来好好疼你时,你怕是舒坦得拿不起兵器来了,我还是帮你放在一旁吧。”

杜秋微未经人事,却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淡淡的羞耻涌上心头,门外的谈话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肌肤之亲

“你放过她一次,谁知会不会有第二次?”冷冷的声音带着讽刺尖锐地传入耳膜,仿佛是那个韩延熙的声音,“我才不会蠢到相信你这种人。 ”

“我缎坊联盟百年基业,岂能拱手送人?”苏澈淡然的话语传了进来,让她微微心安,“你我都是本门的人,应该知道我心中所想。你派了这么多人带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何事?”

韩延熙“嘿嘿”干笑几声:“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究竟是在赶她走,还是放她走。”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苏澈朝里面望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只要你小小地欺负一下我们的‘少主’,我韩延熙就再也不嘲笑你胆小懦弱,今后必然跟定你无疑。”韩延熙拍着胸脯,豪爽地笑道。

苏澈看了看四周的黑衣人,突然冷笑道:“盟主还没说她不是我们的少主,你行事轻狂小心获罪。我本来就胆小懦弱,你不要害我。”

“你当上官老儿真的想把一半财产送给别人吗?”韩延熙不屑地道,“那老儿命不长久了,我们做了之后就把她杀掉,说不定盟主还给你记一大功呢。水琳珑杀了老盟主,上官贤怎能不恨?”

苏澈缓缓抽出长剑:“你派这么多人来看我笑话是不?我直接把她杀掉好了,省的麻烦。你要是想求个**就先上吧,快活够了我再杀她。”

杜秋微没有看他,而是闭上了眼睛。她不太听得懂,但看旁人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好事。

“哥不是把这个机会留给你了吗,怎么好意思先上?”韩延熙哈哈大笑,却掩饰不了眼中暴起的血丝。

苏澈微笑道:“你派这么多人看着,小弟怎么好意思。”

韩延熙眯起小眼睛。对黑衣人大手一挥。“你们都到外面候着。有我在这里就好。”

苏澈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某种淡漠地冷然。杜秋微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脆弱地床板发出“喀拉”一声巨响。

韩延熙笑道:“苏小弟。别不好意思。都是大老爷们地。”

苏澈惨然一笑。轻轻俯下身去。杜秋微脸都红透了。只觉得他地鼻息越来越近。被点过穴地身体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开始绷紧。娘说。只有成过亲地女子。才可以和自己地夫君靠那么近。羞耻感越来越浓烈。她已经看不见他地脸了。甚至能感觉到他地睫毛扫过自己地脸颊。细细地血腥味扑面而来。难道他受伤了?来不及细想。奇异地麻痒已经贯穿全身。

他半倚在她地身上。懒懒地鼻息在颈边萦绕。一个潮湿绵软地东西缓缓地贴上了颈子。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浑身一震。酥麻地感觉贯穿全身。好痒……杜秋微闭上了眼睛。喘息越来越重。苏澈恍若未见她由绯红转为苍白地面色。两只手手轻轻地抚上她地肩膀。重重地揉弄着。杜秋微突然“呀”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他。

苏澈猛地坐起。左手切了一下她胁下大穴。右手持剑朝身后扫去。口中道:“你地弩弓在左边!”

杜秋微来不及活动手脚,倏地弹了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衣襟开着。看见大批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她没有再犹豫,顺手抄起弩弓,架上箭簇朝四周一扫。

因为刚被解穴,她的手还很僵硬,这次射偏了许多。剩余的箭簇已经不多了,杜秋微咬咬牙,在敌人合围过来的一刻再次扣发,瞬间伤倒一大片。苏澈被韩延熙渐渐逼近,他本来就受了伤,如今正在勉力支撑着。杜秋微心里焦急,突然看见一边敞开的窗户,小声喊道:“我们从窗户走吧。”

苏澈点点头,有力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与鼻息一样温暖,杜秋微想着方才的亲密动作,刚刚消褪的潮红又泛了上来。

缎坊联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用弩弓的,二人转身无异于将自己空门大露。然而此时此刻二人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苏澈拉起杜秋微就朝窗外跃去,几支箭簇嗖嗖飞来,狠狠地扎进他的后背,身后传来杜秋微浓重的喘息声,显然也是受伤了。

忽然感觉后背一松,仿佛有人将箭簇强行拔出一样钻心的疼。行此事的自然只有杜秋微一人,只见她手持箭簇,攀上他的后背:“苏公子,你背着我跑吧,我帮你挡箭。”中箭的部位阵阵生疼,苏澈眉头一紧,这些箭矢难道是淬了毒的?

这么说来,韩延熙是早有准备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么,赶尽杀绝吗?

都怪我,没有早作准备,致使被人利用……秋微,此生无缘,冒犯和亏欠你的,或许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了。

苏澈跌跌撞撞地跑着,只觉得头晕眼花,后面的脚步声繁杂而凌乱,显然是在紧追不舍。只觉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然而不知何处而来的信念,让他一直有力气迈开步伐。耳畔的声音焦急而微弱:“苏,苏公子……你自己逃吧,我知道你与那个人从来就有矛盾,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能为了我,坏了自己的前程啊。”

“什么前程不前程的,你乱说什么!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苏澈突然暴怒起来,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杜秋微恍若未闻,飘忽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就算我再怎么努力,还是会连累你。”说着勉强拔出自己背上中的箭矢,连同之前从苏澈身上拔出的一同射了出去,才勉强挡住几个冲上前来的黑衣人。韩延熙似乎并不心急,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仿佛成竹在胸。

“其实我……”苏澈突然间愣住了,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眼前。

西厢的外面有一条小溪,下游有别的小溪介入越发宽广,竟形成了一条小河。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两侧是更为幽深的丛林,两个受伤的人根本无法摆脱这么多追击者。苏澈咬咬牙,一口气跳进河中。

杜秋微只觉得眼前一黑,大口大口的水灌了进来。背上的伤被清冷的河水浸得生疼,但听苏澈连半句哼都没有出口,她也就强忍着疼痛。河水浸透的身躯越发麻木,背后的伤口被不知名的东西扯得生疼。见苏澈浮浮沉沉的,她不禁有些心焦,刚准备开口询问,一口冷水就灌了进来。

河水已经漫过了眼睛,能清楚地感觉到苏澈正在努力将她抬高,而他自己却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岸上传来冷笑:“你疯了吗?中了毒还敢往水里跳,想死就早点说,别借机杀我们少主!”

杜秋微本来已经被冷得麻木,听到这话又觉得开始钻心的疼。那些黑衣人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追上来,虽然如此,她还是觉得头脑一沉,紧接着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起来。岸上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喊,可惜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领教

任倾欢刚打开门,一只袖箭直冲额头飞来。 幸好他早有准备,一下子转身避过,惊魂不定地望着门外。

这里甚是隐蔽,而外面却不可思议地站着密密麻麻的武者,手里都拿着不同的兵器,身上的衣着也杂乱无章,看不出门派来。一个,两个……足足二十多个人!他心道不好,北方联盟的人怎么这么快就攻过来了?岭城公子给他们制造的假象,至少会让他们晚个三四天才能找到这儿来啊。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不得不信。任倾欢看了一眼亦是面露讶异之色的段菲菲,转身拿起墙上挂着的长剑。

“将郡主交出来!”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身份也确定是北方联盟的了,可是任倾欢还是半点也不敢放下心来。院落中的人群杂乱而有序,全攻进来居然只被一个人发觉……是他的手下太没用了,还是这些人的首领太强了?

秘密武器还要两天才能炼制成功,现今对敌,乃是下下之策。任倾欢环顾四周,不禁淡淡地疑惑起来。这些人能攻进来,肯定是有人泄露情报,那他们就定然知道此地无人把守。既然如此,派这么多人手来对付他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意义啊。难道,难道他们已经发觉了?

段菲菲冲了出来,仿若没有发觉身边的危险,拉着任倾欢的衣裳跳着笑道:“看吧,我就说南宫公子会来救我的!南宫公子,我在这里!”

任倾欢好奇地睁大眼睛逡巡着,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南宫。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他穿着与旁边人一样的浅蓝色布衫,头上戴着方巾,儒雅非常。任倾欢讪讪地朝四周望了一眼,顿时绝望了。

南宫遥遥地对她摆摆手,声音不大却很清楚:“你过来吧。”

任倾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段菲菲连走带跑地朝南宫冲过去,还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果然就是人气不够……任倾欢无辜地眨眨眼睛,目送段菲菲兴高采烈地离他远去。

这么多天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过对于杜秋微可能要继承一半财产的问题,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小子还算识相。”站在最前的黑衣人哈哈大笑,一脸不屑。

任倾欢有种蹲在墙角画圈圈地冲动。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任倾欢终于没说出口。他怕被群殴。

“任倾欢?”南宫淡淡地开口了。“缎坊联盟盟主上官贤地义子?你好。”

“南宫公子好。”任倾欢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出他地身份来。

既然今天地相遇在计划之外。那么就多做一些计划之外地事情吧。南宫手指叩击着剑柄。朝他诡异一笑:“我也算客人。不知能否请此地地主人家赐教一二呢?”

话音是懒洋洋地。听不出什么威胁来。任倾欢顿时像霜打过地叶子一样蔫了。好不容易扯出来地睥睨表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苦笑道:“南宫公子。这样不好吧!你看此地风景优美。花树苍翠。要是伤害了多么可惜啊!这房子是今年刚刚建好地。花了不少钱呢……”

“我与你比武。又不是与房屋花草比试。你不必担心。”南宫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浑身地肃杀之气又凝结起来。身边地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地退后三步。

段菲菲鼓掌笑道:“好啊好啊,南宫大哥,他总是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他!”

“他怎么欺负你了?”南宫的声音温柔若水。

“他不跟我玩,总说要把我绑起来扔到河里去!”段菲菲认真地道。

南宫也认真地点点头,郑重地道:“那我帮你报仇。”

任倾欢无辜地看着段菲菲,可怜兮兮地道:“喂,不要这么绝情吧……我有那样说过吗?就,就算说过了,我有那样做吗?”

段菲菲决定不予理睬:“你敢!”

“好啦。”南宫好脾气地笑着,扬首对任倾欢道,“来比试一场吧。再缩手缩脚的,就不是点到即止了。”

后院中,一队灰衣人正在摸索中前进。“确定就是这间?”看见首领若有所思地停下,身后的人不禁问道。

领头的那人道:“这儿只有这一间房子。”

远处隐隐有刀兵之声传来,几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各自行动去了。

听见南宫这样的话,任倾欢知道逃避是无用的,只得无奈上前,躬身作揖:“请南宫……大侠赐教。”

一个做侠女打扮的清秀女孩甜甜地道:“任公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请问你决定与南宫公子比试的原因,是想在简定郡主段菲菲面前表示自己能干吗?或者可以这样说,你喜欢段菲菲郡主吗?”

任倾欢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连连摆手:“不,不是这样的……”

“哦。”那女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拊掌道,“是我多心了。你已经喜欢我们阮三庄主了。但既然如此,不知你对另一个闯入你心灵的女子段菲菲又有何看法?是选择我们温柔美貌的三庄主,还是高贵优雅的多情郡主呢?我们拭目以待。”

“这个……”任倾欢抓抓脑袋,突然恼羞成怒了,“谁说我喜欢她了?!”

女子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有些困惑:“这么说来,你不承认和三庄主的恋情咯……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泄露了行踪给我们三庄主,怕被组织怪罪,所以想把责任一个人承担,不愿拖累我们三庄主。啊!多么催人泪下的一段恋情啊!啊!我感动得涕泪交流啦……”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手上的本子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大篇文字了。

“啊,其实我说的……”任倾欢看见她在默默流泪,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正欲安慰,那女子朝他眨了眨眼睛,翻了个身就不见踪影。

南宫耸耸肩,叹了口气道:“你现在也算小有名气的人了。”长剑如雪,缓缓在他掌中升起,划过一道清冷剑光。剑身发出破空轻啸,仿佛天地间一瞬的灿烂光华在一刻凝结。剑锋一转,他将其交给身旁的人,眉间挂着淡淡的温和:“我不用剑,只做防御。你的兵器若能近我身七寸,就算我输。”

“我要是赢了,能提出什么条件吗?”

“看我心情吧。”

段菲菲拍掌道:“好啦,别婆婆妈妈的了,快开始吧。”

第五十七章 刻骨

终于察觉出来手脚还在自己控制之下以后,杜秋微渐渐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耳边嗡嗡作响,四肢和躯干像被大石头压着一样,沉甸甸的连半分都挪不动,更别说睁开眼睛了。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反正连嘴皮子都动不了,更别提哼一两声了。

不知道什么香沁入鼻息,她不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只觉得飘飘然如浮在云端,什么也懒得去想。或许是她从前家穷没闻过此种香料,便认定了它定是名贵之物。

这种暖香似乎还有催愈的作用,背上的刺痛也变得麻酥酥的,时疼时好。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仿佛想要将熏香盈满每寸皮肤。

闻着这样的香气,杜秋微缓缓醒转。这应该是一间很古朴的房间吧……杜秋微有种直觉。四面的墙一定挂着许多字画,房子主人是一个幽雅娴静的女子,面前熏着袅袅幽香,素手拨弄琴弦,奏一曲幽怨离殇。或许这就是她从前一直向往的深闺生活,现在入了江湖,知道这么多事情,对这种生活反而更喜欢起来。

微弱的光线温柔地掀开她的眼皮,周围的事物也渐渐清晰。素色帷帐,镂空花纹,嗯,和想象中的一样。视线朝旁边一瞥,一双同样好奇的大眼睛也在好奇地望着她。

杜秋微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你为什么要看着我?”

“我为什么不能看你?”那清秀女子毫不扭捏地说,“这是我的床。”

杜秋微抿唇愣了一会儿,刚准备坐起身来,却被她按了下来:“别起来,你后背的伤口刚涂了药,小心扯裂了疼得哭。”

杜秋微这才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看着她的脸,忍了忍没哭。锦绣这才把手里的面巾搭在她的头上,撇着脸道:“别乱动,这是特地为你调配的香料,安神宁心可好了。换了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待遇呢。”她撅着嘴,似乎有些不满地道。

“嗯,对了,这是哪里?”

“别问了,反正我们是北方武盟的,自己人。你不要恩恩啊啊的,我叫锦绣。”

这里是一间不算宽敞地卧房。烟雾缭绕。窗户前都垂着厚重地锦幔。密实得不透一丝风。房间里昏昏暗暗地。不知到底睡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杜秋微仰视四周。四面墙上光溜溜地什么都没有。煞白煞白地让人有些心惊。房间里陈设不多。所以虽然不大。却能显得空旷。

“我睡在这里多久了?”杜秋微小声问。“苏澈呢?”

“你都昏迷三天啦。”锦绣双眉一紧。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记挂着他?你中了遇水即化地剧毒。他居然还带着你往水里跳。不是同归于尽又是什么?幸好有我们救你。要不然你就看不见这儿地星星了。”

杜秋微神色讶然。突然想起他背上也有这种伤。心里一下子抽紧:“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锦绣刚想回答。就听一个细细地声音自窗外喊来:“锦绣姑娘。独孤大侠来了。”

湘妃竹帘被人轻轻掀开。来人地脚步声几乎听不见。说话声倒是传入轻轻地耳里:“杜小姐伤势如何?”

【“毒性已经渐渐消褪了,估计明天就能下床。”锦绣语气温柔轻缓,“你就在这里说吧,没有外人。”

“谢谢姑娘了。”来人正是云陌死的那天,与阮沁一同出现的独孤鸿影。只见他对锦绣甚是客气地拱手一礼,道,“盟主让我代问杜小姐好。”

杜秋微与他并不熟悉,只是微微一笑,不知该说什么。

独孤鸿影点点头,朝侧手边的竹帘拱手一礼道:“少主。”

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人?杜秋微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却见独孤鸿影眼前除了竹帘什么也没有。

气氛如同凝结,许久未有人敢发出一言。就在杜秋微以为他在故弄玄虚事实上后面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一个如同碎珠炸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砰”地落下,反弹了几下再无声息。独孤鸿影如得意旨,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杜秋微看不见帘子里的人物,心道:里面是什么人,怎地这般神神秘秘的?

如果他是北方武盟的少主,那架子也太大了吧……连少主都这样神秘,那正主儿是什么样子的?

房间里絮絮的说话声听不清楚,杜秋微思虑良久,终于问了出来:“请问你知道苏澈在哪里吗?”

锦绣眸中有些黯淡:“你再也见不到他啦。真可惜,他武功不错,盟主本来还准备收入门下呢。不过他知道你们都中了剧毒,还带着你跳入河里妄想同归于尽,真不是个好东西!”

锦绣的意思,是说他死了吗?杜秋微压根就不相信,甚至不愿意去回想。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忍不住辩驳:“当时韩延熙在后面追我们,前面没路了,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锦绣哼道:“多亏有我们救你,可是他就没人管了。也算活该,谁让他那么坏。”

杜秋微看着她,突然觉得与她辩驳是一件好有难度的事情。苏澈他带着自己逃出来,又怎么可能再度加害?定然是韩延熙故意放入水即溶的毒,又把我们逼近水边,好杀了我们两个人,同时又能把这责任推卸到苏澈头上……这一招也太狠毒了吧,虽然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但他的身后之人必定获益。

他身后之人是谁呢,上官贤?不对,与苏澈争夺少主的人,应该是任倾欢。

“你们不要骗我,他不会死的。”杜秋微对自己肯定地说,也对锦绣认真地说。

锦绣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什么关系,反正没结婚就是姘头而已,值得你呆呆傻傻的吗?人死了就死了,我跟他又没仇,何苦咒他来着。”

“锦绣姑娘不要这样说。”不知什么时候,独孤鸿影已经站在她的身后,“杜小姐传出消息,他岂能看不出来?定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也算帮我们一个大忙。”

“这样说来,他还是我们的恩人咯。”锦绣没好气地道,“杜小姐色诱敌人,精神可嘉,劳苦功高,我马上向盟主请示收她为义女好了。”

“锦绣。”独孤鸿影叹然,“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杜小姐吗?”

杜秋微猛然坐起,“苏澈他到底……”本来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因为苏澈是敌人,锦绣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怨恨生气,而独孤鸿影这样的严肃之人,应该不会开玩笑吧。

独孤鸿影转过身去:“他的尸体,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了。”

“那些人据说是西戎的奸细。”锦绣抿唇道,“清月山庄的人说,那些人的口音完全听不懂,所以也查不清来历。看不出苏澈还与那些人有关呢,现在边疆战事吃紧,官家查的那么严,还是有奸细混进来。”

独孤鸿影似乎不愿多说,只安慰了杜秋微几句,匆匆地出了门。

第五十八章 铭心

背后的伤口好疼,可是心里更如刀刻一般难受。首发他竟然就这样……死了吗?只是觉得喉头一口气一直咽不下去,阻塞在那里难受至极。眼睛酸酸涩涩的,却不能流出一滴眼泪来。

锦绣不说话,板着脸替她换额头上的毛巾。他不会死的,这是不可能的。杜秋微如是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在家里。和子卿,彩蓝,杨阙,苏澈,段菲菲,南宫,上官贤……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她没必要伤心,因为梦醒了,该在的都在,该没有的都没有了。

那个眸中清澈得仿佛一眼就能看见内心的男子,曾经带着与和子卿闹别扭的她出去吃糖葫芦,曾经为了他与任倾欢比武,放过她一次,救过她一次,为她死过一次……一次又一次,都是不计回报的付出,如今怎么才能够报答?

她想起自己曾经大声地说过喜欢他,因为淑女不会说谎,她也不说谎。那次她害羞地看着他,而他却转身离去。她没有看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周身的轻颤。而今后或许再也不见了。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先是呜咽,后来变成啜泣,背后的伤口因为挣扎而有些开裂,她却仿若未觉。锦绣倒是再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看着她垂泪,似乎想起了什么。

世事难料……她加入沉雁山庄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杨阙姐姐现在已经结了连理,而她却决定一直等下去,直到他回来。

一个人可以告诉自己她不在乎,那个人是坏人,就算没死也不可能与之成亲的大坏蛋,但是内心永远不会欺骗自己。因为当你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那段往事还是会时不时地从脑海跳出来,凌迟你脆弱的神经。

他真的死了,真的再也看不见了。真的不能一起说话了,真的不能对我生气了,真的不能看着我开心或者不开心了,真的不能再幻想两个人的事情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能永远记住他了。

如果有来生,如果还有机会,哪怕是多么渺茫的机会,我也一定和你在一起。

杜秋微再次醒转的时候,四周的帷帐已经被掀开,强烈的日光被白色的墙壁反射映照,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熏香的味道淡了一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样的强光。她眨了眨眼睛,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明天要离开吗?”是锦绣的声音。

“嗯。”若有若无地声音在耳畔响起。杜秋微本来没有察觉出什么。突然有些疑惑地半坐起来。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苏澈地声音啊。虽然他只是草草地应了一声。虽然连是男是女都不能完全分辨。但是直觉还是告诉她。这个声音很熟悉。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锦绣见她起身。眉宇之间有些讶异:“感觉好些了?”

杜秋微这才感觉到背上地隐隐作痛。然而与昨日相比已经大好了。双手紧紧握拳。她颤抖地声音道:“那里面是谁?”

锦绣眉头一蹙。做了个噤声地手势低声道:“不要少主休息。”

“你们少主……是谁?”杜秋微毫不掩饰心里极度地兴奋。

“秋微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那个人地声音终于从竹帘后面传出。不带一丝感情地语气。却让她微微颤抖起来。开始还没有觉得。但听他地声音。真是越想越像苏澈。这个人为什么不肯出来。难道他真地是……

疑惑如石落湖心,波涛汹涌地向岸边叠起波。杜秋微扶着床沿站起,帷幔上的铃铛随着帐子的晃动清脆地想了起来。见她一步一步地移步上前,锦绣蹙眉道:“公子让你休息,爬起来做什么?你要是不想住在这里,我们明天就送你走,别那么心急。”

她没走一步,不知何处的铃铛就次第响动起来,低头一看,处处都是可以随意牵动的暗线,只要轻轻一触碰就有铃声响起。这清脆的铃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诡异,杜秋微顾不上铃声与锦绣疑惑的眼神,走到竹帘门口道:“请问……能让我看看你是谁吗?”

锦绣面色一变,低声喝斥道:“不许对少主无礼!收留你是因为你的功劳,但功劳不是用来肆意妄为的资本!”

竹帘中的人不再说话,寂静得仿佛里面什么都没有一样。杜秋微心急难耐,左思右想之下不得其果,最终壮着胆子,闪电般伸出手去掀开竹帘。只听一声凄厉的金属铃铛声响,杜秋微只觉得后背一疼,接着摔倒在地。

落地之前,她勉强抬头看了看眼前。一片巨大的素纱帷幔从藻井直直垂下,遮盖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内室没有窗户,只点着一盏昏黄的蜡烛,除了那片帷纱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背上的伤口似乎因为刚才着急的动作而被扯裂了,立刻钻心地疼起来。素纱之后的人轻轻一叹,杜秋微只见眼前一亮,两片素纱自动朝两侧掀起,露出中间的白衣人来。

“你是因为觉得我和他的声音像,才这么着急要进来的吧。”白衣少年轻轻一叹,“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那两层素纱不知道是何种材料制成,竟有这样强悍的抵挡光线的能力。杜秋微凝视着面前的人,不知为何竟有丝丝抽痛。真的不是他……

白衣少年斜靠在精致的床具上,身下是素白色的厚重锦缎,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卧具,也是纯白得没有一丝瑕疵。四周的墙壁也都是白色的,所以虽然只有小小的一扇气窗,却被白色的墙壁反射得无比刺眼。一身白衣包裹着少年孱弱的身躯,看起来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杜秋微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一种浓烈的忧郁感扑面而来。他肤质纯净无暇,如同最精致的白瓷娃娃,若是睁开眼睛,定是颠倒众生的相貌。

少年似乎很困倦,一直在闭目养神,连她摔倒时那刺耳的铃铛声也没在意。被人说穿了心事,杜秋微顿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少年合身坐起,仰首轻道:“秋微姑娘觉得好些了吗?”

杜秋微终于找到话说,连忙回答道:“承蒙公子记挂,奴家觉得好多了。”

少年点点头:“此毒唤作‘刻骨铭心’,一旦见水就会扩散到中枢之穴,晚时则有性命之忧。你中毒虽然很深,经我拔除后又熏香三日,感觉好了实属正常。既然你已能下地走动,我便不留你常住了,明日北盟主会派人来带你离开。”

他话音淡漠,似乎还带着一丝不耐。他一定是在气她方才这样冒失地掀开竹帘,杜秋微想。但是这个人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长久寄居在男子的住房,似乎也不是淑女该做的。此地幽静无人相扰,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这个白衣少年和锦绣姑娘的住处。

“好吧。”杜秋微抿唇道,“那谢谢你……与锦绣姑娘这些时日的照顾。”失落感泛起波澜,她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嗅着浓烈的香气,踏着一步一声清脆的铃音缓缓走开。

第五十九章 玉配

锦绣一边不慌不忙地替她收拾着东西,一边不耐烦地道:“你也真是的。在这里好歹也是我们的客人,怎么这样没规没矩的?被公子赶走也是活该……现在外面那么乱,我本来还说多留你两天的。”

杜秋微撇撇嘴,想说什么终是咽了下去。只听锦绣又道:“去了盟主那里,你就好好呆着吧。听说你娘就是传说中的水琳珑女侠,因着这层原因,他也不会慢待你。”

“我娘?”杜秋微面露疑惑。

“把你脖子上戴着的那玩意给我看一下。”锦绣道,“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水琳珑的绝杀令是什么样子的。”

“水琳珑她,真的很有名很有名吗?”无论如何,对着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杜秋微还是叫不出“娘”来。

锦绣面色有些不悦:“我就是听着水琳珑与玉斛珠的故事长大的。婉约宫的两大杀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传说人物啊,你居然会不知道!”她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不论是在深闺还是江湖,都应该听说过这二位的传说。

“我娘嫁给了上官贤的兄长,那玉斛珠为什么要灭掉武当派?”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玉斛珠因为水琳珑的死而叛出婉约宫,自立颜水宫,并吞并了婉约宫和武当派。可是,这几件事情之间,看似并没有什么实际联系啊。

锦绣柳眉一拧:“易掌门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并不是江湖上传闻的那样始乱终弃。玉大侠与易掌门本来也是个人恩怨,所以门人依他令不会怨恨,而不是江湖上所传闻的示弱。”

杜秋微想起和子卿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过怨恨的话语,本以为他是一直将复仇埋藏在心底,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上官贤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报仇报仇的,而他却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心思。是因为不在乎?还是太顺服自己的师父,不愿违背他的意思?

不是本人,根本无从了解,也不必了解。

“对了,那位公子……”杜秋微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我见你衣着气度,也不像侍女之类的人物。”

“倒让你猜对一回。”锦绣扁扁嘴。斜眼觑着她道:“我才不是什么丫鬟呢。沉雁山庄你知道不?我就是沉雁山庄护法地女儿。公子身体不好。特地来照顾他地。”

“沉雁山庄?”杜秋微倒是真地第一次听说。可是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锦绣面色异常不悦。声音也尖刻起来:“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亏你还是水琳珑地女儿呢。怎么就这么点见识?”

杜秋微无辜地眨眨眼睛。小声地说:“其实——我只是个初入江湖地大家闺秀啊。”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家仆在门外恭候杜秋微出门了。锦绣说来迎接地人是盟主手下第一高手独孤鸿影。有他在地地方。什么危险都不用怕。只是这人有些死脑筋。不到该动手地时候绝对不会亮兵器。她很是不解。

闻了五日地熏香。杜秋微觉得伤口已经大好了。只是余毒未清周身有些乏力。至少竹帘内地那位公子不会认为她不易远行。走地时候连句话也懒得说。杜秋微早已习惯这位公子地沉默。只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多看几眼他地相貌。因为每次要想起他地模样。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除了记得他很漂亮其余一概记不清了。

杜秋微与锦绣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都闷闷地不说话。这几间屋子的确是幽深的居室,需要顺着曲折幽静的小路走上好一会儿才能到达正厅。穿过竹林之后,视线豁然开朗,面前呈现一片大池塘。池塘里覆盖着大片大片的荷叶,只是季节不到还看不见荷花的踪影。对岸的青石上,白衣少年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完美无瑕的汉白玉雕像,许久未曾一动。

池塘不大,杜秋微能看清他清秀的面孔缓缓抬起,眸子如同一汪深邃的潭水望不到尽头。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招招手道:“锦绣,你过来。”

与杜秋微对视一眼,锦绣轻移莲步跑了过去:“易公子……”不知二人说了句什么,她也朝杜秋微招了招手:“杜小姐,你也过来吧。”

杜秋微迟疑了一会儿,也走了过去。铃声随着脚步响起在耳畔,杜秋微有些郁闷:怎么就自己走路有这声音,难道是身上有什么在响?

带着一脸的迷惑走了过去,突然看见那男子面上的笑意如秋风一扫,随即消逝远去。锦绣掩口一笑,似乎看透了她的懊恼:“你可以踮着脚尖走。”

杜秋微赧然一笑,顿觉有些不好意思。锦绣哼然不语,倒是那白衣少年抬起头来,言词轻轻冷冷的:“我能看一下水前辈的绝杀令吗?”

他的眸子是浅棕色的,那棕色极浅,让人一见心生怯意。杜秋微颔首答应,取下了颈上的玲珑玉坠,捧到他的眼前。他也不细加观赏,而是用手轻轻抚摸着,仿佛在抚弄掌上明珠一般。

杜秋微惊诧以对,又见他不知何时手掌上也托了一个玉佩。那玉佩是长形的,并非镂空,精致却不输给她的琳珑镂空玉坠。那长形玉佩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盈盈地闪烁着幽蓝的光泽,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见他把玉佩举了起来,杜秋微不由地接过来拿在手中。玉佩不大,在手心却感觉沉甸甸的;看着它是玄色,却折射着蓝色的微芒,实在是稀奇之物。

“这两件玉饰都是水前辈生前之物,是一对的呢。”锦绣的语气有些不善。

“好看吗?”少年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神色,杜秋微有些呆滞地望着他,不由地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他将琳珑玉坠也交给杜秋微,伸手轻轻地推开了她:“既然喜欢,就都送给你了。你是水前辈的女儿,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由你保管才是。”

杜秋微觉得有些不妥,看着他漠然的神情,忽道:“公……公子,这物件与你有缘,我岂能拿走?水前辈留在你那里,定是有她的理由。何况此物名贵,我怎能夺人所好。”她说着将长形玉佩放进他的手心,并合上他的手掌。

“你真的不拿回去?”白衣少年默然问道。

杜秋微深吸一口气:“我不要,你暂且留着好了。”真是的,为什么不论这个人说什么,她都有种点头称是的冲动?真是太奇怪了。

这时有小僮上前道:“独孤大侠已经来了,在花厅外面呢。”

杜秋微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们二人,便学着女侠的样子抱拳道了声“告辞”后就跟着那人离开。待她走远,白衣少年抬起眼睑,拉着锦绣的衣襟轻轻道:“你怎么不说话?我没有把那玉佩还给她,你又不高兴了?”

锦绣赔笑道:“公子有这个心,锦绣也别无他想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玉指绕弄着柔柔披散的长发,倾城的面上是温和如水的颜色。

“怎么披头散发地就出来了?”锦绣口中埋怨着,手里的梳子早已贴上他的发丝,一下一下地轻轻梳起来。

第六十章 圈套

被摇摇晃晃的车厢弄得快要睡着时,马车里的众人忽然听见兵器相接之声。讶然面面相觑,杜秋微忍不住掀开侧帘的一角,不由得大惊失色。独孤鸿影面色冷峻,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不要动,待我下去看看。”

边上的蓝衣人点点头不说话。虽然他极少抬头,杜秋微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一定是女扮男装的。蓝衣人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一把短剑,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习惯使然,自从杜秋微上了马车到现在,还没有见她稍稍松一下手。

那人不说话,杜秋微也不敢多说,只静静地呆在马车上等着独孤鸿影回来。忽听外面一声断喝:“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说话的人口气分明有些轻蔑的色彩,杜秋微直觉认为他们应该就是坏人。

一个帮派自相残杀的几率毕竟较小,有敌人,一定就会有好人。不过不知道这好人是不是他们这一边的……杜秋微细加观察,没有发现认识的人,心里不觉有些遗憾。

独孤鸿影不慌不忙地走到剑拔弩张的众人中间,抱拳笑道:“况公子,好久不见。”

况靖安肃然的神色微微舒缓了些:“独孤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路过而已。你们似乎遇上麻烦了?”独孤鸿影道。

况靖安摇头道:“非也,非也。只是代人惹祸上身而已。”

那边的人可顾不得二人没完没了的寒暄,大声呼道:“快将宝册交出,你们这帮贼人!江湖之人,难道不懂先来后到之理?别提你们是北盟主手下的人,就算是皇帝手下的,还不是得守规矩!”

“宝册本来就是北方武林之物,你们若想要,臣服于我们须可。”况靖安道,“只是不知北盟主看不看得上你们这帮无用之人了。”

“况兄何出此言?”说话的是韩延熙,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可能是因为口音的缘故,“况”字被他说得如“狂”一般。

况靖安大笑道:“我笑你们被人蒙骗尚且不知。宝册早就不在我们手上了!你们追了这么远。是想来我隆盛钱庄做客吗?”

韩延熙面色一变。又是一辆华丽地轩敞从侧边歪歪斜斜地驶来。驾车地是一个男子。生得白白净净地。面上笑容甚是娇俏怡人。虽然这样形容一个男子似乎不太合适。但对于他这般阴柔地相貌来说。这样地描写还只能算保守。

车停稳后。跳下来一个做男装打扮地少女。手里地长剑划过一道抛物线轻盈地接在手中。她对自己地表演很满意。当下笑容满面地道:“怎样?一幅画着画儿地信就能把你骗得团团装。居然还敢自称是缎坊联盟第一护法呢?就这点让人瞧不起地微末本事。啧啧。闯江湖?你还嫩呐。”她摇头轻叹。言辞不屑。

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小姑娘家如此瞧不起。怒火不禁腾腾直上。韩延熙握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心底却寒了下来。

如她所说。他果然中阴谋了!今日一手下在这群人中间偷得宝册。他没来得及沾沾自喜。连忙准备回去邀功。却没想到偷到地竟然是个假地东西。他浑身气不打一处来。就在这时收到一封信。信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图。上面有着隆盛钱庄庄主况靖安地画像。任倾欢从来都是这样做指示地。他从未与任公子有过直接地交往。如今非常时刻正想着邀功呢。哪能错过这么好地机会?

只是……他们这些人如何得知任公子喜欢用图画下达命令地?来不及细想。他已率众跟着况靖安地人来到此处。却也未曾想过。这里已经是北方武林地地盘了!

少女正是一心想当女侠的杨阙大小姐,这次行动计谋良久,基本上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但见韩延熙眼里闪烁一抹寒光,袖中尖锐的暗器似乎已经蠢蠢欲动了。杨阙目光一扫,露出一丝哂笑。素手从衣襟中掏出一张纸来,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神秘地道:“韩大人可有兴趣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

韩延熙抿紧嘴唇,似乎不愿多说。

“我知道你猜到啦。”杨阙浅浅一笑道,“早在比武招亲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注意你了。你跟在上官老儿后面,眼睛总往任倾欢地方瞟,我开始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呢。”见他七窍生烟的样子,她掩口一笑继续道,“那日你们故意放我去听上官贤与苏澈的对话,想让我传出关于上官贤被人要挟的绯闻,却没想到我走了以后又折了回去。”

韩延熙鼻孔里轻轻一哼,极是不屑。

“回去以后没听到什么,我又转到了后院,听见你在问上官贤身体情况,还说该多买几味药给上官贤补身子。我粗通药理,知道你说的药中有两味是互相抵触的,便起了疑心。”杨阙笑容难掩得意,“我请教了多位精通医术的老前辈,猜想这是一种秘药的药方之一。待你们来到宜阳,我便让所有的药房都只卖按照处方抓的药。至于那些恶语相向的只买一两味药或者一掷千金的买药人,你们所买的每一味药材我可都记下来啦。这个方子应该不可以外传的吧……不知道上官老儿知道秘药外传的消息,会不会气得吐血呢?别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啊,要不要听我念下去?紫菀,洋金花,附子……”

“够了,不必说了。”韩延熙淡淡道,“姑娘不仅精通医术,还能控制宜阳城所有的药房——在下可否相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神情早褪去了蔑视。

“我是女侠!”杨阙叉着腰,话音分外清脆。

“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刻骨铭心’的药方,想必也已经做出解药来了。你们有什么条件,说出便是。”

杨阙拍手笑道:“别的事情晚辈做不了主,只能劳烦您老在我北方武盟呆两天啦。反正你们天天劫持人质,自己也该尝尝滋味才够公平。”

自然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韩延熙紧紧地抿着唇,任由两个人贴近自己,将他紧紧地捆绑起来。

独孤鸿影在一旁拊掌道:“杨女侠果然非同寻常啊!这次可算大功一件了。”

杨阙脸上一红:“独孤大侠过奖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不用后会有期了,我们这就回去行吗?”独孤鸿影看着她的眼神分外柔和,“盟主等你很久了,我们也一直都在找你。”

第六十一章 重围

“我现在不想回去了。 ”杨阙偏着头道,“人家还没玩够呢。”

“江湖险恶,你还是早些回来吧。”独孤鸿影轻轻一叹,“要小心啊。”

杨阙看着他,面色稍稍有些犹豫。离家出走这么久了,她曾经也怨恨过盟主没有派人来找她……然而这不正是她所希冀的吗?为什么现在有人来找她了,她反而有些动摇了呢?不行不行,她的志向是当一个真正的女侠,而不想永远靠着一个人的名声去镇住另一个人。

她正准备开口说话,一个蓝色的身影从杜秋微所在的那辆马车上飞了出来,直冲那辆轩敞之前。女扮男装的蓝衣少女没有多言,一把抓住驾车男子的衣襟:“兰烬,怎么是你?我给你的衣服呢,怎么不穿着?哈,现在知道丢人了?”

兰烬猝不及防被她抓住,确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支支吾吾地哼出几个单音节来。车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手执纨扇的少女翩然而出,样貌是上上之姿。只见来人纤腰束素,衣袂飘飞,穿着她最普通的一件衣服,却散发着比她还娇弱万分的风韵。珊瑚手中的短剑被握得有些发烫,真恨不得立刻将剑身从鞘里抽出乱砍一番。

珊瑚虽然偶尔扮作男装,对自己的相貌却极是满意。曾经多次设想,若是自己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四大美女的传说就一定会变成五大美女的故事。兰烬的美貌已经让她失去了大半的信心,却没想到又冒出来这样一个女的!

“听说你在找岭城公子?我就是了。”少女声音低沉得摄人心魄,珊瑚抬头一看,果然有喉结……唉,说起来,怎么自己总是遇见女装癖?

“上车谈吧。”珊瑚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见“少女”拍手叫好,兰烬也随声附和。珊瑚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他们引上自己的马车。扶那位“少女”下马车的时候,只觉手上一点重量也没有,她的心里暗自惊讶。这么高深的轻功,此次的任务一定不好拿下。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答应南宫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南宫大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杜秋微所见的事实是,独孤鸿影下去,蓝衣少女飞了出去,一个绝世美女和一个绝世美男上来,蓝衣少女莲步纤纤地挪上来。具体的事实她也算大概了解,看着杨阙自信的背影,她不禁深深地折服了。

其实。若当个女侠。是多么美好地事情啊。只是。杨阙地身份到底是什么呢?她仿佛跟独孤鸿影和北盟主很熟习地样子。独孤鸿影对她又那么客气。难道……

正想着呢。一个身着鹅黄色半臂地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来。作揖道:“杜秋微姑娘受了重伤。这几日劳苦了。”

杜秋微愣了一下。毫无防备之下不禁答道:“不辛苦地。多亏那人给我治伤……”

“治伤?”黄衣少女眼光一闪。“不知道是哪一位风度翩翩地美少年呢?”

“这个嘛。”杜秋微抓抓头。“我还不知道他地名字呢。”

“哇。也就是说。你受伤之中又邂逅了一位翩翩少年?”黄衣少女瞪圆了眼睛。“不知对于聪明智慧地杜秋微小姐来说。究竟是为你而死地反派人物苏澈令你神魂颠倒。还是将你救活地神秘少年比较让你怦然心动呢?”

“苏澈……”清楚地吐出这个人的名字,只觉得心里百味杂陈,酸酸涩涩的。

黄衣少女显然没看出她面色已变,一边拿出纸笔一边记道:“显然,反派人物苏澈在他的心中所占的席位还是很大的,可是逝者已往,积极向上的杜秋微还是选择了生活给自己安排的真命天子……”

“喂喂,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黄衣少女不理她,径自写道:“江湖第一争议正派杜秋微小姐的爱情之路坎坷而艰辛,她现在显然是有些腆然……作为曾经江湖第一美女杀手的女儿,她最起码也应该与北方联盟的水前辈的追求者的儿子孙子们结为连理,而不是自己做主喜欢上一位反派少年。这样一段可歌可泣的不伦不理不为世人所认同之恋,使杜秋微小姐坠入了爱情的深渊,就在她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之时,另一位少年走入了她的心房……”

“喂喂,你不要乱写啊……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必担心,就算事实不是这样的,经我清月山庄刊行之后,还是可以变成我写的这样。你立了大功,又不喜争利,我当然会好好写你的。”

几人驾车远去,况靖安的人将韩延熙带上马车,对杨阙道:“杨姑娘这几天劳累,不如去我隆盛钱庄休息几天吧。”

杨阙想想也是,这几天每日都在忙碌,整日里都劳累非常,是该休息休息了,并且那况靖安又是自己人,只要他答应不告密给北盟主,她住两天又何妨?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隆盛钱庄的众人正准备上车行路,几声剑啸破空之声毫无预兆地传来,如同警告一般,寒彻了几人的心。杨阙一个激灵,掀开帘子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不远处的危楼之上,不知何时站定了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只见她衣袂翩跹随风起伏,包裹着瘦小的身躯,有些苍白的面孔更是显得她身形孱弱。手里的颜水剑略略朝下倾斜着,不知何时会举起来,随时要人血溅当场。她没有戴幕离,清冷的目光直直扫视众人。

她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当逃避无用时,人只能坦然面对。放下车帘,杨阙走了出去,负手而立:“颜臻姑娘有什么事吗?”

颜臻不语,眼神如寒潭之冷。剑上没有闪烁着应有的寒光,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剑身上已经结满霜华的缘故。杨阙定定地看着他,浑身燥热也淡了不少,甚至心想若能把那把剑挂在马车里,大家一定都会很凉快的。

只是不知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心里会作何念头。

况靖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你们先走,我在后面掩护。”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她武功再高,众人单挑远远不及,但是以一人之力独挡几十个人,似乎不是什么聪明作为。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颜臻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凝满寒霜的颜水剑轻轻叩击足下的瓦砾,杨阙心里一震,只见她身后幽灵般瞬间冒出十几个白衣少女,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完了,这么多颜水宫杀手。

首发

第六十二章 百密一疏

这样的时刻,杨阙只能告诉自己是女侠,尽管此刻她也有些怀疑此话的重要性。首发

颜水宫按理说来应该不是敌人,然而观看现状,众人想不这么认为都很难。

先前,婉约宫助北盟主取得盟主之位,功劳甚高,所以北方武林之人都把婉约宫的人视为友方。玉斛珠叛出婉约宫后,得到端木辞多方帮助,颜水宫与北方武盟的关系也基本奠定了。招亲大会上,颜臻居然公然言说帮助上官贤,这点让众多武林人士惊异不已。

而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颜水宫宫主也没有做过一次申明,惹得江湖之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颜水宫出了内乱,颜臻得了上官贤的好处将宫主软禁起来或者杀掉了——这毕竟不可信。颜水宫主的武功早在玉斛珠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天下扬名,怎么可能败给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属下?

还有一种猜测是颜水宫主与北盟主在一次密谈中翻了脸,二人早就看不顺眼,只是把这次事件当做导火索而已。因为江夏城那把被插进石头缝又被拔出来的剑,杨阙一向很崇拜颜水宫主,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十六个白衣女子依次奔跑上前,将手里的颜水剑举过肩头,前后的剑首尾相接,瞬间一座长桥已经搭就。颜水剑本来宽扁,前后各自凹凸,相比就是为了此时的功用。

其余的白衣女子各自站好阵形,众人惊愕之余不禁有些兴奋……颜水宫的杀手只有在面对大敌之时才会布置精巧的阵型,江湖上难得一见。如今她们肯赏这个脸,想必是对况靖安这一方武力的认同。

况靖安却没时间窃喜,见她们越发靠近,心里就越紧张。手下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只见颜臻惨然一笑,长袖轻挥之下最前面的两个人已经倒地不动了。

杨阙倒抽一口凉气:她们果真要下杀手!心里焦急,她不禁大声:“颜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若只是想杀人的话,还请高抬贵手吧——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可好?”

况靖安按住她的手,小声道:“跟她理论无用,我们须得全力应战。颜水宫这次出动这么多人,相比不是来开玩笑的。你先带着韩延熙和弟兄们离开,我来协同断后。”

“你——”杨阙抬起头来,“你与她能过几招?”

“能支撑到你回隆盛钱庄地总部。”况靖安地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你带着弟兄们平安回去就好。不必管我了。为了盟主。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地。你放心。”

杨阙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股强烈地恨意汹涌而生。她一把推开他地手。气愤不已地道:“你回去。我不要欠你。”话音刚落。身形已经跃出马车。

颜水宫地攻势没有一点停止地意思。颜臻凌步如飞。不停地变幻着手势。隆盛钱庄地武士们发现自己被包围起来地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见她站在十字形剑意地中间。白衣挥洒。翩然若仙。余下地十二个白衣女子如幽灵一般将众人围得疏而不漏。攻守有秩。看不出一点破绽来。见试图冲出重围地几人皆被毫不留情地一刀毙命。再无敢贸然上前者。

杨阙暗自心惊。急忙道:“颜水宫地。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费了这么大力气。就只是为了那个废物韩延熙?”

颜臻淡然一望。唇角勾起浅浅地笑意来:“自然不是。”

她话音刚落。颜水宫人已经纷纷亮起兵器。顿时杀机四现。被围之人俱是冷汗涔涔。他们经历地实战毕竟不多。这样地生死关头更是少见。遂少不得胆战心惊。

况靖安也拔剑出鞘,剑指颜臻道:“纵是第一杀手组织,也不可随意杀人!你今日之作为,他日必得报应!”

颜臻冷然笑着,素手轻轻一挥,又有两人毙命于那不知名的暗器之下。只闻韩延熙哈哈大笑,不知何时已经从车内走了出来,指着杨阙道:“你想这样就控制老夫,还嫩了些!”

杨阙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四围之人突然间面色变了,手里的兵器也掉转方向指向了她。她第一反应是去看况靖安,见他也是一脸惊异之色才稍稍放下心来。

临阵倒戈的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这样的局面就不是杨阙所能控制的了。况靖安眉头轻轻蹙起,启唇低声道:“杨小姐,是我害了你……早听说有了叛徒,我开始还不相信,准备回去再处置的……依现在的情形看来,是我连累了你。”

敌人再多,武功再强,终究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心浮动,曾经最相信的在最关键的时刻全变成了敌人,才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惊胆颤。

他待下不薄,却遇上这样的结果——单是自己牺牲还好,若是连累了旁边这位北盟主至亲之人,死了以后可能连名节也不会有了。

杨阙握住他的手,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恐慌和激动,口里劝慰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你内心所想。”

况靖安从不以大侠自诩,此刻心底却无比的澄明。只见他紧握佩剑,面色阴沉,顾不得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步一步地朝一个倒戈的手下走去:“徐天崇,我本来还说这次就退位,现在你想都别想。颜臻,你只要让我杀了他,我就把隆盛钱庄的掌门令牌给你。”

徐天崇仰天狂笑,睥睨环视四周:“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这个实力吗?”

颜臻莞尔一笑:“我本想着待他交出令牌后就将其杀死,你现在若能替我行了此事,奴家自然感激不尽。”

“若不论诡计而单论实力,我自然胜算九成。”他抱拳朝颜臻道:“谢了。”

“前辈家事,当请自便。”颜臻跃下十字剑意,神似饶有兴味。

况靖安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地朝徐天崇望去,突然大喝一声拔身跃起。颜臻身形微旋,转眼挪至杨阙身前,寒光灼灼的剑尖斜指向她,冷然道:“我知道你恨我,既然如此,今日就当做一个了断。”说话之间手上并不空闲,而是直接向她发起进攻。杨阙从未有过与这传说中的第一杀手过招的想法,当下冷汗涔涔,颤颤地举起剑来。

计擒韩延熙,是她谋算已久,胜券在握的事情,没想到却在即将成功的时刻被颜水宫的人全部搅乱了。信心百倍的她并没有一星半点迎敌的准备,就连随身携带的武器白绫也被遗忘在马车上。当下无法,只能接过一把别人递过来的剑,草草用来防御。

第六十二章 要挟

用剑不是她的强项,然而各派武功均有同源之说,她自幼习武,自诩对武学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白绫说起来就是软剑,虽然与匕首类兵器质地不同,然而基本招式也就是那么几样。因为自小生长在武学世家,熟悉武艺套路,当下才敢用剑来做武器。

颜臻神色淡然,明净透彻的眸子仿佛平静无波的湖水。却只有被她凝视的人,才能真正感觉到这纯澈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杀伤力!颜水剑的渴求,是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求,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最原始的保全自己的渴求。

这样单纯而强烈的渴望,杨阙生平第一次见到,甚至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

还没开始,怎么能就这样失败了呢?反正打不过,索性就拼上一拼吧!杨阙定了心神,正对上她沉静的眸子。赞许的笑容在颜臻面上一闪而逝,只见她左手轻轻在面前一挥,颜水剑毫无预兆地扬起,自杨阙面前劈下。

就是她杀了林飞絮姐姐……杨阙突然被恨意所盈满,一腔怨愤让她突然暴怒起来,也不接招,而是直接一剑刺了过去。一砍一刺,两败俱伤的杀招之下,颜臻只是轻巧地踏着轻功避开,而杨阙却险些摔倒。

“带着恨意的剑,永远也不能伤及敌人。”颜臻冷然道,“再来。”

杨阙掉转剑尖,做成防御的姿势。颜水剑也再度举起,在颜臻胸前形成一个奇异的角度。杨阙少有见过颜水宫正宗武学,却也知道,她现在的招数,正是颜水宫绝学杏花天影的前一招“斜风细雨”。

颜臻眉间微蹙,素手翻起一片闪烁的虹光,杨阙还未听见剑啸破空的声音,就感觉到凛冽如冰霜的剑气已经近在耳畔了。心底一下子慌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招会来得这样快!这是什么招式啊,简直与法术无异了!未有剑啸,剑锋就能贴近如斯,这样的境界,她什么时候才能达到?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听见多少道衣帛撕裂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遍布了周身各处。手里的剑胡乱地抵御着铺天盖地的剑气,却如砍进浪花之中,没有一分触上实物之感。颜臻的剑势柔韧似水,攻守坚防,若没有极为高深的内功,极难正面抵御。颜臻不懂这样的原理,自然在出招之时就处于被动。

不知道是否因为全身上下布满伤口,她只觉得浑身乏力,连抬起手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唯一的几下防御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达到的效果却不足三成。每一次从她铺天盖影的剑招下拔出剑来的时候,都能有强烈的被吸附的感觉,连整颗心都被剑威牢牢锁住,几乎动弹不得。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隙,然而正是这个空隙,给了她微渺的希望。身上又天了几道新伤之后,那个空隙重新出现了。杨阙内心暗自道好,顾不得多想,伸手把剑送了出去。

只听“当”地一声。杨阙只觉得右手腕骨仿佛已经折断了。刚才颜臻地剑招。结结实实地砍在她手腕地镯子上——若是没有这个镯子。她地手怕是真地就没了!尽管如此。那把剑终究是晃悠悠地送到颜臻地面前去了。

颜臻当然不可能等着那把剑刺过来。只是一个轻巧地转身。便稳稳地避了过去。漫天地斜风细雨倏地顿了下来。只见她剑势收起。侍立一侧。缓缓点头。

况靖安与徐天崇战斗正酣。忽见杨阙受伤。顾不得身处战局便冲了上来:“杨姑娘。你还好吧?”

杨阙面色惨白如纸。紧紧地抿着嘴唇。竭力忍住哀号地冲动。况靖安知道她自幼性情倔强。不似一般女孩。小伤地话或许会撒娇什么地。若受了重伤。定是一声不吭。眼里冒出怒火来。他执剑上前。满面怒容道:“颜臻。不要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徐天崇也冲了过来。挥剑就砍。只是他这次地目标显然不是况靖安。却指向了颜臻:“你这女娃出尔反尔。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二人方才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虽然没有受伤。气色显然也不及正常之人。颜臻也仿佛耗尽了力气一般。身形有些瘫软。然而眼神还是那般凌厉。听罢二人之话。她没有多言。而是重新举起了颜水剑:“二位大侠执意要战。晚辈怎敢推脱?”

况靖安二人对望一眼,配合默契地攻了上去,仿佛训练好了一样。其实,二人平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徐天崇前后不一,或许有自己的理由。

他们二人的剑气一刚一柔,正对上颜臻铺天盖地的杏花天影,迅速缠斗起来。颜臻连连后退,不知不觉中已将近退出了包围圈。二人缠斗正酣,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带了出去。

杨阙轻轻抚弄着受伤的手腕,竭力忍着不哼出来。四周的人不论敌友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举起兵器指向敌方。经历徐天崇的叛乱,友方的人数已经不多了,此时若是战斗,定是以卵击石的行为。杨阙正焦急着,一只素手已经从后面勾住了她的脖子。

杨阙悚然一惊,一个甜的有些发腻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膜:“我叫颜替,不知杨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战呢?”话语间颈边一凉,一把匕首已经贴了上来。

“我知道颜臻姐姐把你打伤了。”颜替笑道,“所以我们就打赌吧。就赌颜臻姐姐和那两位大侠的打斗,依你看谁会赢?”

三人虽然渐渐远离她的视线,然而大致情形还是能看出来。位势谁优谁劣,一见便知。就算况靖安他们侥幸胜过颜臻,此地颜水宫人一拥而上,还是只有被杀的命。何况,他们的情形一点也不容乐观。

只觉一只清寒的手掌轻轻拍上她的肩头,颜替微微一笑道:“怎么样?”

杨阙低眉思虑半晌,眉间怒色稍稍敛起,换上的神情沉静如水:“你们要什么条件?”

第六十三章 幕后

“呀呀,杨坊主客气了,小女哪敢与你大名鼎鼎沉雁山庄谈条件呀。首发”颜替嫣然一笑,就在此刻,徐天崇忽地朝身后的方向猝然飞出,显然是被人一掌打飞。况靖安迷惘地转过身来不知在看什么,早被颜臻用剑比在肩头。

颜替叹了口气,朝四周防备严密的颜水宫人望了一眼,露出很无奈的表情:“其实我很想放你们离开的,但是颜臻姐姐说了,要是没拿到什么东西,就不让我回颜水宫去。”

“什么东西?”杨阙面色冷峻。

“杨坊主不要那么紧张嘛。听说你从小就入了沉雁山庄,掌管沉雁山庄分属长信坊多年,可是这样?你若是不介意,就把长信坊的令牌先借给我使一使吧。过了这阵子,形势没那么紧张了我再偷偷还给你,如何?”

杨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长信坊是她出师之后就开始接管的,九年来的辛勤耕耘,让长信坊在沉雁山庄四坊中潜力第一。虽然人手比不上制造瓷器的琉璃坊,人脉不及成产锦缎的南桑坊,财力不及几乎掌管北方门派所有钱财的易安坊,但长信坊的香粉和首饰却已经遍布大江南北皇宫内外每一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首饰盒以及香囊袋。辛辛苦苦多年的基业,就算本来不属于她个人所有,但也存有不可分割的感情。

别人不会理解她对长信坊的感情,就连沉雁山庄的庄主萧沉雁也不理解她对长信坊的感情。这么多年来,长信坊已经寄托了她所有的感情和精力,她的青春,她的韶华,全都被牢牢固定在长信坊中,如今,如今却有人逼她送出掌管长信坊的令牌?

这如何了得?杨阙紧握的指节咯咯作响,已经不知自己的面色到底有多难看了。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从全身各处的伤口袭来,让她险些失去理智。然而望向况靖安那边,炽热的心一下子又冷却下来:盟主说过,技不如人的时候,认输是光荣的。今天你失去了,说不定明天就能让别人加倍偿还。所以忍得一时,受益一世。

如今栽在这样一个“大意轻敌”的缘由之上,杨阙只得认命了。女侠是要有风度的,风度是要有代价的。她昂首如同胜者般一笑,顾不得遍体鳞伤的疼痛:“若我交出令牌,你们就放我们走?”

“杨坊主身受重伤,难道还有精力与我们一战吗?”颜替笑道,“除了颜臻姐姐,我们的人一个都还毫发无伤呢。”

杨阙道:“可是你知道,我并不是随身带着令牌。”

颜替指了指远处的马车:“无妨,我陪你回去取。”

上车之前。她看了一眼远方。况靖安也望了她一眼。走上他面前地马车。身后数名白衣女子也跟了上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底一下子凉透了。

原来。这才是颜水宫真正地目地啊。

颜水宫岭城分舵。颜替兴高采烈地向中间地白衣女子行了个大礼。双手奉上一个精致地令牌。全然不理会周围之人嫉妒地眼神。

“很好。”颜臻颔首道。“长信坊和隆盛钱庄已经归我们控制。不日就可以夺下沉雁山庄了。你立下大功。明日我便传你想学习地武艺。”

颜替连连摆手:“颜臻大人受伤了。还是多修养两天吧。武艺日后再学不迟啊。”

颜雪威严侧立一旁。颔首道:“你说地也是。众人今日辛苦。先散了吧。”

待众人尽数离去,颜雪才移开按住她脉息的手,在她后面狠狠地拍了一掌。颜臻口吐鲜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谢谢你……”

“你是活该,谁叫你逞强来着。”颜雪没好气地说,“想要战斗一次,偏下不去手,真不知道你这第一杀手是怎么当的。以一敌二,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非要自己独立迎敌。”

颜臻低眉半晌,轻声道:“宫主他还是没有指示吗?”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还畏首畏尾的呢?”颜雪的笑容里有种看不出来的神色,“你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就不需要别人指摘。别忘了,你可是颜水宫的第一杀手啊。”

颜臻独叹半晌,惘然回顾,一切已无法回溯。

转而观察现状,长信坊虽然是沉雁山庄四支柱之一,也是北方联盟支柱产业之一,但毕竟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门派。想要夺取北方联盟,就要先控制沉雁山庄;想要控制沉雁山庄,就要找出沉雁山庄的幕后究竟是哪位神人。而这位幕后之人,就是沉雁山庄的普通门人也不会知道。

“单控制长信坊与隆盛钱庄根本不能动摇北方联盟分毫——准备下一步吧。”冷冷的指令一下,没有人敢再怀疑这第一杀手的能力,纷纷行动起来。

水观楼上,端木辞正坐其中,与屏风之后的人背靠而立。

“如此说来,你就真的决定如此了?”端木辞叹然道。

屏风后之人的声音疲倦而苍老:“自然。你也知道我命不久矣了。”

“……人生在世,岂能庸碌无为。”是端木辞怅然若失的声音,“我作为北方联盟的盟主,却不能助你分毫,真是无颜面对父母他人。”

“生老病死乃是人间正理,我中毒也是命数在此,与你无关。”那人继续说,“武林动荡,今后之事,都要你一人承担了。”

端木辞正色肃然:“这是自然,您老尽管放心。”

“我的年岁或许还有半年,或许只有三月。其间我自去闭门冥想,你就不必打扰了。”那人微微一叹。

二人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去。天色渐晚,走廊外已经点上了灯火,屏风后的人或许还在闭目养神,或许已经离去也未可知。

端起早已冰凉的茶盏,身后突然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端木辞扬起眉,轻道:“先生这就走了?”

“她来了,我现在还不想见。”衣袂破空之声转瞬而逝,就在这时,有人在轻轻叩着房门:“盟主,独孤鸿影带着杜秋微和珊瑚回来了,杨姑娘受了重伤,正在病房里呢。”

“谁将她重伤的?”端木辞乍然一惊。

“颜臻。”那人细声回应道。

沉寂许久,只听他摇头叹道:“先将他们先安置好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第六十四章 解相思

柳暗花明春事深,小阑红芍药,已抽簪。雨馀风软碎鸣禽,迟迟日,犹带一分阴。往事莫沉吟,身闲时序好,且登临。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只听遥遥几声清脆的铃声,七香车就此停住。珊瑚跳下车来,刺绣团扇难掩绝世芳容。轻轻一笑,她打开了车上的帘子:“二位公子,可以下车了。”这话不甚准确,兰烬虽然喜做女装打扮,却是男子无疑;而他旁边那人虽然做着男子打扮,明显却是妇人之相。

疑惑不定时,那做男子打扮的女子已经走下车来,笑靥两侧有浅浅的酒窝:“珊瑚姑娘你也别太拘谨了,叫我雁儿就好。”

“雁儿?”嘴上笑着,心里却道这名字怎么像个丫鬟。不过听她语气,似乎平日便受人尊敬,唯恐旁人拘谨,身份值得疑虑。

“这里便是翠微阁了。”兰烬大大方方地跳了下来,轻车熟路地介绍着,仿佛这里便是他的家一样。

珊瑚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换上了招牌般的笑容,执起雁儿的手道:“那边便是我的居室了,二位请吧,不用客气。”言罢又瞪了下兰烬,言下之意不言自明:要尽地主之谊也是我份内之事,哪儿来个你?

雁儿也不多话,径直随她走进内室。不知这里燃的是什么香料,一进门就顿觉神清气爽,心中烦恼倏然消失。房屋中多是名贵香料与珍奇饰物,兰烬是老主顾自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雁儿显出了少女应有的好奇之色,东瞧西看的,就差没动手摸上去了。

“二位既然来了这里,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珊瑚用发簪拨了拨炉中的香料,淡淡地道,“冒昧相问,你们可知道岭城公子的事情?”

“北盟主似乎很关心这件事儿啊。”雁儿悠然道。

珊瑚眉角微微敛起:“二位既然知道,就不必卖关子了。如果能透露一些,奴家自然会感激不尽。”

“我只是有些好奇,北盟主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关心起这件事来?”雁儿噙着笑问。

珊瑚抬头看了她一眼。团扇掩口娇笑道:“这个我怎么说得准呢。他老人家地意思。我做手下地岂敢随便问?”她所在地沉雁山庄是北方联盟地支柱。说自己是他手下并无错误。却谦虚得有些过分了。

“珊瑚姑娘。既然要开诚布公。你还是先拿出些诚意来吧。”说话地是兰烬。“你先说说自己手下打理地南桑坊吧。”

杏目圆睁。她怔怔地望着他。把满腹疑问咽了回去。这个人……居然连这都知道!她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南桑坊是沉雁山庄手下地四个分部之一。主要经营绸缎制衣。实力可以与南方锻坊联盟相抗衡。只是沉雁山庄四个分部并无多大往来。间接分割了沉雁山庄内部力量。形如一盘散沙。我作为南桑坊地坊主。唯北方联盟盟主端木辞马首是瞻。其一是保住南桑坊生意兴隆。其二你们应该清楚。”

雁儿点点头:“你这样行是正确地。作为生意人。自然要将生意放在第一位。暗中操控沉雁山庄地暗势力在二十年前曾说过要扶持北方武林。如今俨然是北方武林第一大门派了吧。”

珊瑚颔首道:“你说地没错。”

“你接受南桑坊,能管理如此之好,也算是北盟主手下得力助手了。”雁儿柔柔一笑,“恭喜。”

“不敢当。”珊瑚大大方方地道,“如今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们是不是……”

兰烬摇头笑道:“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

雁儿盯着香炉中的香灰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些香料是长信坊坊主杨阙做的吗?”

稍稍愣神,珊瑚道:“江湖门派之中,也只有杨阙才能做出这等香料。”

雁儿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也是生意人,自然懂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这样吧……你知道岭城公子家里财势到底有多大吗?”

珊瑚摇摇头,只听她叹道:“富可敌国,被人妒忌,终究不是一件好事。这才是岭城公子与江湖门派结盟的真正目的。与其让家人被诬告为官时贪赃枉法,不如实实在在做个生意人。”

“何况北盟主的家庭也是军功出身,朝廷封赏田地美宅,他也理应从商而非出仕。”珊瑚似乎明白了什么。

“哦,我知道了,所以平西大将军王才这么放心地将爱女简定郡主交给他保护。”兰烬恍然大悟地说。看见众人望着他的眼神略带鄙夷,他连忙住嘴赔笑,假装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

“北盟主只是不知道他真实意图所在何处,故有此疑虑。既然雁儿姑娘这么说,奴家也算解开了一个心结。”珊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雁儿的神情,“二位晚上就在此过夜吧。”

“也好。”雁儿似乎对别人是否猜出自己的性别毫不在意,只有兰烬哭丧着脸,不知何故。

杜秋微推门出去的时候,与一人正撞了个满怀。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陌生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距离不远,那灼人的视线让她脸颊有些发烫。

“您是……”

“你就是……”

话语同时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二人都有些尴尬。还是那男子微微一笑道:“鄙人端木辞,你就是水玲珑的女儿杜秋微吧。你把消息从那地方透露出来,为我派立了大功,未曾亲言感谢,希望你不要介怀。”

想到那日与苏澈一同折纸船的经历,杜秋微想做出释然的神情却无能为力,只勉强正色道:“盟主多次派人保护,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这些时日还是怠慢了姑娘,让您受委屈了。”端木辞看起来三十左右,周身正气凛然,翩然若仙,让人见之忘俗。

杜秋微敛衽为礼:“承蒙盟主挂怀,秋微愧不敢当。”

端木辞微捋髭须,低沉的嗓音让人听着就觉得分外安心:“这期间许多不愉快之事,对姑娘影响很大。然而杜小姐,你可知道,世事都会变化的,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你永远解不开那个心结,一遍又一遍地去折磨自己。”

第六十五章 内人

杜秋微抬起头,看着他诚挚的眼神,突然间鼻子一酸,慌忙转过身去,眨眼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好孩子,你就忘记吧……今后的人生还长着,谁也不能永远陪着谁,你说是吗?”端木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道,“既然总是有生离死别,而且还遥遥无期,不如早些了了,也断了心中的痛楚。你知道,即使他还活着,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杜秋微抬起睫毛。

“正邪不能两立,何况他的身份,也不能自己做主。”端木辞欲言又止。

“我,我喜欢他,也不一定要嫁给他啊。”杜秋微撅起嘴唇,斜了他一眼。端木辞拈须微笑:“阙儿还在里面吗?”

杜秋微用帕子擦干眼角的泪迹,点点头道:“是的,才刚刚恢复了些,应该能起床了。”

颜臻……端木辞沉吟着这个名字,严肃的神色中看不出喜怒。他近前推开门,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逡巡一圈,他转身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啊,不会吧?”杜秋微不可置信地朝房间里望去,“刚才明明还在里面,让我出来帮她倒壶茶水啊。”

端木辞神色一紧,转身拂袖纵身穿过长廊,朝后院飘忽而去。杜秋微不知何故,只得紧紧跟上。无奈他行进太快,跟了一小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待到发现时已经迷路了。

草声窸窸窣窣的,不知里面有什么毒虫异物,杜秋微虽然找不到路,却一步都不敢停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不过幸好这个花园不是很大,转了半天又回到原处了。抬眼一看,前面的两个人不正是北盟主与杨阙姐姐吗?

杜秋微正欲走过去,忽觉有些不妥,便静在原地等候。细微的谈话声顺着微风徐徐吹来,是杨阙略带沙哑的嗓音:“我本来就不想回来。”

“还在生我地气?”端木辞背对着她。看不见神情。

杨阙沉默不语。和风俏皮地掀起她额上地发丝。扬起她略带红晕地脸颊。

“当初林飞絮姐姐执意要走。我未能救她;颜臻杀了她。我也没有一点办法。”杨阙突然抽噎起来:“你说为了大局考虑。不再支持兄长。我也没说什么。也许我在你心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居然还自认为武功不错。处处以女侠自居。却是这样一个没用地人……连令牌都被人夺走了!”

“你不要这样说。”端木辞柔声劝道。“多少战士未曾建功立业便战死沙场。但只要有信念。就一定能取得功名。你有这个心为我做事。付出地所有不一定比别人少啊。”

“何况。能与颜臻过招并活着回来地。你是万人中地唯一一个啊。”说到此处。端木辞地眸中有了璀璨地光彩。杨阙定定地看着他。沉默半晌。突然握拳转身:“哼。从今天起。我就苦练武功。下次比试定要一决胜负!”

颜臻与她年纪相仿。武功上地造诣却是天差地别。杨阙诚服之下。也有跃跃欲试地念头。她从小就不是甘愿屈居人下地。试想武功谁不是勤练而得。凭什么她就能天下无敌?

这一转身,她看见站在一旁的杜秋微,连忙用衣袖抹了把眼角:“秋微,你怎么在那里?”

【“杨姐姐不是想喝茶吗……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不过是想把我支开罢了。”杜秋微佯装恼怒,心里却忍不住暗笑。

杨阙破涕为笑:“谁把你支开来着?我就是想出来吹吹风,一会儿就回去的,谁知倒霉遇见了他。”

端木辞摇头道:“如果我没来,你怕是又要离家出走了吧。”

杨阙别过头去,端木辞转而对杜秋微拱手笑道:“这些时日,多亏你们照顾内人,鄙人感激不尽。”

“内人?”杜秋微眸中闪烁着不可思议,“杨姐姐是盟主大人的……”天啊,这不可能!盟主看起来三十左右,杨阙也才二十出头,二人年龄相差这么大,怎么成了夫妻?她看着端木辞,无辜的眼睛眨了又眨。

“怎么了,你不服?”杨阙扬起拳头在她面前凶狠地晃了晃,俏脸显然窘得发红。杜秋微连忙躲闪,赔笑道:“岂敢不服?杨女侠说什么便是什么,虽然您老是女侠呢。”

“嗯嗯,这话我爱听。”满意的笑容之后随即有了疑惑,“咦,我怎么听你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呢?”

只听朗笑远远传来,独孤鸿影拱手道:“盟主好,夫人好。你们二位总算不再闹别扭了,属下放心得多了。”

“多亏你一路照拂,还未来得及感激,希望你不要见怪。”端木辞甚是客气地拱手还礼。

独孤鸿影颔首道:“属下分内之事,岂敢邀功。”

“独孤大哥,你们二人怎么这么生分了?”杨阙突然醒悟,“难道……我离家出走之后,你对独孤大哥生气了?”她紧紧地盯着端木辞。

端木辞颔首而叹,独孤鸿影道:“盟主也是关心则乱。不过作为属下,没有尽力保护,也是失职。”

“希望你不要介意,端木在此陪不是了。”端木辞神色恬和,似乎有一点歉疚的意思在眸子里盈盈闪烁。

“不敢不敢。”依旧是推脱的话语,却明显谦和了许多。

杜秋微见此情景,也觉得心情舒畅,便好奇地问:“杨姐姐,你与盟主是如何认识的?”

杨阙抿唇一笑:“女侠与佳公子的相遇,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改日我再与你说吧。”

“初闻我们二人的关系,觉得诧异也实属正常。”端木辞笑道,“简单地说,阿阙原来是南方组织的人,为了某种利益关系与我相识,哪知天意如此,让我们结为连理,实事我今生一大幸事。担当了这么些年的虚名,能遇上……”

“你又来了。”杨阙哼了一声,“好好地当了个盟主,哪里就是虚名了?你当你们北方联盟的人都没本事,只能矮子里面拔出将军你?”

“的确如此。”再也不是那副严肃的神色,端木辞笑意柔和,静静地望着杨阙,“以后再也不要随随便便就离开了。我很担心你,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会牵连到许多的人甚至整个北方武林,而不单单是你自己。”

杨阙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没有说话,却低下了头。

“是啊,夫人。”独孤鸿影颔首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许多事情也不用我们多说。”

“当然,我自然不是孩子,我是女侠!”杨阙抬起脸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第六十六章 疑兵计

“什么,惨败?”杨阙顾不得关节出伤口淤青肿痛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目瞪着座下之人。

哭丧着脸,颓丧的神情一点也看不出平日的容光焕发之色。好歹也是隆盛钱庄的庄主,此刻却一扫平日的傲然,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况靖安垂头丧气,连连叹息。

好半晌才听得端木辞缓道:“前一次寡不敌众,本派令牌被颜水宫夺走,本不是你一人之过,你居然不自量力地与颜水宫打斗,岂不是自寻死路?如今自己人弄了一身伤不说,还顺便鼓舞了对手的士气,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属下无能!属下只不过是想要一雪前耻,却不料还没准备好就被颜水宫突然袭击。”况靖安连连摇头,“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居然能趁人不备发动猛攻。”

“你知道为什么吗?”端木辞神色冷然,“大意轻敌就是你最大的弱点。颜水宫成立不过十数载,实力却容不得任何人小觑。何况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他们,你还看不出来吗?”

“敌人不是颜水宫?”杨阙稍显惊讶,端木辞却并未理睬。

况靖安一愣,顿时幡然醒悟,单膝跪地而拜倒:“靖安知错,请盟主责罚!”

“这样好了。”端木辞捋须沉吟,“你先暂且消失一段时日,就让外界传言我端木辞容不得人吧。”

“是,盟主英明。”况靖安心中有些许不服,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而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杜秋微看着端木辞,心里暗暗称奇:盟主不愧为盟主,作出决定就是一个瞬间的事情,难怪能受众人景仰,必定是有这样的本事啊!

杨阙也点点头:“盟主说的没错。这样的话就能混淆外人眼目,但是对自己人来说,若造成误会就不免弊大于利了。如今之时,正是鼓舞士气之际啊。”

端木辞蹙眉而思。四周一下子静默下来。

“冒昧直言。易萧觉得盟主这样不妥。”年轻得有些生涩地男音随着脚步声跨进门来。杜秋微抬头一看。登时有些失神。

是从水里被救上来之后遇见地那个白衣男子。白色长衫轻纱一般随着脚步拂扫地面。他被锦绣搀扶着走了进来。稍有苍白地面容配上宽大地白色长衫。烘托得他如同雾中地仙子。他周身略带寒意。却不是杀手那样地凛然之气。而是一种近乎绝望地冰寒。身影仿若由雾凝结。如雪堆积。脆弱得不胜半分秋风。这是杜秋微第一次这样正眼望向他。

原来他地名字叫。叫易萧……杜秋微舍不得移开注视地目光。其实此时此刻。在场地人都不能不对他注目凝视。

他却目不斜视。站定即到:“晚辈刚刚来此。冒昧听见一二句。未得通报便闯了进来。盟主见谅。方才盟主所说暂不用况叔叔之事。晚辈以为不妥。此事明眼人一见便知。糊涂地人就算让他知道了也不会明白您地用意。”

端木辞当即站了起来。急声道:“锦绣姑娘。快请萧儿坐下。”

易萧摇了摇头:“请先听晚辈说完。晚辈不了解实情,说错了也请见谅。盟主方才说了,况叔叔错在轻敌大意,您如果故作暴躁易怒、滥施赏惩的样子,混淆的只是我方视听而已。难道您不曾想过,任倾欢他们岂能这么容易就上当?”

他的这一番陈词未免有些偏激,杜秋微看着端木辞的神色,唯恐他被惹怒。要是二人吵了起来,可就不好办了,杨阙心道,易萧平日不是这样一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端木辞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而是愈发严肃起来:“那依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晚辈不才,窃以为用‘欲擒故纵’之法较为妥当。”易萧长身玉立,眉目淡然,“盟主必定听闻过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萧儿的意思是,让他们先小胜几次,我辈做出不堪一击状?”端木辞眼里闪过赞许,“萧儿果然聪慧过人。同样的疑兵之计,比我的要高明百倍,不服不行啊。”听他语气,似乎真的有所折服。

易萧神色越发恭敬,急忙拱手道:“晚辈就事随口一说,不敢得此赞扬。”

端木辞上前搀他坐下,略带埋怨的语气道:“萧儿,你身子骨弱不宜见风,怎么出来了?”

“让盟主挂心了。”易萧柔柔笑道,“然而事情紧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锦绣侍立一旁,很是无奈地道:“易公子非要来这里,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锦绣姑娘这些时日照顾萧儿,老夫实在无以为报。”端木辞拱手道,“若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我当尽力而为。”

“盟主不必客气。”锦绣随意拱了拱手。

端木辞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对杜秋微说:“这位就是易萧,也就是易寻程的儿子。”

见杜秋微面露疑惑之色,他笑着解释道:“当初,水前辈就是为了他的父亲而决定离开杀手组织婉约宫的。”

杜秋微恍然想起和子卿所言,不由讶然:“易公子就是武当派的少主?不是说武当派被颜水宫灭门了吗?”

“再大的灭门惨案,也会有漏网之鱼的。”易萧淡然地道,却没有看杜秋微一眼。

杨阙望了杜秋微一眼:“外界总说颜水宫主将武当派灭门,其实并非这么简单。若不是易前辈拒不迎战,也不至于惹恼了颜水宫主,劫持弟子威逼他应约而战。二人十年前便有誓约,当时易前辈便无心应战,谁知十年后易前辈更是无心练武,打斗时力不从心,近乎自杀而死,连掌门夫人林飞絮姐姐也被他掳去。”

“颜水宫主为何掳走林飞絮姐姐?”杜秋微抬眼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杨阙叹然,“几年后他也死了,据说是林姐姐给他下的毒。所以现在的颜水宫主才会派颜臻追杀她……都是我不好,虽然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却没能阻止它晚些到。林姐姐还那么年轻。”

端木辞神色黯然:“前些时日,我也曾阻止过她。”

“这么说,是她执意要走?”

“你也了解她的性格。”端木辞道,“她说,语气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早些做个了断。与颜臻一战,赢了,她就活着;输了,她就死,不必每天苦苦等着,难受的紧。”

第六十七章 生尽欢

能说出这样话来的人,确实林姐姐无疑啊。杨阙眸中盈盈闪动,看来之前,她竟然冤枉他了。

“颜水宫主这样做,都是为了水前辈吗?”杜秋微不禁问。

“不止如此,玉前辈叛出婉约宫,创立颜水宫,也是为了水前辈。”锦绣不由得插话,“其实林姐姐过着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早也腻了。何况,呆在盟主这里,说不定还会给盟主带来危险。我要是她,也会去找颜水宫做个了断的。”

独孤鸿影稍稍一愣,随即拱手道:“坊主豪爽,果然不容小看。”

端木辞笑了笑:“身体发肤尚且受之父母,性命大事更是应该看重。仇怨欢好,本随世事而异,不如让它消失于心,该怎样便怎样吧。”

“要是敌人不愿,晚辈也只能尽力而为。”锦绣神采熠熠地道。

“娘亲愿意做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能阻止。但是锦绣……少一分争斗与复仇的想法,便如跨过一道槛,能看得更长远些。万不要被物欲蒙蔽了内心,否则被人利用,也不得而知啊。”易萧柔声道。

盟主凝神静思,内心微凉。谁都知道,林飞絮对她这个儿子并不好,多年也不愿一见,甚至连“孩儿”都从未喊出口过。但是易萧说出的“娘亲”竟是如此从容温柔,仿佛至情至善的母亲正在眼前。

杜秋微望着易萧,情知不应提起,却还是问了:“颜水宫主杀了你的父母,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复仇之事,不过是为达目的最肤浅的托辞罢了。”易萧冷然道,“大局所示,眼下的敌人并不是颜水宫。”

“你们二人不必如此拘谨。”端木辞笑道,“人在江湖,也算有半个亲人了。”

易萧微微一笑。却感觉不出半分暖意:“多谢盟主挂怀。世间之事。随缘便好。不能强求。何况有盟主待我如父。易萧此生无憾。”

杜秋微看着他。没来由地泛起几丝酸涩来。

锦绣哼道:“谁都知道。林飞絮待易公子一点都不好。根本就算不上娘亲。何来报仇一说?”

“怀胎之苦。生育之恩。即为尽孝之本。锦绣。你……”易萧眉头微蹙。

“算了。我懒得与你争论。”锦绣转过头去。轻轻咬着嘴唇。

易萧只得摇头轻叹。

这是有人匆匆地走了进来,默视四周,突然止住话头。端木辞望着他,肃然道:“有话就说吧。”

那人从武士服中掏出一块木板,双手呈上:“盟主,颜水宫人一早便将其钉在墙上。”

端木辞看着木板上鲜红的字迹,眉头紧紧蹙起。扬起头来望了一眼,锦绣连忙上前:“怎么,与我有关?”话未说完,已经愣住了。

沉雁山庄,易安坊主,命花锦绣,明日辰时,奉上令牌,颜水宫字。

“岂有此理,颜水宫太贪得无厌了!”锦绣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刚刚才吞并了长信坊和隆盛钱庄,现在又来打我的主意!是欺负我沉雁山庄没人吗?”

与杨阙一样,锦绣也是沉雁山庄的坊主。她手下易安坊的规模在北方联盟仅次于隆盛钱庄,经过她的精心打理,这个柜坊在北方的名气早就超过了隆盛钱庄,渐渐成为北方联盟的财政支柱。颜水宫金戈所指,尽是北方联盟的支柱产业,其用心谁人不知?

然而惊讶的只有她一人而已。举目四望,易萧,杨阙,独孤鸿影,端木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那么平静,平静中甚至带着一点歉疚之色。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心中涌起一阵凉意。

易公子说,若要取之,必先予之。既然要掉到大鱼,便不惜大饵。然而,这一切,竟要以她而始吗?

她岂是随随便便就会将产业拱手让人的?她的手下会怎么想,会怎么做?这么多年苦心积虑,努力经营,她的骄傲和自尊,手下对她的信任,就要这么毁于一旦吗?

易萧叹了口气,面上终于稍有动容。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啪”一声响,锦绣狠狠地把那块木板掷于地上:“贪得无厌,必不会有好下场的!给就给,我就不信,我堂堂北方联盟,还斗不过一个杀手组织!”

众人暗暗地舒了口气,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易萧站起身,神色有些迷离。杨阙蹙眉而思:“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明日就与颜水宫一战!”

“一战并不是不可行,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端木辞道,“鸿影,你先准备着,明日先去探探虚实,必要再采取行动。”

“她也要去。”易萧指着杨阙道。

“我?”杨阙有些讶然,正欲说什么,却见易萧缩回了手,敛神淡然道:“我说的是杜秋微。”

端木辞略略思虑,颔首道:“也好。秋微,你愿意去吗?”

“如果能帮助你们,我愿意的。”杜秋微连忙说,“其实我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不要总当拖后腿的那个人。”

“秋微,你不要这样说。”端木辞严肃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若不是你用纸船传出消息,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那里。”

看着盟主长者般温和鼓励的眼神,杜秋微低下头去,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短弩拿在手上,熟悉的纹路有些粗糙,竟还有些沉甸甸的。十个箭簇排成一行,举在眼前,箭尖与目标基本重合。杜秋微拉紧弩弦,视野却渐渐模糊。

再没人在身边指导,抓着她的手教她拉弦射箭,耐心地诉说每个要点了。再没人与她一起折纸船,背着她一起逃跑了。他们相处的日子不过半个月,每时每刻却都令她刻骨铭心。

苏澈,你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了?怎么一切事情都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匆匆结束并重新开始了?

视野清晰又模糊了,泪水不知不觉中已沾湿了衣襟。弩弓渐渐地放了下来,忽又被他重新愤愤举起,狠狠地拉了动弓弦。只听簌簌几声,十只箭簇破风而出,朝远处疾指而去。

本来箭矢落处并没有人,此刻却突然闪出一袭白衣。杜秋微不由讶然惊呼,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谁知那疾飞而去的箭矢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突然直直停了下来,拐了个直角落在地上。白衣男子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第六十八章 绵里针

仔细一看,才见锦绣从他身后的树丛中闪出来,埋怨似地道:“公子怎地到处乱走?这儿可不是落芳别院,地形你不熟悉的。 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易萧璀然一笑,似乎有些歉疚,“你找了会儿吧。”

“岂止一会儿?”锦绣愤愤然道,“都找了好久啦。对了,你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跟杜小姐说几句话。”易萧淡淡道。

锦绣连连蹙眉:“你与她说什么话?这么神神秘秘的,连我也不叫上。”

“我不是见你正在休息么。”易萧笑意淡去。杜秋微走上前来:“易公子,方才是我的错。你没事儿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南方联盟最近可能会找理由来蚕食我方势力,理由可能直指向你。你明天同去应小心为是,并将此信悄悄交给颜臻。我们北方联盟也不是好惹的,若有言语冲突,也不要让她们太占优势。如果她们打了起来,就立刻带人离开吧。”易萧没有看她,神色温婉,轻言如絮。

“还有什么吗?”杜秋微抬起睫毛,“如果只是这些的话,谁做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

易萧沉默半晌,看神情似乎是怔住了,却又闪过一抹赞许。他噙笑轻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我知道与否,结局都是一样的,不是吗?”杜秋微攥紧手里的弩弓,手心被指甲戳得生疼。

易萧点点头,徐徐道:“确实如此。杜小姐,水前辈的女儿,不应只有虚名在外,是也不是?明天你随同时,若颜臻要带你走,你就同去吧。”

杜秋微打了个寒噤。易萧说话时从来都不看对方。现在他居然抬起头来。清冷目光直指向她。明澈如一泓潭水。却死寂得无半分波澜。明明一眼就可以看透。却永远看不穿真实内心。

微风飒飒拂过他如雪白衣。整个人如同汉白玉雕像一样让人不敢贸然直视。但是杜秋微只是淡淡一笑:“好。如果你们需要我这样做地话。”

锦绣讶然道:“公子。这就是你们所说地计划?杜小姐又不会武功。有何用处?不如让我去吧。”

“你是水琳珑地女儿吗?”易萧眼睛稍稍眯起:“不要任性。”

“我哪有任性了。要不是关心你。谁肯冒这个险?”锦绣愤然甩开他地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易萧连忙转身。刚走了两步。便被路上地石头绊了一下。杜秋微连忙上前扶起他。只觉得一股幽暗地馨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意一下子便宁静下来。

锦绣也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回来扶着易萧:“公子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不过你身子弱。自己也该小心一点啊。”

易萧推开二女的手,轻轻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注意。”

“易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杜秋微抓着他的手,只觉虚浮无力,完全就是没练过武功之人。也许是他父亲武当掌门死得早,没有人教他武功吧……杜秋微想,或许他自幼身子骨不好不能练武也说不定。

谁知锦绣瞪了她一眼,杜秋微不知何故,却也不敢多问。随意收拾了一下,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一路上锦绣目不斜视,杜秋微跟在后面,也没什么话可说。马车倏忽停下,杜秋微险些栽了出去,只见锦绣一掀帘子跳了出去,举目四望,随即沉默了下来。

抬眼望去,随行的十几个侍卫全都仆倒在地,只有几个还在努力挣扎。这些人武功算不上很好,却也不是废物级别的,如今就这样尽数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锦绣看着这些昔日的手下,紧紧地抿着嘴唇,面色有些青白。

杜秋微倒抽一口冷气。颜臻在远处负手而立,七八个白衣少女站在周围,有些蔑视的目光盯着她们二人。头上的斗笠背在背上,颜水剑拿在手里,莞尔一笑道:“花坊主别来无恙?”

“托您的福,自然好得很。”锦绣冷然道,“要那个破铁牌,你们拿走便是,何必痛下杀手呢?你颜臻要的东西,我无名小卒岂敢不给?”

颜臻耸耸肩,笑容中稍带歉意,她指指身后的灰衣男子:“我徒弟司徒信想试试身手,冒犯了你的手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说得轻巧。”锦绣嘴一撇,“若是您亲自出手,也就罢了。这些无名小辈也敢如此,可见颜水宫风气败坏之甚。”

“连无名小辈也能料理您亲手配置的下属,看来花坊主今后要多加训练手下的武功啊。”颜臻戏谑道。

司徒信站了出来,不屑地道:“无知小辈,胆敢对颜水宫无礼!死这几个人,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她们轻车简从来此,在我看来,已经很有诚意了。”颜臻淡淡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退下。今天不过是让你拿低级武士练练身手,别真拿自己当高人了。”

司徒信对锦绣怒目而视,却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颜水宫连无名小辈也不放过,第一杀手组织还真是名声在外啊。”锦绣不屑地瞟着周围浑身肃杀之气的白衣杀手。

“难道坊主认为,名声比实力还要重要么?”颜臻无所谓地叩击着佩戴的颜水剑,身上杀意陡盛。

锦绣握紧拳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臻掩口笑道:“我不愿大开杀戒。你跪下将易安坊令牌双手奉上,我便放过你们两个,和你们身后埋伏的那些人。”

锦绣浑身一个激灵,看着颜臻平静中充斥着杀意的眼神,一向冷静淡定地她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杜秋微蹙眉走出车厢:“颜水宫名声在外,怎么也在乎这些虚礼?锦绣姐姐是一坊之主,颜臻姐姐你只不过是一个手下,你们地位不同,辈分也就不一样。依晚辈看来,若说要行礼,应该是颜臻姐姐朝锦绣姐姐行礼才是。”

本来这番话随口说出,然而看见颜臻变幻不定的神色,杜秋微悚然一惊,恐惧如潮水从头皮一路麻到脚心。

第所六十九章 何所惧

颜臻看着杜秋微,目光随即平静下来,化作一片释然的浅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她知道马车上另有其人,却没想到是她。然而是何人都没关系,她的任务还是要尽力完成。

“颜臻姐姐,好久不见。”杜秋微想不到其他话说,只能将惧意伪装成面带假笑的寒暄。

无所谓地笑笑,颜臻转而对锦绣道:“按辈分我的确低于您,只是江湖上的事情,不能全按照规矩来。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吧……要不然以你区区坊主之尊,会去服侍一个残疾公子?”

“北方联盟可不是你们颜水宫,人命贵贱,岂能相比?”锦绣仰首怒目。

颜臻不再多言,刷地抽出佩剑,瞥了眼旁人。八个白衣少女严阵以待,司徒信拱了拱手:“师父,让我来吧。”

“你们一个一个来,先将她留口气。”颜臻无所谓似地看着对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杜秋微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双手:“颜臻姐姐,我记得南宫公子说过,武功不是万能的,你就算杀了我们又能怎么样?与现在拿走令牌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想训练一下手下的武功罢了。颜水宫的人,都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的。”锦绣抿唇道。

杜秋微扬起手里的弩弓,平举身前,对准颜臻几人,缓缓拉开了弓弦。知道定然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但至少表示了自己不是甘愿俯首认输的人。

“南宫公子?”颜臻缓缓放下剑,声音也柔和下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没有武功和智慧的人,还是不要在江湖上走了?”

杜秋微摇摇头:“他没说。”

锦绣几乎要笑出来了。“你怎么倒像唠嗑家常一样……大敌当前。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杜秋微摇摇头:“她要杀地是你。你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

颜臻摇头轻叹。手指漫不经心地一挥。八个白衣少女齐齐稍动身形。每人手里赫然多出一把弓箭来。杜秋微眨眨眼睛。心道这下完了。一个小弩弓哪能打得赢这么多大弓?

恍然间司徒信已经冲了上来。铜鞭顺势一卷。劲风夹杂着草木灰尘扑面而来。发出一声尖利地清啸。锦绣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棍子之类地东西。随手一甩。一枚梭镖呼啸而出。卷向司徒信。

司徒信侧身闪避。缀满锋利铜片地长鞭直直向她当头劈下。锦绣足见一旋。不慌不忙地闪开。转眼那长棍一样地武器已经变作两根。左右手分别抓住。短棍由一条细绳相连。细绳上缀着几个貌不惊人地梭镖。只是普普通通地形状。看不出什么精巧之处。在锦绣手上却灵活如蛇一般。打着旋儿就朝他攻去。

仿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器,司徒信出招时有些慌乱,全然不似方才自信满满的样子。衣衫被划出好几个口子,甚至连脖颈上都有擦伤。不过锦绣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短兵器对上长兵器,本来就是一门体力活儿。尽力闪躲着,好几次都险些被铜制鳞片刮伤。

杜秋微心里焦急,却也无能为力。手下的侍卫全都没了气息……一个人驾车离开?先不说她不会驾车,要丢下锦绣一人在这里,总会让人觉得内心难安。

怎么办?杜秋微知道,以少对多,一弱对强,本来就是下下之策。算了,颜臻说怎样就怎样吧,也许她高兴了,就肯放下她们走。放下手里拿着的弩弓,杜秋微握了握拳,对着颜水宫人躬身行礼道:“对不起,我年幼不懂规矩,冒犯了你们,还请你们原谅。请你们就此住手好吗?”

余光一瞥,八个白衣女子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里的弓弦依旧拉得紧紧的,一点和解的意思也没有。杜秋微有些闷气,抬手再次举起弩弓:哼,谁怕谁啊。

然而她错了。杀手最重要的就是敏锐的洞察力和对危险的感知,当他们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就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千万不要试图与一个长年经受杀手训练的人比速度。

只听簌簌数声,那八个白衣少女手里的弓箭已经脱弦而出,直直飞向了杜秋微。她方才来回举放弩弓的动作,在颜水宫人看来已经是莫大的挑衅,若是再不出手,她们就不能再被称之为杀手了。

看着那一道道凌厉重重的箭影,杜秋微只能转头就跑。然而颜水宫人岂是泛泛之辈,似乎早就料定她逃走的方向,箭矢上带足了回旋的力气。就在她避无可避的时刻,一个白色的身影朝她扑了过来,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逃走的步伐,另一只手抓住了飞来的箭矢,然而还是有一支箭毫不留情地没入她如雪的长衫中。

杜秋微倒抽一口凉气,却见颜臻连眨一下眼睛都没有,伸出左手,沉着有力地拔出插在肩头的箭簇,面上的神色未曾一变。

“你这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呆在这里做什么?万一被误伤了,宫主怪罪下来,我可承受不起。”颜臻冷冷地吐出字眼,“南方门派与北方武林的争端,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我……”杜秋微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着急得简直就要顿足大哭了,“你们快停手吧,这样打下去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人命?”颜臻浅浅地笑了,用嘴努努旁边,“人命早就在那儿了。”

杜秋微看着她肩头的伤口处渐渐涌出血来,没来由地一阵抽痛:“那,我要是跟你们走,你们能住手了吗?”她伸手按住颜臻宽大的衣袂,将信封悄悄地传递过去。

颜臻秀眉蹙起:“你可知道,我要是把你交给任倾欢,你会怎么样?或者说,你知道锻坊联盟的人有多恨你吗?”

“有多恨?”

“恨你继承了锻坊联盟一半基业,恨你的母亲水琳珑的杀人之仇,恨你害死了他们的一员大将苏澈。此三恨者,即他们的理由。”颜臻说完放开了她,神色依旧冷淡无波,“你走吧。”

“不行!”杜秋微急忙道,“我要是走了,你们就要杀锦绣姐姐!”

“什么话!”终于有白衣女子忍不住插了句嘴,言语满是轻蔑,“你就是在这里,我们也照样杀她。”

颜臻摆摆手,突然望着秋微背后,神色凛然:“怎么回来了,他们又增派人手了?”

杜秋微回头一看,却是带着斗笠的颜雪。她方才不在这里,现在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颜水宫人的轻功简直是太可怕了,杜秋微想。

颜雪不答,而是朝后面努努嘴,一脸无奈之色:“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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