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校绯闻:流星迢迢飞碧落 - xp1024.com
《私校绯闻:流星迢迢飞碧落》


第1章 牢房

横着走七步,竖着走十五步。

竖着走十五步,横着走七步……

这间看守所牢房,威廉已经用脚丈量了无数遍。

从面积上讲,这并不比他在学校的单人间宿舍大,却放置着两张上下铺的床位,住着四个和他一样的,被称为嫌疑犯的人。

所幸,没有遇上传说中的变态,同性恋者,或暴力狂,可能因为这里仅仅是拘留所,而不是监狱的原因吧。

他下铺,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兵爷爷,在服刑期间治好了他的直肠癌之后,不夸张地说,如今,他身体健壮得像头公牛。

对面上铺上和他年龄相仿的墨西哥小哥……哦,不,也可能是秘鲁、智利、危地马拉或其它什么地方的人,总之,他太少言寡语了,即便是和威廉对弈他最喜欢的国际象棋时。

小哥下铺是个来自中国台湾的中年人,操着一个蹩脚的英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他每时每刻都喜欢在这间小牢房中抖机灵,不过,在威廉看来,他能顶着贩卖武器的罪名进来,这件事本身就证明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说到蠢蛋,他何尝不是其中之一呢?

尽管在进拘留所前,他是美国最著名的私立寄宿高中的学生会主席,然而,谁又能保证,这样的人就和蠢蛋不搭边呢?

在厕所小解进入尾声的时候,台湾人在外面很没礼貌地敲门,搞得狭小洗手间如同在经历五级地震。

威廉按动抽水马桶上的按钮,在花花的流水声中,将身体在逼仄的空间里转了个方向,以便让自己能正对着相隔不远的简易洗手池,拧开摇摇欲坠的水龙头,细细的水流从掌心流淌过,凉爽舒服,他盯着墙上那面裂了个口的镜子,眼瞳渐渐失去了焦距。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半年,原本这个美丽的金秋时节,他应该出现在哈佛大学的校园里,穿着他那套并不算太廉价的单排扣三件套深蓝色西装。即便这套西装看在他那些名流富豪后代的同学们眼中仍嫌寒酸,他却自信,经过常年篮球训练足有的1.86米完美身材,配上比好莱坞大牌明星布拉德·皮特年轻时还要帅气的俊脸,足以让这套价值400美金的西装焕发出40000美金阿玛尼绝版设计师订制款的风采。

一想起大学校园,他就格外心塞。律师说,顺利的话,这个秋天就能开庭,至于审判之后,他还要在监狱里待多久,完全不得而知。

从镜子中,他又看到了自己额头上那一大片丑陋的疤痕,当初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长上,那还只是一层鲜嫩的粉肉,就像他在学校做生物实验中剥了皮的小白鼠般可怖的,缝针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叹了口气,对未来,他不再抱任何希望。

记得半年多以前,《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波士顿邮报》,甚至连《基督教箴言报》都对那件事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报道。

在不同的媒体笔下,他们这所出过两位副总统,十三位国务卿、二十位外交家、九位诺贝尔奖得主、七十二位著名企业家和数百位企业继承人的顶级私校A学院,以及他本人威廉·格林的名字都被反复提及。

每一篇报道都试图用看似客观的描述,撩拨每一位读者的好奇心和窥私欲,他们写道:“享受该校全额奖学金的明星学生,出于某种神秘的动机,夺取了一个不满十五岁的低年级学妹的贞操,尽管这位年轻英俊的学生会主席矢口否认,按照州法律,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强奸罪。该行为是否与这所拥有三百年历史的顶级名校,某些不为人知的古老息息相关,我们不得而知。对于后续的案情进展,我们将继续关注。”

如今,他年满十八岁,按照美国法律,他将留下终身的犯罪记录,而且还是犯罪里最让人的不耻的性犯罪。他很难想象,背负着这样一个记录怎样走完漫长的一生。

即便若干年后他出狱了,也会带着那个象征危险人物的电子手环,只要他位于学校、幼儿园五公里之内,手环就会闪烁并发出刺耳的鸣叫,同时,当地的警察局会精确地获得他的定位。

“臭小子,别在里面自恋啦,像你这样的名校优等生,难道不懂什么是公共场合吗?再这样下去,一屋子人的前列腺都要出问题啦。”台湾人开始砸门,嘴里还叫嚣着叫嚣一些着三不着两的鬼话。

威廉走出洗手间,三步两步爬上他的上铺,仰躺在单薄的床板上,第一万零一次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说实话,他很排斥想这些,尽管刚进这里时的巨大排斥感和悲伤绝望都被冰冷无情的时间和几乎能让人得幽闭恐惧症的空间消磨殆尽,一想起这件事的始末,他仍有种锥心刺骨之痛,然而,白昼悠长,黑夜漫漫,不想这些还能想什么?

他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女孩的脸,她来自中国大陆,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瓷娃娃都要好看。

这个悲剧或许应该追溯到和那个女孩第一次跳阵列舞的迎新活动上,然而,我们的另一个当事人,甚至吃瓜群众或许都不会认同威廉的想法。

他们普遍认为,故事应该从那幢豪华的科学楼矗立在A校2000英亩广袤校园的一隅开始说起。

A校两千英亩的古老校园,就坐落在美国东海岸康涅狄格州东新英格兰高地和海岸平原的东北部,康涅狄格河支流阿佘洛特河与一座并不太知名的山环抱着这座美丽的校园。

山的另一边就是风景如画的州立公园,连绵起伏的山坡上长满了绿树,仲夏已过,浓密而碧绿的树叶渐渐透出斑驳的红色或黄色,距离校园最近的一座小山之巅的阳面缓坡上,在绿树掩映之间是一座古老哥特风格尖顶礼拜堂。

阿佘洛特河流蜿蜒着从校园北部流淌而过,将大半个校园环绕其中,河流更为细小的一条分支穿过校园,在中部偏南的位置汇聚成一个大而清澈的湖,湖水宁静幽深,如同天使的眼泪般剔透,为躁动不安的夏末平添一丝凉意。

校园里的建筑依山傍水而建,至少都有二百年以上的历史,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漂亮得如同童话中的城堡。

分散在西南部的宿舍楼,是一水的乔治王时期风格的红砖白窗建筑,这些建筑物每一幢都是不尽相同,唯一相似之处是,它们背阴的暗红色墙面上都爬满了绿色的藤萝,透露出新英格兰地区独有的优雅学院氛围。

如果仔细观看,不难发现这些生命力旺盛的藤萝,它们像一条条细小的蛇一样,沿着红砖楼的墙面攀缘而上,每根藤蔓上都密密匝匝地长着一小片一小片可爱的卵圆形,或是五星状叶片,那么葱茏茂密,那么繁盛蓬勃。无数根藤蔓彼此交错后,沉沉地似要下垂,却又充满喜悦地按照自己的轨迹不停歇地向上延展,织成了一张繁密的绿色大网,岁月更迭中,网住了多少在这里放飞青春的孩子们成长途中不为人知的孤独,忧伤、快乐、彷徨……

整座校园也是绿草如茵,中央大草坪上生长着许多参天的古树,一条条铺着石板的整洁小路,或交错,或平行,穿过校园,连接着剧院、图书馆、体育馆、餐厅和各处教学中心。

原先,校园里最新的建筑——以藏书量巨大,而在全美私校中都鼎鼎大名的图书馆,如今,已经被一幢更新的建筑物取代。这就是位于学校西北角那幢现代风格的图书馆。

这座建筑造价昂贵,通体都是金沙色的玻璃幕墙,弧形观景电梯,内部的设施更是极尽奢华,还配置了各种价格令人咋舌的科学实验设备,顶层的天文学教室还拥有球幕放映功能和一个全视野的观星台,和十几台最具专业水准望远镜。

这幢楼连同里面的设施,都是一位中国籍富豪捐赠的,大楼顶层的金沙色玻璃上,用凸起的银色字镌着一个拼音拼写而成的名字:Jiawei Bai。

奢华固然是奢华,这座坎儿新的科学楼,矗立在众多传统而古老的建筑中,如同一个暴发户站在一群绅士们中间。

唯一遗憾的是,原先设计的罗马式顶楼花园被暂时搁置停工了,这项建筑计划也说不定是被彻底取消了,不过,几颗巨大的白色花岗石罗马柱仍零星堆放在楼顶平台上栉风沐雨。

好事者猜想,顶层停工,是因为捐赠这幢科学楼的大金主,已经如愿以偿地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进了这所美国最著名的私立高中,再锦上添花的追加投资就属于多此一举了,这绝对是一个精明商人的思维。

第2章 临行

这是一幢带着浓浓的法国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房子,美艳无比的贵妇坐在贴了金箔的宽大沙发上,高高扬起漂亮的下巴,问一个模样精明的中年金发女子:“Cathy(凯西),我们的行程安排好了吗?”

凯西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是的,夫人。先生说有重要的谈判分不开身,所以,只吩咐我安排您和小姐行程,原定要去拜访美国的几位客户和朋友,您看还要安排吗?”

贵妇悦耳的声音中含着一丝骄矜,道:“那就不必了吧,我和他们也不熟,等小蕊爸爸有时间一起去的时候再说吧。不过,我知道东海岸有不少我的影迷,可以安排一个见面会,时间不要太长。”

“是,夫人,没问题。您和小姐的头等舱机票,还有七位随行人员的机票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您在小姐的新学校还要出席一些活动,我在距离学校两分钟车程的万豪酒店,为您和随行人员安排了五晚的住宿。你在美国其余时间,将回到康州格林威治镇的宅邸居住,我已经通知那里的管家,做好了一切迎接的准备工作。”

贵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水晶花瓶中大朵大朵白色复瓣芍药,问道:“学校那边有什么人出面接待?”

凯西踌躇道:“学校那边说……开学季……比较忙……”

贵妇脸上出现愠怒之色,说:“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捐了一座楼的呀!少说也要几百万美金!”

凯西战战兢兢地说:“……学校说,一位校董,和一位负责住宿生管理的副校长去机场迎接您和小姐。”

贵妇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我就是说嘛,美国人也是懂礼数的。”

坐在一旁的白馨蕊,如同妈妈的年轻翻版复刻,她操着一口发音漂亮的地道美音,带着和妈妈一样倨傲的语气,对凯西说出了丝毫没有谢意的感谢:“很好,谢谢你,凯西。”

名叫凯西的女子恭敬离开。

转眼间,白馨蕊换上了一副撒娇的模样,对妈妈说:“妈妈,去美国读书多闷呀,你给我留一部车子,要拉风一点的,这样,我周末就可以让司机带着我去波士顿吃龙虾,去纽约逛街,看歌剧了。”

妈妈爱怜地看着女儿,说:“妈妈最近也没有通告,至少也可以在美国住两个月的。妈妈走了,司机和保姆都会要给你留下。”

贵妇一边和女儿闲聊,一边拿起茶几上一个男士用的手机,侧身挡住女儿的视线,用做了精美的法式指甲的纤白手指划开屏幕……

白馨蕊斜倚在另一张宽大的沙发里,仰着小脸,百无聊赖地看着从高高的屋顶上垂下来的水晶吊灯,开心地对妈妈说:“妈,小飞哥哥和大鹏哥哥都说啦,他们每个月要轮流飞到美国去看我。”

贵妇敏捷地用指尖点开微信图标,发现聊天纪录的最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回眸浅笑的头像,头像上的女子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美人。贵妇点开女子的头像,用手指滑动放大,发现她那略带神秘的侧颜,和柔美颈部的线条,简直迷人到了极致。最关键的是,屏幕上的女子非常年轻,饱满的红唇,丰盈的额头,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出头。贵妇看着看着不由得一阵失神……

白馨蕊娇声唤着:“妈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嘛?”

贵妇合上女子的头像,然后佯装生气地对女儿说:“听到了,听到了,你不要再跟妈妈提你那些狐朋狗友了好不好,爸爸费尽心思让你去美国念书,就是为了让你离那些不良少年远远的,什么小飞,大鹏、俊峰、阿晖,这些小混混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贵妇边说话,边点开了微信主人与那个女子的聊天纪录,手指迅速滑动屏幕,一条条飞速浏览着聊天纪录,瞬间好看的长眉蹙了起来。

白馨蕊起身坐到妈妈身边,像扭股糖一样腻在妈妈身上,轻笑说:“开Enzo(法拉利的一款跑车)和Reventon(兰博基尼的一款顶级跑车)的也叫小混混,全上海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人家爸爸也是好几千万身家的呢!”

这时,从楼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贵妇立刻关上了聊天纪录,然后熟练地将这个女子的信息设置成未读状态。脚步声更近了些,已经在客厅正对的大理石旋转楼梯上踩出了哒哒的声音。女子从容地将手机按至黑屏,不动声色地放回到茶几上原来放手机的位置。

她“哼”了一声,略略提高声调接住了女儿的话茬,道:“我的心肝,妈妈可不愿意听你说这种没见识的话,好几千万算什么,充其量就是口袋里几个叮当乱响的零钱!这样的人也敢来勾搭我的宝贝女儿,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吧。”

转而又用宠溺的神情看着白馨蕊,一把将她搂过来,柔声道:“宝贝啊,不要理睬那些小瘪三好不好?你这么漂亮,找对象嘛,也要找一个有点学问的,至少也不能比你爸爸差。你还小呢,不着急的。我们给你安排的这所学校可以说是美国最好的贵族学校,你到了那里,会遇到欧洲的皇室,中东酋长,还有俄罗斯富豪的孩子……一个个肯定是又有学问,又帅,家世又好,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

这时,白馨蕊的父亲已经下楼走进了客厅,母女俩相拥谈心的美好画面映入他的眼帘,他脸上绽开笑容道:“小蕊背着爸爸,在和妈妈说什么悄悄话呀?”

白馨蕊亲昵地叫了声“爸爸”,撒娇地飞跑过去,攀住爸爸的脖子,说:“在说美国新学校的事情呀。爸爸你真好,国内的学校无聊死啦,我早就上腻啦。”

白嘉伟不苟言笑的脸,立刻浮现出由衷的喜悦:“宝贝女儿开心就好。出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还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爸爸。”

白馨蕊嘟起嘴说:“什么都不缺了,就是想让爸爸陪我去学校。”

白嘉伟在女儿粉嫩的腮帮上亲了一下,和蔼地笑着说:“爸爸最近忙,有很多重要事需要处理,这次不能陪你过去。不过,爸爸和美国的合作项目越来越多了,以后,每年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美国,爸爸会经常去看你的。”

贵妇迎上前,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说道:“嘉伟,今晚想吃什么?我已经让厨房去准备了你爱吃的雪菜烧黄鱼、清炖狮子头、香菇菜心和……”

白嘉伟眼光躲闪,打断了贵妇的话,道:“雅倩……今天晚上还有个很重要的见面,不能陪你和小蕊吃饭……”

贵妇无限委屈地低首一叹,旋即,轻轻抬起头,美丽的双眸已经泛起晶莹的泪光,她走上前,替白嘉伟整理着略有些卷曲的衬衫领角,柔声嗔怪道:“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陪我和小蕊吃饭了,对吧?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白嘉伟爱怜地在妻子额际吻了一下,揽着娇妻幼女的肩膀坐到沙发里,说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听张律师说,你和小蕊的移民手续都办妥了,另外,小蕊名下那套罗德岛的房子也修缮一新,只等着迎接新主人入住了!那原来可是小洛克菲勒遗孀的宅邸,相当气派呐,你和女儿肯定会喜欢的。这样格林威治、罗德岛、西雅图、长岛、洛杉矶轮流住着,你也不会觉得太闷。雅倩啊,别总想着复出拍戏,那些导演和制片人嘴上像抹了蜜一样,还不是想从我这里套到投资?你呀,在美国躲躲清净,陪陪女儿,把身体养好了,再给小蕊添个弟弟才是最圆满的!”

雅倩娇媚一笑,嗔怪道:“说得容易,也不看看你天天都几点回来……”

白嘉伟一手揽着妻子,一手拉着女儿,柔声道:“我这么辛苦应酬,也都是为了你和小蕊啊。听话,你们先吃饭,我今天会早点儿回来的……”

白馨蕊坐在父亲身旁沙发上,拖着腮,习以为常地看着这一幕,她一脸天真烂漫,带着甜得化不开的笑意,眼底流转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与嘲讽。

第3章 迎新日

A校的迎新日简直就像一个盛大的节日,校园的主路两旁每隔十来米就插着一个国家的国旗。

校园内的十几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场面堪比名车展览,据说,近几十年来,特别是学校明令制止学生和家长再驾驶私人飞机来上学之后,A校的家长和学生们出行已经变得越来越低调了。

不同肤色,穿着各异的家长和孩子们从校园的四面八方向着学校的主楼聚集过来,使得校园主楼前原本空旷宽敞的中央大草坪,一下子变得熙熙攘攘。

坐在她那辆坦克般巨大的保姆车里,后面还跟着三辆黑得耀目的奔驰,白馨蕊失望地发现,车队从校园主路经过时,竟然没有一个人侧目。

“小蕊,你确定云姨跟着你去办手续没问题吗?”黄雅倩问道。

白馨蕊初来乍到,满心的新鲜劲儿,巴不得早点儿把妈妈打发走呢。她看了一眼站立在红砖甬道前,十分绅士地等候着妈妈的校董和副校长,说道:“放心吧,没有什么是我搞不定的,否则,将来还怎么住校。”

黄雅倩刚走,她就舒展了一下腰身,爸爸说得没错,这座校园果然很美,比她先前从学校官网上看到的还要漂亮许多,置身其中简直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就连空气都比上海新鲜。

她的目光在来来往往的新生中一扫,触目所及都是各种风格的帅哥,这一点令她心花怒放,当然,不得不承认美女数量之多也超过了她的想象。

一个身材修长,模样斯文的亚裔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这男孩虽说瘦了些,身上却带着一种清雅的诗书气,直觉告诉她,这是个中国人。

几秒钟后,她的推测就得到了证实,因为那个男孩的妈妈,一个看上去很知性的中年女子,碰到亚裔面孔就上前热情地打招呼,没聊上两句就会问人家是不是来自中国的。有趣的是,她问的人里十有八九都不是中国人,他们大多来自韩国、日本、泰国,或是新加坡。

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模样酷似中国模特吕燕的学姐,那男孩的妈妈一看他乡遇故知般拉住人家的手,三五句英文寒暄之后,就用中文攀谈起来,那个女孩一头雾水,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白馨蕊轻哼了一声,扭身朝主楼走去。

凭她的经验,一看就知道,那种皮肤晒得黝黑,长腿翘臀,胳膊上肌肉线条分明的亚裔,肯定一句中文也不会说的ABC(American Born Chinese 生长在美国的华裔),就是俗称“香蕉人”的那种。

学校的主楼是一幢建于十八世纪洛可可风格的古老建筑,最早是一座私人宅邸,1979年《美国历史建筑名册》,将这座有着浓郁法国贵族风格的建筑物收录其中。

今天,这座大楼迎来了她建校二百多年来的又一届新生。

大楼正中,对开的两扇沉重雕花木门正上方,挂着一个蓝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Welcome to A Academy(欢迎来A学院)”。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阵令人舒爽的凉意迎面而来,隔绝开了外面的燥热。这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圆型大厅,挑高50英尺的房顶上垂下来一盏豪华的水晶吊灯,浅色大理石地面正中央,是用各色大理石拼成六芒星图案,看起来颇为复杂,暗红色雕花樱桃木装饰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幅镶了厚重金漆雕花木框的巨大油画,置身其中,如同走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奢华中透出凝重和肃穆。

宽敞的大厅里人头攒动,几张签到桌后面,站立着学校负责接待新生的老师,和来做志愿者的高年级学生代表。他们正在细致耐心地帮新同学签到注册,领取ID卡、宿舍门禁卡、房屋钥匙等。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显示出极大的诚恳与热情,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新生和家长们提出的各种刁钻古怪,乃至搞笑无厘头问题,同时,还要耐心细致地向他们讲解开学几天的活动安排。

大厅里除了美国本地的学生,还可以看到很多不同肤色,不同种族、不同着装的的孩子和家长,显然,这些同学是来自世界上其他国家。

白馨蕊本以为办手续,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不成想,一位身穿带学习徽章衬衫,长着一张船型大嘴,咋看上去有点儿像女版憨豆先生的高年级学姐,被分配来全程协助她,不等她开口问,学姐就朝她亲昵地挤了挤眼睛,大拇指朝自己的鼻子一指,说:“我叫阿曼达,比你大两年级,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

在学姐的帮忙下,排队、闲聊、加上办手续不到二十分钟就搞定了。

不一会儿,两人也熟络起来,阿曼达压低嗓门儿,说:“你刚来学校,等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咱们学校故事多着呢,你要是想知道咱们学校任何人的糗事,不用去找第二个人,我全了解。”

这一句话,立时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白馨蕊眼睛一亮,八卦谁不感兴趣?

正说话间,她如同被高手点了穴道,站在原地石化了,眼睛直直看向落地窗旁的紫色单人位丝绒沙发方向,张开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一道阳光从半开的红樱桃木雕花长窗中照射进来,一张精致小巧的法国风格雕花木质圆桌上,摆着一个黑白分明的国际象棋棋盘。坐在棋盘一侧的红发少年身材高大,背脊挺得笔直,一张惊世骇俗的俊美面庞,炫目如同阳光,新鲜的浆果,高贵如同神祇。

白馨蕊,上海滩的夜店小公主,世界各地什么样的帅哥她没见识过,但是,这么帅的,她真的没见过!

两腿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圆桌附近,近距离欣赏帅哥,她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他的眼睛是金棕色的,大而深邃,即便是看着手里的一枚棋子,也是含情脉脉的样子,他的鼻子高挺,就像她见过的大卫雕塑般完美,嘴唇性感微丰,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倾倒众生。

哒地一粒落子,让白馨蕊从花痴状态下恢复正常。

她将贴满夺目钻石的深蓝色纪梵希T恤衫的下摆往短裤又掖了掖,以便更好地彰显出她那两条鹭鸶般又长又直的美腿,又将锁骨链上的钻石吊坠扶正,盼着少年能抬头看自己一眼,然而,他却始终凝神棋局。

第4章 寒门贵子

白馨蕊不懂国际象棋,揣摩着,这盘棋很难下吗?

目光不由自主移到和他对弈的人身上,不禁一愣,一时间竟没分辨出她是亚洲人还是欧美人。女孩有一头海妖般长而微卷的亚麻色头发,阳光下丰盈饱满的光泽让她看上去像个带着光圈的天使。婴儿般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一双美目占了半张脸,幽冷如同冰湖,卷曲的睫毛长而浓密,窄窄的巴掌小脸,配上微微扬起的下颌,轮廓完美到了极致。

混血!

白馨蕊沮丧地发现这个事实的同时,还留意到,红发少年似乎和这个混血女孩之间并不陌生,每走一步棋都会意味深长地望上她一眼。

尽管她不会下棋,却也有种把这个混血小妖精从沙发上拽起来,自己做到少年对面的冲动。

身旁的阿曼达不失时机地将她拉到一边,一脸了然神情,诡秘一笑道:“你这个反应正常。威廉是咱们学校所有妹子的梦中情人,每一个例外的。”

“威廉?”白馨蕊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重复着,多么高贵的名字啊。

来学校之前,黄雅倩就跟她念叨过,目前学校就读的同学中,有美国四大传统政治家族之一的亚当斯家的两位公子、摩根集团的继承人、罗斯柴尔德集团的公子、一位阿拉伯王子、范德比尔特家族的两位千金、日本四大家族的两位千金……还有一些什么显赫的家族她也记不住了。

看威廉那风雅的气质,不知是出自哪一个名门望族。

阿曼达仿佛看出了白馨蕊的心思,不问自答:“威廉没有显赫的出身,据说他们家很穷。”

白馨蕊用难以致信的目光看着阿曼达,没开玩笑吧?威廉举手投足间的风度和教养,至少是三代以上的贵族家庭涵养出来的。

“你不用怀疑我消息的真实性。”阿曼达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了小学妹的心思,说这话时,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骄矜之色,“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成为咱们学校最优秀的男生。”

“他长得这么帅,完全必须要富有,更不需要优秀。”白馨蕊说话时,眼睛还忍不住瞟向落地窗方向。

阿曼达看出了小学妹的无知,从鼻孔中轻哼了一声,决定将A校的一些常识向她普及一下:“对了,我刚才没来得及恭喜你,恭喜你能进入A校。”

白馨蕊转了转眼珠,不知学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她继续说道:“要知道,即便在美国的社会精英阶层中,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能进入咱们这样的顶级私立高中。举个例子,布什总统在任期间,他的一位亲侄子申请了咱们学校,却因某些方面没能满足条件而被拒绝,他本人亲自給校长写信,仍未被录取。由此,你可以想见,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能全奖就读A校,他需要拥有多么非凡的才智,更遑论,他还能在众多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当上学生会主席。”

“哦?”白馨蕊轻飘飘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学生会主席很了不起吗?在国内,这个词可是和“马屁精”,“学校的走狗”大同小异的。

“可能你还不了解,”阿曼达觉得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何止不了解,简直是对A校一无所知,她说:“在A校二百多年的历史上,能当上学生会主席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为美国主流社会的规则制定者,有的甚至成为了推动历史进程的人物。”

这话着实令白馨蕊吃惊。原先,她肤浅的以为,所谓的美国最顶级私立贵族高中,只是一群政商要人显示等级和财富的一种工具,这里都是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位学姐的话却让她忽然有所领悟,原来这样的学校是美国社会阶级固化的手段。

这里拥有美国最精英的教育家和学者,同时,也拥有最卓越的同学,在不久的将来,那些人或将走上美国政坛、或将操纵全球金融市场、抑或是用科技手段改编世界……

难怪爸爸当初总是对她说,一份小常青藤高中的校友录,远比常青藤大学的校友录值钱,彼时的她完全不解其意,此时,她似乎明白了爸爸斥资上千万美金給学校捐一座科学楼的原因。

一旁的阿曼达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超帅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智商还超高,成绩好没什么奇怪,他从七年级起就横扫美国青少年国际象棋赛的奖项,今年才十七岁已经拿过三次全国冠军。他篮球打的超棒,你知道,咱们学校最帅最聪明的帅哥都集中在篮球队,他是那儿的副队长。”说到激动处,阿曼达两道细弯弯的眉毛在宽大的额头上灵活地上下翻飞。

白馨蕊觉得眼前这个小卷毛学姐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她不置一词,只是用纯真无邪的目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他还是校刊社长,在最近的一次文学比赛上拿过全国第三,去白宫见过总统,他还带领着辩论队在全州所向披靡,对,他还是白色珞珈俱乐部的主席……总而言之,他在学校的成就无人能及。”

阿曼达说得口沫横飞,白馨蕊听得心驰神往,但是,她脑子仍是清楚的,思维也仍是跳跃的,她冷不防问道:“坐在威廉对面的那个女生是谁?”

我不认识,和你一样是新生呗。”阿曼达卡壳了,几秒钟后,才回答。

“新生怎么会和威廉那么熟?”这才是白馨蕊好奇的。

“这个嘛……”

正说着话,不远处的一个签到桌前,好像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混乱。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国少年,炸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手边放着两只又破又土气破的大箱子,此刻,正满头大汗地和接待老师连比划带说。

白馨蕊侧耳一听差点儿笑翻,他的英语简直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真搞不清,他那一头汗是拎两个大箱子累的,还是语言不通急的。

只听接待老师尽量放慢语速说:“很高兴认识你,罗伯特,欢迎来到学校。抱歉,请再说一下你的姓氏。”

第5章 幸运符与瓷娃娃

那个被叫做罗伯特的男生想了半天,显然是在回忆我大天朝英语课堂上,老师重点强调过的“last name”,到底是姓还是名字。纠结了半天,才开口用怪腔怪调的发音蹦出个疑似姓名之类的东西:“Yiting。”

老师低头的食指在表格上的姓氏一栏中慢慢向下滑,在滑了整整两页纸之后,抬起头,用困惑的目光看着他,显然是没有找到“Yiting”这个姓氏。

此刻,那个男孩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子,白馨蕊眼睛一溜,分明看见他褪色的蓝色短袖运动衫腋下有一小圈白色的汗碱印子,她回忆之前的十四年锦衣玉食的人生,印象中似乎从没见到过这样一个不清洁的人。

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鼻子,仿佛要挡住随时可能飘过来的,令人不悦的气味,她在心里暗自腹诽,学姐不是说,美国精英阶层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有机会进这样的名校,那么这个傻瓜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门外见过的那个豆芽菜般的瘦高中国男生办完手续刚要离去,看见这边的情形,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过来,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是姓陈吧?我在新生名单上见过你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查理。”

白馨蕊心里暗自发笑,这男生做人真累,替人解围还小心翼翼,不让对方丢了面子。

一回头,那个阿曼达学姐带着玩味的笑容,说:“每年新生的的笑话和糗事都不少,等我有功夫再给你慢慢讲。对了,临走前,别忘了在那间屋子领电脑。这几天,学校有很多安排,你要仔细阅读文件夹里的时间表。我建议你趁着开学前,多认识一下新同学。”

送走学姐,白馨蕊走进她指点的那个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大理石地板上堆着一摞一摞白色的苹果电脑的盒子。

一位学姐招呼她填写表格,她俯身填表的时候,听到身后那位俄罗斯籍学长正在给新生解释电脑的用处:“这台十三英寸的MACBook Air,是你们每天上学必备的物品。学校规定,上课时,不允许携带自己的电脑,一定要用学校给同学们配置的这台电脑。我建议,如果,你们课后找各科老师去请教问题,最好也随身带着这台电脑。咱们学校的IT工程师已经事先在电脑里安装了Adobe和Microsoft Office等必要的软件,桌面上有咱们学校学生平台的快捷图标,用起来很方便。这台电脑唯一的缺点是内存不大,学习足够用了,玩游戏就不要考虑了。”

忽然,她听到“哇——哇——”两声怪叫,惊得手中的笔险些滑脱。

回头一看,又是那个城乡结合部打扮的粗壮男孩在作妖。他如同抽彩票中了大奖般,举着手里银亮的电脑一阵雀跃,样子傻到不忍直视,嘴里还说着东北味的普通话:“老好了!哈哈,没想到学校连电脑都发,碉堡了!”

忙乱之中,校园卡、门钥匙、电子学生卡……齐齐从衣服口袋里掉落在地上,身旁的俄罗斯学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白馨蕊看见,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中间,十分不和谐地躺着一个四四方方,名片大小,质地粗糙的小木牌,上面悬着一截村气十足的红色丝线,还烫着“永保平安”四个醒目的金字。

豆芽草默默地低头,帮傻大个把掉落的其它东西捡起来,放在新发的印有学校校徽图案的书包里。

俄罗斯学长俯下身,盯着那个粗糙的小木牌看了半天,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新鲜物什。

傻大个脸上是大写的“尴尬”两字,蹲下身一把捡起了地上的木牌,小心翼翼地搓起嘴唇用嘴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豆芽菜看着满脸狐疑的俄罗斯学长,从自己白色T恤衫的领口处揪出一条红丝线,丝线底下拴着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识货的白馨蕊一眼就看出,那年代久远的玉佩和路边摊上买的破木牌儿,价值相差何止千万,放在一起却也莫名其妙地相得益彰。

只听豆芽菜一本正经地向俄罗斯学长解释道:“安东,在我们中国,这是一种幸运符。”

安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虔诚地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架,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儿,又双手合十比了个佛教阿弥陀佛的手势,格外认真地说了句:“祝福好运。”

豆芽菜和傻大个个子拿着自己的幸运符,蹲在地上相视会心一笑。

白馨蕊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道:“怎么?你们俩拿着块破石头和破木牌,就在这上演失散多年的兄弟异国相认的戏码,是吗?可以喊卡(cut)了吗?人家还等着领东西呢!”

两人听见竟然有人在说中文,不约而同地抬头。

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条极为细长白皙的腿,那是两条介乎于小女孩和少女之间的腿,幼细的族踝,纤长的小腿,透过苍白晶莹的皮肤,精巧膝盖凸显出来,修长的大腿……再向上望去,是一条时下流星的破边牛仔短裤,松松挂在胯上。

两人的脸同时泛起羞赧的红色。

不过,他们马上看到了女孩插在腰间的手,这双手比男孩手里的羊脂玉还要洁白光滑,放在不盈一握的腰间,是嚣张霸道的姿态。

瞪得贼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却又透出稚气可爱,张狂无邪,漂亮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两个男孩忙闪身,让开一条通道,白馨蕊走过去的时候,斜睨了一眼傻大个,扑哧笑出声来:“怎么?睡醒了连头发都不晓得梳一下?”

男孩大窘,红着脸低下了头,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白馨蕊麻利地抱着自己的电脑一蹦一跳地往外走,临出门,还侧过半张脸冲辰辰和义廷做了个鬼脸,细长的眼尾如同凌风舞动的凤翼向上微微挑起。

安东用留恋的目光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半天才回过神来,自语道:“这个女孩长得就像个瓷娃娃……”

第6章 我叫斯黛拉

在主楼外的中央草坪上,白馨蕊和妈妈顺利汇合,身后跟着保姆和六七个保镖走在校园里的感觉果然拉风。

刚才,就在拐上通往宿舍去的小路之前,她隐约还听到有人议论。无论如何,她白馨蕊终将成为这个校园的传说。

Jonason Hall(乔纳森楼)是校园里一处比较古老的乔治王风格建筑,红砖,白窗,斜坡屋顶,讲究的白色雕花门廊。这幢共有四层,是五幢高年级女生宿舍之一。

尽管学校破例把只有十二年级学长才可以住的三楼套间分配给了白馨蕊,但是,在黄雅倩看来,这里简直太寒酸了。

四个保镖将白馨蕊的行李放进了房间就离开了,事实上,他们进入女生宿舍已经是破例,保姆云姨和助理凯西在白馨蕊的的寝室内忙着收拾整理,母女俩则坐在套间外屋的沙发上品这咖啡聊天。

黄雅倩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仔细检查过公用客厅、洗澡间和两个单独卧室,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仿佛自己的女儿将要遭受极大的苦难,她说:“学校宿舍太小了,对面那个房间好像还住一个学生,我们的小公主要和别人合用一个洗澡间,也太受委屈了。没想到这么个几百年名校,宿舍这么差劲。宝贝,要不你先和妈妈住酒店,我尽快安排在学校附近买一幢房子,每天让司机接送你上学好不好?”

白馨蕊一撇嘴,撒娇道:“不要嘛。我就要住学校宿舍,不是说好了住校嘛!”

“也好,住在学校,你还可以多花点时间学习。”黄雅倩掐了一把女儿水嫩的腮帮表示妥协。

“妈妈,你刚刚有没有仔细看从中央草坪上穿过去的那个高个子男生?”白馨蕊笑眯眯地问。

“中央草坪上男生多了,妈妈怎么知道是哪个?”

“就是那个红头发的。”白馨蕊急得撅起粉艳艳的嘴唇。

“哦,看到了。很出众的一个男生。”黄雅倩。

白馨蕊显然对妈妈轻描淡写的夸奖很不满意,忽闪这大眼睛说:“帅得让人流鼻血,对不对?帮我们办手续的学姐告诉我,他叫William(威廉),还是学生会主席呢!绝对是我们学校的颜值担当,完爆所有好莱坞各路大明星。就算《暮光之城》里的罗伯特·帕丁森、《歌舞青春》里的扎克·埃夫隆和《魔戒》里的精灵王子合体,也比不过威廉的一根小手指头。”

黄雅倩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妈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出国见了世面,就看不上以前追你的那些小瘪三了。他们追你都是有目的的!”

白馨蕊点点头,眉开眼笑地抱着妈妈的脖子说:“是呀,我们学校里帅哥还真是大把的呢。对了,我刚才还看见一个肌肉男,还有一个瘦高个子,大长腿的男生,也都挺帅的,而且还是中国新生……”

黄雅倩见女儿到了美国,话题仍然离不开男生,佯装生气地说:“小蕊啊,妈妈算是够开通的了,但是也要提醒你几句,别像在上海时候那样胡乱交男朋友,你还小,英语又那么好,多读点书,多学些东西!晓得吧?”

“是,母上大人。”白馨蕊嘴里应着,心里却早就打起她的如意算盘了。

黄雅倩接着说:“刚刚,我和凯西已经和校长见过面了,你的情况也都和他讲过了,农先生说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不用客气,直接去找各科老师,他们会给你开小灶。另外,学校可以安排一对一的长笛老师和芭蕾舞老师,据说,都是得过国际大奖的。你在学校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含金量,这样才能和你的身份、脸蛋相配,懂了吗?”

白馨蕊娇嗔地腻在妈妈身上,说:“妈,你真够啰嗦的。这些我都懂,男生就喜欢那些装文艺的女生,就像刚才那个和威廉下棋的绿茶婊,哼,哪里有我漂亮?”

黄雅倩一听,不高兴了,说:“哎,小蕊,你可是在真正的艺术家庭里长大的,不好随便拿来个什么人都来和自己比的,那是自贬身价,晓得吧。”。

“这个我懂的。”

“妈妈还要多啰嗦一句,就算是有帅哥追你,你也要学会矜持,这个学校里的男生出身非富即贵,太容易上手的女孩就不金贵了。”

白馨蕊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成自矜身份的倨傲和身边美艳的女年女子越来越相像。

送走了妈妈、凯西和云姨,白馨蕊百无聊赖地回到乔纳森楼,在一层的Common Place(公共区),又看见上午那两个中国男生。

那个瘦高个字名叫查理的,正在向一个盘着腿坐在一个宽大的沙发里玩手机的金发大长腿学姐打听事:“打扰一下,我们想找薇薇安。”

女生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声:“没问题,稍等。”

就跳下沙发,就朝通往宿舍东翼的小门走去。

白馨蕊本想上楼,用眼角瞟了一眼等在沙发上的两个男生,觉得他们局促的样子十分有趣,便停下脚步,像开倒车似的后退几步,问道:“你们是九年级新生吗?认识一下,我叫Stella(丝黛拉),白馨蕊。”

高个子男生马上从沙发上起身,客气地上前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睿辰,他叫……”

不等他把话说完,白馨蕊挑了一下修长的眉毛,扬着下巴,道:“明天晚上我请客。我妈说这边有个很棒的牛排馆,所有中国的新生一起来吃饭吧。”

江睿辰眉头微蹙,略一迟疑,随后,打开手机日历,翻看了一下,然后答道:“哦,可以的,明天晚上没安排,谢谢。请客不必了吧,AA就可以。”

白馨蕊睁圆了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傲慢地说:“我都说了我请!明天下午5点半在乔纳森楼的楼下等。千万别忘了!”

傻大个男孩拽了一下江睿辰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争,并对着白馨蕊风一样飘上楼的背影说:“白同学真是个敞亮人儿,谢谢哈!”

第7章 领导力活动

再一次见到威廉,是在次日上午领导力活动(Leadership Activities)的第一个环节中。

尽管白馨蕊觉得上百个学生分成好几圈坐在阳光普照的中央大草坪上,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但是,当威廉带着学生会副主席罗杰斯走到她所在的圈子中央时,她和坐在这个圈子里的所有女生一样,不由自主地发出傻傻的欢呼声。

威廉带着沉稳高贵的气度、平易近人的姿态和每一个同学打招呼。他太耀眼了,整个人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发光体,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几乎没人敢直视他超过两秒钟,白馨蕊的眼睛却像章鱼带着吸盘的触角,没能从他身上离开须臾。

他身材高大且比例匀称,肩膀宽阔,双腿修长笔直,一件普普通通的淡蓝色T恤,和一条熨烫平展的深蓝色裤子,被他穿出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他的肌肤略显苍白,浓密的红色的头发吹成了火炬一样向前突出的形状,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犹如一小团火苗,鼻梁挺拔高耸,一双神采飞扬的金蜜色的眼瞳仿佛吸收了太阳的光芒,充溢着温暖,就连俊逸的脸颊上一层金色的小绒毛也在太阳下放光。

白馨蕊在心里反复祈祷着威廉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呆得再久一些,或许是福至心灵,威廉果真留了下来。

为他们威廉的帅气,和他用风趣幽默的口吻给他们讲校史和学校的奇闻逸事,圈子的的每一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倾听,仿佛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永远不再重复的美妙音符。

白馨蕊了解到:二百多年前一位年轻的牧师Usher·Arnold(阿瑟·阿诺德)带着他24岁的妻子和几位门生从欧洲大陆不远万里,来到了康涅狄格州的这个小镇上,他发下誓愿,要以触及灵魂的教育,为社会和国家培养出更多正直、善良、有责任感、有真才实学的栋梁之才。当地的一位著名的律师被阿诺德牧师的精神感动,将自己在乡村的一所庄园宅邸捐献给他们建立起了一座学校,为当地的贵族白人男孩子提供受最精良也是最严苛的教育。

阿诺德牧师试验性地将宗教、学术和浪漫主义理想相结合,试图通过基督教式的家庭学校,建立一种超凡脱俗,不追求名利的博雅教育体系,当时,这位伟大的牧师赋予学校这样一个校训——“让我们在人间学习,而知识会在天堂继续。”学校里除了开设宗教课程之外,还非常重视人文教育开设了拉丁语、希腊语和哲学的课程,同时,把体育活动和艺术熏陶也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上,旨在把学生培养成有高度的内在道德和精神素质的绅士。

阿诺德牧师认为,如果要保持一个人心灵上的纯洁,就必须让少年们的成长的过程中更多地亲近大自然中的山川、河流、大地、树木和鲜花……,同时与喧嚣的世俗世界相隔离,所以,他和他的门徒,以及后来入校的师生们非常努力地将学校建设成了一个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神圣家园。

这个传统延续了二百多年,而A校的占地面积也从50英亩扩建到如今两千多英亩的广大校园。二战期间,A校的白人青年们曾经为了世界的和平而战,并有100多人牺牲了,学校在后山上的一处空地上,为他们建立起了墓园。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学校开始开始接受有色人种,在七十年代开始招收平民学生,并为极其优秀的贫困学生提供助学金,八十年代中才开始招收了第一批女性学生……

白馨蕊安静地聆听着威廉的介绍,原来, A校曾经把无数顽劣的少年锻造成了社会精英,因此,阿诺德牧师的教育理念在美国的“镀金时代(南北战争结束直至一战开始)”以及之后的岁月中,得到了新英格兰地区大多数政治权贵和商业贵族家庭的支持,他们纷纷把家中年幼的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年复一年,从A校走出去的政界、商界、文化界精英不计其数。

为了保证以最高水准的优质教育资源,给予每一在校的学生最大的关爱和培育,二百年来,学校并没有扩大规模,始终保持着八至十二年级,每年550人左右的学生保有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A校招收学生的条件也变得异常苛刻,同时,学费贵得惊人。

白馨蕊还了解到,校园里散布着一些精巧别致,风格各异的小别墅,那是教师和员工们的住宅。一年四季,近百名教职员工都居住在学校,他们都是真正热爱学生的教育者,倾尽全力服务于这仅有的550名学生,即便是周末和休息时间,他们也愿意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进行研究讨论,或是个别辅导,他们甚至还经常把学生请到家里,共进晚餐。

如今,校园里最老的一位老师已经超过了90岁,从23岁走出哈佛大学的校门,他就来到了A校做起了一名实习教师,并在这里度过六十多个年头,就在几年前,他仍在坚持教学研究。

校徽图案是一只鹈鹕从自己的胸部啄下一块肉来哺喂幼鸟,正是教师们愿意为学生作出的牺牲的一种象征。

威廉的讲话无疑是有感染力的,白馨蕊不禁对自己的学校充满由衷的爱和自豪感。

接下来,学长们领着一众新生沿着学校后山崎岖的小路来到了树林里。林子中间有块空地,空地上立着四个木制的方形台子,大约有一人多高,新生们被分成四个小组,列队站在每一组的高木台前。

白馨蕊所在的组,由一位名叫做尼古拉斯的高大黑人学长担任队长,他指挥大家在高台下面站成面对面的两个纵列,然后,请同学们向对面的人伸出手臂。

他解释说:“下面我要请一个同学爬到木台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背对大家站直。这个站在木台上的同学要大声说出‘Ready to trust!(准备去信任!)’台下的同学要回答他‘Ready to be trusted!(准备好了被信任!)’一旦,他完全做好了下落的准备,就大声说出‘Falling!(落!)’大家要回答他‘Fall on!(落下来吧!)’然后他就可以笔直地向后倒下来,大家必须用手臂接住他。明白了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对于彼此陌生的人来说,能够做到互相信任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谁也不敢第一个去尝试。

第8章 自杀练习

白馨蕊学着身边同学的样子,用穿着汤丽柏琦(Tory Burch)软底皮鞋的足尖试探了一下脚下的土地,尽管上面覆盖着绿茸茸的青草,看起来很柔软,触碰起来却仍是硬邦邦的。

她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木台子,脑补了一下从上面掉下来的画面,心想:这也太危险了,万一台子上的同学往下倒的时候,下面有一个同学走神了没接住,后脑勺要是碰到地上,还不摔成脑震荡?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尼古拉斯神情严肃地问道:“站在台子下面的同学们要明白,当一位同学站到高台上背对你们的时候,他已经把全部的信任,甚至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你们。现在,你们有谁准备好了?哪位同学先来?”

大家沉默了片刻之后,有个叫李恩(Leon)的德国男孩自告奋勇地第一个爬上了木台。

李恩身材虽然不是十分魁梧,但是,肌肉线条分明,他灵活地顺着木梯子爬上高台,满不在乎地站在高台上向四处张望,似乎站在那个咫尺见方的高台上,看到风景格外与众不同,他甚至还顽皮地朝下面的同学招招手,出了个怪样儿。

台子下面的所有同学们却已经下意识地伸开了绷得紧紧的手臂,数十条手臂平行着,交叠着,大家的目光一起盯着高台上的里恩。

尼古拉斯在下面对他喊话:“嘿,里恩,好样的!你准备好了没有?”

里恩点点头,大声说:“我准备好了,尼古拉斯!”

说罢,他突然收起了搞怪的笑脸,正色地交臂于胸前,转过身体背对大家,大声喊出:“Ready to trust!(准备去信任!)”

同学们齐声回答:“Ready to be trusted!(准备好被信任!)”声音即齐且高,彷佛要努力把一种信任和安慰的感觉传递给高台之上的李恩。

李恩斩钉截铁地大声说:“Falling!(落!)”

大家赶忙回答:“Fall on!(落下!)”这句声音比之前的一句更高,显然下面站着的同学们比上面的李恩更加紧张。

李恩一秒也没有犹豫,整个身体裹挟着一股气流呼地一下,从高台上纵身跃下,平平地倒落下来。台下的同学们有秩序地微微朝中间聚拢,还不曾熟识的同学,在手臂相触之际,不约而同地握住了对面同伴的手,他们用臂架起了一个网,稳稳地托住了李恩。那一刻,德国男孩仰面朝天躺在大家的手臂上,眼睛被阳光照得眯成一条缝,却笑得由衷而开心。

同学们低头俯瞰着这个勇敢的男孩,眼中充满了赞许。

那个叫做陈义廷的傻大个男孩马上有样学样地走上了高台,在两个榜样的带动下,大家开始按顺序进行。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完成了这个艰难的考验,下一个就轮到白馨蕊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高台上,身体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当她在高台上,慢慢地将身体站直,往下一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五米,这意味着两层楼的高度,她可不想练习这种没有意义的自杀。

两只脚仿佛被胶水粘在了高台上,她哆哆嗦嗦地不敢在向前挪动半步。同学们扬起一张张略带稚嫩的笑脸在下面不断说着鼓励她的话。

或许是她在上面耽误了太长时间,尼古拉斯开始对着她喊话:“斯黛拉,你站的位置不好,请再向前走两步!放心吧,相信我们,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半晌,白馨蕊仍然没有移动一分一毫。突然,她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回身沿着刚才上来的那个木梯子,狼狈不堪地下了高台。下到最后两级台阶时,白馨蕊脚下的虚浮无力,直接滚落了下来,整个人跌到草地上,镶了水钻的Juice Couture(橘郡,少女运动品牌)运动套装上沾满了草屑。

有两个同学忙过去搀扶她,鼓励她再次登上高台。白馨蕊既不说话,也不从地上站起来,惨白着一张小脸只是不停地摇头。

尼古拉斯走过来,伸出宽大厚实的手掌,拉起她的一只手臂,将她从地上拽起来,鼓励她说:“来!斯黛拉,你只要克服心理障碍,信任大家,就能更好地融入到这个新的集体中去!”

白馨蕊听了这话,竟嘤嘤地哭起来,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几个同学围过来安慰她,给她加油打气:“没关系,别害怕,你要相信自己!”

“我们绝对不会让你摔到地上的!”

“你要信任我们!再试一试吧!”

……

尼古拉斯也试图再度把她带到高台前,他尽量将声音放得轻缓,说道:“斯黛拉,听我说,你要学会充分信任你的同学和同伴,他们对你的求学过程,甚至你的人生都非常重要。”

白馨蕊突然用力挣脱开尼古拉斯的手,紧紧抱住一棵树的树干大哭起来,脸上的泪水把精致的容妆冲花了,也全然顾不上,她边抹着脸蛋上的簌簌落下的泪水,边抽抽噎噎着说:“太……可怕了……我才不要跳……哎呀,我的脚……我的脚……好像扭伤了,真的不能跳了……”

尼古拉斯还想再对她说些什么,江睿辰忙走过来,说道:“尼古拉斯,我想斯黛拉或许有轻微的恐高症,让她先在这里平复一下心情吧。下一个我来!”

请客吃饭这种事情,她在上海也常干,通常来说,是不会有人不给面子的,更何况,今天,她还亲自通知了每一个新生。

闲来无人找人吃个饭聊个天只能算是一种表象,一来,她是要让中国同学们知道她究竟是谁,二来,也是要会一会那天和威廉下棋的女孩。

在约定时间到来的时候,她仍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欣赏着镜中那个仿佛是从日漫中走出来的美少女。

一件宽大的萤黄色丝质衬衫,上方三粒敞开着,微微的一动,镶着夸张的白色米通花边的黑色内衣就若隐若现,腰间束了一条芙拉(Furla)的黑色漆皮宽腰封,配上简洁的黑色铅笔裤,一双荧黄色的鞋,完美好身材彰显无余。一个宽大的足以遮住她大半张脸的墨镜推到头顶,压住了一头长发,整个人看起来,明星味十足。

光鲜亮丽的白馨蕊从木制楼梯上一阵风似的走下来,四位中国同学果然已经按时等在大厅,故意迟到几分钟,才是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不二法则,更何况,她还需要反复确认自己的整体形象能完爆那个名叫珞羽悠的混血女孩。

第9章 大黄蜂

此刻,白馨蕊惬意地享受他们一起抬头仰望她时的那种感受,拿眼角一瞟在场的另外两个女孩,心里顿觉满足。

那个混血女孩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浅蓝色真丝裙子,保守的青果领,素白面孔,无辜的大眼睛,顺直的披肩发,浑身上没有任何一件装饰品,简直像个修女。

另一个女孩就更不值得一提,过于简朴的碎花连衣裙和国内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大路货,白凉鞋土气得简直如同一个乡下姑娘。

刚一下楼,那个手欠的肌肉男陈义廷就借助身高优势,猝不及防地摘下了她头顶上的墨镜,试图戴在自己脸上。试了试,眼镜两腿之间的距离太窄,勉强能让他把一张宽大的四方脸塞进去。

他戴着墨镜跑到大厅一侧的镜子前照了照,叫嚷着:“哇,这玩意儿做得老高级了,装酷神器呀!辰辰,快看!哥是不是帅呆啦!”

还没等江睿辰说话,白馨蕊就跑过去抢自己的墨镜,嗔怒地叫着:“我这个墨镜可是芬迪(Fendi)新款的设计师限量版,你要是给我撑大了,我就不要了,你再买个新的赔给我!”

陈义廷慌忙摘下墨镜撇撇嘴,说:“还给你吧!这玩意儿一看就挺贵的,我可买不起!”

白馨蕊接过墨镜,气势汹汹冲地作势要打他,一挥手,宽大绸料衬衫像降落伞一样兜起一股风,白馨蕊纤瘦的身材,立刻看上去圆滚滚的,显得格外滑稽。

陈义廷接住了白馨蕊纤细的手腕,哈哈地笑出了声,说:“哎,老妹儿,你今天这身打扮真像只大黄蜂。”

白馨蕊反唇相讥:“就你还配说我,白衬衫红领带,典型的乡镇企业家打扮!”

听白馨蕊这么一说,义廷忍不住对着镜子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白衬衫红领带,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他原本就想穿着那套褪色的运动服和白球鞋去吃饭的,但是,辰辰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唠叨说:那样的豪华餐厅,穿得太随便是不让进门,他这才勉为其难地穿上了自己唯一一套最好的衣服,这可他平日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穿的,为啥在白馨蕊口中竟是这么糟糕。

他不服气地反驳着:“衬衫领带还能穿出啥花样来?我看你就是嫉妒哥长得帅!

白馨蕊懒得跟这个土包子男孩废话,转身对其他几个人说:“跟我来吧。我家司机应该已经到停车场了。”

几个同学跟着白馨蕊来到了离乔纳森楼最近的一个停车场,只见一辆土豪金色的房车狂野而霸气地停在那里,尽管停车场里也有十几辆名贵的豪车,但是和那个大家伙一比,就如同小舢板遇上了巡洋舰。

义廷跑到车头处,摸着银闪闪的车标大笑道:“哈哈,马自达对不对,我认识!我妈天天催我爸,总寻思着把我们家那辆老奥拓换成这个牌子的车呢!没想到,马自达还有这么大个头的!”

他说着还亲切地拍了拍车标,仿佛马上和这大家伙沾亲带故,一扭脸却看到四个小伙伴中有三个脸上都是一副刚吃了颗坏榴莲的怪模样,唯有那个珞羽悠面无表情。

“我说,你们这是咋地啦?”义廷奇怪。

“那个,我说,”江睿辰清了清嗓子,尽量委婉地说,“虽然都是圆标,表面看长得差不多,其实,真的不一样,这个车是奔驰。”

“啊,啥玩意儿?”听了这话,义廷像被烫了,跳开一步,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奔驰?”

“豪车,啧啧,这才叫豪车……”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嘴里不停地说着,又转身对白馨蕊道:“不好意思哈,老妹儿,我们小地方来的人,真是第一次见奔驰,今天还能坐一回,算是开眼了。”

“天怪热的,在外面愣着做什么?快上来吧。”白馨蕊对义廷无语了,招呼大家上车。

车内空间极为宽敞,用复古的胡桃木与纯白色的真皮进行装饰,电视、冰箱一应俱全,豪华的吧台更是先声夺人。

义廷忍不住东看看,西摸摸,辰辰朝他挤鼓挤鼓眼睛,示意他坐好。义廷颇为感慨地说:“老妹儿,你可真是土豪。”

坐在前排的白馨蕊按动了一个按钮,将座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面对义廷笑道:“我哪里土了,你最好把那个土字给我去掉。”

说着,她回身按动了车上的一个开关,半天不见动静,懊恼地说:“这个咖啡机平常都是凯西摆弄的,煮出来的咖啡又醇香又浓郁,比星巴克的强太多了,可惜我自己不会弄。”

“不用客气了,一会儿不是就到餐厅了吗?”辰辰善解人意地说道。

潘文瑾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开车的金发男子,问道:“你们家司机?难道你住在美国吗?离学校很近吗?”

白馨蕊摇摇头,说:“哦,不,我家在康州的格林威治、洛杉矶、纽约和罗德岛上都有房子。这里嘛,我妈说,也准备买一套,正在物色呢。最近一个月,我妈还有她的助理、保姆什么的都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等我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他们再走。”

义廷探头探脑,白馨蕊每说一句,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蛇一样丝丝几声。

文瑾脸上露出羡慕神情,说:“哇,你可真幸福啊!”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白馨蕊推荐的那家牛排馆。这是一座看起来十分古老的石头房子,几个孩子刚下车,就有两位衣着光鲜的年轻服务生走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把他们带进餐馆的大门。

白馨蕊不大熟练地踩着脚下的高跟鞋,平日嚣张的步伐,今天看起来似乎多了几分刻意的收敛与婀娜。两个女孩默不作声地走在中间,穿着得体的辰辰和自以为穿着得体的义廷跟在她身后。

余光中,白馨蕊看到义廷有在东张西望,似乎对店里的每样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忽而,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古老而华丽的水晶灯,忽而又睁大眼睛,做狂奔状去观看墙上的油画,顺带用大爪子在装饰着巴洛克风格金色纹饰的墙纸上乱摸一气,她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叫了这个肌肉男。

第10章 牛排餐厅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打着精致领结的男侍者走过来,问:“请问,您是白小姐吗?”

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越发恭敬地微微向前倾身,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道:“这边请。”

侍者在前面引路,白馨蕊像女主人般对身后的几位同学不无炫耀地说:“你们知道吗?很多名人都来过这里。这里的牛排非常棒,烤制的特别juicy(多汁的),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说话间,几人进入单间,落座后,侍者为大家递上了酒水单,然后,礼貌却例行公事地问道:“请问,各位喝点儿什么?”

羽悠并不看酒水单,随口说道:“请给我一杯柠檬汁,谢谢。”

文瑾扫了一眼手里的酒水单,发现上面饮品太多,简直无从选择,便也懒得去选,说:“和她一样。”

辰辰一眼发现了自己的最爱的饮料,马上接口说:”冰绿茶,谢谢。”

义廷完全看不明白酒水单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东东,想了一下,说:“嗯……白水。”

白馨蕊看着酒水单犹豫不决,半晌才扬了扬眉毛,说:“龙舌兰日出。”

侍者面露难色,谦恭而礼貌地回答:“抱歉,白小姐,恐怕我们不能为您这个年龄的年轻女士提供酒精饮料。但是,我可以推荐其它一些类似鸡尾酒的饮料,那是不含酒精的。”

白馨蕊两条好看的眉毛蹙到了一起,有些不悦地问:“我们在单间里消费,又不会有人看到,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侍者恭敬地答道:“十分抱歉,但这是法律。您要不要试试薄荷饮、水果饮,还有米老鼠饮,或者来一杯州长的微笑?”

白馨蕊脸色沉下来,说:“水果饮吧。”

侍者又问:“以各位今天的心情,想吃些什么?”

白馨蕊也不看菜单,脱口而出道:“费力牛排,三分熟。”

陈义廷只能看懂每道菜后面带美元符号的标价,他用胳膊肘碰了睿辰一下,轻声说:“幸亏没有AA,这价钱简直是要命啊!”

当侍者把征询的目光转向在座的其他人时,羽悠说:“西冷牛排,五分熟。”

辰辰说:“眼肉,五分熟。”

文瑾说:”纽约牛排,五分熟(英语是:New York, medium.)。”

轮到陈义廷了,尽管他专注地看了半天菜单,但是,菜单上并没有图片,他完全不知道该点什么,好在他听懂了刚才文瑾刚才说的New York(纽约)和medium(五分熟,也有“中等”的意思)两个词。他如同抓住了两根救命稻草,自作聪明地说道:“New York,large……(纽约牛排,大的)”

在座几人包括侍者都愣了两秒钟后,随后,侍者仍是恭敬地说:“抱歉先生,我们没有那个。”

白馨蕊先憋不住先笑出声来。辰辰则轻轻地碰了一下义廷的胳膊,对他说:“问你要几分熟。”

义廷恍然大悟,忙说:“Oh, ok, New York 80%(哦,纽约牛排,80%熟).”

侍者努力忍笑,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来掩饰尴尬表情,口中说着:“是的,先生,纽约牛排,七分熟(Sure,sir, New York, medium well.)。”

这时,白馨蕊笑已得东倒西歪,几乎要跌近文瑾怀里,文瑾也被她传染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侍者转身离开后,辰辰轻轻用拳头捶了一下义廷结实的胳膊,说:“哥们儿,你是在故意逗我们玩儿吗?”

义廷一头雾水地看着大家,脸上兀自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却埋怨道:“哥饭量大,要块大的,有啥可笑?再说,饭做熟了就端来,还问几成熟?咋吃个饭就又这么多穷讲究呢。”

大家在等候上菜的功夫,白馨蕊提议道:“今天约大家来吃饭,就是要互相认识一下。咱们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先来,我叫白馨蕊,英文名字Stella(斯黛拉),13岁,8年级新生,擅场长笛和跆拳道。”

大家一听都很惊讶,白馨蕊比她身旁的文瑾整整高了一头,从穿着打扮上看,她也俨然是一个婷婷玉立的美少女,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里最小的一个。

白馨蕊顽皮地嘟起嘴,样子娇俏可爱,对大家说:“该你们啦。”

文瑾扶了扶黑框眼镜,说:“我14岁,9年级新生。哦,对,我英文名字叫Tina(蒂娜),中文名字潘文瑾,我擅长……嗯……看书吧。”

珞羽悠说:“我叫Cynthia(辛西娅),珞羽悠,今年14岁,9年级,喜欢芭蕾、钢琴、声乐、击剑、网球和国际象棋。”

义廷听了羽悠的话,如遇知己,马上说:“这位老妹儿,你会的真不少啊!咋说呢,我也玩网球!我叫陈义廷,Robert(罗伯特),也是9年级的,眼瞅着就15了。”

辰辰笑道:“你那不是玩,叫专业,好吧?”

他转而然对大家介绍这:“他是国际网联青少年男单第九名,费德勒看到过他打球,说他很有天赋。”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略显土气的男孩。

辰辰继续介绍着自己:“我叫江睿辰,你们可以叫我Charlie(查理),9升9(即,国内初三毕业后,升入美国高中九年级就读)过来的,来美国之前刚刚过完15岁生日。话说,似咱们这里就我最大。”

大家点头。

白馨蕊笑眯眯地问道:“哎,你们平常喜欢看电影吗?看过《奇迹》、《秘密》、《一代帝妃》还有电视剧《新聊斋》、《凤权》什么的吗?”

辰辰说:“看过啊,你说的这些电影电视剧虽然有点儿老,却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啊。”

白馨蕊呵呵一笑:“知道就好,在这些影视剧里,我妈妈可都是女一号呢。”

辰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馨蕊说:“啊?真的?你妈妈难道是黄雅倩?几年前,她应该算是国内一线明星吧……”

义廷一拍大腿说:“我还纳闷呢,昨天和你妈打了个照面,没看清你妈,就看那一大堆那啥,应该叫保镖吧?怪不得你长这么漂亮,咋说来着,我今天算是活捉一只星二代了?”

第11章 阵列舞 (一)

白馨蕊得意神情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她说:“那当然,如假包换的!”接着,她又问:“你们听说过上海的锦绣家园、伟嘉国际、半岛御景吗?”

陈义廷点头道:“这谁不知道?别看哥就去过一次上海这种大城市,也知道你们上海老有钱了,请问,白大小姐,你家是不是也住那样的豪宅呀?”

白馨蕊不屑地笑了,说:“住?小瞧我!那些房地产项目都是我爸的。”

辰辰试探着问:“你……姓白,你爸爸……该不会就是白嘉伟吧?”

白馨蕊不以为然地说:“对啊,否则呢?难道他还有第二个女儿不成?”

辰辰倒吸一口冷气,说:“传说中的富二代……“义廷补充道:“……加星二代。”

义廷大剌剌地握住白馨蕊的手说:“土豪,咱们做朋友吧。”

白馨蕊笑得如同花枝般摇曳,假装矜持地甩开义廷的手,半开玩笑地说:“谁要跟你做朋友。”

文瑾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说:“有钱不是坏事,贫穷也不应该感到自卑。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在上帝的眼中都是平等的,都是上帝的儿女。钱财的多少并不是评价我们的标准,每一个人都会得到上帝祝福。”

大家听文瑾这么说,不禁一愣,义廷忙点头附和道:“嗯,对对,说的对。”

辰辰问道:“文瑾,你信基督教,是吗?”

文瑾点点头。

早就听说A校学霸不是一般的多,辰辰决定将话题从出身和财富引到学习上来,便问道:“你们当初申请咱们学校的时候,都考了多少分啊?”

大家互相看看不说话,辰辰十分自信地说:“我抛砖引玉吧,托福113,SSAT95%。”

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说完这话,在座的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露出惊讶的神情,要知道,这可是绝对的高分了,用校园面试时,招生官的话来说,考哈佛也够用了。

文瑾将短发向耳朵后面别了别,平静地开口说:“咱俩差不多,我托福118,SSAT99%。”

辰辰顿觉眼前一亮,仿佛要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晃瞎,惊叹道:“这么牛!学霸!你是哪个学校出来的?”

文瑾有点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说:“我没有上过学……我一直都是home schooling(在家上学)的。”

在座的几个同学再一次感到难以置信,不约而同地发出“哇”一声,不由得对这个单薄瘦小,衣着朴素的女孩肃然起敬。

羽悠仍是淡淡地,说:“我没考过托福和SSAT,SAT2230。”

(注:SSAT是高中入学考试,SAT是大学入学考试。)

文瑾和辰辰同时转头,如同看见了史前生物,恐怕这才是真的无惧哈佛的成绩。

义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跟你们没法比了,我托福才59分。”

说着,又很没眼力见儿地转身问身边的白馨蕊:“老妹儿,你呢?”

这可是一不留神戳中了白馨蕊的软肋,她假装没听见,不动声色转过头去,问身旁的羽悠:“冒昧地打听一下,你是混血吧?”

珞羽悠轻描淡写地道:“嗯,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中国人,不过,我从小在法国长大。”

辰辰赞叹道:“这么说,英语、法语、中文都是你的母语了?”

羽悠点头。

“从小就经历过三个不同国家的文化,简直太幸运了!”辰辰感叹。

羽悠垂下眼帘,优雅地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似乎并没有听到辰辰的感叹。

不一会儿,牛排上来了,大家依旧边吃边聊,白馨蕊却已经没有初来时那么嚣张了,她终于相信了阿曼达学姐的话,能考入A校的都是身怀绝技的大神,自己如何才能在这一群大神之中,成为A校历史上的传说呢?

转天上午,在礼拜堂举行了A校新生入学仪式中必不可少的传统活动——“占位”。

下午,大家按照时间表上的指示,白馨蕊赶到体育馆,一众新生在12年级的伊丽莎白、威廉和10年级的劳伦等学长的带领下去网球中心,参加新生相识的舞会。

A校的体育馆内拥有6片室内网球场、三个室内篮球场、两个排球场、一个室内橄榄球场、五个壁球场、一个击剑训练中心和一个啦啦队训练中心,还有一个专业的游泳馆和一个冰球场。

体育馆长长的走廊上有一整面墙的玻璃橱窗,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A校各个球队历年来夺得的奖杯、纪念章、还有明星队员用过的球服、球鞋、球棒等物品。一路边走边看着这金光闪闪的橱窗,二百年来A校学生在运动场上叱咤风云的雄威似乎就在眼前。

白馨蕊想方设法往队伍前面走,以便离她心中的男神威廉更近一些,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走在两位学姐身旁压力很大。伊丽莎白拥有吸血鬼般苍白的皮肤,身材相貌却如同从名画里走出来的十八世纪贵族少女,劳伦身高足有1.80,简直美得惊天地泣鬼神。

新生们相识舞会的场地是网球馆,这里的球网早已被收拾起来,六片专业场地整合起来,面积要比舞蹈训练中心大,又比哈利波特大厅小很多,正好可以容纳近两百名新生和老生一起跳舞。

网球馆天花板距离地面足有两层楼高,实木的龙骨和白色的房梁交织在一起,既美观又结实,上面飘扬着东部小常青藤所十联盟学校的校旗,房顶上带有老式灯罩的暖白色灯,将体育馆照得如同阳光灿烂的室外。

网球馆的一角,乐队成员早已恭候在那里,这可不是什么五人小乐队,而是整班人马配备齐全,小提起、大提琴、长号、萨克斯、高低音铜鼓……此刻,他们已经开始在演奏旋律轻快的乡村音乐了。

伊丽莎白站在屋子中央,給新生们讲解着:“今天我们要学的这种舞蹈叫‘行列舞’,也叫‘阵列舞’,源自17世纪的英国乡村,融合了苏格兰舞蹈的特点,后来被法国宫廷接受,成为一种巴洛克风格的宫廷舞蹈。早年间,这种舞蹈在北美,特别是新英格兰地区的聚会上,特别流行。”

第12章 阵列舞 (二)

接着,伊丽莎白请劳伦和威廉为大家示范的舞步。行列舞的舞步其实并不复杂,大多数同学几分钟之内就学会了。

随后,伊丽莎白将男生和女生排成两个长队,分别由威廉和劳伦带领着开始练习。跳舞的时候,每一对同学都需要相互配合着完成一组固定的舞步,之后交换舞伴。

大家对这种舞蹈渐渐熟悉之后,男生和女生被分成八男八女的一个个阵列,在乐队的伴奏下跳了起来。

起初,那些青涩少年和娇羞的女孩们还是一脸严肃,礼貌地与舞伴牵起手,迈动生疏的舞步,随着音乐拘谨地旋转着,舞蹈着。不知不觉间,一百多名新生几乎都轮流交换过舞伴,大家也渐渐熟识了起来。

这时,有的同学们跳得出汗了,男生脱下了碍事的西装外套和领带,只穿帅气的西裤配着浅色的衬衫,而女生踩着高跟鞋舞步似乎也不在那么别扭,笑容变得更加明媚灿烂。

到后来,大家在体育馆里围成了一个大圈,男生在外圈,女生在内圈,边跳边说说笑笑,气氛无比轻松。

全场舞动的人群中,大部分的女孩都有着浅色的头发和百合花一样娇美的面庞,然而,她们都太过想象了,完全分不清哪一个是谁,相反,白馨蕊这个黑发女孩在人群中却显得格外出挑。

渐渐地,颜值被碾压的挫败感没有了,她重新扬起了天鹅般的脖颈。

音乐再次响起,白馨蕊把手递到高大帅气的威廉学长手中时,威廉低下头,顽皮而友好地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这猝不及防的一吻令白馨蕊心剧烈地颤了一下。

在她那足矣令母亲感到头疼的,略微有些复杂混乱的早恋史中,从来不曾遇到过这样一个完美男孩:他面庞是如此俊美,希腊雕像中的诸神在他面前也要黯然失色;他的笑容如此干净,红尘俗事似乎从不来不曾入过他的眼,乱过他的心;他的举止是如此高贵,常年良好教育濡染出来的,纯正新英格兰地区年轻绅士的派头。

两人翩翩起舞时,白馨蕊心跳如擂鼓,尽管如此,她的目光仍然像一团小火苗一样追随着威廉阿波罗般光辉的面庞,贪婪地包揽着威廉阳光一样温暖明亮的浅褐色双眸,高耸笔直的鼻子和微笑时嘴角可爱的涟漪……一个旋转错步之间,威廉衣襟上略带着海洋气息的香水味,让她有种神魂颠倒的晕眩感。

眼看着一支曲即将结束,男神将和交错而过,白馨蕊有点儿着急了。

突然,灵机一动,娇滴滴地对威廉说:“抱歉啊,威廉,这个舞步我还没有学会,你能不能再带一带我呢?”

威廉绅士点点头,说:“十分乐意。”

为了不妨碍其他同学轮换舞伴,威廉特意把馨蕊带到了圈子中央,故意放慢了舞步,一边讲解一边配合着小女孩的舞。

白馨蕊五岁就开始系统学习舞蹈,精通芭蕾、爵士、拉丁和现代舞,十一二岁就开始混迹于各种夜店里泡帅哥,跳舞向来是她的拿手绝技,这样简单的阵列舞步怎么可能学不会?只是她的小脑子里不甘心威廉和别人共舞,一心要把高大帅气的学长留在自己身边。

有了威廉手把手耐心地指导,白馨蕊心情大好,她时而旋转,时而回身冲威廉娇笑,但总是不忘记在关键时刻,行差踏错那么一两个节拍,偶尔还假装站立不稳,威廉下意识地收紧臂弯,白馨蕊借此在他怀中多停留一会儿。

“我是不是有点儿笨?”白馨蕊轻声细语地问。

威廉宽厚一笑,说:“不,斯黛拉,你很有天赋。”

白馨蕊纤细的身体像藤萝一样,半是撒娇半是耍赖地紧紧缠着威廉,威廉不得不陪她一支又一支舞地跳下去。阵列里早有女生看不过眼,对着白馨蕊怒目而视,她却不以为意,还趁着威廉不注意,扬起漂亮的脸蛋冲那些女生做鬼脸。

下一只曲子的音乐还没响起的当儿,劳伦一连串漂亮的旋转,来到了威廉和白馨蕊身边,她对威廉说:“你教舞蹈你实在是外行,否则,我们聪明的小学妹怎么跟你学了这么久,还是学不会?你让开点儿,我来教她吧。”

劳伦的话显然替威廉解了围,他仍是礼貌周全地与两人点头行礼之后,才转身离开。

白馨蕊又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失望地呆立在原地,凝望着威廉远去的背影。

这时,古老而欢快的音乐声又响起,劳伦牵起白馨蕊的手,跳了起来。劳伦个子足足比白馨蕊高了一头,跳男孩子的舞步显得十分帅气,不时还娴熟地做出几个高难度的花样舞步,白馨蕊紧跟着学姐的节奏,一招一式不落人后,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劳伦笑咪咪地夸奖她:“斯黛拉,你跳得真不错。简直可以给大家做示范了。”

白馨蕊干干一笑说:“是学姐教的好……嗯……学姐,我会跳了……可以回到队伍里去了。”

劳伦说:“好啊,如果还有不会的,随时找我……”

说着,两人踩着音乐的节奏,各自融入到同学们围成大圈的阵列当中。

眨眼间,白馨蕊的舞伴换成了江睿辰。辰辰的舞步十分笨拙,时时刻刻羁绊着白馨蕊灵活的足尖,每次都让她险些摔倒,白馨蕊瞬间从刚才的心驰神往中回归现实,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一边跳一边愤怒地瞪着辰辰,低声说着:“江睿辰,看着点儿,别往人脚上踩啊!从没见到过你这么笨的人!”。

辰辰一脸抱歉,呵呵笑着地说:“大小姐别发脾气好不好,我也是第一次跳啊。”

这时,白馨蕊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圆圈队列中,威廉轻轻牵起了珞羽悠的手。洛羽悠舞步轻盈,腰肢柔软,威廉踏着稳健地舞步配合着她。

只见他手臂轻扬,女孩从他的臂弯中旋转开去,宽大的裙摆飞扬起来,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两人倏忽间相隔数尺,和着节奏,威廉牵着羽悠的手微一用力,她又连续几个漂亮的旋转回到了他的臂弯中。

威廉满面赞许地看着羽悠,一曲终了,他将纤弱苗条的羽悠轻轻托起,在空中旋了一圈又稳稳放下,引来周围一阵欢呼声。

白馨蕊莫名地感到一阵怒意,下一首曲子响起的时候,她的舞伴呆立在原地,望着那一对璧人,竟然忘了松开自己的手,白馨蕊撅着嘴,嚷道:“讨厌的江睿辰,你倒是松手啊。”

第13章 天文学课

三天的迎接新生活动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第一天上课似乎并没有白馨蕊想象中那么枯燥。作为八年级新生,她除了必修的一门科学、一门英国语言文学、一门代数2和一门第三外语法语之外,她还为自己选了一门芭蕾舞和一门天文学(Astronomy)。

白馨蕊选天文学这门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真的喜欢星星。

下午的第一节课刚结束,她就抓起书包急速奔向科学楼的方向,课间只有三分钟时间,科学楼又不再教学中心区,不抓紧时间第一次课就会迟到。

跑上通往科学楼的长甬道,当那座高高的玻璃房子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有片刻驻足。这是她第一次走近爸爸为她捐的这座科学楼,当她看到父亲白嘉伟的名字在顶层闪耀着熠熠光辉,她内心不禁涌上一阵自豪感。

推开玻璃门,走进大厅,她在白森森的鲸鱼骨骼前驻足了片刻,然后,乘电梯去天文学教室。

天文学教室占据了科学楼顶层的整整一层楼面,是一个非常大的半敞开式空间:半球状的玻璃穹顶下面放置了一排天文望眼镜和各类叫不上名字的观测仪器,教室在穹顶另一侧,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

天文学老师Dr. Johnson(约翰逊博士),一个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绅士,脸上那深刻皱纹,令他看上去仿佛总带着深沉的思考和淡淡的忧伤。

他的课上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和自我介绍,只听他用苍老却洪亮的声音直接切入主题,开始了开学第一堂新课:“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在他《实践理性批判》的最后一章中,说了这样一段话: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这句话也成为了他的墓志铭……“

约翰逊博士用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深蓝色眼睛环视了一下教室里的同学,继续说道:“我的一生醉心于这两件事务的研究,今天上天文学课程的学生们,即便有一天,你们对这门课的猎奇心态渐渐消退,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一生都拥有一个天文学者和哲学家的思考方式。”

约翰逊博士的手指轻轻触了一下电子白板,上面出现了一副瑰丽壮阔的星空图。为了让同学们看得更清楚些,他还特意转动百叶窗的调节杆,将教室的光线调至最暗。

约翰逊博士通过触屏将星空图的每一部分放大,向同学们介绍着这些星座的名字,位置,还不时用特殊的白板笔在屏幕上标注出它们和太阳的关系。

白馨蕊平时很爱看占卜和星座的书,那些星座的名字她能够倒背如流,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清晰地观看由一颗颗星组成的神秘图案,不觉间完全被约翰逊博士讲的内容吸引住了。

电子白板上的浩渺星空,将她的思绪带回到童年。

那时,她经常成年累月地见不到父母,爸爸忙着做生意,妈妈忙着拍戏。她有不少小伙伴,朋友却少的可怜,时常在家里陪伴她的只有保姆云姨和一位菲佣。

白天,在家里为所欲为,顽劣异常的白馨蕊,到了晚上,云姨哄她睡觉时,却表现得异常乖巧。

也正是从那时起,她就学会了微盍双眼装睡,只等云姨离开房间,她就悄悄地从那张缀满了蕾丝、绸缎和轻纱的公主床上爬起来,光着一对小脚丫攀上飘窗的大理石台子,偷偷地拉开厚重的丝绒窗帘,透过紧闭的大玻璃窗,仰望深夜的星空。

这对她来说,这是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刻,因为,只有面对这那广袤无垠的星空,她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她不必在云姨面前做颐使气指的小主人;不必在妈妈面前作可爱听话的乖乖女;不必在爸爸面前作乖巧却爱撒娇的小萌宠;不用在小伙伴们面前作任性而令人头疼的刁蛮公主……她可以无拘无束地和那些星星对话,告诉星星们自己的心事,给它们唱她白天学到的歌,给他们讲她白天听到的故事……她想象着,哪一颗星星是爸爸,哪一颗星星是妈妈,哪一颗星星是她自己,哪一颗星星又是童话里的人物……

后来,行年渐长,妈妈接拍的电影越来越少了,最终回归到家里与她相依相伴。朋友突然也变得异乎寻常地多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不断讨好她的男孩。

白馨蕊想学跳舞和吹长笛,爸爸和妈妈就找来最好的老师教她;她喜欢名牌的衣服鞋子和包包,爸爸妈妈就会满世界地替她搜罗;她喜欢星形的饰品,爸爸和妈妈就给她买来各种用宝石做的星形的发卡、项链和耳环……

然而,再多的朋友,再美衣饰也不能驱赶走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她最喜欢的事情依然是,在深夜里仰望星空,在深夜里,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星星们,给它们讲故事,为它们们唱歌……

仰望星空的那一刻,她会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内心,会为白天里那些荒诞不经的举动后悔,还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她觉得星空能包容她的一切,却也令她感到恐怖,因为它太大了,太虚无了,她总觉得,也许在那一片虚空的背后,还有另一双无所不知的眼睛,正在观看着她……

此时,教室屏幕上的星空,和儿时她看到过的并没有什么两样——暗黑色的高远,无极的神秘,就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洋,一眼望进去了,时间就静止了,烦恼停止了,快乐也停止了,一切都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而那是生命中一种终极永恒的状态……

礼拜堂的钟声响了,将白馨蕊从儿时的记忆中拉回到现实,而这钟声也宣告着一天课程的结束。

她走出教室,独自一人爬上站在科学楼顶层的露台,秋日的午后,登高远望,视野格外清楚。

湛蓝高远的天空下,阳光灿烂,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山上覆盖着大片的森林,校园如同一颗明珠,嵌在那一大片葱郁的绿色当中。一幢幢爬满青藤的红砖宿舍楼,尖顶的礼拜堂,庄严的主楼,白色的钟塔,绿茵茵的球场,开阔的草坪,整洁的小路,还有宁静无波的湖泊……一切都是那么美丽,美得有些不真实。

白馨蕊仰躺在空无一人的露台上,天空从蓝色渐渐变为白色,从白色渐渐变成粉色、又变成了紫色、灰色……就这样,一天过去了。

第14章 加入哪个

晚餐时分,文瑾刚走到餐厅门外,就碰到了辰辰和义廷,三人正要推门进餐厅,只听后面有人叫他们:“哎,等等我,一起去吃饭吧。”

回头一看,竟然是白馨蕊迈着大长腿跑了过来,她穿着星星图案的粉色露肩圆领衫,牛仔短裤,人字拖,样子看起来格外休闲。

四个人穿过悬挂着豪华水晶灯的钻石型前厅,刚走进刻着历届校友名字的长走廊,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纵向码放的两张长桌,如同两座关隘,扼住通往哈利波特大厅的咽喉。每张桌子上都摆着花花绿绿的玩具和宣传页,长桌后面还各站着两名学长。

长桌对面而立,形成对峙格局,两边墙上分别挂着两个社团临时横幅,贴着大幅宣传海报,看上去颇具声势。

进入餐厅的人都不得不从长桌中间的通道穿过,面对高年级同学,他们乖乖方形,新生经过时,两方阵营就开始摇唇鼓舌,口若悬河地进行着宣传,试图拉拢更多的加入者。

“哎,那边呜呜吵吵,有啥好玩的,过去瞅瞅!”义廷一脸兴奋地正要走上前去,被辰辰一把拉住。

义廷不得不停下向前抓挠的手臂,回头看他,一脸“干嘛拦着我去放飞自我”的怨念。

白馨蕊也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辰辰,满脸大惑不解的表情道:“据说,那是咱们学校最牛的两个社团,快过去看看热闹再说呀!”

“急什么,先搞明白状况再说呀,这样才是知己知彼。”辰辰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白馨蕊和义廷不情愿地跟着辰辰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义廷忽然一拍脑门自作聪明地说:“那是不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必须入一派’的意思啊?”

辰辰对义廷的说法土是土了些,实在很接地气,苦笑了一下。

“加入就加入呗,who怕who啊?貌似还有大礼包呢。加入就是赚到啊。”义廷一副跃跃欲试的劲头。

“切,大礼包算什么,福利简直是不要太多啊。”白馨蕊也有些等不及了。

“加入哪个?”辰辰摊开双手俯看着白馨蕊。

“加入哪个?”白馨蕊抬头看着身旁的义廷。

“加入哪个?”义廷一扭脸,问身旁比自己矮了两头的文瑾。

“加入哪个?”文瑾一扭脸,发现身旁并没有其他人可以问。

白馨蕊忽然觉得好笑,“你们是不是有选择障碍症啊?对于你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加哪个都一样呀。我和你们不一样,这种事情当然要好好考虑了。”

听了这话,辰辰抿唇不语,文瑾却完全不懂白馨蕊的意思,追问着:“有什不一样?”

“我就是善财童子啊,加入了哪一方,他们就多了个大金主!前两天,那个蓝色什么什么社团,派使者找过我了,说他们那里都是些有背景的家族,开出优厚条件想把我拉进去呢。”

“那你进了?”文瑾歪着脑袋,羡慕地看着白馨蕊。

白馨蕊眨巴着灵活的大眼睛,道:“你说话不经过大脑吗?我进了,今天还能和你们混在一起?”

“哈哈,善财童子,原来你是红孩儿!你的红肚兜在哪儿呢?”义廷说着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白馨蕊一脸不屑,“红你妹啊!”

“那你自己倾向于加入哪一个呢?”辰辰不动声色地看着漂亮的小学妹。

“我对另一个社团也挺好奇呀,主要是因为……”

白馨蕊的话还没说完,义廷早就耐不住这帮人的磨叽了,“靠,这又不是共产党和反动派两大敌对势力,不是黑的就是白,随便加一个就得了。再说了,不行还可以再退嘛。”义廷不以为然,又拉着辰辰准备过去。

辰辰站在原地没动,神情若有所思。

听了义廷的话,文瑾撇撇嘴不乐意了,说:“你这么说,还有没有自己的立场和主张啦?东西可以随便吃,社团不能随便参加,不管怎样也得是找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不是吗?”

白馨蕊一听这话,在一旁吃吃地笑文瑾古板迂腐。

“啥叫志同道合,咱学校这么个高大上的地方,还会有坏人咋地?没看人家桌上摆的入会礼品啊?够意思!人家不嫌弃咱们新生小屁孩啥都不懂,还轮到咱们挑人家了?”义廷不服气地和文瑾争辩。

“嗯,”辰辰思索片刻,似乎看出些端倪,点头说道:“两家都在跑马圈地,新生数量有限,属于稀缺资源,他们都不遗余力地争取,就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这摆明已经是卖方市场啦。我们为什么不比较一下呢?”

“走,咱们去听听,看看他们有什么大彩蛋。”说着,他拽着义廷,拉着文瑾朝那群人走了过去。

“路过的新生请这边看看!新生加入学校一流社团的大好机会!‘蓝色锡安隐修会(Blue Sion Priory)’绝对是你一生不容错过的选择!”左边这张桌子后面,阿曼达卖力地喊着,尖锐而嘹亮的嗓门响彻三十多米长的走廊,不用扩音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色珞珈俱乐部(White Logian Club)’诚邀新生加入!学校主流社团!咨询有礼,大家这边请……”右边那张桌子后面,陈梓卉清亮的声音不甘示弱地盖过了对手。

文瑾用只有辰辰和义廷才能听见的中文,低声解读着:“开场白简洁明了,热情亲切,1:1平。”

莱恩见来了新生,整个身体越过桌子探了出来,热情地朝义廷挥舞着手拿长剑的肌肉男玩具手办,大声说:“伙计们,参加会‘蓝色锡安隐修会’吧!北美精英云集的耶鲁大学骷髅会声明承认,并正式授权的分支机构,我们的前身是历史上最古老的,也是云集了世上最多精英的神秘社团‘郇山隐修会’。今天加入,除了能立刻拥有骷髅会订制的纯银戒指一枚,还可以得到限量版手办玩具一个……”

站在另一个桌前的彼得毫不示弱地晃动着一叠金光闪闪的贴纸,说:“参加‘白色珞珈俱乐部’啦!这是一个既有深厚传统,又充满生命力的组织,是哈佛大学兄弟会正统支脉!今天入会可以得到以智慧六芒星为背景的圣殿骑士勋章,附送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十三位大团长的贴纸,其中包括五位皇帝,两位总统,还有大作家雨果、画家达芬奇……这种贴纸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第15章 抉择

白馨蕊学着文瑾的样子,低声打分:“都是有来头的牛X正牌组织,贴纸不值钱,还是蓝队的入会礼实惠又好玩,这一局蓝队胜出,2:1。”

阿曼达从桌子后面冲出来,见到亲人一样,热情地一把拉住白馨蕊说:“我们‘蓝色锡安隐修会’的老大可是昆丁,他是有百年历史的金融大鳄摩根家族的继承人。去年凯文也加入了我们,他可是24K血统纯正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后裔。在过去的一百年中,我们俱乐部有超过200位世界著名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从这里走向全世界,延续着家族的光荣与辉煌。参加了我们的俱乐部就意味着获得巨大的人脉资源,为成功的人生铺展一条金光大道。目前,我们每个月都会在豪华度假胜地举行会员专属的派对,参加的会员不用出一美分,因为,我们后面有强大的资金支持。”

“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白馨蕊还没说什么,文瑾却已经动心了,她心仪的并不是免费的派对,而是被那些以前只在书上读到过的家族名字,和那么一大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信息给砸晕了。

义廷除了后面派对之类的话,几乎一句没听懂,但是,也莫名地燃了起来。

陈梓卉走到辰辰面前,先用怪腔怪调的中文说了声:“你好。”

辰辰还在一脸期待着等待她说下文的时候,陈梓卉脸一红,迅速切换成了英文:“这位新生,我一看你就觉得气质不凡,很有头脑……”

哎,辰辰失望地叹了口气,ABC的中文水平果真像传说中那么不忍直视,本来还想听一下亲切的乡音呢,一转眼,又变成英语了。

但是,接下来,学姐陈梓卉的英文发言却着实精彩,令辰辰眼睛瞬间就亮了,当然,那些话义廷一句也听不懂。

“……要知道,在高科技甚嚣尘上的今日美国,老钱家族的影响力正在日益衰退,新生力量不断涌现。众所周知的那位世界上最年轻的首富,是从我们社团走出去的。要是你认为我们的社团也充满着铜臭的味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更关注怎样去改变世界,创造未来,寻求真理,探索未知的世界,实现我们每一个人的理想。不要觉得我说的都是空话,看看我们社团的会长威廉,他就是一个最好的榜样。”

“威廉?”一听到威廉的名字,白馨蕊腰板儿一下挺直了,眼睛里都在往外冒桃心。文瑾似乎被她传染了,目光中也充满了向往,还傻傻地张开了嘴。

“是的,”陈梓卉继续道:“除了威廉,我们这里也不乏一些有识之士,他们来自拥有深厚传统和渊源的显赫家族。比如,伊莉萨白,罗杰斯等等。只不过,这些家族赋予他们孩子的不仅仅是特权和金钱,更多的社会的责任感和善良正直的天性。如果你更注重那些精神上的提升,我们社团会更适合你。”

刚才,两个女生都打分评论了,身边的陈义廷的听力水平还不足以听懂ABC学姐的话,肯定是指不上了,为了保持队形,只有辰辰亲自上场,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三个小伙伴,低声说:“两个队资源旗鼓相当,各有所长。蓝队资金雄厚,人脉丰富,白队人脉也不错,更强调精神上的追求,而且积极向上。白队完胜,2:2平局。”

“等等,”义廷虽然关键内容什么也没有听懂,但是一个贪玩的十四岁小少年的天性却告诉他,蓝队满桌子的新鲜玩意儿更具有召唤力,特别是那个肌肉男手办,怎么看怎么像自己。

他瞪了辰辰一眼,说:“你这是偏心,不就是漂亮学姐夸了你两句吗?”

辰辰一脸委屈地看着义廷,说:“相信我,我是客观公平的,我怎么能把咱们这么多人都往虎口里送呢?”

“什么虎口,明明就是蜜罐儿好吗?”义廷心有不甘。

这时,和陈梓卉搭档的另一位宣传使者彼得,拿出一份资料递给白馨蕊,说:“看看上面的数据吧,我们连续三年都是学校参加人数最多的社团,去年的参加我们社团的人数占全校总人数的50.18%。你懂的,这就意味着,我们才是学校最大的社团,你们加入‘白色珞珈俱乐部’就是和学校最主流的那一群优秀同学为伍。”

白馨蕊一看材料上的数字列表就犯晕,把它直接塞给了辰辰,在她看来,辰辰就是那种书读得多了,头脑有些发呆的人,唯一的长处就是还能对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作出一些判断。

对面阵营的莱恩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看准了义廷对桌上玩具贪恋的眼神,一把拉过义廷,说:“过来看看我们的宣传材料,我们的社团在学校的占有率是49.32%,这么微弱的差距不能说明问题,对吗?兄弟。更何况,我们在10所小长青藤盟校中的声望和影响力都是首屈一指的,看看这数据,这是校际活动的列表,还有,看这里,这是互访论坛的列表。”

义廷几乎什么也看不懂,把宣传彩页交给了文瑾。

“来我们这里寻求真理吧,你能感受到绝对的民主,最大限度的自由。”

“我们这里认识帅哥美女的机会最多,永远走在时尚最前沿。”

“加入我们是升入常青藤名校的保证……”

“加入我们,你才能有一个无悔的青春……”

两拨人都加紧了攻势,搞得辰辰他们完全没有时间再做思考和评分。

“呃,不好意思,停一下,”正当几个人的脑袋都快被吵炸了的时候,幸好辰辰站出来,摆手叫停。

“请问,咱们学校会不会有同学即属于‘白色珞珈俱乐部’,”说着,他伸出左手指了指阿曼达和莱恩一方,“又属于‘蓝色锡安隐修会’?”他伸出右手指了指陈梓卉和彼得一方。

“哦,不会不会,绝对没有那种可能性!”两边阵营里的四个人同时摇头,一副有我没他,势不两立的架势。

彼得出来解释道:“我们‘白色珞珈俱乐部’的精英们分属于学校各个不同的社团,比如,亚洲俱乐部,佛教冥想团,加勒比联盟、A校诗社、青年民主联盟、数学队、环保行动联盟、哲学社团、模拟联合国等等,除了‘蓝色锡安隐修会’,因为,我们二者是竞争关系。”

“完全或部分归附在我们旗下的学校组织非常多,”莱恩不甘心被对面夺走了风头,带着炫耀的口气说道:“包括很多大名鼎鼎的社团,像游戏改变人生协会、动漫俱乐部、支持性别平等联盟、希勒尔(Hillel,犹太教组织)、罗宾汉基金、嘻哈社团等等,你们可以经由我们俱乐部会员的推荐,参加到这些组织中去,丰富你们在校期间的生活。唯一禁忌的是,你们不可以加入‘白色珞珈俱乐部’。”

“你们……是有世仇吗?”文瑾胆怯地问了一句,然后,从镜片背后掀起眼皮看看这边,又瞧瞧那边,两方都是透露出一股寸土必争的杀气,针锋相对没有互相退让一步的意思。

“因为,我们不在同一个层级上!”阿曼达调门儿很高,下巴也高高的扬起来。

“因为,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陈梓卉咬紧牙关,说得言之凿凿。

“嗯,那好,那么说来,学校里还有百分之零点五的人没有加入任何一方了?”辰辰刚才一直在低头思量,忽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地开口打破僵局。

他看到,两边阵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都显出略带不屑的态度。

“哦,对,每年总要一个到两个比较各色又不合群的人,这样的人在学校存在感都比较低,也不会得到什么资源,通常属于……有社会交往障碍的极客,或者技术宅。”阿曼达秉承敬业精神,有问必答。

“我劝你们不要学那百分之零点五的同学,他们这样很难在学校交到朋友,甚至会被边缘化,四年的学校时光会很无聊枯燥,在任何方面也都不会有什么发展,有的还会得忧郁症呢。”陈梓卉说得诚恳,像是忠告。

辰辰心里暗自发笑,在这个问题上,两方观点倒是惊人的一致。

文瑾小声问:“请问,中国学长们都加入了那个组织?”

初来乍到,都有些从众心理,四个中国新生对这个问题都很关心,

“几乎都在我们这边。”陈梓卉抢答。

“不,奥利弗是我们的。”阿曼达反驳。

义廷捅了捅愣怔发呆的辰辰,低声说:“哥,表态吧,瞅这架势,不表态今天连饭都吃不成,搞不好还会被扁。”他看了看魁梧的莱恩,他比自己还要高几厘米,身上的肌肉活像变形金刚。

辰辰把头转向了文瑾和白馨蕊:“你们俩的意思呢?”

白馨蕊似乎还在犹豫权衡,一脸迷茫。

“当然是参加有威廉的那个!”文瑾说罢,忍不住地嘎嘎直笑,看到三双眼睛都奇怪地看着自己,才停下了花痴的笑声,尴尬捋着齐耳短发,试图将它们别到耳后,然后,又恢复了文静小女生的形象,一本正经地说:“加入‘白色珞珈俱乐部’吧,威廉学长一直是我的榜样。”

“对,我赞成!”白馨蕊第一个表示同意。

第16章 杰森和米亚

新学期开始,除了上课,新生们都在忙着参加运动队和社团的招新考试,白馨蕊毫无悬念地考上了舞蹈团和戏剧社。

舞蹈是她常年的训练,舞团可以代替运动队让她修满每学期的一个运动学分,参加戏剧社则纯粹是为了能和威廉近距离接触。

当她正式进入戏剧社之后,才发现这里帅哥美女如云,各个都是有来头的大咖,别说像她这样的八年级小不点儿,就连在国内曾经出演过影视剧,且小有名气的奥利弗学长,在这里一年了,都还没有捞上一个带台词的角色。

她在这个团体里几乎是小透明,每次活动威廉都和伊丽莎白、安东、丹尼尔、劳伦混在一起,讨论剧本,排练新剧,而他们这些新人除了打杂和学习,什么也干不了。

当然,她也抽空参加了几次蓝色锡安隐修会那边的派对,得以远远瞻仰一下他们老大昆丁的风采。蓝团不排斥她的原因,可能是还觊觎着进一步争取她的加入,不过,作为一个外人,她只能参加蓝团那边的公开派对,听说还有更好玩的秘密派对,她却连进入会场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为自己物色玩伴的脚步是从来都不会停下来的,毕竟还要在学校度过五年漫长时光,她绝对不会学文瑾那个大书虫,天天泡在图书馆里皓首穷经。

是的,她也会以请教功课之类老掉牙的方法去撩汉,因为,来到一个新环境,如果两周之内还没有男生追她,将会被她认为是一种人生的耻辱。

极品大咖当然还轮不上她,她能撩到的男生只是中低年级里面的翘楚。

白馨蕊不明白,A校美国白人男孩是普遍见多识广,还是家教严格,总之,他们比国内的男生要保守得多,从不会在一两次见面交往之后,就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杰森。

那天,她参加完戏剧社的活动,走进健身中心,杰森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了。健身房人不算太多,出乎她的意料,其中一半是女生。她脱下外套挂在一台空着的跑步机上,黑白花纹的紧身长裤和白色的防震胸衣勾勒出她纤细玲珑的好身材。

别看杰森今年才十年级,已经当上了学校划船二队的队长,名副其实的运动达人。他为人也很好,先为她亲自示范了一个腹肌训练器。白馨蕊学着杰森的样子坐上去之后,他耐心地看着她练习,一点点帮她纠正动作。

不一会儿,白馨蕊就汗流浃背了,杰森二话不说,跑出去给她买了运动饮料,并嘱咐她:“运动过程中,喝水不要太猛,小口小口地喝。”

他们几乎解锁了健身房里每种器械的正确使用姿势,却并不感觉特别累,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健身中心的人渐渐走光了。

杰森好像忽然变得很渴,开始拼命地喝水,这显然违背了他刚刚告诉过白馨蕊的饮水原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白馨蕊意料之外,杰森猝不及防地将她按在仰卧推举仪上强吻了她。

尽管这个吻来得着实突兀,她却并没有拒绝。理由说来也很简单,全校同学都认为,杰森是学校里最帅的大帅哥,包括她的好朋友米亚。尽管白馨蕊看不出杰森到底哪里比威廉更帅,不过,她喜欢极品,更喜欢与全校女生为敌的感觉。

白馨蕊也搞不清,杰森是不是真心喜欢她。

八年级的她和十年级的杰森没有一节课是共同上的,两人的兴趣爱好也没有重合的部分,按理说,若不是这次辅导,两人在校园里的交集的机会都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第二天下午第二节天文学课后,杰森出现在教室门口,说是特意来等她的,她还没说什么,挽着她手臂的小粉毛米亚脸色变了,不声不响地一个人离开了。

难道米亚对杰森有意思?

米亚是白馨蕊来到A校之后,第一个好闺蜜,同为戏剧社的小透明和购物狂,两个人很聊得来。白馨蕊喜欢和高智商的聪明人来往,米亚恰好并不是漂亮女孩中的肤浅之辈,各方面都相当出众。

她学习成绩很棒,当然,不能和文瑾、羽悠那样的学霸相比,但是,甩白馨蕊好几条街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这个女孩还挺才,是学校鼎鼎大名的歌星,当然,她并没有参加米勒博士组织的合唱团,而是自己组了个摇滚乐队,并亲自担任和主唱。此外,极致性感也是她不容小觑之处,米亚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就连女生都经常不好意思正眼去看。

总之,在白馨蕊眼里,米亚和她妈妈黄雅倩一样,是个尤物,天生就应该去作大明星。

杰森和她的关系趋于稳定之后,她和米亚之间的塑料花姐妹情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米亚没理由因为这件事抱怨白馨蕊,因为杰森对她一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唯一发泄怨愤的方法就是处处和她攀比,特别是在买买买这件事上。

学校功课紧,没时间去商店,那些购物成瘾的女孩子们就只能网购,白馨蕊的零花钱是没上线的,一次性网购几千美金的衣饰从不眨眼,她惊讶地发现,小粉毛米亚在这方面也不含糊。

她真有点儿被搞糊涂了,小粉毛什么背景,为什么出手也如此阔绰?

第17章 Chinese Table

“馨蕊,近来少见啊!”奥利弗夸张地用卫衣袖子拂去了木椅子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了声:“快请坐。”

对于学长的殷勤,白馨蕊并不承情,带着“我就是临时过来让你们这里蓬荜生辉一下,马上就走”的表情,端着手里的一小碗冰淇凌在文瑾身旁的空座位上勉为其难地坐下。或许因为,这里更便于随时离席。

大家不以为意,继续着刚才的聊天说笑。

对于初来美国的八、九年级中国新生来讲,用餐时间的轻松聊天绝对是他们盼望的,平日上课、下课、运动、社交都要用英文,都能够和高年级中国学长们坐在一起说中文,是件多么轻松惬意的事情,尽管他们常坐的那张桌子会被美国同学戏称为“Chinese Table”。

白馨蕊顺手拿起文瑾的手机,翻来覆去好奇地看了又看,“嗤”地笑出了声,说:“这是什么杂牌子的手机?真好玩儿,我都没见过!”

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说:“现在,难道不是全世界都在用乔帮主的苹果手机吗?怎么居然还有人会用这种国产的破手机?太low了吧!”

文瑾平日不追时髦,对电子用品要求更不高,毕竟这又不学习的必需品,只要能凑合着用就行了,平白无故被白馨蕊一番奚落,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一旁的陈义廷气不过,说道:“拉倒吧,你瞎得瑟啥?”

白馨蕊转过头,白了一眼坐在自己右边的陈义廷,随后,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拿起了陈义廷的手机,说:“哎呀,快看看,这是苹果几呀?这难道不是应该被放在博物馆里当作老古董吗?”

陈义廷的这部手机,是学校刚借给他用的。他原先的那部国产手机比文瑾的还要破旧,按照规定,像他这种领取全额助学金的孩子,学校会为他免费提供一张美国的电话卡,每月的电话费也是一揽子包含在里面的,但是,他的中国手机和美国的电话卡始终无法兼容,学校就额外给他提供了一部被闲置已久的旧款苹果手机。

陈义廷拿到手机原本是格外开心的,被白馨蕊拿来嘲笑,不禁气得瞪圆了眼睛。

辰辰看着委屈的文瑾和气鼓鼓的义廷,轻轻笑了一下,说:“白大小姐,你知道吗?现在,老古董才值钱,义廷的手机现在要是拿去拍卖,肯定比你的贵多了。你这么土豪,理所应当用更贵的东西。义廷,不如你吃点儿亏,和白大小姐换手机吧?”

义廷听辰辰这么一说,“噗”地笑出声来,刚才的怒气一下子全消了,连声说:“好啊,我吃点儿亏没问题,就当做件好事!”

白馨蕊扬起下巴,嘟着嘴,不满地看着辰辰,说:“你这是存心要欺负女孩子吗?”

说话间,她一眼看到辰辰脖子上绕着的白色苹果耳机线。

辰辰平常喜欢一边走,一边戴着单只耳机听《经济学人》,吃饭的时候,就把耳机摘下来,一边一个地随便搭在肩膀上。

隔着陈义廷宽阔的肩膀,白馨蕊伸开手臂一把就将辰辰的耳机拽了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说:“哟哟哟,还用这种免费送的耳机听音乐,简直就是在侮辱苹果手机的音质。我可是一直都是用Beast的……”

辰辰被她隔空一拽,略显苍白的脖颈立时被耳机线勒出一道红印,他捂着被弄疼的脖颈,还未开口,坐他在旁边的薇薇安早就看不下去了。

她将叉子往白瓷盘里重重地一放,说:“白馨蕊,就你懂音质?你多大来着,哦,十三,对吧?难到你十三年的人生中,就没有被别人痛扁的经历吗?”

白馨蕊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敢和她唱反调,乍然听到这话,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地问薇薇安说:“你……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鲍勃学长最会抹稀泥,忙说:“馨蕊,学姐和你开玩笑呢……”

还没等鲍勃说完,薇薇安就将声音提高了八度:“我的意思呢,就是说,你这么说话,很!欠!揍!”

她特意把后面三个字说得特别重,又补充道:“不要以为自己是特权学生,就到处颐指气使,学姐很想教教你做人,让你知道怎么尊重其他同学!”

大家都知道,这个每天吃饭随身带老干妈的西北女孩行事泼辣,于是,都噤声不语了。

白馨蕊脸色一下就红了,“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碰得桌上的刀叉碗碟叮当乱响。

还没等白馨蕊开口,坐在她身旁的邵云泽就站起身来,温柔地把她按回到座位里,嘴里说着说:“馨蕊,来,坐下,坐下,有话好好说。”

薇薇安若无其事地转向另一边,对正在吃饭的鲍勃学长问道:“学尊,你们上海女孩都这么矫情吗?一副No Zuo No Die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鲍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别看他来美国三年多了,仍显得腼腆拘谨,特别是和女生们交流的时候。

他原本来不想参与低年级同学的斗嘴,被薇薇安点名一问,也不得不开口。或许是学霸们的情商都普遍欠费,他一张口却顺着薇薇安的话头说下去了:“你可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我们上海女孩优秀的多着呢。”

“我知道你们上海小孩聪明,不过,眼看着同乡小学妹成绩差成这个样子,拉了咱们全体中国学生的后腿,你这个作老大的也不知道帮衬帮衬,这说得过去吗?”薇薇安干净的笑容里,却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来,她明着是在抱怨鲍勃,实则却是在讽刺白馨蕊。

鲍勃莫名躺枪,被推到了众人视线之下,不免局促,他一边喝着碗里的奶油浓汤,一边呵呵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帮帮帮,一定帮。”

对于薇薇安的借题发挥,鲍勃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他知道这个女孩的爆脾气,不想在她气头上惹她,只能顺着她话说。

薇薇安继续说道:“切,你想帮人家,咱们小学妹还未必有时间呢。”

说着,故意捏细了嗓子,学着白馨蕊娇滴滴的,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说:“你又不酷,又不幽默,又不会玩,谁要去跟你这种书呆子讨论学习?”

鲍勃,擦了一把额角上的汗,宽厚地笑了笑没说话。

满桌子的人却都开始窃笑起来。

第18章 菊花小姐

学校内外的派对与大部分中国学生是绝缘的,这并不完全因为什么文化差异,而是聪明用功的中国学生们精明得很,他们普遍认为,将大把的金钱和时间花在派对上是件愚不可及而又颇为不划算的事情。

有钱就是任性的白大小姐可不这么想,她自负拥有盛世美颜的东方面孔,代表所有中国学生成为派对常客,游刃有余地出入于形形色色的小团体中间,并顺带手征服一些美国男生。

与生俱来的交际能力令很多美国同学对她抱有好感,挥金如土,出手阔绰的做派,让她结交的朋友越来越多。不到一个月,长袖善舞的白馨蕊在A校渐渐名声鹊起,成了受欢迎的人。

在学校的中国同学眼中,小学妹的嚣张矫情令他们汗颜,她的不思进取又令他们不齿,其中,酸葡萄心理多少也会兼而有之。

此刻,白馨蕊漂亮的小脸蛋由白转红,由红变青,羞窘表情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局势正从简单地教训一下白馨蕊,向着宣泄私愤的方向一路发展下去,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而理性的行为。

邵云泽先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决定冒着被薇薇安嫌弃和狂怼的危险挺身而出,把话题引向其它方向:“哎,我说薇薇安,你这么牙尖嘴利,你妈妈不发愁将来你不好嫁吗?”

薇薇安何等聪明,怎么能着了这个满脸痘痘的理科大神的道,仍是不依不饶地围绕着自己的主题,摆明了和白馨蕊过不去:“是啊,本来我也打算在咱们学校优秀男生里早点物色个男票,可是万万没想到,小学妹下手太快太狠。刚来几周,学校各个运动队的队长,稍微平头整脸型男帅哥,都请出去约会过了,也没给咱这样的大龄剩女留个机会,不是?怪我咯,这么一把年纪了,在这方面还不如小学妹上进。”

薇薇安是留学贴吧里德高望重的大神,在留学圈有不少朋友和粉丝,她又是个出了名的坏脾气,白馨蕊暗自运气,却不敢轻易反唇相讥。

薇薇安收回调侃的语气,对白馨蕊说:“大家都知道你是白富美,家里不差钱,可是,你爸要是知道他花了上千万美金让你来A校,你成天不好好学,还在学校里到处招蜂引蝶,惹事生非,他老人家会不会吐血呢?”

白馨蕊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羽悠,不忍心看白馨蕊这么狼狈,从餐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默默地递了过去。

大卫冲着薇薇安挤了挤眼睛,佯装责备道:“薇薇安,你干嘛!人家毕竟是小孩嘛。”说着,又过来哄小学妹,说:“馨蕊,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么个人,嘴上不饶人,心里没恶意。”

鲍勃学长也过来帮腔:“馨蕊,别哭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白馨蕊才不管那么多,别人越是劝她安慰她,她的眼泪却更像是拧开的水龙头一样肆意奔泻,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纸巾很快就湿透了,她索性从羽悠面前将纸巾盒一把揽过来,一张一张地抽出纸巾擦起鼻涕和眼泪来,样子无比心酸。

奥利弗平日最爱和薇薇安开玩笑,此刻,他往嘴里又塞了一颗樱桃,插科打诨道:“薇薇安,你不是总说,自从练了马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脾气也变好了吗?怎么还这么狂躁呢?今天有没有去喂马呀?你的菊花怎么样啦?”

在坐的大多数人都没听明白奥利弗说的是什么意思,陈义廷和文瑾异口同声地问道:“菊花,什么菊花?”

只有邵云泽和奥利弗对视了一下,笑而不语,用谐谑的眼神看着薇薇安。

“你们这两个思想龌龊的人!”

薇薇安脸腾地一下涨红了,懊恼地盯着云泽和奥利弗,憋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般忿忿地说道:“我再强调一遍,我的马没有中文名字,只有一个英文名字叫chrysanthemum(菊花的意思),Ms. Chrysanthemum(菊花小姐),记住了吗?你们这两个猥琐男以后不要乱说话!”

全桌子的人都忍不住哄笑起来,就连文瑾也没忍住,“噗”地一声,将一块刚入口的面包喷了出来。

刚才还百般委屈,抽噎哭泣的白馨蕊,一听薇薇安的话,捂着肚子笑着倒在文瑾身上,脸上还挂着一串串晶莹的泪珠。

日常的斗嘴吵架和那些天真别扭的青春岁月,终将湮没在时光的尘埃中不值一提,然而,某日回首,为什么还会有人掩面哭泣?

第20章 返校节舞会邀请 (一)

杰森顾不得路上同学们好奇的目光,指挥他的队员们将一只通体艳红的梭子形赛艇打横摆放在道路旁绿茵茵的草地上,用事先准备好的细钢架,将海报固定在赛艇旁边,之后,队员们就像平日训练那样手拿船桨依次坐在赛艇里。

他本人则怀抱着一大束鲜花,拿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的盒子,忐忑不安地站在旁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通往餐厅的小路,一到了中午就会变得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杰森不时朝那个形制怪异的高大玻璃反光体探头张望,在夏末的大太阳底下暴晒十分钟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赛艇里的兄弟们已经像烤盘上的肉串那样滋滋冒着油开始打蔫儿了。

期间,同学们成群结伙地从这里路过,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有好事者索性停下脚步,站在杰森周围等着看热闹。杰森心里忐忑,担心手里捧着的这盒名贵巧克力不像自己那样执着坚定,已经开始在盒子里慢慢融化。

当白馨蕊和她的小伙伴们走出科学楼大门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商店招牌一样高高矗立的大幅海报。

只见被绘制成深蓝色海洋背景上,画着一只银光闪闪的锚,锚的顶部是一颗红心,红心顶端用的更红的红颜料写着“Love Stella(挚爱斯黛拉)”。

海报蓝色背景处,还写着一行字:“I’m here to pick you up. Welcome home.(我来此迎接你,欢迎回家。)”海报画得倒是一般,独特之处在于,正好彰显了杰森赛廷队队长的特殊身份,与身旁的赛艇相得益彰。

她自然也看了海报旁边那个踱来踱去的身影。

阳光下,帅得无可挑剔的俊美少年,站在人群中跳脱而醒目。他身穿荧光绿色赛艇队队服,抱着鲜花,常年划船训练塑造出细腰宽肩,修长的双腿和健硕的臀肌,天长日久的户外运动晒出性感麦色肌肤,还有标志性的栗金色卷发,除了杰森还会是哪个?

馨蕊将目光从杰森所在的方向移开,假装对前方高能预警茫然不知,心里却暗自乐开了花。

她了解杰森,这个有着四分之一西班牙血统的男孩,浑身上下带着弗拉明戈舞般挥洒不尽的热情,然而,为了“返校节舞会”的邀请,杰森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白馨蕊才不会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那样羞怯躲避,甚至绕道而行,相反,她感到刺激与狂喜,校园里的学习生活与她在上海的活色生香比起来,简直太平淡了,她需要每一天都是精彩闪亮的。

她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奔涌了,那并不是因为杰森对她炽烈如火的爱,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即将走上一个充满戏剧性的舞台,成为备受瞩目的焦点。尽管那个舞台是杰森为她苦心搭建的,她却可以在那里充分展示自己的天赋和魅力,吸引更多崇拜者的目光。

白馨蕊不动声色地继续和身边的阿曼达、艾米谈天说地,装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小路拐弯处精心布置好的一切,然而,走每一步,她的脑子都在飞快地运转,思考着接下来,要将场面发展到什么程度才能吸引更多人驻足围观,怎样的台词才能最大限度地满足每个人潜藏在心底,不愿轻易流露的窥探欲望。

她太想成为校园里最光彩夺目的明星了,因为只有那样,才会离自己的终极目标越来越近,那是一个令她仰望的人,是她心中永恒的男神。

白馨蕊一行人离杰森近了,阿曼达先惊呼了一声:“哇,看啊,斯黛拉!海报上竟然有你的名字!”

“瞧瞧这个海报做得有多酷!”艾米的口气酸酸的。

“天啊,我们学校的赛艇队居然把赛艇开到地面上来了?”胖乎乎的维姬也傻傻地附和着。

杰森看到白馨蕊,忙不迭地迎上来。

白馨蕊却佯装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听着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她感到十分满意。

人群一层层聚拢过来,白馨蕊一脸懵懂,步履踟蹰地走上前去,明知故问道:“杰森,你怎么会在这里?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手里没有现成的剧本没关系,她可以临场发挥,总之,绝不可以让自己唱主角的这台戏匆匆收场。

在杰森原本设想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说出自己的邀请宣言,然后,赛艇队的队员们烘托气氛,接下来,就是等待白馨蕊娇羞地回答:“我愿意”。

馨蕊的即兴发挥,令杰森有点儿懵圈,一时间不知如何该说些什么。

他纳闷,白馨蕊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呢?难道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吗?

令杰森尤为措手不及的是,在这个大家都饥肠辘辘的午间时分,居然会有这么多同学站在那里顶着正午的太阳围观。

那一瞬间,杰森口结舌,一只手却在多余地打着手势,似乎在对白馨蕊比哑语。

白馨蕊低下头,由于紧,张杰森的举动格外呆萌,她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这不胜娇羞的神态却足以令杰森心驰神迷,他脑子空白了。

白馨蕊怀中抱着厚厚的作业夹子,天真地歪着头,带着邻家少女的美好微笑凝视着杰森,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风吹动柔软乌黑发丝,白馨蕊眼中有阳光吻过后留下的碎金光芒,轻飘飘的薄纱裙边因风而动,舞成一只翻飞的玉蝶。

第21章 返校节舞会邀请 (二)

余光里,她瞥见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了,人群里,甚至一度出现自己男神的身影。

坐在赛艇里的那一群健壮少年等得心焦,一个男孩小声对杰森催促道:“队长,快说话呀!”

这时,杰森才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鲜花和巧克力举到白馨蕊面前,他终于开口:“斯黛拉,你说这样的话真叫我伤心,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吗?我对你说过,今年的返校节舞会,你是我唯一想邀请的舞伴……”

白馨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杰森手中的花和巧克力,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故作惊愕地后退了一步。

从幼儿园就开始,就有了第一个男朋友,白馨蕊驾驭男生跪求表白的场面轻车熟路。尽管如此,每每经历这样的事情,仍然会令她兴奋,这一次也是一样,她要让剧情发展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白馨蕊故意别过头去不看杰森,羞涩地沉默中,脸上交替出现惊喜、羞涩、幽怨、决绝、不舍、依恋……各种表情,力图显示出内心复杂的情绪变化。

半晌,她才不置可否地开口说道:“杰森……你是我的好朋友,今年是我第一年来美国读书,你给了我很多照顾和帮助,不过,你也知道,我年龄太小,妈妈对我管得非常严……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参加……返校节舞会……”

就连最棒的演员恐怕也会钦佩她的即兴表演。她的声音深情而婉转,语调略带激动地起伏着,台词情绪饱满,表情在夸张与真诚之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杰森一听这话着急了,原本俊美异常的面容,因情绪激动而涨得通红,说道:“斯黛拉,请不要说出这样令人心碎的话,好吗?答应我的邀请,做我的舞伴吧,否则……”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几乎把通向餐厅的整条小路都堵塞了。

白馨蕊用鼓励的眼神配合着他的男主角,流露的来信息仿佛是:说下去,说下去!继续赞美我,一定要用上这世间最华丽的辞藻,再肉麻也不要紧!

此刻,帅哥杰森体会到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挫败感,他语气里带着哀求和伤感说:“你知道吗?斯黛拉,我为你在画室里憋了一个星期,亲手画出这张海报;我为了你跑遍了州里大大小小的购物中心,只为了找到你最爱吃的朗姆酒榛子口味的Godiva巧克力……”

他指了指身后的赛艇,说:“……有一天,我会给你买一艘真正的游艇,以你的名字命名,开着它带你环游整个世界!我的真诚你应该能明白吗?答应我的请求吧。”说着,高大的杰森眼底里浮起了晶莹的水雾,他竟然捧着鲜花和巧克力单膝跪下。

白馨蕊的情绪也被感染了,她俯身看着杰森俊美无双的面庞和热切的目光,想起这段时间来,两人甜蜜的交往,心头一阵冲动,想立即答应杰森的请求。

开学那天妈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就算是有帅哥追你,你也要学会矜持一些,这个学校里的男生出身非富即贵,太容易上手的女孩可就不金贵了。”

她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在今天这场大秀之后,还会又更好的男生邀请你,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激动让自己后悔,否则这样秀也会前功尽弃!

白馨蕊收敛了目光,低下头,宛如淑女般一言不发。

这时,赛艇里的队员们都站起来,群情激奋地喊着:

“Say yes!”

“Say yes!”

“Say yes!”

他们的情绪也感染了围观的同学,很多同学也跟着喊起来:

“Say yes!”

“Say yes!”

“Say yes!”

在一片“Say yes!”的呼声中,白馨蕊有些骑虎难下,这么多人逼宫,剧情实在拖不下去了,如果表示同意,就意味着消费掉了自己的机会成本。

此刻,杰森觉得自己追求眼前这个美丽的中国女孩的过程,就像童话中的小人鱼用柔软的足尖踩在刀刃上跳舞,每一步都走得巨痛锥心。

她深情地注视着杰森,目光恰好落在他托着鲜花和巧克力的手臂上,此时,这双手臂应该已经发酸了。

白馨蕊用纤长的手指拆开Godiva巧克力包装精美的盒子,以最优雅的姿态,抓起一把包裹着漂亮锡箔纸的巧克力抛洒向围观的人群。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去抢巧克力,那情景犹如歌迷见面会的现场般热情友好而别开生面。

白馨蕊这才俯下身,接过杰森手里的鲜花。

就在那个瞬间,两人四目相对,白馨蕊含情脉脉地冲杰森迅速地眨了一下左眼。这个亲昵暧昧的微小动作意味深长,杰森从中捕捉到的信息是,“我同意了”。

一阵混乱之后,大家又静了下来,同学们眼前的画面已经变成白馨蕊怀抱鲜花,杰森兴奋地一跃而起。

他们似乎意识到,在抢巧克力的当儿,很可能漏过了什么重要片段,那恰好是将故事引向美好结局的关键。

杰森大功告成,拿出手机,拉着白馨蕊站在赛艇和海报的背景下不停地自拍,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也纷纷掏出手机,一个个手机镜头里,全是两人头挨着头甜蜜微笑的画面,白馨蕊胶原蛋白满满的少女容颜格外抢镜。

在同学们手机咔嚓声中,白馨蕊捧着花束,高高昂起头,准备谢幕了。

在她温情、善良、纯美、高贵的气场下,大家自动闪开一条通道,这是一条专程为白馨蕊一个人闪开的通道,她如同走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的明星一样,以英国皇室独有的挥手方式,朝人群致意,将一脸甜蜜杰森留在原地。

第22章 《周报》头条

每走过一张餐桌,总能看到有人手里举着一张《周报》,白馨蕊心里颇为得意,这份有一百年历史的校报,第六千八百五十五期的头版上,刊登着她的照片。尽管文章只有豆腐块大小,爱奥尼斯小径旁,白馨蕊和杰森的笑容,却洋溢着无敌的青春光彩。

和杰森找了张中间位置的餐桌坐下,听到隔壁桌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白馨蕊不禁侧目。

“今年的新生中,斯黛拉确实出众。她在学校里好像很受欢迎。”劳伦说着,又夹起了一小片烟熏三文鱼放入口中。

劳伦在对她身旁的室友羽悠说话,羽悠“嗯”了一声,便不再有下文,这个冰山脸一向对任何事情都反应淡漠。

白馨蕊拿起刀叉还没开动,就看到辰辰就坐在了他们这张桌子的另一头,这家伙今天好像是饿极了,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吃了两口沙拉,就迫不及待地啃起炭烤猪排来。

电灯泡!白馨蕊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心里腹诽着。

这时,杰森将一个可爱的寿司放进她盘子里,那是她最喜欢的明太子寿司。

“两位小姐,你们觉得,这篇报道如何?”这嗓音不但极其悦耳,而且格外熟悉。

白馨蕊一惊,抬头望向邻桌,她竟然完全没有主意到,威廉是何时坐到劳伦身边的。

今晚并不是每周一次的正式晚餐(community dinner),他却仍按照正式晚餐的着装规范出现在餐厅。他的坐姿永远都是笔直的,肩膀宽阔,手臂修长,招牌式的金红色短发,卓尔不群地飞扬在头顶。

他拿刀叉的姿态是别人学不来的优雅从容,举起叉子将牛肉送进口中时,衬衫的袖摆中仿佛鼓荡着风,令他看起来潇洒飘逸,如同童话中的白马王子。

他还为这件白衬衫搭配了一对镶嵌黑曜石的白金袖口,贵公子的玉树临风的闲雅气度随意间被点缀出来。

不过,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劳伦指着报纸上的题目,念道:“《返校节舞会年度最受关注情侣高调登场!》这个题目谁起的?太浮夸了。”

羽悠瞥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朝劳伦意味深长第一笑,劳伦立时了然,开口道:“这种校园佳话式的报道,无论如何都很讨喜。不过……狡猾的罗杰斯发这篇报道,无非是为了提前给返校节舞会预热。”

“哈哈,聪明。”威廉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压低声音,说道:“杰森煞费苦心地提供了这张照片,强烈要求登在头版头条上,原本就是为了满足她女朋友的虚荣心,不过,我们可怜的罗杰斯却无端躺枪遭议论,大家都在说:一向做事深思熟虑的学生会副主席,校刊副主编,一不小心就沦为了校园狗仔队队员。”

听了威廉的话,羽悠也很难得的展颜一笑。

辰辰边吃,边瞟着旁边那桌,白馨蕊自然也是竖起耳朵仔细听,虽然那一桌说的话听不太真切,但她真心觉得威廉真是个聊天高手,刚刚吃过了前菜,三个人之间的聊天氛围就不再拘谨地流于形式了。

“每次来餐厅吃饭,总能看到你和一大群学长高谈阔论,今天怎么有时间和我们聊天。”这是劳伦的声音。

威廉扬了扬眉毛,俊雅中透露出少年得志的锐气:“哪儿的话?能够和两位美丽的淑女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哦,下月初的返校节舞会你们两位可一定要参加,否则,简直会令整个舞黯然失色。”

还没等威廉话音落下,劳伦就笑了,与威廉逗趣儿道:“你说话越来越讨女孩子喜欢了。请问,这是学生会主席的命令吗?”

“哦,不,只是学生会主席的请求。”威廉唇角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在新英格兰地区,对女士谦恭有礼,一向被视为绅士教养的一个部分,威廉此刻的笑容里,就浸淫着十成十礼数周全的绅士风度。

劳伦用那双漂亮的蓝色眸子看着威廉,眨眨眼,问:“你该不会是来邀请我做舞伴的吧?”

威廉愣了两秒钟,然后,淡淡笑开道:“哈哈,丹尼尔和你互相倾慕,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他是篮球队长,在学校里有那么多粉丝和拥趸,我可没准备和他交恶,更何况,我们俩还是最好的朋友。”

劳伦用手捋了一下她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露出顽皮笑容,说:“算上他,已经有七个人向我发出舞会邀请了,我现在可还没有答应他呢,麻烦你转告他,就说我还正在考虑……”

“亲爱的劳伦,这一点我完全能够理解。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丹尼尔对你的心意,但是,有些愚蠢的家伙仍然想尝试着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意外得到你的垂青。我看,你就不要再折磨可怜的丹尼尔了,你要是拒绝他,他肯定会发疯的……”威廉也很得体得调侃着劳伦。

旁边桌的白馨蕊听了这话,不由一惊,到目前为止,毕竟只有杰森一个人认真地向她发出了邀请。

虽然说杰森是划船对的队长,学校著名的帅哥,从质量上足矣以一当十,但是,邀请自己的人数远远逊色于女神劳伦,这一点让她心里很不服气。

白馨蕊偏过头看了一眼杰森那张令人怦然心动的俊美面庞,兼具斗牛士的英武和特洛伊王子的典雅,但是,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掐指一算,离返校节倒还有一段时间,她坚信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男生向自己发出邀请。

她的视线落在威廉学长的脸上,不由感叹,男神果然是男神,帅气中有运筹帷幄的睿智,指点江山的霸气,睥睨天下的高贵,简直无人能够企及。

白馨蕊忽然恍然大悟,对!杰森缺少的不仅是足矣和自己聪明的头脑相匹敌的智慧,他还缺少和自己显赫家庭相提并论的高贵身份。

她心里暗自庆幸,幸亏那天没有脑袋一热,答应杰森的邀请。看起来,妈妈以前告诫过自己的那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真理——对待男生一定要矜持。

第23章 水逆

这时,旁边桌的威廉转向一直沉默的羽悠。

只见,他收敛了笑容,和劳伦开玩笑时的倜傥不羁荡然无存,突然变得略有些不安,他一字一句地问:“辛西娅……如果有一天我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舞伴……你会答应吗?”

啊?这不是真的吧?

白馨蕊猛然回头看着威廉,自己的男神怎么会向一个冰山脸发出邀请呢?

正在惊怒交加之际,她看到,坐在她对面的辰辰也兀自睁大眼睛看着对桌。

她立刻将辰辰当作了现成的出气筒,故意大声用中文讥诮道:“江睿辰,看什么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辰辰扭头一看,仿佛刚发现白馨蕊这个人的存在。

刚才,她的话调门儿的确有点儿高,引得隔壁桌三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射过来,辰辰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劳伦和威廉听不懂中文,还算万幸,可羽悠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楚,自己该不会被她鄙视吧?他可不想成为自己女神眼中不学无术,专爱盯着漂亮女生看的讨厌鬼?

辰辰气咻咻地看了一眼白馨蕊,她身旁的杰森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在贱兮兮地哄她,那眼神简直是齁死人不偿命的宠溺、纵容,看得辰辰的牙差点儿被酸倒。

他垂下眼睛继续吃饭。

怎奈,树欲静而风不止,羽悠的回话飘了过来:“等到那一天,我再答复你也不迟。”

辰辰暗笑,这很显然是抓住了威廉话中的纰漏,避实击虚地推诿,背后的意思是不是No呢?

“嗯,好的。”威廉嘴角笃定的笑意,像甜品盘子中包裹在草莓上的巧克力浓浆一样温柔漫开,谁都能看出,这笑容背后的意思是志在必得。

威廉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拿起餐盘中的一瓣新鲜柠檬,用力一捏将果汁滴在一大块纹理分明的鲑鱼上,然后,用银亮的叉子优雅地将它分割成刚能入口的小块,细细品尝起来。

白馨蕊如遭电击,心情霎时多云转阴,变的异常糟糕。

威廉一直是她心中地位不可撼动的男神,男神怎么可以轻易开口去邀请女生呢?更何况,男神邀请的女生明明就没有自己漂亮!

更令他难以容忍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珞羽悠,不但没有感恩戴德地膜拜男神之后,激动地表示同意,居然那么敷衍了事地给出了那样一句意味不明的回答。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她愤愤不平地用叉子杵着碗里水果,弄出很大的声响,引得邻桌的同学们又纷纷往这边看。

杰森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斯黛拉,谁惹你生气了?”

白馨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把火气撒到了辰辰身上,继续拣着软柿子捏:“怎么,你是不是也发现威廉特别帅,看看你自己那副书呆子样,哼!我打赌,你在这里上四年学,也根本不会有一个妹子搭理你的!”

这话戳到辰辰的痛处,他偷眼瞧瞧对面桌,正与两个女孩谈笑风生的学长,再看看自己,少年老成,没活力,没气质,没口才,不禁自惭形秽。

白馨蕊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嘟起嘴对着杰森撒娇道:“每次遇到查理总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发生,我们的星座肯定是相克的!下次,如果他来了,我们就换桌子……”

杰森不疑有他,深深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一个叫凯瑟琳的十一年级美国大甜心跑过来,亲切地拍了拍辰辰的肩说:“嘿,查理,我看到你的名字在数学科目的tutor list(学生辅导员名单)上,我今天有大量的数学作业要做,你能来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区帮我吗?”

凯瑟琳是排球队的队员,长腿纤腰,雪肤花貌,也是校园里有名的大美人,此刻,她正对辰辰露出甜美如花的笑靥。

辰辰想起了刚才白馨蕊奚落他的话,深深吐出一口气,好整以暇地冲白馨蕊轻声笑了一下,提高声音对凯瑟琳说:“好啊,我们一会儿见。”

现世现报地实力打脸,白馨蕊决定回去之后马上查一下,她今天是不是水逆。

第24章 生物课

如今坐在Backkom身边学习,已经不再会引起白馨蕊丝毫不安。Backkom是一头真正的熊,个子足有2.3米高,大家管它叫贝肯或许是源于那部著名的卡通片。其实,虽说被做成了标本,但是,它真的没有那么倒霉,因为同学们都很宠爱它。

白馨蕊的目光从贝肯身上移开,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灵活地转动着一支镶满施华洛世奇水晶的笔。

透过宽大的木窗向外望去,正好可以俯瞰不远处的一个独栋别墅。那是正是越野跑运动队亨利教练的家。

绿意盎然的小院子里花花草草长得很是繁茂,院子中心的草地上还摆了一个冲气的游泳池。目前,天气还不算凉,白天小龙虾在这里游泳绝对不会被冻病。泳池旁边还有一组带秋千架的滑梯,样式圆润可爱看上去绝对安全,色彩也十分鲜艳而跳跃,是那种彩色塑料做成的大型综合玩具,最适合5岁以下的幼儿。

亨利教练正在院子里看书,她的3岁的女儿小龙虾在独自荡秋千。

不一会儿,顽皮的小家伙趁爸爸不注意,一头钻进了白栅栏旁的草窠,鲜红的运动裤裤脚,白色的运动鞋露在外面,还一蹬一蹬地刨着地上的草,试图再往里钻一些。

亨利教练不慌不忙,一把将她从草丛里捞出来,高高地举过头顶,她开心地笑着,在爸爸身上扭啊扭地,挣扎着要跳到地上继续作乱。

白馨蕊羡慕地看着亨利教练和小龙虾在草地上玩耍,嘟起嘴巴,想着:多么好的天气呀!即便是坐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如同动物博物馆展厅的教室里学习,也是辜负了大好时光!

这间生物教室位于科学楼二层,足有一百五十多平米。教室里有两面标本墙,墙边有竖起半个身体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眼镜王蛇,传说月圆之夜会变成狼人的密歇根山谷狼,和两扇大翅膀展开足有小桌面大小,做振翅欲飞状的短趾雕……花鸟鱼虫的标本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然而,白馨蕊对这些全无兴趣,此刻的她上身倾斜成一个很有难度的姿势,正在用心选好角度,用笔杆上粉色的水晶和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玩捉迷藏游戏。

生物老师史密斯先生正在白板上画着细胞的结构图,白馨蕊的水晶笔晃出来的点点光斑投射到他并不宽阔的后背,在他单调的灰蓝色衬衣和光秃秃的后脑勺表面印上了斑斓色彩。

白馨蕊眼睛弯成月牙,笑了。

白馨蕊最不喜欢上生物课,要归咎于那些晦涩的单词,她根本不屑于去弄清楚它们的意思,因为,细胞、DNA、脱氧核糖核酸之类的东西,不能让她找寻到丝毫美感。

当然,她也不喜欢生物老师史密斯先生那颗头发稀疏的脑袋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在她看来,史密斯先生和那只凶巴巴的短趾雕长得实在是很像。

既然如此,上午最后一节课又怎么可能让白馨蕊打起精神来呢?

史密斯先生写完板书,猛一回头,被突如其来的光晃得眼晕,不得不用一只手背挡住眼睛,努力搜寻着光源的方向,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就不可避免地投向了白馨蕊这边。

白馨蕊用涂着蓝色指甲油的白皙手指覆上笔杆,遮住了上面的夺目水晶,她扬起头顽皮地笑着,嘴角的梨涡如盛了蜜酿般醉人。

史密斯先生并没有理她,而是继续讲解着略有些枯燥的细胞结构问题。

白馨蕊觉得不好玩儿,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辰辰和文瑾,他们都埋头飞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老师讲课的内容,她鄙夷一笑。

两人认真的样子看起来真实太傻了,他们以为这是在中国吗?要知道,书呆子在美国的学校里可是一丁点儿也吃不开,大多数时候,还会很不招人待见。

校园里最受人关注的可是那些体育明星,和像她这样的社交名媛。

此时,课程接近尾声,白馨蕊最后的一点儿耐性也快被消耗殆尽。她百无聊赖地听着史密斯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实验报告的要求,到后来,索性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头枕着手臂,不耐烦地闭上眼睛养神。

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稀稀疏疏地记了两三行笔记,笔记本下方的空白处,画着几只支精巧漂亮的高跟鞋。

下课的钟声敲响了,斯密斯老师一边收拾起教具,一边做总结陈词:“Ok,我们明天继续讨论细胞分裂的问题,我希望大家在课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样我们的课堂讨论就能够进行得更加顺利。”

他用那双灰蓝色的小眼睛看了一眼精神不振的白馨蕊,说道:“请课外活动过多的同学,一定要保证充足的休息,这样才能有最佳的听课效果。”

说完,他推开教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同学们也纷纷起身收拾桌上的物品,准备离开。

这时,教室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开了,十年级的凯文带着九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生进了教室,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橄榄球二队队服。

上身是深红色拉链式运动上衣,上面用工艺复杂的多层刺绣编号,下身是紧身的卡其色及膝球裤配深红色长袜子,脚上统一穿着带鞋钉的黑色橄榄球鞋。

在这样一个摆满盛着福尔马林的瓶瓶罐罐的大屋子里,惊现大量肌肉男帅哥,不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更何况,这群肌肉男中最强悍的一个,居然径直走到了白馨蕊的座位前。

白馨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揉揉惺忪睡眼,诧异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凯文。

第25章 朱丽叶玫瑰

凯文没有说话,笑着拉起她的手,白馨蕊如同被施了魔法的布娃娃,跟着他来到教室最前面。

在A校,即便有人不认识校长,也不可能有人不认识凯文。

这不仅因为他是“蓝色锡安隐修会”扛把子大哥昆丁的表弟,还因为,他是拥有一大堆光环加身的校园明星。

首先,令他傲视群雄的是现任橄榄球JV(Junior Varsity 青年队)队副队长的头衔。是的,才十年级就荣任了学校最受人瞩目的体育团体——橄榄球JV队的要职,这绝对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个令人振聋发聩的姓氏——罗斯柴尔德。

这是拥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家族,不但制定了欧洲的金融规则,据说整个家族坐拥50万亿美金的资产,是美联储背后真正的推手。

第三个或许不应该叫做光环,那就是他在校园里无人不知的外号。大家都叫他“情圣”,因为,在过去的一年中,和他传出过绯闻的女生实在不胜枚举,作为低年级学生,拥有这样的骄人业绩,足以让十一、十二年级的学长们汗颜。

说实话,在帅哥美女云集的A校,若论颜值,凯文还真是排不上号,他脸上长了些浅浅的小雀斑,虽然面庞棱角分明,却略显窄长,尤其是与他那健壮的身材配在一起,和变成汽车人之后的大黄蜂倒是十分相像。高高的眉骨下面是一对不大却格外深邃的眼睛,目光犀利如电,与上翘的鼻子搭在一起,让人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被洞悉的窘迫感,和被俯视的威压感。

然而,他拥有着管道工一样强壮劲爆的身材,年仅十五岁已经拥有1.82的身高,宽阔的肩背,笔直的长腿,胳膊上如同岩石般壮硕的肌肉,几乎要把他那件总爱穿在身上的阿玛尼新款的黑色T恤衫的袖子撑爆,还有那托隐若现的八块腹肌,线条完美的结实臀部,无一不会令少女们产生遐想。

各花入各眼,学校里对他着迷的女生实在不在少数,他那总是带着一抹坏笑的眸子充溢着令人热血沸腾的性感与邪气,哪怕学校里教养最良好淑女都曾经为之脸红心跳,神魂颠倒。

站在电子白板前的白馨蕊一头雾水,她还没有从刚才昏昏欲睡的感觉中彻底清醒过来,眼睛不安地望向头顶上方悬挂的麋鹿头。

说实话,她和凯文算不上熟识,之前,只在昆丁举办的聚会上有过几次点头之交,再有就是一起玩过一次狼人杀,不过,那是和一大堆同学一起玩儿的,除了在游戏中的对话,两人几乎没有交谈过。

十年级学长对于新入学的八年级小学妹来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存在,更何况,凯文每次出现,身边总跟着许多橄榄球队的大个子,由此而产生的距离感,就显得更加难以逾越。

这大概并不是白馨蕊一个人感觉,学校大多数同学都觉得凯文这个人比较霸道,不容易接近。

生物教室安静下来,同学们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却都嗅到了一股新鲜八卦即将出炉的味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决定不走了,满脸都是好戏即将开锣前的期待神情。

这时,只见凯文和另外九个男生在贝肯熊面前一字排开,“哧啦”一声,齐刷刷地拉开了上衣的拉链,将样式统一的深红色开衫运动服直褪到肩膀,露出一身结实漂亮,线条清晰的肌肉。

教室里的女生们发出一阵惊呼,辰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单薄的胸肌,立刻感到无地自容。

橄榄球队每个人的身上都无一例外地用黑色油彩笔写着一个大写字母,十位少年胴体上的这些大写的英文字母,拼起来恰好是HOMECOMING(“回家”,即返校节舞会)这个单词。

同学们全都不淡定了,教室里乱作一团,一片惊呼声之后,有人开始起哄,有人开始吹口哨,也有人发出尖叫声。

“哇……”

“天啦噜!”

“太酷了!”

惊呼声,在白馨蕊耳边此起彼伏。

白馨蕊的目光不得不逡巡在这群十五、六岁的男生们令人血脉贲张的健硕胸膛与腹肌之间,他们身上的字母混合着荷尔蒙的味道,随着呼吸的起伏喷薄欲出,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攻击性,夺人眼球。

她对这一切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或者说,她的段位还不能招架这样犀利的大招。

她懵圈了!

凯文拍了两下手,门外走进一个小个子男孩,穿着深蓝色小制服,身高和凯文足足差了两个头,小男生一本正经地高举双手,将一束玫瑰花递给凯文。

这种玫瑰很特别,花形大而饱满,一层层的花瓣重重叠叠含苞待放,颜色是少有的杏粉色,自内而外颜色由浓转浅,看上去典雅高贵、浪漫温馨。即便是对花不甚了解的人也能够看出,这种玫瑰系出名门,价格不菲。

凯文挑了挑眉,开口了:“斯黛拉,这是我从英国订的朱丽叶玫瑰,收下吧。”说着把花递到白馨蕊手中,白馨蕊忽闪着大眼睛,顺从地接过了花束。

女生们低声议论:“哇,是朱丽叶玫瑰,据说特别名贵,是凯特王妃结婚时的捧花呢。”

“凯文太酷了。”

“斯黛拉真幸运。”

……

这时,凯文再次拍了两下手,又走进来两个低年级小男生,他们抬着一只毛绒绒的大白熊走进教室,将它立在贝肯身旁。两只熊身高竟然不相上下,而且,一白一黑如同哥儿俩。教室里又传来一片低声地惊呼。

凯文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招牌式的迷人笑意挂在唇际,白馨蕊用极具魅惑的热情目光迎上这笑意。此时,如果有人从他俩之间走过,一定会被两人眼中释放出的超强电火花击倒。

凯文温柔而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声:“Homecoming?(回家吗?)”磁性的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

白馨蕊莫名地耳跟发热,垂眸,仿佛陶醉于朱丽叶玫瑰的馥郁花香,花香里似乎藏了迷药,她眼神迷离,喜悦之色从眼底弥漫开来。

没有人说话,就意味着这隆重的邀请尚未成功,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胶着哪怕只有几秒钟也是令人尴尬的。

教室里所有同学都知道,帅哥杰森曾经向斯黛拉隆重地发出过舞会邀请,这件事还登上了校刊的头版,这一点,凯文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近一个月来,白馨蕊和杰森经常出双入对,举止亲密远胜一般同学。

第26章 启明星

大家猜测着,半路突然杀出个凯文,白馨蕊是会断然拒绝呢,还是欣然接受?平日不可一世的橄榄球队队长,会不会在白馨蕊并不明朗的态度中拂袖而去呢?

一屋子人的目光尽数落在白馨蕊低垂的双眸和微合的艳色双唇间,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这时,凯文如同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深蓝丝绒盒子,“啪嗒”一声,盒盖轻轻弹开,一枚精巧别致的星星胸针赫然映入大家的眼帘。

白馨蕊也抬起了头,当她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那一刹那,整个人似被电击,惊愕得不能呼吸。

这枚胸针太美了,一看就知道,不是大牌奢侈品店里能买到的那种价格死贵却华丽媚俗的货色。

它由一大五小,六颗星星连缀成排,打头的一颗星星很大,中心镶嵌着一粒罕见的矢车菊色蓝宝石,如同阿拉伯神话中王后桂冠上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镂刻着繁复古典绞花文案的白金边框上,整齐镶嵌着火彩闪动的晶莹美钻,将这颗蓝宝石衬托得更加艳光四射。

大星星旁边错落相间着三颗镂空镶钻的小星星和两颗实心的白金星星。一排星星的下方是白金的流苏细链,细链下端还零星缀饰着更小的钻石星星。整个别针空灵典雅,奢华高贵,而且别具一格。

正午阳光从教室玻璃窗照射进来,使这枚别针看起来更加炫目妖异,美得无比霸气,令人堪堪不敢逼视。

此时,凯文狷狂傲慢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似乎盛着即将漫溢的似水柔情,他说:“斯黛拉,你喜欢星星,是吗?”

听到这句话,白馨蕊的心没来由地轻颤了一下。

“……你的裙子、上衣、衬衫、鞋子、袜子……上面几乎都会有星星图案。你还喜欢佩戴星星的项坠,星星的发饰,星星的手链……我觉得你唯独缺少一枚星星的胸针……我亲自画图设计了这个胸针,请欧洲最好的首饰工匠精心打造出来,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凯文说到此处,白馨蕊的发现门口出现了另一张更加帅气的面庞,那正是杰森。

大家谁都没有留意到,杰森是何时出现在门口的。

听着凯文对白馨蕊的表白,杰森气得脸色发青,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白馨蕊也看到了杰森,她掩耳盗铃地闭了一下眼睛,仿佛再次睁开眼时,他就会从她视线里消失,然而,事与愿违,杰森仍然气鼓鼓地站在那里。

白馨蕊感到事态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心里有些胆怯。

凯文也看到了杰森,他偏过头,目光又恢复了往日不怒自威的犀利与狂傲。他暂时停下了表白,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杰森,杰森在他凛然的目光下,气焰渐渐暗淡下去。

凯文若无其事地复又转向白馨蕊,故意走近了她,声音放得更加深情:“……斯黛拉,只有这枚胸针才配得起你与生俱来的美貌和高贵……你是我心里最想得到的那颗启明星!”

凯文邪魅的笑意仿佛甜美的葡萄酒浆,灌得白馨蕊目眩神迷,如痴如醉,语气中不容置疑的霸道和笃定,横扫一切地掠夺走了她努力自持,不愿放下的矜持。

她偷眼瞟了一下杰森,杰森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怯懦、愤懑和隐忍。

白馨蕊目光落回到凯文手里的胸针上,她对这种精美绝伦的名贵首饰完全没有丝毫的抗拒能力,更何况,她深知,这里还封印着某种特权与尊荣。

没有人看出,白馨蕊的内心正在激烈地交战着,大家只看到,在怀中朱丽叶玫瑰的映衬下,她的面颊飞上两片樱粉,酡颜欲醉,香腮凝雪,简直比手中的玫瑰更加娇艳欲滴。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白馨蕊的反应。

白馨蕊将心一横,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玫瑰,未料想,玫瑰花茎上的尖刺,透过薄薄的真丝的衬衣,刺破了她柔嫩的肌肤。

她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在凯文看来,那大概是不胜娇羞地欲言又止吧。

白馨蕊用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轻声地,却是格外清晰地说了一句:“是的,我会的。”

凯文微不可查地长舒一口气,温存地接过玫瑰花放在教室的圆桌上,然后,上前几步,高大的身躯几乎要贴合上白馨蕊纤长的身体。

白馨蕊被笼罩在他的暗影里,显得格外娇小而无助。

他温情脉脉地将白馨蕊丝质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依次扣好,动作极其温存细致,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双拿惯了橄榄球的手。

凯文嘴角仍浮着一抹笑意,温柔地看着白馨蕊,居高临下地帮她整理好衬衫的领角,动作亲昵而暧昧,随后,郑重其事地从首饰盒里取出星星胸针,俯下身,别在白馨蕊的衬衫领口正中地位置上。

星星胸针上的蓝宝石光芒流转,将白馨蕊玉白修长的脖颈和绝美艳丽的面庞映衬得光彩照人。

“笃笃笃”,楼道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白馨蕊再抬眼看向门口,杰森已经不在那里了……

凯文成功邀请白馨蕊参加舞会的事情,很快在校园里不胫而走,他大胆而独特的邀请方法被大家津津乐道。

白馨蕊则第一时间从朋友圈里删除了早先晒出来的,杰森邀请她的那一组照片,换上了和凯文的九宫格合影

最难堪的要算杰森了,尽管与凯文同一个年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却不敢去找凯文理论。

几天后,当憔悴不堪的杰森苦着一张脸找到白馨蕊时,白馨蕊表现得像个听从命运安排的无辜者,她对他说:“杰森,我也没办法呀。凯文的表哥是蓝色锡安隐修会的老大,十二年级的学长,我要是惹了他们,以后,半个学校的人都会与我为敌,我还怎么在这个校园里混?”

学校里其他的男生也在抱怨凯文,因为,凯文的流程繁琐的邀请无疑是提高了今后男生邀请女生的门槛,女孩子们会因此而变得更加矜持挑剔,等待着男生们拿出更加新奇惊喜的招数来博得芳心。

第27章 吹长笛的女孩

走出视觉艺术中心,悦耳的长笛声不绝如缕,辰辰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声音是从甬道对面的表演艺术中心古老传出来的。

“咋地啦?”义廷回头,见辰辰正在侧耳聆听,果然有仙乐般的美妙曲调漂浮在空中。

义廷眼尖,一眼就看到一扇开着的窗前,一个穿一袭黑丝长裙的女孩背窗而立,手里还执着一根银光发亮的长笛。

义廷发现新大陆般刚叫出声:“是她……”

辰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站在草地上静静聆听。

白馨蕊身姿舒展挺拔,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扣在笛管的按键上,玉白的手臂在身体一侧弯成优美的弧度,如同春天新萌生出来的柳枝般新鲜柔嫩,充满蓬勃生机。

女孩身体朝谱架的方向微微前倾,只能看到一个优美的侧脸,她目光低垂,凝神注视着乐谱,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映出一圈圆弧形的暗影,耳朵上的别致的星星钻石耳线,与手中闪亮的银色长笛相映成趣。

一串串流水溅玉的音符,从她微微撮起的樱唇间灵动跳跃着飘出窗外,如同甘醇佳酿令人神思陶醉。

看着白馨蕊吹奏完整支曲子,辰辰才轻声说:“她安静的时候,还是个挺美好的女孩。也难怪杰森和凯文都会喜欢上她。”

两人正准备发足往餐厅走,白馨蕊已经看见了他们,今天,她显然是心情格外好,顽皮将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朝他们笑着大声说:“嘿!你们是不是也去餐厅?等会儿我。”

她对身指导老师匆匆说了两句什么,纤腰一拧就不见了踪影。

两分钟后,白馨蕊手里拎着一个细长的深绯色丝绒套子,像只小鹿般从光线幽暗的楼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走出门廊的阴影,活泼可爱的少女一下子走进阳光里,飘逸的黑丝长裙在夕阳下闪着柔美光泽,将她净白肌肤趁得如同细瓷,不但丝毫不显沉闷压抑,看起来反而带着十足的艺术气息。

“那吹的那玩意儿叫啥?老好听了。”义廷赞叹着。

“那是当然啦。今天回课,老师说,这首圣桑的《天鹅》被我吹出了新的意境,还说,她很久没有教过像我这么有天赋的学生了呢。哈哈,再怎么说我也是来自一个艺术家庭。”白馨蕊走起路来带着轻快的节奏感,宽大的裙摆扫过她白皙的足踝,像一朵墨色的花。

“借我瞅瞅你的长笛,行不?”

刚才透过窗户约略望见白馨蕊手中的长笛,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乐器。

白馨蕊立刻把手里的细丝绒套子举得老高,仿佛生怕义廷会过来抢似的,忙不迭地说着:“不行,我的这只长笛可是纯白金的,定制版,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碰,一碰音就不准啦。随便修一修,或调一下音都要几百美金呢。”

“这周末,来看橄榄球赛不?咱学校主场对战E校。”义廷边走边问。

“我对橄榄球没兴趣,周末,我妈要带我去纽约第五大道挑选返校节的礼服,然后,去百老汇看了歌剧。只要周日下午能赶回来看完男神排练就可以了。”白馨蕊说起话来是软糯糯的南方口音,说话速度却像竹筒到豆子,没有半点含蓄。

辰辰不动声色的问:“你不去看橄榄球,凯文不生气吗?”

“我管他生不生气,我开心就够了。”白馨蕊说话时带着淡淡的优越感。

“等等,你男神谁呀?”义廷好奇地问道。

白馨蕊眨巴着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说:“威廉呀。他简直完美到没有缺点。”

义廷还不知道凯文成功邀请白馨蕊的事情,傻傻地问道:“你不是和杰森关系老铁了吗?这次返校节舞会还当了他的舞伴。”

白馨蕊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义廷,她不明白,像她这样的校园明星,学校里的老师同学理应对她的最新动向了如指掌,这个肌肉男的消息也太滞后了。

她耸耸肩膀道:“那件事全校居然还有不知道的?”

义廷被说得一愣:“啥呀?咋地啦?”

“我早就拒绝杰森,接受了凯文的邀请!”白馨蕊不得不再向义廷宣布一次。

义廷这回彻底蒙圈了,说道:“等等,我脑子不好使,让我慢慢捋一下,你拒绝了杰森的邀请,要和凯文去参加舞会,你的男神又是威廉,对吗?”

白馨蕊点点头,说:“是啊,你说的没错。”

“威廉都是你男神了,你为啥不和威廉一起去舞会呢?”义廷的眉毛和嘴都拧巴在一起,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现出他心中的困惑。

这句话勾起白馨蕊的心事,她一脸嫌弃地瞪了义廷一眼,说:“为啥,为啥,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呀!”

义廷缩了缩脖子,仍锲而不舍地问着,“你为啥把杰森换成凯文了呀?凯文没有杰森帅呀!

“因为他姓Rothchild(罗斯柴尔德)!”白馨蕊拿不懂得眉高眼低的人实在没办法,掷地有声地甩出一句,大步向前走去。

义廷搜肠刮肚地想了,一脸茫然。

辰辰突然插话道:“罗斯柴尔德家族是一个很伟大的金融家族,他们的触角延伸到投资、信贷、银行,甚至实业等各个领域,而且,这个家族应该算是垄断时代的活化石了。”

白馨蕊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了看辰辰,继续往前走,嘴里说道:“半天都不吱声,我以为你掉树洞里了呢!”

听了辰辰的讲解,义廷的眼睛却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大惊小怪道:“狂拽酷炫屌爆天啊!”

白馨蕊平时就爱炫耀,今天逮到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她用华丽丽的眼风瞟了两人一眼,说:“是啊,凯文的老爸是华尔街大鳄,去年各大媒体热炒的,和洛克菲勒家族的二小姐结婚的那个詹姆斯,是他最小的叔叔。”

说罢,她又转身拍了拍陈义廷的肩膀,说:“像你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见识少,来了美国就应该多参加一些活动,开阔一下眼界,我正有一个好玩儿的活动推荐给你……”

义廷早就习惯了白大小姐这种不讨人喜欢的说话方式,听了她的话还是马上摆手,道:“谢了。就算我读书少,你也不能总紧着我一个人骗吧!我知道你推荐不出什么好的社团,该不会又是什么同性恋联盟吧?”

一提起这话题,白馨蕊就开始吃吃低笑。

义廷一脸委屈地控诉:“上次,你说有个社团开扩大会议,现场还派发礼物和好吃的,哥进去一看,清一水都是男生,然后,哥像傻子一样在那里坐了一个小时,好容易能听懂的那几句话,还都……哎呀,尴尬癌都快犯了。”

白馨蕊笑得更厉害了,路过的同学都不由得侧目。

义廷冲着白馨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叹了口气,道:“最后,他们非逼着我表态,乐意不乐意和他们保持一致。我就问,啥玩意儿保持一致啊,他们告诉我说,性取向,我勒个去!我当时简直就要吐血啊!”

白馨蕊笑得前仰后合,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好啊好啊,你歧视同性恋。小心我去告诉同性恋联盟的人,他们肯定会集体揍你的。”

义廷一本正经地说:“拉倒吧,啥歧视不歧视呀!他们说的那些玩意儿,我是真理解不了啊!”

白馨蕊把一双大眼睛眯成一条剪断秋水的细线,不怀好意地看看义廷,又看看辰辰,暧昧一笑说:“人家以为,你们俩正在寻找组织呢。”

义廷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咬牙切齿,绕过辰辰就要去抓她:“你才找组织呢!你们全家都找组织!真不知道你这个人,脑袋瓜子里天天在想啥?”

第28章 返校节周 (一)

“返校节周”(Homecoming Week)在大家翘首以盼地期待中来临了。

校园各个教学楼、宿舍、体育馆、餐厅以及剧场等地方,都用学校专属的蓝白两色的彩条、海报装饰了起来。

周一是睡衣日,这一天早上,男生和女生不用再为衣服如何搭配发愁,起床洗漱之后,就可以直接出门了。校园中、餐厅里、课堂上、甚至运动场上……都是穿着各式各样睡衣的身影。

辰辰的睡衣还是和爸爸一起买的,样式普通的纯棉格子上衣和配套的裤子,虽然看上去有老气横秋,好处则是规规矩矩,即便穿进教室,也不会令人有太多违和感。

义廷的睡衣就更乏善可陈了,那是一套穿旧退役的运动服,由于经常洗涤,面料不再柔软,颜色也变得暗淡,上衣领口松懈,下身原本是一条长运动裤,义廷穿它睡觉嫌热,于是,咔嚓一剪子下去,就变成了垂着线头和毛茬的及膝短裤。

早上一出宿舍楼门,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将是愉快而无厘头的一天。校园里游走着身穿各式睡衣的学生和老师,他们的睡衣样式简直太千奇百怪了。

教高年级经济学的老师铁斯拉夫,是个比辰辰和义廷捆在一起还要胖一倍的女子,她的睡衣是充满少女心的鲜艳花朵,义廷看了笑个不停,凑近辰辰耳边小声说:“看看,铁斯拉夫博士今天好像裹了一个大花被面出来了,还是我们东北那嘎达的土布。”

文瑾一走出伍德赛德楼的大门,就把义廷和辰辰笑翻了。她都这么大了,居然还穿了件宠物小精灵皮卡丘的黄色连体睡衣。

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辰辰也打趣她说:“快点转过来,让我看看你那条能发出十万伏特电的尾巴还在不在?”

这时,白馨蕊穿着一条艳绿色真丝吊带长睡衣,婷婷袅袅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A校的穿衣规则(dress code)向来不算保守,除了去礼拜堂上早课,以及每个月两次的正式晚餐会,需要严格遵循着装规范,其余的时间,大家则是随心所欲自由穿着。特别是每天运动结束后,在校园里,随处可见穿着工字背心和运动短裤的男生女生。

早秋的微风中,即便白馨蕊穿着稍显暴露的睡衣出来招摇过市,也并没有什么人大惊小怪。

这是一件只有轻熟女子才能驾驭出韵味的睡衣,简单的直摆吊带设计,阳光下艳得耀目的丝柔奢华的面料,裹着小女孩略显单薄却早已曲线分明的胴体,玲珑的胸线,笔直的背,纤细的腰,微翘的臀和只有未成年的小女孩才会拥有的,过于细瘦纤长的胳膊和腿。

特别是深V领的胸口,和大腿高开衩部位,镶了睫毛般魅惑的黑色蕾丝,大片雪色肌肤从镂空的黑色蕾丝花边中透露出来,若隐若现,令人看着有种病态畸零之美,像是小萝莉偷穿了妈妈的衣服。

辰辰这种天生的老干部,只有皱眉的份儿,文瑾则将目光避开,仿佛对衣不蔽体的小学妹不忍直视。

义廷却大大咧咧地跑过去,嘴里说笑着:“嘿嘿,白大小姐,今天怎么变成了菜青虫了?”

原本还端着女神范儿的白馨蕊霎时气得小脸发白,一路喊着:“你这个土包子!这可是维秘最新款!”满校园跑着追着打义廷。

义廷迈开两条长腿撒着欢儿跑上了草地上,白馨蕊也不示弱,脱下那双嵌满了水晶的人字拖鞋,虎虎生风地一路狂追猛撵。义廷一边故意逗她,一边左躲右闪迂回前进,白馨蕊从小跳舞,身轻如燕,一会儿就追到了义廷,不依不饶地将他怼在一棵树上,挥着鞋底子就要猛抡。

义廷架住她纤细的手臂,嘴里一个劲儿鬼哭狼嚎地叫着:“哎呀……白馨蕊你太狠啦……啊……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周二是罗马日,辰辰没想到,长久以来将道德、思想和学术放在至高地位的A校,竟然以这种颇具戏剧性的方式向古希腊、古罗马时代致敬。

这一天,同学和老师们都穿上了各种款式的长袍,以白色为主,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同学,穿着滚金边的紫色长袍。

阿拉伯王子阿普杜拉·阿齐兹是将白袍穿得最得心应手的一个,因为,他平日的装束就是白袍,只不过,今天破例将裹在头上的羊毛围巾摘了下来,一头打着小卷的褐色头发露了出来,显得格外俏皮。

校园里的大部分女生都穿着真丝或是雪纺的希腊女神式单肩白色长裙,走起路来飘飘欲仙,很是养眼。身材好的男生穿起了罗马式的长袍,看上去芝兰玉树颇有亚里士多德,或者凯撒大帝的风采,胖一些的男生就杯具了,他们穿白袍样子活脱脱像围着一条白毛巾,刚从浴室走出来。

如果这一天学校要评出一个“最认真奖”,这个奖绝对应该颁给辰辰的数学老师金博士,他不但穿上了层层叠叠的白布袍子,居然还戴上了一顶长度及肩的银白色卷曲假发,配上金丝边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神圣威严。只是他无厘头的作派毁掉了这身衣服,他逢人就问:“快看看,我像不像欧几里得。”

这个罗马日里,最出位的要算是奥利弗和戏剧社的几个男生了,他们听说学校多年前排演过根据凯撒大帝笔记改变的话剧《高卢战记》,不知从哪个仓库里翻箱倒柜,找出几套罗马武士战甲的演出服。

几个男生上身几乎完全真空上阵,只穿着镂空的皮制战甲,从战甲的宽大缝隙间,厚实的胸肌和六块完美的腹肌清晰可见。裸露的结实臂膀上佩戴着皮质护腕、护手。腰上裹着皮制战裙,赤裸小腿上穿着罗马战鞋,最夸张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披着一条象征荣誉与凯旋的猩猩红色大披风。几个人并排走在校园里,所有女生都为他们的装扮倾倒了。

周三的主题是“美国的骄傲”,就是要求同学们将美国国旗上的三种颜色——蓝、白、红,穿戴在身上。

周四是花车游行,并在“返校节王室”中选出了今年返校节的皇帝威廉和皇后伊丽莎白。按照每年的规矩,皇帝皇后只能从十二年级的“王室成员”中选出,这一天的活动虽然极尽折腾,却并没有白馨蕊出风头的机会。

第29章 返校节周 (二)

如果这一天学校要评出一个“最认真奖”,这个奖绝对应该颁给辰辰的数学老师金博士,他不但穿上了层层叠叠的白布袍子,居然还戴上了一顶长度及肩的银白色卷曲假发,配上金丝边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神圣威严。只是他无厘头的作派毁掉了这身衣服,他逢人就问:“快看看,我像不像欧几里得。”

这个罗马日里,最出位的要算是奥利弗和戏剧社的几个男生了,他们听说学校多年前排演过根据凯撒大帝笔记改变的话剧《高卢战记》,不知从哪个仓库里翻箱倒柜,找出几套罗马武士战甲的演出服。

几个男生上身几乎完全真空上阵,只穿着镂空的皮制战甲,从战甲的宽大缝隙间,厚实的胸肌和六块完美的腹肌清晰可见。裸露的结实臂膀上佩戴着皮质护腕、护手。腰上裹着皮制战裙,赤裸小腿上穿着罗马战鞋,最夸张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披着一条象征荣誉与凯旋的猩猩红色大披风。几个人并排走在校园里,所有女生都为他们的装扮倾倒了。

周三的主题是“美国的骄傲”,就是要求同学们将美国国旗上的三种颜色——蓝、白、红,穿戴在身上。

周四是花车游行,并在“返校节王室”中选出了今年返校节的皇帝威廉和皇后伊丽莎白。按照每年的规矩,皇帝皇后只能从十二年级的“王室成员”中选出,这一天的活动虽然极尽折腾,却并没有白馨蕊出风头的机会。

周五的主题是“穿得像个名人(Dressed up like a celebrity)”,这一天,又是同学和老师极尽所能放飞自我的一天。

白馨蕊从云姨带来的精致小皮箱里拿出一个罩着护衣罩的衣架,拉开拉链,里面正是她要的那条金色鸟羽纹披肩。她小心翼翼地抖开披肩,对着镜子披在身上。

“大小姐,你画成这样能出门吗?”云姨在白家服务了十几年,白馨蕊怎样艳妆浓抹的装扮她都见过,这次却心里纳罕,别人家小姑娘都往年轻可爱打扮,他们家大小姐为什么就和比人不一样,非打扮得像个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妖精。

白馨蕊一出门,就看到了她的奇葩同学们。

大嘴巴的阿曼达打扮成了她崇拜歌手Lady Gaga,黑人橄榄球手尼古拉斯少见地穿上了一套西装,将自己打扮成***。

辰辰的生物老师史密斯先生,居然将自己头所剩不多的灰白色头发弄得蓬乱不堪,自称这个造型是向他崇敬的爱因斯坦致敬。

义廷的室友德国小哥李恩刚出院,却并没有因为手上臂还打着石膏,影响到他的娱乐致死的精神,他戴上了黑框眼镜,披上黑色的大披风,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里都拎着一个长把大扫帚,无论走到哪里都以哈利波特自居。

最过分的要算是辰辰,他仍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西装款式校服外套,铁灰色制服款及膝短裤,只在白衬衫领口处系了一个醒目的红色领结。

文瑾上下打量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于是,问他:“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打扮成哪位名人啦?”

辰辰却狡黠一笑,说:“名侦探柯南呀!”说着,还将手比划成八字,放在下巴处,摆了一个十分俏皮的姿势。

打扮成冰雪女王的羽悠,轻飘飘地翘起嘴角,送给辰辰两个字:“偷懒!”

尽管同学们花样百出,白馨蕊一身重装亮相的时候,还是闪瞎了大家的眼睛。

她穿上了一条白色低胸的高腰真丝长裙,裸露的手臂上还带了条金蛇形状的臂环,黑色头发编成一根根细发辫,每条发辫都缀满金线和金珠,粉底厚得像戴了个面具,浓黑的眉毛和眼线都极尽夸张,还在眼皮上涂抹上了金色的眼影粉。

最出彩的当然还会那条沉甸甸的镶进了金丝的鸟羽纹披肩,这件珍藏在她们罗德岛家中地下服装仓库中的珍贵披肩,是两年前黄雅倩在一个拍卖会上重金拍下来的,据说是当年伊丽莎白·泰勒拍《埃及艳后》时用过的真品,因为太过昂贵,样子也着实夸张,她自己还从来没穿过一次,如今却被她的宝贝女儿堂而皇之地穿着招摇过市。

第30章 返校节舞会 (一)

威廉挽着羽悠的手走下那辆红色双门敞篷跑车时,正好凯文家的司机也驾驶着花车游行上出现过的那辆威风的Bugatti(布加迪)老爷车来到马会俱乐部楼下。

车刚一停稳,不等戴着贝雷帽白手套的司机下来开门,凯文就迫不及待地一跃下车,走到白馨蕊坐的那一侧,拉开车门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了出来。

白馨蕊一眼看见从红色跑出里出来的一对璧人,立刻用贝齿咬紧了下唇。

听阿曼达说,威廉是第三次邀请珞羽悠才获得成功的,那一次,威廉为了珞羽悠的一句话,竟特意穿上了苏格蓝裙子。真不知道这个绿茶婊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把全民男神搞得神魂颠倒!

凯文见白馨蕊怔忪发呆,马上在她视线的延长线上发现了那辆红跑车,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说:“这种大路货不会入你的眼吧?”

白馨蕊惊异地看着凯文,他以为凯文指的是威廉。

几秒钟之后,凯文冷哼了一声,道:“还是租来的。”

白馨蕊才明白,原来凯文是在说那辆红色的跑车,便恢复了往日巧笑嫣然的可爱模样,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

凯文执起白馨蕊的小手,轻飘飘地说:“等我一满十六岁生日,就去考驾照,到时我要让我爸爸送我一辆布加迪威龙,每个周末都带你去兜风。”

白馨蕊含笑点头,眼角余光却仍恋恋不舍地黏在高大帅气的威廉身上,直到看他挽着羽悠的手臂走进马会俱乐部的旋转大门。

从大门至舞会大厅一路铺展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同学们双双对对手挽着手,争相在红地毯上亮相,颇有些时装盛典红毯秀的感觉。俱乐部里来往的客人也情不自禁地驻足观看这些青春无敌的少男少女

这座行宫般富丽堂皇的俱乐部大堂,此时已经成了同学们释放热情与欢乐的舞台。在水晶吊灯的映衬下,高挑漂亮的劳伦和她的舞伴丹尼尔的光芒四射地出现在红毯尽头。

劳伦不愧为世界超模的女儿,她有着与其母亲极其相似的完美身材,她穿了一件样式高贵简洁的大红色的鱼尾礼服裙,礼服线条优美洗练,只在大腿的高开衩处装饰了一朵水晶玫瑰花。她那头绚丽的金发,被梳到一侧,从耳边松松垂下,直达腰际,与红色礼服交相辉映,那是一种艳冠群芳的美丽。英俊帅气的丹尼尔穿了一件黑色法兰绒质地西服套装,低调中透出奢华。他们的经典黑红组合,加上两人的高海拔和强大气场,在红毯上显得异常醒目。

伊丽莎白是本届的返校节舞会的女王,她那古典的贵族气质迷倒万千男生,今天,她穿了一件淡粉红色真丝纱质礼服,衬着她那丝缎般洁白的皮肤和无可挑剔的五官,令她看起来如同奥利匹斯山上走下来的阿芙罗狄忒。她的舞伴是蓝色锡安隐修会的老大昆丁,他那健壮的身材令昂贵的铅灰色西装彰显出逼人的咄咄霸气,配上传统工艺的意大利手工皮鞋,颇有西西里岛上的黑手党的既视感。尽管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内敛华贵,一个狂傲嚣张,然而,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都是来自于世代传承的老钱家族。

陈义廷拉着潘文瑾走进马会俱乐部的大厅时,不由得被这金碧辉煌的宏大气势给震慑住了。

自从进了A校,义廷见了些世面,学校的设施堪比贵族宅邸,周围的同学非富即贵,用他的话来说,是进了一所贵族学校。尽管他知道,他的大多数同学不屑于这种社会上普遍流行的说法,他们更愿意称自己的学校为“私立寄宿学校”、“预备学校”或者“学院”。

义廷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如同小孩过家家般的舞会,不成想却搞得如同好莱坞颁奖礼现场。

文瑾捅了一下他腰,正捅到他的痒痒肉,他闪身一躲,脸上出现古怪表情,挽着自己舞伴的胳膊却又勒紧了一些。

他瞥见文瑾嘴角硬生生第翘起来,便也入乡随俗地学着学长们的样子,强装从容地上了红地毯。

义廷穿了件爸爸年轻时穿过的西装,那是二十年多前爸爸在国家队服役时,出国参加比赛前定做的,也是他家压箱底最贵的一套衣服。西服领子还是八十年代末流行的夸张样式,袖子和前襟上钉着土气的金纽扣。

好在义廷身材好,个子很高,常年的网球和器械训练将他锻造成了衣服架子,平常整天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服,还不显山不露水,一旦穿上黑白分明线条流畅的西服,打上从辰辰那里借来的棕色条纹领带,立刻显出挺拔俊朗。就连他那看上去有些土气憨厚的浓眉大眼,和一路走来笑僵了的一张脸,也在这身笔挺西装帮衬下平添帅气。

文瑾平时的日常装束都是从童装店买来的大号的童装,加上她那飞机场一样平板的身材,大家早已认定她与“漂亮”这个词绝缘。今天,她却奇迹般地摘掉了眼镜,还化了淡妆,素白的脸蛋云淡风轻,姣好的眉眼山水明净。

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礼服,礼服的质地并不奢华,款式也谈不上一点儿设计感,然而,她却并没有湮没在A校女生们五光十色的衣香鬓影中,或许是她们太过艳丽奢华,文瑾素淡地站在她们中间,就如同一朵默默开放的小花,质朴单纯,洁净美好。

当白馨蕊和凯文出现的时候,又引起了同学们一阵骚动和惊呼。一个西方帅哥,一个东方美女的组合看起来本来就格外养眼,更何况他们还都华服加身。

白馨蕊穿了一件香奈儿的薄纱质地香槟金色小礼服,上面镶满了闪闪发光的水晶,一看就知道是设计师限量版,胸前别着凯文送给她的那枚名贵蓝宝石胸针,尽管那串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戴在她柔嫩纤细的脖子上显得累赘重复,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大厅水晶灯映照下,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身材高大健硕的凯文高穿了一件定制的深蓝色阿玛尼的礼服,上装的口袋处,用碎钻拼出那个闪闪发光的家族姓氏缩写。他脖颈上戴着和白馨蕊礼服配套的香槟金色领带,白色衬衫手腕处点缀着蓝宝石与钻石镶嵌的星形袖扣,他那狂放不羁的迷人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风流倜傥尽现无余,恰与白馨蕊胸交相辉映。

第31章 返校节舞会 (二)

同学们的骚动和惊呼声还没有过去,羽悠和威廉就一起走上了红毯,喧闹的大厅里忽然安静了。羽悠穿的那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高级定制蓝旗袍,让她呈现出一种天使般的圣洁和精灵般的灵动,威廉的倜傥风流让大家领略到了什么才是极致的迷人。大家屏住呼吸注视着他们俩,生怕一眨眼错过了他们任何一颦一笑,人群默默地注视着这对童话中公主和王子,目送他们走进会场。

在一片欢闹和混乱之中,学生会副主席罗杰斯进来了,他拍了拍手掌,大声说:“先生们,女士们,舞会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始了,我们抓紧时间,先拍一组女生大合影,然后,是男生的。接下来,每一组舞伴单独合影,我们会将照片整理,发到学校网站上,今年的返校节舞会专辑当中,好的照片也会用在校报和年鉴上!”

说罢,他的目光四下寻找着自己的弟弟斯蒂文和辰辰,今天这两个见习新手任务可不轻呢。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他只得拍了拍彼得的肩膀:“老弟,见到查理和斯蒂文,马上请他们到舞厅来找我,我需要再把今天的工作再跟他们交待一下。”

男女生们刚刚大合影完毕,健壮的凯文一把将白馨蕊打横抱起来,站在返校节舞会主题背板前,引起同学们一阵阵尖叫。

舞厅很宽敞,中央是一个玻璃地板的舞池,外圈休息区摆了足够数量低矮舒适的皮质座椅,座椅是半环形的,能够把人整个都包裹在里面的那种。休息区外侧有一大排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水果、甜点、零食。

舞厅靠墙处还有个不大的吧台,吧台中有饮料机、咖啡机和冰淇淋机一应俱全,高大的酒吧柜里早已摆放好各种饮料和水。

斯蒂文和辰辰被安排在酒吧服务,也就是充当临时的酒保,只不过,这个酒吧不提供酒精饮料,因为,按照法律规定,他们都未到饮酒年龄。

大家早就等不及今天的这场舞会了,今晚,他们可以暂时忘掉上课、作业和论文,尽情地玩个痛快。

舞厅里灯光昏暗,只有屋顶的镭射彩灯不停旋转着,发出刺目的光芒。

吧台这边却灯火阑珊,辰辰和斯蒂文忙着给同学们拿饮料,做冰淇凌甜筒,两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按照历年的惯例,第一支开场舞是返校节国王和王后共舞,舒缓的音乐声想起,大家在舞池外观看着威廉和伊丽莎白翩翩起舞。伊丽莎白是个接近专业水准的一流舞者,她的舞姿轻盈而飘逸,威廉也是训练有素,舞步优雅娴熟,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同学们的热情也一点一点地被点燃起来。

第一支舞刚一结束,威廉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舞伴珞羽悠走进舞池。DJ开始播放节奏强烈的流行音乐,音乐声震耳欲聋,连脚下的地板都在音乐声中震颤,这种震颤仿佛能直达人心,令人变得异乎寻常地亢奋。

凯文揽着白馨蕊的纤腰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她灿烂地笑着,心里却无比哀戚,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男神一次次和别人旋转着从他们身边舞动而过,她暗自期盼着威廉下一支舞能邀请自己。

一切陌生、拘谨与烦恼通通融化,同学们很快投入到这种热烈欢块的气氛当中。

义廷正拽着文瑾的胳膊朝舞池里走,薇薇安笑着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大声对他说:“傻子,你看看有人穿西服外套跳舞吗?外面有存衣处,快去脱了再来!”

薇薇安说罢,拉着文瑾先进舞池。

文瑾和斯蒂文学了几天华尔兹,没想到一上来竟然是这么震撼的快节奏音乐,她有些慌乱局促。

“不要考虑自己跳得是不是好看!别紧张!跟着节奏蹦就可以了!”薇薇安像条灵活的鱼,动作虽然并不优美,却十分随意自然。

文瑾呆板机械地模仿着薇薇安,一会儿就把自己累得一头大汗。薇薇安看她同手同脚,动作极不协调,就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跳,还冲着她大声喊:“不要以为大家都会跳!他们也和你差不多!”

文瑾听了学姐的话,立刻放松了不少,像个小孩一样随着音乐乱蹦乱跳起来。

义廷屁颠屁颠地从寄存处回来,就看到同学们欢腾而有些混乱的场面,兴奋不已,纵身跃进人潮涌动的舞池,随着音乐胡乱比划地跳了起来。

音乐强大的魔力将每一个人都感染了,大家自顾自地狂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别人的动作是蹩脚还是纯熟。

同学们跳得非常疯狂投入,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了。各别女生干脆脱下高跟鞋,赤足在舞池里狂舞了起来。

辰辰在吧台内侧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着給同学们服务,眼睛却一直瞄向远处羽悠的方位。忽然,他发现威廉脚步匆匆地出了舞厅,忙用餐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从吧台后面开小差过来邀请羽悠。

这样近距离地打量羽悠,辰辰觉得这个看起来傲世独立,难以琢磨的女孩,归根结底只是一个需要别人的呵护和关爱的小姑娘。

舞至半酣,羽悠有些气息不匀了,单薄的鼻翼随着舞蹈的韵律微微起伏着,婴儿般娇嫩唇瓣轻轻翕动,额上渗出细密汗滴,泛起莹润无暇的玉白光泽。

这时,白馨蕊和杰森从他们身边飞旋而过,两人舞姿优美,舞步熟稔。

白馨蕊涂着鲜红色的唇膏,让她那张无比精致的巴掌小脸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妩媚风韵。杰森额上淌着汗水,笑容却是格外惬意,箍着白馨蕊的手臂紧紧收拢,几乎要把白馨蕊窈窕的身体碾进他的怀中。

杰森凑近白馨蕊的耳畔不知说了什么,白馨蕊忍不住扬起头开怀大笑,此时,杰森趁势搂着白馨蕊纤细柔软的腰肢不停旋转,白馨蕊缀满水钻的浅金色薄纱舞裙如同仙女手中的魔法棒,裙摆过处,次第旋出一片闪烁星光。

随着旋转,她的笑声也越发放诞妖娆,飘散在舞池的上空。

辰辰和羽悠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不经意间,四目相视,两人都想被烫了一下,视线迅速弹开。

第32章 返校节舞会 (三)

舞池内莺歌燕舞,笑语呢喃,谁也不曾注意到,舞厅外面的对峙与博弈。

马会俱乐部大堂另一侧酒吧外,昆丁、凯文和一群橄榄球队的男生,见威廉和罗杰斯走过来,从座位上站起来。昆丁悄悄将一包东西和一只银色小酒壶交给身旁的内森,内森转身匆匆离去。

昆丁迎着威廉和罗杰斯走过来,身上带着烈性白酒的味道,浅蓝色衬衫领口松了两、三粒扣子,领带松松挂在衬衫上,露出脖颈前胸大片泛红的肌肤,眼神略有些涣散迷离,俊美的面孔上带颓废与不羁。

威廉面容冷峻地走上前,大声说:“你们的事情我早有耳闻,今天是你我最后一次参加高中阶段的返校节舞会,我不希望你搞出些不愉快的事情。”

亨特、凯文、肖恩和另外几个身材高大的家伙跟上昆丁的脚步,站在他身后形成一堵充满威慑力的墙,每个人都挑衅地看着威廉和罗杰斯。

昆丁头也不回地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的兄弟不要轻举妄动。他扯动唇角,十分不友善地“哼”了一声说:“尊敬的学生会主席,我看你是想太多了。”

说着,他指了指他们身旁的酒吧,酒吧门口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不允许向未满十八岁的人出售酒精类饮品。”

昆丁邪魅地笑着说:“就算我的兄弟们想喝点儿酒庆祝一下球赛胜利,恐怕酒吧老板也绝对不敢卖给他们呀!”

威廉知道昆丁在避重就轻,他偏头,视线越过昆丁的右肩,看向远去的内森,说:“我说的事情远比这个严重,你心里应该明白。饮酒只会被学校记过,而……”

“别说了。我们老大说没有就是没有!”凯文懒得听威廉啰嗦。

威廉犀利的目光依次扫过昆丁,和他身后的亨特、凯文、肖恩等蓝色锡安隐修会的核心人物,半天才在俯身昆丁耳边低声说道:“就算你不怕再給家族添丑闻,法律后果难道也不考虑了?”

威廉的声音不高,昆丁却已怒目圆睁,额上暴起可怕的青筋,他狠戾的目光看着威廉,口气却冷冷地:“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威廉!”

“昆丁!这件事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我警告过你也不止一次!如果你犯在我手上,也只能算是你自找倒霉!”威廉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昆丁酒劲儿往上涌,气得两腮一鼓一瘪,他努力压制住就要爆发的情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之后,挑了挑眉,故作轻松道:“威廉,说话要讲证据,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威廉笑着摇摇头说:“对于这种公开的秘密,搜集证据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昆丁脸色不好看了,他凑近威廉的脸,低声说:“我劝你少管闲事,我的兄弟们脾气都不怎么好,最重要的是他们还都未成年,我不确定是你找到证据在先,还是,他们做出什么蠢事在先,我猜你不想拖着一个残障的身体去哈佛上学吧!所以,你给我好好想清楚!”

威廉皱着眉和昆丁对视良久,气氛变得充满了火药味。

少顷,昆丁忽然笑了,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说:“听说,今年的返校节,你费尽千辛万苦才邀请到了那个混血小美人儿。怎么?你就忍心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冷落你漂亮的舞伴吗?”

威廉喉头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隐忍片刻,眉头略略舒展开,他一字一顿地说:“好!昆丁,你听着,我的底线是:至少在我组织的活动上,不要有任何违规行为!”

昆丁笑意渐浓,脸上又恢复了他那特有的谐谑表情,说道:“好!一言为定!我很乐意和学生会的人永远保持相安无事!”

威廉用寒意瘆人的眼神又看了昆丁一眼,就带着罗杰斯愤愤离去。

身后传来橄榄球队男生不怀好意地嘘声与口哨声,其间夹杂着脏话,还有凯文一句张扬得意的“祝你玩得开心!学生会主席!”

走远了些,罗杰斯才拉住威廉,问道:“威廉,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理了吗?”

威廉面色凝重,摇摇头说:“你也听到了,昆丁答应在我们的活动上不越雷池,这也算是一种平衡。我们就算抓他个现行,报了警,凭着他强大的家族背景,顶多也就是被拘留一段时间。可是,你要知道,校内校外,他的狐朋狗友盘根错节,到时候,恐怕我们自己的日子比他还要不好过。”

看着罗杰斯神色凝重的脸,威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罗杰斯,不要太天真,做事不能凭一时的意气,明年我走了,你也要坐上这个位置,要学会审时度势。听我的,多行不义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踩在法律边缘难保今后不被逮着,到时候,他就会自认倒霉了。我们实在没有必要现在去强出头。”

推开舞厅的皮质隔音大门,里面喧嚣的音乐声,叫闹声一下子涌了出来。威廉回到座位上,没有找到羽悠,但他马上就看到了正在舞池里共舞的羽悠和辰辰,严重掠过一丝怒意。

不一会儿,辰辰送羽悠回到座位上,威廉疾步上前拉起羽悠的手,抱歉地贴在唇上轻吻了一下,继而,威严地看着辰辰,目光冰冷而充满责备。

辰辰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低下头,不敢和学生会主席对视。羽悠故意从二人之间穿过,若无其事地在座位上坐好,仰头看着威廉问:“刚才去哪儿了?这么久。”

威廉看到羽悠,面容一点点和缓下来,居高临下地对辰辰发话:“谢谢你帮我照顾我的舞伴,好了,你可以回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了。”

第33章 返校节舞会 (四)

舞厅里一架古老的黄铜大钟敲响了十二下,仿佛再提醒意犹未尽的少年和少女们午夜的来临。

DJ安德鲁兴奋却已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现在,我宣布今晚的最后一个节目——由返校节国王和他的舞伴为大家献上今晚最后一只舞……”

他的话音还没落,大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威廉再次披上了金色的绶带,郑重地从桌上拿起精致的王冠端端正正戴在头上,这顶王冠本届返校节最高荣誉。他含情脉脉牵起羽悠的手,傲然走向舞池中央。

所有的喧闹归于寂静,一束明亮的追光下,两个颀长身影在圆形的玻璃舞池中相对而立,女孩纤腰若柳不盈一握,轻轻扬起下颌,男孩坚毅如山傲岸挺拔,微微低眉颔首。

优雅舒缓的音乐再次响起,两人在舞池中央轻盈起舞。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停止了闪动,舞池中只有一束月华般的追光,跟随着威廉和羽悠翩跹的舞步,一白一蓝两个绝美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美得出尘绝俗,登对得如同一对神仙眷侣。

或许是浓情的曲调感染了大家,或许是那对璧人的舞姿太过妙曼,平常吵吵闹闹地同学们都不做声了,所有人的眼睛都投注到舞池中央,目光中尽是欣赏和艳羡。

舞曲结束,两人对围观的同学们行礼致意,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地报以热烈尖叫声、掌声和欢呼声。

威廉从安德鲁手中接过麦克风,深情地说:“今天正好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在A校度过了四年难忘而美好的时光,请允许我在这里完成一个少年的成人礼。”

大家屏息静静看着舞池的方向,威廉转向羽悠,对她凝视良久,似乎在汇聚心里的勇气,半晌才开口道:“在A校的最后一年,遇见了你,我生命的每一天突然充满了意义。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从今天起,我成人了,所以,我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再是一个懵懂少年心血来潮的表白,而是郑重的承诺。辛西娅,我想了解你的一切,想在今后的每一天陪伴着你,想牵着你的手走到人生的尽头,这样我的人生才没有遗憾。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作我的女朋友。这将是我十八年的人生收到的最完美的礼物。”

威廉深情的表白,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再次引爆了全场的气氛。学校里有不少暗恋威廉多年的女生,她们有的对羽悠怒目而视,有的发出遗憾的叹息,伊娃竟然顾不上四周那么多人围观,掩面大声哭泣起来,一旁伊丽莎白已经晕倒在罗杰斯怀中……

现场一阵骚乱,作为学生会的编外小喽啰,斯蒂文第一个冲出舞厅去找校医弗森小姐,大部分同学则仍然神情专注地看着舞池中的男女主角。

白馨蕊看到自己最崇拜的男神居然向珞羽悠表白了,那双漂亮眼睛里燃烧起熊熊妒火,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诧异、怀疑、惊痛、愤怒,甚至是仇恨,她觉得末日来临也不过如此。

今天这样吸引眼球的当众表白场面,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只属于她白馨蕊一个人吗?她才是学校公认的那个最漂亮、最富有、最活泼开朗、最多才多艺、最与众不同的女孩。

此刻,健壮高大,霸气十足的凯文就站在白馨蕊身旁,她心里仍执拗地相信,全世界男生都应该喜欢自己。尽管威廉现在还没有留意到自己,但是,迟早有一天,她的男神会义无反顾地向她走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终归是占大多数的,更何况,这里还有大量和威廉交好,或是崇拜威廉的人。

此时,有不少人开始起哄,高声喊着:“say yes! say yes!”

DJ安德鲁把另一只麦克风递给了羽悠,大家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的回应。

羽悠平静地说:“威廉……”她的话刚一开头,不少男生已经开始吹口哨,欢呼雀跃,他们觉得接下来肯定皆大欢喜的的答案。

直到周遭稍微安静了一些,羽悠冷冷语声才重新响起:“……今晚因为有了你的缘故变得很美好,但是,抱歉,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我们永远是朋友。”

人群如退潮般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里,伴随着数不清的叹息声。

丢下立在舞池中央的威廉和探头张望的人群,羽悠径自分开人群朝大厅外走,她的目光无意间遇上了白馨蕊充满怨念的双眼,她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傲冰冷,推开舞厅沉重的木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第34章 闺蜜四人组成立始末 (一)

周一午餐时分,阿曼达将新鲜出炉的《周报》(News Weekly)塞到白馨蕊手中的时候,她正若有所思地用银质餐匙轻轻舀动着碗里的奶油蘑菇汤,垂下眼眸,报纸虽然是黑白的,羽悠决绝的背影,威廉伸出的手臂,却仍然带着力透纸背的震撼力扑面而来,把她拽到那个光影陆离的夜晚。

白馨蕊对着报纸上的文字和照片出神良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画面中身影落寞的羽悠,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射出来,将这张报纸燃烧殆尽。

“她算什么?哪一点比得上我?既没有我漂亮,也没我身材好!”白馨蕊气愤地自语着。

阿曼达看着白馨蕊的幼稚模样,在一旁吃吃地笑,她不明白,这么个肤浅幼稚的八年级小姑娘,怎么就一下子就混迹成了高端聚会上新晋的“派对小公主”。

财富,就像大多数进入A校的同学手里握着的一张入场券,并没有什么新鲜可言,斯黛拉充其量也只是个家境殷实的亚裔。

美貌,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风格青春美艳的面容,劳伦的高级脸超模身材,伊丽莎白的古典美,米亚的性感,艾米的甜美,斯黛拉确实很美,却远远到不了像海伦那样引发特洛伊战争的地步。

这小妞气哼哼的样子倒是蛮有趣的,她一定是在和报纸上的混血女孩较劲。

辛西娅和斯黛拉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她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斯黛拉莫名看她不爽,恐怕只有一个理由——威廉。

难道斯黛拉也是威廉众多的暗恋者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阿曼达嘴角几乎要咧到月亮上去了,隔岸观火固然有趣热闹,却不如煽风点火来得痛快。她的笑意像春天探出墙头的一枝火红的杏花,按耐不住的喜悦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阿曼达轻轻咳一声,看似体贴地劝导着小学妹说:“斯黛拉,在咱们这种精英制学校里,嘴上功夫不吃香,看的是谁有手段!”

听到“手段”这个词,白馨蕊不由得正眼看了一下面前这位相貌平平,更客观地说,是中下之姿的学姐。

什么?跟她白馨蕊谈手段?这是姐没有的东西吗?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心想:你大概还不知道,在国内的小学和初中,我是如何把学校搅得乌烟瘴气的?当年之勇不必再提,不久的将来,在这个新舞台上,一定要大家对我刮目相看!

不过,她知道眼前的这个阿曼达也不是个吃素的善男信女,姑且保持低调,配合演出,看看她有什么戏好唱。

白馨蕊傻白甜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学姐的提醒。

凝神打量对面这位学姐,大得出奇的嘴,一看便知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大得出奇的额头说明智商不会太低。她又怜悯地数了数学姐头上不可多得的十几个深栗子色的自来卷,是它们的存在,才不至于让她的发际线显得高不可攀。少得可怜的头发又说明了什么呢?对,是思考,肯定是绞尽脑汁思考问题,以至于头皮上都无法分泌出多余的营养来滋生秀发了。

这两个多月来,她对这位阿曼达学姐也算略有所耳闻,她的本事可不是盖的,学校人称“万事通”。据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打听不出来的。

这一点可能是承袭了她老爸,美国一家著名的二流杂志主编的强大基因。那家杂志专门以挖名人隐私闻名,据说,汤姆·克鲁斯生女儿那年,那家杂志是第一个花重金买到了小女孩照片的,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茱莉离婚那年,他们又是第一个爆出内幕消息。

白馨蕊在心里肯定地告诉自己,这个人将来一定会成为我在学校叱咤风云的左膀右臂。

八卦这个东西,不管是打听还是传播,都不可能产生立刻直接利益,那么,一个人整日沉迷于这些被正统的卫道士们视为无聊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性就应该是在寻求自我满足了。

于是,她决定姑且夸赞学姐几句:“我还没到A校之前,就听说过学姐你的大名,他们都说,你不进FBI是他们的损失。估计没有什么事是你打听不到的吧。关于辛西娅,你有了解多少呢?”

这时候,阿曼达的两个死党维姬和艾米也都盛了食物坐到这张桌前,艾米用略有些尖细的嗓音问到:“又在打听什么?是不是绯闻?”

阿曼达骄矜地撇着嘴,看了一眼身旁这个中国小美人儿,笑着说道:“若论有钱,咱们学校能和你们家相提并论的……凯文算是一个、昆丁、罗杰斯兄弟、罗斯姐妹、当然还有阿拉伯王子和美智子小姐……数来数去应该不超过五十个,所以,你放心,不用打听也知道,她不如你。”

废话!白馨蕊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一点不用阿曼达说,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开学这么久了,珞羽悠的父母一次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估计不是在忙着朝九晚五上班赚钱,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段位太低,故意不敢在A校这种的地方抛头露面。

她猜测,他们至多不过是个靠出卖智力挣钱挣到吐血,也要拼命勒紧裤腰带把孩子塞进上流社会的企业高管。

然而,据她长期观察,那个珞羽悠整天板着一张面瘫脸,就跟全世界都欠了她钱似的,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以白馨蕊阅人无数的经验,她隐隐感到,哦,不,应该说,很多迹象强烈暗示出,这个女孩以及她的家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才是她最想了解的那一部分。

目前,这个不简单的珞羽悠恰好挡了她的路,成了她的眼中钉,她一定要对她进行大起底!

“你这么屌,难道只知道这些?怎么也不给我们展示点儿更有价值的东西?你到底还知道这个女孩些什么?”白馨蕊笑眯眯地尝试用激将法这一招逼出更多内幕。

作为一个比斯黛拉大了整整两岁的学姐,阿曼达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受一个八年级小孩驱使,那她在A校岂不是白混。”

第35章 闺蜜四人组成立始末 (二)

“斯黛拉,你刚到美国,有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懂!我觉得,作为比你大两个年级的学姐,我有义务给你一些善意的忠告,以免你冒犯了别人的权利,违反了校规,更严重的情况下,还可能触犯了法律,而你自己却还不知道。”

阿曼达向来喜欢夸大其词耸人听闻,说这话时,她极力扬起她那一不小心修得只剩下不几根儿的眉毛,一张大嘴更是几乎撇到耳朵后面去了。

看到白馨蕊脸上惊讶的表情,她很是开心,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隐私这个东西,在美国是很受保护的,所以,你不可以胡乱打听别人的事情。”

白馨蕊心里都笑翻了,你以为,这是大人在拿狼来了这种鬼扯的东西吓唬三岁小孩吗?我白馨蕊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哈哈,更何况你一个八卦女王还敢谈什么隐私?

白馨蕊眼角瞥见,她的那位名叫艾米的漂亮闺蜜正在辛苦憋笑,以便不让自己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汤喷出来。

“是啊,人权你懂吗?人权在美国是很受尊重和保护的。”另一个叫维姬的胖女孩倒是很捧场,一个劲儿地替自己的好朋友站台助威。

说完这话,她短胖的手指捏着叉子,矜持地叉起她今天中午第六只芝士焗牡蛎,并熟练地转动叉子,像卷意面一样将垂下来的芝士丝重新卷回到叉子上,然后,一口将叉子上的生蚝和芝士统统吃进嘴里。

白馨蕊最讨厌别人教训自己,她压住火气,勉强按耐住,想立刻揍死阿曼达和维姬的想法。

对于两位学姐的伎俩,白馨蕊门儿清!

扯人权,扯隐私,这些都是谈条件的筹码,无非是想增加事情的难度,体现自己的价值,好,往下演,本小姐继续奉陪。

“哎哟,好可怕哦!”白馨蕊故意将两只小粉拳握在胸前,好像她们说的这些,以前她都闻所未闻,现在听了深信不疑似的。

“我还以为,我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白馨蕊的语气里故意强调了“无话不谈”这个词,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朋友?阿曼达狡黠的小眼睛转了转,露出讥诮的笑意:别以为参加过几个派对,有些风光体面,就想对我们说说道道,指手画脚。你配不配和我们这群有身份的大小姐做朋友,还需要靠实力说话。

白馨蕊此时想到的,却是老爸经常说的句那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她忽然觉得,老爸这个人就是牛,早已将商道中这个最基本的要义运用自如。

于是,白馨蕊也开始往吊钩上挂鱼饵。

她忽然话锋一转,道:“如果我们成了闺蜜,你们每个假期就能乘着我家的游艇出海去玩,还能坐着我爸的私人飞机,去我家在世界各地的别墅度假,我妈妈这个人有个特殊的嗜好,就是总喜欢送人礼物……”

阿曼达对信息的直觉,就像狗对肉骨头的嗅觉一样灵敏精准,处理信息的速度,堪比任何先进的电子设备,可以说,她在玩转信息这方面的天赋,丝毫不逊色于她那个在媒体行业从业半生的著名老爸,同时,她更是深谙信息是无价的,这一重要真理。

“哦?你刚才问谁来着,辛西娅!对对对!美国社会环境开放透明,别说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学生,就连***这样的大人物,他的一举一动也是要置于舆论的监督之下……”

阿曼达瞬间就换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辞,这并不是她逻辑性差,恰恰相反,因为她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那就是:不要在乎自己说的话是否前后矛盾,只要能自圆其说,就只管先声夺人地宣告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记者也好,私家侦探也罢,都是要吃饭生活的,对吗?”

白馨蕊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眼睛紧紧盯着阿曼达,看着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得意。她自以为请君入瓮了,实际上,她才是瓮里的那只鳖。

“开个价吧!”白馨蕊心里暗自高兴,早说呀,明码标价不就好办了吗!

“你真是个敞亮人。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最低也得来个coach包起步吧。”

她打了个响指,兴奋地继续说:“我也没时间去纽约,镇上的梅西百货里就有一间挺大的蔻驰专卖店,你看,咱俩哪天一起去逛逛啊。”

“我呢?”艾米嘴里衔着冰激凌勺子,一听这话,立刻探过脑袋凑热闹。

“还有我?”维姬将盘子里堆成小山的牡蛎壳,豪爽地往旁边一推,胖胖的身体也挤了过来。

靠!刚才自己怎么就疏忽了这两根搅屎棍也在旁边的事实?

阿曼达责备自己太大意,这种利益攸关的事情,明明就是应该和小学妹私下里谈的。看!立竿见影,现世现报了吧!

让斯黛拉给自己一个人准备礼物并不是什么难事,一下子乘了三倍,她肯定会打退堂鼓。思及此,阿曼达后悔地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她愤恨地看着兀自开心的两个无脑女孩,她们显然有摊薄她的利润,稀释她的价值之嫌。

五官在脸上灵活地移动了一番位置之后,她愤愤不平地说:“维姬,你爸爸在纽约开的那个牙科诊所专门给名人看牙,每小时收费比顶级大律师还贵,他还会舍不得给你这个宝贝女儿买包?”

“阿曼达,你够了!”胖维姬反唇相讥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不是说过,朋友要有福同享的吗?没想到一有好事,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这是在考验你呢。你要是这么见利忘义,下次你妈妈再去我爸爸诊所洗牙,我就让他们把你妈妈那一口德国进口的纯白金烤瓷牙冠全撬下来。”

第36章 幼稚

阿曼达气得干瞪眼,她又转向艾米,说:“艾米,你爸好歹也是好莱坞大制片人,就算他制作的每一部电影,口碑都烂到不行,票房毒药的名号总也摘不下去,他自己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你至于为了一个包包这么起劲儿吗?”

艾米把自己华贵的深栗色长波浪卷发拢到胸前,委屈地说:“哎哟,阿曼达,别这么毒舌好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爸爸手里出过烂片啦?说实话,当季的新款包包本小姐有的是,蔻驰这么个大众品牌姐姐我更是不稀罕,我为的不就是一个姐妹情分嘛!如果我们四个都背一样的包包,走在校园里,大家一下子就知道我们是好朋友了。”

白馨蕊一边伏在桌上啃橙子,一边瞧着三个活宝斗嘴。自己要的信息还八字都没一撇,眼看着三人就要起内讧了。

看看阿曼达,再看看维姬和艾米,白馨蕊很有把握,自己宇宙无敌的智商、能力和心机,完全可以将这群外强中干的家伙掌控于股掌之间。

对于她们说的什么友谊,白馨蕊倒不是很在意,她在乎的只是某一个人对她是否有价值。

她承认,阿曼达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绝对值回一个名牌包了,甚至可以说,物超所值。那两个蠢家伙嘛,就算是打包送的吧。

随便买几个包,白搭两个跑腿办事的,就像十六世纪的西班牙贵族,兜里多揣了几个子儿,去市场上逛一圈,索性多领会几个黑人奴隶没什么两样。

她用银色小勺假装不经意,“叮”地敲了一下盘子的边沿,说:“好吧,好吧,别吵了,就像艾米说的,我们四个好朋友一人一个,这样总可以了吧。”

“既然你白小姐也要一起买,蔻驰就不符合你的高贵身份了。我知道那家梅西百货旁边还有一家普拉达专卖店……”艾米眨巴着长睫毛后面的大眼睛,作出一副很替白馨蕊考虑的模样。

一个没拦住,又往外冒蠢话!对于猪队友贪婪地哄抬物价,阿曼达非常气愤。

她当然也想实现利益最大化,但是,她更加深知,一旦冲破了溢价空间,就只能是鸡飞蛋打了!

阿曼达暗自盘算了一下,普拉达当季新款大部分都在两千美金上下,四个包包加起来就是小一万美金,她不由得瘫软到椅子里,天啊,这个亚裔女孩该不会杀了我吧?”

“好呀!只要你们喜欢,我负责买单。”

太令人意想不到了!她竟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一口答应了。阿曼达心里欢呼雀跃着,她知道白馨蕊有钱,却没想到她这么大方。

生意谈妥成交,接下来,就只剩下姐妹四人同仇敌忾讨伐她们共同的敌人,顺便敲定兑现利益的时间了。

阿曼达义愤填膺地将报纸重新铺到桌上,说:“你们说说,辛西娅一个新生居然敢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拒绝了万众瞩目的全民男神?”

阿曼达的话音还未落,维姬双手交握,满脸花痴地说:“是啊是啊,上帝给了威廉高大俊美的外貌,本来就不需要再附加任何才华,就算他是一个加油站的临时工,也足以俘获万千少女的芳心,可他偏偏拥有有举世无双的才华!哦,我太崇拜他了,无论他将来投身到哪一个领域,都必将是被载入史册的大人物。”

“我推测,唯一的可能就是,辛西娅不知用什么诡计骗了威廉,让我们可怜的威廉对她鬼迷心窍,然后,在返校节舞会这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故意拒绝威廉学长,目的嘛……就是想在学校出名想疯了!”艾米声情并茂的讲述,足够在坐的脑补出一个长达两小时的悬疑片了,名字或许叫《爱情与阴谋》之类。

维姬继续犯花痴道:“对呀对呀,威廉学长那么善良,很容上当的。我猜,威廉学长心里并不是真心喜欢那个辛西娅!那个辛西娅还没有我们的斯黛拉漂亮,不是吗?威廉就是鬼迷心窍了!”

阿曼达气得七窍生烟,她们俩话太多,抢了自己的风头。

在她最初的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俩货的台词,在她的台词之后,原本应该是对学生会主席情根深种的斯黛拉上场,一拍桌子,说:“对!这种人必须要扒皮。走,下午就去普拉达专卖店!”

而此时,她用眼角斜睨了白馨蕊一眼,她却似乎在那俩货的蛊惑下,开启了一段悲情戏码——白馨蕊两眼死死盯着报纸,脸沉得能拧下水来,葱管一样纤细白嫩的手指,抚过报纸上,威廉那张因绝望而变得痛苦不堪的脸,依然是逼人的帅气,多了些许古希腊悲剧人物的高贵悲凉。

这张面孔与威廉站在礼拜堂高高的圣坛上演讲时,春风得意的面孔交替出现在白馨蕊眼前,令她内心绞痛,威廉高大的身影也正从白馨蕊心灵的神坛上缓缓走了下来。

当她的手指移动到,羽悠穿着漂亮礼服的背影时,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油然而生,用刚刚贴了水晶甲片的尖锐指甲戳破了照片上的羽悠,然后,“哧啦”一声将报纸撕成两半,旁若无人地顺手一扬。

“哎……哎……哎……白馨蕊!”背后传来义廷张皇狼狈的声音,白馨蕊扭脸看去,只见半张报纸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糊在陈义廷脸上。

义廷双手端着盘子,盘子里装了满满的食物,腾不出手拿下报纸,站在那里大呼小叫,样子格外滑稽。

辰辰忙抢上前两步,帮义廷拿下了脸上的报纸。

而另外的那半张报纸,飘飘悠悠地落到了薇薇安学长的脚下。薇薇安停下脚步冷冷地对白馨蕊说了三个字:“捡起来!”

白馨蕊用力把脖子扭到一边,高高地仰着下巴,就是不捡。

薇薇安索性把餐盘笃地一声蹲在木头桌面上,尽量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说:“你有一点儿起码的素质,好吗?不觉得自己在给中国学生丢脸吗?”

同为十年的同学,阿曼达对薇薇安再熟悉不过,这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很多男生都怕他三分。她虽然听不懂薇薇安在和白馨蕊说什么,但是,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杠上了。

三十六计阿曼达没学过,可这不妨碍她跑路跑得比别人快。临走时,还不忘了对白馨蕊喊一句:“你先忙,我们的事私下再谈。”

白馨蕊听了薇薇安的话,气得脸色发青,可她仍沉浸在《周报》头条带给她懊恼中。憋了半天,忽然想起《甄嬛传》里面一句话,于是,脱口而出道:“哼,贱人就是矫情!她有什么了不起!”

薇薇安原本只是以为白大小姐乱丢东西,听了她的话,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再看着被撕成两半的报纸,心中立刻明白了八九分。

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人逻辑真是混乱!凭什么随便乱骂人?还扔东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家当惯了千金小姐,不要把你的臭脾气带到学校来,没人吃你这套!”

白馨蕊生气地睁大眼睛还想抢白薇薇安几句,辰辰不知何时,已将掉落在地上的报纸收拾了起来,他劝薇薇安说:“学姐别生气,她小,不懂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白馨蕊不敢和薇薇安斗嘴,却知道辰辰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于是,立刻把怒气转向了辰辰,她说:“小怎么啦?你们不就是……欺负我小吗?”说到后来,声音里带了哭腔,然而,趴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一方面是为平白无故受完了美国学姐的气,还要受中国学姐的气,另一方面,哭可怜的威廉。她觉得,他们俩才是真正的同病相怜。

辰辰早就知道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成为白馨蕊的出气筒,他哑然失笑,递过去一叠餐巾纸,像兄长一样,宽厚地轻轻抚了几下白馨蕊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背,说:“好了好了,一点儿小事,别哭了,吃完饭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白馨蕊边抽噎着,边接过餐巾纸在眼睛上使劲地胡乱擦着,不小心把眼影和眼线抹在脸蛋上,蓝一块黑一块的,还委屈得狠狠擤着鼻涕。

奥利弗忍着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巧克力模样的镜子,默默递过去。白馨蕊对着镜子照见了花猫一样又是泪痕又是眼线液的脸,不禁委屈地撇嘴又要哭。

义廷递过来一条沾了水的小湿巾,白馨蕊一把接过来,含着眼泪又抽搭了几下,便气哼哼地擦着脸蛋。

薇薇安在一边看着,愤愤不平地说:“她一个人来学校要你们多少人伺候啊?都是你们这些没出息的男生总是哄着她!你们越是这样做,她只会越骄纵。”

白馨蕊周围被三个大男生围着,有恃无恐地冲学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薇薇安也不示弱,回击了两个字:“幼稚!”

辰辰又连忙安抚薇薇安:“学姐息怒,团结第一。”

第37章 没有什么是一个包解决不了的

“来吧,快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白馨蕊揉了揉被购物袋上的编织绒绳勒疼的掌心,将四个巨大橘黄色购物袋重重地放在教室的哈克尼斯圆桌上。

阿曼达、维姬和艾米全愣住了,同时,张大了嘴巴,小心脏咚咚直跳,脸上的表情就像忽然被仰慕已久的男神当众表白了一样。

购物袋中间有一个低调的黑色标识亮瞎了她们的眼睛: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后面拉着一辆复古的四轮马车,下面是一个H打头的单词,写作:Hermes。

这个图标在A校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爱马仕,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名字,一旦拥有别无所求的品牌,充满永恒生命力的真正奢侈品。

既不像LV那样俗气到臭大街,也不是迪奥那种浮夸的妖艳贱货,至于艾米整天挂在嘴边的普拉达,与之相比则完全被秒成了板起脸来装腔作势的老太婆。

阿曼达假装不经意,顺手去翻看了一下商品的吊牌,心里立刻一阵狂喜。是啊,高贵不但需要传承有序的血统,价签上的那个数字本身也很能说明问题。

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一个年薪20万美金,自以为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中产,如果发了工资后直奔爱马仕店,因冲动而买下了一件心仪已久的皮具,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和美轮美奂的设计可以瞬间将她连人带信用卡一并像抽陀螺一样抽立,任由她精神抖擞地原地打数十个圈圈,而且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就不得不亲身体验吃土度日的尴尬境地。

所以说,能否每年拥有一两个爱马仕包,两三条限量版的爱马仕丝巾或披肩,基本上就是区分中产阶级与富豪的分水岭。

“还愣着干什么?快拿出来看看吧,我选的样子不会太差。”白馨蕊颐指气使地催促着。

三个女孩如同得到了大赦令的囚徒,利索地从纸袋中拿出一个十分讲究的人字纹棉麻质地防尘袋,迫不及待地解开束着口的丝带,郑重其事地从里面拿出一只最新款Lindy包。

这三只包包蓝色、橘黄和棕色,除了颜色之外,样式、大小、皮质花纹都一模一样,三个人相互对望着额手相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大甜心艾米还过来拥抱了白馨蕊一把。

“怎么做到的?一口气买四只!爱马仕店里的那帮假淑女的做派我还是有了解的,就算是VIP顾客买一只包包,都觉得人家像是不付钱拿走她们家祖上留下的传家宝似的。”阿曼达是个明白人,虽然她还从未拥有过这样一只爱马仕包,但是,妈妈是那里的常客,店的规矩还是懂一些的。

“是啊,前年我爸要送我妈妈一只Birkin当作结婚十五周年的礼物,足足等了半年多,货品才拿到手。”维姬满脸诧异。

还没等白馨蕊说话,艾米尖细的声音响起来:“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维姬和阿曼达露出一脸愿闻其详的审慎表情,只有白馨蕊看着见多识广的艾米笑而不语。

艾米拖长了声音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每年光顾爱马仕店五次以上,这五次碰巧分别去了爱马仕位于世界不同地区的旗舰店,比如:纽约、巴黎、SH、米兰、墨尔本,而且每次去,你都会在店里购买价值3-5万美金的丝巾、首饰或皮具,最重要的是,你买的都不是入门的基础款,而是主题限量款,或者设计师限量款,那么他们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维姬耸耸肩,胖脸蛋上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阿曼达倒抽了一口气,看来,今后,她们也要对这个中国小女孩另眼相待了。

“那个……上次,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了解到了一些眉目……”毕竟,客户是在尚未收货的情况下,就先行付款了,阿曼达当然要努力表现一下。

白馨蕊十分友好地挽了一下阿曼达的手臂,体贴入微,却不容置疑地说:“先把东西收起来吧,快上课了,让别人看到不好。”

几个人似乎暂时忘了名媛风范,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地将爱马仕Lindy包按原样收好,生怕一不小心磕坏了边边角角。

在天文学课开始前的第七分钟,白馨蕊坐在哈克尼斯圆桌旁的宽大座椅上,对她的三位好闺蜜指点江山:“咱们今天只叙友情,至于那些闲七杂八的话题,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聊!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只要我们姐妹同心,以后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好玩儿还多着呢!”

秋日的早晨,阳光如同钢琴弹出的高音音符般,有种干净通透的明亮,四个女孩围桌而坐,质地精良,裁剪熨贴的深蓝色校服外套中,露出真丝的飘带的高贵,薄山羊绒圆领的奢华,限量版卫衣俏皮,和蕾丝花边的甜蜜。

她们几乎将这张厚重古老的哈克尼斯圆桌,当成了巴黎塞纳河左岸咖啡馆中浪漫时髦镶了玻璃的铁艺桌子,她们畅聊着音乐,时尚、明星……忽然发现四个人竟然是那样的志同道合,情趣相投,仿佛她们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白馨蕊嘴角浮起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笑几位自以为聪明的学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慢慢适应受她摆布的角色。

看来,那句话确实很有道理:对于女人而言,没有什么是一个包解决不了的。

第38章 下午茶会 (一)

学校湖边的草地上,出现了两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绅士,身着相同款式的白色衬衫,外罩一模一样的金线刺绣黑色马甲,搭配笔挺的黑色西裤,足蹬意大利风格的老式皮鞋。

在午后的阳光下,两人抖开一块巨大的桌布,红白格子相间的长方形纯棉布料四周勾着繁复的法式白蕾丝花边,自空中以慢镜头的速度缓缓降落,在天空湛蓝的背景下艳得清晰醒目,不拖泥带水,更不混沌含糊。

桌布罩住了湖边那张经历风吹日晒的长方形石桌,和石桌边沿上那些极尽工巧的漏斗形纹饰。

餐桌旁边停着一辆带锃亮镀金扶手的木质三层推车,推车周围飞舞着几只嗡嗡叫的蜜蜂和两三只翩跹的蝶。

两位绅士从木质小车里取出蕾丝桌巾,并试图将蜜蜂和蝴蝶驱赶开去,然而,当他们俯身将四块手工刺绣的桌巾,端端正正地铺在台布上的时候,蜜蜂和蝴蝶又循着香味飞回来了。

别看是在远离酒店的户外,两位绅士工作起来仍是一丝不苟,他们仔细调整每块桌巾之间的距离,使它们看上去不多一分,也不少一毫,随后,又将四只带有金色凸出纹饰的维多利亚风格圆形托盘垫放在每块桌巾的正中央。

两人像陈列艺术品一样,将四只七英寸大小的薄荷绿色镶金边点心盘,摆在托盘垫上,点心盘两旁的桌巾上依次摆放好茶刀、叉子、茶匙和餐巾纸。

这时,一位绅士从餐车的第二层取出一小束用方形厚壁水晶瓶盛着的日式风格插花,放在桌子中央,大朵的蝴蝶兰,妩媚的跳舞兰和几片带着香气的由加利叶子为露天茶会营造出与众不同的品味。

另一位绅士则将顶部饰以金色王冠的三层下午茶托盘放在鲜花旁边,细瓷托盘也是薄荷绿镶金边的款式,由下至上一个比一个小。

当两人看到四个袅娜身影沿着校园通往湖岸的小路缓缓行来时,才带上干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动作熟稔地将切成小块的三明治,样子如同命运之石的司康饼(Scone),色彩缤纷的水果挞和小块鲜奶油点心,依次按照正确的位置放入不同的托盘中,然后用一个透明的拱形保温罩将茶点罩在其中。

待四位淑女走近了,两位绅士从保温箱中取出薄荷绿镶金边的细瓷茶壶和同款的杯子,端端正正摆好,然后,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笔直地侍立在桌子两旁。

四个身穿休闲长裙的女孩一路说笑着来到湖边,长裙风格款式不尽相同,有的是浓郁法国情调,有的是文艺小清新感觉,还有的是可爱甜美路线……秋日午后的艳阳下,她们都戴着考究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去了一半的面孔。

绿茵茵的草地,碧蓝的湖水,古老传统的建筑物,传统维多利亚风格的下午茶,戴着帽子的长裙少女……这一切都为如画的校园平添了些许意趣,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重新穿越回了十八世纪的欧洲。

戴着印满古琦经典双G图案卷檐帽的女孩,撩了一下帽子上红绿相间的条纹飘带先开口道:“斯黛拉,无论如何我们要先谢谢你的款待,今天的下午茶太丰盛了。”

“别客气,阿曼达,我们都是朋友。”恼人的湖风将一缕黑色碎发吹到她柔嫩的面颊上,说话的女孩用纤纤玉指,将它轻轻掩入黑白相间的窄檐钟形帽下,轮廓分明的侧颜展露了出来,帽子旁边大朵白色山茶花,仿佛正在鬓边吐露着芬芳,与娇艳的容颜相映成趣。

“哇,万豪的甜品做得真是不错,快坐下吧!”一只胖手已经反客为主地揭开了罩在三层拖盘上的透明保温罩,胖手的主人是一个戴着蓝白相间草帽的女孩。帽子上范思哲经典的美杜莎镀金标识在阳光下十分醒目,而帽子下面的那张泛着油光的胖脸,却不得不说是对这顶优雅草帽的某种轻慢。

“哈哈……主人还没坐,你们俩倒是不客气……不过,我对斯黛拉提到的,用中国传统的紫微斗数预测命运,倒是很好奇,都有点儿等不及了!”贝雷帽女孩的笑声清脆得如同风中的银铃,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她头上戴的这款带面纱和蝴蝶结的迪奥品牌贝雷帽和英国凯特王妃所钟爱的那个帽子系出同门。

“别急,我们一个流程一个流程地进行。”白馨蕊以主人的身份招呼大家落座,香奈儿的帽子,配上同品牌黑白相间的针织裙子,虽然令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一些,然而,今天的最佳着装奖绝对非她莫属。

侍者看四位小姐都落座了,将热气腾腾的印度大吉岭红茶浅浅地斟在每个杯子里,又用薄荷绿镶金边的奶盅,细心兑入适量的牛奶。

白馨蕊翘起戴了尾戒的小指,优雅地拿起自己面前的红茶,轻轻啜饮了一口,算是正式开启了下午恳谈会的序幕。

“后天,昆丁组织的那个派对是你来安排的吗?阿曼达,亲爱的,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再邀请那个丑八怪了。”提到那个丑八怪,艾米脸上带着鄙夷神色。

阿曼达将一小块三明治放入口中,喝了一口手边的红茶,说:“你难道不知道,无论是法国路易十六的宫廷,还是中国古代的王宫,总是会豢养几个小丑。我倒是觉得,看着她破破烂烂的另类打扮,和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是件很有趣的事。”

“是啊,叫上她,没有她不热闹。我最喜欢听她讲那些有的没的,只有非洲那么混乱的地方,才能出她这样的奇葩!”维姬说得很开心,就差拍起两只小胖手了。

第39章 下午茶会 (二)

“我们为什么以这么煞风景的话题开头呢?”白馨蕊想尽早将话题引导羽悠身上,她脸上挂着比点心拖盘里的水果挞还要甜美的微笑着看看维姬,又看看阿曼达,她们一个奇胖,一个奇怪,并不比她们口中挖苦贬损的艾玛好到哪里去。

不过,她嘴里可不能这么说,这么说绝对就是友尽的节奏,之前投资的爱马仕包包和这顿价格不菲的五星级酒店输出式下午茶,就全白费了。

艾米觉得斯黛拉的话有道理,决定换个情趣高雅的话题,便问道:“你们觉得本届奥斯卡奖的最佳影片怎么样?”

“我觉得并没有上一届《艺术家》那么独特……”维姬马上顺着艾米的话题说了下去。

“那个包包你们还喜欢吗?”白馨蕊想以这种方式提醒她们,她知道,如果不及时打断滔滔不绝的维姬,接下来,她准会开始对新晋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无休无止地发花痴。

“哦,爱马仕,这个品牌我是有研究,我曾祖母、祖母、妈妈,包括我自己都是爱马仕的忠实粉丝,主要是因为,我们家族早年间,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要经受马术训练,而这个牌子的马具无疑是最好的。哦,不,我不是说昂贵的价格就代表了品质,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曼达啰嗦起来比维姬还可怕,而且,她一惯会装糊涂,还是个成功转移话题的高手。

“我是说,辛西娅的情况……”看来,白馨蕊不得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才能遏制住这三个人的发散性思维。

白馨蕊明白,她们今天话密,并不是有意要在自己面前卖关子,那个爱马仕包包没有将她们砸晕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们已经知道她白大小姐的实力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冒激怒她白馨蕊这种风险的,这三个家伙只不过是被幸福和快乐冲昏了头脑。

自从那天闺蜜四人组成立之后,她们之间的生疏感没有了,那三个家伙一定是将闺蜜、姐妹、无话不谈这些鬼话都信以为真了。

阿曼达帽子下面的两只耳朵下意识地动了动,她一看到白大小姐轻轻蹙气的眉,就忽然明白她们最亲爱的闺蜜在等什么了,也知道她为什么不惜花费时间金钱,大费周章地请她们喝下午茶了。

万豪酒店店内享用的四人位下午茶已经价格不菲,这种专门派出两名服务生贴身服务的户外定制式下午茶,恐怕光是服务费就要收百分之二百了吧。

“哦,你要是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在套路老旧的打哈哈过后,阿曼达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释放出她的情报。

“你们知道吗?辛西娅来自一个单亲家庭……”

阿曼达的开场白还没有说完,两个嘴里塞着茶点的无脑吃货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这一声里有三分玩味,二分诧异,余下的就是幸灾乐祸了。

“哈哈,瞧她整天苦着一张脸,就知道准是受到过什么打击。怪不得拒绝咱们男神威廉呢!肯定是仇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男性。”维姬将最后一口水果挞放入口中,舔了舔手指。

“你们还记得返校节舞会那天,辛西娅穿的那件丝绸礼服吗?绝对是高级定制,价格不会低于2万美金。就凭这一点我敢断定,辛西娅的爸爸在投入小三怀抱之前,应该给了她妈妈一大笔抚养费,否则,她也不可能进入咱们这种学校。”

艾米说着,用细瘦无肉的手扶了一下头上的贝雷帽,她不愧是大制片人的女儿,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了一个狗血电影的套路。

白馨蕊心中焦急,她可不想听这两个白痴废话,她只想知道干货,那就是珞羽悠家里的真实情况,因为,这决定了她们以后的相处方式——她是严厉地打击她呢,还是有所保留地实施打击,不过,不打击是不可能的。

听了艾米和维姬的对话,阿曼达兜起下唇呵呵一笑,她不得不承认,八卦这个东西太神奇,只要一个开头,后面就可以衍生出无数个版本的故事来,也难怪古往今来,大家对八卦这件事都前仆后继,乐此不疲呢。

“父母离异对她的打击毫无疑问是有的,至于抚养费的事情呢,我还真的没有得到确切数字。不过,我想,林萃女士对于那个数字可能根本就没有兴趣……”阿曼达咂了一口杯中加了牛奶的大吉岭红茶。

“林萃女士?难道……是辛西娅的妈妈?”艾米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没错啊。”阿曼达点头称是。

白馨蕊在心里反复重复着这个名字,她似乎和米亚有着相同的感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为什么不在乎抚养费呢?谁跟钱有仇?”维姬耸起肩膀,表示不能理解阿曼达要表达的意思。

“等等,在剧透别人人生的重要细节之前,我需要再和我们最漂亮可爱的斯黛拉确认一下……”阿曼达狡黠地转动着眼珠。

“什么?”白馨蕊将红茶凑到口边,优雅地吹了吹,眼角斜睨着这个表情格外丰富的卷毛女孩。

“就是你答应我们的,用紫微斗数算命的事啊!”艾米迫不及待地接口。

“哗啦”一声,白馨蕊将爱马仕Lindy包底朝天倒在铺着桌布的石头桌子上。一个写满密密麻麻文字,带有黄道十二宫的紫薇斗数命盘、一只小巧的,形似圆规的两脚状金色探灵针、一本蓝色封皮的破旧的线装书、一只样式古朴的占卜杖,和十二块形状不规则的水晶悉数从包里掉落出来。

看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三个女孩立刻眼睛放光,维姬的胖手眼看着就要伸过来拿那只镶着红宝石的占卜杖了。

“停!”白馨蕊将维姬的手挡在半空。

“这是请高僧开过光的占卜杖,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用手触碰。”白馨蕊从鼻尖向下瞄着维姬,胖女孩马上像做错了事一般收回了胖手。

第40章 下午茶会 (三)

“我通过了好几条渠道去打听,也没有了解到她爸爸的丁点儿消息,你知道,我用的那些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能力不比FBI逊色,总之,她爸爸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了解到的唯一一点儿信息是,她爸爸是咱们学校校友,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从咱们学校毕业,去了哈佛。”“你再去打听一下呗,”白馨蕊嘟着粉润的嘴唇,撒娇小女生的憨态,就算是得道的千年老妖看了也要心软。

阿曼达冷笑了一声,道:“斯黛拉,有一句话我是敢保证的。你尽可以去找其他任何人试试,我打听不出来的事情,别人更没有这个本事打听到!”

白馨蕊不说话了,这一点不由得她不信,和她刚成为闺蜜没多长时间,她就领教了“万事通”的本事,诸如,校园里谁和谁暗生情愫,哪位老师又怀孕了,孩子父亲是谁,哪位同学又发表了对权威老师大不敬的评论等等,似乎一切都瞒不过她的法眼。

她还有一张堪比《华尔街日报》和《洛杉矶时报》的大嘴巴,能将她打听到的各种新消息,经过打磨润色,以最具时效性的方式广而告之。

尽管那些痛恨阿曼达的同学认为,这完全要归因于她没有正确的世界观,没有其它更高远的人生目标和生活情趣所致,但是,这并不妨碍阿曼达被大家冠以“八卦女王”的新名字。

看了阿曼达三秒钟,在确定她已经将知道的所有信息全抖搂出来之后,白馨蕊也只得低下头,无奈地继续啜饮着杯子里的红茶。

唇缘只轻轻碰了碰薄荷绿色细瓷盏中的茶汤,白馨蕊立刻秀眉深蹙,脊背挺直,像只炸了毛的波斯猫,仿佛她眼前的茶杯中盛着的不是香气四溢的大吉岭红茶,而是一碗泛着莹莹绿光的砒霜,此刻,她那条比其他人更加值钱小命,正在受到严重威胁。

“duang”地一声,她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由于杯底与石桌相碰的反作用力太过强大,杯中兑了牛奶的浅咖啡色液体飞溅出来,落在手工刺绣的白色桌巾上那只羽毛艳丽大嘴鸟周遭,留下了半圈不规则的茶色梅花点,风雅得像是一幅宋徽宗笔下的花鸟画。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聊着天的维姬和艾米立刻像树上的秋蝉一样噤声了。

两名侍者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连忙小步趋前跑到白馨蕊身边,为了给客人创造一个更好的俯视角度,两名身材高大的绅士不得不俯身单膝跪地,神色慌乱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白小姐?”

白馨蕊脸上带着薄薄的愠色,樱唇轻启,正颜厉色道:“茶快凉透了,还不换一壶?这就是你们万豪酒店的服务?砸了五星级酒店的招牌倒是小事,怠慢了我的客人,我可不答应!”

两名男侍者诺诺称是,忙退到一边,打叠起精神,为挑剔的客人重新备制红茶。

从可爱小萝莉到穿普拉达的魔鬼之间的转换不到两秒钟,三姐妹冷汗如浆。

白馨蕊揉着眉心,她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三个没用的家伙身上投资意义究竟有多大。

三个人惶恐地看了看白馨蕊的那张花瓣一样娇艳的巴掌小脸,此刻,她那原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吊得更厉害了,脸色显然不太好看。

不过,她们的闺蜜绝对不是在演戏,因为这是演不出来的,她完全就是真情流露,眼中揉不得沙子。

那是藏在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骨子中的娇,是生活的环境造就的,是周围人对她精细入微的服侍和宠溺涵养出来的。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再怎样精益求精,注重细节,也不及白馨蕊常年得到的照顾之百分之一。看来,她果真是童话里的豌豆公主。

“哦,抱歉,”白馨蕊收敛起怒容,换上了冷淡而优雅的表情,说道:“我绝对不能容忍喝冷掉的红茶。”

两位侍者忙前忙后为四位小姐更换新茶和茶盏。

艾米极不自然地假笑了一下,说:“斯黛拉,别着急,你不就是想让辛西娅难堪吗?这还容易?”

“不是难堪,是臭名昭著!”白馨蕊咬着后槽牙吐出这恶狠狠的句话。

“如果是那样,这些素材已经足够了。”阿曼达嘴角浮起狡黠笑意。

白馨蕊不耐烦地抬起眼眸,高傲地眄过去,问:“什么意思?”

“让那小妞吃苦头,如果,这么点儿小要求我们都做不到,不就白混了吗?你放心,我们是好朋友,你既然对我们以诚相待,我们也决不会看着你有难坐视不理……”阿曼达说得冠冕堂皇,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毕竟,制造不同版本的八卦消息,也是她的业务范畴之一。

白馨蕊仔细盯着阿曼达的脸,发现她那宽大的鼻子配着上翘的唇际线,越发酷似女版憨豆先生的风范,不过,她说的话可不憨豆。

“哦?下面的游戏,你们打算怎么玩?”白馨蕊按兵不动,难道这就是艾米曾经提到过的附加值吗?

“你觉得,在我们这样一个美好和谐的校园里,一个悲催的单亲家庭出身的问题少女,由于心理上的疾病拒绝学生会主席的故事,是会赚取更多眼泪呢?还是更多话题?”

维姬“噗”地笑出声来,她听得出,自从和高年级一起上大学程度的AP英语文学与写作课之后,阿曼达的修词变得极为雅致,不过,其中的杀伤力确实也不容小觑。

“说说细节吧。”白馨蕊开始欣赏阿曼达了,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学姐不是浪得虚名,着实还是有些才干的。

“信息越少,越有利于我们发挥自己的想象,不是吗?自古以来,单亲家庭都和伦理爱情大剧息息相关……不是未婚先孕,就是私生子,要不就是年轻女子做为第三者攀附权贵,被扫地出门的故事。”

阿曼达继续炫耀她在AP语言文学课上修炼的漂亮词藻,“你想要什么版本,尽管说,是丧尽天良遭人唾弃的千古罪人,还是赚取廉价眼泪的苦情戏码,抑或是疑窦丛生的悬疑大剧,我这里都能提供最完美漂亮的脚本……就算这些故事有些老掉牙,也不妨碍我们释放出去混淆视听。咱们学校那些天才,想象力何等丰富,有了这些基础雏形打底,他们肯定会不负众望地发展、推测、编造出无数个更狗血的故事来,到时候,当事人……”

阿曼达已经进入走火入魔的癫狂状态,她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绝妙构想,和实施方案。

优雅的黑白相间钟形帽侧面的白山茶花花蕊在风中轻颤,栩栩如生地绽放在白馨蕊艳丽的颊边,衬着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和俏丽眉眼,那竟是一个掩饰不住的笑。

第41章 贝克小姐

电梯门开了,辰辰和义廷在图书馆三楼下了电梯,朝小演讲厅走。

一路上,义廷都在抱怨着:“上周上的那是叫生理卫生课吗?啥生理结构、专有名词啊,讲了一大堆,脑袋都大了!咱们又不是学医学的!”

“那不叫生理卫生课,叫性教育学课。”辰辰纠正他。

义廷不理辰辰,继续抱怨道:“……最搞笑的是,一人还发了一堆带单词的图片卡,让洗完澡对着镜子在身体上挨个找到卡片上的器官对应的位置。我要是真傻到听她的话,李恩能吓得直接跳窗户逃走!”

辰辰脑补了义廷描述的情景,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上周这个时间给他们上课的那位中年女子,此刻已站在讲台前,在辰辰的眼里,她神形兼似《生活大爆炸》里谢耳朵的女友艾米,穿着的土气程度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她梳着时下在美国很少见的浅棕色齐耳短发,******,身材微胖。下演讲厅里明明不冷,却穿了件厚料的砖红色格子高领针织衫,深蓝色的直筒裙熨烫得平整如新,黑色长袜还是不透明那种。

总之,她全身上下除了脸部和双手,没有一丝肌肤露在外面,就差像阿拉伯妇女那样,用条宽大的黑纱巾把脸也蒙上了。这是辰辰到美国之后,见过的最保守规矩的穿着,比学校那几个七十多岁的老绅士们捂得还要严实。

义廷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么恪守陈规的女性,怎么可能讲得好如此禁忌的话题呢?

看着义廷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辰辰觉得实在有趣,便故意逗他说:“怎么?是不是觉得这门课的内容不够劲爆?上节课结束时不是发了调查问卷吗?你想听什么,可以把意见写上去。”

义廷如同被人看穿了心事,脸刷地一下红了,一副不打自招的样子瞪了辰辰一眼,小声说:“谁觉得不够劲爆了?我就是说那个啥,贝壳医生讲课不生动活泼,听着没劲。”

义廷嘴里的贝壳医生名叫格蕾丝·贝克(Grace Baker),就是此刻站在这里,准备给同学们上讲课的位女士,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贝克小姐。

讲义资料上附带着贝克小姐的简历,她毕业于康奈尔大学的护理学专业,目前就职于附近那所著名大学附属医院,是妇产科护士长。

她每年都会在A校开学后的那个秋季学期里,为新生们做性教育学系列讲座,然而,对于她的具体年龄,资料上没有显示,辰辰从她的容貌体态推测,应该是四十出头,和自己的妈妈不相上下。

辰辰的眼光仍是不可避免地落到了贝克小姐身旁地上放着的那只巨大的箱子上。这是一个长方形的传统英式大箱子,比飞机上的托运行李箱还要大些,上个世纪的古板样式,黑色,四个角都包着褪了色的金属护角,还带着滑轮。

箱子看起来格外结实,似乎再用50年也不会有丝毫损坏,乍看上去,很像魔术师推上舞台的那种箱子,就是里面装着兔子、鸽子、金鱼、玫瑰、扑克、气球、甚至能一不留神能钻出个大活人的那种百宝箱。

贝克小姐通常会将她的百宝箱滑轮着地立起来放在小演讲厅的最前端,然后,把箱子像打开一本书一样敞开着,这样一来,神奇的百宝箱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柜子,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第一节课的时候,贝克小姐不但从这只百宝箱中拿出了书和讲义,还有每人一套的身体各个部分器官卡片,为稍显沉闷的课堂增添了不少乐趣。

辰辰环视小演讲厅,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半。一群女同学正围着白馨蕊正在交头接耳谈着什么,还不时发出放肆而刺耳的怪笑声。

对于女孩们热衷的八卦内容,辰辰向来不感兴趣。随着目光后移,他一眼就越过人群看见了文瑾。

并不是她今天有什么格外惹人注目之处,而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坐到了演讲厅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这显然与她平日上课总爱离老师最近的风格大相径庭。

小演讲厅比他们平常不到十二个人的课堂要大得多,不是哈克尼斯圆桌式的布局,而是剧院式排列,大约有三四十个座位。

这个小演讲厅,平日用于各个俱乐部举办小型研讨会。性教育学课程设在这里,也许是出于人数规模比较便于授课的考虑。

为了避免这门课形同虚设,学校并没有形式主义地将课堂放到更大的会议厅,仍然筹划了小班授课的教学方案,将八九年级新生们分成六组,在不同的时间段接受贝克小姐的培训课程。

辰辰他们是最后一组,所以,翘首以盼地足足等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才轮到他们上这门课。

校演讲厅的教学设备不及教室,只有普通白板和幻灯机,正前方的白板上用马克笔规规整整地写着“Sex Education(性教育)”,下面还画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贝克小姐她打开电脑,熟练地连接上投影仪,然后,又从百宝箱中拿出一大叠格子纸,又取出一粉一绿两个方盒子,放在演讲台边沿。

此刻,小演讲厅里大部分同学已经落座了,见贝克小姐今天居然打开了投影仪,大家眼角眉梢带着秘而不宣的促狭笑意,喜大普奔地聊着什么。那场景堪比常年没有文娱生活的农民大叔大婶们,听说村头要放映免费露天电影,纷纷搬着小板凳过来观看。

贝克小姐扯开嗓门说了声:“大家安静了。”小演讲厅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

“在我们开始今天的讲座之前,给每个人15分钟,写一篇小作文……”说着,贝克女士讲台上的格子纸放在第一排,前排的同学每人拿了一张之后,递给坐在后面的同学。

“啊,这种课也有小测验啊?”坐在辰辰身旁的义廷不情不愿地小声嘟囔着。

贝克小姐脸色红润饱满,针织衫高高竖起的领口愈发显出她下巴上的赘肉。

她朗声开口道:“今天作文的题目是《我的性幻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教室里一片哗然。

“什么?”有的好几个同学涨红了脸同时发问,害羞的女生们发出惊呼,男生们起哄般夸张地笑着掩饰尴尬,不知是谁还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贝克小姐伸出双手,示一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大家抓紧时间写,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写完之后,男生放到这个绿盒子里,女生放进粉色盒子,然后,我会请男生和女生交换朗读他们的作品。”

小演讲厅里仍能偶尔听到窃笑声,但是,大部分同学已经开始写作文了。

第42章 即兴作文

辰辰白皙面庞上笼罩上一层羞赧的红晕,他那灵活修长的手指飞速转动着笔杆低头沉思,当年在托福和SSAT考场上, 15分钟写四五百字的即兴作文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还不是洋洋洒洒一挥而就,然而,今天这个题目却把他难住了。

辰辰从小到大阅读的书籍,看过的电影都是经过妈妈严格审核筛选的,纯净的环境,严格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好男孩江睿辰,不但从没有和人直接谈论过性方面的话题,哪怕偶尔想一想都觉得罪恶。

他偷眼看身旁的义廷,他已经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了,歪歪扭扭的英文单词写得很大,一会儿就爬满了大半张纸,辰辰好奇地探头想看一下他写的内容,义廷扭着身体,一种早有防备的姿态,宽大的肩膀将辰辰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种作文他倒是写得挺欢畅,辰辰不由得用手掌捂了一下脑门儿,一脸看着好孩子就要堕落的痛心疾首。

再看看坐在前排的羽悠,她脊背挺直,笔走龙蛇,一副文思隽永的样子。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他扭过头去看文瑾的时候,发现她竟然也在紧锁双眉埋头书写。

辰辰心里暗自感叹,这些人可真是能够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啊!他实在好奇,他们到底在写些什么呢?

正思忖间,只见白馨蕊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贝克小姐说:“能不能再给我一张纸?”

贝克小姐微笑着,亲自将纸送到了她的座位上。

辰辰摇摇头,我的天啊,连一个十三岁的小萝莉都……

又经历了大约十分钟负隅顽抗式地冥思苦想,几次落笔,他都觉得不妥,又用橡皮擦掉,不一会儿,桌上就聚集了一小撮灰白色的橡皮屑。

“时间差不多了,请同学们交卷吧。”贝克小姐的一句话,解救了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的辰辰,他看着只写了名字的一张白纸心情复杂,长这么大了第一次交白卷,也不知道这门课的成绩会不会拉低自己的GPA。

辰辰看见,同学们个个满面春色地将手里的纸放进了不同颜色的盒子。在贝克小姐目光的催促下,他只得低着头走过去,将白卷塞进了那个绿色的盒子。

这时,贝克小姐拿起粉盒子里的一篇文章交给了坐在第一排的胖子乔,乔怪声怪调地朗读起来:“夏夜,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之后,我和威廉漫步在夏威夷的专属私家海滩上……星光下,我穿着粉红色薄纱的连衣裙,皮肤像沾了露珠的花瓣一样柔嫩芬芳,他刚从海里游上来,赤裸着上身,露出健壮的胸肌和漂亮的腹肌,白色的短裤还在滴水。我逆着风奔跑,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威廉在我身后追逐着我。我不小心摔倒在柔软的白色细沙上,他故意倒在我身上,开始亲吻我的额头、眼睛和嘴唇,然后,他用温暖无比的声音说:‘闭上眼睛……’”

辰辰听着觉得忍俊不禁,这显然又是一个威廉的花痴脑残粉,居然点名道姓地写出了性幻想的对象。

他本以为同学们也都会偷笑,环伺周围,只见大家就都像听校长讲话一样认真,一张张脸上满是耐人寻味的各异表情。

乔读完了这篇文章,坐在下面的同学们开始起哄:“谁写的?太煽情了吧!”

安德鲁说:“写得不错,乔,快报上作者的名号。”

辰辰心里暗笑这些同学太天真,这么直白的文章,又透露出了性幻想的对象,作者肯定是匿名的。

不成想,胖子乔看了看白纸最上面那一行,就直接念了出来:“丝黛拉·白,破折号,坐在窗户旁边穿黄衣服的那个长头发漂亮女孩。”

天啊,不但写出了姓名,为了怕有人不认识她是谁,居然还写了自己的详细特征。

“确实奔放!”义廷朝白馨蕊竖起大拇指,辰辰也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窗口,高高扬起下巴的女孩。

接下来,贝克小姐叫满脸雀斑的瘦高女孩莉莉站起来读一位男生的大作,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贝克小姐递过来的作文,念了起来:“她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皮衣,衬出她洁白如雪的皮肤……”

莉莉刚读了两句,义廷脸上出现兴奋神色还不自觉的挺直了身板。

看着他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辰辰就能猜到这篇作文十有八九是这货写的。

“她那丰满的……丰满的……野兽?(显然是把breast,胸部,写成了beast,野兽)”莉莉本来就读得满脸通红,扫视了一眼满篇龙飞凤舞的字迹和拙劣的语法错误,她实在读不下去了,鼓着腮帮子说:“贝克小姐,我能换一篇吗?这篇拼写错误太多了,我完全猜不出他要说什么。”

贝克小姐给莉莉换了一篇。

义廷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靠在座位上,颓了。

只听莉莉读到:“在派对上,我喝了些酒,感觉很棒,然后,带着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安妮,在哥们儿们艳羡的目光中,上了从爸爸那里借来的路虎。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街角,我和安妮都觉得十分燥热,于是我们停下车在黑暗中开始亲热。正在这个时候,脱衣舞酒吧的舞女玛丽下班从酒吧里走了出来,几个混混马上围过去纠缠她,我冲下车打跑了混混,救了玛丽。玛丽对我十分倾慕决定以身相许,她也跟着我来到车里……”

辰辰已经听得面红耳赤了,他连连摇摇头说:“重口味!这简直就是教唆犯罪啊。”

莉莉开始读这段小黄文的时候,也是耳热心跳,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越来越狗血,莉莉感觉完全在读一篇荒诞搞怪文了,整个人也轻松起来,读到后面她居然捧着稿纸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男生确实写得自恋又变态,同学们也笑闹起哄,互相猜测着文章的作者到底是谁。

又读了几篇之后,贝克小姐说:“再读最后一篇,我们就要开始今天的课程和讨论了。”

说着,贝克小姐拿起另外一篇即兴作文交给了彼得,彼得读道:“作为一个未婚的基督教徒,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去谈论性,事实上,无论是性行为和性幻想,只要是它存在于婚前,都应该被冠以‘淫乱(fornication)’的标签。性行为是上帝的恩赐,但是,这恩赐只有已婚的夫妻才可以得享。基督徒的身体是极为神圣的,要以此来荣耀神,而非违背神的意志随意玷污……综上所述,我认为,性关系只限于婚姻内,否则就是淫乱之罪……”

然后,彼得又将文章的后面有详细引述的《哥林多前书》、《以弗所书》、《希伯来书》中关于性方面的论述和箴言,一一诵读了出来。

贝克小姐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神情,她拿起这篇作文,说:“在当今的世界,女孩子仍能保持着这样纯洁善良的思想,实在值得称颂,我要宣布这个女生的名字,请大家以她为榜样,她是……蒂娜·潘。”

坐在后排的文瑾脸一下子涨红了,如同刚刚得到的不是表扬,而是又听到了一篇奇葩的性幻想作文。

第43章 流言

X block不是一个人人都有课的时间段,也不是一个名正言顺休息的时间段。勤勉些的学生会将X block也安排进一门课,有的则会利用这个时间自习、做作业、看书、发展自己的爱好,或是寻求老师的辅导。

辰辰准备利用这个时间去图书馆的小自习室为义廷补补英语,两人走出科学楼穿过校园,聊着天朝图书馆方向行进。

校园里随处可见同学们行色匆匆的身影,这是校园里的常态,每个人都神情笃定,步履坚决,踏碎一地落叶,却无心欣赏风景,一心只想着奔赴各自不同的目的地。

图书馆大厅中亦是一番脚步杂沓的景象,忽然,义廷的目光被信息台侧面布告栏中,一张花花绿绿的海报吸引了过去,他碰了碰辰辰的胳膊,怪声怪调地叫着:“你快瞅一眼,布告栏上面贴的是啥玩意儿?花里胡哨的。”

辰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他只有一个小时帮义廷辅导,接下来还要去越野队,哪有时间去看那些闲七杂八的东西,便说:“一大堆事情没办呢,快走吧。”

义廷被辰辰拽得有些不情愿,嘴里嘟囔着:“上面珞羽悠的照片,也不知他们整的啥?”

这话像一道精确的电脑指令,辰辰立刻停下脚步,甩开义廷,径自奔到布告栏前。

不看还好,这一看,辰辰简直气得要吐血。

不知是谁将《周报》头版上羽悠和威廉的照片剪了下来,不过,张贴在布告栏里的那一部分,只有羽悠绝尘而去的背影,照片左边的威廉早就被剪了下去,只剩一条伸出的手臂。就在羽悠的衣裙上,用马克笔写满了“bastard”、“Bitch”等字样。

义廷也看见了图片上面的单词,即便是英文水平差,他也明白那些文字的意思。

他左手使劲攥着握成拳的右手,骨节发出核桃碎裂般的咔咔声,一脸愤然地说:“有人和羽悠杠上了。你说,是不是威廉……”

一条校报《周刊》头条将一向默默无闻的羽悠推上了风口浪尖,校园里关于羽悠的蜚短流长层出不穷。

对于那些空穴来风,辰辰当然不相信,他一伸手将这张纸从布告栏里扯下来,团成一团,一言不发地扔进了垃圾桶,一脸严肃地使劲地摇着头,“肯定不是,他没有那么卑鄙,十有八九是他的脑残粉们发动的报复行为。”

义廷四十九码的球鞋重重在地上跺了一下,“嘿!还无法无天了!走,咱们告老师去!”

辰辰被气得笑出了声:“你以为这是在国内吗?班主任管你写没写作业、考试进步还是退步了,管男生是不是和女生说话了,管课堂纪律好不好,甚至连你带了多少零花钱也要管!美国寄宿高中,老师才不会管过这些闲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辰辰的眉头一下子紧锁起来,他简直不敢想象,在校园的其它教学楼、宿舍的布告栏中,会不会仍有这样写满辱骂词句的照片。

离电梯口老远就能看到那里等着不少人,义廷一把将辰辰拉进了楼梯间。辰辰的大长腿一步跃上三级台阶,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转动。

近来,不知是哪位神通广大的人,竟然将羽悠的家事也挖出来大做文章,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进行各种编造、演绎和杜撰。学校里每天都流传着关于羽悠父母不同版本的流言,而且每个版本都说得极为难听露骨。

在这样的局面下,学校里几乎所有女生都站在了羽悠的对立面,而所有男生似乎都在等着看好戏。

“靠!这种事多糟心啊!咱们要不找威廉去评评理!让他管管那帮的脑残手欠的粉丝!”义廷三步两步追赶上辰辰,气愤得呼呼喘着粗气。

辰辰叹了口气,道:“威廉虽然不是个小人,也不是个圣人,他的表白刚被羽悠拒绝,怎么可能去约束自己的粉丝?更何况,谣言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怎么去查?”

义廷沉默了,两人默默爬楼,良久,辰辰深深叹了口气说:“言论自由的阴影之下,语言暴力和格调低下的东西是不可避免的,或许这就是自由付出的代价。”

火冒三丈的义廷终于变成了一枚哑炮。

第44章 爸爸去哪儿了

一周一次性教育课的时间如期而至,辰辰走进小演讲厅,眼睛下意识地寻找着羽悠。

她静静地坐在靠窗的角落,看上去比平日显得更加苍白,也更加孤单,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书。那只紧紧攥着书本的手越发瘦得过分,削薄精巧的骨几乎要刺穿流淌着蓝色血管的皮肤。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白馨蕊和她的一帮小伙伴们却说笑得正欢,夹着俚语的尖锐笑声,不时引来小演讲厅各个角落中同学们的目光。

辰辰无意探究她们在谈论什么,只觉得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庞上,高高吊起的眉梢和寡淡凉薄的唇瓣,充溢着十三岁少女天真的残忍。

经过了三分钟的走神之后,辰辰注意到,贝克小姐用马克笔,将白板上大写的SEX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她环顾小演讲厅里的同学,用马克笔的尾部很没气势地敲了敲白板,问道:“当你们看到这个单词,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一个高个子健壮男生喊道:“想到,一丝不挂的女孩……”演讲厅里一片“嘘”声。

“想到怀孕……”一个女孩羞涩的说。

“想到遗精……”一个瘦小的男生小声说,早有几个男生已经嘎嘎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做爱。”白馨蕊理直气壮地说。

……

贝克小姐摇摇头,说:“年轻人,你们联想到了这么多,为什么唯独忽视了一个与性有着紧密联系的事物?”

同学们一阵窃窃私语,大家纷纷猜测着他们究竟遗漏了什么。

这时,贝克小姐回转身,在白板上写了个大大的LOVE(爱),然后,又在这个单词下面并排写下了“RESPECT(尊重)”、“TRUST(信任)”和“PROMISE(承诺)”。

“上周,同学们在作文里写到形形色色的性幻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仔细去思考性与爱之间的关系,并在以后的某一个时间,一旦发生性行为时,能够以做爱(make love)来代替性交(having sex)。这两者在行为上或许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其内核是完全不相同的!”

说到此处,下面安静了,无论下面坐着的同学是否认同贝克小姐的观点,至少,他们已经在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下面,我想通过一个例子来讲一讲,为什么青少年过早的发生性行为是不恰当的。”

说着话,贝克小姐拿出一卷胶带,用剪子剪下了一截,双手举着给同学们展示:“你们有谁上来摸一下这个胶带,看看粘不粘?”

坐在前排的安德鲁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然后,用力将粘在上面的手指拿下来,做了个鬼脸说:“嗯,粘性很强。”

只见,贝克小姐撩起毛衣袖子,将胶带贴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猛地一把撕下来。胶带从手臂皮肤上剥离发出的“吃啦”声,同学们都不禁倒吸一口气,似乎能感受到贝克小姐手臂上火辣辣的灼痛感。

贝克小姐将胶带展示给同学们,还用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摸了一下,说:“这下粘性不太强了。”

说完,她像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将胶带一遍遍粘在手臂上,又撕下来,再贴上去,再撕下来,将这个动作反复了十几次,知道手臂上的那块皮肤红得像块烫的半熟的火鸡。

贝克小姐简直就是在用生命讲课啊!

当她又一次将胶带展示出来的时候,胶带的颜色已经不再透明,上面沾了一些汗毛和皮脂之类的东西令它看起来颜色晦暗。

贝克小姐用手在上面摸了摸,说:“你们看看,现在这个胶带已经完全没有粘性了,有谁愿意上来摸一下?”

同学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嫌恶的表情,竟然没有人走上讲台。

贝克小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没有爱与责任的性行为,我们只能理解为追求一时的刺激快感,而这种感受只会随着次数的增多而变得越来越平淡乏味,就像这个胶带。”

此时,贝克小姐放下毛衣袖子,走回演讲台上,指着投影仪打在屏幕上的一组数字,继续说道:“美国青少年怀孕的比例是全世界最高的,每年我们有75万少女怀孕,是加拿大和瑞典的两倍。要知道,美国有三十个州的法律规定禁止堕胎,二十个州实行有条件堕胎,少女生育造成单亲妈妈数量正在与日俱增。一旦她们剩下孩子,其中的绝大多无法正常完成高中学业,未成年的少女们拉扯着一个孩子,对她们的身心健康,及孩子的未来所造成的负面后果,更是难以估量的。”

贝克小姐脸上仍是痛定思痛的表情,白馨蕊却在座位上说起了俏皮话:“对啊,单亲家庭就是社会的罪恶和毒瘤!目前,中国正流行的一档节目叫‘爸爸去哪儿了’,来了美国才知道,不能随便问‘你爸爸是谁?’因为,她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

最后那句话,白馨蕊用故意用了“她”这个女性专属的代词,班上至少有一半同学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还对羽悠指指点点。

第45章 禁欲主义

辰辰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忽然,他想到,谣言这么快就传播得满城风雨了,肯定是有人在引导舆论!

再去看处于谣言漩涡中的羽悠,她仍是神情漠然,镇定得几近冷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不曾发生,仿佛她根本就不介意谁说了什么。

乔布斯性格固然古怪乖张,而羽悠呢,也着实坚强得令人心疼,辰辰如是想着。

他灵机一动,马上站起来,说道:“你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不过,你又怎么解释声名显赫的JK·罗琳?如果她不是一个单亲妈妈,说不定也没有心思去给自己的孩子写《哈利波特》这样的睡前故事,我们今天也就没有机会读到这么精彩的作品。还有***,他也来自单亲家庭。他不是照样当选总统了吗?而且还是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黑人总统……”

辰辰具体而接地气的例证,立刻引起了美国同学的共鸣,成功地转移了大部分同学的关注焦点。

舆论一下子从白馨蕊强烈暗示的,与单亲家庭关联的丑闻,切换到了辰辰强调的,来自单亲家庭的大人物们身上。

教室后排的某个角落里,忽然发出椅子和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大家齐回头看,大块头的本同学屹立在教室后面,态度坚定地大声回应道:“我同意查理的观点,乔布斯不也是他母亲上大一时,意外怀孕生下来的吗?他不照样是世界上最有钱,最聪明,最有创造力的人。”

当课堂讨论已经从性教育偏离到了社会问题,当所有人都忽略了贝克小姐存在的时候,她不得不站出来,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课堂主导权:“我们当然不能偏激地认为,单亲家庭是社会的罪恶和毒瘤,但是,不得不指出,你们列举的个案,并不典型,在美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住着车库改造的窝棚,朝不保夕的单亲妈妈仍是占大多数。乔布斯只是比较幸运,被一对善良的夫妇收养。不过,难道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乔布斯的坏脾气,很难与人融洽相处性格,以及长期以来对亲生父母及妹妹的排斥都是从何而来?如果,他是正常婚姻家庭下生长起来的孩子,他或许会拥有更多的快乐。”

在座的同学都安静了下来,贝克小姐越说越激动,脸不由得涨红了,声音也渐次高亢:“不正当的性行为还可能导致疾病的传播,我们的政府每年用在青少年性教育上的资金更是超过1亿美金,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

贝壳小姐在白板上写下了大大的“Abstinence(禁欲)”,接着说道:“上周那位虔诚信仰基督教的同学提出过这个观点……”

讲到慷慨激昂处,她不觉走下演讲台,完全没有在意,已将自己置身于投影仪的光影里,光束从高处打在她身上,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半明半暗,有着某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认为,性行为是人类最重要,最有意义的行为之一,应该和人类最伟大的品质——承诺、尊重、信任相结合,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总是说,只有成人才能承担这件事情的后果。”

贝克小姐开始播放了一段性教育视频,小演讲厅里的同学有的开始咬耳朵,有的则在窃笑。

辰辰看得如坐针毡,心想:这大概就是义廷期待的劲爆内容吧?他瞄了一眼义廷,只见他的脸上也反反复复变换着各种古怪的表情。

视频播放完之后,贝克小姐给每个人发了一个避孕套,女生们拿到这个东西还有些害羞,男生们则迫不及待地当场打开。

白馨蕊也百无禁忌地将那个小薄膜抖开,学着男生的样子朝里面吹气。

这时,印度同学拉杰西站起来,问道:“贝克小姐,请问您提倡怎样的频度呢?您在这方面又是怎么做的呢?”

尽管拉杰希说得隐晦,大家却都明白他的意思,都没想到这个平日老实巴交的学霸居然这么污,同学们哄笑起来。

贝克小姐扶了一下眼镜腿,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郑重其事地说:“我……还没有结婚,我不住嘴婚前性行为。”

辰辰听了曾目结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称她为贝克小姐,而不是女士或夫人,难怪她那么起劲地提倡禁欲!是由于一直在宣讲禁欲,才使她远离了婚姻,还是因为没有结婚,她才不遗余力地宣讲禁欲呢?

下课了,同学们纷纷走出了教室,辰辰感到口渴的厉害,出了小演讲厅就直奔楼道里的饮水机。

没走两步,就看见白馨蕊和艾玛正在嬉闹打闹,她们竟然将上课发的一只避孕套套在了水管上,不一会儿,粉红色的套子里就装满了水。她们开心地将那个水球的口扎紧,掷来掷去玩得不亦乐乎。

辰辰咽了口吐沫,立刻打消了在那里喝水的念头,正准备离开,只听“哗啦”一声,一叠五颜六色的卡片掉落在地上。

只顾着和艾玛笑闹玩耍的白馨蕊,忽然大叫一声:“江睿辰,还不赶快把我的卵巢和子宫从地上捡起来!”

第46章 劳伦的派对

“哎,文瑾,这么着急去哪儿?”辰辰三步两步追上前面背着大书包的女孩。

文瑾抬头,从镜片后面看了看这个斯文帅气的小男生,说:“我还赶着回宿舍换衣服,参加马术训练呢。巴克曼先生哪里都好,就是忍受不了队员迟到,我可不想被罚刷马厩。”

“话说,今天,我翻ins,被结结实实地泼了一脸狗粮,我看见劳伦和丹尼尔在里面发了一模一样的照片,好像是个挺热闹的派对,还配了虐狗的文字……”辰辰一边打听,一边陪着文瑾朝伍德赛德楼方向走。

“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俩是全校公认最登对的情侣。”秋风吹动文瑾的波波头,她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说得不以为然。

“我在照片里居然看见了你,没想到,像你这种单身狗也敢参加情侣派对!”

听辰辰这么说,文瑾停下来,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扒到一边,盯视着他,气咻咻地反驳道:“你说我是单身狗,就好像你自己脱单了似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情侣派对,是劳伦学姐的生日派对,好吧!”

“咦,你不是向来鄙视各种派对吗?怎么,这回不怕耽误时间了?看来劳伦学姐的人缘确实不错啊!”

辰辰故意逗她,是因为,平日文瑾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争分夺秒地学习,别说派对,就是周末晚上偶尔一起玩狼人杀,她都是能躲就躲,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去附近那家日餐馆吃正宗的寿司。

“能不去吗?伍德赛德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邀请了。除此以外,她们十年级的大部分男生,和几乎所有女生也都被请去了,还请了和她要好的所有高年级同学。”

“等等,几乎是什么意思?”辰辰好像听出了什么门道儿。

“几乎……就是……十年级同学里唯独没请阿曼达。”文瑾推了推黑边镜框,老实作答。

“咱们学校最近很火的闺蜜四人组,其他几位都去了吗?”辰辰问。

“只来了维姬和艾米两个,劳伦还对她们不冷不热的。”文瑾说着,伸手从低垂的树枝上够下一片红黄相间的树叶,继续往前走。

“哇,这么说去的人不少啊,她们家坐得开吗?”辰辰来美国之后,也是一心向学,并没参加过什么像样的时尚派对,他脑子里,那只是一大帮女生叽叽喳喳。

文瑾一脸认真地说:“她们家住在纽约呢,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去纽约?这次,正好赶上她的Teen & Style公司要举行秋冬服装线下发布会,劳伦学姐就将把这两个活动合二为一,租下了位于波士顿郊外的一个私人会所。”

“派对好玩吗?说说呗。”辰辰怂恿着。

提到这个周末的派对,文瑾话匣子瞬间就打开了,双手交握在胸前,无限回味的表情:“会场布置得可漂亮了,甜品和小点心什么种类特别多,据说都是米其林三星厨师亲手做的,味道棒极了。劳伦学姐时尚圈的那帮朋友也来了,派对中间穿插了三场模特走秀呢!你猜,丹尼尔学长給劳伦学姐送了什么生日礼物?就是照片上晒出来的那对镶钻的卡地亚情侣手环啊!你不知道啊,劳伦学姐的爸妈也都来了。哇,我还是第一次和曾经的世界超模近距离接触呢!她长得比劳伦还要漂亮!”

辰辰转了转眼珠打断她,问道“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人去的多吗?”

文瑾一脸懵懂地点点头,说:“当然了,威廉、昆丁、亨特、安东、大雅各布、凯文、大卫等等,各路大咖悉数捧场,还送上礼物表示祝贺呢!”

辰辰笑而不语,美国大甜心劳伦平日和任何人都关系融洽,在学校,蓝白两道都给她面子。她和白馨蕊同为戏剧社成员,之前两人还挺要好的,自己过生日这样盛大的派对,却偏偏没请白馨蕊和阿曼达,看来其中有些奥妙。

“哦,只是简简单单的生日派对吗?”辰辰脱口问道。

文瑾思忖片刻,才说:“哦,对了,派对快结束的时候,劳伦学姐和威廉发表了一个联合声明。”

“哦?联合声明,说来听听。”辰辰意识到,这才是劳伦生日派对的另一个重要的目的。

文瑾在一棵树冠茂密,红叶满枝的枫树前停下脚步,然后,就地取材地站到一块石头上,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平视辰辰了,也算是成功地致敬了一把劳伦学姐的身高。

她学劳伦学姐平日撩起金色长发的名媛风范,撩了一下自己短短的波波头,郑重开口道:“劳伦学姐对所有到场的人说:‘我不希望听到你们再传辛西娅的任何流言,一句也不行!今后,如果有谁欺负她,就是与我为敌。你们尽可以去告诉那些爱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即便她们是威廉的忠实粉丝,这么做也只能给威廉抹黑。我作为威廉的朋友,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所有人,威廉对这件事不领情,而且非常生气!’她说完,威廉第一个起来附议,其他同学们也都支持。”

至此,文瑾的话证实了辰辰的猜测,作为羽悠的室友,劳伦的方法不同于薇薇安的正面交锋,单打独斗,却不能不说是睿智的上选之策,既不伤及各方的面子,又能卓有成效地压制和震慑住造谣生事的一方。这种做法也只有像她这种颜好人气高,又有影响力的学姐才能做到。

第47章 巨蟹男

“真难得,那几个无聊的人今天居然没有家长里短地说别人坏话!”

义廷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那张桌子旁边白馨蕊、阿曼达、维姬、艾米和另外几个时髦的女孩,愤愤然说着。

辰辰没答话,继续吃着盘子里的日式咖喱饭。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屑于理会这些肤浅的女孩,连谈论她们的兴趣也不大。

前些日子,劳伦的一番拉拢威慑果然奏效,这几个女孩最近的言行有所收敛,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们提到羽悠的名字,羽悠也算是逃过一劫。

尽管辰辰如高僧入定般心无旁骛,女孩们的七嘴八舌的笑闹声仍是清晰地传了过来,听上去,今天她们谈论的主题与星座和命运有关。

这几位女生在辰辰眼里属于不学无术之辈,她们在一起鼓捣的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在他看来,与走街串巷算命顺带卖假药的江湖骗子行径没什么两样。

吃完饭,辰辰就拽着义廷准备避开她们的视线绕道而行,只听白馨蕊一声吆喝,叫住了他们:“哎!这戴眼镜位客官,我看你目光呆滞,印堂发黑,显然是病得不轻。”

辰辰和义廷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白馨蕊不慌不忙地说道:“不信,你提一口气,然后,拇指用力,按住心脏右侧两侧肋骨交汇处的位置,看看会不会痛。”

她们可真是无聊透顶,辰辰一边这么想着,一只手却悄悄躲过那群女生的视线,越过外套,伸进穿在里面毛背心中,隔着衬衫用拇指按住了胸口正中,轻按第一下,没什么感觉,再用上几分力道,果然一阵钝痛传遍全身,不由得呲了一下牙,发出嘶嘶之声。

白馨蕊在一旁得意地嗤笑。

义廷吓了一跳,伸手虚扶了一下辰辰,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问:“什么病?”

“相思病!”白馨蕊毫不犹豫地对答。

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整天都在琢磨羽悠的辰辰,心头一惊,脸上却仍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拔足想走。

义廷向来是要做足场面功夫的,他对着白馨蕊抱拳托词道:“不好意思,我们哥俩今天不能奉陪。史密斯先生、金博士和卢克三人一起发飙,作业狂多,不抓紧今晚恐怕就别想睡了。”

白馨蕊水杏般的双眸中眼波一横,说:“谁敢走!小心本小姐就放大招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维姬一把拉住辰辰的胳膊,眼睛里喷薄着粉红色的小桃心,指着身旁的椅子,说:“查理,坐这边,我们慢慢聊……”

“不用,站着说吧。”辰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却也不得不出于礼貌停下了脚步。

“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物种,闷骚男一只鉴定完毕。”白馨蕊笑得得意。

她睥睨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小伙伴,如同解刨学课教授就要亲自操刀,给大家边演示,边讲解一样,说道:“这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伪文艺男。偶尔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生气。小情绪挺多,秉性还算温顺随和,细心体贴,就是俗称的暖男啦!不过,对谁都暖,很容易招来烂桃花。另外,这家伙比较执着,要是喜欢喝一种饮料,就一直喝这一种,不喝到吐绝不会换……”

什么?全中!一毛一样?辰辰在心里暗叫。

一开始,他还是满脸不屑,站得僵直,摆出随时要走的架势,听着听着,不由自主放松了戒备。

“……在爱情方面,他算是个撩妹高手,不过射手座也不差,可以互撩。他绝对是个颜控,而且比较容易对比他优秀的人动心……”白馨蕊说得言之凿凿。

提到爱情这个问题,辰辰有些不自在,但白馨蕊的话居然字字神准,他不自觉地将双手搭在桌上,稍稍俯下身,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白馨蕊,期待着听到她下面的每一句话。

“……他要是喜欢上谁,就偷偷瞄着,默默关注,默默吃醋。不过,你可别指望他表白,他这个人被动得不得了,你要是不理他,他十年都不会主动理你,这也可能是由于爱装傲娇,装高冷的原因吧。这种男生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那种细心敏感劲儿一上来,非得把自己折腾成福尔摩斯不可……看看,怎么样,巨蟹座男和我之前给你们讲过的巨蟹男特征一致。”

白馨蕊说得太准了,辰辰简直不能同意更多,要不是虚荣心作怪,他都想给白馨蕊手动点一百个赞了。

“哇,查理,这说的就是你啊!太像了!”艾米满脸激动地给白馨蕊捧臭脚。

义廷也在一旁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巨蟹座?”辰辰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白馨蕊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仍是自顾自分析着:“……不过,你们千万不要指望这个星座的男生能有什么情趣,他就是那么一个顽固不化,少年老成,唠唠叨叨,磨磨唧唧的人,很容易陷入一厢情愿的单恋中,最要命的是,他永远在那里绕圈子,如果你是个急性子,看见这种男生,分分钟想痛扁他的节奏!”

阿曼达听了,忍不住先捶打着桌子哈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把身旁的维姬也传染了,捂着嘴吃吃地笑着。

“可是……我喜欢的男生就是巨蟹座男……怎么能搞定呢?求支招啊!”痘痘脸莉莉眨巴着大眼睛,企盼地看着白馨蕊。

白馨蕊一撇嘴,说道:“跟你说过,这种货不能惹!要是实在惹上了呢,我就送你一套中国吃大闸蟹的工具,剪子、钳子、刀、锤子、镊子……一共八件套,你就把他这只巨蟹给拆了就可以了!”

一众女生听了,立刻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辰辰脸颊微红低下头,不过,细心玩味白馨蕊这些话,不禁在心里哂笑,准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偶尔蒙对一个半个的也不稀奇。

第48章 星座羊皮卷

还没等辰辰开口,义廷先不干了,“哎哎哎,我说,你叫我们在这儿呆着,就是听你埋汰我们的,是吗?”

白馨蕊轻轻哼了一声,张口就说:“暴躁易怒,不过转脸就好,头脑简单,缺乏耐性,虚荣心爆棚,爱面子,还藏不住秘密,冲动行事,死心眼儿,全让这个白羊男占全了!”

如今,三五本八年级必读名著下肚,义廷听这种程度的英语完全没问题了。

不过,此时,他的表情却十分古怪,就如同正在吃一个臭烘烘的榴莲,明明闻起来臭气熏天,却还想再吃那么一点点。

当他意识到,白馨蕊正当着不少女生的面说自己的短处时,心里不免焦躁,还没等白馨蕊说完,就撸胳膊挽袖子,瞪圆了眼睛,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打断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自己是个半仙儿吗?”

“错,跟我读,女神!”

白馨蕊难得今天心情不错,没有拉开架势和义廷互怼,反而继续说道:“……尽管白羊座的人长得人高马大,他仍是个孩子,他一直保有率真的一面,富于冒险,勇於尝试,精力旺盛,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放弃’、‘失败’和‘认输’这些词。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们找了白羊座男男朋友,恭喜你们,他热情似火,永远不用担心他会骗你们……”

听着听着,义廷刚才还拧巴在一起的一张脸舒展开了,咧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嘿嘿笑着说:“说的对,哥就是这样式儿的人。”

“总之,白羊男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听到此处,义廷再次怒目圆睁。

他打定主意,只要白馨蕊敢说出“狼”这个字,他今天就跟她急。

“……泰迪熊。”

不成想,从白馨蕊的樱桃口中轻飘飘地吐出的,确实这么个词,义廷脸上重新堆起笑容,那副贱贱的样子,就差把自己的膝盖卸下来送给她了。

辰辰心中暗自吃惊,若是她只分析对了自己,还可以说是巧合,一连两个人都说得分毫不差,那就真的有点儿神了。

辰辰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难以置信,便问道:“我们俩是有多幸运,还承蒙你百忙之中记得我们的生日?”

白馨蕊斜睨着两个男孩,鼻孔轻哼一声:“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我哪有功夫去记你们的生日?想太多了!”

白馨蕊扬起弧线柔美的下巴,继续说道:“本宫对星座的研究绝对是大师级水平!别说一个人在我身边走两圈,就算是两只苍蝇从我眼前飞过,本宫我也能猜出它是什么星座的。”

义廷听白馨蕊对他们语带挖苦,又要狂躁。

白馨蕊朝他轻轻摇动一根手指:“停。冲动是魔鬼,冲动行事终将招致失败。”

义廷如同被这个小神婆催眠了一般,立刻安静下来。

尽管白馨蕊这个人从不知谦虚为何物,说着说着就开始极尽能事地自我吹嘘,义廷和辰辰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星座与性格分析准得要命。

“你的聪明要是能用在正经事上,估计连史蒂夫·霍金都会愿意收你做关门弟子!”

辰辰觉得,自己几乎给了白馨蕊某种最高赞誉,因为,自从看了《时间简史》之后,霍金成了他最新的崇拜偶像,他认为,霍金的聪明简直无人能及。

“滚,江睿辰,你是在骂我吗?我才不会去给那个丑老头儿当什么弟子!要去,我也是去给四海八荒最帅的墨渊上神当弟子,至少也不能低于长留上仙白子画这个级别了。”

白馨蕊的前半句话还说得刁蛮霸道,忿忿不平,后半句话峰陡然,变得燕啭莺啼,温柔如水,还满怀憧憬,似乎已经能够想见自己足涌祥云,飞升上仙的模样,看来是没少在宿舍刷国内的电视剧。

听到两位帅哥对白馨蕊的一致肯定,围坐在桌边的一众女生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纷纷大呼小叫地,似乎生怕错过了白半仙儿为自己占卜吉凶的机会。

“快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出现!”

“帮我算算期末考试的数学成绩能不能顺利得到B!”

“……”

早先还誓死要和白馨蕊划清界限的义廷,此刻,把大拇指伸到白馨蕊面前,狂拍着马屁道:“你可真是狂拽炫屌爆天啊!这简直就是能靠算卦挣钱的节奏了。”

义廷这种不入流的赞美差点儿把高大上的白家大小姐气吐血,她没好气地说:“滚滚滚,你们可以圆滑地移动出本小姐视线了。”

“别看你成绩不怎么样,说起星座倒是头头是道。看来星座还确实是一门挺深奥的学问,你有没有什么书推荐给我看?”辰辰完全是一副讨论学术的口气。

“会聊天吗?你们这些学霸都有‘情商捉急综合症’吧?”白馨蕊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既然辰辰这家伙送上门来被羞辱,怎么可能放过?

“就你这么个冥顽不灵的家伙,还想学星座?这可是需要有悟性的。”白馨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角上浓黑上挑的眼线锋芒太盛,双瞳开合间似乎都能把看进去的人剪成两半。

“大神,再帮我算算今年的运势呗。我最近考试会不会挂科?哪天是我的幸运日……”一旁的义廷又凑上来,赖唧唧地拽着白馨蕊的袖子,不停地缠着她多说些什么。

白馨蕊朝他冷哼一声:“下面都是付费内容了。没钱的屌丝就滚吧!”

听了白馨蕊的一番分析,辰辰动了学点儿星座知识的念头,他想用其中蕴含的神秘规律去解读自己的女神。

辰辰十分认真地说“你那儿肯定有一些星座宝典吧?”

“当然有,本小姐这种书太多了,保证深入浅出,图文并茂……”

说着,白馨蕊从书本里掏出两本硬质封皮的精装书,翻开其中一本梦幻色彩十足的,摊到辰辰面前,指着书中的精美插图半是炫耀地说:“这本叫《十二星座的人》,书里对于每个星座的男性、女性和儿童都有详细的解读。你看看,这图片多漂亮,绝对是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好书,业界良心!”

“这本呢?”辰辰先将《十二星座的人》抓在手里,又拿起另一本更加古老神秘的书,在手里翻阅。

“哦,《星座羊皮卷》可是本小姐的镇宅之宝呢,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先看一段才能起床,特别是在水逆的那几天,这本书有神奇地治愈魔力,能保证我一天顺利好心情。”白馨蕊说得一惊一乍。

“我看得快,三天保证还你,就三天!绝不拖延。”辰辰将两本书举得老高,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

“切,我怀疑你有限的智商能不能理解这么深奥的内容。”白馨蕊满脸嫌弃地奚落着。

“只要你肯借,其它不劳你费心。”辰辰固执地坚持着。

义廷也在一旁起哄:“太棒了,辰辰你学会了以后,咱就不用看人脸色了,直接找你算!”

白馨蕊也不理义廷,心疼地看着辰辰拿走的心肝宝贝,咬牙道:“说话算数,三天必须还,否则,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第49章 鬼节

A校脑洞大开的清奇画风,是从万圣节这天的一大早开始的。

脚下的兔子鞋这么软这么轻,令羽悠走起路来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大大的鞋套将自己绊一跤,可她更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想努力减少在外面的逗留的时间,所以走得飞快,像极了一只踩着滑板的兔子。

第一次穿成这样在外面走,她感觉自己像个智障,有种想马上钻进地缝的感觉,劳伦却大方地和来自各路的妖魔鬼怪打着招呼。

走进餐厅,羽悠才长长出了口气。

穿过灯光昏黄的走廊时,她们和一位脸色苍白、眼角上缝了无数可怕黑线的吸血鬼擦身而过,两人刚要尖叫,对面那人愈发朝她们露出狰狞表情。

细看之下,原来那人竟然是学校的园丁泰勒先生,而他显然也被劳伦的恐怖妆容吓懵了。

一进餐厅,一位身材肥胖浓妆艳抹吉普赛女巫迎上前来,两人头皮发麻,觉得这画面充满了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的魔幻现实主义味道,仔细辨认,才看出这是在餐厅做饭的玛丽大婶。

每个桌子上都放着南瓜灯和仿真的骷髅,墙上挂满厚重的“蛛网”,取餐台上有一只被截断的脏手,皮包骨头,伤口处淌着血,骨头和血管清晰可见。

再往银色的餐食容器里一看,黄色的奶酪融化成一滩,红色的番茄酱一片狼籍,配合着餐厅诡异恐怖的气氛,分分钟让人产生恶心恐怖的联想。

“今天的饭能吃吗?这简直比我在艾玛宿舍见到的果子蝇和蛆还要令人作呕。”劳伦开玩笑地说。

“你的样子也够吓人的了!”

劳伦和羽悠同时回头,发现说话的是辰辰。

他身上套着个巨大的黄色海绵方块,脖颈似乎比平日更显细长,双腿伶仃幼细活像长了脚的圆规。一张俊脸上并没像其他同学那样装扮诡异,倒是身SH绵块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大眼睛和突出的板牙。

“这是十八头身的奇怪比例吗?一本正经的扮呆萌也真是有趣!”旁边有人咯咯地笑着打趣,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白馨蕊。

白馨蕊身披尖领的黑色风氅,黑色的蕾丝衬衫,黑色紧身裤,黑靴子,头上带三角形的深黑抹额的帽子将她那头如瀑完全包裹起来,帽子上竖起一对儿高高的尖角,手上还拖着一只黑色道具乌鸦,一眼就能看出是《沉睡魔咒》中霸气十足的暗黑魔后玛琳菲森的造型。

黑色衣饰将白馨蕊衬得肤白胜雪,冷艳非凡。那张幼齿的小脸蛋上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嘴唇上是化不开的猩红色,别有一番妖异的天真模样。

辰辰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孩,眼中交替闪过惊恐、惊艳和惊异的神色。

义廷居高临下地拎起白馨蕊头上的两只黑色的长角,这两只角里面好像填充了海绵,别看直挺挺竖得老高,捏起来却是挺柔软的。

义廷赞叹道:“哇,你这造型也太酷了吧!”

白馨蕊一把揪下义廷在她头顶作怪的手,斜睨着羽悠、辰辰和义廷三人,说:“不错啊,闪电侠,海绵宝宝,兔女郎,你们以为这是动漫展上的cosplay是吗?今天是鬼节,好吧!这么穿,和主题都不沾边。”

“嘿嘿,那怎么样?开心就行,看不顺眼你来打我呀!”

义廷从头到脚穿了一身带八块腹肌闪电侠的衣服,腰间、头上和胳膊上都闪着金色的电光,虽说看起来挺威风,还是一副幼稚的搞笑做派。

几个人刚坐稳,就看见扮成海神波塞冬的亨利教练走过来,他头上戴着银色发套,发套上面是一顶银色王冠,一手握着一根威风的三股蛇形钢叉,另一只手里则很不相称地提着一只银色的水桶,桶里装着他扮成小龙虾女儿小龙虾姑娘。

三岁的小女孩身上包裹着艳红艳红的连体龙虾壳,只露出圆圆的粉嫩小脸和两只白胖胖的小手,让人分分钟有种想要把她洗剥洗剥下锅煮了的邪恶愿望。

一时间,餐厅成了各路妖魔鬼怪汇聚之地。

“吱扭……”随着大木门开启的长长尾音,一股寒气从阴森森,黑洞洞的大木屋里冒了出来,辰辰、义廷和文瑾三人硬着头皮推门进去。这就是今晚学校举行万圣节派对的地方,派对上还会由同学们投票选出今年的最佳着装奖。

大木屋的一层是恢弘古老的大厅,因年代久远,看上去破败不堪。墙壁上那些高大的木窗上用旧木条钉得七横八竖,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古老生锈的壁灯,光线幽微而暗淡,有如鬼火幢幢。

中央挑高的屋顶上垂下来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型吊灯,吊灯是长方形的,每个边框上都有数个烛台,上面点着厚重的圆形白色蜡烛,然而,屋子太空旷,灯火能够照亮的空间实在有限,却余下更多的是阴影和黑暗。

木屋中央是一个舞池,舞池一侧的暗影里已经坐了两三排乐队成员,他们每个人都将脸勾画成白森森的骷髅样子,身上的黑袍子上也画了白色骷髅骨架,此刻,正在那里调试各种乐器。

舞池中有穿梭其间的服务生,身穿整齐的黑西服白衬衫,打着领结,手里托着古老的银色托盘,走来走去招呼着进出的客人。尽管他们看起来谦恭有礼,但是那一张张涂得煞白的脸,和从口中耷拉出来血红的舌头,还是令人望而却步,而他们盘子里摆放的各色饮料更是颜色怪异,而那些点心则看起来令人作呕。

三人顺着摇摇欲坠的宽大木楼梯爬上二楼,脚下的地板“嘎吱”作响,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走上灯光幽暗的二层回廊廊,从这里可以俯瞰一楼大厅,仍有同学不断从那扇曾经富丽奢华,如今却颓败陈旧的大门中走进来。

第50章 泾渭分明

文瑾拉着辰辰和义廷走进一间开阔的大屋子,发现里面的房间环环相套,几乎都是相互连通的。

外间的屋子地上摆放着陈旧的橡木桶、巫师的扫帚,奢华的金色木质画框掉落在地上,就连那些镶着丝绒面的奢华高背椅也都残破歪斜,屋顶上还蹲踞着一只猫头鹰……

屋子里里外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同学和老师,在这一年一度的节日里,大家早就铆足了劲儿,竭尽所能,充分发挥想象力,把自己弄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好像不吓死一两个绝不罢休。

辰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同学们的着装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鬼畜风:青面獠牙,长长的犄角,浑身覆盖着皮毛或鳞甲;另外一些同学走血腥路线,他们在手上、脸上贴硅胶,制造出血肉模糊的效果,还时不时将口中的血袋咬破,把衣服上,脸上都弄得鲜血淋漓,吓得胆小的人一个劲儿地尖叫。

二楼宽敞的大厅中央有一个厚重的雕花橡木长木桌,桌子上摆放着银色的烛台,水晶的酒杯,琉璃盘子中有堆成小山的水果,各式精美菜肴摆了一桌,还有许多甜点心。

桌子的周围坐了一圈人,彬彬有礼地聊着天。

“摆了一桌子好吃的,不吃是几个意思?傻坐着是在开会吗?”

文瑾伸手刚要去抓桌上的一块焦糖布丁,辰辰从半空中抓中了她的手腕,小声说:“别吃,那些都是假的。”

文瑾扶住眼镜腿仔细一看,吐了吐舌头,抽回了手。

“啪啪!”

带着半张白色面具的威廉忽然拍了两下手掌,文瑾一惊,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却发现威廉根本没留意到自己。

“在万圣节服装秀之前,我们还有不少时间,不如一起玩狼人杀吧。”

听了威廉的提议,围在桌子旁边的一圈人一致附和。

威廉身穿黑色丝绒礼服,露出白色丝质衬衫被浆过的硬领,脸上一副帅气逼人的模样,坐在长桌一端的主人位上。

“威廉大神真不愧是戏剧社社长,装扮成任何形象都是惟妙惟肖的,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歌剧魅影》里的男主人公吧?”文瑾满脸迷妹的表情看着他们的全民男神,眼睛里露出仰慕之色。

“眼力不错。”辰辰挑了一下大拇指。

“能和威廉坐一桌的,准是咱们学校的大人物!”红艳艳的义廷如是推测。

别看他穿成这个模样,在一群妖魔鬼怪中并不惹眼。

“嘿,快看,威廉右手边,贴着小胡子的扮成阿拉丁的……难道是咱们学生会副主席罗杰斯?”文瑾努力辨识着。

“没错,就是他”深陷海绵块里的辰辰,即便一本正经地说话,看起来也是滑稽无比。

他压低声音将桌上的人物一一介绍着:“威廉对面,长桌子的另一个主人位上坐的,打扮成‘黑寡妇’蜘蛛女的是伊丽莎白;威廉右手第二个,那个长着长胡子,身披灰斗篷的是巴斯蒂安,他扮成了《霍比特人》中的甘道夫;他旁边把脸涂成蓝色,扮成《阿凡达》里面潘多拉星纳威族公主的你总该认识吧,那是伊娃学长。”

“哈哈,看,伊娃后面那个穿着充气衣服的大白是咱们的钢琴小王子大卫学长!”义廷兴奋地对辰辰说着,大白他还是知道的。

三人说着绕过了长桌,换了一个角度,辰辰继续说:“威廉左手边第一个扮成钢铁侠的是安东学长;他身旁的印度学姐希玛·酷帕塔扮成的印度佛教中的绿度母。左手第三个健壮的绿巨人不就是你们橄榄球队的尼古拉斯吗?”

“看看人家奥利弗学长,银发飘飘是不是很帅气,精灵王子很符合他的气质。”文瑾指着站立在门边的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再看看辰辰的打扮,绝望地叹息着,仿佛是在怪他打扮成这么个弱智的样子,很给九年级丢脸。

“动画片《千与千寻》里的汤婆婆也在,该不会是美智子吧?”辰辰已经眼花缭乱,哪里还顾得上文瑾的嗔怪。

义廷兴奋地指着在屋里跑来跑去的一个女孩说,“那个拖着条长尾巴的是艾米吗?”

“是啊,她扮的歌剧《猫》里面的母猫首领邦贝鲁琳娜。”辰辰点头称是。

三人往里屋走,这是一间西部牛仔风格的酒吧,墙上挂着大块兽皮和驯鹿的头颅。

色泽暗淡的原木色的酒柜占据了一整面墙,酒柜破旧不堪,上面的灰尘和虫蛀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吧台里摆着颜色各异的饮料,吧台入口处离地三尺高是一个摆动的小百叶木门,酒吧内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些水果和零食。

昆汀扮成的海盗船长杰克霸气十足地坐在正对吧台的椅子上,他身旁围着的几个高年级男生大多带着恐怖的皮质面具看不出真面目,从他们那高大健硕的身材,就能判断,准是学校各个运动队里的扛把子。

文瑾很肯定这些吃的都不是假的,可是,看着昆丁不怒自威的样子,她对吧台上的那些近在咫尺的零食,也只是眼巴巴地瞧着。

文瑾无奈地看着吧台里面的零食,咽了口口水说:“看来,这半场是体育明星们的天下……”

“我看,这半场是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天下。”辰辰诡秘一笑。

“嗯……摇滚乐团那帮人也在……”文瑾笃定地说。

“怎么见得?”辰辰一脸认真地问。

“没看到他们的主唱米亚吗?就是那个打扮成恐怖护士的。”

米亚尽管脸部画得面目全非,身上的白色护士服上也血迹斑斑,然而,她标志性的粉头发仍没有变。

三人又往前走,看到离吧台不远的壁炉旁边有一张摇椅,上面坐着《哈利波特》里面的伏地魔。他那平坦而丑陋的鼻子,光秃秃的脑袋轮廓恐怖脑袋,显然是因为戴着一整张脸类似人类皮肤的煞白面具。从那对犀利狷狂的幽绿色眼睛依然能判断出,这人是凯文。

此刻,他正注视着坐在对面皮质沙发上的白馨蕊发呆。

“嗨,凯文,你今天造型不错啊。”辰辰过去打招呼。

“这个我知道。”凯文回过神来,用伏地魔的口气回应辰辰的友善,眼睛并不夹辰辰分毫。

文瑾忙拉着辰辰往别处走,小声对他说:“咱们不理他们。”

大家都了解凯文的倨傲无理,辰辰倒是不以为忤。

义廷追上来,捅了捅辰辰,示意想听他继续讲解:“你接着说呀,凯文旁边那几个是什么妖魔鬼怪?”

辰辰清了清喉咙,耐心给义廷讲解着:“离凯文最近的莱恩,扮的是吸血伯爵德古拉;吧台旁边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是贞子,我看像是韩国学姐金善英扮的;稍远一些那个扮成了星战里的维德爵爷……嗯,脸上带着面罩看不出是谁,从身材上看,应该是你们橄榄球队的那个著名的截锋山姆逊;那个长着三张脸,五个眼睛的是……八卦女王阿曼达……”

“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去外屋,你们没发现吗?外屋白色珞珈俱乐部的人好像是故意要和他们隔开的。”

文瑾的这个发现让辰辰觉得十分耐人寻味,两个水火不容的组织就是在这种玩的场合也这样泾渭分明。

第51章 拉票

走回外屋,狼人杀大战正酣,羽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那一桌旁。

“薇薇安她人呢?”辰辰觉得在这种场合少了她,可是万万不应该的事情,便问和她最好的文瑾。

“她的服装穿起来有些复杂,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还让我转告你们,要搽亮眼睛,好好期待,到时别忘了拼命拍照,重点是要投她一票,而且只能投票给她。她还说了,她绝对要让全校同学都知道什么叫‘业界良心’……”

文瑾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楼大厅的门哐当一声又被打开了,两人赶快挤到二楼的回廊上去看。

乐队奏完一曲,刚好是跳舞的间歇,薇薇安果真横空出世了。

“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中国谚语从整天说着上帝保佑的文瑾口中说出来,让辰辰觉得十分违和。

薇薇安穿了一身白羽毛衣服,头戴羽毛冠,身上还有一个羽毛的大翅膀。

“这衣服做起来确实是够费劲的,怪不得说是业界良心呢。”作为观众,辰辰认真地品评着,“嗯,光是看在费时费工的份儿上,也值回这一票了,我绝壁投给她。”

看到薇薇安闪亮登场,乐队不失时机地演奏了一小段典礼入场式进行曲,以示隆重。

薇薇安这身可不适合在舞池里跳舞,她径直大跨步地“登登登”上了楼梯。

辰辰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被震出来了,小声对文瑾说:“薇哥也不胖啊,可她绝对算是个重量级人物了。”

文瑾一脸嫌弃地看着辰辰:“你就是这么夸奖别人的?”

“嗨,你们看看我的服装,姐亲手做的,做了三天三夜啊,到时可别忘了投我一票!”薇薇安百无禁忌地开始了公然拉票活动。

她张开硕大无朋的翅膀展示给大家看,两个翅膀张开比大木屋的门还要宽很多。

玩狼人杀那一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纷纷发出惊叹,交口称赞这服装别致新颖。

只有奥利弗撇撇嘴说:“薇哥,你这是祸害了咱学校农场多少只白鹅呀?这衣服太不环保,不环保……”

薇薇安没理她,一屁股坐在一张空位置上,“玩什么呢?狼人杀?三国杀?还是真心话大冒险?算我一个。”

正说着话,楼下大厅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辰辰被文瑾拽着跑到回廊处,准备看又有什么幺蛾子出现。

只见穿着西服革履的丹尼尔,手挽着穿白色婚纱的劳伦走进了大厅。

一瞬间,跳舞的人全部都停止了动作,僵立在那里看着灯光暗影中走出的一对新郎新娘,乐队也停止了演奏,身披骷髅黑袍的乐队成员全体起身,看向门的方向。

身材高挑的篮球队队长丹尼尔穿了一身银色的老式燕尾服,燕尾服里面是繁复的宫廷式丝绸衬衫,领口上打着紫红色丝绒领结。

他那匀称挺拔的身板配上这件价格不菲的古董燕尾服,兼具了芭蕾舞者之形,与十七世纪贵族之神,高贵唯美得无法言说。

他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上,素白干净没有一丝诡异装扮,新刮的胡子在两腮和下巴处留下的青虚虚胡茬,显示出十七岁男生特有的朝气和性感,一对幽深美眸始终饱含深情地看着身旁的劳伦。

劳伦头戴王室加冕礼才用的帽型王冠,上面缀满了流光溢彩的宝石,身穿着一件曳地的长婚纱,上身是抹胸束腰的简洁设计,下身则是颇为奢华欧洲十八世纪宽大蓬蓬裙,附带着两米多长的大拖尾。

身后跟着一对玉雪可爱,表情呆萌的花童,帮她抻着长长的婚纱。辰辰认得,那是娜拉老师家的一对六岁的龙凤胎Jove(乔夫)和Jovial(乔薇儿)。

如果忽略掉劳伦的脸,单独看她这一身装束,简直就是一个最最完美的新娘,然而,她的脸实在太令人望而生畏了。

透过白色的头纱可以看到,她半边面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另外半张脸则完全是骷髅头骨,嘴唇一半红得鲜艳欲滴,另一半露着白森森的牙齿。嘴角和一只眼窝处滴滴答答地流出血来,骷髅骨的那边眼眶漆黑空洞,脖子上的伤疤看起来还是新鲜的,也正往外淌着血。洁白婚纱被染上了点点猩红,看起来说不出的妖异。

这时,白馨蕊顶着两个尖尖的黑犄角,婷婷袅袅地从高大的凯文身后转出来,旁边跟着阿曼达、艾米和维姬。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看到刚应酬完了一众粉丝的劳伦和丹尼尔双双款步上楼,不禁刚到一阵心虚,没想到在这里狭路相逢,几个人连忙退到一边。

两位漂亮的小天使乔夫和乔薇儿一路替他们开道,每人手里还捧着一大盒包着金纸的巧克力,逢人便将盒子高高地举起来,奶声奶气地说一声:“欢迎品尝限量版的Godiva巧克力,记得给劳伦投票哦。”

“那边,在发巧克力了,小寿司,快去补偿一下今晚没吃到红樱桃巧克力饼的遗憾吧。”薇薇安将文瑾推到了两个小天使面前。

罗杰斯笑着走到劳伦面前,用手轻轻揉着两个小天使的发顶心,说:“劳伦学妹连拉票大使都这么别出心裁!”

“雕虫小技。”

劳伦优雅一笑,亲自从小天使的盒子中挑了一块巧克力,递给罗杰斯。

尽管画着滴血红妆,劳伦的另外半边涂着红唇的脸,笑起来却仍是美得惊人。

威廉也凑趣地走过来,拿了一块巧克力,附在丹尼尔耳畔低语着什么,丹尼尔不住浅笑。

文瑾大着胆子走进大咖们中间,拿起两块巧克力,迅速闪人。

薇薇安见劳伦拉票花样百出,颇有些不甘心,也来凑热闹。只可惜她拉票不像劳伦那样文雅,甜蜜,颇有点儿江湖黑帮手下的二堂主招呼兄弟们一起去打架的气势。

只见戴着满身羽毛的她费力地爬上一张椅子,站在上面振臂高呼:“各位大佬齐聚一堂了,小透明也来替自己拉一下票。我的拉票宣言是:致力于跨文化交流!请为将娱乐精神进行到底的草根薇薇安投上你宝贵的一票!”说完,还挥动了几下巨大的翅膀摆了个剑指苍穹的姿势。

未曾想,劳伦却第一个鼓掌,女神级带头,立刻产生了一呼百应的效果,屋子里的掌声如同潮水,立刻就响成了一片。

第52章 塔罗牌

趁大家掌声未停,义廷挤到小天使面前,小心地拿起一块包着金色的锡纸的金币形巧克力,放在手心掂了掂分量,又仔细端详了半天,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辰辰看了忍不住想笑,义廷准是想着斯蒂文用假巧克力戏弄黛西的事情,生怕劳伦和丹尼尔也在其中夹着一两块通电的赝品。

义廷才心有余悸地闭上一只眼睛,两手用力一掰,竟然没有看到任何电光火石的震撼效果,这才放心剥下外面的金色锡纸将它塞入口中。

白馨蕊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看表情怪异的义廷,问道:“你怎么啦?出来前忘记吃药了吗?”

义廷这才看见白馨蕊,不知道白馨蕊扮的是谁,只觉得她这身酷酷的黑衣服令她看上去活像是一个漂亮的西洋风格的女算卦师,又兼上次亲眼见过她用星座算别人的性格算得神准,于是,这个土得掉渣的词条件反射般冲口而出:“嘿,半仙儿!你也来啦!像你这样的神婆,怎么不给大家露一手?”

“我再强调一遍,是女神!”白馨蕊漂亮的脸蛋凑近义廷的鼻尖,说得咬牙切齿,一心想要纠正义廷的大不敬言辞。

“女……神……”义廷被唬住了,下意识地重复着,一旁的薇薇安却头也不回地补了个加惊叹号的“精”字。

白馨蕊原本也是为了过来拉票,看到劳伦和薇薇安捷足先登,花样百出,自己却没事先准备什么小礼物,正在沮丧,听了义廷的话,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她摸了摸黑色长裙左边口袋底部的塔罗牌,再摸摸右边口袋,四块用来汇聚灵力的天然水晶,这些都是她每天随身必备之物。

她嘴角浮起笑意,忽然提高声音说:“我也来拉个票!”白馨蕊“事先也没有做什么准备,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我会在这里为大家算命积人品,顺便感谢支持我的人!”

“这招真狠!”薇薇安咬着后槽牙自语。

不过,她的话音被众人惊喜的欢呼声淹没,随后,大家就涌向白馨蕊。

明艳笑容绽放在白馨蕊脸上,她在心里狂赞了一通自己的聪明机智。

难得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劳伦和薇薇安又刚刚为她的出场预热,这不正好是自己表现一下的绝好机会吗?

她环伺围上来的一圈人,在这些自以为大咖的小白鼠中间,还真有那么几个是她有兴趣了解一下的。

平日他们自矜是学长的身份,高高在上,今天,在她手里的塔罗牌和神机妙算下,让他们的命运和秘密都无所遁形。

凯文分开人群,护送白馨蕊穿过众人走到宽大的椭圆形桌子中间位置上落座,她修长手臂一挥,身上的黑披风平展旋起,落在身后的椅背上。

白馨蕊霸气落座,一下子变成了全桌的正位,原来一左一右坐在椭圆桌的尽头主人位上的威廉和伊丽莎白,反而倒像是两个陪衬人。

同学们有呼啦一下聚拢到椭圆形雕花橡木桌前,瞬间自然形成了一个圈,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有眼力见儿的阿曼达分开人群走进来,她不知何时从酒吧里拿出了一条长方形镶着银色浮雕花边黑色天鹅绒桌巾,铺在了白馨蕊正前方的桌子上。

艾米也奋力往里挤着,将原先搁置在吧台顶端的那个水晶球拿过来,安放在桌巾正前方,用来镇场子。

白馨蕊用玉指在水晶球明净通透的表面上轻轻一拨,水晶球带着惯性,在底座上匀速转动起来。

她嘴角上挂起大咖们才有的倨傲笑容,睥睨着屋子里的芸芸众生,从容地放下手中镶了红宝石的金色小权杖,从宽大的黑长裙口袋中取出黄、紫、白三块形状极不规则的水晶,和一块椭圆型绿幽灵,分别放在天鹅绒的四个角上,然后,缓慢地抬起头,仿佛从此刻起,她已经拥有了明辨生死的奥丁之眼。

就在同学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她那白色睡莲般交握的掌心中,倏忽间多了一只绘着神秘图案的姨妈红色长方形盒子,就如同是从手心里生长出来的一样不可思议。滴血红的盒子更衬得黑衣少女一双素手白得耀目。

白馨蕊将78张牌从牌盒中拿出来,正面朝上放在黑丝绒正中。

精致漂亮的塔罗牌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整副牌都拥有羊皮卷一样年代久远的底色,神秘且艳丽,牌面薄如刀片,正面覆了一层水晶膜,有点儿像万花筒中水晶棱镜,又想教堂里的彩色玻璃,反面则光洁如玉,触手滑腻生凉。

最令人叫绝的是,这套塔罗牌的绘制技法与市面上常见的强调色彩冲击的插画风格完全迥异,是带有透视原理的立体3D效果,每一张塔罗牌的构图和绘画风格都既有油画的神秘凝重,又有迪士尼动画般呼之欲出的栩栩如生。

一整副牌摊在桌上,比一部3D大片蕴含着更多的信息量,牌面上的蓝天、原野、夜色、风暴都是有质感的,甚至是有型有声,有味道,有故事的。

一凝眸一侧耳间,仿佛就能听到看到这些牌面上吹来海上的风声,带来原野里虫鸣金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抑或是教堂里的圣乐飘飘……那种几欲将人吸进去的强烈代入感,令人莫名奇妙地毛骨悚然,心生敬畏,却又移不开视线。“2008年意大利出的限量版图匙塔罗牌(The Pictorial Key Tarot),韦特塔罗牌的一个变异版本,以存世量稀少而价格不菲。”

辰辰低声念叨没能逃过白馨蕊的耳朵,她特意转头望向他,表情意味含糊,即像是在说,“你真了不起,连这都能看出来!”又像是在讲,“还不闭嘴,这里要你自作聪明?”

第53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趁大家掌声未停,义廷挤到小天使面前,小心地拿起一块包着金色的锡纸的金币形巧克力,放在手心掂了掂分量,又仔细端详了半天,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辰辰看了忍不住想笑,义廷准是想着斯蒂文用假巧克力戏弄黛西的事情,生怕劳伦和丹尼尔也在其中夹着一两块通电的赝品。

义廷才心有余悸地闭上一只眼睛,两手用力一掰,竟然没有看到任何电光火石的震撼效果,这才放心剥下外面的金色锡纸将它塞入口中。

白馨蕊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看表情怪异的义廷,问道:“你怎么啦?出来前忘记吃药了吗?”

义廷这才看见白馨蕊,不知道白馨蕊扮的是谁,只觉得她这身酷酷的黑衣服令她看上去活像是一个漂亮的西洋风格的女算卦师,又兼上次亲眼见过她用星座算别人的性格算得神准,于是,这个土得掉渣的词条件反射般冲口而出:“嘿,半仙儿!你也来啦!像你这样的神婆,怎么不给大家露一手?”

“我再强调一遍,是女神!”白馨蕊漂亮的脸蛋凑近义廷的鼻尖,说得咬牙切齿,一心想要纠正义廷的大不敬言辞。

“女……神……”义廷被唬住了,下意识地重复着,一旁的薇薇安却头也不回地补了个加惊叹号的“精”字。

白馨蕊原本也是为了过来拉票,看到劳伦和薇薇安捷足先登,花样百出,自己却没事先准备什么小礼物,正在沮丧,听了义廷的话,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她摸了摸黑色长裙左边口袋底部的塔罗牌,再摸摸右边口袋,四块用来汇聚灵力的天然水晶,这些都是她每天随身必备之物。

她嘴角浮起笑意,忽然提高声音说:“我也来拉个票!”白馨蕊“事先也没有做什么准备,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我会在这里为大家算命积人品,顺便感谢支持我的人!”

“这招真狠!”薇薇安咬着后槽牙自语。

不过,她的话音被众人惊喜的欢呼声淹没,随后,大家就涌向白馨蕊。

明艳笑容绽放在白馨蕊脸上,她在心里狂赞了一通自己的聪明机智。

难得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劳伦和薇薇安又刚刚为她的出场预热,这不正好是自己表现一下的绝好机会吗?

她环伺围上来的一圈人,在这些自以为大咖的小白鼠中间,还真有那么几个是她有兴趣了解一下的。

平日他们自矜是学长的身份,高高在上,今天,在她手里的塔罗牌和神机妙算下,让他们的命运和秘密都无所遁形。

凯文分开人群,护送白馨蕊穿过众人走到宽大的椭圆形桌子中间位置上落座,她修长手臂一挥,身上的黑披风平展旋起,落在身后的椅背上。

白馨蕊霸气落座,一下子变成了全桌的正位,原来一左一右坐在椭圆桌的尽头主人位上的威廉和伊丽莎白,反而倒像是两个陪衬人。

同学们有呼啦一下聚拢到椭圆形雕花橡木桌前,瞬间自然形成了一个圈,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有眼力见儿的阿曼达分开人群走进来,她不知何时从酒吧里拿出了一条长方形镶着银色浮雕花边黑色天鹅绒桌巾,铺在了白馨蕊正前方的桌子上。

艾米也奋力往里挤着,将原先搁置在吧台顶端的那个水晶球拿过来,安放在桌巾正前方,用来镇场子。

白馨蕊用玉指在水晶球明净通透的表面上轻轻一拨,水晶球带着惯性,在底座上匀速转动起来。

她嘴角上挂起大咖们才有的倨傲笑容,睥睨着屋子里的芸芸众生,从容地放下手中镶了红宝石的金色小权杖,从宽大的黑长裙口袋中取出黄、紫、白三块形状极不规则的水晶,和一块椭圆型绿幽灵,分别放在天鹅绒的四个角上,然后,缓慢地抬起头,仿佛从此刻起,她已经拥有了明辨生死的奥丁之眼。

就在同学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她那白色睡莲般交握的掌心中,倏忽间多了一只绘着神秘图案的姨妈红色长方形盒子,就如同是从手心里生长出来的一样不可思议。滴血红的盒子更衬得黑衣少女一双素手白得耀目。

白馨蕊将78张牌从牌盒中拿出来,正面朝上放在黑丝绒正中。

精致漂亮的塔罗牌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整副牌都拥有羊皮卷一样年代久远的底色,神秘且艳丽,牌面薄如刀片,正面覆了一层水晶膜,有点儿像万花筒中水晶棱镜,又想教堂里的彩色玻璃,反面则光洁如玉,触手滑腻生凉。

最令人叫绝的是,这套塔罗牌的绘制技法与市面上常见的强调色彩冲击的插画风格完全迥异,是带有透视原理的立体3D效果,每一张塔罗牌的构图和绘画风格都既有油画的神秘凝重,又有迪士尼动画般呼之欲出的栩栩如生。

一整副牌摊在桌上,比一部3D大片蕴含着更多的信息量,牌面上的蓝天、原野、夜色、风暴都是有质感的,甚至是有型有声,有味道,有故事的。

一凝眸一侧耳间,仿佛就能听到看到这些牌面上吹来海上的风声,带来原野里虫鸣金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抑或是教堂里的圣乐飘飘……那种几欲将人吸进去的强烈代入感,令人莫名奇妙地毛骨悚然,心生敬畏,却又移不开视线。

“2008年意大利出的限量版图匙塔罗牌(The Pictorial Key Tarot),韦特塔罗牌的一个变异版本,以存世量稀少而价格不菲。”

辰辰低声念叨没能逃过白馨蕊的耳朵,她特意转头望向他,表情意味含糊,即像是在说,“你真了不起,连这都能看出来!”又像是在讲,“还不闭嘴,这里要你自作聪明?”

第54章 逆位世界

落寞背影和忧郁眼神,威廉的背影就这样定格在在白馨蕊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不知为何,她的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阵阵隐痛。阳光理性如他竟也关情则乱,到底谁才是他心灵的寄托?自己会不会成为他的真命天女?

失焦的双眸中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收回思绪,发现凯文转动着手上的骷髅头戒指,坐到了对面那张皮椅上。

此刻,他暂时摘掉了发闷的人皮面具,又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邪魅俊脸,白馨蕊的眸光随着他的出现,重新灵动鲜活了起来。

凯文勾起唇角道:“刚才威廉抽了两张,我至少应该不低于这样的殊荣!”

近来,眼前这个男生正在对白馨蕊发动猛烈追求,这是全校尽人皆知的事实。

送礼物,请吃饭,开派对……只要是能够令她开心的事情,凯文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然而,白馨蕊却迟迟没有将两人朋友的关系推进半分。

凯文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不仅是性感的外表,狷狂的性格,作为名门后裔,他自身的优秀和才华也是不容小觑的。

然而,目前的事实却是,任凭凯文对她百依百顺,百般宠溺,即便学校里半数女生对凯文追她这件事又妒又恨,他,罗斯柴尔德家的大少爷凯文,依然不是她心头的那颗朱砂痣。

白馨蕊想了想,点点头,道:“当然。不过,你要算什么呢?”

“占卜我能否履行家族的使命。”凯文言毕,换了个庄重些的姿势。

白馨蕊一双素手重新抚过丝绒桌巾四角的水晶后,洗牌,切牌,然后拿起小权杖,用顶端的红宝石在洗好的塔罗牌上蝴蝶穿花般轻点了一圈,仿佛在为它注入神奇的能量。

凯文开始抽牌,他选得很小心仔细,几乎将二十二张扣过去的牌挨个摸了一遍,尽管从背面看它们长得完全一样。这种患得患失的行为,和他平日大马金刀,雷厉风行的做派大相径庭。

约莫花了两分钟时间,凯文才在其中选出一张牌,珍重翻开,竟然是世界的逆位。

“逆位?这说明什么?”凯文两根有力的手指紧紧捏着这张世界牌,仿佛要将其据为己有。

“不用担心,逆位的世界依旧是世界。”白馨蕊胸有成竹地回答着。

“牌面中裸体女神是大地之母该亚,她周身围绕的环状物是一个放大的无限大符号,牌四角的金牛、狮子、老鹰和天蝎代表构成宇宙的四种物质——风、水、火、土,象征物质世界的循环。该亚手握权杖,象征行使某中权利,让这个世界生生不息。这张牌代表着极大的财富、成功和内心的满足,逆位牌相说明,颠倒这个世界的力量和成功背后的巨大挑战。”

凯文认真地听着白馨蕊的解读,紧绷的唇角渐渐放松下来,将这张牌放还到22张大阿卡那当中。

“接下来,我要算爱情。能否和自己倾慕已久的那个人建立起稳定的爱情关系。”

凯文说话时,两眼中缱绻着浓情蜜意,直直望向白馨蕊,火辣辣的目光几欲将对面的她融化。

白馨蕊大胆地迎着他的炽热的蓝金色双眸,两人目光交缠良久,白馨蕊笑了,说:“开始抽牌吧。”

凯文抽到一张节制,而且又是逆位,他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注视着牌面上手执圣杯的大天使,却仍是不解其意,向坐在对面的黑衣少女茫然地耸了耸肩。

白馨蕊感到自己的右眼皮莫名地跳了两下,这张牌没有什么好解读的,如果以节制的逆位来投射爱情的话,就是过度放纵而导致爱情的毁灭。

然而,她知道,这样的答案一定会令凯文狂躁,万圣节的夜晚,即便不是皆大欢喜,也不应该刻意去煞风景。

于是,她说道:“节制这张牌里即包含了很多矛盾,也呈现了和谐统一。这张牌是大阿卡那中第十四张牌,十四中包含了两个数字,其中的一是象征‘阳’,代表突破,四是象征‘阴’,代表平稳。牌面上的天使一只脚踩在水里,另一只脚踩在土地上,象征着精神世界与物欲世界的平衡与融合。逆位牌相,表明为了得到满足而不断寻找目标,也象征了一段与成长相关的爱情。”

凯文将信将疑地看着白馨蕊,在这方面一无所知的他只能姑且选择相信,意犹未尽地离开这张看似普通的皮椅子。

威廉和凯文算过之后,大家开始跃跃欲试,他们似乎都笃信,自己今晚就能从塔罗牌里找到未来的启示。

白馨蕊重新洗牌并宣布:“从现在开始,一切按规矩来,今晚,我不会再给两次抽牌机会。”

说完这话,她有一瞬间的走神,威廉和凯文牌相交替在眼前出现,在她刻意隐去的那些解读背后,它们还隐藏着怎样的命运暗示呢?

这时,一只大手在白馨蕊的眼前左晃右晃,手掌旁边是一张笑得欢天喜地的脸,义廷不知何时已大模大样地在高背椅上坐下。

白馨蕊拿起桌上的小权杖,种种地梆一下那只乱晃的手,义廷条件发射地抽回去,嘴里吸溜吸溜地含混说着:“下手咋这么狠呢?还能不能愉快地玩游戏啦!”

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这个悲催的呆瓜,嗔怒地说:“你来捣什么鬼?”

“下一个是……我!”陈义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傻里傻气地挪动了两下屁股,俨然是准备要体验超级VIP一对一占卜服务的架势。

“滚一边去,本宫就不给你算!”白馨蕊任性地扬起弧线优美的下巴。

义廷并不生气,反而嘿嘿笑道:“白大小姐,我知道你家有钱,也不稀罕那四五千美刀的服装竞赛大奖……”

“俗气!什么钱不钱的?我是为荣誉而战!”白馨蕊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儿地打断义廷。

义廷咧嘴笑着拍了拍手道:“那你就真得给我好好算算了,咱的宣传造势能力没人比得了!我要是全场整个浪儿地帮你鼓捣鼓捣,你这人气,指定是日日(一声)地往上撺啊!”

第55章 智者愚人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白馨蕊原本懒得理他,转念一想,要不是他刚才叫自己“女神”,自己也不会突发奇想,用这个新招拉票。

反正都是磨练占卜技能用的小白鼠,给谁算不一样呢。

白馨蕊硬着头皮将牌草草洗了一遍,在黑丝绒上铺成扇形。

义廷迫不及待地就要上手摸牌,大巴掌刚伸到半空,白馨蕊一个眼刀劈过去,毫不客气地冲他吼道:“先提问!”

“呃,”义廷习惯性地抓耳挠腮一阵之后,说:“算功课……呃,对,学习,算学习吧。四年能顺顺当当毕业不?”

白馨蕊从鼻子中轻“哼”了一下,很不厚道地用中文说补刀:“你是怕挂科太多,被学校开除吧?”

义廷脸一红,也不再多话,专注看牌。

他的手指停到这张牌上方,又不安分地跳到那张牌附近,反复了两三次,才终于落下来,抽出了他选中的那张真命塔罗牌。”

他假装满不在乎地翻开牌一看,竟然是一张正位的“愚人”牌,嘴巴立刻张成了一个“a”型,继而收拢变成“o”,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少顷,才不好意思地一龇牙,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似的局促地别过头,脸上满是愁苦表情。

为了掩饰尴尬,他双手不得要领地上下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啧啧啧……哎呀,完了完了,连这玩意儿都带智商歧视……这啥意思呀?女……女女女神,快给瞅瞅呗。”

白馨蕊心中惊讶,义廷抽到的这张愚人牌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说,威廉今晚第一个抽到的皇帝牌是上签,那么这张愚人牌之于义廷和他所占卜的命题,就是一张大吉大利的上上签。这叫傻人傻福吗?

她故意不说话,将身体舒服地靠在高背皮椅中,欣赏着义廷充满喜感的独角戏,半天才开口道:“愚人牌是塔罗牌大阿卡那的第一张牌,一元伊始万象更新。正位牌相意味着,在新阶段的开始……”

她不想让这个呆瓜太得意,所以,语气十分平淡,解读到关键处不说了,又或许,她只准备给眼前这个家伙释放这么多信息。

“开始就咋地啦?”义廷急得脸都红了,屁股离开椅子欠身试图里他的占卜着更近一些,奈何桌子太过宽大,仿佛一条河横亘在他们中间,他说话声都不由得提高了几度:“话说一半留一半,你可真急人,快说呀!”

义廷抓耳挠腮的样子,终于将白馨蕊逗得“噗”一声笑了出来,她继续说道:“……机会和改变随处可见!”

“哦?”义廷揪着自己的一头乱发坐回到椅子里,他松了一口气,用大爪子抚了抚胸口,说:“哦,My Lady Gaga!我还以为……吓死本宝宝了。”

无意瞥见白馨蕊笑而不语的样子,总觉得她还憋着什么话没说,很是不放心,于是,朝她挤了挤眼睛,又将半个身子趴到桌子上,故意压低了一些声音用中文说:“哎,馨蕊,瞅咱俩老乡的关系上,再免费送我几句,咋样?”

“本宫魔都的,谁跟你老乡啊?”白馨蕊白了他一眼,语气冷冷。

“我是说,咱们不都是中国老乡嘛,你看,威廉和凯文你都让他们多抽了一次牌……”义廷瞧着对面巨大皮椅子里很娇小的那一只,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废话真多!下面是本宫免费送你的,听好:愚者是开悟前的智者,画面上的少年站在悬崖边,似乎再往前一步就是危险,可是他却不在意,证明他敢于冒险,勇敢率真,背对着阳光,象征他漠视威权,肩上的行囊寓意着由经验而获得的智慧,手上的白玫瑰代表他充满天真和信任,相信爱情的力量。”

义廷认真听完,眉开眼笑,连声道谢,从座位上恋恋不舍地起身时,还不忘了竖起大拇指,说:“馨蕊,你真牛!哥服你!三个人过后,大家看出了一些端倪。

别看眼前这个小女孩年龄不大,说话却振振有词,暗藏玄机,并不是信口胡说。

巴斯蒂安、伊丽莎白、安德鲁……原先那些叶公好龙的同学纷纷放下高冷面孔,乐颠颠地挤过来,

白馨蕊心里不耐烦,却一直面带微笑,简单的占卜流程,不露痕迹地用三言两语将他们打发走。

她觉得这些人很烦,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来劳烦她的大驾,她才不想去知道这些人的学习成绩、演讲比赛、诗集,以及和堂兄表妹之间的关系如何如何,然而,她想去探究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短短的十几分钟,在场的不少同学就被白馨蕊成功圈粉,对她的占卜手段赞不绝口,就连平日最不待见她的薇薇安,也在一旁看着不住点头。

算得准不准姑且不说,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能将复杂的塔罗牌牌理背下来,还能融会贯通地对应到每个人,每件事上,并在最中自圆其说,令别人找不出破绽,就凭这一点,她就不因该是门门功课都拿C的学渣!

薇薇安心里也跃跃欲试地想过去算一把,却又拉不下面子,毕竟,自己处处针对这个富二代,还在公众场合将她怼哭过好几次。可她又不甘心白白错过免费算命的大好机会,就把文瑾拽过来,小声说:“小寿司,你去,让她给你算一把。”

“我没什么可算的呀。”文瑾一边往后躲,一边说,仿佛她不赶快藏好行迹,下一秒,就会被白馨蕊点名一样。

文瑾可不愿意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的过去、未来、人格、习惯一一剖析出来,要是一不留神,透露出她的那些不愿示人的小心事就更糟了。

怎奈薇薇安仍是一个劲儿地怂恿,她灵机一动,一把将辰辰推了上去,“你去!”

“去就去,这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说完,辰辰就走到了座位上。

第56章 净化

最令人尴尬的是,刚说完豪言壮语,身上那块夸张的海绵,就很是不争气地将他卡在了两个座椅扶手之间,废了半天劲儿他才将自己塞进带扶手的皮椅子中,这令瘦削的辰辰着实体验了一把胖子的感觉。“星座学了些皮毛,又想来讨教塔罗牌?”见到辰辰,白馨蕊略有些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放松了,单手支颐略显慵懒地倚在靠背椅中。

她冲辰辰笑了一下,换成盘坐姿势,将黑丝绒垫上端的一块绿幽灵和一块紫水晶拿在手中把玩:“刚才占卜时吸收了太多负能量,我需要用水晶的磁场重新刷新一下身体,净化一下精神,将缺失的能量补充完整,所以,你需要等一下。”

辰辰不知道她所说的“刷新”,“净化”之类的到底是些什么,不过他从来都不缺乏耐心。

他微微舒展开好看的远山眉,唇角微扬,说了声:“没问题,我等你。”

话音未落,阿曼达和艾米就前曲后躬地出现了,一人捧着一只描金大漆木盒,另一个人拿着一支扁圆的绿色蜡烛和一只水晶托盘。

大家或站或坐,围在桌边静静地注视着白馨蕊化身的这个神奇小女巫的一举一动。

凯文则半倾着身子,坐在刚才威廉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一条长腿玩世不恭地搭在皮椅的扶手上。

他微微挑眉,从桌子的另一端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白馨蕊,仿佛在赏鉴着什么稀世珍宝。

只见,白馨蕊将手中的水晶归位,打开艾米捧着的描金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张写着奇怪占星符的黄色纸条,依次在双眼和嘴唇上贴了五秒钟之后,将其卷成小纸卷,拿起桌上的金色小权杖,拧开镶了红宝石的顶端,将神秘的小纸卷放了进去,重新扭上顶盖。

她又从阿曼达手中取下水晶托盘,放在黑丝绒桌巾正中央,将镌刻着奇怪纹符的绿色蜡烛捧在手里,轻轻亲吻了一下,放在托盘中心。

接下来,她用手中的占卜杖在塔罗牌上方逆时针画了个圈圈,并绕着那个轨迹画了三次,然后,点燃蜡烛。

在蜡烛如豆般的微弱火光中,她伸直双臂,用两只玉色柔荑将水晶球包裹其中,然后,闭上眼睛轻声唱诵。

小女孩的仪式感郑重之中带着些许幼稚可笑,辰辰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只有此刻,当她轻轻合上那双狭长的桃花美目,平日那腐骨蚀魂的艳光,和咄咄逼人的利芒,才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十三岁小女孩的执拗之气。

辰辰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白馨蕊柔白娇嫩的肌肤本来已经美得无以复加,为什么偏偏要负荷这样浓重的彩妆呢?

她眼睑上涂着黑金色的眼影,每一次眼球在眼皮中轻微地转动,上面的金粉都会折射出不真实的流光溢彩。

两道柳叶弯眉被浓郁的眉粉、眉胶和染眉膏之类的东西粉饰得面目全非,刻意绘出得刀削斧凿得硬朗线条,与整张小脸上东方婉约的明丽极不相称。

双唇红得如同刚刚吸饱了鲜血未来得及去擦拭,此时,口中正呢喃着古奥玄妙的音律,由于声音太小,具体词句听不真切,只能隐隐听到“Element(元素)”、“Wind(风)”、“Rules(律条)”、“Power(力量)”……

无论如何,此刻的她是恬静的,妖异之中的恬静。

白馨蕊倏然睁开双眼,经过一番净化,瞳仁果然漆黑晶亮。

她打开小权杖的顶端,将黄色符纸取出展开,放在蜡烛的小火苗上。

只听“哧啦”一声,原本暗淡不明的烛火倏然开出了一朵妖异刺目的橘蓝色火花,瞬间将那一小条黄色纸片舔食殆尽,化作一缕青烟,笔直地腾空而起。

“好了,说说你的问题吧。”白馨蕊似乎已经完成了她口中所说的自我修复。

辰辰咽了咽口水,他可没勇气,像威廉和凯文那样,当着全校最八卦的一伙人的面,请白馨蕊为他的情路指点迷津,即便他在这方面真的困惑。

“未来在的发展如何?”他只能口不对心地提出这样一个大而无当的问题。

白馨蕊看了一眼对面而坐的辰辰,他气定神闲地切牌,抽牌,一气呵成。

这个干净面庞,疏朗的眉眼的小暖男,普通到乏善可陈。

美貌聪明如她,只会对这个校园里的王者刮目相看,其他人自然是入不了她的法眼,而他,连当备胎的资格都没有。白馨蕊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

此时,她看到,辰辰刚抽出一张正位命运之轮,他将牌端端正正摆在面前。

清了清嗓子,敷衍道:“命运之轮是塔罗牌大密仪中的第十张,包含着一和零两个数字,这是从开始到终了的一个循环,暗合了轮的形态。命运之轮对应占星术中的木星,一颗吉星,一般而言,正位的命运之轮是一张幸运牌,它的关键词是机会、创造和好的改变。”

辰辰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没想到,白馨蕊这样言简意赅地概括出了牌面暗示的运势走向,然而,正说到他想探究的地方时,却戛然而止了。

就在白馨蕊要打发他离席之前,辰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照片图标,手指轻轻滑动到一处,停下来,递给坐在对面的白馨蕊。

“今年暑假,妈妈带我去台湾,参观了一家塔罗牌博物馆,这是我拍下来的几个不同版本的‘命运之轮’,它们的牌面和你的这一张很不一样。我听说塔罗牌有马赛和维特两种不同的体系,用不同的塔罗牌推算,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吗?”

辰辰一本正经地提问,仿佛与自己面对而坐的,不是打扮成《沉睡魔咒》暗黑魔后玛琳菲森的白馨蕊,而是欧洲史课上的酷帕博士。

白馨蕊接过手机眯起眼睛,仔细研究着上面的照片,手指轻轻滑动屏幕,放大局部,然后,继续往后翻,眼睛里露出痴迷神色。

“哇,太全了,漂亮!”白馨蕊自言自语着。

“这套是金箔的?”她忽然举起手机问辰辰。

辰辰点头,说:“你往后翻,还有真人版、童话版呢,漂亮极了。”

第57章 坐而论道

抬头时,不经意看见辰辰意味深长的笑,她恍然想起刚才他提的问题,答道:“哦,不,还有一个托特塔罗牌体系。我在占卜的时候,更倾向于这套比较华丽的维特塔罗牌,配合托特体系进行解读,因为,这是将占星术、卡巴拉生命树、易经、神话、炼金术、魔法等各种神秘学元素汇聚在一起的体系,也是最难理解的,还有一种埃及风格的塔罗牌我只在灵修的时候用。”

“哦?”

见辰辰反应没有预想中那么强烈,白馨蕊心里有些许小小失望,她拿起手机,指着上面的一张命运之轮牌,说:“真难得,这个博物馆里居然有十五、十六世纪的塔罗牌,不过,我可以百分之百断定是仿制品。因为,真品一定是国家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了。”

“对于古塔罗牌你也有研究吗?”辰辰的眼睛和嘴同时长大了,脸上露出诧异表情,这个小女孩居然凭借牌面图案就完成了断代!平时只知道吃穿打扮的白大小姐到底看过多少神秘学方面的书籍啊?

辰辰的这种表情终于让白馨蕊有了一种满足感,她得意地笑着说:“研究?哼,别在我面前说这个词,我又不是,”说着,她的目光瞥向站在桌子前面的文瑾,文瑾被她凛冽眼风看得一个激灵。

白馨蕊被逗笑了,旋即,她看见了文瑾身旁的薇薇安,马上改口道:“我又不是……像酷帕博士那样的老学究。”

辰辰指着手机上这张十五世纪的命运之轮,说:“你看,这张牌中间女神显然就是是命运女神福尔图那,她坐在命运之轮的正中间,命运之轮的上下左右四个方向,还攀爬这四个人。”

放下手机,辰辰继续说道:“我在一本古老的历史书籍中,见到过更早期‘命运之轮’,我记得,那张牌上的命运女神被蒙住双眼踩在一个球体上,而你手里的这张命运之轮的塔罗牌上,已经没有了命运女神,四个方向上攀爬的人也变成了四种动物……”

辰辰这么问,与其说是想了解自己未来的命运,不如说,是对塔罗牌这门知识本身产生了好奇心。

这大概是上了A校,和众多学霸终日混迹在一起,感染了他们的好奇心,对任何事情就想问个究竟。

“后世对命运之轮这张牌的阐释分歧很大,试图将占星理论、八卦和宗教教义都融入到这张牌中,十六世纪的一个德国画家甚至将命运之轮画得比星座命盘还要复杂。近代,人们趋向于将那些复杂的具象事物都抽像成符号,就出现了你看到的这张命运之轮……”说着,两根手指夹起辰辰面前的这张塔罗牌,展示给他看。

继而,她又拿起辰辰的手机,点亮屏幕,递到辰辰面前:“我之所以说,这是一张十五、或十六世纪的塔罗牌,是因为,它的构图已经相当接近后世的塔罗牌。你注意看那张牌上的女神的五官……”

辰辰凝神看牌面上女神的脸,不禁感到脊背发凉,道:“怎么没有……眼睛……”

“对,命运本身就是盲目的,无法掌控的。”

白馨蕊说着轻笑一声说:“在古塔罗牌中,命运之轮上爬着的这四个人旁边都是有文字的。轮子左面正在向上爬的人为“I shall reign .”(我将统治);轮子上方的人物为“I reign.”(我在统治);轮子右方正在往下爬的人物为“I have reigned.”(我已统治过);轮子底下的人物为“I don’t reign.”(我不再统治)。后世为了表达这些受命运摆布的人是愚蠢的,将他们画成了动物。”

说了这么多,白馨蕊显然是口渴了,她拿起桌上的一杯葡萄汁饮料,一饮而尽。

围在桌边的同学们看他们俩聊着聊着跑题了,纷纷着急地看着手表,离服装竞赛的时间不远了,他们还等着占卜呢。于是,又是咳嗽,又是挤眼睛,催他们赶快进入正题。

“所以,你的结论是……”辰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中古时期的塔罗牌,再看看桌上那张塔罗牌以金黄为主色的巨大轮盘,如同一个航行在大海上,失去了方向的人,心中更加迷茫,命运之轮到底要将他裹挟到哪里呢?

白馨蕊看着辰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所期许的,命运终将给你,而命运给予你的,她也终将带走……”

谁也没想到,解牌的时间还没有坐而论道的十分之一长,大家对白馨蕊的任性再次叹为观止。

又算了四五位同学之后,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椅子上起身,说:“不行,今晚透露了太多天机,不能再算了。”

凯文不失时机地走过来,准备扶她,劳伦和丹尼尔却走了过来。

自从上次羽悠谣言事件之后,白馨蕊本能地对劳伦有所忌惮,近距离看到她今天的鬼新娘妆,更是觉得恐怖异常,不由得垂下眼帘。

丹尼尔并没有和白馨蕊说话,而是对凯文道:“劳伦很欣赏斯黛拉的精湛占卜,能否再让她受累为劳伦占卜一次。”

站在这位帅气逼人的十一年级的篮球队长,学校炙手可热的体育明星面前,凯文也感到自己的咖位略逊,底气不足。再看看白馨蕊,还没有追到手的一朵带刺的玫瑰,他纵然在球场上叱咤风云,却一时间不敢替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公主擅自当。

白馨蕊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说:“还站着做什么?快请坐吧,最后一盘能为学姐占卜真是荣幸之至。”

她重新打叠起精神,用手拨转桌上的水晶球,再度洗牌,切牌,一套动作都是低垂着头,似乎想掩饰住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切好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白馨蕊抬头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颜,道:“学姐想算什么?”

第58章 死神

“我想知道,我和丹尼尔的未来发展?”劳伦说罢,仰起头,朝站在自己身旁的男朋友展露出一个温柔而暖心的微笑。

尽管她的脸此刻被油彩涂抹得极尽可怕,看在丹尼尔眼里仍是灿若春花。

他俯身爱怜地在她俏皮的小鼻尖上吻了一下,周遭的男生女生看着他们公然撒狗粮,脸上都是羡慕的神情。

劳伦纤细的手指顽皮地滑过扇形铺展开的塔罗牌,从中间位置抽出了一张,双手按在上面,闭上眼睛默念着什么,迟迟不愿翻开。

“无论上天的旨意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保护你。”丹尼尔轻轻拿下劳伦的柔软的小手,翻开了那纸牌。

富有魔力的黑丝绒将牌面上的恐怖气息不断放大,鲜活地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骑白马身穿铠甲的骷髅骑士,手里举着一面黑色的白蔷薇十字旗,皇帝倒在他的马蹄下,教皇和小孩站在马前,女人别过脸跪在马匹旁边。牌的正下方写着“DEATH(死亡)”。

围观的人全部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丹尼尔更是勃然变色,忿忿然问道:“怎么会这样?”

劳伦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目光凝固在牌面上,努力思考着有什么征兆可以应上眼前的这张牌。

家庭幸福,学业顺遂,身体更是好到了令人羡慕的地步,巴黎时装周那段时间,一场接着一场走秀,经常一整天只能吃一顿饭,有的模特昏倒了,她却什么事都没有。爱情就更不用说了,丹尼尔对她的爱可以说是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

想来想去,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劳伦轻笑了一声,自嘲道:“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手气这么背,竟然在二十二选一中抽到了一张“死神”牌。”

丹尼尔却是不依不饶,他厉声质道:“斯黛拉,我知道你为什么事记恨劳伦!”

大块头的本向来是劳伦的忠实拥趸之一,他也一心想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便问:“斯黛拉,你是不是在牌里做了手脚故意整她?”

尽管这种指责毫无根据,但他说出了一部分围观同学心里的疑问,随声附和者不在少数。

白馨蕊不敢和德高望重的丹尼尔争执,却对本不屑一顾,她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我洗牌的时候,你们都是看见的,22张牌,我怎么做手脚,我是占卜师的,又不是魔术师!”

“那为什么偏偏是劳伦抽到这张……死神?”丹尼尔厌恶地看着桌上的牌,他甚至不愿提起这张牌的名称。

丹尼尔身旁那群高大的篮球队队员,抱着与队长同仇敌忾的决心,更是气得义愤填膺。

人群再次骚动了,劳伦身旁的同学纷纷安慰她,“不要相信这些虚无的玩意儿。”

“这只是无聊时解闷的游戏,不能当真的!”

“忘了那张牌吧,一会儿你还要去比赛呢。”

“斯黛拉,要不,你让劳伦再抽一张吧。”

“……”

面对集体对白馨蕊发起的声讨,凯文一时也插不上嘴,再看看对面剑拔弩张的篮球队员们,狂妄如他竟然也没敢轻举妄动。

劳伦或许是有些累了,她将身体轻轻靠在丹尼尔身上。丹尼尔一只手轻轻揽住劳伦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她冰冷的小手。

“等等!安静一下!”白馨蕊提高了声音,她可不想让一场辛辛苦苦的拉票变成了大家对她的泄愤。

“塔罗牌从来不问生死,所以,死神,并不代表绝对的厄运。”此话一出,四座皆静,仿佛都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唯有丹尼尔朗声质问:“有没有搞错?死神不代表厄运,那代表什么?!”

“死神代表一个阶段的结束,另一个阶段的开始,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白馨蕊说得格外自信。

对于22张大阿卡那牌的解析,白馨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琢磨的。无论是荣格心理学理论对于塔罗牌的阐释,还是塔罗牌与其它神秘学科的关系,她都研究得十分通透,自认为,做到准确理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们没有看到牌面右侧那条流经伊甸园河吗?它叫Styx(冥河),象征川流不息的生命循环……”

白馨蕊滔滔不绝地说着,“相信我!以死神正位牌相来投射爱情,代表恋爱阶段的结束,两人的关系即将发生更深刻的改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步入婚姻的殿堂。”

白馨蕊从没发现自己口才这么好,饶是如此,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是,劳伦才十五岁,怎么步入婚姻的殿堂?”胖子乔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他质疑道。

“呃……求婚,丹尼尔,你会向劳伦求婚,对吗?”白馨蕊知道,有很多男生会在高中毕业舞会上向心爱的女生求婚,互送戒指,劳伦和丹尼尔是大家公认的金童玉女,这种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

丹尼尔脸上拨云见日,他想起两人携手共游查尔斯河畔的甜蜜情景,彼时,自己曾对劳伦有过郑重许诺,于是,点头道:“订婚的事情一直在我的日程安排上。”

“快点儿过来,这嘎达是VIP看台,来晚了就没位置啦!”义廷张开手臂,回护住回廊边一处视野不错的所在,冲文瑾和辰辰大声喊叫着。

义廷声音之大,为屋子里剑拔弩张的严肃气氛注意了一些搞笑的胡椒粉,白馨蕊也正好借台阶准备闪人。

她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说:“好了,我的比赛快开始了,”说着,她斜睨了一眼劳伦,“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恐怕要等到下一次了。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辰辰看到劳伦去参赛,羽悠一个人落单,便和文瑾一同拉着她,来到了义廷所谓VIP看台。

第59章 万圣节服装大赛

这场走秀没有T台,参赛者们的舞台就是宽大的木质雕花楼梯。

他们过来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只听乐队一阵喧闹的暖场音乐之后,一束追光打在楼梯上。

舞池里的同学停止了疯狂的舞蹈,或站或坐,自一楼的大厅仰头向上望着楼梯处,二楼各个房间涌出来的人站在回字形的围廊上,向下看着楼梯上的动静。

威廉出现在了追光下,他郑重其事地宣布:“第178届万圣节服装大赛即将拉开序幕!本次比赛有181名参赛选手,他们会轮流在这里展示自己的着装,每个人只有30秒时间。所有选手展示完毕,学生会会将投票统计投结果公布出来,我们将会给本届比赛的三甲,颁发大赛组委会特别制作的水晶奖杯。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分别得到3000、2000和1000元的暑假项目奖学金,供这些同学参加夏令营使用。本届比赛是由小西德尼爵士提供的赞助,他是我们’83届校友(1983年毕业),在这里,我代表全体同学感谢小希德尼爵士的慷慨……”

威廉离开了舞台,参赛的各路妖魔鬼怪轮番登场,他们极尽能事地向围观同学展现着自己的服饰。

扮成《权力游戏》中龙母的伊莎贝拉唱了一段高亢的歌剧之后,比赛似乎就开启了才艺展示模式。

穿着染血的和服,披头散发的金善英在楼梯上秀了一段舞蹈,她轻盈地飞起踢腿,婀娜地摆动腰肢,美妙的舞姿令人叫绝。

穿着花花绿绿阿拉伯服饰,手里执着神灯的罗杰斯一反平日不苟言笑的常态,站在楼梯上讲了一段政治脱口秀,引得楼上楼下一片笑声。

山姆逊穿着沉重铠甲头戴面罩走上楼梯,出人意料地来了一段饶舌音乐,配上他那负重的locking舞步获得了一片喝彩声。

一身黑衣的高冷范儿黑暗魔后白馨蕊,却用甜掉牙的娃娃音,说着事先写好的拉票宣言……

围观的同学们对参赛者的服装化妆和走秀表现品头论足,有的喜欢这个,有的中意那个,争得面红耳赤,场面蔚为壮观。

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薇薇安出场了。

追光打在她一身羽毛上,她先做了几个简洁干净的动作,展示她的羽毛头冠、羽毛裙和大翅膀,忽然,她张开翅膀用力扇动,从楼上往下俯冲过去,到最后几级台阶的时候,依靠惯性,她竟然在腾空了几秒钟之后,稳稳地飘落在地上,就如同一只真正的大鸟。

楼上楼下的同学报以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纷纷表示薇薇安的服装造型堪称完美。

不一会儿,丹尼尔牵着劳伦的手出现在追光中央,他们一个高大俊美,一个婀娜诡异,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劳伦是个专业的模特,连世界一流的时装秀场都留下过足迹,学校古老木屋中的走秀更是不在话下。

劳伦翩翩然在楼梯上走了一个来回,曳地的长婚纱令她看上去犹如一个真正的新娘,窈窕端丽的身姿美得无人能及,婚纱上的鲜红的血迹和面纱后面若隐若现的鬼魅妆容,仿佛只是为了彰显一种另类青春。

无疑,她是成功的。她的一举一动牢牢抓住了大家的视线,人们屏息观看这亦幻亦真的画面,生怕她像昙花般消失。

临退场的时候,她忽然摘掉面纱,露出恐怖狰狞的面目,只这一秒,大家心跳速度集体向上飙升。

美与恐怖的反差效果实在太过强烈,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震撼。

半天,同学们才醒悟过来,这并不是真实的,只是一种破费匠心的装扮。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的这场服装秀。

潮水般的掌声为劳伦响起。

辰辰看出了些端倪,对文瑾和义廷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万圣节服装秀基本上分成两大派系,一派是手残党,比如凯文和你家薇哥,他们只能靠各种奇奇怪怪的装束和头饰取胜;另一派呢,是化妆达人,他们能利用自己本身的条件,通过在身上、脸上涂涂抹抹来营造令人惊悚的效果。要说能将两者融为一体,而且表现得最为突出的,就要算是劳伦了。你们看看她的服装有多讲究,化妆也绝对能吓死人,两个都是一流水准,不输给专业的化妆师……”

“停停停!”文瑾不爱听了,“劳伦确实无可挑剔,她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可是,刚才有谁说过,他那一票绝对投给薇薇安来着?你可要说话算数啊!再怎么说,在美国也要支持我们自己人。”

辰辰呵呵一笑:“好好好,我决不食言……可是,你要承认现实哦,就算加上咱们三个人的票,薇哥今年也很难拔得头筹。”

“第二名也很不错了,2000美刀的暑期项目奖学金哎,在哈佛大学也够修一个学分了,如果是水一点儿的暑期项目,家里基本上不用掏一分钱。”文瑾羡慕地说着:“所以,你们必须把票投给薇薇安,把她的名次顶起来!”

比赛至此,大家心中的第一名似乎早已尘埃落定,对之后一拨一拨的展示,并没有给出强烈回应。

“咱薇哥得第二,这根本没啥悬念啊!”

长长的楼梯上,各路人马偃旗息鼓,威廉重现出了,他一挥手,楼上楼下的喧闹和议论声立刻停止了。

他带着王者的霸气,看看楼上楼下的同学们,大声说:“下面,请大家继续跳舞,继续狂欢,耐心地等待几分钟,我们的统计结果马上就出来了。”

舞池里音乐声又响了起来,但是,大部分同学都已无心跳舞,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议论着这场万圣节服装大赛,猜测着谁会拿到前三名的奖金。

“请大家投斯黛拉一票,她的暗夜魔后造型最惟妙惟肖!”

“神形兼备的暗夜魔后,无可争议的最佳服装造型!”

艾米、阿曼达和维姬正在替白馨蕊落力宣传着,而身为女主角的白大小姐只负责微笑,并等待着同学们过来与她签名合影,然而,气人的是大家的关注点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

“我挺薇薇安,她今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来自天堂的大天使!”打扮成绿巨人的黑人男孩尼古拉斯一边替扮成木乃伊的卢克老师松开在身上绑了好几个小时的白色绑带,一边说着。

“哦,你们没看出来吗?劳伦头顶上的王冠,是按照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加冕王冠一比一复制的,看看她的化妆,再看看她的服饰,只有她得第一名我才相信这个比赛是公平的。”扮甘道夫的巴斯蒂安说得慷慨激昂。

正在大家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辰辰看到薇薇安和劳伦出现了,她们俩惺惺相惜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友好地贴面相拥,又十分亲密地交谈了几句,劳伦似乎还把什么东西交到了薇薇安手中,走到屋子门口时,两人都礼让地请对方先过去。

她们一出现,人群立刻蜂拥着围住了她们,有人拿出手机给她们拍照,有人则争着与她们合影,还有的对她们问东问西提着各种脑洞大开的问题。

薇薇安和劳伦耐心而热情地回应着同学们的各种问题和小要求,一屋子的妖魔鬼怪竟也相处的气氛融洽。

第60章 眼珠

“请大家投斯黛拉一票,她的暗夜魔后造型最惟妙惟肖!”

“神形兼备的暗夜魔后,无可争议的最佳服装造型!”

艾米、阿曼达和维姬正在替白馨蕊落力宣传着,而身为女主角的白大小姐只负责微笑,并等待着同学们过来与她签名合影,然而,气人的是大家的关注点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

“我挺薇薇安,她今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来自天堂的大天使!”打扮成绿巨人的黑人男孩尼古拉斯一边替扮成木乃伊的卢克老师松开在身上绑了好几个小时的白色绑带,一边说着。

“哦,你们没看出来吗?劳伦头顶上的王冠,是按照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加冕王冠一比一复制的,看看她的化妆,再看看她的服饰,只有她得第一名我才相信这个比赛是公平的。”扮甘道夫的巴斯蒂安说得慷慨激昂。

正在大家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辰辰看到薇薇安和劳伦出现了,她们俩惺惺相惜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友好地贴面相拥,又十分亲密地交谈了几句,劳伦似乎还把什么东西交到了薇薇安手中,走到屋子门口时,两人都礼让地请对方先过去。

她们一出现,人群立刻蜂拥着围住了她们,有人拿出手机给她们拍照,有人则争着与她们合影,还有的对她们问东问西提着各种脑洞大开的问题。

薇薇安和劳伦耐心而热情地回应着同学们的各种问题和小要求,一屋子的妖魔鬼怪竟也相处的气氛融洽。正说着话,一个东西“嗖”地一声朝白馨蕊飞过来,正好精准地砸在她脑袋上,她尖叫一声,在了她黑色的帽子上摸到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将那个东西揪下来,举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颗眼珠子!

她马上用力甩手,试图扔掉这令人作呕的东西,可是甩了两下,拿东西扔粘在她掌心里。吓得白馨蕊在一边又是跳又是叫的,样子狼狈不堪。

辰辰向来见不得女孩子受委屈,他拿了几张餐巾纸过来,拉过白馨蕊的小手,将粘在手心上的眼珠子拔了下来,发现这个专横的小姑娘手心里湿答答的,都吓出冷汗来了。

平时横行霸道的一个人儿,居然也是外强中干。辰辰不说话,默默地将眼珠子用餐巾纸包好,放到了一边。

白馨蕊还在那里用餐巾使劲擦着手,嘴里气急败坏地叫嚣着:“是谁这么没道德乱扔东西!吓死本宝宝啦。”

辰辰看着她神经质的样子,担心她这个擦法,把手上细嫩的皮肤擦破了,正要过去安慰,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

“这颗眼珠是我扔的,这就是要告诉你,不要目无学长出言不逊!”

薇薇安忽然从人群里站出来,她那巨大的羽毛翅膀令她格外醒目,看起来如同《圣经》中率领圣洁天使战胜恶龙的长天使米歇尔。

“你现在最好闭嘴,别再给中国学生丢脸了!”薇薇安居然是用英文说的,一点儿也每给白馨蕊留面子。

敢作敢当,霸气侧漏确实是薇哥的一贯作风,辰辰心想,不过,此时,辰辰有点儿同情白馨蕊,看起来,薇哥和这个小学妹的恩怨是解不开了。

他正要上去劝,就听见坚守在二楼楼梯护栏边的义廷又朝着屋里方大喊,“快看,威廉又出来了,要宣布获奖结果了!”

除了中间杀出来的女装大佬杰夫夺走了薇薇安的第二,让她屈居第三之外,劳伦第一众望所归,白馨蕊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地拉票之后,仍是遗憾地与三甲无缘。

夜深了,同学们都陆续走出了大木屋。

几分钟前的喧嚣热闹,如同烟火腾空带来的片刻的绚烂,瞬间寂灭之后,一切都归于深不见底的静。

二楼大房间内,一袭黑衣裙的白馨蕊独自一人回到她曾为芸芸众生占卜吉凶的桌子前。从裙装宽大的口袋里掏出那只红色的塔罗牌盒子,准备将散落在桌面上的牌悉数收拢起来。

看着桌上的水晶托盘、绿蜡烛、金色小权杖,和黑丝绒桌巾上那一叠在灯光下呈现出光怪陆离之态的塔罗牌,她有些怔忪,鬼使神差地又坐回到桌子旁边。

她一遍遍洗着手里塔罗牌,刚才一楼大厅里震耳的音乐声,在耳鼓深处存留的恼人嗡鸣声。

她的洗牌手法很溜,一张张牌均匀而快速地哗哗翻动、交叠,垛成整整齐齐的一摞,然后,再翻动、再交叠……声音音犹如溪水潺潺,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

整个晚上,她如同徜徉在一座迪斯尼主题公园般精彩纷呈的灵魂乐园之中。

此时,脑际依次闪过的,仍是今晚占卜过的每一只小白鼠和他们抽到的塔罗牌,就像围棋国手在心里为每一场比赛复盘一样,她默默地琢磨着,迷离奇诡的塔罗牌所揭示出来的命运真像究竟是什么。

当威廉、凯文还有劳伦坐在对面那张神奇的椅子上的时候,她如同被神祇赋予了一把特殊的命运之匙,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他们如军事禁区般严防死守的私家领地。那种妙不可言的游戏过程长长久久地停留在她心里,带给她深深的满足感。

忽然,一张牌从她挥洒自如的手指间吊诡地飞了出来,白馨蕊轻笑,平日,就算将56张小阿尔卡纳也加进来,她也绝不可能意外掉牌,今晚果真是算的太多,居然连牌都控不住了。

牌面上,水晶棱镜般的镀膜反射着头顶吊灯的光芒,晃得她看不清那张牌上的图案。不过,谁在意呢?

牌面上,水晶棱镜般的镀膜反射着头顶吊灯的光芒,晃得她看不清那张牌上的图案。不过,谁在意呢?

若是此时有人坐在另一个角度上,一定会被这张牌上的3D画面震撼到灵魂。

在一个电闪雷鸣之夜,高塔上方的整个天空被闪电与暴风统御着,毁灭性十足的自然之力,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将高塔那巍然屹立的王冠状金色塔尖无情摧毁,华丽威严的塔身被拦腰被截断,从空中崩塌坠落,随之一起掉落下来的,还有两人,一个戴着王冠,另一个着神职者服色。牌面将泥沙俱下的高塔和两人头朝下,脚朝上坠落的动感画残酷地面定格下来。

第61章 高塔

尽管很多人抱怨后世的塔罗牌牌面越来越晦涩难懂,由于商业化量产,古塔罗牌上繁复丰厚,美奂美伦的绘画内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剥离,抽象成了更为简洁,却意涵更为深刻的图案,甚至是需要符号学家去深度破解的神秘符号,然而,这张图匙塔罗牌(The Pictorial Key Tarot,塔罗牌的一种,以其图案的立体生动著称)大阿尔卡纳中的高塔牌绝对是个例外。

闪电仲裁说?

所罗门神殿被毁假说?

巴别塔的诅咒说……

即便是那些塔罗小白,对于这张牌在整幅塔罗牌中的意义也是心知肚明的。

须臾,高塔被纤纤素手不经意地插回到一摞牌中间,就如它从来不曾跳出来过一样。

占卜者和医者有着同样的无奈,对于别人的命运洞若观火,对于自己的未来却不能自知。

白馨蕊打开精致的Furla小猪包,想从里面拿一颗聪明药。一小盒娇兰的流星散粉从袖珍小包里滑脱出来,掉落在桌子上,带着珍珠母光泽的粉红色、蓝色、浅黄色的小粉球在光滑的红橡木桌子上滚动,盒子中那些比烟还要轻薄的散粉碎屑,像一层香雾弥漫在空气中。

忽地,大屋对面,折叠屏风状镜子中,一个白色人影飘忽而过,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竟然如同一片羽毛般无声地落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白馨蕊心一颤,身体也跟着打了个激灵。

散粉的小颗粒在她和对面那人之间罩上了一层玫瑰色的薄纱,摇动的灯光下,透过雾色,白馨蕊看清,坐在对面的高大皮椅子上的,并非是某种不稳定的被称之为鬼魂的幻像,而是羽悠。

她白衣白裙素白面庞,唯有颈间一道道血痕格外触目惊心。

“你熟悉卡巴拉生命之树牌阵吗?”

乍然开口,就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冰雪聪明的白馨蕊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恍然明白,她是在问自己话。

她那两道刀凿斧刻的眉,刚舒展开又聚拢起来。

惊讶。

她以为这个领域,学校里没有人能和她比肩而立,然而,羽悠居然知道卡巴拉生命树这种即将失传的牌阵。

她凝视着羽悠锁骨间那枚新月形吊坠,沉默不语。

要说今晚最大的遗憾,并不是与服装竞赛大奖失之交臂,而是学校里最神秘的,她一直无法了解的人,未曾走近这张占卜桌。

当初,她任性地一掷万金,只为换来她的一点点信息。她不认为自己对羽悠这个人感兴趣,那么做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有任何神秘生物体存在,尤其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白馨蕊一双剪水墨瞳对上羽悠暗紫冰眸,里面是虚空的,却又如同容纳了浩渺的宇宙,然而,她始终无法从中提取到任何一丝信息。

“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你对塔罗牌有所了解,那么你更应该知道,大部分的占卜师是不会去碰这种牌阵的。”

在被注视得神思恍惚之前,白馨蕊仓皇收回目光,心中却是一阵窃喜:羽悠竟然自投罗网地坐到了对面那张椅子上,成为她今夜的最后的猎物,也顺便为今晚辉煌的占卜历程做一个完美收官,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只是粗浅涉猎。”羽悠淡淡吐出几个字。

白馨蕊渴望展开牌阵痛快淋漓地为她算一次,听了这话,心中狐疑,难道这个难以捉摸的女孩只是来找自己讨论塔罗牌与神秘学?

她心有不甘,却了解羽悠的脾气,这样古怪的女孩,你是无法迫使她做什么事的,必须让她心甘情愿。

沉吟片刻,她不紧不慢放出诱饵:“卡巴拉生命树牌阵我接触过一两次。那是犹太教的终极精英知识,以希伯来语口口相传,只有极少数智者才有机会推演这种大阵法。据说,资质平庸的人研习这种技能,只会耗尽元气,相当于自杀,如今,这套阵法的古典理论基本上失传……”

羽悠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神情,她明白,卡巴拉生命树的要旨就是,通过十个原质点的逆向上升过程,完成从俗人到完人的修炼,只有用这套牌阵,才能清楚阐释她想问卜的命题。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强人所难,于是,她淡淡地说:“这是最适合占卜我的牌阵,你既然没……”

羽悠的话激起了白馨蕊的好胜心,她生怕羽悠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急迫,接口道:“没用过几次,并不代表我不会。不是所有人都说你很神秘吗?那不如我们用这个牌阵来试试……”

她眼前只剩下对面的羽悠和黑丝绒上的塔罗牌,她是她整晚望眼欲穿等待,她渴望去参透的那个人。

“好呀。算一下,我的近况是否会被逆转?”羽悠声音仍是泠泠如冰。

白馨蕊没想到羽悠应得这么痛快,血管里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转瞬间,又用贝齿轻轻咬噬着唇瓣,迷思一层层漫上眼瞳。羽悠提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太模糊太隐晦,对占卜者充满了挑战性。

顾不得这么多了,今夜,她似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想要解码羽悠的冲动。

“用全套78张牌来算,可好?”羽悠双手交扣,抵住削尖下颏儿,看着她的占卜者。

白馨蕊欣然点头,此刻,她早已物我两忘,将心中的嫌隙和芥蒂搁置在一旁,一心只想快点儿展开牌阵。

“卡巴拉生命之树阵形很复杂,而且正向和逆向有截然相反的寓意,所以,请你坐到我这边来。”白馨蕊轻声催促着。

羽悠依言走到了桌子的对面,白衣一展,飘然委落,和白馨蕊并排坐在桌子前。

对面十八世纪的雕花古镜中,映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它在托架上不疾不徐地缓缓转动,后面是一黑一白两个少女的绝美容颜。

第62章 女祭司

白馨蕊将78张牌重新归拢,利索洗牌,羽悠伸手切牌,白馨蕊用四根手指在黑丝绒桌巾上轻轻一捻,将牌推开呈半圈扇面。

羽悠一张一张抽牌,背面朝上递给白馨蕊。

白馨蕊按照卡巴拉生命树十个原质点位置,将牌摆成了一棵树的形状,而后,从树根的部位开始起牌。

随着她将黑丝绒桌巾上的十张牌全部打开,某种莫名兴奋从灵魂深处被召唤了出来,瞬间传遍身上每一细胞。

“你的牌阵中有五张大牌,五张小牌,正位占大多数,但是,并没有绝对优势。树根部的这张现状牌是倒吊人……”

白馨蕊眼睛里冒着热切的火焰,声音轻快中带着喜悦。

羽悠凝视牌面,幽幽开口:“一个人反剪双手被束缚在木柱上,他不是在受刑法,就是在接受考验。这种姿势很难受,很危险,但是,也不得不说是某种平衡,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世界一定是不一样的。他头顶有一圈光晕,我猜想,那是隐忍而产生的光芒。”

不同的人可以从同一张牌中看出完全迥异的深层内涵,而这些都是贴近自己的人生经历的。白馨蕊单手支颐静静听完羽悠的话,说道:“这是一张象征牺牲、顺从和慈悲的现状牌,其中更重要的暗示却是习得智慧,反省时光。”

“习得智慧,反省时光?”羽悠的脸颊轻轻贴靠在交握的双手上,她觉得白馨蕊的解读似乎让她对眼前的迷茫有所领悟。

羽悠的目光重新回到支撑着生命树的三根柱子上,“慈悲之柱”、“温和之柱”、“严厉支柱”的解牌顺序,应该是沿着横排逆向上升的对照解读,于是,她锁定了第二张牌——宝剑六正位。

只见牌面上有一条插满宝剑的船,女人和孩子悲伤地蜷缩在剑的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汹涌的波浪中奋力撑着船,想要到达远方平静的彼岸。

“画面给人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忧伤感……”羽悠眉尖轻蹙,声音飘渺地悬浮在空中。

“这张牌的位置对应你的习惯。”

白馨蕊这样的解读,令羽悠觉得,塔罗牌真的很玄妙,牌面描绘得不正是她常有的那种感觉吗?

“你不觉得这条小木船很重吗?可船上的三个人都选择自动无视掉让船变沉重的原因。我们大胆地假设这些原因正如船身上插着的那些宝剑,烙印着命运与权威这些不可抗拒的力量。宝剑六出现在这里,说明你的情感世界中有很多包袱,你不想去正视它,它却如影随形。”

白馨蕊说着,偏过头去看羽悠的脸。

她脸上的彩妆不知何时早已卸掉,此刻清清冷冷的面颊上,鼻尖高拔微翘,唇角冰冷,除了思索,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下一张是星币八正位。一群工匠在雕琢一枚枚金光发亮的星币。

羽悠手在牌面上轻轻拂过,说:“工匠们工作很投入……”

“对的,这张牌代表财富和钻研,如果投射在事业、学业等具象问题上,是一张上吉的成功牌。可是,它偏偏出现在你生命树‘表达’这个位置上,你不觉得这些工匠们太专注于工作和自我实现,忽视了沟通和表达吗?”

羽悠眼中倏然有一缕光闪过,随后,秀眉深蹙。

她想到了妈妈——外表光鲜成功,背后是近乎不通人情的疏离和冷漠,而她给予自己物质上的丰富,只能加剧她内心的孤独感。

“热闹的世界之中的孤独者……”羽悠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像是在评论牌面,又像是自语。

白馨蕊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她想起幼年时,无数个站在窗台看星星的夜晚。

爸爸妈妈口口声声说爱她如珍宝,却没有一个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陪伴彼时还是无知孩童的她。他们整年整月不见踪影,幼小的千金不得不靠不断惹事生非才能换取他们的关注。

行年渐长,无论周遭世界如何繁华精彩,孤独感却依然盘踞在她内心深处,潜滋暗长,无计排遣。

羽悠发现白馨蕊沉默了,扭转头看她,用目光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

简单解析过爱好牌圣杯四正位之后,白馨蕊饶有兴趣地跳到下面一张女祭司正位牌,她拿起牌来仔细端详。

看看牌,看看羽悠,再看看牌,她第一次发现,牌面上的女祭司和羽悠之间惊人地相似。

女祭司身着修女的白色长袍,不正是羽悠平日的着装风格吗?特别是那清傲孤绝的气质,绝对是模仿不来的。

白馨蕊将牌递给羽悠,无意间触到她的手,冰一样的寒凉。

“女祭司又叫女教皇,这张牌的关键词是等待、智慧、理性、消极和静止,你从牌面上看到了什么?”白馨蕊启发道。

羽悠拿牌审视良久,开口道:“身穿白袍的女祭司,头戴象征天主教最高地位的三重冕,她坐在一黑一白两根廊柱之间。这两根子的形态与希腊神话课上学到过的所罗门圣殿前的两根圣柱极为相似,如果我的假设正确,左边写着B的应该是波阿斯(B,即Boaz)圣柱,右边写着J的是雅斤(J,即Jakin)圣柱,他们分别代表着坚固和力量。她手中捧着的卷轴上有TORA这四个字母,另外一个被遮住的字母很可能是H,拼起来得到Torah这个词,是希伯来语‘教谕’的意思,即犹太人的律法,以摩西之言五卷的形式呈现出来。她裙角上有月亮,我猜想是阴柔和变化的象征……”

不得不承认,羽悠看到的牌面信息已经很完整了,白馨蕊眼中却仍闪烁着玩味神情,她冷笑了一声,说:“我不相信,抽到女教皇牌的人,只能看到这么表面化的信息,你能否告诉我,你从牌面信息背后感受到了什么?我是指,你要试着将自己带入到画面意境中去。”

第63章 冲突位的月亮

羽悠重新凝视牌面,呓语般地轻轻吐出一字一句:“她很安静,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或许全知的智慧已让她超越了世俗的悲喜。她身处黑白两色石柱之间,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蕴藏着矛盾,涌动着波澜。她的内心不快乐,那是因为她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她慢慢学会了在等待中内省,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而等待的结果却不由她控制,尽管她贵为女教皇……嗯,还有,最权威的历史书上从来没提供国关于某位女教皇的史料,这代表着,这种特殊而纯粹的人,本来就不曾生活在这个充满污浊的现实世界里。”

羽悠的辅助,塔罗牌暧昧不名的答案有了更清晰的指向性,白馨蕊微不可查地颔首,尝试着去参透与羽悠命运相关联的天机。

“冲突位上的月亮代表什么呢?”只看了下一张牌,羽悠立刻显得心神纷乱。

“谎言,巨大的谎言。其中隐含着迷惑、恐惧、动摇、欺骗、动荡的爱、逃避,还有犹豫。”白馨蕊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词,然而,这正是她看到月亮后的感受。

“我觉得不安,牌面上的情景似乎在电影里见过,月圆之夜狼人重现变回狼身……”羽悠素来鲜少表达自己的好恶,她不习惯表达不客观的东西,然而,这次,她却打破了自己的习惯。

“这张牌出现在你的冲突位,映照出了你的内心。如果你的生命中经历过什么重大变故,白天你或许还可以理性地应对,到了夜晚,恐惧、悲伤、迷惑甚至是愤怒,就会像汹涌的激流冲毁你内心的堤坝……”

白馨蕊将月亮牌举到羽悠面前,说:“看进去,将自己融化在画面中,你是否听到了湍急的流水声?河的彼岸是什么?还有那两座高塔,他们连接的究竟是永恒的天堂还是邪恶的地狱?”

羽悠两道修长的眉敛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眼前出现了一幅信息量很大的流动画面,过去种种回忆的片段在画面中脚趾出现,其中包含着过去、未来、幸福、苦难和生死……

她下意识地躲避着,垂下眼帘不想去看那画面。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杯弓蛇影,都是虚妄呢?你知道Lunacy(月夜梦游症、精神失常)这个词就是来源于月亮(Luna)……”

白馨蕊说到一半忽然缄口不言,她发现羽悠身体在微微地颤抖,这种颤抖并不是由于受到外部寒冷的侵袭,而是来自身体内部。

她忧伤的侧颜一半在灯光下,另一半在灯影中,颈间的那枚璀璨的独钻吊坠,随着身体的颤抖流转出幽蓝火彩,映上女孩暗艳眸色,明暗交错中的她孤冷无助,弱不胜衣。

内室的古老挂钟敲响了十二下,两人疲惫的目光落到后面仅剩的四张牌上。

从牌面看,机会原质点上的权杖骑士显然是来自外力的帮助,智慧位置上出现了会制造奇迹的魔术师,创造位上圣杯七暗示出心灵的成长,而卡巴拉生命树树冠最高处象征最高理念的位置上,是一个正位的世界——完美的新世界。

通过解读之前的牌,再来看置于后端的四张牌,它们每一张所指出方向已经能看得很清楚,至此,白馨蕊心中对羽悠占卜的题目已然有了终极答案。

她承认,对于坐在自己身旁的羽悠而言,她不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占卜者,因为,对于这幅牌,她们的诉求本就不同。

羽悠想要追问的只是那个终极的答案,白馨蕊却像捕获了一条美人鱼的科学家,并不关心她是否还能游回大海,而是急于将她解构,无论手术刀下是多么痛彻心扉的血腥画面,她也要从这具神奇的躯壳中,寻到她潜藏的那枚叫做灵魂东西。

“后面的这些牌,的确比之前的牌有趣很多。”白馨蕊说话时,瞥了一眼身边的羽悠,她似乎仍陷落在内心的困惑中苦苦挣扎。

“不过,如果我们仅仅解析这是个原质点,就未免舍本逐末,辜负了卡巴拉生命树真正的意义……”白馨蕊故弄玄虚。

白馨蕊拿起金色小权杖,指着生命树的形态,说道:“卡巴拉生命树中包含的三根支柱,四个世界,二十二条路径。十个质点会在每个世界中交汇成不同的关系,它们在二十二条路径上关联作用,构成了生命复杂的形态。最玄妙的是,这棵树是有生命的,因为,在它的内部可以独立形成数不清的新牌阵,这才是解牌的关键所在……”

羽悠明白,这棵树里蕴藏着海量的信息:未来的种子深埋在过去,过去的行为,导致了现在的状况,而你现在做的事情,将会影响你的未来的发展……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最大限度地模拟了人生的真实,泄露了上天的机密。

白馨蕊顿了一下,继续说:“然而,比这些更为重要的是你,你是故事的主体,也是故事发展的决定因素,你需要给我更多的信息,就能预测出最贴近事实的未来……”

说话间,白馨蕊浑身滚过一阵电流般尖锐而畅快的感觉,声音因激动变得有些颤栗。她该启动自己的催眠能力了,一定能诱导羽悠说出更多她亟待了解的有趣事实。

忽然,白馨蕊发现桌上的水晶球似乎被她的激动情绪感染,不知何时竟脱离了托架,正在朝桌子的这一端滚动过来。

此刻,羽悠双手交握在胸前,或许是白馨蕊的话令她意乱心迷,她失去焦距的眼神正飘向不可知的远方。

水晶球无声无息地在桌子上匀速滚动,带着王者的气势碾压过丝绒桌巾和桌上的塔罗牌阵。

白馨蕊伸出手想要去阻拦,水晶球却沿着近乎不可能的轨迹,堪堪避过她指尖,溜向桌子边沿,只听“啪嚓”一声巨响,沉重的水晶球掉落到了地面上。

水晶终究是抵不过大理石的坚硬,刹那间碎裂成了数不清的碎片,无数水滴般的晶莹光点飞溅起来,白馨蕊慌忙闪身向后。

羽悠大惊,如同被兜头一盆冷水泼洒下来,瞬间清醒。

这样一个静夜里,远离校园核心地带的大木屋中的一声巨响令她感到惊骇,心都不由得被揪紧了。

看着羽悠重新恢复了华光的双眸,白馨蕊意识到,自己丢失了刚刚到手的猎物。想起了两人之间的恩怨,她莫名心虚,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说不出话来……

羽悠站起身,视线越过白馨蕊去看那碎裂了一地的水晶屑。

水晶球碎裂成大大小小不规则形状,如同无数面哈哈镜,映射出众多各各不相同白馨蕊和珞羽悠,她们感到一阵诡异的毛骨悚然,有种马上要被吸进异世界的错觉……

第64章 炉火旁的闲聊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校园里的枯枝上,树叶凋零殆尽,冷冽的风里偶尔还夹杂着冰凌一样的小雪花,眼看着就要进入新英格兰地区一年里最难熬的冬季了。

同学们也结束了感恩节假期,纷纷回到学校。

随着第一学期期末的临近,热热闹闹的校园生活中又增添了不少紧张的学习气氛。

迪克森楼一层的公共大厅,壁炉里燃着熊熊的火光,几个男生坐在沙发上,正分享着感恩节里住在美国同学家的见闻。

“……那座城市真神奇,简直就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博物馆!”

辰辰刚刚绘声绘色地讲述完他和义廷在安纳波利斯市经历的新鲜事,义廷忙不迭地补充着:“我们在州议会大厦听希拉里演讲那次,那家伙老惊险了,就是一部美国大片!”

云泽一整个假期被妈妈盯着在家刷竞赛题,哪儿都没去成,听着辰辰和义廷的描述羡慕不已,捶胸顿足地说:“哎呀,竞赛太耗时间,哥来美国两年多了,只去过波士顿附近的MIT(麻省理工学院),还是去参加夏令营,除此之外哪儿都没玩儿过,太亏了!真羡慕你们,没有老妈盯着多自由!”

奥利弗一直低着头翻看手机,云泽故意摸了一下奥利弗的头发,刚才还在专注看手机的他,立刻从沙发弹起来:“不是说过不许动人家发型嘛!”

“别玩手机啦,说说你感恩节去哪儿玩儿了?”云泽朝奥利弗挤了挤眼睛。

“还玩?十年级了,哪还有功夫玩儿?”奥利弗叹了口气道:“我爸爸给我报了在波士顿举办的一个SAT(美国高考标准化考试的其中一种)课程,上了将八天课。”

“什么情况,我今年十一年级都没着急呢,你找什么急?”云泽不解地看着这个平时并不算特别用功的学弟。

“我怎么能和你比,你老人家好几个有份量的大奖加身呢,而且,你去年的PSAT本身就考得那么高,就算SAT(美国高考标准化考试的其中一种)裸考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我提早开始刷SAT,是因为今年暑假,计划去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Tisch School of the Arts)参加电影表演夏令营,除了这个假期再也找不到整块时间备考了。”

奥利弗说着,将手机举到众人面前,一脸八卦地问:“看看,这又是什么情况?”

义廷不屑地一撇嘴,道:“嘿嘿嘿,老奥,啥玩意儿啊?你有意思吗?咋净盯着人家女生的朋友圈呢?稀罕人家还是咋地?直接去追呀!”

“稀罕你个大头鬼!我哪有专门看,只不过是碰巧又看见她在朋友圈刷屏。”奥利弗委屈地说着。

云泽将手机拿近了一些,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越过镜片仔细瞧着奥利弗的手机屏幕,“啧啧啧,看看……那叫啥,中文忽然说不上来了……”

“椰风树影!”奥利弗接茬儿说。

“对对对!看看这椰风树影,碧海蓝天!”云泽说着,用手比划出连绵不断的海浪,活像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里,白云奶奶说“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的样子。

他翻到下一张照片,忽然惊讶道:“咦,这是高尔夫球场吗?看不出来啊,白馨蕊这个小丫头片子还会打高尔夫。”

“好家伙,瞅瞅这大船,老气派了!”义廷指着一位金发贵妇与一位中国美女,举着香槟酒在甲板上相视一笑的照片说着。

“大哥,那是游艇,好吗?”奥利弗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帅气的发型纠正道。

“这个中国阿姨我认识,是白馨蕊那个明星老妈,那个金头发的大婶是谁?”义廷抓抓头皮问。

“哪有什么大婶啊?那是凯文的老妈啊,我见过本尊,据说年轻的是后是选美冠军!”云泽脸上的痘痘被壁炉里的火映照得格外明显。

“这是在西海岸吗?否则她们怎么可能穿得那么少,和咱们东北部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啊。”辰辰作为一个南方人向来受不了严寒,饶是他坐得离壁炉最近,还不时将手伸到炉火旁烤一烤。

“热的可不止天气,看看这气氛融洽得也是没谁了。”云泽说到这里,故意压低声音说:“该不是豪门联姻的前奏曲吧?”

“你想多了学长,白馨蕊才十三岁,这又不是印度的童婚。”辰辰呵呵笑着说。

感恩节假期,白馨蕊和妈妈应凯文一家邀请,去拜访了他们位于夏威夷附近的一处豪宅。这座豪宅就坐落在一个高尔夫球场旁边,坐在家里的草坪上,就可以观赏到碧蓝的大海、黑色火山岩和大片的椰子树。也正是这所豪宅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为白馨蕊的朋友圈贡献了不少令人羡慕的海岛风光照片。

在新英格兰冬天肃杀寒冷之中,能看到夏威夷岛风光,确实令人赏心悦目,但是,他们并没有忽略掉某些关键的元素,诸如:清晨的高尔夫球场,凯文教白馨蕊挥杆的亲密动作;午后沙滩的白色躺椅上,两位妈妈晒着日光浴,相谈甚欢的默契表情;餐桌前两家人亲密围坐,听这个上数百年大家族的新掌门人,侃侃而谈时的喜悦笑脸……

“这是中美两大商业巨头的非官方会晤吗?”奥利弗指着一张两家人一起吃饭的照片,揶揄道:“看起来,小学妹这是要为中美两国经济合作做贡献呢?”

“资本的流动和经营的聚合似乎正在从会议室延伸到卧室。”作为一个以思想深刻自居的理科生,邵云泽此时不能不发表自己的观点。

“你说话是不是太直白了?”义廷一听到卧室,忍不住就联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我是说,他们靠联姻的方式,实现利益捆绑,你想的是什么?”云泽看着炉火下义廷红扑扑的脸颊,故意和他逗趣。

义廷张口结舌,半天才说不出话,临了,才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云泽的话:“我……我也说的是……实现,那啥利益捆绑。”

第65章 速度与激情

辰辰一行人刚走出迪肯森楼的大门,便听到一阵机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响彻半空,划破了校园傍晚的宁静。

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只见一辆巨大的太空银色BMW摩托车挟着雷霆之势,从主楼后面的干道上风驰电掣而来,车上一前一后坐了两个人。

前面驾驶摩托车的显然是个男生,戴着银色头盔,身穿一件蓝白相间的短款羊皮机车夹克,愈发显得肩膀宽阔,高大挺拔,带闪亮铆钉的机车皮靴稳稳地踩在脚踏板上。

身后的女生戴着同款的银色头盔,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紧身皮衣中,黑色小羊皮短裤搭配过膝长靴,两条修长白皙大腿裸露在初冬傍晚的彻骨冷风中。虽然看不见女孩的真容,身材加衣着却已经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最为醒目的是系在女孩颈间的那条又长又宽鲜红欲滴的真丝薄纱围巾,摩托车行进时带起的风将它鼓荡起来,大如罗帷,薄如蝉翼,旗帜般迎风展开,翻飞飘舞在女孩周身,远远看去,如同女孩肋间生了一对红色的翅膀。

巨兽般的摩托车全速向前行驶着,眼看就要撞上道边一张宽大的长方形石凳,却丝毫没有减速,驾车的男生身体前倾,用力一提车把,摩托车竟然从石凳上腾空而过。

道路两旁行走的同学们都不禁侧目,胆小的女生们发出尖锐的惊呼。

借着腾空之势,摩托车索性竖直起来,只用后轮支撑着在地面上行驶,金属制的后挡板与地面摩擦发出锐物相碰的刺耳声响,冒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驾驶摩托的男生绷紧直立的上身,靠近摩托车,用力控制住平衡,几乎要与车融为一体。后面的女生紧紧抱着男生的结实的腰腹,身体与地面平行,长长的红丝巾拖在地上,被风吹得烈烈作响,终于在风与速度的争抢中,不堪重荷地脱离了女孩的脖颈,向他们身后飞去。

两个人的摩托炫技看得辰辰一行人心惊肉跳,幸好辰辰脑子仍保留了一丝清醒,伸出手,不失时机地抓住了随风而去的红丝巾。

刚刚上演的那一幕力与美的激情碰撞,瞬间将校园里行走着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地秒成了屌丝。

“贼帅啊!”义廷摩拳擦掌,辰辰知道,那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激发出了他骨子里的冒险激情。

“那两个是谁?看着眼熟。”云泽扶着眼镜,试图努力看清摩托车上绝尘的背影。

“着什么急,一会儿到了餐厅,自然真相大白。”奥利弗的眼睛里也残存着羡慕的神情。

“他有驾照吗?”辰辰看着手里的红丝巾心中狐疑。

走到餐厅门外,他们果然看到那辆崭新的摩托车正斜靠在一棵大树旁边,义廷手痒痒,过去摸了又摸。

几个人一进餐厅就用目光迫不及待地搜寻,不一会儿,他们在靠窗的一张圆桌边发现了那对皮衣情侣的背影。此刻,他们正和昆丁等一众高年级的同学围坐在桌前高谈阔论,即便是背影都透露出不可一世的霸气。

“咦?看发型那女孩莫不是白馨蕊。”奥利弗言毕仍伸着脖子张望。

“蓝色锡安隐修会大佬们几乎都到齐了,这是什么情况?”义廷不解地问辰辰。

“那两位不是已经高调官宣过恋情了吗?”云泽也把目光投向拿着红丝巾的辰辰。

辰辰困惑得摊开手,表示自己也看不懂。

想起手里的红丝巾还没有物归原主,于是,他便走过去,拍拍白馨蕊的肩:“你的丝巾掉了。”

心情大好的白馨蕊这回居然破例没有无缘无故怼他,还说了声“谢谢。”

辰辰注意到,白馨蕊一直在笑,大家闺秀的那种笑容,然而,平日她总爱别在胸前炫耀的那枚白色珞珈俱乐部的六芒星圣殿骑士勋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凯文在返校节舞会前送她的那枚蓝宝石星星胸针。

回到“中国餐桌”,辰辰宣布了自己的新发现:“我敢肯定,白馨蕊转会了!她现在应该已经不是我们白色珞珈俱乐部的成员了,她已经取下了圣殿骑士勋章。”

“啊?两界通吃啊!上了这么多年学,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谁能在这两个组织之间来去自由的呢!看来,小学妹回和凯文是来真的了!”云泽感慨万千。

第66章 哈佛大学的录取通知

芭蕾舞老师娜塔丽离开后,白馨蕊将一条穿着白色长袜的腿架在把杆上,俯身解开绑在脚腕上的粉色宽丝带,将跳得发木的脚从硬邦邦得足尖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这间练功房在大剧院二层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木质把杆还是直接镶嵌进墙里的那种陈旧式样,虽然每天仍然有人过来打扫擦洗,镜子早已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暗淡无光了。

如今,无论是舞蹈俱乐部的训练,还是一对一的芭蕾小课,都在艺术中心大楼新装修的练功房里进行,剧场大楼的这间老练功房早已被弃用多年。

自从去年,得过国际舞蹈大奖的韩国女孩金善英入校之后,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练功,这间老练功房才被申请重新启用,之后,几乎就成了她的私人专属。白馨蕊也是从她那里借了钥匙,临时过来排练一个即将参加演出的双人舞。

看着大镜子里龇牙咧嘴,表情不停变换的艾米,白馨蕊不禁觉得好笑,此刻,她坐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正心疼地揉着自己的脚腕。

“哎呀,两条腿都快废了,脚趾上的水泡可能永远也好不了了!”艾米尖细的嗓音不停地抱怨着,“后天,只不过是一场校内演出,咱们俩也太拼了吧!”

“你甘愿永远站在别人后面当伴舞,我可不愿意!”白馨蕊从把杆上轻柔地将另一只在足尖鞋里饱受折磨的脚落在地上之前,僵硬的脚趾在顽皮地钩动了两下,好不在意雪白的芭蕾袜足尖处渗出的淡淡血痕。

镜子里的她,头发被高高挽起,在头顶处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丸子,轮廓干净清晰的巴掌小脸一览无余,尖尖的下巴,微微翘起的鼻子,五官是无可挑剔的高傲美丽。

特别是那双忽闪的大眼睛,两丸黑水银般灵动流转的黑眼珠,衬得眼底的净白中微微泛出一抹淡蓝,那是婴儿才有的清澈纯净,而那两瓣软艳的唇,即便不加任何修饰也美到令人窒息,恣意地显耀出少女的明艳光彩。

一番翩然舞动连续旋转之后,她那精致的锁骨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在阳光下晶莹如露,颈后有几缕碎发掉落下来,飘浮的发丝更衬得后颈纤长白皙,线条柔美。

“你该不会是觊觎明年春天去HSD的肯尼迪艺术中心大舞台演出的机会吧?娜塔莉挑人多苛刻你也不是不知道!”

一提起刚走出门的恶毒女巫艾米就一脑门子官司,学校这位舞蹈老师更年轻些的时候,曾是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长着一张从来不笑的干瘦尖脸,以魔鬼训练著称。

“反正,你也不用担心,娜塔莉经常夸你身体的柔韧性活像一根橡皮筋。”

艾米自说自话间,又看了看白馨蕊尚未发完全育成形的纤瘦身材,仰头朝天花板叹了口气,道:“你这幅身板简直就是为舞蹈而生的,怪不得娜塔莉一见到我就拼命催着我减肥,对于入选这件事,反正我也没抱什么希望。”

“你也不算太胖,是那个减肥狂魔恨不得咱们舞蹈俱乐部每个女孩都薄成一道闪电。”白馨蕊用眼梢瞟见艾米纤浓有度的身材,耸了耸肩膀,艾米身上陡峭的曲线让她心里有些不爽。

“哎!你看,那不是凯文吗?”艾米忽然从地上跃起来,指着练功房大门的方向,“他是不是知道你今天来这里排练,特意过来接你的?”

白馨蕊正在收拾东西,连头也没有抬。

中午,凯文才刚跟她请过假,说下午一下课就要和昆汀去家族墓地祭拜他爷爷老罗斯柴尔德爵士,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肯定是艾米累得出现幻觉了。

转念一想,不对呀,平日他们天天吃在一处,玩在一处,艾米眼睛又那么尖,怎么可能看错。

再说,剧院二楼平日就没什么人来,像她们这样利用X block在这里苦练的人实属稀罕。这会儿,应该是其他同学刚刚下了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到这里来的人会是谁呢?

白馨蕊抬起头,透过嵌着铜条掐花的玻璃门,果然看到一个人影正向走廊深处跑过去,那身影出奇地高大健壮,穿着深红色橄榄球队冬季队服外套,不是凯文又会是哪个!

凯文过来难道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不可能,她和艾米练舞蹈是下了下午第一节课后临时起意,除了她们两人和金善英学姐之外,没有人知道,而且,看着凯文脚步匆匆的样子,显然另有急事。

凯文来见谁?

女生的第六感瞬间启动,率先跳进白馨蕊脑子里的,竟是全校闻名的小妖精,摇滚乐队里那个身材性感,整天奇装异服,染着粉色头发,一脸叛逆的主唱米亚。

记得两周前的那个“音乐星期五”晚会上,凯文还曾经调侃米亚給摇滚乐团起的名字Teen Spirit(少年心性)有点儿像某种喷雾剂,隐约还听见他和内森对那个小妞的身材低声品评了一番。

二楼道尽头那个黑箱排练厅,这两天正好被摇滚乐团临时征用,紧锣密鼓地为学期期末的音乐会演出进行排练。每次她和艾米上楼练舞的时候,都能在楼道里听到地板振动的声音。

凯文?米亚?

她有些不敢往下想。

来不及换衣服,白馨蕊穿着她那紫色连体芭蕾练功服和同色小纱裙,一脚蹬上摆在门口的软底豆豆鞋,飞跑出了练功房。

一出门,她先稳定了一下心神,放轻脚步,将自己整个人贴在走廊的墙壁上。在暗淡的光线中,白馨蕊看见凯文正步履匆忙地,还不时鬼祟地前后左右张望。

白馨蕊踮起足尖,一拧腰身,躲到了一根大理石立柱背后。

过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之后,凯文推开了黑箱排练厅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第67章 捉奸 (一)

凯文开门之际,白馨蕊并没有听到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演奏声,她心中更加疑窦丛生,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轻轻推开黑箱剧场包着牛皮,镶着铆钉的大门。

排练厅里果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身处观众席一排排座椅的最后端,黑暗将她的行迹隐藏了起来。

只有舞台上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借着灯光可以看见,贝斯、吉他、架子鼓还没有撤下去,凌乱地摆放在舞台中央,而那些平日咋咋唬唬的摇滚乐队的成员却连半个踪影也无。

白馨蕊正诧异地在黑暗中四下寻找凯文的时候,吉他漫不经心的旋律飘入她耳际。她循声望去,发现舞台正对的前排座正中位置上,粉色短发的女孩背对白馨蕊的方向坐着,手中正在拨动琴弦,而她身旁与她比肩而坐,拥有浓密金色卷发的高大背影正是凯文。

黑箱剧场并不大,即便是最后一排与小舞台之间的距离也不到二十米,她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米亚左耳廓上一排银亮的透骨耳钉发出的淡淡光芒。

“你弹得真好,不过,那也比不上你的声音迷人……”凯文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诱惑人心的慵懒,手指轻轻地抚弄着米亚一头扎眼的粉色短发。

米亚偏过头,隔着一片黑暗,白馨蕊看不真切,但是,她能猜出米亚一定是在对凯文笑,她甚至还能想像出那笑意中散发出甜蜜和妩媚。

凯文将一条粗壮的臂膀环上了米亚的肩,琴声停下来了,米亚怀中的吉他滑倒脚边的地板上,两人脸又凑近了一些,又凑近了一些。

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凯文修长手指在米亚白嫩的面颊上轻轻摩挲。

白馨蕊想起凯文平日看自己时充满野性邪魅的目光,他眼似乎总燃烧着一团灼灼火焰,像饥渴的水蛭觊觎着她娇嫩的肌肤,她能够感受到此刻在两人之间产生的电光火石。

忽然,凯文像一堵墙一样朝米亚的方向俯下身……

“凯文!”怒不可遏的白馨蕊一下子从观众席上冲下来,正在甜蜜相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惊,随后各自挣开。

凯文脸上不见了平日的狷狂,取而代之的是慌乱,这种表情与他与生俱来的高耸的眉峰和凌厉的唇角极不相称,米亚也一反平日那种散漫的妩媚,用手不停地整理着她那并不凌乱的粉色短发。

白馨蕊站在观众席中间的夹道上,怒目而视地质问凯文:“你不是说今天下午不在学校,要和你表哥去家族墓地祭拜你爷爷吗?!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此时,米亚一张白净小脸泛起羞赧的红晕,嘴唇上血色尽失,她没想到,第一次当小三就被人家正牌女友成功捉奸,战战兢兢呆立在那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不是……我是来和米亚聊学期末演出的事情……哦……不……是昆丁没有时间……让我过来一趟……”

凯文显然对突发状况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说话张口结舌语无伦次,已经不能自圆其说了。

白馨蕊冷笑,语声淡淡:“谈演出?替昆丁来的?”

凯文侥幸地期待白馨蕊此刻和他一样头脑混乱,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在小女孩面前蒙混过关了,一个劲儿地点头。

不想,白馨蕊忽然发飙,声音太高了八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谈演出需要在漆黑一片的剧场!而且还要抱在一起!”她的冷笑声仿佛被黑匣子放大了,显得清晰刺耳。

“不是……”

凯文话音未落,白馨蕊打断他,大吼一声:“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说着,朝黑箱剧场大门冲去。

凯文一个箭步飞奔过来,一把拉住白馨蕊紫色小纱裙的裙边,身材纤柔的白馨蕊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拼命挣开凯文继续向前跑,只听哧啦一声,纱裙凯文被的大手生生扯破,伊人脱身而去,他手里空余半幅垂着断丝的紫纱。

凯文锲而不舍地追了出去,气喘吁吁地拉住愤怒的小女孩,白馨蕊用力甩开那双粗壮手臂,继续向前跑,仿佛身后追赶她的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而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

身高腿长的凯文几个腾挪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口中苦苦哀求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米亚死气白赖地要约我,我怕你会生气,才说下午要去祭拜爷爷的。”

不知为何,白馨蕊一听这话忽然想笑。

这十几年来,她是看着白嘉伟和黄雅倩之间猫捉老鼠的小游戏长大的,凯文这点儿雕虫小技在自己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白馨蕊明白,无论如何,爸爸常年编织美妙的谎言欺骗黄雅倩,满足她各种昂贵的愿望,至少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心里还在乎黄雅倩。

今天,凯文对自己说出那些拙劣的谎言,又诚惶诚恐地追出来,也说明同样的问题——他害怕会失去自己。

白馨蕊不动声色地一根根掰开凯文箍在自己身上的手指,神情绝望,声音泠泠如冰,仿佛只是在垂怜一个囚徒:“米亚追你,你就就范?”

凯文马上急不可待地剖白心迹,他夸张地挥动双手,赌咒发誓地说:“我以家族名誉发誓,我对米亚无动于衷,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要相信我,就是那个小婊砸一直勾引我,我是来向她说清楚的,让她离我远一点儿!”

见白馨蕊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仍不见一丝缓和,凯文一把抱住了白馨蕊,低头看着她,似乎想以他那性感的臂膀,迷人的双眼融化怀里的女孩,声音更是温柔到了能让冰块立时化作温水。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变心的,我心里只有你,否则我不可能在返校节舞会上费尽心机请你作我的舞伴,而且,在你之前,我也从没邀请过任何一个女孩去我家……”

凯文将白馨蕊紧紧箍在怀中,不停地说着:“请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你要相信,你才是我的一生挚爱……”

白馨蕊当然相信凯文的话,她的美貌、家世远胜于米亚,对于凯文这么虚荣的世家子弟而言,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他带上台面的正牌女友,而她白馨蕊拥有凯文正牌女友应该具备的一切配置。

然而,白馨蕊更清醒,像凯文这样被家里宠上天的坏小子,拈花惹草是他的本性,就像苍蝇见了血总要上去叮一口。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这种渣男必须甩,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凯文的男友位置在白馨蕊心中下降成了备胎,只不过,总要等到自己将更好的男孩收入囊中,才能把备胎毫不留情地甩掉,不是吗?

长长的楼道里,凯文仍拥着白馨蕊低声呢喃:“……你是最好的,我只爱你一个人……”

白馨蕊伏在凯文怀中,面容上带着不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却甜甜地说:“这个我当然知道。”

第68章 捉奸 (二)

白馨蕊正诧异地在黑暗中四下寻找凯文的时候,吉他漫不经心的旋律飘入她耳际。她循声望去,发现舞台正对的前排座正中位置上,粉色短发的女孩背对白馨蕊的方向坐着,手中正在拨动琴弦,而她身旁与她比肩而坐,拥有浓密金色卷发的高大背影正是凯文。

黑箱剧场并不大,即便是最后一排与小舞台之间的距离也不到二十米,她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米亚左耳廓上一排银亮的透骨耳钉发出的淡淡光芒。

“你弹得真好,不过,那也比不上你的声音迷人……”凯文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诱惑人心的慵懒,手指轻轻地抚弄着米亚一头扎眼的粉色短发。

米亚偏过头,隔着一片黑暗,白馨蕊看不真切,但是,她能猜出米亚一定是在对凯文笑,她甚至还能想像出那笑意中散发出甜蜜和妩媚。

凯文将一条粗壮的臂膀环上了米亚的肩,琴声停下来了,米亚怀中的吉他滑倒脚边的地板上,两人脸又凑近了一些,又凑近了一些。

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凯文修长手指在米亚白嫩的面颊上轻轻摩挲。

白馨蕊想起凯文平日看自己时充满野性邪魅的目光,他眼似乎总燃烧着一团灼灼火焰,像饥渴的水蛭觊觎着她娇嫩的肌肤,她能够感受到此刻在两人之间产生的电光火石。

忽然,凯文像一堵墙一样朝米亚的方向俯下身……

“凯文!”怒不可遏的白馨蕊一下子从观众席上冲下来,正在甜蜜相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惊,随后各自挣开。

凯文脸上不见了平日的狷狂,取而代之的是慌乱,这种表情与他与生俱来的高耸的眉峰和凌厉的唇角极不相称,米亚也一反平日那种散漫的妩媚,用手不停地整理着她那并不凌乱的粉色短发。

白馨蕊站在观众席中间的夹道上,怒目而视地质问凯文:“你不是说今天下午不在学校,要和你表哥去家族墓地祭拜你爷爷吗?!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此时,米亚一张白净小脸泛起羞赧的红晕,嘴唇上血色尽失,她没想到,第一次当小三就被人家正牌女友成功捉奸,战战兢兢呆立在那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不是……我是来和米亚聊学期末演出的事情……哦……不……是昆丁没有时间……让我过来一趟……”

凯文显然对突发状况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说话张口结舌语无伦次,已经不能自圆其说了。

白馨蕊冷笑,语声淡淡:“谈演出?替昆丁来的?”

凯文侥幸地期待白馨蕊此刻和他一样头脑混乱,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在小女孩面前蒙混过关了,一个劲儿地点头。

不想,白馨蕊忽然发飙,声音太高了八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谈演出需要在漆黑一片的剧场!而且还要抱在一起!”她的冷笑声仿佛被黑匣子放大了,显得清晰刺耳。

“不是……”

凯文话音未落,白馨蕊打断他,大吼一声:“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说着,朝黑箱剧场大门冲去。

凯文一个箭步飞奔过来,一把拉住白馨蕊紫色小纱裙的裙边,身材纤柔的白馨蕊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拼命挣开凯文继续向前跑,只听哧啦一声,纱裙凯文被的大手生生扯破,伊人脱身而去,他手里空余半幅垂着断丝的紫纱。

凯文锲而不舍地追了出去,气喘吁吁地拉住愤怒的小女孩,白馨蕊用力甩开那双粗壮手臂,继续向前跑,仿佛身后追赶她的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而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

身高腿长的凯文几个腾挪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口中苦苦哀求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米亚死气白赖地要约我,我怕你会生气,才说下午要去祭拜爷爷的。”

不知为何,白馨蕊一听这话忽然想笑。

这十几年来,她是看着白嘉伟和黄雅倩之间猫捉老鼠的小游戏长大的,凯文这点儿雕虫小技在自己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白馨蕊明白,无论如何,爸爸常年编织美妙的谎言欺骗黄雅倩,满足她各种昂贵的愿望,至少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心里还在乎黄雅倩。

今天,凯文对自己说出那些拙劣的谎言,又诚惶诚恐地追出来,也说明同样的问题——他害怕会失去自己。

白馨蕊不动声色地一根根掰开凯文箍在自己身上的手指,神情绝望,声音泠泠如冰,仿佛只是在垂怜一个囚徒:“米亚追你,你就就范?”

凯文马上急不可待地剖白心迹,他夸张地挥动双手,赌咒发誓地说:“我以家族名誉发誓,我对米亚无动于衷,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要相信我,就是那个小婊砸一直勾引我,我是来向她说清楚的,让她离我远一点儿!”

见白馨蕊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仍不见一丝缓和,凯文一把抱住了白馨蕊,低头看着她,似乎想以他那性感的臂膀,迷人的双眼融化怀里的女孩,声音更是温柔到了能让冰块立时化作温水。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变心的,我心里只有你,否则我不可能在返校节舞会上费尽心机请你作我的舞伴,而且,在你之前,我也从没邀请过任何一个女孩去我家……”

凯文将白馨蕊紧紧箍在怀中,不停地说着:“请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你要相信,你才是我的一生挚爱……”

白馨蕊当然相信凯文的话,她的美貌、家世远胜于米亚,对于凯文这么虚荣的世家子弟而言,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他带上台面的正牌女友,而她白馨蕊拥有凯文正牌女友应该具备的一切配置。

然而,白馨蕊更清醒,像凯文这样被家里宠上天的坏小子,拈花惹草是他的本性,就像苍蝇见了血总要上去叮一口。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这种渣男必须甩,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凯文的男友位置在白馨蕊心中下降成了备胎,只不过,总要等到自己将更好的男孩收入囊中,才能把备胎毫不留情地甩掉,不是吗?

长长的楼道里,凯文仍拥着白馨蕊低声呢喃:“……你是最好的,我只爱你一个人……”

白馨蕊伏在凯文怀中,面容上带着不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却甜甜地说:“这个我当然知道。”

第69章 估值

白馨蕊躺在宿舍柔软的床上,只要一静下来,她眼前总会出现那天黑箱剧场中的情景,那仿佛是狭小舞台上,单独为她一个人上演的激情戏。

周遭都是漆黑一片,昏黄而暧昧的灯光下,凯文捧着米亚黄水仙般娇艳的小脸,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米亚的红唇刻意迎上凯文的挑逗,空气中弥漫着青春躁动的荷尔蒙味道……

要不是临时决定排练舞蹈,白馨蕊或许永远不可能发现凯文这个牢牢被她掌控在手心里的家伙,居然背着她还有这么一手。

她仔细回想之前和凯文相处的点点滴滴,惊异于自己竟然从未察觉到过任何蛛丝马迹。

别看凯文才十年级,只是个仰仗他表哥昆丁称雄一方的嚣张肌肉男,如果学校里排出“最想和他约会的十个男生”的话,他至少也是少女们心目中前三名的大热人选,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争议。

撇开家世背景不谈,就说他在橄榄球队里,是与尼古拉斯分庭抗礼的大前锋这一点,就能妥妥地收获无数少女心。

在白馨蕊眼里,他只是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众多男生中,唯一蒙她垂怜成为官宣男票的那一个。

帅气、家世、跟班众多,这算什么?他有的,她白馨蕊也有,而且足矣和他这种等级的人相匹配,当初,是他疯狂追她在先,现在,他仍是对她言听计从。

原本,白馨蕊坚定第相信,他这种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做小幅低的人,也不敢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地调戏别的妹子,然而,他却真动了这样的心思,即便是偷偷摸摸也不能丝毫减少他的罪行。

作出私会米亚决定,就已经犯了她白馨蕊的禁忌,这一点已经被划上了一个死句号,不容辩驳。

米亚这个粉毛丫头素来也不是个安分的人,看校园里哪一对儿比较甜蜜,她就要去搞些事情出来。最近,她更是风头正健,弄了一大帮备胎组了个什么破乐队,在学校大大小小的场合里献唱出尽风头,貌似拥趸不少,一时间都令她都找不着北了。

这次她居然搭上了自己的男朋友,妄想压她白馨蕊一头,哼,做什么白日梦呢!她白馨蕊不会坐视米亚猖狂而不做还击,在心里,她早就給那个妖艳贱货判了死刑,不,要一点一点儿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而凯文呢,哦,我亲爱的凯文,你有什么资格背着本小姐在外面偷嘴吃?

在没找到更合适的男朋友之前,本小姐只不过是拿你充个数,你不烧高香感谢我,反而沾花惹草给本小姐添堵。挑战我的容忍度,你大概是还不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后果吧?等收拾完米亚,就把你这个备胎给踹了。

想到这里,白馨蕊不自觉地发出鬼畜的笑声。

说实话,对于凯文的出轨这件事,她丝毫也没有感到难过,反倒觉得是上天制造了一个完美的契机,真爱或许已经在不远处等她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钟,然而,她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信息,一丝倦意也无。

这几天,大家都在奔走相告的一件事是,他们最热爱的学生会主席威廉众望所归地被哈佛大学提前录取了。

这件事本来跟白馨蕊半毛钱关系的事情,她心里却总是莫名雀跃。这至少证明她当初看男生的眼光是没问题的。正如爸爸常把“估值”这个词挂在嘴边,在她看来,威廉的估值是符合预期的,而且未来增值空间更为广阔。

当初,她暂时将威廉束之高阁,并不代表她放弃了。好在经过返校节舞会遭拒的滑铁卢之后,他奋发图强,这次,她一定要赶在蓝筹股增值之前,将他收入囊中。

走进图书馆大厅,冬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几十米挑高的玻璃天花板照射下来,白馨蕊站在拼花大理石地面,第一任校长Usher·Arnold(尤瑟·阿诺德)的铜像正对着她露出微笑。

这个时间,最容易找到威廉的就是图书馆,上电梯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将相机镜头对准自己,欣赏了一番。眼线恰到好处,睫毛膏没有晕染,唇妆清新自然,清晨沐浴之后,一个小时的化妆令她看上去淡若无妆,却又呈现出超越天然本色的娇美,她勾起唇角给了自己一个满分。

这里是最容易遇到威廉的地方,特别是在周末。白馨蕊下了电梯就直奔杂志阅读区,在那里没看到威廉,又在靠墙环绕的木质的山形书桌周围转悠了半天,路上的自习室等几个威廉平日经常出没的都细细找寻了一遍,居然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难不成,拿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之后,威廉就像大多数十二年级学长那样开始放飞自我了?

白馨蕊转悠得口渴,准备去十二年级专属的讨论沙龙里喝杯咖啡,再去国际象棋俱乐部看看。

刚推开四楼高年级小沙龙的大门,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一扇窗子前的丝绒帘幕半开着,她一眼就看见那扇长窗旁,一个神情颓然的少年坐在古老的皮质圈椅里,光忧郁地望向窗外。你这光看不到少年的脸,他头上倔强扬起的红发却在晨光下熠熠夺目。

威廉果然在这里,白馨蕊脑子飞转,刚拿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书,怎么会是一副重度受挫的倒霉样子?如今的他还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呢?

学业显然是不可能的,社会活动他更是游刃有余,那就只有感情了。莫非这个笨蛋又去找了那个面瘫,然后再度碰壁了?像他这样的死心眼儿,很有可能这么做!

不过,这倒是正合白馨蕊的意,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同病相怜吗?

白馨蕊蹑足走到进屋子中央,默不作声在一张阳光照射不到的沙发里坐下,她不曾想小沙龙的沙发这么松软,刚一坐下,身体就陷落进松软的靠背中。

此刻,被暗淡的光包裹着,她感到十分舒服。

第70章 雪中送炭 (一)

走进图书馆大厅,冬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几十米挑高的玻璃天花板照射下来,白馨蕊站在拼花大理石地面,第一任校长Usher·Arnold(尤瑟·阿诺德)的铜像正对着她露出微笑。

这个时间,最容易找到威廉的就是图书馆,上电梯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将相机镜头对准自己,欣赏了一番。眼线恰到好处,睫毛膏没有晕染,唇妆清新自然,清晨沐浴之后,一个小时的化妆令她看上去淡若无妆,却又呈现出超越天然本色的娇美,她勾起唇角给了自己一个满分。

这里是最容易遇到威廉的地方,特别是在周末。白馨蕊下了电梯就直奔杂志阅读区,在那里没看到威廉,又在靠墙环绕的木质的山形书桌周围转悠了半天,路上的自习室等几个威廉平日经常出没的都细细找寻了一遍,居然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难不成,拿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之后,威廉就像大多数十二年级学长那样开始放飞自我了?

白馨蕊转悠得口渴,准备去十二年级专属的讨论沙龙里喝杯咖啡,再去国际象棋俱乐部看看。

刚推开四楼高年级小沙龙的大门,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一扇窗子前的丝绒帘幕半开着,她一眼就看见那扇长窗旁,一个神情颓然的少年坐在古老的皮质圈椅里,光忧郁地望向窗外。你这光看不到少年的脸,他头上倔强扬起的红发却在晨光下熠熠夺目。

威廉果然在这里,白馨蕊脑子飞转,刚拿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书,怎么会是一副重度受挫的倒霉样子?如今的他还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呢?

学业显然是不可能的,社会活动他更是游刃有余,那就只有感情了。莫非这个笨蛋又去找了那个面瘫,然后再度碰壁了?像他这样的死心眼儿,很有可能这么做!

不过,这倒是正合白馨蕊的意,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同病相怜吗?

白馨蕊蹑足走到进屋子中央,默不作声在一张阳光照射不到的沙发里坐下,她不曾想小沙龙的沙发这么松软,刚一坐下,身体就陷落进松软的靠背中。

此刻,被暗淡的光包裹着,她感到十分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威廉听到屋子里有悉悉簌簌的轻微响动,回眸的一瞬,发现讨论区的沙发里竟然多了个人影。

锦缎般的深色秀发重重垂落在肩膀上,这竟然是个亚裔女孩,威廉心不由微微颤动了一下,从椅子上倏然起身,一步步走向女孩。她的头发好像是刚洗过,散发出幽艳光泽,飘逸出好闻的花果芬芳,新鲜醒神而又甜美。

走近一些,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退去,沙发上的女孩是梳着长长的直发,纯黑如墨的颜色,并他希冀中泛着阳光味道的亚麻色。他揉了揉眼睛,是的,他没看错,女孩的肩膀正在微不可查地轻轻抽动。

常年只出现在学校最光鲜舞台上,威廉鲜少和女生单独相处,不过,他能判断出沙发里的女孩正在低泣,这令他有些抓狂。

他转到沙发正面,不由得吃惊叫道:“斯黛拉,你怎么在这里?”

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仿佛也被吓了一跳,手里浸染了泪迹的面巾纸失手掉落在地毯上。

威廉看着楚楚动人的小学妹,不禁心生怜意,从地上捡起被揉成一团面巾纸,丢进垃圾桶,又从纸抽里抽出一小叠新面巾纸小心递上,然后,像个兄长般抚着她的肩膀,俯身低头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和同学闹别扭了?还是考试没考好?”

当年,黄雅倩拍哭戏向来是一条过,从不浪费剧组的宝贵时光,被导演们形容成“水龙头”,随开随关。白馨蕊继承了妈妈的基因,并有所发展地将“走心”二字贯穿到表演当中。

她用盈满泪花的眼睛看了威廉一眼,不说话,扭身趴在沙发扶手上,将脸埋在臂弯里,哭得更加伤心了。

“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相信我,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对方越是不说话,威廉越想问个究竟。

哭泣了片刻,白馨蕊才抽抽嗒嗒地从肘弯里抬起眼睛,晶莹的泪珠在一双明澈的眸子里转动,然后,扑簌簌地滴落下来,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动容。

威廉降低海拔,蹲在了白馨蕊面前,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白馨蕊擦着不断滴落的眼泪,嘴角扯动了两下,说:“凯文……移情别恋了……我撞见他和米亚在黑盒子排练厅里……亲热……”

凯文追求来自中国的八年级小学妹,曾一度在学校里闹得满城风雨,威廉当然也听到过一些风声。

听了白馨蕊的话,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凯文沾花惹草的老毛病又犯了,刚把斯黛拉这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追到手,竟然不懂得珍惜,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他这么做太不负责任了!”威廉愤然。

他想到前天在击剑中心,满心欢喜地将接到哈佛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告诉羽悠,然而,她态度淡漠,语言冰冷,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一连几天都是恍恍惚惚茶饭不思,此刻,看到以泪洗面的小学妹,对她的心情很能感同身受。

威廉在白馨蕊身旁坐下,温言开导她,那些鸡汤味十足的话语仿佛也安慰了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半晌,白馨蕊猜抽抽噎噎地说:“你知道……我们中国女孩都比较保守……没有交过男朋友,答应凯文,有一半是因为双方家庭的原因……可是没想到……”

第71章 雪中送炭 (二)

说着,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原本以为爱情都是美好纯洁的……两个人在一起不会有欺骗和谎言……现在……我的人生都变得暗淡了……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信任别人……”

白馨蕊哭得泣不成声,威廉为她冲泡了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抚着她的背轻声说:“你不要这么想,你碰上的只是个例,这个世界上真诚善良的人还是占大多数。凯文确实太不像话,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你!”

白馨蕊抬起迷离泪眼,脆弱无辜地问:“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你会这么做吗?”

威廉坚定地摇摇头:“不会。如果我爱一个人,给了她承诺,就一定不会背叛她……”

话还没说完,白馨蕊扑到他怀中哭得更加伤心。

威廉看着伏在他肩头的白馨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对威廉心存向往,也包括眼前这个斯黛拉,这一点威廉不是不知道,然而,在A校三四年的时光里,他与女生们之间的相处,谨守着优雅而高贵的距离,不曾有任何人和他有过这样亲密接触。

此刻,威廉却并没多想,只当她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踟蹰着,却依然慷慨地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哎,爱情这件事比升学还要不可测,”看着白馨蕊收住了眼泪,威廉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向带卷草花纹的墙纸,“千万人前仆后继想要进入的梦想学校,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录取,一个看似不起眼人的人,却永远得不到她的青眼有加。”

白馨蕊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很确定威廉是在说自己,她尽量不去看威廉刀凿斧刻般绷紧的嘴唇,和拧在一起的眉心。

威廉沉默了。

白馨蕊一把擦干了眼泪,坐直身体,凝视威廉的眼睛,开口道:“威廉,你一直都是我最崇拜的人,今年,你又是咱们学校第一个拿到哈佛大学录取通知的人,如果有人伤害你,肯定是那个人有眼无珠!你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羽悠拒绝冷落一度将他膨胀到了顶点的自尊心打落到悬崖,尽管这次的场景没有人看到,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登上校刊,但是,再度重创足以令长期以来一帆风顺的威廉怀疑自己的优秀程度和魅力值,而眼前白馨蕊的话在他听来格外熨贴舒服。

其实,现在他才是最缺少爱,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哪怕是肉麻的,流于表面的恭维,他也会欣然照单全收。

更何况,此刻,白馨蕊脸上崇拜和不平相互交织,那是一个小姑娘才有的率性和真挚,这种本色演出在威廉看来,完全是内心的真情流露。

白馨蕊用手指卷起一缕尚未干透的秀发,垂下眼帘,说话声细细的,如同在低诉又好像在自语:“虽然凯文移情别恋伤害了我,但是,从这件事里我也慢慢成长了。有的人哪怕你付出再多真心,他也根本不会去珍惜,更不会回应你。还不如趁早放手解脱自己。”

白馨蕊的话貌似是伤痛过后的自省,实际上却是刻意说给威廉听的。威廉浑然不觉,只是有种顿开茅塞的感觉。

在学校里明明有这么多女生崇拜他,倾慕他,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去强求一个从来就不曾欣赏过他的人和自己相爱呢?

当一个人最伤心失意的时候,有人恰逢其时,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出口、或者是一粒糖丸,其效果足以匹敌为绝症病人开了一剂救治生命的灵丹妙药。

威廉感激地看着白馨蕊认真的面孔,他觉得,之前是自己钻牛角尖了。他在心里悄悄做了一个自认为不着边际的假设和类比,假如他和眼前的这个斯黛拉走到一起,自己的价值一定可以在她那里获得认可,而她能够给予自己的远远要超过辛西娅。

思及此,威廉马上在心里责备自己:我怎么可以趁人之危有这样的想法呢?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即便是我们真的发现彼此之间相互投契,那也要等到将来的某一天,等到我们完全走出各自的感情阴影,否则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白馨蕊看着威廉脸上的细微变化,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到心里去了,便决定见好就收。

她接过威廉递过来的餐巾纸,擦干眼泪,微微展颜,在旁人看来,这个笑容虽然勉强,却格外珍贵,因为这是一个坚韧女孩涅槃新生后的笑容。

“谢谢你在我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出现,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随时来向我倾诉……”说这话时,白馨蕊似乎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而是一个可以被男生引以为灵魂伴侣的淑女,名花解语,深明大义。

“虽然我们只聊了一会儿,我感觉好多了。在你那么伤心的时候,还能来安慰别人,这说明你是个善良的人,今后,你有任何不开心的事,也尽管来找我,我一直都在。”威廉眼神里满是诚恳。

看着已经在钓钩周围游弋的鱼,白馨蕊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现在不忙着收线,要等他将钩子咬得再牢一些。

她笑着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在筹划下一步如何继续扩大自己的战果了。

此刻,威廉以为他就是那个让白馨蕊绝处逢生的人,而事实上,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白馨蕊雪中送炭,他更不知道,日后,他要为这盆炭火付出昂贵的代价。

第72章 天文学期末考试

白馨蕊乘电梯来到了科学楼顶层的天文学教室,看看手腕上的古琦白陶瓷腕表,还差15分钟才上课。经常迟到的她,难得今天来得这么早,然而,这跟今天是期末考试这件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一会儿,阿曼达、艾米和维姬也气喘嘘嘘地跑进了教室。

维姬的气息还没有喘匀,就从书包里掏出了几个小纸卷,捧在手里,邀功似的说:“我带来了,你验验货吧,我可是完全按照你说的去做的,分毫不差。”

白馨蕊从维姬手里接过那些捻得又小又细的纸卷,放在手里掂了一下,抛起其中一个,一把握住,霸气的样子活像个老大的女人。

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到:“不错,维姬!大小长短都很合适。”

阿曼达有点儿不甘心自己被晾在一边,说道:“这方法也太麻烦了,还容易出纰漏,照我看……”

白馨蕊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说:“照原计划办!这只连环杀招的开始,到时有你的用武之地!”

阿曼达嘴巴撅得老高,两条眉毛竖成八字形,脸上写着:她很憋屈。

白馨蕊将几个人拉过来,围拢成一个小圈,小声说着什么,末了,嘱咐道:“……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干得干净点儿,配合也要默契,记住了吗?”

几个女孩用一套她们习惯的复杂手势,预祝了胜利,然后结束密谋。

此时,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了教室,他们从椭圆桌面底下抽出小桌板,调整椅子的位置,让身体与桌子呈90度,然后,规规矩矩地在小桌板后面坐好。有的同学为了刻意避嫌,还将书包放在教室后面靠墙的地上,只在桌子上摆了个铅笔盒。

屋子里温度明显比室外高很多,米亚却不愿意脱下她那件极酷的羊皮机车夹克,只将拉链拉链敞开,任夹克滑落到肩膀下方,露出裹着杏色针织紧身衣的秀挺双肩。她那两条颇引以为傲的大长腿,被皮质柔软的Miu Miu修身裤包裹着,随意向前伸展开,铆钉皮靴恰好抵在前面艾米坐的那张椅子后腿上,一个华丽丽的顶配“BJ摊”。

阿曼达背着书包,佯装刚从外面进来的样子,走到米亚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房门,扬起描得有些夸张的眉毛,说了声:“他找你,说有急事,就在电梯口。”

米亚掀起浓密的睫毛,忽闪着一双蓝盈盈的大眼睛,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问道:“快考试了,谁找我呀?”

“还能有谁?”阿曼达瞪大眼睛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故意不作正面回答。而是绕到米亚身后的空座位上坐下,边低头从书包里往外掏铅笔盒,边漫不经心地放话说:“……我的话传到了,耽误了急事可别赖我。”

米亚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考试还有5分钟,她匆忙站起身走出教室。

大家对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都有些紧张,竟然没人注意到约翰逊博士是什么时候走进教室的。

他将一摞厚厚的卷子放在椭圆桌上,正襟危坐地对同学们说:“今天题目不难,合理安排好时间,不要紧张,放松心情。打铃的时候我们正式开始。”说完,他便将特意带过来的硬皮精装书翻到了序章。

坐在教室后面的维姬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风风火火朝约翰逊博士走过去,她身材本来就肥胖健硕,穿了件披风款式的外套,所过之处,把好几个同学的铅笔盒撞在地上,她一路说着“对不起。”

同学们嘴里抱怨着,纷纷俯身去捡铅笔盒。

她笨拙地走到约翰逊老师桌前,焦急地问:“这次答卷可以用铅笔填答案吗?我忘带中性笔了。”

约翰逊博士一皱眉,不悦道:“已经上了一学期我的课,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要求!”

看着维姬皱到一起的鼻子和眼睛,又有些不忍,朗声问道:“谁能借给健忘的维姬一支中性笔吗?”

他扫视全班,有的同学还在捡铅笔盒里掉出来的笔、橡皮、尺子和圆规。艾米捡完自己的东西,顺便将米亚掉在地上的铅笔盒也捡了起来。

这时,莱恩举起一只中性笔,维姬转忧为喜第走了过去,好在这次她比较小心,没有一路撞翻东西。

约翰逊博士看着考前仍显得手忙脚乱的同学们,又低下头看书,仿佛在想书里找到平静。

“……他怎么不见了?”离打铃还有一分钟的时候,米亚一拧纤薄的腰肢走进教室,肚子上的钻石脐环闪动着Bling Bling的光。

阿曼达摊开手耸了耸肩,飞舞在宽阔额头上的眉毛仿佛在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米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刚一坐下,就发现自己竟然和白馨蕊隔着一张椭圆桌对角而坐。此刻,她直视着自己笑容带着满满的恶意,那令人不安的笑容,米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她尴尬地将眼神飘向别处。

考试开始了,教室里安静得出奇,所有人在奋笔疾书,只能听到钟表的嘀嗒声,和约翰逊博士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音。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一场两小时的考试就临近尾声,有一两个同学已经提前交卷走出了教室。

白馨蕊也做完了试卷,她看了看对坐在椭圆桌正前方监考的约翰逊博士,此刻,一本砖头般厚重的书已经读了将近一半,深棕色皮质封皮展开在桌上,一厚摞书页中间还夹着一枚金属质地,带圆形徽章的复古书签。

白馨蕊站起身,眸光从鼻尖处垂下,居高临下地看米亚。她戏剧性地清了清嗓子,约翰逊博士从书上抬起他那白发苍苍的头,说道:“斯黛拉,你也做完了吗?可以先交卷。”

第73章 作弊

白馨蕊从容走到教室前面,将自己的试卷恭敬交到约翰逊老师手里,然后,用做了冰蓝色水晶指甲指的纤长手指,指着米亚的方向,大声说:“我看到米亚刚才一直在看小条,抄答案。”

米亚仍在答卷,听白馨蕊这么说,不由得一惊,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目睁得老大,满满的不可置信从眼睛里喷溢而出。

约翰逊博士灰白色的眉尖倏地一下就皱起来了,他扶了扶眼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A校教书将近三十年了,名明目张胆在考试的时候打小抄的人,他还没见过。学术诚信在A校来说等同于法律,校方对于任何形式的学术欺诈都是零容忍,校规里明文规定,考试作弊、论文和作业抄袭都是要被开除的,完全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即便是写论文引用了别人的话没注明出处,也要受到警告和处罚。

数十年来,A校学术不诚信的案例屈指可数,为了一次考试成绩就冒着名誉扫地,白白扔掉几万美金的学费不说,还要被驱逐出校园,姑且不说,这种风险是否明智,在美国这样一个信用体系非常完备的社会里,如果一个人在学生时代就存在不诚信的劣迹,那么他一生的信誉、名声和前途都会受到影响。这和一次考试的成败比起来孰轻孰重,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清楚。

约翰逊博士迈着苍劲的步伐走到米亚面前,神色威严地从桌上拿起考卷,这张试卷字迹干净清晰,是她一贯的风格。

米亚像是一头受到惊吓的小兽,从座位上弹起来,慌乱地摇着双手,语无伦次地对约翰逊博士说:“不,不可能,我没有作弊,什么小条?我根本没有……”

“我希望你不介意让我看看你的铅笔袋。”约翰逊博士看着米亚迷茫、惊惧的表情,尽量压抑着心中怒意。

米亚等了好长时间,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很清楚自己没有作弊,但冥冥中觉得,自己的铅笔袋里或许真的有什么纸条。

约翰逊博士拿起米亚的铅笔带,这个铅笔袋很大,也是粉红色的,和她的发色极为接近。

不知是因为老迈,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约翰逊博士拿着笔袋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哧啦”一声拉开上面的拉链,由于动作太猛,里面有不少东西掉了出来。

米亚也探过头去看,只见桌上散落着铅笔、中性笔、橡皮、口红……还有几卷细细的小纸卷。

“啊!”米亚伸手捂住嘴,将一声惊呼阻断在口中,她不明白这些危险的白色小纸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约翰逊打开其中一个,这是一张宽2厘米,长10厘米左右的小纸条,正面用标准的Time New Roman的6号字体密密麻麻地打印着许多小字。

约翰逊博士努力透过镜片想看清上面的内容,却险些引发了他的密集恐惧症。无论如何,稳恒态宇宙、松散的星系群、哈勃定律、微观粒子等词条清晰地跳进了约翰逊博士的眼帘,而这些正是本学期末要考察的内容。

“还说你没有作弊,你怎么解释这些小条?”约翰逊博士声音低沉隐忍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的!”米亚一脸错愕,拼命摇着头,声音也有些发颤。

白馨蕊站在她对面,用眼神和她对峙,冷冷地说:“作弊了还敢狡辩?”

米亚百口莫辩,斯黛拉嘴角那一抹轻蔑笑意刹那间令她明白,为什么考前几分钟阿曼达要故意支走她,这件事即便不是斯黛拉干的,也是她指使别人干的。

白馨蕊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嘲讽道:“你该不会不想承认,还倒打一耙,说别人想陷害你的吧。”

如果,她是个聪明人,或许她会说:“对,就是有人陷害我,你很清楚那个人是谁。”而惊怒交加的她,此刻说的却是:“对,就是你陷害的!”

这样的抗辩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即没有证据,又没有说服力,充满负隅顽抗的味道,而她作弊这个事实却是证据确凿,约翰逊博士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发现你作弊,你就说我陷害你,你不要反咬一口!”白馨蕊饶有兴味地看着被自己逼到绝境,形同困兽的米亚,一字一句说得不慌不忙。

又有一部分同学们交完考卷,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用各式各样的目光打量着站在教室前面的三个人,交头接耳众说纷纭。

一时间,米亚感到愤怒、委屈、尴尬、局促、窘迫……如果把这些感觉统统充进一个气球,恐怕早就会爆炸了。

她嘴角抽搐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约翰逊博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好同学们的试卷,唯独将米亚的试卷单独夹在书里。

他声音听来严峻肃穆地对米亚说:“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请带上你的东西跟我来办公室。”

米亚抹着眼泪追上约翰逊老师的脚步,眼睛上的黑色烟熏妆被泪水晕花了,在精致的脸蛋上留下两个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像一只心力交瘁的大熊猫。

教室里的同学们有的在窃笑,有的在议论。

维姬勾起嘴角幸灾乐祸的说:“摇滚乐团主唱哭的时候丑死了!”

“是啊,看起来,她真的要有麻烦了!”阿曼达的话听起来似乎对米亚不无担心,脸上却尽是得意神情。

艾米低头不语,不停用手指绞着衣服边缘。

米亚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在泪光中瞟见白馨蕊,她脸上的笑意愈见深浓。

望着米亚消失在楼道中的背影,白馨蕊哼了一声,心想:“米亚·科本,你这个小婊砸,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74章 辩解

约翰逊博士前脚走进办公室,厚重的木门未及合上,就再次被推开,跟进来的是米亚,或许说冲进来的更为恰当。

进门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被陷害的!”

她双手按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胸脯随着急促的喘息一起一伏,看着约翰逊博士的眼神却万分笃定。

“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我需要的是证据。”约翰逊博士的语气仍然十分严厉,一脸嫉恶如仇的板正表情。

米亚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来学校一年多了,从来没有过任何不良记录,哪怕是宿舍规范也从来没有违反过一次……”

她不停地用手背擦拭着眼睛里汩汩流出的泪水,声音里因夹杂哭腔而变得有些含混:“……我的GPA是3.8,各科成绩还算是不错,完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在考试中作弊!”

约翰逊博士回想米亚平日课上课下的表现:她上课认真听讲,努力记笔记,作业、考试虽然不是最优秀的,也属于中等偏上,偶尔还问出一两个引人深思的问题,是属于颖悟型孩子。

他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但作弊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我们学校有二百多年的良好声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绝对不会容许校园里存在这样的行为!”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平时品行优良,但是,这并不能证明这次你就没有违反校规,纸条是在你铅笔袋里发现的,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

约翰逊博士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深刻了很多,在他教的这门课上出现这样的问题,令他痛心疾首。

米亚擦干了眼泪,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理性又回归到了她的脑子里,如同一股沁凉的泉水为她燃烧灼热的脑神经降温。便将考试前如何被骗出教室的经过说了一遍。

约翰逊博士连连摇头说:“这两件事之间很难看出有什么必然的逻辑联系。”

米亚低下头想了想,复又抬起头,眼睛发亮,声音也清晰了很多:“这样吧,您可以判一下我的这张试卷,如果比我的平时成绩高出很多,那么我有说谎的嫌疑,如果持平,我作弊的意义又何在呢?”米亚用恳求的眼光看着约翰逊博士。

约翰逊博士点点头,花了约莫十几分钟时间,将米亚刚刚做的试卷判了一下,成绩是85分,这和米亚78-88分的日常分数区间相比,显然属于正常范畴,并没有高得离谱。

约翰逊博士用手指捏了捏额角,他觉得这件事情颇耐人寻味,也许真有可能存在某种误会。

然而,前有白馨蕊的实名举报,后又查出米亚铅笔袋里的小纸条,这基本上已经算是实锤了,单凭一个分数就否定她作弊未免草率,约翰逊博士陷入沉思。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米亚的黑色眼线和烟熏妆早已褪尽,一张小脸煞白,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没有了浓妆的帮衬,平日努力营造的不逊和高傲也不复存在,邻家女孩般的她用指甲不停地抠着皮衣上的金属纽扣,等待着约翰逊博士对这件事给出一个公正的说法。

博士叹了口气,说:“从你的这张试卷的成绩上确实看不出太大问题,但是,有人站出来说亲眼看到你作弊,仅凭这个成绩不足矣否定这种指证。你至少会面临本学期期末成绩零分的处罚,而且……”

米亚一咬牙说:“约翰逊博士,我以我的人格、名誉和生命担保,我真的没有作弊。您确实在我的铅笔袋里确实发现了小纸条,但是,那不是我放进去的,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跑到我铅笔袋中去的……”

她红肿着双眼,咽了口吐沫,继续说:“……如果仅仅因为这些小纸条就草率判定我作弊,我心里不服!退一万步说,即使在我的铅笔袋中发现了纸条,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在考试的时候看过这些纸条。”

看着约翰逊博士宽大的办公桌上,被单独放在右边的那张试卷,米亚觉得很可笑,自己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别人设计了。

她抬眼眄过约翰逊博士熨烫平整的格纹衬衫,一字一句地说:“斯黛拉跟我有过节,我敢肯定是她们在陷害我!”

约翰逊博士也觉得事有蹊跷,目不转睛地盯着米亚的每一个表情的变化,思考着她说话,一个作弊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坚决地为自己据理力争?然而,凡事都要讲证据,不能单凭感觉,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苍老平和:“你推测有人陷害你,这个我一时无从查证,我会跟托马斯先生商量……”

米亚用恳求的眼神看着约翰逊博士,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您轻信了她们,在这次期末考试中给我零分,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您能否再让我做一张类似难度的卷子,我就在您面前做,以这张卷子的成绩作为我的期末成绩?”

或许是米亚的坚持与诚恳打动了约翰逊博士,他点点头,说:“好,为了公平起见,我去拿一套去年第一学期期末的考卷。”

米亚用手背在泪痕交错的面庞上胡乱抹了两下,重新大叠起精神,又花费了两个小时,认认真真做完了一套试卷,约翰逊博士就坐在办工作后面,看着米亚答题,又耐心地帮她评了分数,这次居然比被揭发“作弊”的那张卷子还高了两分。

期末成绩总不至于是零分了,米亚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再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不禁内疚道:“害得您中午也没能暗示吃饭。”

约翰逊博士用咖啡送下几粒白色小药片,刚才还铁青的脸色有所缓和。

米亚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借机再次为自己辩解澄清道:“约翰逊博士,您想一想,就算这次我考了满分,也不会对本学期的GPA有太大影响,如果我真的是极度介意GPA的人,完全可以通过提升这门课的平时表现来获得更高的GPA,没必要在期末为了那么几分的提升而作弊,这不合逻辑。”

一句话提醒了约翰逊博士,尽管期末成绩在GPA中的权重很大,对于一整个学期的GPA不会有决定性的改变,因为,日常作业、小测、课堂讨论、小论文都会参与到GPA的计算当中。正如米亚所说,即便她期末成绩是满分,对她GPA而言,可能也就是小数点后面第二位有所上浮。

约翰逊博士点点头,说:“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能处理的范畴,不过,在和托马斯先生商量的时候,我会把你平日的成绩和表现一并向他做出说明,尽量将这件事情的伤害程度降到最低。”

米亚能听出约翰逊博士语气中的无奈,默默低下了头。

约翰逊博士又语重心长地告诫米亚:“小纸卷出现在你铅笔盒里,你就要负责,这就如同,在机场被毒品贩子往行李中放入了毒品,一旦被查出来,一样要被判坐牢,这是一个道理。今天的事情,学校至少会给你记一次通告。我要给你一个善意的忠告:今后请妥善看管好自己的东西。”

第75章 锋利的尖牙

一句话提醒了约翰逊博士,尽管期末成绩在GPA中的权重很大,对于一整个学期的GPA不会有决定性的改变,因为,日常作业、小测、课堂讨论、小论文都会参与到GPA的计算当中。正如米亚所说,即便她期末成绩是满分,对她GPA而言,可能也就是小数点后面第二位有所上浮。

约翰逊博士点点头,说:“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能处理的范畴,不过,在和托马斯先生商量的时候,我会把你平日的成绩和表现一并向他做出说明,尽量将这件事情的伤害程度降到最低。”

米亚能听出约翰逊博士语气中的无奈,默默低下了头。

约翰逊博士又语重心长地告诫米亚:“小纸卷出现在你铅笔盒里,你就要负责,这就如同,在机场被毒品贩子往行李中放入了毒品,一旦被查出来,一样要被判坐牢,这是一个道理。今天的事情,学校至少会给你记一次通告。我要给你一个善意的忠告:今后请妥善看管好自己的东西。”走出科学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米亚身心俱疲。

当她拖着沉重的双腿朝餐厅方向走去的时候,发现很多同学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不少同学,明明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又故意回过头看她,仿佛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她听到有人窃窃低语:“对,就是她。”

“天啊,胆子太大了。”

“恐怕她这回要倒霉了。”

……

米亚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在意这些声音,一上午的时间,做了两套期末考卷,经历了被人陷害的气愤,声嘶力竭的吵闹、伤心委屈的痛哭流涕和绞尽脑汁的辩驳……现在,她早已感觉到身体被掏空,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否则,她可能随时会晕倒。

刚走到湖边,安德鲁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他一把拉住米亚,低声问:“米亚,你怎么被盘问了这么久?听说你在天文学课的期末考试上被抓住了?我知道你是不可能作弊的!会不会……”

“你怎么知道的?”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地这么详细?看起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看着安德鲁欲言又止的样子,米亚无力地摇了摇头说:“我当然不会作弊,我是被冤枉的,我已经向约翰逊博士澄清了……”

刚回到宿舍,文瑾就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她的房门,然后,又神秘地掩上,压低声音问道:“米亚,这是怎么回事?”

米亚无奈,便将白馨蕊如何陷害她,她怎样在约翰逊博士那里自证清白,如今还在等待学校最终决定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文瑾讲述了一遍,只不过,她有意省略掉了造成这件事情的原因——自己和凯文搞暧昧被斯黛拉抓住。

文瑾一听白馨蕊陷害自己的好朋友,立刻气不打一出来,也没有追问原因,一心琢磨着怎样才能帮到米亚。

她托着腮,仰头看着天花板思索了好一会儿,问道:“米亚,你说实话,那些小条真的和你没关系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谎?我们俩是好朋友,你还不相信我吗?”米亚看着文瑾的手,眼睛里又浮上一层泪花。

“别难过,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文瑾拉着米亚的手,说:“我倒是有两个好办法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

“是什么?快告诉我吧。”米亚眼睛里流露出兴奋。

“首先,可以请我们学校的电脑工程师查一下你的电脑,有没有保存与那些小纸条相一致的内容文本,即便是被删除的内容,工程师也能轻而易举地恢复数据。这样就能判断,你是否有制作过和小条内容一致的电子文件。”

米亚一拍大腿,说道:“对呀,蒂娜,我怎么没想到!”

文瑾继续道:“第二,我们每个人的电脑都要和学校打印机联网才能实现打印,可以把各个宿舍楼、教学楼包括图书馆的从打印机电脑记录中查一下,近期,特别是考前一两天,有谁的电脑和打印机联网过类似的东西。”

米亚一把搂住文瑾的脖子,一个劲地说:“蒂娜,你太聪明了!这样我就清白了!”

忽然,米亚转喜为忧,她摇了摇头,说:“即便学校可以通过第一个方法排除我作弊的可能性,也不会去追查陷害我的人。”

“为什么呢?那她们以后还会用类似手段去陷害别人啊!”文瑾不解。

“学校不会因为怀疑谁,就去调取她的各种数据信息,这样涉及到侵犯别人的隐私权。”米亚垂头丧气地说。

次日,米亚去参加预备微积分和希腊神话两门课的考试,发现整个校园的老师和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为什么全世界一天之内都厌弃了她?她内心孤独而恐惧。

这件子虚乌有的事情比病毒更加难以抑制地在学校内部扩散,传播速度之快,是米亚始料未及的。

自己的朋友还可以一个个去澄清,那其他同学呢?她总不能一个个去解释吧。

学校的处理结果尚不明朗,米亚却已经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她很难不将这种局面联系到谣言女王阿曼达,以及凯文那个手眼通天的小女友。

横刀夺爱,与别人男朋友来往是肯定是要被报复的,她心里也有些后悔,决心不再和凯文有任何瓜葛。

凯文比任何人都更及时地听说了米亚的新闻,他们俩同为十年级的学生,每天至少有三门课一起上,他了解米亚的为人,聪明如他,当然更明白了这件事是出自谁的手笔。

这个八年级的小萝莉,在他看来,一直都是那么聪慧乖巧,善解人意,如今,她微微一笑,就露出了自己锋利的尖牙,这不禁激起凯文心中更强烈的征服欲望。

有趣!原来看似甜蜜温柔的东方绢丝娃娃,在某些时刻并不像她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

他唯一愧对的米亚,自己一时冲动殃及她成了牺牲品,看来,想要做斯黛拉的男朋友,今后,就别再指望着左拥右抱为所欲为了。

第76章 老大的邀请 (一)

圣诞假期结束,同学们陆续回到了如同冰雪世界的校园,本学年的第二个学期即将开始了。

在ED、EA(美国大学“提前决定”和“提前行动”)中接到大学录取通知的12年级同学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正琢磨剩下的五个多月该怎么疯。

在那些黑暗而苦难的日子里,他们天天被大学文书和准备标准化考试折磨得彻夜难眠,如今,终于熬过去了,著名综合大学,或顶尖文理学院的录取通知在手,等待他们的是老师欣慰的目光和低年级学弟学妹们的顶礼膜拜。

在这时候,即便是那些自律程度好的十七八岁少年少女,再让他们像之前的三年多那样,头悬梁锥刺股一心苦读圣贤书,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连先前还算用功的死宅和书虫都开始以学习社交的名义流连派对,以放松身心的借口沉迷玩网络游戏,胆子大些的人开始偷偷尝试喝酒,或是找点儿更刺激的事情做,而那些更不消停的人则更是在小范围内搅起风浪。

原则上,学校对12年级同学格外宽容,当然,往年也有些倒霉蛋,在临毕业前玩得太嗨,太过火被学校开除,继往开来的扛把子们亲眼目睹了学长们的教训,只会玩得更加小心谨慎。

能在A校读到12年级,仍然活着,而且还没抑郁的,顽强的生命力和强大智商缺一不可,他们清醒地知道,就算玩得再疯再过分,也需要有的底线。

其一,成绩绝不能挂科,没有人愿意再当一年大学预科生,更加精彩的大学生活已经向他们招手了。其二,搞翻了天也不能惊动老师,尤其是和法律沾边的事情要格外小心。

老大昆丁在和老师、学生会斗智斗勇方面绝对是个牛人!在表演艺术中心三楼走廊上站得两脚发木的莱恩,看了一眼对面的山姆逊如是想。

这些年来,老大一手建立,苦心经营的那根利益链条即隐形又坚不可摧,让他们这些当小弟的从中享受到不少乐趣和好。

说它隐形,是因为校方有可能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即便学生会的个别人,对他们的事情有所风闻,却也常年苦于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说它牢固,则全要归功老大经营有方,治下严格,思维缜密,他设计了一套逐级保密的运作机制,才让根链条像机器一样精准运转,又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麻烦。

游戏规则人人心里都有数:小喽啰去跑腿,大喽啰负责掩护,顶层人士的享受利益。

组织里分布着各个年级那些精力过于旺盛的同学,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是小弟,却都抱有一颗坚定的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在学校呼风唤雨,就像他们的老大昆丁。

自从拿到斯坦福大学的提前录取通知书,老大成了小弟们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这么折腾都能进斯坦福,老大无疑是给小弟们画出了一条吃喝玩乐和顺利升学两不误的人生道路。

从冬到春,从春到夏,剩下的两个学期一定要哄好老大,还指望着他带大家迎来前所未有的好日子呢!隔三差五的轰趴、整整那些看不顺眼的人,搞点儿小节目小噱头,这些是不是想一想都觉得爽?

只要老大高兴,酒敞开喝,喝到断片也不怕。老大藏酒的地方那是公开的秘密,连蓝色锡安隐修会里的小弟们都知道,体育馆废弃的地下室和湖边木屋那是他们经常聚会的据点。如果出了学校,去老大的私人场子玩儿,这玩意儿更是管够。

至于叶子草、钻石和**粉藏在哪里,如果你只是个小喽啰的话,劝你就别操这个心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据组织里的大佬们透露,为了防止底层叛离,或是学生会的突然袭击搜查,昆丁还故布疑阵,不定期地释放出一些令人迷惑的假信息,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们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即便有朝一日,这张网络部分坍塌也不要紧,只要找一个最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当替罪羊出来顶缸就可以了,他会背下所有的锅,而且即便进了班房也绝对不敢有半句废话。

学校的老师们即便知道此事也不会在校园里深究,谁知道这后面还牵扯到哪些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咖呢?那些靠辛辛苦苦讲课,一年还挣不到二、三十万美金的清贫老师,谁愿意去趟这浑水,这个种风险可不是他们这样本分了一辈子的人担得起的。

在被大学提前录取的同学眼里,威廉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已经拿到哈佛录取通知的他,一开学反而比之前的三年学得更刻苦,这完全就是不懂得享受人生嘛!

学习好并不讨嫌,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大佬们中间也不乏精英家庭里走出来的学霸。他们之所以把威廉看成最大的眼中钉,当然不仅仅因为他和他们老大昆丁这四年来相爱相杀的瑜亮情结,更重要的是,他们摸不透威廉此时的想法。

说句实话,学校老师不足为惧,别看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大佬们只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试问他们哪一个没有冲击奥斯卡小金人的实力?在老师面前永远只表现出积极上进的一面,再配合他们那有钱有势的父母不定期地捐款,老师们只当他们是一群天真烂漫,心怀抱负的大宝宝。

威廉则不同,同为学生,又对立僵持了那么多年,他对蓝色锡安隐修会大佬们背地里干的那一套早有察觉!更何况,谁知道组织内部有没有威廉派来的卧底?

在临近毕业前的这段美好时光里,风头出尽的明星人物威廉,会不会忽然正义感泛滥到引起脑抽,利用最后几个月的时间挖他们的黑历史,端他们的老巢,为自己圆满结束这一任学生会长献上一份大礼?

难怪最近他们常听老大三句话不离威廉,常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还说,是时候该会会威廉了。

(注:叶子草、钻石和**粉分别是几种毒品的别名。)

第77章 老大的邀请 (二)

威廉也能隐隐感觉到,学校笼罩着一层黑暗的浊气,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势力如同从冬眠中渐渐苏醒过来的巨兽,颇有些甚嚣尘上的势头,然而,他已经不再像前两年那样心高气傲,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如今,虽说十二年级的各门功课尽在掌握之中,手里也已经有了九门满分AP,他还想在毕业前,再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比方说,在他担任戏剧说主席的最后一年里,为学校拍出一部经典剧目、带着学校的国际象棋队再次横扫东部各大名校。

至于昆丁他们那些破事,他懒得管,也不想管了。

这天下午六点半,威廉从戏剧社指导Dr. Lucas (卢卡斯博士)办公室走出来,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刚才卢卡斯博士的话。

圣诞假期,威廉根据上世纪四十年代德国作家乌尔利希·贝希尔的悲喜剧《屠夫》改编的话剧剧本,已经被卢卡斯博士三易其稿,或许是在艺术上太过追求精益求精,威廉早已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剧本,一交给卢卡斯博士手里,总能指出一大堆问题。这次当然也不例外,看来,这个剧本还要再动一次大手术,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抬起眼皮,威廉看到有两条大汉在走廊尽头走来走去,还不时探头探脑张望着什么。一见威廉走,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不动了,门神般一边一个杵在走廊入口两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站在左边那个身高足有两米多的黑人威廉不认识,对于低年级男生,他能叫上名字的还真没几个,更何况这么个一脸蠢相,乍看上去活像魔兽世界里牛头人的庞然大物,不过,他手上刺目的骷髅头戒指却吸引了威廉的目光。

另一个威廉倒是有所耳闻,他是凯文的死党,好像叫什么莱恩,听说,他是他爸爸和第五任妻子生的,而且是这个年近七十的老头一生中唯一的一个儿子。这个将来要继承老爸跨国企业的公子哥,在家里被的骄纵的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尽管莱恩比那个牛头人矮不了多少,身材同样也很魁梧,同学私下里却戏称他为“巨婴”。

此时,巨婴嘴里嚼着口香糖,直勾勾地看着威廉。从他们身上快要被肱二头肌撑爆的运动上衣,和一脸毫无灵气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属于表演艺术中心这个圣洁的地方,两位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肯定无法用顺路经过来解释。

在这种情况下,威廉当然知道,不可能假装不经意地和他们擦肩而过,他放慢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先开口。

果然,牛头人先沉不住气开始发话:“我们老……老……老大找你!”

别看牛头人人高马大,黝黑的肌肉就像生铁浇铸出来的一样坚硬,此刻和学生会主席说话,还是有些许紧张。

威廉不屑地看了看他们一眼,明知故问:“你们老大?”

沉默了两秒钟,牛头人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威廉的话,只是将升调的疑问句式,变成了降调:“我们老大!”

威廉心里暗笑,连昆丁的名字都不敢叫出来,他的小弟们是怎么训练的,一个个还都挺懂规矩。

“找我什么事?”威廉边说边朝电梯方向走,他的口气让人感觉,与他们哪怕是多说一秒钟的话,也是耽误时间。

莱恩仍沉默着,牛头人却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不……不知道什么事,反正……是……是很重要的事。”

威廉暗想,连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想请我?恐怕你们级别太低,只是负责跑腿传信儿,不够格知道这些吧!

“哦?那太遗憾了。请回去转告昆丁,我这几天的日程都安排满了,暂时没有时间见他!”威廉身上自带有优良品质的光环,他的神情,他说话的语气,摆明了就是对整个蓝色锡安隐修会的漠视,其中也包括他们老大。

莱恩和牛头人对望了一眼,这样的局面令他们感到很为难。

去阻拦威廉吧,他们不敢。

他是学校的宠儿,是天之骄子,整个学校都是他的主场,无论老师和同学都无条件的拥护他,支持他,就算是蓝色锡安隐修会内部也不乏威廉的粉丝。与威廉为敌,就意味着与整个A校做对。而他们只是两个10年级普通学生,就算身体再强壮,背后再有人撑腰,也没有勇气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去阻拦威廉,回去肯定要被凯文指着鼻子肆无忌惮地骂,被俱乐部的大佬们嫌弃。

在他们这样的一个组织中,想从被吆喝,被侮辱,变成吆喝侮辱别人,首先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有能力就会有地位,有地位就自然有权利,有权利就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眼看着威廉已经走进电梯,莱恩一咬牙,嘴里还大喊着:“你别走!”然后,以20码折返跑的速度冲了过去,试图将手伸进电梯阻止门关上。

威廉心中一惊,莱恩来势汹汹,他以为他拦截电梯就要成功了,不成想,还是来迟了一步。

电梯门徐徐关上,威廉俊逸面庞,落拓的身姿在两道镜面金属门的缝隙中越来越窄。

这时,牛头人也赶了过来,他那椅子面大小的巴掌砰地一声重重砸在电梯门上。

门完全关上的那一瞬间,威廉长长舒了一口气,而门外的这一声巨响令他浑身一激灵。

他感觉到蓝色隐修会先下手了,本应威廉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却反客为主,他的心揪起来,预感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蓝色锡安隐修会那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们背地里搞的肮脏勾当,威廉早有一些耳闻。

比方说,康州法律规定,大麻只能用于医疗救治,然而,昆丁他们却将其拿到学校私下售卖;以亨特和肖恩为首的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大佬们在校外派对上玩儿的那些伤风败俗的劲爆游戏;还有关于昆丁的双性恋的传言和各种香艳绯闻……

至于他那个不成材的表弟凯文,小小年纪就是一个花心大少,在学校了被他伤透了心的女孩已经达到两位数字。乍听起来不算多,但是,在这样一个总共只有五百多名学生,且校风极为保守的百年名校中,凯文也算是首屈一指了。

威廉始终搞不明白,以昆丁平日的学习状况,是怎么得到斯坦福的录取通知的!但很显然,昆丁他们想做什么似乎都能成功。威廉不知道他们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学校有多少人支持他们。

早年间,威廉也曾试图和蓝色锡安隐修会的那伙人抗衡,然而,几番过招下来,威廉伤痕累累,终究力不从心铩羽而归。

尽管一来到A校他们就被告知,作为享有更多更优质教育资源的社会精英,他们最大的责任是改变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然而,在A校呆了这么多年,威廉经过见过的事情太多了。

他开始明白,正义在那些上位者的贪婪和自私面前都是浮云,以一己之力去与之抗衡,终究只能像飞蛾扑火那样白白送死。

如果没有金钱、权力、和社会影响力,一个人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小到黑夜里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当街被抢,大到恐怖袭击、被财阀绑架的政治、被滥用的金融工具、有色人种的歧视等等,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各种罪恶和不公。

对于他来讲,当务之急并不是自不量力地摆出正人君子的姿态,去打压那些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明智之举应该是考虑如何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早日站上金字塔的顶端。

第78章 签约

眼开着伍德赛德楼就在眼前了,楼里每个窗口都透出橘色的温暖光芒,精疲力尽的薇薇安和文瑾感到一种回家的感觉。

之前,薇薇安贪便宜买了转机的机票,两天前,她们一到底特律就被告知,受到美国东北部暴风雪的影响航班取消了。两人没有被优先安排上酒店,夜里只能在底特律机场打地铺,滞留了将近十几个小时之后,她们和航空公司交涉,转乘了去其它城市的航班,又乘坐了灰狗和出租车,折腾了两天才返回学校。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一连几天没吃过什么正经饭菜的两个女孩,放下行李,就直接奔向了餐厅。

刚取餐就坐,就看到身穿粉色涂鸦哈伦裤,黑皮衣,黑皮靴米亚在彼得、安德鲁等一大帮人簇拥下走过来。

隔了一个圣诞假期,再次见自己的两位好朋友,米亚自然非常高兴,她将摇滚乐团的男生们草草打发走,自己则笑眯眯地挨着薇薇安坐下,陪他们聊天。

“怎么今天才到学校?今天AP欧洲史课上,酷帕博士还问起你怎么没有来呢。是不是中国美食太多,都不想回来了?”米亚饶有兴致第调侃着薇薇安,粉头发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经过机场鏖战的薇薇安饿得前心贴后心,拼命往嘴里扒了几口热乎乎的鲜虾意面,完全无暇停嘴说话。她心里琢磨着,像米亚这样从小生活优渥的大小姐,要是知道她们买了转机机票,准会笑她小气。

今天,米亚居然没涂那种吃了土般颜色晦暗的棕红色唇膏,而是换上了一款惺红色的,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性感美颜

她心里暗自奇怪,一个圣诞假之后,米亚似乎心情大好,全然不见上学期期末愁眉苦脸的模样。

她用餐巾纸草草抹了一下粘着肉酱的嘴边,说:“我看你倒是满面红光,想必是有喜讯和我们分享吧。”

“哈哈,连这都能猜出来!”米亚穿黑色铆钉皮靴的脚,不老实地蹬上了身旁边的一张空椅子,“那天,我和我妈正在商场扫货,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说他是环球唱片公司的,看了我去年在全美达人秀里的演唱视频,居然要跟我谈签约,签约出唱片!”

“啊?真的?”薇薇安从一大盘油腻腻的炸鸡翅上抬起头,鼻子上还粘着金黄的碎屑。

米亚涂着蓝金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从文瑾的盘子里拿过几颗草莓,放在面前的空盘里用叉子拨来拨去,漫不经心地说:“当然,他们已经和我妈签了意向书。”

说着,从盘子里拎起一颗红艳艳的草莓放入口中,片刻后,笑容里也感染了草莓的甜香,说道:“我就知道,长大了我肯定会做歌手,这是我的命运。”

文瑾一口芝士蛋糕刚塞进嘴里,叉子还停在半空中,她努力将嘴里的蛋糕移到腮帮一侧,看上去活像只嘴里塞满了松果的松鼠。

她口齿不清地问着:“要是签了约你还能上学吗?”

“学肯定是要上的,因为学校有我的音乐灵感,更何况,上学也不耽误出唱片啊。环球唱片计划在明年秋天,也就是暑假过后,为我出第一张唱片,其中至少会有三首是我的原创歌曲。然后,她们会等我一年半,这期间,他们将为我物色好作品,十二年级申请季一结束,我们马上开始筹备第二章专辑,并且有可能会举行演唱会,到时候,如果工作太多,我大学还可以gap year(间隔年:高中毕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后,可以选择晚上一年大学,利用这一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年……”

薇薇安三下五除二徒手干掉一块碳烤猪排之后,豪爽地嘬了嘬手指,感叹道:“你签约我举双手支持的,我们中国有位作家说过:出名就是要趁早!”

“对呀,对呀,将来你成了大明星,我们也好沾光。”文瑾边说边用叉子上的巧克力松露蛋糕沾着盘子里的巧克力碎屑。

“哎,怎么没看见艾玛,今天,她没跟你们在一起?”薇薇安这才想起,刚刚那一伙摇滚乐团的人里,居然没见艾玛踪影。

“她呀,”能明显感到,米亚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像潮水一样消退了,叹了口气说道:“又去参加派对了。”

文瑾和米亚对望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艾玛是文瑾的室友,她知道艾玛最喜欢参加白馨蕊的派对,米亚情绪低落当然不是嗔怪艾玛参加派对,而是对上学期期末被陷害作弊那件事还耿耿于怀。

文瑾善解人意地握着米亚冰冷的小手,安慰道:“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反正也没得逞。”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米亚兴味索然地答道。

薇薇安和艾玛不熟,自然不知道其中原委,听到“没得逞”她脑子里马上想到了上学期亲眼目睹的那场高能桥段。为了掩饰略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明明已经结结实实吃了三大盘食物的薇薇安,又把头埋进已经凉透了的奶油蘑菇汤碗里喝了起来。

话题至此处,米亚失去了再聊下去的心情,又勉强应付了几句,就推说作业多,先回宿舍了。

四十八小时后,终于吃上了一顿热腾腾的饱饭,文瑾又磨磨蹭蹭地享用了一些水果,直到撑得快要直不起腰了,才从木头椅子上恋恋不舍地站起身。一扭头,见薇薇安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姐。”文瑾以为是有东西沾在脸上,餐巾纸胡乱抹了一下。

“走,出去再说!”薇薇安连拉带拽地将文瑾拉出了餐厅。

第79章 藕断丝连

暴风雪的余威笼罩下下,校园里空气冰冷彻骨,风呼呼地吹着,两人都拉严了羽绒服的拉链,把帽子也竖了起来。

“怎么?米亚连那件事跟你说了?”薇薇安一出门就问文瑾。

文瑾一下子愣住了,说:“嗯?什么事?不就是上次她被白馨蕊陷害那件事吗?”

这回轮到薇薇安尴尬了,她知道自己想多了,马上低下头不再说话。

天色擦黑,校园里依旧人来人往,去图书馆看书的、刚从赛场上回来的、去找老师问问题的……

“你以为我们在说的是什么事?”文瑾好奇心大起,在月色下踏着积雪,手臂用力攀住薇薇安的胳膊,才不至于走得踉跄。

“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薇薇安东张西望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有话说一半呢?还拿我当外人?”文瑾的嘴撅得老高,一扭身站到薇薇安面前。

逆风而立,风吹起她脑门儿上傻傻的齐刘海儿,路灯下,她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薇薇安拗不过她,刚想开口,却又不放心,嘱咐道:“米亚可是咱俩的朋友,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告诉别人。”

“当然,你还信不过我吗?”文瑾说着强行拉起薇薇安藏在羽绒服里的手,跟她拉勾。

薇薇安看周遭行人稀少了一些,才终于言归正传:“有一天下午,具体哪天我忘了,应该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某一天,我去主楼找托马斯商量报今年AP考试的事情,从他办公室出来路过圆形大厅。那里平常都没人,你知道的,但是,那天我听见里面有动静。我本来都走过去了,忽然听见有人说‘米亚,我喜欢的是你,真的。’”

说到这里,薇薇安脸先红了,她欲盖弥彰地掩饰着:“哎呀,我可没打算去看……”

“啊!”文瑾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才没让这声惊叫在静静地校园里显得太突兀,她的表情,就像第一次看言情小说的小学生。

虽说还不到七点,天色已经全黑了,她们刚穿过艺术中心和语言学中心地教学楼楼,晚课还没开始,走不远总能碰上几个叽叽喳喳的同学。

“是谁呀?这也太直白了吧?”文瑾压低声音问着。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薇薇安从道边旁逸斜出的干树枝上揪下来一杈,摆出一副且听我慢慢道来的架势,继续说着:“……我走过去躲在一根罗马柱后面,后来,我发现我的行为挺多余,他们太专注,凝望,你见过什么叫凝望吗?就算我牵着我家Ms.Chri(薇薇安马的名字)在他们面前哒哒哒来回跑两圈,他们也未必能注意到我……”

“哎呀,又跑题了,到底是谁和米亚表白了?”文瑾一心只想知道真相,不得不将学姐往回拽。

薇薇安讲八卦段子太不专业,本应大力渲染一气呵成的情节,不但被她讲得毫无色彩,还割裂得支离破碎,也只有她死党文瑾能这样耐下性子听。

“凯文。”她几乎用气声把这个名字从口中推送出来,风声太大,文瑾靠读唇语才猜了出来。

随后,便嗷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扯下头上的羽绒服风帽,由于动作太大,眼镜险些从鼻梁上跌下来。

“什么?凯文明明有女……”文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薇薇安一把捂住了嘴,“拜托,小声点儿,你这么嚷,到不了明天,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薇薇安刚一松开手,文瑾就迫不及待地问:“那米亚说什么啦?”

“我们不可能!对,米亚就是这么说的。”

听了这话,文瑾就高兴地鼓起掌来,米亚的决定让她深感欣慰。

“……但是,神情特别伤感……”薇薇安后半句话很轻,飘忽不定地散落进风中,文瑾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她鼓掌的双手忽然停了下来。

伤感?她联想起自己对辰辰的懵懂情愫,一旦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会不会也带着伤感的神情凝视她?

薇薇安没有察觉到文瑾情绪的微妙变化,自顾自说着:“是吧,姐也觉得米亚就应该拒绝那个花心大少!凯文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从九年级入学就开始勾搭十二年级的学姐,一年多里,换了七八个女朋友……”

半天没人应和,薇薇安用胳膊肘碰了碰文瑾,问:“小寿司,你到底有没有听姐说?”

“嗯呐,在呢。”文瑾回过神来呐呐应声,一开口居然是义廷的东北大碴子味。

“注意啦,前方高能。”薇薇安说着,将手里又干又脆的小树桠一下子掰断,忿忿地说:“没想到,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居然一下子亲上去了,米亚那个不长进的,也就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然后……就……没羞没臊地和他亲了起来……”

文瑾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张大了嘴巴说:“啊?怎么可能?”

“是啊,姐心里也气啊,好好的一颗大白菜就让猪给拱了,要是换了我,早就一巴掌糊上去了,好好教他做人了!”

文瑾若有所思,道:“啊!我终于明白了,白馨蕊就因为这事儿,才会跟米亚过不去的!”

转念一想,她又觉蹊跷,自语道:“不过,奇怪啊,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你不想想她的左护法是谁,还不是那个八卦女王告诉她的呗!咱们学校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她可是白馨蕊的御用耳报神。”

薇薇安说完这话,忽然沉默了,刚才,看米亚期期艾艾的表情,说不定还仍凯文藕断丝连呢!

第80章 声讨米亚

“阿曼达,你的眼线再加粗一点儿,口红为什么不涂大红,一会儿的宴会上,你可是女主角,应该化得浓一点儿。”艾玛对着镜子里的阿曼达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有些不满意。

阿曼达随便应了一声:“哎呀,过个十五岁小生日而已。”

镜子中,阿曼达带小卷的栗色及肩短发被高高地梳到了脑后,用个一漂亮的水晶发卡固定,露出她过于细长的脖颈,和过于宽大的脑门。眼妆和唇妆都是粉色的,颊上也扑着粉色腮红,少女感十足的颜色柔化了她那和憨豆先生有七分神似,表情过于丰富的五官,脸上那一丝戾气、逗比和刻薄也全都荡然无存。

黑白波普图案的Kenzo本季新款露肩裙,穿在她曲线日益明显的高挑身材上,令她看上去更加干练,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点儿出众。

她笑了一下,问身后的维姬:“整体感觉还不错吧?”

“嗯,像仙女一样。”维姬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听说今天有久违的波士顿龙虾,她早就等不及了。

阿曼达看了看左边的艾玛,粗壮黝黑,花花绿绿的低胸裙带着浓浓的非洲风情,看上去像个三十多岁的老大妈,再看看右边的维姬,再不减肥,恐怕连正常的大门都很难通过了,还偏偏喜欢白色夸张款式的礼服。

不过,只有在她们俩的陪衬下,阿曼达才觉得自己真的像仙女一样漂亮,一会儿,和斯黛拉、艾米站在一起,自己又该被比下去了。

三人补妆完毕,走出洗手间,朝宴会厅走去,阿曼达细细的鞋跟踩在软绵绵的地毯里,好像踩在云朵上。

推开宴会厅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三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心中胡乱猜想着,到底是走错了?还是电路坏了?

“Surprise!(惊喜!)”

一秒钟后,灯全亮起来了,一辆木质雕花的餐车,上面放着一个双层蛋糕,一大群同学推着蛋糕,正在对阿曼达欢快地大声喊着生日快乐。

阿曼达兴奋地跑上去,和好朋友们又是贴面,又是拥抱。

铺着白色桌布的长餐桌上,刀叉已经摆好,大家纷纷入座。

侍者送来开胃菜和饮料,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

虽然是一道道上菜的正宗法式晚餐,餐桌上却没有成人,一群少年和少女们聊得肆无忌惮。

从圣诞假期的豪华旅行,谈到上学期性教育学课上的那个老处女贝克小姐出过的洋相,又回顾了上学期末那些已经和未经披露的绯闻趣事,并展望了一下这学期的整蛊计划……

作为一切消息的源头和各种谣言的炮制者,阿曼达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中心。她回答完这边的提问,又要应付那边,几乎应接不暇,整场生日宴会以A校的八卦为佐餐,餐桌上不时发出尖锐疯狂的笑声。

“那个,米亚要和唱片公司签约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艾玛也想显示一下自己和阿曼达混了这么长时间,并非没有猛料。

不成想,她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冷场王,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凯文不知为何,屁股底下好像被人撒了一把图钉,忽然坐不住了;亨特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怪笑;艾米酸溜溜地“哎呦”了一声,好像是咬了舌头;白馨蕊的脸色晴转阴,如同坏了百叶窗帘子,“呱嗒”一下掉了下来……

还是阿曼达沉得住气,人家只是眉毛在宽阔的额头上一通乱飞,不一会儿就安然无恙地落到眼框上,她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之后,开口问道:“这个消息准确吗?我怎么都没听说?”

“准确,一千个准确,一万个准确,我们天天一起排练,她昨天亲口跟我们乐队说的,还说,等到正式签约会邀请大家去纽约玩两天,吃的住的她全包。”

在学校这个激流暗涌的地方,艾玛向来不懂得眉高眼低,说什么,做什么全凭自己任性。平日没人跟她多计较,还不是全是看在她脑筋缺根弦的份儿上。

白馨蕊的脸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凯文坐在她身旁,不时偷眼瞄着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看来不表态不行了,阿曼达提高了声音说:“这个贱人,她运气倒是不错!”

艾米、维姬、金善英,以及在座的其他几个女孩也都随声附和。

半天没说话的白馨蕊忽然开口道:“是哪家唱片公司要和这个小婊砸签约?”

“这个……”阿曼达居然被问住了,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好几双眼睛同时看向正和龙虾相爱相杀的艾玛,她牢牢握着一只红色巨钳用力试图掰开,怎奈通身用名贵的格鲁耶尔芝士焗烤过的龙虾又滑又腻又不听话,单靠蛮力根本无济于事。

她瞥了一眼桌上那些劳什子工具,自忖与其用不顺手丢人,还不如直接上牙齿去咬,其结果就是手上身上沾满芝士,简直吃得昏天黑地,无暇他顾。

维姬捅了捅艾玛的胳膊,她嘴里发出不满的呜呜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嗯……什么?”

“那个贱人要和哪家唱片公司签约?”阿曼达不得不将白馨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艾玛一口咽下龙虾钳子中最鲜美的肉,向外凸出的大眼睛朝天花板翻了翻,原本就不大的黑眼仁只剩个月牙,然后,旁若无人地埋头继续吃。

“家里的情况了解吗?”白馨蕊这回发问声音仍然不高,凌厉眼风却将阿曼达、艾米和维姬都扫得不寒而栗。

艾玛继续旁若无人地吃,好像没听见白馨蕊的问话。

“只知道他爸爸活着的时候是‘浴火重生’乐队的主唱,虽然自杀了,却留下了一大笔钱,至今,她和她妈妈靠着他爸爸的遗产和生前作品的版税过着奢华的生活。”迄今,阿曼达对米亚的全部了解也仅止于此。

“哼,这种上网就能搜到的东西,谁稀罕?她好歹也是咱们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一员,我们应该多掌握一些她的情况。”

白馨蕊面前的龙虾肉几乎没有动,她脸上的笑像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人一样僵硬而没有温度。

坐在她侧手位置的阿曼达,能清晰地看到,这个异常美丽的小女孩侧面的线条,因紧紧咬起的后槽牙而变得棱角分明。

“明白了。”阿曼达心里当然清楚,所谓的“多掌握一些她的情况”指的究竟是什么。

始作俑者艾玛听着身旁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骂米亚,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她即是白馨蕊和阿曼达一伙人的朋友,如今又如愿以偿地加入了米亚的乐队,按说,听朋友们这么议论自己乐队的主唱歌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左右为难。

偏偏我们的艾玛就是这么一个心眼儿大到无边无际的非正常人,更何况,她还立志要在A校混成像白馨蕊那样,蓝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艾玛很清楚,这些所谓的淑女只有到了校外才能这么口无遮拦地说那些B和F打头的单词,在校内就连对老师直呼其名都会被视为粗鲁无礼,必须称某某先生,某某小姐或夫人。

不过,话说回来,A校校园里的规矩也着实太名目繁多了一些,什么着装规则、语言规则、行为规则,这规则,那规则……明摆着就是抱着几百年前定的那些条条框框不肯撒手。

至于他们骂米亚,那根本就不叫事,私底下,米亚也没少恶毒地攻击斯黛拉和阿曼达。

“一个小女孩,你们干嘛和她过不去?她不也是我们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人吗?”老大昆丁对这些小女孩之间的窝里斗自然是难以理解。

听了昆丁的话,凯文立刻用雪白的口布遮住嘴唇猛烈地咳了几声,仿佛差点儿被鲜嫩的龙虾肉噎死。

“你怎么啦,凯文?”昆丁显然是觉得表弟今天很失礼。

“没……没事儿。”凯文不想让表哥看出自己的尴尬,更不想让表哥察觉自己和女朋友正在冷战。

“因为,她勾引凯文,我们都很不爽。”维姬仰起胖墩墩的脸蛋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昆丁的问题。

凯文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在白桌布上,他极力掩饰的东西就被这愚蠢的胖丫头,像捅一层窗户纸一样,轻而易举地捅破了,他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内森马上维护自己的头儿,替他打着圆场,说:“是,确实是她勾引凯文,不过,凯文无动于衷。”

昆丁当然知道自己的表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当着一屋子蓝色锡安隐修会的重要成员,不便数落自己的这个接班人,他只是用犀利的目光剜了凯文一眼,转向白馨蕊道:“斯黛拉,你要相信凯文对你是真心的。”

白馨蕊的唇边从善如流地浮起一抹笑意,点点头。

昆丁继续道:“如果米亚破坏规矩,可以给她一点儿小小的惩戒,记得,不要太过分。如今,蓝色锡安隐修会和白色珞珈俱乐部人数势均力敌,在我这届主席期满之前,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叛离!”

“哦,知道了。”阿曼达像个乖女孩一样回答着。

“哎呀,过生日提她做什么?快吃,吃完咱们继续去玩儿。”莱恩看出整个晚上凯文都在如坐针毡,忙出来解围,这下大家才换了话题。

第81章 尽释前嫌

斯蒂文、安东和威廉三个人一路谈笑风生地离开学生会办公室,刚走出主楼大门,就看到巴斯蒂安正在中央大草坪前面徘徊。

“哦,还有一件事,刚才忘了提醒你们,”威廉压低声音对自己的两个老伙计说:“等我离开学校之后,千万不要让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人掌握学生会的主导权,他们会把大家都带偏的。”

斯蒂文和安东连忙点头,表示会严格遵循威廉的路线。

见威廉一行人走了出来,巴斯蒂安忙迎上去,还没等木讷而多情诗人开口,罗杰斯就仿佛猜出了他的意图,说道:“伙计,别再抱怨校刊人手不够了,大不了我把我弟弟和他室友都叫来给你帮忙,这两个虽然都是新手,也能勉强顶一个鲍勃了吧?”

威廉亲切地揽住巴斯蒂安的肩膀,笑道:“我猜是大诗人要把新出版的签名诗集送给我们。”

“好的,改天,改天一定……”巴斯蒂安脸上的笑容很僵,说话明显就是在虚与委蛇,“不过,今天,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我?”威廉心中狐疑,却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巴斯蒂安。

俩人虽然已经同学第四个年头了,但是,平日选课差别很大,一同上课的机会并不多,说话的次数也十分有限,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学生会的上下级关系。要说到私人关系,国际生联盟主席的安东恐怕和这位现任的秘书长更熟络些。

不过,巴斯蒂安的性格温顺得像头小绵羊,和他聊聊倒也无妨,于是,他对身旁的两位老伙计说:“你们去餐厅等我吧,我们聊几句私房话。”

两人刚走出他们的视线,巴斯蒂安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今天,这么突兀地过来找你,也是受人之托,昆丁说,他有事想请你过去一趟,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

“昆丁动作真快,这么两天工夫又换了个说客。”威廉双眉一锁,联想到前两天昆丁让那两个废柴大个子邀请自己的情景,笑意残留在他腮边,温度却早就没有了。

从见到巴斯蒂安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今天诗人绝对不是来找自己闲聊的,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受昆丁差遣来邀请自己。

威廉从骨子里是看不上昆丁那伙人,除了显赫的家世,他们到底还有什么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艺术修养?学业?抑或是社会活动?

他甚至觉得,如果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昆丁将来会成为摩根家族的掌门人,那么摩根家族肯定会在昆丁手上遭遇到与雷曼兄弟相同的命运。

“你告诉他,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聊。”威廉说罢,正想转身去追上安东和罗杰斯的脚步,巴斯蒂安一把拉住威廉,面带难色地苦苦哀求道:“算我求你,跟我去一趟吧,否则,昆丁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向你担保,人身安全完全不必担心。他只是想找你聊聊……”

威廉大脑的中央处理器上开始进行复杂的阵列运算。

如果说,前几天来找自己的那两个低年级的大块头可以不必搭理的话,巴斯蒂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的父亲作为法国驻美高级外交官,被派驻到美国已经有六、七年时间了,他小学毕业不久,就随同全家从法国来到了美国,就读于东部最著名的私立初中,由于家庭原因,升入A校前,就结交了不少东部老钱家族的子弟。

作为湖畔诗歌社的社长、法国文化俱乐部长老级会长,和国际生联盟的秘书长,别看他平日存在感不高,在学校里却绝对算得上是个重量级人物。

更何况,今年的毕业典礼上,威廉承诺了农校长要邀请一些驻美的外国使节前来观礼,这方面还要依仗巴斯蒂安呢。

思及此,威廉眉头渐渐舒展开,说道:“你是了解的,我和昆丁在A校的这三年多,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临毕业这一年,我也不觉得我们有可能成为什么好朋友。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是永远不会考虑去和他私下见面的。即便如此,我也想先了解一下,他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巴斯蒂安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一时兴奋得竟有些语无伦次:“昆丁找我也只是说,让我把你叫……哦,不,请过来。不过,我多了个心眼,去问了一下我的好朋友雅各布,他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毕业前,大家都想释放一下紧张了三年多的神经,有时候难免玩得过火一点儿,他们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做对,想听你在老大面前表个态。嗯,说白了,也就是想和你尽释前嫌的意思。”

尽释前嫌?威廉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恐怕这只是经诗人之口美化加工过的说辞。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雅各布的原意大致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兄弟几个喝酒、嗑药、泡妞的时候,这小子可别不识时务坏了我们的好事!”

第82章 地狱

穿过传说中废弃已久的地下密道,来到这个位于体育馆地下二层的大厅,整个过程在威廉看来,如同进入地狱。

当“地狱”之门“哐当”一声打开的瞬间,一道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威廉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眼睛,半天才看清,那是莱恩手里举着一只应急灯发出的刺目光亮。

他身旁站着人猿泰山般高大的“牛头人”,两个庞然大物般的家伙虎视眈眈地望着威廉和巴斯蒂安,如同两尊地狱守护神。

一阵阴风从他们身后的黑暗处吹来,带着令人不舒服的陌生气味。威廉看到他身旁的巴斯蒂安已经捂上了鼻子,泫然欲呕。那是腐败、霉烂、潮湿、阴翳相互混合交织的气味,威廉一时无法在脑海里找到对应的形容词,如果一定要赋予这气息一种具象的话,或许应该叫做“厄运”吧。

前面是一条黑黢黢的通道,两人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金属大门又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

应急灯的光芒在前面摇曳,那个被莱恩称作山姆逊的牛头人则紧跟在他和巴斯蒂安身后。

威廉惊异于莱恩如此庞大的身躯,在绕过地上那些坑洼不平的小水坑时,竟然是这样轻巧熟练,而他自己还在昏暗的光线中晕头转向,不得不踩着莱恩的脚印之字形向前行进。

一米八的威廉要想跟上橄榄球队高大的截锋还是有困难的,他听到脚下的皮鞋淌过潮湿的水泽不时发出踢踏声,忽地,威廉不小心踢到一块不明物体险些将自己滑倒,那物体飞出去碰到旁边的墙壁,咚地一声又反弹回来,跟在他们身后的牛头人“嗷”地叫了一声,骂出一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走了一会儿,威廉的眼睛好容易能看清东西了,刚侧过头,就被光秃秃的水泥墙壁上出现的一只巨大的血手印吓了一跳,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了段路成,光线越亮,又走了十几步远,前面的莱恩索性关上了手里的应急灯。

威廉的目光越过莱恩的肩膀,想努力看清前面是什么,他发现他们已经置身于一间大屋子,屋子大得出奇,超乎他脑子中最夸张的想象,三面墙壁都是黑色的,那并不是什么后现代艺术风格,纯粹是地下室的防水涂层,然而,墙上画着的那些意味不明的白色涂鸦着实令人感到不安。

巴斯蒂安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威廉回头去看他,发现他惊惧的目光正看向屋子的另一面墙。

与其说那是一面墙,不如说是山体被劈开后,裸露出来的粗砺岩石更加确切,乍看又像被肢解后血已经流尽的躯干,墙表面极不规则,朝屋子内部倾斜过来,仿佛马上就要坍塌,给人一种压迫感。

威廉无法判断这面墙人力为之,还是房屋地基处的天然地貌。

墙体中间,有一个形状怪异则的缺口,好像被炸药炸开的,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样子古朴而奇怪的壁炉,里面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那是木头中水分被烤干后,充分燃烧的声音。

威廉心中暗自惊诧,自己在学校生活了三年多,对学校里里外外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的家,却不知道在校园里的某一处,竟然还有这样诡异僻静的所在。

“你们等一下,我去看看老大来了没有。”说着,莱恩大步朝大房子另一端走去。

威廉不得不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屋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似乎这样可以减少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他绕过屋子中央的皮质沙发,在一个带锁的大木箱前停住脚步,木箱上摆着一张残破的巨幅油画,油画中的少女很美,他却不敢去直视少女苍白的脸,总觉得那张脸上带着一丝不详的气息。

木箱旁边是一个被打碎的三折镜式屏风,上面还挂着一件带蕾丝花边的白色真丝长睡袍,睡袍上的真丝部分已经开始泛黄,蕾丝部分却依旧洁白,似乎记录着经年累月的沧桑更迭,裙角的蕾丝上带有斑斑点点的棕色印记,仿佛干涸的血迹……

威廉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立刻移开视线,一抬头,眼睛却正对墙角一张巨大的蛛网,上面盘踞着一只巨大蜘蛛,腿上可怕的罡毛和花纹看得分明。

威廉有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因为,他似乎已经看到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游荡着身穿中世纪服装的幽灵鬼魂,而那些坐在沙发上表情呆滞的大块头肌肉男则是供他们驱策的丧尸。

“请进屋吧。”莱恩边说着边朝三人走了过来。

余光中,牛头人依旧以四分卫的姿态在他们身后截断了退路,他和巴斯蒂安几乎是被半胁迫着,走进了另一个更为陈旧破败的房间。

将威廉和巴斯蒂安顺利带进房间之后,莱恩和牛头人规矩地退了出去。

一进门,威廉就闻到呛鼻的烟味,那是巴拿马雪茄燃烧过后所特有的,带着浓烈巧克力气息的辛辣味。

“啪啪啪”清脆的击掌声突兀响起,威廉的目光循声而去,巨大的哈克尼斯圆桌尽头,原本属于老师的位置上,一张大象灰色皮制高背转椅用极慢的速度转了过来,椅子上坐着的正是蓝色锡安隐修会的老大昆丁·摩根。

“欢迎!”昆丁声如洪钟,中指与食指之间闲闲夹着一根点燃的深咖啡色的粗壮雪茄,袅袅白烟缭绕在昆丁周围,烟雾中是昆丁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

这间屋子里坐着六七个人,外间还有那么多令人生厌的大块头,如果只有一个入口,遇到紧急情况,他和巴斯蒂安就别想逃出去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威廉的心咚咚直跳,紧张和恐惧的感觉比初来时还要强烈,以至于,他完全无法完整地回忆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走进这个房间的,之前的记忆断片了,那些场景在威廉脑海中破碎成交替切换的镜头,混乱地摇动着,而那些仅仅发生在几分钟前。

他迅速扫视了整个房间,徒劳地想找到一条逃生的通道,然而,触目所及却更令他绝望。

第83章 初来秘密基地

这间屋子比他们平日上课的教室还要大四、五倍,坚固厚实的水泥墙壁上纵横交错着各种管子,管子上那些黑色涂层已经开始剥落,露出带着棕红色锈迹的管壁。

满眼都是十九世纪中期的古老家具,它们俨然是搁置不用的弃物,随意无序地堆放着,却令人徒增压抑。

最惹眼的是屋角那架华丽的三角式古钢琴,与整间房子的气氛极不和谐,诺大的白色琴身上积了厚厚的灰,琴盖打开着,从色泽暗淡发黄的琴键可以看出,这架钢琴着实有些年头了。钢琴那宽大的流线型顶板上,放着一顶落满灰尘的呢制礼帽,礼帽旁边还有一束早已风干了的玫瑰花。令人唏嘘的是,钢琴的一条腿折断了,琴身歪斜地依靠在墙面边,像一个穿着华服的跛脚绅士,张开巨大的嘴艰难地喘息着。

面前这张老式哈克尼斯圆桌,比平日上课用的那种更加厚实笨重。一根突出的圆角厚铁条贯穿在桌面偏右的位置,它的作用似乎是将裂开的两半桌面重新钜在一起,像极了一块被用来遮掩疤痕的创可贴,却徒劳地让疤痕变得更加显眼。

桌上摆着一架带有凸出旋钮的老式收音机,巨大而笨重,那应该是上个世纪中的东西,昆丁面前那个形状不明的水晶烟缸中堆了些棕色和白色烟蒂。

此刻,桌子内侧的皮质圈椅上已经坐了一排身材高大的男生,中间的四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从左到右依次是Jacob(雅克布)、Hunter(亨特)、Sean(肖恩)和Luis(路易斯)。

他们和昆丁、威廉、巴斯蒂安都是同一年级的,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威廉曾经和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在课堂或课外活动中有过无数交集。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学校这个神秘组织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大佬。

威廉在心里冷笑,这些平日拽得不可一世的富屌纨绔子弟,三年多来居然心甘情愿为某人马首是瞻,这一点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对面的几位还算颇给威廉面子,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些许笑容。

昆丁的目光一直兴致盎然地看着威廉和巴斯蒂安,似乎是在看一份营养美味,却等候多时的外卖。

他看起来比平日更随意,穿了一件超大码的黑色的卫衣,上面刺绣着凸起的白色骷髅头图案,与左手食指上那个硕大的白金骷髅戒指相映成趣。

为了彰显待客之道,昆丁稍稍坐直了身体,象征性地微微欠身,伸出双臂,对呆立在屋子中间的两个人简短地说了一个“坐”字,甚至没有加上“请”。

巴斯蒂安如同得了大赦,跌坐在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里。

威廉却没有坐下,他的视线落到昆丁高高翘起脚上,穿着49码黑白相间的耐克限量版运动鞋的大脚,此刻正在轻微抖动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对手看出自己的紧张,威廉这样告诫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力图平复心情,调动气潜意识中所有的勇气和智慧,驱赶此刻恐惧和紧张,他明白,如果自己想活着离开这个房间,就必须保持冷静。

他脑子里仍想着那件事:另一个出口在哪里?

很显然,这个地下空间还有另一个通道,昆丁一伙进入这个地下室,并没有和他们走同一条路径。

“怎么?不请我参观一下?”威廉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继续观察这个房间,终于在一对摇摇欲坠的柜子旁边发现了两扇门。他想也没想,径直朝其中一扇雕花木门走去。

昆丁眯起眼,吐出一口烟雾,帅气地打了个响指。

凯文几步跨到威廉前面,大手一拧门把,“咔哒”房门应声而开。

随后,凯文训练有素地撤到他身侧,威廉心想:昆丁果然御下有术,连凯文这样的人都能调教得俯首帖耳。

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另一侧站着尼古拉斯。

看到尼古拉斯的那一刻,威廉心头一阵狂喜,自己安插在蓝色锡安隐修会内部的一个卧底竟然也在。他坚信,即便是长期浸染在蓝色锡安隐修会等级森严的贵族文化当中,尼古拉斯仍是那个根深蒂固具有平民意识和正义感的人。

不到关键时刻,威廉是永远不会启用这颗棋子的,不过,一旦自己在这里遇到危险,尼古拉斯是一定会施以援手的。

威廉讥诮地挑眉看了昆丁一眼,“怎么?把我带到这么个铁桶一样密不透风的屋子,居然还派两个橄榄球四分卫保护我,难道是怕我跑了不成?”

说罢,他用力推了一把雕花木门,合叶发出嘎吱的声响,房间内一片狼藉呈现在威廉眼前。

红色的地毯正中有一个破旧的小木马,一排高大的老式衣柜靠墙放着,上的漆面已经剥落殆尽了,巨大的浮雕雕花却依然精美绝伦,从裸露出来的木色大致可以判断,这柜子的材质是产自东北部山林里的红樱桃木。

其中一个衣柜的门扇沉降了,琳琅满目的儿童玩具从里面散落出来,有花花绿绿的洋娃娃,熊布偶、还有小汽车和听诊器……它们躺在地面上的灰尘中,无一例外地也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怖。

威廉心里暗自盘算,这个房间没有窗,四面墙上也没有多余的门,地毯下面更不可能,这里已经至少有地下四层那么深了,再下去能去哪儿?这间屋子应该没有设置暗道的可能性,于是,他握住门把手,轻轻将门关上。

威廉朝另一扇雕花大门走去,尼古拉斯先行一步,面无表情地拧开了门把手。

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带四根立柱的实木雕花高背双人床以一种遗世独立的姿态对抗着岁月的风刀霜剑。

那木床大得几乎像一间小房子,四根立柱和顶棚处,都被名贵的金绿色缎面重磅真丝的帷幔包围着,帷幔从接近房顶的圆拱形雕花木质顶饰上直垂到地面,下面坠着沉甸甸的金色流苏穗子,一半没在尘埃里。

帷幔正中不知何时被怎样的锐器扯出了一个大的口子,耷拉下来的真丝面料柔软地叠落下来,上面似乎还有一些污浊而可疑的痕迹。

从大口子望进去,床上装饰着奢华的真皮和金绿色的天鹅绒,高而厚实的床垫上,铺着金红相间的奢华床笠……威廉脑子里出现了那些关于昆丁的私密而又旖旎的传闻,不由得感到一阵反胃。

第84章 费解的图

厌恶的感觉笼罩周身,他刚要收回目光,透过绢丝和薄纱,却看到大床后面隐约是一个不大的木门。威廉的心一阵狂跳,那即便不是一个直接的出口,至少也可以通向别的房间。

“看起来,你很喜欢我的场子?”昆丁的声音从外间屋传进来。

威廉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此刻,他对自己的出境已经有了进退把握,便大步跺回哈克尼斯桌旁,双手撑在桌子上开门见山地问;“所以,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的时间可是有成本的……”

一听这话,昆丁显然是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威廉还是块硬骨头,到了自己的地盘儿还敢这么叫嚣。

他朝身旁的亨特努了努嘴,亨特瓮声瓮气地开口道:“其实,我们请你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同学一场,还有半年多就要毕业各奔东西,想跟你叙叙旧……”

“亨特老弟真会说话,叙旧就不必了,我知道,你们请我来的目的。咱们都是明白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治下的学生会也好,白色珞珈俱乐部也罢,虽然和你们话不投机,道不相同,却也还没有闲暇到有功夫去管你们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很好!果然是聪明人!”昆丁将两只脚从桌上拿下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威廉转向昆丁,继续说:“所以,今后的规则还是老样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河水两不相扰!”

“痛快!你要是早这么说,说不定两三年前,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昆丁深深吸了一口雪茄,雪茄边缘迅速由明亮的红慢慢变成暗淡的灰白,中心部分仍闪烁着星星点点红色火光,在并不十分明亮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跳脱。

“朋友?恐怕高攀不起。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威廉说着,就要向外走,巴斯蒂安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凯文却像个门神一样当在了他们面前。

“急什么?既来之则安之。”说着,昆丁用食指上戴着的那枚骷髅指环敲了敲他身后的黑板,样子像极了生气的老师在警示不认真听讲的学生,大家的目光顷刻间齐聚到昆丁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字排开的三块巨大黑板,这种上个世纪被广泛使用的传统黑板,如今在A校校园里几乎绝迹了。

黑板中间,用各色粉笔毫无规律地画出一些线条,乍看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或者说,仿佛是一张城市地面交通图。

威廉一头雾水,他完全不明白这些线条代表什么。

然而,有种感觉告诉他,这张图可能才是今天整件事情的关键。他的脚步不自觉朝黑板的方向挪近了一些,强迫自己带着侦探和符号学家的眼光去重新审视这张略有些费解的图。

当目光再次落到黑板最上方时,一行熟悉的人名令他蹙紧了双眉。

这些人几乎清一色都是蓝色锡安隐修会十二年级的大佬,其中几个就坐在对面。如果他记得不差,他们也应该是在ED和EA阶段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

黑板下方也有不少错落排列的人名,威廉数了一下,大致有二十几个,这些名字里面威廉认识的人并不算多,然而,一看便知都是女生的名字。

黑板中间那些杂乱交织在一起的线,将两组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名字连接到了一起,有的人的名字上联了一条线,而有些则连了好几条线。

看着这些联线,威廉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再次看了看哈克尼斯圆桌对面的那几个人,果然,他们各个表情古怪,肖恩猪肝色的脸变得紫胀,那个叫作雅各布的清瘦男孩,已经开始神经质地不停眨动双眼……

威廉跌坐到椅子上,他心中第一个感觉是怒不可遏,在每个人都自诩为是这个国家未来栋梁和精英的学园里,在他担任学生会主席的治下,怎么会有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发生?

这些自认为高贵,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的纨绔子弟,他们用自己手里的金钱和特权来骗取爱情,再用骗来的爱情获得性,不仅如此,他们还把这些当作战利品公然拿出来展示、炫耀和攀比?

神圣的爱情就这样被践踏、亵渎,他们得到了一时的愉悦,却可能毁掉一个女孩的信念,扭曲她的人生观,这群人完全就是变态!

作为一个连爱情经历还未曾有过的优秀男孩,黑板上错综复杂的连线令他感到羞耻,一想到被这些罪恶线条连接起来的男生和女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人进行着以游戏为目的的苟合,他就觉得面颊发烧,浑身不自在。

想起刚才开启那扇雕花木门时,里面传出来的腐败气息,立时感到一阵作呕,威廉笃定地相信,那张华美而肮脏的大床上,曾经发生过污秽不堪的事情。有可能会是他们中间的谁呢?或许都有?

闭上眼睛,胃里翻江倒海,他努力压制住一阵阵涌动上来几欲呕吐的感觉,恨不得立刻怒斥他们、质问他们、谴责他们,然而,昆丁的一声冷笑却让他恢复了理智。

昆丁换用食指和拇指烟捏着雪茄,眼睛直视着威廉脸上变换不定的神情,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说道:“作为学生会主席,你竟然还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这个特殊传统?”

什么传统?聚众淫乱吗?伤风败俗吗?威廉刚想张口斥责昆丁,话到嘴边,他决定还是换一种更加理性的交流方式。

“如果是那些被称为美谈的传统,我想,我不会不知道。只是,我不知道你说的又是什么传统?”威廉以凛然目光回敬昆丁的傲慢语气。

第85章 致敬学长 (一)

威廉低着头努力思考着昆丁这么问的真正用意,口中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正式恋爱过……”

威廉不得不承认,他羞于说出这句话。

毕竟,这是在美国,一个崇尚自由看房的国度,只有那些略带猥琐的宅男,以及肥乔那样又胖又蠢又没有魅力的男生,才会在四年的青春时光中,交上一张恋爱白卷,

像他这么大的男孩没谈过恋爱,会被视为怪物。

昆丁笑了,将手中的雪茄放在烟缸边沿,身体往背后的靠背转椅中一仰,再次将两条长腿交叠着翘到了桌上。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欣赏你的坦率,威廉。不过,我们现在都已经过了18周岁,是成年男人了,你敢不敢玩一点儿男人之间的游戏,疯狂刺激的那种,我们认真较量一下,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什么游戏?”威廉拧眉,说这话时,他已经将游戏内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想听听昆丁还会说出什么更离谱的内容来。

昆丁下巴微扬,清楚地吐出这两个单词:“致敬学长(Senior Salute)。”

威廉没有说话,雪茄在烟缸里腾起的一缕烟雾,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昆丁居然为这个龌龊的游戏冠以这样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不知是要刻意模糊事实,粉饰真相,还是要展现他骨子里那种恭敬玩世的黑色幽默。

看到威廉半天不说话,昆丁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对椭圆型桌子内侧的一位男生点了点头,说:“路易斯,你给我们的客人介绍一下学校的这个传统。”

名叫路易斯的棕发少年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润,面对威廉的威严目光,表情显然是有些不自然。

迟疑了片刻,他才说:“嗯……这是一个怎么说呢……算是……对!沉睡了很多年的古老传统。这绝对不是我们蓝色锡安隐修会杜撰出来的……这个传统……存在了三十多年……没有什么值得非议……毕竟,在A校……高年级学长是最值得尊敬的……”

路易斯的话不但语无伦次,而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此处,他将手伸进西装内侧的口袋,掏出一个带泵的白色小药瓶猛吸了两口,试图减缓微喘。

威廉怜悯地看了路易斯一眼,大家都知道,他哮喘的老毛病,一到冬天就会格外严重。

路易斯锲而不舍地继续说着:“其实……开学前的一次家庭聚会中,家族里最小的一个叔叔还拍着我的肩膀问:你今年也十二年级了,这几年学校里……‘致敬学长’这个……传统是否还在延续?他也是……也是十多年前从A校毕业的……他说……他说……至今他还怀念……他们十二年级时的疯狂青春……”

路易斯说到这儿,已经喘得快断气儿了。

看到路易斯拉拉杂杂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没有切入问题的实质,昆丁显然有些着急,他从水晶烟缸里拿起半只将要熄灭的雪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样子有些像微型喷枪的防风丁烷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火,点燃雪茄,再次猛吸了两口,吐出一串烟圈,说:“好了,路易斯,你休息一下。肖恩,我看,还是你来说说吧。”

肖恩顶着一张晒成猪肝色的脸,活像个在南达科他州麦子地里常年劳作的农民,殊不知,这小哥一身自认为性感的古铜色肌肤,是一年四季坚持不懈地乘着老爸的私人飞机全球各地滑雪、冲浪、打橄榄球的过程中滋养出来的。

此刻,他显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倒也简洁利索:“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儿吧,就是八、九新生通过与十二年级学生交往的方式向我们致敬,为我们即将临近的毕业送行,当然,也辅助我们更好地履行成人仪式。”

威廉眉峰紧锁,他当然明白肖恩所说的“交往”是什么含义,那绝不是拉拉手、谈谈心甚至接吻这么简单的事情。

昆丁顺理成章地将威廉脸上的严肃神情,解读为没有完全理解肖恩的话,他用那只戴着白金骷髅指环的手一指雅各布,说:“你来介绍游戏规则。”

雅各布赶紧把喝到一半的听装可乐推到一边,神经质地不停眨动着眼睛,开口道:“简单点儿说,就是把妹得分。每把到一个新生妹子就累计一些分数,截止到五月一日,游戏结束,毕业舞会前,我们会核准得分得的可靠性,得分最多者胜出,获得“情圣”称号,并颁发金质奖章,这个荣誉将会跟随他一生。”

昆丁深深地点了点头,说:“为了显示公平,从你参加的这一天起,我会将现有得分归零。威廉,我们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开始比赛,怎么样?我知道你的女粉丝众多,规则说在前面,只有把到八、九年级的新生妹子才算得分,其他年级的你愿意去撩我没意见,但是,一律不记分。”

威廉觉得,刚才这伙人的一番话若是让学校女权组织听到,非得在校园里举行游行抗议不可,他作为一个学生会主席怎么能坐视这种事情在校园里泛滥?

“荒谬!”威廉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校园里搞这些肮脏的勾当,这简直就是在……”

威廉气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张口结舌。

“这怎么能叫肮脏勾当,那只是人类应该过的正常的生活!你难道不清楚什么叫成年人吗?”

昆丁难得今天兴致不错,居然没有发脾气,他欣赏着自己的宿敌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继续说道:“只有中世纪的清教徒,和禁欲主义的老古董才有你这种低级论调!告诉你,那些玩意儿早过时了!”

凯文看到威廉居然敢公开顶撞自己英明神武的表哥,着实咽不下这口气,阴阳怪气地插话道:“装什么纯情,你不是也打过辛西娅的主意?”

什么叫打过辛西娅的主意?这种大尺度的话听在威廉听来格外刺耳,对他来说,这就是对他们感情的亵渎。

第86章 致敬学长(二)

他马上怒目圆睁地回击:“我们之间是纯洁的,我们是在神交!”

“神交是什么体位?”凯文说完这句话,就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在坐的几位大佬,甚至连昆丁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玩这种无聊透顶的低级游戏!”威廉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喘着粗气大叫,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笑声淹没了。

威廉起身就要走。

情急之下,巴斯蒂安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看门外。

巴斯蒂安虽然也是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人,但是,三年多来,几乎没有机会窥探到任何核心机密。不过,有一点他是确信无疑的——威廉的轻举妄动若是惹怒了这些大佬,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到时候,他也会跟着吃瓜烙。

威廉一瞥之下,山姆逊和莱恩宽阔结实的背影映入眼帘,他们想两座小山一样立在门外一动不动,而且他刚才亲眼看到,外屋沙发上还坐着七八个和他们一般健壮的彪形大汉。只要昆丁一声口哨,或者随便拍两下巴掌,这些人会立刻一拥而上。

威廉自忖,凭着自己1.82的身高,练了三年多篮球的体力,要想从这里一路打出去,恐怕可能性是零,就算联合尼古拉斯,胜算几率也非常微弱,更何况,还有一个拖后腿的诗人。

巴斯蒂安用恳切的眼神望着威廉,双手交叠在桌面下,做出向下压的手势,显然是在暗示,现在不是意气用事和逞强斗狠的时候,权宜行事才是要紧。

威廉的脑子在迅速地转动,别看这伙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已经是成年人,实际上,他们今天的荒唐行径,和一群小孩非要强迫其他人陪他们玩耍毫无区别。当然,昆丁还想借着自己在金钱权利上的优势,和东道主的地利人和之便打压他这个积年宿敌。

此时,昆丁渐渐停止了大笑,手指轻轻转动着手上那枚白金骷髅指环,眼里露出一丝凶光。威廉不知道这枚指环的意义,昆丁身上透出来的杀气,他却感受得格外分明。

他咬紧牙关,心想:如今,进了黑社会的老巢,体面的脱身才是上策。

然而,掷地有声的话刚刚说出去,总不能马上收回来吧,更何况,他脸上还带着义正言辞的愤怒表情,威廉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这么没有自信啊!”说话的仍是凯文,今天,威廉好不容易被弄到了他们的地盘上,当然要极尽能事地羞辱他。

“啧啧啧……也难怪,都十二年级了,连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让这种人直接玩高阶游戏,不就等于给小学生讲无风险套利,基金估值模型和多因素线性回归吗?”

凯文话音未落,身旁的几个十二年级男生心照不宣地低低窃笑。

“威廉你该不会被别人当面拒绝,怕了吧?哼,太丢人了!”凯文的语调越发放诞轻佻。

蓝色锡安隐修会的各位大佬们心中暗暗佩服凯文,他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毕竟,他们中间没人有勇气率先声讨这位在A校声望显赫的威廉,就连昆丁老大对他说话也留着三分面子。

若不是碍于威廉是学生会主席,他们恨不得现在就集体起立给凯文鼓掌,而这绝对不是单纯为了拍昆丁兄弟俩的马屁。

威廉义愤填膺地怒视着凯文,心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家是以搞金融阴谋逼别人破产跳楼为业的,是吧?

凯文的最后一句话,像荆棘抽打在威廉脸上,也抽打在威廉心中还未愈合的伤口上,那个女孩是他心灵深处不能碰触的一片净土。

威廉的脸一阵阵发烧,难以压抑的愤怒一点一滴凝聚成仇恨,梗在喉间喷薄欲出。

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腮上的肌肉向外一鼓一鼓地,衬着他充血的眼睛,飞扬的红发,样子一定极为可怖。

审时度势的威廉用最大的意志力,才没有一任自己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一泻千里,对于那种可以想见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自作聪明的凯文,不怀好意的凯文,他的话在关键时刻是激将法,是催化剂,难道不同样是茫茫大海上的一根浮木吗?

顺势而为,正面和他杠,既然一切已经这么荒唐,那就再来点儿更荒唐的,这未必不是一种出路。

在敌人的主场,安全脱身永远是第一位的,威廉思考着如何借力打力,将计就计的同时,还能将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借着盛怒之下的气势,威廉一拍桌子,大吼道:“你一个小屁孩如果懂点儿规矩就马上给我闭嘴!我威廉会没有自信?开玩笑!如果我愿意,想当我女朋友的人可以围着学校排一圈。我会怕这种事情?”

在场的人全愣住了,他们从没见过威廉发火,更没想到威廉竟然说了这样一段悖谬的台词。

平日的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威廉不见了,此刻的他就像希腊神话中暴怒而充满悲情的格里芬(作者按:格里芬是希腊神话中的狮鹫,有鹰的头,狮子的身体,身上有翅膀,有着某种无能为力的正义感和对异性伴侣很忠实的寓意),桀骜地仰起他那张胀得通红的面庞,胸口鼓荡着充沛的气流,仿佛后背随时有可能“嘭”地一声挓起两根翅膀。

坐在他旁边的巴斯蒂安仰头看着威廉,心中一惊,不知为何,上学年宗教文学课必读的《语源学》中的一句话,跳闪进他的脑海中,如同电子指示牌LED灯字幕一样滚动播放。

“基督是一只狮子,因为他有着统御的才能和巨大的力量;基督也是一只老鹰,因为他在复活后可以升入天堂。”

昆丁嘴里叼着雪茄愣怔片刻,旋即笑着鼓掌,道:“好好好,很高兴你接受挑战!”

说着,将长臂伸过去,强行拉过威廉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威廉感受到昆丁放在手掌上的力道,令他有种筋麻骨软的感觉,吃痛感顺着手臂,一下子传遍全身,直达脚跟。

第87章 致敬学长 (三)

这哪里是什么游戏,分明就是想找个噱头,报这么多年在学校处处受压抑之仇!

“说说记分规则!泡到一个妹子记一分吗?”威廉抽回手,面无表情地问。

说这话时,威廉自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不是和坏人同流合污吗?

“不不不,那就太不科学了,”半天没开口的亨特接腔道,“说老实话,若是真想泡妹子,也绝对不会找这个年龄的妹子……”

体重超过200磅的亨特,圆圆的脑袋在宽阔的肩膀上不停地摇着,可能是没脖子的原因,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来,她们叽叽喳喳,幼稚烦人,再加上青春期的叛逆,和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相处绝对不是什么美妙体验;二来,你们懂的,发育期的妹子有几个好看的?不是太瘦,就是太胖,不是太高,就是太矮,还有很多妹子由于激素水平不稳定,满脸痘痘,体毛很重……”

说到此处,对面座位上再次发出猥琐的笑声。

路易斯急促喘息着补充道:“是……的,我三叔说……十三四岁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难看阶段……只有到了十五、六岁才会开始变得……变得越来越……性感漂亮!就像……我们学校的大美人儿伊丽莎白和劳伦……”

威廉听路易斯呼哧带喘地说话,都替他觉得累,他却一脸陶醉,似乎此刻坐在他身旁的并不是一群面目可憎的汉子,而是温柔娇美的伊丽莎白。

威廉懒得听他们胡说八道,马上将话题扯了回来,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荒谬的对话。

“那怎么算得分?”

肖恩将一个文件夹擦着桌面扔给威廉,神采飞扬地说道:“我们把八、九年级的女生分为三个等级,最下面一等是2分分值的,就是那些长得不漂亮,或是一天到晚除了看书学习什么都不会的人。就比方说,伍德赛德楼西翼住的那个黑人女孩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艾玛……简直不忍直视,当然,她那个室友也是这个级别的,完全没长开,而且是个书虫。”

后面的话引起座在内侧的众位十二年级一阵鄙夷的嗤笑。

威廉边听肖恩说话,边随手翻着这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活页文件夹,往后翻了五六页之后,他果然看到肖恩提到的三类分值区间的女生名单,这里包括八、九年级的全部女生!

天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伙人为了一个游戏居然这么煞费苦心!这不是丧心病狂又是什么?

威廉从打开的文件夹上抬起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肖恩,他那张猪肝色的脸在形状上也与猪肝着八九分的相似。

肖恩的讲解还在继续:“……中间一等是5分分值的,这一类占绝大多数。她们相貌身高还算过得去,有一些小才艺,或者某一项上比较突出,人也还算比较有趣。”

说到这里,肖恩顿了顿,忽然挺直了身板,呆板的猪肝脸上也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就连声音分贝都明显提高了,仿佛要宣布奥斯卡获奖名单:“最高一等是10分分值的女孩,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女神,她们相貌身材格外出众,体育、艺术样样精通,性格迷人有趣,而且属于学校明星的那种女生。不过这类人不多,本届八、九年级100多名女生新生里也只挑出来3名……”

威廉低下头,好奇地扫了一眼表格中的满分女孩,当目光碰到“辛西娅·罗德”这个名字时,他的心仿佛被一颗钉子楔在了砧板上,肝胆欲裂的感觉。他眼前出现了恍如隔世的镜花水月,愤怒和悲情交织在他心中,他听到自己的心在羁绊下狂跳的声音,那声音鼓荡着他的胸腔,几欲令他虚脱。

他不知道应该和这帮家伙额手相庆,说:我们的审美观惊人的一致,还是应该觉得可悲——这个如此纯洁美好的小女孩,居然成为这群狼菜牌上的一道可供选择的菜品。

也许是注意到了威廉目光所停留的位置,肖恩解释道:“看来你还是对那个辛西娅感兴趣?她虽然美得像个仙女,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个书虫,又是个话不多得闷罐子,这次把她排在三个10分女生当中,纯粹是因为考虑到她当初曾经拒绝过你,这也算是极品了。”

没等威廉说话,亨特就继续瓮声催促道:“快翻到第一页吧,给他讲讲游戏规则游戏。”

威廉的手指忽然变得异常笨拙,轻微颤抖着地翻动着文件夹中的纸,第一页中的游戏规则赫然入目,那些字眼儿在他看来似乎格外辣眼睛,除了“游戏对象仅限于八、九年级女生,其他年级一律不记分”,“需要提供照片但不仅限于照片的物证,以备组委会核准分数”之类的狗屁条款之外,居然还看到一条更为无耻规则:如果搞到的一个处女,在该女孩原有分值上翻三倍。

威廉眯起眼睛,这伙人简直疯了!

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女性地位日益重要,可他们把女生当成什么?分三六九等的商品吗?还是明码标价的奴隶?

这份材料若是被送到学校的女权组织,或是婚前禁欲组织手中,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那帮极端分子就算不找人来暗杀昆丁,也会闹到法庭。

威廉动了拿手机拍照的念头,然而,理智立刻就告诉他:没用的,别天真了,这个组织干过的坏事远不止这些,抓住他们真是太难了,推翻他们更是异想天开。

更何况,像昆丁这种心狠手辣的家伙,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些绝密文件能以任何形式流出这个房间的,威廉相信,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查、打击泄密者!

威廉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对他说:不要以卵击石。他按耐住愤怒的情绪,低头不语,将手中的文件翻到第三页,上面居然堂而皇之地记载了游戏参赛者目前的战绩实录。

这份记录详尽完整完整得超乎威廉的想象,除了用文字的方式记录了昆丁在几月几日搞到了哪个妹子,其他人又分别在几月几日在哪里得手之外,更为夸张的是,还做了一个证物索引,将照片、实物、视频等都进行了编号,这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核准后的证据。

第88章 致敬学长 (四)

“昆丁答应你将目前得分归零,我们可没这么说……”雅各布仍是不停地眨巴着他的眼睛,威廉同情地看着他,觉得他应该去弗森小姐那里用药水好好冲洗一下了。

“嗯,是的。”亨特赞许地点头,他那过于短小的脖颈令人对他的这个动作只能意会。

“要知道,如今,想让妹子和你上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搭讪,还要请吃饭,买礼物,哄她开心,甚至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酒精和……”

路易斯一边拼命吸着小药瓶里面的药,一边心虚地看了亨特一眼,昆丁鹰隼般的目光让亨特最终闭嘴,把没说完的话生生咽进肚子里。

威廉是个成年人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类似的文学作品还是看过几部的。他当然明白亨特接下来的话是什么,那不仅仅是涉及到向竞争对手披露了自己的手段,更重要的是泄露了一些限制级的方法,而那些方法很显然触及到了法律的底线。

凑他们的黑材料这件事,姑且先放一放,眼下,安全脱身才是最要紧的。

威廉暗自估算了一下参赛者们的积分,如果昆丁的分数归零,根据材料显示,其他几个均不到10分。

以他威廉的身价和宁缺毋滥的原则,低分妹子他是不屑于去搞的,就目前局势看,他只要搞定一个高分妹子,很可能就赢得全局比赛。

威廉看着蓝色锡安俱乐部坐在对面的几位大佬,忽然觉得他们可笑,又可怜,即便是在这样一场游戏中,他们也必将输给自己,就像三年多以来,在学校各式各样的比拼中一样。

优秀的人注定就是优秀的,在各个领域都优秀。

成竹在胸的威廉看着刚才对他大逞口舌之快,出言演挑衅的凯文,他那张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脸,实在令人生厌,有种想抄起个东西砸过去的冲动。他表哥昆丁都对自己忌惮几分,一个小小的十年级毛孩子凭什么这么跋扈张狂?

就这么个货色,好不容易追到斯黛拉(白馨蕊)这样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居然还有脸出轨,简直就是道德败坏,无可救药到了极点。

想到斯黛拉,威廉愣了一下,他刚才在女孩名单里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名字,他再次打开手中的名单,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果然没有。

威廉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他看着凯文,嘴角泛起一抹笑,一个计划已经在心里酝酿成熟。

环视在座各位,威廉故作轻松地笑了,说道:“既然如此,有个问题我就不能不问问在场的各位了!”

昆丁大方摊手,道:“当然,游戏规则方面还有什么不清楚,你最好在这里一次性问出来。”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的方向,说:“我可不想让上面的那帮愚不可及的禄蠹和那些只读圣贤书的老夫子听到半点风声,你明白吗?”

威廉冷笑一声:“这一点,我们所见略同!我虽然答应你们参加这个无聊的游戏,上去之后却不想和你们有任何瓜葛!”威廉牵起嘴角,眼睛里却殊无笑意。

停顿片刻,威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不慌不忙地问道:“斯黛拉为什么没有在名单里?”

一听这话,众人皆惊,现场立刻炸开了锅。

“斯黛拉是凯文的女朋友!”

“对呀!双方不是已经官方宣布了吗?她当然被排除在外!”

“有谁敢觊觎凯文的女朋友,那不是找死吗?”

……

“我很好奇,你们会给斯黛拉这样的女孩打几分?”威廉嘴角上扬,语气里带着嘲弄的味道。

“那还用问?”肥胖的亨特伸出两根小香肠般粗壮的手指,信誓旦旦地说:“凯文的女朋友当然是极品中的极品,给20分都不过分!”

威廉用目光征询着其他人的意见,不知这几位大佬是想拍昆丁兄弟俩马屁想疯了,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肖恩马上附和道;“对,绝对同意!”

“中国的超级新贵,人长的漂亮,20分,妥妥的。”雅各布人云亦云见风使舵。

就连路易斯将喷雾从口中暂时拿开,拼命点头,喘息着申明态度:“没问题……20分……实至名归。”

他们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极尽能事赞美白馨蕊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凯文此刻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哈哈……这个评分公平,看来这是游戏规则制定者们的共识了!”威廉从身旁巴斯蒂安上衣口袋中取下那支他一直随身佩戴的万宝龙金笔,将“斯黛拉·白”的名字添加在女孩列表的最后一行,旁边上了分值20。

忽然间,凯文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俨然是一只被烧焦了尾巴的老虎,:“威廉,你要干什么?”

“坐下!凯文。”昆丁毕竟还是比自己的表弟年长几岁,显然也要比他老练沉稳不少,他想听听威廉到底要闹哪出。

凯文看了昆丁一眼,紧咬着后槽牙,压着胸中的怒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中。

刚才还在拍马屁,几乎要将脸笑抽的大佬们如同提线木偶,一见凯文真要暴怒,拉扯着他们脸上笑容的那根线好像被齐刷刷剪断了,一个个同时变成面瘫,失去了表情的脸上只有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和惊恐。

威廉故意转向凯文,放缓了语气,笑容可掬地问:“请问,你和斯黛拉上过床吗?”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立时安静了,大家觉得威廉思想跳跃的速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明显就是要打架的节奏啊。

凯文一双大手“啪”一声重重的按在桌上,似乎要把这张哈克尼斯圆桌拍碎,他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威廉道:“你什么意思?”

威廉轻蔑地甩过去一个眼神,说:“和你这种水平的人讲什么马太效应和墨菲定律是不是也等于对牛弹琴?我当然是想一举拿下60分,戴着胜利的桂冠宣布游戏结束!”

十年级的凯文还没开始学习哲学,两个专有名词听得十脸懵逼,大佬们一个个表情古怪,他们当然明白威廉话语中隐藏的机锋。

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马太效应的含意正好暗合了凯文目前的状况。众所周知,他因为出轨那个在学校里名声不太好的米亚,而被斯黛拉嫌弃,他们原本被一致看好的关系正岌岌可危。

而墨菲定律则是更简单直白地讽刺——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第89章 致敬学长 (五)

威廉哀怜地看着段位不够的凯文,一字一句地解释给他听:“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和你女朋友相处,就让我来教教你!

接下来,叮了咣啷一阵乱响,大佬们再次被杂乱的声音吸引着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组连续的画面,而且绝对是不用戴黑色眼镜,也能够近距离观看的4D大片。

凯文一脚踢翻了自己的椅子,双手合力将一张6米多长,几百斤重的哈克尼斯圆桌掀翻在地,地上积年累月的灰尘全被腾起到半空,令人禁不住捂上口鼻。

凯文在烟雾中,跳上侧翻的桌子,冲到威廉面前。

“凯文!”昆丁的怒喝还是晚了一步,他像拎起一只小鸡一样,将挡在威廉身前的巴斯蒂安甩到一边,挥拳就朝威廉眼睛上打去。

若是橄榄球青年队队长这一记重拳落下去,威廉不要说凭借一张英俊得无以复加的脸泡女孩了,恐怕他的后半生都将会是一场噩梦。

威廉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举起椅子挡在面前。

没等凯文的铁拳将木椅子砸成劈柴,尼古拉斯早已斜刺里冲杀过来,将暴怒的凯文架住了。

凯文在尼古拉斯钢铁般的臂膀下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以F、S、B开头的骂人词句,不断从口中涌出来,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朝威廉的方向倾泻而来。

他眼睛里着了火,如同一头懊恼的困兽,如果他的牙齿再长一点儿,威廉身上可能早就多了几个血窟窿。

昆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本世纪对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他的笑声尖利刺耳,如同深山中鸣叫的枭鸟,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笑声一直持续着,如果此时有人忽然进来,一定会以为昆丁失心疯了。

就连蓝色锡安俱乐部那几位混迹于昆丁手下多年的大佬也被弄糊涂了,他们不明白他们文韬武略,高屋建瓴的老大为何如此一反常态。

人人都安静屏息,威廉放下了手中的椅子,就连凯文也停止了叫骂。

“斯黛拉?威廉,你别做梦了!”

昆丁一把将雪茄烟按灭在水晶烟缸里,又用力地碾了两下,然后,对着威廉轻哼了一声,说:“放心吧!斯黛拉是最没有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人!”

昆丁说着,从皮转椅里站起来,走到威廉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大概还不了解她吧?她和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富家千金不一样!”

说话间,昆丁站在威廉和凯文中间,嘴角挂着讥讽盯视着威廉,冷哼一声说:“斯黛拉的父亲是何等精明、何等深谋远虑,否则,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和华尔街那么多金融集团合作?”

昆丁走近威廉,声调放低了一些,听起来却益发让人觉得凶险。他脸上带着笑意近距离逼视着威廉的眼睛,问道:“那位在中国赫赫有名的白先生不惜给学校捐一座科学楼,是为了什么?让唯一的宝贝女儿不远万里来到美国上学,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嫁给一个没有产业,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穷小子吗?”

他扭头不再看威廉涨红的脸,又走到凯文面前,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这个表弟还是太小,太年幼无知。

昆丁拍了拍凯文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太低估自己女朋友的智商了。你觉得她会甘心作砧板上的一块鱼肉吗?不不不,这不是她的性格。正如我的妈妈,你们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大小姐,她即便不是顺理成章地嫁进我们摩根家族,也会嫁到洛克菲勒家族、罗斯福家族……这才是斯黛拉未来的人生——她只会嫁给财富和权势!”

昆丁用眼神示意尼古拉斯放开凯文,然后,声色俱厉地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朝三暮四,最好搞个订婚仪式早点儿加深你们两家的关系,也省得别人不着边际地想入非非!”

这话像是在命令凯文,又像是说给威廉听的。

凯文像只斗败了的公鸡那样垂下头,威廉则站在那里不置一辞。

昆丁看了看被表弟搞得一片狼藉的屋子,不以为然地坐回到自己的转椅中,两只脚翘到倾侧的桌沿上,他将双手交握在脑后,得意地笑着说:“威廉,别看你考上了哈佛,这回你输定了!”

重新回到地面上,已是华灯初上的夜晚。

下了一天的细雪早就停了,寒冷的冬夜,校园里静得可怕,连乌鸦也不见一只。

置身于新英格兰一月的冷冽寒风中,厚实的毛料校服抵不过冬夜的寒冷,身体在瑟瑟发抖,他本能地竖起大衣的领子。

他不敢回望那幢石头砌成的体育馆,夜晚似乎早已将它变形成了一头来自异世界的巨兽,他开始奔跑拼命地朝前跑。

夜空像蓝丝绒一样静美,星光点缀其间,散发出柔和的橘色微光,月亮被一缕絮状云雾包裹着,半弯漂亮的弧线从云层中透出来,仿佛隔着纱看美人的脸,别是一番韵致。

北风和积雪将校园的颜色抽离殆尽,一幢幢哥特式建筑深灰色的暗影矗立在诺大的白色背景上,一时难以辨清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将那个浪漫漂亮的法国男孩巴斯蒂安弄丢了,他只好独自一人穿过树林和小径。终于看到远处一幢幢红砖斜坡屋顶的宿舍楼,里面透出的暖暖灯光,是那样遥远而亲切,似乎还能听到一楼大厅中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忽然,威廉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是一场恶梦,然而,凯文的暴怒咆哮时青筋暴起的额头,充满杀意的眼睛;昆丁阴测测的说话声,还有他的手上的白金骷髅戒指;亨特扔给他的那个写着游戏规则的夹子……一幕幕像慢速回放的电影镜头一样,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现在,他只想早早回到宿舍,冲个热水澡钻进被子里,然后,什么都不想,蒙头睡到天亮。

他觉得自己从未像今晚这么混乱,也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

第90章 宣示主权

走进钻石型前厅,穿过写满历届校友名字的长走廊,白馨蕊在餐厅外面的一排木质挂衣架前站定,脱下自己厚重的白色长羽绒服,交给个子稍高些的艾米。

余光里,她瞥见一个人正朝自己走来,白馨蕊顾不得等候正在挂衣服的艾米,背转身故意加快脚步朝餐厅里走去。

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咔哒咔哒作响,她的身体随着急促的脚步像鱼一样轻微摆动,长及脚踝的白色裹臀裙更显出纤细腰肢与精巧翘臀之间迷人至极的曲线。

凯文人高腿长,紧赶两步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前面的白馨蕊。

两人仍处于若即若离的冷战期,凯文不敢像往日那样贸然去挽白馨蕊的手臂,或是搂住她的腰,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速度,让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亲密而又优雅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在外人看来,仍会感觉他们一对儿令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却又不至于让白馨蕊感觉,他是在逼着她与自己复合。

“斯黛拉、凯文快到这边来!”阿曼达一看见两人走进餐厅,就大声地和他们打招呼。

“又是什么事儿?吃个晚饭也不消停。”白馨蕊凤翼般上挑的眼尾既冷且丽,扫了一眼说话的阿曼达,余光落在他们经常就餐的这张圆桌上。

靠窗的圆桌边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平日玩得最好那几个小伙伴,凯文的表哥昆丁和几个高年级的男生也在其中。

这时,穿一身迪奥新款安哥拉小羊皮黑色紧身皮衣,顶着一脑袋粉色头发的米亚端着餐盘迎面走过来。白馨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纤长手指划过白色小披肩领口处的星钻胸针,亲昵地反手挽住了凯文的胳膊,然后,仰起下巴挑衅地看着米亚。

自从出了米亚那件事之后,白馨蕊已经很久没有对凯文这么亲近,凯文受宠若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白馨蕊吊在凯文坚实有力的臂膀下,带着十足的名媛风范摇曳生姿地走过米亚身旁,脸上高傲而娇媚的微笑,更是如同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情敌宣示着主权。

此时,凯文也看到了米亚,她桀骜不驯的脸上带着一抹哀戚神色,凯文忙低头避开米亚的目光,偏巧看到斯黛拉那栖在唇边的浅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滋味。

老大昆丁这几年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女朋友,作为蓝色锡安隐修会第二号人物凯文的女朋友,在这样的聚会场合,白馨蕊毫无疑问就是尊贵无比的女主人。

她自矜身份地睥睨着到场众人,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凯文脱下羊皮机车夹克搭在椅背上,坐在白馨蕊身旁,翘着二郎腿,志得意满地张开手臂架在邻座的那把椅背上,露在白色T恤衫外面的粗壮胳膊如同翅膀,将娇小美丽的白馨蕊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凯文遵从了表哥的忠告,最近一直没有搭理米亚,在这种场合,白馨蕊自然也是要作出姿态回应凯文,她不动声色地朝凯文这边靠了靠,和他挨得又近了些。

内森从冷柜里取来几罐冰饮放在桌子上。凯文挑了一罐蔓越莓汁拿在手里掂了掂,在大部分情况下,白馨蕊是只酒和喝鲜榨果汁的,在不得不喝这种低级听装饮料的时候,蔓越莓汁这是她唯一的心头所好。

凯文“啪”地一声帅气地将饮料罐子上的拉环打开,可能是刚才经过剧烈震动的原因,绵密的小气泡从水滴形的开口处涌出来。他将冰凉的蔓越莓汁倒进一只空玻璃杯,又用白色餐巾纸裹住杯身,递到白馨蕊手里。

白馨蕊带着女王般的微笑接过杯子,像啜饮红酒一样小口小口地品着,样子雍容优雅。

凯文再渴也不会不喝可乐雪碧之类的东西,那会毁掉他一身漂亮的肌肉,他为自己开了一罐红牛,一仰脖,豪爽地一饮而尽,然后,像揉搓废纸一样,将两只空饮料罐子在手指间捏成皱皱巴巴的小扁团,伸手一掷,精准地投进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里。

“说说吧,有什么新鲜的事吗?”凯文说话口气一如既往地不羁而张狂。

“老大快过生日了,正在征求大家的意见,这次想玩点儿什么刺激的?”莱恩忙不迭地回答着,露出有些猥琐的谄媚笑意。

凯文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如同被火烫了一下,立刻按熄了声音,然而,手机仍在他运动裤的口袋里不停震动,如同一只不安飞的小鸟。

他面带尴尬地解释着:“哎呀,山姆逊这个小子真烦,吃饭也不让人消停!”

随便揪一个没在桌上的人说事儿,自以为很高明,是吗?请问,你这是在侮辱谁的智商?

对于凯文这种简单粗暴的说谎方式和拙劣的演技,白馨蕊早就在心里深为不齿。

她不得不给凯文在作为他男朋友期间的种种表现,打上一个大大的差评,然而,她脸上神情如常,继续吃着餐盘里的海鲜意面,和艾米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她能明显感到,坐在她旁边的凯文愈发坐立不安了,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大盘水煮鸭胸肉蘸梅子酱,白馨蕊推测,他一定后悔在盘子里盛了这么多鸭胸,瞧着吧,一旦他吃完,必定会第一时间找借口离席。

白馨蕊用叉子杵了几下盘子里的海鲜意面,心想,米亚那个小婊砸确实比美食更有吸引力。死性不改的家伙,到时候有你们的好看!

她情绪坏到无以复加,连继续陪着凯文演戏的闲情逸致也没有了,说了声:“我去换衣服了。”抬屁股就走。

“哎,等等……”凯文站起身,拉住白馨蕊的一只手试图挽留。

“松开,我要去换衣服!”已经走了两步的白馨蕊回头,没好气地说道。

“好了,凯文,”阿曼达用口布在唇边沾了沾,起身说道:“你安心吃饭,女孩子换个衣服不用你护驾。”

说着,快走两步,挽上了白馨蕊的手臂。

白馨蕊前脚刚一走,凯文也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第91章 明星梦碎

来到艺术门前,正是红霞漫天的黄昏时分,凯文无暇欣赏景色,匆忙踏上乔治王时期的老楼恢弘幽暗的石头台阶。

米亚经常练琴的小琴房位于建筑物的东南隅,在这个时候沐浴不到半点天光,凯文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却并没有开灯。

推开门,幽暗的房间里飘出琴音,琴声泠泠如泣如诉都是寂寞的味道,令人的心如同被沁入了冰川底层。米亚茕茕孑立的身影如同落地窗玻璃上的一个单薄剪影,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面容看不清,只有那一头醒目的粉色头发燃烧在静谧的夜色中。

凯文伸手在墙上摸了片刻,按亮了电灯开关。

一见到凯文,米亚放下吉他,猛地起身,将自己投进他怀中。

凯文将米亚生生从怀中掰开,冷冷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轻易找我,不要给我发信息,只有我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才方便出来见面?”

一听这话,米亚盯视了凯文半晌,忽然间泪雨滂沱。

见米亚苍白着一张面孔梨花带雨,肩膀不停抖动早已泣不成声,他不禁心生怜意。

“好了,好了,别哭了,宝贝,我这不是来了吗?”凯文一只大手搂着米亚的纤柔的腰,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轻轻覆上去。

两人拥抱缱绻,一阵疯狂的亲吻,不知过了多久,米亚抬起挂着泪痕的面颊,委屈地说:“学校里……那些流言……是阿曼达传出去的吧?得到了斯黛拉的授意,对吗?”

凯文一边抚着米亚柔软的粉色发丝,一边轻声喘息着安慰道:“别哭了,宝贝,我已经警告过阿曼达她们,不让她们再为难你。”

米亚脸上还挂着泪痕,说:“没用的,谣言已经在校园里越穿越离谱……”

凯文一皱眉,关于米亚死去爸爸的谣言,据他所知,至少有八个版本。

事实上,凯文不确定其中那一个更接近真实。就他的判断,那应该是将米亚爸爸去世那年,所有三流小报上的报道做了一个大荟萃的结果。

什么吸毒、艾滋病、混乱的性生活……无论这些是确有其事,还是主观猜测,甚至是刻意抹黑,想当年,当一颗摇滚巨星在事业如日中天时忽然陨落,这些无疑都是最能满足大众窥私癖,也是最能令报纸杂志大卖的劲爆内容。

尽管如此,以凯文并不算太高的道德底线,也仍是觉得将这些陈年旧事掘地三尺地通通挖出来,在校园里拿死人大做文章,确实很过分。

这些在成年人世界里都属于限制级别的东西,如今,一股脑地让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来承受,着实令人心疼。

他爱抚地摩挲着米亚线条柔美的背,轻声安慰着:“米亚,不用去理那些谣言……”

凯文的话还没说完,米亚又抽噎着说道:“还不止这些,环球唱片的人……来找我妈妈了,说……暂时不能和我……签约了。”

“哦?怎么回事?不是MOU(即,Memorandum of Understanding,备忘录)都签了吗?他们为你出唱片和演唱会的时间表不是也都排出来了吗?”

凯文大惑不解,校内流传的谣言难道会影响米亚的前途吗?

“我听我妈妈说,有个大人物和环球唱片的老板通了电话,说我在学校的名声不好,与他们想要推出的文艺叛逆的女生形象不相符……我的梦想……本来已经……那么接近了……可是,就这么变成……泡影了……”说罢,米亚泣不成声。

米亚整晚都在哭哭啼啼,凯文有些心烦,然而,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诺大的一个环球唱片公司为了推出一个小歌手居然惊动了高层,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那个给环球唱片公司老板打电话的大人物究竟是谁呢?凯文百思不解。

“米亚,别难过,不当歌星也好,先把高中读完,你的嗓子那么好,将来不愁没有成名的机会。”凯文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那廉价的安慰一半是出于敷衍。

当年,米亚新组乐队,在学校的“音乐星期五”音乐会上一鸣惊人,也曾令凯文一度惊艳,这段偷偷摸摸的地下情更是让两人色授魂与,欲罢不能。

若不是那天他正牌女朋友白馨蕊横空出现撞破了两人的私会,凯文今天仍是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白馨蕊如今对他不冷不热,让他在家人朋友们面前很难做人,特别是她报复米亚的各种雷霆手段,几乎将这个胸大无脑的美艳尤物变成了一个以泪洗面的怨妇。

虽说米亚对他仍是热情如火,但是,凯文却不喜欢两人的纯爱关系陷入一大堆需要双方疲于应付的琐屑难题当中。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凯文很清楚,米亚这种身家背景的女孩,任凭她多美艳,多有才华,也无法在一夕之间麻雀变凤凰,登堂入室地飞入他们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高贵府邸。

凯文从昆丁那里学来的原则是,香艳红唇和迷离眼眸在他们的世界里,永远是最不缺少的资源,甚至都不能被冠之以“资源”的美名,只能说是不限量供应的食品,只要他们稍稍勾一勾手指,就会有大把年轻美貌的女孩前赴后继地蜂拥而至。

对于这段地下情,凯文已经有些疲惫了,他想放手去另觅新欢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凯文?”然而,此刻,米亚忽闪着浓密的长睫毛,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怎能不让人心动?

凯文的指背不由自主地又抚上米亚凝脂般细嫩的面颊,耐下心来听她说话。

“环球唱片这么说,不是等于没签约就把我封杀了吗?像环球唱片这么大的音乐制作公司全世界屈指可数,他们不用我,今后,还有哪家公司愿意用我呢?机会不是每天都会降临的,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见一次机会……”

米亚说到一半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我爸爸又不是不认识唱片公司的朋友,回头让他找人去和环球唱片的老板交涉一下……”

凯文说这话时,自己心里都没有把握,那倒不是因为他在吹牛,而是他们全家已经和白馨蕊一家见过面了,在他父母的认知中,白馨蕊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至于米亚,即便是桀骜狷狂如他,也是打死都不敢和父母提起半个字的。

“真的?”米亚终于在一个新的谎言中破涕为笑。

第92章 真正的主角

不,现在这副样子可是接待不了她们的,威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知道今天真正的主角要登场了。

他担任编剧、导演、主演的新剧《屠夫》已经开始排练近一个月了,今天,由于小雅各布台词功力欠佳,临时将一个**军官的角色交给了来自中国的奥利弗,刚才对台词,他竟然发现这个男孩身体里蕴藏的巨大表演天赋和艺术野心,这令他很不爽,他猜想,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沿着黑匣剧场观众席外延朝大门口走去,他告诉自己,要对今天的客人显示出足够的热情。

观众席侧面镶了几片装饰用的棱镜,他站定身体,无数个小镜片中映出那个暗淡无光的自己。威廉整理了一下西服和衬衫,两只手珍重地按在鬓角上一点点向后推,火焰色的红发又成了高高扬起的圣火。再向上扯动一点点嘴角,让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最热情洋溢的表情上定格,将目光变得明亮些,再明亮些。

瞬间,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光鲜生动的脸,带着热情自信的笑容。

大门口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叮呤声,那是最新版橘郡少女手镯上的银铃相撞的声音,不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好像是中文,伴随而来的是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轻快愉悦的笃笃声,与此同时,还能闻到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

他大步朝黑匣子入口处走去,保持着阳光灿烂地笑容,迎上对面众星捧月般走来的两位东方美人。

裹在奶油色修身薄羊毛套装中的白馨蕊走在最前面,依旧是扑面而来的大小姐风范,在四壁、墙和地板全是黑色的黑匣子里,她的一身白衣如同天使临凡。

威廉的眼睛在白馨蕊身上停留的时间不知不觉超过了他的预期,险些把今天要接待的正主儿抛到脑后。

目光越过白馨蕊看向她身后,被几名保镖和金发女助理簇拥着的那位女子珠光宝气,派头十足,那正是白馨蕊那位著名的妈妈,最近频繁出现在校园里的新晋校董事会成员黄雅倩。

威廉笑眯眯走到白馨蕊面前,嗔怪道:“斯黛拉,从前怎么没听说你在美国有个姐姐呀?”

助理凯西低声将威廉的话翻译给那个明艳女子,她刚才还不苟言笑的一张脸,倏然绽放出笑意。

“你真会说话,她不知道有多爱听这个。”白馨蕊凑近威廉耳边,小声对他说着,然后,撒娇地揽过黄雅倩,半是炫耀地大声介绍着:“威廉,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过,这是我妈妈,我们是不是很像?”

又转向黄雅倩,娇滴滴地说道:“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威廉,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大人物哦。”

“哎呀,失礼失礼,我太冒昧了,还请您见谅。您实在太年轻了。”威廉故作诧异,不住口地道着歉,然后,郑重其事地伸出手,道:“白太太,久仰大名,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荣幸之至。”

说着,威廉接过黄雅倩伸过来的手,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继续道:“您这样的大明星大驾光临,真是令我们这里蓬荜生辉。我看过您演的几部电影,演技实在是太精湛了,即便放到好莱坞,也是教科书级的水平。我正琢磨着,想拜托斯黛拉去要您的签名呢……”

黄雅倩用睥睨众生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俊美少年,他处事说话还算老道,为人也大方有礼,一番不露痕迹的赞美,真诚不夸张,恰到好处,点到为止。

心花怒放只余,她不动声色地琢磨着,这两天女儿一个劲儿地夸威廉这好那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别让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把她的心骗走了。

不过,她嘴上仍客套寒暄着,“听我们家小蕊说起过你,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白馨蕊眯起眼睛欣赏着威廉,眼神里好像马上就能飞出一片片粉红色的桃花瓣。她得意地看着黄雅倩,她也正在笑,一定也被威廉强大的魅力折服了。

“您百忙之中拨冗莅临,不如就给我们正在排练的反***题材的话剧《屠夫》提提意见吧?如果能有这个荣幸,承蒙您指导,我们剧社的每一个人都会受益匪浅。”威廉的口气诚恳而谦虚。

“这部剧我在英国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次……”黄雅倩说着,走到观众席中间的座位上,脱下身上银色的短貂皮大衣,威廉忙伸手接过来。

“那是必定的。我们肯定没有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院团演得好,这种题材的剧目我们戏剧社还是第一次尝试,全校的师生都非常期待。”威廉放下大衣坐在这对母女旁边,和她们攀谈起来。

黄雅倩掩口轻笑道:“我还从来没看过高中剧团的演出。”

“好!那我们马上开始!第三幕第二景,所有演员准备!”威廉起身对剧团的演员们发号施令。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立刻进入了状态。

先上场的是奥利弗扮演的**军官,他并未换装,仍穿着那套干净的白色运动套装,此刻,他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在那具隐忍委屈逆来顺受的身体下面却幻化出另一个全新的灵魂。

他倨傲地从三个“下属”身旁目不斜视地走过,大步进入了大都会旅馆审讯室,猛一回身,厉声叫道:“带上来!”

一个党卫军人将威廉带到奥利弗面前。

“请举手行德意志礼。”奥利弗和威廉的对话开始了。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奥利弗将冯·拉姆博士颠倒黑白,野蛮霸道,表演得淋漓尽致。

舞台上的他趾高气昂,张狂傲慢,又自作聪明的,整个人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末了,威廉为这个人物加的那一段又长又晦涩,又语无伦次的独白,奥利弗完成得更是天衣无缝。

“好!非常好!演得行云流水,情绪饱满。”一场戏刚结束,黄雅倩第一个站起来鼓掌,见奥利弗是中国面孔,她十分开心,招手叫他过来。

第93章 艺术总监

奥利弗脸上泛着红光,显然是过足了戏瘾,他记得自己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五年前在电影《七月》里面扮演一个和绑匪周旋的高智商小孩。

“小小年纪在戏剧方面很有天赋啊!”黄雅倩画着精致眼线的美目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小帅哥。

威廉整齐的牙齿轻咬了一下嘴唇,白太太夸奖奥利弗,只不过因为他第一次出场,表现就超出了她的心里预期,而我的表演一贯都无可指摘。这么想着,他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容。

“您过奖了,我就是喜欢演戏。”奥利弗对着身旁的杰夫会心一笑,他总觉得有杰夫在身边,心里格外踏实。

黄雅倩保持着高贵美好的笑容,转向威廉问道:“你们戏剧社真是人才济济,说实话,你们俩刚才的演出让我感到惊艳,情绪控制得恰到好处。这部戏排练多久了?”

黄雅倩虽然经常出入不同的国家,英语却还停留在日常交流的层面,稍微复杂一些的内容,仍通过助理凯西小姐翻译和转述。

“我们上周刚刚定下了大部分角色,这场戏……今天是第一次合作排练。”威廉毫不掩饰的真诚与喜悦从他那双金蜜色的眼眸中跳跃出来,令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这个阳光大男孩的热情。

“哦?那我不得不说,你和……”

“奥利弗,我叫奥利弗。”奥利弗忙接口。

“对,你和奥利弗都是天才,不但台词功底都很强,表演上也是声情并茂,很有说服力,配合方面更是难以想象地默契。”

“承蒙夸奖,荣幸之至。”威廉虽然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十分不悦。

他并不认为奥利弗有什么资格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就他这么个菜鸟,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呢!

“哪里,哪里。”奥利弗谦虚着,“因为,威廉和我演对手戏,激发出了我的潜质,另外这个剧本的台词经过威廉的修饰雕琢,也特别出彩。”说罢,奥利弗又偷眼看了看威廉,他的表情雍容大度,脸上的笑容还未退去,应该是对自己的表演还算满意吧。

努力保持着优雅的笑容是件很累的事情,特别是当威廉从奥利弗口中听到夸奖时,他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接受一个乞丐施舍。

他按耐住心中的怨怒,不动声色地对黄雅倩说:“您能喜欢,我太高兴了。为了能早日能真正实至名归,配得上您对我们的称赞,我们想还请您多多指点。”

威廉时刻提醒自己,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不能让奥利弗毁了他的大计。

“哦,提升的空间也不是没有,”黄雅倩两手交握在胸前,略一沉吟,说道:“奥利弗,你的声音中虽然已经不露痕迹地加入了阴狠和狡诈,但是,在外人听来还是有些太过干净清晰,在表现这个角色的老谋深算和沧桑感方面,你还要去琢磨一下。”

“嗯,您说的这一点对我帮助很大,我会认真琢磨的。”奥利弗虚心地点头,他没想到一段不到十分钟的戏,黄女士却一眼看出了问题的关键,而这些问题居然是自己之前未曾注意到的。

“你呢,威廉,”黄雅倩唇角噙笑说道:“从节奏到情绪,一切拿捏得刚刚好,不过,就是面部表情太理性了一点儿,这个角色是个粗人,你需要在释放和随意。”

威廉一惊,原以为白太太只是个好看却不中用的花瓶,没想到她还有点儿自己的见解。

“白太太,您太专业了,不愧为中国最顶级的艺术家。”说着,威廉捋了一下头上火炬般飘扬的红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漂亮的额头几乎称得上充满神性光辉,看得白馨蕊心驰神往。

“哦,对了,我能否有一个不情之请……”威廉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说来听听。”黄雅倩好奇,初次打交道,就有事相求,美国人果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作为这部戏的导演,和剧团的团长,我恳请您来做我们这部戏的艺术总监。我们剧社全体成员都期待着,这部剧在您的亲自指导下大放异彩。在公演的宣传材料和海报中,我们会将您的名字印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这话是威廉的本色演出,当然比剧中角色更驾轻就熟。

“这种头衔和虚名我从来不在意!”黄雅倩笑着推辞。

她心里不禁黯然神伤,以前,她叱咤风云的时候,一个小时的出场费至少要50万人民币,饶是如此,她的档期还都排不过来。如今倒好,居然沦落到只能给一个高中的业余表演团体做指导。谁会有稀罕把名字印在海报的什么显著位置呢?

威廉笑吟吟地说:“正因为斯黛拉是剧社的重要成员,我们才有幸认识了像您这样既有声望,又有艺术造诣的表演领域专业人士。斯黛拉在这个剧中也会担任重要角色,想必您会将宝贵的表演经验传授给她,与其这样,您就不妨将您仁慈的爱心推而广之,让我们整个剧社都沐浴在您爱与美德的光辉之下。”

黄雅倩但笑不语,这并不能动摇威廉的决心,他仍诚恳热情地坚持着:“我们知道您的时间像金子一样宝贵。我们完全没有奢望您能在每次排练时都亲临指导,您是校董事会成员,无论如何每个月都是要来学校开例会的,我们可以根据您的时间调整排练安排。作为高中生,我们的表演尚嫌幼稚,演出前,如果能得到您一两次指导也足够令我们受用终生了。”

黄雅倩玩味地看了威廉十几秒钟,他觉得威廉的劝诱在逐层升级,颇有些收网捕鱼的意思。

作为学校的校董,第一年总要有些作为,就算是做姿态也是必要的。这个小要求对她黄雅倩来说一举多得,当然会应承下来,没有第一时间痛快答应,只是想让这个过程变得艰难些,只有折磨别人,让别人受煎熬,才能让她获得更大的满足感。

黄雅倩终于勉强地笑了笑,开口道:“是不是这回该换我说‘荣幸之至’了?”

第94章 中控室密谈

位于三层的中控室就在黑匣子剧场观众席后排的正上方。音效控制台占去了房间的一大半面积,透过音效台前方整面墙的大玻璃窗,可以将黑匣子内舞台和观众席上的情况尽收眼底,竖起的大液晶屏上,则可以监控到舞台上演员表演的时时大画面。

“请坐。”威廉说罢,径自坐在中控台侧面灰色的小沙发里,手臂舒展搭在沙发靠背上。

杰夫进入戏剧社之后,这间屋子就分配给他,成为其日常工作场所,尽管狭**仄,光线暗淡,还堆放了不少道具,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自从彼得离开戏剧社之后,目前,在舞台设计、灯光、道具方面,我只有你一个左膀右臂。我知道你工作量不小,但是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威廉拿起放在低矮的木质小茶几上的剧本,随手翻开,发现在每一场戏的旁边,都注释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嘴角不禁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剧本我研读了好几遍,已经形成了两套初步方案,正想和你商量。”说着,坐在威廉对面的杰夫从中控台边上拿起一叠稿纸,取出其中两张,展开后铺在茶几上。

中控室包裹着皮革的厚实大门虚掩着,身穿白色薄羊毛修身针织裙的身影又往门廊的暗影里挪了挪。

自打出了凯文和米亚那档子让人窝心的事情,白馨蕊心里似乎留下了迫害妄想症的阴影,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又少了很多。刚才威廉连招呼都没和她打就走了,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儿跟过来看个究竟。

室内灯光晦暗不明,威廉俯下身,才能看清纸上的字迹,尽管他对上面复杂的立体图示和旁边的各种批注并不十分明白,也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杰夫解释道:“你看,这个方案相对简单,剧中有肉铺、火车站、盖世太保审讯室、火车站、酒馆、咖啡馆六个场景,全都由我们自己制作的二维活动景片搭建而成,也还算中规中矩能满足学校剧场的演出要求。另一个方案,实际上是我的一种理想化尝试,我在每一幕,甚至每一景中都加入了一些模拟现实化的设计。以肉铺为例,室内有两道门隔开客厅、卧室洗漱间三个区域,这样一来即便是汉斯刮胡子、伯克勒对这镜子向自己庆祝生日的戏份也都有了扎实的落脚点。主要人物还可以走出大门来到街上与群众演员甚至观众产生互动。舞台有一部分展示着街景,可以更好地烘托时代气氛,同时,也增加了舞台空间的丰富性,拓宽了演员表演发挥的自由度,从而起到强化剧情的效果。只是……”

“只是什么?”中控室里传出威廉急不可待的追问声。

“第二个方案肯定会超支不少。”杰夫摩挲手里厚厚一摞稿纸对威廉直言相告:“据我所知,目前购买服装道具已经花费了不少,学校也不可能为一个话剧无限量地扩大预算。不如,我们再考虑一个折中方案……”

“不,钱的事情你不用多想,就按照第二个方案大刀阔斧地去搞吧!这是我毕业前,为戏剧社留下的最后一部话剧,我身兼编剧、导演和主演,一定要保证高水准的呈现!不留任何遗憾!”威廉伸出手臂用力拍了拍杰夫的肩膀,仿佛在给他鼓劲儿。

杰夫担心威廉是一时冲动,事后冷静下来就会后悔,于是,劝道:“哦,威廉,你可要想明白,我出设计方案无非也就是再多熬夜赶两个星期的工,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实施这个方案,那还不如删繁就简。”

威廉听了哈哈大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无用功?刚才,你没看我费尽口舌力邀白太太出任我们的艺术总监?只要她的大名出现在海报上,怎么可能让我们只用活动景片搭景?这点儿小小的费用对她来说还是问题吗?”

中控室操作台上顶上的一盏射灯照在威廉脸上,将他一半脸映得光彩熠熠,另一半脸却被打上了浓浓的阴影,因大笑而变得有些夸张扭曲的表情,看起来带着一丝可怖。

杰夫看着威廉的脸不做声,似乎还在消化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所以,我的原则是,这部剧的舞台设计和灯光效果必须完美,不惜成本!”

威廉快刀斩乱麻地表态,就是为了给杰夫一颗定心丸,他不能容许自己的舞美设计人员想法左右摇摆。

听到这里,暗影中的白馨蕊嘴角浮上淡淡笑意。

看来,威廉远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清高,以前她觉得威廉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太过书生意气,今天,她终于看到了他的清醒、野心和王者风范。

白馨蕊心中暗自高兴,觉得自己眼光不错,喜欢对人了。威廉的野心加上他的智商和手段才是成功必须的条件,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和自己对等匹配的良人。

白色身影飘忽而来,飘忽而去,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最快多久能完成整体设计?一个星期可以吗?我需要快,要知道,夜长梦多。”威廉火炬一样高高扬起的红发朝杰夫这边威压过来,令他感受到一种没有餍足的欲望。

杰夫的目光从这种沉重的压迫感中抽离,飘向中控台对面的大玻璃窗,居高临下放眼望去,黑匣子里的大部分灯都熄灭了,只有舞台上仍留存着一小片光亮。

刚才,排练盖世太保审讯室那场戏的道具还没来得及搬下去,舞台中央,一个小小的,却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坐在皮圈椅里,摸摸桌子上牛皮纸卷宗的封页,又拿起老式电话听筒放在耳边试了试,久久不愿离开这方小小的舞台……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杰夫觉得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还存留着那么一点点希望,他转身看着威廉,说:“好,我争取下周开会前把设计草图交给你。”

第95章 生物识别

马丁博士夹着一摞讲义走出教室之前,离门最近的那几个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了,今天是周五,这节课又是最后一节,就算接下来还有大量的作业、论文和书单,提早开启自由的周末模式也是人心所向。

只有辰辰仍地在自己座位上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一切就绪,他将装满书本夹子的大双肩背书包习惯性地往身后一甩,背在右肩上,想着回宿舍换了衣服可以先去壁球馆玩一会儿,今天那里正好没有训练。

忽听见背后有人叫他:“查理,你会玩狼人杀吧。”

辰辰一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女版憨豆先生的脸,此刻,正咧着嘴冲自己笑。

“嗯,玩过,不是特别擅长。”辰辰不知道阿曼达为何没头没脑地问自己这么一句话。

阿曼达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五官搅在一起似乎内心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斗争,犹豫了片刻才说:“有一个神秘派对,就在明天下午,我们准备在一起玩狼人杀,现在……需要临时增补一个名额……”

辰辰本来想借口说没有时间回绝掉,还没开口,阿曼达就迫不及待地截住他的话头,自顾自说着:“很难得的机会哟,这次的人员是斯黛拉一个个审核的,只有被邀请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昆丁老大临时有事,空出来的一个名额,斯黛拉才想到你,她说,你虽然不太招人喜欢,但是,智商还可以,而且不会乱说话。”

辰辰对白馨蕊给自己的评价感到哭笑不得。

除了学校官方举办的派对和活动,平日大多数时候,辰辰仍然没有离开中国同学的小圈子。在与美国同学融入这方面,辰辰自问做得不够好,和白馨蕊比起来更是望尘莫及。这个八年级女孩无疑是学校社交界的头面人物,校内校外朋友无数,而且蓝白两道通吃。

辰辰盘算了一下周末的时间,下周没有考试,只有几科的作业需要完成,还有两篇小论文快到截止日期了,不过,以他的效率,这些都不在话下。

既然是限定人数,机会难得,为什么不去体验一把呢?

本着不去白不去的原则,辰辰满口答应:“好啊,没问题,那具体在什么地方呢?”

“学校体育馆……”

“体育馆?”辰辰皱了一下眉,体育馆虽然空间很大,但并不是一个聚会的明智场所,那里一片片场地上连椅子都没有,估计是要席地而坐了。

阿曼达看出辰辰脸上犹疑神色,诡秘一笑,确定四周没有人路过之后,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没说完呢!体育馆地下密室。”

地下密室?体育馆地下一层是橄榄球训练中心,二层是冰球场,哪里有什么密室?

不过,好像之前也曾经有谁提到过,体育馆有一条通往地下的秘密通道,可能通往异世界什么的,辰辰这种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相信这种骗小孩的话?

这话到底是谁说的来着?

辰辰脑子飞转,正拼命想着,没留神手背上一凉,凉意从手背直传到内心,让他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

定睛一看,阿曼达脸上浮着闺密的笑,正不紧不慢地收起一颗黑曜石般的鬼东西,刚才那一凉,就是这个东西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感觉。

“这是入场券。生物识别的……”阿曼达说这话的时候,一张茱莉亚·罗伯茨般迷人的大嘴几乎咧到了脑袋后面。

“生物识别”这几个字立刻引起了辰辰的兴趣,他把手背举到眼前仔细看,除了几根不是很明显的汗毛,什么也没有。

还什么生物识别,阿曼达怕是得了妄想症!亏他还差点相信了,想想也知道,从她嘴里能蹦出这么高大上的专业术语,已属奇迹。

阿曼达煞有介事地继续说着:“我需要再重申一遍,主要是怕你记不住。我们这个派对可是万分私密的!对外要绝对保密!不过,我们的客人会享受到绝对奢华的VIP礼遇。在这种情况下,入场券就显得格外重要,可以避免混入闲杂人等……”

辰辰听阿曼达眉飞色舞地讲话简直就像坐在第一排,近距离观看3D电影,视觉效果和音效什么的绝对世界一流,还自带BGM。

话音未落,教室角落有人开腔:“我智商比他高,口风比他紧,为什么不请我?”

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说话的方向,只见郑熙泰甩了甩帅气的头发,从地上站起来。

阿曼达拍了拍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她那颗受到惊吓的心,她提高了嗓门,跑了调地扯着嗓子抱怨道:“艾利克斯(Alex,郑熹泰的英文名),你想吓死人吗?蹲在那儿干什么?”

“和我的小仓鼠玩儿呀。”郑熙泰笑眯眯地说着,甩了一下他那如同前一分钟刚从美发沙龙打理出来的脑袋,顺手将捧着的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塞进脚下一只透明笼子。

“看,刚从韩国寄过来的笼子,不错吧。”他炫耀地将笼子举了起来。

这绝对是笼子中的战斗机,里面不但有仓鼠们喜欢的那种永远跑不到尽头的飞轮,还有一幢三层楼的豪华“别墅”,装食物和水的容器也都非常讲究。

从透明笼子向内望去,里面的小鼠长了一条比自己身体还要长的尾巴,尾巴上栗色的毛皮蓬松光滑。

辰辰立刻判断出,这并不是一只仓鼠,而是学校里经常能看见的松鼠。

“你在宿舍饲养它?”辰辰惊讶地问。

尽管郑熙泰也像大多数学霸一样脑子不太正常,却没想到他霸气的外表下还有一颗萌萌哒心。

托了萌物小松鼠的福,阿曼达几乎原谅了郑熙泰躲在一边偷听这个事实。

第96章 ?号门

郑熙泰将食指比在唇边帅帅地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然后,指了指昏昏欲睡的小松鼠,此刻,它正慵懒的将自己枕在大尾巴上。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罩子,小心地罩在笼子上,为小松鼠营造了一个人工黑夜,这才走过来,和阿曼达谈条件:“我也要参加你们的派对!你告诉凯文和斯黛拉,派对上的 Pizza 和零食我请。”

蓝色锡安隐修会自然不缺什么Pizza和零食之类的东西,不过,自带投名状来参加派对的态度实在是值得嘉许,这足以证明他向他们靠拢的诚意。

阿曼达转了转眼珠,多一个人应该问题不大,更何况还是个帅哥。为了和白色珞珈俱乐部抢人,蓝色锡安隐修会的派对也会不定期放出福利,邀请少数组织之外的人参加。

于是,她自作主张地走过去,掏出黑曜石,在郑熙泰的手背上重重按了一下:“你们要记得,绝对保密,不要扩大宣传。如果,你带了不想干的人来派对现场,我们不但会连违规者一起驱逐,还会将他列上我们蓝色锡安隐修会的黑名单……”

“哎呀,真啰嗦,快说时间地点吧。”郑熹泰可比不得辰辰那么有耐心,立刻打断了阿曼达。

“周六下午两点钟到冰球馆外面,找到一扇门写着9 ?的门……”

看着阿曼达一脸严肃的表情,辰辰笑了,问:“到了之后,别紧张,照直往里冲,是吗?”

辰辰说的是《哈利波特》小说中的原文,郑熙泰听了,原本酷酷的他,居然也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哦,不是,”阿曼达丝毫没有被两个男生的戏谑挫败,仍一本正经,仿佛她并不是要说出什么派对场所,而是要宣告中美首脑会晤的地点,“……记住,冰球馆外面,用油漆写着9?的那个门口外面,我们会有人在那里接待。”

“嗯嗯,记住了,记住了,不是网球馆,也不是壁球馆,而是冰球馆。”郑熙泰故意无厘头地重复着阿曼达说的那个地点。

“叮”地一声,体育馆老式电梯的门开了,辰辰走下电梯。

没有光,只看到面前是一个黑黢黢的四方形空间。

辰辰仗着胆子咳嗽了一声,灯光应声而亮,这才看清,对面的出口通向一条黑暗而幽深的楼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传说中冰球馆所在的楼层,顺着前方微弱的灯光,他朝楼道深处走去。

今天周六,是校冰球队去外校参加比赛的日子,这里没有训练,诺大的地下二层一片冷清死寂。

走廊上的灯仿佛在微微晃动,白森森的光,令人毛骨悚然。

皮鞋叩击水泥地板发出的哒哒声清晰可闻,辰辰开始在心里质疑,也许阿曼达所说的神秘派对,狼人杀,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恶作剧。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是,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辰辰目不斜视地一路往前走。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敢斜视,怕一个不留神,前面突然蹿出个什么灵异怪兽之类的东西。

他走得小心警惕,余光中,冰球馆的大门在左侧,右侧是更衣室、器具储存间和浴室。关闭的门凹进墙内,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如同巫师缺了牙齿的嘴,冒着森寒的鬼气。

一直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辰辰发现门上的序号排到8就戛然而止了。

哪来的9?

更遑论什么9 ?。

阿曼达肯定是在恶作剧!他扭身刚想回去,发现另一个人从身后光影摇摆的黑暗处走了过来。

辰辰头皮发麻,心想,要是我今天在这里被人干掉,到下周周一之前,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尸体。

那人越走越近,初始只看到一个轮廓,渐渐的,头上被吹得一丝不乱的发型就显现出来了。

辰辰提着的一颗心这才从嗓子眼放下来,只要看一眼那拽到不行的气势,和吹得高高耸起的头发,就知道那准是郑熙泰。

别看平日上课的时候,他们俩总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考试的时候,更是视对方为死敌,哪怕能超过对方一分,也会高兴得多吃两块猪排来庆祝一下,这会儿,双腿发软的辰辰却只想上去一把抱住他。

“哥们儿,你终于来了。”辰辰说话的时候,注意到郑熹泰的脸也是惨白一片。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才在一个不起眼的旮旯处找到了一扇破旧的小门,上面果然用红色油漆刷着9 ?。

辰辰一眼就看出那个?颜色很鲜艳,不光是颜色,字体也与前面那个9非常不同,很明显是同学们恶搞上去的。

推开吱呀作响木门,是一个小厅,厅中没有一丝亮光,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两个高大的男生马上警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郑熙泰和辰辰不由得腿软,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这两个黑铁塔是怎么会忽然间从天而降的。

不容他们说话,两个男生一人拉起他们的一只手。辰辰一惊,心里暗叫不好: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直男!

他自然是不敢贸然出声,但是,当他在黑暗中看到自己手背上赫然出现的骷髅标记时,还是没忍住,“啊”地大叫出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只有手背上的骷髅印记闪着绿幽幽的荧光,如同两团鬼火,骷髅头骨上黑洞洞的眼睛,白森森的牙异常清晰,看得辰辰心惊肉跳,感觉仿佛自己是被武林中邪门外道下了巫蛊奇毒。

“这就是生物识别?”郑熙泰看着手背上的骷髅头笑出了声。

第97章 游戏就要开始啦

两个黑铁塔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下,同时露出雪白的牙。

他们伸手拉开墙上的另一道门,将他们推了进去,然后,门在他们身后“嘭”地一声关上。

这是一个宽敞的屋子,四面墙上都有灯,虽然不够明亮,却足以视物。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墙上的壁纸和护墙板全是可疑的焦黑色,残破不堪、地上木质地板已经碳化,显然,这里曾经是火灾的现场,只是不知道这场火灾距今已有多少个年头。

辰辰似乎仍然能够闻到空气中焦糊的气味,甚至能感受到头皮和脖颈处都有种奇怪的灼烧感。

两人环视了一圈,除了刚才进入的那扇门,再也没有发现其它什么能够被称之为门或窗的东西。接下来怎么走?两人对望了一眼,脊背都生出凉意。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辰辰发现一个洞,是的,一个直通地下的洞,有石头台阶盘曲而下,楼梯没有围栏,没有扶手。

郑熙泰也看到了这个“出口”,说道:“看来楼梯扶手和围栏都是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的,也不知道有没有……。”

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来,气氛已经够诡异的了,不能再这样自己吓唬自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通往体育馆地下密道?你确定下面有派对吗?”辰辰有种马上就要穿越的感觉。

郑熙泰侧耳听了听,地下安静得像墓穴听不到任何动静,不过,他看上去依然很冷静,点点头说:“嗯,应该就是在这下面,不用怕,我是无神论者,下去看看再说。”

两人小心翼翼地刚走下楼梯,就看到迎面是两扇枪色的金属大门,轻轻一推,门从内侧应声而开,随着大门的开启,两边石头墙壁上的几只火把,火光倏然变亮。

与此同时,欢快躁动的音乐声、肆无忌惮的笑声、尖叫声立刻从通道深处隐隐约约地传了来,虽然听上去还有些距离,那种欢快的气氛却似乎削减了眼前长长通道里的幽暗和霉味。

两人走进通道,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他们踩着脚下坑洼不平的地面,淌过间或出现的小水洼向着人声喧闹的地方走去。

“啊!”平日又酷又拽的郑熙泰大叫一声,辰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墙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手印,在墙上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两人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在前面的光线越来越亮,杂乱的声响也渐次大了起来。

再一抬头,炫目的灯光,美食的香气迎面扑来,笑声说话声不绝于耳,原来他们已经置身于一个格外宽敞的空间,满屋子都是衣香鬓影的少男少女……

“快进来吧,来到这里就安全了。”阿曼达挤眉弄眼地一把将辰辰和郑熙泰拉到了屋子里,随后,顺手关上了大木门。

郑熙泰一脸古怪表情,显然对阿曼达的热情很不适应,辰辰却觉得阿曼达口中的“安全”两字很是反讽。

这间屋子空旷的如同一间废弃的厂房,屋顶和房屋的墙壁上,丑陋的管道曝露在外面,甚至还能看到上面堆积的厚厚灰尘和一片片蛛网。

强烈的白色气灯的光亮将空气中的尘埃颗粒照得一清二楚,刚一进门时,辰辰甚至有些不敢呼吸。

屋子中有一整面墙都是粗粝的石头,直通高高屋顶,乍一看有点儿像嶙峋的山洞内壁,砾石下面拱形炉膛里噼里啪啦地燃着熊熊火焰,壁炉边缘都是被烟熏黑的痕迹。

壁炉前铺着一张奢华的椭圆型白色长毛绒地毯,地毯中央是打磨光亮的银制托盘和水晶高脚杯,里面盛着红色的液体,好像是葡萄汁。

艾米和胖维姬坐在地毯上正喝着饮料,火光将她们的脸蛋映成了粉红色。

屋子中央是一圈豪华的黑色皮质沙发,是上世纪初美国镀金时代的浮华风格。四组三人位中间插着单人位的抽烟椅和四方形的角几。沙发围成一个回字形,旁边还有一只铺着兽皮垫子的大摇椅。

沙发十分宽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处早已磨得发白,其中一只后背处还有一个大口子,皮子耷拉下来,露出里色泽暗黄色的海绵,像极了一只咧着巨口哭泣的怪物。

另一面墙附近有一个三折镜式屏风,屏风后面是一排宫廷风格的雕花餐边柜,陈旧的柜子上上面摆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肉类、芝士、水果、零食和饮料,那些时尚另类的酒瓶和色泽艳丽的水果,将餐边柜衬得神秘而破败。

辰辰和郑熙泰被领到沙发上坐下,阿曼达指了指茶几上的饮料和零食,说:“人还没来齐呢,我们再等一等,你们别客气,随便吃,随便喝。”

别看沙发背面破旧肮脏,正面却被打理得光滑干净纤尘不染,辰辰小心翼翼地坐上去,感觉这老式沙发进深宽阔,还是蛮舒服的。

一圈沙发中间是硬邦邦的水门汀地面,一个巨大宽阔的木质茶几气派地伫立在那里,刀凿斧刻般四四方方的边沿看起来十分寻常,茶几底部内侧中心位置仅有的一个敦实的圆形雕花实木腿,这样的设计应该是上个世纪初的家俬风格。

辰辰看着这些庞大而笨重的家具,盘算着它们是怎样从刚才他和郑熙泰走进来的狭小通道搬运进来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独自往里走,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房间,房间中居然有一张巨大的哈克尼斯圆桌。

继续往里走,看见一扇雕花木门,他小心翼翼地拧开木门的把手,大开门,看到里面是一间卧室模样的屋子。

“查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我们的游戏快要开始了”阿曼达在门外叫他,他不得不跟着阿曼达退回到大厅。

两台嗡嗡作响的破旧空调,当然那也可能是换气设备,缓缓吹出融融熏风,壁炉中的熊熊烈火将那些干燥了一整个夏天的枫木枝干烧得哔啵作响,火苗舔食着厚厚的砾石炉壁。

第98章 地下密9室

沙发十分宽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处早已磨得发白,其中一只后背处还有一个大口子,皮子耷拉下来,露出里色泽暗黄色的海绵,像极了一只咧着巨口哭泣的怪物。

另一面墙附近有一个三折镜式屏风,屏风后面是一排宫廷风格的雕花餐边柜,陈旧的柜子上上面摆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肉类、芝士、水果、零食和饮料,那些时尚另类的酒瓶和色泽艳丽的水果,将餐边柜衬得神秘而破败。

辰辰和郑熙泰被领到沙发上坐下,阿曼达指了指茶几上的饮料和零食,说:“人还没来齐呢,我们再等一等,你们别客气,随便吃,随便喝。”

别看沙发背面破旧肮脏,正面却被打理得光滑干净纤尘不染,辰辰小心翼翼地坐上去,感觉这老式沙发进深宽阔,还是蛮舒服的。

一圈沙发中间是硬邦邦的水门汀地面,一个巨大宽阔的木质茶几气派地伫立在那里,刀凿斧刻般四四方方的边沿看起来十分寻常,茶几底部内侧中心位置仅有的一个敦实的圆形雕花实木腿,这样的设计应该是上个世纪初的家俬风格。

辰辰看着这些庞大而笨重的家具,盘算着它们是怎样从刚才他和郑熙泰走进来的狭小通道搬运进来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独自往里走,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房间,房间中居然有一张巨大的哈克尼斯圆桌。

继续往里走,看见一扇雕花木门,他小心翼翼地拧开木门的把手,大开门,看到里面是一间卧室模样的屋子。

“查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我们的游戏快要开始了”阿曼达在门外叫他,他不得不跟着阿曼达退回到大厅。

两台嗡嗡作响的破旧空调,当然那也可能是换气设备,缓缓吹出融融熏风,壁炉中的熊熊烈火将那些干燥了一整个夏天的枫木枝干烧得哔啵作响,火苗舔食着厚厚的砾石炉壁。辰辰似乎仍然能够闻到空气中焦糊的气味,甚至能感受到头皮和脖颈处都有种奇怪的灼烧感。

两人环视了一圈,除了刚才进入的那扇门,再也没有发现其它什么能够被称之为门或窗的东西。接下来怎么走?两人对望了一眼,脊背都生出凉意。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辰辰发现一个洞,是的,一个直通地下的洞,有石头台阶盘曲而下,楼梯没有围栏,没有扶手。

郑熙泰也看到了这个“出口”,说道:“看来楼梯扶手和围栏都是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毁的,也不知道有没有……。”

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来,气氛已经够诡异的了,不能再这样自己吓唬自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通往体育馆地下密道?你确定下面有派对吗?”辰辰有种马上就要穿越的感觉。

郑熙泰侧耳听了听,地下安静得像墓穴听不到任何动静,不过,他看上去依然很冷静,点点头说:“嗯,应该就是在这下面,不用怕,我是无神论者,下去看看再说。”

两人小心翼翼地刚走下楼梯,就看到迎面是两扇枪色的金属大门,轻轻一推,门从内侧应声而开,随着大门的开启,两边石头墙壁上的几只火把,火光倏然变亮。

与此同时,欢快躁动的音乐声、肆无忌惮的笑声、尖叫声立刻从通道深处隐隐约约地传了来,虽然听上去还有些距离,那种欢快的气氛却似乎削减了眼前长长通道里的幽暗和霉味。

两人走进通道,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他们踩着脚下坑洼不平的地面,淌过间或出现的小水洼向着人声喧闹的地方走去。

“啊!”平日又酷又拽的郑熙泰大叫一声,辰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墙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手印,在墙上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两人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在前面的光线越来越亮,杂乱的声响也渐次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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