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助理 - xp1024.com
《私人助理》


走投无路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3日更新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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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务报表上的赤字触目惊心。

保险箱早就被搬空了,公司账面上剩下的钱本不够支付这个月的员工薪水。从早上到现在,讨债的高利贷公司已经来了三拨,客户催款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公司这是不行了吗?

员工之间人心惶惶,几个行政部的女孩子凑在茶水间里窃窃私语,商量着是不是应该准备找新东家了。胆子大的男职员则偷偷凑到经理室门口,想听听里面的两位股东在谈什么。

大家都以为公司倒闭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它创办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发展的很顺利,每天都生意繁忙,收入非常可观。

因为生意好,员工的薪水和奖金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福利待遇更是优厚。

但是,如今全球的经济都不景气,看来他们的东家这次也难逃一劫?如果公司真的倒闭,大家也只能一起去喝西北风,光荣成为待业青年了。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片愁云惨雾,几个主管的脸色更是难看。他们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嘴上却不能说,这些年轻员工不知道公司内/幕,账面上的钱被搬空,这哪里是倒闭这么简单的事!

事实上,那些钱不但是公司赖以生存的资金,而且是……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一个中年主管脸色惨白,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保心丸含在舌下。

他在公司呆了二十多年,马上就要退休了,眼看就能金盆洗手,却没想到这次会半路横生变故。如果只是自己,最惨的下场顶多是赔上一条老命,只怕到时候上面的老大们不解气,连累他的妻儿家人也跟着一起死!

话说回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当年谢荣那个老东西让罗澜和叶伊臣入股的时候,公司上下的元老没一个人喜欢他们,只怕谢荣是养了两条白眼狼,哪天就把公司整个搬空了。

没想到,最后却是那个老东西自己晚节不保,留下一堆烂摊子让那两个年轻人收拾。

罗澜怕是也不行了,这几天他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只差没被那些讨债的吓得尿在裤子上。

所以,只能靠伊臣了吗……

老主管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那间房门紧闭的经理室。

毕竟伊臣也是当年谢荣钦点的后辈之一,他会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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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澜,我出差一个星期回来,你就用这么一个烂摊子来欢迎我?”

经理室里,伊臣随手扔开财务报表,微微一笑。

他温柔的微笑就像是和熙的微风拂过,让整个房间仿佛一瞬间变得温暖如春。

罗澜却是太清楚这家伙的本了,他笑得越美,自己就越要倒霉,当下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冷战,两腿一软,一个没站稳就跪倒在地。

全身都抖的像筛糠似的使不上力,罗澜腿软的站不起来,干脆扑上去抱住伊臣的双脚,嚎啕大哭起来:“伊臣,伊臣,这次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公司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保险箱钥匙和账户密码交给那个老东西!是他骗我说他投资了一笔大生意,需要一点钱救急!毕竟也跟了他这么多年,我哪会有疑心,就……就……”

罗澜一边说,一边哭的鼻涕带着眼泪。他的容貌算是十分俊秀,气质也是潇洒不凡,平时在公司里很受女员工的欢迎。但是现在,伊臣看着他这副落魄的样子,头发散乱,涕泪横流,领带歪斜,连衬衫纽扣都掉了一颗,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危难之中才能见识一个人的智慧和气度,看来罗澜的极限也就到此为止了。

伊臣在心里这么想着,听罗澜哭了一会儿,才用皮鞋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膝盖:“先起来坐下,慢慢说吧。好歹你跟我一样,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跪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

站在一旁的助理简琳低头捂住嘴,她的上司还真够坏的。

如果真的不想看见罗澜跪在地上嚎哭的样子,一开始就可以阻止了,何必等他哭了一阵子才开口劝说?看来,这次她的上司真的是很生气。

也难怪,上周伊臣出差回来,风尘仆仆,满身疲惫,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保险箱,几十名等着发薪水的员工,公司门口还堵着五六个放高利贷的男人。

更让他吃惊的是,公司账户上的资金竟然已经全都被转空了,另外两个股东谢荣和罗澜,全都不知所踪。

罗澜过了几天才缩头缩脑的回到公司,原来谢荣骗走了公司的钱,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现在下落不明,讨债的人全都上门来闹事。罗澜被这些放高利贷的野男人吓得屁滚尿流,本不敢出面应付他们,扔下所有的员工一个人躲了起来。

最后,还是几位主管联合起来把那些人打发走的,背后都在嫌弃罗澜作为股东真是丢尽了公司的脸面。

幸亏他还有点良知,知道要回来,否则伊臣至今都不知道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罗澜一边抽泣,一边在椅子上坐好,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罗澜,你也不是不知道公司的财务制度,我们的情况和一般人不一样,资产由我们三个股东共同管理,为的就是谁都动不了那些钱。现在,你和谢荣手上的钱都被他卷走了,光靠我的钱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当年进公司的时候,谢荣教给我们的规矩,你全都忘记了吗?”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哪儿知道那个老东西会骗人!”罗澜拧着通红的鼻头,哽咽着大喊起来,“我,我一直把他当成恩师,当年要不是他赏识我们,带着我们一起干,我们也没有今天!本过不上这种吃香喝辣的日子!所以我想,那个老东西既有脑子又有门路,看上眼的生意总归不会错,再说要是我这次帮了他……”

“要是你这次帮了他,他记着你的恩情,说不定也能把他所谓的大生意介绍给你,让你再发一笔大财,是不是?”伊臣笑笑,“罗澜,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谢荣怎么说也是领我们进门的师傅,你上了他的当是因为你太贪心又不守规矩,别一口一个老东西,那样太没礼貌。”

罗澜怔了怔。

“第二,谢荣早就教过我们,一旦踏进了这个公司,就不要忘记,我们真正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玄会!”

听到天玄会三个字,罗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伊臣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手里的钱,全都是天玄会的钱;我们的命,也全都是天玄会手里的命。就算谢荣所说的生意是真的,私自使用天玄会的钱也已经违反了帮会里的规矩,你明明知道得罪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怎么能跟着谢荣一起糊涂呢?你不要命了?”

“我……我……”罗澜狼狈极了,他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伊臣的话他全都清楚,天玄会是本市最大的帮会之一,所谓的帮会,也就是黑se会。

天玄会最初是几个小混混凑合着组建起来的,靠着倒卖烟酒发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如今已经传到第二代,掌权的卫老大黑白两道通吃,势力遍及国内。

卫老大的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卫霆飞,长期在海外发展。他将来必定会继承卫老大的衣钵,本土的势力加上国外资本的辅助,天玄会的前途不可限量。

罗澜和伊臣所在的这家公司,表面上是一家业务繁忙的贸易公司,实际上却是在天玄会的掌控之下,以贸易作为幌子的一家洗钱机构。

公司的日常业务里,只有三成是普通的贸易业务,剩下的七成全都是各种巧立名目,将大量资金从天玄会转入公司账户,然后合法输出到国外,由天玄会在国外的分堂口接手,用于拓展开发海外事业。

正因为公司的主要业务不是做贸易,所以他们的工作完全不受全球金融风暴的影响,公司也绝不可能亏损。而且,在天玄会手下办事的几家公司里,就属谢荣的经验最丰富,办的事情也最干净,所以上面的人一直很赏识他,支付的酬劳也很大方,整个公司靠着他,每一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既然入了这行,就别再想脱身,爬得越高命也就越难保。别再瞻前顾后,也别有不切实际的野心,夹起尾巴为天玄会好好办事才是正道,事情办得好,上面的人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这是谢荣一直告诫罗澜和伊臣的道理,然而现在,他却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

伊臣抬头看了看窗外,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澄澈的几乎透明。

然而,他的心中却充满了霾。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罗澜。

“我?”

“有三分之一的钱是从你的手上丢掉的,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伊臣的声音很沉静。

罗澜咬了咬牙。

然后,他站了起来,从裤袋里出一枚信封,交到伊臣手里。

信封上写着“辞呈”两个大字,伊臣看见它,倒真是有些意外了。

“罗澜,你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居然想靠辞职来逃避责任?”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辞职还能怎么样!”罗澜哑着嗓子,一只手扯着领带,满头都是冷汗,“这几天我已经想清楚了,谢荣下落不明,那些钱肯定追不回来了,凭我们两个的力量又凑不齐那么多。既然如此,还不如趁天玄会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骗那些员工说公司倒闭了,把他们赶走,我们俩自己逃命!那些年轻的员工都不清楚公司的情况,几个老主管又做不了主,要担责任的只有我们两个股东,只要找不到我们,天玄会就没办法了!”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一把抓住伊臣的手臂:“就这么办吧,伊臣,我们赶快逃走,逃到天玄会找不到的地方去!凭我们的聪明才智和工作资历,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伊臣默默地看着他,眼眸中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良久,他慢慢扯开了罗澜的手,柔声说:“你啊,怎么会那么傻呢。”

罗澜怔了怔。

但是,伊臣没再多说什么,收起了那封辞职信。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也不再挽留,”他淡淡一笑,“罗澜,能和你共事这些年,我感到很荣幸。祝愿你将来在其他领域能有更好的发展,再会了。”

罗澜难以置信地看着伊臣:“你不跟我一起走?你要在这里傻等着天玄会杀上门来吗?!”

伊臣笑笑:“我只是觉得,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人来担责任。毕竟,我们已经不是那种踢球砸坏别人家玻璃,然后拔腿就跑的淘气小男孩了,是不是?”

罗澜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

“伊臣,你真有担当,果然是一个永远都比我强的男人,”他苦笑,“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就总是输给你。不管是比学习,争人气,或者竞选学生干部,我总是差你一截。我也算是个优等生,总以为自己已经很优秀了,但是跟你相比,我永远也不如你那么的冷静睿智,也缺乏你那样的果断和清醒。这一次也是,对不起,是我太糊涂又不够勇敢,我是个懦夫,我对不起你……”

“无用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再东拉西扯的,天玄会就真的该杀上门来了,”伊臣笑了笑,“哦,对了,刚才不应该说再会。今天你从这里走出去的话,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很失望。”

罗澜愣住了。

伊臣还在微笑着,那迷人的笑容就像是一缕和熙的春风。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满了他的肩头。他柔软的发丝随风飘动,俊秀的容颜美得让人心醉,却似乎有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隐藏在双眸的深处。

罗澜的整个后背都绷紧了,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挣扎着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转身逃出了经理室。


蓝蔷薇酒吧

门发出一声巨响,罗澜从经理室里冲出来,鼻头通红,眼睛都哭肿了。

职员们都被吓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逃出公司,那丑陋落魄的姿态就像一条丧家之犬。罗澜也曾经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才俊,但这次发生的事,却让大家长了一番见识。

胆小怕事,公司遇到困难不敢担负一丁点的责任,只知道自己东躲西藏。

继晚节不保的谢荣以后,罗澜的形象也在所有人心目中跌到了谷底。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就在这时,伊臣缓步从经理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刚才罗澜仓惶逃走的事情,他似乎全然不在意。

站在经理室门前,他环视众人一圈,微笑道:“大家现在有空吗?我想说几句话。”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员工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动弹,连扫地大妈都从角落里悄悄探出头来偷看。他们都知道,谢荣和罗澜都已经不行了,公司里能说话的只剩下了叶伊臣,大家的前途和命脉,现在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面对着众人,伊臣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我这个人,不喜欢弄虚作假,所以在这里我跟你们说实话。就像大家看见的一样,公司目前的财政状况确实出现了一点问题,除了我之外的另两位股东,谢先生和罗先生,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现在,公司里主事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但是我会向大家保证,一定可以度过这次的难关,这个月的薪水过几天就会发放,公司也绝对不会关张倒闭!”

没有人说话。

空气里,安静的连一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良久,人群里发出一两下抽泣。

有个声音怯怯地问:“那,那些讨债的人还会来吗?他们手里有枪……”

伊臣笑笑:“我会负责处理,不用担心。不过呢,有件事还得说清楚,毕竟,我进公司也只有几年时间,今天在这里做的保证,难免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在大放厥词。所以,如果有谁对我没信心,觉得公司这次靠我一个人是撑不过去的,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会为难你们。只是……风浪平息之后,公司里恐怕就不会有你们的位置了,就像谢先生和罗先生一样。”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

怎么,叶伊臣是打算趁这个机会,一个人把整个公司都吞并下来?确实,他很年轻,又没有背景,一些老员工对他的能力不太信任,但现在他甩出这么一番话,反倒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漂亮的小白脸,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但是,从那双温柔含笑的眼中,他们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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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员工辞职的事项交待给人事部以后,伊臣就返回了经理室。

阳光晒得整个房间暖洋洋的,他站在窗前,抓了一把面包屑扔在窗台上。

几只麻雀飞了过来,争相啄食。

话是放出去了,要去哪里找谢荣,他心里也早就有数。

只是,他这次算不算又多管闲事了呢?

其实他大可以跟罗澜那个孬种一样,干脆扔下这个烂摊子走人,反正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谢荣,天玄会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可惜,他天生就是这种追求完美的格,把一件事善始善终的做好,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即使这次天玄会最终还是会来兴师问罪,他也不想用逃避来解决问题,那样太难看。

“现在,公司账面上一共亏损多少钱?”他问。

简琳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公司账户被谢先生转走了两千万,他在高利贷那边留下的联系方式都是公司的,所以那五百万的高利贷我也一并算在了公司债务里。再加上他从保险箱拿走的五百万现金,目前总共是三千万。”

公司还在正常运作,时时刻刻都在花钱,高利贷的利息也是每天翻倍。所以,这些债务只会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伊臣叹了口气,又问:“宁溪那边呢?”

“宁先生早上来过电话,按照之前您吩咐的那样,我说这件事您会负责,所以他暂时不会手”,简琳说着,压低了声音,“但是,他好像已经派人在外面盯着了。”

伊臣点了点头。

刚才他就看见楼下的电线杆旁边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看起来好像在聊天,却时不时的盯着公司的大门看。

所以说,罗澜真是太傻了,闹出这么大的事,天玄会怎么可能不知道?

宁溪是天玄会大佬的心腹之一,听说他这个人做生意很有一套,几十年前进了帮会以后,天玄会就在他手下财源滚滚,势力迅速壮大。这些年,宁溪已经逐渐退居幕后,目前担任分堂口天枢堂的堂主,天枢堂在天玄会里主要管理资金债务那一块,帮会里每一笔钱的出入都要经过宁溪的手。

说是宁溪掌握着天玄会里的财政大权,也不为过。

伊臣早就听闻宁溪的狡猾敏感和诡计多端,当初就是他一手设立了这些洗钱机构,然后把它们伪装成民间公司,并且聘用一部分普通职员来做挡箭牌。伊臣踏进公司的第一天,就知道他这个顶头上司很不好对付,宁溪的城府很深,虽然他从来不曾在公司露过面,对于公司的了解却可能比他们这些下属还要清楚。

也只有罗澜那种头脑简单的家伙,才会以为宁溪日理万机,不会在意谢荣这里的一点小事。

伊臣心里清楚,宁溪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处理这件事,是想看看他们的本事。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一直这么拖下去,全公司的人就真的要倒大霉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开口说:“简琳,你去转告宁先生,就说一个星期之内,我一定会带着谢荣的人头去见他,绝无戏言。”

简琳怔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是,我明白了。”

伊臣冲她笑笑,随即转身继续望着窗外。刚才觅食的麻雀已经飞走了,窗台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地的碎面包屑。

等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也该他出手了。

视线离开窗台,他凝视着楼下的那些人,在心里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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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市中心的商业区灯光旖旎,闪烁的霓虹灯在商场的外墙上投出各种变换的影。

一个中年男子提着密码箱,竖起大衣领子走出宾馆。

他不是别人,正是谢荣。

谢荣已经年逾五十,身体却保养得相当好。他体格魁梧,肤色微深,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很有男人味。岁月的风霜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一些痕迹,这并没有让他变得老态龙钟,反而更添了一番历经沧桑的成熟魅力。

但如今他几乎走投无路,满身都是落魄的样子,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几缕发丝凌乱的垂在额前,那模样完全不像一个混帮派的老手,更像人到中年被公司开除的可怜失业男人。

夜晚的商业街上行人如织,谢荣警戒地朝左右看看,确认周围都没有人在跟踪以后,就悄无声息的融入人群里。

他顺着人流一起向前走,然后在岔路口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

小巷里别有洞天,青砖石的地面带着夜晚的露水,昏暗的路灯下,电线上晾着附近群租客的衣服,幽会的青年男女在墙角啃作一团。谢荣紧张地咽着口水,一边不安地朝左右张望,一边快步在小巷里穿梭,直到不远处出现了熟悉的蓝色霓虹灯招牌,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蓝蔷薇。

谢荣已经不知道在这间酒吧里喝过多少杯,几十年来,每天晚上的工作结束以后,来这里点一杯招牌的蓝蔷薇**尾酒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但今天晚上,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喝这里的酒了,六个小时以后,他就要和家人一起搭乘航班飞往美国。

临走之前,他想留下一点纪念,最后一次回味自己最爱的佳酿滋味。

推开门,酒吧里闹哄哄的,几个醉酒的年轻人正在又唱又跳,那熟悉的气氛和昏暗的灯光,让谢荣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他拎着密码箱走向吧台,发现自己一贯喜欢坐的角落位置,被另一个家伙给占据了。

那家伙带着宽檐帽,肩上披着长风衣,低头睡着正熟,看来是醉得不轻。谢荣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只能勉强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蓝蔷薇。”他冲酒保打了一声招呼。

手边推来一杯新鲜调制的**尾酒,里面的冰块还没有融化。

谢荣诧异的转过头,看见宽檐帽下面,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含笑的眼睛。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像触电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绊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而伊臣只是微笑地看着他,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谢荣双眼瞪大,脸色煞白,手忙脚乱的扶着座椅。他惊恐万分的四下张望,确认周围都没有人注意他,酒吧里也肯定没有人在监视他,才好不容易的重新坐好。

“伊……伊臣?”他压低了声音,颤颤巍巍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知道谢叔你肚子里的酒虫忍不住,早晚会在这里露面的”,伊臣笑笑,“别客气,这杯就算是我请你的,毕竟……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你都知道了?”谢荣咬牙,感觉一丝冷汗顺着后背流淌下来。

“我又不是手眼通天,怎么会知道呢,”伊臣又笑,“不正是因为想知道,所以才在这里等你的吗?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了,这次还真亏你能忍这么久。今天晚上如果你再不来,我可就真要叫人冲到你住的宾馆里去了。”

谢荣没有说话,良久,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叹着气摇了摇头:“唉,我真该再忍一忍的,喝酒误事啊!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聪明,还这么有耐……你刚才说什么?你连我住在哪间宾馆都知道了?”

“稍微查一下,也不难,”伊臣笑笑,“这些年公司生意一直不错,所以谢叔平时挺少回家的,通常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哪里放松。这家蓝蔷薇酒吧,是你最经常来放松的地方,所以我想,你多少可能会在这里露面。”

谢荣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伊臣继续说:“基于这个猜测,再加上蓝蔷薇的地理位置闹中取静,外面就是闹市区,人流量大,情况复杂,是谢叔你……特别喜欢的环境。你这个人生特别谨慎,轻易不露相,在帮会里也很低调,就像把自己这一片树叶藏在树林里。正因为你实在是太谨慎了,所以给天玄会办的事情才总是很干净,但长此以往,你也养成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习惯——在外面的时候,重要的事情你都喜欢在热闹嘈杂的地方办。”

“越是人多的地方,你就越会有安全感。所以在你失踪以后,我看你既然没有回家,很有可能会暂住在一个客人流动量大,周边环境十分热闹,并且距离蓝蔷薇比较近的宾馆或者酒店里。所以,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手下的几个人稍微调查了一下,你啊,可真费了我一番工夫,我找了好几天呢。”

“但是……我用的是假名……”谢荣颤声说。

伊臣笑笑:“谢叔,你以为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习惯用的那几个假名,我还不知道吗?”

“……!”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走得匆忙,情急之下也没时间再办新的假证件了,”伊臣说着,又凑近了一点,放低声音,“……所以,要是谢叔不嫌弃的话,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你弄成这样?”


晚节不保

望着伊臣温柔含笑的双眼,谢荣咬着牙。

他也不是蠢蛋,到了这个地步,他很明白大势已去,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掉了。

伊臣和罗澜的优劣,他心里很清楚。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结局要么就是成功逃脱远走高飞,要么就是折在伊臣的手里。

只是没料到伊臣居然真的做到了,而且每一步都走得既快又准。

罗澜和伊臣是大学里的同学,学的是经管。谢荣和罗澜有一点亲戚关系,见过伊臣几次,又听说他死掉的亲爹就是天玄会的人,算是跟天玄会沾亲带故,所以才带着他一起干。

一开始,他并没料到伊臣居然这么有才能,进公司没多久,就把罗澜甩开了一截。

谢荣心里知道,光凭小小的一个洗钱公司,远不能让伊臣发挥他的潜力。他原本打算等伊臣年纪再大一点之后,向天玄会大力举荐他,只是,这一天或许已经提前到来了。

想到这里,他反而感到了一阵轻松,身体也不再发抖。

走到这个地步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能借这个机会让伊臣好好表现一番给天玄会的人看,也不错。活了一辈子,能培养出这样一个人才,自己总算也没在世上白走一遭。

谢荣长嘘一口气,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拿起吧台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啪。

杯子被拍在吧台上,还没有融化的冰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伊臣,你谢叔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就两个爱好,一个爱酒,一个爱赌。”带着微醺的醉意,谢荣慢慢开口。

伊臣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也知道,前一阵子上面交代了几笔大生意,大家都忙得够呛。谢叔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忙得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就……手痒。”

“你去赌钱了?”伊臣皱眉,“但是市里比较大的那几个赌场都是天玄会的,里面全都是他们的眼线,公司的事情还没办完你怎么敢去?”

“我当然不敢,那几笔生意很重要,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正事不干,跑去赌钱,那还得了?”谢荣说着,发出悔恨的叹息,“唉,就怪我那个时候像是鬼迷了心窍,就那么的想要玩几把。所以我避开了那些大赌场,在天玄会的地盘以外,去了一家新开不久的小场子。”

伊臣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荣这么干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虽然办事干净利落,但最大的毛病就是控制不住的要“放松”。想要赌钱的时候,任谁都阻止不了他,但他又不能被天玄会发现自己在鱼,所以就总是偷偷的找一些私人经营的小赌场。

因为生谨慎,他不会长久的在同一个地方赌,总是玩几次就换。

这一次,终于踩到了地雷。

“然后呢?”伊臣问。

“然后……没想到那场子本不是私人经营的,而是兴义会刚盘下的,”谢荣说着,痛苦的摇了摇头,“兴义会是外省过来的帮派,这几年势力渐强,盘了不少场子,我也没料到会撞在他们枪口上。更倒霉的是,那天正好有个家伙,以前跟我打过交道,现在是看场子的打手,他知道我的底细,立刻就捅给了上面的人。”

伊臣深深皱起眉:“你洗钱的本事,还有为天玄会卖命的事,那个人都知道?”

“知道个大概吧,但也已经够了。你想,一个敌对帮派的老鸟,有一身洗钱的本事又知道不少帮派里的秘密,他们怎么会放过?所以,他们下套让我输光了家当,外加欠了一大笔赌债,然后才亮出真面目。”

谢荣一边说,一边狠狠的握紧了酒杯,杯子在他手中被捏得格格作响。

“他们……只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滚回天玄会让上面的人给我保命;要么归顺兴义会,做他们的人,他们在本地的势力还不稳固,正需要我这样的人才,所以保证不会亏待我。但是,伊臣你知道天玄会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来保我,而且他们对待叛徒的手段也十分狠毒,不管走哪条路我都是必死无疑。我思来想去,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拿了公司的钱打算跟妻儿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两个帮会的掌控……”

“你拿的也太多了。”伊臣扶住额角。

“到了这个地步,拿多拿少又有什么区别?”谢荣苦笑,“况且我为天玄会办事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配得上这些钱,只是没跟他们打招呼就拿走了而已。我知道自己不像话,但责任都在我一个人身上,只要我消失了,天玄会是不会迁怒于你们的,一切就此完结,只是没想到,最后我居然落在了你的手上……”

伊臣摇了摇头:“谢叔,你太天真了,就算我真的计算失误没能抓到你,你以为自己能走得了吗?我可以告诉你,天玄会的人早就先你一步到了机场,正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谢荣瞬间变了脸色,猛地抓住了伊臣的手臂:“你说什么?!那莉莉他们……?!”

伊臣轻轻拿开他的手:“你的家人不会有事,只是谢叔你自己……”

谢荣怔了怔。

随即,他慢慢低下头,揪紧了自己的头发。

也不是没想过会有这样一番结局,为hei帮办事就像在钢丝上跳舞。他们可以让你一夜暴富,自然也可以让你一夜暴毙,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够理智,能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得妻儿的后半辈子命无虞,就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看着谢荣失魂落魄的样子,伊臣心中感到一丝微微的疼痛。

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就像看得透罗澜那样,他也很清楚谢荣的优劣之处,知道他究竟是哪里走错了,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但是,他却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不管怎样,都是这个男人领着他入行,对他来说如兄如父。

“……我跟宁先生说,会提着你的人头去见他……”不知不觉的,他鬼使神差的开了口,话一出口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不仅是伊臣,谢荣也是一惊,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两人相视无言,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就在这时,谢荣怀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号码,露出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罢,他就起身走了。

伊臣没太在意,心不在焉地冲谢荣点了点头,然后呆呆地端详着手里的酒杯。他的心情有些乱,这是怎么回事?一切眼看就要结束了,他却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发现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忍心?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他了自己的口,衣袋里的白色药片好好地躺在原位,这是他准备等谢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以后,就偷偷放进他的酒里的。

他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但是现在,他还能有足够的决心办到这件事吗?

酒吧里人声鼎沸,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一群群的年轻人都喝高了。谢荣艰难地从那些又唱又跳的人群中穿过,推开门。

冷风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哆嗦,走出酒吧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就像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耳边掠过一道风,谢荣只觉得眼前一黑。

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口绽开了一抹血色。

血色在大衣上蔓延开,慢慢化作一滩触目惊心的深色,谢荣的身体晃了晃,眼中逐渐失去光彩,然后缓缓地倒在了地上,捂住口蜷缩成一团。

“啊啊啊啊!——”过了一会儿,寂静的小巷里猛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叫声穿透玻璃门,把门口几个酒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然后立刻就乱成了一团。

“外面有人被杀了!”

“是死了吗?”

“怎么回事!赶快报警啊!”

听到背后嘈杂的声音,伊臣的头嗡的一声大了。

转念之间,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天玄会的人抢在他之前动手了。

他咬了咬牙,还是下定决心没有回头。

谢荣留下的密码箱就在他的脚边,趁大家全都在注意外面的时候,他拎起密码箱,匆忙结了账,从酒吧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后门外面是另一条小巷,远处的夜幕中传来警灯的声音。但是伊臣很清楚,就算有人报了警,这起案件最终也不会抓到罪犯,或者说,是抓不到真正的罪犯。

他快步穿过小巷,一边走,一边从怀里出铁丝,随手把密码箱撬了开来。离开小巷,外面是一条比较僻静的马路,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车前站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身材高大结实,腋下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着枪。

已经是深夜了,男人还是戴着墨镜。看见伊臣,他弯腰打开车门,恭敬而冷淡地开口:“叶先生,宁先生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伊臣站在距离轿车几步远的地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钱已经拿回来了,麻烦你转交一下行吗?我……我这种地位卑微的小人物,都这么晚了,就不打搅宁先生了。”

保镖依然弯着腰一动不动:“宁先生说,想跟叶先生聊聊,请叶先生务必赏光。”

伊臣咬了咬牙。

他抱着密码箱,犹豫了一会儿,上前走了几步。

灯光昏暗的车里,他看见宁溪皮鞋锃亮的一角,那炫目的光亮,让他的喉头有些发紧。

深夜的约会

车里比伊臣想象中的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端坐在内,他身穿整洁笔挺的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凤眸狭长,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冷峻纤细的知气质。

与帮派堂主的身份相比,宁溪给人的感觉更像一名律师,或者是什么大公司的高管。

看见伊臣,他淡淡一笑,交叠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悠闲地打量着他。

“辛苦宁先生还亲自跑一趟。”伊臣低下头,主动开口。

明明是非常温暖的天气,他背后却渗出了冷汗。

这样面对面的和宁溪打交道,还是第一次,但伊臣对他的厉害之处早已相当了解。这个人的本事,跟罗澜,谢荣,甚至兴义会的那些人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的手段险狠毒,杀人不见血,自己稍有疏忽就会脑袋分家,而且完全不会脏到宁溪的手。

——就像他刚才对待谢荣一样。

宁溪上下打量着伊臣,狭长的凤眸中透出一丝深邃的笑意:“不用客气,在我手下已经很久没出这么大的事了,过来看看是应该的。”

伊臣后背发紧,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其中隐含的意义实在是太深了。

他定了定神,面对着宁溪打开了密码箱。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摞着一叠一叠的现金,缝隙里还夹着一张支票。能这么顺利的拿到钱,又要多亏谢荣那种谨慎的天,这些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些钱,也省去了伊臣需要到旅馆去搜他房间的功夫,

“这是一千万的支票和五百万现金,不过现金被谢荣花掉了一些,应该不足五百万,缺少的部分我会补齐的,”伊臣说着,声音有些犹豫,“至于剩下的那一千万……”

“我知道,在谢夫人手里,”宁溪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背,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些钱,“我懂你的意思,天玄会办事是有原则的,祸不累及家人。谢荣已经按照帮里的规矩处置了,我就不会再去找他妻儿的麻烦。念在谢荣这些年为我劳心劳力,那一千万就算是给孤儿寡母的抚恤金吧。”

伊臣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凭他现在的地位,只能勉强追回这些钱,要保住谢荣的家人是完全不可能的。宁溪发话说肯放过他们,让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伊臣脸上那些微妙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宁溪的注意。他微微眯起眼,伸手拿走密码箱,看了看上面撬锁的痕迹:“伊臣,你的手很巧。”

“一点雕虫小技而已,让宁先生见笑了。”伊臣低下头。

宁溪笑了笑:“这样的手,不适合去干那些脏活。”

他说着,把密码箱随意扔到一边,手掌轻轻覆盖在了伊臣的手背上。

伊臣一惊,但是没敢抽开。

现在是他在被顶头上司问话,只要还想要命,就不能轻举妄动。就算宁溪当场扒了他的衣服,他也不能反抗。

宁溪的手掌很温暖,也很柔软,他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指尖干净,透出一种长期养尊处优的姿态。但是,这份温暖和柔软并没让伊臣有任何好感,他的背后反而又开始冒冷汗了。

一种爬虫蠕动般的感觉,缓缓在他体内蔓延开,让他感到恐惧又恶心。

这种恶心的恐惧感,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这四个字在伊臣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时,宁溪放开了他的手,凑近他耳边轻声问:“伊臣,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一边问,他一边越发肆无忌惮,把手伸进伊臣怀里索起来。

伊臣忍耐着不动弹,刚才那种熟悉的恶心和恐惧感又回来了。

他自以为是个很淡定的人,为什么现在的感觉会这么难受?难道他天生跟宁溪八字不合,还是说,他曾经在什么自己不记得的时候,被这家伙骚扰过?

“宁先生的意思是,我还太嫩,下不了狠心去杀谢荣,是不是?”他尽量冷静地问,“所以,您就替我动手了?”

“呵,算是吧。”宁溪笑笑,从伊臣怀里出一个高敏度的窃听器,还有一个密封袋。密封袋里,装了几枚白色的小药片。

他在指尖把玩着那个窃听器:“这个东西,我回收了。”说着,一把将它捏得粉碎。

然后,他举起密封袋:“……至于这些药,你是打算骗谢荣吃下去的?”

“……原本,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伊臣长吁一口气,感到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但是,您把窃听器给我的时候,我就该猜到,您是想亲自动手。是我没明白您的意图,很对不起。”

傍晚快要下班的时候,宁溪突然派人把这个小道具送到公司里,让伊臣随身带着。

来人留下的口信是,因为谢荣和伊臣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宁溪希望伊臣找到他以后,能从他嘴里套出自己卷走这么多钱的原因。否则把他抓回帮会审问的话,要撬开他的嘴可能得费一番功夫,太麻烦。

伊臣对口信信以为真,觉得有些道理,再说他也不敢违抗宁溪的命令,就把窃听器藏在了怀里。这样的话,他和谢荣交谈的每一句话,宁溪就都能同时听到。

在酒吧,伊臣原本打算套出谢荣的话以后,把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迷倒他,再把他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处置。没想到宁溪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他要亲自处置谢荣,所以,一旦听完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就派人直接把谢荣给杀了。

刚才在酒吧,听到谢荣被杀的消息的一瞬间,伊臣就全都明白了。

他有他的计划,但是宁溪的计划比他更加果断毒辣。

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本来,我也没想到自己一定要动手,”宁溪低头玩弄着那些药片,不紧不慢地说,“但是,当听到你主动对谢荣坦白,说你要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一个说自己要自杀的人,是不会自杀的;而一个说自己要杀人的人,把意图说出口的时候,他的意志就已经动摇了。”

伊臣感到芒刺在背,咬牙低声说:“对不起,我……”

宁溪拍了拍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我不是在怪你,没能下手,对你反而是一件好事。天玄会需要的从来就不是无血无泪的杀人机器,你因为挂念着和谢荣的旧情而下不了狠心,说明你是一个有情义的好孩子,我很赏识。”

伊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宁溪继续说:“而且,刚才我也已经告诫过你,你这样的一双手,不适合去干这种脏活,以后也不要轻易去做打打杀杀的事了。你是谢荣钦点的后辈,前途无量,而一个有才能的人,他该做的不是亲身上阵,而是身在幕后而运筹帷幄,利用合适的人去办合适的事,自己的双手不沾一滴鲜血就达到目的,做得干干净净。”

伊臣很明白宁溪的意思,心里却困惑了起来。

宁溪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好似在对后辈循循善诱。这样的语重心长,简直跟刚才猥琐骚扰他的怪蜀黍判若两人。

或者说,这就是他的为人之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似虚伪,又偶尔真诚,让人本不清他的底细。

伊臣浑然不知,当自己费心思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慢慢变化了。刚才上车的时候,那种勉强伪装出来的淡定和沉静,已经随着谈话的深入而慢慢消失。

他太紧张,也太谨慎了,宁溪早就看出他的沉静是伪装出来的,故意用虚虚实实的伎俩来刺探他的真面目。他也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心里有点兴趣,想探探这个年轻人的底细。

当然,这方面伊臣绝不是他的对手,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忘了要保持一开始的沉静,脸上带着深深的困惑。

这样的困惑,让他看起来少了一份淡漠,多了一份可爱。

叶伊臣在同龄的年轻人中虽然很优秀,但是剥开情绪的伪装,他也并没有成熟到无坚不摧的地步。如果再多聊聊,彻底打乱他的阵脚,也许还会暴露出更多有趣的一面吧?

这样一个人,也难怪老大会有兴趣。

宁溪心里想着,实在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办法。他其实并没有把新老大当成一回事,但至少在目前,台面上他还不能唱反调。

“那,闲聊就差不多到这里了,”他笑笑,“我们快到了。”

伊臣一惊,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驶离刚才那个地方,在深夜的公路上飞驰。

这辆车经过了特殊的改造,行驶的时候既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一丝晃动,仿佛是在光滑的冰面上滑行。伊臣这几天的情绪一直非常紧张,刚才的注意力又全都被宁溪吸引过去,本没注意到车是什么时候开的。

“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里?”他皱眉问,“还有什么事情在车上不能说吗?”

宁溪无奈地摊手:“没法说,因为做主的不是我,是我的老板要见你。”

伊臣一怔:“你的老板?天玄会的卫老大?”

“不,是少爷。”

“……卫霆飞?!”

宁溪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哦?就算在帮会里,如今也没几个人敢直呼少爷的名字……我想起来了,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一点渊源?”

伊臣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不是一个班级的,只是同级校友。”

“原来如此,难怪少爷听说谢荣的事情以后,指名要见你,”宁溪说着,从怀里出一副黑色的眼罩,“那么,这个就麻烦你多配合了。”

伊臣没说话,十分顺从地接过眼罩,绑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现在要去见的是站在hei帮集团顶尖位置的男人,自然会面对这样的规矩。

看着他把眼罩绑好,宁溪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此时,他只能看见伊臣的半张脸了,那挺直的鼻梁和柔软的嘴唇,在车内昏暗的光线笼罩下,透着一种朦胧而青涩的美感。

谢荣那个老家伙,真是发现了一个宝。

宁溪咂了咂舌,无端回想起刚才透过车窗,在那条幽暗的小巷里看见的,蓝蔷薇酒吧的霓虹灯。

夜幕中,那朵蓝色的蔷薇花幽静盛放,流露着一丝清冷的诱惑。

就像坐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

“伊臣,”他最后一次拍拍他的手,“我对你久闻大名,今日一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后会有期。”

“谢谢,后会有期。”伊臣客气地笑笑,心思却早就不在宁溪的身上了。

此时,他心乱如麻,口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他非常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才没有激动地发抖。

脑袋里在嗡嗡作响。

卫霆飞,他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居然还记得他,还要见他,干嘛要见他?

不不,最重要的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老大<一更>

车子驶离闹市区,周围越来越安静,灯光也逐渐稀少。

宁溪也开始像在忌惮什么似的,不再跟伊臣说话。

大约开了十分钟以后,车子减速了,然后拐弯,颠簸了一下,下坡,又开了一会儿,最后拐弯停了下来。

立刻,有人打开车门,鲁地将伊臣拽了出去。

这种办事风格跟宁溪的淡定优雅大不相同,伊臣皱了皱眉。

双脚踩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鼻尖能嗅到淡淡的汽油味。照刚才颠簸,下坡和拐弯的路线来看,大概是来到了停车场,宁溪的任务已经结束,自己正在被交给另一拨人?

伊臣刚在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就传来车子发动的引擎声。

宁溪离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一个鲁的声音呵斥伊臣,同时在他背后猛推了一把。

伊臣没说什么,顺从地按照对方的命令向前走去,心里有点受不了这种没礼貌的待客之道。不过也罢,这种浅薄凶恶的风格才是他概念中的hei道,虽然这个小流氓推他的力气没轻没重,至少要比跟宁溪打交道要来的轻松。

想到这里,他反倒没有刚才这么紧张了,甚至有闲心扭了扭肩膀。刚才在车上冷汗流的太多,衬衫几乎都粘在了背上。

“那个……”扭完肩膀,伊臣一边慢吞吞地走,一边尝试跟对方沟通,“请问可以把蒙住我眼睛的东西拿下来吗?看不见前面的路,我不太好走。”

“就你事多!”小流氓骂骂咧咧,一把将伊臣的眼罩扯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刺进双眼,伊臣微微眯起眼睛。

他猜的果然没错,自己确实是站在停车场里。这座停车场十分宽敞,却空荡荡的一辆车子都没有停,挑高的天花板上亮着几盏小灯,冰冷的夜风吹来,让人感觉森森的。

停车场的尽头有一部电梯,门正打开着,似乎在等待着伊臣赶快进去。

伊臣看看电梯,又回头看看停车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小流氓恶狠狠地催促。

“我不是不愿意走,只是在想,都这么晚了,我离开这里之后还能不能赶上末班车?”伊臣冲他笑笑,似乎有些困扰。

小流氓呆滞地看着他。

末班车?为什么这家伙还有闲心想这种事?宁老板刚才没在车上吓唬过他吗?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伊臣也淡定地看着那个小流氓,突然发现,他的嘴里镶嵌着一颗大金牙。

那灿烂的光泽,让伊臣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

呵,真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见熟人,这不是阿金吗?

伊臣不太记得阿金的脸了,倒还记得这颗金牙。十年前,卫霆飞念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里收小弟,某个倒霉蛋抵死不从,非要自建小团体跟卫霆飞作对,被那家伙直接揍掉了一颗门牙。

然后倒霉蛋才很贱的学乖了,而且像家犬一样被卫霆飞赐名为“阿金”。当时,卫霆飞出钱给阿金镶了这颗大金牙,他们俩不知为何都对这颗俗气的牙齿很满意。

而从头到尾旁观的伊臣,懂得了不良少年之间弱强食的俗规则,同时对金牙产生了一种“喜欢这种门牙的人果然是物以类聚”的绝望想法。

这颗牙太俗气了,真的,太俗气了。既俗气,又丑,还滑稽,看着这颗牙,伊臣要忍住不笑都很困难,让他露出害怕或者紧张的表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真对不起阿金啊。

此时的阿金已经从呆滞中恢复过来,重新开始忠诚地扮演凶恶坏蛋的角色。

毕竟也有十年的流氓经验了,他装模作样围着伊臣转了一圈,狞笑道:“臭小子,什么狗屁的末班车,你是不是还想回去上班啊?告诉你,忘了你那个破公司吧!落到了霆飞哥的手里,就算你生了三头六臂也跑不掉!”

伊臣提起一口气准备说话,话题在“骂人”,“谈判”,“求饶”,“问卫霆飞在哪里”等诸多内容之间纠结一番之后,发现哪个话题对此时的处境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眼看都能见到老大了,何必还跟底下的小喽啰计较。

于是,提起的那口气又放下了,他选择了沉默。

阿金傻了眼,他的坏蛋角色必须跟受害人一起配合才有效果啊!受害人嘤嘤嘤嘤的哭泣,才能显示出他的凶狠威武嘛!现在受害人都不说话,他拿什么东西来威胁人家?霆飞哥的口味果然很奇怪!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最后,阿金脑袋里的某筋终于崩断了,他暴跳如雷地推搡着伊臣:“走,给我走!臭小子,我要让你看看欠债不还的下场!——”

伊臣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他是天玄会的老大,绝不会培养出智商这么低的手下。连设法让受害人害怕求饶这种基本技能都不会,卫霆飞对手下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他总是这么的纵容他们。

两人进了电梯,一路升到十八楼。期间阿金一直烦躁地跺着脚,想说点什么来吓吓伊臣,却又因为初战落败,不知道再战要说什么才好。

伊臣倒是没在意他,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难得有机会接触天玄会的产业,他觉得挺新鲜的。

到了十八楼,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出现在伊臣面前的是一条走廊。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两边都是紧闭的房门。伊臣起先以为这是一家酒店,走了一会儿就发觉不对。对酒店来说,这些房门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远了,这意味着门后的一个个房间都非常大,这些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来到一个房间门口,阿金站定了。

然后,他一脚踹开房门,把伊臣推了进去。

雪白的灯光和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十分嘈杂,各种拍摄道具和设备扔了一地,喝空的饮料罐和剩饭盒混在一起,散发出非常奇怪的味道。

原来,这里居然是一个摄影棚。

伊臣一走进去,就听见男人销魂的呻/吟。

刺眼的镁光灯下摆着一张床,两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正在床上纠缠。几台摄影机围着大床,一个穿着卡其色马甲、貌似导演的中年男人正举着喇叭,发出“吻得再深一点”,“他!他屁股!”之类的指令。

诶……这是?

第一次看到电影的拍摄现场,还是色/情片,伊臣怔了怔。

不过,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是全神贯注的样子,好像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了。

在人家的地盘上大惊小怪不太好,所以伊臣就跟着他们一起专注地看了一会儿。他看见那两个男人没吻多久,男A就急吼吼的把“小弟”/进了男B的屁股里。

居然是真刀真枪啊……

耳边传来阿金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哈!怎么样,怕了吧?霆飞哥说了,要你钱债偿!那三千万我看你也还不出来了,就躺到那张床上去让霆飞哥好好享受……”

“你们这片子赚不了钱吧?”打断阿金的话,伊臣转过头冷静地问。

“……”阿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拍得也太糙了,不要因为这种片子观众数量少就制滥造啊,再小的市场也是市场。”伊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再小的是……是什么?”阿金满脸问号。

“市场!”伊臣提高了声音,“你们在拍片之前统计过相关数据吗?一部色/情片的床戏长度通常在三十分钟,太短没感觉,太长很无聊。在这三十分钟里,前戏和上阵各占一半时间是相对科学的比例,那就要控制好上阵以后的节奏,不能太快出来。但是,那边的男人接吻心不在焉,急着就/进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他是快枪还是早泄?再不就要在外面了吗?他能不能坚持到三分钟不?这是谁挑的演员,谁写的剧本?”

“我们拍的是文艺色/情片……SEX过程没有这么细致的……”阿金弱弱地辩解。

“文艺色/情片?”伊臣一脸的怀疑,“我没看出哪里有文艺成分啊,表白呢?情话呢?文艺型的撩人前戏呢?我知道帮会是挺有钱,但再多的钱也不能这样随便拿来烧吧?你们这项产业是不是一直在亏损?”

他的声音,把片场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带着不同的表情听着伊臣的分析和批判,床上的男A也好奇地转过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X还在男B的O里。

阿金痛苦地扭过头。

伊臣准确地戳中了他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从这里出去的片子……的确亏得惨不忍睹!

去年的时候,娱乐圈里几个没出息的小明星玩轮盘赌,欠了帮会里的钱。那些家伙除了还算好看的脸,不错的身材和一点勉强的演技,什么本事都没有,卫霆飞就冒出了让他们拍片还债的灵感。

他辟出一部分资金投入了色/情电影产业,那些欠债的倒霉鬼只要自己不嫌丢人,就能真刀真枪上阵出演,钱债偿。

反正片子上市的时候,演员的脸会打马赛克,那几个家伙居然就真的同意了。他们平常就是靠着潜规则混日子,上哪张床都无所谓,拍几部色/情片,就当是事业发展到新领域了吧。

这生意听起来不错,但不幸的是,卫霆飞很讲义气。

正因为他太讲义气了,所以就很在意这些债务人的感受,对他们下不了狠心。那些家伙毕竟是演员出身,只要哭着编出一套凄惨身世,说自己赌博是拍戏压力太大,而没日没夜的拍戏都是因为生活所迫,多么的无奈,多么的痛苦,卫霆飞就狠不起来了。

也就是欠了一点钱而已,他觉得没必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一旦狠不起来,在非原则的问题上,他就会变得比较好说话。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按照债务人的请求缩短了他们的床戏戏份,就这样,原本三十分钟的床戏总长度,总是莫名其妙被缩短到了五六分钟,剩下的时间就只能用约会、购物、居家之类的情节来补足。

这样滥竽充数,偶尔一两次还没问题,次数多了观众就不买账了。人家要看的是床上激战啊!是火辣辣的/捅屁股啊!是湿漉漉的啃来啃去啊!谁要整天看你约会购物啊!

于是,久而久之,拍出来的片子就越来越卖不出去。别人都赚得盆满钵满的色/情电影业,到了卫霆飞手里就不但没盈利,反而亏的一塌糊涂。

债务人的人权是保住了,工作人员可就倒了大霉。

他们的薪水是按照片子收入按比例均分的,当初也是以为干这行会赚大钱,才高高兴兴的加入。现在可好,片子拍得越多亏得越多,摄影师拍黄片的收入还比不上他以前拍的野生动物纪录片,传出去让人笑死,怎奈一个惨字了得。

如今,提起色/情电影,手下们都忍不住要哭着竖起拇指,对卫霆飞说:“老板,你真行!”

众小弟有苦难言,又不敢直接跟卫霆飞抱怨,谁敢当面质疑老大的经商头脑?!

还是伊臣道出了他们心中的凄楚。

一时间,摄影棚里凄凄惨惨,一众工作人员都停下拍摄揉着眼角。只有两个身背债务的演员悠闲的看着好戏,男A一边看,一边想起自己还在拍片,就继续兴致勃勃的在男B身上耸动着。

伊臣叹息,他也不是没猜到电影亏损的原因,只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卫霆飞在这些小事情上,对自己人心慈手软的毛病还是没有改。

他就是这副样子,对待敌人可以极端的冷酷无情,手段毒辣又强硬。当年附近周围几十所高中的小混混,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直哭,看到他的脸就会脚软的跪在地上讨饶。

但是在校内,凡是归顺于他的家伙,都能嘻嘻哈哈的跟他闹成一团,随便称兄道弟。

因为这个毛病,伊臣还帮他收拾过好几次烂摊子,抓住了几个对他两面三刀的小叛徒。

那,这次是又要收拾了吗?

在装瞎和做好人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伊臣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眼看着卫霆飞在做傻事,他就没法袖手旁观。如果今天潇洒地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这间不会赚钱只会烧钱摄影棚一定会让他夜不能寐。

从卫霆飞的角度来看,他的事业在海外发展的顺风顺水,纵容本地几个欠债的小穷鬼算不了什么,工作人员的亏损,他顶多自掏腰包补一点津贴给他们就行了。但对伊臣这种一丝不苟的格来说,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再小的虾米,只要跟帮会打交道,就要按照规矩办事,谁都不能例外。

“把剧本给我,”扬手招来导演,他拿起剧本开始圈圈画画,“色/情文艺片是吗?虽然我也没信心能让你们赚多少钱,但至少能保证不亏损……开头加一段风景吧,建议你们日出的时候到山间去拍外景……这个,角色不能一进卧室就脱衣服上床,先调情喝酒……啤酒不行,至少也要红酒或者香槟……再装饰一些烛光吧,气氛更加浪漫。然后这样……那样……”

伊臣正专心致志地修改着剧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叶伊臣!你给我闭嘴——”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把他狠狠拽进了怀里。

——哗啦。

剧本掉在脚下。

暴的亲吻瞬间将他淹没,伊臣眼前一阵晕眩。

这是正主来了吗?

除了卫霆飞,这世上也没人敢这样对待他的。

被钳制在怀抱中的身体动弹不得,他无法控制地踮起了脚,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那双手臂上。

围观群众纷纷发出“嘶”“嘶”的惊叹吸气声,让伊臣觉得有点丢脸。趁卫霆飞的舌头还没伸进来的时候,他就使劲推开了他。

视线里的男人有着漆黑的眼瞳,黑发就像钢刷般的坚硬,相同颜色的西装包裹着他高大而健壮的身躯。他的身上散发着嚣张的野气息,正在用一种鲁又炽热的眼神注视着伊臣,好像用眼睛就能把他的衣服全部撕开。

凝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瞳,伊臣有点不爽地开口:“卫霆飞,你……是不是太会烧钱了?”

一脚踏入火坑<二更>

卫霆飞不屑地冷笑一声,伸出手指,十分暧昧地挠了挠伊臣的下巴。

“你在生气?”他犀利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野兽在调戏一只美丽的猎物。

伊臣扭头躲开他的手指,警戒地看着他。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十年过去了,卫霆飞的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身材更加高大强壮,那漆黑的眼神也远比学生时代更加的深邃冷酷,完全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这么多年来,伊臣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他,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会回国。有几次谢荣说要带伊臣见见世面,偷偷把他领到天玄会的年终分红会去过,在满是hei道兄弟的会场里,他远远地见过卫霆飞几次。

每一次,这个男人都变得更潇洒,更倨傲。

从两人分别之后到现在,卫霆飞已经成长的一点都不比他的亲爹,当年叱咤风云的卫老大要逊色。只要站在这里,他就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傻头傻脑的高中生了。

但是,在伊臣的记忆里,卫霆飞十年间却是从来没有在这种平常时间回来过。他不可能为谢荣这么一点小事亲自费心,这是……帮会里出了什么事吗?

这时,一直在旁边待命的阿金终于按耐不住地跳出来,身为狗腿,主子登场的时候他必须吠叫两声,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忠心。

他愤怒地对着伊臣咆哮:“臭小子!你***居然敢对霆飞哥这么没礼貌,旧识有什么了不起的?!”

伊臣笑笑:“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卫霆飞的旧识?那旧识不小心欠债了,你们对待他的方法就是逼他去拍色/情电影?”

阿金跳脚:“怎么,你还敢有意见?老大让你拍,你就得躺到那张床上去让他拍!”

——刚才不是说老大也要一起享受吗,怎么一会儿又不参与出演了?看来阿金不但智商低,记也不太好。

伊臣在心里吐着槽,顺便抬头看看那张无数人在上面折腾过的道具床。

因为自己的乱入,拍摄现场好像提前收工了,刚才在上演十八禁戏码的男A和男B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一边旁观卫霆飞这边的闹剧,一边勾肩搭背的闲聊。

他们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没有被逼良为娼的样子,估计在卫霆飞手里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伊臣在心里默默扶额,老大在这边旁若无人的玩强吻,欠债的却在旁边看戏,这叫什么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欠债,债务人居然完全不怕债主,这让帮派大哥们的尊严何在?

更重要的是,再这么继续乱拍片子,放出去的债务哪天才能收回来!

估计着这笔债务的财务报告会烂成什么样,伊臣突然觉得一阵头大,他万般纠结地看着卫霆飞:“所以,要是今天我没有发现这件事,底下的人也一直不跟你回报盈利情况的话,你就打算让那些欠债的家伙去拍这种亏损一辈子的电影?”

卫霆飞沉默的瞥了他一眼,天生凶恶的气焰之下,一点点尴尬的表情若隐若现。

阿金则是继续充当忠诚的小弟角色,愤怒跳脚:“臭小子,把‘亏损一辈子’这五个字去掉!”

伊臣回头看他一眼:“可以啊,我不介意你们自欺欺人的。不过……”他用脚尖踹了踹地上的剧本,“不过,我那种一丝不苟的格,卫霆飞应该很清楚。而且,我自认为我的身体还是比较值钱的,不像那边那两个家伙那样可以随便用。所以,既然你们写不出让我满意的剧本,我就不可能同意用这种丢脸的方式抵债,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就这样吧,各位再见了。”

说罢,他扬长而去。

双脚有点发软,伊臣心里知道,他说的话虽然冠冕堂皇,其实却是想着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的三观和喜好都很正常,才不想躺在床上脱光了被摄像机拍他是怎么被人的。

然而,现实却没这么如意。

他刚走出摄影棚没几步,后面就传来卫霆飞冷冷的声音。

“站住。”

伊臣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真要命,还真的不肯放过他吗?

他站定脚步,回过头尽量装出冷静的表情:“还有什么事?”

在他身后,卫霆飞正懒懒的倚靠在墙上,一副潇洒不羁的气派。

他眯着眼,唇角一抹笑意:“别急着走嘛,伊臣,几年不见,你现在懂得挺多啊。”

伊臣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笑了笑:“那种片子,大学里多少看过一点,男人的好奇心嘛,你懂的。我当然是没吃过,但好歹见过猪跑。”

“好像见得挺多?”

“也不多,你知道我对数据的分析,统计和归纳之类的东西,一向很擅长。一部色/情片的内容构成,我看两三次就知道了。”

“也是,那理论经验丰富,上手一定挺快吧。”卫霆飞笑笑。

伊臣的脸色有些发白:“……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想拍那种电影。谢荣已经被宁溪处理了,他欠下的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你打算怎么还?还剩下五百万的高利贷,这对你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卫霆飞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烟雾从伊臣的眼前轻轻飘过,他定了定神:“是这样的,这些年跟着谢荣干,我攒了不少钱。我拿出存款,然后不够的部分可以再卖掉手里的债权和股票,如果再不够的话,还有我自己的公寓可以卖……”

“还真是砸锅卖铁啊,”卫霆飞笑笑,“欠债又不是你的错,何必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谢荣和罗澜都不在了,总得有个人负责。再说,如果我不揽,底下的那些人怎么办?”伊臣说着,有些烦躁起来,“反正我会还钱,具体怎么还你就别管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末班车回家,你快让我走吧。”

卫霆飞却一点都不着急,悠闲地吐出烟圈,说:“我确实不关心你要怎么还钱,因为我没打算要钱。”

“什么?”

“我不用你还钱,我……要你的人。”

伊臣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卫霆飞眯眼一笑:“我不要钱,我要你的人,说得够清楚了吗?”

伊臣咬紧了牙,声音颤抖起来:“你……!”

“我怎么?”

“你这是蛮不讲理!”

“我就是想要你钱债偿,怎么了?”卫霆飞笑笑,“你的身体能抵五百万,已经是不错的价码了。事实上,就算你一分钱也不欠,我想要跟你睡,你也没权力拒绝。”

身体在颤抖着,伊臣感到手脚冰凉。

原来,这才是卫霆飞的真正用意吗?原来他是想要他这个人?

确实,他说的没错,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宁溪,宁溪的顶头上司就是卫老大和卫霆飞。这些掌权的老大们一声令下,底下的小弟就得前仆后继死而无悔,陪睡一两次更是绝不准说一个“不”字。

愿意纵容哪个欠债的家伙,那是卫霆飞好心施舍。如果他不想施舍,当场就要了伊臣的命也毫不过分,这就是道上的规矩。

是伊臣自己疏忽了,他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却忘了具体用什么方式还钱,是卫霆飞说了算。

这时,卫霆飞叼着烟,双手抄在裤袋里,悠闲地踱步到他面前。

他的指尖夹着一张房卡,把它塞进了伊臣前的西装口袋里。

“明天晚上,我等着你,可别让我失望,”他笑笑,回头喊了一声,“阿金,送叶先生回去!”

某家犬立刻从房间里跳出来:“好嘞!”

但这个时候,伊臣连在心里吐槽他一句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的嘴唇发白,手脚冰凉,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脑袋里乱成一团,他早就应该知道,时过境迁,人心叵测,卫霆飞不应该也不可能再像他记忆中的那样了。虽然他偶尔会对那些欠债的可怜虫怜悯一下,但那只是他一时兴起,更多的时候他是冷血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卫霆飞是独自在大洋彼岸打拼出了如今的事业,为天玄会开辟了新的疆土,能做到这个地步,他绝不会是一个慈善家。

伊臣并没觉得他提出钱债偿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只是,当卫霆飞塞给他那张房卡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碎裂了。

***

回家的路上,阿金倒是没再逼着伊臣戴眼罩。

由此,伊臣也知道自己刚才所在的是一栋普通的旧办公楼,并没有什么秘密。既然没有秘密,起初宁溪让他戴眼罩的行为就十分奇怪了,但这种时候伊臣也没心思多想这些,他一路都沉默着,然后在距离自家公寓还有两条马路的地方让阿金停车,自己步行回家了。

他不想让hei帮的人知道自己的住处,哪怕心里已经乱成一团,这一点他还是没有忘记。

夜晚的风冷飕飕的,伊臣无打采的独自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散步。

身体好累,心也好累,他只是一肩挑起了股东理应担负的责任,却没想到会落到这样一个结局。但这就是他的天,说不定卫霆飞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预料到他一定会自投罗网。

毕竟,在高中的那些年里,卫霆飞一直都把他看得这么通透。

回到家里,伊臣也没有开灯,就这样一头栽进客厅的沙发里,再也不想动弹。

他的这套单身公寓不算宽敞,但房型很不错,一室一厅的格局,朝向好,阳光充足,距离闹市区很近,外出交通也便捷。真心想要出手的话,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贷款是早就还清了,伊臣也已经考虑好要怎么把它变现还债。具体怎样置换,能换出多少钱,剩下的钱能换什么样的房子,他也全都想过,甚至还去看过几个均价便宜一点的旧小区。

关于这笔债,他有很详细的还款计划,既能凑出钱,又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说真的,凑钱这种小事,一点都难不倒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债主少爷不稀罕他的钱,只要他脱光了陪他睡觉。

妈的。

早知道最后落得一个被他霸王硬上弓的地步,当年就不应该心软做好人。否则的话,如今他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

伊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

——伊臣,我们家的霆飞就拜托你了哦。

卫夫人娇娇嗲嗲的声音,似乎还浮现在耳边。

十多年前,伊臣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从后面慢慢跟上来,拦在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里面坐着一位手持羽毛扇的贵妇人,她身材娇小,巧笑倩兮,就像一个美女明星,完全看不出帮派大姐头的身份。

卫夫人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开场白。

于是,叶伊臣的生命里,就这样被迫多了一个累赘。

伊臣的出身不算高贵,他不知道亲妈是谁,亲爹据说是天玄会的一个小喽啰,在帮众火并的时候被人打死了,他是亲爹的兄弟们帮忙养大的。

但这一切,对他本身的成长并没有什么影响。

伊臣天生就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他长得很好看,也懂得用微笑去讨人喜欢,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在学校里,他是老师最宠爱的学生,是同学们最敬重的学生干部,是那种很小的时候就为自己安排好人生道路的早熟优等生。

这样的他,才不会知道帮派老大的儿子,居然跟自己在同一所学校念书。

卫夫人主动找上门,这让他非常惊讶。那个时候,他本没想过自己还会跟帮派扯上什么关系。

天玄会算是比较重情义的帮会,凡是死去兄弟的遗孤都是其他兄弟帮着带大,抚养费由帮会出资。如果没人愿意带,还有专门的育婴堂会收养这些小孩子,负责把他们养到十八岁。

但这只是帮会的福利而已,并不会强迫这些小孩走上hei道,伊臣当然也从没打算这么做。当时像他这个年纪的遗孤,帮会里有几百个,所以,虽然每个月都会收到卫老大给的抚养费,但是伊臣以为自己只是沧海一粟,卫老大只管给钱而已,本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然而,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卫夫人说完开场白,就把伊臣招到车上,用那种超级迷人的,甜甜腻腻的声音把伊臣夸奖了一番,又哭着把自家儿子多么没出息的劣迹批判了一番。伊臣这才知道,原来老大不但把他的身世调查的一清二楚,而且似乎很喜欢他。

可能因为,像他这么有出息的帮派遗孤十分稀少,而且当时的卫霆飞确实太不像话,简直没救了,他老子急需找人去治一治他。

伊臣很擅长干这种事,他一向很得人心,也很会让人听他的话。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那温柔恬静的笑容能让冰山都融化。但是熟知他本的朋友可知道他不好欺负,因为当他对着某个混蛋微笑的时候,心里大概已经想出了几百种让对方俯首称臣的办法。

对于自己的才能,伊臣是有那么一点骄傲的。

而且,像他那样的年纪,也正是最希望被成年人认可的年纪。他以为,稍微调/教一下那个没出息的少爷,对自己的人生道路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伊臣,帮派的前途都靠你了啊!

卫夫人哭着揪住他的袖子。

——没问题,交给我吧。

于是,伊臣微笑着答应了卫夫人的请求。

从此,一脚踏入火坑。

手段高超

第一次跟卫霆飞见面的印象就很糟糕。

学校里,伊臣在一间体育器材室里找到了这家伙,他正抱着五个浓妆艳抹的女生,肆无忌惮地狂笑着。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披在肩上,漆黑的短发就像钢刷一般坚硬,单从外形上来说,卫霆飞的确继承了卫老大的衣钵。

而他手下的小弟们,正在把一个倒霉蛋按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伊臣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无法明白卫霆飞是如何用两只手同时搂五个女生的,他又没像章鱼那样长八条触手。

于是,他放弃了追究底,非常礼貌地敲了敲门,微笑着说:“抱歉打搅你们,不过,学校里请不要打架。”

一瞬间,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住了他。

太妹们发出惊讶的呼声——“叶伊臣!是真人呀!~~”

脏兮兮的体育器材室里,稳重端庄的伊臣就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扑面而来。当时在学校里,他的地位就跟偶像明星没什么两样。

那温柔的声音,让卫霆飞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脊背麻酥酥的。

他习惯地舔了一下唇角,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

充满侵略的视线在伊臣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抬了抬下巴。

小弟们立刻凶神恶煞地朝伊臣冲过去,伊臣上前一步,闪身躲过第一个,伸脚勾倒第二个,对着第三个的腰眼戳了一下,又一脚踹中了第四个的肚子。

四个小弟滚作一团,剩下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当然不知道伊臣的格,他为人处事追求尽善尽美,而一个完美的男人,怎么可以不会打架呢?

关于伊臣是个打架高手的传闻,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卫霆飞显然是不知道,这点从他震惊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小白脸优等生居然这么会打,他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

而这,也是伊臣最初对卫霆飞很不满意的原因之一。

他冲着卫霆飞温柔一笑:“卫霆飞,你既然做了不良少年的头目,就要认真地做,怎么能连学校里谁擅长打架的情报都不知道?你这个头目,做得实在太不像样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

与事情的对错相比,没有把事情认真的去做好,才更会惹他生气。

卫霆飞一愣,随即愤怒地狞笑起来:“臭小子,你挺嚣张啊!”

伊臣也笑笑:“还好,如果你希望我被打趴下也没问题,刚才的事情可以再来一次,我保证不还手,”他说着顿了一下,“不过,前提是,你得先按照校规把校服外套穿好,必须像我一样穿得整整齐齐。”

扑哧。

角落里,不知是哪个小弟还是小妹发出一声嗤笑。

卫霆飞的额头上“吧唧”一声暴起了青筋。

这种做交易的技巧,是伊臣很擅长的技能。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会平白无故的听他的话,所以总会用一些交换条件来迷惑他们。

提出交易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很真诚,让对方不知不觉就落入他的圈套,产生一种“接受条件似乎很不错啊”的念头。而等到发现自己其实吃了亏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所以,这种交易的方式,后来就成了伊臣“降服”卫霆飞的王牌。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对话经常是以下模式:——

“那小子太不像话了!竟然敢抢老子的地盘,还缩在家里不敢出来,老子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可以啊,不过时间还早,先把那套数学模拟试卷做完。要是你能拿到八十分,我就帮你把他约出来,他不认识我,不会对我有戒心的。”

“哈哈哈哈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叶伊臣忽悠卫霆飞乖乖做试卷计划,成功。

“隔壁小店来了几盘新的色/情片,我得翘课去买!那东西很抢手,晚了就买不到了!”

“可以啊,不过你要翘的是一节物理课,我先把课上要讲解的内容告诉你怎么样?凭你的聪明才智,花十分钟听懂四十分钟的课程,应该没问题的。”

“好啊来吧!老子那么聪明,十分钟绝对行!”

——叶伊臣忽悠卫霆飞翘课而又不落下功课的计划,成功。

“下个月游戏公司要发售新的手办了,我钱不够啊,伊臣你能不能借点儿?”

“没问题啊,后天考试你能考到班级前十名就行,想借多少钱都可以。”

“你真大方!”

——叶伊臣忽悠卫霆飞发挥潜力考到好分数计划,成功。

一开始,卫霆飞特别的烦伊臣。他逍遥了十几年,才不肯被这种优等生驯服,他最讨厌老师的宠儿了。

但是,他就很快发觉,这个笑容温柔的小白脸很难对付。

伊臣好像有一种魔力,假如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卫霆飞就会倒霉的喝凉水都碜牙——比如想招安的小弟突然转校,要买的光碟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卖光,或者熟识的店老板要回老家探亲,临时关店一个月之类的。

伊臣本人当然没这么神通广大,他只是提前知晓了卫霆飞想要什么,然后告诉卫老大,让他尽快的,偷偷的把卫霆飞想要的东西转移到尽量远的地方去,让他得不到。

这种策略的行动,比卫老大当面呵斥卫霆飞的效果要好多了,卫霆飞被耍的团团转还全然不知,连气都没处撒,只觉得自己特别倒霉。

毕竟,他再凶狠也只不过是个高中生,被亲爹和外人联合起来折腾,完全没戏唱。

卫老大也是情非得已,其实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希望儿子能在胡作非为的同时,学习成绩不要太烂。如今的时代是科学的时代,干哪一行都得有文化,没有文化的流氓不是好流氓。

他不希望卫霆飞像自己当年一样辍学,光有一身肌,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而伊臣也没让卫老大失望,卫霆飞在他手里吃了几次苦头以后,虽然还是犟头犟脑的,却也不敢公然与他作对了。伊臣也很聪明,只要发现卫霆飞有进步,就会给他一点甜头,让他过几天顺风顺水的日子。

慢慢的,卫霆飞就深切体会到跟着伊臣走才有吃,跟他唱反调没有好下场。

其实,这家伙虽然看起来非常凶悍,倒也不是太难对付。

伊臣很清楚,在他之前,并不是没人对付不了卫霆飞,只是谁都不愿意。天玄会里本不缺人才,但他们个个心怀鬼胎,巴不得少爷没出息,继承不了家业。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有机会扳倒卫家,让天玄会改朝换代。

真是可笑。

卫老大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早些年的时候,他从上一代的手里接过衣钵,忙着打拼。而随着帮会的规模越来越大,他就更不能放松,因为明里暗里随时都有人想把他从大佬的位置上扯下来,甚至想要他的命。

在很多年里,卫老大和卫夫人都深陷激流暗涌的帮派争斗中,无暇分/身,本没功夫关心卫霆飞的教育问题。再加上他们是到了三十多岁才有了卫霆飞这么一个独子,十分疼爱,确实也纵容他了一些。

结果这么一纵容,就把卫霆飞纵容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流氓。

发现这件糟糕的事情以后,卫老大连忙四处找人想要管教他。但在找人的过程中,他发现可靠的人不够聪明,聪明的人又心怀鬼胎,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

最后,他才终于找到了身世清白,履历简单,头脑聪明又很有手段的伊臣。而且,伊臣跟卫霆飞年纪相仿,正好可以在学校里每时每刻的盯着他。

真是再完美不过的人选。

伊臣也确实做得非常称职,他本不需要卫老大提醒,每天都会很认真的跟在卫霆飞的屁股后面监督他,顺带还学习了很多不良少年世界的规则。而卫霆飞在他技艺高超的调/教手段之下,学习成绩稳步向上,居然还真的从小流氓……呃,变成了一个成绩不错的小流氓。

老师们大跌眼镜,他们都以为这家伙就一辈子没出息了,当然,他们也并不知道伊臣和卫霆飞的关系。但伊臣一直对他很有信心,在他看来,卫霆飞很聪明也很有悟,只是他非常缺乏耐心,连老老实实地坐着听完一整堂课都很难,普通的教学方法对他当然没用了。

那个时候,伊臣经常在想,如果卫霆飞能克服没耐心的毛病,认真踏实的学习,那必然是前途无量。再加上他笼络小弟的本事也不差,要是把这种本事用在笼络同学上,那他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这样一个对手与自己竞争的话,伊臣怀疑自己可能就本坐不到学生会长的位置了。

但世事无完美,卫霆飞的这点本,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

就这样,整个高中时代,他们俩就在这种看似亲密却又疏远的状态中度过了。卫霆飞在某些方面很忌惮伊臣,而伊臣也不想跟hei帮扯上什么关系,私下里,他甚至没把卫霆飞当朋友。

他从来没打算继承亲爹的衣钵。

他,只是在完成卫夫人交待的任务而已。


一个

不过,伊臣倒是经常会去卫霆飞的家里做功课。

他自己的家又小又窄,群居着一帮混混,成天打牌喝酒到三更半夜。混混可不知道孩子应该怎么培养,对他们来说,把伊臣一天三顿饭的喂饱,再把剩下的生活费攒起来等到十八岁的时候交给他,就够了。

所以相对而言,卫霆飞的家宽敞舒适又安静,很适合学习。

伊臣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个机会,卫家大宅就等于是天玄会的机要重地,连堂主轻易都进不去。说来纯粹是凑巧,有一天放学以后,他嫌家里太吵,就独自留在教室里写作业。这时,卫霆飞刚好路过,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喊了一声:“喂,你写作业啊?跟我一起回去写吧,刚好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伊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卫霆飞满脸骄傲:“我家里很大的,比教室强多了!”

伊臣一辈子都没有住过大房子,“家里很大”对他来说是一个难言的诱惑。

于是,他就乖乖跟着卫霆飞回家去了。

他跟卫霆飞一起,被卫家的车子接回去了。

第一次踏进那座幽静大宅的时候,伊臣完全无法想象它的主人是一个满脸横的帮派老大。

卫家大宅位于郊外,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山间,只有一条盘山公路可供进出,既安全又隐蔽。宅院里美得不可胜收,冬季有腊梅落满皑皑白雪,夏季有青竹随风摇曳,院子里还有小桥流水和红色的金鱼,极尽的漂亮奢华。

伊臣简直看呆了。

卫老大出身贫寒,靠着天玄会出人头地之后,他就对高档的生活有一种暴发户式的追求,因此砸下重金修建了这座大宅。而他的这种追求,除了体现在大宅本身的豪华程度上,还直接体现在“吃”这个人类的本能上。

理所当然的,伊臣就受到了这种暴发户式的隆重接待。卫夫人听说他来了,高兴的不得了,一边擦着眼角说“伊臣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一边连忙送来了八十个油泡芙给他吃。

是八十个,不是八个或者十八个。

伊臣又看呆了。

后来他很多次到卫霆飞的家里去过,每一次都成功受到了惊吓。只要他呆在卫霆飞家里不走,夏天的冰品,冬天的热饮以及一年四季不分昼夜二十四小时供应的点心,可以把他吃到撑死。

到最后,只要看见卫夫人端着堆满点心的大盘子笑意盈盈的走来,他就有一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那段时间,他真的很担心自己的体重超标。幸亏,他的新陈代谢功能还不错。

卫霆飞的房间是日式的,据说是因为卫老大搞装修的时候,迷上了哪部日本hei帮电影,于是大手一挥就定下了装修风格。但是卫霆飞嫌弃榻榻米不够柔软,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所以,这个房间看起来就不伦不类的。

伊臣早就对他们家的审美观绝望了,自从见过了卫霆飞给阿金镶的金牙以后,他就决定不再跟卫家人讨论“什么是美”的问题。

羊毛地毯很温暖,也很舒服。在寒冷的冬夜里,吹着暖气坐在矮桌旁写功课,旁边摆着热乎乎的水果茶和小馅饼,总是让伊臣的心情很平静。

这个时候,卫霆飞也会老老实实地陪他一起学习,或者靠在他脚边打瞌睡,就这样非常安静地呆在他身边,就像一只大型宠物。

似乎没有比这更让人幸福的生活了。

学生时代,伊臣得到过无数荣誉,毕业以后,也曾经见过比卫家大宅更加豪华的地方。然而每当回想过往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总是他和卫霆飞一起在这个房间里乖乖写功课的场景。

窗外大雪纷飞,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温暖和满足。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苛刻格,也不知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他太贪恋这种生活了,独立的房间,暖呼呼的点心,还有美丽热情完全不摆架子的卫夫人,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他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没有,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童年里只有无尽的香烟味和麻将声。没人会在乎他变成什么样,所以他只能自己为了自己,艰难的,谨慎的,一步一步的去打拼,就算受伤或者疲惫了,也只能自己偷偷的忍耐着。

他的心一直都是冰冷而孤独的,是这座大宅,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卫家的人,真的对他很好。

然而,不对劲的事情,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不知从哪一天起,伊臣感觉到卫霆飞的视线常常逗留在他的身上。在学校里的时候还好,当两人独处的时候,这种炽热的视线就变本加厉。

伊臣的神经很纤细,对异样的视线也特别敏感。他知道卫霆飞在偷看他,可是每当他抬头想探究的时候,卫霆飞已经略带尴尬的把视线收回去了。

怎么回事?

疑惑了一阵子,伊臣百思不解,觉得应该采取行动。

一天晚上,在卫霆飞家里写完一部分功课之后,他装作很疲倦的样子躺在地毯上闭目养神,半天都不动。其实他的意识很清醒,但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卫霆飞就果然上当了。

很快,伊臣的耳朵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只大型食野兽在丛林里移动。

体重轻轻地压了上来,温暖的呼吸落在伊臣的脸颊上。

他睁开眼睛,看见卫霆飞的脸近在咫尺。

让他意外的是卫霆飞看起来居然不是很惊讶,反而有种“既然被抓住就豁出去了!”的气势。他全然没有要逃跑或者解释的样子,而是霸道的按住了伊臣的手脚。

“伊臣,让我亲你一下。”他轻轻地说,漆黑的眼瞳中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在闪动。

伊臣从来没见过卫霆飞这样的眼神,它既像热烈,又像饥渴,但更像野兽得到了觊觎已久的猎物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卫霆飞,我听说你有几十个女朋友。”伊臣提醒他,心中感到一丝困惑。

“她们都没有你可爱,”卫霆飞舔了一下嘴角,唇边扬起的弧度就像是不怀好意的邪笑,“而且,你没有发现我最近都不跟女人来往了?”

伊臣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他并不太注意卫霆飞的私生活。

当然他也不知道,卫霆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这种念头的。不过,现在再追究这种事也没有意义了,那具强壮身体的温度,正透过衣料渗进他微冷的肌肤中,让他有种陌生的不安。

伊臣觉得,自己必须做一点什么来破坏目前的怪异局面。

于是,他微微一笑:“你想亲我?作业写完了吗?”

卫霆飞眯起眼:“写完了就能亲?”

“不,必须全写对才能亲。”

“那你检查一下?”卫霆飞说着,从桌上扯过作业本举到伊臣面前。

伊臣快速地扫了几眼,心里震惊不已。

当时那种震惊的心情,他很久以后都不能忘怀。那个时候,卫霆飞的成绩确实已经很不错,但一次把作业全写对,那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的事。

只能说,伊臣真切体会到了人类的潜力,为了达到目的,潜力确实是会爆发的。

在他回过神之前,卫霆飞已经鲁地吻住了他。

那炽热的吻就像他本人那样嚣张而霸道,带着无所顾忌的侵略。伊臣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个时候终于无法再掌握主动权,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抱着卫霆飞的肩膀绷紧身体,被他肆无忌惮的亲吻着。

一个长长的热吻。

嘴唇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急促的喘息着,卫霆飞低头看着伊臣,眼中带着一种野兽饱食之后的满足笑意。

“伊臣,我好喜欢你。”他凑近伊臣耳边,轻轻咬着他的脖子。

伊臣没有说话。

其实,这样的事情本来可以完全避免,他本不需要把全部正确的作业当做条件,只要一句“不行”就够了。他是卫老大钦点的人,只要他不愿意,卫霆飞本不敢碰他。

但是,他却没能说出这句完美又简单的拒绝话语,而是给了卫霆飞一个机会。

这或许是因为,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卫霆飞吧。

虽然,这与卫霆飞对他的喜欢,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真性情和假伪装

卫霆飞是一个真情的男人,伊臣很早就觉察到了这一点。

伊臣上学比较早,初中又跳过一级,上高中的时候只有十四岁。而卫霆飞是个成绩超烂的留级生,十八岁还在念高二。

因为年龄的差距,伊臣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情商比不上卫霆飞。

人对于自己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总会有一种朦胧的憧憬,伊臣对于卫霆飞的喜欢,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悄悄萌芽的。

卫霆飞这家伙,虽然打架斗殴抽烟泡吧样样都来,但是也有自己的准则。他对自己的小弟非常慷慨,甚至到了一种体贴的地步,小弟们只要真心诚意的跟着他混,必定不会吃亏。

伊臣多次看到有小弟痛哭流涕的抱着卫霆飞的腿,发毒誓愿意一辈子追随他。起初他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只以为这是不良少年傻乎乎的热血情绪在发作,来个桃园结义什么的。

这种桥段在hei帮电影里有的是,不良少年就喜欢有样学样。伊臣以为,这种男人之间的“友情”很脆弱,只要他们同时喜欢上一个漂亮女生,互相嫉恨,最后大打出手,友情自然就分崩离析了。

这种例子,在他作为学生干部处理同学矛盾的时候,实在见过太多。

但卫霆飞似乎不太一样。

伊臣也是在亲眼旁观了他收服一个小弟的过程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

那个小弟好像叫阿良,名字里带着良,品行可一点都不良好。他就跟阿金一样,一开始也把卫霆飞视为眼中钉,带着自己的小弟耀武扬威的冲着卫霆飞下战书。

卫霆飞处理这种问题的手段也很简单,他主动发话跟阿良单挑,然后直接把他挑趴下了。

一战决胜负以后,阿良从名义上就变成了卫霆飞的小弟。他当然不服气,但卫霆飞也有他的办法,他稍微打听了一下,知道了阿良家里挺苦,父母都是农民,爹死得早,是亲娘靠卖菜把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

阿良这个人虽然脾气挺坏,但对妈妈特别好,掏心掏肺的好。他这辈子的愿望就是挣大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却想不到良妈在去城里卖菜的路上出了车祸,瞎了眼睛。

想要复明的话,必须换眼角膜,但家里又没钱,阿良就只能一边课余时间打工攒手术费,一边等着角膜捐献的器官源。但医生说手术是有时限的,过了这个时限还换不到角膜的话,良妈的眼睛就没救了。

阿良急得焦头烂额,又没有办法。卫霆飞知道以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帮他把事情解决了。

他跟自己的亲爹卫老大谈了一下,在黑市上帮阿良找到了角膜的器官源,又帮他补足了剩下的手术费。

手术很成功,良妈恢复得很好。她是阿良心里的顶梁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神寄托,受了卫霆飞这么大的恩惠,阿良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汉,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卫霆飞的腿哭了一个下午。

任何言语都不能表达阿良感动的心情,他爽快的带着五六个小兄弟正式投靠了卫霆飞,发誓甘当他一辈子的小弟。后来外校的流氓有几次过来寻衅滋事,阿良每次都身先士卒的带着人出面摆平,本不用卫霆飞动一指头。

直到现在,阿良还在跟着卫霆飞混饭吃,帮他解决了很多麻烦。虽然卫霆飞收服他的时候看似花了很多钱,但从长远的发展眼光来看,却是非常值得的。

只要是人,都有软肋,软肋无非就是钱,权,情三者之一。但到底软肋在哪里,要怎样一击即中,雪中送炭,让人从心底被触动,从此忠心耿耿绝无二意,那就是一门非常大的学问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而卫霆飞,在这方面却非常有天赋。

他非常懂得发掘一个人心中最柔软和脆弱的部分,然后真心实意的去温暖它。他这个人平常话不多,脸也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偶尔帮小弟一两个重要的忙,总是会帮到他们最需要的地方,让他们感激涕零,庆幸自己没有跟错老大。

卫霆飞的这种人格魅力,吸引了一拨又一拨的小弟愿意为他卖命,而这就是他身为hei道太子爷最需要也是最重要的一种能力。在激流暗涌的hei道世界里,光靠钱是买不来真正忠心的好部下的,兄弟们只有看中了老大的人品,打从心底的尊敬和仰慕老大,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老大混。

伊臣虽然不是卫霆飞的小弟,也从来没跟着他混过,但也受到了卫霆飞的不少恩惠。

最初的一次,是有一天回家的时候,他在自己的书包发现了一盒退烧药。

伊臣非常惊讶,他是刚从卫霆飞家里写完作业回来的。放学收拾书包的时候,他还没有发现这盒药,所以,肯定是卫霆飞在家里趁他不注意,偷偷放进去的。

但是,卫霆飞这天一直都没靠近过他,怎么会知道……他在发烧?

伊臣的格追求凡事尽善尽美,自尊心也比一般人更强。他从不会在人前示弱,完美无缺的学生会长的字典里是没有“生病”这两个字的,他不喜欢受到别人同情的目光。

而他对自己的演技也很有自信,发烧的时候就算是距离他最近的同桌,也不会有一丝感觉。可看起来枝大叶的卫霆飞,怎么会知道他病了?

一开始,伊臣还以为这是卫夫人的好意,但后来接连几次,他都在没到卫霆飞家去过的情况下,在书包里发现了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那几样点心都是出自卫夫人的手艺,作案人员显而易见。可笑的是,当伊臣去质问卫霆飞的时候,他总是一脸凶神恶煞,断然否认。

可惜,卫霆飞在吹牛技能上完全不是伊臣的对手,那尴尬的表情早就把他出卖的一干二净。

在被卫霆飞吻过之后,伊臣再回起这些事情,终于隐约意识到,他其实一直在默默的关心着他,而且对他的关心可能要胜过对那些小弟的。

卫霆飞喜欢他的时间,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久。

难为他能憋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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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两人就这样暧昧地拥抱着。

伊臣问卫霆飞:“所以,你一直给我的那些小恩小惠,都是因为你喜欢我?”

卫霆飞尴尬地搔搔脸:“差不多吧,你总是把自己的真实心意隐藏的很深,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机会讨好你的。”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在生病,喜欢吃什么点心?”伊臣又问。他以为自己每时每刻都是小心翼翼的,绝不会流露出一丝过分的举动。

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像那些单纯的小弟一样,被卫霆飞找到软肋。

“我能感觉到的。”卫霆飞得意一笑。

“但我以为自己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啊,你这是动物的野直觉吗?”伊臣也笑了,意识到卫霆飞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在遇到他之前,从来没有人能从叶伊臣完美无缺的言行举止之中,找到他任何的一点小软弱,小爱好,或者小缺陷。但是,卫霆飞就偏偏做到了,他可以轻易看穿叶伊臣的伪装。

这,就是天玄会将来的掌权者,卫霆飞的本事。

卫霆飞绝非一无是处,假以时日,他也许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帮派老大。

而在养育这个老大的过程里,自己也出了一份力,伊臣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是不是野,我也不清楚,但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有直觉的,”卫霆飞笑着亲了亲伊臣的脸,问,“那你喜欢我吗?”

“比不上你这么喜欢吧。”伊臣轻声说。

“那就是有一点喜欢了?”卫霆飞很高兴,放开了他,转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光碟,“喏,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这个吧?”

伊臣接过来一看,是一套美国科学纪录片的合集,而且是正版的。

他自己囊中羞涩,别说是正版,就连盗版都买不起。所以经过盗版光碟摊子的时候,他偷偷的瞄过几眼,卫霆飞居然也察觉到了。

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光碟盒子,伊臣觉得鼻子有点酸涩。

他没想到世上居然会有一个人,对他这样的体贴入微,善解人意,能觉察到他那些深深隐藏起来的心事。

这样的温柔和细致,伊臣自诩是做不到的。

因为出身的低下,又在那种乱糟糟的环境下长大,伊臣很不喜欢谈自己的私事,也一点都不关心别人的私事。他其实很怕被人看不起,也怕受欺负,所以总是把自己伪装成那种完美无缺的,笑容迷人的优等生形象,不露痕迹的跟身边同学保持着距离。

虽然他也很会笼络人心,但手段跟卫霆飞完全不一样。他的格很敏感,不会对别人真心实意的好,只会凭着自己的好成绩,凭着他学生会长的身份,凭着他解决同学矛盾时候的巧妙手段,去吸引别人来做他的帮手。

他就像是那种成熟冷静的上司,能够游刃有余的解决一切难题,让手下的人全都对他仰慕不已。但是仰慕的同时,他们也非常的畏惧他,在他身边总是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什么事情让他失望。

诚然,伊臣是很会调/教人的,学生会的成员们在他的调/教之下也个个出色,能够应付各种难题,一个人能抵十个用。但是,那些成员只把伊臣当做一个才华横溢的领袖,从来没把他当朋友。

像卫霆飞和他小弟们那种亲亲热热的关系,伊臣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他知道自己的心肠很硬,格也很冷,永远做不到卫霆飞那样的热情体贴。所以,他才会对卫霆飞产生了一种爱恋般的憧憬。

况且,卫霆飞的爱意暖到了他心坎里,他确实很受感动。

就是这种憧憬和感动,冲淡了伊臣的道德底线,让他有点心软的纵容了卫霆飞对他身体的侵犯,也没有拒绝卫霆飞对他的喜欢。

于是,那一夜的热吻过后,卫霆飞的爱意就变得肆无忌惮了。

他像是挣脱了牢笼的飞鸟,开始完全无视校规,兴致上来的时候就在学校里把伊臣拖到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一通狂吻。伊臣不太喜欢这样,虽然他对校规的忠诚度并不算太高,但这种事被人发现的话毕竟会很没面子,在他完美的人生履历里抹上一个污点可不行。

不过,他也不想放弃“卫霆飞喜欢他”这个杀手锏,这可以令他在两人的较量之中占上风。今后在学习上提出什么要求的话,会更容易让卫霆飞答应。

所以,亲热的地点就转移到了卫霆飞的房间。

在那里,卫霆飞越发胆大包天,屡屡用全部正确的作业为诱饵,将伊臣推倒在地毯上把他吻得喘息连连。

时间久了,伊臣逐渐怀疑在这场交易里,到底谁占了上风?

他是不是掉进了卫霆飞那个臭小子的圈套?

但是,他也只是有点被卫霆飞打动了而已,本质上对这只黏人的野生动物并不算太上心,也本没把这种关系当成真正的恋爱。他本没空谈恋爱,他的日程表还排得满满的。

富裕的卫霆飞生活无忧,而伊臣除了自己学习和监督卫霆飞学习之外,还需要放学后去打工,来攒足大学的学费。十八岁以后,帮会里就不会再发放生活费了,要升学只能靠自己。

可是,打工中的糟心事总是很多。伊臣虽然早熟又聪明,却不是狡猾的成年人的对手。有时候,他会因为一些无理取闹的原因被克扣工钱,无处申诉的感觉真的很差。

即将迈入高三暑假的某一天,他的心情就十分憋闷。

下午的时候,他在一家据说小时工资很高的餐馆里洗盘子,其中一只旧盘子明明本来就有豁口,店老板却硬说是他笨手笨脚磕坏的,扣了他的工钱算作赔偿。扣掉了这些钱,到手的工资也不比别的餐馆多,伊臣这才知道,高工资只是店老板的幌子。

在卫霆飞的房间里,伊臣吹着冷气写完作业以后,坐在矮桌旁边发呆,思忖着要如何讨回自己应得的劳动报酬。

冷不防,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圈在了怀里。

“有心事?”卫霆飞凑近他的耳边,那温暖的气息弄得伊臣后背发痒。

“没有。”伊臣笑笑,但是卫霆飞并不罢休,捏住他的下巴鲁地吻了上来。

伊臣没说什么,这段时间,他已经懒得每次接吻前都询问作业。卫霆飞在正经事情上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想亲伊臣就要先写对作业”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忘记,也因此,他最近的成绩越发突飞猛进,说不定都可以竞争三好学生了。

真是难以置信。

柔软的舌叶探了进来,纠缠住伊臣的舌尖用力吮吸着。

伊臣温柔地回应着卫霆飞,心里在想,如果卫家的人和学校的老师知道这家伙学业突飞猛进的原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不但早恋,对象还是同,这口味……确实是重了一点。

再这么继续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时,他感觉卫霆飞的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似乎在往他的衣服里面伸。

糙的指腹触到后背的皮肤,让伊臣起了一身**皮疙瘩。

“够了。”他推开卫霆飞的头,却发现一件更加吃惊的事——就在他神游天外的几秒钟里,卫霆飞已经把他抱到了大腿上,他只是略一挣扎,姿势就变成自己张开膝盖,骑在了卫霆飞的腰上。

一个又热又硬的东西,隔着布料顶住了他的后臀。

而视线里,卫霆飞漆黑的眼瞳已经变得炽热又深沉,透出危险的气息。

“我知道你爱逞强,受了委屈是不会说出来的,就不逼着你说了,”他凑近过来舔着伊臣的脖子,双手都伸进他衬衫的下摆,肆意抚着他的身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你心情不好的话,干脆来做点让身体舒服的事情吧……”

“不……”伊臣微微僵硬,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衬衫纽扣也被卫霆飞解开了好几颗。

平坦的膛裸/露在外,两粒淡色的首因为房间里凉爽的冷气,而微微挺立起来。

卫霆飞低头看着,咽了一下口水,咬住右边的那粒,含在舌尖轻轻逗弄着。

陌生的电流从背后窜过,伊臣颤抖着弓起背,发出轻微的呻/吟:“啊……”

趁这个机会,卫霆飞的一只手滑进了他的裤腰里,隔着内裤握住了他柔软的分/身。伊臣惊叫起来,有点害怕地扭动着腰,双手紧紧搂住卫霆飞的肩头。

在事上,好学生完全不是坏学生的对手,卫霆飞只是温柔地套/弄了几下,伊臣就感觉到自己的分/身在他手中慢慢挺立了起来。

身体的力气在迅速流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是卫霆飞第一次做出接吻之外的亲热举动,按照平时的话,自己应该立刻阻止并提出交易条件的。但是现在,伊臣却什么都不想说。

他突然觉得很累,他不想再做那个完美无缺的叶伊臣。这一刻,他只想在卫霆飞的手里沉沦下去,把什么烦恼都忘记,直到溃泄得一塌糊涂……

房卡的疑云

卫霆飞果然一毕业就去了美国,伊臣怎么都不肯跟他走,他也没有办法。

他走了之后,伊臣发现自己的银行户头上多了一笔钱。

他把这笔钱当成自己监督卫霆飞的劳动报酬,心安理得的收下了。不过,他并没有挥霍一空, 而是在大学时代通过购买股票基金,让这笔钱翻了好几倍,成为了他最初的积蓄。

那几年,卫霆飞依然在他的生活中若隐若现,他在大洋彼岸安排家里派人派车送伊臣上下学,隔三差五还用电子邮件给他写很麻的情书。但他这个人不适合摇笔杆子,每次伊臣看着那些语句不通但是很真诚的情书,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卫霆飞坐在电脑前抓着头发,一脸痛苦地构思文字的样子。

卫霆飞真的很爱他,但,还是不行,他们不能在一起。

伊臣用了很多方法和很漫长的时间,才慢慢和卫霆飞撇清关系。他很有技巧的逐步减少了跟卫霆飞的联系,又借故搬了几次家,非常耐心的跟卫霆飞周旋。

慢慢地,两人的电话和网聊从一周几次,减少到一个月一次,几个月一次,大半年一次……最后几乎完全断绝了。美国那边有天玄会的分堂口,卫霆飞既要学着管人又要读书,逐渐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和新的交际圈,分在伊臣身上的力就越来越少了。

伊臣自己的人生也开始了新阶段,在大学里他依然过得顺风顺水,既读书好又会得人心,像高中那样继续在大学里当学生干部,颇受师生们的欢迎。

他和罗澜,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罗澜的样貌不比伊臣差,脑子也聪明,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因为情开朗又出手大方,在大学里的人缘挺好。但是罗澜这个人吃不了苦,在心思,手段,解决困难的方法和忍耐力方面也比伊臣差的远,所以,虽然两人大学期间一直是学生会竞选的竞争对手,但伊臣每次都能赢过他。

罗澜倒是也不记仇,而是打从心底佩服伊臣的本事,他天就是这么的单纯。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反而变得挺好,等到大四那年找工作的时候,罗澜就煞有介事的把谢荣介绍给了伊臣。

当时,谢荣已经在宁溪手下做了几年,他的公司正面临拓展阶段,急需有才华的年轻人来帮衬。认识谢荣的时候,伊臣已经两年多没跟卫霆飞打过交道了,他没料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听到“天玄会”这三个字,而且居然有机会去帮卫老大洗钱。

“怎么样?伊臣,一起干吧,我知道你胆子够大。谢叔开的薪水是那些校园招聘企业的好几倍呢,今后还会更多,我们跟着他不会吃亏的。”罗澜对这个行业相当有兴趣,他头脑比较简单,够轻松能赚钱对他来说就是好工作。

但伊臣的想法比他复杂得多。

跟着谢荣干,就等于又跟天玄会扯上了关系。而扯上关系,就等于他可能有一天又会碰上卫霆飞。他好不容易才跟那家伙断绝来往,难道还要自己再一次跳进火坑里?

伊臣想了很久,居然发现自己没有决心拒绝。

他还是那么的喜欢着卫霆飞,这种埋在心底的爱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一直都是如此的清晰。但是伊臣表达爱意的方法跟别人不一样,他并不是想从卫霆飞那里得到什么,而是想继续为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可以不对卫霆飞说出一个爱字,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他想帮卫霆飞。

卫霆飞不知道也无所谓,他自己默默的呕心沥血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帮卫霆飞做一点事,伊臣就心满意足了,他不需要卫霆飞做什么回报,他只想帮他。

机会稍纵即逝,伊臣下定决心接受了谢荣的邀请。

进公司之前,他做了细致的调查,知道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宁溪。宁溪当时已经是天玄会非常有权势的中坚派,似乎有野心要推翻卫老大的掌权,两人的关系很不好。

这对伊臣来说是一个绝妙的情报,宁溪和卫老大关系不好,两人之间肯定很少互通往来。这样的话,宁溪就不会把自己底下的那些人的详细情况告诉卫老大,卫老大就不会知道有一个叶伊臣在为宁溪卖命。

而且,在宁溪手下干,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伊臣能够更方便的掌握他的情况。一旦宁溪有了背叛卫老大的苗头,或者采取了什么威胁卫老大生命安全的行动,伊臣就能很快知道。

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在踏进公司的第一天,伊臣心中充满了难掩的兴奋感。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最适合他的位置。他不要什么婚约或者名分,有这样一份低调又重要的工作让他发挥才能,助卫霆飞一臂之力,才是他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

这样的生活,才会让他的人生感到充实。

因为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伊臣很卖力,在公司里的表现深得谢荣赏识。在这几年里,他的事情一直干得很漂亮,得到的红利更是年年攀高,二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生活富足。

他属于帮会里的一份子,又独立在帮会之外,得到众多员工的敬重以及忌惮。他身份低调,却又可以从洗钱的过程里分析出很多天玄会的重要情报,行动非常方便。

一切都很完美,伊臣感到非常满足。

但是他并没有结婚。

他也并不是要为卫霆飞恪守贞,只是觉得自己不太合适成家。他的格纤细敏感,总是用审视的眼光看人,对待自己和他人都十分苛刻。这样的格促使他能在职场中培养出一批得力部下,但在私生活里却只会把人搞疯。

所以,伊臣虽然交际广泛,真正的朋友却很少,他注定不会是那种享受生活的人。

在这种觉悟之下,他没想到卫霆飞十年之后会突然回来找他,而且还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耀武扬威的说要包养他。

难道,卫霆飞一直都没有忘记他,只是厌烦了跟他周旋,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强硬的逼迫他,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体?

黑暗的客厅里,伊臣躺在沙发上,觉得全身发冷。

他有很多巧妙的手段跟卫霆飞周旋,但是硬碰硬的话,他确实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纠缠了这么多年,他们最终居然是走到这样一个地步吗?

伊臣叹了口气,出西装袋里的那张房卡,捏在手心里把玩着。卫霆飞是他的顶头上司,一手指就能把他捏死,他本无从反抗。从今往后,他就要过上情妇的生活了,不管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只要卫霆飞一声令下,他就得按照他的命令去哪个酒店或者宾馆的客房里,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洗干净,然后像一条砧板上的死鱼那样,被他分开双腿翻来覆去的……咦?

伊臣正深陷在痛苦灰暗的想象中,突然发觉手里的房卡有点不对劲。

他连忙起身打开台灯,发现房卡的正面是空白一片,但背面刻着什么东西。伊臣有点远视,看不清太近的东西,伸手从茶几下面拿了一副无框眼镜戴上,仔细端详房卡上的东西。

银色的金属卡片上,刻着一副非常简易的地图。地图中间的位置有一个红点,四周标出两三条周边道路,就像报纸上房地产广告的示意图那样,简单又清楚。

地图下面,龙飞凤舞的刻着某某华庭四个字,再下面是一个详细的地址:X座XX室。

伊臣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那个某某华庭,网上它的信息很少,只知道是一座高级住宅区,均价高的吓人。

所以,这不是哪家酒店的房卡,而是一栋居家住宅的门禁卡吗?

谁家?难道是卫霆飞他自己的家?他要他到他家里去陪他睡觉?

好像哪里不太对。

伊臣隐约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据他所知,卫霆飞在这方面有一点传统的固执。他和卫老大一样,只会把自己推心置腹的朋友请到家里去,对普通人来说,能进入他们的家里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这代表着卫家的人已经视你亲如兄弟。

当时伊臣能够随意进出卫家大宅,也是因为卫霆飞爱上了他,准备把他当成结婚对象的。

如果卫霆飞这种神洁癖没有变的话,为了跟谁做体交易就把他请到自己家里去,似乎不太合理。况且,想跟谁上床的话他也不必特意买这么贵的房子,相比之下,酒店更便宜也更方便,想睡了就约,约进房间就干,干完各自回家,简单利落。

所以伊臣思考着,越想越不对劲,他是不是又掉进了卫霆飞的圈套?那只鲁的野生动物看起来头脑简单,却总能在他出其不意的时候,做出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来。

但是手里的线索实在太少,伊臣想来想去,到最后困得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也没能想明白。

危机解决<一更>

第二天,伊臣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进公司之前,他努力振作了一下,伪装出神抖擞的模样踏进了办公室。员工们都还在为了公司的巨额负债忧心忡忡,他得给他们一点信心。

然而,没想到他一露面,就有人欣喜地喊了一声:“叶先生来了!”

正在埋头工作的员工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事,呼啦一声涌上来,热情地把伊臣围在中间。众人不管是什么年纪还是什么职位,全都是一脸中了彩票的兴奋表情,把伊臣吓得不轻。

就在昨天,他们还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再不发工资的话就真的要全家一起跳楼了,现在这是唱的哪出戏?

正当伊臣呆滞的时候,有人高兴的发话了:“叶先生好厉害!只用了一天就筹到这么多钱!”

“是啊!还顺手谈了好几笔大生意,让大家能过一阵子充实的生活啦!”

“什么叫筹钱!这叫做成功解决公司的经济危机,是叶先生展示了深藏不露的实力!”

“没错没错!我们下半辈子就跟着叶先生混啦,打死也不会辞职!”

众人七嘴八舌,伊臣努力听了一会儿,这才明白昨天晚上公司账户突然有大笔进账,不但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有一些盈余。

然后今天早上,高利贷的人突然很客气的来打招呼,说是钱已经到帐了,今后不会再来打搅。没过多久,电脑的工作系统里又来了几张新单子,这让经验丰富的老主管们知道上面的人已经不怪罪他们了,继续跟他们展开了正常的工作业务。

就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大家再也不用担心公司会倒闭,老主管们也庆幸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卫霆飞的动作还真快。

伊臣在心里咂舌。

大少爷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摆出老板的风度,淡定地笑了笑:“事情解决就好,闲话就少说几句吧。一个小时以后,主管级别的人都到经理室来开会。相关人员把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以及新接手的业务,写一份完整的报告给我看。”

“啊~”众人立刻发出惨叫,然后悻悻地散开了。

伊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走到助理简琳的位置旁边,敲了敲她的桌子:“来一下,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简琳正在看文件,抬头发觉伊臣的脸色不太对,连忙丢开文件夹,跟着他进了经理室。

到了经理室里,伊臣看看外面没人,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转身开门见山地对她说:“卫霆飞回来了。”

“是嘛。”简琳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早就知道?”伊臣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简瞳知道。他一直混天玄会的内部网站,手上有很多情报。”

“你知道和他知道还不是都一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先生您不是不想知道有关卫先生的一切情报吗?”简琳反问,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

伊臣烦躁地跺了跺脚。

简琳和简瞳是一对孪生兄妹,他们和伊臣的关系还要追溯到高中。

那时候简瞳长得白白净净,读书很好但是格软弱,在班级里总是受到小流氓的欺负,有事没事就把他堵在墙角踢踹打骂。那些小流氓都是卫霆飞的小弟,他听说这件事以后,严肃整顿了帮派纪律,把那些小流氓臭骂一顿,勒令他们给简瞳道歉。

简瞳计算机玩得很溜,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黑客。卫霆飞对这种深奥的科学知识挺有兴趣,就顺手收了简瞳。简瞳以为自己找到了□□,过了一阵子却发现自己跟不良少年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就不太想跟他们玩在一起了。

有一次,伊臣到他们的聚集地去找卫霆飞,发现一个生面孔抱着电脑蜷缩在角落里,正噼里啪啦的打字。他有点好奇,跟卫霆飞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简瞳的境遇。

一个玩电脑的弱**跟一群小流氓混在一起确实不太好,伊臣就把简瞳带走了。当时在学校里,伊臣和卫霆飞算是实力最强的两大派系,一个学院派,一个流氓派,简瞳只要有伊臣罩着,一样没人敢欺负他。

两个人互相熟悉了一下,还挺合得来。简瞳那种书生是很崇拜伊臣的,伊臣也觉得简瞳一手的电脑技术会对自己有帮助。后来,简瞳又把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简琳介绍了过来,简琳天生是处理文书的一把好手,各种报表文档做得又快又好,帮了伊臣的大忙。

等到伊臣大学毕业进入谢荣的公司以后,硬是把简琳从其他公司撬了过来,让她做自己的助理。而简琳也没让伊臣失望,她办事干净利落又迅速,很善于领会伊臣的意思,话又不多,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帮手。

像是收服简瞳这样的事情,高中时代还发生过几次,伊臣身边也聚集了一些像他和简琳这样的知识型人才。按照卫霆飞的话来说,他们这是文化人的圈子,和流氓圈子谈不到一起。

毕业以后,大家自然就各奔东西了,大约还剩五六个人一直跟伊臣保持联系,随时随地都能帮他的忙,应该也可以算他的小弟吧。平时伊臣遇到麻烦的时候,也会动用一下这些人脉,这次谢荣的事情,就多亏了简瞳去黑宾馆酒店的电脑,才让伊臣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伊臣知道,简瞳跟天玄会里的一些人一直都有联系,但他对这种联系没兴趣。直到昨天晚上之前,他还并不需要简瞳手里任何一点跟天玄会有关的情报,也关照过他,除了宁溪的动向,任何天玄会的事情都不必来向他汇报,这对他的工作没什么用处。

而现在,他终于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如果能早一点从简瞳那里知道卫霆飞回国的消息,他就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叶先生,我觉得您不必太担心,”这时,简琳又说,“据我所知,卫先生这些年来的脾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公司出的事情应该不会影响到他对您的态度,您尽管可以放心去见他。”

“你说得轻巧,”伊臣苦笑,“你又不知道他是用什么理由来见我。”

“是衣锦还乡的来找您跟他结婚吗?”简琳很直接的问。

“……不是的!”伊臣猛地踹了一下桌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年他跟卫霆飞的那段关系明明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漏了一点风声。卫霆飞的小弟之间经常流传着一个谣言,说老大将来是要把叶伊臣娶回去做老板娘的,卫老大和卫夫人都已经同意了。

高中毕业以后,随着卫霆飞出国留学,这种谣言自然也就断了子,没想到今天简琳还会把它拿出来说。

“简琳,你……你给我说话注意一点。”伊臣扶着额头,有些急躁的喘着气。

“不小心就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很抱歉,”简琳低下头,“我重说一遍吧,卫先生是个非常危险的hei道少爷,您单独去赴约的话,请务必小心。”

“……”

简琳天生有点表情缺失,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伊臣一直对她的淡定冷静很满意,现在却是恨透了她面无表情的嘲笑他。

明明那么喜欢卫霆飞,却抵死不承认的逃避他;明明逃避了他,却又傻兮兮的跑回来给天玄会卖命;卖命就卖命吧,大难临头还不肯飞,偏要把无关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现在可好,闲事管得太多,结果自投罗网,把辛辛苦苦逃避开的那个人招上门来了。

那之前的东躲西藏,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伊臣自己都要嘲笑自己的愚蠢了。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总之,要是接下来几天我没来公司的话,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下,再帮我找个合适的理由蒙混过去。”

“明白了,请叶先生放心,”简琳点了点头,又说,“那个,叶先生,我好像又忍不住要说真心话了。您办事谨慎,心思细腻,凡事都照顾大局确实没错。但人心不是棋局,有些东西凭算计是算不到的,所以有的时候您就不要想得太多,随一点吧,放纵情感并不是一件坏事。”

伊臣怔了一下。

但简琳已经出去了。

这怎么回事?这是下属在对他进行思想教育吗?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对他指手画脚了?!……呃,这样不行。

伊臣连忙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卫霆飞搞得一团乱。他不能这样没形象的对着别人发火,他应该像平时一样假装宽容的一笑置之,然后分析出简琳说这些话的原因,再合理的反驳她……

妈的,还要分析什么啊,她不就是在嘲笑他一遇到卫霆飞就冷静全失,阵脚大乱吗?

伊臣愤恨地抬起头,看见窗户玻璃中映照出的自己——脸色苍白,发丝散乱,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稳重风度。就算是谢荣出事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简琳说得对。

伊臣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他好像太紧张,也想得太多了。卫霆飞一直都是这么爱他,他应该相信他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趁他落魄的时候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不要再揣测其中的端倪,也忘了昨晚摄影棚里的谈话。

现在,是卫霆飞邀请他到他的家里去,就这么简单,这是一场普通的约会。

但是,登门造访之前应该做些什么准备呢?

伊臣思考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做出了比较稳妥的决定。

下午,他请假早退,去超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菜——白菜,香菇,豆腐,涮牛羊片,各种丸子……以及火锅底料。

空手去卫霆飞家里肯定是不行的,一个成年人不会连这种道理都不懂。但送礼的话,伊臣又不知道卫霆飞需要什么,想来想去就带点菜上门,跟他一起吃晚饭吧。

……就这么定了,他不吃也得吃!

那个某某华庭并不远,坐落在市区一处大型绿地内。那片绿地非常广阔,规划了草地,湖泊,苍天大树和丛林等等各种景观,就像是一片都市森林。

伊臣也曾经去里面散过步,但凭着两条腿都没法走到尽头,本不知道深处还隐藏着这样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住宅区。

住宅区的规模很小,只有几栋外观时髦的摩天大楼,楼房之间的间隔相当远,但视野非常不错,颇有一番大隐于市的风雅感觉。

伊臣按照房卡的地址,进入了其中一栋。楼下的服务台前并没有人,但当他进入电梯的时候,眼角瞥到有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拿着对讲机在大厅里徘徊。

这里果然是天玄会的地盘。

电梯把伊臣带到了十八楼,这层只有一个房间,卫霆飞独自占据了整个层面。伊臣刷卡推开房门,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他自己虽然也有房子,但是跟这套奢靡豪华的公寓相比,真是差远了。

打开全部的灯,这地方还真有种金碧辉煌的感觉。

卫霆飞家的客厅相当大,并且特意设计分成了两部分,大客厅和小客厅。大客厅明亮宽敞,深红色的茶几环绕着一组奢华大气的黑色真皮沙发。小客厅靠近墙壁,空间私密,地板是桃木的,摆放着看起来很舒服的摇椅,脚凳,柔软的白色毡毛地毯,还有壁炉。

墙角设置了一处吧台,一排高脚凳面对着落地窗,夜晚的都市美景尽收眼底。

伊臣好奇地走到小客厅看了看,发现壁炉居然真的能用,不是摆设。

还挺有情趣啊。

他摇着头转身离开客厅,走进厨房,视线在里面绕了一圈。这间厨房大的就跟餐厅一样,完备的厨具全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子里,雪白的大理石台面擦得闪闪发亮,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伊臣又打开冰箱,里面几乎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两罐啤酒。

看起来,卫霆飞几乎不在家里吃饭。

他这么想着,又在四周看了一会儿,视线突然被一件东西吸引住。

厨房的墙壁上挂着一条围裙,紫色小碎花图案的。

而紫色,是他非常喜欢的颜色。

——“我等着你,可别让我失望。”卫霆飞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回响在耳边。

伊臣呆呆地盯着围裙看了一会儿,有点赌气的把它扯了下来,然后脱掉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他很爱干净,不喜欢做饭的时候衣服被弄脏,在厨房里干活的确会穿围裙。

所以……咳。

小碎花围裙<二更>

两个小时以后,卫霆飞推开家门,嗅到一股火锅汤料的香味。

他一边用手指松着领带,一边走进厨房。

餐桌上,不锈钢的锅子正煮着一锅白汤,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汤面上浮着几段青葱和红色的小辣椒。烫菜已经大部分准备好了,伊臣正背对着他,把牛羊片摆进盘子里。

这时,似乎听见背后动静,伊臣转过头。

他衬衫的袖子挽得高高的,身上正穿着那条漂亮的紫色碎花围裙。

“欢迎回家。”他冲卫霆飞笑笑。

卫霆飞愣了几秒钟,抬手捂住了鼻子。

幸好,没有鲜血之类的东西很丢脸的流出来。

他走上去,有点鲁的抱住了伊臣。那力道似乎没有控制好的样子,伊臣一下子被抱到喘不过气。

“你怎么知道我想看什么?”温暖的气息拂过伊臣的耳际,卫霆飞有点坏心眼的,用嘴唇碰碰他的耳朵。

“我可不知道,”伊臣用汤勺朝他的手背敲了一下,“洗手。”

卫霆飞发出一声夸张的怪叫,随即给了伊臣一个热吻。

等到屋主把自己收拾干净,晚饭也准备好了。

火锅本身是很普通的,但是经过伊臣的妙手生花,就绽放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卫霆飞吃得很起劲,伊臣光是坐在对面看着他,都觉得自己已经饱了。他默默地端详着他,虽然十年不见,这个男人的容貌和气质却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像一只鲁的大型野生动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轻声问。

“上个月吧,”卫霆飞从碗里抬起头,嘴里含着半颗虾丸,含糊地说,“这边有点事情,办完我还得回去的。”

“那你不是要包养我吗?回去的话还怎么包?”

“噗!——”卫霆飞差点把虾丸喷出来,“你真的信了?”

伊臣一怔,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

他咬着牙,耳泛起淡淡的红晕:“你,你是在耍我?!”

卫霆飞笑笑。

他慢条斯理地把那半颗虾丸吃下去,又拿起餐布擦了擦嘴,然后露出一种很满足的表情,好像在回味那东西的美味,最后才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悠闲地看着伊臣。

“你躲了我十年,难道想就这么算了?”他眯眼一笑。

伊臣呆住了:“……你知道?!”

“你那点小心思很好猜的,那种自以为很有技巧的逃避,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最初我们联络的频率越来越低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但那时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我了,难过了好一阵子呢。”卫霆飞说着皱起眉摇摇头,还真露出那种失恋似的痛苦表情。

伊臣哭笑不得:“所以,你现在就来霸王硬上弓了?”

“也不是,你太小看天玄会找人的本事了。只要我愿意找,你还真以为我找不到你?只是我不想戳穿你的小骗局,让你放松警惕过几天舒心日子而已。我知道你的脾气,把你逼得太急只会适得其反,如果真的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那可就糟了。”卫霆飞笑笑。

伊臣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踪?”

“不然你以为呢?”

“那……我这几年在宁溪下面做事的事情,你也……?”伊臣的脸色微微发白。

卫霆飞耸肩:“当然一早就知道了,你那个位置不清楚天玄会的管理制度,其实凡是在下面做事的人,资料都会向我报备的。宁溪也确实有过私自收人隐瞒不报的行为,但那些都是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人。而你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职位,对他没有任何价值,他不会把你瞒住的。”

伊臣咬着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只恨地上没有一条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他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哪知道卫霆飞早就把他得一清二楚?!

“别生气啊,看你脸色都变了,”卫霆飞又笑笑,“听说你在那家公司做事,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一想到送进我手里的钱有一部分是经过你的手,我真是高兴的不得了。而且,我也明白,既然你愿意帮天玄会做事,就证明你并不是不喜欢我了。你这人心肠很硬的,如果真的想要摆脱我,想永远跟我断绝来往的话,你肯定会离天玄会越远越好,再多的金钱和前途都拉不住你。”

伊臣长叹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来找我?

“你都算是我的部下了,我还急什么?”卫霆飞反问,“……开玩笑的,那几年美国的分堂口情况不太好,我也确实是走不开。但我一直都在掌握你的情况,知道你没跟别人好上,天天都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你是跟踪狂吗?!”

“我也没办法嘛,你不是让我出人头地之后再来找你吗?我又不敢随便不听你的话。”

“……所以你现在来了?你觉得你已经算有出息了?”

“比高中是有出息了很多,但在你看来估计还不够格,”卫霆飞笑笑,“这次来找你,只是因为我觉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让我有足够的把握,把你逼到我身边来。”

“逼?”

“是啊,我虽然听你话,但也不会一辈子被你耍的团团转嘛。我看你压就不是嫌我没出息,只是对你自己的身份有所忌惮,不敢跟我在一起,只想偷偷的帮我做点事情,对不对?”

“……!”

“果然是吧,你就是这个样子,为人处事太过谨慎,总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瞻前顾后的。”

伊臣咬了咬牙,艰难地否认:“我才没有,我……我就是嫌你没出息!”

卫霆飞摊手:“好吧好吧,我就假装你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我现在来逼你了,虽然我没什么出息,你肯定还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但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手里出了事就得你负责解决,一直解决到我满意,对不对?”

“那又怎样?”

“要让我满意,我还是给你之前的那两个选择。你要么去拍片,要么离开你的公司,以后跟着我。”

“卫霆飞!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伊臣猛拍了一下桌子,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脑袋里冲。

闹了半天,卫霆飞还是要包养他吗?!

“不是侮辱你,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太难搞吗?”卫霆飞扶额,“伊臣,你真是比我手下的一千个兄弟加起来都要难搞。要是我继续放纵你,你一辈子都只会远远地躲着我,自己的辛苦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也本不会坐在这里煮火锅给我吃。”

“所以你听说我的公司欠了债,就把我骗来见你,还逼着我做这么下流的选择题?!”伊臣咬牙。

“我必须一击即中啊,不能让你有一丝机会,否则你又会逃跑的,”卫霆飞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计划费了我好大的劲儿,我是打算以债务为借口,先让你心甘情愿的来见我。因为我知道你有很强的责任心,就算再逃避我,你也会愿意为公事见我一面,亲自给我一个交待。”

“然后呢,等把你引出来以后,我先不出面,让阿金来吓唬你,让你在拍片和跟着我做事这两者之间选一个。你这个人不但责任心强,自尊心也高,在别人面前被羞辱身体对你来说是比死还要屈辱的事情,所以你一定会选第二个。”

伊臣冷笑:“你怎么知道我肯定会二选一?说不定我会受不了你的羞辱,直接自杀了。”

卫霆飞微微一笑:“你那么喜欢我,又是那种尽善尽美的格,在为我尽心尽力耗尽最后一点力量之前,你怎么会舍得死呢?”

伊臣一怔,背后有如芒刺在身。

卫霆飞继续说:“我确信你是不可能寻死的,也肯定不会逃。况且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你的责任心和自尊心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了。所以你为了给自己挣回面子,一定不会让我这个上司再一次失望,这次你会逼迫自己一定要让我满意,一定会在两个条件中选择其一!”

说罢,他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抱歉,伊臣,我也不想把你逼得这么走投无路,但你和别人不一样,用普通的方法是抓不住你的。如果我好言好语相劝,你永远不会乖乖的投怀送抱,所以我只能利用你格上的弱点,让你除了回到我身边之外走投无路,真是对不起啦。”

伊臣咬着牙,没有说话。

这样缜密的心思,这样周详的计划,让他始料未及。在卫霆飞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已经把这次事件里的所有细节重新思考了一遍,居然发现不管他怎么计算,最终都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因为他是公司的股东,所以会为债务担责任,所以出于责任他必须接受顶头上司卫霆飞的召见,当面给他一个交待。

而因为公司已经出过一次事情,所以他得在上司面前做点什么来挽回脸面,所以他一定会在最大程度上答应卫霆飞的任何要求,让他满意,以补偿公司犯下的错误。

他当然不可能逃避或者去死,也没有资格跟卫霆飞谈第三种选择。他原本就是来对卫霆飞认错的,不是来跟他做交易的。

这一切,看似是卫霆飞挖了一个复杂的陷阱给他跳,但伊臣心里知道,这只是卫霆飞巧妙的利用了他的格弱点。在跳进陷阱的过程里,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逃脱的,但全都是因为他的责任感和自尊心在作怪,是他逼着自己要给卫霆飞一个交待,最终才会这样自投罗网。

是伊臣自己,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卫霆飞居然已经把他看穿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背感到一阵暖意,是卫霆飞隔着桌子握住了他的手。

“伊臣,我这么做,并不是要羞辱你,或者让你难堪,”他柔声说,“如果你过得很好,我也不会贸然来打搅你,就算你一生都只想默默帮我来表达你的爱意,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发现,你最近在工作上把自己逼得越来越紧,不容许自己犯一丁点的错误,已经到了有点神经质的地步了。继续对你放任自流,我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我知道,你这个人太追求尽善尽美,对自己也太苛刻了,总是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但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是会疲惫或者犯错的,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

“确实,你对我的心意我很懂,也很感动。但我想要的是你能轻松快乐的活着,而不是希望你对我的爱,变成你神上沉重的包袱。等到我出人头地的时候,我还有很多想跟你一起做的事情,我可不想那个时候你已经因为劳累过度而疾病缠身,哪里都去不了啊……”

卫霆飞说着说着,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伊臣低头不语,心里却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原来是这样?原来卫霆飞是担心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不放心他继续一个人过日子?但他又知道他是绝不肯主动投怀送抱的,所以费心设了这样一个局,把他逼到他身边去?

原来,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对自己苛刻的过了头,给自己背上了沉重的神包袱?虽然,他确实整天都很忙碌,睡眠也不太好,时常会在深夜里惊醒,但仗着自己年轻,他一直都没有把这些当做一回事,他还不能停歇。

原来,是他想错了吗?

卫霆飞还在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在伊臣的脑袋里搅成一团,让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此时,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觉得双颊一片火热,心中充满了难言的思绪……

强取豪夺

唠叨了好久,卫霆飞才总算说完,拿起桌上的罐装啤酒,仰头一饮而尽。

“所以,你懂了没?你还是得跟着我,我才能放心。”他说。

伊臣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开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也不用把我骗到摄影棚里去看现场吧?现在那里的人都知道我是拍片还债的倒霉鬼了,多丢脸。”

卫霆飞无奈地看他一眼:“本来没人注意你的,是你自己嚷嚷着那些片子赚不到钱,还把人家的剧本抢过来改,大家才会凑过来看热闹的吧?我哪知道你胆子这么大,我就接了个电话晚到几分钟,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看到你在威风凛凛的改剧本了。”

“还不都是因为那是你的产业?”伊臣冷冷地瞥他,“如果是别人的东西,亏死了我都不会关心的。再说,就算摄影棚的事情不怪你,你耍流氓塞我房卡又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堕落成好色的干爹了,对你可真失望。”

“我只是没说清楚,故意让你误会一下而已,反正今天见面就会真相大白了。昨天要是让你这么得意的走人,我这个老大的面子往哪儿搁?我让你看拍片现场是想把你吓到腿软,不是要你指点片子哪里拍得不好,请尊重我这个老大的形象好吗?!”卫霆飞说着,都有点恼羞成怒了。

“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还真是对不起啊,”伊臣继续甩白眼瞥他,“要是你把我留在身边,类似的事情以后还多的是呢,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你又存心气我,”卫霆飞眯起眼,“刚才就说过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明明就是太喜欢我了,害羞的不好意思离我太近,所以故意摆脸色给我看。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副爱逞强的样子,明明就不知道对我该如何是好,却还拼命的假装冷静。”

“闭嘴!”伊臣一个没控制住,抄起桌上的抹布扔了过去。

卫霆飞一闪头就避开了,笑着又抓住了他的手:“恼羞了?发火的样子也很可爱嘛。伊臣,别再躲着我了,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到我身边来吧,我需要你。”

“可是我并没觉得你事业有成,不想实现十年前的交易。”

“那你就是不愿意做我的人?”

“如果我说‘是’呢?你就逼我去拍那种电影?”伊臣冷笑。

“就算你答应了,我也想让你去拍那种电影——主角就是我们两个人,拍完了我们俩自己看,”卫霆飞目光深邃的望着他,“伊臣,在美国的时候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都不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难受的时候,我只能幻想很多可以跟你一起做的那种事情,聊以自/慰。”

伊臣目瞪口呆。

他突然有种被打败的感觉,他没想到卫霆飞这么下流。

“没有你,我的人生不完整。”卫霆飞又加了一句。

伊臣脸颊发烫,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从卫霆飞的手里抽了出来:“少废话,先吃饭。”

“真的不答应吗?我跟你说啊,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现在就把你绑回家里结婚!”

“你这是强取豪夺吗?”

“那又怎样?我帮你摆平公司那边的事,就算是给你的聘礼了。再说我老子和老娘也不会为难你的,他们都很喜欢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懂什么!”伊臣咬牙,“我……算了,先不谈这个,我可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你以为只有你了解我,我就不了解你吗?你说这些话只是想调戏我,看我恼羞成怒的样子,本不是认真准备办喜事,对不对?现在的你应该是很忙的,因为,以前你从来没有在这么奇怪的时间回国,这次肯定是为了某些非常严重和紧急的事情才回来的,我说的没错吧?”

卫霆飞眯眼看着他,良久,貌似很头痛的吁出一口气。

“你啊,偶尔浪漫一点不行吗?”他伸长手臂抱在脑后,嘴里懒洋洋地咬着一牙签,“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想看看你害怕到不知所措的样子。结果忙了半天,你还是这么的冷静清醒,让我真挫败啊。”

“我既不浪漫又没情趣,让你失望了真对不起啊,”伊臣耸肩,又皱起眉头,“不跟你科打诨了,赶快跟我说正事,是不是天玄会出什么问题了?”

他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了,帮派老大们的聚会一向有规律,这点情报他还是知道的。卫霆飞自从十年前出国以后就只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几天,这一直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究竟天玄会是出了什么事情,需要他临时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亲自主事?

“别太紧张,没什么大问题,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需要你心了,”卫霆飞笑笑,“只不过是这几年,下面有些人一直不太安分。警告了几次都没有用,我只能亲自过来处理一下了。”

“宁溪?”

“哦?你知道他的情况?”

“不,只是……我觉得他手里的权力太大了一点。”

伊臣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昨天他在车子上乱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他当然不清楚堂主的权力究竟有多大,但他已经摆明了是卫霆飞的人,宁溪还敢无所谓的对他动手动脚,甚至明确对他表示有兴趣,这可不是一个堂主应该有的举动。

他有些逾距了。

“说他权力大,也没错吧,”卫霆飞扔下牙签,随手点了一支烟,“不过,不只是他。这几年我老子年岁渐长,身体不比过去,我又常年在国外,那边事情多,一直也很难脱手。时间长了,国内这边年纪大的那些家伙就起了贼心,一个个的都想把我老子的位置抢过去,自己当老大。那些人当年是跟着我老子一起混的,现在都是帮会里的中坚派,宁溪只是他们的其中之一而已。”

“他胆子确实挺大,”伊臣笑笑,“公司那边从我手里经过的钱,有一部分是天玄会的赌场收入。他们的财务报表做得滴水不漏,但我敢肯定暗中克扣了不少。一家五百名员工这么大规模的赌场,年收入才几百万,说出去谁信呢?”

“底下的人克扣一点钱,对我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如果钱能满足他们反倒容易了,就当是我发给他们的红利吧。再说,宁溪的位置目前在天玄会里也很重要,很多事情没他做不行,我暂时还不能动他,”卫霆飞慢慢吐出烟圈,随手弹了弹烟灰,“问题是,我听说有些人做得比他还狠,为了搞掉我老子,他们不惜跟外地过来的那些新帮派合作,想要来个里应外合。”

他说着,狠狠掐灭香烟:“帮会内部出一点矛盾,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下面的人自己解决。但是,敢跟外面的人搅合在一起,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伊臣皱起眉:“所以,难道这次谢荣的事情也是……?”

卫霆飞冷冷一笑:“没错,是因为天玄会里出了叛徒,暗中跟兴义会通风报信。否则,谢荣难得误闯一次兴义会的场子,就偏偏有人认出了他?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其实,这次我还得感谢你呢,伊臣,在谢荣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兴义会挖过去了,让我受了不少损失,多亏你把谢荣找出来,让那群渣滓没能再得逞。”

伊臣笑笑,为了这种事情被卫霆飞称赞,他觉得挺高兴。

他问:“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肃清叛徒的?知道叛徒是谁吗?”

“我已经心里有数了。”

“没办法再把他们拉拢回来吗?你一向很会笼络人心的。”

卫霆飞摇摇头:“如果只是对天玄会有不满,我还可以想办法挽回,但人心变了,就没办法再拉回来了。那些人是想要我和我老子死,是要我们卫家覆灭,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满足他们。再说,能跟我作对的人,他们还有什么东西自己得不到呢?所以,我已经拉不回他们了,只能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全都干掉。”

他说着,眼中露出一丝寒意,但很快又变回了那种懒洋洋的坏笑,看着伊臣:“不过,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最近也辛苦你了,我放你几天假,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需要什么东西打个电话就有人送来,很方便的。”

“帮着你一起干不行吗?”

“不用急,帮会的事情跟你的日常工作不一样,急不得。等到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安排。”

“是吗……?”伊臣露出些许怀疑的表情,但卫霆飞已经继续开始吃火锅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已修

完整版会贴到不老歌去,贴好了会通知大家的╭(╯3╰)╮

PS:小攻小受的邂逅,重逢,坦诚心迹,灵交融的部分就是酱紫啦,下章开始伊臣要发威了,卫小攻如虎添翼!

作者去回血了【木乃伊状爬走……


  吃完晚饭以后,伊臣冲过了澡,站在水池前懒洋洋的洗碗。

他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能借了卫霆飞的大衬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刚才,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最后吃了很多菜。卫霆飞更是胃口大开,几乎把整口锅吃得底朝天。听说心情越好吃得越多,这家伙的心情到底是有多好啊。看起来这十年在国外,一个人真的过得很憋屈,难为他能忍这么久。

伊臣纠结地叹了口气,把洗干净的不锈钢锅子收拾起来,踮起脚尖放进高高的橱柜里。

……好好的橱柜,干嘛做得这么高,卫霆飞仗着自己长得高,就不管别人的使用感受了吗?

偏偏这个时候,那家伙还在浴室里喊了起来:“——伊臣!我的牙刷呢!——”

——我怎么会知道!

伊臣在心里骂了一句,继续艰难地把锅子往橱柜里塞,没法回答。

卫霆飞又喊:“——伊臣!我的发胶呢!——”

——大晚上的用哪门子发胶!没事找事吗!

伊臣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成功把锅子塞回原位,然后关上橱柜门,拍拍手。

他以为卫霆飞是存心跟他闹着玩,也懒得理他,继续忙着收拾厨房里的活儿。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什么野生动物在丛林里移动的声音。

温暖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

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这是洗完澡之后特有的好闻味道。

伊臣没回头,继续好整以暇的干活,把洗干净的碗一个个的擦干。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逃走了。”耳边传来卫霆飞低沉的声音。

伊臣把碗整整齐齐的叠起来,转身抬起头看着他:“你不用无谓的心,既然我今天已经来了这里,就没打算走。”

“别说的像英雄就义一样,那么悲壮,我又不会吃了你。”卫霆飞眯眼笑道,他短而硬的头发上还沾着水珠,衬衫的衣襟完全敞开着,露出健壮并且线条完美的肌。

腹部的位置,有几道不起眼的伤疤。

难言的强壮和/感。

伊臣感到呼吸有些艰难,下意识的偏过脸,视线的余光看见卫霆飞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内裤。两腿之间,某种器官的轮廓已经像小山似的隆起,仿佛随时都能把布料撑破。

心跳在加快,他不知道这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炽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卫霆飞低头吻了他一下:“我爱你。”

伊臣想说几句逞强的话,像是“我不爱你”或者“你没出息”之类的,没想到刚一开口就又被吻住了。

这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热吻,当卫霆飞松开他的时候,两人的唇间已经拖出了一条长长的丝线。

他狭长的黑眸透着满足而得意的神色,手指逗弄着伊臣的脸颊。

“你完全不会接吻啊,一点经验都没有,”他笑道,“是在等着我来教你吗?”

伊臣恼怒地扭过头,脸上的红晕又增加几分。

而就在下一秒,身体突然一空,卫霆飞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卫霆飞!”他惊叫,手指更紧地揪住了他的衣服。卫霆飞的手臂就像钢铁般坚固有力,轻松的抱着他离开了厨房,穿过客厅向某一个房间走去。

看到从里面透出来的暧昧灯光,伊臣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不……”他发出含糊的抗拒声,微微发抖。

“来不及了。”卫霆飞发出一声低沉的笑音,把他抱进了卧室里。

------------河蟹爬过---------------

半夜,伊臣从梦中醒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似的酥软无力,腰部痛得好像被卡车碾过。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敞开自己的身体承受另一个男人的yu望,这么无耻而且下流的自己……

但是,如果有人能击碎他完美而脆弱的面具,摧毁他的理智,让他忘记一切高傲的自尊心,那除了卫霆飞,伊臣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卫霆飞安稳地躺在他身边,早就睡熟了。他就算闭着眼睛的时候也带着一种霸道的煞气,让伊臣觉得自己好像睡在一头野生老虎的身边。

借着窗外投来的月光,他看了卫霆飞一会儿,伸手他硬而短的头发。

卫霆飞没有动,睡得还真熟。

“……混蛋。”伊臣小声骂了一句。

身体很累,这个时候应该继续埋头大睡才对,但不知怎么回事,头脑却突然特别的清醒。

伊臣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他披上衣服,打开床头灯,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张叠起来的地图。

他好奇地把地图拿过来放在膝盖上摊开,露出有些吃惊的眼神。这是他所在城市的地图,这座城市时髦而繁华,人口众多。而在这张地图上,有几个地方被不同颜色的笔圈了出来,伊臣一下子就明白,这是代表城里几个大帮派的势力范围。

这十年里,卫家的地盘居然又扩大了一倍,而伊臣专心在公司做事,居然完全不知道。不过,这并不算太好的成绩,因为其他帮派也一直在进驻和蚕食这座城市。

不同的势力在较着劲,让地图上呈现出一种胶着的局面。目前虽然天玄会占据绝对优势,但继续任对手发展下去的话,后果就很难说了。

不行,卫霆飞还没有尽力。

伊臣有点不满。

他十年前辛辛苦苦把这家伙从吊车尾培养成优等生,不是为了看到地图上这种宁静的对峙局面。卫霆飞一定可以做得更好,如果他再心狠手辣一点,完全可以将地图上的其他圆圈全部剿灭,只剩下代表卫家的那一个。

自己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他要帮卫霆飞得到更多,他要卫霆飞把这一切都占为己有。

伊臣看着这张地图。

在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深邃的笑意。

新身份

隔日,天刚蒙蒙亮,卫霆飞就起床了。

他把衣服从地板上捡起来穿上,却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

他有点讶异的回过头,看见伊臣把脸埋在被子里,一手抓住了他,懒洋洋的抬起眼:“……带我一起去。”

“我是去工作。”

“知道。”

“你也一起?”

“对。”

“不用去你的公司?”

“有人帮我看着,几天不去没什么关系。”

“那你还不如在这里休息。”

“不,我要了解你现在的情况。”

“怎么,想调查我的身家?”卫霆飞哑然失笑。

“算是吧,想看看你所谓的‘事业’做到了什么地步。”伊臣也笑笑。

“那意思就是,愿意成为我的人了?”卫霆飞俯身,手臂支撑在伊臣上方的床头,另一只手搔了搔他的下巴。

“身体算是吧,心还不是。”伊臣一脸别扭的避开他。

“别露出这种表情,否则我都舍不得出门了,”卫霆飞低头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不过,我今天要去很多地方,你一路跟着我,身体受得了吗?昨晚那个样子……”

“烦死了,闭嘴!”伊臣有点不耐烦,突然抬头吻住卫霆飞,堵上了他的嘴。

卫霆飞呆住了。

趁此机会,伊臣翻身下床,拿起自己的衣服走向浴室。

浴室里,他双手支撑着洗脸台,只觉得全身无力,腰里又酸又软,两腿之间还有种合不拢的感觉,屁股里面也黏糊糊的。

禽兽。

真希望刚才那一吻能让那只禽兽激动的流鼻血,那才没有白费他的突袭。

竟敢不带他一起去工作?昨天把他从里到外都狠狠地“检查”了好几遍,今天也轮到他来检查了,礼尚往来嘛。

伊臣看着镜子,就这么暗自腹诽了几分钟。

然后,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拧开水龙头。

过了一会儿,当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

昨夜的/靡和疯狂,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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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霆飞很忙,早餐是在车上解决的。

伊臣跟着他一起啃饭团吸豆浆,思考着是不是要说服他改变一下生活方式。这么糙的早餐,无论是对健康还是对卫霆飞的品味都不太好。感受一下每天早上看报纸喝咖啡吃三明治的生活,有助于改善他俗的暴发户气质。

所幸,司机倒是配备了。

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相貌平凡,年纪稍大而且略眼熟。伊臣观察了他一会儿,想起高中时代,卫老大有空的时候会来学校接卫霆飞,为他开车的就是这个人。

这是说明,卫霆飞继承亲爹的衣钵已经毫无悬念了吗?帮派里绝对没有人可以跟他竞争?如果有那种人的话,一定要把所有的危险要素提前找出来然后扼杀掉才行。

具体的查找方式……

伊臣想着想着,突然一呆,他这是在干什么啊?他只是在像跟班一样跟着卫霆飞随便看看,体验一下大少爷一天的工作内容而已,暗地里这是在偷偷瞎什么心?

天生劳碌命,真是没药医。

“伊臣,你怎么了?”卫霆飞正啃着饭团,突然发现伊臣的表情不太对劲。

“没,没什么……”伊臣连忙故作镇静地低下头,“我是在想,你会不会把我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

“哈哈哈哈,难道你以为我是要带你去看那种血淋淋的械斗,或者带着枪去收高利贷,就像香港电影里演的那样吗?我这样的身份,不需要做这种事情的。”卫霆飞大笑起来。

“那些业务不归你管?”伊臣奇怪地问。

“那些事情既危险又不合法,麻烦也多,赚点钱不容易,很早就交给下面的人去负责了。现在,在我手里的都是一些简单的生意,比如……”

他抬了抬下巴,伊臣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看见不远处耸立着一栋摩天大楼。

海豪国际酒店。

这是市内的几家五星级酒店之一,伊臣曾经在新闻上见过几次,知道一些重要的会议和庆祝活动都曾经在这里举办过。

没想到,它居然是卫霆飞的资产。

所以,他们的第一站就是这家酒店了。

伊臣跟着卫霆飞下了车,穿过旋转门走进大厅。眼前的情景让他着实惊艳了一下,虽然在电视里看过,但实景体验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酒店确实相当漂亮,高雅奢华而且大气。拉着旅行箱的客人正忙碌的来来往往,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似乎与“hei帮”这种东西没有任何联系。

不过,卫霆飞一踏进酒店大堂,就有经理模样的男子恭敬地迎上来:“卫先生早。”

卫霆飞没说话,点了点头,眉头微微蹙着。他不说话的时候天然散发着一种戾气,配上那高大壮硕的身材和黑西装,整个就是一副恶霸的样子。

经理模样的男子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恭敬低着头。其他工作人员也战战兢兢的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整个大堂的温度似乎随着卫霆飞的到来而无端下降了好几度。

卫霆飞在手下面前一向很有威严,伊臣在想,这家伙跟他独处时候的那种痞气、下流、粘人……之类的,各种让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也许别人是永远看不到的吧。

“你先随便看看吧。”这时,卫霆飞转头看了伊臣一眼,然后就压低了声音和经理开始交谈,似乎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伊臣无所事事,就在大厅里悠闲地转了一圈,然后踱步到前台那边,趴在大理石的长柜台上。

“打搅一下。”他冲前台的女孩子们温柔的笑笑。

这并不代表他对眼前的陌生人有什么好感,只是一种长年养成的交际才能而已。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懂得用笑容去蛊惑人心了。

前台的女孩子们早就注意到了他,这个容貌俊秀的帅哥身着褐色的修身西装,气质温和优雅,比卫霆飞矮了半个头,窄腰长腿的就像个模特。他的笑容很有亲和力,站在凶猛的卫霆飞身边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既显眼又不耀眼,绝不会强硬的抢走卫霆飞的风头。

伊臣很迷人,却又不会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按照当今的流行语,就是所谓的“治愈”吧。

前台们一下子就被击中了,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被电晕了好一会儿以后,其中一个人才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您有什么事?”

伊臣又笑笑,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看看酒店的监控。”

前台有电子监控设备,他已经发现了。他没有时间把整个酒店都巡视一遍,只能通过监视器观察一下各部门员工的情况。

前台小姐有些为难:“抱歉,我们的监控不能对外公开,请问您是……?”

伊臣想了想,觉得为自己安排一个新身份的时间也到了。

所以,他微笑着说:“我……是卫先生的秘书。”

老板的小心眼

伊臣微笑着说:“我……是卫先生的秘书。”

前台一个短发女孩惊叫起来:“可是卫先生一直都没有秘书啊!”

另一个波浪卷发的女孩立刻狠狠拽了她一下,小声耳语:“笨!他都跟着卫先生一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还看不出来吗?他说是就是,肯定就是卫先生的新秘书!”

确实,从下属们认识卫霆飞的第一天起,他就是永远独来独往的,身边不会出现任何人。而现在,这个美貌的青年居然能和他靠得这么近,就算他不是秘书,想必身份肯定也不一般。

这种情况下,询问他是谁,只不过是一个走过场的环节。就算伊臣说自己是卫霆飞的亲爹,前台们也不应该怀疑,这才是识时务的做法。

短发女孩瞬间醒悟,连忙拼命鞠躬:“对……对不起!秘书先生,刚才我是太不礼貌了,监控录像请您随便看吧!”

伊臣温柔一笑:“谢谢你。”

其他前台也立刻纷纷抢着献殷勤:“不用谢!秘书先生您想看哪个部门的监控?我们帮您调出来!”

对帅男与生俱来的好感,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卫霆飞对这些普通女孩而言实在太可怕了,他站在大堂里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随时会从怀里掏出一把机关枪,突突突的死整个酒店的人。

相对而言,温柔的伊臣就令人特别有安全感。他长得也不比卫霆飞差,于是女孩子们对卫霆飞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心情,就变成加倍的好感转移到了伊臣身上。

十五分钟后,伊臣跟着卫霆飞离开酒店。

一上车,卫霆飞就把他压在后座上狠狠吻住。伊臣抵住他,但是尽量没做什么反抗,因为那样的话西装会被弄皱,整理的时候会很麻烦。与被卫霆飞强吻比起来,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出现在公共场合,才更令他无法忍受。

前方的司机无动于衷,专注而沉默地开着车。

“你在我的酒店里很受欢迎啊。”一通狂吻过后,卫霆飞放开他,有点不爽的舔着唇角。

“我在哪里都很受欢迎,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伊臣看着他,他搞不懂卫霆飞的心思。都已经上过床了,为什么这家伙的心眼反而更小了?

原来,吃醋的原理是得到的越多,就越是小气?

“以后,在外面不许跟陌生人乱说话,尤其是女人!”卫霆飞瞪着他。

“这有点困难。”伊臣是真心为难,他不可能不跟人打交道。

但是看卫霆飞一脸压抑愤怒的样子,他还是不想为这些小事发生冲突,只能凑近卫霆飞的耳边轻声说:“……我的身体已经属于你了,这样还不够吗?”

卫霆飞一愣,随即突然放开伊臣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伊臣如释重负,幸好,卫霆飞的头脑还算简单,哄一哄就能蒙混过关。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的爱意似乎还像学生时代那样单纯直白,带着一点好笑的幼稚。

伊臣在心里笑了笑。

“你觉得海豪怎么样?”这时,卫霆飞问。

“……我还不知道,”伊臣想了想,摇头,“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大问题,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才他通过监控,将每个部门的工作状态都看了一遍。镜头里,员工们各司其职,工作认真,秩序井然,看起来乖得不能再乖。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惜客观环境容不得他多想,因为,第二站已经到了。

车子停在一条闹中取静的小马路上,两边是参天的梧桐树,环境十分优雅。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很有氛围的酒吧,名字叫做下弦月。因为是白天,酒吧门口挂着休息的牌子,没有对外营业。

“类似的酒吧,我在全市有十七家。”卫霆飞有点得意的表功,顺手为伊臣推开门。

“等七家变成七十家的时候,再敢跟我炫耀吧。”伊臣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酒吧里安静而昏暗,不算太大的空间里,墙壁上亮着几盏壁灯。地板似乎刚刚被清洁过,还残留着一点湿痕,所有的椅子都倒置在桌面上,被擦得干干净净。

一个穿着短袖黑色T恤的男人正在整理吧台,他口和手臂的肌健壮有力,把T恤撑得鼓鼓的,像是随时会爆开。看见卫霆飞走进来,男子立刻扔下手里的活儿,兴奋地朝门口跑过来。

“霆飞哥!”他喊了一声,看见站在卫霆飞身旁的伊臣,连忙尊敬地鞠了一个躬,“秘书先生好。”

卫霆飞一愣。

伊臣也愣住了。

他不知道卫霆飞手下的员工之间居然有一张八卦网,迅速就把他自己设定的身份传了出去。

最初,他还打算每到一个地方就做自我介绍的,现在倒是省了不少事,不过,这样总觉得有点尴尬。让卫霆飞一头雾水的傻站着,伊臣觉得良心上略微过意不去。

酒吧很小,两人过了几分钟就离开了。

“秘书是怎么回事?”一踏出店门,卫霆飞就迫不及待的问。

“不好吗?”木已成舟,伊臣索破罐子破摔,冲着卫霆飞温柔一笑,“看起来你也不太愿意让我回公司继续工作,那就干脆做我的老板吧。我也得给自己找一个新的职位,否则就没有饭吃了。”

“哦~”卫霆飞的声调微妙地升高了几度,“那你不要你的公司了?连跟我争取一下都不愿意?我都做好准备,打算你会跟我闹一阵子了。要是我没记错,你对公司感情挺深的吧?好像还打算趁这次的机会把整个公司都盘下来?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伊臣笑笑:“余下的事情我还是会回公司处理的,不会突然跟他们闹消失。确实,公司是我好不容易才打拼出来的事业,我也挺喜欢它,的确曾经打算过要独占它全部的股份。但我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啊,我只是想帮你更多的忙,那些金钱和权力,本身对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哦~?”卫霆飞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或者说,这种表情应该算是惊喜。

“再说,我的公司做得再大,干的终究只是洗钱的事情,这种事情有无数人可以代替我去做。但跟着你做事,当你的心腹,做你的秘书,提醒你不要偷懒,为你出谋划策,这种事情……除了我可就没人能替代了吧?”伊臣又说。

“嗯~”卫霆飞若有所思地下巴。

“那,要是您没意见的话,以后请多关照了,老板,”伊臣笑笑,“身为您的秘书,我会努力工作的。”

卫霆飞没说话,半晌,把头扭了过去。

“怎么了?”伊臣问。

“没什么……突然想到一点糟糕的事情……”卫霆飞闷声说。

“是很下限的事情吗?”伊臣理所当然的猜测,卫霆飞看起来就是一副下流无耻的样子,而且昨晚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卫霆飞没说话。

伊臣想了一会儿,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秘书这个职业很引人遐想?”

“别说出来啊!”卫霆飞有点恼羞,“我可没有想过你白天一本正经的为我工作,晚上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喘息着被我玩弄身体,做这样那样的事情……那种事情我可都没有想过!”

“你这不是都说出来了吗……”伊臣扶额,转身自己上车去了。

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主动跟着卫霆飞,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么做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卫霆飞显然是不肯再放开他了,虽然他也可以硬是逃跑,但卫霆飞肯定又会再一次设下复杂的陷阱,逼得他自投罗网。

如今天玄会里麻烦众多,他希望卫霆飞能把力和智商用在正经事情上,好好对付帮派内外的劲敌,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跟他玩猫捉麻雀的游戏。他不是那种不分场合耍脾气的人,凡事会从大局考虑,如果能纠正卫霆飞的思路,让他好好干正事,那他主动做一点妥协也没关系。

再说,从职业角度上,卫霆飞帮他解决了公司的麻烦,他也理应回报一点什么东西,而且绝不能再让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失望了。

就这样,伊臣成功说服了自己。

卫霆飞跟在伊臣后面上了车,两人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车子开了一段路,伊臣透过车窗玻璃,无意中发现卫霆飞正在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回过头,奇怪地问。

“没有,只是……突然又想亲你了,”卫霆飞眯眼一笑,“伊臣,你真是让我高兴的心花怒放。”

不知道是不是伊臣的错觉,他觉得快速行驶的车子突然晃了一下。

他的脸有点发烫,不知道司机此时是什么心情。然而,卫霆飞好像把他的脸红当成了害羞,厚脸皮的凑了过来,作势要抱他。

“大白天的,不要这么下流。”伊臣叹息,暗暗在腿部聚集力量。刚才他已经宽容过一次了,如果卫霆飞还胆敢恬不知耻,他就用膝盖顶穿这家伙的肺!

卫霆飞完全不知道伊臣的打算,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都只为伊臣的抉择高兴坏了。他强壮的身体越来越近,伊臣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那深邃的黑眸像是陷阱一般,想要将他捕获,捕获……

嗯?

突然,卫霆飞的视线移开了。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视线越过伊臣的肩膀投向窗外,一副看得出神的样子。伊臣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只看见鳞次栉比的店铺一闪而过。

车子正经过一条商业街。

趁这个机会,他一把推开卫霆飞。而卫霆飞也乖乖的倒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依然一副出神并且若有所思的表情。

伊臣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把接吻的冲动忘记了。但是后来他才知道,事情本不像他想象的那么严肃。

卫霆飞并不是被正事转移了注意力,他只是看到了……一件好东西。

心腹

接下来去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同样是一些星级酒店和高档酒吧,情况大同小异,生意都非常好,管理也井井有条。天玄会办事确实很有一套,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帮会不但保留着原有的那些生意,居然还把渠道拓展到了这些方面,难怪能在业内呼风唤雨,被众多劲敌视为眼中钉。

车子慢慢启动,伊臣看着又一家酒店高耸入云的大楼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觉得有点疲惫。

他今天的身体的确不如平常,这或许导致了他的思考力下降。

卫霆飞的这些店虽然看起来发展的很好,但里面肯定有问题,肯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伊臣潜意识里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好。

“累了吗?”这时,卫霆飞低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经常要巡视这么多地方?”伊臣一边闭着眼睛假寐,一边懒懒地问。

“有几家店是今天为了你临时安排的,不过平常只要我回国,总会抽出空过去看看,”卫霆飞笑笑,“这些产业是我老子传给我的,我很喜欢,把它们经营起来也很不容易,我会好好做的。不过,下面的家伙好像都不太喜欢我露面。”

“你是他们的大老板啊,又长得这么可怕,谁愿意看见你,”伊臣笑笑,“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我这个秘书来办吧,你不用整天出面。”

“你能行吗?我怕有人欺负你。”

“你见我被人欺负过吗?”

“这倒也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在我过来之前为什么不雇佣秘书或者特助?你这么忙,也不差那点薪水,雇个人帮你分担一些杂事,不好吗?”

“你说的确实不错,”卫霆飞笑笑,“可惜……没有合适的人,在我身边的那些家伙,够聪明的不够忠诚,够忠诚的不够聪明,既聪明又能让我信任的,伊臣,除了你我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但是我既严厉又苛刻啊,可不会像普通小弟那样对你言听计从,你受得了吗?”伊臣问。

“你的严厉和苛刻我十年前就习惯了,”卫霆飞凑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再说,你这样不都是为了我好吗?你的格我最清楚了,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脑袋里想的比任何人都多,既可靠又有责任心。伊臣,你一直都是我最想要的人,我的心腹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

伊臣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卫霆飞总是把自己的心意说得既坦诚又动人,麻的让他不好意思听。

“使劲的夸我也没用的,我们下一站是哪里?”他看着窗外,故意装出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到现在为止,你手里的实业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不过,仅此而已吗?光是守着这些宾馆和酒吧,挣不了多少钱吧?”

卫霆飞愣了一下,眼中燃烧起一种恼羞的火焰:“怎么,你看不起我?!”

“也没有,只不过我这样的秘书,普通的雇主是很难满足的。”伊臣笑笑。

卫霆飞咬牙,一脸的不甘心,那表情就像小孩子掏出珍藏的玩具炫耀,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赞扬。他皱眉沉思,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阿伦,去工厂。”

从早晨就开始尽忠职守的司机,终于出声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请卫先生三思,随便带其他人去工厂的话,老爷会生气。”

“叫你去你就去,少废话!”

“您回家也许会被罚跪搓衣板。”

“闭嘴!”

“被鞭子抽一顿也不是没可能。”

“我叫你闭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伊臣跟一般人能一样吗?!”卫霆飞气得满脸通红,完全就是恼羞成怒的样子。阿伦终于没再说话,车子转弯上了高速公路,向远离城区的郊外驶去。

伊臣默默把卫老大的那两招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卫霆飞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卫家的丑事烂事好笑事,他从高中时代就知道不少了,也不在乎再多几件。

伊臣在心里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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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离开高速公路的时候,繁华的闹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不远处伫立着高大的烟囱,还有几个储气罐以及几栋灰白色的水泥建筑物,像是一处巨大的工业区。

伊臣好奇地看着窗外,看着车子进入了工业区,在宽阔的主干道上飞驰,然后在一座仓库模样的建筑物面前慢慢停下。

他以为这座工业区经营的是化工产业,然而踏进仓库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这座仓库的内部十分宽敞,挑高的天花板有十几米高,整个空间被分割成了几处。伊臣朝里走了几步,嗅到淡淡的硝烟味扑面而来,他环视了仓库一圈,看见偌大的空间里摆满了工作台和各种奇怪的机器,穿着工作服、带着棉纱手套的工人们都在低头忙碌着,手边的木板箱里堆满了黄铜子弹。

子弹,真货。

伊臣睁大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不仅如此,靠墙壁的木架子上还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各种枪械。

伊臣回头看看卫霆飞,卫霆飞也得意的看着他。两人对看了一会儿,伊臣开口:“……军工厂?”

“嗯。”

“……利润怎样?”

“你觉得呢?要是这也没法满足你,我可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卫霆飞耸耸肩。

伊臣没说话,他确实是被吓了一跳。他虽然听说过卫家有涉足这项生意,但真正看到实际情况,心里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你这边具体都做些什么东西?”他问。

“子弹,枪械和手雷之类的,都是小型便携武器,大致就是这些吧。”

“没做大生意?”

“美国那边有规模更大的工厂,负责大生意那块,做的东西也不一样。至于国内的工厂,除了这里以外,在外地还有几家类似的,他们的主要业务是从欧美进口原料进行加工,然后出口到东南亚那些地方。那里的人还挺喜欢我们国家的国内产品的,东西便宜,质量也好。”

“……你这是帮派圈子里的made in china啊。”伊臣忍俊不禁。

“这么说也没错,圈外人我都跟他们说我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卫霆飞笑笑。

“那么你带我来,是打算让我也接触这项生意?”伊臣一边问,一边走向仓库角落的铁楼梯,想从二楼更清楚的俯瞰整座工厂的情况。

“你是我的秘书,当然要协助我的一切工作,”卫霆飞狡黠一笑,“还是说,看到这样的阵势害怕了?”

“的确很怕,因为我完全不懂。”伊臣诚实地说,他从不会过高的估计自己。

“没关系,你不用出面谈生意,帮我管住下面的人就行了,”卫霆飞拍拍他的肩膀,“总的来说,这些工厂,星级酒店以及高级酒吧,就是现在我手里最重要的生意,全部都在我的名下,是直接属于卫家的资产。目前,我不在国内的时候,是我妈在代为管理。”

“但是卫夫人没法帮你管一辈子,最后终究需要你和你的人来接手这些生意。”

“没错,所以你今后没事可以先熟悉一下情况,要不然,这几天抽空去见见我爸妈吧?”

“非得去?”伊臣歪头问。

“最好还是去一下,既然你认真想当我的秘书,就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你,而且……我妈也很想你,”卫霆飞说着,露出一脸怨恨的表情,“……哼,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伊臣有点头大,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美艳娇柔的卫夫人,用和外表完全不同的可怕力气拽着他,哭哭啼啼地说:“伊臣,我们家的霆飞就拜托你了哦~”

这样的处境,跟念书的时候本没什么两样嘛。

“怎么,不愿意吗?”见伊臣没有点头,卫霆飞笑问。

“不,我是在想,跟着你做事到底值不值得,我会吃亏吗?现在反悔还是不是来得及?”伊臣着下巴。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卫霆飞笑笑,高大的身体凑近伊臣,将他亲热地搂进自己怀里,“伊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跟着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只要我有的东西,你都会有……”

“别乱,有人来了。”伊臣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然后抬头露出淡定的微笑,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视线投向卫霆飞的身后,在那里,有几个人正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看样子是这里的负责人。

“霆飞哥!”“霆飞哥来了!”几个男人一边跑,一边乱七八糟的向卫霆飞打招呼。

这些家伙都是一副流氓地痞的样子,天生带着凶神恶煞的样貌,劣质西装的衣襟敞开着,其中一个人的脸上还有刀疤,一看就不是善类。

出乎伊臣意料的是,当初在摄影棚里遇到的阿金,居然也在其中。当然,这次阿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一个劲地冲着伊臣媚笑,假门牙亮晶晶的闪烁着。

卫霆飞冲这些人点点头,拍了拍伊臣的背:“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人是谁,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手下们纷纷点头,看来八卦网的触角显然已经伸到了工厂里。

“那么,该怎么称呼他,你们也都懂吧?”卫霆飞又问。

“懂!”手下们再次纷纷点头,然后转向伊臣。他们互相使了几个眼神之后,突然整齐划一的鞠躬大喊:“大姐好!——”


深谋远虑的计划

伊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卫霆飞的表情也一瞬间扭曲了,其实,伊臣觉得这个混蛋是想大笑的,但是他知道笑了之后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只能拼命忍着。两种反差的情绪结合在一起,就导致了面部扭曲的结果。

“笨蛋!”艰难的忍耐之后,卫霆飞终于故作严肃的大骂。

手下们连忙唯唯诺诺,顺便也被阿金甩了几个白眼,看来是彩排的时候没认真。

酝酿了一会儿感情,大家终于恢复了神抖擞,再次冲着伊臣鞠躬大喊:“对不起!大嫂!——”

伊臣只恨自己手里没有一挺机关枪。

“我是老板的秘书。”他微笑着说,觉得自己脸部的肌已经僵硬了。

“秘书和大嫂都是一回事,霆飞哥都跟我们吩咐过了,以后叶先生就是自己人啦。”阿金嬉笑道。

“我是老板的秘书。”伊臣又重复了一遍,他依然在微笑,但是那温柔的微笑里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可能是杀气吧。

卫霆飞抱着手臂,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戏。

伊臣瞥了他一眼,想了想,立刻冷静下来。哼,这混蛋是希望看他在这里大开杀戒吧?他偏不,他要故作修养,先摆平这些小弟,等以后有机会再……

正当他思考对策的时候,走廊尽头又跑来一个小工。他看上去很年轻,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满脸惊慌的神色,正在边跑边叫:“不好啦!七叔搬货的时候被木板箱砸到了头,晕过去了!——”

“什么!”

“在哪儿?!”

顿时,西装流氓们全都慌了,他们顾不得纠结伊臣的身份问题,连忙跟着小工跑掉了。这座工厂虽然属于私人质,但同样有详细的规章制度,这些西装流氓在工厂里的职位就算是车间主任,下面的工人出了事,他们是要负责任的。

再说,老大还在旁边看着,现在可不是科打诨的时候。

伊臣也想跟上去看看,但卫霆飞一把拉住了他:“不用去,该是他们负责的事情你不用帮忙,想看的话,在这里看就行了。”

他说着走到二楼的栏杆前俯瞰楼下,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手下们怎么解决这起事故,而下面的车间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在车间的角落,专门僻出了一块地方用来堆放枪弹原料和废旧的纸板箱,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堆箱子倒了下来,把地上搞得一片狼藉。

箱子下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工人正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鲜血直流。一群同事正围在他身边,但因为大家都没有医学知识,所以谁都不敢乱动这个老工人,只能等待着其他人去联系天玄会里的医护人员。

伊臣皱着眉,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个老工人身上。当看到他那张布满皱褶的老脸,还有那一头白发的时候,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起来了,他知道之前在酒店和酒吧里的那种奇怪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过了一会儿,接到通知医务人员迅速赶到,他们抬来了担架,把老人接走了。而出了这种事情,那些西装流氓也没心情再调侃伊臣,只有阿金一个人过来跟卫霆飞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匆匆地走掉了。

“就这样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没问题吗?”伊臣问。

“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我不会多手,等搞定以后再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就可以了。”

“嗯,嗯,员工各司其职,工作分配合理,权责明确到人,你的管理思想还是挺正确的。我本来还担心你这种太讲义气的人,会不放心手下的工作能力,帮着他们大事小事一把抓呢。”

“你看我像这么蠢吗!”卫霆飞瞪了他一眼。

伊臣笑笑:“说笑而已,我知道工厂能做到这么大的规模不容易,你肯定有着很科学的管理方法。那现在,如果没事的话就先回车上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卫霆飞皱了皱眉,表情出现了一丝异样的变化。但他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一上车,伊臣就开门见山地问:“刚才那位受伤的老工人,看起来年纪挺大,恐怕有七十岁了吧?”

卫霆飞有些犹豫:“大概……有吧,每一个工人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算你不清楚他的准确年龄,也肯定能看出来他已经过了法定退休年龄了吧?”

“……嗯,确实……”

“既然该退休了,为什么还在车间里工作?”伊臣的表情很严肃,“我已经看出来你的这些产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无论是你的星级酒店,高级酒吧还是这间工厂,工作人员的配备里都混杂着一些老年员工。虽然他们在员工整体中所占的比例不高,但加起来至少也有几十个。这点数量,可能并不会影响你的产业运作,也不会给你的利润带来多大的损失,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人事安排?同样的岗位,一个七十岁的工人,他的工作效率比一个三十岁的工人要低得多,但两者的薪水是一样的,所以雇佣前者是相当不划算的举动。这一点,你不可能不知道。”

卫霆飞的表情有些纠结。

伊臣追问:“是有什么难处吗?是帮会里的那些干部逼着你这么做?”

卫霆飞叹了口气:“……你太敏锐了,这点小事我本来打算自己找机会处理掉,没想到你居然能发现。”

伊臣笑笑:“我是跟着你出来一起工作的,又不是为了玩儿。发现问题并且协助你一起解决,这是我分内的事情。那,跟我说实话吧,难道真是有人在人事方面给你施加压力?”

卫霆飞显得很无奈:“聘用这些员工确实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他们用了非常巧妙的方法,将自己的真正目的隐藏的很深,假装成伪善的样子来逼迫我就范。”

“他们?”

“就是那些当年跟着我老子一起打拼的,如今野心渐长,想要摧毁我们卫家自立为王的那些人。他们如今在天玄会里都很有身份,说得上话,论辈分我还得喊他们一声叔,但就是这些人,当年看我念书的时候没出息,在背后幸灾乐祸;如今我出人头地了,他们又想方设法在我的产业里搅局。”

伊臣皱起眉:“他们怎么搅局?”

“就像你看到的这些老年员工一样,你知道我们帮会是数十年前靠白手起家,从社会底层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地位,至今也跟三教九流的圈子很有来往。那些帮会里的中高层干部,就利用这一点跟我打感情牌,他们三不五时的把一些跟自己沾亲带故的,风烛残年又无依无靠的老人带到我面前,用声泪俱下的演技,恳切地请求我看在大家多年一起打拼的面子上,赏这些可怜的穷人一口饭吃。”

“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饭吐出来?”伊臣冷笑。

“想找借口还不容易吗?他们手里都有各自经营的产业,也要养活一大帮子人。只要随便哭一哭,哭诉自己挣钱有多么不容易,养活手下有多难,前来向我求助是多么的出于无奈,就演成了一出好戏。当然,我也可以详细调查他们手里的生意和人员的情况,但恐怕还没等我调查清楚,就会被他们抹黑成一个忘恩负义的败家公子哥。到时候,他们会指责我仗着手里有权就骄横跋扈,连几个可怜的老人都不肯出手帮一下,而不讲情义是身为老大的致命要害,这种谣言会导致不明真相的兄弟们心中起疑,让我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所以,我只有暂时答应他们的要求,才能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谋已经得逞,短期内会放松警惕。”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把一批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家伙送到你这里来工作,本没法搞垮你的产业。”

“他们不是要搞垮,而是要搞乱,就像今天一样。这次工厂里的这批订单时间很紧,刚才这么一闹,再加上少了七叔的帮忙,其他人的工作量就增加了。而增加的工作量又会导致其他员工的不满,产生连锁反应,整个工厂的生产节奏就全都被打乱了。你想想,工厂出了乱子,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卫霆飞问。

伊臣想了想:“可能会延后你的交货日期,影响你的生意;也可能在你处理事故的过程中寻找漏洞,找出你做的不恰当的地方,然后大肆泼你脏水。”

卫霆飞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伊臣皱起眉。

几名老员工的人事安排,一次简单的意外事故,看似对卫霆飞的整个产业没什么影响,但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是一个深谋远虑而且十分毒的计划。它带来的影响,甚至比真刀真枪的干架要严重得多。

烂摊子

那些视卫霆飞为眼中钉的人,他们并没有采用一举干掉他的方法,而是暗中觊觎着他,利用那些老员工,一边慢慢蚕食卫霆飞的产业,给他添麻烦,一边在这些麻烦中寻找扳倒他的机会。

他们非常狡猾,也很有耐心,绝不会跟卫霆飞硬碰硬,当面跟他干架。因为,如果卫霆飞只是被他们干掉的话,他手下的兄弟们对他的忠心是不会变的,甚至可能因为悲愤而产生动力,加倍的去效忠卫老大和卫夫人。

所以,那些敌人的本目的是要制造各种麻烦,把卫霆飞搞得焦头烂额,然后在处理麻烦的过程中露出不恰当的言行举止。

比如今天的事故,如果卫霆飞没有处理好,就会被有心之人曲解成工厂管理不周,甚至可以进一步曲解成卫霆飞一心只顾利益,完全无视工作环境的安全和工人的利益保障,把老年人当畜生一样使唤,毫无人。

一旦这样的谣言散播开,后果可大可小,等卫霆飞再解释的时候已经丧失先机,在兄弟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受损了。

真是一步陷阱重重的棋子,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环环相扣。现在的卫霆飞,已经深陷棋局不能脱身,只能步步为营的走下去,假如稍有闪失,他就会被泼上各种负面的脏水,影响到他深蒂固的老大地位。

而一旦地位动摇,兄弟们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他就很难再恢复到原本的声望了。

伊臣在心里假设了各种糟糕的后果,越想越心凉。

这些久混帮派的家伙并不仅仅会打打杀杀,玩心计耍谋也有一套。

这时,卫霆飞笑了笑:“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密谋着要对付我,但我也有对策。你看,我设定了权责明确的管理制度,在我手下出了事,全都有合适的人去处理,本不用我亲自出面,也就没人能说到我的什么坏话。”

伊臣面露愁容:“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你手里的产业是你的生意,既不是养老院也不是慈善机构,从客观上而言,你并没有义务要接纳任何一位业务水平不合格的员工。况且,对你来说他们造成的损失可能不算什么,但我认为一项完美的产业就是一部密的机器,只有每一个零件都雕细琢,机器才能全速奔跑。而这些虚弱又迟钝的老年员工,就像几个生锈的螺丝,他们多少会给公司的效率造成一些损失的。”

“我已经全面衡量过各种损失和风险的可能,然后才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你不用着急,他们想着找机会搞我,我也同样会找机会搞他们。这些迟钝的老家伙工作能力确实不行,肯定早晚会给我闹出大事,到时候……”

卫霆飞说着,眼中露出一丝微冷的笑意:“……到时候,他们想要给我的‘厚礼’,我会成倍的回敬给他们,绝不食言。”

“那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无所谓,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己捏造一些机会也可以。演戏而已,谁不会呢?”

原来如此。

伊臣明白了卫霆飞的打算。

这些老员工都是卫霆飞的劲敌们派过来的,他们才是这些老家伙最初的雇主。如果出了麻烦,卫霆飞完全可以抢占先机,向他们兴师问罪,给他们安别用有心的罪名,然后按照帮里的规矩处理他们,将这些劲敌一网打尽。

他在等待这一击必胜的机会。

但是,这机会值得他花这么多的耐心和时间去等待吗?

伊臣想了一会儿,说:“别这么做。”

卫霆飞一愣:“哦?你有什么打算?”

“你目前的局面就是两难吧?如果不接受那些老员工,别人会说你不通人情;接受他们,又要担很大的风险。所以,你才会想到反过来利用他们一把?”

“没错。”

“但如果你成功的话,虽然能扳倒几个劲敌,但他们在帮会里的位置肯定都很重要,你能立刻找到可以填补空缺的人吗?”

“说实话,还真没有,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宁愿损失他们,也不愿他们永远骑在我的头上耀武扬威。”

伊臣笑笑:“别这么说,还是有办法的。处理掉那些老员工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不就行了?”

卫霆飞皱眉:“你?”

“是啊,是你的管理制度给了我启发。既然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那就把你不方便做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办吧。我不是你,也不是卫家的人,只是一个尽忠职守的秘书而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玄会能更好的发展,所以并不站在任何人的立场上——这种设定,你觉得怎么样?”

卫霆飞沉思了一会儿。

伊臣又加了一句:“我是你的心腹,这件事只需要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对外,我会是一个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秘书。”

卫霆飞似乎有些迟疑:“……你虽然这么说了,但其他人会信你吗?”

伊臣笑笑:“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不得不信,我一向很会说服别人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也是,这一点,我当然清楚,”卫霆飞笑了笑,然后伸手在伊臣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你啊,虽然看起来一副乖巧纯情的样子,其实肚子里全是坏水。但是,我呢……就喜欢看你这样一本正经的使坏。”

伊臣冲他微笑,那笑容看起来迷人极了:“别胡说,我这个人从来不使坏的。”

卫霆飞故作配合地点了点头:“是,是,你从来不使坏,没有人比你更加公正无私了!”

“那还差不多。”

“但话说回来,你把这堆烂摊子从我手里抢过去,到底打算怎么办呢?”卫霆飞问。

“那还用说吗?”伊臣毫不犹豫,“只要我看见了,我就不能接受一个秩序松散的企业,不能留的人绝对不留。以后,我会制定一条新的规矩,凡是直接为你工作的人,年纪全都不能超过普通企业所规定的法定年龄,超龄的人一律辞退。”

“底下的人会闹吧……”卫霆飞搔搔脸。

“我有应对方法的,先试试给他们一笔遣散费,看他们是不是接受。如果还是不行,我会给他们集体安排新工作,具体的工作内容我还没有想好,但肯定不会允许他们提出异议。你原本就是出于情义才接受这些人的,他们没资格对人事安排挑三拣四。”

“集体安排新工作?怎么,你想把所有这些坏**蛋,全都放到一个筐里?”卫霆飞问。

“没错,”伊臣笑笑,“那些员工本身并没有错,我不会为难他们的,一定会为他们创造一个非常舒适的养老环境。但是,那些利用无辜的局外人,在背后纵局面的家伙,我得给他们一点警告,让他们……再也使不上力。”

卫霆飞没说话。

他明白伊臣的想法,人在其位必谋其政,今天的事情已经被他看见了,他就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就算自己继续要坚持原本的计划,寻找机会亲自出手反击,伊臣恐怕也不会答应的。

他不会希望自己的老大在内乱的事情上浪费力,他应该去征服外面的世界,不应该被帮会内部的杂事拖后腿。

所以,卫霆飞想了想,没再多说什么:“那,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着,他还有点不放心,从衣袋里出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塞到伊臣手里:“需要钱的时候,就从里面拿,不用客气。”

伊臣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那工作经费和薪水方面,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卫霆飞低头亲了他一下:“其他方面也不用客气,你懂我的意思。”

伊臣无奈地推开他:“谈工作呢,正经点好吗?”他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隔三差五就对我动手动脚,大白天的真不知羞耻,你还想不想让司机好好开车了?”

卫霆飞皱眉,抬头问:“阿伦,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前方传来司机冷静的声音:“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哦不,我看见您和叶先生在认真地谈工作。”

卫霆飞得意一笑,朝伊臣耸耸肩:“你看。”

伊臣扶额:“你就跟你的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吧……不跟你说这个了,赶快把你的嘴从我的脸上移开,然后退到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我有几件事要托你去办,以我现在的身份还办不了。”

卫霆飞依依不舍地放开他,虽然他觉得一边亲热一边谈工作也没什么关系,但自己要是继续再捣乱的话,伊臣可能真的要生气了。

所以,他只能悻悻地往后退:“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回家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伊臣拍了拍被弄皱的西装,“是这样的,首先,我需要整个天玄会在本地的成员名单,还有详细档案,档案必须附带照片。如果有条件的话,还需要记录他们进入帮会之前的经历,以及入会之后都做过什么事情,这些事情越详细越好。”

“这没问题,帮会里有专门的人事档案管理部门,我可以让他们把资料全部调出来,按照成员的身份级别给你做一份专门的文件。只不过,目前本地的成员少说也有一万多人,你要把他们的档案全都看一遍?这工作量很大。”

“这方面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尽快把档案分别整理出一份纸本文件和一份电子档就可以了。这些资料能够帮助我尽快了解帮会的势力分布和成员的情况,知道有哪些人在哪些方面对你不利,然后,我就可以开始构思对付他们的计策了。”

“需要这么麻烦吗?这种事情我直接就可以告诉你的。这些年虽然我一直按兵不动,但有谁闹出什么乱子,又是谁在背后出谋划策,我心里都很清楚,可以再专门给你做一份档案。”

“……也好,但这个不用急,我知道那些跟你作对的人都很狡猾,既然以前使得那些花招都没能把你打倒,那他们今后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想出更多办法来对付你。所以,他们以前都做过些什么,这只能作为一个参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彻底掌握他们的情况,抢在他们之前推断出将来可能会发生的问题,及时未雨绸缪,抢占先机。”

“我明白了,那你就放手去做吧,”卫霆飞点点头,“那除了档案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

“另一个要求就是,我希望你能以你的名义召集帮派成员来开一个会,会议的主题就是把我介绍给大家。”伊臣笑笑。

“哦?”卫霆飞一愣,“你这是打算高调现身,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雇佣了一个秘书?我还以为你的行动会更加隐秘。”

“没必要隐秘,我又不是在破案,不需要偷偷的去做什么事。”

“你说的也是,但是,恐怕会议的规模不会让你满意的,也见不到什么重要的人。现在帮会里,只要是上了年纪而且有些地位的干部,都在明里暗里的跟我唱对台戏。除了正规的帮会事务,我很难叫得动他们出面,像是介绍一位新入会的成员这种小事,他们本不屑于来参加会议。”

“哦?怎么,难道他们会给你脸色看?”

“这倒不是,他们不会当面拒绝我,但恐怕会寻找各种理由缺席,或者随便派几个手下来应付。”

伊臣想了想:“什么样的手下?”

“跟阿金他们差不多的,在帮会里负责一些小事情,没什么重要地位的年轻人。”

“行,这正是我需要的。”

卫霆飞怔了怔,不太明白伊臣的意思,但伊臣只是微笑着,似乎并不准备说清楚自己的打算。

这时,车子已经离开高速公路,回到了市区。

伊臣看了看窗外,见天色已经渐暗,就说:“那,我没什么别的要求了,能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吗?我得回家了。”

卫霆飞十分意外:“怎么,你还想回家?”

伊臣不解地回过头:“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卫霆飞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已经默认我们以后住在一起了。”

“……”伊臣愣了一会儿。

“不愿意吗?你看不上我的公寓?”卫霆飞问。

“也不是,那个,怎么说呢……”伊臣有些纠结,“昨天晚上到你那里去的时候,我没想到后来的事……”

“现在想也来得及,算了,不用想了,就这样跟我回去吧。或者,你先回家一趟,去拿你需要的东西?”卫霆飞说着,看伊臣的表情还带着犹豫,连忙循循善诱,“你看,我那里地方大,地段也好,生活还很方便。你住过去的话,随时随地不管有什么需要,打个电话就会有人帮你送到。而且,我的书房里还有很完善的办公设备,是用来让我在家里工作的。你住过去以后,今后书房就全部送给你用,这样你就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工作了,这不是很好吗?”

伊臣不说话了。

便利的生活条件,还有一间设施完备的书房,确实都很有诱惑力。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会有很多,暂时住在卫霆飞那里的话肯定比较方便,有事的时候也可以随时随地找到他。

再说,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假装矜持。连睡都睡过了,还需要再扭扭捏捏地各回各家吗?恐怕卫霆飞也不会答应吧。

伊臣思来想去,想不到什么具有说服力的拒绝理由,只能说:“那,你知道我家的地址吧?先送我回去拿点换洗的衣服。”

卫霆飞立刻露出一脸心花怒放的表情,拍拍驾驶席的座椅:“听到了吗,阿伦?还不快走!”

“是。”

车子立刻调头,往伊臣的公寓方向驶去。伊臣默默扶额,卫霆飞之前果然不是吹牛,这家伙一直都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也真的很清楚他的具体住址。

这么说来的话,之前自己那些遮遮掩掩的行为真是太可笑了。那天从摄影棚回来,他还特意提前下车,鬼鬼祟祟地一路走回家,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的住址。然而,没想到人家本就不用跟踪他,随便调查一下,就把他的情况得一清二楚了。

伊臣自诩是一个敏锐又谨慎的人,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被人耍的团团转。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么高的智商和各种巧妙的手段,卫霆飞才有能力跟帮派里的内敌周旋吧……哼,算他厉害。

车子在市区里开了一会儿,很快就来到了伊臣所在的小区,然后驾轻就熟地在小区里东拐西绕,最后在伊臣家的楼下停住了。卫霆飞让阿伦自己下车放松一会儿,随便找地方去抽烟,自己则恬不知耻地跟着伊臣一起上楼去了。

“别私闯民宅好吗?”楼道里,伊臣一边往上走,一边朝卫霆飞甩脸色。

“让我看看你平常日子过得怎样嘛,”卫霆飞嬉笑道,“就算我手里的情报再怎么详细,也比不上亲眼见……哎呦!你这天花板好低,撞到我的头了。”

“你别跟上来不就行了吗!”伊臣气得发笑,走到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夕阳的暖光反在木地板上,透出一丝暖洋洋的温馨感。

窗外的阳台上,几件晾干的衣服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着。

伊臣的单身公寓虽然比不上卫霆飞的公寓那么富丽堂皇,但布置得非常简洁舒适,很具有生活气息。

卫霆飞带着欣赏的眼神环视了客厅一圈,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摆放的整整齐齐,连沙发上的三个抱枕都排成一行,有些忍俊不禁:“你的神洁癖和强迫症还是那么严重啊,偶尔偷一点懒又不会死。”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乱七八糟,上学的时候整天找不到课本和练习册?”伊臣弯腰从鞋柜里找了一双拖鞋扔给他:“喏,穿上,快进来吧。你个头太大了,站在门口会挡住邻居走路的。”

“我那叫不拘小节,”卫霆飞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依言在门口的蹭脚垫上换掉了高级皮鞋,穿着拖鞋踱步到了客厅里,饶有兴趣地到处转来转去,“你这里还真不错,嗯,真不错。”

“——夸我也没有用,我不会留你在这里吃饭的!”伊臣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他拿了一个旅行袋,正快速地把一堆家居服,内衣裤,袜子,衬衫西装之类的换洗衣物往里面塞。

“不吃饭,光吃你也行啊,”卫霆飞促狭一笑,“你的地板太干净了,我已经在想象你一丝/不挂的躺在上面,张开大腿诱惑我……哎呦好痛!”

卧室里飞出一只拖鞋,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伊臣拖着旅行袋走出来,脸上带着微笑:“你刚才说什么?”

卫霆飞痛苦地揉着脸:“……什么都没说。”

伊臣拖着旅行袋往洗手间走去:“那就继续保持什么都不要说的状态,这里隔音不好,说话太大声邻居会听见。”

于是,卫霆飞只能很老实的噤声了。在人家的地盘上,要是他再敢胡说八道,说不定下次砸他的就是那个沉重的旅行袋了。

伊臣在洗手间里拿上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想了想,又走到厨房,从玻璃罐里抓了两把巧克力,再到阳台上把晾着的衣服收下来叠好,最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水电煤,确认该关的东西都关上了。

等他差不多忙完的时候,来到客厅一看,卫霆飞已经躺在他的沙发上打瞌睡了。

“快起来,走了!”他走过去,踹了卫霆飞两脚。

“好了?”卫霆飞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沙发上全都是你的味道,好闻的让我躺着不想起来……”

“你是狗吗!”伊臣又差点气笑,“赶快走吧,我好饿,快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是,是,”卫霆飞慢吞吞地爬起来,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依依不舍地又回头看了几眼,“真是个好地方啊……”

“别啰嗦了,我要开门了,快闭嘴!”

“好,好,那我再说最后一句话行吗?”

“什么?”

“吃完饭就赶快回家吧,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看。”

“唔?”

伊臣一愣。

但是卫霆飞已经抢先拉开门,从他手里夺过那只沉重的旅行袋扛在肩上,晃悠着下楼去了。

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伊臣狐疑地皱起眉。

大排档

两个人离开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午饭也是在车上随便解决的,伊臣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他以为卫霆飞会继续像白天一样,向他显摆自己的产业,把他带到什么帮派专用的高级餐厅去,心里都已经做好准备要认真见识一下了。

没想到卫霆飞刚一下楼,就喊着要去吃大排档。

“……你好歹也是当老大的人,做点有身份的事情好吗?”伊臣很无奈。

“老大的生活你不懂,”卫霆飞一脸愁容,“像我这样,天天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几十个保镖,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要十二万分的心,一场应酬光顾着商谈,连菜都吃不上几口,一点都没劲。难得我今天晚上没事,又跟你在一起,心情正好,你就不能让我放松一下,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伊臣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勉强跟他扯皮了几句以后,也只能就范了。

该怎么说呢……他也知道卫霆飞的本质是野又奔放的,虽然他确实也挺有能力,但总是被压抑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还真是难为他了。

于是,晚饭就这样决定去吃大排档。卫霆飞好说歹说,才总算把司机打发走,让他先自己开车回去。阿伦很是放心不下,万般叮嘱卫霆飞是不是今天穿好防弹衣了,手机的卫星定位有没有好好打开,绝对不准喝白酒……他开车的时候专注而沉默,这个时候总算显露出了话多的一面。

折腾了好一会儿,车子才不情不愿地开走。

阿伦一走,卫霆飞就浑身雀跃起来,拉着伊臣奔出小区,一头钻进路边的小巷子里,熟门熟路的去找夜市。伊臣不太吃这些东西,只能一头雾水地被卫霆飞拉着走,这个时候就算这家伙把他卖了,他大概也会稀里糊涂的被卖掉。

一路上,卫霆飞跟伊臣讲述了夜市里的门道,原来,这个行业也有所谓的地盘划分,各大帮派在市内分别占据了不同的区域,这也是对手之间显示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在帮派的管辖区内,店主每个月必须上交份子钱,由此保证自己能够安稳做生意,绝对没人来惹事;而在没有帮派管辖的公共区域里,虽然不用交钱,但三天两头都会有小流氓来找麻烦或者赖账,生意不太好做。

卫霆飞身为天玄会的老大,单枪匹马是绝对不能踏进其他帮派的地盘的,否则他还没来得及坐下,立刻就会被打成马蜂窝。所以,他只会在自家地盘里的现身,这样相对比较安全,吃饭的时候也不用提心吊胆。

夜晚的露天市场熙熙攘攘的,大排档和各种卖东西的摊贩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炒菜香味。卫霆飞拉着伊臣在人群里穿梭,在一堆卖衣服和卖手机贴膜的摊贩之间,娴熟地找到了一家规模比较小的排挡。

这家大排挡搭在一间帐篷里,几个食客正围在一起吃小龙虾喝啤酒。炒菜的大厨光着膀子在腰里围了一件沾满油污的围裙,正站在煤气炉前颠锅炒菜,忙得热火朝天。

“就这里了,”卫霆飞拉着伊臣直奔帐篷里,也不管桌子和凳子上都沾满了脏兮兮的油污,在塑料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扬手喊了一声,“小二!”

“卫哥!”一个脖子里搭着毛巾的小伙子立刻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回来了?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回来呀?”

“下面有点事,你这里最近情况怎么样?”卫霆飞一边问,一边脱掉身上的高级西装,然后扯松领带,把衬衫的袖子也挽了起来,彻底放松。

“还不是老一套嘛,赌场那边闹得凶,”小二笑笑,显然已经跟卫霆飞很熟悉了。这时,他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伊臣,露出了惊异又好奇的表情:“唷,卫哥第一次带人来啊,小哥怎么称呼?”

“这是你叶哥。”卫霆飞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从帐篷角落的塑料箱里拿了两瓶啤酒。

“叶哥好。”小二立刻对伊臣一脸恭敬,虽然秘书的八卦还没有传播到这里,但看到卫霆飞的态度,小二也知道这位小哥肯定不是一般人。

“客气了。”伊臣腼腆地笑了笑。

跟豪放犷的卫霆飞完全不同,他落座以后就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姿态文雅又端庄,跟大排档的市井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大概这里确实很少有这种斯文俊秀型的帅哥大驾光临,几个啃炸**的女食客都悄悄地往这边看,卫霆飞立刻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女食客们又吓得赶紧收回视线。

“不要吓唬人家。”伊臣赶紧小声阻止他。

“吓唬一下又怎么了,我就是心眼小!”卫霆飞不甘示弱。

“被看几眼我又不会少一块,你醋劲别这么大,”伊臣叹了口气,招招手,“小二,点菜吧。”

一旁的小二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伊臣有些窘迫,但也并没太在意,连大嫂都被叫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再说,像小二这么识时务的人,肯定会把该忘记的事情全都忘记,把不该说的话全都咽到肚子里去的。

果然,小二努力消化了一下事实,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灿烂的笑容,递上菜单:“点,点菜哈,卫哥,叶哥,随便看看呗,还是按照卫哥的老规矩,打八折。”

伊臣不太懂大排档的特色菜,一切就都让卫霆飞做主了。点完菜以后,小二拿来两个塑料的一次杯子,卫霆飞先给伊臣倒上了半杯啤酒,然后再给自己倒满了一整杯。

“怎么,不喜欢这种地方?”他笑问,“你是在办公室里呆习惯了吧?”

“也不是,”伊臣低头笑笑,“只是,我小时候就是在这种地方玩儿大的,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只记得大排档又脏又吵,吵得我没法写作业。”

“哦,是,你是帮会里的小兄弟们带大的,”卫霆飞点点头,又说,“不过,你不要看不起这种地方。市井之地有很多小道消息,都是通过普通渠道所得不到的,经常来这些地方看看的话,每次你都会有新发现。”

“像是刚才的赌场?”伊臣笑笑,“赌场怎么闹得凶了?”

“还不就是那些争地盘,争客源,争赌资之类的事情。”

“我们和谁?”

“兴义会。”

“又是兴义会?!”提到这个名字,伊臣就立刻敏感起来。

“别紧张,”卫霆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兴义会最初就是开赌场起家,帮会主要经营的业务也就是些赌博的事情,难免会在这方面跟我们有些冲突。这种事自会有人负责,你不必心,你公司那边的时候已经完全结束了,以后别再多想。”

伊臣狐疑地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鱼香丝,香菇菜心,葱烤扇贝,酸辣汤,烤羊排……菜的样式不多,但都做得很致。明晃晃的白炽灯泡下,这些热气腾腾的菜肴泛着诱人的光泽,令人食指大动。

伊臣早就饿坏了,这时也顾不上这些黑暗料理到底是不是地沟油做的,这就准备开动了。他刚拿起筷子,卫霆飞就伸手阻止他:“等一下。”

说着,他给伊臣解开西装的扣子,扯松他的领带,让他也摆脱正装的束缚,放松享受。

伊臣一怔,随即了然于心的笑笑,也跟卫霆飞一样,把西装脱了下来,然后挽起衬衫袖子,端起塑料杯轻抿了一口啤酒。

卫霆飞乐了:“你豪爽一点不行吗?”

伊臣瞪他一眼:“我就爱慢慢小酌,怎么了?”

“这样没劲儿啊!”

“我倒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呢。”

“嘿,我看还是你这张漂亮的脸更有风味,就这么点儿酒,你脸都有点红了。”

“有吗?是你的遐想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就边吃边聊起来。

识时务的小二早就用毛巾把脸捂了起来躲到一边,老大和新欢的粉红色泡泡实在太闪瞎眼了,再多偷看一会儿真的会长针眼!

咦,不对啊,老大就从来没有过旧欢,哪儿来得新欢?所以,这位叶哥到底是多大的来头啊!

穿上之后

两个小时以后,喝得微醺的两人吹着凉爽的夜风,慢慢走回家去。

这家大排挡的手艺让伊臣很是惊艳了一番,在今天被卫霆飞带过去之前,他对路边摊的印象还停留在蛋炒饭和炒面的层次上,没想到在这种简陋的环境里也可以品尝到一顿佳肴。

而且,更重要的是,卫霆飞在吃饭的时候又教会了他不少东西。他把其他几个联络点的所在地告诉了他,这些联络点全都分布在天玄会的地盘里,有大排档,小摊贩,隐藏在居民区里的小店铺,甚至还有正规的便利店。

这些联络点规模小,够隐蔽,人员流动大,打探消息非常方便。当下面的人偷偷作乱的时候,卫霆飞在上面是本不知道的,但他只要经常到这些地方来走走,自然就能掌握第一手的情报。

今后,这件重要的工作就要交给伊臣了,卫霆飞不在国内的时候,得由他负责和这些人定期联络。

两个人聊完工作以后,又聊了聊这几年自己的生活,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又加上喝了酒,当卫霆飞卡推开房门的时候,伊臣的意识已经有些朦胧了。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玄关处堆着几个长方形的纸盒。脑袋有点糊涂,他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沉稳的风格看起来十分高雅。

“这是什么?”他含糊不清地问。

“是给你的礼物,”卫霆飞揽住他的肩膀,“这个,就是我想给你的好东西。”

“什么东西?”伊臣怪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不会随便收你的礼物。”

“先打开看看再下结论嘛。”卫霆飞笑笑。

伊臣皱眉,困惑地弯下腰,打开了其中一个纸盒。

他轻吸了一口气。

淡紫色的高级西装整整齐齐地叠在里面,袋里还着一支金色的装饰百合花。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颜色也可以用在西装上,但是……真漂亮。

“喜欢吧?白天经过商业街的时候,我看见这套西装,觉得一定很适合你。”卫霆飞搂着他轻笑。

伊臣费劲地想了一会儿,似乎回想起确实有这件事。

白天车子经过商业街的时候,卫霆飞正起劲地想吻他,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原来如此,伊臣总算知道卫霆飞那时突然神游天外的原因了。他知道,卫霆飞可不是单纯地觉得衣服好看,这个混蛋肯定是遐想着自己穿上西装的模样,所以才会兴奋的什么都忘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他问。

“昨天晚上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过了吗?”卫霆飞一边邪笑,一边暧昧地环住伊臣的腰,“快点,穿上西装让我看看,一定很美。”

“不要用这么猥琐的语气说话啦。”伊臣甩开他的手臂,抱着新衣服穿过客厅,走到衣帽间的穿衣镜前面。

西装马甲,长裤,外套……他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又把新西装穿了上去。

三件套的正式西装,比想象中更加合身,伊臣不相信,这么完美的尺寸真是卫霆飞从他身体上“”出来的,他更愿意相信他是暗中做了什么调查。

他抬起手,看见吊牌上印着他不认识的牌子,价格标签也已经被剪掉了,这让他完全无法估量这份礼物的代价。

心里有种微妙的别扭感觉。

伊臣站在镜子前面看着潇洒的自己,觉得有些难言的不安。

温暖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卫霆飞凑近过来,映照在镜子里的脸慢慢靠近伊臣,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果然很美,”他轻声说,“我的伊臣真是一个美人。”

“别说这种话,”伊臣厌恶地挣扎了一下,“你这样说,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情妇。”

“不好吗?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愿意养你一辈子,只是你不愿意,”卫霆飞的嘴唇轻轻摩挲着伊臣的耳际,“我真想让你做我的情妇,只要你满足我的身体,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可以尽情享受你的人生,轻轻松松。如果你只是一个爱慕虚荣的浅薄男人,我就可以这么做,那样的话,我只要用金钱和礼物就可以买到你的心,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可惜你不是,你说不愿意过着依附别人的生活,你说你只想要帮我得到更多的财富和更大的权力,所以我尽量满足了你,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其实我心中一直都存有犹豫,我很担心把你扯到这个世界里来,会让你陷入危险,所以我才会想要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这里的安保措施比较完善。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我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尊重了你的意愿,结果把你推入一个火坑里……”

伊臣静静地听着。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卫霆飞出自本意是绝不会把他牵扯到帮派斗争中来的,是他自己硬是要帮他,才一脚踏入了这激流暗涌的黑色世界。他是需要不断前进才能得到满足的男人,也正是因为卫霆飞一直都这么懂他,他才会这么的……喜欢着他。

卫霆飞的手搭在伊臣的肩膀上,伊臣从镜子里看着他,抬起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背。

“……霆飞……”

卫霆飞浑身一震。

伊臣还是第一次这么喊他的名字。

“……霆飞,我这个人……在感情上一直都不善言辞,”伊臣紧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我说不出什么情话,我没有办法像你那样,用甜蜜热烈的言语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所以……我只能用行动证明了。霆飞,这辈子跟着你,我一点都不后悔,在这世界上只有你才值得我付出一切。只要是为了你,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所以,你也不要太顾忌了,今后我也是你的兄弟,你就跟对待其他兄弟一样,尽量地使唤我吧。”

卫霆飞笑着搂住他:“我怎么敢使唤你,今后帮派内部的事务纷争都要靠你来解决了,应该你使唤我才对。但是,不管你再怎么情愿,让你这样跟着我,总让我心里过意不去。这套西装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以后还会有更多,你不要拒绝,这就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吧。当然,最终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你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伴侣……”

伊臣用手肘捅捅他:“你看你,说着说着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好啦,你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时间不早了,赶快洗澡休息吧。”

“急什么,”卫霆飞依然紧搂着他不放,“夜晚才刚刚开始呢……”

他说着,手指慢慢移动到了伊臣西装的衣襟处。

指尖轻轻一勾,镶金纽扣便无声地滑脱开。原本散发着优雅禁欲气息的西装,因为解开了一颗纽扣而增添了暧昧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伊臣警觉地按住他的手。

“脱你的衣服——在镜子前面。”卫霆飞坦然的回答。

“果然,你送礼是不安好心!”伊臣挣扎着想转过身,然而卫霆飞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的将他的身体紧紧抱住,让他面对着镜子无法动弹分毫。

“也不是这么说,”他低声一笑,“我送西装给你,确实是想让你穿给我看的,但穿上之后,我还想让你……脱给我看。”

24-27

☆、第24章

一夜疯狂过后,伊臣病倒了。

昨天到最后,他被卫霆飞弄的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看着窗外清晨温暖的阳光,他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堪,眼前天旋地转。强撑着想起床,才发现额头上压着一个冰袋。

“别乱动,你发烧了。”卫霆飞低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伊臣转过头,看见卫霆飞已经换上了出门专用的西装外套,正坐在床边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你要出门了?”他哑声问,发现自己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想等你醒了以后再走,但是现在看到你这副样子,更加……不想走了……”卫霆飞一脸纠结的表情。

“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啊!”伊臣又生气又想笑,随手拿了一个靠枕朝卫霆飞的头上砸过去,“滚!”

病患的攻击本没有力度,卫霆飞一抬手就挡了下来,顺便还用那只手搔了搔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到你这样就不行了,亏你昨天白天还很有神的陪我走了一整天……”

伊臣大怒:“你还敢说!那种事和这种事能一样吗!昨天我那是在强撑!”

“别生气嘛,”一看见伊臣翻脸,卫霆飞连忙露出招牌式的厚脸皮笑容,俯身探过来,捧起他的脸亲了几下,“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一下手就控制不住,忍不住就……不如我今天不出门了,在家里陪你吧。”

“食髓知味可不行,我不是来这里陪你从早腻到晚的。”伊臣伸手推开他。

“从早腻到晚其实也不错……”卫霆飞嘀咕着,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那……我这就走了?你一个人在家真的没问题?”

“你真啰嗦!……等等,”伊臣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看起来也不是会干家务的人,这间公寓是谁在打扫?”

“物业的人每天都会来。”

“在我的病痊愈之前,叫他们都不用来了,我可不想被人看到这副丢脸的样子。”

“伊臣害羞了。”卫霆飞嬉笑。

“闭嘴!”伊臣瞪了他一眼,翻身裹紧了被子。

被裹在里面的身体还是一丝/不挂的,脖子和口都印满了青紫的吻痕,双腿之间还残留着/的粘腻感。打从娘胎出来都还没这么丢脸过,要是这副/乱的样子被卫霆飞以外的人看到,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跟你说,”他从被子露出一张脸,严肃地瞪着卫霆飞,“你一碰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也就算了,我还能容忍。但是下了这张床,出了这扇门,你一定得给我好好工作,绝对不许偷懒,也不准在干正事的时候胡思乱想任何关于我的事情,听到了没!”

这样裹着被子教训人的场景十分滑稽,卫霆飞忍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有件事要申明一下,我工作的时候是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的。一想到你已经留在我身边不会再走掉了,我就开心的不得了,工作的劲头也会更大,这一点还得请你理解一下啊。”

“……不准耍贫嘴!”伊臣都快被这家伙花样多变的甜言蜜语打败了,觉得不能再跟他扯皮下去,只能落败地摇了摇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今天我实在爬不起来,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起床给你弄早饭的,你尽量少吃外食。”

“哦~”卫霆飞眼睛一亮。

“……不准幻想我穿着围裙做饭的样子!”伊臣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快滚,记得尽快帮我把帮派成员的资料收集齐全,最好今天就办。”

“知道了,”卫霆飞点了点头,又亲了一次伊臣的脸,“纸本资料我等一下就叫人传真过来,传真机在书房,你自己过去拿就行了……呵,要是站不起来的话,晚上我回来可以抱着你过去……”

“闭嘴。”

“好吧,那我真的走了?”

“快滚。”

“你要记得好好休息,热水、毛巾和退烧药就在床头,我还叫人煮了点粥放在厨房的保温盅里,你饿了就喝,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我这里没什么事需要你的。”

“哦~?没关系,我打你电话也是一样的,有空给我会来查岗,看看你有没有在好好休息。”

“你到底有完没完?!”伊臣火大了,又伸手抓住一个靠枕。卫霆飞大笑着起身闪躲,一边笑一边退出了卧室。

“晚上见。”他在门口挥挥手。

“晚上见,没事就早点回来。”

“当然了。”

门被轻轻关上,很快,卧室里恢复了宁静。

伊臣把自己裹在被子,默默地眺望着窗外的天空。

今天又不用去上班啊……

如此安静闲适的生活,已经多久没有体验过了呢?多少年来,他每晚都在堆积如山的工作资料中入睡,早上一睁眼就想着公司,想着那些做不完的业务和逐年递增的业绩目标。公司不会让他放松,他也不想放松,如果不是这次出了事情,遇到了卫霆飞,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这么说来的话,他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他很不擅长劳逸结合,总是自己把自己累成狗。

是遇到了卫霆飞,才让他有了这次不算假期的假期,一觉醒来的时候,再也不用咬着面包急匆匆的赶去公司上班了。而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突然发现就算公司没有自己,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说到公司……

伊臣伸手在床头柜上索了一会儿,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给简琳发了一条消息,问问她公司的情况。回复过了半分钟就来了,简琳的回答也很简单:“一切正常,不用来。”

果然如此……

公司没了他真的不要紧,是他一直太认真了。简琳那个人一向有一说一,她说正常,那就肯定是正常吧。

伊臣想了想,还是决定就照她的意思,今天也不去公司了,让下属们彻底享受几天没有老板的自由生活。毕竟,他们也被之前的事情吓得挺惨,需要稍微放松一下。

于是,他喝了点水,脱了衣服,翻身又睡了。

松软的被褥带着卫霆飞的味道,身体里也充满了他的东西。半梦半醒之间,伊臣觉得自己似乎又深陷在了那温暖的怀抱中,和卫霆飞温柔缠绵着,永无尽头。

他就像一只不愿落地的飞鸟,执拗地要往更高处飞翔,只有到了卫霆飞身边才会愿意放松停留,得到短暂的安歇。

一觉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伊臣从被子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他已经不知多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很多个夜晚他都整夜做梦,醒的也很早,还经常会失眠,而卫霆飞的床好像有一种催眠的魔力,能让他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得到彻底的休息。

起床之前,他抱起被子把脸埋在里面,呼吸着卫霆飞留在上面的味道。过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穿衣下床,离开了卧室。

时间不早了,得开始干正事了。

书房里,传真机上的红灯正在闪烁,这是在提示有新的文件来了,卫霆飞的动作倒是挺快。伊臣随手点了一下接收,机器就开始叽叽嘎嘎的往外面吐纸,纸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资料。

在等待文件传输的时间里,伊臣又去厨房转了一圈,想找找传说中的粥在什么地方,肚子有点饿了。没想到刚一踏进去,里面的情景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餐桌上,堆满了东西,目测好像都是吃的东西。

那堆东西有大有小,有荤有素,有生有熟,乱七八糟的像个大杂烩。伊臣呆滞地看着那堆东西,看见最上面有两袋棉花糖实在堆不住,在他面前咕噜噜地滚了下来,啪啦一声掉在地上。

……这又是在闹哪出?

有一捆芹菜上面着一张卡片,伊臣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怕你起来会饿,让人买了点吃的东西。外面情况复杂,你一个人不要出门,有什么需要就打这个电话:XXXXXXXXX,爱你。”

落款是卫霆飞。

最后两个字,让伊臣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这家伙,还能更麻一点吗?!

他把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说实话,除了落款的签名之外,其他字写得还真难看。估计这位老大平时都只给文件签名,其他时间本不写字的吧?真受不了……

不过,他还是好好地把卡片收起来了。

在这期间,又有一颗卷心菜从食物堆上滚了下来,地板上也已经滚得到处都是东西了。卫霆飞派的人还真是只管买不管理,伊臣稍微在食物堆里翻了几下,发现下面居然还藏着一块冻。因为一直放在桌子上,冻已经融化了一大半,如果现在是夏天,估计都已经要臭了。

唉,估计是卫霆飞那张凶脸又把手下的兄弟吓坏了,害得人家扔下东西就逃。

伊臣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来。

他把生鲜全都分门别类的放进冰箱里,再把需要洗的蔬菜堆进塑料筐,最后把点心和零食都抱到茶几上。卫霆飞办事还真是鲁奔放,食物一买就是一个月的份,伊臣在被子里睡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出汗,收拾他这么一大堆东西,倒是累得满头大汗了。

等到他把食物收拾完,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洗澡换衣。等他再回到书房的时候,传真机的纸已经吐了十几米长,而且还在叽叽嘎嘎的往外吐。看来卫霆飞说本地会员有上万人,这个数字果然不假。

伊臣呼出一口气,打起神把堆成小山的纸捡起来,直接就在地毯上席地而坐,开始读那些档案。卫霆飞可能不太明白他的工作方式,他喜欢用理的数据来分析问题,通过文字和数字的分析得到的结论是最可靠的,其中隐含的信息量也最大。

合理的数据分析,能在短期内帮他掌握到最多的情报,可以省去他亲自跟帮会里的人打交道,一个一个亲自去调查的力。目前的情况,让他没有这么多时间这么做。

档案一看就是两个小时,等到伊臣有些疲惫地抬起头,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黯淡了。

而传真机还在叽叽嘎嘎地往外吐纸。

他放下档案,揉了揉眼睛,卫霆飞把他的命令执行的很好,这份档案是按照帮会成员的等级和所属堂口排列的,很容易记。这两个小时里,他已经把所有重要干部和中层力量的情况全都了解了一遍,接下来剩下的那些全都是一些小喽啰和普通成员,负责的工作不重要,手里也没什么权力,可以留着慢慢看。

而据已有的资料,果然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帮会里虽然人才济济,但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很差,成员之间既不愿意好好合作,也都对卫霆飞这个年轻的老大不太服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当年的卫老大是靠着霸气豪迈的人格魅力打下了江山,成为一群兄弟之中的领袖,可惜这种东西在当今社会已经过时了。一个帮派和一个公司的发展历程是一样的,最初的时候,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创业,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不分彼此,关系其乐融融,看似十分美好。

而当这份事业稳固以后,开始源源不断地产生利润,当初那些抱团卖力的兄弟们,就会开始为分配不公的财富和利益产生间隙。老大只能有一个,但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出力不少,能力也强,凭什么让你们卫家独占大头?凭什么我们不行?一来二去,如今天玄会的组织内部就一直处于十分松散的状态,各个堂口都有自己的私心,彼此面和心不合。

到了这个地步,卫老大打江山的时候所显露的那些人格魅力,用处已经不大了。如今的帮会需要的是高效科学的管理以及完善的培训机制,当然良好的福利待遇和晋升机会也是必不可少的。当一个组织度过了最初的创业期,进入稳步发展之后,如何要让它走得更长更远,内部的管理方法就十分重要,各种规矩必须细而严格。

伊臣很确信,天玄会的各项产业发展的都不错,卫霆飞在美国那边的拓展也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说组织哪天会出现危机,那必定就是自己人内部作乱。自古以来,多少的皇权贵族都是毁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他不希望天玄会也落到这样的地步。

他不会让卫霆飞的后院起火。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传真机才总算停止了吐纸,然后,一个巨大的电子文档发到了伊臣的手机上。看时间也不早了,他先停下工作,离开书房去做晚饭,虽然卫霆飞一天都没来过什么联络,但他觉得这家伙一定会回来吃饭的。

果然,半小时以后,伊臣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卫霆飞回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他被饭菜的香味吸引到了厨房里,看见伊臣正在忙,立刻过去一把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我还打算晚饭叫外卖跟你一起吃的。”

“我只是累了,又不是真病了,哪可能在床上躺一天,”伊臣回头冲他笑笑,“谢谢你的档案,做得很好,为了奖励你,晚上吃红酒炖牛腩怎么样?”

“不,我想吃你。”卫霆飞眯眼一笑,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按在流理台上。

“喂,你!——”伊臣发出一声惊呼,卫霆飞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就把他的围裙掀了起来,头钻进去用嘴解开了他的裤链,一口含住他。

伊臣倒吸一口凉气,张嘴想说什么,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无力的喘息。卫霆飞的舌叶温暖又柔软,巧妙地抚慰着他敏感的地方,让他呻/吟连连,整个腰部都变得酥软无力,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唔……啊!——”没过几分钟,伊臣就呻/吟着攀上了愉悦的巅峰,颤抖着挺起腰部在卫霆飞嘴里缴械投降了。

过了一会儿,卫霆飞慢吞吞地从他的围裙底下退了出来,舌尖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银线。那*的画面让伊臣的双颊滚烫,硬是抬起发软的膝盖,有气无力的踹了卫霆飞一脚。

“流氓!”

卫霆飞挨了骂,似乎反而更加高兴,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品尝到美味的样子:“你的力真不错啊,昨天弄了这么多次,今天居然还能出来这么多。”

“你还敢说!我又不是八十岁!”

“呵,也是啊,既然你身体这么好,晚上看来还能来一次?等我现在就去把自己洗洗干净。”卫霆飞露出一个坏笑,然后还没等伊臣开口骂他,就飞快地逃出厨房洗澡去了。

伊臣独自坐在流理台上,哭笑不得的低头扶额。

这算什么?玫瑰色的新婚生活吗?是不是太愉快了一点啊?!

愉快的新婚生活似乎还在继续,等到卫霆飞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已经在等着他了。刚才说好的红酒炖牛腩自然不会少,除此之外还有排骨冬瓜汤,红烧茄子和炒芹菜。

“你这是在削弱我的战斗意志吗?”卫霆飞坐下来拿起筷子,一脸幸福地欣赏着桌子上的菜。

“你说反了吧,吃饱了不是才更有力气战斗吗?”伊臣从电饭锅里给他舀了一碗冒尖的白米饭,“喏,快吃吧。”

卫霆飞一手接过碗,另一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他,嬉笑着:“只要有你就行了,还要什么战斗?我就算扔掉老大的位置,跟你一起去乡下种地也无所谓,我愿意的。”

“清醒点儿行吗,”伊臣瞪了他一眼,“赶快给我吃饭,吃完早点休息。”

“休息?休~息~?”卫霆飞的舌尖玩味着这两个字,一脸暧昧的表情,“上床休息吗?”

“滚!”伊臣一阵恼羞,转身就冲出厨房去了。

背后传来卫霆飞的大笑声。

太受不了了……阳台上,伊臣一边把中午洗的衣服收下来,一边揉着发烫的脸。微冷的夜风吹过,好一会儿才让他脸上的温度慢慢消退。

真是的,他总以为自己很能把持住自己,平常不管面对多么难应付的对手,也总能用巧妙的交际手腕抢占先机,从不失手。但为什么,一碰到卫霆飞他就没辙了呢?

一边叹着气,他一边离开阳台走进客厅,懒洋洋地把衣服扔在沙发上。

正在这时,他听见门外似乎有一点响动。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一整层全部都是卫霆飞一个人所有,不可能会有人走错门,更不可能有贼。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返身就准备去跟卫霆飞一起吃饭了,让那家伙等太久,他又会啰嗦。

然而,门外的响动一直没有停,过了几秒传出“咔哒”一声。

门缓缓地开了。

有一个人站在门口,那是一个伊臣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孩。

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有着一张美貌而冷淡的脸,全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清的冷冽气息。看见伊臣,他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只是优雅地斜倚在门边,双手抄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沉默地望着伊臣。

那双漆黑色的眼瞳又深又冷,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水潭。

伊臣也一语不发的望着他。

就在看到这个男孩的一瞬间,从他那双美丽的黑眼睛里,伊臣看出了几分属于卫霆飞和卫老大的狂傲气质。所以,这个男孩是卫家的人,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是谁?

而最让他在意的不是男孩的身份,而是他进到公寓里来的方法。卫霆飞的房门是电子锁控制的,能打开那道锁的只有唯二的两张房卡,分别在卫霆飞和伊臣自己手里。

这时,似乎觉察出伊臣的困惑和惊讶,男孩的右手从风衣口袋里抽了出来。他修长的指尖上,缠着一段细细的铁丝。

“高科技的保护,并不是万无一失的。”他轻轻地说,唇角似乎勾起一抹笑意。

伊臣一愣,他头一次知道,电子锁也能用铁丝撬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男孩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而且态度是如此的旁若无人,好像本没有意识到他正在私闯民宅。可是他的身上也没有那种年轻人的狂妄气质,至少伊臣看不出他是在炫耀自己的开锁技术高明。

他只是想进来,所以就撬门进来了,就这么简单。

伊臣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自己无需礼貌地去迎接这个不速之客。无论他是谁,他都是站在错误的一方,伊臣不想对错误表现出礼貌。

所以,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等着看这个男孩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卓麟!——”这时,厨房里传来一声咆哮,是卫霆飞。伊臣幽幽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知道了这个男孩的名字叫卓麟。

下一秒,卫霆飞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客厅。

看到伊臣正站在客厅中央,跟卓麟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他愣了一下。卓麟转头看了卫霆飞一眼,唇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个头比卫霆飞矮一些,身材也比他小了一圈,然而站在他面前居然完全不输气势,看来真是卫家的种。

“我叫你在自己家里乖乖呆着,你怎么跑上来了?”卫霆飞一把揪住卓麟的衣领,怒不可遏,看来房门被撬坏他很心痛。

“我只是想看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一到晚上就心急火燎地赶回家去,都不肯带我出去玩,也好几天没送我上学了,”卓麟说着,转头上下打量了伊臣几眼,露出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原来……是在他身上神魂颠倒,过起幸福的居家生活了啊?”

伊臣一怔。

这还真是犀利又准确的用词,他自己穿着长袖T恤和休闲裤,卫霆飞的衬衫前襟敞开,穿着夹脚拖鞋,没擦干的短发还湿漉漉的。再加上厨房里飘着一阵阵的饭菜香味,沙发上堆着刚刚洗干净的衣服,果然整个都透着一种悠闲的居家气息。

这时,卓麟又笑笑:“也难怪,他果然名不虚传,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美。”

“你***这是对大人说话的态度吗?!”卫霆飞更加愤怒的摇晃卓麟,但是摇了半天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伊臣看出来了,显然,卫霆飞不敢揍卓麟,也因此,卓麟本不在乎他的语言威胁,依然一脸嘲讽的冷笑表情。这真是让人有点看不下去,伊臣搞不懂为什么卫霆飞会奈何不了一个小他好几岁的孩子。

“麻烦先把门关上吧,否则会吵到别人,”他笑了笑,视线投在卓麟身上,“……我是在对你说。”

卓麟一愣。

伊臣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卓麟动了动,挣开卫霆飞的钳制,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居然真的很听话的去关门了。

他一转身,伊臣的笑容就瞬间从脸上消失,冷冷的看了卫霆飞一眼,低声问:“跟哪个女人生的?”

卫霆飞大惊失色,连忙低声辩解:“不是我生的!”

伊臣置若罔闻,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卓麟大概有二十岁了吧?你三十一岁……原来如此,你十一岁就会干那档子事了,种马。”

“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你说是哪样?”

“卓麟是我的亲戚!”

“哦~?”

“真的!”

就在卫霆飞拼命低声解释的时候,卓麟已经勾起长腿踢上门,返身回来继续靠在门口,双手悠闲地在风衣口袋里。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卫霆飞满头大汗,不知如何辩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怎么可能是这种蠢家伙生的?他的遗传基因就跟野兽没什么两样。”

“那你是……?”伊臣问。

“他是我堂弟。”

“不要胡扯,我是你堂哥!”卫霆飞咆哮。

“是嘛,抱歉记错了。”

“卫卓麟!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别叫我的全名,我才不稀罕姓卫。”

伊臣完全被打败了,暂且不论卫霆飞和卓麟的关系,至少,卫霆飞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真是太差劲。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展现长辈的威风,也难怪卓麟本不把他当成一回事。

这样不行。

他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慢悠悠地走到卓麟面前,突然一把掰过他的脸。对待除了卫霆飞以外的人,他可不会客气。

“唔!”卓麟吃痛的轻哼一声,惊讶的看着伊臣。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小白脸,手里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卓麟,没人教过你要对长辈有礼貌吗?”伊臣冲他笑笑,从他的风衣口袋里出那段铁丝,“而且,铁丝的用途也不是撬门。按照我的观点,与其错误的使用一样东西,不如在造成严重的后果之前,就把它……”

他说着,狠狠的把铁丝拗成了两段。

卓麟呆了一下,卫霆飞也愣住了。

客厅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会儿,还是伊臣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冲卓麟笑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客气地问:“既然都来了,不来一起吃个饭吗?”

卓麟木讷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如果他胆敢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伊臣可能会把他本人都拗成两段吧。

就这样,因为卓麟的到来,原本那种弥漫着粉红色泡泡的气氛肯定是荡然无存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甚至可以说有点尴尬。

“我是卓麟的监护人,在美国照顾了他七年多。”抢在伊臣审问之前,卫霆飞先主动交待情况了,争取坦白从宽。

“唔。”伊臣点了点头,很淡定地夹起一块茄子放进嘴里。

“卓麟的亲生父母是考古学家,常年周游世界,几乎不回来。”卫霆飞又说。

“唔。”

“你刚才也看到他那种格了,我这次回国的时间比较久,把他一个人留在美国本不可能,所以只能一起带过来。”

“唔。”

“他就住在楼下,目前转校到我们这里的私立大学念书。在你住到我家来之前,我每天都要接他上下学,以免他在外面闹出什么事。”

“唔,”伊臣点点头,“所以看到我之后,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都说了他不是我儿子!我的节没你想象的这么烂!”面对伊臣的嘲笑,卫霆飞悲愤地猛捶桌子,“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但是你明明就是一会走路的按/摩啊。”

“叶伊臣!”

“开玩笑的,我相信你,”看着卫霆飞一副羞愤的要跳楼以示清白的样子,伊臣笑笑,又加了一句,“……再说,这么别扭古怪的孩子,也不像是你的种。”

他说着放下饭碗,转头看了看客厅。

卓麟似乎对中餐没有兴趣,刚才硬是扒了几口饭,在嘴里嚼吧嚼吧的怎么也咽不下去。伊臣看他一脸痛苦,吃口饭比吃药还难,也就只能把他放了。现在,他正抱着一碗草莓蹲在厨房的角落里,面朝窗外呆呆的看着夜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完全没有自己是谈话中心的自觉。

伊臣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会把孩子养成这副模样。

“能用铁丝撬开电子门,威力这么大的杀伤武器你真的得要看紧,”他说,“你就算发情的时候也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忘在一边啊。”

“我没有忘!我只是分/身乏术,但每天都派别人去接他的!”卫霆飞一脸悲愤,“而且你不要总是‘发情’,‘按/摩’的,我还没有不堪到这种地步!”

——既然干得出来,就不要怕人说。

伊臣在心里嘀咕着,顾忌到卓麟还在外面,决定还是给卫霆飞留一点面子。

不过,卫霆飞显然对卓麟束手无策,伊臣担心卓麟得不到正确的家庭教育,格只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现在是谁在接他上下学?”他问。

“我信得过的小弟。”

“别麻烦他们了,我来吧。”

“你?”

“对,我也会开车的,以后每天早晚只要有空,我就会接送卓麟,没意见吧?”伊臣笑笑。

卫霆飞没说话。

他也开不了口拒绝,在待人接物方面,伊臣比很多人都要强,也很有方法管教各种不听话的家伙。卓麟让所有人都头大如斗,目前负责接送他的小弟也每天都叫苦不迭,所以,让他落在伊臣的手里,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先这样试试。卓麟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管教,生活习惯是不太好,麻烦你多教教他。”

伊臣笑笑:“没问题,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别笑得这么吓人,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卫霆飞说着,表情突然有些纠结,“虽然对你本身的影响也不大,但我还是觉得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伊臣皱起眉:“什么事?你看起来好严肃?”

卫霆飞干笑了一声,搔搔头:“有吗?……其实,是这样的,今天我和天枢堂的人开会商量了一下,关于你的公司,因为之前谢荣的那件事闹得太大,我们可能会对那边的业务做一些调整。”

伊臣的眉头皱的更深,天玄会在本市的大型堂口一共有七个,天枢堂就是其中之一,堂主是宁溪。他掌管着天玄会在国内的所有洗钱机构,也是伊臣和谢荣的顶头上司。

卫霆飞说是跟天枢堂的人开会,那肯定少不了宁溪,那个人一向诡计多端,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你就直接说吧,不要跟我绕圈子了。”伊臣焦急地催促。

“嗯……咳咳,”卫霆飞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是这样的,因为那家公司的真实情况已经暴露了,而兴义会目前还在打我们的主意。所以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向那家公司出手,我决定全面停止那边的洗钱业务。之前负责业务的那几名主管,今后会转移到其他机构继续工作,剩下的员工本来就不属于天玄会,所以他们就继续做他们原本的进出口贸易,用这种方法把公司洗白。”

伊臣觉得非常意外,但仔细想想,这样的决策又在情理之中。

兴义会在谢荣的事情上失败了,说不定还会继续从天玄会里挖角同类人才。因此,谢荣曾经管理的公司,自然就他们最方便下手的目标了,为了避免再次损失人才,也为了不把公司的普通人牵扯进去,全面停止公司的洗钱业务,确实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见伊臣不说话,卫霆飞又说:“当然,取消了那部分业务以后,你们的利润肯定会大幅下降,员工福利也会受到影响。但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和保障无关人员的人身安全,也只能委屈你们了。”

伊臣想了一会儿,问:“那以后,我的公司就跟天玄会完全没有关系了?”

“不,这部分我们也讨论过了。因为考虑到兴义会接下来可能还会对这间公司出手,所以我可能会委派新的管理人员来接替你的位置,他们比较熟悉兴义会的情况,能帮助公司平稳度过这段危险时期。”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从股东的位置上开除了?!”

“伊臣,你别生气,我也是考虑到了各种因素的,”面对伊臣的质问,卫霆飞似乎有些心虚,“公司脱离洗钱业务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普通公司,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你想带谁走是你的自由,但今后你可以全心全意的帮助我这边,这不是很好吗?”

伊臣一声不吭。

卫霆飞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冠冕堂皇,看起来有理有据,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但是,天生的敏锐总在提醒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公司和兴义会的事情,以后你不用再管了,专心跟着我吧。”卫霆飞又加了一句。

伊臣还是没说话。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各种信息——公司的危机,谢荣的失足,兴义会的野心,卫霆飞一直把他排除在这些事以外……还有,卫霆飞特意给他放假,他这次回国是为了肃清内部的叛徒……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故意不让我参与这些事情,对不对?”他看着卫霆飞,冷声问,“换人接管公司只是借口,为的只是让你能方便做一些事情。你要肃清帮会里的叛徒,而叛徒就在我的那间公司里,在我的手下,对不对?!——”

卫霆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看着他僵硬的表情,伊臣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正是因为公司里有人跟兴义会勾结,他们才会掌握了谢荣的动向,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而那个背叛谢荣吃里扒外的家伙,应该也不是叛徒里最重要的那个,但手里肯定有不少情报。

所以,卫霆飞打算暗中布局,让那个家伙自投罗网,然后从他的嘴里挖出更上面的人,将这群叛徒一网打尽。

伊臣至此已经大致推测出了卫霆飞的计划。

“……天枢星……很亮……”

正在这时,角落那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伊臣头皮一麻,转过头,看见卓麟正抬着头,冲着窗外的夜幕自言自语:“……天璇星和玉衡星也很美,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的……”

伊臣转头看了卫霆飞一眼,卫霆飞长叹一口气,揉揉额角。

“那,我们仔细谈谈?”伊臣看着他,淡淡地问,“你要收拾手下的叛徒,我可以不管。但,至少我想知道叛徒到底是谁,还有,你具体究竟打算怎么收拾……那个家伙?”

☆、第25章

卫霆飞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随手弹了弹烟灰:“你知道张松吧?”

伊臣皱起眉:“张松?他不就是负责洗钱业务的那几个主管之一吗?我记得他当初还是宁溪亲自派下来的,原来是他?”

卫霆飞点了点头:“有人看到他近期时常在兴义会的赌场出入,还跟里面的人交谈过。但他这个人本身并不会赌博,相熟的兄弟也说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所以……八/九不离十。”

伊臣叹气:“抱歉,我没能及时发现。”

“也不能怪你,公司的那些主管都是上面派下来的,管辖权不在你手上,你又不能多打探他们的底细,”卫霆飞笑笑,“那,这个人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不多,都是一些普通资料。他是三年前从别处调过来的,原来的工作是会计。这个人业务不算太熟,本身格也不够机灵,属于没什么大用处但也不拖后腿的类型,在公司里没什么存在感。哦,对了,去年他差点弄坏了一笔生意,曾经被谢荣批过一顿。”

“说不定就是那件事,让他们心生间隙了。”卫霆飞笑笑。

“你这么一说,有可能还真是。谢荣他一向喜欢机灵的家伙,对张松那个榆木脑袋看着不太顺眼,但是……”伊臣摇了摇头,“为这么点小事,有必要怀恨在心吗?谢荣就是那个脾气,不仅是张松,我和其他人在刚上手的时候,哪个没被他批过呢?”

“怎么,听你这么无奈的口气,还想挽救他一下?”卫霆飞的笑容有些冷淡,“可惜已经晚了,明天下午,宁溪就会派人进驻公司,到时候公司里的人一个都不准走,全都要留下来被搜查。当然,他们会在张松身上做一点手脚,就算他处理的再干净,也必定会被搜出一点不干净的东西。”

伊臣的表情有些僵硬。

这就是帮会办事的手段,只要他们想让谁死,任他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活命。他也不是要跟卫霆飞唱反调,但公司的员工都是他和谢荣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除掉一两个张松对卫霆飞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公司而言就是一大损失了。

于是,他试着争取了一下:“真的没办法了吗?你们就没想过要欲擒故纵,用一些缓和的方式从他嘴里挖出有价值的消息?”

卫霆飞冷笑:“我不需要缓和的方式,也一样能知道我想要的事情。事到如今,劝你也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别再想保他一条命了。他要是还想活下去,除非将功赎罪,但是他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角色,能办什么事呢?”

伊臣想了想:“我有办法,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去一趟公司,先把我离职换股东的事情告诉他们,看看张松的反应。如果他有动静,我就……“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卫霆飞瞬间变了脸色:“别开玩笑了,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伊臣笑笑:“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虽然这件事你总是让我别管,但张松是我的手下,谢荣是我的恩师,兴义会横一脚把局面搞得一团乱,这件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就让我试试吧,就这样给张松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给我一次出口气的机会,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如果到时候张松不知趣,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你们再动手也来得及。”

卫霆飞想了一会儿:“……好吧,你都已经设想的这么周详了,我再劝你估计也没用。你就放手去做吧,如果需要什么人,就告诉我。”

伊臣笑笑:“多谢老板。”

卫霆飞一怔,随即有些窘迫的揉揉鼻子,似乎老板这个称呼对他很受用:“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我会尽量晚一点派人过去,你就抓紧时间跟张松好好谈谈。对了,谈的时间不能太久,之前你说,要我把你介绍出去,介绍给帮会的兄弟们,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下午我会在公司开个会,到时候就交给你来主持。”

“这么快?”伊臣一愣,“都有什么人来参加?”

“不多,大概几十个,身份也跟我之前说的差不多,都是些小角色,估计你见不到什么重要干部的,”卫霆飞说着,有些迟疑地问,“要不然你再等等?这种不正规的会议,对你在帮会里站稳脚跟一点都没有帮助,过几天我们家里有一个聚会,诸位堂主和我爸妈都会出席,到时候我在那种大场面介绍你的话,效果会更好……”

“不,事先没有打好基础就贸然出现在那种大场合,才是真正让我没法站稳脚跟,”伊臣淡定地笑笑,“你们家的聚会我也会去的,但在这之前,我得认真做一点事情,让我的身份能配得上那样的场面。”

卫霆飞怔了怔,他还想说什么,但伊臣已经扔下饭碗,起身离席。

“我吃饱了,今天不洗碗,我要为明天的战斗做好准备。晚上你也不要来找我了,明天见,晚安。”

声音飘然远去,伊臣走进了书房里,关上了门。

地毯上,传真纸密密麻麻堆得到处都是。伊臣踢开那些纸,找了块空地坐下,抬头凝视着窗外的夜幕。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希望明天真会是一个好天气,也希望……他的计划可以一切顺利。

璀璨的星光映照在伊臣的眼中,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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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阳光明媚。

伊臣和卫霆飞商量好了,要坐他的车去公司,顺便送卓麟上学。因为今天目测会有两场恶战,所以伊臣花时间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比卫霆飞还要晚出门。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卓麟蹲在墙角花坛边,正在专心致志的把一片树叶均匀地撕成五份。看见伊臣,他认真的说:“叶绿素在减少,这里的光照时间不够。”

“你赶去学校的时间也快不够了。”伊臣随手把他拉起来,塞进车子里。

阿伦坐在驾驶席安静地等待着他们,卫霆飞在忙着看文件。据说今天下午的那场会议不但对伊臣很重要,对卫霆飞自己也挺重要的,因为各个堂口派出来的兄弟,与会的首要任务是汇报近期的工作情况,认识一下老大的新秘书是顺便的事情。

不过,伊臣很怀疑这点小事有必要临时抱佛脚吗?说不定卫霆飞是借机故意不理睬卓麟,伪装成公务繁忙的样子逃避现实。

机敏地为老大分忧解难也是秘书的职责,于是,伊臣很体贴地坐在了卫霆飞和卓麟的中间,把他们俩分隔开。

一路上,卓麟都在自言自语。

“据亚热带季风气候的特征,最近三个月的降水概率是百分之四十。”

“沿街第三个招牌的水平角度歪了五公分。”

“正在等红绿灯的那个女人背的LV包是山寨款,当季价格约三万五千元人民币。”

…………

伊臣一直很耐心的听着,时不时还跟卓麟聊两句,但卓麟完全神游天外,基本不理睬伊臣。

如果坐在他旁边的是卫霆飞,估计早就不耐烦的咆哮起来了。但是擅长啃硬骨头的伊臣有着无比的韧,要想把这小孩管教好,第一步先得理解他的内心世界,所以不管卓麟的话有多么前言不搭后语,伊臣都能保持微笑,温柔地倾听着。

听卫霆飞说,卓麟的智商很高,只是从小格就与社会严重脱节,又加上常年没人管教,估计一辈子都是卫家的拖油瓶了。但伊臣并不这么认为,他喜欢物尽其用,也相信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像卓麟这样智商超群的怪胎,如果进行适当的安排,也将会是天玄会这部机器里的重要零件。

他可不会轻易放弃他。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在了一所豪华的私立大学门口,卓麟的目的地到了。伊臣对这所学校略有耳闻,它是本市一所高端的国际学校,硬件设施一流,学费价格不菲,教育质量也很不错,是众多在本市工作的外国友人的首选。卓麟在美国长大,格又这么奇怪,在国内上学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一般的大学本不肯收他。

伊臣有些担心地下了车,跟着卓麟走进校门,在林荫道上送了他一段路,心中担忧的情绪就跟送小学生没什么区别。卓麟的格这么奇怪,把他放养到一群同龄人里真是不放心,他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他应该相信卫家的遗传基因,卓麟应该不会笨到在学校里受欺负的,但至于他会不会把别人弄疯……那只能看其他人的造化了,唉。

伊臣摇着头,正当准备返身离去的时候,卓麟突然凑近他。

“……注意乔笙。”他轻声说。

伊臣一愣,但还没有等他回过神,卓麟已经背着单肩包跑远了。

看着他动作敏捷的背影,伊臣困惑地皱了皱眉。

乔笙?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时间就双更,么么哒!

☆、第26章

伊臣知道乔笙是谁,但为什么卓麟会在这种时刻提起他?

他一头雾水地上了车,还没来得及坐稳,卫霆飞就劈头盖脑地冲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卓麟给你添麻烦了。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有你在我就趁机装瞎了。”

“没关系,”伊臣笑笑,“只要你不吭声就算配合我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帮什么忙,你不拖后腿我已经很高兴了。”

前方的驾驶席发出“嗤”的一声,阿伦终于破功了。

“不准笑!”卫霆飞一阵恼羞。

“是。”

伊臣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想不到卫霆飞居然会对一个小孩子这么没辙。这种丢脸的事情要是传出去,那些看见老大凶神恶煞的脸就会吓得尿裤子的兄弟们,一定会笑死的吧。

该说是卫霆飞太溺爱卓麟了呢,还是他对待自家人实在太客气了呢……这么没原则,可不太好啊。伊臣心里想着,觉得自己有空应该教卫霆飞几招,让卓麟在他手里也能老实点。现在他才十八岁,还来得及抢救一下,要是到了三十岁还是这么神神叨叨的,那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送完卓麟之后,车子就调头前往繁华的商业区。

一路上,伊臣和卫霆飞都没有再说话,卫霆飞还在忙着看文件,伊臣也只顾自己想心事。

没过多久,伊臣的公司就到了,他刚要下车,卫霆飞却突然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就这么走了?”

伊臣回过头:“怎么?哦,忘了跟你道别?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不是这种小事。”卫霆飞笑笑,然后凑过来亲了亲他。

伊臣一愣,还没来得及挣脱,卫霆飞已经顺势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依依不舍地与他拥吻。伊臣无奈只能温柔地回应了他,两人亲密地拥吻了好一会儿,卫霆飞才把伊臣放开,一脸的不舍。

“自己多加小心,”他轻声说着,伸手揉揉伊臣的头发,“中午我再来接你。”

“你也小心,”伊臣笑着亲亲他的脸,“再来的时候记得把车停得远一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我知道。”

“有时间就早点过来,一起吃个午饭。”

“行,没问题。”

两人就像是新婚离别似的,说着说着就又腻了好一会儿,直到阿伦出声提醒卫霆飞说时间快来不及了,卫霆飞才万般不舍的把伊臣放走。

下了车,伊臣站在路边,看着卫霆飞的车子飞驰而去,直到在视线尽头消失不见,才转过身去。在他面前的是一栋现代化风格的办公大楼,他的公司就在其中的某一层,只是两三天没有来上班而已,大楼看在伊臣的眼中,居然多了一丝陌生。

过去的那几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楼。

电梯把他带到七楼,公司在这一层占据了三个大房间。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伊臣透过走廊的玻璃墙窥探着公司里面,看见办公室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一切都井井有条。

公司没他,果然也真的不要紧。

伊臣在心里感叹着,突然看到走廊尽头,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简瞳?”他轻喊了一声。

“唷,叶哥?”佝偻的身影发出惊喜的声音。

那是一个黑发的年轻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像个**窝似的乱糟糟的。

他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袖T恤衫,脏的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胳膊下面夹着一部笔记本电脑,面色苍白,眼神飘忽,整个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浑身散发出一股死宅的气息。

简瞳就是简琳的胞兄,是伊臣公司信息部里的技术员。这个部门只有他一个人,平时他有事就帮同事修修中毒的电脑,没事就鱼打瞌睡,是个基本光吃饭不干活的闲差。因为公司的质比较特殊,也需要养几个这样的人,重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帮上忙。

比如之前,伊臣需要简瞳去调查谢荣所在地的时候。

又比如,现在。

能在进公司之前就遇到简瞳,事情倒是好办了,伊臣冲他笑笑,朝他走过去:“行了,别乱叫哥,我年纪可没你大。这几天我不在公司,你们都过得挺滋润吧?”

“不够滋润,”简瞳推推眼镜,愁眉紧锁,露出一副苦楚的样子,“这几天没有叶哥如沐春风的笑容滋润,我整个人都枯萎了。”

“别耍贫嘴,你一年四季都是枯萎的,看你头上那个**窝,”伊臣一把勾住简瞳的肩膀,把他往僻静的地方带,“来来,我们先找个地方沟通一下,我有活儿让你干。”

“唷,叶哥笑得这么美,迷得人家神魂颠倒,准没好事儿~啊啊,不行了~快放开我,你笑得我骨头都酥啦~~”简瞳夸张地扭动着身体,胳膊像面条似的甩动着,都快把手里的电脑甩出去了。

伊臣也没把他的麻当成一回事,他们从高中就认识,既是同学又是同事,交情自然不一般。

他直接把简瞳拉进空无一人的茶水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确认不会有任何人偷听到。

简瞳软趴趴地倒在桌子上,朝伊臣挥手:“哟哟,叶哥终于要放□段跟我幽会了吗?这几天到外面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公司里的窝边草最香啊是不是?”

伊臣没理他,问:“你知道魅夜吗?”

简瞳想了想:“啥啊?俄罗斯黑客最新开发的病毒程序?”

“你就给我装蒜吧。”

“总不见得是宁溪新发明的春/药吧?”

“认真点。”

“好啦,你真没劲,”简瞳无聊地搔搔头发,“你是说兴义会那家作为据地的赌场?”

“你总算知趣,我本来打算你要是再装一次糊涂,我就直接揍你一顿。”伊臣笑笑。

简瞳整个一抖,又笑了:“叶哥就是这么带劲儿,猛准狠,魅力无穷呐。但是,那边的事情不是都完了吗?谢经理也死了,你还想跟那边有什么纠葛?”

魅夜就是谢荣之前误入的那家兴义会地盘上的赌场名字,也是他们进驻本市以后建立的重要据点之一。它是兴义会在本市的活动中心,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在这里处理,诸位兴义会的重要人物也时常会在那里现身。

“谢荣死了以后,你是不是偷偷去调查过魅夜?”伊臣问,那天从卫霆飞的摄影棚里回来,他在阿金的车上把那件事的大致情况给简瞳发过一次电子邮件,算作留个存档。为了预防兴义会今后还会有动作,事先未雨绸缪,他让简瞳去详细了解一下那家赌场的情况。

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嗯,”简瞳点了点头,“我按照你的吩咐,跟人打听过了,兴义会是从外地发展过来的帮会,魅夜就是它们在本市的据地,相当于天玄会的堂口。管辖魅夜的老板名叫刘远雄,做事心狠手辣,他既是赌场的老大,也是兴义会在本地的总负责人,手里的权力相当大。”

“也就是说,只要没了他,兴义会在本地就会群龙无首,变成一盘散沙?”伊臣问。

“没错,他们在我们当地的势力还不稳固,目前是刘远雄在带着一群小弟索着干,很缺少人才。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从别的帮会挖人,这样的话,他们既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内部的阶层体系完善起来,同时也能把敌对帮会搞得一团糟。”

“从敌对帮会挖人过去,他们用起来就不担心吗?不怕那些人会突然反水倒打一耙?”伊臣冷笑。

“你还真别说,想倒戈的内鬼有的是。就说我们天玄会吧,下面多少人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想要找机会出人头地的?”

“也是。”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干掉刘远雄?”简瞳压低声音问。

伊臣笑笑:“既然你问了,我也不回避。我想,趁着兴义会在我们地盘上的势力还不稳固,现在不正是干掉他的好时机吗?目前的状况下,只要没了他,兴义会在本地就等于没了领袖,内部就会混乱。到时候,再让天玄会派大部队去收拾残局,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就容易多了。”

“……你,真吓我一跳啊,”简瞳咂舌,“你没来公司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少爷跟你求婚了,你要拿刘远雄的人头做自己的嫁妆?”

“你就跟简琳一样,狗嘴吐不出象牙,”伊臣白了他一眼,“小小一个外地帮会,把我们的公司搞得天翻地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也是,刘远雄的手段太毒,谢经理死的不值。但是,魅夜对进出的客人都看得很紧,生面孔是从来不让进的。你本不认识内部人员,又手无寸铁,打算怎么混进去对付他们?”

“我自然有办法,但先要你帮一个忙。”

“你说。”

“魅夜是利用旧厂房改造的建筑,我要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图,越详细越好,你能办到吧?”

“诶?”简瞳一愣,“你这倒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还有更难的呢,”伊臣笑笑,“这份图,我马上就要。”

“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会晚一点,可以明天来看~~O(∩_∩)O

☆、第27章

伊臣和简瞳还在茶水间里谈话,但消息灵通的人士早就把八卦传遍了公司。不一会儿,众下属就全都知道,他们旷工好几天的老板大人,终于又现身了。

这几天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大家的猜测可是相当多。公司的人都知道,叶伊臣自从跟着谢荣进来做事以后,不管刮风下雨从来没有无故缺席,有一年冬天下大雪,路全都被雪埋住了,大家都被堵在半路上,叶伊臣却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依然能准时出现在公司里。

所以,虽然这几天公司没有他也一切井井有条,但大家还是很好奇他到底为什么没来上班。

行政部的几个年轻员工,平时做些杂事,并不知道公司洗钱的内/幕,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天玄会,只知道伊臣上面还有管事的大股东。见伊臣这次漂亮地解决了公司的财务危机,又突然消失几天,八卦的触须立刻敏锐起来,以为他是办事有功,被上面的大股东叫去领赏了。

“哎,张主管,”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小妹拍拍张松的肩膀,“你说,我们叶经理这么厉害,会不会这次受到大股东的赏识,直接让他升职啊?那他可就飞黄腾达了……张主管?张主管?”

坐在电脑前面的张松猛地颤抖了一下,捏在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刚才说什么……?”他颤巍巍地回头,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

“我说……算了,没什么。张主管,你的脸色好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妹被他脸色死灰的样子吓坏了,刚才的八卦心情立刻魂飞天外。

“没事,我的账上有几个数字不对,所以有点……”张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比哭还难看。他本来就是一副神经质的长相,很不讨喜,这么一来更是五官扭曲,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膈应。

小妹也是看这家伙成天缩在角落里没人理睬,怪可怜的,所以才来跟他搭话。现在搞成这样,她压就不想继续聊天了,一边嘀咕着“有病”,一边抱着水杯转身走开了。

张松今年三十四岁,留着土鳖的中分发型,黑发油腻腻的,常年穿一件不合身的藏青色旧西装,就像从电视剧走出来的八十年代书呆子。他整个人的气质都畏畏缩缩的,就像一颗长在暗角落里的蘑菇。

张松从小只会读书,生胆小怕事,因为情商不高所以没什么朋友。大学毕业以后他换过几份工作,都因为人不够机灵而不被上司赏识,最后居然错阳差的进了天玄会做事。在公司的几个业务主管里,谢荣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但由于他工作上没出过什么大错,只要继续老老实实地干,混到退休没什么问题。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谢荣只把张松当成一个没用的蠢材,却不知道张松也有野心。

他这个人,命比纸薄,心比天高,看见帮会里的干部个个活得滋润,人人吃香喝辣,自己却窝在一个小公司里干些洗钱的脏活儿,又累又穷又危险,本提不起劲。但是,顶头上司谢荣不赏识他,这就意味着他永远不会有晋升机会,是兴义会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

人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天玄会给不了他的东西,他可以到兴义会里去找啊;天玄会不缺人才,但是兴义会缺,那里肯定会有适合他发展的位置!

于是,张松某些人的介绍,去了魅夜毛遂自荐,没想到当家老大刘远雄本不稀罕他这种小角色,差点把他打一顿扔进海里喂鱼。是他的一个手下认出了张松,知道他是跟着谢荣做事的,才帮他捡回一条命。

兴义会对张松这种小角色没兴趣,但很想拉拢谢荣。于是,刘远雄跟张松订了一个协议,他帮兴义会把谢荣弄到手,兴义会就给他一个好位置。张松喜出望外,他知道谢荣这个人敏感狡猾,硬上是很难抓到了,所以跟兴义会共同设计了那个恶毒的陷阱,这让谢荣吃了大亏,还以为自己是一时糊涂倒了大霉。

张松这么做,其一是因为谢荣确实很难搞,其二是两人关系一直不好,他趁此机会公报私仇,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但是……为什么现在的结局跟事先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谢荣对天玄会的忠心居然出乎意料的坚韧,宁愿背上骂名偷拿公款远走高飞,也不愿意屈尊为兴义会服务。更让张松震惊的是,叶伊臣居然一手把这件事解决了,解决的意思就是谢荣按照帮会里的规矩处置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谢荣的生死跟张松无关,他被抓也不是张松的责任,兴义会是不会为难他的。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叶伊臣和天玄会对背后的真相到底知道多少,他们会不会查到他的头上来?

这几天,叶伊臣都没在公司露面,一切风平浪静。但越是平静,张松就越是慌张,他总觉得这种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因为谢荣没到手,兴义会很不高兴,已经不太愿意搭理他了。而继续留在公司也没什么指望,叶伊臣的要求比谢荣更严格,能力不够的人本入不了他的眼。张松很想趁他不来公司的这几天辞职走人,带着全部家当远走高飞,可他又担心,这么一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嫌疑,机敏的天玄会一定会把他的离去和谢荣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就这样,这几天张松夜夜难眠,还没等他想出好办法,伊臣已经来公司上班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当张松心急火燎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翩然而至。

“诸位,好久不见了。”

伊臣笑意盈盈地走进了办公室,他一身银灰色的修身西装,头发打理地一丝不乱,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又如沐春风。

有两三个小年轻当场就看呆了,只是几天不见,他们的上司好像又变得更加貌美了,让人看着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啊!

简琳正在饮水机前接热水,看到伊臣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差点把水都打翻了。按照前几天伊臣请假时候的那种气氛,简琳还以为他至少要一个星期以后才会来上班,现在他突然出现,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迎上去:“叶先生?”

伊臣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稍安勿躁,然后冲大家笑了笑:“大家好,话说,我几天没来上班,大家想我吗?”

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瞬间都冻结了,众人目瞪口呆。叶经理这是在唱的哪一出?他平常都是笑里藏刀吹毛求疵的样子,对员工要求严格的很,大家看到他比看到谢荣还怕,今天怎么突然这么麻?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还是说这么短短几天他已经告别单身,新婚燕尔,因为人逢喜事所以心情舒畅,因此待人也特别客气?

良久,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员工发出干笑:“……哈,哈哈哈,我们挺想叶经理的,哈哈,真的挺想的……”

伊臣又笑笑:“是嘛,那恐怕你们以后只能一直想着了,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了。”

“咦?!——”闻言,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今天真是意外连连,彩大戏一出接一出,叶经理前几天不是还野心勃勃,想要趁谢经理出事的机会把整个公司都吞并下来吗?怎么一会儿又要走人了?

有人试探地问:“叶先生?难道……你是要辞职了?是不是因为你把这次公司的麻烦解决的特别好,上面的大股东看中你了?”

“可以这么说吧,”伊臣点了点头,“本来,这次谢经理卷款逃跑,罗经理又胆小怕事,他们没能担当好经理的职责,让我觉得十分遗憾,所以打算好好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带领大家渡过难关再重振旗鼓。”

“可惜,现在难关是度过了,重振旗鼓怕是没有我的份了,因为这次的事情,上面的大股东打算做一些人事变动,他们将会全面更换我们公司的管理层,注入新血来给大家打气。这么做,也是希望公司能尽快摆脱这次的影,开拓出新的好局面,不要因为偶尔的一点差错而影响全公司的士气,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这番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公司出了这么大的财务问题,虽然已经漂亮解决,但上面的大股东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据具体的细节,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开除的开除,该升职的升职,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伊臣的话听在那些富有经验的老主管们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他们十分清楚,天玄会是在为这件事对全公司进行大洗牌,他们的动作绝不仅仅是更换管理层这么简单。

而站在人群里默不作声的张松,早已是满头的冷汗。

一位老主管小心翼翼地问:“那,叶先生,上面更换管理层的话,是要把您调到哪里去呢?”

伊臣笑笑:“目前还没有确切通知,所以我也无可奉告,将来有缘的话我们肯定还会在哪里见面的吧。不过,现在我的去向已经不重要了,你们接下来最应该关心的是如何与新的管理层好好磨合,他们的工作方式肯定会跟我有些不同。”

“我之所以今天突然来公司,是因为接到通知说,新的管理层今天会来公司熟悉一下这边的情况,便于今后开展工作。同时,上面的大股东也趁此机会派遣了一批专员,前来我们公司做一个简单的视察。毕竟这么多年来,上面的人都对我们放任自流,这次出了事情,他们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伊臣话音未落,众人已经是一片哗然。

年轻的普通员工全都面带喜色,他们为公司干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上级领导长什么样子。派遣过来的专员们会是什么样子?有英俊的帅哥总监吗?有漂亮的美女高管吗?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可得好好表现一下,给专员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今后说不定有机会飞黄腾达啊。

而老主管们则是各怀心事,他们可以确定,天玄会是真的派人来洗牌了。

张松低垂着头,已经连两条腿都发起抖来。俗话说做贼心虚,他平时做事不够机灵,这个时候脑子却特别的清醒。他知道伊臣话中所谓专员来公司视察是假,天玄会来抓人才是真,他们已经看出谢荣卷款的事情里有问题,自己可能要倒大霉了!

正当他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的时候,伊臣又说了一句话,让他的心情瞬间跌落深渊,眼前一黑,差点腿软地跌倒在地上。

伊臣悠悠地说:“专员的视察小组,一个小时以后就会到。按照他们的要求,我马上要去准备迎接,而诸位从现在开始一个都不可以离开公司。请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头的工作,专员到时候可能会跟你们沟通,希望大家可以以最佳的神面貌来欢迎他们。”

说完,他又微笑着加了一句:“机会千载难逢,大家努力吧。”

人群骚动起来,不管是年轻员工还是老主管们,都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起来。伊臣不露声色地看了张松一眼,看他蜷缩在电脑前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冷冷一笑。

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办公室,去准备迎接“视察专员”了。

他刚一走,几个员工就纷纷起身往洗手间跑,抓紧时间把私事都办完。这个时候,张松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立刻跑路?不可能,这个时候突然消失就等于告诉天玄会,自己就是内鬼,那他就真的完了,还没来得及跑出这栋大楼就会被乱枪打成蜂窝。

继续装作没事?更不行,他抽屉里有几封跟兴义会联络的信件。当初,他是担心网上联系会留下痕迹,所以才这么做,没想到现在这些信反而成了置于他死地的证物……

对了!既然是证物,把它们销毁不就行了?就算是天玄会办事也要讲证据,假如他们真的来抓人,肯定会先搜查。如果在自己这里搜查不到和兴义会勾结的证据,就说明他什么嫌疑都没有,整个人都清清白白的,谅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张松觉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立刻就把那几封信从抽屉里翻出来,偷偷塞进怀里。过了一会儿,他看刚才上洗手间的几个男同事都回来了,就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装作没事似的走出了办公室。

他来到洗手间里,看见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心中窃喜,立刻进了一个隔间把门反锁上,拿出信件和打火机。他用打火机点燃了信件,看着火苗腾地一声窜起,然后慢慢地蚕食着信封,将那几封信一点点的烧成了一堆焦炭。

这样就没事了。

张松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信件烧毁的焦炭全都落在了马桶里,他顺手冲了一下水,把焦炭全都冲进了下水道,然后拍拍手,抖抖西装,气定神闲地走出了隔间。

太好了,这样的话,自己的嫌疑就完全撇清了。

张松正在暗自庆幸,突然听见洗脸台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张主管,在里面忙什么呢?”

张松的头皮嗡的一声炸开了,不知什么时候,叶伊臣居然悠闲地靠在洗脸台前,正在温柔地冲他微笑!

他的笑容如沐春风,窗外的阳光投在他的脸上,像是漾开了一层绚烂的光芒,美得让人炫目。但张松不是不清楚叶伊臣的为人,他的办事风格本不像看起来的这么温柔迷人,绝对是一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松声音颤抖地问,双腿颤巍巍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怎么,只许你上洗手间,就不许我上了?”伊臣微笑着反问,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张擦手纸,把自己的双手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张松定了定神,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要装作没事。证据已经销毁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身份清白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普通员工。

于是,他故作恭敬地笑了笑:“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这就走了,叶经理您……您慢慢来……”

这跟他平常的说话方式如出一辙,他感觉自己应该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然而,伊臣见他要走,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张主管,别急着走啊。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虽然我马上就要离开公司了,但至少今天还是你的上司,你就对我这么不尊重吗?”

张松有点纳闷:“什么问题?”

伊臣笑笑:“我刚才不是问你,在里面忙什么吗?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张松搔搔头:“在洗手间当然是方便了,还能干什么?”

伊臣又笑笑:“那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方便了一些什么东西?为什么,我闻到空气里有一种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张松的头皮又是一炸!

味道!他怎么忘记了味道!洗手间的通风不好,刚才他在隔间里烧东西,只要是鼻子正常的人都会发觉味道不对,因为他的神经太紧张,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但好在洗手间是公共场合,也没人亲眼看见自己在烧东西,张松决定装糊涂蒙混过去。他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故意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说:“这,好像真的有一股焦味,大概是楼下烧垃圾的味道传进窗子里来了吧。我可没有在洗手间里故意纵火,叶经理你要相信我的人品嘛,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尽量镇静地从伊臣身边经过,想要尽快离开洗手间,逃脱这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地方。然而,还没等他走几步,就听见伊臣的声音静静地从身后传来。

“张主管,你听说过一句谚语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松猛的一回头,脸色铁青。

视线里,刚才伊臣脸上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冷冷地看着张松,那双温柔的眼瞳里充满了凝结的冰霜,像是深入骨髓的痛恨,又像是对他恨铁不成钢。

豆大的汗珠从张松脸上淌下来,他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这时,伊臣也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又冷冷地问了一句:“张主管,我真的不明白,谢经理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这样对待他?”

这下子,张松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瞬间就明白叶伊臣已经全知道了!

双腿软的使不上力,他全身发抖地靠着门框,使劲努力了好几次,还是软软地靠在上面,本站不起来。

“你……你……”他死死盯着伊臣,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跟天玄会联合起来……想要灭了我?!”

“是你和兴义会暗中勾结在先,怪不得我们无情,”伊臣冷冷一笑,“放着好好的主管不做,偏要做内鬼,还对谢经理忘恩负义。张松,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松犹如芒刺在背,他紧咬着牙,突然脑子一热,一下子失控地就喊了起来:“你懂什么?!”

伊臣反问:“怎么,你当叛徒还有理了?”

张松头脑发热地嘶声大喊:“我不是叛徒,我没有背叛天玄会!我……我只是……你***本就不懂我的苦!你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谢荣对待你就像对亲生儿子那么好,你这种处处受宠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三十四岁了,不是二十四岁,更不是十八岁,难道要一辈子守着这个破主管的位置,干这种麻烦危险又挣不到大钱的脏活,一直干到死?”

“叶伊臣,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我也想发财啊!我也想出人头地啊!我也想跟你一样混的春风得意,得到上面的人赏识!但是谢荣讨厌我,他打从心底看不起我,我只要一天在他下面做事,就永远别想爬到他头上去!所以我能怎么办呢?天玄会里已经没有我想要的前途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去其他的地方寻找我要的东西,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伊臣静静地看着他,他看着张松一脸的悲愤苍凉,口沫横飞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和不甘,心中一声叹息。人人都想出人头地,这无可厚非,但大多数人却像张松这样,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有出人头地的本事。

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在于清醒和自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居于人下,什么时候又有资格自立为王。实话说论真本事,张松甚至不如那些与他同级别的,年纪比他更大的老主管,但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本分做事求得安稳生活,所以天玄会就会给他们永久的安稳。

但是,张松却本不知道。他至今还不明白自己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他明明没有能力,却肖想着那些有能力才能得到的地位和权势,这才是导致他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的真正原因。

坦白地说,伊臣打从心底蔑视这些好高骛远的废物,对张松也完全没有一点心存怜悯。但看在张松有野心这一点上,他还想挽救他一下,只有这份野心,让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于是,伊臣笑笑:“你跟谢经理有什么纠葛,那是你们的私事,我并不关心,也对你暗算谢经理的理由没有兴趣。不过,在天玄会的人到来之前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先换个地方聊聊?我有些事想跟你谈。”

张松愣了一下,眼睛一亮。叶伊臣是什么意思?这……这难道是意味着上面的老大们还没有放弃他?还是说叶伊臣对他有什么私心?

事到如今,他最糟糕的下场顶多也就是一死,临死前跟谁聊聊也无所谓了。所以,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咽了咽口水,带着一丝紧张,还有一点疑惑,畏畏缩缩地跟着伊臣离开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来更新啦!

昨天的二更来不及发了,今天二更合并补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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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3

☆、第28章

伊臣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把张松带到了寂静的楼梯间里。这里光线昏暗,也很少有人经过,是个静下心来聊天的好地方。见张松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有点心烦,冷声说了一句:“别抖了,好好站直,我不会要你的命。”

张松惊了一下,勉强站稳,但还是低着头,油腻腻的中分刘海垂在额前,活像一个汉奸。

伊臣倚靠在墙上,从怀里掏出烟盒,先扔了一支给张松,又给自己点上了另一支。淡淡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他弹了弹烟灰,淡淡地问:“那,你忙了这么久,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张松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你***是在嘲笑我吗?谢荣已经完蛋了,我没能帮兴义会抢到他们想要的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了。现在的我就像一只丧家之犬,被兴义会一脚踢开,又被天玄会当成忘恩负义的叛徒,两头不落好,哪里也没处去了!”

伊臣冷笑一声:“这是你咎由自取,普通的职场圈子跳槽也知道要避嫌,何况是我们这些混帮派的?天玄会没有在你下班回家的路上放冷枪打死你,让你多活了几天,已经够仁慈的了。光凭这一点,你就得对上面的老大们感恩戴德。”

张松梗着脖子辩解:“这……这有什么稀罕的?我也不是白痴,难道看不懂吗?他们留我一条命,无非是要把我上面的人挖出来而已!”

“哦?”伊臣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跟兴义会的联络,果然是靠别人牵线搭桥的?”

张松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再保着那个人,似乎也没有意义了。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总是期待着有人来救命,现在他一个小时以后就要完蛋,而伊臣又是这样一副有成竹的样子,他无路可走,决定赌命在伊臣身上押一把。

“叶经理,我问你,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说,等会儿天玄会的人来了,是不是一定能从我这里搜到我和兴义会勾结的证据?”他问。

“这个时候你倒是不笨了,”伊臣笑笑,“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今天的目标就是你,不管你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算再烧掉更多的证据,他们也依然有办法给你冠上内鬼的罪名,让你不能翻身。具体他们会怎么做,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是老大亲自在抓,他很重视。”

张松大吃一惊:“你是说大少爷,卫霆飞?!”

“正是,想必你也清楚落在他手里是什么下场,到时候恐怕就算你愿意说实话,也会吃上不少苦头,能不能保命……就更难说了,”伊臣一边说,一边看着张松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然后巧妙地放缓了语气,对他循循善诱,“所以,是想在老大手里吃尽了苦头再交待,还是在我这里抽着烟轻松地交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张松咬着牙。

良久,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头甩到地上狠狠踩灭,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你到底要知道什么?说!”

伊臣笑笑:“很简单,告诉我,帮你和兴义会牵线搭桥的人是谁?我只要知道那个最大的。”

卫霆飞肯定打算从张松嘴里套出情报,越多越好,然后大干一场。但伊臣手里没什么人,并且目前也还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大,所以他只想知道这件内鬼案子的牵头人是谁,然后快准狠地掐掉这命脉。

张松一开始没说话,显得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夜离。”

伊臣没听清:“什么?”

张松提高了声音;“是天璇堂的沈夜离!”

伊臣轻吸一口气,原来是他。

天璇堂也是天玄会的堂口之一,主要负责赌场、夜总会和色/情俱乐部方面的业务。沈夜离是天璇堂的二当家,名气挺大,也算是个年轻有为的才俊。但是,伊臣记得天璇堂和天枢堂的关系似乎很近,而天枢堂的堂主正是宁溪。

沈夜离胆敢在宁溪的眼皮底下耍花招,而宁溪居然完全不知道?

这里面的细节,似乎有点耐人寻味。

伊臣记下了这条情报,又问张松:“你肯定是说了实话?绝对不是随便找个人来垫背?”

张松立刻大嚎起来:“叶经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都已经死到临头了,何必还编谎话来骗你?大少爷既然连我的事情都知道,肯定早就掌握了天璇堂的情况,你随便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也是,伊臣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供出一个假内鬼,对张松一点好处也没有。

看着伊臣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松一边转身,一边试探着问:“那,叶经理你问完话了是不是?问完我就走了啊,到时候天玄会的人来了,你可得保我。”

伊臣连忙拉住他:“急什么?我才刚开始呢,你以为这么一点小情报就值得我为了你,跟整个帮会作对?”

张松不解:“那你还想怎样?我知道的顶多也就是帮会里还有几个沈夜离的人,专门负责在他跟兴义会之间跑腿,其他就真不清楚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太讨人喜欢,重要的事情没人会让我参与,我手里的情报真的不多。”

伊臣笑笑:“呵,你在这方面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要是这份清醒能用在工作上该多好,现在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老实跟你说吧,上面已经交待过了,这次你要是想活命,光供出内鬼的身份还不够,你得再做点什么事情将功赎罪,说不定这样老大才会放你一条生路。”

张松一愣:“我,将功赎罪?我能做什么?总不见得是让我杀了沈夜离吧?我一不会搏击二不会用枪,怎么干?”

“不是要杀沈夜离,但也差不多,只差一点点了,”伊臣笑着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问,“你现在还有办法跟兴义会联系吗?能不能直接找到他们的老大刘远雄?”

“有点难,刘远雄和沈夜离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有事都是让手下的小弟传话。我到魅夜去过几次,只有第一次的时候刘远雄亲自出面过,后来都是派小弟来敷衍我的。话说回来,他那个人的脾气真爆烈,嫌我本事不够大,看不起我就直接把我赶走算了,居然还叫人在门外把我打了一顿,打得我……”张松说着说着,居然一脸苦楚的抱怨起来。

“打住打住,”伊臣连忙阻止他,“我在问你正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哦,对对对,”张松立刻清醒过来点点头,“说正事,如果你现在要我联系兴义会,我也只能找到刘远雄手下的小弟,让他们传话,但具体刘远雄会不会理睬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准备找他干什么?”

伊臣笑笑:“他不是刚刚才被从外地派过来开荒,急需人才吗?这次没能把谢经理弄到手,他肯定心里不爽。你说,如果你再牵一次线,找一个新的人才代替谢经理去送给兴义会用,刘远雄应该会有兴趣亲自出面来迎接的吧?”

张松一怔:“我哪来其他人代替谢经理?”

伊臣笑着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问:“你看我怎么样?”

张松吓得魂飞魄散,捂着嘴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身体像壁虎似的紧贴在墙上,颤声说:“你你你,叶经理,你可别开我的玩笑啊!你在天玄会混得好好的,马上又要升职,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噤声了。

因为他看见伊臣温柔含笑的眼中,闪烁着一丝锐利的光芒。

张松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伊臣的打算,他吃惊极了,战战兢兢地问:“叶……叶经理,难道你要只身潜入……?”

伊臣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不用说的这么明白,你心里知道就好。如果你愿意,就帮我牵个线,然后按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会帮你向老大表功。要是一切顺利,到时候你自然就是将功赎罪,命也保住了,运气好的话还说不定真的能升职,你看如何?”

张松已经惊讶地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个叶伊臣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兴义会走的是果断狠辣的路子,当家的刘远雄更是办事狠毒,杀人不眨眼。除了天玄会以外,本地其实还有一些小帮派也憎恨兴义会恨得牙痒痒,但忌惮于他们的狠毒冷血,始终没有胆子正面跟他们干架。

但是说实话,如今兴义会在本地的基尚不稳固,现在是干掉他们的最好时机。如果丧失了机会,今后他们站稳了脚跟,到时候局面就很难说了。

张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赌一把。

兴义会虽然狠毒,但也只是武力值高,刘远雄是个鲁凶狠的糙爷们,头脑不算太灵光。而叶伊臣冷静又聪明,光凭一个人就能把谢荣的事情解决掉,说不定真的可以另辟蹊径,杀人不见血的干掉刘远雄。

于是,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行,叶经理,我帮你。”

伊臣笑笑,张松这个人糊涂了一辈子,今天总算在人生至关重要的岔路口选对了方向。

“那,你现在就打电话吧,抓紧时间,天玄会的人快来了。”他说。

张松连忙从怀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很知趣地按了免提让伊臣也可以听到。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运气倒是不错。

“喂?谁啊……”电话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年轻男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比较早╭(╯3╰)╮

☆、第29章

“喂?谁啊……”电话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年轻男声。

“嘿嘿嘿,白哥,是、是我。”张松立刻换上一副狗腿的语气。

伊臣在旁边听着,暗暗打了个寒战,这家伙可真够……那什么的,难怪谢荣不喜欢他。不过也很好,越是无用的狗腿,越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他的计划里没有张松这个人还真不行。

电话那边的被称作白哥的男人似乎刚睡醒,脾气不太好,被张松这么狗腿了一下,他立马就不高兴的吼了起来:“你他妈谁啊!妈的恶心死了!”

“白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张松又嘿嘿笑了几声,“是我啊,张松,天玄会的张松。”

“哦,你啊,”白哥一听张松的名字,立马就兴意阑珊,不冷不热地问,“你来干什么?”

“这不是好久没跟白哥喝酒了吗,今天来……来跟您打声招呼,嘿嘿,嘿嘿。”张松憨笑着谄媚,白哥似乎被恶心到了,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声音从挺远的地方传过来:“谁他妈要跟你喝酒,滚远点!以后***不准再打这个电话!”

“哎哎哎,白哥先别挂电话!干嘛这么大火气!”张松急忙喊了起来。

“你他妈还敢问?谢荣那件事办砸了,我们刘老大气得发疯,这几天兄弟们被他搞得一个都过不了舒心日子,还有两个倒霉蛋被他揍进医院去了!我他妈警告你,这阵子不准再来兴义会露面,刘老大跟你的契约已经作废了,你他妈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白哥,别把话说的这么绝情嘛,”张松连忙安抚,“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没了谢荣,我这里说不定还有挽救的余地呢。”

“怎么?你还能给刘老大再变出一个谢荣来?”白哥没好气地问。

“那我是变不出来,但我这里有一个人本事也不差,要不然……咱引荐给刘老大试试?”

“笑话,就你那个破公司还能有什么人才?”

“白哥可别小看,跟我同级别的那些老家伙确实没什么本事,但我上面还有人呢。你知道不?谢荣在公司里带了两个徒弟,其中有个姓叶的特别厉害,虽然那家伙比我还年轻,但本事可不比谢荣差,是那个老家伙的得意门生!”

“姓叶……?没听说过,”白哥的语气有些怀疑,“怎么,这个姓叶的也对我们兴义会有兴趣?”

“没兴趣的话我也不会来找您啊,白哥。”张松笑了两声。

“你这不是来讹我的吧?刚完蛋了一个谢荣,哪儿这么快冒出来一个徒弟?”

“白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谢荣完蛋了以后,上面的老大对咱们公司起了疑心,整个公司的前途肯定是没指望了,我们还年轻,可不想死在这堆烂摊子里,所以这不是就得自寻出路吗?”

“所以,你打算把谢荣的事情再如法制一遍,找个新人来顶替他?”

“这跟那也不是一回事,这次人家叶先生是主动表示兴趣,一心想摆脱天玄会那种传统老旧的作风,在充满活力的兴义会里大干一场啊!”

“哈哈哈哈哈!——”白哥大笑起来,“你这家伙嘴皮子倒是挺利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好吧,也算你们走狗屎运,这几天刘老大正逼着我们再去找一个谢荣这样的人,可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找?可把我们愁坏了。我这就帮你去引荐一下,刘老大应该会乐意亲自见那个姓叶的小子一面的。”

张松喜出望外:“谢谢!谢谢!那就多谢白哥帮忙传话了!我们打算今晚就来,麻烦白哥了!”

白哥嗤了一声:“先别急着谢,我可事先警告你,最近刘老大心情很不好,要是谁惹了他,逮一个杀一个,逮两个杀一双。如果那个叶小子真像你说得这么厉害倒也算了,可他要是让刘老大失望,估计你们俩就没法活着走出魅夜了。这一点,你们可得有思想准备。”

“明白,明白。”

“还有,不管到时候刘老大肯不肯露面,都别忘了规矩。不准多带人,更不准带武器,听到了没有?”

“知道,知道,这些规矩我绝对不会忘记的。”张松点头哈腰。

“行,那我这就去给老大传话,你等我消息吧。”

“那就拜托白……诶?挂了?”

张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里已经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伊臣倚靠在墙边,冲他笑笑:“张主管,你这条狗腿的角色,倒真是演得不错。”

张松擦了一把冷汗:“叶经理,我这样说还行吗?”

“行,很不错,我挺满意的。这么一来,如何混进魅夜的问题就解决了,现在就等白哥那边来个准话,看刘远雄愿不愿意见我们,如果……”

伊臣话音未落,张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短信。他看了一眼,立刻高兴的不得了:“叶经理,白哥说刘老大愿意见我们!今晚八点,他让我们自己去魅夜面谈!”

“哦?”回复的速度这么快,看来刘远雄对他这位谢荣的得意门生很感兴趣,伊臣笑笑,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前期的布置就已经全部顺利完成了。你刚才在电话里表现得很好,但真正的考验还在今晚,我交给你一些任务,到时候,你……”

谈话变成了窃窃私语,伊臣凑近张松耳边,跟他说了好一会儿。

几分钟后,张松倒抽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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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久,天玄会派遣的专员就准时抵达,因为公司里还有很多不知情的普通员工,因此专员们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的非常好。调查组一共七个人,五男二女,全都身穿黑色的职业套装,脖子里挂着吊牌。

吊牌上写着的公司名称是海豪国际集团,这是卫霆飞在本地所经营的星级连锁酒店的名称,也是卫家对外给天玄会所伪造的身份。海豪集团对外主要经营酒店,宾馆,贸易以及一些轻型制造业,在这些合法产业的伪装之下,天玄会一直在暗中隐秘而顺利的发展着,居于本地帮派的龙头老大地位。

因为有伊臣事先跟卫霆飞打招呼,卫霆飞知道他已经拉拢了张松,所以通知了调查组不用再抓他。因此调查组到了公司以后,并没有凶神恶煞的到处翻找证据,只是很随意的在伊臣的带领下参观了公司环境,然后询问了一下日常的工作情况,再向几位员工打听了他们的薪资水平和福利情况,就算调查结束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几位老主管都困惑地不着头脑。

刚才早上叶经理通知他们的时候,明明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觉得肯定什么人要倒霉了啊,为什么调查组只是来走了走过场?这明显是在敷衍了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平安送走了调查组,所有人自然是皆大欢喜。

搞定了这一切以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伊臣随便跟大家聊了一会儿,约定过几天找个KTV,让大家给他开个送别会,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公司。

他走出办公大楼,看看前后左右都没有熟人,就闪身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穿过小巷,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条比较僻静的马路。

卫霆飞的车子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伊臣上了车,卫霆飞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看到伊臣,他冲他笑了笑:“怎么,都搞定了?”

“不搞定怎么会通知你呢?”伊臣笑着看他一眼。

“那,我配合的也不错吧?不来给我一个什么奖励?”卫霆飞朝他促狭地眨眨眼睛。

伊臣皱起眉,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情愿地凑过去,在卫霆飞的唇角亲了一下:“谢谢你。”

卫霆飞摇头:“你的技巧可真差,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也不客气,一把就抱住伊臣,又像早上那样跟他亲热的拥吻了一阵。

驾驶席上的阿伦叹着气,也懒得提醒大少爷,就自作主张的启动了车子。要是等他们亲热够了再开车,下午的会议肯定得迟到了。

“这么说,你还真把张松搞定了?”路上,卫霆飞饶有兴趣地问。

“生死攸关的时刻,如果他再搞不清楚应该听谁的话,那就真是自寻死路了。”伊臣淡淡一笑。

“那晚上我会派人在魅夜外面守着,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就赶紧发信号,不要一个人硬来。”

“我知道,你记得要他们守远一点,不要被兴义会的人发现。”

“行。”卫霆飞说着,轻轻握紧了伊臣的手,“你一切多加小心。”

“别担心,我很珍惜生命的,绝不会乱来,”伊臣笑笑,“再说,现在离晚上还有很久,我们现在应该解决的,是另一个难题吧。”

他说着将视线投向车窗外,不远处,一栋宏伟的公司大楼正在等待着他。

是海豪国际集团。

几分钟之后,他就将要作为卫霆飞的新秘书和最亲密的心腹,被介绍给帮派里的兄弟们了。

他们,到底会给他出一些怎样的难题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臣臣面对的挑战真是一个接一个啊┗| ̄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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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海豪国际集团的总部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也是卫霆飞日常办公的地方。

远远望去,五十八层的豪华高楼被银黑色的玻璃幕墙所覆盖,表面反着刺眼的阳光。从外观看起来,它就跟一般的大公司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里,卫霆飞也无须掩饰自己的身份。阿伦把车子大喇喇的停在了马路上,一个戴墨镜的青年为他们打开车门。

在手下的面前,卫霆飞瞬间就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跟伊臣独处的时候那样无耻和爱开玩笑,换上一脸冷酷而犀利的表情,一语不发的下了车。

伊臣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向办公楼,自动门朝两侧缓缓地打开。

呈现在眼前的情景让伊臣吓了一跳——空旷的底楼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片,数十名身穿黑西装的男子正沿着大门两侧一字排开,冲着他和卫霆飞整齐划一的弯腰鞠躬,发出中气十足的吼声:“老大好!秘书先生好!”

好厉害的排场。

伊臣隐藏住内心吃惊的情绪,温柔地冲大家笑了笑。他的笑容就像一阵温暖的清风,轻轻拂过这个充满了鲁杀气和男荷尔蒙的大厅。

不远处,前台小姐们正窃窃私语的议论着这个陌生的美貌青年。这几天伊臣的名气早就悄悄在公司里传开了,那些八卦触须灵敏的酒店前台和宾馆服务员,纷纷爆出八卦说那位长年旅居国外、在国内一向独来独往的大少爷,突然配备了一个美人秘书,而且那秘书还是一个男的。

大少爷是什么人?是那个凶神恶煞,随便瞪一眼就能把小孩子吓哭的卫霆飞啊,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占据他身边的位置,成为他的心腹?

八卦心旺盛的群众们对伊臣充满了好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光是那春风般温暖的微笑,就把整个大厅的男男女女全都迷倒了,这就是所谓的笑靥醉人吧……

大家目送着这位新秘书和卫霆飞一起走进了电梯里,直到电梯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地完全关上,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他们的老大,到底是从哪里发掘到这样一个宝的?

电梯一路上升,直达五十楼的会议中心,在那里的主会议室里,帮会里的兄弟们早已在等待他们了。

伊臣的脚步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静静地跟着卫霆飞走向那间会议室。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墙,他看见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人数目测至少二十个,比他想象中要多。

“看你的了。”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卫霆飞低声对伊臣说了一句。

伊臣点头,跟在他身后踏进了会议室。

呛人的香烟味扑面而来。

几道锐利的视线投在伊臣身上,让他轻轻打了一个寒噤。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一眼,看见宽敞的会议室里坐了一大半的人,他们有的在抽烟,有的在闭目养神,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气氛,跟刚才楼下兄弟们的热情大不一样。

也难怪,海豪的员工都是卫霆飞的自己人,他是他们的主子。但与会的这些人却来自于不同的堂口,他们的主子是诸位堂主,是暗中跟卫霆飞叫板的人。今天堂主们肯派人来开会已经够给卫霆飞面子了,想让他们对他礼貌相待,这是本不可能的事。

看见卫霆飞走进来,抽烟的家伙们懒洋洋地拧灭了烟头,然后,大家就七零八落的站了起来。伊臣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善意,这些家伙站起来行礼的行为纯粹只是敷衍而已,心里显然对这位年轻的老大并不买账。

也正因此,卫霆飞身边才会常年都只有一些跑腿的小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既忠诚又有能力的心腹,在这里的人只能称得上是他的手下。

而今后,伊臣所要填补的,就是“心腹”这个空缺的位置了。

卫霆飞带着伊臣走到会议桌的主持席位上,朝众人环视了一圈,冷声说:“想必诸位已经早就从各自堂口的渠道得到了消息,这一位就是叶伊臣。他是我的私人秘书,也是我在国内唯一的代理人。今后我不在国内的期间,他可以全权代表我执行所有的决策,我不在场的时候,伊臣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伊臣所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这一点,请诸位务必牢牢记住,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都骚动了,一个染着黄发的年轻人凶狠地踹了一脚会议桌,恶狠狠地指着卫霆飞:“霆飞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兄弟们为你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么多年,你一朝就要把手里的好东西都拱手让人?”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这个秘书太年轻了,没有经验,底细也不清楚,不能让他担当这么重要的职务。”

“对对,要是霆飞哥担心自己在国外的时候公司没人管,完全可以把手里的业务分配给兄弟们做嘛,我们对帮会的情况比较熟,肯定会比这个小年轻干得好!”

“说的没错,一上来就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这种小白脸,风险实在太大了。要是他捅出什么篓子,到时候霆飞哥你后悔都来不及,难道还要兄弟们帮他擦屁股吗?!”

伊臣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们以为他听不出这些话里的弦外之音?这些家伙对他的意见这么大,恐怕担心他的底细是假,怕他工作出错也是假,嫉妒他手里的权力太大才是真!

他想说些什么来煞煞这些家伙的锐气,没想到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卫霆飞突然伸手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角。伊臣一怔,立刻冷静下来——不,是的,现在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

也对,现在老大还在给兄弟们介绍新人,轮不到他开口。他不应该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就抢在老大前面发话,那样太不懂规矩,太没有风度,也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

于是,他把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换上一副淡定的微笑,好像完全没听见众人对他的刁难。

这样一来,气氛反而有些僵住了,刚才吆五喝六的男人们发现伊臣居然毫无反应,觉得十分意外——这个小白脸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居然能这样沉住气?他还那么年轻,在帮会里,别说像他这个年纪的嫩小子,就算那些混了几十年的老家伙,要是有朝一日能得到卫霆飞心腹的位置,那也是**犬升天,肯定瞬间就高兴的连姥姥家都不认识了。

那**犬升天以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当然是给兄弟们来个下马威,好好享受一下当老大的快感了!

这些家伙全都以己度人,他们都以为伊臣这个小白脸能上位全靠走狗屎运,现在肯定已经傲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迫不及待就会在今天的会议上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所以,他们故意开口就看不起他,想要激怒他,让他口出狂言来反驳兄弟们,自己主动脱下那副伪善的小白脸面具。这样一来,双方就会吵起来,伊臣新官上任,一旦口不择言就会立刻被人抓住把柄,这会让卫霆飞的面子上挂不住,他自己今后的心腹之路也会很难走,被拉下马自然就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了。

今天参加会议的兄弟,大都是在各自堂口跑腿的小喽啰,并不通这些尔虞我诈的技巧,都是堂口那些狡猾的老大们预先指使的。他们确实不清楚伊臣的底细,以为他顶多是一个靠美色上位的男狐狸,心高气傲又沉不住气,稍微激一下就会露马脚。

可是现在,伊臣居然淡定的一言不发,这让那些小喽啰不知接下来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了。自家的老大们都没把伊臣当一回事,并没有事先教过他们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与会的众人有些尴尬,但卫霆飞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是老大,帮会里的大小事情都数他说了算,现在这群家伙居然敢当面质疑他亲自挑选的人,虽然他示意伊臣不要多嘴,但对他本人来说,就不可能会一笑置之了。

“你们倒是长进了,想的挺多,看的挺远嘛,”他慢慢环视众人一圈,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们在这里上蹿下跳,都给我回去向你们自家的老大带几句话,问问他们,他们要是真的这么担心新人会出错,这么担心帮会的产业落在别人手里,那当年我十八岁的时候独自一人远渡重洋,赶到美国去给那边乱成一团的分堂口救急的时候,怎么从来就没人担心我一个人不行?怎么就没人担心我会保不住那边的产业?怎么就从来没人出声说愿意帮我一把?帮会有难的时候不伸手帮忙,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了,倒是知道伸手来要现成的,他们还真有脸说得出口!——”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本没人再敢说什么话来刁难伊臣了。

老……老大生气了,他表明了是在给新秘书撑腰,而且对帮会里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家伙们的态度很不满意!坐在席上的小兄弟们缩着脑袋一声不吭,心里后悔极了。今天被派来开会真是倒霉,不但被上面的老大当成灰使,还顺势成了大少爷的出气筒,真是两头不落好!

最重要的是,他们**飞狗跳的闹了半天,本撼动不了叶伊臣的位置,全都百忙一场!

卫霆飞说完这些话,就一言不发的冷着脸离席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会议室,而是走到墙角的一张办公椅上坐下,悠悠地点了一支烟,冷眼旁观着接下来的情况。

今天的卫霆飞,与带着伊臣巡视酒店和军工厂时候的殷勤态度完全不同,冷酷得很。但伊臣看到他刚才的气魄,心里已经懂了七八分。

卫霆飞是在故意做给他看,隐晦地教导他应该怎么在正式场合跟下面的兄弟打交道。他为往事生气是假,训斥部下树立自己的老大威信才是真,帮派不是公司,兄弟们生暴戾狠辣,整天做的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有时候跟他们说道理是行不通的。

作为老大,必须比他们更狠戾,更强势,更有手段,才能让他们打从心底的服从和敬畏你。

但是这一切,光靠卫霆飞的撑腰是帮不了伊臣的。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在兄弟们面前用言行来树立威信,这样才能决定自己能否胜任秘书的位置,以及今后在帮派里拥有什么样的地位。

于是,他上前一步,走到了卫霆飞刚才的位置,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贴士:请亲们有条件就尽量用网页订阅哦~~

☆、第31章

有人发出一声嗤笑,似乎是在讥讽伊臣居然这么不懂规矩。一个新官上任的年轻秘书,竟敢随随便便就坐上了老大平常坐的位置。

胆子真不小。

伊臣对笑声也没在意,经过刚才的风波,他已经逐渐适应了底下这些人充满敌意的态度。他们打从心里排斥他,看不起他,嫌弃他来路不明从天而降,这个时候他再谦虚也没什么意义了,反而更应该态度倨傲绝不忍让,否则真会被这些家伙爬到头上去。

他环视了众人一圈,彬彬有礼地冲大家笑了笑:“各位好,我是叶伊臣,是卫先生的秘书,从今天开始上任。从今以后,卫先生就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上司,我在天玄会里是为他一个人服务的。”

“而之所以我现在会坐在这里,其一是为了跟大家认识一下;其二也是想告诉大家,今后卫先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帮里的杂事样样亲力亲为。他将会把更多的力放在拓展海外业务的方面,国内帮会中的日常事务就不会多管了。所以,今后诸位假如发生内部矛盾或者遇到工作上的问题,可以先告知我,我会尽量协助诸位完善处理的。”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骚动。

这种礼貌温和却又似乎绵里藏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这个秘书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他的潜台词是要帮着老大镇后院吗?胃口挺大啊!

“……嘁。”会议桌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一个举止俗气的年轻男人把双腿大喇喇的搁在了桌面上,嘴里叼着一牙签。

他染成彩色的短发一的翘着,身上套着一件褐色的劣质西装,衣襟里露出花哨的衬衫。

这个年轻男人带着一脸不屑的表情,朝伊臣比了一个中指:“小子,我们的‘日常事务’都很肮脏的,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协助,怕弄脏你纯洁的心灵呀~”

“是啊,你从里到外都这么干净,又穿得一本正经,看上去就是一脸处男的样子,我们怎么忍心向你汇报那些肮脏的工作呢?”坐在染发青年旁边的是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子,他也连连随声附和,露出一脸猥琐的邪笑。

其他人跟着他们,不坏好意地哄笑起来,会议室里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伊臣知道他们是在嘲笑他衣冠楚楚的形象和温柔的气质,他一向都习惯以整洁完美的形象示人,但这样的他站在一群流氓面前,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像是一只误入野兽群里的小白兔。

不过,他也不担心,反而温柔地笑了笑:“我想一个人的形象不能代表什么,我们不该以貌取人。否则,难道喜欢穿十块钱的地摊货衬衫,就代表这个人在帮会里的地位只值十块钱吗?”

众人闻言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那个穿花衬衫的年轻人顿时脸色惨绿,他听出了伊臣是在嘲笑自己。

刚才给他帮凶的板寸头也一秒钟倒戈,他拍着花衬衫的肩膀,一脸幸灾乐祸:“周凯,你丢不丢脸啊?连第一次见面的秘书先生都知道你喜欢买十块钱的地摊货衬衫了!”

“滚你妈的!”花衬衫恼羞成怒,一脚踹翻了板寸头,“那小子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能以貌取人,你***耳朵聋了?!”

“哈哈哈哈!”板寸头大笑起来,对花衬衫暴跳如雷的样子一点都不在乎。

伊臣在心里笑笑,果然如他所料,这群鲁的小流氓虽然对他抱有战线统一的敌意,但彼此之间也有不少私人矛盾,关系并不算好。只要他稍微挑拨一下,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刚才那个名叫周凯的花衬衫青年,是海豪集团旗下一家轻型制造业公司的小主管,旁边那个板寸头名叫梁东,和周凯是同一个公司的。伊臣曾经在卫霆飞给他的档案里见到过这两个名字,他知道梁东的格大大咧咧,总是口不择言;而周凯脾气暴躁,品味也有点问题,为了花衬衫的事情没少跟帮会里的兄弟们干过架。

这两个人在今天参加会议的成员之中很有代表,都是属于头脑简单又血气方刚的小年轻。

伊臣之所以挑事,也不是真心要看他们在会议上搏厮杀,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些小年轻到底有多容易被煽动。一个人越是容易被煽动,头脑就越是简单,迷惑和拉拢他们也就越容易,伊臣并没打算在帮会里跟所有人敌对,他只是需要一些能够帮自己跑腿的人,要为自己寻找合适的手下,越多越好。

这时,在他的左手边,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男子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周凯和梁东的闹剧,然后冷冷地开口了:“我好像想起来了,刚才我就觉得你很眼熟,你就是那个很受谢荣赏识,在他的公司里跟着他办事的叶伊臣?”

男子神情淡定,细长的眼眸透着一丝冷酷和明,伊臣一眼就认出他是天枢堂的人,也就是宁溪的手下。他记得当初自己还在公司工作的时候,这个男人曾经被宁溪派来查过几次帐,谢荣称呼他为王会计。

同样是小喽啰,王会计的心思就比周凯梁东深沉的多,他周身弥漫着一种微冷幽深的气息,让伊臣一时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只是,宁溪手下的人似乎都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个王会计给人的感觉和他的老大真有几分相似。伊臣不小心多看了他几眼,马上觉得全身的**皮疙瘩在往外冒,整个人都冷飕飕的。

他尽量淡定地笑了笑:“您是王会计吧?久违了,之前多谢您对公司的关照。不过呢,是不是受谢经理赏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一直都只是把公司接手的工作认真完成而已。当然,现在也是一样的,为卫先生做事是我的职责,由此得到的荣誉和称赞倒是无所谓。我想,只要我们能把帮会里的工作做好,能够从中得到多少利益本不重要,大家的想法应该也跟我一样吧?”

没有人说话。

众人开始有点不清伊臣的底细了,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为自己手里过大的权力进行狡辩,还是暗示诸位兄弟不要太贪婪,老老实实为帮会卖命才是正道?

这些家伙不知道,他们平时过得都是打打杀杀的生活,论心理战和玩手段怎么会是伊臣的对手?此时有些人已经隐约感觉到这小子不简单,他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击垮的弱**。

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有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发出笑声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人称虎哥。最近的天气乍暖还寒,大家都还穿着西装外套,只有这个虎哥上半身只套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他的脖子里挂着一条金项链,全身的肌结实发达,肤色微黑,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野兽般的犷气息。

虎哥的右眼角有一个白色的伤疤,此时他正笑得全身发抖,冲伊臣连连点头:“好样的,秘书小子,我喜欢你这种敢说敢做的态度!现在的年轻人太没用了,整天只敢在嘴上说说要往上爬,一点行动都没有,还整天偷懒……喂,我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他说着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坐在他对面的周凯和梁东立刻瑟缩了一下,低头不敢吭声。

虎哥也算是帮会里的老人了,虽然地位不高但胜在阅历深厚,帮会上下有很多兄弟都很敬畏他。

“但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对兄弟们的底细多加打探,”王会计推了推眼镜,“我听说你让老大把整个帮会所有成员的资料都整理给你看?对一个新人而言,你这么做有点不守规矩,这让大家有些怀疑你的用意。”

“为什么会出现‘怀疑’这种事?”伊臣反问,“你们都知道卫先生是我们的老大,无条件服从老大的命令,无条件相信老大的每一个决策,这难道不是帮会里的规矩吗?还是说,你们在心里其实对老大的信任度并不够,所以质疑他的人事安排,甚至以为我在从中作梗?!”

说出这番话的同时,他的语气也强硬起来:“整理档案这件事,我今天本来并不想提,既然王会计主动谈起,那咱们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是卫老大还是卫先生,都是讲义气重情义的男子汉,但是有些人却利用他们的真情钻空子,暗中干一些不守规矩的事情,然后再恬不知耻的大打感情牌企图逃避刑罚。具体是哪个堂口的谁在这么做,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或许觉得自己很聪明,占了帮会里的便宜,但长此以往天玄会将会变得没有规矩,赏罚不分,本没有前途可言,最终大家只会一起完蛋!”

“我们是hei帮,本来就是做的非法勾当,哪儿有什么前途。”周凯小声提醒,被虎哥骂过之后,他的气势明显削弱了不少。

“周凯,你自己身为天玄会的一员,还说这种话来灭自己的威风?”伊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今的帮派早就跟几十年前不一样了,我们不是光靠打打杀杀谋生,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生意人。既然是做生意,就要讲规矩做计划有野心,所以除了整顿帮派的风气之外,我也希望天玄会可以真正成为本地最大而且唯一的帮派。也就是说,那些跟我们捣乱的小角色,我们要想办法全部驱逐出去!”

“别开玩笑了,我们本地的资源得天独厚,经济发达地理位置又好,所以各地帮派都想过来分一杯羹,个个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要全部灭掉哪儿这么容易。”王会计又推了推眼镜,冷厉的表情看起来对伊臣的构想很不满意。

他的视线投向坐在一边抽烟的卫霆飞:“老大,你的秘书先生真是纸上谈兵的好手。”

此时的卫霆飞早就已经消气了,而且一脸认真的旁听了伊臣好久。听见王会计这么说,他深吸一口烟,露出一种处变不惊的微笑:“不,我的秘书先生是一位实干家。只要是他定下的目标,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我相信他。”

嘶——

有人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没有点明,但卫霆飞的潜台词分明就是打算放手让叶伊臣大干一场了。

淡淡的云笼罩在会议室的上方。大家终于彻底意识到,这个看起来笑得云淡风轻的美貌青年,并没有想象中这么好对付。

这时,梁东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气氛。他用胳膊顶了顶坐在自己身边的某个人,说:“喂喂,乔笙,你别光顾着听,偶尔也来说句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伊臣讲黑话都是这么文绉绉的……

☆、第32章

伊臣一惊,目光投向梁东的身边。

在那里,一个神情淡漠的黑发青年正低着头,双眸微闭,似乎正在假寐。他刚才一直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竖起外套的衣领默不作声,让伊臣居然没有注意到他。

他就是乔笙,是天玄会的堂口之一,玉衡堂的副堂主。

伊臣并没有料到他今天会来。

玉衡堂和一般的堂口很不一样,玉衡这个名字听起来文绉绉的,实际上却是天玄会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这个堂口从来不经营任何产业,也不创造一分钱的利益,它只负责为天玄会处理各种血腥暴力的肮脏工作。

从大规模的帮派火并,到蛮的打砸抢杀,甚至是暗中干掉叛徒和内鬼,这些都是玉衡堂的职责。玉衡堂里绝不会有天枢堂那种擅长动脑的谋士,只有一群双手沾血,狠毒辣的流氓和打手。

不过,乔笙身为副堂主,他本人并不在外面打打杀杀,平时甚至很少在公开场合现身。他的任务是在暗中悄无声息的除掉对卫霆飞不利的敌人,以及那些坏了帮派规矩的人,让他们安静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简单的说,乔笙是一个杀手。

据说,乔笙手下有一小撮身手不凡的兄弟,专门负责保护当权的大佬,也就是卫老大,卫夫人和卫霆飞本人的安全。当他们在公开场合现身的时候,这些人会作为他们的贴身保镖随行,或者持枪藏身在隐秘的高处监视,击毙一切会对老大的生命造成威胁的人。

审阅人事档案的时候,出于某种原因,伊臣特别留意了乔笙的情况。他也还记得今天早上卓麟对他说过的话。但却完全不明白那孩子让他注意乔笙是什么意思。

听见梁东的催促,乔笙懒洋洋的抬起眼皮。

他淡色的薄唇紧抿,眼睛是锐利的银灰色,让人联想到西伯利亚荒原上的凶猛野狼。据说,乔笙带着一点俄罗斯血统,当年是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抛弃在天玄会的色/情俱乐部门口,然后被几个好心的风尘女子捡回来养大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传言,至今也没有人能证实。

乔笙冷冷地瞄了梁东一眼,似乎很不情愿被人打搅他的瞌睡。然后,他冷冽的视线慢慢停留在伊臣身上,形状漂亮的唇角翘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缓慢开口:“我~没什么可说的,既然秘书先生为我们定下了目标,大家~就一起努力吧。”

毫无诚意的语气。

伊臣微微皱起眉头。

但乔笙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发言完毕以后,他就重新低下头继续打瞌睡去了。那隐藏在衣领下的面容几乎没法看见,让伊臣本无从下手再对他说任何话。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伊臣心里很清楚,今天在这间会议室里,乔笙的身份地位和那些跑腿小弟完全不一样。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对他的言行进行批评指责,否则就是真正的不懂规矩了,

就这样,新官上任的秘书与诸位兄弟的初次见面,基本就到此为止。伊臣初步掌握了一些情况,也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位,就不想再多扯下去了。他稍微讲了几句客套话作为结束语以后,就重新把位置让给了卫霆飞。

卫霆飞拧灭烟头走上来,不多废话,直接就让各个分堂口汇报工作情况。

下面的家伙们刚才和伊臣斗了一番,有点伤元气,现在面对卫霆飞也没心思再跟他扯皮了。于是,众人该说的说,该瞒的瞒,该骗的骗,纷纷把自家老大交待的话依样说了一遍以后,就忙着找借口要走人。

伊臣在旁边听着,暗暗冷笑,知道这些所谓的工作汇报里有很多猫腻。堂主们故意让小弟少报利润,多报损失,夸大自家做生意的困难程度,编出各种谎话来欺瞒卫霆飞。

这些招数细想很有深意,如果卫霆飞上当,下面人的目的就达成了;如果他不上当,亲手调查出了什么问题,下面的人又可以说是传话的没说清楚,一切都是误会。反正口说无凭,随便他们怎么编都可以赖掉。

这该怎么办呢?这些家伙口舌如簧,吹牛造假是一个比一个强,该怎么治治他们?伊臣想了一会儿,一下子也想不到可以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决定先设计一份报告模板,以后让各个堂口填写上交。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省掉麻烦的会议,让他们没法再找借口逃避;二是报告白纸黑字,就算内容都是编造的,至少也能算是一份书面证据,将来出了问题没办法抵赖。

过不多久,会议就结束了,大家都不想多加逗留,纷纷很快走人。虎哥还特意走到卫霆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开。

这个秘书不好对付,大家都觉察到了这一点,回去以后他们必须尽快告诉自家的老大,让他们早作准备,拟定应对策略,绝不能让他再得意下去了。

“辛苦你了。”等到会议室的人都走完以后,卫霆飞来到伊臣身边,温柔地搂住他。伊臣一言不发地靠在他怀里,长叹一口气。

“辛苦的人是你,”他倚靠在卫霆飞的肩头,“帮会里的人对你的敌意够深的。”

“不深才糟糕,那就证明我已经没用,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了。”

“也对,那,刚才你说的十八岁到美国的堂口救急,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伊臣问,他以为卫霆飞那时只是单纯出国留学,现在听起来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卫霆飞笑笑,“只不过是那个时候国内有不少人看我长进了,想干掉我,国外又出了事情,有点乱,所以我就借着救急的理由过去避避风头而已。多亏那时候我老爹够果断,才让我有机会在那里立了不少功,以后回来继承他的位置也是名正言顺。”

伊臣想了想就明白了,他一直以为卫霆飞出国是以留学为主,顺便帮着开拓国外市场,哪知道原来是相反。其实留学只是一个对外的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代替卫老大,去带着国外的兄弟们一起打拼的。

原来如此。

卫霆飞就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都从来不会放在嘴边说。

两人温情地亲热了一会儿,卫霆飞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亲了亲伊臣的脸,走出会议室去接电话。伊臣隔着玻璃门看着他,看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转身冲他打了个手势。

看起来,这个电话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完了。伊臣看看离下班的时间还早,也不想浪费时间,就推门离开会议室想去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

卫霆飞的这家公司规模很大,整栋办公楼都被他独占了。伊臣光是在会议室所在的楼层走一圈,就花了十多分钟,然后,在经过一条寂静走廊的时候,他突然站住了脚步。

走廊里,乔笙正独自站在窗前眺望风景。

他叼着一支细长的香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烟味。

伊臣站在走廊尽头,他确认乔笙早就发现了自己,但他却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伊臣只能走上前去,微笑着主动开口:“乔先生。”

乔笙取下香烟,修长的指尖轻轻弹去烟灰:“……Joe。”

“Joe,”伊臣重复了一遍,问,“你还不回去?不用工作吗?”

“热爱工作的秘书先生不高兴看见我在鱼?”乔笙侧过头,冷冷一笑,“我的工作质和你不一样,今天没有人需要我去杀,所以我休假。”

“但你也是头目,工作内容并不仅仅是杀人这么简单。”

乔笙眯起眼,上下打量伊臣一会儿,笑了一声:“呵,你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既婆妈又唠叨,真够烦的。霆飞哥到底是饥渴到什么地步,才会找你这种人做他的女人。”

伊臣愣了一下。

他也能猜到帮会里的人背后会如何议论他,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敢当面这么说。

“他搞得你挺爽吧,看你一脸乐不思蜀的样子。”乔笙讥讽。

“……我,并不是为了享乐,才选择走上这条道路的,”伊臣轻声说,“当然,也不是为了钱和权。”

“那是为了什么?献出自己的身心,在hei帮世界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吗?……算了,关我屁事。”乔笙说着,狠狠拧灭香烟转身就要走。

“等等,”伊臣叫住他,“Joe,既然你不想管我的事,那么我们就来谈谈你的事吧。”

乔笙冷冷的回过头,黑发下的双眸透出野兽般的锐利神色。

“本来,我也打算去找你的,”伊臣笑笑,“既然在这里能跟你碰上面,那更好,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问什么?”乔笙冷笑,“我可没兴趣跟男人上床,你想靠*拉拢我是没用的。”

“够了吧,讥讽的话你就不用反复说了,同样的招式一次或许有效,使得太多就没意思了,”伊臣又笑笑,“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在嘲笑我,其实心里本没认为我是靠出卖*上位的,是不是?”

乔笙眯起眼,灰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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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伊臣知道自己猜对了。

刚才有一瞬间,他还真以为乔笙在羞辱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跑腿小弟,指着他鼻子骂他是个男狐狸,只会吹枕边风,那倒是有可能。但乔笙毕竟是在玉衡堂坐到第二把交椅的人,既有阅历又有本事,就算老大真的色令智昏,他应该也不会这么沉不住气,这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有人说,老大捡到一个宝,”乔笙看着伊臣,悠然一笑,“今日亲眼见到,果然很有意思。”

伊臣敏锐的注意到,乔笙用的词语是“很有意思”,而不是“名不虚传”。

他的很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肯定不是代表赏识,那他是对他有兴趣,还是在试探他?

伊臣冷静了一下,感觉到乔笙这个人的心思很难捉。他不能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主动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我是不是有意思,以后你可以慢慢观察。现在我想问一下,你……真的是一个杀手?”

乔笙摊开手:“你说呢?”

“专门为帮会处理内鬼的那种杀手?”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

“你真烦啊,唠叨死了……这是要我给你上课?简单地说,我们玉衡堂的生意分两种质,其一是按照帮会的规矩办事,像是给老大做保镖,或者干掉一些对老大来说已经不需要的人;其二嘛,我们偶尔也赚一点外快,看情况会为其他堂口的兄弟们办点私事。”

“什么样的私事?”

“打砸抢杀呗,一般堂口的战力和我们玉衡堂可没法比。”

“但请你办事的人,他们互相之间肯定也有利益纠葛,你是怎么处理好其中的关系的?”

“不用处理,我只看钱。”

“钱?”

“我们玉衡堂一向不管帮派内部的纠葛,只管钱,”乔笙倨傲地笑笑,“不管是谁,只要出得起钱,我们就肯办事。”

“也就是说,你们玉衡堂和其他堂口之间是雇佣关系。只要他们给钱,你们谁都可以杀?”

“卫家的人当然不可以。”

“那堂主可以吗?”

“可以,”乔笙笑笑,“不过难度很大,没人出得起那个价码。”

伊臣感到很意外,原来天玄会里还有这种质的堂口,这一点人事档案上是不会说清楚的。这样的雇佣关系,细思很有意思,它能够省去堂口自己培养打手的时间和力,需要人的时候只要出钱去玉衡堂借一批过来,十分省事。

而在此前提下,由于天玄会的战力大部分集中在了玉衡堂,其他堂口的战力势必就要弱一些。这样的话,堂口对老大的威胁就降低了,彼此之间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挑起大规模的内斗。

真有意思。

伊臣在心里回味了一会儿这种巧妙的堂口布局,又问:“那,谢荣是你干掉的?”

乔笙略显惊讶地挑眉:“哟,你倒是问的挺直白。”

伊臣笑笑:“因为那件事做的太快太干净,我有点好奇,所以调查了一下。击中谢荣的是一类特种弹,来自VSK9毫米微声狙击步枪,这种枪从80年代开始配备于苏联及俄罗斯的特种部队,在远距离上的消音效果很好,正适合在寂静的夜晚使用,你做事很细心。”

乔笙冷笑:“你知道的太多了,好奇心不要太强。”

伊臣又笑笑:“可惜你已经提醒的太晚了,我不但对击中谢荣的那颗子弹有兴趣,对他的中弹情况也很好奇。”

“哈,你的意思是我出手太狠?”乔笙仰头一笑,身体向后靠在了窗台上,冷冰冰地看着伊臣,“我看你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该不会是来奉劝我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叫我不要再滥杀无辜?”

“不,恰恰相反。我并不是觉得你出手太狠,而是……太轻了。”伊臣注视着乔笙的眼瞳,静静的说。

乔笙的表情凝固了。

他一语不发的看着伊臣,看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Joe,据我从档案上统计的数据,你虽然是一名优秀的杀手,又是玉衡堂的副堂主,但是在你手中一击致死的目标,只占你任务总数的七成,而这七成的人全部都是因为严重威胁到了卫家人的生命安全,才死在你手里的,”伊臣一边翻看笔记本,一边行云流水般的说,“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敌人对卫家人没有过分的杀心,你就会尽量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是为什么?”

“因为卫家的老大们吉人天相,真正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比较少吧。”乔笙耸了耸肩。

“Joe,别开玩笑了,你不要以为我不在场就什么都不知道,”伊臣笑笑,“先不谈卫家的其他人,光是卫先生本人,我就知道他至少有五次在谈判的时候遭到对方暗算。而因为敌手的实力并不强,你对此的解决方案就是用狙击枪伤对方的非要害部位,夺走对方的行动力,仅此而已。”

“大概吧,我记不清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给对方致命一击?”伊臣冷声逼问。

乔笙微微皱起眉,一语不发的看着伊臣,银灰色的眼瞳中有一点莫名的光芒在闪动。

半晌,他低头笑了起来,肩膀轻轻的抖动着:“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天生的狠毒角色。这么可怕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明天就会被人发现横尸街头。”

“我只是尽了一个秘书的义务,”伊臣放柔了语气,“本来我也没有注意到你的奇怪举止,是谢荣的事情提醒了我。据后来的尸检结果,可以鉴定出那天晚上他是在两百米以内的距离被击中的,所以你当时应该是藏身在不远处的建筑物里,一枪杀了他。”

“大概是吧,那又怎样呢?”乔笙一脸满不在乎。

“但奇怪的是,谢荣中枪的位置虽然在左,却不是心脏,而是在距离心脏几公分的一处非要害部位。后来路过的人把他送到医院,他还在医院里被抢救了几个小时,最后因为本身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才会没能抢救过来。这算是他命中注定,但也可以说是他运气不好。”

“所以,我对你那天晚上的表现十分不解,就顺势调查了其他几件你经手的工作,结果发现你经常这样原因不明的向对手放水。Joe,你明明有才华却不肯物尽其用,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你的做法,必须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没有缘由,我实力不够,无法准确击中敌人的要害,不行吗?——!”乔笙话音未落,突然看见一个东西朝他迎面飞来。

是伊臣把手里的笔记本砸了出去,直击乔笙的右眼。

几乎在同时,他转身飞出一个回旋踢,脚尖扬起一阵冷风扑向乔笙的口!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乔笙身影一晃,笔记本从他的脸颊处擦过。紧接着伊臣只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被一股重力压在了窗台上。

腿弯被乔笙的膝盖顶住,右手臂被反扭到身后。

乔笙的左手贴在他的颈动脉处,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让他窒息昏厥。

看到伊臣被自己压得动弹不得,乔笙一愣,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他。刚才他的身体只是面对攻击产生了条件反,然而伊臣身上本没有杀气,显然本不是真心要打架。

“你在干什么?”他有点不高兴,“如果我来不及收手,你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Joe,你不是很强吗?”伊臣扭动着酸痛的手臂,整了整西装站起来,淡淡一笑,“论打斗我虽然是个外行,但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杀手。你拥有完美的暗杀技能,不管是击或者搏战的水平都很高,能在瞬间夺走敌人的生命。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手下留情。”

“那种和这种是不一样的,你懂什么?!”乔笙愤怒的提高了声音,却一下子又噤声了。

因为伊臣正静静地凝视着他,那温柔的琥珀色眼瞳,像是能看穿一个人心底深处的秘密。

乔笙低下头,似乎有点狼狈。他感到自己如果再多说下去的话,只会让伊臣抓住他言语中更多的漏洞,看透他更多的心思,并且给于反击。

今天他只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被叶伊臣抓住训话的。

“……天真的温室花朵,”于是,他放弃了争论和辩解,叹息着摇了摇头,“别以为你帮着宁溪把谢荣清理掉就有多了不起,为帮会办事的尺度,这其中的进和退,慎重和果决,仁慈和狠毒有许多门道,你以为这么简单吗?”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所以我很希望你能为我解答。”伊臣认真的说。

“我没有那种义务,”乔笙压抑着怒气,瞥了他一眼,“以后你自己多吃点苦头,自然就会明白了。”

伊臣呆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吧,Joe,谢谢你的指点,我会多加体会的。”

乔笙看着他,表情像是在看一只什么怪物。最后,他摇了摇头,悠悠的点了一支烟,重新露出了那种冷淡的笑容:“那,你就多多体会去吧,愿你前途无量——我的百合花般纯洁的秘书先生。”

他说着,冲伊臣挥了一下手,朝走廊的尽头转身离去。

伊臣看着他背影,脑海中突然又回想起了卓麟的话。

——注意乔笙。

不,不对,现在还不能让乔笙走!

他还没弄清楚这句话里的意义,卓麟和一般人都不一样,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乔笙身上肯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

伊臣紧皱着眉,心里快速思考着,今天与乔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了,他必须马上把这个谜团解决掉。到底要注意他什么?卓麟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

昨天晚上那个时候,他正在跟卫霆飞讨论如何讨伐兴义会的事情,以及打算如何干掉刘远雄,因为时间不够,最后从魅夜脱身的那一部分他还没能计划的很完美,所以可能需要——

对了!

伊臣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卓麟的意思,立刻叫住乔笙:“Joe,等一等!”

乔笙叼着烟回过头:“干嘛,还想训我?”

“不是的,”伊臣大步走上去,追上了他,“你刚才说,玉衡堂也受帮会成员的雇佣,只要花钱就能雇你们办事?”

“是吧,怎么了?”

“我雇佣你办一件事,如何?”

“哦?”乔笙一怔。

伊臣心里按耐不住微微的喜悦,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卓麟并不仅仅是一个怪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或许是一个天才。昨晚他虽然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但其实把自己和卫霆飞针对兴义会的计划全部都听进去了,而且敏锐地察觉到他目前有一个最大的难处,就是没有人手,尤其是缺乏战力。

但这一点,可以利用乔笙来补足。

乔笙身手高强,对帮会内部的情况很了解,拥有一定的地位和号召力。最重要的是,他花钱就可以雇来,本不用伊臣花时间去用人格魅力或者人情关系打动他。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算不上麻烦,有了乔笙,伊臣战力上的麻烦瞬间就解决了。

这全都多亏卓麟隐晦的提醒。

但他怎么能料到乔笙今天一定会来开会?是因为乔笙总是无所事事又喜欢看热闹,而卓麟了解他的这种格?但卓麟长年旅居国外,又怎么会跟乔笙扯上关系,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当然,这些小疑点就目前的局面来说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有了乔笙,伊臣已经彻底对自己的计划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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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旧城区里弥漫着一片寂静而破败的气息。

这个地方靠近海边,最初的一批居民是在海上和码头工作的搬运工以及水手。后来,因为看中这里的港口货运便捷,由政府牵头开始发展工业,数十年里兴建了大批工厂,随着大量的工人进驻,这片区域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工业区,着实兴旺了一阵子。

然而近年,随着经济模式的转型,本地的工业发展由过去的迅猛逐渐趋向缓和,政府也开始着手进行环境治理,逐渐将区域内的高污染工厂关停并转,众多工人也纷纷离开工厂,去寻找待遇更高,更有发展前途的工作。

通过几十年才兴建起来的城市工业区,就这样在短短几年之内又衰败下去。坊间流传再过不了几年,这片区域就会进行大规模的拆建,可能会改建成沿海的一座大型森林公园。

经济发展不便,加上沿海地理位置偏远,这片区域如今已经变得十分荒凉,治安也非常不好。大部分不甘于现状的年轻人,纷纷搬离了这里寻求发展。现在这里久居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或者是群租省钱的打工仔,以及没什么出息的无业游民。

荒凉的街道上,成日三三两两的游荡着无所事事的小流氓,聚众斗殴的情况时有发生。

从外地发展过来的兴义会,就看中了这片得天独厚的宝地。

兴义会在外省最初是以开赌场和放高利贷起家,几个劳改释放的赖子下山以后找不到正当工作,又情暴戾好吃懒做,就胡乱拉起了这个草台班子。它与阶层严明讲求规矩的天玄会完全不一样,不看头脑和资历,谁够狠毒谁就是老大。

因此,兴义会发展数十年来,当权的老大不知换了几任,底下的兄弟们也把打打杀杀当做家常便饭。这次刘远雄被派到天玄会的地盘上来开荒,自然也就把这种血腥的风气带了过来。

在旧城区的某处,赌场魅夜的招牌霓虹灯正在夜幕中闪烁,紫红色的灯光一闪一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和诡异。

这座赌场是由一栋废弃的旧厂房改造的,原来的厂房平日里人迹罕至,只有几个中年保安看管大门,做做样子。刘远雄也不客气,到了本地以后直接找人把保安打了一顿又塞了点钱,就算打过招呼了,然后自作主张就把厂房拿了下来。

后来,据说有厂里的领导来阻止过,刘远雄也如法制。领导们只能报警求助,刘远雄面对警察故作客气,连连放低姿态说是误会,又大方的塞了好几个红包堵住他们的嘴。等警察销案走了以后,那些厂领导就倒了大霉,被刘远雄的手下一顿毒打。

几次三番的折腾以后,厂领导们再也不敢惹刘远雄这条外地过来的强龙了,他们和自己的一家老小都常住本地,本扛不住兴义会这样不要命的折腾。于是,最终刘远雄就带着兄弟们堂堂正正的占据了这栋旧厂房,把它改建成赌场,当做了兴义会进驻本地的第一个据点,也算是大本营。

兴义会和厂房之间,租赁合约是本没有,租金也从来不交,只有在刘远雄心情好的时候会给领导们和保安塞几个小红包。但是与正常的租金和水电煤支出相比,这点红包本算不了什么,因此魅夜做的基本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短短数月就发了一大笔横财。

今晚,魅夜的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的兴旺。

赌场内部分为三层,一层是普通场,二层是包房,三层是管理部门。此时,一层的场子里正是乌烟瘴气,这层的整个楼面全部被打通,偌大的空间里十几张赌桌一字排开,有扑克,轮盘,骰子,麻将,牌九等等各种花样。每张赌桌前都聚着一群赌客,个个都是两眼充血,兴奋着吆五喝六。

最初,魅夜是靠旧城区的那批小流氓撑起的生意,那些人整日无所事事,只能赌博。后来,因为这里的治安管理松散,市区里不能赌的花样这里都可以随便玩,而且不怕被警察抓,魅夜的名声就很快传了出去。

如今,场子里照应的客人不但有来自旧城区的,还有不少人从其他地方慕名而来。平心而论,魅夜的档次不算高,环境也破,但胜在自由,玩儿的时候不用提心吊胆的怕被警察抓,所以那些赌徒宁愿舍近求远也要来这里爽一把,连天玄会的场子也不太愿意去了。

这个月光算净利润,天玄会底下的天璇堂,手里最大的那家赌场收入已经比魅夜差了一成。

此时,魅夜二楼的一间包房里,正传出鬼哭狼嚎的唱歌声。

魅夜的老大刘远雄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窝在沙发里唱卡拉OK。

一曲终了,那歌声难听的连屋顶都快被掀翻了,女人们却纷纷娇笑着拍手:“刘哥唱得真好!”

刘远雄狂笑着,也不客气,左右在两个女人的脸上猛亲一口,顺便了几把。他年届四十,身材高大健壮,肤色黝黑,身披一件墨绿色的丝绸对襟衫,里面的上半身裸着,隐约露出壮硕发达的肌,腹部有一道疤。

说起这个男人的经历,与兴义会本身的发展经历有几分相似。刘远雄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打架斗殴进了局子,被关了几年;出来以后,他因为脾气暴躁,没过多久就因为一点小事与人当街争执,一刀捅死了对方,判了二十年。

两次进去,年纪大了,暴戾的脾气反而渐长。刘远雄第二次出狱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霸,在当地不找正经工作,整天干些吃喝嫖赌和打砸抢杀的事情,倒是很快被兴义会相中,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兴义会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野心倒是不小,他们不甘心只把势力局限在本地,还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大干一番。刘远雄生敢打敢杀,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理所当然就被派出去开荒了。

自从来到本地以后,他稍微熟悉了一下情况,就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天玄会。论头脑和论势力,他知道自己都不是卫霆飞的对手,所以他就从两条线着手,一边搞起自己最擅长的赌场跟天玄会抢生意,另一边派兄弟们暗中从天玄会疯狂挖人。

兴义会的规矩很简单,我看中了你,你就得跟我走,走了就能吃香喝辣,不走就是死路一条。在挖人的过程里,大多数家伙都苦于在人才济济的天玄会里没有发展,欣然投身兴义会;但也有不少意志坚定忠心耿耿的人,誓死不肯背叛卫霆飞。对于这些人,刘远雄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把他们干掉了。

这些人才都是现成的,能挖过来就是如虎添翼,直接干掉也没什么损失,所以刘远雄一直干的挺顺利,然而,没想到这次他却在谢荣身上栽了大跟头。随着帮派势力逐渐壮大,他近期正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帮着管钱,结果眼看人就要到手,却莫名其妙地被天玄会抢先干掉了。

所以,这阵子刘远雄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但一时又找不到像谢荣这样的人才,急得上火。

巧的是,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早上下面的人居然来传话,说是那个蠢货张松找到了一个替代人选,据说是个姓叶的小子,在公司里深得谢荣赏识,本事大得很。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刘远雄平时并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他按耐不住地就想见见这个替代品了,所以很爽快的愿意亲自出面招待他。

这时,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手下的兄弟推开包房门,前来通报:“刘哥,张松来了。”

刘远雄狞笑一声,推开那两个女的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对襟衫:“那臭小子来的还挺准时,我这就去亲眼见见,他到底能给我找来一个什么样的宝!”

作者有话要说:伊臣出发去战斗了!


34-39

☆、第34章

伊臣下了车,站在魅夜的正门口。

霓虹灯招牌闪烁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透出一种幽深的寒意。

这片旧城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荒凉,深邃的夜幕中没有一点星光。刺骨的夜风吹过,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卷起一阵尘土,几片枯叶打着卷儿从他的脚边飘过。

他朝左右看看,破败的街道上没有一丝灯光,人行道两边的路灯早就坏了,整条路就像一条黑漆漆的隧道,让人的背后感觉毛毛的。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早早就回家锁门睡觉去了,这个时候,街上只有几个小流氓在无所事事的游荡,路边还躺着几个喝得不省人事的醉汉,喝空的啤酒瓶在地上东倒西歪。

混乱,陈旧,破败,充满了酒和暴力,这就是旧城区的现状。因为这里实在太乱了,连天玄会也没兴趣去碰它,而兴义会的刘远雄却从这种混乱中嗅到了商机,一举抢占了这片看似肮脏实则暗藏商机的宝地。

如今,他经营的魅夜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地下赌场。而在天玄会里,同样掌管这块业务的沈夜离,已经感到了重重的竞争压力。

魅夜的门口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穿着脏兮兮的劣质西装,头发染成各种奇怪的颜色,衣襟敞开着,嘴里咬着牙签。看见伊臣下了车站在门口,男人们有些意外,纷纷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张松那个蠢货是上次办坏了事以后,急于将功赎罪,糊里糊涂的送了一个细皮嫩的小白脸来给刘老大享用?话说这小子长得还真挺好看,脸够漂亮,一副风流潇洒的气派,还带着几分文化人的感觉,就像是什么来着……哦,羊入虎口!

这群小流氓虽然喜欢浓妆艳抹的感美女,偶尔换换口味欺负小白脸男人也不错。前几天有个弱**大学生来场子里看热闹,被他们好好玩弄了一番,最后被脱得只剩下内裤,哭着逃走了。

今天,这个鲜嫩的新货又能在魅夜里撑多久呢?三分钟?五分钟?

伊臣对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视若无睹,回头看了车子一眼:“你先走吧。”

车里的简瞳点了点头,脚下一踩油门,就把他那辆破车开走了。

下午在海豪集团开完会以后,伊臣打电话让阿伦去把卓麟接回家,自己则回到公司去跟简瞳和张松碰面,三个人找了一家快餐店简单吃了一顿,也没喝酒,晚上八点准时来到了魅夜。

在魅夜门口,张松跟在伊臣身后,依然是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伊臣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门口的那些人,低声问张松:“他们是什么级别的成员?”

“普通看场子的打手,也干一些跑腿和保镖的活儿,”张松低声说,“兴义会的上下阶层没有天玄会那么严格,当家老大是刘远雄,下面有三四个白哥那样的心腹,再下面就是一大群这样的小兄弟。”

伊臣点了点头,了然于心,就不紧不慢的微笑着走了上去。

守在门口的那群小流氓正想给伊臣一点颜色看看,见他主动过来了,就吐掉牙签,流里流气的迎了上去围住他:“哎哎哎,站住!哪儿来的?”

伊臣客气地笑笑:“诸位小哥辛苦了,我是经由公司的张主管介绍,前来贵地洽谈一些合作业务的。要是方便的话,还请麻烦哪一位给传个话?”

小流氓们互相对视一会儿,仰天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张主管!张松原来你小子这么厉害啊!”

“你们听到没有,他是来洽谈业务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哥想洽谈什么业务?要不要给你准备几份合同和签字笔?”

“再来泡杯好茶,准备一个隔音效果好的房间,摆上一张kingsize的大床让你脱光了衣服躺上去跟我们刘老大慢慢谈!哈哈哈哈哈!”

“哦,对了,你知道男人跟男人是怎么谈的吗?哥几个今天就教教你,你就光着屁股用你那个小洞夹着笔,给合同签上你的大名,这业务就谈成了哈哈哈哈哈好玩吧?!”

伊臣在心里叹了口气,下午开会的时候,堂口的那些小弟已经够俗的了,没想到兴义会这里还更胜一筹。但是,这些小流氓都把他当成什么了?随便被调戏两句就会脸红的小男生吗?

要是论说下流话,卫霆飞一个人就可以甩他们好几条街,他们压就不是他的对手。他都被那头禽兽洗礼过了,还会在乎他们这些不痛不痒的调戏?

于是,伊臣淡定地又笑笑:“抱歉,我知道诸位小哥热情好客,不过玩笑话可以等一会儿再说吗?我快迟到了,怕刘老大会生气。”

嘿,这个小处男还挺假正经!

小流氓们有些恼羞,他们忙乎了半天,伊臣连脸都不红一下,这让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家伙凑上来,歪着头朝伊臣上下打量,露出下流的邪笑:“小子,你迟不迟到我们可不管,像你这样的货色难得一见,不让兄弟们玩个痛快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说着就伸手往伊臣的脸上去,当然,这些小流氓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只是比起欺负娇弱的女人,偶尔欺负几个弱**男人更能让他们展现雄风,获得强烈的心理快感。

然而伊臣眼疾手快,小头目的手才刚伸出去,他就一把抓住了他。

啪。

一叠纸钞拍进了小头目的手里。

他一愣,抬头看见伊臣依然笑得很客气:“诸位小哥就行个方便吧,我真的快迟到了。”

小头目怔了几秒钟,慢慢咧嘴笑了起来。看不出这小子长的文文弱弱,做事倒是还挺上道的!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欺负弱**,那些傻帽不是逃就是不识时务的跟他们挑衅,全都被他们整得惨兮兮的。

还是这小子够识趣,知道用钱来给自己自己解围,而且钱给的还挺大方!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小头目捻了捻那叠钞票,看伊臣的眼神立刻就没有刚才那么猥琐了。他拍拍伊臣的肩膀:“小子,算你懂事,我们这就……”

话音未落,有人从魅夜里走了出来,朗声问:“你们聚在那里干什么?”

伊臣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对襟中装的年轻男人。那男人长得身强力壮,犷的眉眼透着一股戾气,腰板直挺,整个气质看起来就跟这些小流氓不是一路货色的。

张松看见他,连忙低头哈腰的迎上去:“白哥,别来无恙啊。”

原来他就是张松早上打电话联系的那个白哥,刘远雄的心腹之一。

伊臣在心里笑笑,转身就撇下那些小流氓,缓步朝白哥走去站在他面前,眉目含笑的冲他点了点头:“白哥好,久仰大名。”

白哥打量了伊臣几眼,心中暗暗惊奇。早上电话里听张松那样说,他以为能受谢荣赏识的大概是个跟他差不多模样的硬汉,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小白脸,长得还挺漂亮的。

他在兴义会呆的久,整天面对那群鲁下流,只会打打杀杀的小兄弟,只觉得乌烟瘴气,心里挺烦。所以,偶尔看见伊臣这样温柔礼貌的小帅哥,他整个人都眼前一亮,感觉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拂面而来。

要是能把这样一个人才吸引到兴义会里来,帮派里一定会大不一样。

立刻,白哥对伊臣的态度就和善起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叶先生了?该说久仰的是我才对,在下大名白泷,听说贵公司的谢先生对你十分赏识,我们的刘老大也很感兴趣,已经在上面恭候你多时了。”

伊臣笑笑:“让刘老大苦等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

他说着,不动声色的用眼角撇了撇身后的那群小流氓。

白哥心领神会,知道这些人肯定又在纠缠第一次来魅夜的生面孔了,立刻声若洪钟的吼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小流氓们正躲在角落里平分刚才伊臣给的钱,被白哥这么一吼,全都吓了一个激灵。还没等他们开口,伊臣就敏捷地拦在白哥面前,故作客气地笑笑:“白哥就不要为难这些小兄弟了,他们讨生活也不容易。刚才是我给的见面礼太少了,是我太不懂规矩,你别怪他们。”

刚才那个小头目听伊臣这样说,只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个小白脸听起来好像是在帮他们开脱,但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不太对劲?

白哥听到伊臣这么说,一下子就火了,他知道这群手下真本事没多少,专拣软柿子捏倒是挺擅长,还个个见钱眼开。平时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瞎折腾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把手伸到刘老大准备挖角的人才那里,这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

他越想越气,冲上去就一脚踢翻了那个小头目,又揪住他的衬衫领子,“啪啪”的左右开弓甩了几个耳光。小头目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倒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痛的嗷嗷直叫。

白哥从他怀里搜出那些钱,又从其他人手里把剩下的钱也抢了过来,交回到伊臣手里。

“都他妈跟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刘老大看中的人,敢从他手里要钱,小心刘老大卸了你们的胳膊腿!”他一边骂,一边又踹了小头目一脚。

“白哥,你这又是何必,兄弟们讨生活也不容易。”伊臣嘴上客气,手上却一点都没客气,心安理得的把钱收回了怀里。

小头目被揍的又疼又晕,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忽然听见伊臣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声音,脑袋倒是慢慢清醒了过来——原来如此,他是着了这个小白脸的道了!

要是他真想给他们开脱,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行了,可他偏偏就把给钱的事情说了出来。白哥听说了这件事,这才会火冒三丈把他暴打一顿,结果那个小白脸不但没损失一分钱,还白白捡了一场好戏看,顺便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小头目越想越气,肿着眼睛,咬牙抬起头。

这个时候,伊臣已经跟着白哥走进大门里去了,似乎觉察到了小头目的视线,他回头看了小头目一眼。

那琥珀色的眼瞳又深又冷,像是初春的暖风瞬间凝结成了寒冬的冰雪。

刚才那些温暖的微笑和客气的态度,就像是一场幻觉,仿佛这个冰冷幽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他。

小头目整个呆住了,他目瞪口呆地伊臣收回视线,与白哥笑聊着走进了魅夜。

漆黑的夜幕中,他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这个小白脸……原来是个狠角色!

在二楼的包房里,刘远雄独自窝在沙发里,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电视上,刚才的卡拉OK画面早就被切掉了,换上了魅夜门口的一台监视器的画面。

伊臣耍手段教训那些小流氓的情景,全都被刘远雄尽收眼底。他觉得挺新鲜,那些看门的小打手喜欢欺负生面孔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这样既能把一批底细不清楚的人拦在外面,又让这些小流氓消耗不少荷尔蒙,回头就不会在魅夜里面瞎闹了,所以他也从来没阻止。

这些打手都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拳脚功夫并没有路数,但胜在下手够毒,战力不可小觑。也有不识时务的人跟他们正面单挑,但下场基本上都很惨。

但是,像伊臣这样玩弄伎俩,利用白泷的手借刀杀人这一招,他倒还是头一回见到。初想他以为伊臣是贪生怕死,不敢正面迎战;但细细回想一番,才觉得别有深意。

伊臣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拳脚功夫不行,硬碰硬没有胜算,因此故意客气忍让,甚至掏出买路钱来主动示好。等到白泷现身以后,他又巧妙地抢占先机,爽利的告了一状,让那些小流氓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以后还有机会跟白泷解释清楚,也早已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这一身脏水是很难洗掉了。

而更重要的是,这些小流氓跟伊臣第一次交手就吃了大亏,并且吃的还是暗亏,这狠狠煞了一番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正面打打杀杀是完全没问题,但是要跟伊臣玩伎俩和耍手段,确实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今后他们只要有脑子,就知道这小子不能再惹。

刘远雄并没觉得伊臣哪里做得不对,相反还挺赏识他,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会让看门的小子爬到自己头上去的,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而他自己是个人,底下的兄弟们也是个个俗不堪,就算真被人羞辱了也只会喊打喊杀的要人命,一点风度也没有。

他知道,这种残暴鄙的作风,在开荒初期还挺有用,但等到一切都步上正轨之后,就用不着这么多打手了,他更需要的是找一些智谋型的人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守住这份江山。

刘远雄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光凭一个魅夜本满足不了他。他相信只要按照现在的路子走下去,别说是在旧城区称霸,就算干掉天玄会,推倒兴义会的现任大佬,自立为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个姓叶的小子,他看来是要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雄起日撸四千┗| ̄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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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踏进魅夜,一股呛人的香烟味扑面而来。

伊臣低头咳了几下。

宽敞的大厅里人声鼎沸,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水晶灯,地板上铺着脏兮兮的红色地毯。一群群的赌徒聚集在每一张赌桌前,嘴里叼着烟,手里抓着一把筹码正在吆五喝六。推开的门带进一阵冷风,有几个人抬起头,带着新奇的表情看了伊臣一眼,又很快低头沉浸到赌局里去了。

这些赌客就是兴义会在本地的主要收入来源,他们有的是靠赌钱放松工作压力,有的无所事事在魅夜消磨时间。整个兴义会就像一群寄生虫似的爬在他们的身上,靠从他们手里不断吸金来养活自己,赚的盆满钵满。

伊臣朝周围环视一圈,看见靠墙站着几个身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

跟看守大门的那群小流氓相比,这些男人才是真正看场子的打手,凡是有人出老千,在赌场里捣乱或者输光了钱企图拖欠赌资,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魅夜跟天玄会的赌场一样,有着严格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轻则打断手脚,重则丢掉小命,直接被套麻袋绑上石块,丢到海里去喂鱼。

白哥带着伊臣和张松穿过这些人群,坐电梯来到二楼。

二楼的气氛就比一楼幽静多了,狭长的走廊里灯光昏暗,数间包房沿着两侧一字排开,大约总共有十几间。包房的门上镶嵌着长条形的玻璃,装饰的跟KTV差不多,但全部都是灰黑色的单面玻璃,从里面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伊臣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整座魅夜的客流量,它虽然跟天玄会不能比,但以一个外地来的新帮会的据地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这个刘远雄,做生意的本事不算太差。

在一间包房门口,白哥停住脚步,敲了敲门:“老大,客人来了。”

随即,他就推开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伊臣走进去,包房里烟雾缭绕,刘远雄正叼着一雪茄,坐在沙发里无所事事地调着电视遥控器,怀里还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看见伊臣,他也没说话,只是眯起眼睛,冷冷地上下打量他。

伊臣也没拘束,走上前几步,大方地笑笑:“今晚多谢刘老大赏光,愿意亲自见我一面。”

那温柔的嗓音彬彬有礼,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清新悦耳。刘远雄只觉得一阵暖风轻轻吹来,弄得他全身都麻酥酥的,通过监视器和亲眼看到真人,魅力果然不一样。

“叶伊臣?”他取下嘴里的雪茄,懒洋洋地吐出一口烟。

“正是。”

“你刚才在大门口,把我底下的兄弟欺负的挺惨呐。”

伊臣笑笑,赌场的大门口一般都有监视器,所以他也没太意外:“这哪叫欺负,我只是稍微跟底下的兄弟们打个招呼。毕竟来到一个新的环境里,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要是我表现的不好,今后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就很难了,您说是吧?”

刘远雄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小子,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你这是哪来的信心,相信我们兴义胡肯定会要你?!”

伊臣又笑笑:“我想既然刘老大愿意亲自出面,总不会有什么差错。如果是我想多了,那真抱歉。”

刘远雄眯起眼,他开始感觉到这个小白脸不太好对付。这小子虽然看起来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却有些笑里藏刀,或者可以说是不知好歹,胆子太大。

虽然刘远雄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却并不喜欢那些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就算再厉害的小子,到了他刘远雄面前也必须俯首称臣,绝不能胆大包天的爬到他头上去。

于是,他打算叶伊臣的底细,问:“我问你,听说,你在公司很受谢荣器重?”

伊臣笑笑:“器重倒是算不上,谢叔只是比较关照我。”

“呵,谢叔,叫得倒是挺亲热。那你平时跟着他,都做些什么事情?”

“他做什么,我就学着做什么。”

刘远雄皱了皱眉,这小子真会打太极,说了等于没说嘛!他咬了咬牙,又问:“那谢荣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他是拒不肯抛弃天玄会转投我们兴义会,才会落到那种地步。说到底,他的死我们兴义会也是有责任的,听说你算是他的弟子,为什么不但不恨我,反而还主动愿意投靠我?”

伊臣反问:“怎么,刘老大是以为我在做戏,假借投靠的名义来找你报仇?”

刘远雄怔了怔,他还没把这些话说出来,这小子倒是抢先说了,还真挺明!他毕竟是魅夜的老大,说话做事要有风度。伊臣既然已经这么问了,他就不能再顺着他的话承认,否则会显得他既多疑又小心眼,对待主动投靠的新人不够大方。

于是,他勉强笑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兴义会难得会来你这样年轻有为的才俊,我不免有些好奇,问问而已。”

伊臣又笑:“有什么奇怪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刘老大您称我是才俊,我也自认为自己是有一点本事的,可不想一辈子都在那家小公司里干些底层的活儿。可是天玄会的风格您也清楚,它摊子大,讲规矩,等到我一层层的爬上去,头发都白了!”

“那么,你不恨我?”

“有什么可恨?谢叔不肯接受您的邀请,那是他不识抬举,咎由自取!”

刘远雄长吐一口气。

实话说,他真不知道这个漂亮小子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假。而这时,伊臣又接着说:“刘老大,看来您对我还是心存戒心?可是您从天玄会挖了这么多人过去,难道就从来不对他们有戒心吗?他们的想法都和我一样,只是想在一个新帮派里寻找机会出人头地,您信得过他们,难道就信不过我?就只是因为我和谢叔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吗?这可对我太不公平了啊。”

刘远雄被他责问的哑口无言。

兴义会走的路子,确实是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吸收进来一起打拼;只要有野心,就可以推翻上面的老大自立为王。他确实本不用担心叶伊臣真正的来意,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深入虎,如果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把他干掉就行。

想到这里,刘远雄反而觉得自己有些瞻前顾后了。他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伊臣面前,故作客气的拍拍他的肩膀:“小子,你说得对,是我这个老大太多疑了。难得有年轻人愿意投靠,我应该大方地欢迎嘛!”

说着,他的语气突然一转:“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兴义会是唯才是用。刚才你虽然说了不少大话,但我可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就相信你。接下来,你得给我看看你的本事,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到时候……可休怪我不客气!”

伊臣笑着点了点头:“刘老大说的是,那,您想让我表演一下哪方面的本事呢?事先说好,拳脚功夫我可不行。”

刘远雄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小子,既然谢荣赏识你,那你的脑袋一定挺聪明的?”

“还行吧。”

“会赌吗?”

“一点点。”

刘远雄眯眼一笑:“那,我们就一赌定输赢,如何?”

“可以啊。”伊臣笑笑。

一直在门口旁听的白哥,听到刘远雄这么说,立刻心就凉了半截,喉头也有些发紧。这个姓叶的小子,亏他还笑得这么轻松,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

为什么刘远雄来到本地以后直接就开赌场做生意?因为他对这一套规矩滚瓜烂熟!刘远雄一辈子都没做过正经事情,没钱花的时候就泡在赌场里,从十几岁泡到几十岁,就算在吃牢饭的时候也经常是扑克牌不离手。

可以说,赌钱就是刘远雄吃饭的家伙,不论是堂堂正正的赌,还是暗地里玩花招人,他都门儿清。要是以赌局来定输赢,叶伊臣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而,就算叶伊臣感觉到其中有诈,也早已经是骑虎难下。他是带着本事来投靠刘远雄的,必须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本事,而且也不能犹豫退缩。否则的话,他的行为就会变得很可疑,会被兴义会怀疑是来讹人的,恐怕今天很难活着走出魅夜。

自己的老大,真是下了一个够恶毒的圈套让叶伊臣来钻。

这时,刘远雄说:“那么,良宵苦短,我们这就开始吧。不知道叶先生喜欢什么样的环境?魅夜虽然地方小,但我也可以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不能亏待了我的客人。”

伊臣笑笑:“那我想要一个空间不大,但是很安静的地方,最好是角落里或者是走廊尽头的包房。而且,那个地方必须通风良好,平常不太有人使用,空气新鲜。刚才这一路走过来,场子里的烟味太重了,我会没法集中神。”

刘远雄觉得很好笑:“叶伊臣,想不到你脸长的这么漂亮,脾气也像个娘们儿似的。只有我的这些宝贝儿,才会嫌弃场子里的空气不新鲜。”

他说着,指了指沙发上那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刚才开始,她们就一直一脸兴奋地盯着伊臣看,就好像多看几眼能把他吃进肚子里去似的。

伊臣笑笑:“我这人是有点毛病,但这么一点小事,刘老大何必在意呢。哦,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这个人很难集中神,所以除了环境要求以外,我希望在场的人能够尽量少。”

刘远雄想了想,点点头:“行,我这就派人……哦,不用准备了,有一个现成的好地方可以用,我这就带你去。”

说着,他回头冷眼看了一下那两个女人,暗示她们老实一点,不准对着这个小白脸发骚,然后就走出了包房。

出门以后,刘远雄双手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向走廊的另一侧走去,那里的尽头只有一扇门。这扇门跟其它的包房都不一样,是一扇桃木对开大门,黄铜的门拉手上包裹着漆黑的皮革,显得十分豪华。

伊臣走在刘远雄身边,看着那扇门,手心微微渗出汗迹——这就是他想要的。

而刘远雄全然不知他的心思,眼角不动声色地瞥着他。

几丝柔软的头发从伊臣的耳际垂下,隐约可见耳后那片白皙的肌肤。

刘远雄的心神突然一阵荡漾,他见惯了各种胭脂俗粉,却第一次从一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清爽诱人的气息。这种气息,跟他所有见过的女人全都不一样,他今天才知道一个男人也会有如此夺人心魄的魅力。

他心念一转,突然又有了主意。

到了门口,他回头使了个眼色,一直跟在后面的白泷立刻为他们打开门。

冰冷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冷冰冰的味道让伊臣立刻就知道,这个房间果然不常被人使用。白泷走在他前面进了房间,拉开厚重的窗帘,又啪啪打开全部的灯。

璀璨的金色灯光亮起,将整个房间映照的金碧辉煌。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伊臣都不敢相信魅夜这种俗气的地方,居然还隐藏着这么豪华的房间。

“这里,是我们魅夜最高档的包房,”刘远雄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进来,“兴义会曾经接待过很多投靠过来的兄弟,但招待你的级别,绝对是最高的。”

“多谢。”伊臣笑笑。

“那既然我已经这么大方了,你也应该表示一点诚意,对不对?”刘远雄说着回过头,目光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叶伊臣,这样吧,这个房间不能白给你用,我再给你加一个条件。如果你今天赌输了的话,今后不但要为我兴义会卖命,还要陪我刘远雄睡觉,做我的女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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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拿作者有话说来凑数啦【跪地哭

☆、第36章

伊臣一怔,真没想到刘远雄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自己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兴趣?

但是伊臣也清楚,像刘远雄这样的大佬并不是真正喜欢男人,卫霆飞那种人毕竟是少数。

这个男人,只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耍大佬的威风,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几个普通的情妇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偶尔他也要征服几个男人来展现自己的雄威。

于是,伊臣略显为难的笑笑:“多谢刘老大抬爱,不过,卖命可以,卖身就不必了吧?”

“怎么,你看不起我?”刘远雄凑近过去,暧昧地搂住了伊臣的腰,嬉笑道:“都什么年代了,看你还这么封建。我刘远雄一向是唯才是用,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还能有足够的本事满足我,那对我来说就是一举两得,我既多了一个谋士,又多了一个情妇……哦,不能这么说,情妇的身份太亏待你了,我可以让你做老板娘。今后,凡是我有的东西你都会有,怎样,这个条件不错吧?!”

伊臣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避开刘远雄的手:“那,让我想想。”

刘远雄眼睛一亮,这话的意思是有戏?

他这一辈子玩了不少女人,倒是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那些俱乐部里的男公关们,虽然也接男客,但一个个比女人还骚气,翘着兰花指,扭着小碎步,看了就让人恶心。

刘远雄以为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去碰男人的,却没想到今天会走狗屎运,从天玄会里来了一个宝,让他第一次对男人有了兴趣!不过,他深知欲擒故纵的招数,所以一时也没说话,自己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伊臣在包房里慢悠悠踱步的背影。

那纤细的背影带着男特有的柔韧力度,却又透着一种难言的美感。刘远雄目不转睛地看着伊臣,逐渐感觉到小腹聚集起一股热意,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压倒这个漂亮的小子,狠狠撕开他的衣服,把自己的那活儿捅进他的屁股里,干得他浪/叫连连,/水四溅,彻底扔掉这副假正经的面具!

伊臣有些厌恶地感受着刘远雄那不怀好意的视线,还是故作毫不知情的在房间里踱步。

这间包房的构造十分简单,标准的正方形空间,与正门相对的是两扇巨大的落地窗。此时,那厚重的猩红天鹅绒窗帘已经被白泷收起来了,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是一座西洋风格的阳台。

阳台外面,在距离数百米的地方有一座黑乎乎的建筑物,那栋建筑物也是旧厂房的一部分,以前是职工宿舍,现在工厂倒闭以后宿舍也就荒废了。宿舍一共有五层,底下两层稍微装修了一下,供魅夜的小弟们居住,上面三层又旧又破,几乎没有人迹。

夜晚的月光照在宿舍楼破碎的玻璃窗上,那黑漆漆的房间透着一种森的感觉,让人本不想多看一眼。

伊臣收回视线,又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

包房的地板上铺着干净的红色地毯,墙角摆着几盆富贵竹。包房正中间有一张红木的赌桌,上面是一层暗绿色的绒布,围绕着赌桌的有四张太师椅,这就是包房里全部的摆设了。

伊臣转过身,走到赌桌的另一边,在刘远雄对面的椅子上大大方方地坐下,双腿优雅交叠,十指交叉摆放在膝盖上。

“怎么,想清楚了吗?”刘远雄满怀期待地问。

“想清楚了,”伊臣笑笑,“要我接受你的条件,也可以,不过相对的,如果我赢了,我也有条件。”

刘远雄面露喜色:“可以,你尽管说。”

“如果我赢了,我就要这家魅夜的经营权,如何?”伊臣微笑着问。

……!

刘远雄瞬间变了脸色,刚才满面欢喜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你——!”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肌微微颤抖。

“怎么了?”伊臣又问,“有困难吗?”

“你他妈好大的胆子!”刘远雄愤怒地猛一拍桌子,桌面被他的掌心震得嗡嗡作响——这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只是稍微给他一点甜头尝尝,***居然敢爬到他头上去!

魅夜对刘远雄来说意义非凡,它是整个兴义会进驻本地的第一个据地,也就是大本营。如果叶伊臣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刘远雄尽管可以给;但是他要魅夜,就等于要从刘远雄手里抢走他最大也是唯一的地盘,自立为王!

刘远雄气得两眼发红,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叶伊臣话里的意思。这小子是在暗示他,如果自己赢了,就要代替他成为兴义会在本地的老大!

而这时,伊臣却像是要存心挑衅似的,笑着问:“刘老大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只不过是要一赌定输赢而已,你可以跟我提条件,为什么我不能跟你提条件?还是说……刘老大您心里是有什么顾忌,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赢我,所以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放你的屁!——”刘远雄怒吼一声,满面通红,眼珠子都快从眼睛里瞪出来了,“我刘远雄***是什么人?魅夜的龙头老大,从小在赌场里泡大的!你区区一个叶伊臣算个屁,我***会怕你!就这么说定了!”

伊臣笑笑:“那……?”

“就照你说的!一赌定输赢,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做我的女人;如果你赢了,我就把整个魅夜都送给你,将老大的位置拱手相让!”

“多谢刘老大,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白泷站在刘远雄身后,听着他们的谈话只觉得心惊跳。魅夜的人都知道,跟他们的刘老大打交道有两点必须注意,一是他脾气暴躁,稍不顺心就会对手下踢踹打骂,跟着他办事一定要多加小心;第二,则是他一向以龙头老大自居,心高气傲自尊心强,最看不得有谁跟他唱反调,在他面前一定要低调谦逊,给足他面子才能明哲保身。

而现在,这个不懂事的叶伊臣,把这两点规矩全都坏了。

白泷看得出来,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叶伊臣已经把刘远雄的怒火完全挑了起来。今天如果他不惨败在刘远雄手下,让他好好出一口恶气,恐怕刘远雄的怒火是很难消下去的。而就算他真对自己的本事这么有自信,恐怕到时候刘远雄也不可能交出魅夜的经营权,再乖乖放他走。

所以,想来想去,白泷都觉得叶伊臣已经把自己堵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如果他输,就要委身于刘远雄,被他占为己有;如果他赢,刘远雄就会怒气更盛,不但不会交出魅夜,还可能直接将他杀人灭口,让他没法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可是叶伊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泷心中十分疑惑,他看着叶伊臣淡定自若的神态,总觉得他并不是不懂事,而是好像刻意在挑起刘远雄的怒火,把他和自己都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白泷立刻俯身对刘远雄耳语:“老大,看这小子一副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打算出老千了?要不要我多叫几个人来,把他看紧?”

刘远雄正被伊臣激得怒不可遏,忽然听见白泷这么说,立刻冷静下来。

是啊,这小子跟他交手一脸从容,是不是藏了什么花招?以为他刘远雄是那么好骗的吗?

他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对白泷使了一个眼色,又做了个手势。

白泷心领神会,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几个身穿黑西装的打手就上楼来了,他们其中的两个人守在门口,剩下的人走进包房,两个人站在了刘远雄身后,两个人则走到伊臣身后守着他,不让他有机会做任何小动作。

伊臣左右看看,又笑着看看刘远雄:“刘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刘远雄也不客气,凶狠地狞笑道:“小子,你刚才的口气实在太大了。我不得不稍加防备,以免你玩什么花样。”

伊臣笑笑:“正面较量,哪来什么花样,刘老大这是太不信任我了。不过,这样一来,你就没有满足我刚才说的‘在场的人尽量少’的要求,作为交换,可以让我来选择赌局的玩法吗?”

“没问题,只要是场子里常见的那几样,随你挑。”

“那就AISA stud吧。”

刘远雄眯眼一笑:“香港佬喜欢的那套玩意儿?可以啊。”

说罢,他拍了两下手,一个身穿白衬衫和西装马甲的年轻女荷官走了进来。

她走到赌桌旁,从怀里拿出两副崭新未拆封的扑克牌,用十分专业的手势,先轮流在刘远雄和伊臣的面前展示了一下,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拆开,洗牌。

伊臣轻吐一口气。

这时,刘远雄突然说:“两个人玩是不是太没意思了?阿泷,你也一起来吧。”

白泷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伊臣已经笑着抢先开口了:“刘老大,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说好是一对一,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刘远雄冷笑:“三个人一起玩比较热闹,我就给阿泷多备一份筹码,让你有机会赢双份,多赚点钱,不是很好吗?”

说罢,他看了看白泷。

老大发话,白泷不敢怠慢,一言不发的在伊臣右手边坐了下来。

伊臣笑笑,没再多说话。他知道刘远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安,怕他会耍花招,所以多安排了一个自己人加入。

然而赌局之中,最忌心虚胆怯。刘远雄开场前就多有顾忌,在他自己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先输一手了。

看来,这场赌局,他是赢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总算赶在十二点前写完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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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拿筹码,发牌。”等到白泷落座以后,刘远雄敲了敲桌子。

三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走过来,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上了五十万的筹码,然后荷官发牌。

包房里弥漫着窒息般的寂静,只有扑克牌从赌桌上滑过的轻微摩擦声,

AISA stud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扑克游戏,主要流行于广东、香港、澳门以及菲律宾等地,也称

five card stud。这种游戏的规则是,发牌的时候只采用8以上的牌面,通过五张牌组合成不同的牌型,由大到小排列决胜负。如果有数家的牌型相同,则按照数字和花色定夺。

上手牌先发两轮,三人分别拿到一张底牌和一张门牌。

底牌正面朝下,在最后一轮才会掀开。伊臣轻轻翻起底牌一角,花色是黑桃Q,面上的门牌则是红心8。

另一边,刘远雄拿到的门牌是梅花10,白泷是红桃A。

以牌面最大的玩家优先下注,伊臣对白泷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白泷也不客气,直接就扔出了十万筹码。伊臣和刘远雄都选择了跟注,发牌进入第二轮,这一次伊臣拿到了方块J,刘远雄又是一张

10,花色黑桃,白泷拿到的是方块9。

伊臣的牌面最大,他略一思索,选择下注一万。

刘远雄冷冷一笑,直接加注五万,白泷也跟了五万。

第三轮发牌,牌到了刘远雄手里,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说了一句:“show hand。”

这是翻看底牌的意思,伊臣看刚才刘远雄加注的动作,就已经预料到他手里的牌不错。果然,他的底牌也是一张10,花色方块,而伊臣自己的黑桃Q和白泷的底牌方块K,和手里的门牌本凑不起花样,全部都是散牌。

第一局,刘远雄大获全胜,牌型是三条。

黑西装将刚才三人下注的筹码,全部推到了刘远雄面前。

伊臣微微一笑:“刘老大好手气。”

刘远雄也笑了笑:“承让了,不过,别光顾着恭喜我,你这一轮就丢了十一万筹码。剩下的三十九万可得好好用,不要再浪费了。”

伊臣笑着没说话。

损失十一万,对他来说并不可惜。经过刚才那一局,他至少已经掌握了一条线索,那就是刘远雄手里一旦有了好牌就会立刻叫牌。这一点,跟他本人直来直去的格是一样的。

所以,他并不是很难应付的对手。

第二局,伊臣上手就拿到了一张黑桃K的底牌,门牌是红桃K。三人之中他的门牌牌面最大,但他并没有下大注,反而像胆怯似的只下了两万的注。

刘远雄和白泷分别跟了两万,然后进入第二轮发牌。这两轮过后,伊臣的门牌是红桃K和黑桃J,刘远雄是一对J,白泷是一对Q。这一次轮到白泷下注,他想了想,看伊臣的牌面全都是散牌,而自己和老大都有对子,就心一横,直接下注二十万。

刘远雄和伊臣分别跟注,这样一来桌上的筹码就增加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三个人加起来六十万,加上刚才总共下注的六万,总共是六十六万的筹码。白泷相信自己和老大在自己地盘上的手气,这一局应该不是自己赢就是老大赢,筹码落到谁的口袋里都一样。

但伊臣看到桌上的筹码,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是淡淡地微笑着。

白泷看着他从容镇定的样子,突然有点心头火起。伊臣初来乍到的时候,那优雅沉稳的姿态倒是让他小小的惊艳了一下,但是到了现在,随着跟他交手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开始感到一种烦躁。

伊臣很镇定,太镇定了。这种完美无缺的镇定让白泷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情绪波动,因此也就无从得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无法让他流露出任何一丝破绽。

兴义会曾经接待过很多从天玄会投靠过来的兄弟,其中不乏经验丰富,成熟冷静的。白泷多少也跟刘远雄混了很多年,自认为看人还是有一套的,之前遇到的那些兄弟,他只要跟他们稍微聊两句,就能把他们的心思猜到七八分。

但是叶伊臣,唯有这个叶伊臣,他居然一点也看不透他。

他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在赌桌上有多少胜算?打算如何取胜,事后又如何脱身?白泷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叶伊臣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的本并不会随着交流的深入而暴露出来,反而白泷越是试探他,越是回味他的一言一行,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包房里十分温暖,他却无端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时,刘远雄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白泷猛然从沉思中惊醒,突然发现刘远雄正在用一种十分不满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责怪他不集中注意力。

白泷连忙老实地低下头,此时已经进入了第三轮发牌,刘远雄拿到一张梅花8,伊臣是黑桃9,而白泷则是一张红桃10。看到这张10,白泷一瞬间欣喜若狂,一下子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一挑眉。

这个表情没有逃过伊臣的眼睛,但是白泷自己并没有注意到。

他握着那张10,只觉得自己今天的手气实在是太好了,因为他手里的底牌不是别的数字,正是一张10!一对10,再加上刚才已经有的一对Q,他现在手里的牌型是两对,two pairs!

牌面也是他最大,来不及多想,他又扔出了十万的筹码,这样一来,他手里的筹码只剩下了三万,几乎等于押上了自己所有的家当。

刘远雄皱了皱眉,似乎对白泷的表现哪里不满意,然后狠狠地往桌上甩出十万筹码。

伊臣笑笑,轻轻翻起自己的底牌看了看,然后也同样跟了十万。

白泷皱了皱眉,他看见了伊臣的这个小动作。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翻看自己的底牌?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这个时候,白泷还没有发现,他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伊臣完全扰乱了思绪,从第一局的第一次下注到现在,他的情绪已经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变得多疑而冲动。

就这样,局面逐渐开始变幻莫测,第二局进入了第四轮发牌。发完牌后,伊臣的门牌是红桃K,黑桃J,梅花10和黑桃9;刘远雄依然是一对J,白泷是一对Q和一对10。

第四张牌也还是白泷的牌面最大,黑桃A。他玩弄着手里最后的三万筹码,偷偷看了伊臣一眼。

伊臣依然面带微笑,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自从开局以后到现在,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白泷咬着牙,一边端详他的牌面,一边思考要如何下注。然而多看了几眼之后,他突然发现一件让他大吃一惊的事!

红桃K,黑桃J,梅花10和黑桃9,如果再加上一个Q,这不就是一条顺子吗?顺子的大小要超过对子,如果伊臣的底牌真的是一张Q,那自己手里的两对,和刘远雄手里的一对都要败在他的手下!

白泷脸色煞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四轮发牌期间居然一直糊里糊涂,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伊臣牌面的走势。不,不是他糊涂,而是他被伊臣的冷静态度牵住了心神,满脑子都在想他打着什么主意,结果就没有把力集中在赌桌上。

他暗暗握紧了拳,心中充满悔恨。

这时,伊臣微笑着问:“怎么了,白先生?该轮到你下注了。”

白泷垂头丧气地一摊手:“我放弃。”

看伊臣如此自信的样子,他相信他的底牌一定就是Q。这个时候知趣地放弃,还能留下三万筹码,否则他就真的要输得一清二白,丢尽兴义会的脸了。

但是,已经下出去的筹码不能收回,白泷的这局已经等于结束了。最后,这局决胜负的人变成了伊臣和刘远雄,伊臣的牌面较大,他想了想,没有再下注,直接说:“show hand。”

底牌翻开,刘远雄最后的牌型依然是一对J,而伊臣的底牌,就是那张黑桃K。

黑桃K,加上另一张红桃K,他最终的牌型也是一对。但因为是K,点数比刘远雄的J大,所以赢家依然是他。

“承让了。”他笑笑。

刘远雄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一旁的白泷已经目瞪口呆。

是K!为什么会是K!他完全被刚才的牌型骗住了,居然以为叶伊臣要做顺子!但是他怎么没有想到,叶伊臣的手里有一张K,只要他不做顺子而做一对K,牌型也会比刘远雄大!

而白泷自己有两对,原本可以大过伊臣的一对,可是他居然放弃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产生了错误的猜测,完全算错了伊臣心里打的如意算盘!不,不能这么说,从头到尾,叶伊臣都只是在正常的拿牌,下注,是他自己被他的镇静迷惑了,误以为他拿了一手好牌!

眼看着伊臣面前瞬间堆起了高高的一摞筹码,白泷真是悔恨万分。

他知道,AISA stud除了手气,更多是在打心理战,而在今天的这一场心理战里,他彻底败给了叶伊臣!

这时,刘远雄冷声开口:“阿泷。”

白泷立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站了起来,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他这是要完蛋了?刘老大让他陪着玩,本意是要自己协助他一同把叶伊臣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他不但没帮上忙,反而拖了后腿,这不是存心在外人面前灭自家老大的威风?

但出乎意料的是,刘远雄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退下。”

白泷一怔。

刘远雄提高了声音:“耳朵聋了吗?叫你退下!把手里剩下的筹码交出去。”

白泷这才清醒过来,连忙一边应声,一边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一不小心还差点撞翻椅子。他用眼角偷偷看着刘远雄,发现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只见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肌在微微颤抖着,摆在桌上的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整张脸正在慢慢涨红,看得出是在竭力压抑怒气。白泷怔了怔,突然明白了,现在的刘老大非常生气!

但是,他并不是在生自己这个没用手下的气,而是在针对叶伊臣。

白泷看出来了,刚才那一局,并不仅仅是自己着了叶伊臣的道,连自己的老大也彻底上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回决胜负╭(╯3╰)╮

第一次写牌局,有BUG的话就凑合着看吧,汗

谢谢大家的支持!

夏源扔了一颗地雷

上卿慕言扔了一颗地雷

释怀扔了一颗地雷

☆、第38章

白泷猜得没错,此时的刘远雄,心里正是火冒三丈。

他咬着牙,只觉得口一阵阵的气血上涌,眼前发黑,心头的怒火一个劲的往脑袋里冲,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原本,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白泷的牌技不差,又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了优势。牌局到了最后,赢家不管是白泷还是刘远雄自己,叶伊臣的下场都是一个输字。

但是,叶伊臣却深知这一点。他为了尽快扭转自己一对二的不利局面,以最快的速度把白泷干掉了,而且还顺手收获了一堆筹码。在刘远雄和白泷的夹击下,他硬是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刚才第二局的第二轮,刘远雄跟白泷一样,真的以为伊臣是要做顺子。他比白泷更早一轮发现了伊臣这局手气很好,但是也比白泷早一步掉进了伊臣的心理陷阱。白泷大手笔的下了二十万筹码的注以后,刘远雄心急如焚,恨透了白泷居然一时糊涂,连这么明显的牌型都看不清楚。

但是到了后来,白泷主动认输放弃以后,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直觉在告诉他,叶伊臣的心思这么深,如果他手里真有顺子那么大的牌型,那他就绝不可能仅仅干掉白泷就满足了。

最后show hand,果然,伊臣成功地设了一个迷局,用一对K轻轻松松的吓走了白泷。

他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本局的牌型不够大,所以打了一个巧妙的心理战。用一个对子就把白泷赶下了赌桌,这个对子实在太划算,而等到刘远雄洞察出他的真正目的,一切都为时已晚。

到了这个地步,白泷手里剩下的三万筹码也没什么用了。他没法再配合刘远雄继续夹击伊臣,刘远雄也不可能再给他加筹码,否则的话,他这个老大明显就是在包庇手下,明处的道义上说不过去。

所以,刘远雄思来想去,只能故作不满,主动让白泷退出牌局。

但是经过这场恶战,他对叶伊臣的智谋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小子看起来客客气气的,暗地里下手的机敏和果决,却一点都不比他们这些混惯hei道的人差!刘远雄知道,伊臣是在逐个击破,他这一局干掉了白泷,下一局肯定就要攻击自己这个老大了!

刘远雄握紧了拳,感觉手心全都被冷汗渗透了。

这个叶伊臣,他下一局到底会怎么对付他?会做什么样的牌型?是直接以大牌取胜,还是继续打心理战引诱他刘远雄上钩,让他主动认输?

刘远雄心里又急又乱,他在牌桌上一向以老鸟自居,经验丰富。然而今天,这个叶伊臣却像有一种魔力似的,只要多看他一眼,就会把人的心思搅得一团乱。

就这样,白泷退出了,牌桌上只剩下了刘远雄和叶伊臣两个人。

伊臣面前已经堆起了高高的筹码,刘远雄手里的筹码却已经所剩无几。他咬了咬牙,扬手招来一个黑西装:“再加三十万!”

“刘老大,你这又不够意思了吧?”伊臣笑笑,“我的本金一分钱也没有,你却输了就加筹码,这不是等于你永远都不会输?”

刘远雄一阵暴躁,大吼起来:“我***也给你加三十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只要你下一局能把我手上的筹码全赢走,我就向你低头认输,如何?!”

“也好,那就这么定了。”伊臣笑着点了点头。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刘远雄跟白泷一样,情绪正在渐渐失去控制。而这,也是他们兴义会成员共同的弊病。

兴义会走的一向是直爽狠辣的路子,面对劲敌的做法就是直接将他碾压,毫不拖泥带水。正面对战,这种作风确实相当骇人;但是当需要克制情绪,进行迂回暗战的时候,他们就完全展露出了自己的短板。

不管是刘远雄还是白泷,都很不擅长冷静和忍耐。按照刚才的局面,如果是伊臣自己遇到暗算,他会继续刻意将牌局的时间延长,耐心等待对手露出破绽的机会,然后将他一击绝杀。

但是,刘远雄却已经按耐不住,急切地想要以更快的速度跟他决胜负,非常的心浮气躁。

其实他身处自家地盘,完全可以慢慢来,一步一步的耗尽对手的力气,可他却自己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伊臣在心里笑笑,看着荷官将一张底牌送到自己面前。

黑桃A。

新一轮的牌局开始了。

这次伊臣不再玩花招,直接做顺子,然而刘远雄却开始疑心了。刚才那一局给他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导致现在伊臣走的每一步,都让他怀疑重重,生怕其中有诈。

这小子会以什么牌型取胜?做顺子还是做对子?做同花还是做三条?

一滴冷汗,沿着刘远雄的额角流淌下来,但是他毫无知觉,连伸手擦一下都不知道。

白泷站在一边,看着自家老大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暗叫不好。如果论经验,刘远雄绝对要胜伊臣一筹,但他生爽直,暴躁易怒,容易在牌桌上失去冷静。

而这,是决胜负的大忌。

白泷暗自焦急,恨不得直接一枪把叶伊臣打死,以绝后患。这小子确实很聪明,但他实在太聪明了,也太懂得利用自己的聪明,就算今天老大赢过他,把他留在身边,今后怕是也不会有安生的日子过。

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拽了拽白泷的袖子。白泷心里正烦着,皱起眉头,回头低声骂了一句:“拽什么?安静点好好看!”

一顶油腻腻的黑发凑到白泷面前,某人冲他一脸狗腿的压低声音笑了笑:“嘿嘿,白哥……”

白泷大吃一惊,这恶心的家伙不是别人,居然是张松!

那头发上油腻腻的气味直冲鼻腔,白泷一阵反胃,连忙捏着鼻子退开几步,退到了门边。他有点莫名其妙,这个废物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包房里来的?但仔细想了想,他发现自己居然完全回想不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张松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平时坐在公司的格子间里,也经常会有人嚷嚷着问“张主管今天没来上班吗!”,所以,其实一开始在魅夜门口下车的时候,他就一直紧紧跟在伊臣身后,一路跟着他走进魅夜,上了二楼,见过刘远雄,又跟到了这间包房里来,但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再说,今天的主角是叶伊臣,谁还会在意他这种小角色?

见白泷一个劲儿的躲避,张松不但不知趣,反而一脸狗腿样的继续凑近他,很不知好歹地低声问:“白哥,我看……刘老大那边的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松一向不知好歹又不会看眼色。白泷被他搞的一阵心头火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你他妈给我安静点!不然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张松立刻变了脸色,颤抖着连连求饶:“白……白哥饶命!我这也是好心啊,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叶伊臣也把刘老*得太狠了吧?他明明告诉我他是一心要来投靠兴义会的,现在在老大面前却这么嚣张,这算是怎么回事?”

白泷一语不发的放开张松,转身看了看赌桌那边。

叶伊臣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另一边的刘远雄则是满面急躁。

白泷皱了皱眉,张松这么一说,倒是让他也觉得奇怪了。是啊,这个叶伊臣的言行确实有些不合情理,按理说,如果一心过来投靠,老老实实向刘远雄露一手洗钱的本事就够了,何必开局豪赌?再加上刚才在魅夜门口的那番表现,这小子明明还没入会就一副高调傲慢的样子,哪里是诚心诚意来投靠的?该不会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

想到这里,白泷突然一阵不安,又狠狠揪住了张松的衣领:“我***警告你,这个叶伊臣是你介绍来的,要是他有什么轻举妄动,我一样要了你的狗命!”

张松吓得全身抖得像筛糠似的,颤声说:“我……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叶经理来找我的时候看起来挺真诚的啊,我怎么料得到他第一次来魅夜,就敢跟刘老大叫板?白哥你这,这可不能怪我啊……”

白泷想了想,也有道理。叶伊臣的心思这么深,哪里是张松这种蠢货能看透的?

而这时,张松眼珠子一转,像是在给自己将功赎罪似的,再一次凑近过来,小声说:“白哥,依我看,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这个叶伊臣就算再有能耐,也只不过是一个客人,难道你们还怕他会吃人不成?要是你们对他哪里不满意,就……”

他说着,做了一个砍的手势:“……这样,不就行了?”

白泷深吸一口气,是啊!他怎么没想到?

俗话说旁观者清,他刚才被叶伊臣耍的团团转,居然完全没想到,还要让张松这个蠢货来提醒他!他说得对,叶伊臣再有能耐又如何,如果惹毛了兴义会,直接在这里把他悄无声息的干掉不就行了?何必要乖乖被他踩在头上!

况且,白泷也已经看透了,这小子太聪明,太傲气,也太不懂规矩。他本不知道怎样才是为老大卖命的正确态度,一心只知道要表现自己的才华,胆子大的都踩到老大头上去了!这样一个人,兴义会是留不得的,就算他今天输掉牌局,委身于刘远雄,成为兴义会的一员,将来也不可能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小部下。

是的,叶伊臣这个人不能要,也留不得!

兴义会,不需要他!

想到这里,白泷立刻当机立断。他壮着胆子走向赌桌,低头凑近刘远雄身边,对他耳语:“老大。”

刘远雄激战正酣,没好气地转头瞪了白泷一眼:“干什么?!”

白泷压低声音:“老大,到底该不该收叶伊臣这个人,您说,咱们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昂!评论不来一发吗!

☆、第39章

刘远雄一怔,放在赌桌上的手狠狠握紧。

白泷所说的话,难道不正是他心里现在所想的念头吗!他确实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白脸,迫切地想把他占为己有,白天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晚上在床上把他干得呻/吟哭叫,一次又一次的在他怀里溃泄……可是,在伊臣轻松干掉白泷以后,刘远雄对他的痴迷之中,渐渐增添了一丝恼怒,还有警戒,甚至有一点恐惧。

叶伊臣太聪明,太有心计了,自己这种野蛮的人真的能降服他吗?就算今天真的把他打得落花流水,逼着他委身于自己,将来他会不会在兴义会里兴风作浪?那样的话,不就等于自己引狼入室了吗?这可怎么得了!

白泷看出自家老大眼中的犹豫,知道他也动摇了,连忙又低声加了一句:“我看这小子实在太危险,要是收了他,对我们而言说不定是弊大于利啊。干脆,要不要像以前一样,把他……?”

刘远雄皱起眉。

难道……要干掉叶伊臣?

兴义会走的一向是暴戾狠辣的路子,凡是他们看中的人,如果得不到,就让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之前有几个从天玄会挖角过来的人,拒不肯投身兴义会,刘远雄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干掉了。如今天玄会已经多有防备,但最开始的时候,这种蛮不讲理的狠毒招,确实给他们造成了不少损失和混乱。

那么,叶伊臣也要成为被/干掉的其中一员吗?想到他香消玉殒的样子,刘远雄还真有点舍不得。

但就在这时,伊臣的手指敲了敲赌桌:“show hand。”

又是一局结束,他最终的牌型果然是顺子,而刘远雄只有一个单对。这次又是伊臣赢了,光是这一把,他就从刘远雄手里又赢走了二十万。

“刘老大,承让了,”他微微一笑,“这样一来,您手里的筹码只剩十万了。不过,毕竟是关于荣誉和尊严的重要赌局,您还是专心一点为好啊。”

刘远雄的额角顿时爆出青筋。

这小子***是故意的吗!不但赢了他二十万,还故意嘲笑他和手下讲私话的事情!他刘远雄一向在哪里都是老大,在这座魅夜里,他的话就是真理,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在魅夜里的每一个人对他都只有言听计从的份,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

再退一万步,不但是魅夜,就连兴义会里那些最位高权重的掌权老大们,因为他曾经为帮会立下汗马功劳,跟他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什么时候轮到叶伊臣这种小白脸来对他指手画脚!

如果说刚才听到白泷的提议,刘远雄还有一点犹豫的话,现在他满心都是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就把叶伊臣整个撕碎了吞到肚子里去!确实,他喜欢聪明的人,喜欢漂亮的人,但***绝不会喜欢一个不懂规矩,处处显摆自己的才能,不知道在他面前应该俯首称臣乖乖听话的人!

就算叶伊臣再完美,再有用,再漂亮,再有魅力,只要他胆大包天的踩在他头上,这种人就绝不能留!

想到这里,刘远雄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他刚才到底干了些什么,居然会被叶伊臣迷的神魂颠倒,想把他占为己有?他应该早就看清楚的,当叶伊臣出口说要魅夜作为赌注的时候,他就应该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他本就不是诚心来投靠的,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天生的骄傲自大,让刘远雄无法忍受任何人对他的一点不敬。他已经忘了,明明是自己先口出狂言要伊臣输了就委身于他,侮辱他在先,伊臣才会将魅夜作为赌注反击他。

现在,他满脑子都被憎恨和怒火填满了,在他眼中,伊臣的一颦一笑已经从刚开始的令他心驰神往,变成了让他厌恶烦躁。魅夜的刘远雄,就是这样一个自我中心,暴躁易怒又小心眼的人,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他丝毫没有心悦诚服的感觉,只想着要如何用尽招干掉对方。

新的牌局开始,荷官发出底牌。

刘远雄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侧过头对白泷耳语:“不用从长计议了,按规矩办。”

白泷一惊,点了点头。

然后,他小心地后退到门边,转身离开包房。

刘远雄轻轻翻开底牌的一角,黑桃A。

他的唇边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冷笑,叶伊臣,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在我刘远雄的地盘上太得意忘形!这一局就是最后一局了,你绝对不会赢!你最后的下场不但会输掉牌,还会输掉你的小命!

但是赌桌另一边的伊臣却依然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等待发牌的间歇,他甚至很有闲心地从衣袋里出手机,手指滑动着屏幕,不知道在翻看什么东西。

刘远雄没说话,心里暗暗冷笑。你就看吧,接下来,你也看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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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泷离开包房以后,直接向右转弯。二楼的构造错综复杂,他在走廊里左拐右绕,最后走进一间黑漆漆的房间。

打开灯,里面是一间酒吧,光滑的大理石吧台反着冰冷的灯光,后面的酒柜里摆着酒具和各种年代的葡萄酒。

白泷深吸一口气,走到吧台后面取了一个托盘,两支玻璃高脚杯,一瓶未开封的红葡萄酒。然后,他又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罐绿色的药水。

这罐药水是兴义会自行研制的一种毒物,兴义会最初起源于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村后的山上生长着一种名为乾坤草的剧毒野草,成年人尝一口就会立刻暴毙。

在帮派成立的早期,兴义会走的就是残暴狠毒的路子,凡是老大们发现下面的人坏了帮会的规矩,他们不会亲自动手砍杀,而是模仿古代的暴君帝王,将乾坤草提炼成剧毒药水,然后倒入酒中,制成一杯毒酒,让人当着所有兄弟的面喝下去,以死谢罪。

喝下毒酒的人,身体会快速麻痹,出现心肌梗塞的症状。如果十分钟之内没能解毒,就必定回天乏术,连神仙也救不回来。起初,兴义会只是把乾坤草当做一种惩罚兄弟的工具,但因为这种药水融入酒中无色无味,最后解剖尸体也检测不出毒物迹象,于是当权的老大们就想到用它来做一些更有用的事。

比如,悄无声息的干掉对手。

这种手段,可能是刘远雄在跟天玄会为敌的时候,所采用的技术含量最高的一种手段了。自从他进入本地之后,天玄会就立刻盯上了他,也很快察觉到他在想方设法的挖角。刘远雄是那种对手越强,越能挑起他好胜心的人,面对天玄会的各种跟踪调查,他不但不低调,反而反其道而行之,不但变本加厉地挖人,并且将不予合作的对象残忍的一杯毒酒弄死,让天玄会损失了数名得力干将。

这个计谋有效而且安全,如果用刀棍杀人的话会鲜血飞溅,留下证据;而如果把人一枪崩掉,尸体身上的枪伤同样也是证据。通过这个简单的计谋,刘远雄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很多不愿投靠兴义会的优秀人才,给天玄会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对于这些人才,刘远雄都是先将他们邀请到魅夜,好言相劝;如果对方不识相,就诱骗或者逼迫他喝下毒酒,再把尸体扔到随便什么地方去。

虽然天玄会也知道是兴义会在搞鬼,但因为完全不知道乾坤草这种毒物,就算之后找到了尸体也查不出真正的死因,找不到兴义会下手的切实证据。虽然后期他们加紧了戒备,让兴义会很难有机会再搞小动作,但初期的时候,整个天玄会确实被这个小小的外地帮会搞得焦头烂额。

而现在,叶伊臣也终于要尝尝乾坤草的滋味了。

白泷的眼中露出一丝冷笑,将葡萄酒打开,分别倒入两支玻璃杯。然后他拧开药水,往其中一杯里倒了一滴,看着它渐渐融化进了酒中,完全消失了痕迹。

叶伊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白泷冷笑着端起托盘,走出房间。这个动作他已经非常娴熟了,他是刘远雄的心腹,多少次收拾天玄会那些不知好歹的蠢货都是由他动手的,就算他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做。

一想到那个漂亮的男人马上要变成一具尸体,白泷心里还觉得有些可惜。要不然,跟老大建议一下,中毒以后给他吃点解药,留他半条命,今后一辈子躺在床上做个植物人如何?老大原本就是喜欢他那张脸,如果不在意奸尸的话,就可以在叶伊臣身上随便为所欲为,他再也不能反抗,也不会耍什么花招。

白泷胡思乱想着走向包房,没走几步却嗅到一阵迷人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白哥~忙什么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靠在不远处一间包房的门口,正在朝白泷抛媚眼。白泷一看到她立刻走不动路了,色眯眯的痴笑起来:“阿花?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那个死老头,今天一晚上都被那个小白脸勾魂了,一点都不理人家~”阿花满面哀怨,楚楚可怜,那丰满的身体十分诱惑地扭动着,看的白泷口水直流。

阿花就是刘远雄刚才搂着的两个女人之一,名义上是刘远雄的情妇,暗地里却也跟白泷有一腿。她以前是一个做皮生意的女人,现在厮混在魅夜里十分满足,伺候一个男人和十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一样的,又能挣到加倍的皮钱,何乐而不为。

她可不明白这些男人打打杀杀的事情,今天晚上他们不知道在忙什么,半天都没人理他。现在终于看见白泷,她迫不及待的要上去跟他温存一下。白泷自己又何尝不想,他在女人面前一向把持不住下半身,看见阿花娇媚热络地向他凑过来,他立刻兴奋的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了。

今晚一直被那该死的牌局缠身,搞死了他好多脑细胞,神经也一直绷的紧紧的。白泷跟刘远雄一样不擅长动脑子,跟叶伊臣纠缠一阵子以后只觉得累得要命,如果不是还有任务在身,他真不想再回到那间包房里,恨不得马上就跟阿花上床翻滚一番,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但是,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至少要把那杯毒酒送进去,只能对阿花苦笑:“我这儿还有点事,一会儿就办完。你先到咱们经常玩儿的那个房间等着,我马上就来。”

阿花立刻两眼一亮,亲热地凑上来攀上白泷的肩膀:“那你先亲人家一下,亲人家一下嘛~”

白泷连忙赔笑:“好好好,这就亲一下!”

正在这时,有人突然往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在嘴里喊:“白哥!白哥!大事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伊臣的老攻好久没出场了,这肿么可以!

明天一定努力把这段写完!【挣扎


40-45

☆、第40章

白泷一抬头,只见一个黑西装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后面还有两个人在搀扶着另一个人。那人鼻青脸肿,嘴里全都是血,一颗门牙不翼而飞,鼻梁上的墨镜也不知被谁打断了,嘴里正痛得不住地抽冷气。

这些都是在刘远雄的包房里守门的保镖,白泷一时还以为叶伊臣动手了,立刻凶神恶煞地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保镖一脸哭丧:“老……老大生气了,刚才揍人发泄……”

原来,刚才荷官正在发牌的时候,其中一个保镖的手机突然响了,这倒霉鬼进门前是忘记了调成静音。刘远雄正为叶伊臣的事情气得肝火上升,这局又抓到了一把烂牌,心里正是又气又急,而这手机铃声不早不晚就撞上了他的枪口,在死一般寂静的包房里就像响起了一声炸雷,把他吓了一大跳。

刘远雄火冒三丈,当下就摔下牌冲向那个倒霉鬼,一阵拳打脚踢,两三下就把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白泷一听就头疼了,自家老大看来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刘远雄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沉不住气,他想要做的事情如果顺利也就罢了,一旦不顺利,他就会失去冷静,阵脚大乱,然后急火攻心,气得完全失去理智,情绪乱成一团糟。

这个时候如果手下的人犯了什么错,那就是倒了大霉,马上会沦落成刘远雄发泄怒火的出气筒。要是下场走运就只是挨一顿毒打,不走运的话,就直接被打得一命呜呼了。

眼看这倒霉鬼被打得不成人样,白泷真是又气又烦。他对自家老大的这个毛病一直相当不满意,但是想到这一切归到底的始作俑者是叶伊臣,他自己的脑子都开始一团乱,不知到底该怪谁才对。

自家老大在大场面上确实不争气,但还是全怪那个叶伊臣百般挑衅!张松那个蠢货这次是搞来一个多大的丧门星,短短几个小时就把他们整个魅夜闹得**犬不宁,再下去都快出人命了!

更可气的是,连白泷自己一开始都被那个小白脸骗了,还以为兴义会是捡到了一个宝!

他气得脸色红了又白,咬牙说:“你们先带他去包扎伤口,一会儿我会找个医生来看看他有没有大碍。”

保镖们连忙迎声,搀着那个倒霉鬼走掉了。这么一闹,白泷自然也没心思再跟阿花颠鸾倒凤,阿花也正被那个倒霉鬼的惨样吓得瑟瑟发抖,拧着手帕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你今天先回去吧,老大心情不好,小心一点。”白泷叹了口气,阿花连忙点头,转身就逃向楼梯,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一路逃下楼,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白泷手里还端着酒盘。他又叹了口气,并没有去包房,而是返身走回酒吧去了。白泷不是白痴,他在刘远雄手下干了很多年,清楚他的脾气,也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刘远雄发火的时候六亲不认,谁惹毛他谁就倒霉,白泷不是那些傻乎乎的小兄弟,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靠近他,而是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刘远雄头脑简单,发火的时候就像条疯狗,逮谁咬谁。等过一会儿气消了,他自然就恢复平静,刚才干了些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所以,这个时候白泷才不会回包房去自讨苦吃。他把酒盘放回了吧台上,打算先去看看受伤的兄弟,过一会儿再去给刘远雄送酒。反正这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没毒,要是哪个兄弟嘴馋偷喝然后毒死了,活该他们倒霉。

放回了酒盘,白泷返身就离开吧台,上到三楼去了。那里有一间医务室,平时帮会里受伤的兄弟都送到那边去休息。

然而,他刚走不久,一个人影就从角落里钻出来,鬼鬼祟祟地钻进了酒吧。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松。

其实刚才白泷第一次离开包房的时候,张松就跟着溜出来了,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已经躲在门口看清楚了白泷取药水的动作,很快就从他刚才动过的抽屉里找到了那瓶绿色的药水,往两杯酒里分别倒了几滴。

杯子上没有记号,只有白泷自己知道哪一杯有毒,所以张松只能给两杯都加了点料。倒完药水以后,他拿起酒盘,故作镇定地离开酒吧,走向包房。

门口的保镖倒是一直站着,但他们都把张松当成一条只会拍马屁的癞皮狗。看见他,保镖立刻恶狠狠地把他拦住:“喂喂喂,干什么呢?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你以为魅夜是你家后院,可以随便散步?”

张松连忙一脸谄媚的笑:“两位大哥给借个道呗,白哥这不是去探望受伤的兄弟了吗?让我帮他把酒端给老大。”

保镖嗤笑一声:“你这条癞皮狗也只能做做这些没技术含量的跑腿活儿了,进去吧!”

说罢,他们就推开了门。

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地毯上有几块污渍,是刚才被打的保镖倒在地上的时候留下的血迹。这足以证明,刚才刘远雄对他的下手有多重。

但是发泄完怒气,他的情况并没有多少好转。新的牌局又快到了翻底牌的时间,但他这次手里一把烂牌,连一个对子都组不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散牌。但是看对面的叶伊臣,四张门牌居然是一对Q和一对K,就算不翻底牌他也赢定了。而如果他的底牌是Q或者K的话,那就是三条带一对,满堂红,今晚最大的赢家!

刘远雄急得气血攻心,连握牌的手都在颤抖。这种紧要的关头白泷那个蠢货滚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送酒来!这一次,倒真的是白泷失误了,或者应该说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刚才他只想着赶快避开这个烂摊子,却完全忘记了本局是最后一局,再不把酒及时送到,叶伊臣说不定就要大获全胜了!

当然,让他尝点甜头再把他毒死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刘远雄希望的是赢钱又赢人。所以白泷迟迟不来让他火冒三丈,心里已经把这个没用废物的祖宗八代全都咒骂了一遍。

就在这时,门开了,刘远雄目光狰狞地一回头,没想到来人并不是白泷,居然是张松!

张松对着刘远雄一脸谄媚的笑,端着盘子走到他面前,用非常不熟练的动作取了一杯葡萄酒送到他面前:“嘿嘿,刘老大,请慢用。”

刘远雄莫名的白了他一眼:“怎么是你?白泷呢?”

张松眼珠子一转,像是有些顾忌似的,吞吞吐吐:“那个……白哥他,有点事……”

刘远雄目露凶光:“你***敢包庇他?有什么事比我吩咐给他的事更重要?”

张松吓得全身一颤,差点把托盘里的酒洒了:“白哥他……遇见了阿花……”

他故意漏掉了后面白泷去探望兄弟的事情,刘远雄果然上当,恶狠狠地咬紧牙关:“果然……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勾三搭四,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罢,他抬起头,余怒未消的勉强笑了笑:“叶先生,让你看笑话了,你看我都把手下纵容成这个样子。让他去弄点酒,居然趁机偷偷跑去玩女人。”

伊臣笑笑:“这么一点小事,何足挂齿。老是呆在这里也挺闷的,呆久了心烦,刘老大您刚才不也是……算了,没什么。”

刘远雄又是一阵心头火起,又来了!这个臭小子今晚是第几次嘲笑他了!刚才他揍人的时候,这臭小子默不作声地躲在一边看,跟吓坏的小白兔似的,原来是酝酿着找个机会来嘲笑他脾气暴躁沉不住气!叶伊臣,你***真是够了!

但是,这臭小子得意的日子也没多久了,只要他喝下这杯酒……哼哼。

想到这里,刘远雄又笑笑:“叶先生不必担心,这是最后一局了,等定下胜负之后,不管谁输谁赢,我们就一起去阳台上喝酒,好好吹吹风放松一下,今晚一醉方休!”

伊臣笑笑:“一言为定,一醉方休!”

——到时候,挂在阳台上吹风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刘远雄在心里歹毒地想,看着张松把另一杯酒送到伊臣面前,低头哈腰:“叶先生请用。”

伊臣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拿起酒杯也不犹豫,立刻轻抿一口,看来也确实是牌玩得挺累,有些口渴了。刘远雄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两眼放光,脸上的神情是按捺不住的亢奋——叶伊臣,你的死期到了!

喉头轻轻滑动,伊臣就这样毫不知情地把毒酒喝了下去。

而后,他轻喘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皱起眉,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立刻抬头看着刘远雄,眼神微微扭曲,想说什么话又说不出来。

“叶先生,这是怎么了?”刘远雄淡定的笑着,明知故问,“是嫌我的酒不好喝吗?”

伊臣挣扎了一下,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死死盯着刘远雄,肩膀微微颤抖。然后,他突然弓起身体,痛苦地倒在桌子上咬住了自己的西装袖子,急促地喘着气。

刘远雄看着他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激烈,就像是风中一片残败的落叶,心情舒畅极了——叶伊臣,这就是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下场!胆敢跟我刘远雄作对的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今天晚上到了现在,他才终于有了大获全胜的感觉。他终于第一次把叶伊臣踩在脚下,爽快地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畅快无比!那异样的兴奋,让刘远雄感到燥热难耐,他抓起酒杯,一仰脖子将整杯美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白哥今晚真辛苦=。=

这几天都木有二更,为下个月冲6000全勤攒稿╭(╯3╰)╮

☆、第41章

甘醇的美酒从咽喉流淌而过,顺着食道火辣辣的一路流进了胃里。

刘远雄长吐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却突然感到口传来一阵闷痛。他捂住口张嘴想说什么,喉头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眼前天旋地转,视线里像是压了层层乌云,一阵阵的发黑,一瞬间刘远雄突然明白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颤抖地抬起头。

伊臣的身体还在蜷缩着,双目微闭,看起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但是从这个位置,只有刘远雄一个人能看得见,他看见伊臣正对着他微微一笑。

刚才被他咬过的西装袖子上,渗透了一片酒渍。

刘远雄大吃一惊,他全都明白了,这小子刚才是装的!他本没有喝酒!但是自己的酒里为什么会有毒?……对了,是张松!是张松搞的鬼!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刘远雄再没有机会弄清楚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他愤恨地瞪着伊臣,眼中燃烧着扭曲的火焰。很快,那火焰渐渐微弱下去,他的眼中逐渐失去光芒,强壮的身体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在了赌桌上。

“老大!”保镖们大吃一惊,惊慌失措地冲向他。

就在这时——

“砰!”一声巨响,一颗子弹从窗外进来,一枪击中了天花板上的吊灯!只听哗啦一声,吊顶房顶落下来掉在赌桌上,砸得粉碎!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整个房间瞬间一片漆黑!

保镖们全都愣住了,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咒骂声,吼叫声响成一片。每一个人都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冲,混乱中有人拔出手枪一阵乱,不但没有击中入侵者,反而失手把自己的兄弟打伤了,黑暗里响起一片惨叫声。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了房间。

刚才那颗子弹击碎了窗钩,巨大的落地窗在夜风中缓缓向两侧打开,窗帘轻轻飞起,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从窗外飘了进来。

这诡异的情景把所有人都吓呆了,包房里顿时寂静下来。

而后,一个声音在黑暗中静静地响起:“谁都不准动,也不准去碰你们的老大。”

是伊臣的声音,那声音清冽如水,轻柔动听,却似乎有一种魔力擒住了所有人的咽喉。那些保镖就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恐惧的无法动弹,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踱步走到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他们。

包房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地毯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洒满了碎玻璃。刘远雄不省人事的身体还趴在赌桌上,就像一块沉甸甸的死,保镖们七零八落地挤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枪,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天空中挂着一弯纯白的明月,那冰冷的月光洒在伊臣的肩头。他幽静的双瞳就像夜幕中的海洋那般平静深邃,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一种难言的震慑力。

“人在江湖,讲的就是一个规矩,”站在月光下,他冷冷地开口,“凡是不讲规矩的人,江湖上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天玄会一向不惧强敌,只要有真本事,任谁都可以来抢夺天玄会手里的地盘。但是,既然要抢,就光明正大的来抢,整天干些偷**狗的龌蹉事情,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不问出处,谁赢谁就是老大!”有人嘶声喊了起来,壮起胆子举枪就要打。然而还没等他扣动扳机,耳边突然一阵冷风,紧接着右臂就传来一阵剧痛。

一声惨叫在包房里响起,只见那个人倒在地上抱着右臂痛苦翻滚,一片血迹从西装里渗透出来。剩下的人惊惧万分,还以为叶伊臣使了什么妖术,而就在这时,有明眼人突然惊呼起来!

地毯上,一个红点正从窗外缓缓移动进来,然后又是一个……红点很快从一个,两个,一直增加到了十几个,它们像鬼魅般的在房间里移动,慢慢移动到了保镖们的腿上,腹部,口,头部……

是狙击枪的瞄准器!有人瞄准了他们,叶伊臣在外面有接应,而且不止一个!

刚才打碎吊灯和打伤保镖的那两颗子弹,让所有人都知道叶伊臣的接应不是吃素的。那些人的枪法很准,要是他们再敢轻举妄动,第三颗子弹马上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但是,这么多人究竟躲在哪里?

数百米远的地方只有一栋黑漆漆的旧宿舍,而瞄准器的红点至少有十几个。如果有这么多人躲在那栋宿舍里,不可能会没人注意到,可要是人不在那里,他们又在哪里?!

魅夜原本就是刘远雄一人独大的地方,下面的人只会听命行事。现在没了他,保镖们群龙无首,就像一盘散沙,面对深不可测的叶伊臣完全束手无策,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伊臣却微微地笑了,夜风吹起他的发丝,他向后退了几步:“是的,胜者为王,谁赢谁就是老大。那么,今天是我赢了,一切先到此为止,今后如果有谁要为你们的老大报仇,我随时乐意奉陪。但如果你们还想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我告诉你们——趁早从天玄会的地盘上滚出去!”

说完,他退到了阳台上,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张松也急忙跟上去。

两人的身影在窗外一晃,很快就消失不见踪影。

一阵冷风吹来,赌桌上凌乱的扑克牌被风吹起。刚才伊臣还没有掀开的那张底牌,轻轻地随风飘落到地上。

牌面翻开,果然是K!

伊臣最后一局的最终牌型是三条带一对——满堂红!

他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此时,挤在门口的保镖们依然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红点还在他们的身上移动,如果他们任何人敢随便乱动一步,就会立刻被打成筛子。

如今老大已经没了,没有人再需要他们去卖命,这个时候谁都不想再充英雄,也本不敢再在叶伊臣面前做任何抵抗。

不一会儿,白泷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大吼一声:“你们***都站着干什么?!”

立刻,又一颗子弹从窗外呼啸而来,从白泷的脸颊旁边飞了过去,砰地一声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白泷被吓得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数秒钟后,他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一道血丝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他随手一,到了满手的鲜红色。

刚才他一直在医务室里消磨时间,不一会儿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他起初还以为是老大又在打人了,心里暗自庆幸逃过一劫。没想到过不多久,一个侥幸逃出包房的保镖慌慌张张地冲进医务室来汇报。

白泷初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大喝了酒以后突然暴毙,窗外被一群看不见狙击手包围,他们打坏了照明以后又趁黑灯瞎火打伤了好几个兄弟!白泷又是震惊又是莫名,魅夜外面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巡逻,要是看漏了一两个人倒是有可能,十几个人这样的大部队怎么可能让他们混进来!

他心急火燎地赶到包房,但是已经晚了。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只看见伊臣跃下阳台的背影。

乱成一团的脑袋里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白泷已经明白了,今晚的一切都是一个局。叶伊臣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投靠兴义会,而是来干掉刘远雄的!白泷知道,阳台外面的墙壁上有一座消防楼梯,因为位置很隐蔽,一般人本不知道。所以,叶伊臣一定是事先做好了调查,故意提出各种环境条件给刘远雄造成心理暗示,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满足所有条件的这间包房。

也只有在这间包房里,叶伊臣才能在事成之后全身而退,从消防楼梯离开这里。

叶伊臣,你他妈好大的胆子!

白泷气得七窍生烟,他没有想到天玄会居然会有这么难应付的对手……不,或者说,这才是他们的实力。如果有谁把他们真正惹毛的话,下场就是今天这样!像刘远雄这样!

这时,狙击枪的红点慢慢移开了,它们就像一群听从主人命令的虫子,缓慢地,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下。这说明叶伊臣已经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今晚的一切都结束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追,赶快派人去搜对面那栋宿舍楼!”白泷气急败坏的大吼,“外面只有那个地方能往这里瞄准开枪,这么多人一下子跑不远,赶快给我追!”

说罢,他连忙冲到赌桌旁扶起刘远雄。从刚才他中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然而亏得刘远雄身强体壮,居然还没有一命呜呼。他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心跳和脉搏十分微弱,情况很危险。

白泷连忙叫人打电话去叫救护车,心里充满了愤恨。

兴义会和刘远雄这么多年横行天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居然被区区一个小白脸整的半死不活。叶伊臣,你走着瞧,事情还没完,将来总有一天,兴义会必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终于把老刘的副本刷完了_(:з」∠)_

振作一下准备刷新副本了!

☆、第42章

夜幕深沉。

伊臣和张松沿着消防楼梯下到一楼,那里是一条僻静的小路。沿着小路可以通到一家废弃的商场,简瞳的车子正在商场后面的空地等着他们。

深夜的贫民区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飞奔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气声,刘远雄的手下随时会追上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跟简瞳会合。

突然,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闪过,几个魅夜的巡逻小弟正巧经过这里,他们看见伊臣和张松立刻吼了起来:“你们是谁?!”

只听几道微弱的风声,巡逻小弟接连发出几声闷哼,随即身体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他们中枪了。电筒啪啦一声掉在地上,其中一个巡逻小弟挂在腰间的无线电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喂喂?刚才是什么声音?有两个砸场子的人往你们那边去了,注意加紧盘查!喂喂?怎么回事?快回答!”

伊臣弯腰捡起无线电:“收到,刚才的声音是从脚手架下面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现在我们正在加紧巡逻,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那边的人信以为真:“妈的!走路长点眼睛!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给我一惊一乍的!”

“知道了。”

张松目瞪口呆地看着伊臣开口就撒谎,还面不改色。伊臣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摆平无线电那边的人以后,也没多说什么,拿起对讲机继续往前跑。目前的情况,手里有一台对讲机会方便很多,在找到简瞳之间,他可以随时通过兴义会那些巡逻小弟之间的交流,掌握他们的动向。

就这样,伊臣带着张松一边跑一边躲避巡逻的人,在绕了几次远路之后终于来到了那座商场后面的空地。这个地方听起来似乎很远,但其实跟魅夜的直线距离并不长,只是两栋建筑之间隔了很多七拐八弯的小路。伊臣远远看到了简瞳的车子,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到了这里,应该就安全了。

空地上静悄悄的,伊臣走过去弯腰一看,车子里的驾驶席上没有人。

他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距离车子不远的商场后门传来声音:“叶哥,这儿呢!”

伊臣一回头,只见简瞳从那扇已经坏得关不上的商场后门里走了出来。让他没料到的是,还有一个人也跟在他身后出现了,是乔笙。

刚才那一路跑来,伊臣早就是满头大汗,发型乱了,西装也起了皱褶,整个人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同样是刚下了战场,乔笙还是跟平时一样淡定悠闲。他今晚穿了一件便于行动的灰色运动衫,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看起来比白天的时候年轻很多,就像一个夜晚无所事事在大街上游荡的学生。

这样一个人,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吧,真是简单有效的变装。

简瞳胳膊下面夹着电脑,佝偻着背朝伊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脸的感慨:“大名鼎鼎的玉衡堂副堂主,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伊臣皱眉:“你怎么没在车上?刚才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

简瞳夸张地耸耸肩:“我那台破车的空调坏了,这里地方大,没什么遮挡物又靠海,一个人坐在里面冷得我都快结冰了。我看后门那边挡风,就过去躲躲,没想到还有新惊喜?”

“你跟乔笙聊了?”

“算是技术人员之间的工作谈话吧。”

“……别给我耍贫嘴了,先回车上去。现在里面有张松在了,你俩凑合着一起取暖吧。”

“呕!”简瞳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上车去了。

伊臣看着他爬进车子,自己转身走向乔笙,对他客气地笑笑:“Joe,今晚多谢你。”

乔笙懒洋洋地斜靠在门口,半眯着眼看他:“我嘛~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倒是你这边挺热闹的哈,上岗还没多久,手下的工作团队倒是组建起来了,人员的分工安排还有模有样的。”

“他们只不过是我以前公司的熟人而已,帮着跑腿,难度最大的后援工作不是还得找你吗?”

“唷,嘴还挺甜,这是在引诱我下次再来跟你做生意吗?”

伊臣笑笑:“就算不是引诱,以后我可能也得需要你帮助很长一段时间。话说回来,刚才你确实是躲在魅夜对面的宿舍楼里吧,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儿来了?”

“抄近路呗,房顶什么的。”

“……”

“总得把活儿干到位,确保你这个雇主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吧。”

伊臣忍俊不禁,乔笙分明是担心他的安危。他憋了一会儿笑,又问:“那你的枪呢?没随身带着?”

“吃饭的家伙哪能让你随便看见。”

“我很好奇你刚才是怎么把自己一个人化身成十几个人的。”

“那很简单。”乔笙说着在运动衫的口袋里索一会儿,出一支尾端带着细线的手电筒。然后,只他的手指略微一动,手电筒就亮了起来,它发出的不是普通的扩散光束,而是一道密集的红光,那光看起来像是一道红外线,但是比红外线的穿透力更强。

红光打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明亮的红点,确实很有迷惑,非常像狙击枪的瞄准器。

“用线绑在一起,像木偶那样控这些经过改造的手电筒,不管冒充十个人还是一百个人都易如反掌,”乔笙说着把手电筒收了起来,“不过,具体的控方法可不会告诉你。”

伊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果然是一个战斗专家。”

乔笙笑笑:“就算恭维我也不会给你打折的。”

“我可没想着占你便宜,你是按照子弹打出的数量计算收费的吧?我回头就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

“那就多谢,不过……你不想占我便宜,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占你的便宜。”

乔笙说着,上下打量伊臣一阵子:“我看你这人挺有趣的,跟那些习惯混帮派的人都不太一样。这么着吧,刚才你从魅夜那个老大手里逃过一劫,他想睡你但是没睡到,不如我来代替他吧。然后,我给你打个五折怎么样?你才刚开始开辟疆土,这一笔生意可以给你省不少钱。”

伊臣怔了一会儿,苦笑:“你这是不想在天玄会里混下去了吧?”

乔笙皱眉:“嘁,你这人真没意思,直切要害,生意都没法谈了。”

“因为时间很晚了,我得走了,再不走天都快亮了,我还想回去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那就滚吧,没情趣的死脑筋。”

“……”伊臣无言以对,这是因为自己没配合他接受调戏,所以他生气了吗?乔笙的心思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索,档案上可没写他是个喜欢闹情绪的兄弟啊。

“你不走?”于是,他只能换了一个话题,“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但还有别人的事,我想看看热闹,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好戏的——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乔笙说着返身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商场里,声音从黑暗中依稀传来,“那,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后会有期,今后有好生意再来找我。”

“我会的,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睡我的代价是很高的。”

“哈,哈哈哈哈!”乔笙大笑起来,“是的,我已经发现了。”

然后,他就再没有了声音,看来是走了。

乔笙走了以后,伊臣也没多在空地上逗留。他返身上了车,车上的简瞳和张松已经累得在打瞌睡了。两人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都是浑身一震,立刻清醒过来,简瞳还一脸的睡眼惺忪,看见伊臣连忙给他递了一块手帕:“叶哥,快擦擦,小心感冒。”

伊臣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从里到外都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额头上也湿漉漉的。

“多谢。”他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刚才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汗湿的全身都被夜风吹得冷飕飕的了。

“叶经理真是料事如神,一切果然都按照您的计划那样,丝毫不差!”张松一脸狗腿的称赞,对伊臣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激动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会不高兴?说到底,刘远雄是死在他手里的,他为天玄会办成了一件大事,彻底将功赎罪,小命肯定保住了!

伊臣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倒是简瞳不冷不热地开口了:“那么,你以后也该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值得你卖命的主子了吧?”

张松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头如捣蒜似的冲着伊臣低头哈腰:“是,是,我清楚!今后我张松就一辈子跟着叶经理……哦不对,是跟着叶哥混了!只要叶哥交待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办到,为了叶哥万死不辞!”

伊臣又笑笑:“算你知趣。简瞳,开车吧。”

简瞳应了一声,立刻踩下油门。

破车的引擎嘶吼着启动,轮胎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冲出了这片空地。就这样,经过一番智斗,伊臣终于在只有四个人深入虎的情况下,干掉了魅夜的老大刘远雄,并且安然离开了这片腥风血雨的旧城区。

他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昂昂!成功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上卿慕言扔了一颗地雷

AS扔了一颗地雷

☆、第43章

离开旧城区以后,车子很快就进入了天玄会的地盘,到这里就安全了。

一路上,车里都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人说话。开始的时候张松还一脸狗腿的对伊臣说了一句溢美之词,但是伊臣始终懒洋洋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的样子,最后张松也只能知趣地闭嘴了。

此时,伊臣满心都是疲惫,还有那么一点后怕。虽然事先他确实是做了深思熟虑的准备,但没想到真的那么顺利地干掉了刘远雄,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几分不真实。

就跟白泷料想的一样,伊臣最初吩咐简瞳去找魅夜的结构图,就是为了在事后给自己设计一条安然脱身的道路,而整座魅夜在经过刘远雄的改造以后只剩下了两个出口,一个是普通楼梯,另一个就是外墙上的消防通道。消防通道与魅夜内部没有直接相连的出入口,只在二楼的位置经过一间包房,而那间包房是整座魅夜最高端的VIP包房,级别很高,平常不会轻易使用。

伊臣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个包房,它是他与刘远雄决一胜负然后脱身逃离的战场,所以在提出一赌定输赢的时候,他特意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而据排除法,整座魅夜只有那间包房能满足他的一切条件。所以,刘远雄其实一开始就陷入了他的心理陷阱。

而伊臣所设下的陷阱也不止这一个,他事先已经调查清楚了刘远雄其人的格。作为一个新兴帮派的临时老大,他的格优势是敢打敢拼,但也有许多致命的缺点,比如心狭窄,比如暴躁易怒,比如气血上涌的时候就容易失去理智,或者可以说是智商下降。

所以伊臣从刚出现在魅夜门外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言行就只有一个目的——激怒刘远雄。他要刻意吸引他的注意力,惹毛他,激怒他,让他误以为叶伊臣是一个不知好歹而且野心勃勃又有手段的男人。而刘远雄在体会到他的可怕之处以后,就开始对他又恨又怕,这份恐惧和憎恨又加倍燃起了他的怒火,让他的脑袋被气的一塌糊涂,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失去理智晕头转向,被伊臣玩得团团转了。

等到了这个时候,他贫瘠的智商唯一能想到对付叶伊臣的方法,就是使用毒酒悄无声息地干掉他。而一直不引人瞩目的张松就在这期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他的形象实在太过于愚蠢猥琐,端上毒酒的时候刘远雄本料不到他会暗中做手脚,于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原本,伊臣还教了很多台词给张松,教他怎么把酒从白泷手里骗过来,但没想到一个保镖突然响起的手机帮了他的大忙。白泷为了自保而选择了逃避,让张松轻轻松松就拿到了酒。

在这一连串的计划中,原本伊臣最担心的是事后要如何撤退。他手无寸铁,没有信心能从众多魅夜的巡逻小弟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是卓麟隐晦地提醒了他,让他借助乔笙的本事而轻易解决了这个难题。

就这样,伊臣不费一兵一卒就干掉了魅夜的老大。这不仅仅是为了卫霆飞,也是为了他自己,他目前在天玄会的地位还不稳固,必须依靠立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否则一个无能的老大心腹,是无法让兄弟们信服的。

现在,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自确认一下刘远雄的情况。刚才他身边围着那么多保镖,他赤手空拳实在没法接近他,去探他的鼻息。但是没关系,他喝了一整杯的毒酒,就算真的命大死不了,后半辈子估计也没什么指望了。

过了一会儿,车子进入市区,简瞳先把张松送了回去。胆战心惊了这么多天以后,他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等送走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后,简瞳立刻就浑身舒坦多了,回头问伊臣:“叶哥,接下来去哪儿?我看你今天晚上挺辛苦,眼看天都快亮了,你也别睡了吧,我们找个地方玩玩去?”

伊臣想了一会儿,问:“这里到松鹤墓园远吗?”

简瞳一愣:“走高速公路不太远,你……这是要去看谢荣?”

伊臣笑笑:“好不容易帮谢经理报了仇,总得去告诉他一声吧。”

简瞳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于是车子再次调头离开市区,前往郊外的松鹤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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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墓园寂静无声,黑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凄迷的月光下,一行行的墓碑遥远的看不见尽头,四周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幽深清冷的雾气。

紧邻着墓园的就是一座殡仪馆,其中一间灵堂里灯火通明,里面正传来家属悲伤恸哭的声音,不知是哪一位亲人去世了。伊臣在殡仪馆里通宵营业的香烛店里买了一束白菊花,然后独自走进了墓园。简瞳不喜欢这种测测的气氛,本身也跟谢荣没什么深交,就留在了外面等他。

踏着被夜露沾湿的青石板,伊臣带着花束找到了谢荣的墓地,走到他的墓碑前。

他弯下腰,将花束放到墓碑前,然后从怀里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支,摆到了花束的旁边。

“……谢叔,我帮你报仇了,”伊臣看着那燃起的一缕青烟,低声自语,“睡在这里,确实是委屈你了,以你这么多年为帮会卖命的资历,做出的贡献,原本天玄会的老大们都应该为你亲自送葬的。可惜,是你自己晚节不保。”

“我帮不了你,于情于理,我都救不了你的命,也没法为你求情减轻罪过,我能做的只是向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报仇,所以,我才会向刘远雄动手。你辛苦一辈子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固然有错,但罪魁祸首却是制造出这个陷阱让你跳进去的兴义会,以及……身为天玄会的一员,却吃里扒外跟兴义会沆瀣一气的渣滓!”

“谢叔,我知道,你带了我这么多年,是因为觉得我今后可能会有出息,能比你在天玄会里占有更重要的一席之地。过去我总是觉得自己还嫩着,所以总是不敢回应你的期待,但是现在我不能再逃避了,天玄会内忧外困,下面的人各怀鬼胎,掌权的老大左右为难,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今天与刘远雄的一战,只是我小试牛刀,将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一定会好好牢记你曾经教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叶伊臣,一定会为你出人头地,你就等着看吧!——”

他低柔而坚定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中,一阵冷风吹过,燃烧的香烟被吹得抖动了一下,偏离到了白菊花的花瓣上。顿时,洁白的花瓣燃烧起来,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金色的火苗映照在伊臣的眼中,那总是温柔微笑的眼瞳也像是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般炫目的迷人,却又透着一丝危险和冷酷。

然而就在这时,伊臣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出手机,一看号码居然是简瞳,立刻接了起来:“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简瞳有些慌张的声音:“叶哥,出了点事。”

“怎么了?”伊臣心里一沉,一时还以为刘远雄没死,怒火攻心的展开什么报复了。没想到,简瞳那边却传来了一个更让他惊讶的消息。

“叶哥,是这样的,刚才有消息说魅夜突然被人整个端了。来人下手非常快准狠毒,闯进魅夜以后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烧。魅夜的地下室里储存着一些手枪和子弹,火烧过去直接就把地下室炸了,听说整个魅夜一下子就被炸塌了半边!”

伊臣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其他损失情况呢?”

“还能有什么情况啊,魅夜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刘远雄被困在了炸塌的废墟里也下落不明。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人攻击魅夜的时间点卡的很准,就是在我们离开不久之后,魅夜的那一堆烂摊子还来不及收拾的时候。简直……就好像一直在监视我们,掌握了我们的动向,故意抓住那个绝佳的好机会似的!”

“……那些人是谁?”

“我搞到了附近区域监视探头的录像,从画面上看不出什么线索,那些人身上都没有特征。但是……”简瞳说着压低了声音,“但是天玄会里似乎有传言,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沈夜离!”

沈夜离!

天玄会天璇堂的副堂主,一手掌握着天玄会旗下的赌场、夜总会和俱乐部等等各种实业的经营权,是天玄会里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但据张松所说,沈夜离表面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内鬼。就是他跟刘远雄里应外合,从天玄会里险暴的挖角,害的帮会损失了十几名兄弟!

卫霆飞这次回国,就是要找机会一举歼灭沈夜离和他手下的那群渣滓!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迅速果断的干掉了魅夜?他这是打得什么算盘,难道是跟魅夜谈崩了,想来个黑吃黑?还是想像张松一样将功赎罪?

不……不是的!

一瞬间,伊臣突然想起了刚才离开旧城区的时候,乔笙临走时候说过的话。

——事情还没有结束,今晚接下来还会有好戏的。

他突然明白了!

他自以为给天玄会立了大功,帮了卫霆飞一个大忙,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夜离其实在暗中一直都知道他在干什么,却始终按兵不动,而后在今晚借机反过来利用了他一把。

是的,他的考虑太不周详了,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进击的抽江啊……

希望新章能顺利发出来嘤嘤嘤嘤

☆、第44章

就这样,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伊臣所有的情绪。他无打采地离开了松鹤墓园,让简瞳开车把他送回市区,然后,他在距离卫霆飞公寓不远的地方就下了车,独自顶着刺骨的夜风,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冷风把他的脑袋吹得发疼,回到公寓的时候,他脸色苍白,头发也被风吹乱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凯旋归来的神模样。时钟已经指向了三点,但是卫霆飞还没有回来,伊臣强忍着想跟他打电话说点什么的冲动,独自一人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就浑浑噩噩地爬上床去睡觉了。

一晚上,他都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手脚冰冷,头痛欲裂,噩梦一个接一个的做。等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环抱住了他,让他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好不容易才安然熟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伊臣睡得迷糊糊糊,只觉得身边好像挤着一个暖洋洋的大东西,他朦胧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原来是卫霆飞靠在他身边。

他好像才刚回来没多久,身上套着浴袍,黑发湿漉漉的,敞开的衣襟隐约露出健壮厚实的肌,很是感。他的膝盖上摆着一部便携电脑,好像正在看什么文件,见伊臣醒了,就低头冲他笑笑:“睡饱了?我的腿都被你压麻了。”

伊臣揉着眼睛,身体略微一动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居然全都缠在卫霆飞的身上,像只八爪鱼似的把他抱得紧紧的——呃,原来早上梦里那个温暖的东西不是幻觉,是卫霆飞回来了?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居然主动去抱这个家伙,还缠着他不放,真是太丢脸了!

伊臣的脸颊一阵滚烫,连忙放开手脚,觉得十分尴尬:“真是……我怎么会这样?早上没干什么其他丢脸的事情吧?”

卫霆飞笑笑:“我倒是希望你主动脱了裤子什么的……”

“去你的!”

“生什么气嘛,你立了大功,来亲热庆祝一下不好吗?”

一提到这件事,伊臣才刚缓和不久情绪又立刻低落下来。他把头钻进被子里,闷声说:“别提这事了,我没立功,我只顾着要做出点成绩给下面的兄弟看,没想到自己一厢情愿的行动反而给了别人洗白的机会。”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谁在洗白,怎么洗白的?”

“难道不是沈夜离借机抢功吗?他一直都跟在我后面,在我离开魅夜以后趁机端了他们的老窝,大模大样地向你表示了他的忠心。而且,魅夜里可能会有他跟刘远雄相互勾结的证据,他这么一来,把那些证据都顺手消灭了,你还能用什么办法来抓他?”

卫霆飞伸手揉揉伊臣的头发,他才刚睡醒,头毛还乱糟糟的。

“你想太多了,”他笑了笑,“你现在是为我一个人服务的,又不是下面那些抢着争功的小兄弟。有人胆敢跟你抢东西,你本用不着担心,而应该是他悔恨自己太不懂规矩!”

伊臣皱着眉,困惑地品味着卫霆飞话里的意思。

“别这么看着我,”卫霆飞低头亲了他一下,“你发呆的样子太可爱了,让我有点克制不住。”

“那你不怪我考虑不周全?”伊臣困惑地追问。

“我怎么舍得,”卫霆飞又亲了亲他,“好了,别赖床了,先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过了一会儿,有人送餐过来了。伊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栋公寓里的服务,四五个身穿白西装的年轻人推着餐车鱼贯而入,以非常专业的动作将各种餐点在桌子上摆好,然后就悄无声息地退走了。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对公寓里的情况多看一眼,也似乎本没注意到公寓里除了卫霆飞以外还有一个人。

“好玩吗?”卫霆飞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看来以后我要让他们多来几次,毕竟你这么有趣的表情可不常看到。”

伊臣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就坐下开吃了。昨晚因为神经一直都很紧张,他连晚饭都没吃多少,就这样饿了一整夜外加一个上午。刚才睡醒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闻到了满桌子的饭菜香味,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饿晕了。

卫霆飞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先不紧不慢地舀了两碗**汤放在一边待凉,然后开口说:“其实,我手里从来没有足够证明沈夜离吃里扒外的证据。”

伊臣一愣:“什么?”

卫霆飞耸肩:“还要我重复一遍吗?这么说吧,虽然有关天璇堂和兴义会暗中勾结的谣言由来已久,但这件事里天玄会牵头的到底是谁,始终不清楚。”

“那,难道沈夜离是清白的?”

“没这回事,天玄会里到底谁忠心耿耿,谁心怀鬼胎,我都知道。但毕竟如今的时机还不成熟,我还动摇不了他们的基。所以,这次回国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把所有有问题的人连铲除,只是打算来一次比较大的清洗,杀**儆猴。你应该知道,越是狡猾的人,想的也就越是多,我只要随便动一下就能让他们担心的几天都睡不着觉,所以只要来这么一次,他们立刻就会安分很多,在一段时间里会继续乖乖为我卖命的。”

伊臣思索着,似乎渐渐明白卫霆飞话里的意思了。

那些对他有二心的人,暂且还有利用价值,需要把他们彻底榨干之后再一脚踢开。

宁溪也是一样,沈夜离也是一样,天玄会所有身居高位但心怀鬼胎的那些渣滓都一样。对兄弟和对内鬼的态度,卫霆飞分得很清楚。

“但是,毕竟我也确实被沈夜离抢了功,应该怎样比较稳妥的解决这个问题呢?”伊臣问。

“不用急,很快就有机会,”卫霆飞笑笑,“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星期六?”伊臣想了想,又说,“好像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难道是?!”

卫霆飞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事。明天就是每月一次的帮派聚会的日子了,因为前一阵子我老子身体不太好,聚会好几个月没办,所以这次会搞一场大的。到时候,我老子和老娘都会到场,各个堂口的重要人物也全都会出席,我想到时候……肯定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也要去吗?”伊臣问。

“当然了,你可是一手把兴义会引向覆灭的大功臣,我连怎么奖励你都想好了。”卫霆飞诡秘一笑。

“奖励?”伊臣皱眉,“这是我应该做的,用不着什么奖励。”

“不用客气,赏罚分明也是我们天玄会的规矩。况且,这份奖励会成为一件非常有趣的道具,引出一场好戏的,具体的内容待会儿我再跟你细说。现在你先赶快吃饭,一会儿下午阿伦会开车送你到公司去,那里给你安排了一间办公室,你自己先过去熟悉一下环境,我这边还有一点事会晚点到。然后,我们再一起到学校去接卓麟,晚上就先赶到明天的聚会场地去。”

“为什么晚上就要去?”

“因为~我爸妈想跟你吃个饭。”

“诶?……吃饭?”伊臣怔了怔,随即觉得有些尴尬。他跟卫老大和卫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虽然学生时代经常跟卫霆飞到卫家大宅去玩,但那时两人的关系毕竟跟现在不一样。如果是让伊臣去对付什么敌人,他必定毫不犹豫就会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但如果是要去见家长……咳咳,他好像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不用一脸紧张,看你拿着筷子的都在发抖了,”看着伊臣全身僵硬的样子,卫霆飞忍俊不禁,“我爸妈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你呢,比喜欢我还更喜欢你。况且,见家长这种小事还能难得倒你吗?你学习新事物和适应环境的能力一向很强,现在时间还早,你就像前往魅夜之前临阵磨枪学show hand的时候那样,赶快学习一下如何正确的第一次见公婆,不就行了?”

“你这是在嘲笑我?!”伊臣怒了,“别说是你爸妈,凡是跟任何人打交道的事情,你见过我有应付不了的吗?”

“嗯嗯,就是这种自信,”卫霆飞装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就这样自信满满的去赴约绝对没问题,魅力四。”

伊臣刚想找东西揍他,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卫霆飞赶紧站起来趁机脱逃:“那就这样啦,可能是下面的兄弟有事找我,你一个人慢慢吃吧。一点半的时候阿伦会来接你,记得提前做好准备!”

说罢,他就逃进客厅去了。

伊臣咬牙看着他幸灾乐祸的背影,口的气憋了好久,最后还是长长地吁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办法,该面对的东西总是逃不掉,在他主动愿意追随卫霆飞跟着他卖命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总会有这么一天。

**汤已经变温了,他端起碗渴了一口,然后从怀里掏出手机上网。浏览器里还还保留着“show hand一小时速成法” 的浏览记录,正如卫霆飞所说,伊臣自己一开始本不会打牌,只是临时抱佛脚学了一些规则和窍门而已。如果刘远雄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嫩的不能再嫩的菜鸟打败的话,估计没被毒酒毒死也要被气死了吧。

伊臣拿着手机,思索很久,还是下决心搜索“初次上门见公婆注意事项”……

作者有话要说:俺似乎一不小心又逗比了?【捶顿足

☆、第45章

下午的时候,阿伦果然准时在楼下等了。伊臣站在镜子前,从里到外都把自己打点好,然后就准备出发。出发之前他来到书房,悄悄打开门朝里面探进头去,看见卫霆飞还在打电话。他衬衫的袖子高高挽起,肩膀上夹着电话,一手拿着文件,另一手还在噼里啪啦的打电脑,看起来十分忙碌的样子。

看见伊臣,他扬手朝他抛了一个飞吻。

伊臣冲他笑了笑,然后就轻轻地关门退了出去。

半个小时以后,他已经坐车来到了海豪集团的门口。这一次因为卫霆飞不在,大厅里也没有了上次那么大的阵势,宽敞的底楼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前台小姐坐在那里聊天。

这时,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年轻男子匆匆跑来,他肤色微黑,留着板寸头,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伊臣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上次在这里参加例会的成员之一,名字叫魏东。

“叶哥,”魏东三两步跑到他面前,很自来熟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霆飞哥已经都安排好了,今天派我来带你参观一下公司,你私人的办公室在楼上。”

“那就多谢了。”伊臣笑笑,他对魏东这个人没什么坏印象,他加入帮会的时间不久,暂时没有被卷入任何派系斗争,身份很干净。而从格上来说,他是一个玩票质的公子哥儿,天生没什么野心,格也比较开朗,每天有的吃喝玩乐就行。

这样一个经历单纯而且心思简单的小弟,正是伊臣所需要的。

两人走进电梯,魏东跟伊臣寒暄了几句以后,很快就十分称职地履行起了职责。经过他对公司情况的介绍,伊臣才知道这座海豪大楼虽然是卫霆飞日常办公的地点,但不涉及任何违法的产业。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是属于海豪酒店连锁集团的衍生,设置的部门包括行政人事,财务后勤,广告宣传以及市场营销等等,任何部门无论何时进行盘查,都找不到天玄会一丝一毫的违法犯罪证据。

但是,这栋大楼里却还设置了一个特殊的部门,名义上是叫做集团财产监督部,其实是一个脱离于集团之外的轻型制造业子公司。这个子公司直接受卫霆飞一个人的监督,平时的工作是为集团提供各种日常用品,像是那些星级酒店需要的床单被褥,各个级别员工的工作制服,或者爱情旅馆和色/情俱乐部里需要的情趣用品等等,都由这个部门提供。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像是天玄会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型帮派,与暴力集团相比更像一个成员复杂,分工严明的大家族,众多成员之间往往都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成员拖家带口一起投靠进来的例子也不少。

在帮派成立最初的期间,为了成员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也为了避免帮派内部的消息被泄露出去,最上层的成员通常都来自于同一个大家族。他们彼此之间大多是兄弟,父子,姑舅或者其他亲戚关系,外人本无法打入他们的核心,也就无从下手将这个组织击溃。久而久之,这种家族式的经营模式就保留了下来,当一个新成员加入的时候,通常会把自己的家人朋友也一起带在身边。

这样一来,帮派的规模自然壮大了,但同时也吸收进了许多富余人员。天玄会对此的处理方式就是派遣他们进入海豪集团的制造业公司工作,这样既能不让他们吃白饭,又能为集团提供所需要的日常用品,不需要对外采购,肥水不流外人田。最重要的是,这些子公司是集团非常重要的掩护,集团将天玄会真正重要的经营产业,比如军火和走私,巧妙地融入制造公司的日常工作里,然后就可以平安无事地瞒天过海。

按照魏东所说,海豪集团采用这种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复杂经营模式已经很多年了。这种想法的雏形是最初就有,但将它细致深化然后投入实用的却是卫老大,也就是卫霆飞的父亲。伊臣早先在谢荣手下工作的时候,那家洗钱公司也是采用这样的模式,却没想到这个模式可以扩大数千倍以后在整个天玄会里采用。

卫老大果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伊臣一边听着魏东介绍,一边在心中暗暗赞叹。很快,两人在各个部门全都走了一遍,伊臣也对公司的经营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叶哥对这里还满意吗?”从最后一个部门离开以后,魏东笑问。

“硬件设施不错,软件素质还得抓紧。”伊臣也笑笑,伸手指了指办公室里正在喝茶聊天的几个女职员。

“守规矩的事情就不要勉强了,”魏东赔笑,“毕竟我们又不是真正的文化人,这里的大家都是出身市井,本来不是流氓就是地痞,女人也大多是风尘女子。能逼的他们好好坐在这里做事已经很不容易了,细节方面就别追究了吧。”

伊臣笑了笑,没说话。

魏东看着他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噤——感情这个叶哥是本不想听自己辩解吧?有传言说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就端了兴义会的老窝,要是谣言也就罢了,如果是真事那他真是一个可怕的狠角色。连凶残狠毒的兴义会都能干掉,还有什么能难倒他?

想到这里,魏东的身形不禁又矮了几分,加倍的赔笑:“叶哥,公司纪律的事情咱们以后可以慢慢谈。不如,我先带你到楼上的办公室去看看?”

伊臣点头:“也好。”

海豪集团的五十层楼以上全部都是会议室,最顶上的两层是卫霆飞的老板室。而伊臣的办公室就位于五十层,是由一间大会议室改造的。虽然是改造的东西,但办公室该有的一样不缺,偌大的空间分为了两部分,里面是伊臣的私人办公室,而外面是一片公共区域。

伊臣数了数,公共区域里有十几个位置,而这些以后就是他的心腹们的位置了。目前看来,简琳和简瞳是必不可少的,张松也还能派上用场,暂且也留下他。至于剩下的人,伊臣心里还没有谱,但既然卫霆飞这么信任他能拥有十几个心腹,那他必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时,魏东小心翼翼地问:“叶哥对这里还满意吗?如果还有什么要求的话,全都可以告诉我。”

伊臣回头笑笑:“多谢你,我很满意,卫先生办公室的情况跟我这里一样吗?”

“不一样,在你之前,卫先生身边是从来没人跟着的。他的办公室在楼上,只有一间。平时有需要的时候,我们都是直接跟他联系,如果他方便的话就会直接见我们。但其实卫先生日理万机,方便的时候并不多,又经常身在国外,我们要找他的人并不容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下面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才会经常趁机浑水鱼或者偷工减料,造成了很多经营上的问题。”

魏东十分清楚伊臣在卫霆飞身边的地位,所以也不打算把事情瞒着他,在他自己调查出来之前,干脆一五一十的都老实交代了。

“这些事情,卫先生都没重视过吗?”伊臣问。

“那些进了员工自己腰包的油水,跟整个天玄会的收入比起来是差远了,所以卫先生不太在乎这些细节。”魏东解释。

“这细节也太多了点。”伊臣淡淡地说。

魏东听出伊臣话里的语气不太对,连忙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我可以去卫先生的办公室里看看吗?”伊臣又问。

“可以的,叶哥可以坐员工使用的电梯。大楼里据说还有一部供卫先生一个人使用的,直达顶楼的电梯,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它的具体位置,就没法带您过去了。”

“原来如此……那今天就多谢你了。”

“不客气,我只是按照霆飞哥的吩咐办事。今后如果叶哥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是集团财产监督部的主管之一,办公室就在楼下。”

“好的,我知道了。”

两人随便寒暄几句之后,魏东就知趣地离开了。伊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有了更为改观的认识。虽然魏东平时嘻嘻哈哈的,开会的时候还敢随便开玩笑,但对自己分内的工作倒是完成的不错。相比之下,跟他搭档的那个周凯就要逊色一点了。

伊臣事先也做了调查,财产监督部,也就是那家制造业子公司,内部分为众多项目,每一个项目都会交给不同的人管辖。而魏东和周凯两人是发小,进了帮会以后就被分在一起做事,如今也一起管理部门中的情趣用品项目。

也就是说,天玄会旗下所有宾馆和色/情俱乐部里消耗的情趣用品,包括各种神油、安全套、春/药之类的东西,全都由他们所在的部门负责供应。

这听起来有点丢脸,不过因为这些东西的消耗量大,实际经营中的油水也相当多。

凑巧的是,魏东离开以后不久,正当伊臣准备前往卫霆飞的办公室的时候,在走廊里看见一个黑西装青年从另一头匆匆跑来。

伊臣看见他焦急的样子,上前叫住了他:“怎么了?”

“秘书先生好,”青年连忙站住脚步跟他打招呼,“是这样的,俱乐部那边的情趣用品有退货,需要交给主管签收。”

退货?

作者有话要说:劳模伊臣,见公婆之前还要坚持认真工作┗| ̄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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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伊臣想了想,朝青年伸出手:“给我吧,我来处理。”

对方也不敢怠慢,老大心腹的地位可比部门主管高多了,他的命令哪能违抗?于是五分钟以后,伊臣就抱着纸箱走进电梯,前往顶楼卫霆飞的私人办公室里去了。

毕竟是老大的地盘,环境自然跟楼下的普通区域完全不一样。寂静的走廊上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悬挂在墙角的监控探头发出机械运作的微弱“嗡嗡”声。伊臣猜想监控里面可能设置有什么机关,一旦有可疑人物上到这层楼来的话,必定会让他有去无回。

宽敞的办公室布置的豪华舒适,从整洁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眺望出去,窗外的景致一览无余,几乎可以俯瞰到整座城市,相当赏心悦目。右手边则有两扇门,一扇是两边开合的金属门,门边有一个楼层按钮,看来就是刚才魏东所说的卫霆飞的私人电梯了;另一扇门似乎通往一个房间,伊臣好奇地走过去打开看看,原来里面是一间卧室。

卧室的面积不大,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大床,沙发,书桌,椅子,床头柜……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洗手间里隔出了一处玻璃淋浴房,卧室的柜子上还摆着一台电视机。看来卫霆飞工作繁忙的时候会直接在这里过夜,这个地方也算是他的另一个家了。

这就是所谓的事业成功的单身汉的生活吧……

伊臣到处参观了一圈,又回到办公室里。刚才那只退货的纸箱正静静地摆在办公桌上,等着他去检查,他打开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冷气。也不是没想过里面会装着什么东西,但是亲眼看到的话,视觉上还是觉得挺冲击的。

箱子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塞得满满的,躺在最上面的是几个状的粉色物体,是塑料制成的假阳/具。在色/情俱乐部和爱情旅馆里,这些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它们会被事先在房间里准备好,供客人玩乐使用。

第一次见到这些货真价实的具,伊臣还觉得挺好奇的。他拿起一个外形酷似海星的东西,看见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细线,另一端连接着开关和电池。他按下开关,海星立刻发出“嗡嗡”的机械声,在他手里狰狞地扭动起来,伊臣吓了一跳,触电似的松开手,海星掉到了桌子上,继续嗡嗡地扭动着,模样怪可怕的。

呃,这种奇怪东西的趣味到底在哪里?看着它扭起来不会立刻萎掉吗?

伊臣皱着眉,关掉了那东西的开关。

然后,他又从箱子里的那些假阳/具里拿了一,那粉色的玩意儿又又大,不论是颜色还是尺寸都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这种东西……也能放到身体里去吗?

伊臣默默地比较了一下,这东西的长度和度都比自己的“那个”要大得多,甚至还超过了卫霆飞的“那个”一大截。硬是塞进体内的话,似乎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的样子。

而且,身两侧的“蛋蛋”也不对称,左边巨大,右边的却很小,难道这就是退货的原因?

伊臣似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于是拿出另外几个假阳/具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发现果然如此。只见这些道具的身有长有短,球体有大有小,每一部分的尺寸都不统一。如果把它们在办公桌上一字排开的话,感觉就像在看一群□发育不良的男人。

……这都是什么差劲的产品质量!

伊臣咬了咬牙,抱起箱子颠倒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一口气全都倒在了桌子上。然后,他仔细地将所有道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发现所有道具的问题都跟那些假阳/具的情况一样——同一种产品,每种单个样品的外观全都有严重的畸形,它们有的不对称,有的大小不一,简直让人怀疑做这些东西的人在工作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

不过,仅仅这样就能断定这些是不合格产品吗?伊臣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妄加推断了,这方面他也没什么经验,道具是拿来用的,只要/进身体觉得舒服,外形难看并没有关系吧?

他想了想,转头看看落地窗外面没有任何建筑物,又回头确认门已经锁好,然后犹豫着解开了裤子……

两分钟以后,电梯叮的一声响了,是卫霆飞来了。而当他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伊臣光着双腿,左脚抵在桌子上,右腿张开,正在把一假阳/具认真的往后/庭里塞。

听见身边的动静,他抬起头,看见卫霆飞一脸震惊而绝望的表情,脸上好像写着“什么!我居然不能满足你吗!”之类的台词。

如果现在去碰他一下,他肯定会像石块一样“哗啦啦”的碎裂吧。

“我在测试产品质量,”伊臣静静的说,随手把那道具往卫霆飞身上扔过去,“你伙同厂家一起坑害消费者,不觉得羞耻吗?”

“坑害什么?”卫霆飞还是一脸呆滞的表情,目光逗留在伊臣白皙的大腿上不肯离去。光天化日之下,他的心腹秘书居然在办公室里不穿裤子,这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美景。

“我说你把质量低劣的情趣用品拿给顾客用!”伊臣提高了声音,匆忙穿上裤子,然后一把抓起剩下的道具狠狠扔过去,“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不是大就是小,不是软就是歪,你以为你在玩畸形/器大展销吗?质量这么烂的道具你让顾客怎么用?你是不是想要旅馆和俱乐部早点倒闭,大家一起上大街喝西北风?”

“伊臣,别发这么大的火,”卫霆飞搔搔头,“这件事我知道,这是上个月在工厂当班的那批工人有一天晚上喝酒喝高了,没有按照正规流程进行机械作,质检人员又稀里糊涂忘了检查,所以才会这样。我已经让主管去负责这件事了,相关人员全都会按照规章制度处理,该扣钱的扣钱,该批评的批评,你不用担心。”

“那这些退货怎么办?”

“没办法,这种东西又不能改造了以后重新卖,只能退货以后公司自己内部消化了,估计是销毁吧。”

“然后再重新做一批?”

“当然了,情趣用品的消耗量很大,断货是绝对不行的。”

“这样一来一去得损失多少钱?!”

“会损失一点吧,不过没关系,对整个公司来说没什么影响。”

“卫、霆、飞!”伊臣简直气绝,“就是因为你老这么想,才会把底下这些辅助产业搞得一塌糊涂!你以为不重要的东西就可以胡乱经营无所谓吗?你这是在浪费宝贵的产业资源,是在纵容部下违法乱纪偷工减料!”

“我这不也是无能为力嘛,”卫霆飞一脸为难的苦笑,“事情太多,管事的太少,否则我怎么会这么需要你呢?”

伊臣一脸狐疑:“真的?要是我大刀阔斧的整顿纪律,你不会来出手阻拦?”

卫霆飞连忙摇头:“不不,绝不会,只要你别太过分的欺负人就行。”

“我还就偏要欺负人了!”

“伊臣,放轻松点嘛。”

“我可没你这么大度!”

“少赚点儿钱不会死人的。”

“不是钱的问题,是下面的人态度不端正的问题!”伊臣恼怒地辩驳,“他们并不是技术不到家,做不出好产品;而是因为好吃懒做不肯认真干,这我可受不了!以后产品质量这一块我会加强监督,凡是从工厂里出产的货物,我都得亲自采样抽查,只有在我这里质量过关的产品,才能流通出去使用!”

“何必呢,”卫霆飞犹豫地看着那一桌子奇形怪状的情趣用品,“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批次的产品,同类产品在工厂里起码有几百种,另外还有各种款式的春/药,安全套,润滑剂等等。如果全都要用一遍的话,结果要不就是你身体受不了,要不就是我以后真的没法满足你了……”

卫霆飞的言辞情真意切,伊臣却是听得又羞又恼,赌气地转身就去抓那个海星:“我还就真不信了,这么一点困难能难得倒我?”

卫霆飞连忙拉住他:“伊臣,算了吧,你跟兴义会较劲也就算了,何必要跟一件情趣用品较劲。要是你真的这么想试试,哪天我抽空在家里陪你好好玩玩,保准你玩得连腰都抬不起来,前面得一塌糊涂,后面流出来的东西弄得满床都是……”

“卫霆飞!”伊臣羞得满脸通红,“兽!看你说着说着就不正经!”

“不好吗?说不定你玩到爽了,心情自然会好,”卫霆飞嬉笑,“别太紧张了,放轻松。今后公司里就是你掌权,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整顿纪律,别着急,慢慢来。”

伊臣依然愤恨地看着他。

正在这时,怀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卓麟。

这个时候,卓麟也确实差不多该下课了。伊臣连忙对卫霆飞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安静点,自己接起了电话:“卓麟?”

“没打搅你们吧?”电话那边传来卓麟淡淡的声音。

“打搅我们?”

“我想这会儿你们应该不在床上了。”

伊臣“……”了一会儿,突然进一步确信了卓麟和卫霆飞确实有血缘关系,这种没节的说话方式真是如出一辙。不过,他对付不了厚颜无耻的卫霆飞,可未必会拿卓麟这个假装老成的熊孩子没办法。

于是,他温和地说:“你是想要我来接你吧?直说就可以了,不用拐弯抹角的。”

卓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咕哝:“……真是的,你们就算吵架也不要在我身上撒气嘛……”

作者有话要说:节君你醒醒啊!

☆、第47章

车子开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临出发之前卫霆飞又接了一个电话,让阿伦的车在楼下等了很久。在等待他的时候,伊臣有些焦躁不安,他不想耽搁太久,卓麟那种奇怪的孩子最好一放学就被家长接回家,让他多逗留在学校里的话,总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

到了学校,伊臣担心卫霆飞和卓麟一见面就会吵架,就让他留在车子上处理工作,自己一个人走进学校去了。卓麟的学校大得很,凑巧的是伊臣没走几步就很好运的看见了那个家伙。

不过,他正被一群人追着打。

伊臣怔了怔,揉揉眼睛仔细看看,确认那群人手里都拿着砖块,棍,折凳之类的东西,确实是在追打卓麟。伊臣想了想,也没去阻拦,只是在不远处挑了一个视野比较好的地方,淡定旁观。以卓麟那种格,他有理由相信是这小子惹了别人,而不是别人在欺负他。再说,卓麟毕竟是流着卫家的血,伊臣觉得自己不需要为这个勇猛的家族护犊,知趣地站在旁边看看就可以了。

卓麟跑得很快,那机敏灵活的奔跑姿态,跟平常神游天外的呆样大不相同。只见他一个人在前面左躲右闪,一群人在后面怒吼着“干掉他!”,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嗖嗖从卓麟的身边飞过,但愣是没一个人能碰到他一头发。

前方是一片小树林,卓麟像是终于被追的走投无路了,笔直朝里面钻进去。小树林的另一端就是围墙,追打他的那群人顿时雀跃起来,大喊着“那小子跑不了了!”,一边头脑发热地加快脚步追赶。

看着这样的阵势,伊臣微微一笑,还没等他笑够劲,只见树林里不知什么地方弹出一张网,哗的一声把那群人全都网了个结结实实。那群人毫无防备,顿时在巨大的惯作用下滚成一团,摔倒成了各种姿势。原来准备殴打卓麟的那些板砖和折凳也全都砸到了他们自己身上,疼的他们一个个哭爹喊娘。

见那群人中了自己的陷阱,卓麟从一棵小树后面走出来,神情冷淡地看着他们。然后,他一句话都没说,拍了拍手,把书包甩上肩膀,转身就走了。

“卫卓麟!你***不得好死!”有人在网兜里怒吼,不过卓麟压就不理他,像是本没听见似的,颇有一番不拘小节的大将风度。

伊臣一直靠在一家卖冰淇林的露天小卖部旁边看,见卓麟朝自己走来,强忍着笑迎上去:“你这是在干什么?”

卓麟没理他,反而问:“没做噩梦吗?”

伊臣不解:“什么噩梦?”

卓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独闯虎什么的,可没这么容易一次就上手。”

伊臣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卓麟是在问他,一个人深入敌营去干掉对方老大没问题吧?回来以后有没有觉得后怕?

但是他就不能问得直白一点吗,非要用这么莫名其妙的说话方式吗?

他扶额:“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卓麟皱眉:“拐点在哪里?”

伊臣开始觉得头痛了,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一个卓麟比十个刘远雄还要难对付。他长嘘一口气,只能换了一个话题,问:“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卓麟回头看了小树林一眼,看那些人还在网兜里挣扎,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低智商生物恼羞成怒以后的报复行为而已,自己做过的事情不好好掩饰被别人找到了蛛丝马迹,爽快地承认不就行了吗。”

伊臣有点糊涂:“你是说你发现了那些人的*?这么多人?”

卓麟耸肩:“本不需要发现,我直接就看见了。”

伊臣更糊涂了:“既然是*,你怎么看见的?”

卓麟转过头,上下打量伊臣几眼,说:“你脖子上有个吻痕,据颜色的深浅程度可以判断48小时之内曾经跟我堂哥亲热过。”

伊臣头皮一麻,惊恐地捂住脖子,但卓麟已经笑着走开了。他回头看了伊臣一眼:“我胡说的,你脖子上并没有那种东西,我只是举例说明一下怎样看到一个人的*。顺便说一句,你连自己小心谨慎的程度都不相信吗?衬衫的扣子明明扣的很紧,难道忘记了?”

伊臣站在原地,气得脸白了又红,他突然也很想加入追打卓麟的行列里了!

但是……算了,他怎么能跟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学生见识,伊臣勉强冷静了一下,追上去走到卓麟身边,说:“我知道你很聪明,但在学校里至少收敛一点吧。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同学,难道不怕被校方处罚?”

“那些人只不过是一群在校园里横行霸道的小流氓而已,我这是为民除害。”卓麟哼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拿出手机,伸到伊臣的面前,“不信你看。”

伊臣低头一看,手机上显示着一条刚刚发送过来的短信——“协助整顿校园纪律,加五分。”

……原来挖别人的*把人惹火,然后诱骗他们掉进网兜里是属于协助整顿校园纪律?伊臣开始怀疑卓麟是不是把教授们的*也挖出来了,害得别人只能纵容他把校园闹得**飞狗跳,回头还得强颜欢笑的给他加分。

卓麟果然是卫家亲生的孩子,真的,虽然他跟当年卫霆飞称霸校园的方式不太一样,但目的和效果可并不差。甚至,说不定能比卫霆飞更胜一筹。

“我不是那种只会给人添麻烦的蠢货。”卓麟收起手机,冲伊臣眨了眨眼。

“希望吧,”伊臣扶额,“那你忙完了是不是?我们得赶快走了。”

卓麟点了点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开口:“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接。”

伊臣一阵头大,跟卓麟说话真的很让人烦躁,这是又进入新一轮莫名其妙的谈话里了吗?他十分不解地问:“那你是觉得换一个人来接你比较好?”

“不是的,只是没想到你往上爬得挺快,今晚的私人时间按理是不会接待外人的,就算你是我堂哥的心腹或者相好,也一样。”

“我爬得这么快还得多谢你了。”

“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是你提醒了我去找乔笙帮忙,这是因为你看出我手里的战力不够,所以建议我花钱去雇他,是不是?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认识?”

“不认识。”

“但你知道他?”

“那种花钱卖命的行当,其中的佼佼者在hei道里的名气,比你想象中大得多。”

“你说乔笙是一个业内顶尖的杀手?”伊臣一愣,他不是专业出身,只知道乔笙的身手很厉害,但只以为他仅仅是在天玄会内部比较厉害而已。但从卓麟的口气听起来,似乎并不止如此?

“他比你想象中的更顶尖,”卓麟看了他一眼,“所以我挺奇怪他为什么愿意屈尊在一个小小的家族帮派里卖命。”

“你说他在天玄会里别有用心?”

“我可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卓麟说着,加快脚步走出校门。

伊臣皱了皱眉,只能默不作声地跟上去。他知道这些情报是卓麟所能告诉他的极限了。如果还想知道更多的话,就只能依靠自己去调查了。

校门外,阿伦的车子已经等候多时。卫霆飞看来也是等的挺着急,他已经按耐不住地下了车,正靠在车门旁抽烟。一看见卓麟,他就怒气冲冲地踩灭烟头,朝他吼了起来:“你***在跟我磨蹭什么!都几点了!”

卓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钻进车子。卫霆飞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就要上车去揍卓麟,跟在后面的伊臣连忙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好言好语地劝了一阵子,才总算把这只火药桶安抚下来。

一路上勉强平安无事,夕阳西下,车子离开市区,上了高速公路。伊臣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也知趣地没有问,他知道天玄会除了在市内有几处知名的实体产业以及办公场所之外,还拥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据点。这些据点一般都配备有完善的生活设施,既可以用来藏匿什么人,也可以作为聚会场所,十分隐蔽而且安全。

在一个通往风景区的岔路口,阿伦把车子驶离了高速公路。那座风景区在国内闻名遐迩,据说它坐落在群山绿水之间,风景优美,宁静怡人,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伊臣透过车窗,看着车子离开公路以后,很快驶上了一条林间小路,那条小路的两侧全都是参天的茂密竹林,天色已经晚了,竹林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四周寂静无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和这辆车子。

大约开了五分钟左右,眼前的小路越来越狭窄,周围全都被野生的竹林所包围。

而就在这时,车子拐了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微暗的暮色下,呈现在伊臣眼前的是一所古色古香的典雅大宅。大宅的正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冲锋枪,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气息。

但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大宅的那两扇门,只见暗红色的大门上,镌刻着两条青铜的巨龙。那两条龙互相盘旋缠绕,气宇轩昂,栩栩如生。只要多看几眼,伊臣都能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充满威严气势的压迫感。

卫霆飞回过头,冲他笑了笑:“就是这里了,青龙馆,天玄会的据点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一到景物描写就觉得俺是个文盲嘤嘤嘤嘤……

☆、第48章

青龙馆是一座仿古式的优雅宅院,坐落于这处风景区的竹林深处,地理位置偏远幽静,四处都被茂密的竹林所包围。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引路的话,一般人很难找到这座宅邸,要是贸然在竹林里胡乱索,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被困在风景区未开发的无人深山里,再也走不出来。

在宅邸的正门口,守门的黑西装见有人来了,立刻端起枪走上来,并且从怀里掏出一直外形酷似钢笔的金属工具。工具依次在卫霆飞,卓麟,伊臣和司机阿伦的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他们的眼睛。这是一种内置红外线热感系统的工具,能够感应出来访者的身上有没有携带枪支武器,并且可以对瞳孔的虹膜进行判别比对,以防有人伪装混入青龙馆。

检查结束以后,黑西装们恭敬地对卫霆飞和卓麟行了一个礼:“大少爷,二少爷,失礼了。老爷和夫人已经恭候多时,请进。”

卫霆飞点了点头,看着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便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行人鱼贯而入,等到他们进入宅邸之后,大门就在身后慢慢合拢,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紧紧地关上了。

迎面是一座宽敞的宅院,地上的青砖石被撒上了清水,地面上湿漉漉的。此时已经是初春,宅院里桃花盛开,美不胜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正是春/色撩人,花香醉人。

伊臣饶有兴趣地四下张望,想不到天玄会也会有如此风雅的地方,似乎这些年卫家人的美感和品味有了很大的提高,这让他很是惊讶。不过,卓麟却看起来对周遭的美景完全没有兴趣,他皱起眉,露出一种十分烦躁的表情,这时,他看见宅院的角落里有一处不起眼的砖石拱门,就两三步跑了过去,转眼消失了踪影。

“喂……!”伊臣想要追上他,卫霆飞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伊臣回头一看,卫霆飞的表情也是十分的纠结,看起来并不希望卓麟这样的旁若无人,却又无能为力。

“他不喜欢卫家的人,”卫霆飞低声说,又加了一句,“……整个卫家都是。”

伊臣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雀跃的声音从宅院里传了出来:“伊臣!——”

伊臣顿时头皮一麻,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身红裙的卫夫人兴高采烈地不知从哪儿奔了出来,高兴地扑向他。许久不见,卫夫人还是依然如此的靓丽迷人,也依然是如此的……难对付。

眼看伊臣就要躲闪不及,还是卫霆飞眼明手快,赶紧拦在他面前一把将自己的老妈接住了。

“喂喂,我才是你亲生的!”他很不爽地说。

“算了吧,你那张脸早就看腻了,伊臣可是七年多没见了,我很想他!”卫夫人一边说,一边使劲踮着脚越过卫霆飞的肩膀,露出半张脸冲着伊臣笑,“伊臣,我们家的霆飞又要给你添麻烦了,真抱歉呀。”

卫夫人杜诗蓝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还是保养的非常致,娇美可人,依稀可见几分年轻时候的迷人风韵。她原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后来转投荧幕成为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当年在国内也算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然而,就在风头正劲的时候,她却拒绝了一位影业大佬的求爱,毅然息影退圈,甚至不惜与家人决裂,跟着坊间人人谈之色变的流氓老大卫啸天私奔了。

当年卫啸天的身份远不如现在,还配不上被人尊称一声卫老大。而那时候的天玄会也远远比不上现在那么壮大,不管是从规模还是势力上都差得远,充其量不过是像兴义会那样,是一个流氓群聚而成的暴力集团。

那时候,天玄会主要依靠倒卖烟酒和收保护费发一点小财,成员鱼龙混杂,内部纷争不断,兄弟们之间常常为一点蝇头小利打得头破血流,却又没有一个足够有权威的当权老大来处理这种事,进行合理的利益分配。当时机敏的卫啸天是倒卖香烟的一把好手,他虽然办事风格野凶暴,但头脑并不差,他知道天玄会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一个只会小打小闹的帮派是永远成不了气候的。

那个时候,当地尚未开发,经济十分落后,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只能靠种地谋生,地理环境也差,因此生活十分凄苦。卫啸天已经尝过了倒卖香烟赚钱的甜头,自然不肯再回到那种看天吃饭的日子,一心选择了在天玄会的那条道路上走到黑的人生。于是,他暗中纠集了一群各有本事而且不甘心一辈子混日子的兄弟,开始偷偷谋划把天玄会占为己有的野心。

从谋划到实施,最后到成功,卫啸天大约花了两年时间。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厮斗,他最终成功将天玄会占为己有,干掉了所有企图与他作对的家伙,自立为王。而当初跟随他的那批兄弟,也在他手下各自受封,成为新一代帮派的开山元老。

在这段时间里,很少有人知道杜诗蓝在其中功不可没。卫啸天当时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空有一身蛮力和尚算灵活的头脑,但从倒卖香烟里赚到的一点钱都给了乡下穷苦的父母亲戚,本没有多余的数目去做什么大事。是慷慨的杜诗蓝拿出了她多年从业攒下的积蓄,送给卫啸天去让他用来拉拢兄弟,设立自己的临时据点,购买/枪械,以及其他各种方面办事所需要的经费。

当卫啸天功成名就之后,渐渐再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大名,人人都尊称他一声卫老大。而杜诗蓝也成为了娇美可人的卫夫人,坐拥天玄会不计其数的财产,是黑白两道呼风唤雨当之无愧的大姐头。

不过,虽然坊间都对卫夫人敬畏有加,但无论如何,一个hei道大姐的名声,总比不上一个息影之后嫁入豪门的影星来的好听。所以卫夫人的娘家至今还跟她断绝来往,并且始终也有不少人惋惜她在风头正劲的时候所做的“错误”选择,甚至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卫老大暗中做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硬是逼着卫夫人委身于他,才会让她十分可惜的早早断送了影星生涯。

当然,只要有人亲眼看见卫老大和卫夫人那番甜蜜恩爱的样子,一切的猜测立刻都会烟消云散。但是卫夫人在那么当红的时候居然有勇气放弃自己的前途,拒绝当时呼风唤雨的影业大佬的追求,甚至不惜丢掉自己高贵的家庭出身也要跟一个鲁的流氓私奔,这种大胆的行为就算在现在看来也是一位女中豪杰了。

所以,伊臣一直都很尊敬卫夫人……呃,如果她不是总要端出十几斤点心热情地请他吃,他的尊敬之情会更加严肃一点的……

想到十年前的那八十个泡芙,伊臣至今还有点觉得胃疼。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点,尽量礼貌地笑了笑:“哪里,是霆飞总是对我多加照顾。”

卫夫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在我面前你不用客气的,要是霆飞对你哪里不礼貌,你就揍他!”

伊臣苦笑:“真没这种事……”

“挑食也可以揍!”

“饶了我吧……”

卫霆飞被夹在中间,听着伊臣和卫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七年多是怎么回事?高中毕业以后不是已经过了十年吗?”

伊臣一怔,突然双颊绯红。他想去堵卫夫人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她也是满脸困惑,奇怪地问:“伊臣,你没跟霆飞说你上了大学以后还经常来看我的吗?还每次都带着礼物的。”

空气一瞬间仿佛凝固了,伊臣低着头,只恨地上没有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卫霆飞盯着他窘迫的样子看了半天,幽幽地问:“你明明跟我说,我出国以后你就跟我们家断绝往来了?”

伊臣捂住脸,小声说:“你就假装没听见刚才的话不行吗!”——确实,在他刚进大学的那阵子,还经常会去看看卫夫人。那是因为卫夫人一直对他很好,他不能因为卫霆飞出国了,就马上寡情地跟卫家一刀两断,那样太不懂道理了。

但是,这种事情他可不想让卫霆飞知道,那感觉很丢脸!

“那种事情哪能假装没听见!”卫霆飞却旁若无人地嚷了起来,“那几年我刚到国外忙得没工夫仔细派人监视你,要是知道你在我忙着的时候还对我妈这么好,我不管怎样都要先把你绑回去结婚的!”

“别这么大声!”伊臣羞得耳朵都红了。

“为什么不能大声?大家都知道我想跟你结婚!”

“你还敢说!”

卫夫人在旁边听了半天,想了想,还是决定蹑手蹑脚地走开。看起来好像这个矛头是自己不小心挑起的,那么,就果断冷静地扔下这个烂摊子,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去处理吧!

临走前,她拽了拽卫霆飞的袖子,小声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吵完了记得来吃饭呀,哦,对了,就算现在把伊臣绑回家结婚也来得及的,你们的婚房已经准备好了,就在……”

“我才不跟他结婚!——”

伊臣突然大喊一声,随即羞愤地捂着脸跑掉了。

寂静的庭院里,只剩下了卫霆飞和卫夫人两个人。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卫霆飞摊手耸了耸肩:“就跟你说了,在伊臣面前不要胡说八道,他很容易害羞的。”

卫夫人立刻泫然欲泣地继续拽住卫霆飞的袖子:“霆飞,妈妈知道错了,你不要克扣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没这么容易,我要扣你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抽了一天,把我整个后台都抽没了,30号的更新没能贴上去嘤嘤嘤嘤

本章就算30和31号一起的更新了,4月1日开始拼6000的全勤,希望*不要再抽了TAT

☆、第49章

伊臣羞愤地逃离了那个是非八卦之地,一口气跑出很远。

他也不是讨厌卫霆飞和卫夫人那样谈论自己,但在*的事情上他总有那么一点点的爱面子。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就变成了八卦的中心,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青龙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一座宅子连着一座宅子,一个花园接着一个花园。伊臣漫无目的的跑着,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到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站住脚步,茫然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很可悲的……迷路了。

这里似乎也是一个花园,周围花团锦簇,空气里弥漫着怡人的香气。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池塘,夕阳西下,瑟瑟的凉风在水面上吹起一阵涟漪。一丛一丛的山茶花开满了池塘的岸边,温暖的夕阳将粉嫩的花朵全都染成了漂亮的橘色,美不胜收。

在茂密的花丛中,似乎隐约有一个人影正蹲在那里。

伊臣的头上冒了点黑线,花丛旁边明明有长凳,这家伙却置之不理,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事情的人,除了卓麟还有谁呢?幸亏,在这里遇到熟人就不用担心会迷路饿死,也用不着低声下气的打电话叫卫霆飞来接人了。伊臣略感庆幸,但是又对卓麟到哪儿都莫名其妙的举动有些无奈。

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卓麟一直没有要起身的样子,就朝他走了过去:“卓麟,天都快黑了,你还蹲在这里做什么?”

寂静的花园里突然发出声音,卓麟呆了一下,怔了一会儿,才从香气四溢的花丛中探出脑袋:“单瓣型晚山茶,记录在册的有近十种学名,属常绿灌木。”

果然又是老一套,伊臣扶额,伸手把他拽起来:“没人要你研究这个,赶快回去吧,马上就要吃饭了。”

卓麟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伊臣一阵子,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想吃的饭,何必勉强自己吃。”

伊臣一怔:“什么?”

卓麟笑笑:“你总不见得是专门跑到这里来找我的吧。”

伊臣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他确实并没有跟卫霆飞吵架,但现在要他回去的话,似乎也不太愿意,

于是,他只能伸手点了点卓麟的口,假装教训的口气敷衍他:“你啊,老毛病又犯了,告诉过你跟大人讲话不能这么没礼貌。”

卓麟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如何?有礼貌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至少你堂哥一家能跟你相处的稍微融洽一些,”伊臣耐着子,尽量好言相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会让你这么反感跟他们在一起。但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又要不了你的命。”

“你说得轻巧,”卓麟冷笑,“别以为你跟天玄会的当权老大睡过就有多了不起,我们家的事你少管。”

伊臣愣住了。

这话……还真够伤人的。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是会因为这种冷嘲热讽而生气的人了。况且卓麟那样的脾气,压就不知道该怎么正确把想要说的话准确清晰地表述出来,说不定他的本意并不是要伤人,而是被戳中了心里的伤疤所以恼羞成怒了吧。

他跟卫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矛盾?

伊臣想了想,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卓麟。而卓麟开口之后自己也怔住了,面对伊臣的视线更是不敢直视。似乎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确实有些出言不逊,十分狼狈地低下头躲避着伊臣的注视,而后转身就要走。

但伊臣却从后面一把拉住了他:“等等。”

卓麟回过头,一脸恼羞地咬着牙:“怎么,想揍我吗?”

伊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卓麟,你不必存心说什么难听的话来气我。就算我今天真的被你气到了,你也只是得到了一时的爽快,但是那些真正让你困扰的事情一样也没有解决,我想你不是这么愚蠢的人吧。”

卓麟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眯起眼:“……你怎么这么烦。”

伊臣笑笑:“因为你才二十岁,我不想你带着什么心结一辈子过下去。你堂哥日理万机,我们就不要去打搅他,自己独立把问题解决掉吧。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多管闲事的外人帮不上你的忙?”

卓麟没说话,他虽然有那么一点疯,但是并不傻。伊臣的脾气固然是比不上卫霆飞那么暴躁易怒,但心思可比他深沉的多,是个非常不好应付的对手。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能把卫霆飞吃得死死的,让他就算在异国他乡的时候,也连多看别人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于是,他只能有些赌气地甩开伊臣的手,在花丛旁的那条长凳上坐了下来。

伊臣笑笑,站在卓麟身边,手指拨弄着那柔软的山茶花瓣。他刚才的那番话听起来情真意切,但其实也半真半假,卓麟虽然已经二十岁了,头脑也远比一般人聪明,但待人接物的能力却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所以要想在他面前树立长辈的权威,还是需要管教加上哄骗,软硬一起来才能把他收服。

再说,如果是平时,伊臣也未必想管卓麟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是闲着没事干。但现在卫夫人那边实在是太八卦了,他一时还不想回到那座**飞狗跳的宅院里去,所以暂时决定留在这里,跟卓麟好好谈一下人生。

“你自己的家和你堂哥一家,是有什么矛盾吗?”他问。

卓麟冷笑一声:“我哪里还有什么家。”

“你的父母不是周游世界的考古学家吗?虽然不常在一起,但偶尔总会见面吧?”

“那种漏洞百出的谎话,你还真信?”卓麟嗤笑一声。

“那是……?!”伊臣一惊。

“恐怕早就死在哪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了,西西里岛或者是哥伦比亚,”卓麟咬牙,“要不是当年美国的市场出了问题,负责主事的我父母全都突然下落不明,急需一个新的领袖来代替,哪轮得到他们那一家过来分一杯羹!”

伊臣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明白卓麟的意思了。

美国那边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卓麟的父亲卫啸云,也就是卫霆飞的父亲卫啸天的胞弟,名义上是一位学术造诣颇深的考古学家,其实却是天玄会在美国的分堂口的开荒者。如果没有他最初的经营,就没有之后天玄会在海外的蓬勃发展,直到现在,美国的分堂口依然是天玄会与海外市场往来的最重要渠道。

当年,贫穷的卫家除了卫啸天之外,还有一弟一妹。弟弟卫啸云因为从小聪慧儒雅,擅长念书,卫家不想让他也跟卫啸天一样走上打打杀杀的道路,便倾尽全力将他送出国去留学,希望将来可以光宗耀祖。

然而卫家似乎天生流淌着霸者的血脉,卫啸云出国以后,发现那个时候美国当地的华人并不多,因为势力不成气候而经常被人欺负。为了顺利求学和谋生,一般人都只能忍气吞声熬过那段日子,只求能平平安安地回国,但卫啸云偏偏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当时,美国学校里的香烟和大麻十分盛行,但一般学生通过合法途径本买不到,于是催生了一批有门路的学生贩子,私下在学校里少量贩售这些东西。卫啸云看准了这个市场的潜力,纠集了几个与他同样不甘受欺负的中国学生,对那些学生贩子软硬兼施,硬是把他们手里的生意夺了过来。

幸运的是,当时那些学生贩子和他们的上线老板,正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而闹起了矛盾,卫啸云的出现令上线老板十分惊喜,因为他身上带着那些华人劳工特有的优秀品质——吃苦耐劳,不计报酬,明辨事理而且口风很紧,是非常可靠的下线商人。于是,从卫啸云开始,掌控着美国香烟和大麻市场的大佬开始尝试跟华人合作,双方互惠互利,就这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结盟。

从那以后的数十年里,卫啸云成立了天玄会在海外的第一个堂口——天宿堂,而因为有了他的庇护,当地的华人也不用再担惊受怕,有能力的青年人也纷纷投入天宿堂的麾下,为卫啸云卖命。

当事业有成之后,卫啸云在而立之年迎娶了夫人蕾妮,蕾妮出生于英国,与卫啸云是大学同学,两人之间只有一个独子卫卓麟。但卫啸云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当天宿堂初具规模以后,他本可以退隐江湖颐养天年,与夫人和孩子共享天伦之乐。但他考虑到天玄会今后的发展,选择了与蕾妮一起游学海外,以科学考古的名义,暗中与其他国家的hei帮建立起了各种隐秘的关系。

就是这一大胆的举动为他们夫妇招来了杀身之祸,十年前的一次旅行中,两人突然消失了踪迹,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又抽了一天……说好的4月1号会正常的呢?!

认真思考人生之后还是决定放弃6000全勤了,万一哪天再更不上亏损太大了=。=

3000全勤还是继续拼,双休日看情况加更

近期有┗| ̄へ ̄|┛

☆、第050章

在天宿堂内部,众多兄弟对于卫啸云和蕾妮的下落怀有诸多猜测,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们是遭到了敌对帮派的暗算,或者在与什么人谈判的时候出了问题,被对方暗中干掉了。但毕竟他们是在异国他乡失踪,连具体的失踪地点也不明确,很难进行有效的搜查。

那时天玄会的大部分势力全都在国内,对于海外的事件鞭长莫及,到了最后,卫啸云和蕾妮的失踪也就不了了之,再也没有人提起了。而这件意外事故也造成了天宿堂短暂出现群龙无首的局面,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卫啸云的位置。卫老大不希望这个重要的海外堂口落在外人的手里,思来想去还是下了一步大胆的棋,将自己的独子卫霆飞送到美国,去接替卫啸云的位置。

当时的卫霆飞在伊臣的帮助下已经从最初的小混混脱胎换骨,原本帮派里准备看他笑话的兄弟们见他竟然没有一直堕落下去,反而整个改头换面,纷纷对他动起杀心,企图在他继承卫老大的衣钵之前就把他干掉。因此,卫老大将卫霆飞送去美国的决定没有收到任何异议,所有人都等着看卫霆飞在国外闹出笑话,等着卫啸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堂口毁在这个小毛孩子的手里,等着看卫霆飞灰头土脸的回来,窘迫的没有任何理由成为天玄会的下一任老大。

也因此,当年卫霆飞出国留学的时候,只带了几个学生时代关系比较要好的小弟。而那些在帮派里富有经验,拥有一定地位,论辈分卫霆飞还要叫他们一声大哥或者大伯的人,全都忘记了卫老大过去对他们的恩情,婉言谢绝了他的请求,一个人都不愿意陪着卫霆飞去国外帮他一把。

其实,按照卫老大那种格,如果有人在那种危难时刻出手相助,今后他必然不会亏待他们。但是那些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太,也太有自信,他们打从心底不相信卫霆飞那种小混混出身的废物能有多大的能耐,天宿堂到了他的手上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卫霆飞偏偏就做到了,凭借一己之力,十年间他硬是将天宿堂的事业扛了起来,并且按照卫啸云曾经的希望,将它变成了天玄会与海外通商的最重要渠道。当年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全都傻了眼,他们都等着卫霆飞身败名裂,自己置身事外,可这个举动最终却反而成就了卫霆飞一个人的荣誉。如果当年有人跟随他一起出国,尽心尽力的辅佐他,说不定还能从这番成就里分一杯羹,但现在所有的成果全都是卫霆飞一个人独享,那些看笑话的家伙终于弄巧成拙了。

在这数十年间,卫啸天,卫啸云和蕾妮都留下了各种传奇般的故事,而这一切最后终结在了卫霆飞的手里。他们或被人敬仰,或被人非议,每一个都是极富特色和话题的人物。但是在这所有的故事里,卫啸云和蕾妮唯一的独子卫卓麟,却几乎被人遗忘了。

他们失踪的时候卓麟才十岁,卫老大担心如果让他子承父业,就必然需要堂口的其他兄弟辅佐,难免那些人会有私心,利用手段把天宿堂夺过来,于是他才把这个重担交到了自己的儿子卫霆飞身上。但因为卫霆飞优秀的表现,就意味着卓麟已经没有资格再与他竞争,一个天宿堂不需要两个堂主,卓麟已经得不到父亲开创出的那份事业了。

将来如果他还想在天玄会里占有一席之地,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一是利用手段将天宿堂从卫霆飞的手里抢过来,但那样就等于在跟天玄会掌权的老大对着干,他不可以那样做;其二就是等待卫霆飞主动将天宿堂主的位置让出来,但那同样不可能,因为这个堂口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是天玄会与海外连接的最重要渠道。这个渠道就像是天玄会的命脉,如此重要的东西卫霆飞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所以,当十年前卫霆飞在天宿堂掌权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卓麟的命运。他已经没有机会成为与卫霆飞比肩的大佬了,他今后永远都是一个身份尴尬的二少爷,空有卫家人的身份,却得不到应有的地位和权力。

伊臣以为卓麟是嫉恨卫霆飞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只能好言相劝:“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手里没有掌权并且衣食无忧,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卓麟低下头:“那种东西我本来就不在乎,也不可能属于我。”

伊臣明白他的意思,卓麟也很清楚自己格上的优劣。他生古怪,难以与人共处,这些毛病也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领袖,他完全没有卫霆飞那样的威严气魄,无法让底下的兄弟听命。

“那你是不满意卫家没有尽全力调查你父母的下落?”伊臣又问。

“他们不可能尽全力,天玄会的势力还没有触及到这么远的地方,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做不了什么事。”卓麟握紧了拳。

伊臣想了想,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既不恨卫霆飞从你手里抢走了天宿堂的管理权,又不恨天玄会没对你父母的下落给出一个明确的交待,那你到底对卫家有什么不满呢?”

卓麟咬牙:“……整个都讨厌。”

“什么?”

“整个卫家,我都讨厌……我讨厌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方式,也讨厌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保镖跟着。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我不想要,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卓麟说着说着,慢慢紧皱起眉,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的样子。

伊臣轻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卓麟的背:“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似乎懂了,卓麟对卫家的那种感情也算不上是憎恨,只是因为极端的不适应而造成的讨厌。他只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投身在卫家,就注定了他一辈子的生活都无法安稳。就算他想避开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恐怕对方也不会放过他。

“你也吃了不少苦吧,”伊臣轻声问,“虽然你手里并没有什么实权,但你毕竟是那样的身份,难免会有人对你动歹念。”

“不苦,只是麻烦。被绑架过五六次,虽然救回来了,但损失过别人。”卓麟闷声说。

“那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不想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在这些方面吗?”伊臣笑笑。

卓麟皱起眉,抬头不解地看了看他。

伊臣又说:“我想你从小在卫家耳濡目染,帮派互相争斗的那些谋和手段,说不定你比我懂得更多。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既然你逃避不了,或许认真想一想的话,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吧。毕竟,像你这样的头脑在天玄会里可不多见,而一个聪明的人到了哪里都很会被人需要的。如今天玄会不管对内对外都有众多劲敌,不仅是你,就算是我,卫霆飞或者其他卫家的人都可能随时遭遇危险。与其等着危险来找你,或许你可以利用自己超群的观察力,提前找出那些危险因素然后排除掉,这样不是更好吗?”

卓麟的眉头皱的更深,并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伊臣立刻又加了一句:“那样的话,说不定你在排除这些危险因素的过程里,也会找到关于你父母失踪的蛛丝马迹呢?”

卓麟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是从表情上来看,他似乎并没觉得伊臣的建议有哪里不妥。

伊臣也能够明白卓麟的心情,一个十岁就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孩子,在激流暗涌的hei帮世界里确实会感到无所适从。没有人天生愿意去打打杀杀,卓麟并不是憎恨卫家,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在这个特殊的家族里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多想一想的话,他应该能明白的吧。毕竟,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这时,天已经快要黑了,伊臣拍拍卓麟的肩膀:“那,时间这么晚了,我们先回去吃饭吧。这座青龙馆我是第一次来,完全不熟悉,从这里要怎么回到刚才那座庭院,还得由你来带路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是无所谓,这座建筑的构造看似复杂,其实内部构造的排列方式有一定的规律,”卓麟说着,两三步就爬到了一棵桃树上,朝周围眺望了一会儿,然后又跳了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他并没有说建筑物的构造到底是遵循什么规律,但伊臣也不想问了。刚才那一番比较正常的对话应该已经消耗了卓麟的不少力,就不要勉强他用普通人能听得懂的语言来解释这种规律了。

跳下树以后,卓麟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伊臣跟在他的身后。朦胧的夜色中,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小路上东转西转,不知穿过了几道门,又不知路过了几道墙,最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那扇拱门。

这时,伊臣看见一身红裙的卫夫人正从那扇拱门里走出来,似乎也在找他们。卓麟一看到她就慌张起来,留下一句“把饭菜送到我房间”以后,就急急忙忙地转身跑掉了。

伊臣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似乎要他彻底跟卫家解开心结的话,还需要一点时间吧。

不过,应该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51章

卫夫人一看见伊臣就迎了上来,可怜兮兮地拽住他的袖子:“伊臣,你终于回来啦!别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好,口风太不牢靠了,霆飞已经狠狠地批评过我了。”

伊臣有点汗颜,卫夫人的脾气有趣得很,年纪不小了还童心未泯,像是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少女似的。她和卫霆飞这个宝贝儿子的关系,与母子相比更像是一对姐弟,平常互相说起话来总是没大没小。

他只能笑了笑:“我没生气,只是去吹吹风。”

卫夫人见伊臣笑了,连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安心地口:“不生气就好,要是真的把你气跑了,将来不肯再跟霆飞结婚的话,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伊臣汗颜地扶额,“先别再提结婚的事情了吧,我到他身边来的初衷不是为了这种儿女情长的东西。算了,吃饭吧,卓麟说他的饭菜送到房间就可以了。”

提到卓麟的名字,卫夫人露出一丝苦笑:“说到卓麟,真让你见笑了。”

“哪里的话。”

“那孩子脾气很奇怪吧,听霆飞说你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霆飞他太客气了,”伊臣笑笑,“我也明白他的难处,毕竟他和卓麟之间的关系不同于一般的堂兄弟,有些事情光凭他们彼此的话很难说清楚,也无从开口。所以,我只是作为无关的旁人多管了一点闲事而已,或许在他们眼里我还挺讨厌的吧,哈哈。”

卫夫人泫然欲泣:“伊臣,你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我们卫家的大恩人,霆飞能找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伊臣又“……”了一会儿,汗颜地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卫夫人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挺容易被感动的,伊臣担心她继续这么感动下去的话,又会像以前一样端出八十个泡芙给他吃,连忙含蓄地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呃,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也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卫夫人这才突然清醒过来,忙不迭地点点头:“也是也是,你看我一聊起来就没个完,还是赶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卫夫人和卫老大所居住的宅院名为翠蝶轩,天已经黑了,夜幕中的宅院更添几分寂静幽雅。走进正厅,伊臣看见一桌子的饭菜早就已经摆好了,但席上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回头奇怪地问:“其他人呢?”

卫夫人笑笑:“没有其他人了,霆飞正在跟老大谈事情呢。”

老大指的就是卫老大,在经过数十年的打拼之后,如今卫老大年事已高,已经逐渐淡出天玄会的日常事务,现在当权的除了卫霆飞之外,就是那几名呼风唤雨的堂主。而因为卫霆飞尚未正式继承卫老大的衣钵,众多堂主也依然贼心不死,有的想将卫老大置于死地,自立为王;有的则想干掉卫霆飞,让天玄会像当初的天宿堂一样群龙无首。因此,经验尚不足的卫霆飞,经常需要跟卫老大会面密谋,暗中牢牢掌握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们的动向。

天玄会的当权老大和将来的老大在谈正事,自然不能去打搅,所以饭桌上从头到尾只有伊臣和卫夫人两个人。所幸卫夫人生随和开朗,兴趣爱好也跟伊臣那一辈的年轻人十分相似,喜欢时装,八卦和漂亮的男女明星之类的东西。一顿饭吃着,伊臣并没觉得哪里不自在,从头到尾都有话题可以跟卫夫人聊,也算是欢声笑语不断。

等吃完了饭,随侍的女佣撤下饭桌,换上清茶。这时,卫夫人的手机响了,似乎是有姐妹来跟她相约下次打麻将的时间,卫夫人聊着聊着,朝伊臣打了一个手势就走到里面的房间去详细谈了,外面的正厅里,只剩下了伊臣一个人。

夜风吹来,正厅里添了一些夜晚的寒意,伊臣捧着茶盅,一个人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过了一会儿,从另一侧的房间传来脚步声,是卫霆飞。他走进正厅,见伊臣独自坐在太师椅上,不由愣了一下:“你回来了?”

伊臣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晚上挺冷的,要是我不回来的话,难道还冻死在外面?”

卫霆飞笑笑,连忙走上去凑近他身边,把他搂进怀里亲了一下:“又跟我赌气。”

伊臣扭动着身体挣脱开他:“滚远点。”

卫霆飞一脸恬不知耻,反而厚着脸皮按住他,硬是又亲了好几下:“别闹脾气了,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弄得我心里痒痒的。”

伊臣哭笑不得,只能躲开他站了起来:“我要休息了。”

卫霆飞拉住他:“好啦,我不缠着你了。先别急着休息,我老子想见见你。”

伊臣一愣:“卫老大?”

卫霆飞笑笑:“我新收了心腹,又是他未来的媳妇,他怎么能不见?”

伊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的话里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吧?我先去见过卫老大,你不准走,给我留在这里好好反省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卫霆飞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潇洒地在太师椅上坐下,一派悠闲地架起腿:“是,是,我等着你回头来让我跪搓衣板。”

“你真无耻!”伊臣恼羞的扔下一句,气冲冲地走向了卫老大的房间。

身后,传来卫霆飞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绕过正厅,后方是一条半敞开式的长廊,长廊尽头就是卫老大所在的房间。伊臣走到门口,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轻声说:“老大,我是伊臣,依您的吩咐过来见您了。”

半晌,房间里传来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进来吧。”

伊臣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卫老大的房间清冷而宽敞,房间里没有电灯,只有在桌上摆着一支烛台。烛台的火苗轻轻晃动着,视线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几样必备的家具。

伊臣曾经听说过,近年来由于天玄会心怀鬼胎的家伙越来越多,不少人都想干掉卫老大,所以他已经很少在公开场合出现。不仅如此,为了应付那些人变幻多端的谋诡计,卫老大很少在同一个地方久住,总是毫无规律的变换着住所。

这座青龙馆,应该也是他无数秘密住所的其中之一。但虽然只是临时住所,这个房间里摆设的寒酸程度,也实在跟他天玄会当权老大的身份太不相称了。或许到了他的这个年纪和地位,早已清心寡欲,不再追求这些身外之物了。

房间是敞开式的,正对着房门的位置就连接着一座露天小院。小院里种植着各色的奇珍异草,有不少连伊臣都没有见过。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借着庭院里的月色在为盆景修剪着枝叶。

“你来了。”听见开门的声音,卫老大放下修枝剪,转过身来。

伊臣站在门口,微微低下头。他现在所面对的就是天玄会当今掌权的老大,曾经创下过无数辉煌,数十年间单凭一己之力在天玄会力挽狂澜的传奇人物,卫啸天。

如今已经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大名,帮会里的兄弟无论辈分年龄,都得尊称他一声卫老大。

卫老大已年近六十,因为年轻时候吃过不少苦,因此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他头发花白,眼角额头细纹密布,额角有一个不起眼的伤疤,但身材依然高大壮硕,神态威严。一件黑色对襟龙纹织锦缎褂子披在他的肩头,里面是黑色的紧身背心。如此随意的穿着就跟街头的混混没什么两样,但是到了卫老大的身上,就增添了一份难言的压迫感。

虽然卫老大和卫霆飞的容貌十分相似,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两人散发的气势完全不同。如果说卫霆飞是一头年轻强壮,蓄势待发的雄师,那卫老大就是历经风雨,俾睨天下的万兽之王。

像是伊臣这样的段数,能够轻易看穿卫霆飞本人或者他劲敌的软肋或者弱点,但是面对卫老大,他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这个男人对他来说是无懈可击的,跟他相比,伊臣才发现自己毕竟还是太嫩了。

“伊臣,”卫老大向他走来,态度温和但并不十分亲近,“转眼一别已经十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回到了霆飞身边。”

伊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的,我……真没出息啊。”

“哪里的话,没出息的人是霆飞才对。没有你,他什么都不行,”卫老大说着,轻声叹了一口气,“伊臣,让你跟着霆飞,实在是委屈你了。”

伊臣笑笑:“哪来这回事,霆飞这么多年还一直记得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我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怎么会委屈呢。”

卫老大叹息着,摇了摇头:“你太谦虚了,我知道凭你这样的才能,原本可以在普通人的世界闯出一番天地。但都是因为霆飞,才把你拖进了这片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们卫家……很对不起你。”

☆、第52章

伊臣怔了怔,他没想到卫老大居然会这样说。

确实,关于卫老大和天玄会的关系,坊间有过许多流言。据说他的本并不是一个满手沾血的流氓老大,最初的时候只是因为出身极度贫穷,家人兄弟都快要饿死了,才走上了激流暗涌的hei道不归路。

直至今日,天玄会也和兴义会那种纯粹的流氓团伙不同,它黑白两道的生意都做,在哪边都很吃得开。而在天玄会最初起步的地方,也就是卫霆飞的老家那边,至今也有很多人靠着卫家的生意和势力找到工作,养家糊口,甚至出人头地。

卫老大最终的希望是天玄会能随着时代的变革而不断洗白,对于早年打拼的时候所犯下的各种血腥行径,他心中时常怀有负罪感。在当初极度贫穷的年代,为了自己人的生,就不免会造成他人的死,卫老大从未忘却过这一点。但他这种复杂的心态却被帮派里的一些人视为优柔寡断和胆小怯懦,他们坚持要天玄会在hei道的生意上继续走下去,赚的盆满钵满,并不支持卫老大的洗白意愿。

但是,伊臣没想到卫老大居然会当面表示不希望他进入天玄会,为卫霆飞卖命。

他为难地笑笑:“老大……您这么说,实在太让我受宠若惊了。从十多年前念书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我所做每一个选择全部都是自愿的,霆飞既没有强迫我,也没有威胁我,所谓万劫不复的深渊又从何而来呢?”

卫老大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让我怎么说才好,如果十年前知道你和霆飞将来会有这么一天,我真不该让你们俩认识。也是怪我自己,我辛苦打拼一生,老来得子,实在太过宠爱,一不小心就把霆飞那孩子宠坏了。那个时候,我也只是想找几个像样的朋友陪伴他,让他耳濡目染改变一些坏习惯,所以才会找到了你,没想到……”

伊臣苦笑:“我自己又何尝料到过今天的局面呢?如果不是霆飞,我的人生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但是我并不后悔,能够遇到霆飞,跟他在一起,并且让我略尽绵薄之力在事业上帮他一把,我觉得很高兴。只是,怕你们嫌弃我是个男人,不能为卫家生下子嗣……”

“你不用为卫家想得这么多,”卫老大摇了摇头,“天玄会到了今天,在霆飞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他那个孩子虽然在小时候有一阵子没有学好,但我知道他的本并不坏。让他继承我的衣钵,是我勉强了他,因为我不希望让我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事业落到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们手里。但是,我也不希望卫家世世代代都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时代已经变了,将来的世界里会越来越没有我们的生存之地。所以,天玄会是不可能永远辉煌下去的,而霆飞他有没有子嗣也就并不重要了。因为家庭的关系,他也受了很多苦,我只希望他承下重担的同时,至少在感情上能自由地选择自己所喜欢的人。”

卫老大的话十分直白,伊臣有些羞愧,双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他轻声说:“真爱和子嗣也不是不能两全的,我以前就曾经想过,我这个人出生贫寒,又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并没有资格从卫家要到什么名分。如果霆飞不介意的话,他可以跟家族有权势的女联姻,不管那份权势是黑是白,如果有那样一位夫人的话,天玄会的背后势力就会更加……”

“住口!”卫老大突然厉声打断了伊臣的话,刚才和颜悦色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伊臣,你以为我们卫家是那种朝三暮四无情无义的狗东西?!我知道你碍于世俗,心里多有顾忌,但你现在面对的是我们卫家,不管是我还是霆飞,或者他妈妈诗蓝,都是吃尽了苦头见惯了风浪,本不会为这种世俗的东西所束缚的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卫家也本不可能有本事靠着一个沾满鲜血的帮派来出人头地。要霆飞为了家族去跟别的女人联姻之类的话,以后我不准你说!也不准再这么想!”

伊臣心里微微一震,低下了头:“……是,刚才是我失言了,以后我不会再乱说这些不成熟的想法了。”

卫老大轻声叹息,问:“伊臣,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霆飞吗?”

伊臣一愣,耳微微泛红,他低着头不敢看卫老大,咬了咬牙,轻声说:“……喜欢。”

“有多喜欢?”

“没有他,我的人生不完整。”

“就这样?”

“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心,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卫老大没有说话。

房间里弥漫着窒息般的寂静。

伊臣深深低着头,耳边传来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他是一个很少袒露自己真实心意的人,如果面对别人,他不可能会把刚才那些话直白地说出来;但卫老大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饱经风雨,心如明镜,伊臣觉得即使自己遮遮掩掩,他也早就把什么都看透了,所以自己不应该在他面前隐瞒任何东西。

长久的沉默以后,卫老大突然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走到伊臣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刚才那些话,你有没有对霆飞说过?”

“没有,我不想对他太坦然,否则他会得意忘形的。”伊臣老实地说。

“嗯,嗯,你说的没错,”卫老大点了点头,“他一提到你就高兴的乐不思蜀,你确实不应该对他太客气。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吧,你说的那些话,霆飞也曾经对我和他妈妈说过类似的。”

伊臣惊讶地抬起头,一阵恼羞:“他……他怎么……!”

他跟卫霆飞独处的时候,那家伙确实说过类似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但伊臣以为这些都是房中私语,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跟别人说?

卫老大笑了笑:“你不用觉得害羞,你们这些孩子之间的感情,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们这些老年人可是不会明白的。当年霆飞那么喜欢你,我们也是大吃一惊,但那个时候你们毕竟年纪还小,你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就算吃了亏也无从申诉。我们担心霆飞对你是不是一时兴起,存心在欺负你,所以反复询问了他对你的情义究竟有多深,然后,他就对我们说出了那番和你类似的话。”

“那个时候,我们其实并不太相信他有那么的喜欢你,而之所以我在霆飞年纪这么小的时候就下狠心把他送去美国,也是因为想让你们两个分开冷静一下。如果是小孩子一时头脑发热产生的感情,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淡的,但是,不论是你还是霆飞似乎都没有,霆飞说他在美国的时候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但是他也明白,你的心思早熟细腻,又对你们彼此的关系多有顾忌,加上美国那边的事务繁多,所以就一直耐着子没有来找你。而现在,你们两人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就算放任你们继续在一起,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我最后重申一遍,让霆飞跟别人结婚的事情你不要再去想,我和他妈妈,还有霆飞自己都不可能会同意的。不仅如此,你也得有这个觉悟,既然你们已经互相选择了对方,就必须给对方一个感情上的交待。现在虽然可以暂且从长计议,但到了霆飞正式继承了我的衣钵以后,你们必须结婚。”

伊臣怔了怔:“……为什么?我像现在这样以秘书的身份,继续辅佐霆飞的事业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结婚?这种名分很重要吗?”

卫老大坚定地点了点头:“很重要,因为霆飞的身份不同于常人,他是天玄会内定的下一任老大,天玄会的一切将来都会掌握在他的手里。包括一切的地位,财富和权力,但这些东西,他可能未必有机会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握在手里。”

伊臣皱起眉,似乎感觉到了卫老大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吗,伊臣?”卫老大的表情十分严肃,“如今天玄会有无数的人想要让我死,将来霆飞继承了我的衣钵以后,这些强烈的杀意也会伴随着一起转移到他的身上。不仅是天玄会内部的问题,还有众多敌对帮派的劲敌,每一个人都会觊觎着天玄会老大的人头。虽然霆飞身边有众多保镖严密的保护着他的安全,但那毕竟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没有人能保证他绝对的安危……”

伊臣的脸色渐渐苍白。

卫老大继续说:“……所以,伊臣,霆飞他在那样的地位,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我和他妈妈都已经老了,再也做不了什么,我们希望假如有一天他真的遭遇不测的话,能够有一个他真心喜欢,并且有足够能力的人,像他继承我一样来继承他的一切。而这个人只能是你了,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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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9

☆、第53章

伊臣的喉头有些发紧,这些生离死别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一直都没有勇气能像卫老大这样,把这些让人难受的东西清清楚楚迪说出来。

他嗫嚅着:“老大……您也不要这么悲观,霆飞他……”

卫老大抬手阻止了他,似乎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然后他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疲惫的神态,踱步走到八仙桌旁,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桌上倒扣着的茶盅,伊臣心领神会,连忙上前拿起茶壶,给卫老大斟上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捧到他面前。

卫老大低头深抿一口,微微闭上眼,满面倦容。伊臣默不作声的垂首站在一旁,半晌,听见卫老大沉声说:“伊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霆飞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点你必须清楚,他的生和死并不是你的几句吉利话就能决定的。当然,你自己也是一样。”

“和霆飞结婚,不仅是为了他,其实也是为了你自己。我心里清楚,你这二十多年一路打拼,自己也过得很辛苦,肯定也为自己攒下了一些东西。如今你跟着霆飞,为他卖命,过的就不是以前那种安稳的生活了。上次的兴义会一战,你应该也已经对hei道上的血腥厮杀有了切身的体会。在我看来,那天虽然是你大获全胜,但其中一部分也只是因为运气,如果当时稍有差错,你可能早就已经一命呜呼,再没有办法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伊臣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卫老大看着他略带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稍稍放缓了语气:“确实,我说话可能难听了一点,但我们这些混帮派的,每天过得都是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日子,每一分钟都可能是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分钟。既然你决心跟了霆飞,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也必须有这种觉悟。你不能光看着眼前,还得看的更远,想得更多。你得提前为自己做好准备,想想如果有一天你和霆飞其中之一出了意外,要怎样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好好的留给另外一个人。”

伊臣咬住了嘴唇:“那样的事情,我……”

“你不太忍心去想,是吧?我明白你的心意,能跟霆飞在一起,对你来说肯定是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你不愿意去幻想那些可能出现的悲惨痛苦的意外。所以,我就在这里帮你想了,并且也清清楚楚的把这些问题告诉你。毕竟,对你和霆飞来说,我是你们的长辈,所以当你们在喜欢对方无法自拔的时候,我除了为你们高兴,还要想到更多更现实的东西。”

“当然,我也理解你的顾忌。毕竟你现在已经是霆飞的心腹了,一夜之间就得到了天玄会里很多人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如果将来你还跟霆飞结婚,成为卫家的一员,那样更会遭到无数的嫉恨和猜疑。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爱面子的孩子,在私生活的事情上不喜欢遭人非议。所以如果你坚持不肯跟霆飞结婚的话,就算跟他结拜兄弟也可以。你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又帮了霆飞这么多,是他一辈子的大恩人,光凭这一点,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收养你为义子……”

“不!”伊臣立刻抬起头,“老大,您不要这样,我太受宠若惊了……”

“我也只是在为你做出比较恰当的选择,如果你们在法律上成为兄弟,你也就跟我们一样有资格继承他的一切了。”

“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我……没想过这么远的事……”

“我知道,所以今天我也不逼着你做出回答。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多为自己和霆飞的将来考虑一下吧。”

卫老大说着,微微闭上眼睛,露出十分疲惫的样子朝伊臣挥了挥手。

这是在让他走的意思了,伊臣连忙知趣地低下头,恭敬地向后退去,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地为卫老大关上房门。

“对了,”就在门关上的前一瞬间,房间里又传来卫老大的声音,“伊臣,可能还没有人告诉你。这座青龙馆里今晚除了我们卫家的人和你,还有别人住着,晚上你记得万事小心,不要随处走动。”

“是,”伊臣点了点头,又问,“但帮派里的干部们明天才会来吧,谁有资格今晚就住在这里?”

卫老大发出一声苦笑:“是宁堂主和沈副堂主,还有……”话说到一半,他欲言又止。

但仅仅是这两个名头,已经够让伊臣惊讶的了——是宁溪和沈夜离?

虽然从旁人看来,在这座青龙馆住一晚或者住两晚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伊臣知道这其中隐含着很大的意思。天玄会阶级森严,规矩也十分繁多,掌权的卫家拥有无法撼动的地位,就像是古代的帝王那般受着万人的景仰。所以,当帮派内部需要聚集起来商量事情的时候,卫家的人可以随时住,随时走,但其他兄弟就没有这样的权力。他们按照规矩必须在当天的一大早赶到聚会的地点,商量完事情以后再赶回去。如果当时老大心情好,说不定会允许他们留饭留宿,这也算是给兄弟们的一种赏赐。

这看起来有些故弄玄虚,其实却是在以另一种方式确保老大的权威。但是现在,宁溪和沈夜离却可以完全不在乎这种权威。这就意味着他们如今在天玄会里已经无法无天,本不把当权的卫家看在眼里。

听着卫老大的苦笑,伊臣心里清楚,这一定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天玄会里的命脉。所以为了大局着想,卫老大也只能让着他们几分。

“……我明白了,会小心的。”于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关门退下了。

深夜的风寒冷刺骨,游廊上寂静而昏暗。凄冷的月光洒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沾满夜露的月季花瓣闪烁着晶莹的碎光。

伊臣独自倚靠在游廊的雕龙廊柱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毕竟是天玄会的当权老大,刚才的那番话字字珠玑,振聋发聩,又准又狠地把伊臣心里一直逃避的东西全都挖了出来。

只要一天身在天玄会,他和卫霆飞就可能随时会死。

伊臣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顺利从魅夜脱身以后,他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后怕。这次能干掉刘远雄只是他运气好,如果对方一时兴起没有下毒而是一枪打死他,他现在早就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了。

而这样的危险,今后对他和卫霆飞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只是,他潜意识里一直在拒绝去想这些沉重的东西。

是卫老大点醒了他,伊臣明白,卫老大今天愿意花这么久的功夫跟他说这么多,目的只是为了让他清楚,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必须去正视自己今后要面对的东西。伊臣十分敬佩卫老大的开明大度和冷静清醒,但是这一番谈话,实在是让他心里十分难受。

一阵冷风吹来,伊臣打了个哆嗦。他从沉思中惊醒,突然想起卫霆飞还在正厅里等他,连忙动身赶快回去。

回到正厅的时候,伊臣看见卫霆飞正背对着他,站在门口抬头欣赏着夜幕中皎洁的明月。他的双手抄在西裤里,背影潇洒修长,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尽的狂野魅力。伊臣怔怔地看着这个总是让他无比痴迷的背影,心里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头。

这时,卫霆飞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看见伊臣就笑了笑:“怎么,聊完了?”

伊臣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突然快步冲上去,一头埋进了卫霆飞的怀里。

卫霆飞受宠若惊,一时居然不敢接住他,双手十分尴尬的在伊臣的肩头两边游移着:“喂喂,这是怎么了?我这辈子好像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优待呢,是不是我不小心睡着了,正在做梦?”

伊臣闷声说:“废话真多。”

卫霆飞吁了一口气:“嗯嗯,骂我的口气倒是跟平时一样,看来我没在做梦。”他说着,轻轻搂住伊臣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老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伊臣沉默着不吭声,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卫霆飞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你不用在意,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放心,看什么人都不满意。你别看我长这么大了,又给他立下过很多功劳,但是在他眼里我还是跟个废物一样,从头到尾都被他看不起!”

伊臣还是没说话。

卫霆飞又说:“所以,要是他凶你,你不必在意。老头子年纪大了就是这副样子,脾气又倔又口是心非,你就这么想吧,如果他对你哪里不满意,其实潜台词是很满意,在家里的时候他可是天天警告我把脑子收拾干净,不要整天想些什么有的没的花招来欺负你。”

伊臣这次终于没忍住,噗的笑了一声:“别以为故意诋毁你爸就能让我开心了,我知道你俩就是沆瀣一气!”

见伊臣笑了,卫霆飞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好,只要你高兴,我跟谁沆瀣一气都行。”

伊臣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声说:“我用不着你这样,霆飞,我的唯一心愿,就是只要你跟我一起……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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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卫霆飞怔了怔,皱起眉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东西,问:“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是不是我老子逼着要你跟我结婚?你别理他,他年纪大了就喜欢疑神疑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有这么容易……”

伊臣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不,老大说的对,我们在一起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今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也不是随便说几句吉利话就能解决的。我不该只想着自己的面子,而应该多考虑大局,多想想我和你的将来。”

卫霆飞笑笑:“你考虑的已经够多了的,再给自己增添烦恼小心掉头发。”

伊臣皱起眉:“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卫霆飞大笑起来,搂紧了他转身往庭院外面走去:“好啦,时间也不早了,先回去吧。我们的住处在青龙馆的另一侧,离这里还有一段路,边走边说吧。”

离开卫老大和卫夫人所居住的庭院,卫霆飞带着伊臣穿过另一侧门,朝青龙馆的西面走去。正如卓麟所说,这座青龙馆虽然看起来构造复杂,但也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它的大体构造呈回字形,正门坐北朝南,分为东南西北四处别院。

刚才伊臣和卫霆飞所在的就是南院,现在正要往西院去。这四个院落彼此之间互不干涉,私密非常好,每个院落也有自己单独的安保系统。除了这四处大宅院,青龙馆中央还有一处更大的中院,也叫正堂,那个地方就是明天天玄会的各路人马将要聚集起来,与卫老大商议帮中事务的地方。

正堂是一座独立的三层宅邸,周围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视野非常好。伊臣和卫霆飞手挽手的走在草地上,夜风吹来,带着一种温暖而甜蜜的凉意。刚才独自在游廊里吹风的时候,伊臣只觉得那夜风寒冷刺骨,一直冷到他的心里。但是现在跟卫霆飞在一起,倚靠在他身边,那心头的寒意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我回来找你,是想让你高兴,不是要平添你的烦恼,”卫霆飞紧握着伊臣的手,低声说,“你这样的格本来就容易多虑,我不想给你太多的神压力。”

“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把所有的东西都偷偷担下来,然后只在我面前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伊臣笑笑,“你也不要多责怪老大了,他是过来人,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卫霆飞叹了口气:“你这么说,害得我又想把你当金丝雀那样养起来了,如果你不是这种别扭倔强的格,当初我也本没打算让你一个人独闯兴义会。你在里面的那段时间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但是我又不能贸然联系你暴露你的身份,手边还忙着一堆其他事,真是急死人了。”

“都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放心不下。这次我知道你是想为谢荣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是阻止不了你的,所以才没说什么。但以后怎么办?兴义会的事情只是开端,以后只要你跟着我,还会遇到比这次更加凶险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我就开始怀疑把你带在我身边,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伊臣笑了笑:“身为天玄会将来的掌权老大,你这样犹豫不决顾虑重重真的好吗?还像不像样子?我可不是因为你这种母**护犊的脾气才喜欢你的。”

卫霆飞低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因为是你,我才有这么多的顾虑,对我来说你跟别人全都不一样,没有谁可以代替。”

“别这么麻。”伊臣笑着避开他。

“那你到底是打不打算跟我结婚?”卫霆飞问,“我老子跟你晓之以理,肯定跟我对你死缠烂打的效果不一样吧。”

伊臣低着头:“……我还没有想好,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继承你手里的东西。对我来说,帮助你和辅佐你,这两种行为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别啰嗦了,不结也得结,”卫霆飞说着,低头轻咬住伊臣的耳朵,“我的伴侣今生只会是你一个人,绝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现在暂且放你一马,等我正式继承了我老子的衣钵,成为真正的老大,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

“又胡言乱语!”伊臣瞪了他一眼,无意中突然发现,在正堂的后方,那浓重的夜幕里闪烁着点点灯光,似乎是北院的宅邸传来的。

“那是……”他皱起眉。

“是宁溪和沈夜离住的地方,”卫霆飞说着,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你也知道,如今天玄会里除了几个退隐江湖的元老之外,最说得上话的就是那两个家伙了。天枢堂的宁溪是金融专家,掌握着帮会里的流动资金和虚拟资产,而天璇堂的沈夜离手里有包括赌场和俱乐部之内的大量实业。如果没有他们,整个帮会马上就会瘫痪,所以我老子为了大局着想只能暂时让着他们。结果你看,他们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们是一伙的?”伊臣问。

“岂止是一伙,可能还有一腿,”卫霆飞冷笑,“沈夜离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如果不是当年靠宁溪一手培养出来,估计现在也只不过是天璇堂里哪家俱乐部的男公关吧。”

“男公关?”

“是的,那是他原本的出身,”卫霆飞说着,有点兴趣缺缺的样子,“算了,难得跟你在一起,不想聊这些煞风景的事情。以你现在的经验还撼动不了他们的地位,先着力培养你自己的手下比较重要,不用去想太长远的东西。”

伊臣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想培养自己的手下?”

卫霆飞笑笑:“别忘了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老大的,你现在按部就班要做的事情都是我当年做过的,我知道你到了什么时候会需要什么。好了,严肃的事情以后再聊吧,夜深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干什么?”

“亲热嘛。”

“你!——”

“有什么不对吗?劳逸结合才是工作的正确方式。”卫霆飞狡黠地朝伊臣眨了眨眼睛。

***

西院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隐藏在一座花园的深处,闹中取静十分幽雅。它是卫霆飞在青龙馆里独自专用的下榻宅邸,虽然身处馆内,但西馆的周围另有高高的铁栅栏保护,栅栏顶部连通着高压电,假如有入侵者想要从这里越过的话,立刻就会命丧黄泉。

宅邸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一间整个打通的卧室,整栋建筑的装饰风格简洁优雅,就像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度假屋。

昏暗的卧室里没有开灯,伊臣洗过了澡,穿着浴袍光脚站在地板上,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眺望着外面的花园。月光冷冽如水,从这里只能看到远处漆黑一片,刚才北院那边的灯光已经被隐藏到了其他建筑物的后面。但是伊臣知道,在这黑暗中隐藏着众多来自玉衡堂的保镖,刚才自己和卫霆飞回到西院的时候,还在门口受到了手持冲锋枪的保镖们严格的盘查。

这就是天玄会滴水不漏的管理方式,虽然青龙馆外表看似悠闲自在,但其实内部的保全措施戒备森严,连一只老鼠都钻不进来。

过了一会儿,伊臣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卫霆飞来了。

他没有回头,听见那种野生动物般沉重又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过来。而后,有炙热的气息轻抚过他的后颈,卫霆飞从后面轻搂住他,双臂环住他的腰,下巴紧靠在他的肩膀上:“在看什么?”

伊臣懒洋洋地握着卫霆飞的手,向后靠在他身上:“从这里看不到北院。”

“那是当然的,青龙馆的四个院落各自独立,彼此都看不到。因为它偶尔也要接待一些重要的客人,所以当初在建造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私密。”

“一想到有些讨厌的人住在北院,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用在乎这种小事。”卫霆飞说着,开始不怀好意的把手向下移动,从浴袍下摆的前襟探了进去,“……嗬,你没穿内裤?”

“就算穿上去也很快要脱掉的吧……等等!不要马上就那里!”感觉到那温暖的手掌直接就抓住了自己的要害,伊臣的身体猛然绷紧了。

“怎么,不喜欢这样?还想让我含蓄一点儿先亲亲脸之类的吗?”卫霆飞发出低沉的笑音,手掌在伊臣的两腿之间撸动着,“……但我看你这里好像挺喜欢嘛。”

“……禽兽!”伊臣发出轻微的喘/息,原本柔软的器官已经在卫霆飞温柔的爱/抚下渐渐抬头。那微妙又准确的指技,让他感觉到全身的血都在往下半身集中,腰里整个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副禽兽的样子嘛。”卫霆飞轻笑一声,扣住伊臣的腰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然后俯身单膝跪在他面前,撩起了他的浴袍下摆。

朦胧的月光下,伊臣两腿之间那个形状漂亮的器官已经很有神的挺/立起来,微微膨胀的顶端渗出一点湿意。卫霆飞温柔地抚弄着它,眼神专心地注视着它坚硬勃/起的样子,像是在欣赏什么漂亮的东西。

“……别看啊!”伊臣羞愤地咬着牙,“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有!”

“那可不一样,你这里勃/起的时候可爱极了,里面的东西出来的时候更可爱,”卫霆飞伸出舌尖抵弄着顶端的凹陷,“来,在我嘴里。”

他说着,张口含住了伊臣的/器,一直深深地含到了部。

☆、第55章

伊臣深吸一口气,喉间溢出微弱的呻/吟。

他低头喘息着,眼神迷离,咬住嘴唇看着卫霆飞卖力地吞吐着他的那个东西。卫霆飞眼角上挑,略带笑意的眼神也正与他对视着,好像在问他够不够舒服。

伊臣羞耻地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自己这副丢脸的样子。但是失去视觉以后,触感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脆弱而敏感的部分正被卫霆飞含在嘴里,从膨胀湿润的前端,到敏感的身粘膜,甚至是底部的囊袋,都被他的唇舌无微不至地爱抚着。

小腹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快感,甜蜜的痛楚满溢着。

迷离中,伊臣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被抬了起来,他半睁开眼,看见卫霆飞把他的腿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略微打开了他的下半身。/器分泌的蜜混合着卫霆飞口中的津,一直流淌到囊袋的部,隐藏在秘处的紧闭口开始被濡湿了。

借着那润滑的湿意,卫霆飞的指尖轻触着那窄小的入口,而后缓慢探入进去。

“啊……!”伊臣发出一声惊喘,身体像是从两腿之间被强迫打开了。窄小的甬道干涩而紧/窒,卫霆飞的手指耐心地扩张着,寻找到里面前列腺的位置,用指腹轻轻揉弄。

伊臣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啊……那里……不……”

后面被手指持续地揉弄着,前面又被含在卫霆飞的嘴里,伊臣呻/吟的扭动着腰,架在卫霆飞肩膀上的腿颤抖地摩擦着他的背。

没过多久,他就发出一声轻叫,在卫霆飞的嘴里了出来。

高/潮过后,淡淡的慵懒感觉从体内弥漫开。伊臣喘息着,大腿内侧微微颤抖,脱力的有点站不稳的样子。卫霆飞慢慢吐出那已经软下来的东西,眼中带着笑意,然后他并没说什么,更大的拉开了伊臣的腿,凑近他的股间。

伊臣突然明白卫霆飞要做什么,想躲闪开但是来不及了。那柔软的唇舌伸向他的后/,在皱褶附近舔/弄了一会儿,就蠕动着伸入了他的肠道里。

“不……啊!啊啊……”

柔软的唇舌就像是一条滑腻腻的蛇,舔/弄着他内壁,那感觉柔软诡异又羞耻。伊臣全身滚烫,不断发出羞耻的叫声,一手无力地揪着卫霆飞的头发。

但是刚刚才发泄过一次的*,却逐渐又有了反应,微微地开始抬头。原本干涩的内壁也在唇舌的舔/弄下逐渐变得柔软,湿润,柔嫩的肠壁分泌出了湿滑的肠,那滑腻腻的肠与舌尖的津混合在一起,在伊臣的体内发出*的水声。

寂静的房间里,那*的水声清晰地回荡着,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情/色感觉。

“你的里面,真饥渴啊。”

把伊臣的后/里里外外都彻底舔湿以后,卫霆飞的舌叶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舌尖拖出一道长长的银丝。伊臣羞愤地瞪着他,眼神迷离,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知什么时候,浴袍腰间的腰带已经松开了,掩盖在洁白衣料下面的身体一丝/不挂,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漂亮的光晕。

“下流的禽兽……!”伊臣羞愤地咬着牙,眼眸中荡漾着水光。

“要不要我更下流一点,舔着你的里面,一直把它舔到出来?”卫霆飞不怀好意地笑着,手指拨弄了一下伊臣两腿之间的*。

伊臣羞愤地扭过脸,刚才已经发泄过一次的东西,早就已经又坚硬了起来。被男人的舌头那样的舔着屁股里面,居然会感到兴奋舒服,这么不知廉耻的自己……

“别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看见伊臣满脸羞愤,眼泛泪光,卫霆飞站起来吻了吻他的眼角,舔去那边的泪水,“跟我做/乱的事情,让你觉得兴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滚!”伊臣咬牙。

“怎么?自己爽够了就不要我了吗?”卫霆飞笑问,扣住他的腰把他翻转过去,牢牢地压在落地窗上。

脸颊贴上了冰冷的玻璃,伊臣揪住旁边的窗帘,全身微微绷紧。房间的光线非常昏暗,两具身体交叠在一起的样子,从外面本看不见。

卫霆飞宽大的手掌揉弄着他的臀部,然后另一只手拽掉了他松散的睡袍。洁白的衣料哗啦一声落到了脚踝处,露出遮掩在里面的,修长白皙的诱人身体。

“把屁股抬起来,腿分开一点,我要来了。”卫霆飞从后面轻咬着伊臣的后颈,手掌继续慢条斯理地揉捏着他饱满的臀部。

而后,他扣住了伊臣的腰,坚硬灼热的*抵住了他的后/庭,猛然一个深深的挺入,全部进入了他的体内。

“啊!——”伊臣仰起头,湿润的身体艰难地接受了卫霆飞。他激烈地喘息着,滑腻的肠从臀缝间一丝丝流淌出来,沿着大腿内侧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小片湿痕。

进去以后,卫霆飞并没有马上动,只是停留在温暖的甬道里。

巨物表面的青筋在有规律的鼓动着,就如卫霆飞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伊臣喘息着,大腿内侧微微颤抖,他下意识的收缩着身体,紧/窒而充满弹的内壁,紧紧包裹着那壮的异物。

“哦?已经学会用下面的‘嘴’吸着我了?”卫霆飞轻笑着,单手拽开自己的浴袍扔在地上。两具*一丝/不挂的纠缠着,窗外的灯光落在伊臣的身上,他光裸的双腿泛出玉一般的光泽,散发着无言的诱惑。

卫霆飞从后面欣赏着伊臣深陷情/欲的诱人姿态,舔了舔唇角,将膝盖顶入他的腿间,故意摩擦着柔嫩的大腿内侧,强迫他张大双腿。而后,他的一只手绕到了伊臣的前面,握住了他漂亮诱人的/器,另一只手爱抚着他的口,指尖揉弄着他微微挺立的/尖。

敏感的部位被手指碰触着,与刚才唇舌的触感完全不同。伊臣轻吸一口气,条件反的向后退缩,细小的动作让停留在体内的/摩擦到了内壁,酥软的快感缓缓从下腹扩散开。

“……唔……!”

“不要乱动,让我来。”卫霆飞耳语着,下半身缓缓的动了起来,双手也持续爱抚着伊臣的身体。视线里,伊臣那柔软的耳际因为羞涩而微微泛红,他低下头,作恶的用齿尖咬住它,含在口中温柔的舔/弄着。

“……嗯……啊……”伊臣发出甜腻的呻/吟,琥珀色的双眸微微眯起。

口,下面,耳朵……全身的敏感处都被肆意玩弄着,就好像同时在被几个人凌/辱。然而后/庭抽/的动作却不紧不慢,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情不自禁的扭动着腰。

“怎么,这么/荡的扭着腰,是要我用力的干你吗?”卫霆飞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突然又是一记狠狠的撞击。

“啊!——”伊臣仰起头,一丝汗水沿着脖子流淌到口。

紧接着,没有一丝停顿,卫霆飞的动作就暴起来。

坚硬的/器鲁地摩擦着柔嫩的内壁,每一下的律动都很清晰。饱满的囊袋撞击在白皙的臀部上发出“啪啪”的水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

原本只是半抬头的/器,在暴的侵犯下已经完全挺立起来。

顶端的小口微微张开,透明的汁不知羞耻的流淌着,很快就弄湿了卫霆飞的手指。

“真厉害,才刚过一次,又流出来这么多,”卫霆飞抬起手指,湿润的指腹慢慢擦过伊臣发烫的脸颊,游移在他的嘴唇上,“在窗子前面做,觉得兴奋吗?只要我一打开灯,你现在的样子可能就会被人看见。”

“不……不要……”伊臣微微睁大眼睛,身体不安地扭动着。

而卫霆飞却像是要故意挑起他的羞耻心一般,一边继续用手抚慰着他的/器,一边在他耳旁低语:“真的不要?你的这个地方既漂亮又有神,还在不停的流着眼泪……后面也是,又湿又软的,稍微碰一下就会自己张开,饥渴的要我/进去……”

“不要……再说……啊啊!——”伊臣发出高亢的呻/吟,身体一下子绷紧。

一股温热的/喷在卫霆飞的手里,还有几滴溅在了干净的玻璃窗上。

“上次在镜子上,这次在玻璃上了?真拿你没办法……”卫霆飞说着,抓住伊臣瘫软下来的器官,用顶端恶劣的摩擦着玻璃窗,“来,好好的把它擦干净。”

“不……放开……我……”伊臣虚弱地摇着头,身体拼命抗拒着。/之后的/器变得无比敏感,摩擦着冰冷玻璃的感觉就像高压电流在刷过全身,让他痛苦的好想把身体蜷缩起来。

“不要吗?那来做个交易吧,”卫霆飞轻笑着凑近伊臣耳边,“你让我在里面,把你最里面的部分都得满满的,我就到此为止,怎么样?”

伊臣的后背绷紧了。

身体还没有忘记初夜的*记忆,那滚烫的热被入体内、然后从甬道深处缓缓流出的感受,仿佛是灵魂最深的部分也在被侵犯。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居然一瞬间就发文成功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会被锁不,被锁就转发到不老歌去=3=

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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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大家都以为公司倒闭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它创办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发展的很顺利,每天都生意繁忙,收入非常可观。

因为生意好,员工的薪水和奖金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福利待遇更是优厚。

但是,如今全球的经济都不景气,看来他们的东家这次也难逃一劫?如果公司真的倒闭,大家也只能一起去喝西北风,光荣成为待业青年了。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片愁云惨雾,几个主管的脸色更是难看。他们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嘴上却不能说,这些年轻员工不知道公司内幕,账面上的钱被搬空,这哪里是倒闭这么简单的事!

事实上,那些钱不但是公司赖以生存的资金,而且是……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一个中年主管脸色惨白,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保心丸含在舌下。

他在公司呆了二十多年,马上就要退休了,眼看就能金盆洗手,却没想到这次会半路横生变故。如果只是自己,最惨的下场顶多是赔上一条老命,只怕到时候上面的老大们不解气,连累他的妻儿家人也跟着一起死!

话说回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当年谢荣那个老东西让罗澜和叶伊臣入股的时候,公司上下的元老没一个人喜欢他们,只怕谢荣是养了两条白眼狼,哪天就把公司整个搬空了。

没想到,最后却是那个老东西自己晚节不保,留下一堆烂摊子让那两个年轻人收拾。

罗澜怕是也不行了,这几天他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只差没被那些讨债的吓得尿在裤子上。

所以,只能靠伊臣了吗……

老主管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那间房门紧闭的经理室。

毕竟伊臣也是当年谢荣钦点的后辈之一,他会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罗澜,我出差一个星期回来,你就用这么一个烂摊子来欢迎我?”

经理室里,伊臣随手扔开财务报表,微微一笑。

他温柔的微笑就像是和熙的微风拂过,让整个房间仿佛一瞬间变得温暖如春。

罗澜却是太清楚这家伙的本了,他笑得越美,自己就越要倒霉,当下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冷战,两腿一软,一个没站稳就跪倒在地。

全身都抖的像筛糠似的使不上力,罗澜腿软的站不起来,干脆扑上去抱住伊臣的双脚,嚎啕大哭起来:“伊臣,伊臣,这次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公司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保险箱钥匙和账户密码交给那个老东西!是他骗我说他投资了一笔大生意,需要一点钱救急!毕竟也跟了他这么多年,我哪会有疑心,就……就……”

罗澜一边说,一边哭的鼻涕带着眼泪。他的容貌算是十分俊秀,气质也是潇洒不凡,平时在公司里很受女员工的欢迎。但是现在,伊臣看着他这副落魄的样子,头发散乱,涕泪横流,领带歪斜,连衬衫纽扣都掉了一颗,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危难之中才能见识一个人的智慧和气度,看来罗澜的极限也就到此为止了。

伊臣在心里这么想着,听罗澜哭了一会儿,才用皮鞋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膝盖:“先起来坐下,慢慢说吧。好歹你跟我一样,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跪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

站在一旁的助理简琳低头捂住嘴,她的上司还真够坏的。

如果真的不想看见罗澜跪在地上嚎哭的样子,一开始就可以阻止了,何必等他哭了一阵子才开口劝说?看来,这次她的上司真的是很生气。

也难怪,上周伊臣出差回来,风尘仆仆,满身疲惫,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保险箱,几十名等着发薪水的员工,公司门口还堵着五六个放高利贷的男人。

更让他吃惊的是,公司账户上的资金竟然已经全都被转空了,另外两个股东谢荣和罗澜,全都不知所踪。

罗澜过了几天才缩头缩脑的回到公司,原来谢荣骗走了公司的钱,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现在下落不明,讨债的人全都上门来闹事。罗澜被这些放高利贷的野男人吓得屁滚尿流,本不敢出面应付他们,扔下所有的员工一个人躲了起来。

最后,还是几位主管联合起来把那些人打发走的,背后都在嫌弃罗澜作为股东真是丢尽了公司的脸面。

幸亏他还有点良知,知道要回来,否则伊臣至今都不知道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罗澜一边抽泣,一边在椅子上坐好,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罗澜,你也不是不知道公司的财务制度,我们的情况和一般人不一样,资产由我们三个股东共同管理,为的就是谁都动不了那些钱。现在,你和谢荣手上的钱都被他卷走了,光靠我的钱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当年进公司的时候,谢荣教给我们的规矩,你全都忘记了吗?”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哪儿知道那个老东西会骗人!”罗澜拧着通红的鼻头,哽咽着大喊起来,“我,我一直把他当成恩师,当年要不是他赏识我们,带着我们一起干,我们也没有今天!本过不上这种吃香喝辣的日子!所以我想,那个老东西既有脑子又有门路,看上眼的生意总归不会错,再说要是我这次帮了他……”

“要是你这次帮了他,他记着你的恩情,说不定也能把他所谓的大生意介绍给你,让你再发一笔大财,是不是?”伊臣笑笑,“罗澜,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谢荣怎么说也是领我们进门的师傅,你上了他的当是因为你太贪心又不守规矩,别一口一个老东西,那样太没礼貌。”

罗澜怔了怔。

“第二,谢荣早就教过我们,一旦踏进了这个公司,就不要忘记,我们真正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玄会!”

听到天玄会三个字,罗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伊臣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手里的钱,全都是天玄会的钱;我们的命,也全都是天玄会手里的命。就算谢荣所说的生意是真的,私自使用天玄会的钱也已经违反了帮会里的规矩,你明明知道得罪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怎么能跟着谢荣一起糊涂呢?你不要命了?”

“我……我……”罗澜狼狈极了,他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伊臣的话他全都清楚,天玄会是本市最大的帮会之一,所谓的帮会,也就是黑社会。

天玄会最初是几个小混混凑合着组建起来的,靠着倒卖烟酒发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如今已经传到第二代,掌权的卫老大黑白两道通吃,势力遍及国内。

卫老大的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卫霆飞,长期在海外发展,将来必定会继承卫老大的衣钵。本土的势力加上国外资本的辅助,天玄会的前途不可限量。

罗澜和伊臣所在的这家公司,表面上是一家业务繁忙的贸易公司,实际上却是在天玄会的掌控之下,以贸易作为幌子的一家洗钱机构。

公司的日常业务里,只有三成是普通的贸易业务,剩下的七成全都是各种巧立名目,将大量资金从天玄会转入公司账户,然后合法输出到国外,由天玄会在国外的分堂口接手,用于拓展开发海外事业。

正因为公司的主要业务不是做贸易,所以他们的工作完全不受全球金融风暴的影响,公司也绝不可能亏损。而且,在天玄会手下办事的几家公司里,就属谢荣的经验最丰富,办的事情也最干净,所以上面的人一直很赏识他,支付的酬劳也很大方,整个公司靠着他,每一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既然入了这行,就别再想脱身,爬得越高命也就越难保。别再瞻前顾后,也别有不切实际的野心,夹起尾巴为天玄会好好办事才是正道,事情办得好,上面的人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这是谢荣一直告诫罗澜和伊臣的道理,然而现在,他却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

伊臣抬头看了看窗外,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澄澈的几乎透明。

然而,他的心中却充满了霾。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罗澜。

“我?”

“有三分之一的钱是从你的手上丢掉的,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伊臣的声音很沉静。

罗澜咬了咬牙。

然后,他站了起来,从裤袋里出一枚信封,交到伊臣手里。

信封上写着“辞呈”两个大字,伊臣看见它,倒真是有些意外了。

“罗澜,你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居然想靠辞职来逃避责任?”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辞职还能怎么样!”罗澜哑着嗓子,一只手扯着领带,满头都是冷汗,“这几天我已经想清楚了,谢荣下落不明,那些钱肯定追不回来了,凭我们两个的力量又凑不齐那么多。既然如此,还不如趁天玄会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骗那些员工说公司倒闭了,把他们赶走,我们俩自己逃

还不如趁天玄会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骗那些员工说公司倒闭了,把他们赶走,我们俩自己逃

☆、第57章

一开始,伊臣还以为是卓麟跑出来了,卫霆飞告诉他,卓麟因为不想跟卫家人打交道,所以一个人独自住在东馆,谁都不想见。如果是他的话,三更半夜跑出来像鬼魅般的四处游荡,倒是很有可能。

但是很快,他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那个身影看起来纤细矮小,似乎是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是卓麟。半夜三更的,青龙馆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子?就算伊臣是唯物主义者,这种时候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暗说这种地方不会有灵异事件,青龙馆虽然占地广阔人烟稀少,但暗中到处隐藏着保镖。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只要立刻大声呼救就行了吧……

呃,真是的,他在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又不是手无缚**之力,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伊臣壮着胆子朝人影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提声问:“是谁在那里?”

身影微微一震,似乎也被吓到了,而后,他转过了身。

伊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月光下,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男孩子。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略长的黑发像丝缎般柔软,肌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一双漆黑的眼瞳映照着夜月的光辉,眼底像是落满了绚烂的星辰。他细瘦的肩头披着一件白色的睡袍,赤/裸的双足仿佛玉一般的光洁,就这样站在冰冷的鹅卵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伊臣。

伊臣从来不是那种会被美色所诱惑的人,但是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他也是头一次见到。也许是因为年纪的关系,这个男孩子的身上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风情,青涩的酮体透着纯洁无暇的气息。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全身就充满了一种难言的诱人魅力,美得好像是一幅画。假如再过几年的话,一定会成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这个孩子是谁?这么晚了,为什么会一个人站在这里?是谁带来的?

伊臣皱着眉,又向前走了一步,尽量友善地朝他伸出手:“你……是从哪里来的?晚上外面很冷,你没有穿鞋子,小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吧。”

男孩子还是一言不发,看了看伊臣伸出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的脸。

不知为什么,他长得这么美,脸上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那沉静漠然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美丽的人偶。那廖若星辰的黑眼睛,就像是……

眼睛?!

伊臣心中突然一动,他好像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了!

“思卿。”

这时,竹林的远处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伊臣猛然抬起头,看见有一个人从步道那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听见那个人的声音,男孩子立刻转身朝他跑了过去,一头钻进他的怀里。

伊臣的心脏抽紧了,他定定地望着那个人,心中有无数的思绪在翻涌。

还没有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倒是先开口了:“我还以为是谁,伊臣,久违了,别来无恙啊。”

伊臣咬了咬牙,低声说:“……宁堂主,别来无恙。”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宁溪。

上次因为谢荣的债务问题一别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时过境迁,又经过了那么多事,伊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债务缠身,整个人都焦头烂额的小经理了,但是宁溪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看起来是刚从北院出来的,身上跟伊臣一样披着外套,里面是睡袍,梳理的一丝不乱的头发带着一些水迹,似乎刚刚洗过澡。看到他以后,那个叫做思卿的男孩子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他不再像刚才对待伊臣那样的面无表情,而是靠在宁溪身旁,撒娇般的蹭着他的手,喉间还发出嗯嗯呀呀的鼻音,看起来对宁溪相当的依赖。

宁溪了他的头,冲伊臣笑笑:“当日一别,没想到今天还能有机会再相见。伊臣……哦,不对,我不应该再这样对你直呼其名了,如今你已经平步青云,论地位我可能还不如你。按照规矩,我应该称你一声叶少,今后,我们天权堂的事情,还得请叶少多担待了。”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伊臣。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眸,透着一种深邃的笑意。

这种暧昧的眼神让伊臣全身发毛,宁溪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他难以形容的眼神和说话方式,让伊臣觉得像是一条滑腻腻的眼镜蛇在移动,让他全身上下都渗透着一种可怕的寒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畏惧宁溪,这或许就是天权会势力最大的堂口,天权堂堂主与众不同的魄力吧。被宁溪这样看着,伊臣只觉得自己全身从内到外的秘密都无所遁形,那种微妙的眼神,会让他觉得自己和卫霆飞的私密事情,还有脑中酝酿的各种想法,已经全都被他洞察到了。

但是,他不能退缩,现在的他不是无名无分的小职员了,他是卫霆飞的心腹。作为老大的心腹,在面对底下堂主的时候可不能落荒而逃,也不能显露出任何畏惧的样子,否则的话就太给卫霆飞丢面子了。

想到这里,伊臣定了定神,尽量伪装出一番从容的样子,微微一笑:“宁堂主,我才新上任不久,才疏学浅,堂口的事情还得靠卫先生做主。但今后宁堂主有什么困难,而一时又找不到卫先生的话,倒是可以先告诉我,只要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必定义不容辞。”

宁溪笑了笑,目光里有一些异样的东西在闪动。伊臣的这番话真是软中带强,打得一手好太极。他既委婉的表示了手里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将堂口事务推脱给卫霆飞,又暗示了自己的地位要高于堂口的堂主,堂主有困难还得找他,真是好一个微妙又含蓄的下马威。

看来他委身于卫霆飞的这段日子里,也不是光在床上干那档子事,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不,也未必,曾有传言说他和卫霆飞自小就有渊源,说不定卫霆飞选择他作为自己的心腹和床伴,另有他的道理。

宁溪心中变换着各种想法,伊臣长得很好看,也很聪明,是他非常喜欢的类型,也是他所需要的人。只可惜这么一个宝让卫霆飞抢先了一步,假如再要把他抢过来的话,可能得花一番功夫。

伊臣看着他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也能猜到他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宁溪如今一手掌握者天权会的流动资金,又是帮派里的金融专家,有恃无恐,谁都不放在眼里,说不定,他会十分不爽卫霆飞突然多了一个心腹,会想要用各种方法把这个心腹撬了吧。

他想了想,觉得继续跟宁溪互相套话下去也没意思,他那么鬼的人,在这种地方不会主动挑起什么矛盾,跟他纠缠只是浪费时间。伊臣想走,但又突然想起宁溪身边的那个男孩子,心中有些疑问必须弄清楚,于是,只能试探着问:“……宁堂主,你身边的这个孩子,是叫思卿?”

听到自己的名字,男孩子发出害怕般的呜咽声,把脸埋进了宁溪的衣服里。

宁溪笑笑:“很耳熟是吗?就是你想的那样。”

伊臣大吃一惊:“这真的是……卫家的三少爷?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到了这时,他终于明白刚才在南院里,卫老大最后那番话为什么吞吞吐吐的了。他说北院里住着宁溪和沈夜离,但另外似乎还有人,他没有说下去。

原来,卫思卿也跟他们在一起!

在天权会里,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卫思卿的名字,但能够有幸见到他真容的人,是少之又少。卫家如今当权的老大卫啸天,当年家中除了自己,还有一弟一妹,分别是弟弟卫啸云,还有妹妹卫晓梦,而卫思卿就是卫晓梦的独子。

据说,卫晓梦年轻的时候美若天仙,见到她的人无不馋涎向往。而她又生温柔清纯,对于帮派中尔虞我诈的事情毫无防备,因此,卫啸天在最初赚到第一桶金,在帮派里获得一些小小的权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卫啸云送出国去深造,第二件事,就是将卫晓梦细心地保护起来,给自己唯一的妹妹最安全也是最舒适的生活环境。

卫啸天是一个对家人十分温柔慷慨的人,他希望卫晓梦在余生里,不要再忍受儿时的那种穷苦生活,就这样一辈子过的无忧无虑,再也不要面对任何艰难困苦。他为晓梦想得很周到,天权会虽然是一个鲁暴力的帮派,但其中也不乏各种怀有抱负的青年才俊,晓梦完全不懂得分辨男人的好坏,因此卫啸天打算在自己得到大佬位置以后,要为晓梦选择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完美的男人,让她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确实,卫啸天的想法十分美好,在旁人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卫晓梦太单纯善良了,而卫家又深陷入帮派的争斗中无法脱身,如果让她自己投身于这个黑色漩涡,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可惜的是,卫啸天的一番好意,却终究没能成为现实。

☆、第58章

卫晓梦生浪漫纯情,自小爱好音乐绘画,对各种世俗的东西既不感兴趣,也是一窍不通。卫啸天是一个人,因为觉得自己鄙俗气,所以总是比较怜香惜玉,很珍惜这个漂亮又善良的妹妹。

不仅是卫啸天,当时在整个卫家,甚至在老家当地的大户小户,都十分地喜欢卫晓梦。她的迷人魅力声名远播,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无数的适婚男子都被她的美貌和情所打动,一心要娶她回家做夫人。

但是卫家并不在乎这些普通的男人,晓梦美若天仙,心思又单纯,必然不能嫁给寻常人家,否则必定会吃苦。而且当时她的身份也算显赫,胞兄卫啸天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帮派老大,执掌大权,晓梦身为胞妹,虽然从来不过问帮会里的大小事务,但毕竟也是卫啸天的血亲。

也就是说,她拥有卫啸天的继承权,如果哪个男人娶到她的话,将来会有资格继任天玄会的下一任老大。

美貌,迷人,加上特殊的身份,让卫晓梦变得神秘而富有魅力。天玄会的众人争相一睹她的芳容,曾有流言说,那时候的天玄会,每当举办的聚会有卫晓梦出席的时候,会馆附近的所有道路都会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样一个女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嫁出去。卫啸天对晓梦的终身大事很是上心,不管是为了天玄会的前途,还是晓梦本身,他都想为她挑选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

但是之前说过,卫晓梦的心思浪漫单纯,是一个十分感的人。她并不在乎一个男人有多少金钱地位,或者多么富有人格魅力,只要她喜欢,那就是最好的男人。并且,她天生就具有艺术细胞,也喜欢这些东西,天玄会里那些打打杀杀的男人,她本就看不上眼。

由于不适应卫家这种混帮派的生活,不想看见他们整天在刀尖上舔血的各种危险行径,卫晓梦二十岁的时候离开了卫家,前往欧洲的皇家艺术学院学习芭蕾舞。她也不喜欢整天被一群保镖随行,因此该换姓名,以不露痕迹的假/身份/证进入了芭蕾舞学院。

卫晓梦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数年间卫家人并不是很清楚她的情况,因为晓梦并不喜欢天玄会,连带着对卫家人的感情也慢慢单薄。那些日子里,卫家人只知道晓梦在国外发展得很顺利,以华人的身份在舞蹈学院里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在欧洲的舞蹈界享誉盛名。

那个时候,国内外的通讯并不十分发达,所以国内的卫家人也很难一睹晓梦的风采。他们只知道晓梦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的自由自在,拥有了她想要的人生,然后毫无理由的,在艺术生涯最顶尖的时候,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一点至今依然十分奇怪,晓梦当时的事业发展的顺风顺水,但就在这样风头正劲的情况下,她开始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数年间,她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最后彻底的退隐消失了。

坊间对她的退隐多有猜测,其中最多的是怀疑她是否遇到了真命天子,因此悄然退隐,相夫教子去了。这种猜测当然没有人能够证实,但奇怪的是,在那段时间里,可能大约有三五年,就连卫家人都不是很清楚晓梦的情况。

晓梦似乎是在国外周游,她的住所变幻不定,与家人的联络也是时断时续。

就在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情况下,有一年的秋天,卫晓梦毫无征兆的回国了。

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晓梦的归来在卫家掀起了轩然大波,怀孕的事情更是纸包不住火,转眼间就传遍了整个天玄会。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而且心中充满疑惑,晓梦是一个十分感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打动她飘渺而浪漫的芳心?

这个疑惑始终没有解开,不管卫家人如何逼问,晓梦也不肯说出男人的名字。在这件事情上,她表现出了让人十分惊讶的执拗和坚毅,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柔情似水的女子,居然也会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当权的卫老大,也就是卫啸天十分无奈。他虽然有很多办法可以撬开帮里兄弟的嘴,让他们实话实说,不敢撒一句谎,但是对这个掌上明珠般的妹妹,他却是毫无办法。卫晓梦甚至早早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做思卿,对卿满怀思念,足以证明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有多深。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久之后,卫晓梦生下了一个儿子。

因为晓梦天生身体虚弱,生下孩子以后又不小心染了风寒,虽然众多名医尽力抢救但还是回天乏术。在卫思卿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卫晓梦就去世了。

去世的时候,她还十分年轻,但是直到最后,她也没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由于晓梦的离世,她留下的这个孩子,在卫家的地位就变得十分尴尬。卫思卿虽然流着卫家人的血,但他的母亲死了,父亲又不知道是谁,已经没有了一个直系血亲可以抚养他。再加上他当时十分年幼,而天玄会的干部们跟卫家又长期处于一种明争暗斗的局面,因此卫思卿的存在不但没有给卫家带来快乐,反而成为了他们的累赘。

果然,卫晓梦一死,天玄会那些富有野心的家伙们就嗅到了机会,在卫家人拿这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也开始了各种明争暗斗。卫思卿毕竟也是卫家的后代,只要有了他,取代卫老大的可能就更大。将来,可以把这个孩子作为傀儡,有心之人自己暗中充当老大。

一番争斗之后,最终卫思卿落在了宁溪的手里。

关于这件事,宁溪也做得十分巧妙。他与卫思卿的关系暗中十分紧密,但表面看起来却是若即若离。两人在公开场合并不经常在一起,卫思卿在表面上一直被卫老大派遣的专门人员细心照顾着,衣食住行都有严加的保护。

但是刚才看见卫思卿对宁溪如此依恋的样子,伊臣就知道宁溪已经大获全胜了。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是卫老大在卫思卿身上花点钱算什么?宁溪早就笼络到了卫思卿的心。

他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说卫家的三少爷和天权堂的堂主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宁溪已经将卫思卿牢牢地掌握住了,就算卫思卿表面上行动自由,实际上已经逃不脱宁溪的手掌心。

伊臣看着卫思卿那令人屏息的美貌,和他的柔软怯懦的样子,心中不免叹息。

这么小的孩子,他还什么都不明白,却已经成为了大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见伊臣脸上复杂的表情,宁溪笑笑,并不在乎他心里的各种猜疑:“你问思卿为什么在我手里?回答这种问题真是让我很为难,他这么小就没了妈妈,卫家人又对他不怎么上心,怪可怜的,总得有人来管一管是不是?想到卫家人这么多年也待我不薄,所以我就多管闲事,主动手来帮一点忙了。”

伊臣在心里哑然失笑,这还真是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但他也无从辩驳,卫思卿,宁溪和卫家人的关系,比天玄会的内部纷争还要更加难以说清楚。伊臣的这种身份,还没有资格去介入这些家事质的矛盾。而且,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卫思卿和卫家人的关系本来就十分尴尬,卫家人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个孩子的,三言两语真的很难判断。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卫思卿好像很冷,呜咽着靠紧了宁溪。宁溪也并没有觉得不耐烦的样子,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抚着他的背,动作看起来十分娴熟。

伊臣有些呆滞,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很难相信这个叱咤风云的天权堂堂主,心思深的让人难以琢磨,就像一条眼镜蛇那么可怕的宁溪,居然还会有这么温柔慈祥的一面?!而卫思卿似乎也很吃这套,被抚着背以后,他就露出十分安详的表情,靠在宁溪的肩头闭上眼睛,很安稳地睡着了。

“思卿就跟当年的三小姐一样,是一个心思很单纯的孩子。而且,他的心智发育比一般孩子要迟缓,所以有时候他做出一些比同龄人更幼稚的举动,你不要觉得奇怪。”宁溪说着,抱着卫思卿转身准备离去。

“那我这就告辞了,晚上风大,叶少也请多加小心。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晚上请跟大少爷一起早点休息吧。”他的眼中略带笑意,眼神颇具玩味地看了看伊臣,然后抱着卫思卿走了。

伊臣被一个人留在步道上,他看着宁溪离去的背影,暗暗咬紧了牙。

这个家伙,就算临走之前都不忘记嘲笑他两句!

他愤恨地看着宁溪的背影,看着他悠闲地抱着卫思卿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了步道的尽头。然而,就在身影消失的一瞬间,伊臣的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会吧?

宁溪和卫思卿,他们会不会是……?!

不,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N天刷不出来了,看到评论数在增长,但是点开来里面没东西ORZ

绝不是俺故意不回复评论的!

☆、第59章

伊臣满怀心事地回到了西院,刚才在外面吹了冷风,他的身体已经凉透了。走进温暖的宅邸里,不禁全身打了个寒噤。

上楼回到卧室,卫霆飞早就已经睡熟了,正在发出安稳的鼾声。伊臣蹑手蹑脚地脱掉外套,钻进被子,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小心,但没想到卫霆飞还是醒了。

“……你去哪里了……”卫霆飞睡得迷迷糊糊,一把将伊臣揽进怀中,“……身上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一会儿……”

他的怀抱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暖,伊臣把脸靠在他的口,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抱住了他以后,卫霆飞似乎很心安,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寂静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伊臣耳边听到的,只有自己和卫霆飞的呼吸声,还有卫霆飞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与宁溪的偶遇之后,他不禁思绪万千。比起卓麟来,思卿与卫家的关系似乎更加疏远,伊臣在想,卫老大就算再怎么慷慨大方,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他和卫家一心想给卫晓梦最幸福的人生,结果她却自己跑出去跟其他男人生孩子,并且到了最后也没人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这样的事情,正常人确实难以忍受。

听说卫晓梦当年大着肚子返回卫家以后,在整个家族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虽然卫家本身的成员并不多,但是在当地,众多家族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晓梦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最初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晓梦是受了欺负,众多年轻时候倾心于她的男子,纷纷义愤填膺,捋起袖子要为晓梦出一口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晓梦迟迟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由此逐渐引发了各种猜测。

有人说卫晓梦是爱上了敌对帮派的老大,因为跟天玄会是死对头,所以只能带着孩子孤身离开;也有人说卫晓梦是被贵族子弟始乱终弃,对方连整个卫家都得罪不起,所以不敢吭声;甚至还有人说卫晓梦那副温柔清纯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本其实是个水杨花的荡/妇……总之,当地人众说纷纭,怎么猜的都有。

平心而论,这件事确实让卫家很丢面子,甚至也丢了天玄会的面子。卫晓梦身为大佬的胞妹,却委身于身份不明的男子,还落到了一个人孤零零生孩子的下场,这种事情传出去,真是让整个卫家被人耻笑。

如果是帮派里一般的兄弟,让大佬蒙羞那就是死路一条,卫晓梦身份特殊,所以才逃过一劫。但卫老大可不是圣人,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凶暴狠戾的帮派老大,让他放晓梦一条生路可以,但要他还像以前那样百般呵护地对待她,那可办不到。

给卫晓梦最舒适的生活环境,让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已经算是卫老大仁至义尽了。让他对待思卿视如己出,那确实不可能,他没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扔到大街上,已经够客气的了。

不仅如此,卫晓梦死后,卫老大还给予了卫思卿十分贴心的照料,让他衣食无忧。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整个卫家人对卫思卿都没有多大的感情,他会长成什么样,将来的路会怎么走,本没有人会去关心。

但没想到,居然是宁溪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他真的只是想把卫思卿当做傀儡,让自己有机会取代卫老大的地位吗?

伊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宁溪是当年跟着卫老大一起打拼的人,既又阅历又有地位,并且能力超群,头脑聪慧,心思深沉,加上掌握着帮派里的流动资金,可以说天玄会里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甚至连卫家人都要让他几分。

这样一个人,他有必要为自己再增添一个筹码吗?况且这个筹码身上有着很多不确定,就算没有这个筹码,他将来也未必不能扳倒卫老大。反而,把思卿带在身边,要是将来这个孩子取代了卫老大的地位,天玄会也终究是姓卫,算不上是宁溪的东西。

所以,他花这么大的力气拉拢思卿,是不是有点多余了呢?

伊臣思来想去,觉得宁溪的举动十分可疑。他有些怀疑卫晓梦当年那个身份不明的情人,会不会就是宁溪?

如果卫思卿是宁溪和卫晓梦生的孩子,那他所有奇怪的行为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就算是宁溪那样的人,也会对自己的孩子多加照料。晓梦已经死了,宁溪在天玄会有着那样的地位,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去保护思卿,给他最好的东西。将来假如有机会,他辅佐思卿成为天玄会的下一任的老大,也就是十分正常的举动了。

毕竟,自己夺权和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孩子去继承,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伊臣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想当然?卫晓梦那时长年旅居国外,但宁溪一直在国内帮着卫老大打拼,他们应该是不可能有相识的机会的……但是又说不准,也许他们在晓梦出国之前就认识的呢?宁溪的心思那么深沉,诱骗一两个无知少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心里越想越糊涂,伊臣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隔日,当清晨的朝阳绽放出第一缕光芒的时候,几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缓缓驶入竹林,在迷般的小路上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最后停在了青龙馆的北门前。

那个地方是北门,与伊臣前一天进入的南门遥遥相望,可以供车辆进出。几个身穿黑西装,样貌凶神恶煞的男人下了车,在门口接受了保镖的严格检查,然后就踏入了青龙馆。

天玄会每月例行的帮派聚会,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由于前几次的聚会,卫老大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出席,因此今天的聚会格外热闹。从第一波客人抵达以后,青龙馆外面的竹林里就川流不息,不断地有黑色轿车驶过。

原本寂静的青龙馆里,很快就变得喧闹起来,众多身穿黑西装的男子聚集在馆内,嘴里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从远处看起来,庭院和花园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鲁而血腥的气氛。如果有小孩子看到这种场面的话,一定会立刻吓哭。

外面的喧闹,也传到了幽静的西馆。

伊臣穿着白衬衣,站在窗前,默不作声地看着外面。从这里可以看见中庭门前的草地,偌大的草地上,到处都站着满脸横的黑西装男人,让人十分惧怕。

“在看什么?”这时,卫霆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伊臣回过头,看见他身穿一件银灰色的丝质衬衫,条纹领带挂在口,漆黑的短发梳理的一丝不乱。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笑意,显得十分凝重,这或许是因为今天不同往常,会有许多居心叵测的人现身在这座青龙馆,用各种方式来为难当权的卫家。

“我在想,卫老大毕竟是当权者。虽然底下的人各怀鬼胎,今天倒是很给他面子。”伊臣笑笑,走到卫霆飞面前,伸手给他打上领带。

卫霆飞抬起头,一边让伊臣给他打领带,一边随手扣上衬衫的袖口,口中发出不屑的冷笑:“那些家伙都不是傻子,知道当面跟我老子唱反调,一点意思都没有。相比之下,他们当众发难的可能倒是更大,待会儿你就等着看吧。”

“我会好好看着的。”伊臣笑笑,松开手。

卫霆飞整了整领带结,低头亲了一下伊臣的脸颊。

“多谢,要是每天早上都有这样的待遇,该多好,”他浅笑着说,“等我们结婚以后,就多麻烦你了,亲爱的。”

伊臣瞬间红了脸,扭过身去:“你又胡说八道!”

卫霆飞大笑起来:“有什么可害羞的!来,我也来帮你!”

“用不着了。”

“别客气嘛。”

两人闹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伊臣败下阵来,勉强让卫霆飞给他打上领带。打完以后,两人又温存地亲吻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那么,走吧,”卫霆飞转过身,微微眯起眼,换上了一副冷傲而犀利的表情,“我会好好看看,看今天那些家伙又会用什么花招来对付我们卫家!”

两人一起走出了西馆,原本伊臣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就大方地和卫霆飞并肩走在了一起。

离开西馆以后,眼前很快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众人见到卫霆飞纷纷恭称一声大少爷,但是对伊臣的态度却各不相同。自从兴义会一战以后,伊臣自然很快声名远播,对于这个一夜上位又立下功劳的小白脸,众人看法不一。

黑西装之中,有的就跟对待卫霆飞一样,尊称伊臣一声叶哥,叶先生或者是叶少。但有人向卫霆飞打过招呼之后,只是用冷淡,嘲讽或者猜疑的眼神打量着伊臣,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他一步登天的真正原因。

对此,卫霆飞也没说什么。在伊臣的那个地位,受到非议是理所当然,如何大方地回应这些非议,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考验。

就这样,在众多视线的包围下,卫霆飞和伊臣穿过草坪,走向中院。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匆匆跑过来,朝卫霆飞行了一个礼,然后凑近他小声说了些什么。

“有这种事?”卫霆飞皱眉,转头对伊臣说,“我先离开一下,你一个人过去青龙堂吧。”

青龙堂也就是青龙馆的中院,等会儿卫老大将要接见各位帮会干部的地方。伊臣知道卫霆飞事务繁忙,也没说什么,就这样和他暂别,一个人走向了青龙堂。


60-66

☆、第60章

身边没了卫霆飞,众人窥伺伊臣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视线可及之处,晃在草坪上无所事事的都是一些五大三,凶神恶煞的壮汉。俊秀美貌的伊臣穿梭在人群中,就像一阵怡人的清风,惹得那些糙汉们都忍不住为他驻足,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偷看着这个漂亮的小白脸。

伊臣也没理睬这些视线,兀自往青龙馆走去,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染着一头褪色的黄毛,黑西装衣襟敞开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壮硕的肌崩的紧紧。那人的脖子里挂着一金链子,眼神透着凶狠和鄙夷,一看就不是善茬。

“叶少,借个话?”男人声气地问,面上丝毫不见有任何恭敬,基本就是在用鼻孔看人。

伊臣笑笑:“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玉衡堂的兄弟吗?”

男人一怔,随即眯起眼,露出不怀好意的邪笑:“呵,叶少真会体察民情,小小一个玉衡堂,也这么放在心上。”

伊臣又笑笑:“客气什么呢,黄哥。大家都是为老大办事的人,互相多照顾是应该的。”

被称作黄哥的男人眼神发亮,看起来伊臣的那一声哥让他很受用。伊臣看着他,几分钟里心思已经转了一大圈。自从上次卫霆飞把帮会成员的档案给他之后,他也是好好下了一番功夫,抽时间记下了他认为有所需要的成员情况,这个黄哥就是其中之一。

黄哥所在的玉衡堂分为两块,一块是负责暗中保护卫家人以及清扫内鬼的暗杀集团,另一块是负责打砸抢杀的暴力集团,这个黄哥就是属于暴力集团的一员,资历也算深厚,手下带着好几组小兄弟。

按理说,这两个集团互不干涉,堂主也应该有两个。但不知为何,正堂主的位置从玉衡堂成立之后就一直空缺着,如今堂口的大小事务都由副堂主乔笙代为打理。

伊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黄哥,玉衡堂里虽然不是打手就是杀手,可能没有宁溪那么会来事,但毕竟也可能对正堂主的位置有所觊觎。关于正堂主的人选,帮派里迟迟没有定论,因为堂口的家伙个个都是凶狠的亡命之徒,不管选谁的话,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吧。

所以,这个黄哥肚子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呢?

对于伊臣客气礼貌的态度,黄哥似乎很高兴,他略微收起了一开始那种傲慢的态度,朝伊臣走近了一点,笑了笑:“叶少如此为老大着想,真不愧老大这么赏识你。但是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是混帮派出身的吧?”

伊臣也笑笑:“英雄不问出处,我是什么出身,对黄哥来说不重要吧?”

“怎么能不重要呢?你现在可是天玄会里的名人了,谁敢不让你几分?但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叶少跟着老大办事,应该也挺辛苦的吧?恐怕兄弟们让着你只是表面做做样子,真需要他们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愿意对叶少言听计从呢?”

黄哥说话倒是实在,不遮不掩,大大方方。伊臣心里也明白,他一步登天,底下的人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可不知道是怎么看他的。如果他有朝一日真的要发号施令,还不知道底下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听他的命令。

看出伊臣脸上的表情变化,黄哥连忙凑近:“叶少,我话可说在前头。别人不敢保证,我黄哥底下的兄弟,绝对都是对叶少忠心不二的。咱们玉衡堂都是实在人,不看出身,只看本事,叶少是有真本事的人,值得我们为你卖命,所以若是叶少今后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说一声就行了,我们玉衡堂必定是万死不辞!”

伊臣在心里笑笑,刚才还只提自己手下的兄弟,一会儿就搬出整个玉衡堂来了。这个黄哥的心思,还真是值得琢磨。

他想了想,故作不解地问:“黄哥这么说,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我来到天玄会这么久,至今并没有跟黄哥打过什么交道。你突然这样对我表忠心,我可担当不起啊。”

黄哥连忙说:“交道什么的,打着打着不就有了吗?只不过,我黄哥的立场虽然坚定,但除了我手下的兄弟们以外,其他人的心思我可不敢说。所以,叶少可得小心,玉衡堂的兄弟个个都是舔着刀子的豺狼,要小心有谁借着他们的手,暗中对你不利啊……”

伊臣睁大了眼睛:“会有这种事?玉衡堂难道不都是为老大忠心不二的吗?”

黄哥嘿嘿笑了两声:“咱们玉衡堂只是对钞票忠心不二而已,除了卫家人以外,可没法保证不会对谁出手。”

伊臣立刻面露焦急,眼中还带着一些茫然:“你是说天玄会里会有人买凶杀人?”

黄哥又笑:“我可没说,叶少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伊臣皱起眉:“但是,我手里可没有足够的高手,可以跟玉衡堂的人抗衡啊。”

黄哥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伊臣此言一出,他还真以为这个小白脸被自己吓到了。于是,他压低声音,终于说出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台词:“……叶少,您不用着急,刚才就说了,我和我收下的兄弟们对叶少忠心不二,只要……叶少如果能在老大面前美言几句,自然就更好了……”

伊臣在心里笑笑,果然如此。

这个黄哥百般的主动示好,弄了半天只是对那种东西有兴趣。

他假装不解地问:“我能美言什么呢?”

黄哥循循善诱:“这还不容易吗?叶少,你看我黄哥也在天权会里混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从来没弄到过一官半职。今后若是有机会,叶少能在老大和少爷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当然,如果叶少有这份心,我黄哥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有了我,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一切全都包在我身上!”

伊臣不知道黄哥的这番说辞,是不是在别人身上用过,但如果是毫无思想准备的人听起来,还真是很有一番诱惑力。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谁为他争取到玉衡堂正堂主的位置,他就听命于谁,今后,就等于是那个人的私人保镖。

用美言换命,听起来似乎很美妙,但现实哪有这么如意呢。

伊臣露出略微为难的笑容,说:“黄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只可惜……我并没这么大的权力,能帮你说上话啊。”

黄哥一怔:“这有什么难的?”

伊臣笑而不答,就在这时,黄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记破风声,他赶紧避开,只见眼角一道银光闪过,一件利器掠过他的身旁,啪的一声牢牢钉在草地上。

是一支银叉。

黄哥咬了咬牙,感到右臂一阵刺痛,他抬起手去看,只见西装的袖子,连带着衬衫的袖子一起已经被那支银叉划破了。从布料里露出来的手臂上,被划开了深深的一条伤口,正有汩汩地鲜血从伤口里冒出来。

黄哥火冒三丈,愤怒地回头大喊:“谁!是谁敢偷袭我!”

一个悠闲的声音翩然而至:“抱歉了,黄哥,手滑了一下。”

黄哥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不住地抽动着。

因为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乔笙!

乔笙今天没有穿西装,只套了一件黑色的V领长袖T恤衫,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修身皮裤,头上架着一副墨镜,配上灿金的腰链和脖子里缠着皮绳吊坠,看起来既时髦又潇洒。

跟其他人那种凶神恶煞的气质完全不同,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闲适,手里还端着一个白瓷盘子,盘子里有两块草莓蛋糕。但是他姿态虽然闲适下手可一点都不轻,黄哥看到自家老大,刚才愤怒的气焰立刻瘪了下去。

论身份资历,他可不敢跟乔笙唱反调;跟重要的是,他的身手跟乔笙本就不是同一个水平的,要是胆敢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回头就会被他打成马蜂窝!

所以,虽然受了伤,黄哥也不敢在说什么。他看着乔笙慢悠悠地走过来,低头轻声说:“堂主,失礼了……”

乔笙笑笑:“失礼的是我,受伤了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黄哥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淋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伤得不轻。但是他故作没看见,黄哥自然也不敢说实话,只能低着头:“堂主只是一时手滑,我怎么会受伤呢?”

乔笙又笑笑:“也是,只可惜了我的叉子,麻烦你再给我去换一个吧。”

黄哥不敢怠慢,连忙应声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乔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头看看伊臣,眼中流露出一丝深邃的笑意。

伊臣笑笑:“多谢玉衡堂主为我解了围,黄先生如此热情好客,让我有些难办。”

乔笙嗤笑一声:“还演什么,人都走了。你站在这里跟他扯皮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着我来吗?”

☆、第61章

伊臣笑了笑,没说话。

刚才那位黄哥虽然勇气可嘉,但头脑还是不灵光了一点。今天规模这么大的聚会,乔笙不可能不在场,既然知道自家老大也来了,怎么可以在他眼皮底下干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呢?更何况,如果自家老大耳聋眼瞎,反应迟钝也就算了,乔笙是什么人?他是一个专业的杀手,耳聪目明,反应敏捷。恐怕黄哥在这里拉拢别人,乔笙在八百米开外早就注意到了,要想瞒过他的注意,怎么可能呢。

所以,伊臣从一开始就没担心过要如何推脱黄哥,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直敷衍下去,乔笙迟早会来。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在外面丢脸,肯定多少会说些什么。

果然。

不过,毕竟是杀人舔血的玉衡堂,老大教训手下的方法也十分的别致。

想到这里,伊臣又笑笑:“Joe,你们玉衡堂的堂主席位空缺已久,底下的人难免会垂涎,你也不要太为难他们。刚才那位黄哥,回去找个医生好好给他治疗吧,要是落下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乔笙低下头,一口咬住蛋糕,咬下半块,然后一仰脖子吞了进去。

伊臣也不急,看着他一派悠闲地嚼着嚼着,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咽下去,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

“你可真会装好人,”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自己手下的人,想怎么管,还轮不到你来多心。”

“也是,”伊臣笑笑,“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没想到你也会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我看你老是独来独往,神秘兮兮的,还以为你对堂口的事务是个甩手掌柜。”

“只要没惹我,一般什么事我都不会管,”乔笙冷冷一笑,“其实黄哥想拉拢谁,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我们玉衡堂选人看的是真本事,走后门拉关系是没有用的。就算他拉拢了你,想办法上了位,今后也一样有人会收拾他,我过来找他麻烦,也只是因为他拉拢的对象是你。”

“哦?拉拢我跟拉拢别人有什么区别吗?”伊臣微微皱眉。

“你还不明白吗?”乔笙露出一种很不爽的样子,“霆飞哥出钱,让我好好看着你。”

伊臣一愣。

乔笙又加了一句:“你的拳脚功夫太差了,身边的保镖队伍又不齐全。一个人走在这座青龙馆里,可是跟羊入虎口没什么两样。”

伊臣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是吗……原来是这样,卫霆飞怕他有危险,所以已经事先雇佣了乔笙暗中保护他。难怪,刚才有事的时候,卫霆飞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一个人扔下,自己走开。

想到这里,伊臣突然感到一丝挫败。

虽然卫霆飞承认他在头脑上的能力,但是在拳脚的方面,他在天玄会里依然是属于弱不禁风的类型吧。

乔笙看出伊臣眼中的沮丧,觉得十分好笑:“你不高兴?这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呢?要知道天玄会里没有几个人值得我亲自出手,你有这样的价值,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别这么说,”伊臣苦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清楚……算了,我这就去青龙堂,那边应该安全一点。至于你自己,还是多关注一下其他人吧,我想今天这样复杂的环境,跟我的安全相比,可能会有更多人会对卫家不利,只能麻烦你多上心了。”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

乔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嘲讽:“你真毛。”

伊臣没说话,只是背着他挥了挥手。

后来的一路上,总算没人再找他的麻烦。伊臣也不是讨厌卫霆飞对他的关照,只是在公开场合还得派一个高手暗中保护他,让他觉得自己真像一只被养起来的金丝雀似的。

看来,荒废已久的体育锻炼,又得重新拾起来了。

青龙堂的正门还封锁着,在帮派会议正式开始之前不会打开。负责看守的保镖,引导伊臣从侧门进入,那里直接连接着一条走廊,是帮会里诸位干部稍作休息的地方。

青龙堂的内部十分宽敞,主要分为前堂和后堂。前堂是一处非常大的议事厅,后堂布置成星级酒店的样子,装饰的富丽堂皇又十分舒适,是一个聊天歇脚的好地方。

后堂的走廊以蛇形和弧形分布,构造复杂,就像一座迷。除了对后堂构造十分了解的人之外,一般人并不清楚每一个房间的所在位置。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含蓄的保护措施,诸位与会的干部入驻后堂以后,轻易也弄不清楚其他人在什么地方,互相不会碰面。

与会的毕竟是诸位堂主和有资历的长老,相互之间难免有些间隙。如果让仇家在私下场合遇到,当场就在后堂火并起来,会非常麻烦的。

因为伊臣才刚进天玄会不久,虽然身居高位但并没有什么资历,按照规矩,卫霆飞为了避嫌也就没有为他单独安排房间,两个人休息的时候,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凑合一下。伊臣不喜欢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因此向守门的保镖问清楚卫霆飞的房间所在位置以后,就一个人找了过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红丝绒地毯,两侧的房间门都紧闭着。伊臣猜测里面应该都是有人的,但因为隔音效果非常好,从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

转过走廊的拐角,前方是一处公共休息区。那里布置的就像一个小型的咖啡厅,四周摆放着一些沙发,墙角有一处吧台,专业的侍者会为诸位老大提供酒水和饮料。

但此时,休息区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氛。

伊臣还没有走近,就看见那里的吧台前面围着一群人,样子不像善茬。

他想了想,没有马上走过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了看。这么一看,可把他吓得不轻,因为那些人之中有一个熟悉又麻烦的家伙,是卓麟!

虽然今天的聚会相当正式,但卓麟好像存心要跟卫家人唱反调似的,穿的十分随意。他上半身是一件蓝底格子衬衫,下半身套着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刚放学回家的大学生。

伊臣暗暗扶额,这位二少爷还真喜欢跟人拗着干,大家都西装革履,他就非要以不正经的休闲装示人。但问题不在于卓麟的穿着,而是他正被一群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围着,伊臣心里微微不安,担心卓麟是不是又口出狂言惹了麻烦,虽然他身为卫家的二少爷,但如果惹到帮派里那些凶神恶煞的流氓,也是很让人头痛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群人,只见那些家伙大约有五六个,大都穿着普通的黑色西装,面露杀气,模样一般,看起来只是一群跟班。只有一个背对着伊臣的男人,身穿银灰色的高级西装,一头黑发微微蜷曲,背影站立的姿态十分优雅,看起来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那微卷的黑发,让伊臣心中微微一惊。

这时候,其中一个跟班发话了,他恶狠狠地推搡了卓麟一下,声气地问:“臭小子,刚才的话你敢再说一遍!”

卓麟面无惧色,神情冷淡。

他冷冷地环视众人一圈,倨傲地说:“再说一遍又怎样?沈副堂主的衣着,与他今天所用的古龙水并不相称。”

伊臣深吸一口气,果然,他没有看错,那也站姿优雅的鬈发男子,正是沈夜离。

听卓麟如此口出狂言,沈夜离不怒反笑。

他的身材高挑优美,优雅的姿态和夺人的美貌,仿若超级男模。只见他单手抄在西裤里,凤眸斜飞入鬓,眼波流转,左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清的美貌和妩媚。

见卓麟这么无礼,他也并不生气,一手拢了拢头发。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随着他那优美的动作,仿佛有细碎的光芒在他的周身闪动。

还真是一位天生丽质的明星啊。

伊臣在心里笑笑。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懂得还真多,”沈夜离不冷不热地看着卓麟,优美的声线里带着一丝慵懒,很是诱人,“不过,就没人告诉过你,在这座青龙馆里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吗?”

他看似懒洋洋的,伊臣却是听出来他心里气的不轻。沈夜离是谁?他可是如今风头正劲的天璇堂副堂主,而且很可能并不认识卓麟,毕竟卓麟长年旅居国外,在天玄会里几乎没有露过面。在沈夜离眼中,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家伙,居然敢对他的形象评头论足,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是,身为一个堂堂的老大,居然还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看来沈夜离的心眼还挺小的。

伊臣想了想,决定先不要马上现身,继续留在原来的位置上躲着,看卓麟会如何应付沈夜离的发难。

卓麟大胆倨傲,沈夜离的脾气又不小,他们俩,到底谁扛得住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这次会和谐到11月,先更新着……看看风头再决定要不要断更

不过这个文结束以后,短期内应该不会开新的*了……_(:з」∠)_

☆、第62章

伊臣也是第一次见到沈夜离的真人,据说他是天璇堂底下一家高级俱乐部的男公关出身,因为天生美貌又八面玲珑,长年都是俱乐部里的红牌。那时天璇堂管事的还是堂主蒋南天,他生喜欢花天酒地,而且荤素不忌,三不五时就要去手下的俱乐部里玩玩。

沈夜离身为红牌,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花了许多功夫博得了蒋南天的欢心。蒋南天当时已经年近六旬,因为年轻的时候火并受伤,影响了生育能力,所以膝下一直都没有一子半女。

沈夜离的年纪做蒋南天的儿子,本来就差不多,加上他长得好看,嘴又甜,蒋南天很快就对他视如己出,疼的比亲儿子还亲。加上他那时年事已高,苦于没有子嗣,空有一身的财富和地位却无法传给后代,心中十分愁苦。沈夜离的出现,自然让他颇为惊喜。

天玄会一向英雄不问出处,沈夜离自小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背景,但蒋南天看在他聪明伶俐的份上,还是很器重他,希望这个聪明又漂亮的年轻人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蒋南天的想法也不算错,沈夜离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俱乐部里打工,对里面的一套规则相当熟悉,也算是富有经验的底层工作人员,像是俱乐部里的公关如何讨要小费,多大规模的俱乐部一年的收益能有几何,下面人揩油的方法有些什么,他心里都十分清楚。如果让他来管理这个行当,底下的人想要搞小动作,干些偷**狗的事情,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就这样,在蒋南天的一手扶植下,沈夜离从一个头牌男公关青云直上,成为俱乐部的老板,之后又因为表现出色,将天璇堂底下的数家俱乐部以及赌场纳入手中。最后,更是受到蒋南天的大力举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天璇堂的副堂主。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沈夜离确实做的不错。他办事经验丰富,头脑聪明也很有手段,底下的人被他管得服服帖帖。但渐渐的,却有一些流言开始在天玄会传播,有人说沈夜离这个人野心很大,他不愿意像条狗一样跟在蒋南天屁股后面,为他办事,他想成为的是真正呼风唤雨的大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有无数的手下为他前仆后继。

这种想法当然很异想天开,蒋南天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身体强健,短期内不会放下堂主的位置。再加上有了能干的沈夜离帮他打理天璇堂的大小杂事,他免去了劳心劳累,有更多的时间来享受闲情逸致,身体反而一年好似一年。

有人偷偷说,看蒋南天这样的身体状况,说不定能活过一百岁。

既然蒋南天的身体这么好,沈夜离想要继续往上爬的念头自然是没戏了。蒋南天也不是傻的,虽然他很喜欢沈夜离,但也只是把他当成晚辈,当成一个关系比较亲近的手下。他给予沈夜离副堂主的位置,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让他继续向卫老大举荐,让沈夜离爬到自己头上去,自然是不可能的。

蒋南天的想法很现实,他一手培养了沈夜离,这小子当然应该回报他。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应该为他跑腿卖命一天,将来等到他死了,堂主的位置自然就会交给他。

但沈夜离似乎等不及了,他在俱乐部当男公关的时候,每天陪酒卖笑就能有大笔钞票进账;如今虽然做了副堂主,要的心可是比以前多了几百倍,但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前途可以期待,这笔生意太不划算了。

有人说,之所以沈夜离对蒋南天主动示好,也是看中他年纪大了,可能活不了多久,在暗中觊觎他的地位和财富,现在如意算盘落了空,这小子自然失望。

一时间,天玄会里流言四起,说蒋南天老奸巨猾的,骂沈夜离狼心狗肺的,什么都有。然而,就在这些流言蜚语到处传播的时候,天璇堂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蒋南天某天晚上突然脑溢血发作,紧急送到了医院抢救。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他的命是保住了,但人却一直没醒过来。这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医生也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恢复意识,只能让家人好好照料着,等待着哪一天奇迹发生。

蒋南天突发脑溢血,这件事十分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病史,而且就在他发病的那天晚上,他正巧曾经在自家的宅邸里跟沈夜离见过面。

当然有人怀疑是不是沈夜离动了手脚,但也没什么证据。更重要的是,蒋南天突然倒下,天璇堂没了主心骨,立刻就乱成了一团。天玄会的规模十分庞大,内部的堂口各自为政,每个堂口都是一个派系,堂口不仅要对内处理各种事务,对外也要进行各种往来,而堂口的堂主,就全权担当着对外往来的角色。

一个没有堂主的堂口,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死,但堂口的人又不可能同意卫老大从别处空降一个堂主过来。于是,堂口的兄弟们稍作商量,临时做主的人自然就成了沈夜离。

从实权方面来说,整个天璇堂里没人比沈夜离的权力更大,也没人比他更说得上话。他这个副堂主,在堂口的实际地位完全不亚于蒋南天,就这样,沈夜离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蒋南天的代理人,以副堂主的身份,担当起了堂主的职责。

转眼间,换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蒋南天如今依然躺在医院里,接受着超高级的看护照料,身体全靠机器维持着生命。而沈夜离名义上虽然还是副堂主,但大权在握,实际地位早已是毋庸置疑的天璇堂堂主。

到底为什么蒋南天会突发脑溢血,沈夜离身上的嫌疑依然没有解除,他那样既有野心又不择手段的格,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所以,掌权的卫老大心里也有几分清楚,尽管沈夜离一肩挑起天璇堂的大小事务,蒋南天又形同废人,卫老大却依然没有要把沈夜离提升为正堂主的意思。

这是一种微妙的警戒和打压手段,卫老大和沈夜离其实是在暗中僵持着。天玄会的实体利润大都来自于天璇堂,因此卫老大不能当面跟沈夜离翻脸;但他无视天璇堂正堂主空缺的行为,其实是在暗示沈夜离,他暗中干的那档子事,并不是没有人知道。

如果沈夜离野心勃勃,时间久了自然会忍耐不住,露出马脚,而卫老大也在等待这个时机。两人表面上疏远客气,暗中却隐晦地较着劲,看是谁会先按耐不住。

不过,在老大那里受到的打压,并不影响沈夜离在天玄会里的地位。卫老大虽然可以不让他往上爬,但绝不能赶他走。客观地说,沈夜离的经营手段确实很厉害,如果没有了他,天璇堂的俱乐部和赌场都会一夜完蛋,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他在天玄会里傲慢高调。

沈夜离自己也清楚自己的重要,因此在天玄会他从来没什么可怕的,走到哪里都是高调至极。在卫老大那里受得气,他借机全都撒在了底下人的身上,如果是天璇堂的自己人倒也罢了,要是其他堂口的人惹了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今天,卓麟就不幸地踩到了地雷。

不过伊臣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卓麟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如明镜,或许对天玄会内部的明争暗斗也十分了解。虽然他跟卫老大一家的关系不算太好,但并没有深仇大恨,从他的角度看来,自然也就觉得沈夜离十分讨厌了。

伊臣远远地看着沈夜离。

这个家伙作为一个男人,确实美艳不可方物。他全身都透着一股奢华的贵气,凤眸眼波流转,肤色白皙,薄唇的形状十分美好,那漂亮的脸让人多看一眼都会不住地脸红心跳。

俱乐部的头牌男公关,确实不同凡响。但是,只要一想到血战魅夜的那天晚上,这家伙跟在后面趁火打劫的行为,伊臣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从头到脚都是话题的沈夜离,他的肚子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咖啡厅里,面对沈夜离的挑衅,卓麟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连正眼都懒得看沈夜离,冷冷地说:“在卫家的地盘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轮得着你来教?”

沈夜离咬了咬牙,妩媚的凤眸中流露出一丝锐利的杀气。

就在这时,他身边好像有一个黑西装认出了卓麟,连忙出声提醒:“那个……沈副堂主,这位少爷要是我没认错的话,好像是二当家的……”

沈夜离露出仿佛恍然大悟的表情,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卓麟,眼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原来如此,怪不得总感觉你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原来你就是卫家的二少爷,真是失敬了。”

他嘴上这么说,举止却看不出什么敬意。

伊臣以为沈夜离接下来会说一些讽刺的话,趁四下无人之际让卓麟下不了台,狠狠杀一杀他的锐气。然而,沈夜离并没有再为难卓麟,反而收起了一开始那颐指气使的姿态。

只见他换上一脸灿若春光的漂亮笑容,客气地对卓麟说:“难得可以亲眼见到二少爷,荣幸之至,不知二少爷能不能赏光,陪我说几句话?”

☆、第63章

卓麟怔了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沈夜离跟他争锋相对,他倒是有无数办法可以把他顶回去,让他憋得哑口无言。但是,现在沈夜离突然对他客气有加,他一时间也有些意想不到,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回应他。

卓麟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和善待人这四个字。

见卓麟不说话,沈夜离微微一笑,他原本就生的十分好看,笑起来更是妩媚醉人,像是让整个房间都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他客气地说:“二少爷可能才刚从国外回来,对帮会里的事情还不够清楚。如今的天玄会人员众多,规模庞大,情况复杂。我看你身边连一个保镖都没有,自己独来独往是很危险的,老大没有提醒你吗?”

卓麟皱了皱眉。

沈夜离的问题问得十分妙,卓麟虽然生孤僻,但能独自一人在青龙馆内走动而没有任何人随行,也正是因为他跟卫家人十分疏远。如果他能跟卫家交好,卫老大够喜欢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安一两个人在他身边的。

所以,被沈夜离这么问,卓麟马上就想起了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他的表情有些黯淡:“我……身边不需要……”

沈夜离又笑笑:“也难怪,老大事务繁忙,手下的人也没这么细心,没考虑到这么多吧?不过,我们天璇堂还是很欢迎你的,如果二少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可以派人带你到处走走,总好过你总是一个人呆着。”

伊臣的眉头深深皱起,他不知道卓麟心里是不是有了警觉,但是他自己听出了沈夜离话中弦外之音——他,正在巧妙地拉拢卓麟。姑且不论拉拢会不会成功,假设沈夜离真的可以把卓麟骗到他那边去,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如今,天权堂和天璇堂的关系似乎十分密切,而两边当权的宁溪和沈夜离也走得很近,在天玄会里本有恃无恐。宁溪手里已经有了卫思卿,如果再加上沈夜离手里的卓麟,那单凭卫老大和卫霆飞的力量,就真的很难对付他们了。

而且还有一点,刚才卓麟出言不逊,让沈夜离十分生气。如果他是一个记仇的人,那只要把卓麟弄到自己身边,要杀要剐还不是由着他随便搞?

面对沈夜离的热情客气,卓麟还是沉默着不说话,显然这个男人待人接物的一套,让他十分为难,没法再像平常一样冷嘲热讽了。伊臣想了想,觉得不能在袖手旁观,再按兵不动的话,万一沈夜离继续说出更多具有诱惑的话,把卓麟诱惑过去,那可就糟了。

他理了理西装,离开藏身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向那群人。

“卓麟,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你。”他一边走,一边出声喊了卓麟。

一听见伊臣的声音,卓麟立刻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看来沈夜离真不是他能应付的对手,只是软硬兼施的说了几句话,这小子就败下阵来了。

听见伊臣的声音,沈夜离也回过头。

一瞬间,伊臣似乎看见他的眼中杀气毕露,简直像要从眼睛里出刀子来。但是下一秒钟,这种杀气就烟消云散,沈夜离很快换上了浅淡的笑意,眼中秋波流传,很是妩媚迷人,刚才那瞬间的杀气,就像是一场幻觉。

伊臣在心底打了个寒噤,他知道那种杀气不是幻觉。

沈夜离与宁溪相比,似乎有着另一种可怕之处,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对手。

于是,他想了想,抢在沈夜离之前开口了:“这位……不就是天璇堂的沈副堂主吗?久仰大名。”

他一边说,一边客气地笑了笑。

沈夜离也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原来是叶先生,该说久仰大名的应该是我吧。帮会里早就传开了,你在大少爷身边一夜上位,又在兴义会的地盘上一战成名,现在已经是天玄会里的名人了。”

伊臣又笑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初进帮会,又是直接帮着卫先生做事的,话题八卦难免会多一些。但这些东西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要是过几个月又有谁立下功劳,大家的注意力自然会从我身上转移开。我想这一点,沈副堂主应该也有切身体会吧?”

沈夜离咬紧牙,两颊的肌微微抽动着,脸色很不好看。他这个人心眼小,心思多,也爱猜疑,伊臣说出的这番话,让他浑身不舒服。虽然这些话的字眼里没有任何对他的不尊重,但不管怎么听,都感觉好像在讽刺有关于他的那些谣言。

而扔出了这些话,伊臣也懒得再跟沈夜离啰嗦。现在是在卫霆飞的地盘上,今天又是难得的帮派聚会,他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他没理睬任何人,说完话以后就伸手要去拉卓麟。

没想到,一个黑西装却出手拦住他。

“怎么了?”伊臣抬起眼,眼中略微收起了刚才的笑意,“老大那边正在找二少爷,你们是不给老大面子吗?”

一旁的沈夜离突然发出笑声:“哈,叶少,我是不知道你究竟想抢着立功,还是在给二少爷收拾烂摊子,不过,说话可不要信口开河。你说老大在找二少爷?那我倒想看看,如果我这边硬是不放人,老大会不会介意呢?”

伊臣皱了皱眉,沈夜离果然很难对付,他已经十分清楚卓麟在卫家不受宠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敢当面这样驳斥,这不但是不给卓麟面子,也是在不给卫老大面子。可以嚣张到这种程度,言谈之中对当权家族毫不忌讳,沈夜离在天玄会里果然十分的横行霸道。

确实,如今他一手掌握着天玄会的实体产业,卫老大没有他不行。但是风水轮流转,又有谁可以永远得意逍遥一辈子呢?

于是,他笑了笑,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沈副堂主,你这样不讲道理,我就不太好办了。大家都是为老大办事的人,这个时候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沈夜离也笑笑:“我只是舍不得二少爷走,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在青龙馆里独来独往的样子,这怎么叫为难你了?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你不能硬抢人,况且,老大如果真想见二少爷,我可以亲自送过去,顺便跟他说说我的想法。我看二少爷一个人在帮会里挺孤单的,正想请他到我们天璇堂去坐坐。我们堂口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像是俱乐部,赌场,酒吧和夜总会,像是二少爷这样的年轻人是最喜欢的。”

伊臣有些烦了,微微皱起眉:“……沈副堂主,时间不早了。青龙堂那边的议事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你也赶快去准备一下吧。”

闻言,沈夜离的脸色猛然一沉。

真想不到,他扔了这么一堆话想堵住叶伊臣的嘴,让他无话可说,没有办法下台。却没想到,这小子压就不在乎他!不但不在乎他,竟然还敢用会议的事情,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反击!

沈夜离自认相貌不比叶伊臣差,今天亲眼一见,也确认这小子的姿色显然不如自己。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居然博得了卫霆飞的真心,不但早就跟他有了一腿,还平步青云**犬升天!

沈夜离是男公关出身,男客女客都接过不少,为了攀上卫家的关系,他也算是绞尽了脑汁。要说天玄会里当权的卫家,脾气真是十分的古怪,掌权的卫老大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也就算了,他膝下的独子卫霆飞年轻气盛,却莫名其妙的特别清醒寡欲。

卫霆飞平时很少回国,逢年过节回来探亲的时候,曾经也到天璇堂底下的俱乐部去巡视过。俱乐部里的货色个个都是万里挑一,能够满足各种客人,而沈夜离也对自己的眼光相当有自信。但奇怪的是,卫霆飞对这些莺莺燕燕居然从不看一眼。

那些各有风情,仪态万千的女公关,看在卫霆飞眼里似乎都跟一个土豆没什么两样,若非必要,他连话都懒得跟她们说。严格来说,进入俱乐部的就是客人,大少爷如此不赏光,让沈夜离感到十分挫败。他百般寻思,怀疑大少爷是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自己亲自上阵。

要是论美貌,假如沈夜离算是数二,整个天璇堂的俱乐部里没有人敢数一。虽然他成为副堂主以后就淡出了男公关的圈子,但至今为止,俱乐部里也没有哪个人的姿色可以超过他。也正是因为这份姿色,沈夜离才会在天玄会里如此吃得开,正常人总是对美人拥有天生的好感,因此沈夜离对自己的美貌十分有自信,也十分的骄傲。

如果卫霆飞真的喜欢男人,沈夜离就本不担心了,他有足够的信心,一定可以勾引到这位大少爷。

☆、第64章

沈夜离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打错了,他那颠倒众生的美貌和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到了卫霆飞面前好像一文不值。卫霆飞虽然也是对他客气有加,但这种态度就跟对待手下的其他兄弟没什么两样。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他忙了半天却没能博得卫霆飞一丝的好感,甚至连恶感都没有。这种结果,其实就等于卫霆飞对他整个人都无动于衷,看他也就好像看其他人一样,就像一颗土豆。

沈夜离百思不得其解,他已经看惯了围绕自己的鲜花和掌声,也遇到过很多冷嘲热讽的对手,但很少有人会对他无动于衷。他也曾经怀疑过卫霆飞是不是其实另有新欢,只是他跟那个新欢一直保持着地下情,帮会里的人都不知道而已。

如果是那样,那倒也算是卫霆飞的一个软肋,沈夜离觉得,如果能拿到那个情报,就会给自己增添不少优势。所以,他派人四方调查,想要知道卫霆飞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结果,也是毫无收获。

因为伊臣在卫霆飞身边的时间,只有短短的高中时代,他们毕业以后,卫家人为了保护伊臣,就几乎不再与他来往。伊臣的存在是卫家的一个秘密,光凭沈夜离的本事,自然是调查不出来的。

就这样,对于卫霆飞,沈夜离到最后都没能查出什么东西。这个难以接近的,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男人就像一个谜,沈夜离无论如何都看不透他。到了最后,他甚至怀疑卫霆飞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是有什么问题所以才从不沾色。

沈夜离的怀疑,也曾经是帮会里很多兄弟的怀疑。卫霆飞从小在帮会里长大,那些灯红酒绿的事情都是耳濡目染,就算不沉迷,至少也会接触一点。但是一个年轻健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不沉迷那些东西呢?卫霆飞年轻气盛,却既不沾女色,更不沾男色,如此的清心寡欲,真是太奇怪了。

然而,伊臣的出现,才终于解释了这一切。

看到他平步青云,深得卫霆飞宠爱的样子,众兄弟才终于知道原来大少爷早就心有所属。这其中满天飞的八卦自不必说,重要的是,沈夜离得知这件事以后,简直气疯了。

在他眼里,伊臣无论是容貌,头脑,资历或者经验都远不如他,而且一看就是个处男,肯定床上功夫也不行。这样一个人,到底是用什么魅力博得了卫霆飞的宠爱,他到底有什么优点?!

沈夜离是从小听惯赞扬的人,心眼有点小,自尊心又高。虽然伊臣跟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已经对这家伙充满了敌意。在沈夜离眼中,伊臣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粉嫩小白脸而已,就像是那些没什么经验的,新进店里的年轻男公关,他打从心里看不起他,也厌烦他,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家伙从卫霆飞身边赶走!

卫霆飞的心,既然他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想到这里,沈夜离的神情中渗透了一丝寒意,他看着伊臣,冷冷一笑:“怎么?叶少,刚才看搬出老大来唬我没有用,现在改用开会的时间来唬我了?这种聚会对我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不过对初来乍到的你就不一样了。所以,你迟到和我迟到,下场估计也不一样,到底谁更应该赶快去做准备,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

伊臣在心里叹气,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仅难对付,还蛮不讲理,看来今天是很难脱身了。

他无奈地笑笑:“沈副堂主,这么说的话,难道今天你就非要把二少爷带走?”

沈夜离也笑笑:“我带不带人,倒是不一定,不让你带走,那是肯定的。”

“你这是在为难我,”伊臣十分无奈,“况且,难道你以为二少爷是一个玩具,谁想带就能带的?你与其有这些力跟我纠缠,不如问一下他自己的意见?”

伊臣说着转过头,想问问卓麟在旁边看了半天,有没有什么想法。然而这一转头,他大吃一惊——在他和沈夜离忙着对峙的时候,卓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他跑的悄无声息,伊臣本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走掉的。不仅是伊臣,就连沈夜离也是大吃一惊,他咬牙问手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连一个人都看不好!”

手下唯唯诺诺:“那个……沈副堂主,二少爷要走,我们也没胆子拦住他啊……”

沈夜离简直气绝。

伊臣倒是松了口气,他原本就是因为卓麟才被沈夜离缠上的,现在那家伙走了,自然也就没必要继续久留。于是,他笑笑:“沈副堂主,既然二少爷已经走了,我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争论下去了。我就此告辞,你也赶快准备动身去青龙堂吧。”

沈夜离冷冷一笑:“叶少就想这么走了?没这么容易!既然没了二少爷,不如你来替代如何?你也知道,我们天璇堂管理着帮会里的所有酒吧和俱乐部,主事的蒋堂主有形同废人。我一个人日夜劳,偶尔也会觉得忙不过来,若是叶少有兴趣,不想来帮我一把吗?”

伊臣大感意外:“你……这是在挖我?我是为老大办事的人,这样……不好吧?”

沈夜离嫣然一笑:“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一进帮会就吃喝玩乐享清福?等会儿议事的时候,我会向卫老大提议,今后你有闲暇的时候,就到天璇堂来帮我一把吧!”

伊臣简直无言以对,这个沈夜离,居然连老大的人都敢撬?但他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他虽然是卫霆飞一手捧上天的,但说到底也只是帮会里的兄弟之一,尽管地位高,但资历不深,跟权势深蒂固的沈夜离相比自然还是差了一截。

目前,沈夜离掌握着帮会内的实体产业,卫霆飞没了他不行,反而伊臣自己进帮会的时间还不久,尚处于稳固地位发展部下争取功劳的阶段。这样的自己,其实对帮会并不重要,就算没有他,也有无数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

但是,沈夜离的位置却是无可取代的,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口出狂言从老大手上要人。

这下子,伊臣是真的为难了,他知道沈夜离巧舌如簧,卫家人在公开场合又不敢得罪他。万一他真的说动卫霆飞,让他无法拒绝,只能把心腹借给天璇堂去用,那可怎么办?他新进帮会,孤立无援,要是被扔到天璇堂去,不要说是争取功劳,不被沈夜离暗中干掉就不错了。

伊臣脑子里快速思考着,想想有什么比较合理的拒绝办法。

还没有等他想好该怎么说,一个温柔的声音翩然而至:“——沈副堂主,你又欺负人了。”

沈夜离和伊臣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

只见他玉树临风,潇洒不凡,姿态儒雅,天生一双笑眼,颇是风流俊逸。那男子笑容可掬,手里拿着一只鼻烟壶,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看看伊臣,又看看沈夜离。

沈夜离眉角抽动,似乎好事被人打搅了很不高兴,伊臣倒是松了一口气,客气地笑了笑:“柳堂主。”

西装男子温柔一笑,细长的凤眸顾盼神飞,流光溢彩。他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面对他,即使是沈夜离这样的,也不好意思发火了。

“沈副堂主,帮会的兄弟们都知道你日理万机,十分繁忙。不过叶少跟着老大办事,又是新进帮会,我看也不会比你悠闲到哪里去。”西装男子温柔地笑着,一开口就打起了圆场。

沈夜离冷哼了一声。

西装男子笑笑,又说:“我看,我们大家一来都是为老大办事的人,私底下不该有什么恩怨;二来,天玄会讲究的是各司其职,贸然从其他地方抢人也不太合适。所以我看,若是沈副堂主觉得事务繁忙,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我给你开几张方子,让你调理一下气血?这样一来,不出十日,我包你神采奕奕,龙虎猛,就算再忙也能扛得住!沈副堂主,你想想,能者多劳,你越是忙,就越证明你的能力不俗,是不是?功劳这种东西是不嫌多的,与其到处找手下,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别人,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沈副堂主把身体调理好了,能亲自干的事情全都大包大揽。这样立下更多功劳,让老大赏识,今后越来越器重你,不是更好吗?”

西装男子笑笑,又说:“我看,我们大家一来都是为老大办事的人,私底下不该有什么恩怨;二来,天玄会讲究的是各司其职,贸然从其他地方抢人也不太合适。所以我看,若是沈副堂主觉得事务繁忙,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我给你开几张方子,让你调理一下气血?这样一来,不出十日,我包你神采奕奕,龙虎猛,就算再忙也能扛得住!沈副堂主,你想想,能者多劳,你越是忙,就越证明你的能力不俗,是不是?功劳这种东西是不嫌多的,与其到处找手下,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别人,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沈副堂主把身体调理好了,能亲自干的事情全都大包大揽。这样立下更多功劳,让老大赏识,今后越来越器重你,不是更好吗?”

☆、第65章

沈夜离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打错了,他那颠倒众生的美貌和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在别处很有用,到了卫霆飞面前却好像变得一文不值。卫霆飞虽然也是对他客气有加,但这种态度就跟对待手下的其他兄弟没什么两样。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他忙了半天却没能博得卫霆飞一丝的好感,甚至连恶感都没有。这种结果,其实就等于卫霆飞对他整个人都无动于衷,看他也就好像看其他人一样,就像一颗土豆。

沈夜离百思不得其解,他已经看惯了围绕自己的鲜花和掌声,也遇到过很多冷嘲热讽的对手,但很少有人会对他无动于衷。他也曾经怀疑过卫霆飞是不是其实另有新欢,只是他跟那个新欢一直保持着地下情,帮会里的人都不知道而已。

如果是那样,那倒也算是卫霆飞的一个软肋,沈夜离觉得,如果能拿到那个情报,就会给自己增添不少优势。所以,他派人四方调查,想要知道卫霆飞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结果,也是毫无收获。

因为伊臣在卫霆飞身边的时间,只有短短的高中时代,他们毕业以后,卫家人为了保护伊臣,就几乎不再与他来往。伊臣的存在是卫家的一个秘密,光凭沈夜离的本事,自然是调查不出来的。

就这样,对于卫霆飞,沈夜离到最后都没能查出什么东西。这个难以接近的,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男人就像一个谜,沈夜离无论如何都看不透他。到了最后,他甚至怀疑卫霆飞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是有什么问题所以才从不沾色。

沈夜离的怀疑,也曾经是帮会里很多兄弟的怀疑。卫霆飞从小在帮会里长大,那些灯红酒绿的事情都是耳濡目染,就算不沉迷,至少也会接触一点。但是一个年轻健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不沉迷那些东西呢?卫霆飞年轻气盛,却既不沾女色,更不沾男色,如此的清心寡欲,真是太奇怪了。

然而,伊臣的出现,才终于解释了这一切。

看到他平步青云,深得卫霆飞宠爱的样子,众兄弟才终于知道原来大少爷早就心有所属。这其中满天飞的八卦自不必说,重要的是,沈夜离得知这件事以后,简直气疯了。

在他眼里,伊臣无论是容貌,头脑,资历或者经验都远不如他,而且一看就是个处男,肯定床上功夫也不行。这样一个人,到底是用什么魅力博得了卫霆飞的宠爱,他到底有什么优点?!

沈夜离是从小听惯赞扬的人,心眼有点小,自尊心又高。虽然伊臣跟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已经对这家伙充满了敌意。在沈夜离眼中,伊臣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粉嫩小白脸而已,就像是那些没什么经验的,新进店里的年轻男公关,他打从心里看不起他,也厌烦他,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家伙从卫霆飞身边赶走!

卫霆飞的心,既然他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想到这里,沈夜离的神情中渗透了一丝寒意,他看着伊臣,冷冷一笑:“怎么?叶少,刚才看搬出老大来唬我没有用,现在改用开会的时间来唬我了?这种聚会对我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不过对初来乍到的你就不一样了。所以,你迟到和我迟到,下场估计也不一样,到底谁更应该赶快去做准备,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

伊臣皱了皱眉,在心中叹息,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仅难对付,还蛮不讲理,看来今天是很难脱身了。

他无奈地笑笑:“沈副堂主,这么说的话,难道今天你就非要把二少爷带走?”

沈夜离也笑笑:“我带不带人,倒是不一定,但是,不让你带走,那是肯定的。”

“你这是在为难我,”伊臣十分无奈,“况且,难道你以为二少爷是一个玩具,谁想带就能带的?你与其有这些力跟我纠缠,不如问一下他自己的意见?”

伊臣说着转过头,想问问卓麟在旁边看了半天,有没有什么想法。然而这一转头,他大吃一惊——在他和沈夜离忙着对峙的时候,卓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他跑的悄无声息,伊臣本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走掉的。不仅是伊臣,就连沈夜离也是大吃一惊,他咬牙问手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连一个人都看不好!”

手下唯唯诺诺:“那个……沈副堂主,二少爷要走,我们也没胆子拦住他啊……”

沈夜离简直气绝。

伊臣倒是松了口气,他原本就是因为卓麟才被沈夜离缠上的,现在那家伙走了,自然也就没必要继续久留。于是,他笑笑:“沈副堂主,既然二少爷已经走了,我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争论下去了。我就此告辞,你也赶快准备动身去青龙堂吧。”

沈夜离冷冷一笑:“叶少就想这么走了?没这么容易!既然没了二少爷,不如你来替代如何?你也知道,我们天璇堂管理着帮会里的所有赌场和俱乐部,主事的蒋堂主又数年昏迷不醒,形同废人。我一个人日夜劳,偶尔也会觉得忙不过来,若是叶少有兴趣,不想来帮我一把吗?”

伊臣大感意外:“你……这是在挖我?我是为老大办事的人,这样……不好吧?”

沈夜离嫣然一笑:“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一进帮会就吃喝玩乐享清福?等会儿议事的时候,我会向卫老大提议,今后你有闲暇的时候,就到天璇堂来看看吧!”

伊臣简直无言以对,这个沈夜离,居然连老大的人都敢撬?但他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他虽然是卫霆飞一手捧上天的,但说到底也只是帮会里的兄弟之一,尽管地位高,但资历不深,跟权势深蒂固的沈夜离相比自然还是差了一截。

目前,沈夜离掌握着帮会内的实体产业,卫霆飞没了他不行,反而伊臣自己进帮会的时间还不久,尚处于稳固地位发展部下争取功劳的阶段。这样的自己,其实对帮会并不重要,就算没有他,也有无数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

但是,沈夜离的位置却是无可取代的,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口出狂言从老大手上要人。

这下子,伊臣是真的为难了,他知道沈夜离巧舌如簧,卫家人在公开场合又不敢得罪他。万一他真的说动卫霆飞,让他无法拒绝,只能把心腹借给天璇堂去用,那可怎么办?他新进帮会,孤立无援,要是被扔到天璇堂去,不要说是争取功劳,不被沈夜离暗中干掉就不错了。

伊臣脑子里快速思考着,想想有什么比较合理的拒绝办法。

还没有等他想好该怎么说,一个温柔的声音翩然而至:“——沈副堂主,你又欺负人了。”

沈夜离和伊臣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

只见他玉树临风,潇洒不凡,姿态儒雅,天生一双笑眼,颇是风流俊逸。那男子笑容可掬,手里把玩着一只鼻烟壶,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看看伊臣,又看看沈夜离。

沈夜离眉角抽动,似乎好事被人打搅了很不高兴,伊臣倒是松了一口气,客气地笑了笑:“柳堂主。”

西装男子温柔一笑,细长的凤眸顾盼神飞,流光溢彩。他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面对他,即使是沈夜离这样的,也不好意思发火了。

“沈副堂主,帮会的兄弟们都知道你日理万机,十分繁忙。不过叶少跟着老大办事,又是新进帮会,我看也不会比你悠闲到哪里去。”西装男子温柔地笑着,一开口就打起了圆场。

沈夜离冷哼了一声。

西装男子笑笑,又说:“我看,我们大家一来都是为老大手下的人,私底下不该有什么恩怨;二来,天玄会讲究的是各司其职,贸然从其他地方抢人也不太合适。所以,若是沈副堂主觉得事务繁忙,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我给你开几张方子,让你调理一下气血?这样一来,不出十日,我包你神采奕奕,龙虎猛,就算再忙也能扛得住!”

沈夜离拧眉,没说话。

西装男子又说:“沈副堂主,你再想想,俗话说能者多劳,你越是忙,就越能证明你的能力不俗,是不是?功劳这种东西是不嫌多的,与其到处找手下,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别人,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沈副堂主先把身体调理好了,然后能亲自干的事情就全都大包大揽。这样的话,沈副堂主可以立下更多功劳,让老大赏识,今后越来越器重你,不是更好吗?”

沈夜离默不作声地看着西装男子,良久,发出一声嗤笑。

“柳堂主果然巧舌如簧,”他不冷不热地笑笑,“就这么随便几句话,说得都我都没法反驳了。你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要是我再跟叶少纠缠不清,反而显得我不识时务又很愚蠢,把到手的功劳拼命往外推,是不是?”

而后,他又看看伊臣:“叶少,今天算你运气好。看在柳堂主的面子上,我先不跟你计较了,后会有期。”

☆、第66章

突然被卫老大问话,宁溪也并不慌张。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天权堂的经营项目,目前还是以虚拟债券以及风险投资为主,上周向三家新合作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投入了大约七百万资金。具体的财务报告,已经交给柳堂主手下的人去做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柳随风一眼。

柳随风笑笑,说:“报告正在收尾阶段,明天就可以送到老大的手上。”

“盈亏状况呢?”卫老大又问。

“总盈利大约在25%左右。”宁溪流利地回答。

卫老大点了点头,眉心微锁,看起来并不是满意。伊臣在一旁专注地听着,虽然宁溪的这番报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总收支状况也是盈利的,但他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凡是在帮派里势力比较大的干部,除了开阳堂之外,手下另有一批负责后勤的手下。他们手里的财务报告,才是真正的账目,至于给开阳堂的那些,只不过是避人耳目的假账而已。

宁溪说盈利有25%,但事实很可能远不止这些。卫老大心里也清楚他的汇报里到底有多少水分,因此才会感到相当不满。

问完宁溪以后,卫老大没有说什么,似乎在思考下一个应该向谁问话比较好。众人坐在位置上大气不敢出,而就在这时,突然沈夜离轻轻咳嗽了一声。

立刻,宁溪低声说:“夜离,你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我早就劝你今天不用勉强。”

他的声音虽然低,却恰好能让青龙堂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众人神情各异,宁溪和沈夜离狼狈为奸的传言,在天玄会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今天这是又要联合起来,给卫老大一点下马威,出点什么难题让他下不了台?

只见沈夜离面容苍白,双颊微红,一副孱弱可怜的样子,颇是惹人怜爱。他原本就生的美貌,美人示弱总是格外楚楚动人。帮会里本身就有不少喜好男色的,立刻,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就传来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见此情景,卫老大视若无睹自然是不行的,他转过头,沉声问:“夜离这是怎么了?”

沈夜离淡然地笑笑:“没什么大事,前几天晚上有人到赌场来闹事,打伤了不少兄弟。想到给老大增添了损失,我就没出息的急出了一身汗,被夜晚的冷风一吹,稍微有点着凉吧。”

卫老大的语气十分勉强:“……那,你自己也要小心照料自己,回头让随风给你看看吧。如今天璇堂有些青黄不接,大小的事情都靠你一个人,你千万注意要保重身体。”

伊臣心里觉得好笑,刚才沈夜离还威风八面地给他颜色看,怎么一会儿就受了风寒身体虚弱?这戏演得还真不错。但他忍不住有些疑惑,还有一点不安,卫老大好好地在问话,为什么沈夜离突然要装病演戏?他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果然,卫老大说完话以后,沈夜离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他垂下头,露出犹豫不决的样子,然后又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开口说:“多谢老大的体恤,但是,您不想知道是什么人到我们天璇堂的地盘上来砸场子的吗?”

卫老大皱眉,他似乎感觉到,沈夜离所说的问题,才是他刚才装病装可怜的真正目的。但他既然这么问了,自己装聋作哑也不可能,有人砸场子还不闻不问,无论当众还是私下,这都不是一个当权老大应该做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勉强问了一句:“也是,我只顾着担心你的状况,把正事都给忘了。你说说,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们天玄会的地盘上撒野?”

沈夜离苦笑:“其实,对方的身份老大您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最近一直在跟我们争锋相对的,那个外地过来的新帮派,兴义会!”

此言一出,青龙堂里有些骚动。

伊臣微微吃了一惊,他一时并没有搞懂沈夜离突然扯兴义会的原因,他只是觉得惊讶。因为,帮会里有人传言说沈夜离吃里扒外,暗中跟兴义会有所勾结,这一次天玄会的人才被兴义会大胆挖角,听说就是沈夜离从中牵线。

甚至有人传言,沈夜离这个家伙忘恩负义,生又贪婪。他看出天玄会里已经没有自己上升的空间,因此暗中勾搭兴义会,想将自己手下的赌场和兴义会的赌场合并起来,整个从天玄会脱离!

因为赌场是天玄会手下的生意,沈夜离不管赚了多少,都必须上缴份额。而如果有了兴义会这个擅长经营赌场的合作伙伴,他就既可以不用再交份子钱,可也以利用兴义会经营赌场的经验,把自己手里的生意扩大规模,做的更大更强。

沈夜离本身对天玄会是没什么感情的,他能走到今天都是蒋南天的一手提拔。但既然蒋南天都能被他搞成这样,他对卫老大忘恩负义,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明明沈夜离和兴义会的关系正处于风口浪尖,前几天还莫名其妙端了兴义会的老窝。在这非常时期,为什么他还要刻意提起兴义会的事情?

不止是伊臣和其他人,卫老大也十分惊讶。他皱眉看着沈夜离,像是难以置信般的问:“真是兴义会?你肯定没有看错?”

沈夜离面露愧疚:“是夜离无能,让兄弟们受了损失。自从兴义会来到本地之后,就盯上了我手下的赌场,因为我们天璇堂跟他们做的是差不多的生意,他们将我视为竞争对手,因此三天两头总是来找麻烦。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兴义会的大本营不在本地,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毫无顾忌,打砸抢杀无恶不作。但我们天璇堂还是要做生意的,我想得更多的总是如何为老大赚钱,所以面对兴义会挑衅的时候总是绑手绑脚,不想跟他们正面冲突,影响赌场的生意。”

他这一番言辞说的情真意切,楚楚动人,将自己对老大忠心耿耿以及面对强敌无能为力的痛苦,描绘的淋漓尽致。要不是卫老大没有发话,其他人不敢抢话头,否则,估计不少人都要争先恐后的来同情沈夜离了。

而就在这时,却偏偏有人胆子大的不讲规矩。

沈夜离正在这边凄凄惨惨的演苦情戏,那边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既然沈副堂主被一个小小的兴义会搞得这么为难,为什么不请我们玉衡堂来帮忙呢?”

发话的自然就是玉衡堂的堂主乔笙了,只见他半个身子都陷在太师椅里,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大大咧咧丝毫不在乎形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夜离,说:“别告诉我……你是舍不得出钱吧,沈副堂主?”

沈夜离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乔笙的话让他很烦。演戏自然是要一气呵成才能迷惑人心,现在他演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说不定卫老大就会突然清醒过来明白什么,敏感的洞察到他的真实想法。

于是,沈夜离心念一转,略显为难地说:“乔堂主,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嘛,我们天璇堂是做生意的,只是一心想要为老大挣到更多的钱,并不想跟那些不讲道理的流氓产生什么严重的冲突。所以,以往兴义会来闹事的时候,我总是让人尽量顺着他们的心意,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把他们送走就好。”

“而要是麻烦玉衡堂出手了,事情就会闹大,如果是一两场冲突,或许是天玄会占到优势,但兴义会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流氓。要是玉衡堂的兄弟们赶走他们以后,就此一直可以清净也就罢了,怕的就是你们收工走人,事后他们又卷土重来加倍找我们麻烦,到时候我们还怎么做生意?而如果是要一了百了,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了,得先按兵不动寻找机会,然后再最好的时机,一击必杀。”

说到这里,沈夜离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转向卫老大,笑了笑:“不过,这一击必杀的机会已经找到了。我不想麻烦帮会里的兄弟们,所以没有动用其他堂口的力量,自己尽量想办法,为天玄会拔掉了这心头刺,今后,我们天璇堂再也不用担心兴义会会来找麻烦了。”

卫老大不动声色地问:“哦?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沈夜离笑笑:“老大想必也知道,几天前我派人端了兴义会的老窝。他们的据点魅夜那边死伤惨重,当家老大刘远雄下落不明。兴义会在我们本地还没有形成气候,魅夜就是他们唯一的据点,没有了魅夜,兴义会短期很难东山再起,等于已经是土崩瓦解了!”

听到这里,伊臣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夜离要演这样一出彩复杂的戏码了!

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67-75

☆、第67章

突然被卫老大问话,宁溪也并不慌张。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天权堂的经营项目,目前还是以虚拟债券以及风险投资为主,上周向三家新合作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投入了大约七百万资金。具体的财务报告,已经交给柳堂主手下的人去做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柳随风一眼。

柳随风笑笑,说:“报告正在收尾阶段,明天就可以送到老大的手上。”

“盈亏状况呢?”卫老大又问。

“总盈利大约在25%左右。”宁溪流利地回答。

卫老大点了点头,眉心微锁,看起来并不是满意。伊臣在一旁专注地听着,虽然宁溪的这番报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总收支状况也是盈利的,但他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凡是在帮派里势力比较大的干部,除了开阳堂之外,手下另有一批负责后勤的手下。他们手里的财务报告,才是真正的账目,至于给开阳堂的那些,只不过是避人耳目的假账而已。

宁溪说盈利有25%,但事实很可能远不止这些。卫老大心里也清楚他的汇报里到底有多少水分,因此才会感到相当不满。

问完宁溪以后,卫老大没有说什么,似乎在思考下一个应该向谁问话比较好。众人坐在位置上大气不敢出,而就在这时,突然沈夜离轻轻咳嗽了一声。

立刻,宁溪低声说:“夜离,你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我早就劝你今天不用勉强。”

他的声音虽然低,却恰好能让青龙堂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众人神情各异,宁溪和沈夜离狼狈为奸的传言,在天玄会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今天这是又要联合起来,给卫老大一点下马威,出点什么难题让他下不了台?

只见沈夜离面容苍白,双颊微红,一副孱弱可怜的样子,颇是惹人怜爱。他原本就生的美貌,美人示弱总是格外楚楚动人。帮会里本身就有不少喜好男色的,立刻,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就传来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见此情景,卫老大视若无睹自然是不行的,他转过头,沉声问:“夜离这是怎么了?”

沈夜离淡然地笑笑:“没什么大事,前几天晚上有人到赌场来闹事,打伤了不少兄弟。想到给老大增添了损失,我就没出息的急出了一身汗,被夜晚的冷风一吹,稍微有点着凉吧。”

卫老大的语气十分勉强:“……那,你自己也要小心照料自己,回头让随风给你看看吧。如今天璇堂有些青黄不接,大小的事情都靠你一个人,你千万注意要保重身体。”

伊臣心里觉得好笑,刚才沈夜离还威风八面地给他颜色看,怎么一会儿就受了风寒身体虚弱?这戏演得还真不错。但他忍不住有些疑惑,还有一点不安,卫老大好好地在问话,为什么沈夜离突然要装病演戏?他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果然,卫老大说完话以后,沈夜离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他垂下头,露出犹豫不决的样子,然后又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开口说:“多谢老大的体恤,但是,您不想知道是什么人到我们天璇堂的地盘上来砸场子的吗?”

卫老大皱眉,他似乎感觉到,沈夜离所说的问题,才是他刚才装病装可怜的真正目的。但他既然这么问了,自己装聋作哑也不可能,有人砸场子还不闻不问,无论当众还是私下,这都不是一个当权老大应该做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勉强问了一句:“也是,我只顾着担心你的状况,把正事都给忘了。你说说,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们天玄会的地盘上撒野?”

沈夜离苦笑:“其实,对方的身份老大您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最近一直在跟我们争锋相对的,那个外地过来的新帮派,兴义会!”

此言一出,青龙堂里有些骚动。

伊臣微微吃了一惊,他一时并没有搞懂沈夜离突然扯兴义会的原因,他只是觉得惊讶。因为,帮会里有人传言说沈夜离吃里扒外,暗中跟兴义会有所勾结,这一次天玄会的人才被兴义会大胆挖角,听说就是沈夜离从中牵线。

甚至有人传言,沈夜离这个家伙忘恩负义,生又贪婪。他看出天玄会里已经没有自己上升的空间,因此暗中勾搭兴义会,想将自己手下的赌场和兴义会的赌场合并起来,整个从天玄会脱离!

因为赌场是天玄会手下的生意,沈夜离不管赚了多少,都必须上缴份额。而如果有了兴义会这个擅长经营赌场的合作伙伴,他就既可以不用再交份子钱,可也以利用兴义会经营赌场的经验,把自己手里的生意扩大规模,做的更大更强。

沈夜离本身对天玄会是没什么感情的,他能走到今天都是蒋南天的一手提拔。但既然蒋南天都能被他搞成这样,他对卫老大忘恩负义,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明明沈夜离和兴义会的关系正处于风口浪尖,前几天还莫名其妙端了兴义会的老窝。在这非常时期,为什么他还要刻意提起兴义会的事情?

不止是伊臣和其他人,卫老大也十分惊讶。他皱眉看着沈夜离,像是难以置信般的问:“真是兴义会?你肯定没有看错?”

沈夜离面露愧疚:“是夜离无能,让兄弟们受了损失。自从兴义会来到本地之后,就盯上了我手下的赌场,因为我们天璇堂跟他们做的是差不多的生意,他们将我视为竞争对手,因此三天两头总是来找麻烦。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兴义会的大本营不在本地,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毫无顾忌,打砸抢杀无恶不作。但我们天璇堂还是要做生意的,我想得更多的总是如何为老大赚钱,所以面对兴义会挑衅的时候总是绑手绑脚,不想跟他们正面冲突,影响赌场的生意。”

他这一番言辞说的情真意切,楚楚动人,将自己对老大忠心耿耿以及面对强敌无能为力的痛苦,描绘的淋漓尽致。要不是卫老大没有发话,其他人不敢抢话头,否则,估计不少人都要争先恐后的来同情沈夜离了。

而就在这时,却偏偏有人胆子大的不讲规矩。

沈夜离正在这边凄凄惨惨的演苦情戏,那边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既然沈副堂主被一个小小的兴义会搞得这么为难,为什么不请我们玉衡堂来帮忙呢?”

发话的自然就是玉衡堂的堂主乔笙了,只见他半个身子都陷在太师椅里,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大大咧咧丝毫不在乎形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夜离,说:“别告诉我……你是舍不得出钱吧,沈副堂主?”

沈夜离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乔笙的话让他很烦。演戏自然是要一气呵成才能迷惑人心,现在他演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说不定卫老大就会突然清醒过来明白什么,敏感的洞察到他的真实想法。

于是,沈夜离心念一转,略显为难地说:“乔堂主,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嘛,我们天璇堂是做生意的,只是一心想要为老大挣到更多的钱,并不想跟那些不讲道理的流氓产生什么严重的冲突。所以,以往兴义会来闹事的时候,我总是让人尽量顺着他们的心意,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把他们送走就好。”

“而要是麻烦玉衡堂出手了,事情就会闹大,如果是一两场冲突,或许是天玄会占到优势,但兴义会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流氓。要是玉衡堂的兄弟们赶走他们以后,就此一直可以清净也就罢了,怕的就是你们收工走人,事后他们又卷土重来加倍找我们麻烦,到时候我们还怎么做生意?而如果是要一了百了,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了,得先按兵不动寻找机会,然后再最好的时机,一击必杀。”

说到这里,沈夜离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转向卫老大,笑了笑:“不过,这一击必杀的机会已经找到了。我不想麻烦帮会里的兄弟们,所以没有动用其他堂口的力量,自己尽量想办法,为天玄会拔掉了这心头刺,今后,我们天璇堂再也不用担心兴义会会来找麻烦了。”

卫老大不动声色地问:“哦?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沈夜离笑笑:“老大想必也知道,几天前我派人端了兴义会的老窝。他们的据点魅夜那边死伤惨重,当家老大刘远雄下落不明。兴义会在我们本地还没有形成气候,魅夜就是他们唯一的据点,没有了魅夜,兴义会短期很难东山再起,等于已经是土崩瓦解了!”

听到这里,伊臣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夜离要演这样一出彩复杂的戏码了!

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听到这里,伊臣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夜离要演这样一出彩复杂的戏码了!

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听到这里,伊臣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夜离要演这样一出彩复杂的戏码了!

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第68章

何长老闻言,不免刻薄地冷笑起来。他故作叹息,摇了摇头,手中的龙头杖重重在青石地面上磕了两下:“不像话,真是不像话!大少爷你如今是翅膀长硬了,越来越不在乎帮里的规矩!背着我们胡乱给自己安心腹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在公开场合袒护他!如此下去,你是打算无视我们这些长老,和那些为天玄会辛苦卖命的堂主们吗!”

说完,他矛头一转,又恶狠狠地针对起了伊臣:“还有你!年纪轻轻的,正事不干,光想着奉承拍马平步青云,像什么样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吃不得一点苦头!”

何长老的声音振聋发聩,连空气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间,在座的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空气里安静的连一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故作正派,乱扣帽子,这就是何长老的拿手好戏了。他在天玄会里虽然没什么实权,但仗着自己年逾古稀,颇受敬重,对于看不顺眼的后辈总是乱说一些不讲道理的话。然而在这世上,有理的反而怕没理的,不管伊臣立下多少功劳,拥有多少才能,只要他被何长老一顶帽子扣上去,说他对老大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满脑子都是旁门左道,那谅他有再多的嘴也说不清。

而如果伊臣胆敢当众辩驳,何长老又可以批评他不讲辈分,胡乱顶嘴,没有教养……这样接二连三的帽子他早就使用的驾轻就熟了。这些年来,凡是在帮会里他看不顺眼的年轻人,都被他这么收拾过,而年轻人眼笨嘴拙,看不清何长老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那颗狭隘恶毒的心,面对他的责难总是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今天,何长老也本没把叶伊臣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年轻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初入职场的上班族,还是混帮派的小流氓,只要年纪不大,必定就是一群脑子笨脸皮又薄的菜鸟。要收拾这些菜鸟,他不必亲自动手给他们造成什么切实的伤害,只要扔出几句冠冕堂皇的批评责骂,就足够让他们面红耳赤,被他牵着鼻子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么多缺点。

所以,扔出刚才那些话以后,何长老便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清茶。他既然已经放话出去,把叶伊臣好好贬低了一顿,卫霆飞接下来自然就不能再帮他打圆场了。否则的话,就真会显得他这个人小气护短,不讲规矩,在众人面前会失掉他大少爷的面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何长老收声以后,卫霆飞也没有再说话。不仅没有说话,他连多看一眼伊臣也不能,现在的状况,不是大家私下里吵架,互相帮来帮去的没关系,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卫霆飞的一言一行都是被人看着的,稍微有什么地方做的不恰当,那些难听的消息就会立刻传出去,将他迅速抹黑。

伊臣也十分庆幸卫霆飞没有再继续袒护他,如果他打破沉默反驳何长老,反而倒不好办了。伊臣知道,何长老表面上在指责卫霆飞,实际的矛头却是针对自己的。如今卫霆飞在帮会里的地位稳固,短期内无法撼动,所以这个老头才决定从他新来的心腹下手。自己这个心腹进帮会的时间短,没有什么势力,更加容易干掉,而帮会里卫霆飞那一派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有才能的家伙能赶走一个是一个,

想到这里,伊臣反而觉得有点高兴。看来何长老是认为他能给卫霆飞如虎添翼,具有威胁,因此才百般为难他;如果今天在场的只是一个蠢笨无用的小角色,估计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吧。

于是,伊臣微微一笑,就这样接下了何长老的战书。

他略微寻思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何长老的意思是,我叶伊臣这个人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手里没有一点真本事。卫先生将我带在身边,是侮辱了他的身份,是不是?”

何长老冷冷一笑:“你手里有什么本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惋惜大少爷,好好的一个卫家的继承人,原本未来前途坦荡,现在却稀里糊涂的迷惑在了美人暖帐,生生堕落成一个昏君!”

青龙堂里立刻骚动起来,何长老这么说,分明就是在讽刺叶伊臣和卫霆飞私下有不正当的那种关系。一时间,众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看起好戏,这一次何长老把这个新人抹的可真够黑的,看来他真觉得这小子威胁很大,必须尽早除掉才是。

而伊臣受了这番羞辱,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一笑:“何长老对卫先生怒其不争,扼腕叹息,当真令人动容。不过,我想您认识卫先生的时间总要比我来的久吧?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难道还不够您看清楚卫先生到底是怎样的品行吗?暂且不论我只是一个平凡寻常的人,就算我再生的惊艳四座,工于心计,以某些手段迷惑了卫先生……难道,您觉得他一定会就此沦陷?您是不是太看不起这位您侍奉了几十年的大少爷了?!”

伊臣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字字珠玑,立刻,何长老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他讪讪一笑,手中的龙头杖敲击着地面:“叶先生,你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我还没出口教训你,你反倒是教训起我来了?真是好一个仗势欺人!”

伊臣又笑笑:“仗势欺人从何而来?我仗了谁的势?卫先生?何长老,您可别忘了,现在并不是私下里闲聊唠嗑,而是整个天玄会严肃议事的时间!在这种时候,卫老大和卫先生是会议的主持者,底下的人都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的手下。这种时候,在这座青龙堂里,只有卫家的人才是老大,只有他们才可以议事做主,只有他们才可以决定应该赏谁和罚谁。”

“这种时候,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自然会有当权的老大来处罚我。而现在,老大还没有发话,却突然有人给我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算什么?算是抢走了老大的权力,自己私自做主吗?!”

何长老的脸色越发难看。

刚才,他扣了叶伊臣几顶帽子,叶伊臣现在居然又换了更厉害的帽子,把它们狠狠扣了回来!他说的没错,身在青龙堂自然是卫家人做主,就算要指责卫霆飞,也得是卫老大或者卫夫人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这个长老来发话?

而这时,伊臣又加了一句:“况且,大庭广众之下,手下的兄弟被人污蔑,老大帮着说话又有什么不对?难道应该帮着一起污蔑吗?卫先生愿意袒护我,正是证明了他是一个待兄弟亲如手足的老大,我心里十分感动。我想,就算换一个人,比如说何长老您现在遭人污蔑,卫先生也一定会出面为您讨个公道的!”

“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何长老嘶声喊了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伊臣笑了笑,“清者自清,何长老到底有没有污蔑我,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何长老咬着牙,脸上的肌抖动着,表情难看之极。

而这个时候,卫霆飞也适时了一句:“伊臣说的没错,兄弟们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对,今天我自然会提点。至于兄弟彼此之间,在这种时候就不要互相仇视了,我也知道诸位之间多少有点过节,但平时从不多问,尽量让你们自己解决。自己解决的意思就是,让你们私下解决,不要闹到今天正经的场合,那样的话就太难看了。”

闻言,何长老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今天他原本打算给叶伊臣一点颜色看,连带着教训卫霆飞几句,却没想到他们俩反而联合起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刚才明明是以教训后辈的前辈身份开口指责的,现在叶伊臣和卫霆飞一唱一和,反而让他变成了在公开场合搞兄弟内斗的小气鬼了!

在天玄会里,从来就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羞辱他!当下,何长老就两眼发黑,天旋地转,心脏狂跳的像是要窜出了喉咙后。

卫霆飞见状,故作体贴地问:“何长老,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让人扶您下去休息一会儿?”

何长老愤恨地瞪着卫霆飞,一阵接一阵的喘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静下来,似乎有重振旗鼓重新再战的意思。

笑话,他今天辛辛苦苦来到青龙堂,就是为了好好杀一杀卫霆飞的锐气,顺便干掉他身边那个新上位的小白脸。不达到这些目的,他怎么可能罢休!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十分狡猾的放缓了语气,勉强笑了笑,说:“既然大少爷这么说,那想必叶先生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必然有过人之处?这过人之处到底在哪里,帮里的兄弟们都很有兴趣,不如大少爷就趁今天的机会好好说说,也能让帮里的年轻人向叶先生多学学?”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私人助理比原来的文名更好,和谐时期以后,干脆就不改回来了吧=vvv=

☆、第69章

伊臣笑笑,知道何长老这是又换着法子来为难他了,便故作谦虚地说:“我才刚进帮会不久,许多事情还不懂,今天也是被卫先生带着来见见世面的。要说为帮会立功,还得靠在座各位长老和堂主,我还差得远呢。”

何长老测测地一笑:“当真如此?”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上前一步。那名随从身穿着浅灰色的西装,看起来是何长老自己带来的人,他的相貌就跟何长老一般模样,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善类。

何长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大声问随从:“帮里的事情,我现在也管的少了。这位叶先生的情况,你清楚吗?来跟我说说!”

尖嘴猴腮的随从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回答:“叶先生分明就是谦虚了,帮里的大家都知道,叶先生既有胆量又有谋略,才刚进帮会不久,就一个人独闯兴义会的老窝,把他们的据点魅夜给端了!”

何长老立刻露出惊异的神色,转头问伊臣:“居然有这种事?叶先生,这么大的功劳你居然瞒着不说,真是太谦虚了!”

伊臣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能客气地笑笑:“只是帮了卫先生一点小忙而已,何足挂齿。”

何长老又是测测地一笑:“叶先生嘴上客气,做事嘛,我看你其实是一点都不客气。我问你,你独闯魅夜的事情,是真是假?”

“没有半分虚假。”

“呵呵,那我倒是不明白了。刚才沈副堂主说,天璇堂与兴义会的恩怨由来已久,他也一直想跟他们做个了断。你们俩原本毫无瓜葛,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这时,沈夜离也适时加了一句:“要是我没记错,那天叶先生还凑巧抢在我前头下手了吧?亏我准备了半天,到了魅夜却只看到一副乱七八糟的场面,当家的老大刘远雄正不省人事,魅夜里乱成一锅粥了呢。”

伊臣怔了怔,不禁在心里冷笑。

这个沈夜离,还真是会颠倒黑白。他所谓的准备了半天,只不过是黄雀在后,是事先掌握了别人的行动,然后偷偷跟在后面捡便宜吧?那天晚上,虽说最后端了整个魅夜的是他,但前提是刘远雄已经完蛋了,魅夜群龙无首。

魅夜的那种管理模式,全是老大一个人说了算,没了老大就是一盘散沙。面对那盘散沙,沈夜离干掉他们就像砍瓜切菜那么简单,这和干掉老大绝对不是同一个难度。

只是收拾残局而已,他居然也好意思说自己准备了半天。

而更糟糕的是,经过何长老和沈夜离这么一唱一和,魅夜那件事的质就有些变了。原本是伊臣独闯虎,沈夜离跟在后面捡便宜,现在被他们一通搅合,倒是变成了伊臣抢在沈夜离前面下手,硬生生地抢走了他的功劳。

伊臣干掉刘远雄的事情,原本就在天玄会里传的很玄乎,这么一来更是哪里看起来都充满了疑点。一时间,在座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十分奇怪为什么额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叶伊臣和沈夜离居然会在同一天行动,先后出手去对付兴义会。

伊臣心说不妙,如果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就算了,但要是引起了猜疑,再要解释清楚就会比较麻烦。果然,很快又有一位李长老开口了,这位李长老鹤发童颜,和颜悦色,早年也是开阳堂的一名医者。他虽然并不是沈夜离和宁溪那一派的,但本身十分讲究辈分和资历,因此总是对后辈比较严苛。

今天也是一样,虽然李长老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既然矛盾的主角是堂主和一个新人,他自然下意识的想为堂主说几句话。

只见李长老轻抚白须,和颜悦色地说:“伊臣,你刚进帮会,急于想立功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天玄会这么大,树敌又多,何必非要去争夜离手上的那块呢?帮会里,能让你发挥才能的地方还有很多,目光不用太狭隘。”

李长老刚说完,何长老又接着阳怪气地开口了:“李长老,你说得轻巧,但伊臣都已经表示过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新人了,偌大的天玄会,你让他从哪里着手?……说到这里,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叶先生口口声声说自己懂得不多,进帮会的时间也不久,为什么却能把沈副堂主和兴义会的情况掌握的这么准确?”

说着,他凉凉地向卫霆飞投去一道视线,语带讥讽地说:“恐怕……这其中是利用了什么特殊的情报渠道,或者有什么好心人事先告知的吧?否则的话,光凭叶先生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准确的计算好行动时间,又十分走运的大获全胜呢?”

伊臣脸色微冷,看样子,他抢沈夜离功劳的这顶帽子是被扣定了。

不仅如此,何长老还顺势又一次为难了卫霆飞。他的潜台词很明显,叶伊臣这种新人既不可能了解兴义会的情况,也没有能力独自立功,肯定是卫霆飞在后面撑腰。不仅如此,沈夜离的计划肯定也是卫霆飞走漏了风声,叶伊臣正是从卫霆飞那里得到了消息,才能准确地抢在沈夜离前头立功,一下子大放光彩。

对掌权的家族来说,这是一个很麻烦的栽赃,因为卫霆飞身为卫家人,至少要在表面上做出公正严明的样子。现在何长老和沈夜离一唱一和,接二连三的给卫霆飞和伊臣泼脏水,这让伊臣立功的事情在局外人的心目中大打折扣,并且更会怀疑到卫霆飞在这件事上有失公允。

堂堂的大少爷,利用一个为帮会打拼多年的堂主,来给自己的小情人制造立功机会。这种事情,传出去实在是难听极了。

伊臣的心里一阵寒冷,他并不害怕自己被泼脏水,只是为卫霆飞不值,为卫家人不值。如今的天玄会,是卫家带领着一群兄弟辛苦打拼出来的,没有卫家就没有这群人的今天,他们本不可能舒舒服服的在帮会里养老,也不可能坐在如此豪华舒适的正堂里品茶聊天。

然而,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却如此忘恩负义,不但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还想尽办法给卫家人添上各种污名,硬是要将卫霆飞歪曲成一个色令智昏的蠢货。他们要让所有的局外人都以为,卫霆飞并不配继承卫老大的衣钵,天玄会的掌权家族应该更新换代了。

想到卫霆飞这十年来独自在枪林弹雨中辛苦打拼,守着天玄会与海外进行贸易来往的重要渠道,可难得回国一次,竟然还要饱受这些衣冠禽兽的刁难,伊臣真是气得快要坐不住了。

别人为难他是无所谓,他原本就是为了助卫霆飞一臂之力而来,只要能帮上卫霆飞的忙,他并不在乎别人是怎样看待他的。但是,他受不了卫霆飞当众被这些乌合之众怀疑和羞辱,他是将来要接替卫老大的衣钵,成为天玄会掌权人的,就算他再如何宽容忍让,也不能被一群小角色爬到头上去!

但是,伊臣也明白,既然身为卫家人,那不论是卫老大,卫夫人或者卫霆飞,也都只能比底下的兄弟们更加宽容忍让。今天在青龙堂里,如果堂主或者长老出言不逊,之后顶多被人说成是不讲规矩,不懂道理,太不像话;然而,要是卫家人的哪一句话说的不恰当,那可就要被人群起而攻之了。

无足轻重的小虾米,可以肆无忌惮;可当权的老大身在高位,为了顾全大局,有时候只能多加克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他们也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他们身为掌权者的倨傲形象会土崩瓦解,掌权的地位也会更加岌岌可危。

何长老说完话以后,一时之间青龙堂里再没有人出声。卫老大神情微冷,低头品茗,卫夫人在一旁摇着羽毛扇,专注地欣赏着自己的艳红指甲。而身在风口浪尖的卫霆飞,则眉头微皱,貌似不悦。

但不愧是卫霆飞,被手下的人如此羞辱了一番,他并没有失去理智的大发雷霆。听着何长老说完话,看他暂时是没戏可演了,卫霆飞才抬起头,唇边一抹冷笑:“何长老,很感谢您多年为了帮会含辛茹苦,呕心沥血。能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如此严格的教育新人,真是辛苦你了。”

何长老一时有些莫名,他不明白自己乱扣帽子,猛泼脏水,卫霆飞为什么还反过来感谢他。但既然卫霆飞不反击,何长老也没办法一句接一句的继续找麻烦,只能略显勉强的笑笑:“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大少爷不必夸我。”

卫霆飞冷冷一笑:“何长老,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刚才的那些话,可不是在夸你!你是误会了吧!”

☆、第70章

伊臣笑笑,知道何长老这是又换着法子来为难他了,便故作谦虚地说:“我才刚进帮会不久,许多事情还不懂,今天也是被卫先生带着来见见世面的。要说过人之处,还是在座各位的长老和堂主比我强得多,我还差得远呢。”

何长老测测地一笑:“当真如此?”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上前一步。那名随从身穿着浅灰色的西装,看起来是何长老自己带来的人,他的相貌就跟何长老一般模样,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善类。

何长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大声问随从:“帮里的事情,我现在也管的少了。这位叶先生的情况,你清楚吗?来跟我说说!”

尖嘴猴腮的随从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回答:“叶先生分明就是谦虚了,帮里的大家都知道,叶先生既有胆量又有谋略,才刚进帮会不久,就一个人独闯兴义会的老窝,把他们的据点魅夜给端了!”

何长老立刻露出惊异的神色,转头问伊臣:“居然有这种事?叶先生,这么大的功劳你居然瞒着不说,真是太谦虚了!”

伊臣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能客气地笑笑:“只是帮了卫先生一点小忙而已,何足挂齿。”

何长老又是测测地一笑:“叶先生嘴上客气,做事嘛,我看你其实是一点都不客气。我问你,你独闯魅夜的事情,是真是假?”

“没有半分虚假。”

“呵呵,那我倒是不明白了。刚才沈副堂主说,天璇堂与兴义会的恩怨由来已久,他也一直想跟他们做个了断。你们俩原本毫无瓜葛,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这时,沈夜离也适时加了一句:“要是我没记错,那天叶先生还凑巧抢在我前头下手了吧?亏我准备了半天,到了魅夜却只看到一副乱七八糟的场面,当家的老大刘远雄正不省人事,魅夜里乱成一锅粥了呢。”

伊臣怔了怔,不禁在心里冷笑。

这个沈夜离,还真是会颠倒黑白。他所谓的准备了半天,只不过是黄雀在后,是事先掌握了别人的行动,然后偷偷跟在后面捡便宜吧?那天晚上,虽说最后端了整个魅夜的是他,但前提是刘远雄已经完蛋了,魅夜群龙无首。

魅夜的那种管理模式,全是老大一个人说了算,没了老大就是一盘散沙。面对那盘散沙,沈夜离干掉他们就像砍瓜切菜那么简单,这和干掉老大绝对不是同一个难度。

只是收拾残局而已,他居然也好意思说自己准备了半天。

而更糟糕的是,经过何长老和沈夜离这么一唱一和,魅夜那件事的质就有些变了。原本是伊臣独闯虎,沈夜离跟在后面捡便宜,现在被他们一通搅合,倒是变成了伊臣抢在沈夜离前面下手,硬生生地抢走了他的功劳。

伊臣干掉刘远雄的事情,原本就在天玄会里传的很玄乎,这么一来更是哪里看起来都充满了疑点。一时间,在座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十分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叶伊臣和沈夜离居然会在同一天行动,先后出手去对付兴义会。

伊臣心说不妙,如果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就算了,但要是引起了猜疑,再要解释清楚就会比较麻烦。果然,很快又有一位李长老开口了,这位李长老鹤发童颜,和颜悦色,早年也是开阳堂的一名医者。他虽然并不是沈夜离和宁溪那一派的,但本身十分讲究辈分和资历,因此总是对后辈比较严苛。

今天也是一样,虽然李长老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既然矛盾的主角是堂主和一个新人,他自然下意识的想为堂主说几句话。

只见李长老轻抚白须,和颜悦色地说:“伊臣,你刚进帮会,急于想立功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天玄会这么大,树敌又多,何必非要去争夜离手上的那块呢?帮会里,能让你发挥才能的地方还有很多,目光不用太狭隘。”

李长老刚说完,何长老又接着阳怪气地开口了:“李长老,你说得轻巧,但伊臣都已经表示过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新人了,偌大的天玄会,你让他从哪里着手?……说到这里,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叶先生口口声声说自己懂得不多,进帮会的时间也不久,为什么却能把沈副堂主和兴义会的情况掌握的这么准确?”

说着,他凉凉地向卫霆飞投去一道视线,语带讥讽地说:“恐怕……这其中是利用了什么特殊的情报渠道,或者有什么好心人事先告知的吧?否则的话,光凭叶先生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准确的计算好行动时间,又十分走运的大获全胜呢?”

伊臣脸色微冷,看样子,他抢沈夜离功劳的这顶帽子是被扣定了。

不仅如此,何长老还顺势又一次为难了卫霆飞。他的潜台词很明显,叶伊臣这种新人既不可能了解兴义会的情况,也没有能力独自立功,肯定是卫霆飞在后面撑腰。不仅如此,沈夜离的计划肯定也是卫霆飞走漏了风声,叶伊臣正是从卫霆飞那里得到了消息,才能准确地抢在沈夜离前头立功,一下子大放光彩。

对掌权的家族来说,这是一个很麻烦的栽赃,因为卫霆飞身为卫家人,至少要在表面上做出公正严明的样子。现在何长老和沈夜离一唱一和,接二连三的给卫霆飞和伊臣泼脏水,这让伊臣立功的事情在局外人的心目中大打折扣,并且更会怀疑到卫霆飞在这件事上有失公允。

堂堂的大少爷,利用一个为帮会打拼多年的堂主,来给自己的小情人制造立功机会。这种事情,传出去实在是难听极了。

伊臣的心里一阵寒冷,他并不害怕自己被泼脏水,只是为卫霆飞不值,为卫家人不值。如今的天玄会,是卫家带领着一群兄弟辛苦打拼出来的,没有卫家就没有这群人的今天,要不是卫家,他们本不可能舒舒服服的在帮会里养老,也不可能坐在如此豪华舒适的正堂里品茶聊天。

然而,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却如此忘恩负义,不但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还想尽办法给卫家人添上各种污名,硬是要将卫霆飞歪曲成一个色令智昏的蠢货。他们要让所有的局外人都以为,卫霆飞并不配继承卫老大的衣钵,天玄会的掌权家族应该更新换代了。

想到卫霆飞这十年来独自在枪林弹雨中辛苦打拼,守着天玄会与海外进行贸易来往的重要渠道,可难得回国一次,竟然还要饱受这些衣冠禽兽的刁难,伊臣真是气得快要坐不住了。

别人为难他是无所谓,他原本就是为了助卫霆飞一臂之力而来,只要能帮上卫霆飞的忙,他并不在乎别人是怎样看待他的。但是,他受不了卫霆飞当众被这些乌合之众怀疑和羞辱,他是将来要接替卫老大的衣钵,成为天玄会掌权人的,就算他再如何宽容忍让,也不能被一群小角色爬到头上去!

但是,伊臣也明白,既然身为卫家人,那不论是卫老大,卫夫人或者卫霆飞,也都只能比底下的兄弟们更加宽容忍让。今天在青龙堂里,如果堂主或者长老出言不逊,之后顶多被人说成是不讲规矩,不懂道理,太不像话;然而,要是卫家人的哪一句话说的不恰当,那可就要被人群起而攻之了。

无足轻重的小虾米,可以肆无忌惮;可当权的老大身在高位,为了顾全大局,有时候只能多加克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他们也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他们身为掌权者的倨傲形象会土崩瓦解,掌权的地位也会更加岌岌可危。

何长老说完话以后,一时之间青龙堂里再没有人出声。卫老大神情微冷,低头品茗,卫夫人在一旁摇着羽毛扇,专注地欣赏着自己的艳红指甲。而身在风口浪尖的卫霆飞,则眉头微皱,貌似不悦。

但不愧是卫霆飞,被手下的人如此羞辱了一番,他并没有失去理智的大发雷霆。听着何长老说完话,看他暂时是没戏可演了,卫霆飞又静待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唇边一抹冷笑:“何长老,很感谢您多年为了帮会含辛茹苦,呕心沥血。能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如此严格的教育新人,真是辛苦你了。”

何长老一时有些莫名,他不明白自己乱扣帽子,猛泼脏水,卫霆飞为什么还反过来感谢他。但既然卫霆飞不反击,何长老也没办法一句接一句的继续找麻烦,只能略显勉强的笑笑:“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大少爷不必夸我。”

卫霆飞冷冷一笑:“何长老,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刚才的那些话,可不是在夸你!你是误会了吧!”

☆、第71章

关于沈夜离吃里扒外的谣言,已经传了有一阵子,这次他悄无声息突然端了兴义会的老窝,也很是让人意外了一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趁着叶伊臣独闯虎的机会跟他争功,还是在什么交易上跟刘远雄谈崩了,所以杀人灭口?

还是说,他压就没把兴义会当成盟友,只不过是装作盟友的样子从他们手里捞一票,然后干掉他们潇洒走人,既赚了钱又立了功,一箭双雕?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那天晚上沈夜离的行为确实十分可疑,卫霆飞和卫老大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他们按兵不动,是打算在今天的聚会上好好审问沈夜离一番,但沈夜离正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才会提前主动把这件事给说出来。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天璇堂长久饱受兴义会的骚扰,他打不过对方又不想打,所以忍辱负重静待时机。那天晚上,他也是看准了机会才会准确出手,一击必中。

究竟这算不算跟在叶伊臣后面趁火打劫,还是凑巧他们俩都在同一天行动,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夜离主动挑起这个话题,将自己的为难遭遇一番诉苦,已经完全占得了先机。

沈夜离的话说的很动听,既把自己描述的很可怜,又向卫老大表示了一番忠诚心。总之,他受尽了委屈都是为了天玄会,他忍气吞声都是为了天璇堂的生意,他彻头彻尾就没有任何私心。不管这些话里有多少真实的成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卫老大也没办法再为难他。

先发话的总是抢占先机,沈夜离把自己巧妙的赞美了一番。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卫老大再兴师问罪或者多加怀疑,就会显得自己心狭隘而且小气。何况,卫老大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恐怕他比沈夜离更清楚,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果然,听完沈夜离那一番感人肺腑的解释,卫老大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他脸上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语气也比刚才柔和了一些:“这么说来,夜离,真是辛苦你了。天璇堂和兴义会之间有这么多矛盾,但你一直都忍气吞声,静观其变,实在是很不容易。”

沈夜离故作大度地笑笑:“为了帮会,我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这些年来我们天璇堂的摊子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红火。老大您也明白,人红是非多,我们生意做得好自然会被人看上,除了兴义会以外,有不少敌对的小帮会也总是对我们的地盘虎视眈眈。毕竟,我手下一个赌场的规模,一个月的收入都能养活一整个小型帮会了。”

“这一次,勉强算是我走了运气,能够灭掉兴义会,但今后说不定还会有第二,第三个兴义会接踵而来。实话说,我们天璇堂大多都是生意人,拳脚功夫实在是不行,所以如果老大您真的明白我们堂口到底有多不容易,不如……?”

卫老大当然心领神会,问:“你是想多要几个保镖?”

沈夜离笑笑:“卫老大果然懂我们的难处,那些敌对帮会也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家伙,比不上兴义会这么不要命。如果我的赌场和俱乐部外面能多几个人,说不定他们就不敢来了。这样的话,今后我们做生意也能放心一些。”

卫老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夜离又加了一句:“只是,这样就麻烦乔堂主……”

他话音未落,突然有人说话了。

是卫霆飞。

只见卫霆飞神态温和,但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不冷不热地说:“沈副堂主,我看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玉衡堂了吧。你刚才也说了,敌对帮会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他们说到底都不敢贸然在我们天玄会的地盘上动手,只不过是些没教养的小角色,对不对?”

沈夜离咬了咬牙,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敢公开跟大少爷唱反调,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对,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卫霆飞笑笑:“玉衡堂的人本来就不多,质也跟一般堂口不相同,沈副堂主雇佣他们得花不少钱。杀**焉用牛刀,这件事就让我帮你办了吧,明天我就派一批手下过去帮你……十个人,哦不,二十个人,怎么样?”

沈夜离的面容微微苍白,半晌,只能勉强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大少爷了。”

伊臣在心里笑笑,看来卫老大和卫霆飞,都很清楚沈夜离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帮会里的人都知道,沈夜离的心眼挺小的,他很记仇。刚才乔笙公开跟他唱对台戏,他心里肯定很不高兴,所以就用敌对帮会来捣乱为借口,想从乔笙的玉衡堂要人。

如果坐视不理,说不定他会编出更多的动听故事,直接就让乔笙过去帮他。乔笙虽然是一个专业的杀手,一身功夫,但如果是到了工于心计的沈夜离手下,是生是死还真的很难说。

想到这里,伊臣又想起刚才沈夜离因为卓麟出言不逊,而企图拉拢他的那件事了。看来,这就是沈夜离最擅长的对付人的手段,如果人在别处,他自然鞭长莫及;但要是人到了他的手下,要杀要剐还不是他说了算?

幸好,卫老大和卫霆飞也不是省油的灯,卫霆飞一眼就看出沈夜离是想为难乔笙,立刻抢在他之前发话,替乔笙解了围。伊臣这么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看乔笙,刚才有一瞬间身处风口浪尖,但是那家伙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依然一只脚踩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手里握着一只紫砂壶,正在悠闲品茗。

还真是淡定自若。

但像是他这种人,已经见惯了帮会里的风浪,就算真的跟沈夜离杠上,他也一定有办法可以脱身的。反倒是,伊臣想着想着,不免倒是想到了自己,从刚才开始他就总觉得有谁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逗留着,那视线可能是沈夜离,可能是宁溪,可能是其他人,甚至可能不止一个人。

伊臣知道,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但兴义会一战之后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今天,一定会有人向他发难,给他颜色看,让他下不了台。

他得多加小心才是。

果然,找保镖的话题结束以后,沈夜离又跟卫老大随便闲聊了几句,汇报了一些堂口的营业状况。沈夜离汇报完毕之后,话音才刚落下,另一边就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的声音。

“你们这些家伙,尽顾着自己这群老人闲聊,也不给新人一点发言的机会?今天的青龙堂里有一张引人注目的新面孔,就这么把人晾在一边,真是不像话!”

发言的是一个相貌刻薄,尖嘴猴腮的老人。他身穿一件鼠灰色中式对襟长袍,头戴宽檐帽,手里持一龙头杖,脚下踩着一双布鞋,看起来就像一个旧时代的教书先生。

这位老人,人称何长老,像他这样年事已高的长老,帮会里还有七八位。这些长老论辈分都是属于卫老大的父辈,甚至是爷爷辈的了,即使是卫霆飞面对他们,也要尊称一声长老。

这些人,早在卫老大刚进天玄会的时候,大多就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是天玄会的第一批元老。卫老大在帮会掌权之后,曾经发起过几次肃清,那些老人里有赞成他的,反对他的,看不起他的,甚至有人心目中藏着更加适合当老大的人选,只是暂时蛰伏在帮会里等着寻找机会扳倒卫老大,然后将新老大捧上位。

这些老人里,少数几个人太具有威胁,被卫老大下狠心干掉了。剩下的人,不论他们的心意如何,卫老大都尽量以礼相待,给他们最舒适的养老环境。当然,这些长老虽然手里没有实权,但在帮会里的地位相当高,平常有大小事需要商量的时候,卫老大总是会邀请他们出席,参与议事。

而关于这位何长老,伊臣也略有所知。在帮会里,他不喜欢卫霆飞,而力挺沈夜离的传言由来已久,所以这次卫霆飞突然高调的招到了一个心腹,而且心腹还迅速立了功,何长老自然要为难一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听见何长老这么问,卫老大还没有说话,卫霆飞倒是先开口了。

他客气地笑笑:“在座各位我看都是熟面孔,不知何长老说的新人是谁?”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卓麟的肩膀:“如果您说的是卓麟,那他是久居国外,对帮会的情况不了解。今天是头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

何长老测测地一笑:“大少爷,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分明就知道我不是在指二少爷。你也说了,二少爷久居国外,也没听见风声说他会回国参与国内的事务,估计就是来游山玩水的吧?我指的是坐在二少爷身边,那个不知道什么名分的年轻人!”

卫霆飞又笑笑:“不知道什么名分,这是什么意思?凡是今天能坐在这间青龙堂里的,都是天玄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何长老您退隐江湖时间太久,有些年轻人您不认识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不认识是一回事,不知道什么名分又是另一回事,因为自己不认识,就直接把别人的身份给抹杀了,您……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呢?!”

☆、第72章

沈夜离的语气十分客气,却似乎字字带刺:“叶先生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你虽然名义上是独闯敌营,事实上也带了几个自己人的,是吧?当然,那些人可以暂且不提,但除了他们,你还动用了一位堂主,是不是?别说你只是大少爷的一个小小心腹,就算大少爷自己,当年刚刚正式进入帮会的时候,也没有资格亲自调用堂主的!”

他的话音未落,底下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伊臣在心中叹息,沈夜离果然是一个麻烦的角色。他不但蛮不讲理,颠倒黑白,而且很善于制造半真半假的谎言。原本十分简单的事情,被他用了一些暧昧的词句来表达,这分明是在故意惹人猜疑。

他转头看了乔笙一眼,沈夜离所谓堂主自然就是指他了。不过,乔笙似乎对这边的话题本没兴趣,他懒洋洋地窝在太师椅里,抄着双手,居然在闭着眼睛打瞌睡。

伊臣有些哭笑不得,乔笙看这样子是不想蹚浑水了。也是,玉衡堂原本就是一个与其他堂口质完全不同的地方,堂口的成员只是拿钱办事,对帮会里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再说,乔笙不言不语的话,倒是也好办了,这样不管自己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任何矛盾之处。

于是,伊臣笑笑,在沈夜离准备再次开口质问些什么值钱,抢先坦白了:“沈副堂主,你不必这么含糊其辞,关于动用堂主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否认过。确实,因为动手之前担心战力不足,所以我雇佣了玉衡堂的乔堂主。”

“这么做,正是因为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资历。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是要做成一件什么事情,优秀的帮手又必不可少。在天玄会的所有堂口中,只有玉衡堂和其他堂口的情况不一样,任何人都可以以金钱为媒介,与玉衡堂的成员建立雇佣关系。乔堂主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合作伙伴,所以,我才前去向他求助。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沈夜离冷笑:“叶先生,你以为我们都是第一天进帮会,不懂堂口的规矩吗?玉衡堂的人确实可以用钱买到,但我可不认为,他们可以被你这样的生面孔随随便便的买到!”

伊臣又笑笑:“哦?那沈副堂主的意思,是跟刚才何长老的意思一样,认为我在帮会里办事是走了特殊的渠道,或者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沈夜离冷冷地反问:“你说呢?”

伊臣想了想,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里的细节。去找乔笙帮忙的事情是卓麟暗示他的,他不准备把这份功劳给独占掉。更何况,作为卫霆飞的心腹,他也有义务为卫家的人美言几句,卓麟久居国外,对权力争斗的事情又没有兴趣,不擅长吹捧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包装自己身为卫家二少爷的形象,不懂得如何在帮会里树立权威。所以,既然有这个机会,伊臣觉得自己应该为卓麟说几句好话。

于是,他开口说:“其实……”

然而话音未落,卓麟突然在背后拽了他一下。

伊臣一愣,瞬间就噤声了。

沈夜离并没有注意到卓麟的动作,见伊臣突然呆立不动,脸色微变,还以为他是想不到合适的应对方法。他心中暗笑,嘴上却还轻飘飘地追问:“怎么了,叶先生?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吗??”

伊臣微微皱眉,心中对卓麟突然的奇怪行径感到十分疑惑。但这个时候,他既不能跟卓麟交谈,也不能转头去看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读他的意思才好。而卓麟坐在伊臣身旁,依然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除了背后紧拽住他的那只手,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伊臣想了想,略微犹豫着说:“其实……我找乔堂主帮忙,确实没有走任何特殊渠道,也没有使用什么手段。”

紧拽住他的那只手,立刻松开了。

伊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卓麟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他不想让人知道,在干掉兴义会老大的事情上,他也出了小小的一份力。他为什么要怎么做,现在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伊臣总算是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

而听到伊臣这么说,沈夜离的表情直接就僵住了。在他的预料中,谅叶伊臣也不敢在如此正式的场合说谎。沈夜离坚信,在剿灭兴义会的行动中,肯定还有别人帮叶伊臣出了一份力,这个人不一定是卫霆飞,但应该也是一个在卫家举足轻重的人。

可是现在,叶伊臣居然全盘否认了,他把功劳全部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这绝不可能!沈夜离已经构思了许多台词,准备在叶伊臣说实话以后出言嘲讽他,哪里想得到,叶伊臣居然什么都不说!

他咬了咬牙,十分的不甘心,忍不住提高声音:“这怎么可能!乔笙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去帮一个陌生人,就算你出再高的价码……不,你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就算再退一万步,假设你真的拥有巨款,能让乔笙动心,但和兴义会有恩怨的并不是你本人,你只是被波及到而已,又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损失,何必要做的这么卖力呢?光是要报仇的话,应该还有更多隐晦并且安全的方法吧?!”

说罢,他又转向乔笙,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然而,乔笙依然在闭目养神,鼻息间甚至发出轻轻的鼾声,好像正在熟睡。

有人低低的轻笑出声,这样的场面实在太滑稽。虽然乔堂主对这样的聚会总是不屑一顾,但当面跟沈夜离唱反调假装睡觉,这么有趣的事情也不常见。

而既然伊臣已经打算好要怎么应付沈夜离,自然就不可能再说实话。他看沈夜离又气又急,几乎要失去冷静的样子,脸上还是一副淡定的笑容:“沈副堂主,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既然是没有找人帮忙,你再怎么逼问,我也不可能编出一个人来给你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沈夜离咬牙:“你……!”

就在这时,从议事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发表过一句意见,一直在座位上安静聆听的开阳堂堂主柳随风,笑眯眯地说话了:“夜离,这点小事何必计较呢。既然伊臣说了没有找人帮忙,你就相信他没有,又能怎样呢?”

沈夜离越发愤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但是,他却无法出口反驳柳随风。在天玄会里,柳随风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对待帮会里的每一个兄弟都和蔼可亲。当年沈夜离还没有上位的时候,因为早年在餐厅里做洗碗工,大冬天用冰冷刺骨的水洗刷盘子,久而久之就落下了毛病,一到雨天,指关节就刺痛难忍。是他向开阳堂求医以后,柳随风亲自为他诊治,开药,敷药,才总算是救了他一命。

沈夜离毕竟不是一只只会乱咬的疯狗,他比一般人更敏锐,也更懂得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柳随风对叶伊臣挺有好感。但是念在过去的恩情,沈夜离又不能当面跟柳随风唱反调,只能勉强忍耐着,暂时偃旗息鼓,不再继续为难伊臣了。

他最后看了伊臣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既然柳堂主都为你说话,今天就算了。但是叶先生,我得提醒你一句,天玄会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如果你有真本事,将来诸位老大必然不会亏待你;但如果你偷懒钻空子,专搞一些旁门左道的话,恐怕你的路……是走不远的!”

伊臣笑笑:“我一定会谨记在心。”

呵,都已经无话可说了,最后还不忘扣一顶帽子。伊臣在心里暗暗苦笑,且不说他并非给卫霆飞吹枕边风才混到如今的位置,就算他真是大少爷的金丝雀,小情人,沈夜离居然敢当着卫家人的面,如此大模大样的教训他,真是胆大包天。

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见沈夜离如此神气的教训一个新人,一定会以为他才是老大的宠儿吧。

而这时,沈夜离和宁溪那边,情况却不太妙。在今天的议事中,他们原本打算好好搅一通混水,将内鬼的嫌疑转移到伊臣身上去。就算卫家人愿意挺他,也一定要让在座的其他人对他产生怀疑,而现在,这个目的并没有达成,被搅得一头雾水的虽然大有人在,但距离真正怀疑伊臣的品行,还差的很远。

但是,机会难得,趁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他们必须将内鬼的嫌疑从自己身上摆脱,成功的找到替罪羊。而现在,污蔑伊臣的计划进行的不顺利,接下来要换哪一招呢?

只见宁溪皱眉沉思,专注出神,不一会儿就像是有了计划,抬起头。

他一脸的和颜悦色,冲沈夜离笑了笑:“夜离,随风说得也没错。你虔诚护主的那份心,我们都明白,不过伊臣毕竟还年轻,在帮会里也没什么经验,逼问的太紧会吓到他的。不如,我们先来谈谈其他更重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准时更新了!

……明天来把最近几章的错字改一下QAQ

☆、第73章

沈夜离转头看了宁溪一眼,见他使了些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叶伊臣虽然最终一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但也不用急于一时,今天在场面上不用没完没了的逼着他,否则要是真的惹恼了卫家人,那也是挺麻烦的事情。

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该撒的气也撒完了,因为伊臣并没有胆大妄为的跟他反驳,他也基本已经无话可说。所以,沈夜离扣完最后一顶帽子以后,就暂时偃旗息鼓,收起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换上了和缓的态度。

只见他和颜悦色,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是冬日的冰山悄然融化,化作温暖的旖旎春光,一瞬间,刚才他那些嘲讽尖刻的样子,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瞬间变脸的招式,让伊臣再一次暗暗赞叹,他只听沈夜离温和地说:“当然了,叶先生,我本人对你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见你初入帮会,又立下大功,怕你过于得意而忘了本分,所以不免话重了一些。既然进了天玄会,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应该一心为老大办事,我今天的告诫,还望你谨记在心,今后一直能够谦逊稳妥的办事,稳重踏实的做好大少爷的心腹。”

伊臣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家伙还真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心狭隘,野心勃勃,完全忘了自己是靠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竟然还好意思一本正经的指点别人的。

不过,他也没必要在这里就拆穿沈夜离,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多谢沈副堂主的教诲,你的苦心我十分明白。能够进入天玄会,与你一起为老大办事也算一场缘分,今后也请沈副堂主多加指点了。”

沈夜离笑笑,没再搭理伊臣,而是转向了卫老大:“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宁堂主所说的事情了?”

宁溪立刻也跟着开口:“确实,老大,可能你会嫌我多事,但我刚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帮会内鬼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大认为,这件事要是胡乱污蔑了兄弟,恐怕不太好,但有关内鬼的嫌疑人范围本来就不大,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弄弄清楚?今天在场的诸位,也都是明白人,相信都不会错杀一个无辜的兄弟,也绝不对放过一个混账!”

卫老大皱了皱眉,似乎也十分意外,宁溪居然又会提起这件事。

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你这么说,今天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如果私下调查,可能会有人掩饰证据或者百般狡辩,但今天在场的人多,想必就算再怎样狡辩,也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宁溪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其实关于污蔑,老大也不用太担心。我明白老大体恤兄弟,心中多有顾忌,但其实这次的事情里,真正的嫌疑人也不多,稍微调查一下的话,相信不会错冤枉一个好人的。”

卫老大嗯了一声,问:“那依你看,到底是谁做了这些吃里扒外的事情?”

宁溪笑笑:“刚才夜离也说了,旧城区那边有一处废弃的港口,稍微修缮一下的话,将会对贸易往来至关重要。所以我想,与兴义会有所勾结的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借机霸占港口?如果他和兴义会狼狈为奸,真的能完全占据那处港口的话,我们在本城的海运贸易,相信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卫老大若有所思,沉声问:“你确实认为,这是内鬼与兴义会勾结的真正原因?”

宁溪点头:“原本我曾以为,或许是有人不满在天玄会的待遇,所以才与敌对帮会狼狈为奸,想要求得更好的前途,但仔细想想,兴义会那种乌合之众,能给出什么好东西呢?所以我认为,这其中应该隐藏着更深的含义,能够让一个人抛弃条件优越的兴义会,抛弃深明大义的老大您,必然是因为有更好的东西在诱惑他,让他能够下定决心,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卫老大双目微闭,凝神沉思,而后开口问:“所以,你的结论就是,唯有旧城区的港口,才有价值让内鬼这么做?”

“正是如此。”

“那如果基于这个猜测,可供怀疑的人就真的不多了。因为那个港口荒废已久,就连本地的年轻人也很少知道那个地方,唯一可能比较熟悉的,就只有一些从小在本城长大的老人了,但这样的人……”

卫老大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头。

他的视线在空气空气中游移着,慢慢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长老。

何长老早已退出了议事谈话,从刚才起就一直百无聊赖的旁听着。卫老大突然看他,他一时觉得十分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地问:“老大,这是怎么了?我可不知道什么港口的事情。”

然而,沈夜离却突然笑意盈盈地说:“何长老,您何必如此客气,大家都知道,在座的诸位里,就属您住在本城的时间最久了。”

何长老的面色微微一僵:“这……沈副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一辈子都在本地生活,从未离开过家乡。但仅仅因为如此,你们就毫无据地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宁溪笑笑,不冷不热地说:“何长老,虽然刚才老大已经放话,一旦查出内鬼,必然格杀勿论。不过,如果是和何长老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想必老大也会网开一面,所以,我看您不如就……?我们天玄会,虽然讲规矩,但是也讲人情,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宁溪!”何长老气愤地站起来,紧握着龙头杖的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纠结,“宁溪……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时的何长老,心里真是既恼怒又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一旁看热闹而已,为什么宁溪会突然把矛头指向他!何况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都是穿在一线上的蚂蚱,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应该互相掩饰,也应该——不对!

何长老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大了,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正看见沈夜离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

头顶仿佛有一道巨雷劈下,何长老瞬时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他双手发抖地握着龙头杖,背后的冷汗流了一身,他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刚才那种奇怪的不安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宁溪和沈夜离这分明是要找替罪羊给他们背黑锅,把他们干的那些脏事全都诬陷到被人身上去!

虽然何长老并不清楚这两个人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但他毕竟也是混了几十年帮派的老家伙,从他们的几句话里就能看出蛛丝马迹。所谓吃里扒外的分明就是他们自己,但是现在他们发现纸包不住火,所以故意主动提起这件事,想要把罪魁祸首污蔑成别人,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何长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真是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好歹他们也是一伙的,早些年他身子骨还硬朗,手中也有权有势的时候,可没少帮这两个家伙!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狼心狗肺,一看势头不对,居然倒打一耙,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而面对何长老的震惊和气愤,宁溪依然不温不火,笑了笑,说:“何长老,到底是不是我血口喷人,咱们还是拿证据说话吧。我这个人懂得也不多,平常手上来往的只有钱,那我们就在钱上做做文章如何?”

“我记得在帮会里,大笔金额的出入往来都有记录,本人所在的堂口保留原始记录,负责日常事务管理的开阳堂还有一个备份。随风办事大家都放心,不如就让他现场做一番核实,看看何长老这几个月的财务支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长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额头爆出青筋:“住口!宁溪,你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有点权力就得意起来了,竟然敢跟我叫板!我是天玄会的堂堂长老,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堂主,有什么资格审查我的财务状况!就算一定要审,至少也要老大发话!”

宁溪笑笑,转向了卫老大:“老大,您看呢?”

卫老大沉吟一会儿,开口说:“如果何长老当真是清白的,那查一查也无妨。况且,帮会近年来出于对各位长老的尊重,已经很久没有审查诸位的财务状况。既然宁堂主提起了,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让随风派人把这件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否则的话,如果长年累月都对诸位长老特殊对待,底下的兄弟们也会有意见的。”

何长老简直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手执龙头杖,使劲敲击着青砖石地面,嘶声大喊:“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为难我们这些为了帮会数十年呕心沥血的老人,你们!——”

何长老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了。

因为他发现,整个青龙堂不知何时鸦雀无声,众人全部都沉默不语,带着神态各异的表情,一声不吭地静静看着他。

☆、第74章

一滴冷汗,顺着何长老的额角流淌下来。

他突然醒悟过来,这种时候再继续破口大骂,倚老卖老就大错特错了……不,不但错,简直是自寻死路!这些所谓帮会里同生共死的兄弟,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群老大的走狗而已,现在连老大都发话说要清查,自然不可能有人再敢唱反调。

这种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颐指气使的作风,一时间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最基本的问题,真是糊涂!

卫老大漠然望着何长老,见他站在原地,手提在半空,脸憋的通红,像是突然卡带的录音机似的,也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久的以礼相待,让这些老家伙已经忘记了混帮派的规矩,自我膨胀的无法自己,早就目中无人了。

他看了看何长老,不冷不热地问:“何长老,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何长老一愣,赶紧低下头,貌似低眉顺眼地说:“不……没什么,刚才是我失言了,老大请不要在意。清查财务状况是老大的权力,我们底下的人自然应该全力配合,只要老大愿意,随时可以查,随便可以查,我一定极力配合!”

说罢,他便低头坐下,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再也不敢言语。

何长老的意思,也是此时在座其他长老的意思,并且也是所有人的意思。与兴义会那种俗狠辣的作风相比,卫老大确实算得上体恤下属,温和宽容,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帮派老大,平时他可以不管底下的人瞎闹,让他们肆无忌惮的爬到他头上去;但是在原则的问题上,像是背叛帮会吃里扒外之类的,只要被他发现,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底下那些奸诈狡猾的兄弟们,从来都很小心翼翼,不越雷池一步,在卫老大能够忍耐的范围之内,为自己争夺各种利益。但是今天,关于内鬼的事情他们却全都不敢胡来,在这种事情上,如果谁敢再对卫老大没大没小,当众质疑他的意见和决策,那就真的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

此时的青龙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只求卫老大不要点名自己,毕竟内鬼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时间,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有卫老大神情冷峻,深邃的眼神缓缓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好像要从他们畏畏缩缩的模样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半晌,卫老大冷声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随风,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柳随风立刻站起来,面带微笑地说:“老大吩咐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只是,我们开阳堂只有诸位兄弟财务状况的备份,要进行核对,还得需要大家手里的原始数据,然后将两者作对比,才能查出其中是不是有出入。所有的流程,我估计……至少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完成吧。”

卫老大点了点头,又转向众人,冷声道:“如果随风那边查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再想要争辩也来不及了。所以趁此机会,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如果这阵子有人背着我做过吃里扒外的事情,趁早自己站出来承认,那样的话,或许我还会考虑给你们留一个全尸!”

卫老大的话振聋发聩,掷地有声,一时间几个年纪稍轻的兄弟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底下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少人都有些纳闷,刚才明明还是几个堂主和长老在欺负新来的老大心腹,怎么不一会儿气氛变得如此严肃,突然查起了内鬼?

但是,这些人其中却不包括宁溪和沈夜离,只见略微混乱的嘈杂中,宁溪又朝沈夜离使了个眼色。沈夜离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某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长老的那名手下,刚才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只见他站在何长老身后,眼珠子一转,突然从何长老身后冲出去,冲到正堂中央,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求老大饶我一命!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啊!——”毫无征兆的,那人突然大声哭嚎起来,一时都把众人给吓到了。而何长老则更是惊恐万分,恼怒的压低声音催促:“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回来!”

这算是什么事!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其他人都退在暗处明哲保身,这小子在发什么疯?!

然而,那名随从却像本没听见何长老的催促,兀自大喊大叫,整个人都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老大,我都是被逼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给兴义会的老大送情报,这都是何长逼着我去干的啊——”

何长老瞬间脸色煞白:“你,你在说什么?!”

卫老大沉默着,冷冽的视线投向了何长老。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整个人不怒自威,让何长老顿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他只觉得全身发冷,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当下就吓得站都站不起来,颤声为自己辩解:“老……老大,你不要听信他胡说八道,这家伙分明就是自己发了疯!你也知道,我早就淡出江湖已久,平时顶多就偶尔指点一下新人,本没听说过什么兴义会!我……我怎么可能让人去给兴义会送情报,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蠢事!”

卫老大还没有发话,一旁的宁溪已经冷冷一笑,开口说:“何长老,你这样解释,可是没法让兄弟们信服的啊。身为长老,你确实淡出江湖已久,平时很少在正式场合现身。可正是因为如此,你的行动才更加自由,暗中做一些对不起帮会的事情,本不会有人知道吧?”

何长老火冒三丈,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宁溪!我和你还有沈夜离无冤无仇,你们今天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为难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搞得那些脏事?要是你们再血口喷人,小心我把那些事一件一件的抖出来!”

宁溪微微一笑,十分淡定坦然:“何长老,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必又假装出一副狗咬狗的样子。老大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主动坦白,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而既然你最亲密的心腹都已经主动认罪了,不如你自己也早日放弃无谓的反抗,不要浪费老大时间,你说是不是?”

宁溪说罢,又转向那个跪在地上的随从:“你也是,或许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场面,有些担惊受怕吧?不过天玄会是讲求公道的地方,你冷静下来,慢慢把事情说清楚,老大深明大义,绝不会毫无道理的为难你。”

那随从抬头看了看宁溪,又畏惧地看了看卫老大,咽了一下口水,说:“确实,如宁堂主所言,何长老趁自己近些年淡出江湖,不受人注意,一直暗中与其他帮会的人有所联络。我因为身为随从,总是被喊去跑腿,久而久之,心里真的十分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何长老会把我推出去当成替罪羊。所以,今天趁着人多,我想干脆就实话实说,向老大讨一个公道,我并不是处于本意要当何长老的帮凶,实在是出于无奈啊!”

说到最后,那随从面容凄苦,简直要掉眼泪了。

何长老气的全身发抖:“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你到底收了兴义会什么好处,要这样的来污蔑我!……不,不是,你是受了沈夜离和宁溪好处,是不是!是他们指使你来污蔑我的,是不是!”

他越说越气,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朝随从冲过去,举起手里的龙头杖就要抽他。一旁的其他长老和堂主见状,连忙追上去拦住他,有的抓住他的手,有的抱住他的脚。

“别拦着我,让我抽死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何长老喊得声嘶力竭,面色涨红。

“长老,长老,有话好好说。”

“这样当众打人太难看了,长老坐下来消消气吧。”

“是啊,长老,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冷静一下。”

众人有的拦,有的劝,跪在地上的那个随从见状,早就蜷缩到了一边,表情惊恐的不住往人群那边看。一时间,青龙堂里吵吵闹闹,场面混乱而可笑,本不像一个帮派的议事会堂,倒像是一个平民吵架的菜市场。

卫老大看着如此混乱的场面,轻吁一口气,声若洪钟地开口:“都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底气十足,浑厚深重,瞬间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一时间,各种混乱和各种嘈杂声都停了下来,众人好像石像一般,维持着各自的动作,立刻连一动也不敢动,那样子滑稽之极。

卫老大看着这群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厉声说:“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乔笙,你派人把何长老和这个随从带下去,严加看管;随风,你也马上派几个能干的人,优先调查何长老近几个月的收支情况,一定要仔细调查,不得有误!”

“我没有跟兴义会勾结!我没有!——”何长老声嘶力竭的大喊,模样狼狈,头发散乱。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那副气定神闲的长老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魄至极的老头。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说话,也本没有人敢这么做,就连一向爱做老好人的李长老,这时候也脸色苍白的沉默着。

大家都知道,既然老大已经发话,就等于……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第75章

沈夜离转头看了宁溪一眼,见他使了些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叶伊臣虽然最终一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但也不用急于一时,今天在场面上不用没完没了的逼着他,否则要是真的惹恼了卫家人,那也是挺麻烦的事情。

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该撒的气也撒完了,因为伊臣并没有胆大妄为的跟他反驳,他也基本已经无话可说。所以,沈夜离扣完最后一顶帽子以后,就暂时偃旗息鼓,收起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换上了和缓的态度。

只见他和颜悦色,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是冬日的冰山悄然融化,化作温暖的旖旎春光,一瞬间,刚才他那些嘲讽尖刻的样子,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瞬间变脸的招式,让伊臣再一次暗暗赞叹,他只听沈夜离温和地说:“当然了,叶先生,我本人对你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见你初入帮会,又立下大功,怕你过于得意而忘了本分,所以不免话重了一些。既然进了天玄会,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应该一心为老大办事,我今天的告诫,还望你谨记在心,今后一直能够谦逊稳妥的办事,稳重踏实的做好大少爷的心腹。”

伊臣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家伙还真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心狭隘,野心勃勃,完全忘了自己是靠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竟然还好意思一本正经的指点别人的。

不过,他也没必要在这里就拆穿沈夜离,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只是客气地笑了笑:“多谢沈副堂主的教诲,你的苦心我十分明白。能够进入天玄会,与你一起为老大办事也算一场缘分,今后也请沈副堂主多加指点了。”

沈夜离笑笑,没再搭理伊臣,而是转向了卫老大:“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宁堂主所说的事情了?”

宁溪立刻也跟着开口:“确实,老大,可能你会嫌我多事,但我刚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帮会内鬼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大认为,这件事要是胡乱污蔑了兄弟,恐怕不太好,但有关内鬼的嫌疑人范围本来就不大,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弄弄清楚?今天在场的诸位,也都是明白人,相信都不会错杀一个无辜的兄弟,也绝不对放过一个混账!”

卫老大皱了皱眉,似乎也十分意外,宁溪居然又会提起这件事。

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你这么说,今天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如果私下调查,可能会有人掩饰证据或者百般狡辩,但今天在场的人多,想必就算再怎样狡辩,也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宁溪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其实关于污蔑,老大也不用太担心。我明白老大体恤兄弟,心中多有顾忌,但其实这次的事情里,真正的嫌疑人也不多,稍微调查一下的话,相信不会错冤枉一个好人的。”

卫老大嗯了一声,问:“那依你看,到底是谁做了这些吃里扒外的事情?”

宁溪笑笑:“刚才夜离也说了,旧城区那边有一处废弃的港口,稍微修缮一下的话,将会对贸易往来至关重要。所以我想,与兴义会有所勾结的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借机霸占港口?如果他和兴义会狼狈为奸,真的能完全占据那处港口的话,我们在本城的海运贸易,相信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卫老大若有所思,沉声问:“你确实认为,这是内鬼与兴义会勾结的真正原因?”

宁溪点头:“原本我曾以为,或许是有人不满在天玄会的待遇,所以才与敌对帮会狼狈为奸,想要求得更好的前途,但仔细想想,兴义会那种乌合之众,能给出什么好东西呢?所以我认为,这其中应该隐藏着更深的含义,能够让一个人抛弃条件优越的兴义会,抛弃深明大义的老大您,必然是因为有更好的东西在诱惑他,让他能够下定决心,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卫老大双目微闭,凝神沉思,而后开口问:“所以,你的结论就是,唯有旧城区的港口,才有价值让内鬼这么做?”

“正是如此。”

“那如果基于这个猜测,可供怀疑的人就真的不多了。因为那个港口荒废已久,就连本地的年轻人也很少知道那个地方,唯一可能比较熟悉的,就只有一些从小在本城长大的老人了,但这样的人……”

卫老大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头。

他的视线在空气空气中游移着,慢慢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长老。

何长老早已退出了议事谈话,从刚才起就一直百无聊赖的旁听着。卫老大突然看他,他一时觉得十分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地问:“老大,这是怎么了?我可不知道什么港口的事情。”

然而,沈夜离却突然笑意盈盈地说:“何长老,您何必如此客气,大家都知道,在座的诸位里,就属您住在本城的时间最久了。”

何长老的面色微微一僵:“这……沈副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一辈子都在本地生活,从未离开过家乡。但仅仅因为如此,你们就毫无据地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宁溪笑笑,不冷不热地说:“何长老,虽然刚才老大已经放话,一旦查出内鬼,必然格杀勿论。不过,如果是和何长老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想必老大也会网开一面,所以,我看您不如就……?我们天玄会,虽然讲规矩,但是也讲人情,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宁溪!”何长老气愤地站起来,紧握着龙头杖的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纠结,“宁溪……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时的何长老,心里真是既恼怒又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一旁看热闹而已,为什么宁溪会突然把矛头指向他!何况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都是穿在一线上的蚂蚱,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应该互相掩饰,也应该——不对!

何长老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大了,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正看见沈夜离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

头顶仿佛有一道巨雷劈下,何长老瞬时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他双手发抖地握着龙头杖,背后的冷汗流了一身,他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刚才那种奇怪的不安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宁溪和沈夜离这分明是要找替罪羊给他们背黑锅,把他们干的那些脏事全都诬陷到被人身上去!

虽然何长老并不清楚这两个人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但他毕竟也是混了几十年帮派的老家伙,从他们的几句话里就能看出蛛丝马迹。所谓吃里扒外的分明就是他们自己,但是现在他们发现纸包不住火,所以故意主动提起这件事,想要把罪魁祸首污蔑成别人,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何长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真是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好歹他们也是一伙的,早些年他身子骨还硬朗,手中也有权有势的时候,可没少帮这两个家伙!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狼心狗肺,一看势头不对,居然倒打一耙,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而面对何长老的震惊和气愤,宁溪依然不温不火,笑了笑,说:“何长老,到底是不是我血口喷人,咱们还是拿证据说话吧。我这个人懂得也不多,平常手上来往的只有钱,那我们就在钱上做做文章如何?”

“我记得在帮会里,大笔金额的出入往来都有记录,本人所在的堂口保留原始记录,负责日常事务管理的开阳堂还有一个备份。随风办事大家都放心,不如就让他现场做一番核实,看看何长老这几个月的财务支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长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额头爆出青筋:“住口!宁溪,你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有点权力就得意起来了,竟然敢跟我叫板!我是天玄会的堂堂长老,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堂主,有什么资格审查我的财务状况!就算一定要审,至少也要老大发话!”

宁溪笑笑,转向了卫老大:“老大,您看呢?”

卫老大沉吟一会儿,开口说:“如果何长老当真是清白的,那查一查也无妨。况且,帮会近年来出于对各位长老的尊重,已经很久没有审查诸位的财务状况。既然宁堂主提起了,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让随风派人把这件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否则的话,如果长年累月都对诸位长老特殊对待,底下的兄弟们也会有意见的。”

何长老简直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手执龙头杖,使劲敲击着青砖石地面,嘶声大喊:“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为难我们这些为了帮会数十年呕心沥血的老人,你们!——”

何长老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了。

因为他发现,整个青龙堂不知何时鸦雀无声,众人全部都沉默不语,带着神态各异的表情,一声不吭地静静看着他。


76-81

☆、第76章

沈夜离的脸色猛然一变。

伊臣也怔了怔,卫夫人今天从头到尾几乎全都是在微笑旁观,突然开口说话,居然就表明了如此令人大吃一惊的立场。

他踌躇着:“……我?”

卫夫人掩口一笑:“伊臣是灭了兴义会的大功臣,又是初入帮会不久的新人。给新人多一点奖赏,当做是鞭策和鼓励,不是很好吗?”

一旁的宁溪适时了一句:“卫夫人,要说剿灭兴义会,夜离也有功劳。”

卫夫人笑笑:“那是当然,我明白的。不过,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宁溪咬了咬牙。

卫夫人又说:“况且,刚才夜离也诉了不少苦,这阵子你肩上的担子也确实重了一些,所以还是不要太辛苦自己了。把旧城区交给伊臣的话,一来不用再给夜离添麻烦,二来这份奖励对伊臣既是赞赏也是锻炼。”

“至于夜离,我也没有忘记你,我这边还有几罐枇杷露,对伤风驱寒,清热止咳很有好处,是随风以自创秘方心酿造而成,也算是价值连城吧。这些枇杷露,还有我常用的一些滋补养身的药材,都一并送给你,回去以后你要好好休息,今后帮会里还需要你鼎力相助,可不要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累坏了呀。”

卫夫人的神情气质温婉可人,和蔼甜美,面对着这样一番客气的态度,就算她所说的话再蛮不讲理,也很难反驳。沈夜离低垂着头,脸色发白,神情窘迫之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同样是在剿灭兴义会的事情里立下了功劳,但卫夫人给他的赏赐和给叶伊臣的赏赐,本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卫夫人给予叶伊臣的是一万两黄金,那给沈夜离的就只不过是几枚铜钱。可是,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呢?沈夜离知道,不管这其中有多少卫夫人的私心,他作为一个身居高位的副堂主,也不可能去跟一个刚进帮会的新人去争奖赏,那样就太没有风度了。

无论他在底下做了多少偷**狗的脏事,在公开的场合他依然还是得风度翩翩,不管是争权夺利还是小气刁难,从面子上看起来必须冠冕堂皇才行。

但是……沈夜离暗暗咬着牙,口只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口气怎么也下不去。他想了想,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叶伊臣想轻轻松松就拿到旧城区的管理权?没这么容易!

然而,他才刚酝酿着要开口,卫夫人又抢先说话了,只见她笑意盈盈地转向卫老大,柔声问:“老大,你看这么办还行吗?”

卫老大点了点头:“嗯,把旧城区的管理权交给伊臣,就算是给他的一次锻炼。如果他做得好,霆飞自然是没有看错人;而如果他做的不好,当然也要按帮里的规矩受罚,那个时候,再让夜离去接替他也不迟。”

卫老大说着,看了看沈夜离:“夜离,你意下如何?”

沈夜离的脸色白了又青,只差没吐出一口老血。卫夫人显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先发制人!在旧城区的管理权上,他和叶伊臣最能够竞争的就是在帮会的资历和办事的经验。他原本想用叶伊臣经验不足为理由,说服卫老大另做打算,可是现在卫夫人和卫老大一唱一和,都愿意把管理权当做给叶伊臣的锻炼机会了,所谓的资历和经验,当然也就无所谓了!

这些奸诈狡猾的卫家人,真是玩得一手好把戏!他们摆明了就是站在叶伊臣那边的,让他锻炼是假,将旧城区拱手送给他才是真!叶伊臣既然有独闯虎干掉刘远雄的本事,想必管理旧城区也不会弄得太难看;就算他真的一时失手,刚才卫老大也说了,还有自己这个副堂主给他擦屁股呢,有什么可怕的!

沈夜离真是越想越气,简直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叶伊臣掐死!为了得到旧城区的管理权,他和宁溪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却一夜之间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小白脸捡了便宜!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药,能把整个卫家都迷得神魂颠倒!

这时,宁溪见沈夜离一直沉默不语,微微使了一个眼色。沈夜离猛然醒转,连忙抬起头,见卫老大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不仅是卫老大,青龙堂里的众多兄弟,此时纷纷带着不同的表情在等着看好戏,刚才经过那一番折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夜离大义凛然刁难新人是假,想方设法要得到旧城区的管理权才是真。

可惜的是,一直沉默旁观的卫夫人早就洞察了他的心思,并且巧妙地先发制人,将那块宝地送给了叶伊臣。沈夜离忙了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要怎么接受卫家人这份明显的偏袒和严重的挫败?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沈夜离静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见他的脸色难看了一阵子以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浮现起一丝微笑。那模样看起来跟平时并无二致,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块到手的肥被人抢走。

他笑笑:“老大和夫人的决定,我自然没有异议;大少爷选人的眼光,也肯定不会有错。旧城区归谁管,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够掌握在我们天玄会的手里,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着,他看看伊臣,柔声说:“那,叶先生,今后就多亏你了。”

伊臣淡淡一笑:“我会尽力的。”

周围传来微妙的叹息声,沈夜离居然就这样偃旗息鼓了,未免让一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十分失望。但这正是他的本领高强之处,虽然沈夜离脾气骄纵,十分傲慢,他也懂得何时应该大展身手,何时应该老老实实的缩起脑袋。

不管是他还是宁溪,现在还没有真正到可以一手推翻卫家掌权的地步,因此还不能与卫家翻脸,有时候也得忍气吞声。旧城区的事情,看来卫家父母是要把这块宝地当做给儿子的小情人的见面礼了,这件事仔细想来颇为八卦,可以作为众人茶余饭后的好一番谈资,但因为伊臣之前也确实立了大功,场面上并没有足够值得质疑的地方。

至于这其中,他是不是给卫霆飞吹了什么枕边风,卫霆飞又是不是私下里动用了什么关系,给小情人制造立功的机会,众人自然是百般猜疑。所以想到这一点,沈夜离心里也不算太难受了,如今叶伊臣立下大功又接受重赏,身在风口浪尖,今后管理旧城区的日子,他八成会不太好过,跟他找茬和对他质疑的人肯定一波接一波,他就等着瞧吧。

心里有了那么一丝看好戏的期待,沈夜离暗自冷笑。

见沈夜离没有异议,卫老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等到沈夜离收声以后,他也转向伊臣,问:“伊臣,今后你就是旧城区的管理人了,关于具体怎么做,你心里有主意吗?”

如果就这样给予重赏,就算沈夜离不吭声,说不定也会有别人开口发难,伊臣明白,这是卫老大在未雨绸缪,堵住其他人的嘴。他想了一会儿,说:“经过兴义会这段时间的经营,旧城区那边已经形成了以魅夜为中心的小型商业圈,我认为这样的结构模式应该保留下来,不需要我们改变或者另外新建同类型的地盘。”

“但是除了那一小块地方,其他区域依然十分荒凉,常驻居民数量稀少,废旧厂房倒是很多。所以我想,是不是有必要把卫先生手下的那些工厂……迁移到旧城区去?”

“哦?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卫老大微微扬眉,“那些工厂的规模本身就不大,迁址相当容易;再加上原本的地理位置偏远,运输十分不方便,你的话很有道理。”

伊臣笑笑:“而且,旧城区有得天独厚的港口,迁址之后,货物的进出口会十分方便的。”

卫老大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和霆飞去办了。”

伊臣口中的工厂,自然就是卫霆飞手下的军火工厂了。它们是直接属于卫家管辖的重要产业之一,其利润是天璇堂的赌场完全无法比拟的,是天玄会重要的经济命脉。一直以来,本地的工厂一直选址在偏远郊外,那样虽然比较安全,但运输路程长而复杂,多有不便。

而如果工厂转移到旧城区,自然就不一样了。落后而荒废的旧城区,受人瞩目的程度就跟远郊没什么两样,而产出的货物却不需要陆路运输,直接从港口走海路就可以出口国外,方便至极。伊臣知道工厂对于卫家人的重要,因此一直放在心上,今天谈到了旧城区的事情,他便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个主意。

看起来,卫老大对伊臣所说的话确实满意,脸上的表情和和缓了许多。而这时,卫夫人又适时开口了,她微笑着说:“老大,难得伊臣身上有了这么重的担子,心里又有这么好的想法,不给他多分几个人帮着办事吗?巧妇可难为无米之炊呀。”

卫老大想了想,转头问卫霆飞:“霆飞,现在底下的堂主还有哪个空缺?”

卫霆飞恭敬地说:“天玄会本地所有的堂口,只剩下天权堂目前没有正式的堂主,也没有确切的权责分工,暂时是由我代为管理。”

卫老大点了点头:“那,就把天权堂给伊臣吧,伊臣今后就是天权堂的堂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伊臣也是堂主了!

本来计划这文30万字完结,看现在的进展……至少得50万字了,遥遥无期啊qaq

☆、第77章

沈夜离的脸色猛然一变。

伊臣也怔了怔,卫夫人今天从头到尾几乎全都是在微笑旁观,突然开口说话,居然就表明了如此令人大吃一惊的立场。

他踌躇着:“……我?”

卫夫人掩口一笑:“伊臣是灭了兴义会的大功臣,又是初入帮会不久的新人。给新人多一点奖赏,当做是鞭策和鼓励,不是很好吗?”

一旁的宁溪适时了一句:“卫夫人,要说剿灭兴义会,夜离也有功劳。”

卫夫人笑笑:“那是当然,我明白的。不过,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宁溪咬了咬牙。

卫夫人又说:“况且,刚才夜离也诉了不少苦,这阵子你肩上的担子也确实重了一些,所以还是不要太辛苦自己了。把旧城区交给伊臣的话,一来不用再给夜离添麻烦,二来这份奖励对伊臣既是赞赏也是锻炼。”

“至于夜离,我也没有忘记你,我这边还有几罐枇杷露,对伤风驱寒,清热止咳很有好处,是随风以自创秘方心酿造而成,也算是价值连城吧。这些枇杷露,还有我常用的一些滋补养身的药材,都一并送给你,回去以后你要好好休息,今后帮会里还需要你鼎力相助,可不要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累坏了呀。”

卫夫人的神情气质温婉可人,和蔼甜美,面对着这样一番客气的态度,就算她所说的话再蛮不讲理,也很难反驳。沈夜离低垂着头,脸色发白,神情窘迫之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同样是在剿灭兴义会的事情里立下了功劳,但卫夫人给他的赏赐和给叶伊臣的赏赐,本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卫夫人给予叶伊臣的是一万两黄金,那给沈夜离的就只不过是几枚铜钱。可是,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呢?沈夜离知道,不管这其中有多少卫夫人的私心,他作为一个身居高位的副堂主,也不可能去跟一个刚进帮会的新人去争奖赏,那样就太没有风度了。

无论他在底下做了多少偷**狗的脏事,在公开的场合他依然还是得风度翩翩,不管是争权夺利还是小气刁难,从面子上看起来必须冠冕堂皇才行。

但是……沈夜离暗暗咬着牙,口只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口气怎么也下不去。他想了想,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叶伊臣想轻轻松松就拿到旧城区的管理权?没这么容易!

然而,他才刚酝酿着要开口,卫夫人又抢先说话了,只见她笑意盈盈地转向卫老大,柔声问:“老大,你看这么办还行吗?”

卫老大点了点头:“嗯,把旧城区的管理权交给伊臣,就算是给他的一次锻炼。如果他做得好,霆飞自然是没有看错人;而如果他做的不好,当然也要按帮里的规矩受罚,那个时候,再让夜离去接替他也不迟。”

卫老大说着,看了看沈夜离:“夜离,你意下如何?”

沈夜离的脸色白了又青,只差没吐出一口老血。卫夫人显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先发制人!在旧城区的管理权上,他和叶伊臣最能够竞争的就是在帮会的资历和办事的经验。他原本想用叶伊臣经验不足为理由,说服卫老大另做打算,可是现在卫夫人和卫老大一唱一和,都愿意把管理权当做给叶伊臣的锻炼机会了,所谓的资历和经验,当然也就无所谓了!

这些奸诈狡猾的卫家人,真是玩得一手好把戏!他们摆明了就是站在叶伊臣那边的,让他锻炼是假,将旧城区拱手送给他才是真!叶伊臣既然有独闯虎干掉刘远雄的本事,想必管理旧城区也不会弄得太难看;就算他真的一时失手,刚才卫老大也说了,还有自己这个副堂主给他擦屁股呢,有什么可怕的!

沈夜离真是越想越气,简直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叶伊臣掐死!为了得到旧城区的管理权,他和宁溪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却一夜之间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小白脸捡了便宜!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药,能把整个卫家都迷得神魂颠倒!

这时,宁溪见沈夜离一直沉默不语,微微使了一个眼色。沈夜离猛然醒转,连忙抬起头,见卫老大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不仅是卫老大,青龙堂里的众多兄弟,此时纷纷带着不同的表情在等着看好戏,刚才经过那一番折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夜离大义凛然刁难新人是假,想方设法要得到旧城区的管理权才是真。

可惜的是,一直沉默旁观的卫夫人早就洞察了他的心思,并且巧妙地先发制人,将那块宝地送给了叶伊臣。沈夜离忙了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要怎么接受卫家人这份明显的偏袒和严重的挫败?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沈夜离静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见他的脸色难看了一阵子以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浮现起一丝微笑。那模样看起来跟平时并无二致,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块到手的肥被人抢走。

他笑笑:“老大和夫人的决定,我自然没有异议;大少爷选人的眼光,也肯定不会有错。旧城区归谁管,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够掌握在我们天玄会的手里,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着,他看看伊臣,柔声说:“那,叶先生,今后就多亏你了。”

伊臣淡淡一笑:“我会尽力的。”

周围传来微妙的叹息声,沈夜离居然就这样偃旗息鼓了,未免让一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十分失望。但这正是他的本领高强之处,虽然沈夜离脾气骄纵,十分傲慢,他也懂得何时应该大展身手,何时应该老老实实的缩起脑袋。

不管是他还是宁溪,现在还没有真正到可以一手推翻卫家掌权的地步,因此还不能与卫家翻脸,有时候也得忍气吞声。旧城区的事情,看来卫家父母是要把这块宝地当做给儿子的小情人的见面礼了,这件事仔细想来颇为八卦,可以作为众人茶余饭后的好一番谈资,但因为伊臣之前也确实立了大功,场面上并没有足够值得质疑的地方。

至于这其中,他是不是给卫霆飞吹了什么枕边风,卫霆飞又是不是私下里动用了什么关系,给小情人制造立功的机会,众人自然是百般猜疑。所以想到这一点,沈夜离心里也不算太难受了,如今叶伊臣立下大功又接受重赏,身在风口浪尖,今后管理旧城区的日子,他八成会不太好过,跟他找茬和对他质疑的人肯定一波接一波,他就等着瞧吧。

心里有了那么一丝看好戏的期待,沈夜离暗自冷笑。

见沈夜离没有异议,卫老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等到沈夜离收声以后,他也转向伊臣,问:“伊臣,今后你就是旧城区的管理人了,关于具体怎么做,你心里有主意吗?”

如果就这样给予重赏,就算沈夜离不吭声,说不定也会有别人开口发难,伊臣明白,这是卫老大在未雨绸缪,堵住其他人的嘴。他想了一会儿,说:“经过兴义会这段时间的经营,旧城区那边已经形成了以魅夜为中心的小型商业圈,我认为这样的结构模式应该保留下来,不需要我们改变或者另外新建同类型的地盘。”

“但是除了那一小块地方,其他区域依然十分荒凉,常驻居民数量稀少,废旧厂房倒是很多。所以我想,是不是有必要把卫先生手下的那些工厂……迁移到旧城区去?”

“哦?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卫老大微微扬眉,“那些工厂的规模本身就不大,迁址相当容易;再加上原本的地理位置偏远,运输十分不方便,你的话很有道理。”

伊臣笑笑:“而且,旧城区有得天独厚的港口,迁址之后,货物的进出口会十分方便的。”

卫老大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和霆飞去办了。”

伊臣口中的工厂,自然就是卫霆飞手下的军火工厂了。它们是直接属于卫家管辖的重要产业之一,其利润是天璇堂的赌场完全无法比拟的,是天玄会重要的经济命脉。一直以来,本地的工厂一直选址在偏远郊外,那样虽然比较安全,但运输路程长而复杂,多有不便。

而如果工厂转移到旧城区,自然就不一样了。落后而荒废的旧城区,受人瞩目的程度就跟远郊没什么两样,而产出的货物却不需要陆路运输,直接从港口走海路就可以出口国外,方便至极。伊臣知道工厂对于卫家人的重要,因此一直放在心上,今天谈到了旧城区的事情,他便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个主意。

看起来,卫老大对伊臣所说的话确实满意,脸上的表情和和缓了许多。而这时,卫夫人又适时开口了,她微笑着说:“老大,难得伊臣身上有了这么重的担子,心里又有这么好的想法,不给他多分几个人帮着办事吗?巧妇可难为无米之炊呀。”

卫老大想了想,转头问卫霆飞:“霆飞,现在底下的堂主还有哪个空缺?”

卫霆飞恭敬地说:“天玄会本地所有的堂口,只剩下天权堂目前没有正式的堂主,也没有确切的权责分工,暂时是由我代为管理。”

☆、第78章

卫老大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天权堂的堂主!

帮会的兄弟们都知道,在天玄会里,唯有天权堂的质跟其他堂口都不一样。目前帮会里的业务,仅有酒店产业和军火产业是直属于卫家管辖的,确切的说,是属于卫霆飞管辖。这两项产业都是天权堂的业务,因此整个天权堂就等于是卫霆飞在做主。

也就是说,在所有的堂口中,只有天权堂是真正属于卫家人的东西,是天玄会的核心。过去卫老大年轻的时候,他一直将这个堂口牢牢握在手中不曾放开;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就交给了卫夫人,等卫霆飞长大以后,卫夫人又将管理权交给了卫霆飞。

从客观上来说,卫霆飞久居国外,在那边还有从二叔卫啸云那里接手过来的天宿堂,身上的担子十分重,确实需要有人来帮他分担。然而,天玄会常年都是这副人心涣散的样子,像宁溪和沈夜离那种有能力的不够忠心,而忠心的人又能力不足,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来助卫霆飞一臂之力。

现在看来,必定是叶伊臣来补足这份缺失了。

有了叶伊臣,他又得到了天权堂的管理权,卫霆飞等于是卸下了身上一半的重担,瞬间就轻松了许多。叶伊臣为他如虎添翼,有了伊臣,卫霆飞今后就可以轻装上阵,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更加游刃有余。

但对于叶伊臣来说,他可真是见到了一只肥美的钱包。要知道,在天玄会里,一个堂口的堂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且不论对卫家人来说至关重要的天权堂,或者把握帮会经济命脉的天枢堂,就算是只负责管理杂务的开阳堂,堂主柳随风在帮会里也很是受人尊重。

普通的帮会兄弟辛苦卖命几十年,都未必能见到堂主一面。想要成为堂主,那更是诸多人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是叶伊臣,他还这么年轻,又是初入帮会,居然因为卫老大的一句任命,就获得了与宁溪,沈夜离,柳随风,乔笙他们比肩的权力,这实在是让人羡慕和嫉妒到了极点。

当下,青龙堂里就陷入了一片嘈杂,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对老大的突然任命十分震惊。但震惊归震惊,倒是没有人惊讶,卫霆飞收了一个心腹兼小情人的传言早就路人皆知,卫家人将核心业务交给他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只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叶伊臣属于卫家那一派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况且,他的上位让旁人也知道了,与卫家毫无关系的外人终究还是有机会可以成为心腹,只要掌权的老大够喜欢,不管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有什么样的资质,都可以一步登天,得到常人无法想象的权力和地位。

不过,虽然众人都在窃窃私语,但终究没人敢站出来当面反对老大的决定。经过刚才何长老的事情,知趣的人短时间内都不敢惹火上身,暂时都不想跟老大唱反调,以免老大余怒未消,让自己惹祸上身。

卫老大看着青龙堂里嘈杂的样子,也没有出声阻止他们,由着他们随意的交头接耳。过了好一阵子,嘈杂才渐渐平息下来,众人纷纷带着不同的表情闭上了嘴。

伊臣则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心里被深深的震惊所充盈着,他没想到卫老大和卫夫人对他居然如此慷慨,这么大方就把天权堂赏给了他。这个堂口的重要是连宁溪的天枢堂也无法比拟的,它掌管天玄会的核心产业,可以说如果没有了天权堂,也就没有了整个天玄会。

他明白,卫老大和卫夫人之所以会在今天的场合突然发表如此重要的任命,也是在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力挺他,将他的立场和重要告诉所有人,暗中在帮他一把。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在帮会里就更加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了,一路平步青云,又颇受老大的力捧,手握重权,估计有些人在心里把牙都咬碎了吧。

这样也好,在心底萌生的这些激烈情绪,能让一些本来就别有用心的人,更容易一时失控而露出马脚。那样的话,想要整治他们就更容易了。

那么,卫老大在宣布这项任命之前,是不是已经料到这一点了?

伊臣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卫老大和卫夫人产生了一种敬畏。他们的沉着冷静,公正慷慨,纵观大局,还有那深不可测的心思,实在是太让人敬佩了。

等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卫老大慢慢环视了众人一圈,开口说:“那,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伊臣,天权堂是帮会非常重要的堂口之一,希望你好好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话,不要让我失望。”

伊臣点了点头,恭敬道:“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卫老大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而到了这个地步,今天的议事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之后,卫老大和卫霆飞商议了一些天权堂的人事交接事宜,堂口就算基本交接给伊臣了。另外还得挑一个吉利的日子,按规矩办一些仪式,伊臣才能正式成为天权堂的堂主。

再然后,众人又谈了一些杂事,各个堂口汇报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日常事务,卫老大再问了一些堂口经营的情况,议事就算是结束了。至于内鬼事件,因为大家心照不宣的把何长老当成了替罪羊,这件事也就算暂时了结。关于之前陷害了谢荣的张松,通过伊臣的说情,又因为那家伙是协助了伊臣干掉刘远雄,算是将功补过,卫老大也就留了他一条命。

最后给予张松的处理是全权交给了伊臣,让他自己看着办。但这个处理方法的潜台词大家都清楚,那小子已经算是捡回了一条狗命。

伊臣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讨厌到干掉他的地步。他讲究的是物尽其用,毕竟是在谢荣手下干过的人,不会是真正的废物,今后总会派上用场的。

就这样,这场风波骤起的议事,终于艰难的落下了帷幕。卫老大宣布散会的时候,众人全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纷纷赶紧离开青龙堂。

只见那些堂主和长老们全都争先恐后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急着要回到自己的地盘去好好平静一下。因为今天跌宕起伏的剧情,众人的心情都好像做了一次过山车,年纪大一点的人连心脏都受不了,需要回去好好休养生息。

宁溪和沈夜离当然也立刻走了,柳随风则留下来与卫老大和卫夫人商议何长老的事情,卫霆飞也被人缠住谈公事,卓麟则独自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了。就这样,伊臣一个人又被剩了下来,既没有相熟的人来和他说话,也没有生人来与他攀谈。而经过今天这一番漫长的议事,放松下来以后他也感到十分疲惫,就一个人先行回去了西馆,想好好休息一下。

回去的路上,还有不少黑西装在四处逗留,卫老大今晚要宴请诸位帮会干部。伊臣走在他们中间,感到了比早上更多的复杂视线,那些视线或冰冷,或火辣,或仇恨,简直好像要在他身上戳出无数的洞来。

但是,暂时没有人再像黄哥那样大胆,敢于主动与他攀谈了。一场议事以后,他的身份地位已经截然不同,再要跟他打交道,可得事先好好盘算一番。

回到西馆,伊臣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他随便吃了一些点心,再洗了个热水澡,放松一□体的疲惫。等到全身泡得暖红以后,他拖着懒洋洋的脚步回到卧室,看见卫霆飞已经回来了。

他正站在镜子前面扯开领带,面容也是有些疲惫的样子,看见伊臣,他转过头来笑了笑。

“今天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我只是一直坐着听而已。”伊臣也笑笑,上前伸出手,给卫霆飞解开西装的衣襟扣子。

冷不防,卫霆飞抓住了他的手。

伊臣一愣,看见卫霆飞低下头,握着他的手亲了亲。

“伊臣,今后那些事情,都是家常便饭了。”卫霆飞沉声说。

伊臣心中微微一动,他知道卫霆飞是在指刚才那些充满谋诡计的脏事。他轻叹一口气,放松身体靠进了卫霆飞的怀里,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难处,做老大不是玩游戏。如果你不干掉别人,别人就会干掉你。”

卫霆飞伸手搂住了伊臣,低头吻了吻伊臣的头发:“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不想为难别人。但凡是有能力的人,必然伴随着野心;曾经正直忠诚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脱离正道。我们卫家可以念在旧情而稍作忍耐,但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也就只能顾全大局,痛下杀手了。”

伊臣点了点头,轻声问:“那……那位何长老,否则因为无法再留,所以你们才……”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一阵震动,是卫霆飞怀里的手机响了。

卫霆飞连忙轻轻推开伊臣,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走到窗口去接电话。一开始他的声音很低,然而没过多久,他突然惊讶的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伊臣一惊。

“……行,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们,你们……”很快,卫霆飞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又轻声说了几句以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转过身皱眉看着伊臣,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沉声说:“出了点事,刚才底下的兄弟们来通知说,何长老他……”

☆、第79章

“话说回来,卫老大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还真妙,”过了一会儿,宁溪开口说,“我们事先准备几个替罪羊,以备不时之需,他倒是把其中最麻烦的那个给干掉了。何长老一向跟卫家人唱反调,在众位长老中也算德高望重,只要他完蛋,长老中反对卫家人的那一派,势力立刻就遭受了重挫。”

堂主在帮会里有自己的耳目,卫霆飞和柳随风的那些行动,还有何长老突然暴毙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到了宁溪和沈夜离耳中。不过,宁溪对此倒不是特别惊讶,既然卫老大刚才在众人面前给了何长老如此难堪,摆明了就是要干掉他。更何况,关于何长老私通敌对帮会的虚假证据,宁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卫老大有心要拔出这颗眼中钉,利用那些证据可以给他冠上的罪名,要多少有多少。

“卫老大虽然年岁渐长,脑筋倒还是很清楚嘛,”沈夜离依然闭着眼睛,冷冷一笑,“何长老那个老东西,本事不大,野心倒是不小。我们跟他虽然都不服老大的管,但也不是非要绑在一起,他太自大了,想要的东西又太多,留着跟我们一起混终究不是个办法,所以也怪不得我们让他背黑锅。”

宁溪笑笑:“何长老确实有点不像话,虽然他私通外敌的证据是我们捏造的,但是在帮会里他可没少干坏事。光是看那座度假山庄就知道了,他一辈子都没有立过什么大功,也没有管理过什么肥的流油的业务,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据我的调查,他把介绍而来的熟人硬是塞进帮会做事,从中收取高额佣金的事情没少干,三天两头还跑去其他堂口,瞒着堂主欺负新人,简直就是一条帮会内部的地头蛇。这样一个只会添乱的老家伙,也难怪卫家人一心想干掉他。”

“何长老可真会没事找事,”沈夜离冷笑,“像是他那样的前朝元老,卫老大一直都是以礼相待,如果他安守本分,完全可以安安心心的悠闲养老,何必这么上蹿下跳呢?结果不但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丢了命。”

“他那个人,本身就贪图享乐,光靠帮会里发给的那些退休金怎么够呢,”宁溪笑笑,“况且,他年轻的时候是跟着上一任老大混的,论辈分卫老大还得让他几分,所以在他看来,就算改朝换代也得让他们这些前辈大展身手,怎么轮得到卫啸天那种半路出家的野小子?有了这样的间隙,何长老自然就怎么也不肯服气卫老大的管教了。”

沈夜离不屑一笑:“一个只会上蹿下跳乱喷人的老废物,有什么资格不听管教?能上位自然是凭真本事,没本事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做缩头乌吧。”

宁溪微微冷笑:“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明白事理,做老大的又何必那么辛苦。”说罢,他又话锋一转:“算了,事情就算这么到此为止,虽然我们没能达到目的,至少也没受到什么损失,还跟卫老大一起联手除掉了何长老那个眼中钉,也算皆大欢喜。只不过,一场内鬼的闹剧无意中把谢荣手下的叶伊臣给捧了起来,今后我们可得小心了。”

一提到叶伊臣,沈夜离的脸色又是一变:“少提那个小白脸!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一现身就把卫霆飞迷得神魂颠倒!”

“据说他们是高中校友,有过那么一点渊源,所以叶伊臣占了便宜吧,”宁溪无奈地一摊手,“谢荣是我的手下,叶伊臣是他带着的,勉强也算我是天枢堂的人吧。天枢堂底下这么多兄弟,虽然我能保证他们个个身世清白,但校友这一层关系我倒是没想到,是我疏忽了。”

沈夜离连忙说:“你何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天枢堂成员上千,一个普通的兄弟在学生时代的某几年里,跟掌权老大的独子是同校,这么小的事情你怎么会注意到?再说使用苦计在天枢堂里特意安内鬼,也是我们一起的主意,你不需要如此责怪自己。”

宁溪看着沈夜离,微微一笑,起身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

他拉起宁溪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拍了拍,柔声说:“夜离,我就是喜欢你如此的明白事理。如果我手下的人有你一半的聪明,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沈夜离柔媚一笑,眼中似有秋波流转:“这还是因为宁先生够有野心又有能力,值得我这种人为您卖命。卫家人都是一群太讲情义的蠢货,天玄会在他们手里一辈子也就如此而已了。要是谈到我们这些兄弟的前途,还得靠宁先生这样的人,今后,我还得多靠宁先生仰仗了。”

宁溪笑笑,慢悠悠地着沈夜离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掌心掌背柔软白皙,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美感。这样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美人,又是如此聪明,卫家人实在不识货,真是暴殄天物。

宁溪一边想着,一边温和地说:“我这个人一向讲究物尽其用,只要你有能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卫家人办事的路数我也清楚了,今后要不就是我们干掉他们,取而代之;要不就是离开他们,自立门户。当然,不管是哪一条路,我都少不了你的帮忙,我们只不过是互相合作的同伴你仰仗着我,我也仰仗着你呢。”

沈夜离低头笑笑。

这时,门口传来一点响动,宁溪以为是打扫房间的佣人来了,回头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微微一愣。只见一身棉白睡袍的卫思卿正站在门口,双手抓着门把,赤着双足在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

那双漆黑的眼瞳仿佛是浸润着湖水的黑曜石,透着柔美而清纯的光泽。

宁溪连忙放开了沈夜离,起身走向卫思卿,柔声问:“思卿,你怎么醒了?”

卫思卿一言不发,上前抱住了宁溪,把脸埋在他的衣服上蹭来蹭去。宁溪笑笑,俯身抱起了他,卫思卿这才满意,露出一脸放心的表情,把头靠在宁溪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宁溪回头看了看沈夜离:“我带他回房间,你让人弄点吃的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没有接受卫老大的宴请,也没必要在这里忍饥挨饿。”

此时夜色已深,白天议事的青龙堂正在举办庆功宴会,卫老大实践了白天的诺言,正在大肆宴请诸位兄弟。当然,地位足够高的兄弟可以推脱这种活动,有一些长老早就借故身体不适而早早地起来了青龙馆,宁溪和沈夜离也没有受邀,直接回到北馆去休息了。

不喜欢这些热闹的活动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知道何长老被带走之后,今天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如果事先未雨绸缪,远离卫老大,那万一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就可以立刻行动,远离卫家人的眼皮底下。

事实果然如此,他们回到北馆不久之后,就接到了何长老病危不治身亡的通知,以及卫霆飞暗中的行动。而如果被卫老大牵制在宴会会场,可能就无法那么快得到消息了。

沈夜离倚靠在沙发里,看着宁溪对卫思卿温柔呵护的样子,不禁泛起一丝冷笑:“那小孩你到底要带到什么时候?他虽然是卫家的血脉,但手里既没有权力又没有地位,毫无前途可言,脑子也不灵光。就算没有他,你的前途和野心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何必要给自己添麻烦呢?”

宁溪笑笑:“你别光看眼前,眼光得放长远。”

沈夜离一脸不屑:“这小孩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卫家人这么讨厌他,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难道你还指望他将来能跟卫霆飞一争高下,接替卫老大的位置?我看卫卓麟都比他更有希望一点。”

宁溪又笑笑:“你想接近或者收买卫卓麟,我不会阻止。不过卓麟和思卿的情况不一样,目前还不能贸然断定谁更有前途。”

沈夜离看了看他,面露狐疑:“你还真是喜欢这孩子,我是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该不会,就跟外面传言的那样,卫思卿是你和卫晓梦当年暗度陈仓生下的孩子?”

宁溪有些无奈:“你怎么也会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我何必还这么辛苦?只要一心将思卿捧上老大的位置,不就行了?”

沈夜离皱了皱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宁溪也没有闲心再跟他多聊,抱着卫思卿离开了客厅。

这一晚,天玄会注定不会平静。宁溪和沈夜离在青龙馆悠闲度日,卫老大则在青龙堂宴请各位兄弟,然而在另一边,各个堂口和长老的私人宅邸则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据从何长老的度假山庄收集到的资料,卫霆飞又找到了几个与他有所牵连的共犯,他立刻派遣玉衡堂前去那些人的落脚地搜索,又又让开阳堂的资深会计们跟着一起过去查账。

那些人大都被卫老大挽留在青龙堂里享受宴会,毫无防备,私人宅地里因此呈现群龙无首的局面,面对卫霆飞的突然袭击本应付不了,瞬间就被查得人仰马翻。也有几个警觉的人事先勉强做了一些准备,但既然是大少爷亲自出马来查账,自然也没有人敢胆大包天的全拿假账来应付。

当卫霆飞马不停蹄的带人四处搜查的时候,伊臣一直留在医院里。

他也曾想过跟着卫霆飞一起去,但他毕竟对帮会的情况也不够了解,贸然出手的话可能会给卫霆飞添乱,所以也就没有多言,按照卫霆飞的吩咐留在医院里,跟开阳堂的人一起处理何长老的后事。

何长老几乎没什么亲戚,需要通知的人不多,基本没什么可忙的。在办理完一些医院的手续以后,伊臣就无所事事,站在病房走廊的窗口前发呆。

卫老大和卫霆飞的雷厉风行,他今天是头一次见到,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议事,内里却暗藏玄机,直接引发了深夜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伊臣着实佩服。这一切恐怕是早就计划好了,卫老大一开始就打算借着今天的机会清查内鬼事件,到底谁是内鬼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干掉一些他想干掉的人。

在天玄会里,与卫家人唱反调的一直不少,而何长老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次他当众遭到发难,又彻底完蛋,并且死后还被扣着一顶内鬼的帽子,对其他人也是一种警告。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们都是不是傻瓜,今天看到了何长老的下场,恐怕接下来都会忌惮于卫老大的威严,消停好一阵子了。

卫老大就是用这种方法,教训了那些不听话的家伙,确实是非常厉害的招数。伊臣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其中有任何带着破绽的地方。他相信其他人也会明白,如果再胆敢继续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结果就会跟何长老一样,在帮会里彻彻底底的完蛋。

跟卫老大相比,他果然还是太嫩了。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伊臣回过头,看见卫霆飞正从走廊的尽头快步而来。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东奔西跑了一夜,居然还是神采奕奕,那稳健的脚步沉着有力,黑色大衣外套的衣角在身后翻飞,全身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威严和魅力。

伊臣心神一动,赶紧迎了上去。

卫霆飞看见他,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搂进怀中。

“……在外面别这样……”伊臣有些窘迫,不自在地从他怀里逃了出去,轻声问,“都办完了?”

卫霆飞倚靠在窗口,背靠窗台,懒懒地说:“差不多了吧,你呢?”

“我这里本来就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伊臣说着,又加了一句,“其实,就算我留在青龙馆也没关系的,这样也不用你专程再到医院来一趟。”

卫霆飞笑笑:“让你到医院来,本来就不是让你来办事的,昨天晚上青龙馆那么多人,你又是刚上位的堂主,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我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一天在12点前更新了,抹泪!

发现伊臣跟大少爷在同一场合就会自动变得很没用,近爱情怯吗!

尽快让他挑大梁,独自碾压劲敌去,嗷嗷!

☆、第80章

伊臣哑然失笑,难怪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卫霆飞半夜三更带着他离开青龙馆去清洗帮会的内鬼,结果既没让他帮忙,也没把他带在身边长见识,只不过把他送到这间风平浪静的医院里,还真让他不明白这家伙在打什么算盘。

他笑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有急事尽管去办就行,就算我一个人也可以平安无事的从青龙馆回去的。那里怎么说也是你们家的地盘,更何况卫老大和卫夫人也在,难道你还怕有人吃了我?”

卫霆飞伸手往他脸上了一把,笑笑:“不是这么回事,你现在跟以前的身份是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以前帮会里只是有人嫉妒或者猜疑你,那现在就会真刀真枪的憎恨你了。毕竟你已经手握实权,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某些人眼里,算得上是穷其一生也想得到的无价之宝。”

“卫老大这么慷慨的给我重赏,我确实受宠若惊,”伊臣看着卫霆飞,神情覆上一层云,“只不过,这些事情是你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要是我提前就知道,也能有个思想准备。”

卫霆飞没吭声,用手指搔搔脸,面露尴尬。

伊臣叹了口气:“霆飞,你不要怪我唠叨。你们家人的心意我领了,能给我这么重的奖赏,也证明卫老大认可我的能力,我很高兴。只不过,你们也未必太看得起我急中生智的本事了吧?应付那些处处刁难我的人已经够辛苦的了,想不到老大还三番两次的把我置于风口浪尖。幸亏是勉强扛过去了,要是我当众出丑,不是往你和卫家人的脸上抹黑吗?”

“不过,这不都扛过去了吗,”卫霆飞安抚地揉揉伊臣的头发,“虽然昨天在那种场合是让你辛苦了,但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考验吧。今后你一定会遇到许多突发事件,需要你随机应变的去面对,所以我思来想去,才让我老子不要事先告诉你重赏的事情,看看你突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伊臣略微蹙眉。

卫霆飞又笑说:“我能怎么办呢,你又不肯当金丝雀,非要助我一臂之力。但跟我一起共事哪有这么容易,我只能处处找机会锻炼你,让你早点习惯帮会里那一套行事方法了。”

伊臣看了他一眼:“怎么,这还算是我的责任了?”

卫霆飞笑着揽住了伊臣的肩膀:“要是不喜欢这样,现在改主意也来得及啊,干脆你就说拒绝堂主的位置,然后我就可以把你养在家里,每天……”

他说着说着,一只手就不安分的移动到了伊臣的腰际。

“都跟你说了,在外面不要这样,离我远点!”伊臣窘迫地挣扎开,随即又问,“所以,用那种方法干掉何长老就是你们一开始的打算?我看过你给我的那些成员档案,你工厂里的老年员工,几乎都是何长老的亲信。现在他死了,那些人自然也就没了靠山,你们也算一箭双雕了吧。”

卫霆飞耸肩:“你以为我们真是那种由着底下的人爬到头上的废物么?关于这个计划,我们已经谋划了很久,但因为你还不了解帮会里的情况,很难跟你解释清楚,所以就没有和你详细说明。“

“不过,你平常对我不满的那些话,我可都记着呢。见我一直忍耐着那些老家伙,你心里挺急的吧?说什么我太客气,是不是对那些老家伙做慈善做上瘾了,这么喜欢救济别人就别做老大了,干脆去做普度众生的寺庙高僧算啦!——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只是蓄势待发而已,有些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伊臣不悦地瞪着卫霆飞:“如果你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打算说清楚,我也就不会说那些气话了。”

卫霆飞笑笑:“才不呢,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计划。如果事先被你知道,你肯定又会胡思乱想,或者劝我再多考虑一下,我不想让你费心。”

伊臣一怔,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此时,天已经大亮,窗外温暖的阳光落在伊臣的脸上,勾勒出迷人的光晕。

他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小声开口:“……我还是太天真了吧,你们这些借刀杀人的招数,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而且……也没法把它当做家常便饭的普通事情来接受……”

卫霆飞揉揉他的头发:“这些谋诡计并非我的本意,我也有我的苦衷。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实在看不过去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跟着我一起干这些事。”

伊臣一愣。

他抬起头,看见卫霆飞一脸郁结的表情,头顶似乎飘着淡淡的云。

“在我身边工作的每一个人,都与我的家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卫霆飞慢慢地抚着伊臣的头发,沉声说,“不论是在海豪集团工作的员工,还是帮会里的重要干部,都跟卫家或多或少有一些交情。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我的家族在当地已经变得很庞大,成员众多,沾亲带故的人数不胜数。所以,在你眼里这个结构复杂,谋丛生,带着各种问题的大型帮派,对我来说就像一棵盘错节的大树,这棵树上缠绕着无数的藤蔓、野草和寄生虫,我很想清理它们,但时常觉得无从下手。如果我亲自办事,哪里都绑手绑脚,但通过你就不一样了。”

“你的出现,确实让我们全家都非常高兴。因为你与这个帮派和我们的家族毫无关系,很多在我的位置上不方便说的话,或者办到的事情,对你而言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这么说吧,帮里的兄弟对我们卫家已经相当熟悉了,所以才会有峙无恐;担有了你这样身世背景成迷的人出现,他们就会因为多虑而有所忌惮。”

伊臣抬头看着卫霆飞,问:“这样不好吗?我对你而言这么有用,你不高兴吗?”

“不,我高兴。但是……我时常担心将你这样置于风口浪尖,会不会……对你是一种伤害,”卫霆飞说着,手指轻轻拂过伊臣的脸颊,“伊臣,我需要你的帮助,这句话不是在诱惑你或者*,而是我的的确确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帮手。你和卫家毫无关系,同时又值得我信任,而且生公平认真,不会被任何人情势力所动摇。你就像一阵清风,能够吹散这个地方的乌烟瘴气,对我而言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力量,所以我和我的家人才会把各种重要的权力交到你的手上。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帮助我把天玄会引导向更好的前途。”

伊臣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你想通过我在帮会里进行大刀阔斧的清洗?比现在更大规模的清洗?”

卫霆飞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没有回答。

“你觉得自己是在利用我做一些你不方便做的事,所以产生了负罪感?”伊臣继续问。

“……我不想让你背上不必要的责任,”卫霆飞叹息,“所以,你现在后悔或者不满还来得及。就像十年前所说的那样,我愿意养你一辈子,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别说笑了,”伊臣不屑地笑笑,“你以为我拉下面子主动回来找你,是来陪着你谈情说爱的吗?毕竟我也一直是跟帮会里的资金流打交道的,底下的烂账坏账见过不少,我知道你的难处。何长老那件事,你们为了干掉他而跟宁溪和沈夜离联手将他污蔑成内鬼,这种手段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但……这说不上有多么的难以接受,这就是你们经营帮派的法则,不是吗?”

“你不讨厌我这样?”卫霆飞低头凝视着他。

“与这比起来,我更讨厌你对待手下的心慈手软,”伊臣说着,慢慢放低了声音,“所以,你不用顾忌我的想法,在天玄会里我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新手,你只要尽管教导我和使唤我就行。我会帮你做你无法做的任何事情,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不稀罕像一只雏鸟那样躲在你身后被你保护,我会好好的成长起来,然后帮助你,并且还要把你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然后……名正言顺的来爱我!”

卫霆飞怔了怔。

似乎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伊臣有点窘迫,转身离开卫霆飞远一点。

“抱歉,我有点失言了,”他苦笑,“所以,今后你不用顾忌你的办事手段会不会让我不能接受,我没有这么脆弱。而且,你也本不用担心我会受到什么伤害,因为代替老板站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不就是我这个秘书的本职工作吗?”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卫霆飞苦笑,“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这一辈子唯一爱的人,我可舍不得一不小心把你弄坏。”

伊臣窘迫的扭过头:“不要说这么麻的话,如果你不好好卖力,让我遇到别人比你更强的话,我马上就会离开你的……”

“我不准,”卫霆飞欺身上前拥住了他,低头轻咬他的耳际,“你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我再差劲也不准你离开我。不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努力变成你期待中的样子……”

“希望吧,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伊臣轻声一笑,抵住他的肩膀,躲避着耳边那令人心醉的温暖气息。

“那,你爱我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吗?”卫霆飞咬着他的耳尖,柔声问。

“你这么差劲,才不值得我去爱。”伊臣轻笑着躲避他。

“真的吗?可是你的耳朵都红了,”卫霆飞窃笑,伸出舌尖舔弄着伊臣柔软的耳垂,“不承认也没关系,口是心非的伊臣我也喜欢。你总是爱闹别扭,不肯说心里话,这点我最清楚了。”

“才没有,我只是……”伊臣话音未落,又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他爱卫霆飞吗?

或许吧。

或许,他愿意付出一切的努力,让卫霆飞坐上更高的位置,拥有更多的财富,这种感情真的是爱。

又或许,这只是一种灌注在他人身上的美好憧憬。

伊臣知道自己做不到卫霆飞那样,他没法像卫霆飞那样真心实意的对别人好,心甘情愿的对手下慷慨解囊;也做不到他那样在公事繁忙的时候依然对他体贴入微,处处都考虑着他的安危,照顾着他的想法。

像是对待何长老那样雷厉风行的处理手段,他自诩可以勉强做到。但是像卫家人给予他的那些赏赐,这其中包含的种种顾虑和感情,他却没法像他们想得这么多。

伊臣知道自己的温柔和善都是虚伪的,他所做的一切归结底都是为了利益。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为了工作,而在工作以外,他本无法像卫霆飞那样发自内心的去体贴爱护别人。

温柔的笑容之下,隐藏的是寒冷飘零的冰雪。

这样的伊臣,对铁骨柔情的卫霆飞充满了憧憬。

似乎看出伊臣心中的顾虑,卫霆飞笑笑:“你不必怀疑自己,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干吧。像是对兴义会痛下杀手的事情再多几次也没关系,那是你的能力,也是你的优点。我不是平白无故喜欢你的这张脸,这么的爱你也是因为你的聪明才智和人格魅力。再多一点自信吧,你没有你自己想得这么差劲,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堂主。”

伊臣轻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传来咳嗽声。

见卫霆飞还把自己搂在怀里,伊臣连忙一把推开他,看见柳随风正从走廊那一头快步走来。昨天他也几乎劳累了一夜,但脸上并没看出什么明显的疲态,依然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柳随风走到卫霆飞面前,转头冲伊臣笑了笑。而卫霆飞面对手下的兄弟,立刻就收起了刚才那副温情脉脉的样子,沉声问柳随风:“都处理完了?”

柳随风点了点头:“除了何长老,昨天一夜我们一共抓到了十七个有内鬼嫌疑的兄弟,其中又有五个人制作大量假账欺骗我们开阳堂,在日常财务审核里蒙混过关。接下来,我们会跟玉衡堂的兄弟合作,对那些人进行审问,相信会从他们嘴里挖出更多的情报。”

说着,柳随风又加了一句:“——当然,这一次会尽量避免何长老身上发生的意外。”

☆、81

伊臣一怔,心里微微一凉。

柳随风的意思是……?

他抬起头,却只见柳随风眼底温柔的笑意,似乎有些深不可测。

果然如此,伊臣也曾经感到奇怪,何长老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神矍铄,身体也很硬朗。他从年轻的时候就混迹于帮派,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是真的接连被泼脏水和被定罪成内鬼,导致心中惊惧交加,也不太可能这么简单就一命呜呼了吧?

看来,八成就是柳随风使了什么严刑逼供的手段,但是不小心下手没掌握住轻重,让何长老就这样完蛋了。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说实话,因此就对外谎称何长老是突发疾病暴毙。

没想到柳随风看似温柔随和,该下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含糊。也是,他毕竟是天玄会里堂堂的开阳堂主,假如仅仅是靠着温柔随和的老好人那一套,怎么可能让底下的兄弟们服气呢?

再者,天玄会内部的赏罚福利,财务支配,全都是掌握在开阳堂手里的。那些混惯帮派的家伙们一个个都比狐狸还,如果没有一点手段,又怎么能把他们全都摆平?也只有事事比他们更,软硬兼施,恩威并重,才能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柳随风这个人,真是不简单。

就这样,柳随风那一句无心的话,让伊臣心里想了许多,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一旁的卫霆飞已经跟柳随风聊了许久的公事。正如柳随风所说,何长老虽然完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趁这次的大好机会,天玄会应该趁胜追击大举扫荡,将与何长老狼狈为奸的那群人,全部都一网打尽。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与何长老合作的家伙,不管地位还是能力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搞定他们可得费一番力气,不是三五天可以解决得了的。因此,卫霆飞并没有因为干掉了何长老而感到松懈,在与柳随风商讨后续行动的时候,他一直眉头紧锁,眼中带着淡淡的霾。

“……所以,您最好先去一趟开阳堂,”柳随风轻声说,“那些事情没有您做主的话,恐怕……”

卫霆飞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伊臣一眼。

伊臣笑笑:“不用在意我,开阳堂那边需要你的话,就赶紧去吧,我会安排好自己的。”

卫霆飞想了想,沉声说:“但是开阳堂那边的事情解决以后,我可能……不一定会回来。”

伊臣一怔,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卫霆飞的意思:“你要回美国了?”——掐指算来,卫霆飞回国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次回来他本就是为了解决内鬼事件,事件落幕以后当然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再说,美国那边的工作也是堆积如山,本由不得他多喘一口气。

卫霆飞没说话,微微叹息一声,算是回答了伊臣的问题。以往他几乎不经手国内的帮派事务,这次完全是因为特例,但特例终究也有个限度,这几天催他回天宿堂的电话和邮件接二连三,如果继续赖在国内不走的话,那边的兄弟可就真的扛不住了。

碍于柳随风还站在一边,卫霆飞也不方便说太多情意绵绵的动听情话。他看着伊臣,半响,柔声说:“我不在的时候,海豪就拜托你了。”

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无奇,只是老大交待给下属的场面话,但听在伊臣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卫霆飞让他办事是假,多虑他的安全才是真。

整个天玄会里,除了卫霆飞直接掌管的天权堂,也就只有海豪集团是真正属于卫家人的东西。那里的兄弟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也已经大致接受了卫霆飞的人事安排,承认了叶伊臣的身份。当然,海豪里肯定也会有不服伊臣管教的人,但跟其他堂口那些想置于他死地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海豪不能说绝对安全,但在天玄会里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一个地方了。

其实,最安全的应该是卫霆飞的公寓,伊臣只要每天乖乖待在家里,自然能保证命无忧。但卫霆飞也知道他必定不可能会接受这种安排,所以十分体贴的在撇去这个选择的情况下,努力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这些复杂细腻的心思,也只有他们彼此能够明白,旁人是本不会懂的。

伊臣也并没打算把心里所想的东西说出来,既然卫霆飞的交待如此简洁,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一笑:“我会尽力的。”

卫霆飞点头,伸手在伊臣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天权堂的事情,择日安排。”

然后,他就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伊臣看着他大步前行的背影,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这一分别,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见面了,他明白卫霆飞的时间有多么宝贵,他肩负着无数的重任,日日夜夜都不能停歇。那些为数不多的,与他甜蜜温存,缠绵悱恻的日子,都是他竭尽全力才争取到的一点点机会。

他是爱上了一个多么难以去爱的男人啊。

柳随风看出伊臣眼中的惆怅,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温柔地笑笑:“叶先生也不用太担忧,如今有了你在,卫先生也就舍不得长年旅居国外了。只要有机会,他必然归心似箭。”

伊臣苦笑:“还是工作要紧,我不会让他这么随心所欲的……不谈这个了,柳堂主……”

“随风。”

“……好吧,随风,卫先生把海豪交待给了我,今后我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还得麻烦你多指点了。”

“不必客气,”柳随风笑笑,“你太谦虚了,我相信你能做好的,毕竟虎父无犬子嘛。”

伊臣一愣,虎父?

他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柳随风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卫霆飞还等在外面,他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伊臣眉头紧皱,看着柳随风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不禁疑惑起来。

虎父?

这只是他一时随口说的,还是……?

***

卫霆飞和柳随风离开医院以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开阳堂,经过几天的调查取证,收集到了海量的内鬼资料,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一个也没能跑掉。这些人最终的结局全部都按照帮规处置,该杀的杀,该打的打,该废的废,清理了好一阵子。

而从他们手里收缴回来的各种钱款,债券,珠宝,不动产等等财产,按照何长老的情况那样全部充公,全部归于开阳堂管理。从实际来说,这些东西也可以算是卫家人的了,经过一番忙碌,他们收获颇丰。

就这样,内鬼事件算是勉强落幕。尽管还留下了各种遗憾,卫霆飞真正想要消灭的宁溪和沈夜离也狡黠脱身,但毕竟也不算一无所获,足够可以收手了。在这些事情大致结束以后,卫霆飞将收尾的工作交给柳随风和乔笙处理,自己连夜赶回了美国。

许久不在天宿堂坐镇,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伊臣则是独自回到了卫霆飞的公寓,就跟以前一般模样,过起了平淡而规律的单身生活。一切都已经平息,卫霆飞也不在身边,这种生活跟以前相比,只是工作和睡觉的地点变得更加奢华了而已,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因为内鬼事件的余波,天玄会内部忙碌不堪,天权堂易主的事情也暂时耽搁着。按照伊臣和卫霆飞的计划,兴义会留下的那片旧城区首先要清理重建,重新启用港口码头;然后要按照规矩在那里建立堂口据点,再将分布在城郊区各处的工厂设施搬迁过来,等一切都筹备完毕之后,最后再进行堂主的任命仪式。

卫老大和卫夫人还在忙着处理内鬼的事情,无暇分神,再加上卫老大年事已高,处理不了太多的帮会事务。那时在青龙堂里,虽然他气魄非凡,不怒自威,把那群不像话的兄弟吓得屁滚尿流,但其实那只是强弩之末。据说,当天的晚宴之后,他就感到身体不适,让柳随风从开阳堂紧急召来了五六位家族医生会诊,才勉强挺了过去。

伊臣也清楚卫家人的难处,天玄会家大业大,外面看着光鲜,内里却是麻烦重重。有能力的人不忠诚,够忠诚的人又缺乏能力,吃干饭的人多,能派上用场的人少。难得有柳随风这样的人才,已经被拿来使劲的用,再要多出什么事情需要解决,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手。

所幸,卫霆飞派遣的人把旧城区看得很紧,一时半会不去管它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不会被敌对帮派占为己有,因此也不用急于一时去解决天权堂的这一大堆麻烦。而伊臣本人就更不在意了,他原本就不在乎什么头衔,堂主什么时候交接,如何交接,他都可以任凭卫霆飞去安排。

即使,就算没有这个堂主的位置,也不会动摇他的任何意志或者忠诚心。

对他来说,目前倒是另一件事情比较重要,那就是海豪集团。

那里,才真正有着一大堆迫在眉睫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嗯……恢复更新了_(:з」∠)_

还有人记得我吗?


82-86

☆、第82章

实话说,如果不是天玑堂闹得这么凶,秘书室倒可以省事不少,也就没有现在难以抉择的麻烦了。伊臣现在手上拥有天玑堂所有部门的账目,这方面的问题,在各种手段的监管之下,已经进步了许多。

目前,天玑堂日常货品的退货率确实降低了,像是酒店的卫生纸,客房里的棉被,汽车的轮胎,走廊的地毯……之类的东西,质量已经比过去大有提高,说明监管的手段还是有效的。

只是,硬件的水平提高了,软件还是在原地踏步。那群干活的家伙都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做事的,他们既不服管教,又整天来秘书室找茬,干扰了大家的正常工作,真是拖了不少后腿。

算了,跟这群家伙说不清理,暂时也只能维持现状,重要的是,培训到底要怎么筹划?

如果真的要从天枢堂里选拔人才的话,要不要制定一份调查问卷,将结果按照分数从高到低排列,以分数高的人为优先选择?

想着想着,问题又兜回了原地。

伊臣头痛地叹着气,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他头皮一炸,知道是天玑堂的那群家伙又来了,只能连忙站起来迎出去。

今天大部分下属都去出外勤了,留守的只有简琳一个人。但简琳虽然办事干练,毕竟不擅长拳脚功夫,此时正艰难的把一个流里流气的染发青年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骚扰。

看见这副场面,伊臣喜忧参半,喜的是幸亏今天只来了这个一个家伙,不然真的会出事;忧的是,光这一个家伙也挺难缠,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周凯。

“叶伊臣!——”看见伊臣走过来,周凯立刻大吼一声,推开简琳就暴跳如雷地冲过来。

他皱巴巴的西装前襟里露出品位低俗的花衬衫,凑巧的是,这件衬衫,正是在一个月前的会议上被伊臣嘲笑的那一件。

伊臣刚想开口说什么,却一眼看见又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是魏东。

说来也奇怪,这两个家伙在天玑堂里虽然抱持着完全相反的立场,彼此之间的关系倒是不错。魏东看起来大大咧咧,倒是一个打哈哈的高手,伊臣也跟他聊过几次,原本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在天玑堂的事情上帮忙,但魏东总是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想蹚这趟浑水。

也许站在他的立场上,自己的家族和周凯的家族沾亲带故的,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吧。

见周凯暴跳如雷的样子,伊臣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给简琳使了个眼色,简琳立刻心领神会,安静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上,让伊臣自己解决这件事。

转眼间,周凯就冲到了伊臣面前,而魏东也悠闲地双手袋跟在后面,似乎是来看好戏的。

“周主管,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你吗?”伊臣微笑主动发问。

“你还有脸问?!”见伊臣从容不迫的的样子,周凯越发怒不可遏。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堆东西,狠狠扔在手边的一张办公桌上:“叶伊臣,你他妈真有种啊,居然敢叫人把这种东西吊在我家大门口,害我在兄弟们面前脸都丢尽了!”

伊臣低头一看,心中哑然失笑,果真如此,是三个已经拆封的保险套。

旁边的魏东看见这堆东西,发出“噗嗤”一声轻笑,大概是回想起了众人围观保险套时候的可笑场面。

“周主管,这事是不是我干的,暂且不论,”伊臣笑笑,“不过,我记得这类商品的生产是属于你的管辖范围,而且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请认真质检,否则会受到公司处罚’这样的话吧?”

“公司处罚就是把套子吊在别人家大门口?你***还真毒啊!”周凯的额头上“吧叽”一声冒出青筋,“而且这些套子***到底哪里质量不过关了?该不会对你来说尺寸太大了吧哈哈哈哈……!”

伊臣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往其中一只套子里灌水。

还没有灌满,保险套就“啪”的一声破掉了,办公桌上顿时水花四溅。

“周主管,经过公司的监测,你这批货的橡胶厚度只达到了标准的百分之八十五,属于不合格产品。那么,如果使用这件商品的客人在百分之十五的几率中意外怀孕,你要怎么承担起责任?是全额支付医疗费用,还是独自把婴儿们抚养长大?”伊臣冷声问。

“我……我……”周凯的表情呆滞了,脑海中浮现出好多婴儿满地爬的画面—伞15啥瘢挪幌不缎19樱

“还有这个,”伊臣说着,突然拿起另一个保险套,猛力堵住周凯的鼻子,“这是什么口味的?”

一股*的怪味儿扑鼻而来,周凯的脸色瞬间苍白,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草……草莓味!”

伊臣又笑笑:“我真是对你无话可说,这不是草莓味,是榴莲味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一旁的魏东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靠在墙角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我说这么这么臭呢,周凯你最喜欢吃榴莲了,八成是在订货的时候嘴一滑,把草莓味说成榴莲味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榴莲味的保险套……啊哈哈哈哈哈……好的创意!——”

“你他妈给我闭嘴!”周凯气得跳脚。

“嘴滑可以改正,我可以原谅你,”伊臣笑笑,“不过,那百分之八十五的厚度,缺少的百分之十五成本资金去了哪里呢?我记得在我亲自沟通过之后,原料厂家已经不敢偷工减料和吃回扣了啊。”

“玩女人花光了呗。”魏东窃笑道。

“叫你闭嘴!”周凯气得满脸通红。

“我闭嘴也没用啦,叶先生早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魏东说着看了伊臣一眼,“对吧,叶先生?”

伊臣笑笑,伸手在衣袋里了一会儿,出一个笔记本。

他翻开笔记本,慢条斯理地说:“周主管,据我得到的消息,你在这一个月里总共回家过夜三次,其余天数都是在情人旅馆和色/情俱乐部里度过的。经过统计,你一个月分别和十五个女人进入过四家旅馆和六家俱乐部,每次白天在旅馆消耗的时间都在三小时以上……嗯,持久力倒是不错,力旺盛是男人的资本。但是,凭你的收入足够应付这么多女人吗?”

“怎么不够!你他妈别看不起人!”周凯跳脚,但气势已经比一开始弱了很多。

“真的吗?”伊臣似笑非笑,“不过,我好像记得你上个月在小钢珠店和地下赌场的手气……都不太好?输了很多钱吧?”

一瞬间,周凯的脸色死灰。

伊臣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微笑地看着他,看他还能祭出什么法宝来垂死挣扎。

关于这个家伙,他早就透了他的命门,简单的指责他是没有用的,必须得把他干得事情一件一件说清楚才行。

就这样,宽敞的办公室里倏然陷入寂静,周凯紧握双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魏东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旁,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周凯深吸一口气,正当填满能量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伊臣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提醒闹钟。

伊臣立刻抬手示意周凯闭嘴:”抱歉,下次再说吧,我有急事得离开一下。”

周凯大怒,脸顿时憋得青紫:“你……!”

伊臣笑笑:“不用再找借口辩解了,你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希望你记住我们今天的谈话,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你会继续受到公司的处罚。”

“你——!”

“还有,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秘书室有被暴力袭击的痕迹,你同样会受到处罚。好了,回见。”伊臣说着拍了拍周凯的肩膀,往办公室门外走去。

“混蛋!你到底要去哪里?!”周凯转身瞪着他的背影狂吼。

“去接孩子。”伊臣头也不回的说。

一瞬间,周凯和魏东石化了。

***

黑色的车子飞驰在马路上。

伊臣在一个红灯路口前停下,顺便看了一眼手表。他要去接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卓麟——那个智商超群却跟社会严重脱节的怪胎。

自从担任了秘书的职务以后,接送卓麟也变成了伊臣每天的工作。或者说,在他出现以后,就没有任何人比他更能降服那个怪胎了。

卓麟的确很聪明,虽然他情商奇低又时常神游天外,却相当能看穿伊臣的真面目。在旁观了几次伊臣和卫霆飞的谈话之后,他深知伊臣有多不好对付,对他的态度也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么肆无忌惮。

但是,这种拘谨并没有很人化的在卓麟身上表现出来。

伊臣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卓麟就好像一台电脑,会对周遭接收到的资料进行存储并加以分析。在他大脑的分析之下,秘书先生已经被归类为不好对付的角色,因此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相应的转变。

这就是卓麟的思考模式。

其实,卫霆飞收养的不是人类,而是青年男外表的人工智能吧?

有的时候,伊臣总忍不住会这样想。

红灯还没有跳转,手机响了起来,是电话。

伊臣顺手接起。

耳边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声音:“伊臣~”

伊臣一惊:“……霆飞?!”

“哈,总觉得很久没有听你用这么诱人的声音喊我了。”电话那头卫霆飞的心情似乎很好,周围一片嘈杂,似乎信号不佳的样子。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已经下飞机了吗?”伊臣问。

“差不多吧,急着想见你,所以拼命赶时间,”卫霆飞说着,微微放低了声音,“我很快就会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轻轻戳中了伊臣的心。

在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他的唇角已经微翘起来,绽放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早~

☆、第83章

“……什么时候的班机?要我过来接你吗?”定了定神,伊臣尽量平静地问。

“怎么?听起来语气好像不太热情,不想我回来吗?”卫霆飞笑问。

“太热情的话,怕你得意忘形。”伊臣故意装作冷淡地说。

“哈哈哈哈,别这么可爱嘛。听着你的声音,我都能想象到你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快把持不住了~”

“严肃点!”

“已经很严肃了,更加不像样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伊臣叹了口气,他真是完全受不了这家伙在他面前轻浮的样子。这时红灯转绿,他切换到车载电话,然后启动了车子。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的班机?”他认真地问,“不跟你开玩笑,我得事先安排一下行程。”

“那你可没机会安排了,”卫霆飞笑笑,“班机是前天的,然后下了飞机转水路,现在是在船上。”

“船上?”伊臣大感意外,同时听到电话那边隐约传来汽笛的声音——真的是船?

“你怎么会在船上?”他问。

“旧城区那边的港口以后会启用嘛,先过去踩个点。晚上八点到达,不过你不用过来接,帮我做点其他事情吧。”

“什么事情?”

“……我想吃你蒸的螃蟹。”卫霆飞压低声音,似乎在舔唇角。

伊臣哑然失笑,这家伙还真够没出息的。

“但是,这个季节可没有螃蟹啊。”他有些为难。

“跟阿伦说一声就行,他有办法,”卫霆飞说着,语气突然一变,变得十分可怜,“你不知道,我这阵子一直忙着死去活来,国外又没什么好吃的,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你做的饭了。在这样下去,我都快瘦成猴子了,我……”

“好了,三分钟不提点你,又得意忘形。我会做的,你不用这么油嘴滑舌,”伊臣故作严肃的说,又微微放柔了声音,“……总之,这点小事我会帮你办好的。那时间不早了,我正在去接卓麟的路上,然后就直接回去做饭,你自己回来吧。对了,不准到处乱跑,直接回家。”

“嗬,都还没结婚,就把我管得这么紧了?”卫霆飞嬉笑。

“你又来!”

“好啦,知道你是怕我太累,不想要我一回国就去管帮会里的事,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你明明就什么都明白,干嘛还装糊涂!”

“故意逗你生气嘛。”

“卫霆飞!”

“别用这么动人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这边周围还有兄弟在呢,小心真的把持不住,在兄弟们面前难堪。”

伊臣哭笑不得,他真是被这家伙的无耻打败了。看来在国外的这一个月,他还憋得挺难受!

“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有人叫我,”这时,卫霆飞终于收敛了几分调笑,“那回头见了。”

“回头见。”

“伊臣……”

“又怎么了?”伊臣刚要挂电话,听见了卫霆飞的声音,只能又回应了他,这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伊臣……”卫霆飞又喊了一声,似乎凑近了一些。

“到底怎么了?有话快说,我很忙的。”伊臣皱眉。

“……伊臣,我好想你……”那低沉的嗓音仿佛丝缎一般,温柔地扫过伊臣的全身。身体深处泛起甜美的电流,他的手不禁一颤,不小心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家伙真是……

以安全速度开着车,伊臣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这个混蛋家伙,脸皮到底能厚道什么程度!但是,自己的反应也太不像话,被随便调戏一下就慌张失态,这可不是一个称职的秘书该有的反应啊。

他在心里苦笑。

这时,突然有一道黑影从车前窜了过去!

伊臣大惊,连忙一个急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往前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来的。他惊讶的探出车窗回头一看,有几个黑西装正对一个年轻人穷追不舍,年轻人在前面狂奔着,奔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路口的拐角。

伊臣愣了一下,那个背影是……卓麟?是卓麟吗?

除了卓麟以外,其他人跑得太快,他本没看清他们的模样。他闭上眼睛迅速思考了几秒钟,在头脑中勾勒出附近的路况之后,用力踩下油门一个急转弯。

轮胎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左转上了另一条路。

伊臣抄的是近路,几分钟以后,当卓麟跑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早就在那里等了。看见那个背着双肩包的青年一路狂奔的样子,他一边脚踩油门做好准备,一边打开车门大喊:“——快上来!”

卓麟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在伊臣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跳上车。

车子画出一道蛇行冲上马路,卓麟看了一眼后视镜,突然按住伊臣的头:“趴下!”

砰,砰砰——!

几声巨响,数颗子弹穿了车后窗,打在驾驶席的靠背和挡风玻璃上。

伊臣咬牙弓着身体加快车速,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灰色的车子正在对他们紧追不舍——怎么甩掉它?走哪条路最合适?

他在脑海中迅速思考,而这时卓麟突然从怀里出一支微型手枪,趁对方攻击停滞的瞬间把枪伸出窗外。

轰——!

枪声伴随着一声巨响,像是轮胎爆炸的声音。

伊臣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追逐他们的那辆车正在向右倾斜并且减速,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卓麟长吁了一口气,向后倒进了座椅里。

看来,他们暂时安全了。

伊臣稍稍减速,笑了笑:“你的枪法不错啊,不过怎么会把危险的武器随身带?”

不仅是枪法,卓麟的运动神经也非常发达。他比伊臣想象中跑得更快,跳上车的动作也是灵活敏捷毫不迟疑。与平时那个神游天外、行动迟缓的怪胎相比,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卓麟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伊臣:“我不了解帮会里的情况,告诉我,搬救兵要找谁?”

伊臣一愣:“什么救兵?”

“有人出卖我堂哥,他回国的行程消息泄露了,敌方今晚会在旧城区的港口埋伏,下手干掉他。”

“你怎么知道?”伊臣的表情微微僵硬。

“线报,别多问。”卓麟说着飞快的从双肩包里出一块平板电脑,又从怀里出一片记忆卡了进去。

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处港口的平面图,上面不均匀的分布着很多黄色和红色的圆点。

“红点就是敌方的位置?”伊臣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你懂?”卓麟反问。

“黄点聚集在码头和港口的几家仓库里,那边有人把守,敌人到不了那么核心的地方;而红点围绕着港口周围,呈现出包围状态,我想那些就是埋伏了。”

“对,”卓麟点头,重复了一遍:“搬救兵要找谁?”

“你……觉得目前的情况下去搬救兵合适吗?”伊臣反问,“知不知道出卖卫霆飞的人是谁?消息又是出卖了给谁?”

卓麟静静地看着伊臣的侧脸,凝固的表情像是头脑在飞速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又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暂时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去帮会里求助。”

“诶?”伊臣一愣,卓麟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卓麟继续说:“目前,你的两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单纯进行推测的话,如果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内奸是我们身边的人,那贸然把我手里的消息散布出去可能会打草惊蛇。而我们身边没有像我堂哥那样周全的保镖配置,结果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被对方灭口。”

“而第二个问题有两种答案,出卖给了敌对帮会或者是警方。如果是前者,搬救兵过去会引发港口枪战,这种事情闹大了对我们没好处;如果是后者,还搬救兵就完全是自投罗网了。所以,总结所有因素,在确认出卖我堂哥的人是谁之前,不应该把这个情报告诉任何人。”

伊臣听着卓麟逻辑清晰的快速分析,呆滞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你……真聪明,我就是这样想的……”

内心的想法,被洞察的一清二楚。

然而,卓麟宁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没什么,简单的推理而已。”

伊臣不说话了,他知道对卓麟的智商来说,所谓的简单推理绝对不是普通人认知上的“简单”。能够据对方的几句话在瞬间推理出对方的全部想法,这种技能……太可怕了。

而且,他的运动神经和反神经也相当发达,胆子又大——或许,对这个严重缺乏生活常识的怪胎来说,他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伊臣突然觉得,他们本不需要什么救兵了。

“——决定战力的不是人的数量而是质量,只要我们两个就够了——”这时,卓麟轻轻的说,转头看了伊臣一眼,“你是在这样想吧?”

“这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下子,伊臣不但惊讶于卓麟的高智商,而且觉得有点后背发凉。频频被人读心,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也是简单的推理,”卓麟微微翘起嘴角,似乎在笑,“堂哥那边的事情很紧急,但是你完全没有返回公司作部署的意思,反而正在往港口那边赶,这说明你已经决定不搬救兵了。而你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莽夫,必定是认为光凭我们两个就可以解除危机才会这么做,再加上你喜欢追求效率而讨厌人海战术的格,很容易就能推断出你的想法——以上。”

“……你太可怕了。”伊臣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真心话。

“不,只是你们的逻辑思维能力比较差而已,”卓麟唇角的弧度更深,“不过,单枪匹马去解救老大,对你来说很有好处。毕竟你现在在帮会里的地位还不太稳固,如果能持续立下功劳的话,底下的人就不敢再乱嚼舌,说你是老大的情……”

“卓麟。”伊臣静静的打断他,“……虽然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不准用这么没大没小的态度跟大人说话!”

他说着,狠狠揉了一把卓麟的头毛。

卓麟努了努嘴,抚平乱发不敢再乱说了。

☆、第84章

天色渐渐暗下。

车子一路向旧城区飞驰而去,伊臣在途中记下了敌方和自己人所在的每一个位置,和卓麟商量应该如何解决这场危机。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在时间紧迫人手有限的情况下,把情报泄露的消息告诉卫霆飞,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就可以了。不管敌方的身份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是卫霆飞,只要没能干掉这个老大,就等于是行动失败。

路上伊臣也曾打过卫霆飞的手机,没想到那混蛋居然关机了。

说情话的时候电话打得那么起劲,有正事的时候却联系不上,这么靠不住的男人真是让伊臣火冒三丈。

但事到如今生气也无济于事,伊臣对自己和卓麟有信心,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泄露了卫霆飞的行踪?老大的情报和一般帮会兄弟的情报,机密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卫霆飞来往国内一向是利用特殊的交通渠道,普通人本不可能知晓,能够事先布下陷阱更是难度颇高的事情。

卫霆飞今晚会坐船抵达港口,这种事不必说是一般兄弟,就连高高在上的堂主也未必知道。

所以,会不会是卫霆飞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他来往国内外都不是孤身一人,跟着他的每一个兄弟都可靠吗?伊臣皱眉思索着,按照他的了解,常年跟在卫霆飞身边的兄弟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他的心腹小弟,比如阿金那样的。那些人大都从小跟卫霆飞一起长大,所在家族也与卫家颇有渊源,身家十分清白。

而另一部分,则是由玉衡堂兄弟组成的保镖集团。他们个个身手敏捷,通各种枪械和搏击术,每时每刻都严密地保护着卫霆飞的安全。只不过,玉衡堂的质与一般堂口不一样,这些兄弟对卫家人的忠诚心是比不上阿金那些人的,他们只是被卫家以高额的金钱雇佣,彼此之间更像是一种契约关系。

玉衡堂做主的人是乔笙,没人知道这个堂口成员内部的关系如何,那些保镖,会有多大程度听从乔笙的命令呢?

“……卓麟,你说,乔笙这个人值得信任吗?”车子驶下高速公路,伊臣看着远处破败的旧城区逐渐进入视线,不禁脱口而出。

“你的问题没有逻辑。”卓麟一脸不解。

“但是以前你对他的行径表示过怀疑。”

“身为技艺高超的杀手,却委身于一个小小的亚洲帮会?这不是怀疑,只是我无法从分析中得出合理的结论,所以感到不解而已。”

“卫霆飞身边只有那些小兄弟和玉衡堂的保镖,你不觉得玉衡堂可疑?”

“玉衡堂的实力确实很强,但是你不要忘了一点。他们不是一般的强,凭那些保镖或者乔笙的身手,要干掉一个人本不必设埋伏。”

伊臣想了想,也对。

他还记得那时谢荣被杀的场面,那件事至今在警方那里还是一件悬案。玉衡堂的办事方法是集合暴力,准确,隐蔽于一体的。如果真的要干掉卫霆飞,他们有无数机会可以悄无声息地夺走他的命,然后心伪装现场,将自己的嫌疑洗得一干二净。

所以,乔笙没有任何嫌疑吗?

而这时,卓麟又加了一句:“记住,不要小看玉衡堂对契约的忠诚心,以金钱作为交易,完美的实践契约内容,对他们来说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伊臣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玉衡堂的兄弟是十分守信的生意人,他早就已经体会过了。不然的话,当初乔笙就不会在跟他还不熟的情况下,协助他一同端掉了兴义会的老窝。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但如果玉衡堂没有嫌疑,那还有谁可能办到这种事呢?”

卓麟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明白,推断不到任何合理的可能。”

“连你也找不到嫌疑犯?”

“……找不到。”

卓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妙的僵硬,但这个时候伊臣的心思全都被卫霆飞填满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伊臣不知道,任何疑难问题在卓麟面前都可以推断出一定的结论,只是这些结论并非都适合说出来。

是谁泄露了卫霆飞的行踪?其实卓麟心里已经有了可能最高的人选。

但是,他看了看伊臣,看着他脸上难以掩饰的紧张神色,最终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不久以后,车子就驶入了旧城区。

在兴义会覆灭以后,旧城区就变成了天玄会的地盘。路上随处能看见衣着流里流气的男人靠在电线杆旁,或者站在巷子里抽烟。这些人都是天玄会的眼线,时刻监视有没有其他帮会的人混进来。

所以,表面看起来旧城区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但上次一战以后,这里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天玄会成为了这块风水宝地的新主人。

天已经黑了,路上行人稀少,并且越是靠近港口,周围的景色就越是荒凉。

港口附近几乎没有人居住,在如今处于被天玄会封锁的情况下,就跟荒凉的郊外没什么两样。

车子慢慢减速,停在距离港口不远的一间废弃平房后面。

这是伊臣和卓麟预定好的计划,他们要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徒步潜入港口,找到卫霆飞,将消息告诉他。

“找到我堂哥就行,不要跟任何人起冲突。”卓麟的注意力在车子停下之后,一下子都转移到港口那边去了。他心不在焉的扔下这些话,然后就敏捷的跳下车,狂奔离去。

“但是……卓麟!”伊臣想叫住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卓麟修长的背影在夜幕中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独自一人留下来的伊臣有些无言。

好吧,也许卓麟认为自己已经把意思表达清楚了,但他真的明白到底是谁比较容易跟别人起冲突吗!上次在学校里被集体追杀的到底是谁啊!

伊臣扶着额头,也跟着下了车。

在那个时候,伊臣的想法还很简单,只要成功把消息亲口告诉卫霆飞,敌人的谋就不能得逞。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明白了,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

***

夜晚的港口,寂静无声。

没有任何征兆能看出,今晚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恶战。

伊臣靠在墙角,仔细检查了身上的防弹衣,又了腋下的枪。

汽车后备箱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让他和卓麟瞬间就能做好踏上战场的准备。这辆车是当初卫霆飞送给伊臣代步用的,他在往里面塞武器的时候,只是为了让伊臣在紧急时刻防身,恐怕从来没有想过,它们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秘书和堂弟用来救他的命。

闭了一下眼睛,伊臣在脑海中勾勒出港口人员的分布情况,然后迈开脚步,出发了。

因为港口还没有启用,又远离住宅区,人烟稀少,天玄会在这里配备的人手也并不多。但正是由于这份疏忽大意,给了那些身份不明的敌人可趁之机,港口外围有很多适合藏身又无人看守的地方,埋伏在那里的话,本不会被发现。

集装箱堆放处就是其中之一,夜幕下,那些庞然大物露天堆放在一起,在月光中投下巨大的影。早年港口关闭之后,这些无用的集装箱就被废弃了,多年来早就腐烂生锈,本不能再用。

这些集装箱胡乱堆放着,将空地分割成错综复杂的迷。伊臣按照记忆绕过几个集装箱,果然看见一名身穿工装服的男子埋伏在那里,似乎正在待命,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那名男子持枪的姿势很熟练,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工人。而伊臣知道看守港口的兄弟都是玉衡堂的打手,本不会做这种乔装打扮。

这个工人,看来就是敌方的埋伏了。

伊臣并无意与敌方发生正面冲突,他只要顺利见到卫霆飞就行。于是,趁男子不注意的机会,他从后面接近过去,手臂卡住对方的脖子用力一扭!

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也许男子是因为行动时间未到或者距离战场中心较远,因此放松了警惕。如果正面对峙的话,伊臣不认为自己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吐出一口气,他把昏迷过去的男子踢到墙角捆好,然后脱掉对方的制服穿在自己身上。

几个小时之内,这个人应该是不会醒的。不过,没想到自己疏于锻炼却还能一击即中,伊臣忍不住微微一笑。他还曾经打算偷袭失败的话,就干脆把人一枪打死。

那,要试一下吗?

在这里直接把人干掉,会不会更安全?万一他提前醒来的话,说不定会去通报自己的老大。

伊臣沉静地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人,犹豫着,稍稍放低了消音器的枪口对准他。

其实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属于阳光下的世界,也不再需要遵守普通人的法则。从他手里经过的黑钱都足够把他送上绞刑架了,就算杀一个人也只不过是再增加一条罪名。

举枪的动作凝滞了几秒钟,他还是慢慢放下了手。

在这里让自己的双手染血,这没有意义。干掉这个人虽然可以永远堵住他的嘴,但如果敌方够明,发现一个同伴不见了,同样会引来怀疑。

于是,伊臣想了想,从自己的衬衫上撕下布条把对方的嘴塞紧,然后把他拖到隐蔽的角落,自己继续出发。他不会忘记自己行动的初衷,那个家伙,暂且留他一条命吧。

☆、第85章

那名男子的装备比伊臣原本的西装更适合行动,也能在夜色中隐藏自己的行踪。

深夜的港口静的可怕,那样的寂静就像一绷紧的弦,镶嵌在伊臣的头脑里。等到看见目的地的时候,他的背后已经浸满了冷汗。

眼前就是港口的码头了,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薄雾,凄迷的月色下,夜幕中隐约可见一艘巨轮停泊在港口。数十名身穿工装服的男子正在忙碌,天玄会的工作效率确实很高,不久之前兴义会覆灭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废墟,想不到现在已经恢复到可以正常使用的程度了。

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仓库,按照卓麟的情报,因为港口还没有完全修缮结束,这座仓库暂时作为工人们的歇脚地。同时,它也是负责看守的天玄会兄弟们的歇脚地,卫霆飞回来以后,应该会在里面呆上一会儿,然后再动身回市区。

此时,在建筑物上方,半掩的气窗里透出昏暗的灯光,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计划里,伊臣负责去见卫霆飞告知他消息,而卓麟事先会为他扫平前进路线上的障碍。现在看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在刚才偶遇那名伪装成工人的男子以后,他就再没遇到任何阻碍。

胜利近在眼前,只要进入这间仓库,就能见到卫霆飞了。

伊臣暗暗握紧了拳。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你!”

伊臣全身一震,他慢慢转过身,看见一名全副武装的男子正在向他走来。

“——你!怎么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命?报上你的姓名和编号!”男子声若洪钟,一脸的凶神恶煞。

“我……”伊臣感到自己的血在缓缓冻结。

这里怎么会有人?

是卓麟疏忽了,还是……?他人在哪里?有没有事?

自己该怎么脱身?撒谎、逃跑、跟对方纠缠一会儿、抑或是……直接攻击?

头脑在快速思考着最完美的解决方法,而这个时候对方已经在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脸上满是狐疑和警戒。伊臣后退半步,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后腰的另一支枪。

而后,他故作镇静地说:“对不起,我是新来的。这里太大了,天又黑,一不小心就……迷路了。你是玉衡堂的兄弟吧?能不能麻烦给我指个路?”

对方怔了一会儿,尴尬地高声说:“对!……我,我是玉衡堂的人!你要去哪儿?”

伊臣心里一沉,看来他的套话奏效了,这个人在说谎,他本就不是玉衡堂的。卫霆飞曾经跟他讲解过天玄会每一个堂口的特点,其中玉衡堂的特点就是隐秘。除了青龙馆那种帮会兄弟云集,大家各自清楚底细的地方,在一般情况下,尤其是在工作中,玉衡堂的人是绝不可能随便泄露自己身份的。

他们是保镖,是打手,是天玄会隐藏在黑暗中的利齿。这样一个质特殊的堂口,绝不会在工作中嚣张高调,这是玉衡堂最基本的原则。

所以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最快速有效的处理这件事,就只有……

伊臣握紧了后腰的枪。

就在这时,耳边掠过一道冷风,伴随着一记轻不可闻的枪声。

男子的动作骤然僵硬,口溅出一丝血花。

而后,他的身体慢慢向一侧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地面上,缓缓渗出了一滩血迹。

伊臣愣住了。

几乎在同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臣一愣,他抬起头,看见某个集装箱的顶部有黑影一闪而过。他只觉得夜色中有冷风掠过,发梢轻轻被吹起,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漆黑的发丝掩盖住一双银色的锐利眼眸,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乔笙出现在了伊臣的视线里。他肩上扛着一把微型狙击枪,冒着青烟的枪口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这话该我问你吧?”伊臣诧异地看着他,“乔笙……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乔笙反问,“你是第二次差点被我杀死了,温室花朵般的秘书先生。”

“夜色中的确很难分辨,”伊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工作制服,“谢谢你。”

“我不是要听你道谢的,”乔笙露出一丝烦躁的表情,“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伊臣刚一开口,想起自己的来意,便不打算立刻说实话,“我……我有一点急事要见卫先生。”

“说笑吧你,你以为这里是公司,能让你随便跑来跑去,想见谁就见谁?”乔笙越发烦躁,随手打开了耳麦,“……喂,这里混进来一只小白兔,你们……”

话音未落,伊臣就冲上去把乔笙的耳麦掐住了。

乔笙一愣,银色的眼瞳瞬间冻结:“……你够了吧?”

伊臣静静地看着他:“我不会走的,我要见卫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掠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一声锐利的呼啸。

瞬间,枪声大作,夜幕中只看见数道黑影向仓库聚集过去,转眼就把整栋建筑物牢牢包围了。天上隐约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然而仓库里却依然是一片静悄悄,里面的人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伊臣脸色苍白,拔腿就往仓库冲过去。然而乔笙眼疾手快的拦在他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别动。”

“乔笙!你别把事情搞砸了!”伊臣咬牙低喊。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乔笙冷冷一笑,“你得到情报说霆飞哥今晚的行踪不知被谁泄露了,所以你要通知他,让他做好准备,对吧?”

伊臣愣了一下。

“但是,你以为知道情报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乔笙继续说,“霆飞哥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他的计划里不需要你,你别以为自己事事都能一脚。所以识相的话就快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不会走的,”沉默了一下,伊臣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没有亲眼见到卫霆飞我是不会走的。我不像他那么信任你们,除了我自己,我不放心让任何人保护他从这里脱身!”

“哦?你的意思是,帮会里的每一个人你都不相信?”乔笙微微眯起眼睛,“或者说,你对我的不信任程度,比其他人都要高?”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仓库门被一群荷枪实弹的男子从外面强行打开了。

伊臣咬着牙,心里又气又急:“我说‘是’又如何?如果你真心是在以保镖的身份保护老大的安全,就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还悠闲地跟我闲聊!”

“因为我的任务,正是防止你们这些小白兔乱入到战场中来,”乔笙冷冷一笑,“比如说你,还有……卓麟。”

“卓麟果然在你手里?”伊臣一惊,“你把他怎么了?!”

“我可没权力把他怎样,霆飞哥会好好‘教训’他的,”乔笙又笑,银色的眼眸中渗入一丝寒意,“至于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跟我争锋相对,赶快滚。真的把我惹火的话,你会后悔的!”

“听你的话乖乖滚走,我才会后悔!”伊臣冷笑,“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避开你,只要你真的不会对卫霆飞不利,我对你就没什么可忌惮的。”

“真的吗?可是……我知道你的秘密哦。”乔笙轻轻眯起眼。

伊臣愣了一下,他看见乔笙薄软的嘴唇缓缓蠕动,轻声吐出了三个字:

“——天、权、帐。”

一瞬间,血色从伊臣的脸上退去。

“你……怎么会知道天权帐?”他颤声问,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僵硬了。

“害怕了吗?”乔笙笑笑,“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不仅是我,帮会里也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了。现在你的处境,只会比霆飞哥更危险。”

“这是在背后说其他兄弟的坏话吗?没想到你居然像一个长舌妇,”伊臣定了定神,冷声道,“乔笙,难道八卦别人的秘密才是你真正的兴趣?”

“我不会亲口说出去的,”乔笙耸肩,“但是惹毛我的人,必定都会付出代价。好了,你可以……”

话音未落,他突然露出一丝吃惊的眼神,视线越过伊臣的肩膀向后看去。

伊臣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一块手帕捂住了嘴。

浓烈的药水味扑鼻而来,他微微睁大眼睛,想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一只手接住了他,把他慢慢放倒在地上。

远处,凌乱的枪声此起彼伏,但是伊臣耳中却只回荡着嗡嗡的耳鸣声。手帕上的药水是麻醉剂,他在昏迷的前一瞬间用力咬破了舌头,才没有让自己立刻失去意识。

唇角,流出一丝鲜血。

他躺在地上半闭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看见一只穿着漆黑色皮鞋的脚从自己身边经过,向乔笙走去:“嗨,秘书先生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你快应付不住了吧,啾?”

那人的声音十分耳熟,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是joe,”乔笙的声音听起来很恼火,像是马上会一枪崩了这个不速之客,“另外,这种事情下不为例,我收钱办事也是有限度的!”

“你的眼神真可怕,啾!”穿漆黑皮鞋的不速之客大笑起来,爽朗的声音完全不像觉得乔笙可怕,“那么,接下来就把他送走吧,必须尽快恢复原本的计划。”

“要干这些事的人不是我,是你。然后,是joe!”乔笙咬牙。

两人交谈的声音就像一把大锤敲击着伊臣的耳膜,让他的头又晕又痛。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黑色皮鞋的裤脚,发出微弱的呻吟:“……不,我……不能……”

“你居然还醒着?”黑色皮鞋一愣,随后早有准备的伸出手,举起一只喷雾瓶对准了伊臣的脸,“幸亏我早有准备,那么,这次只能失礼了,你醒来以后可不要打我……”

冰冷的气体喷在脸上,大脑的功能瞬间像是被切断了。

伊臣看见一缕眼熟的黑发在眼前一晃而过,然后,视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86章

头痛欲裂,脑袋里像是有无数的大锤在敲打。

伊臣辗转挣扎着,费劲地想要睁开眼,可不管他怎么使劲,眼皮就像被粘在了一起似的,一动也不能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有浓重的雾气在笼罩着。

朦胧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是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

“——老大,你认为有可能吗?”

“你怀疑伊臣是因为天权帐,所以才不肯跟霆飞结婚?”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反问。

天权帐,结婚。

这两个词语刺激着伊臣的耳膜,他勉强清醒了一点,分辨出这是卫夫人和卫老大的声音。但眼前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身体也动弹不得,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

这时,卫夫人又说话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他。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会恨透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

卫老大叹了口气:“我想伊臣不是那样的孩子,只是,纸包不住火。我这里已经有了风声,说是有人在调查伊臣的身世。虽然时间过了这么久,那些事情我们也尽力隐瞒了,但难保不会被人找到蛛丝马迹。”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良久,卫夫人开口了:“霆飞,你觉得呢?”

“……我?”屋子的一角,传来卫霆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我的想法一向如此,有谁想要动伊臣的脑筋,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具体的计划呢?”

“还是跟港口那件事一样,将计就计吧。既然有人对天权帐感兴趣,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

伊臣费力地听着,但是脑袋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他挣扎着,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意识还是离他渐渐远去,很快,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白茫茫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但头依然痛的像是要裂开。伊臣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视野里的光线温暖而昏暗。空气里,带着一点清凉的感觉,远处似乎传来小溪流水的声音。

他在室内,时间……应该是下午。而失去意识之前,他是在夜晚的港口,所以说,他已经昏睡了十几个小时?

伊臣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

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宽松肮脏的工人制服和武器早就已经被卸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舒适的白色浴衣,腰里系着带子,宽大的领口微微敞开着。

这是……在什么地方?

在港口的时候,他应该是中了麻醉剂,此时药物效力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嘴里带着苦涩的味道。伊臣慢慢移动着视线,首先看到手边有一杯诱人的清水,然后是不远处房间一侧的日式廊檐。

廊檐外面是一座露天庭院,庭院尽头有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包围着一处小池塘,池塘周围,巧的石灯笼点缀在灰色的岩石之间。

清澈的泉水流缓缓进空竹里,翠绿色的竹筒不时敲打在岩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真美的庭院……

伊臣出神的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发现在房间的一角,卫霆飞正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盘腿坐在圆桌旁边看报纸,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天然散发出一种野的戾气,短而硬的头发就像钢刷般的挺立着。他隐藏在浴衣下的身体强健而壮硕,远远看去的确有几分大佬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伊臣定定的看着他。

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他一时都没法用流畅的语言开口跟卫霆飞说话。

“看够了没?”这时,卫霆飞声音低沉的问,同时放下了报纸抬起头。

伊臣的身体颤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卫霆飞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独处的时候卫霆飞总是很喜欢开玩笑,伊臣很少看到他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样的卫霆飞,让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我家,我的房间,”卫霆飞冷声道,“……也难怪你不认识,这里已经被我完全改造过了。”

“你是说……”伊臣一惊,低头环视周围,“难道这里是……”

“没错,这里就是我们俩小时候一起写功课的地方。”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旧城区的港口怎么样了?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做,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伊臣顾不得怀念故地,一手支撑起身体,一手轻颤着伸向卫霆飞,“快……快把我拉起来,我得赶快去……”

“你哪里都别想去,”卫霆飞冷冷的打断他,“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在你老老实实回答之前,你别想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伊臣愣住了,他感觉到了卫霆飞压抑的怒气。

“你,为什么不听乔笙的话?”卫霆飞问。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想了一下,伊臣反问,“你在港口的事情被人捅出去了,帮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更何况除了你的家人和我自己的手下,我在帮会里不知道任何人的底细,凭什么相信别人?”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跟在卓麟那个混小子后面给我捣乱!”卫霆飞咬牙。

“去港口见你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不要怪卓麟!”伊臣连忙说。

“你少帮他说好话,”卫霆飞咬牙,又说,“而且,你们俩无论如何也不该单枪匹马的跑到港口来,知道那样有多危险吗!”

“一想到你身边的心腹兄弟可能有问题,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危险。”伊臣闷声说。

卫霆飞一怔。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伊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既然我已经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凭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伊臣愣了一下,突然会想起刚才朦胧之间听到的谈话。

卫霆飞是这么说的:“——还是跟港口那件事一样,将计就计吧。”

他脱口而出:“难道你已经知道港口有人埋伏?”

卫霆飞轻叹一口气:“你应该知道,虽然底下的人问题很多,但我有自己的眼线。我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不然我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乔笙那小子虽然平时阳怪气的,但他没有骗你,我知道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但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情报被泄露给了谁,所以故意装作不知情,暗中布下这个局,逼着对方露出马脚。”

“也就是说,当时你在仓库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伊臣惊讶地问。

“没错,我只是按兵不动,暗地里早就挖了一个陷阱等着对方来钻。”

“那……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吗?”

“没有,幸亏乔笙把你拦住了,”卫霆飞说着把报纸扔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伊臣扫了一眼,看见头版印着一张深夜旧城区港口的照片,照片里只见港口的火光闪成一片,标题是帮派内斗聚众火并,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平息局面云云。

事情最后居然闹得这么大,连警察都出动了?

“那泄露消息的人抓住了吗?”他抬头问。

“没有,对方的举动有些奇怪,对上之后直接就大开杀戒把事情闹大了。我的核心计划是安然完成旧城区的权力交接,闹得太大惊动警察没什么好处,所以,在他们赶到之前我就及时把主力部队撤走了,最后他们并不知道火并的究竟是那个帮派。”

“那这件事交给我调查吧,”伊臣连忙说,“你这么忙,不要为这些杂事费心了。”

“你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吗?”卫霆飞看了他一眼,“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在这之前你什么事都别想干。”

“你到底要问什么?”伊臣有点烦了,“港口的事情顺利解决,你毫发无伤,一切不是都很好吗?或许独闯港口的确是我办事不够周全,没有像上次对战兴义会那样做好万全的准备。我愿意承认错误吸取教训,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关在这里?”

“……好吧,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已经回答了,”卫霆飞叹了口气,“我是想问你,在你心里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伊臣,头脑发热的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能从战场安然脱身是你走运,而你反省的不是自己罔顾安危的行为,而是责怪自己工作不力,我很……难过。”

“有什么可难过的?”伊臣不解。

“我很爱你,也很珍惜你。我很喜欢你办事的冷静和周全,但我并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而失去理智,甚至豁出命的场面。”

“我没失去理智,”伊臣冷声道,“而且,有一个愿意为你豁出命的兄弟,不好吗?”

“错了,在成为我的兄弟之前,你首先是我的情人。”

“你才错了,我早就说过,我对你的爱并没有你对我的这么深,只有你的表现出色到让我满意的时候,我才会是你的情人!”

“伊臣,”卫霆飞叹息着,起身走到伊臣身边坐下,了他的头,“你太固执了,这种固执会把你压垮。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开开心心的生活,那些会让你痛苦或者冲动的事情,我不想让你多手。”

“你的意思是说,我并不能帮到你的所有忙?”伊臣冷声问。

卫霆飞沉默了一下,半晌点了点头。

“是的,伊臣,我……不是事事都需要你的。”

87-92

☆、第87章

伊臣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慢慢咬紧了牙,忍耐着晕眩的感觉硬是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卫霆飞。

“卫霆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在轻轻颤抖着,“不是事事都需要我?你的意思是即使没有我,你也能把一切都做的很好?”

“我有我自己的安排。”卫霆飞沉声说。

“你所谓的安排都是什么鬼样子,以为我不知道吗?”伊臣冷笑,“你无非就是事事都亲力亲为,把自己放在最前线,最危险的风口浪尖!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十年里,你都遇到过什么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说着,伸出右脚勾住了卫霆飞的腰带,脚尖“刷”的一下把腰带挑开!

浴衣从卫霆飞的身上滑落,露出肌强壮的身体。

他结实的后背上纹着一条狰狞的青色巨龙,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中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魅力。

像是狂放,又像*。

伊臣慢慢绕到卫霆飞身后,默不作声的看着那条龙。

那细腻的纹路和艳丽的色泽,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但是隐藏在青龙之下的肌肤,却透出异样的颜色和触感。

“这是怎么回事?”伊臣一脚踩在了卫霆飞的背上。

“一点私人兴趣,”卫霆飞转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图案的话……”

“住嘴,你还想蒙混过关吗?”伊臣冷声问,“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七年前你在美国留学的时候遭到了敌对帮派的暗算,汽车上被人装了炸弹。你侥幸逃过一劫,背部却在爆炸中留下了伤口……所以,你就在这个位置弄了纹身做掩盖,是不是?”

“……偶尔也会遇到意外的。”卫霆飞有些尴尬的耸了耸肩。

“那这个呢?”伊臣的脚尖移动到了左后腰,那里有一个细小的伤疤,“……不用解释了,我知道是刀伤。这是在一次走私交易中有人谋害你,当时刀尖距离你的肾脏只有几公分。然后是这里的枪伤,这里有过骨折的痕迹,还有那里的烧伤和……”

“伊臣……”卫霆飞把手伸向身后,抓住了伊臣的脚,“不用说了。”

伊臣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情愿的收了声。

坐在了如今的位置上,他要调查卫霆飞的事情易如反掌。但其实在得到切实的报告之前,他看见卫霆飞身上深深浅浅,交错不一的伤口时,就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以为……我没有注意过你的身体状况吗?你知道看到这些伤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他垂着头,低声说,“我在想,如果我能再早一点遇到你,或者当年跟你一起去美国留学,那你现在身上的伤……至少可以减少一半……”

“你想保护我?”卫霆飞干笑一声,“你就这么爱我吗?”

“……除了你,没有人……”伊臣轻轻的摇了摇头,“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这么的想去照顾他,一个都没有……”

握住脚掌的大手颤抖了一下。

卫霆飞苦笑着,手指慢慢抚弄伊臣的脚背:“你这样说,比直接说爱我还要来得让我心动。但是……你以为只有你了解我吗?!”

脚踝猛然被拉扯过去,伊臣惊叫一声,身体重重的摔倒在棉被里。

浴衣的下摆被撩了起来,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伊臣下意识的想并拢双腿,卫霆飞却用力把他的膝盖分开,露出他□的下半身。大腿内侧柔软的肌肤,在屋内昏暗的光线里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在靠近大腿部的位置,有几个暗色的圆形痕迹。

是烟头的烫伤。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伊臣,”卫霆飞糙的指尖抚着那几个伤痕,低声说,“我知道,你曾经差点死过一次,为了……天权账!”

伊臣一惊,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谁告诉你的?”他冷声问,“乔笙?”

“是吗,原来他也知道了……”卫霆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没办法,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算了,那种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刚看到那些伤口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受了监护人的虐待,但是知道真相以后,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遇到你,才没能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伊臣冷声打断他,“差点死掉是因为我本身不够强,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有七岁。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让约涸傧萑肽侵窒站车模

“那单枪匹马跑到港口来的人是谁?”

“我有自己的计划,我要救你!只是,计划全都被乔笙打乱了!”

“闭嘴,我不需要你来救!”卫霆飞咬牙,“而且,我和你到底谁更习惯那种场面,难道你不明白?”

“那你是要我明知道你身处险境,还悠闲的在办公室里看财务报告?”伊臣一脸愤恨,“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是想保护你!”

“……是吗,”卫霆飞露出一丝冷笑,缓缓直起身,“那还真不巧,我也一样。我想保护你,而且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所以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作为我的心腹,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我不会对你言听计从的,”伊臣赌气的扭过头,“如果你不满意就请另谋高就吧,我会用别的方法还清欠你的钱。”

“你这是自讨苦吃,”卫霆飞冷笑着,慢条斯理的解下浴衣的腰带,“其实我也猜到,像你这么格倔强的人怎么会肯退让。所以,我该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了,我要让你知道,在天权会里有人胆敢跟我意见相左的时候,到底是谁说了算!”

他说着压住伊臣的身体,用腰带把他的双手绑在一起举过头顶,捆在柜子的一脚。

“卫霆飞!”伊臣拼命挣扎,然而身体还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距离他吸入麻醉剂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从昏迷中恢复意识也已经很久,为什么药效还是没有消失?

“不用想要挣脱了,你没有那个力气,”看出伊臣眼中的困惑,卫霆飞眯眼一笑,“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喂你吃了一点东西,让你能乖乖的躺在这里。否则你情绪太激动的话,可能会把自己弄伤。”

“你这混蛋!”伊臣愤怒的扭动着身体。

“你不是就爱我这副混蛋的样子吗?”卫霆飞冷笑着,在伊臣的脸上了一把,“这段时间里我仔细想过了,我太爱你了,还是舍不得你跟在我身边抛头露面。每次回想起你对着别人笑的时候,我都嫉妒的要发疯。”

“这个毛病为什么你还是没改掉?那是逢场作戏,是工作需要!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整天凶神恶煞的吗?!”

“我当然知道,但就算你是假装的,我也受不了。不仅是抛头露面,你拼命工作的样子也让我很心疼,我舍不得你辛苦。”

“这不是早就已经商量好了的吗!我跟着你不是来享受荣华富贵的,你明明也同意的!”伊臣简直难以置信,这家伙是在出尔反尔吗!

“现在我后悔了,不行吗?”卫霆飞冷冷地看着他,居然真的是在毁约,“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乱闯港口的事情把我惹得很火大。你要知道,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不允许你不把它当一回事!所以……你别做我的心腹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情人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禽兽!这才是你真正的企图吧!”伊臣大骂,“你本从来没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

“真可爱啊,是又如何?伊臣,你生气的时候也很迷人。因为你平时总是装的一本正经,所以我最喜欢看到你情绪失控的样子了,像是现在这样对我破口大骂,或者在我怀里一边哭一边扭动身体求我你……”

“滚!”

“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都忘了?”伊臣发火的样子似乎让卫霆飞的心情反而变好了,他附身凑上去,色迷迷的在伊臣大腿上掐了一下,“那,我现在就让你想起来……”

***

夜晚。

ts娱乐公司,是天璇堂旗下最大的实体产业公司,经营项目包括博彩业,娱乐业,手中掌握着本地数十家大规模的赌场和高级俱乐部,近期也有涉足影视产业的迹象。

在本地的娱乐圈子里,客人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或多或少都会进入天璇堂的腰包。

而在天璇堂里,如今权力位于顶点的男人并非堂主,而是年轻的副堂主沈夜离。

夜晚的高级沙龙灯光璀璨,身着晚礼服的年轻男女随着优雅的轻音乐翩翩起舞。今晚,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拍卖会,由天璇堂做东,特意邀请了一些长期赏光的熟客。

拍卖会是天璇堂的特色活动之一,由于天玄会质的特殊,可以将各种珠宝,名画和文物运往国内。地下市场不乏买家,因此熟客们总是对这项活动趋之若鹜。

这时,音乐停了,整座宴会厅里灯光暗下。紧接着,聚光灯打在舞池的正前方,那里是一座舞台,装饰的十分华丽。一名身穿银灰色西装的男子站在拍卖台后。在他身边有一个半人多高的基座,摆放在上面的东西用黑天鹅绒布严严实实地盖着,不知道是什么。

“诸位,欢迎来到今晚的拍卖会,希望本次拍卖会能让诸位满意。”男子手持麦克风,仪态风度翩翩,“那么,闲话不必多说,让我们来看看今晚的第一件拍品……”

黑天鹅绒布缓缓落下,众位宾客发出一阵惊呼。

拍卖开始了,叫价此起彼伏,场面十分热闹。

宴会厅的二楼是贵宾席,此时,沈夜离正坐在贵宾席的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着底下的人群。这样的场面他早就已经看习惯了,他利用自己从小混迹风月场所的经验,加上天玄会得天独厚的资源,将天璇堂的各种娱乐项目都经营的风生水起。

娱乐是人类的本能,有钱人为了寻求快乐,不惜一掷千金。所以,只要能让这些客人感到快乐,资金就会源源不断,天璇堂赚得盆满钵满,在天玄会的地位自然举足轻重。

所以,虽然卫家人都清楚他沈夜离是个什么东西,却都完全不敢怠慢他,他们没有他不行。

沈夜离冷冷一笑。

这时,一名手下走了过来,凑近沈夜离身撸b吹厮担骸吧蚋碧弥鳎焓嗵玫哪弥髡诘饶!

沈夜离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整整西装站起来。

☆、第88章

宴会厅的十楼是行政办公区域,夜晚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侧的壁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厚重的红色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沈夜离缓步向经理室走去,听见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声。

没有至关重要的事情,宁溪不会来找他。而且,他也大致猜到是什么事情会惊动这条老狐狸的大驾。

经理室的门虚掩着,沈夜离走上去轻敲几声,推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占据了正面墙壁的落地窗映照着城市璀璨的夜景。宁溪抄着双手站在窗前,似乎在欣赏这迷人的景色,金边眼镜的镜片表面反着霓虹灯的光芒。

看见宁溪,沈夜离笑笑,客气地问:“唷,是哪阵风把宁堂主给吹来了?”

宁溪没有转过头来看沈夜离一眼,只是兀自看着窗外,温和地说:“听到一些汇报,所以过来看看。”

沈夜离耸肩:“有什么可汇报的?你看我这里一切正常,钱在源源不断的流进来呢。”

宁溪低头一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冷淡:“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我为什么会来找你,你只会比我更清楚。”

沈夜离面色一冷,他咬了咬牙,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不悦地提高了声音:“旧城区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了又怎样!我就是看不惯叶伊臣,见不得我们辛辛苦苦布下的局让他占了便宜!你能忍耐是你的本事,但只要有我一天还在天玄会,我就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宁溪轻声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色:“夜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白人,事事都会考虑大局,不会被狭隘的嫉妒心所蒙蔽。况且,各自的计划和行动事先都要让对方知晓,这是我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的打算,绝不会让你这么愚蠢的伪装成敌对帮派,去旧城区的港口袭击卫霆飞,那种事情对我们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们没能得到的东西,别人就算的得到了也别想安安稳稳的享福,这就够有意义了!”沈夜离咬牙,“宁溪,我告诉你,旧城区的事情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那个地方,今后不是卫霆飞的就是叶伊臣的,不管那边管事的是哪一个,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么,你所谓的不让他们好过,就是三番两次的去那边捣乱?”宁溪冷声问,“只是一时疏忽计划出错而已,今后想办法再把旧城区夺回来就行了。退一步说,就算得不到,也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东西,何必如此执着?”

“……你,你懂什么!”沈夜离一脸赌气,扭过头去。

宁溪微微皱眉,他转过头,看了沈夜离一会儿:“……你是嫉妒叶伊臣吗?”

沈夜离没说话。

“我明白你的心情,”宁溪笑笑,“叶伊臣跟你年纪相仿,身世成谜,明明没什么经验却可以一步登天。不但轻松把你想要的地盘抢走,还得到了你一直想要的正堂主地位,甚至连卫霆飞的心都可以拥有。但是你要明白,不论他有多受宠,得到了多少东西,身居多高的地位,他仅仅只是我们的敌人,跟以往遇见的任何敌人都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们也应该像以往那样心构建计划,争取将他一击即溃。像是因为嫉妒所以去他的地盘捣乱这种事,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沈夜离沉默着。

半晌,他轻声问:“……天权帐是什么?”

宁溪一愣:“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沈夜离不答反问:“我派人查了一下,如今在帮会里做主的青壮年一代,全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似乎有长老知道一些消息,但因为前阵子刚刚被卫家人搞得七零八落,正在休养生息,所以也打听不出什么。”

宁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劝你,年轻人的好奇心不要太强。”

沈夜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那是跟上一代有关的东西?”

“不要再问了。”

“天权帐跟叶伊臣有什么关系?我看他本就不是出身贫寒的普通人吧,他的身世跟天玄会的上一代有什么关系?有关他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却在瞒着我?!”

“夜离。”宁溪冷冷地阻止了他,语气冰冷,“让你不要再问了,听不懂我的话吗?”

沈夜离一怔,随即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宁溪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不会暴跳如雷或者大吼大叫,只会像这样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气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跟他杠下去是非常不明智的,那样很可能会害的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沈夜离衡量了一下利害,只能暂时忍耐住情绪,不再说话了。

但是,他可以确认,叶伊臣这个人身上一定有问题。

在旧城区的管理权被这个小白脸抢走之后,宁溪似乎很快就自行消化了这场巨大的失败,但沈夜离却咽不下这口气。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想要把叶伊臣拉下马,只要让他犯错让老大不满就行。所以,他故意派遣手下伪装成敌对帮派去旧城区捣乱,如果那里乱七八糟的出了事情,叶伊臣自然会被问责;就算卫家人对他百般宽容,旧城区三番两次的被人骚扰,叶伊臣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怎么都能让沈夜离出一口恶气。

但巧合的是,在沈夜离那些经过伪装的手下在旧城区捣乱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卫霆飞这一次回国会走水路,邮轮会在旧城区的港口靠岸,具体的日期和时间已经定下了。

这个消息让沈夜离心花怒放,如果卫霆飞在港口现身的时候遭人袭击受伤,那叶伊臣的责任可就逃不掉了,到时候再给卫老大施加压力,谅他也保不住那个还没捂热的堂主位置。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老大在堂口的地盘遭遇意外,堂主就必须负责。要是卫霆飞发生不测,那叶伊臣在天玄会里的前途可就全完了。

沈夜离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却没料在港口接应卫霆飞的兄弟们早就觉察出情况不对,让警惕的卫霆飞及时做好防备,反将了沈夜离一军。因为伪装的很好,他是没能发现那些暗算他的人的真面目,但沈夜离的计划也就此落空了。

然而,那天晚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有手下前来向沈夜离通报了乔笙和叶伊臣的情况,他们在码头的对话被听见了。在那条讯息里,沈夜离第一次听说了天权帐这个东西。

而现在,宁溪对天权帐的态度如此遮遮掩掩,立刻加深了沈夜离的怀疑。

他也不是傻的,据已有的线索,已经可以做出一些推断——天权帐和叶伊臣之间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联系很可能涉及到天玄会以前的一些秘密。将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就可以自然的推断出,叶伊臣的身世或许并不简单。

沈夜离确实很敬佩宁溪,也很尊敬他,没有宁溪就没有他的今天。但他也不是那只老狐狸的傀儡,他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在自己认为必要的时候,他也会在不告知宁溪的情况下,自行采取一些合适的行动。

当然,这些行动他是不会老实告诉宁溪的。

宁溪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以为他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放缓语气,温和地说:“夜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办事是有分寸的。旧城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后我们还有新的计划,那些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你明白吗?”

沈夜离点了点头,顺从地说:“明白,今后我不会再去旧城区捣乱,也不会去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这时,他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夜离抬起头,宁溪用眼神示意他去接电话,于是,沈夜离就转身离开了经理室。

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宁溪立刻收起了刚才的和颜悦色,眼底渗入一丝寒意。他微微侧过头,立刻,房间角落的黑暗中浮现出一道影,有人站在那里。

从刚才开始,房间里就不止宁溪一个人,但沈夜离并没有发现。

宁溪推了推眼镜,低声说:“夜离似乎开始不听我的话了,去盯着他。”说着,他又加了一句,“……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就只能放弃他,另外寻找合适的人选了。”

影站在黑暗中点了点头,然后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经理室里,这才真正只剩下了宁溪一个人。他叹了口气,弯腰坐进椅子里,摘下眼镜,疲倦地揉了揉额角,然后仰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天权帐……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黑暗中,传来宁溪的自言自语,“……明明知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有许多人在找这个东西,却还主动提起它。卫啸天,你这次是不是又打算先发制人了?”

“……还是说,是你的儿子在捣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比较早

嗯……开始刷倒数第二个副本了_(:3∠)_

☆、第89章

温暖的阳光穿过竹林,在洒过水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注满水的空竹偶尔敲打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臣坐在廊檐下,懒洋洋的看着几尾红色的金鱼在池塘里游动。他身上披着卫霆飞的浴衣,漆黑的衣料更加衬托出白皙诱人的肌肤,神情慵懒而疲倦。

——我真正的心愿,就是把你的养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地方,让你永远都只能让我一个人看见。

卫霆飞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耳边。

身体内部漾起一阵酥麻的热意,伊臣微微缩起肩膀。

浴衣敞开的领口里,淡红色的吻痕清晰可见。那天卫霆飞把他拖到廊檐下,一直玩弄到他失神溃泄,然后又把他抱回房间里,在榻榻米上做了好几次。等到那东西终于心满意足的从他身体里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快要丧失意识。

恍惚中,他被卫霆飞抱到浴池里去清洗,中途就睡了过去,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伊臣长叹一口气,抬头默默地看着天空。

再想回到公司去已经不可能,那天以后卫霆飞就一直把他监/禁在这里,不准他踏出房间一步。

房门被反锁,内外都有监控。这座庭院虽然看起来宽敞自由,但是竹林尽头是高耸的围墙,顶部还缠绕着尖锐的铁丝网,连一只猫都爬不出去。

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只剩下被卫霆飞欣赏和玩弄的份。

野兽毕竟是野兽,拥有理智的时候还能勉强谈谈交易,而一旦受到刺激情绪失控,交易就是一个屁。伊臣知道卫霆飞这次是真的很生气,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他冲动的行为,至少在最近,那家伙不可能听进他的任何话,也绝对不会放他离开这里的。

这个男人的爱意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一旦彻底的燃烧起来,就是*蚀骨。

可是就算再让伊臣选择一次,他也依然会去港口见卫霆飞,他就是这样的格。明知道卫霆飞在面对一场恶战,他却躲在安全的地方悠闲喝茶,他做不到。

在那种情况下,他也别无选择,只能铤而走险。如果换做卫霆飞在他的位置上,可能会有更妥当的方法,但凭伊臣自己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只是,他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居然还能听到那三个字。

——天权帐。

那东西依然存在吗?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天,七岁的伊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绑架。

几个戴墨镜的男人把他关在一间肮脏的仓库里,带着恶心的笑容用糖果和玩具诱惑他。

——小可爱,乖孩子是不能说谎的,知道你爸爸留下的天权帐在哪里吧?

——是一个本子,上面写着很多奇怪的数字和暗号。

男人们恶心地哄着他,滚烫的呼吸里混合着浓烈的烟味和酒臭味。伊臣琥珀色的眼瞳中溢出恐惧的泪水,顺着脸颊悄悄滑落,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在那里,他第一次知道了天权帐这个东西。

天权帐,顾名思义就是一份账本,据说它记录了天玄会与本地政经两界众多要人的秘密交易,以及与各大帮派的一些私人契约。

在卫老大当年上台之后,立刻十分谨慎的着手摆平hei白两道。正是依靠他这些隐秘细心的手段,才让天玄会如今可以发展的如此壮大,成为本地呼风唤雨的大型帮派。

这些交易和契约的内容,全都以暗号和密码的方式记录在一个账本上,归天权堂保管,因此也就被称作天权帐。天权帐一直受到卫家人严密的保护,从天权堂上一任的堂主卫老大,到这一任的堂主卫霆飞,始终将它当做天玄会最重要的秘密,绝不曾泄露一丝一毫的情报。

毕竟,天权帐不但和天玄会有关,还牵扯到众多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如果账本的内容被泄露出去,必定会引发一场滔天巨浪,大家都会一起完蛋。

因为如此,天权帐就成为了一个可以带来灭顶之灾的可怕证据,但同时它也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筹码。它能够牵扯出无数的经济利益,只要谁握有天权帐,就等于握住了无数人的把柄。

但是绑架伊臣的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天权帐从来不在天权堂,那是卫家人放出的假消息。事实是,那个账本一直都在伊臣的父亲叶枭手里,叶枭在帮派火并中被人打死之后,天权帐也就下落不明了。

叶枭只是天玄会里一个小小的打手,怎么可能有这么重要的东西?这是卫老大放出的又一条假消息,还是另有隐情?

一切的问题伊臣到了最后都找不到解答,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很害怕。他连绑架自己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初,那些男人很有耐心,每天都用好吃好玩的东西哄他,想诱骗他说出天权帐的下落。伊臣是叶枭的儿子,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是寻找天权帐最好的突破口。

可是,伊臣真的不知道,他帮里的兄弟们抚养长大的,连对父亲本身的记忆都很模糊。

渐渐的,男人们就失去了耐心,开始对他恶语相向。一次,有人一边抽着烟,一边威胁他,滚烫的烟灰不小心落在了伊臣的手臂上,痛得他轻轻叫了一声。

那无意识的叫声吸引来了好几道视线,墨镜男们带着怪异的眼神,慢慢围到他身边。

“唷,刚发现这小子长得还挺可爱啊,”有人色迷迷的捏了一下他的脸,“你们说,他长大了会不会比女人还漂亮?”

众人发出猥亵的笑声,更多的手伸了过来,抚着伊臣的脸,还有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

伊臣既害怕又恶心,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蜷缩成一团。他恐惧的样子反而激起了男人们的嗜虐心,汗湿的大手从他的衣服里伸了进去,抚着他白皙稚嫩的身体。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了吗?真可怜啊,”一个叼烟的墨镜男邪笑着,鲁的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好好说出天权帐的下落,就放了你。”

“我真的不知道……”伊臣呜咽着。

“是嘛,那大概是叔叔们对你太温柔了是不是?不乖的孩子,还是应该受一点惩罚才对。”墨镜男说着,取下了嘴里的香烟。

其他人立刻心领神会,按住伊臣的身体分开他纤细的腿。

被西装短裤覆盖的腿处,柔软的肌肤白嫩无暇,仿佛是玉一般的美丽。伊臣惊恐的看着燃烧的烟头慢慢靠近自己的大腿内侧,哭着扭动身体挣扎。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痛苦的尖叫声响彻了整间仓库,香烟味混合着皮被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

狰狞的烫伤痕迹被烙印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景象让施暴的男人自己也吓了一跳。看见伊臣痛苦而充满恐惧的望着他,男人恼羞的甩了他一个耳光:“臭小子,看什么看!”

眼前一阵金星,伊臣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短暂的麻木之后,脸颊开始火辣辣的痛,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他不敢大声哭泣,因为那样可能会招来更加残忍的暴行。可是无论他怎么做,境遇都变得越来越糟糕,得不到天权帐让那些男人非常焦躁,他们开始对伊臣拳打脚踢发泄情绪。

伊臣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布满了青紫。最初他还会痛的小声啜泣,后来眼泪都流干了,整个人也像死掉一般的变得麻木呆滞。

但是他并没有认输,因为他不止一次的听见那些男人在商量怎么处置他。他们不想把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小孩子放回去,打算再问不出天权帐的下落就把他杀掉以后沉尸海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世界上。

伊臣害怕极了,他不想死,在一天夜晚他终于找到机会,看守他的男人喝醉了。他花了许多耐心,将绳子在捆绑的柱子上摩擦,最后拼命挣开,从仓库的窗户跳出去逃走了。

落地的时候扭伤了脚腕,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哭着蹒跚地走在深夜的公路上,一瘸一拐,最后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在了路边。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医院里,是路过的车子发现了他。

伊臣在医院里受到了心的照料,但所有人都对他被绑架的事情闭口不提。之后也再没有人来骚扰过他,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他也曾利用自己的渠道多方打听,但那些墨镜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找不到任何踪迹。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天玄会开始按照卫老大的命令,每个月拨给伊臣一笔生活费,让他顺利长大并且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而天权帐则成为了一个永恒的谜,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东西,它再也未曾被人提起。

☆、第90章

身后传来纸门被拉开的声音,伊臣的回忆被打断,他懒懒的回头看了一眼。

穿着黑色西装的卫霆飞走了进来,高大壮硕的身躯占据了一半的纸门,宽敞的房间立刻显得狭小起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了几秒钟,伊臣赌气的把脸转过去了。

“还在生我的气吗?”卫霆飞的声音带着笑意,走过来弯下腰,从后面抱住了伊臣的肩膀。

温暖的嘴唇摩挲着耳际,伊臣轻轻颤抖了一下,突然伸手掐住卫霆飞的下颌:“回来以后洗脸洗手了吗?”

这一掐既凶狠又大力,卫霆飞痛得怪叫一声,脸颊都被捏得变了形。

于是两分钟之后,他老老实实的端了一盆水坐在池塘边的岩石上,挽起衬衫的袖子认真洗脸。伊臣准备了干毛巾坐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

“你这样服侍我,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结婚了。”甩了甩沾水的手指,卫霆飞笑着接过伊臣递来的毛巾。

“真可怕的错觉啊。”伊臣也笑,眼神却是冷淡的。

“别这么说,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嗷!”卫霆飞话音未落,伊臣突然狠狠泼出脸盆里的水,洒了他一头一脸。

“你真不知羞耻!”他咬着牙,双颊泛起恼羞的红晕。

“伊臣,别这么凶,”卫霆飞哭笑不得,头发上还滴着水,“现在是你在被我监/禁,好歹也装一点被监/禁的样子嘛。”

“哦?那该是什么样子?”

“比如哭得梨花带雨,求我放了你;或者一看到我就惊恐地蜷缩到角落里去,像只被吓坏的小猫;或者绝望之下跟我拼死一战,大家同归于尽……诸如此类的。”

“你以为我可能会做这些蠢事吗?!”伊臣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说的也是……你只是看起来温柔而已,其实强硬的很,”卫霆飞搔搔头发,但很快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所以,你还是不肯认错?”

“我没错。”伊臣倔强的扭过头。

“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就是错了!”

“是嘛,那我天生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人,真是对不起了。”

“别说这种话来气我!你分明就是担心我担心的不行,才会独自涉险的!”

“你既然都知道,干嘛还要我认错!”伊臣愤恨的瞪了他一眼。

“我用不着你担心!帮会里是我说了算,我说用不着就是用不着!”卫霆飞愤怒的捶了一记岩石,石头发出沉重的闷响,“叶伊臣,要是你再不认错,我就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让你做我的情妇做到死!”

“终于说实话了吗?”伊臣冷笑,“什么错不错的都是你冠冕堂皇的借口吧?你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跟我上床而已!”

卫霆飞没说话,凝视着伊臣的黑眸微微眯起,透出一丝犀利的视线。

“说的也是……”他轻轻舔了一下唇角,“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伊臣一惊,还来不及逃走,卫霆飞就扑上来把他狠狠压倒在草地上。

浴衣的下摆被掀了起来,糙的手掌探入大腿内侧肆意抚着。残留在肌肤上的吻痕和咬痕还没有消失,伊臣愤恨的喘息着,用膝盖抵住卫霆飞的小腹:“你这个禽兽!”

“嗯,嗯,我这个禽兽每次都把你干得又哭又叫呢。”卫霆飞一边点头,一边按住伊臣的双手,频频亲吻他的脖子和耳后。

“不知羞耻的东西!”伊臣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然而在体格上他本不是卫霆飞对手,任他怎么反抗,那具壮硕有力的身体都纹丝不动。

浴衣的带子被扯开,白皙的身体一下子暴露在阳光中。

伊臣羞耻的连耳都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混蛋!你……你至少要回房间……”

唇舌从脖子移动到了口,卫霆飞一边啃咬着他,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回房间干什么,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再说你那天叫得这么大声……算了,也无所谓,大家早就知道你是我的……唔!——”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出一声痛哼,是伊臣趁双手被解放的机会狠狠揪住了他后脑的头发。

“卫霆飞!你真无耻!”伊臣咬牙。

“呵,我发现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特别容易情绪激动嘛。”卫霆飞吃痛的揪开伊臣的手,心疼的看着被他抓在指缝间的几头发,“如果是别人这样对待你,你早就想出一百种方法微笑着把对方置于死地了吧。”

“因为你特别无耻!”

“难道不是因为你特别喜欢我,所以既生气又害羞不知如何是好吗?……伊臣,我最喜欢看到你这种情绪失控的样子了。一想到这样的你只能被我一个人看到,我就高兴的心花怒放。”

“无耻!……啊!——”伊臣正骂的激动,身体突然被翻转过去。

卫霆飞扣住他的腰,得意地狞笑着:“乖乖的不要乱动,晚上就让你吃高级寿司。”

“你这是什么狗屁条件!……啊啊!——”

***

晚餐果然是寿司。

伊臣坐在矮桌旁边,用木筷夹起一枚鱼子寿司,将侧面的米饭和鱼子轻轻沾上酱油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

这时,他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视线,抬起头发现卫霆飞正半张着嘴怔怔地看着他。他一脸呆滞的样子,连自己筷子上的东西掉了都没发现。

雪白的饭粒洒了一桌,伊臣微微皱起眉,用筷尖戳了戳卫霆飞的手背:“你在发什么愣?”

卫霆飞震了一下,恍然回神:“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最近变得更加诱人了……”

伊臣甩了他一个白眼,筷尖再次狠狠的戳上去:“吃饭的时候不许胡思乱想!把桌子上的饭粒都捡起来吃光!”

卫霆飞搔搔头,很不情愿的开始捡饭粒。

这副狼狈的样子如果被帮会里的弟兄们看到了,肯定会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乱滚。但是伊臣可以毫不掩饰的厌烦卫霆飞各种没教养的个人习惯,没有直接抄东西扔他已经够客气了。

“你现在,知道使用刀叉的正确手势了吗?”他一边监视卫霆飞捡饭粒,一边冷声问。

“……突然觉得胃好痛……”卫霆飞苦着脸,似乎很后悔自己乱漏饭粒让伊臣想起了餐桌礼仪问题。对他来说用刀叉把牛排均匀的切成八份,比一枪把敌人爆头要难得多了。

“所以还是没学会?”伊臣冷眼瞪着他,“好歹你也算是个大头目,有点涵养好吗?”

“……胃更痛了……”卫霆飞痛苦的扭过头。

“那换一个话题吧,”伊臣也不勉强,“最近我都不在公司,周凯负责的那一百箱质量不合格的安全套都拿去返工了吗?他有没有把自己捞的钱补回去?”

“那当然,他不敢不听你的话,不过……”

“什么?”

“他在你的办公桌上喷漆报复……”

“是嘛,”伊臣冷冷一笑,“事情解决就好,剩下的我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伊臣,对自己人别太狠吧,慢慢来也没关系。”卫霆飞劝慰。

“嗯,是啊。就是因为你对他们没太狠,他们才会拿公司的货款去玩女人!”一想到卫霆飞的毛病伊臣就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要拿寿司去砸他,但想到自己还没吃饱,还是忍了下来。

刚才在庭院里又被这样那样的折磨了好几次,他现在肚子很饿。

“信贷那边还有几笔款没回来,你记得跟进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他继续说。

“知道啦,那边都是老熟人,不会出差错的,你放心。”卫霆飞无奈的揉着额头。

“除了海豪,堂口也有一些问题。有几家没交保护费的商店是天枢堂负责的,在把钱凑齐之前绝对不准允许他们营业,我有点怀疑,就担心他们是不是暗地里和宁溪达成了什么交易;另外,天璇堂底下,有一家‘桃’俱乐部的牛郎在被人挖角,沈夜离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提高分红的比例,不让他们被挖走;还有,开阳堂去年的审计报告有几个问题,等会儿我具体告诉你,你派人调查一下……对了,我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之前投资的那一块电影业务,到底什么时候取消?我听说你本没拆掉摄影棚,那地方还在烧钱?你……”伊臣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

“你真是比我妈还啰嗦……”卫霆飞一脸纠结,都快要以头抢地。

“难道你以为我每天都坐在房间里看着天空发呆,完全不思考事情吗?”伊臣冷笑,“我可不想早早变成老年痴呆。”

“你这又是在对我发脾气,气我把你监/禁起来是不是?”

“你知道还问。”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走你的!”卫霆飞猛一拍桌子,“你以为知道了天权帐的事情,我还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伊臣一愣。

天权帐是他心里的一处伤,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从乔笙口中听到这久违的三个字以后,每次回想起来他都觉得口一阵刺痛。

房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都没有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回头自己看笑了,小两口闹别扭什么的……233333

☆、第91章

过了一会儿,卫霆飞从矮桌前面移开,冲伊臣招了招手。

伊臣僵持着没有动,于是卫霆飞就将他一把拽了过去,强迫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鲁的抱住了他。

“你被人做的那些事情,本来我也不想提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后来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遇到你,否则我就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那些伤害……”卫霆飞把脸埋在伊臣柔软的发间,闷声说。

“这不怪你,该怪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伊臣笑笑,“不过没关系,现在的我已经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险境。”

拥紧他的双臂骤然加大了力气,卫霆飞抱紧了他。伊臣全身的骨头都被勒得格格作响,痛的吸了一口冷气。

“我一点都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卫霆飞低声说,尽力压抑着怒气,“伊臣,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肯退缩,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不害怕。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任何困难能难得倒你!”

“这样不好吗?”伊臣苦笑,“我总是在要求你这、要求你那的。既然对待别人这么苛刻,我又怎么能放纵自己?”

“你当然不会放纵自己,恰恰相反,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卫霆飞提高了声音,“伊臣,我很爱你,所以我愿意努力变成你理想中的那种人,但我并不想看到你对待自己比对待我更要苛刻万分!我希望你受伤的时候会流泪,身处战场的时候会害怕。我希望你在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时候,会不高兴,会反抗,也偶尔会像普通人那样想偷懒或者走神犯错。我不想看到你总是像带着一张面具似的那么完美,我不希望你每时每刻都在默默的勉强自己!”

伊臣愣住了。

他知道卫霆飞总能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让他大吃一惊,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对他的格如此在意——但这,是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东西,因为,这是他自认为能够表达爱意的,唯一且最好的方式了。

“……我这样,不好吗?”想了很久,伊臣还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我的相貌和智商都不差,在工作上能帮到你很多,既不会给你丢脸也不会拖你的后腿。我能做一个很的情人,比任何人都要,难道这样不好吗?”

“你这么优秀,我当然高兴,”卫霆飞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但是,我希望的是你受伤之后也会痛苦难过,而不是笑着说被伤害是因为自己无能。你是无辜的,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苛责自己?”

“我没有苛责自己,”伊臣笑笑,“不过,希望我也会痛苦难过,意思是你想看到我哭吗?”

“我更不愿看到你永远都在笑。”卫霆飞皱着眉头。

“但这……很难,”伊臣又笑笑,“在遇到你之前,在我软弱无依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能帮我,能够保护我的人只有我自己。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已经忘记了该怎么流泪,也忘记了怎样向信任的人示弱。你要我像一个普通的情人那样对你撒娇,被你保护,这……真的很难。”

“所以,你也从不愿意跟我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多辛苦,一个人有多寂寞?”卫霆飞低声问,“不管今后过了多久,都不会愿意?”

“……抱歉,应该是的吧,我……说不出来。”伊臣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卫霆飞没说话。

半晌,他在伊臣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放开了他。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他伸手揉揉伊臣的头发,“但是你的仇我会帮你报,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的天玄会。”

伊臣不太明白:“这跟天玄会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帮会的内部斗争一直没有消停过,当年绑架你的那些人也是为了得到天权帐,然后靠它干掉我们卫家人。其他的事我们全都不怕,唯独这份账本是帮会的命脉,掌握着帮会的生杀大权,不能等闲视之,”卫霆飞的表情十分严肃,“……自从上次青龙堂议事之后,长老那一派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没了他们,一些年轻的家伙开始蠢蠢欲动。天权帐的事情一直在帮会内外有一些谣言,所以,似乎有一大批人又开始寻找它了。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在帮会里来一次大清洗。”

“能有机会干掉宁溪和沈夜离吗?”伊臣连忙问。

“不考虑没了他们以后的人才空缺,运气好的话,这次说不定真的可以。宁溪的态度目前还不清楚,但沈夜离似乎对天权帐很感兴趣。”

“那确切的消息,我可以帮你去调查。”

“都已经让你别管了,别逼着我揍你!”卫霆飞在他的屁股上掐了一下,“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仔细听好!下个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是你的生日,我会在家里为你举办一个生日宴会!”

“为什么?”伊臣大吃一惊,他本没把自己的生日往心里记,原来是下周六?

“别惊讶,那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宴会而已,”卫霆飞狡黠的笑笑,“我已经准备了很多‘节目’为你庆生,等到那天你一定会更加惊喜的。”

“但是……唔!”伊臣刚开口,卫霆飞就低头吻住他,把他的声音全都堵在了嘴里。

一个长长的热吻过后,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那么,我就先走了,帮会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一个人好好休息吧。……别担心,伊臣,从今以后你不会再遭遇任何危险,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的。”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

纸门被轻轻关上。

伊臣怔怔地望着那扇门。

房间里,重又陷入了寂静。只有矮桌上的两套餐具,还残留着刚才曾有人到来的痕迹。

大清洗吗?……卫霆飞是打算借着长老派系一蹶不振的机会,趁胜追击?伊臣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感到口有什么东西在炽热的燃烧着。

胆敢对天玄会不利的人,绝不能原谅。

但是,他该怎么做才好?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伊臣在卫家大宅里无聊而焦躁的消磨着时光。

随着卫霆飞越来越忙碌,大宅里对他的监视也略微松懈了。他逐渐可以离开自己的房间,在大宅里四处逛逛,也可以打电话跟外界联系,但是想要踏出这栋大宅,依然是做梦。

他找机会跟公司的秘书室联络了一下,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那边最近也感觉到了风声,公司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山雨欲来。伊臣心里清楚,卫霆飞这一次是认真的。

帮会里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整顿长老派系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借着这个机会,卫家人打算把帮会长久以来积累的霾和秽物,全都一扫而光。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自己能做什么呢?

伊臣想了想,有了主意。

这栋监/禁他的大宅,卫老大和卫夫人几乎没有来过,只有卫霆飞偶尔会回来睡觉,平常就只有一堆佣人和手下负责看管房子。伊臣做了决定以后,就很装乖的不再给卫霆飞脸色看,白天跟秘书室通过电话联系,进行小幅度的工作,晚上就态度如常的迎接卫霆飞回来。

偶尔,他还会下厨做几道菜,贴心的犒劳一下日理万机的大少爷。

见伊臣不跟他吵架了,还主动做饭给他吃,卫霆飞自然非常高兴。他的食欲就和/欲一样旺盛,伊臣每次看着他一顿饭吃的狼吞虎咽,连盘子都舔干净的模样,总有一种养了大型宠物的错觉。当然,吃完了饭,总免不了被他推倒按住,上下其手,来一会儿饭后运动。

伊臣真心很佩服卫霆飞的力,“男人的气有限”这句话,在他身上似乎本不适用。

怀柔政策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有一天晚上在餐桌上,伊臣小心翼翼地对卫霆飞说,他想学枪防身。

枪怎么用,他大体上还是知道的,但因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技术很不行。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必须来一点防身特训,因此必须熟练的学会用枪。

卫霆飞一开始还不太情愿,但也找不到服人的拒绝理由。伊臣现在虽然在卫家大宅里被严密的保护着,但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家门,也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受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保护,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为了万一遇到意外也能从容应对,让他学点防身的技术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就算他会用枪,反正也不可能会去自杀的,而且卫霆飞相信,伊臣那样较真严谨的格,不会用枪去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像是把枪口抵着手下的脑袋逼着他们把他放出大宅,这种掉价的事情他不会做。

所以,他想了一会儿,就爽快地答应了。

☆、第92章

在这一点上,卫霆飞倒是对伊臣很了解。

他从来就没想过用枪去寻死,也不会拿枪威胁手下的兄弟,逼着他们做什么事情,当然也包括卫霆飞。他的计划,跟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一回事。

卫家大宅的各种设施配备齐全,在远离主宅的偏远处就有击练习场,不用出门就可以满足伊臣的一切需求。然后,卫霆飞找了几个玉衡堂里枪法比较高明的保镖,轮流教伊臣击,一周三次,每次上下午各三小时。

课程的安排十分细致,从持枪的正确方法,到瞄准技术,开枪时机,身体姿势,甚至是一些简单的暗杀技巧,保镖们都在卫霆飞的授意下,十分专业的讲解给伊臣听。听说本来卫霆飞还想喊乔笙过来亲自指导一下的,但他嫌弃这种活太掉价,喊来喊去都不肯来。

伊臣知道,他希望学到的这些东西,也是卫霆飞正希望他去学的东西。下个月的生日宴会不是儿戏,既然卫霆飞已经准备了很多“节目”,就很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的突发状况。

再退一步,就算宴会能平安度过,今后会有多少麻烦也说不清楚。安保固然重要,如果伊臣自己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安全系数会更高。

卫霆飞总是把这些细节都考虑的很周到。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宴会的日子就到了。

这一天,伊臣穿着卫霆飞送给他的那套浅紫色西装,站在花园里静静地看着大厅里的热闹气氛。

傍晚的微风,轻轻吹动着他柔软的发丝。

卫家的名头很大,不但在hei白两道都很有地位,本身也是家族庞大,成员众多。今天,前来赴宴的不仅有帮会里的诸多兄弟,还有其他帮派的重要人物,以及演艺圈和商界圈的众位名流。

除此之外,人群中也有几名仪态低调、神色明的中年人,伊臣猜测他们很可能是政治家的心腹。天玄会与政界一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些政客就是靠着卫家的势力才坐上了梦寐以求的权力宝座。

伊臣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他真想以卫霆飞心腹的身份去招待这些重要客人。但是周围的情况让他寸步难行,在不起眼的地方到处都站着表情警戒的黑西装男人,建筑物高处与树林的枝叶间,还隐藏着狙击枪的枪口。

不用说,这些人又是玉衡堂安排的保镖。他们既是在保护卫霆飞的安全,也在监视着其他人的动向。伊臣知道自己只要敢跟客人乱说一句话,卫霆飞一定会立刻就会冲过来。

——别跟客人有太多接触,你这位寿星是今晚最高贵的人物。

白天见面的时候,卫霆飞语气暧昧的对他这样说。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经不是老板身边日理万机的秘书了。

刚才,他只在宴会最开始的时候象征的出场了一会儿,接受诸位宾客的生日祝福。在吹蜡烛和切蛋糕的任务结束之后,他就被卫霆飞手下的小弟送出场外,还美其名曰是怕他周旋在宾客之间会太累。

他能感觉到客人们投在他身上的,充满好奇和猜疑的视线。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摆在橱窗里被人观赏的美丽玩物,是卫霆飞私人财产的其中之一。

伊臣万分不爽但还是忍了下来,他想看看卫霆飞口中的“节目”到底是什么。如果事实没能让他惊喜到,那……到时候他不会让卫霆飞过安静日子的。

花园里一片寂寥,伊臣百无聊赖的独自闲逛着。这时,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笑声,转过头发现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边打闹。

那两人一边大笑着一边往这里跑过来,发现伊臣站在这里,立刻大吃一惊。

“叶先生?!”其中一人抢先开口,一身黑色的牛仔皮装看起来别有一番时髦感。

“嗬,原来你藏到这里来了啊。”另一个衣着花哨低俗的青年也跟着说,表情带着一丝不爽。

“好久不见了,两位别来无恙。”伊臣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温和的向两人点了点头。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在海豪集团与他有过诸多往来,隶属于天玑堂的魏东和周凯。看到他们熟悉的面容,伊臣总算有了一点回到现实世界的真实感。但是与他相比,那两人的表情却很是奇怪,与他打过招呼之后,都露出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乱说的样子。

魏东上下打量伊臣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叶先生,你……没事吧?那天以后公司这边就没有你的消息了,霆飞哥他……?”

伊臣笑笑:“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倒是你们自己,我不在的时候大家偷懒吗?新的规章制度和明年的利润增长目标不变,别以为我不在就可以鱼。”

周凯大怒:“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除了工作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谁他妈在担心你了!”

“那就不要用这种观察我脸上有没有伤口的表情来看我,可以吗?卫先生没有为难我,也并没有因为各种原因对我施暴。”

“叶伊臣!”

“至于在我办公桌上喷漆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以后再跟你慢慢算账。”

“你……嗷!——”周凯话音未落就发出一声惨叫。

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块小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额头上,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伊臣和魏东不约而同的一惊,抬起头朝小石头飞来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树梢动了动,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树叶间传了出来:“……你们,都给我安静点。”

伊臣十分诧异,看见手持狙击枪的乔笙正从树上探出半个身体,一脸不爽的看着他们。

朝周凯扔石头的显然就是他。

“死乔笙!”周凯大怒,乔笙冷哼一声,举起狙击枪从瞄准镜里窥视着他:“……是Joe。然后,你挡着我的视线了,立刻向右移动五公分。”

“¥#%¥……!”周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很不情愿的乖乖听了乔笙的话。他也不是傻的,乔笙的大名和脾气在天玄会里无人不晓,如果敢跟他对着干,脑袋上立刻会多出几个血窟窿。

一旁的魏东已经笑着抱住肩膀抖个不停,显然又进入了看好戏的状态。

伊臣在心里默默扶额,这些家伙真是没一刻让人省心的。

“对了,还有你,”这时,狙击枪移动了一下,枪口瞄准了他,“你,到主宅北面的凉亭去。”

“为什么?”伊臣奇怪地问。

“少废话,去了就知道。……警告你们,谁都不准告诉别人说我在这里。否则,我要你们好看!”乔笙说着,把狙击枪收了回去,自己也藏回了树上。

茂密的枝叶掩盖住了他的身影,从远处看来觉察不到任何异样。显然,他今天也是宴会会场的安保人员之一,正在执行隐秘的安保任务。

伊臣不明白凉亭那边到底怎么了,有些一头雾水。这边也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他匆匆与周凯和魏东告别之后,就赶往北面去。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那里,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美貌青年懒洋洋地斜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他的神情慵懒而冷淡,看起来正在等待着他。

是卓麟。

他站立的姿态很潇洒,也很安静,很难想象一旦行动起来就是杀伤力超强的人形兵器。伊臣看到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卓麟看起来完好无损,没有缺胳膊少腿,脸上也没有伤痕。

夜闯港口的事情他也有份,伊臣一直很担心卫霆飞折腾完自己之后,又会借着“教育孩子”的名义给卓麟一点颜色看。毕竟,卓麟就算说几句话都能把他惹得火冒三丈。

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

“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

两人一见面,就异口同声的问对方。

问完以后,两人愣了愣,又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苦笑。

“我还真担心你会被卫霆飞揍坏,”伊臣笑笑,“幸好,你看起来没什么事。”

“只是看起来而已,”卓麟耸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

“为什么?”

“因为坐不下来,屁股痛。”

“……”伊臣想了一会儿,骤然惊醒,一时间脸上的五官都快扭曲了,“你是说,他打你……”

“是的,他打我屁股,没想到我长这么大还会遇到这么丢脸的事情,”卓麟的表情十分郁结,而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愚蠢的人类,真是不可理喻。”

伊臣哑然失笑,美貌的卓麟低声抱怨的样子,就像一只犯了错被主人惩罚之后心里非常不爽的家猫。在猫的世界里自己永远是正确的,除了自己以外的生物都是蠢蛋。

“不过,你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抱怨完以后,卓麟又扫了伊臣一眼,“我们伤的地方差不多。”

他漆黑的眼瞳就像一道犀利的X光,滑过伊臣的侧颈部。

在那个地方,衬衫布料覆盖的肌肤下印着一枚吻痕。樱色的痕迹只在领口的边缘露出一点点,不仔细观察的话本不会发现。

卓麟的观察力敏锐而且智商超群,擅长推理判断曾经发生过的事。他淡定的神态和意有所指的语气让伊臣相当尴尬,那感觉就好像卫霆飞侵犯他身体的下流暴行全都被卓麟亲眼看到了一样。

“你。”他看了卓麟一眼。

卓麟立刻扭开头:“……嗯,对大人说话不能这么随便。”

……没想到他还挺知趣。

伊臣顿时无言。

谈话到了这里,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伊臣跟卓麟也不算什么亲密好友,平时顶多是接他上下学的时候随便聊聊天气而已。那天跟他一起夜闯港口,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交集了。

不过,虽然卓麟的状况让伊臣松了一口气,但是确认伊臣没事却没能让卓麟的心情变好。聊了一会儿以后,他依然带着一副郁结的表情,低声喃喃:“愚蠢的人类……不可理喻……”

伊臣哑然失笑:“别这样了,卫霆飞虽然蠢,好歹也是你堂哥。他之所以生气,都是因为担心我们的安全,怒火攻心一下子情绪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卓麟的表情却越发郁结:“血缘不是原谅的理由,感情也不是原谅的理由。没有比刚愎自用更愚蠢的行为了,浪费现成的优秀资源导致办事效率低下,真是活该……”

伊臣有些困惑:“什么资源?”

“你。”

“我?你的意思是说……你也觉得卫霆飞不对我物尽其用是错误的行为?”

“对错与否又如何?对大脑没有进化完全的野兽,不能怀着太大的期待。”卓麟冷笑。

“所以你认为我那天晚上独自去救卫霆飞的行为是正确的?”伊臣努力刨去卓麟话里多余的东西,总结他的中心思想,“那么,你也认为我应该帮着卫霆飞一起进行帮会的大清洗吧?卓麟,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

“我选择的永远都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智慧。”

“你认为我比卫霆飞智商高?”

“世界上比他智商低的也没几个。”卓麟仰头,从鼻孔里哼出气。

他万般不屑的样子让伊臣哭笑不得,看来他低估了这对堂兄弟之间的代沟,他们都烦对方烦得咬牙切齿。卫霆飞受够了卓麟的别扭,卓麟也总是看不起卫霆飞的愚蠢。

但是,目前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卓麟的话,让伊臣灵机一动,如果有了卓麟的帮忙,他的计划很容易就可以完成了。

他笑了笑,凑近卓麟压低声音:“那么,卓麟,既然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就来帮我一个忙吧?这件事很有挑战,你一定会喜欢……”

听到挑战三个字,卓麟的眼睛果然转了过来。

伊臣轻声说:“是这样的……”


93-97

☆、第93章

十分钟以后,伊臣就被卫霆飞派来的小弟叫走了。为了不让自己和卓麟见过面的事情被卫霆飞知道,他特地给了小弟一笔保密打赏。

踏进宴会厅的时候,伊臣惊讶地发现宾客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大半。

大部分人都被邀请到其他房间去休息和娱乐,这边只留下了众多其他帮会的人,以及天玄会自己的一些兄弟。这其中有一些相熟的面孔,但大多都是伊臣不认识的客人。

宴会厅里虽然还是金碧辉煌,灯光灿烂。但是普通客人走了以后,一群混帮派聚集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整个大厅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了几分。

看见伊臣,卫霆飞沉默地朝他招了招手。

他眉头微蹙,薄唇紧抿,冷漠的表情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只是走到他身边,伊臣就感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的加快了。

似乎嫌他走得太慢,卫霆飞一下子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揽住了他的肩膀。

伊臣的身体骤然僵硬,这个姿势虽然与他们独处的时候相比本算不上亲密,但卫霆飞从不会当众与下属有任何身体接触。尽管他对手下十分慷慨,却从没人能像伊臣这样与他的距离这么近。

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一点,一时间宴会厅里的空气骚动起来。

天玄会的老大不惜重金亲自为某个人举办生日宴会,早就引发诸多猜测。而卫霆飞现在的行为,已经在无言之中彻底印证了这种猜测。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伊臣的身上,他只能勉强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以一贯温柔的表情视若无睹的微笑着。

而卫霆飞在环视面前的众人之后,缓缓开口:“今天,谢谢各位赏光。我想大家都知道了,这场宴会是为我天玄会的成员叶伊臣而举办的。伊臣是我的心腹,帮会里的兄弟们想必都认识他。至于其他帮会的各位老大,也请记住他的脸,今后伊臣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所办的事就是我要办的事。在我不方便的时候,诸位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商议,他会转告我。”

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伊臣在天玄会内部的地位,自然人人知晓。但其他帮会的诸位老大却是第一次公开知道这件事情,一时之间都十分惊诧。

“然后,我想给大家看一个东西,”卫霆飞似乎并没把众人对伊臣的议论当成一回事,自顾自的继续说,“……这个东西,一般人看了可能不太舒服,所以我把其他客人支开了。”

他说着,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立刻,一块巨大的白布从大厅顶端缓缓落下,成为一幅简易的屏幕。

有人推来一架放映机,上面着一卷胶片。

然后,全部的灯都被关掉了,整个大厅骤然陷入黑暗。放映机被打开,众人不约而同变得鸦雀无声,偌大的空间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以及胶片缓缓转动的声音。

最初,屏幕上是一片黑暗。几秒钟之后,跳动的画面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画面很暗,也很模糊,似乎是被谁随随便便拍下来的。伊臣只能依稀辨认出画面上的背景似乎是夜晚的海边,有几个人站在一辆厢式货车旁边,正趁着夜色使劲的把什么东西从后备箱里拖出来。

被拖出来的是三只长条形的大袋子,一端还绑着沉重的石块。

袋子里突起的形状让伊臣有一丝不安的预感,他想移开视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摄影机面前,那些人把袋子打开。从里面露出来的是三张毫无血色的人脸,扭曲青肿的五官显然是被暴力殴打过。

是尸体。

大厅里,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最近,我抓住了几只老鼠,”这时,卫霆飞森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因为不知道他们是哪一家饲养的老鼠,我一时心急,下手就重了一点。如果在场的哪位认出这是自家的老鼠,就跟我说一声,我向诸位陪个不是。”

随着他的话语,画面还在继续放映着。

让摄影机拍下尸体的脸部之后,那些人就把袋子重新绑好,把尸体拖到海滩的悬崖边。

他们随意踹了几脚,袋子就与几颗小石块一起滚下了悬崖。三具尸体迅速被翻滚的海浪吞没,没有留下任何一点踪迹。

录像到此为止,很快,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大厅里静的连一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四周依然回荡着隐约的呼吸声,但是比刚才要沉重了许多。

卫霆飞朝周围扫了一眼,笑笑:“怎么,没有人来认领这三只老鼠吗?要不要我把录像重放一遍?”

人群里,传来一个测测的声音:“卫霆飞,你这就不像话了,今天我们是来开开心心参加宴会的,跟我们看这些不吉利的东西算什么意思?明明是你们天玄会里自己出了问题,还想把脏水往其他帮会身上泼?”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也随声附和:“是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天玄会没了卫老大,前途堪忧噢~”

卫霆飞又笑笑:“这三个人到底是其他帮会的走狗,还是我自己管教无方,暂且不论。不过,各位是否知道他们是干了什么事,才会落得这种下场?”

没有人说话。

于是,卫霆飞收敛起了笑容,一手搂紧了伊臣的肩膀:“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因为,他们想从我的心腹伊臣身上得到一件东西。而那件东西,是你们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它叫做——天、权、账!”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一片哗然。

众人震惊的面面相觑,而后突然有人失声大叫起来:“不可能!难道他是……?”

卫霆飞冷笑:“没错,伊臣他就是叶枭的儿子。二十年前,有人为了得到天权帐的下落,差点夺走了伊臣的命。这件事虽然没有闹大,但是我们卫家一直在寻找那些人!你们刚才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其中三个,而这也不是最近发生的事,而是好几年之前的录像。这件事背后的主谋至今不明,他说不定……就在这间宴会厅里!”

伊臣感到耳边嗡嗡作响。

他已经明白了,那三个被沉尸海底的家伙就是当年虐待过他的暴徒。他记得当时折磨他的有七八个人,也就是说这些年卫家一直在为他寻找那些人?

但是,卫霆飞为什么不告诉他?……不,这并不重要,卫霆飞的确说过要为他报仇,所以这段录像并不算太大的惊喜。更让他在意的,还是自己的身份和天权帐,为什么这些人听到叶枭的名字会这么惊讶?卫霆飞又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些信息公之于众?

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吗?

果然,在伊臣思考的几秒钟里,大厅里已经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叶枭和天权帐,没想到这份本不知道是否存在于世的账本,时隔二十年居然会从天玄会的年轻当家嘴里说出来。但是,没有人敢直接质问卫霆飞天权帐到底在哪里,大家都不敢承认,自己很想要这笔无法用价值衡量的财富。

卫霆飞沉默地看着众多大佬因为账本而丑态百出的景象,默默地冷笑着。他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等待着声浪渐渐平息下去,才再次开口说话:

“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诸位,是希望诸位知道,天玄会里的每一个兄弟,对我卫霆飞而言都犹如家人。有谁跟我玩的,胆敢伤害我的家人,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是谁的人,下场就跟绑架伊臣的那些家伙一样!”

“然后,我要告诉诸位的是,当年叶枭死了以后没人找得到天权帐,并不等于它不存在。至于它到底在哪里,那只可能有一个地方,想必诸位都可以猜到。而且,早已经有人曾经猜到过那个地方,只可惜他们没有得逞——是的,是我的心腹为天玄会拼尽命,保护了这份财产!”

闻言,伊臣只觉得头顶仿佛有一个响雷炸开。

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意味的眼神仿佛是炽热的熔岩,在烧灼着他的身体。他既吃惊又愤怒的转向卫霆飞,然而卫霆飞却本不看他一眼。

“这二十年来,天权帐一直保管在伊臣的手中,没有被任何人夺走,”他缓缓地说,“而伊臣,是我的所有物,他的一切,也都是属于我的。所以,我想诸位帮派的老大应该知道回去以后该做什么了。那么,希望近期之内,我可以得到大家满意的答复。”

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大厅一角传来酒杯被打碎的声音。

“卫霆飞,算你狠!”一位身穿绛色唐装的中年人骂了一句,然后气冲冲的离开了。紧接着,几个稍年轻的客人也悄悄溜走,回去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这件惊人的事。

天权帐依然在世,而且就在卫霆飞的手里。

这个消息必定会在几天之后,席卷整个地下世界。

☆、第94章

砰!

砰砰!——

空旷的击场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枪声。

伊臣头戴耳罩,握紧了枪,一次一次的扣下扳机。击场的另一端,用来练习的靶子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但他就像是没看见似的,依然机械地扣着扳机,眼中燃烧着压抑的火焰。

砰!——

最后一声枪响,子弹被打完了。他无力地垂下手,轻喘着气。一丝汗水顺着发梢低落,光洁白皙的前额泛着细密的汗迹。

冷不防,头上的耳罩被人从后面摘下。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拥入怀中,是卫霆飞。

伊臣用力一扭身,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卫霆飞沉默不语,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是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疲倦的冲着靶子发泄。

良久,伊臣低声开口:“……我的父亲,并不是帮会里一个普通的打手?”

刚才在宴会厅,那些大佬们听到叶枭这个名字的时候,表现出了极大的反应。再加上伊臣之前听到的卫老大和卫夫人的谈话,以及和天权帐有关的一些信息,让他已经能够十分确定这一点。

卫霆飞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

伊臣咬了咬牙,又问:“那为什么如今的天玄会里,没有任何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卫霆飞犹豫了一下:“……这件事,说来话长,得让我老子找个机会,跟你慢慢说。”

伊臣眼神微冷:“好,就算它暂且不论,那刚才宴会厅你又是唱的哪出戏!”

卫霆飞叹了口气,转过身:“先出去吧,这里的硝烟味太呛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击场,来到了外面的池塘。在那边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夜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然而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情欣赏这番美景。

伊臣盯着卫霆飞高大的背影,冷声问:“这都是谁的主意?”

卫霆飞走到池塘边,站住了脚步:“都是我一个人的,我老子和老娘也有些不同意,但最后一切还是我说了算。这一次,我不打算听他们的话。”

伊臣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不听他们的话!为什么这样独断专行!为什么要说谎?天权帐本不在我的手里,我连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当众说出那种话?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吗?”

“别那么激动,伊臣,虽然你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但是暴躁的情绪对身体不好。”卫霆飞耸肩,从怀里出烟,叼了一点燃。

然后,他转过身,手指轻抚过伊臣耳边的碎发。

“少拿你的脏手碰我!”伊臣一把拍开他的手,心里火冒三丈,“你脑子是进水了吧!”

“没有,我很清醒,”卫霆飞又笑笑,“这是我酝酿已久的计划,谢谢你那天夜里独闯港口把我惹毛,给了我一个机会监/禁你,并且彻底调查清楚你和天权帐的关系。也因此,我的计划才终于可以顺利实施。”

“什么意思?”伊臣冷冷的看着他。

卫霆飞深吸一口烟,顺手弹了弹烟灰:“这么说吧,虽然二十年前你被绑架的案子没有闹大,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些帮派的老大已经易主,但是他们依然对天权帐和叶枭的儿子念念不忘。而我半真半假的谎言恰好给了这种情绪一个宣泄口,所有人都会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伊臣冷笑:“是的,他们相信了你,因为他们本来就怀疑天权帐还在我手里!但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卫霆飞笑笑:“你还不懂吗?天权帐是我的筹码。刚才在宴会厅里你已经看到了,那些家伙都因为天权帐乱了阵脚,所以近期必定会针对我而有所行动。我要用这个不存在的筹码与他们谈判,让他们误以为我已经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从而在不安定的情绪中露出破绽。”

伊臣一愣:“你是在打心理战?但你又何必要当众揭露我的身份?你明知道我还在意着二十年前的事!”

卫霆飞看着他,认真说:“因为,你是诱饵。”

伊臣怔了怔。

他看见卫霆飞眼中有一丝复杂的神色一晃而过,但是他没有能抓住。

“天权帐是筹码,而你……是诱饵,”卫霆飞轻声说,视线从伊臣身上离开,眺望着远处深不见底的夜空,“‘天权帐在叶伊臣的手里’,这个消息会促使一些人在你身上动脑筋。他们可能会避开我,直接使用暴力手段把账本从你手里抢过来,就跟二十年前一样。我是故意制造这个机会,想从中找到当年绑架你的人的线索,顺便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要搞垮天玄会。”

“但是我现在人在你手里,二十年前的事本不可能再重演……!”伊臣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他吃惊地看着卫霆飞,“难道……你……诱饵,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没错,”卫霆飞冷冷一笑,“刚才已经说过了,监/禁你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伊臣,你当然不会有危险,因为无论是账本筹码还是你这个诱饵都在我的掌控之下。除非敌人不行动,否则不管他们选择对你还是对天权帐下手,最后都会落到我做的这个陷阱里!”

伊臣脸色苍白,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卫霆飞,是把他自己当做了陷阱。

所有人对都天权帐趋之若鹜,他们会选择试探卫霆飞,或者直接对叶枭的儿子下手。但无论选择哪条路,他们最终会面对的阻碍都是卫霆飞。

至于伊臣,虽然他的身份被揭露,被人误以为拥有着天权帐,但他只是这项计划中的一个道具。在卫霆飞的保护之下,他不会遭遇任何危险,在危险来到他面前之前,卫霆飞肯定就已经为他挡下来了。

“这样不行,”他摇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这么大的风险,你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伊臣,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反复说,”卫霆飞有点不耐烦的扔掉烟头,压在脚底下踩灭,“天玄会里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要听你的话,这得看我的心情。”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同意你这种危险的计划!”伊臣愤怒地提高了声音,“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如果你要为我报仇或者清洗帮会,就应该采取最低调最保险的方法,用足够的时间收集资料加以分析,寻找有嫌疑的人然后各个击破!”

“烦死了,谁有那个耐心,”卫霆飞一脸的不耐烦,扔下烟头用脚踩灭,“我是天玄会的老大,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才不想用这种婆婆妈妈的方法。我的意见跟你完全相反,我一定要主动出击,高调行动,首先挑起战斗刺激敌人的心理,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卫霆飞!”伊臣简直气疯了,“你够了吧!在港口迷晕我的事情已经没有跟你计较了,那时跟乔笙在一起的就是你,对不对!蛮横无理也该有个限度!”

“闭嘴!”似乎被伊臣吵得烦了,卫霆飞一把捏住他的脸颊,“一个情妇就别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了,我的事轮不着你来管!”

温暖的呼吸压了上来,堵住伊臣的双唇霸道的舔吻吮吸着。

伊臣拼命挣扎,张开嘴毫不客气的用力咬了下去。只听一声闷哼,卫霆飞放开他,皱眉捂住自己的嘴,一丝血痕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

“我绝不同意你的计划!”伊臣咬牙瞪着他,呼吸急促而沉重。

“是嘛,”卫霆飞冷笑,轻轻舔去唇角的血迹,“不过,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说着一把揪住伊臣的衣领,猛力把他推倒在身后的一排竹子上。

***

等到终于能躺在榻榻米上休息的时候,伊臣已经累得连一手指也动不了了。

黑暗的房间里,他衣衫不整的仰躺着,光裸的身体在月光下几乎一览无余。

卫霆飞还没尽兴就被叫走了,他的陷阱很快奏效,宴会结束还没多久就有帮会主动与他联络,借口要跟他谈一笔紧急的生意。虽然一开始这家伙只是说打算在帮会内部进行大洗牌,但现在看来,他已经利用天权帐,把本地所有的帮会都卷进去了。

他的计划很大胆,野心也很庞大,他想改变整个地下世界的格局。

不过,即使没有今晚的这笔生意,他也不会在这里过夜。伊臣知道卫霆飞很忙,每次来这里的内容就是跟他亲热,亲热完之后就会立刻离去,逗留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六个小时。

也因此,伊臣才有信心制订与卫霆飞的想法背道而驰的,另一个计划。

在等待体力恢复的时候,他静静地凝视着屋外的月光。

没想到卫霆飞居然敢构思这么大胆的战术,不惜亲自成为陷阱和障碍,把二十年来的帐一口气算清楚。这个男人总是能让自己出人意料,伊臣再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

而他,也似乎有些明白了当初卫霆飞看到他独闯港口的时候,那种焦急万分而怒火中烧的心情。刚才当他完全听懂卫霆飞的计划的时候,一瞬间也是气得眼前发晕,好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比起珍惜自己,更要珍惜对方。

不想对方遭遇任何危险。

当看到对方受伤的时候,那痛楚要比自己受伤更加痛彻心扉。

在这些地方,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吧?

也正因为如此,伊臣才不会心甘情愿的做个旁观者,看着卫霆飞独自击倒所有的敌人。在知道卫霆飞的计划之前,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而如今,那个计划只是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删节会放在个人志里

飞速奔向完结,本月开新文,猜猜是什么题材?

☆、第95章

轻吁了一口气,感觉体力有所恢复,伊臣以手支撑着身体,裹紧衣服慢慢起身。虽然刚才卫霆飞弄得挺狠,但他并没有受伤,行走和奔跑应该没有问题,而预定的时间也恰好快要到了。

伊臣走出房间,双脚穿上木屐踩踏在草地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间。

而后,他从池塘边快步走过,穿过竹林,来到庭院尽头那堵坚实的高墙面前。

墙壁顶端缠绕着尖锐的铁丝网,还有几个探头在严密监视,长方形的镜头不时转动。伊臣蹲□,小心的避开监控,手指沿着墙仔细地索着。

当到某个位置的时候,他的表情认真起来,双手用力推动一块砖头。砖头发出轻微的响声,四周落下了悉悉索索的泥灰,然后缓缓向外移动位置,最后“啪嗒”一声掉了出去。

这记声音仿佛是一个暗号,下一秒钟,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墙洞里伸进来,对伊臣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伊臣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那只手缩回去,然后,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工具,墙洞周围的砖块开始摇晃、松动、出现裂痕,最后掉落下来。几分钟之后,原本只能容纳一只手的小洞,就变成了直径五十公分左右的大洞。

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伊臣就缩起身体,小心的从洞里钻了出去。

卫家的这栋大宅依山而建,高墙外面就是通往山下的盘山公路。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下去,就恢复自由了。

伊臣吐出一口气,看见身穿黑色风衣的卓麟正倚靠在墙边。

刚才,在外面接应的就是他。

白天和卓麟会面的时候,伊臣就与他商量了晚上的行动细节。

“谢谢你。”伊臣笑笑。

“不用,我只是据现状分析,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卓麟耸耸肩。

他的双手都在衣袋里,让伊臣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用了什么工具撬墙。现在时间不够,否则他真想刨问底,再对这小子来一次“危险工具不能用”的思想教育。

庭院的墙角有一处松动,伊臣很早就知道了。他利用进餐的叉子和汤勺做工具,花了很久的时间把那块砖完全撬开,又原封不动的塞回去。

以他的处境,工程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是傍晚遇到卓麟的时候,他那种对卫霆飞极端不满的态度,提醒伊臣制订了这个里应外合的计划。

原本他是打算想办法弄到更好的撬墙工具,找机会逃出去;现在有了卓麟,让他的逃跑计划一下子有了质的飞跃,瞬间就得以实行。

卓麟对自己有兴趣的东西会产生强烈的热情,从而爆发无限的潜力。以他电脑型的思考模式,得出结论是卫霆飞监/禁伊臣是在浪费他的才能,但这样是不对的,就像是电脑程序中的一个BUG。

他很乐意修改这个BUG,所以他也很乐意在外接应伊臣,只要伊臣告诉他周围的地理情况、接应时间以及撬墙任务,他就会自动把一切事情都做得完美无缺。

伊臣在满意之余也不禁遗憾的想,如果卓麟愿意把这股热情和智慧用在正经事上,该是一个多么能干的hei帮老大左右手。

真是可惜。

“那么,我要走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多想,他冲卓麟笑笑,“你……?”

“我要把这些砖塞回去,”卓麟低着头,漆黑的眼瞳注视着满地的砖,而后视线缓缓移动到伊臣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不过,你这样,不太好。”

伊臣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很狼狈,他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皱巴巴的浴衣,脚上还踩着木屐。走在路上的话,很容易就会被警察当做可疑人物抓起来。

但是,他别无选择,原来的西装被卫霆飞在竹林里扯坏了,房间里只有这个还能穿。

卓麟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塞到他手里:“我密计算过的行动,不能因为小细节而失败。”

伊臣对他表达好意的方式哭笑不得,感激的接过大衣,看卓麟作势还要脱鞋子,连忙阻止:“不、不,鞋子就不用了。”——他不想自己逃脱之后,光着脚的卓麟反倒变成可疑人物。

卓麟也没勉强,看伊臣穿上大衣以后外表正经了不少,就蹲下来自顾自的整理砖头了。

三秒钟之内,他就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状态,连伊臣还站在旁边都没察觉。

伊臣叹了口气,他深知卓麟的怪脾气,也就不勉强跟他告别了。反正事情办完之后,卓麟知道该怎么安全脱身,他很会保命。

于是,他纠结的揉揉额头,快速向山下跑去。距离天亮只剩下几个小时,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半个小时以后,伊臣已经站在淋浴下面,冲洗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一路的逃亡让他身上满是灰尘和汗水,大腿内侧还残留着粘腻的触感,从体内流出来的体全都凝固成了白色的斑,印在白皙的肌肤上。

幸好,他的目的地距离卫家大宅不算太远。

这里是一处老式的居民区,已经快要拆除了,房子非常旧,天花板上钉着木板,灯泡的光线昏暗,淋浴的水流也时大时小。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伊臣很怀念这种味道,因为这里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

在成年独立之前,他一直住在这栋老旧的平房里,被帮会里的几个兄弟抚养长大。现在看来,这也是卫家人刻意安排的结果,这几个兄弟是帮会里最底层的小混混,他们顶多知道一些坊间流传的八卦,对上面重要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

有关卫家人的情况,伊臣的身世,天权帐或者叶枭,他们全都一点也不知道。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把伊臣当成自己的孩子,笨手笨脚的努力把他养大了。时光飞逝,如今伊臣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而这些曾经混日子的小弟们也年岁渐长,各自有了正经工作,不再在外面打打杀杀了。

浴室门口传来响动,打断了伊臣的思绪。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肤色黝黑的高壮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肩上挂着一条毛巾,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三哥?”伊臣一愣。

“……小伊?你怎么回来了?!”高壮男人看见伊臣,顿时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扔下毛巾就冲到伊臣面前。淋浴的热水还没有关掉,高壮男人似乎想熊抱伊臣却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张开手臂在淋浴房门口转悠,就像面对一块滚烫的大无从下口的样子。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伊臣身上斑驳的情/欲痕迹。

热切的眼神瞬间冻结,他冷声问:“卫霆飞那臭小子欺负你?”

这些兄弟都是卫老大手下的人,论辈分比卫霆飞还高一点。虽然大家已经退隐江湖了,但都没怎么把年轻的卫霆飞当一回事。

伊臣一时也没法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匆匆洗净身上的泡沫,关掉热水披上浴巾,低头笑了笑:“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我是自愿的。”

老三呆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的着下巴,思考着“自愿”两个字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意思。

半晌,他突然冒出一句:“那,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伊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等我手边的事情解决,再做考虑。”

“要是那臭小子敢家暴你,你就来告诉我们,我们好好给那个小混蛋一点颜色看!”老三愤恨的挥拳。

“谢谢,”伊臣说着,回头笑笑,“不过……他恐怕没这个机会的。”

老三又是一呆,随即默默给伊臣比了个拇指。

伊臣也没工夫再多扯自己和卫霆飞的“家事”,又笑笑:“那,三哥,先不说这些了,可以麻烦你把大家都叫起来吗?我有一些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于是,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家里所有人都被老三一个个踹得滚下了床。大家睡眼惺忪的聚在窄小的客厅里嗷嗷哀叫,但是看到伊臣的一瞬间都变成了惊喜的尖叫,纷纷抱住他又亲又啃。

伊臣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在这群汉子们眼里永远是小时候那个白嫩的小面团。

伊臣坐在桌边托腮看着他们,耐心的听了好一阵“隔壁水果摊大妈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栋破房子很快要拆了”“老四小钢珠都玩不腻”之类的八卦之后,才温和的笑了笑,挥手礼貌地打断他们。

“那么,时间有限,闲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跟各位打听一下帮会里目前的状况。最近,天权帐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卫家想借此机会给帮会来一次大清洗,我想知道,清洗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伊臣心里清楚,虽然这些家伙已经淡出江湖很久,但毕竟在帮会里也是有些阅历的。就算退了圈,一些重要的消息还是会自动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跟他们打听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但在他开口问了之后,客厅里突然仿佛吹过一阵冷风,所有的人都噤声了。

伊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沉默一会儿,一个贼眉鼠眼的瘦男人小声开口:“小伊,你没听说过那件事吗?”

伊臣越发奇怪:“什么事,五哥?”

☆、第96章

老五吞吞吐吐:“就是……就是有关卫家的传言啦,有人说大清洗只不过是幌子,具体要搞谁,其实卫家人都已经盘算好了。目前对天玄会威胁最大的就是天枢堂和天璇堂,他们选择了比较年轻的沈夜离,开出了高价拉拢他,要跟他一起搞垮宁溪。”

伊臣心中一惊。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卫霆飞不是傻的,办事也并不冲动,突然大张旗鼓的泄露天权帐的消息,这本身就十分奇怪。

如果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宁溪,似乎就比较合理了。宁溪那只老狐狸诡计多端,直接要搞垮他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卫霆飞就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方式,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天权帐,然后和沈夜离联手对宁溪来个突然袭击,说不定会有胜算。

再进行更进一步的推断,有可能宁溪就是当年绑架他,企图寻找天权帐的那个人。如果真是他,卫霆飞肯定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打算新账旧账跟他一起算。

但是,事实真会这么简单?连老五他们这些外围的小虾米都听到了风声,宁溪难道会不知道这些事?老五听到的传言,肯定是卫霆飞的真正打算吗?

“先不谈这个,”想了一会儿,伊臣摇头,“除了跟天权帐有关的事情,最近天玄会里还有什么情况,大家知道吗?任何一点小事都可以,请尽量多告诉我一些。”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就跟伊臣预料的一样,这些天玄会曾经的老成员都有自己的情报线人,就算人不在帮会,八卦也知道不少。伊臣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很快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帮会新建高级俱乐部,土地竞标遭遇来历不明的对手。

拍卖会的大量黑色资金,在流向境外的途中莫名被冻结。

赌场发生赌资纠纷,引来警方。

沈夜离本人的低风险投资不明原因失败,损失惨重。

……

大家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消息的数量也很可观。但伊臣仔细观察了一下,很快发现了这些消息其中的共同点。

所有问题的直接责任人都是天璇堂,确切的说是沈夜离。而这些问题,又都是跟金钱交易有关,一提到钱,伊臣就立刻想到了宁溪。

一个是帮会里的金融专家,据说已经被卫家人视为下一个要干掉的对象。

一个掌握着帮会的实体产业,据说正被卫家人拉拢,近期却遭遇了各种金钱相关的问题。

把两条线索放在一起看,伊臣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了。

“有车吗?”他站了起来。

“我有一辆机车,就停在房子后面,”老三开口,“不过没办驾照,你自己小心。”

“好。”伊臣点头,匆忙与大家告别之后就结束了这场谈话。

几分钟以后,他已经换上从老三那里借来的黑色皮衣,坐在了机车上。当踩下油门的一瞬间,他听见房子里面传来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嘈杂声和撞击声充盈了狭小的空间,还夹杂着鲁的怒骂声。伊臣闭了一下眼睛,知道是卫霆飞的人来找他了,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被抓住。

他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窗户,松开脚。

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机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了深夜寂静的街道。

***

SIA投资公司,坐落在城市西区新兴的高级商圈内。

天玄会里与金钱有关的大部分业务,都由这家公司负责处理,是天枢堂的核心机构。

当伊臣还在谢荣手下工作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提交报告以及接收任务。公司名义上属于卫家,实际的管理人却是宁溪。

宁溪一直都是天玄会里屈指可数的金融专家,掌握着帮会里大量的流动资金,也进行各种虚拟产业的投资。从卫老大的时代开始,他就是天玄会的一员,利用各种手段为帮会赚到了不计其数的钱,在帮会里很是被人敬重。

伊臣所在的事务所也在宁溪的管辖范围之内,他可以算是伊臣的上司。但是宁溪并不直接负责洗钱工作,而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所以在伊臣没有成为卫霆飞的心腹之前,对宁溪只有名字上的认知。

但是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手,他似乎对这个危险的男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已经是凌晨时分,大部分人都下班了,而办公楼的其中几层却依然灯火通明。伊臣想了一会儿,绕到建筑物后面找到一扇不起眼的后门,避开大厅里的监控系统,悄悄潜入了宁溪的公司里。

对这家公司的内部结构,他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

他乘坐货运电梯直接到达顶楼,呈现在面前的,是比卫霆飞的海豪集团更加豪华奢靡的景象。

象牙白的墙壁上装饰着海量的名家画作,全部都是真迹。西式古典风格的壁灯是纯黄金打造的,从南方岛屿运送来的热带植物青翠欲滴,被心摆放成漂亮的形状。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不会发出一点脚步声。

这里伊臣曾经来过几次,每一次都对SIA的富裕和奢华叹为观止。

他也想过要宁溪指导一下卫霆飞的品味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宁溪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沉重的大门微微开了一道缝,里面透出暖色的灯光。伊臣望着那道灯光犹豫了一会儿,迈开了脚步。

他不想与帮会的干部发生正面冲突,还是打算先跟宁溪谈谈。

然而,还没有等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右手边一扇敞开的房间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墙上的标牌上写着资料室,宁溪这个人办事很认真,每一位员工递交的报告都会存档在这间资料室里,伊臣曾经是属于宁溪下属公司的一员,他知道自己的报告肯定也全部都在里面。

此时,资料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深处似乎传来奇怪的响动声。

了腰间的匕首和手电筒,伊臣蹑手蹑脚的走进资料室。

里面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就像一间宽敞的图书馆。

夜色中,朦胧的月光从窗外投进来,勾勒出一排排书架的轮廓。数不清的资料被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里面,每一册资料都贴上了详细的标签。

宁溪在工作方面,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伊臣刚这么想着,又听见了那奇怪的响动声。黑暗中似乎有人在扭打,拳头击打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还没有等他确认声音的来源,突然听见一个男人发出一记闷哼,然后就传来一记重物倒地的声音。

伊臣连忙打开手电筒扫了一下,晃眼的白光中只见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他立刻追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在资料室的另一侧,有一个安全出口,此时出口的弹簧门还在前后摇晃着。伊臣推开门,发现外面是通往底层的楼梯,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

让他逃跑了。

伊臣遗憾的折回来,看见一排书架的角落有人倒在那里。他用手电照了一下,立刻大吃一惊。

——这是……柳随风?!

倒在地上的竟然是开阳堂的堂主,他吃力地喘着气,眉头紧锁,一道鲜血正从他的额角流淌下来。

伊臣连忙蹲下查看他的伤口,幸好,没有受到致命伤。柳随风虽然看起来文弱,但毕竟也是天玄会的堂主之一,没这么容易被人打倒。

他怎么会在这里?打昏他的人是谁?

正当伊臣皱眉凝思的时候,柳随风突然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伊臣,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你……”他抓住伊臣的袖子,挣扎着吐出几个字,“你……要小心……小心……”

伊臣扶住他,点了点头:“我已经明白卫先生的打算了,我会帮他的。”

柳随风的神情露出一丝安心,喘了几口气,正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里?”

伊臣和柳随风同时一惊,只听“啪嗒”一声,电灯被打开。

资料室里瞬间灯火通明,骤然的强光让伊臣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他回过头,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宁溪,正带着微微吃惊的表情站在门口。

“出了什么事?”看见倒在地上满头是血的柳随风,他连忙走了进来。

“随风被人偷袭了,对方从那边逃跑的。”伊臣指了指安全出口。

“怎么会有这种事?保安都在干什么?!”宁溪说着按了一下墙上的对讲键,通知下面的人迅速关闭所有出入口,并且派医护人员过来。

交待完毕,宁溪看看正在为柳随风止血的伊臣,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叶先生,柳堂主,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皱着眉问,“我可没有听说你们今晚会前来拜访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比较早~

☆、第97章

伊臣笑笑,说出刚才就编造好的谎言。关于怎么在这种场合应付宁溪,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卫先生说,要我把天权帐交给他。”他不紧不慢的解释。

关于天权帐是什么,伊臣跟它有什么关系,他相信宁溪肯定都知道。傍晚宴会的时候,宁溪虽然不在场,但他有许多眼线,一定很清楚那时发生的事。

“天权帐?那你交给他就是了,为什么会到我的公司来?”果然,宁溪并没对天权帐本身提出任何疑问,直接就质疑了伊臣的奇怪举止。

伊臣又笑笑:“是这样的,我把天权帐藏在了一家涉外银行的保险箱里,密码……找不到了。我怀疑是不是之前在谢叔那边工作的时候,把密码条混在哪份报告里一起交给了SIA,所以让随风陪我过来看看。”

一瞬间,宁溪的瞳孔收紧了,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伊臣的眼睛,宁溪看来也对天权帐的下落有兴趣。

但伊臣故意装作不知情,面露愧疚地解释:“我一向自诩办事严谨,没想到也会出这种差错。因为觉得实在很丢脸,所以瞒着别人偷偷潜入到这里来,没想到还是撞见了宁堂主。果然,坏事是做不得的,拜托宁堂主帮我保密吧。”

“我不是长舌的男人,你放心,”宁溪推了推眼镜,“我记得,你递交的报告都在那个书架上,你可以随便找,需要我帮忙吗?”

“不,谢谢了,宁堂主愿意帮我保密就足够了。这么丢脸的事,如果被卫先生知道的话……”伊臣说着,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明白,你也有你的难处。”宁溪也心领神会的笑笑。

这时,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和保安也赶到了。在局外人面前,温柔的秘书和文质彬彬的金融专家正在平和的交谈着,气氛看起来无比融洽。

宁溪叮嘱保安要严肃调查柳随风遭人袭击的事,然后就催促他们立刻把他送进医院,好好照料。领命的工作人员赶紧忙着办事,一通忙碌之后,这些无关人士很快就离开了。

当他们离开以后,资料室的气氛立刻冻结起来。

柳随风被抬走了,所有人都不在了,这个房间,只剩下了伊臣和宁溪两人之间的较量。

四周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宁堂主,最近,我突然明白了一件困扰已久的事。”伊臣慢悠悠的行走在书架之间,一边抬头看着自己以前递交的报告,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事?”宁溪双臂交抱,倚靠在书架一侧。

“您应该知道的,我对谢叔的公司一直很满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换东家。一切都是因为他突然卷钱逃跑,留下一大笔债务,我才落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知道,”宁溪点头,“谢荣虽然是被兴义会要挟,但是走到那种地步我也十分惋惜。不过,他欠下的那笔债务最后是卫先生自己扛了下来,一开始我并没有料到。”

伊臣笑笑:“我是公司的经理之一,公司的债务就是我的债务。卫先生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欠他一份情。”

宁溪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劝慰般的说:“伊臣,你也不必觉得委屈,卫先生很喜欢你。跟着他,你不会吃亏的。”

伊臣的长睫轻轻一颤:“原来……您也知道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也许吧,不过呢,我这个人有点小心眼。虽然我本身并没有因为债务被卫先生为难过,但是公司这么多钱被人从眼皮底下拿走,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那些钱的下落,但始终没有结果。”

宁溪笑笑:“你怎么不来找我呢,那些钱的情况我知道一些。三千万除了被追回来的以外,剩下的都被谢荣疏通各种渠道花掉了。其中最大的一笔是办理了假的身份证和护照,只可惜,他没能有机会用上。”

伊臣抬眼看了看他:“哦?是这么回事?”

宁溪点头:“对,经手这件事的人也不是天玄会的成员,是本地黑市一个做假证的熟手。他没有妻儿,家里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祖母,本人早就下落不明。所以,我劝你……”

“劝我不用查了,是吗?”伊臣转头,笑着看了宁溪一眼,“其实我一直在想,天玄会成员众多,眼线遍布各处,跟本地甚至海内外的帮会都有联系,没道理找不到一个带着大笔钱逃亡的普通人。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有人,在阻止我寻找他。”

宁溪愣了愣,没有说话。

伊臣仍然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眼瞳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湖水,能够把一切都吞噬的无影无踪。

宁溪无端感到一丝寒意。

然后,他听见伊臣轻轻的说:“……是你干的,对吗?确切的说,做主的人不是你,是卫先生让你想办法截断情报源,阻挠我调查这件事,对吗?”

“我……什么都没干,叶先生,”宁溪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说实话,你也知道我和天玄会的关系。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卫家人是喊不动我的。”

“是真是假都没有关系,木已成舟,如今就算我找到那家伙,把他揍一顿,也于事无补,”伊臣又笑,“恐怕,这件事本来就是针对我的一个圈套吧?是卫先生故意放水,让那个做假证的家伙带着钱安然逃走。我想,天玄会还没这么大方,能眼睁睁的被人拿走这么多钱还无动于衷。况且,帮会里的资金大部分都属于你管辖,钱少了就等于是你的损失。你办事这么严谨,就算卫先生不在乎,你本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宁溪的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

伊臣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礼貌而温柔。然而,这些话却像细小尖锐的冰刃一般,深深刺入宁溪的心中,让他从头到脚都紧绷起来。

没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还会被重翻旧账,而且字字珠玑。叶伊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可怕的?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如此稚嫩,可以被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中。

是他在卫霆飞的身边成长了?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宁溪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卫霆飞在进行帮会清洗的时候,要特意把伊臣排除在外,将他囚禁起来。因为他实在太大胆,太敏锐,也太聪明了,但是,他又还不够残忍,所以,如果他做得太多,冲的太猛,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危险之中无法脱身。

只是,卫霆飞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叶伊臣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认输的人。

他想要知道的秘密,想要办到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

“……卫先生,他很喜欢你,”沉默许久,宁溪还是勉强笑了笑,“既然你知道木已成舟,这件事就别再追究了。”

“也是,事到如今,就算我向卫先生偿还那笔钱,他也不会放我走的,”伊臣低头,像是苦恼般的笑笑,“不过呢,这并不是我想跟您讨论的真正主题。只是,弄清楚这件事以后,我明白了一些东西,似乎从最初开始,我就对您产生了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你到底想说什么?”宁溪皱了皱眉。

“我想说的是,不久之前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宁堂主,您觉得如果要让某些人或者某些事情,毫无理由的遇到一些意外状况,应该派谁来干?”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宁溪没好气的说,“你今天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密码条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找到了就快滚!”

“别这么不耐烦,”伊臣又笑,“那我就直奔主题吧,我认为,应该派遣‘有管辖权’的‘熟手’来办这些。正巧,我听说天璇堂最近遇到不少麻烦,恰好可以将这个道理现学现用。”

伊臣说着转过身,温柔的眼中逐渐失去温度。

“所以,宁堂主,”他轻声说,“我知道天璇堂最近的麻烦多少都跟钱有关,而要让一个堂口的资金出问题,管理资金的人就是最方便做这件事的人,对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天璇堂的那些事情,是我动手做的?”宁溪冷声问。

伊臣淡淡一笑:“到底是谁做的,想必宁堂主只会比我更清楚。”

宁溪咬牙:“堂口出问题,责任都在堂主身上,而处理堂主的权力都在卫家人手里。现在连卫家人都没有说什么,你却抢先来指责我,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你的行为无动于衷,也许我真是在多管闲事吧,”伊臣笑笑,“不过,既然我已经跟着卫先生做事,就有义务帮他整顿帮会。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今后卫先生不会再亲自处理帮会中的琐事,这项工作将会由我负责。而现在我所做的一切,正是在为我的老板整顿秩序。”

“你少装清高了!”宁溪提高了声音,“你跟卫霆飞的那档子事,整个天玄会都知道!明明就是一个只会用身体勾引男人的小白脸而已,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装什么伪君子!”

伊臣的表情微微一动。

心底的秘密被揭露,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不,不是的,宁溪不是这种人。他只是佯装尖酸刻薄来惹他生气,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已,但是,这没有什么用处。

他稳了稳心神,淡定地笑笑:“是嘛,原来在宁堂主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但是,您知道在我心里,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宁溪冷笑:“怎么,想要摆出老大心腹的派头来指责我?”

伊臣笑笑:“不,恰恰相反,我不但不会指责您,反而……十分感谢您为天玄会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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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宁溪一怔。

伊臣接着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宁堂主,天璇堂最近遇到的麻烦事,都是你在从中作梗,是不是?而且,我想这并非是你一时兴起,很可能是你在卫家人授意之下的结果吧?”

宁溪冷冷一笑:“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事实上,你知道现在帮会里都在流传什么消息吗?”

伊臣点头笑笑:“这我当然知道,据说卫家人已经跟沈夜离联手,想要一举搞垮你,是不是?不过,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消息在流传,反而让我怀疑起了你的立场。你的本事我很清楚,我也知道你是一个自尊心强,既骄傲又争强好胜的人。如果卫家人真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对付你,你绝对不可能还在这里悠闲的跟我聊天,恐怕早就已经抢先一步在帮会里掀起腥风血雨了。在这种事情上,你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宁溪微微眯起眼:“多谢你的赏识,那么,你觉得为什么我无动于衷呢?”

“这还不简单吗?外面流传的其实是假消息,事实完全相反。并不是卫家人要跟沈夜离联手来对付你,而是——要跟你联手来对付他!”

伊臣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对于自己的猜测相当确定。

这么久以来,卫霆飞不追究谢荣公司债务的事情,伊臣一直没有忘记。他知道这是卫霆飞故意在卖他人请,是在讨好他,让他可以放心的跟着他。这既是卫霆飞表达诚意的一种手段,也是安抚拉拢他的一种巧妙方式,这家伙一向很懂得他的心理弱点。

但是,卫霆飞可以不在乎钱,伊臣自己却做不到。那些钱不仅是钱,也是他的尊严,他不想让它们流到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去。他想了许多办法,追查却一无所获,不但如此,也一直只有他在办这件事,身为谢荣顶头上司的宁溪,也对这笔钱不闻不问。

那时候,伊臣还没有对宁溪产生什么怀疑,以为他是日理万机,不在乎这点小事。但仔细想想,他又觉得不太对劲,宁溪并不是那种大而化之的人,在他手下出了事情,不管多小,他都一定会解决掉。

这种巨细靡遗的工作方式,也是他嚣张跋扈却依然能在天玄会身居高位的原因,他不糊涂。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唯独会不管那笔钱?这个疑问,直到伊臣听说了天璇堂遇到的麻烦之后,心里才突然有了答案。沈夜离他不是善茬,他在帮会里有权有势,有地位又有经验,他自己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搞出这么多失误,一般人也本钻不到空子,是没有办法把他搞得如此焦头烂额的。

既然如此,又有谁可以办到这些事呢?那个人必须够聪明,够谨慎,熟悉天璇堂的业务,熟悉资金相关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他要能够几次三番的耍花招,而又不引起沈夜离的怀疑。否则的话,发现自己管辖的业务不对劲,沈夜离马上就会警觉起来的,他也不蠢。

能够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除了宁溪没有别人了。

天玄会里,他和沈夜离狼狈为奸,几乎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最初怀疑宁溪立场的时候,伊臣简直不敢相信,这真是一条爆炸的消息——这么多年来,宁溪并非真心与沈夜离结盟,他真正的主子依然是卫家人?!

这个猜测初想令人难以置信,但如果以它为前提,各种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宁溪是在卫家人的授意之下,不再追究谢荣的那笔钱;也是在卫家人的授意之下,在背后拆沈夜离的墙角;甚至,他与卫家人联手演了一出好戏,让沈夜离误以为他宁溪是卫家人的猎物。

然而,真正的猎物却是沈夜离自己。

宁溪看着伊臣,脸上的表情颇具玩味,良久,他笑笑:“伊臣,像你这样的格,太聪明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伊臣也笑笑:“我就是爱较真,抱歉了——我想,其实你和卫家人的关系也未必有多亲密吧?你们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你才会跟他们合作?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听谁话的人。”

宁溪耸肩:“说来话长,所以,你费尽心思从卫霆飞那里跑出来,就是专程来拆穿我的?”

“拆穿确实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我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哦?没想到从你嘴里会听到这种话,我还以为你虽然看起来温柔可亲,但骄傲的程度可不逊于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对我这种人开口求助的。”

“看情况了,我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要坚持原则的无聊男人。时间不早了,闲话不多说,是这样的……”

伊臣说着,压低了声音。

宁溪默默地听着他的计划,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

***

sia大楼外,街道旁边停着一辆车。

沈夜离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已经是深夜了,他依然一身潇洒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派出去的人在潜入宁溪的公司以后,就一直没回来,刚才有一辆救护车悄悄停在了公司后门,沈夜离略一思索,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放在副驾驶席上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接了起来。

“嗨。”

“你这是什么意思?”宁溪略带怒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三更半夜派人潜入我的资料室,结果被柳随风尾随,最后还把他给打伤了。事情出在我的地盘上,到时候卫家人追究起来怎么办?”

沈夜离笑了一声:“大晚上的,劈头盖脑打电话来泄愤算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是我派的人?说不定只是进了贼呢。”

宁溪冷声道:“你那些三脚猫手下,那几招拳脚的路数我还不清楚?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马上滚到我的办公室来!”

沈夜离笑起来:“呵,我也正好有事要跟你……”

啪嗒,那边电话挂掉了。

沈夜离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声,眼中浮现出一丝寒意。

“我也……正好有事要跟你算账……”他喃喃自语,收起手机,伸手打开了车门。

十分钟以后,宁溪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沈夜离双手抄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眉目含笑,眼中像是带着春波,让人不禁心神荡漾。但宁溪却似乎完全不为所动,他交叠双手坐在办公桌后,表情冷冷的。

看见宁溪,沈夜离笑笑,先开口了:“先道个歉吧,是我办事不够周全,最近我在让人调查一些事情,一不小心让柳随风发觉了。没想到他今天晚上会这么大胆的亲自尾随,连保镖也不带一个,我的手下没见过世面,看见堂主就吓坏了,不小心出手重了一点。”

宁溪没说话。

沈夜离顿了顿,又笑:“虽然事情是出在你的地盘上,但我看你已经好好的处理完了吧?改天我去给柳堂主陪个不是,这么一点小事就不要捅到卫家人那里去了,我们自己私下解决就可以。”

宁溪看着他,冷声问:“你在调查什么东西?”

沈夜离的笑容僵了一下,故作镇静地问:“不说可以吗?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乱闯你的资料室是我不对,但我知道里面没有什么机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掩护的事情,我必定会义不容辞。”

宁溪冷冷一笑:“你不必花言巧语做好人,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有用。我其实什么都知道的,你……是在调查叶伊臣的身世,对不对?”

沈夜离的表情微微抽搐。

宁溪站起来,缓步走向沈夜离,神色微冷:“夜离,我都没有发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胆大包天了?我明明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去调查这件事,但是你并没有听。最近,你暗中都在做些什么,背着我都调查了些什么,难道以为我不知道?”

沈夜离咬牙,突然愤怒的大喊起来:“我就是调查了叶伊臣又怎么样!我是背着你做了这些事情,但你又有多干净?”

“宁溪,亏我这么多年都把你当自己人,想不到你嘴里本没一句真话!说什么你没有注意到下属公司一个小小的员工,说什么叶伊臣出身贫寒没有背景,全都是一派胡言!”

“我都已经知道了,叶伊臣是叶枭的儿子,而叶枭本就不是帮会里一个小小的打手。他跟你一样从一开始就跟着卫老大混,并且一手建立了玉衡堂。他是第一任玉衡堂的堂主,和你早就熟识,你所谓的不认识叶伊臣,本就是满嘴胡话!”

宁溪冷冷地看着他,嗤笑了一声:“嗬,我该称赞你一句神通广大吗?那你说来听听,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沈夜离紧咬着牙,脸色绯红:“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在炫耀天玄会封锁消息的本事够大?要抹消叶枭的信息费了不少功夫吧?我翻遍了天玄会所有的资料库,都找不到叶枭的任何档案,他就好像是从天玄会蒸发了。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还活着,他总有一天会再出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给新文求个收~娱乐圈,金主攻捧红小嫩草,狗血甜~

预计7月中旬发

☆、第99章

宁溪冷笑着,摇了摇头:“夜离,你真够傻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被嫉妒蒙蔽了眼睛,我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得去做,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最近这段日子,你尽顾着调查叶伊臣的身世,有没有好好做过一点正事?虽然你看起来收获了不少,但那有意义吗?你调查到的那些资料就算全都是真的,那又能有什么用?是可以作为威胁叶伊臣的手段,还是筹码?是否知道这些事,对他本身会有任何一点影响吗?”

沈夜离咬牙:“那又怎么样!这些调查虽然撼动不了叶伊臣的地位,但我总算是明白了,你对待我的这一切其实都是虚情假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最近天璇堂出的那些事情就是你在捣鬼!你假惺惺的跟我合作,其实明明跟卫家人是一伙的!”

宁溪皱起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寒意。

但是很快,那寒意就化为了一种淡淡的忧愁。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夜离,我一直以为你聪明伶俐,前途无量。所以在天玄会这么多的年轻人里,我选择了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似乎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你同样是那么的激进,愚蠢,又冲动,本分不清谁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他摇了摇头:“算了,多说无益,你自己看吧。”

说着,他伸手扣了扣桌子。

办公室一侧的暗门立刻被人推开,几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将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推了出来。一看见那个人,沈夜离顿时大吃一惊。

他失声喊了起来:“这、这是……叶伊臣?!”

伊臣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紧,嘴里堵着一块布,发丝散乱,额头上有一处渗血的伤口。看见宁溪和沈夜离,他的眼中迸发出利刃般的寒意,全身像是炸了毛的猎豹一般,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他在发怒。

沈夜离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宁溪,宁溪悠悠一笑:“算是运气好吧,他和柳随风一起来的,被我的人抓到了,觉得可能有用,所以就没有放走。”

“真的?”沈夜离半信半疑,他知道柳随风最近一直在关注他的行踪,但从没听说过叶伊臣跟他在一起。听说这个小白脸最近都跟卫霆飞在一起颠鸾倒凤,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宁溪耸肩,看似十分无奈:“我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怀疑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你以为我所谓的有用是指什么?这小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把他困在这里还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这么恨他,我心里也明白,所以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是打算把他交给你的。”

沈夜离皱着眉头,心中的疑云依然没有消失。

他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脑袋明的很,虽然都已经跟宁溪联手了那么久,但他从来没有死心塌地的信任过这个狐狸一般狡猾的男人。在天玄会里,他似乎是想要钱权,似乎又不止为了这些,沈夜离在内心深处一直有那么一点怀疑他的真正目的,不敢百分之百的把他当做盟友。

早些时候,沈夜离在帮会里的实力和地位还不够稳固,宁溪的话他只能事事照办,但随着天璇堂的产业越来越大,沈夜离也渐渐不愿意维持这种关系了。他和宁溪表面上算是盟友,实际他却是这个男人的走狗,这样的生活,他可不想过上一辈子。

宁溪心里有什么想法,沈夜离是不知道,但他自己的想法可并不少。两人的关系有些疏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最初引发矛盾的导火线却是叶伊臣。在这之前,意见有分歧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心平气和的探讨解决,但是在叶伊臣的事情上,沈夜离却是一步也不肯退让。

不把叶伊臣的身家调查清楚,不把他彻底搞死,沈夜离不甘心,但宁溪却百般阻止他这么做。沈夜离心里十分不爽,嘴上虽然没有当面反驳宁溪,背地里却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了。

这么一查,竟然知道了不得了的信息,叶伊臣本就不是宁溪口中的小虾米。沈夜离的疑心病本来就很重,虽然没探听出宁溪和叶枭相熟的切实证据,但他已经对宁溪有了很大的怀疑。

他十分怀疑宁溪与他结盟的真正原因,也很怀疑他留在天玄会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天玄会里也闹翻了天。自从沈夜离派人在港口暗算卫霆飞失败以后,卫霆飞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据说反而把叶伊臣抓了起来。具体的前因后果也没人清楚,帮会的人只知道叶伊臣失踪了一段时间,再次现身已经是在卫家的大宅。

卫霆飞特意为他举办了一场规模庞大的生日宴会,在宴会上,他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天权帐。

像是沈夜离这样的年轻一代,压就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就算是在其他帮会里,也只有当权的老大和资历深厚的长老对它略知一二。但无论如何,这个消失已久的东西瞬间就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地下世界都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卫家人还在青龙馆里清洗了骄横跋扈的长老一派。没想到那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卫家人不仅要继续在天玄会内部进行更大规模的清洗,还要利用天权帐,把这股火烧到其他帮会。

这究竟是卫家人蓄谋已久,还是因为某个契机而突然爆发,谁也说不清楚。唯一确认的是,卫家人是要对整个地下世界算总账了,这一次,天玄会内外凡是跟他们有新仇旧恨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沈夜离倒是不担心,无论天玄会的帐算到什么地步,他依然掌握着天璇堂。只要卫家人找不到一个跟他同样有才能有经验的人来替代,他的地位就不会动摇,这阵子只要夹紧尾巴安分一点就没事了。

想不到,他正准备隔岸观火,卫家人倒是主动来找他了。

他们居然想要拉拢他,与他一起合作搞垮宁溪。

卫家人开出的价码自然是很高,甚至愿意将天璇堂堂主的位置送给他,而这一直都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没有马上答应,而很快,这件事就在帮会内部传开了。

一旦传开,沈夜离反而起了疑心,他不觉得卫家人会这么蠢,既然要搞垮宁溪,就绝不可能任由这么重要的消息在帮会内部四散传播。而这个时候,因为他忙着调查叶伊臣,对天璇堂底下的产业有些疏于管理,结果闹出了一些事情。

沈夜离觉得有点不对,他对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有信心,虽然他有一阵子没认真管事,但不至于会出这么多的乱子。在这方面,他的头脑也不比叶伊臣差,稍微思考推断了一下,他就怀疑起了宁溪和天玄会的关系。

宁溪对天璇堂的产业非常熟悉,又是玩弄金钱的熟手,让天璇堂出点乱子易如反掌。所以,搞垮宁溪很可能是卫家人散布出去的假消息,真相说不定是宁溪暗中和卫家人联手,准备搞垮他沈夜离。

这种猜测,让沈夜离从头凉到了脚跟。

他知道宁溪的本事,如果那只老狐狸真的倒戈了,他完全有能力管理天璇堂。沈夜离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想着帮会里没有人能替代他,却没想到还会有宁溪倒戈这一招。

宁溪比他更有手段,并且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天玄会真的跟宁溪联手来搞他,沈夜离知道自己本没胜算。

他越想越不安,觉得应该趁麻烦还没有发生之前,先找宁溪说说清楚。他不知道卫家人会开出什么价码,但如果只是钱的话,他自信手里的钱不会比他们少。

所以,今晚他特地来到了sia,想要找宁溪谈谈。派遣出去的手下在sia的资料室里被尾随的柳随风发现,算是一个他意料之外的小曲,但他最终还是顺利的见到了宁溪。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满怀敌意而来,宁溪却送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这只老狐狸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他真是清白的?不,沈夜离不相信。卫家人肯定已经真正拉拢了他们俩其中的一个,但无论拉拢谁,宁溪都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诚意。

如果像帮会里流传的那样,被拉拢的是沈夜离,宁溪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现在早就已经采取行动保全自己了,可能已经抢先在天玄会里掀起一场大战;而如果被拉拢的是宁溪自己,他就更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表现诚意,这种时候做得太多,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怀疑,他没有这么蠢。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夜离思来想去,都不明白宁溪的本意究竟如何,他甚至不太相信这家伙所说的话。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柳随风难得亲自跟踪一个小虾米,居然会把叶伊臣带在一起;而两个人难得私闯sia,就恰好被宁溪抓住了;他们被抓住的时候,沈夜离又恰好在sia外面准备要去见宁溪。

这么多人平时一年半载都不可能聚到一起,今天怎么就恰好凑成堆了?哪会这么巧?

☆、第100章

见沈夜离半信半疑的样子,宁溪苦笑:“怎么,还是不相信我?算了,你的疑心病本来就是这么重,我也懒得多解释。叶伊臣就交给你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说着,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黑西装扬起手,朝伊臣的后颈狠狠一劈,伊臣的身体立刻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宁溪看了看沈夜离:“我能做的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想要他,就带着他走;如果不想要的话,也可以把他留给我,他对我也有很多用处。不过,无论如何,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事绝不会传到卫家人那里,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保证,他们绝不会知道叶伊臣曾经在sia出现过。”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沈夜离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但他还是有些犹豫:“那……柳随风那边呢?”

宁溪笑笑:“堂主的地盘有严格的划分,他私闯sia已经是坏了规矩。就算再怎样在卫家人那里得宠,谅他也不敢去告我们的状,回头我会去跟他谈谈。”

沈夜离没有说话,站着不动。

宁溪又笑:“怎么,还是不放心?叶伊臣你不要了?”

“不……”沈夜离欲言又止,他当然是抗拒不了这份大礼。

他对叶伊臣快要嫉妒疯了,这小子从来就没有在帮会里混过,才刚一现身就轻轻松松拥有了一切。沈夜离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那些他付出了无数努力,做了长年累月的准备,眼看就能拿到手的东西,全都被叶伊臣一下子就抢走了,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于是,他咬着牙,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说出一个“不”字。

或许宁溪真的是清白的,但或许这会是一个陷阱。或许这份大礼中还隐藏着其他秘密,但无论如何,沈夜离说不出口拒绝。

在这一刻,叶伊臣就在他的面前,手脚被捆住,失去意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更没有卫家人的保护。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男人,也不是卫霆飞怀里的小情人,他只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真是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时刻了!

想到这里,沈夜离浑身都兴奋起来,他定了定神,长嘘一口气:“好吧,宁堂主,我相信你。叶伊臣我要了,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宁溪笑笑:“那还差不多,你愿意赏光,也总算是没白费我的功夫。那,人就交给你了,他是卫霆飞的情人,被老大玩过的身体滋味肯定不一般,你……记得要仔细品尝一番啊。”

沈夜离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那是当然,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你尽管放心。”

***

身体在摇晃着,伊臣艰难地慢慢睁开眼,感到头痛欲裂。

他好像身在一辆卡车上,车子摇摇晃晃地颠簸着。车尾开了一扇小窗,透过窗子能看见外面朦胧的夜色,天空中点缀着隐约的繁星。

手脚依然被牢牢地捆绑住,动弹不得,伊臣扭了扭脖子,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他没想到宁溪会真的下手,之前商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说过,这只老狐狸是在趁机泄私愤吧,真不是东西。

算了,只要顺利就好,沈夜离的疑心病那么重,被揍一下会让戏演的更真实,没什么坏处。只是,前几天才在港口被卫霆飞打了一下,今天又被宁溪的手下打了一下。三番两次的挨打,脑袋会不会被打出毛病?

伊臣无奈地长嘘一口气。

计划的第一步到此算是成功了,沈夜离的怀疑并不是空来风。宁溪并不是真心要把他送出去做人情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要求。伊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卫霆飞把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他必须为他做点什么,他最初的计划雏形是打算像当初兴义会那样,直捣龙再那样干一次,但究竟先从谁下手,一时也没有考虑好。

是三哥他们的小道消息给了他灵感,他对其他帮派的情况不了解,只能从内部下手,清理一些帮会内部的蛀虫来帮卫霆飞一把。而既然卫家人打算拉拢宁溪去干掉沈夜离,他不如也从这方面着手,双方殊途同归。

所以,伊臣大胆的请宁溪帮忙,一同演戏骗过沈夜离,以此接近他的身边,混入他的老窝一举干掉那家伙。就算是沉着老练如宁溪,听到伊臣的计划也大吃一惊,觉得他简直疯了。

沈夜离是什么人?他的危险程度和兴义会的刘老大完全不能比拟,刘老大只是一介莽夫,身边也没什么像样的手下,而沈夜离的天璇堂却是戒备森严,保镖如云,随便一个手下都是智勇双全的高手。

况且,这次行动本没有人帮他,也没有人在外面接应。叶伊臣一个人既没有武器,也不会拳脚,对沈夜离地盘上的情况更是不了解,就算他真的找到机会干掉了沈夜离,又能用什么办法安然脱身?

简直是以卵击石。

但是伊臣的想法却很坚决,他只要宁溪想办法把他送到沈夜离身边去就行,别的不用多管。宁溪也不是卫霆飞,不会拼了命的去阻止伊臣干傻事,把他送给沈夜离只是举手之劳,无所谓。

对他来说,如果最后伊臣成功了,自己也算办事有功,在卫家人那里不会吃亏;而如果伊臣失败了,沈夜离那样狠毒的角色是绝不会留活口的,而且卫家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最终只会引发一场卫家人和天璇堂的大战,宁溪只要作壁上观就行,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

所以,无论叶伊臣是不是能成功,宁溪都能得利,因此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而叶伊臣的吸引力,对沈夜离来说确实太大了。尽管他内心十分怀疑,尽管他并不相信宁溪,但他依然无法抗拒这份大礼的诱惑,终于还是把叶伊臣带走了。

至此,宁溪那边的任务总算是顺利完成。

接下来,后面的路得靠伊臣自己走了。他躺在车里,略微推测了一下沈夜离的想法——既然都已经把他像个破麻袋似的乱扔在卡车里,估计也不会去什么高端上档次的地方,加上沈夜离那么恨他,肯定是不会好酒好菜的客气招待他了。

那么,卡车是要开向哪里呢?直接把他弄死投江也不太可能,沈夜离是一个暗又小心眼的人,对付仇敌不会这么客气。所以,伊臣想了一会儿,觉得沈夜离应该会把他带到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去,百般折磨泄愤以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

一颗子弹或者一绳子,就足以致他于死地,然后把尸体塞进麻袋,绑上石头,扔到海里去,叶伊臣从此以后就会无声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至于卫家人那边,本来就没人知道他今晚去了哪里,谎话自然随便沈夜离编造,不管他这么胡扯都是死无对证。

如果计划不顺利,结局大概就是如此吧。

伊臣长嘘一口气。

不过,远离人烟也好,不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如果沈夜离是把他带到天璇堂的哪个赌场或者俱乐部里,人多嘴杂,办起事来倒是有点麻烦了。

这时,卡车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看来是目的地到了。

伊臣赶紧闭上眼睛假装不省人事,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车厢被打开,有人上来了。来人脚步沉重,呼吸里带着浓重的烟酒味,可能是沈夜离的保镖,至少有两个人。保镖没有交谈,将什么东西蒙在伊臣的眼睛上绑紧,然后两人合力,将他抬下了车。

因为是一路被抬着走的,伊臣也难以靠双脚感觉自己是在室内还是野外,也没法估计行走的距离。他只知道自己在野外的黑暗中被抬着走了一阵,然后就进入了一处灯光明亮的地方。

鼻尖传来淡淡的硝烟味,空气冷冰冰的,这里应该是一处十分空旷的室内。

伊臣尽量全身放松,始终装作昏死过去的样子,被保镖绑在了一柱子上。保镖将他双手反绑在柱子后面,再捆紧他的双脚,确认他无法挣脱以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空气里寂静无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这时,有隐约的男用香水味隐隐飘来,伊臣的心脏猛跳了一下,知道这一定是沈夜离了。

他刚在这么想着,脸上就挨了左右开弓两个耳光。

“别睡了。”沈夜离冷声说。

那耳光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沈夜离下手毫不留情。伊臣的脸颊顿时就肿了起来,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着。

他含糊地低吟了一声。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扯掉,明亮的灯光立刻充盈了整个视野,刺得伊臣睁不开眼睛。他紧皱着眉头,朦胧的视线中隐约看见沈夜离站在他的面前。

脸已经肿了,刚才被殴打的后颈处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全身到处都又重又疼。他下意识的想去脸,但双手都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这时,视线略微适应了一些,他迷糊地朝四周看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而幽静的地方。空间的四周堆满了货物,天花板足有几十米高,上面悬挂着几盏巨大的照明灯。

看起来,这里是一间仓库。

☆、第101章

沈夜离的手里正悠闲的玩弄着一支手机,见伊臣睁开了眼睛,他微微一笑:“你还真会耍花招,在宁溪面前看起来一副有勇无谋的样子,单枪匹马的跑到他的公司里。其实,私下你早就已经跟卫霆飞串通好了,是不是?”

他说着,把手机屏幕转了过来,面对伊臣:“这是我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里面有一条通话记录,时间就是你在sia公司的资料室的时候。刚才在那里,你偷偷拨通了卫霆飞的电话,用这种方式跟他联络,并且让他掌握了sia的情况,对不对?”

伊臣笑了笑,没说话。

在卡车里醒来之前,他失去意识有一段时间了,原来那时候沈夜离搜了他的身,动作倒是很快。

见伊臣不说话,沈夜离的眼中露出一丝寒意,冷笑着:“卫霆飞那么明的人,有那么一通电话就足够让他去宁溪那里兴师问罪了,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做事还真是够小心的。我本来想趁你昏迷的时候,看看手机里有没有你们的麻短消息,没想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当然不会有,因为这是在半路上买的新手机。

伊臣在心里想。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单枪匹马去干。沈夜离的危险程度跟兴义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还没这么大的本事和这么大的胆量,像上次一样闯到敌阵中心去跟沈夜离单挑。

几年后,说不定他会有这种本事的,但现在,时机肯定还不成熟。

所以,他在半路上做了一些准备,在路边小店买了手机并且在sia的资料室里偷偷拨通。他故意向卫霆飞告知自己的所在地,让他去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他们的目标相同,最后必定会殊途同归。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脆响。

是沈夜离把手机扔在了地上,一脚踩得粉碎。

“不过,到此为止了,”他冷笑,“你的求救电话早就被切断了,卫霆飞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你。”

“怎么,你想把我埋尸在这里吗?”伊臣静静地问,“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不,埋尸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对你只有一个问题——天权帐在哪里?”沈夜离在他面前慢慢踱步,冷声问,“宁溪已经检查过了,你收藏在资料室的报告里没有任何疑似密码条的东西,恐怕……你本不是为了寻找密码才去sia的吧?”

“我是为了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到天权帐对你有什么意义吗?”伊臣柔声问,又说,“沈副堂主,我想这些年卫家待你不薄,天玄会也很需要你。假如你离开天玄会的话,不管是去别处还是自立门户,恐怕都不会得到现在这样的权势。要是你真的对掌权老大有哪里不满意,完全可以说出来,卫家人不是不讲理,你不需要用背叛倒戈这些低劣的方式来发泄,你认为呢?”

他是一个讲究物尽其用的人,虽然沈夜离的许多所作所为都令他不齿,他还是想尽力挽回一些局面。沈夜离确实有他的才华和能力,因此在一定程度之内,伊臣可以原谅他的一些罪行,就像之前对待张松那样。

然而,沈夜离却不屑地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劝慰,这说明我在天玄会里还有利用价值,这让我感到十分荣幸。只是,你的这些话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叶伊臣,你这个伪善的男人。”

伊臣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沈夜离对他的话一点都听不进去。

“那么,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了,是不是?”他问。

“那种东西从来就没有过,现在和今后也永远不会有,”沈夜离冷笑,“叶伊臣,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你,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帮会里的地位有多可笑吗?一个从来没有在底层打拼过的小白脸,靠着和卫霆飞的情/事一步登天,得到了其他人肖想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权势,地位,信任,堂主的位置,旧城区的地盘,还有卫家人的心……这些东西,你不付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全部收入囊中,把这么多为老大辛辛苦苦卖命的兄弟置于何地!你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会陪男人上床吗?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义凛然的正人君子,真是恶心死了!”

伊臣笑笑:“我能陪,你不能陪,你嫉妒了,是不是?”

沈夜离脸色一僵:“你……!”

伊臣又笑笑,语气有些冰冷:“沈副堂主,你少把其他兄弟拉出来垫背。是男人就敢作敢当,就承认是我抢了你想要的东西,就承认你嫉妒我,又能怎么样?我不在乎你跟我单挑!有一件事你得弄清楚,我跟着卫霆飞不是来贪图享乐的,是来为他清理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如果不是天玄会,你至今还在俱乐部里做mb,哪有资格享受今天的荣华富贵?但是你得到的这一切,你感谢过卫家的任何人吗?你眼睛里只看得见你没有的东西,你的贪欲永远都无法满足!”

“住口!”沈夜离咬牙,“我得到今天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能力,跟卫家人毫无关系!我也不可能只为这么一点小权势就心满意足,我想要的东西才不止这些!少废话了,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赶快把天权帐交出来,那样的话,我还能赏你一个全尸!”

“你也想要?可惜,天权帐不在我手里。”伊臣冷冷地说。

“哦?”沈夜离一挑眉,眼中流露出一丝狠的笑意,“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放话倒是很爽快嘛。既然这样,我们真的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他说着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几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伊臣,这几位先生,都为卫家卖命了很多年,”站在黑西装身旁,沈夜离像是介绍客人般的,用十分礼貌的语气说,“卫家对他们很慷慨,而他们也很乐意与老大一起分享东西……当然,也包括老大睡过的女人。……哦,抱歉,不小心弄错了你的别。大家都很想知道,能被老大看中的男人,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尝我的代价是很高的,任何人都是。”伊臣咬牙,他知道沈夜离是故意在羞辱他。

“是嘛,不过你目前的处境恰好相反。想要他们不碰你的话,倒是需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沈夜离笑了笑,“再问你最后一遍,天权帐在哪里?”

“它确实不在我手里,我没有必要骗你。”伊臣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即使我真的知道,你觉得我可能会告诉你吗?”

“你!——”沈夜离气得脸色发白,他握紧双拳,死死盯着伊臣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温暖宁静,看不出任何东西。沈夜离的表情有些狐疑,但很快他的神色就清明起来,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原来如此,我懂了,天权帐是你和卫霆飞共同设下的圈套。”

伊臣没说话。

“你们是想用这个东西引人上钩吧?你们利用这个诱饵让敌人饥渴地涌上来,好有机会抓住他们的马脚。”沈夜离又说,脑中的思绪越来越清晰。

“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伊臣笑笑,“所以,你把我绑到这里来是什么都问不到的,没有任何意义。”

“没关系,天权帐我固然很想要,但也不是非得从你身上找出来,”沈夜离也笑,“你有你的价值,我和我的手下们都想跟你玩玩。只要能跟你玩得尽兴,然后让你在屈辱中死去,我也会很开心的。”

“卫霆飞不会放过你们的。”伊臣的声音冷若冰霜。

“在他报复我之前,关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沈夜离说着,慢慢走到伊臣面前,捏住了他的下巴,“你的眼睛里都是骄傲,就跟我一样。虽然你看起来就像暖光般的温柔,自尊心却比任何人都要高吧?这样的你,如果被别人侮辱之后,还有脸回到卫霆飞身边去吗?你觉得自己还有这个资格吗?就算我不杀你,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在死之前,我会先杀了你。”伊臣冷冷的看着他。

“真可爱的眼神,既坚韧,又高洁,”沈夜离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伊臣的唇角,“我似乎还是第一次跟你说这么多话,这让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卫霆飞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兴趣。你知道你自己最大的魅力在哪里吗?——你,有一种奇妙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你不是最美的,却很迷人,让人很想羞辱你,把你弄脏,把你折磨的伤痕累累,让你痛苦的尖叫和哭泣,或者发出浪/荡的呻/吟。卫霆飞在床上的时候一定也很喜欢把你弄哭吧?他会逼着你发出怎样的叫声?要你做出各种羞耻的姿势吗?还是教你说床笫间的下流话?”

“他比不上你下流。”伊臣冷笑着,突然狠狠啐了沈夜离一口。

沈夜离的眼神瞬间扭曲,扬手甩了伊臣一个耳光。

然后,他气愤的一边掏出手绢擦脸,一边后退几步。等候在旁边的墨镜男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命令,慢慢地向伊臣围了过来。

他们没有说话,或许不想暴露身份,还想事后若无其事的回到天玄会去,继续为老大卖命。

四周寂静无声,只隐隐回荡着男人们沉重的呼吸。他们就像一群静默的野兽,正在缓缓地将猎物逼到无可后退的角落,然后将它分食殆尽。

伊臣咬着牙,呼吸有些急促。

☆、第102章

此时,再挣扎或者爆口也都没有意义了,伊臣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思考着之后应该寻找怎样的机会脱身,又该怎样为自己报仇泄恨。他有许多办法可以让羞辱他的人后悔终生,只要他愿意。

炽热的呼吸凑近耳边,一个男人喘着含住了他的耳垂。

伊臣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微微蜷缩起来。而这个男人的动作像是无声的指令,一瞬间有两三只手同时伸进了他的黑色皮装里,拉扯里面的薄衬衫。

纽扣发出脆弱的声响飞了出去,衬衫的布料也被撕裂。

糙的大手碰触到了他的肌肤,那湿热的手指故意大力揉弄和拉扯着他的/尖,口两侧都传来针刺般的剧痛。

伊臣咬紧了嘴唇,感到心脏仿佛被揪紧般的疼痛。

淡淡的香水味在身边飘散着,沈夜离正站在旁边看,就算伊臣闭着眼睛,也能想象他会带着怎样的兴奋眼神,这样的感受让他觉得恶心。他甚至希望这些人赶快为了分开他的双腿而解开他脚上的绳索,那样他至少能用皮鞋踢爆其中一个人的头。

“你在想什么?”沈夜离轻声地问,“怎么突然不吭声了,害怕吗?”

伊臣紧抿着嘴唇。

正在这时,他听见头顶传来一记刺耳的脆响。

砰!——

照明灯在天花板上爆裂开,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仓库立刻有一部分暗了下来,众人一愣。还没等任何人有所反应,又是“砰砰”的几声,所有的照明灯全都应声碎裂!

仓库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失去视觉能力的男人们呆站在原地。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快启动备用电路!”沈夜离连忙大喊。一个人立刻跌跌撞撞地奔向电闸,用力拉下。随着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墙壁上亮起了昏暗的深红色灯光。

光晕中,男人们围绕在一柱子面前,其中一人昏倒在地上,额角还在流淌着鲜血。

地上散落着几绳子。

而伊臣,已经不见了。

此时,在仓库的一角,他正隐身在一堆货物后面,急促地喘着气。

就在刚才仓库失去照明之后,有两颗子弹擦过柱子,非常准的打断了捆绑他的绳子。刚才因为嫌恶而闭上眼睛的动作反而给了他优势,张开眼睛的时候他更能看清黑暗中的景物。

一脚踹晕了距离他最近的人之后,他就地一滚,依靠着货物之间的空隙迅速逃跑,藏身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枪法,即使在黑暗中也准无比,一定是乔笙。

伊臣长吁了一口气,知道是卫霆飞来了。他到来的时机比预计的更早,而且带着手下,显然是不用伊臣协力了。这个时候,伊臣完全可以自己逃到安全的地方去,远离这场枪战,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愿意选择这样做。

他和沈夜离之间,必须亲自算账,如果不是沈夜离,他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公司的亏损,叛徒的行径,谢荣的死亡,巨额债务……这一切不堪的回忆都是沈夜离干的好事,虽然伊臣并没有想过要把他置于死地,但这笔账不能完全不算。

况且,刚才那些男人猥亵他的场面,带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恶心感。

——在幽暗寂静的仓库里,被玩弄着身体,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这种场面,就跟二十年前他被绑架的时候一样。二十年前,也是在一间仓库里,他曾经为了天权帐遭受了痛苦的虐待,身体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伤痕,甚至以为自己会在那里死去。

时过境迁,但那些黑暗的记忆和心中的伤痛却没有消失,依然是一道深深的伤痕。他想把一切都在这里做一个了断,告别过去的影。

那么,卫霆飞现在在哪里?

一边后退,伊臣一边思考着,在行动之前,最好还是能跟他碰个面。

这时,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力量。

背后的一扇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把他拖进了门里。

他还没有回过神,就被拖到另一个房间按在了墙上。

浓烈的狂吻猛然堵住他的嘴,那强而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禁锢在怀中,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揉碎。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暖意,伊臣知道这是谁,他没有挣扎,安静的被束缚在对方的怀抱里一动不动。

对,沈夜离说的没错。他就是这么的骄傲,除了这个人,任谁都没有资格亲吻或者抚他。

——除了卫霆飞,谁都没有这个资格。

“……你,想把我气疯吗?”耳边传来压抑着怒气的低沉声音。

“最后关头我改变了主意,没有单枪匹马干到最后,你应该觉得庆幸了。”伊臣在黑暗里抬头看看卫霆飞。

“犟嘴!”卫霆飞恶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下,“你把追踪器藏在哪里了?”

“……在我左脚的袜子里啦,”伊臣皱眉忍着痛,“我想再无聊的人也不会对我的裸脚有兴趣——至少,不会马上感兴趣的。”

在他的脚底,粘着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信号发器。前往sia的途中他顺路去了一趟海豪的办公楼,拿上了这个东西。

早在他跟了卫霆飞以后,就收到了他的这件礼物。它能够连续二十四小时发脉冲信号,假如他遇到危险,不管卫霆飞在哪里都能立刻收到讯息,并且确认信号的所在地。

伊臣并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就随手扔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既然决定要让卫霆飞知晓一切,就不能中途失败。伊臣办事很谨慎,同时利用了手机和信号发器。沈夜离想不到这么多,从他身上搜出手机之后必然会放松警惕,本料不到他居然还会留一手。

“别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叶伊臣!”对伊臣毫无紧张感的语气很不满意,卫霆飞又低头用力亲了他一下,却在放开他的时候,注意到了他凌乱不堪的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小声点!”伊臣连忙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唯恐被沈夜离听到卫霆飞的声音。这样的话,那家伙可能会逃走。

“我、我不是让乔笙在那些家伙对你动手之前就开枪的吗!乔笙!乔笙在干什么?!”卫霆飞愤恨的压低了声音,但依然一副暴跳如雷、仿佛立刻会气炸的样子。

立刻,他头顶上的通风口就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因为~我也想看看叶先生被弄哭的样子嘛~没想到他这么冷静,随便让人,真没意思……”声音一边说着,一边渐渐远去。

看来,乔笙是很知趣的逃走了。

伊臣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逃避卫霆飞的怒骂,还是因为受不了他护犊的蠢样。

“这种小事就别在乎了,就算真的不小心*,我也会去报复的,”他一边叹息,一边在卫霆飞怀里来去,“你带枪了吗?没有武器我不太方便行动。”

一只大手猛然捏住他的脸,他痛得闷哼一声。

“叶伊臣!”卫霆飞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五官全都狰狞的纠结起来,“你!别总是不停的挑战我的底线!”

“好痛……”伊臣发出艰难的呻/吟,整个身子都快被卫霆飞提起来了。

“我警告你!第一、你差点被人强/暴不是小事!第二、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你还想‘行动’个大头鬼!”卫霆飞低声咆哮。

“我不是让你来替我清除叛徒,只是让你来掩护我的,”伊臣说着,趁卫霆飞再次发出咆哮的前一瞬间,再次用手指堵住他的嘴,“抱歉,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和沈夜离的帐我必须亲自跟他算,这不仅是为了天玄会,更是为了我自己。”

卫霆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的仇,我会帮你报。”

伊臣看着他,身体缓缓向左侧的墙壁移动,突然从一堆半人高的垃圾中抓出一块铁片,抵住了卫霆飞的颈部。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卫霆飞一时竟然来不及躲开,表情瞬间僵硬了。

“不能妥协,这是我最后一次重复。”伊臣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铁片只要移动半毫米,就能切断卫霆飞的颈动脉。

卫霆飞没有说话,他看见伊臣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熊熊地燃烧着。他抓住铁片的双手苍白而僵硬,因为压抑的亢奋情绪而在轻微颤抖。

半晌,卫霆飞长叹一口气,后退了一步。

他能读懂伊臣眼底的倔强——他看起来坚不可摧,能够在无力抵抗的时候忍受任何羞辱,等时机成熟以后再千百倍的反击回去。然而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所有的影和伤痛,却都会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地方,永远不会消失。

他亲手经营起来的公司一夜崩溃,教导他的恩师深陷泥潭而死于非命——这份痛苦,他必须亲手去毁灭掉,他要亲手报仇。

这就是骄傲的叶伊臣,他的伤痛不需要任何人来救赎,只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治愈。

说他是任也好,总之他是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愿意告知自己的去向和行动计划,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第103章

“……你在生气,”犹豫了一会儿,卫霆飞伸出手,了伊臣的头发,“冷静一点,愤怒会使你失去正确的判断。我还在等着你继续为天玄会立下大功,让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无话可说。”

伊臣一愣。

趁这个机会,卫霆飞夺走了他手中的“凶器”。

“我的人已经在外面待命,你不用担心仓库里的‘老鼠’会逃走,”卫霆飞沉声说,“如果干掉沈夜离会让你觉得高兴的话,就尽管放手去干吧。”

“真的……可以?”伊臣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可之前你一直都没有……”

“我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凡是跟卫家作对的人,我都会让他们后悔。”卫霆飞冷声说。

“是吗,只要你不是在心软就好,”伊臣笑笑,“那么,赶快给我武器。”

“你要保证不会因为冲动而让自己受伤。”

“我保证,公司里的工作还堆积如山,不把它们干完的话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也尽量不要把人全杀光,我不想让你手上沾太多血。”

“……如果沈夜离愿意悔过,我会考虑的。那么,给我武器吧。”

“还有一个条件。”卫霆飞眯起眼。

“你怎么这么罗嗦,”伊臣不耐烦地皱眉,“刚才说的我都同意了,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那只是同意你单独行动的条件,想从我这里拿走武器,还要用更多的东西来交换,”卫霆飞抱起双臂,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交易,是你最擅长的技能。”

“交易的内容呢?”

“很简单,今后不许你再闹消失,这次是最后一次。”

“那要我答应你的话,你还得满足我的另一个条件。”伊臣立刻不甘示弱。

“说。”卫霆飞也很爽快。

于是,伊臣凑近卫霆飞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卫霆飞听完以后,立刻紧锁眉头:“这不行,这样的话我的损失太大了。你仔细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伊臣转头张望了一下,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卫霆飞身上,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周围的景象十分眼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角落里有很多铁架子,宽敞的空间里并列摆放着几十张工作台,台子上还散落着不少空弹壳……

他大吃一惊,这里……这里不就是卫霆飞曾经带他来参观过的工厂吗?

原来如此,门的这一边是工作室,那一边则是存放原料和货物的仓库,难怪仓库里也会带着硝烟的味道。

“所以,你明白了?”卫霆飞苦着脸。

“我明白,”伊臣点头,“我明白你的难处,但也明白就算你答应我的条件也不会有多大损失的。好了,不要装可怜了,赶快点头,然后给我武器吧。”

卫霆飞头痛的扶住了额角。

***

十分钟以后,伊臣穿过那道门,原路返回仓库里。

应急灯已经被关掉了,仓库一片漆黑。窗外投来的月光照在地面上,勾勒出方形的轮廓。

伊臣在黑暗中慢慢走动,握紧枪的双手低垂在身侧。他脱掉了皮装外衣,只穿着那件被撕坏的衬衫,肩上绑着枪套,发丝凌乱的垂在额前。

卫霆飞看到他这副装扮的时候,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痴愣表情。结果就被他一拳揍在脸上,当做正战前的热身。

他也不是永远都温文尔雅的。

周围仿佛死一般的寂静,但是伊臣知道沈夜离还在这里。外面都是卫霆飞的人,他逃不掉,而且以他的格也不会做出“马上逃跑”这么无趣的事。

他不会爽快的认输。

站在几个箱子后面,伊臣朝着天花板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子弹打在顶棚上,在密闭的空间里发出隆隆的回声。

“沈副堂主,以及各位不知藏身在哪里的先生们!——”他朗声说,“我可以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们还念旧天玄会的恩情,我允许你们选择认错投降,接受帮会的私刑之后继续为卫先生效命。门就在那里,我已经跟卫先生说明过,从那扇门走出去的人,他都不会为难的!——”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仓库的大门缓缓打开。

数米高的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在地上拖拽出一阵呛人的灰尘。

从门外透进了更多的月光,令仓库的黑暗处显得更加浓重而寂静。

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西侧角落传来一声枪响,有人自杀了。然后另有一个人影冲向大门跑出仓库,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伊臣在心中默数,死了一个,逃了一个。如果之前他看到的黑西装就是沈夜离所有的手下,那除了他之外,仓库里应该还有四个人。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冷风。伊臣侧身闪过一记偷袭,同时朝对方下半身开了一枪。只听一声闷哼,黑暗中有个人影抱着腿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我给过你机会的……”伊臣轻声说,俯身一枪托揍晕了对方,然后把他的手脚捆住。

他不会立刻杀人,他要好好利用这个人质,让剩下的叛徒们想清楚怎样的选择才对大家都有好处。

五分钟后,男人的身体被绑在一绳子上,高高地吊了起来。

窗外投来的月光穿过他的身体,让他恰好能被所有人看清楚。

伊臣站在旁边的平台上,将箱子堆在自己的身侧防止被偷袭,然后用冷水把人质泼醒。

恢复意识的瞬间,对方看见伊臣咫尺的脸立刻露出恐惧的眼神,被绑住的身体在空中不停地扭动着。

“饶……饶了我!”他发出嘶哑的叫声,“我是被逼的!——”

“是嘛,”伊臣笑笑,“我尊重胆敢挑战老大权威的勇士,却看不起靠撒谎来自保的卑鄙小人。刚才舔我耳朵的就是你吧?我看你舔得这么开心,不像是被逼的吧?”

“我真是被逼的!被逼的!——”男人感觉到了伊臣话中的寒意,越发语无伦次,发出惊恐的嘶吼。

“真吵。”伊臣皱了皱眉,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割开男人的裆部。

外裤和内裤瞬间就被割成碎裂的布条,丑陋的/器连同大腿部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男人发出惊恐的抽气声,感到那冰冷的刀尖贴近了自己的/器前端。

“刚才我就说过,碰我的代价是很大的。现在,既然找不到你的老板,就只能用你来验证一下我的话了。”伊臣微笑着,刀刃沿着/器的轮廓缓缓划过。

黑暗的空间里,骤然响起男人杀猪似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叫的实在太惨,伊臣反倒被吓了一跳。他只是做了个样子而已,本没有伤到这个软蛋的一头发,连他下/身的半毛都没割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却还在惨叫着,像是已经恐惧到失去理智了。

周围莫名弥漫着一种惶恐的气氛,似乎其他人都在暗处心惊跳,误以为伊臣把人质阉割了。伊臣也不可能去解释自己的无辜,干脆顺势用小刀在男人的大腿内侧和小腹上划了几道伤口。鲜血顺着男人的腿流淌下来,从远处看来还真有几分被阉割的惊悚感。

又有几个人影从暗处钻出来,仓皇逃出大门。

伊臣突然有点担心,他不知道这些家伙出去以后,会不会对自己在仓库里的血腥行为夸大其辞。

不过——他笑了笑——那样的话,似乎也不错。

此时,受伤的男人已经生生吓晕了,他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松垮的/器就像被吓坏的小动物似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隐藏在下/体的毛丛里。伊臣嫌恶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收起小刀向后退了几步,斜靠在墙壁上休息,顺便等待看看还能不能炸出更多的软蛋。

过了一会儿,他的左手边渐渐凑过来一道影。

伊臣转过头,看见一个黑西装正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站在不远处,惊恐地看着他。

“我、我认输!请叶先生饶我一命!”黑西装颤巍巍地说。

“认输的话,就自己走出去吧,不用专门告诉我。”伊臣笑了笑。

对方连连点头,却还是站在原地踌躇不动,目光还时不时的投向伊臣的右侧,伊臣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走?”

黑西装怕得像是快哭出来了:“从、从这边下去就只有一条路,您站在那里……”

伊臣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让开:“抱歉,挡到你的路了。”

黑西装一边如捣蒜般的点头道谢,一边连滚带爬的从伊臣面前经过。看着他险些要滚下楼梯的背影,伊臣叫住了他:“等一下,把吊着的这个人也一起带走吧。”、

对方连忙应声。

昏死过去的人质两腿之间血模糊,黑西装费劲的把他从绳子上解下来之后,连看都不敢细看一眼就把他扛在了肩上。伊臣好心的把他送到门口,确认两人都被卫霆飞那边接应过去了,才返身回到仓库。

时间一分一秒的接近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不知什么时候,月亮也隐藏进云层里,消失了踪影。站在黑暗的仓库中,伊臣不知为何有一种直觉,他相信在这间仓库里,已经只剩下了沈夜离和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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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正当伊臣这么想的时候,迎面突然掠过一道冷风。

他下意识的向左侧身,只见一支短箭从他身边擦过,“啪”的一声钉在大门旁的墙壁上。

伊臣心惊的回头看了一眼,短箭是钢制成的,在黑暗中正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如果刚才运气不好偏错了方向,他现在肯定已经血溅当场。

他劫后余生的笑笑,随手把大门推上一小半,然后往仓库深处走去。

那里更加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伊臣不知道沈夜离的所在之处,只能小心的沿着堆砌的货物慢慢索。到了一个转角,前方是一小片空地,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其中一之后用力扔向了空中。

黑暗里传来轻不可闻的破风声,火柴发出一声轻响,被短箭中掉在了地上。

伊臣的视力很好,这一瞬间已经足够让他确认沈夜离的大致方向。他慢慢蹲□,突然向左侧的货物堆滑行过去,同时连开了三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笼罩了整个仓库,几乎在枪声落下的同时,伊臣已经闪身到货物堆后面。空气中回荡着隆隆的回声,把他的耳朵也震得微微发痛。

他定了定神,又点燃了一火柴扔出去。

这一次,火柴没有再被短箭击中,反而是黑暗深处似乎传来某个人略带沉重的呼吸。

伊臣壮着胆子向前移动几步,呼吸却突然消失了。

他愣了一下,就在这时耳后突然扑来一阵狂风。他连忙闪躲却还是晚了一步,一只有力的手臂猛然死死卡住他的脖子!

手里的枪飞了出去,头部的血一下子冲向大脑。伊臣咬牙向后一个肘击,听见对方发出一声闷哼。

是沈夜离的声音。

他没有停顿,返身一个侧踢。沈夜离敏捷地闪开,而后再次凶狠的扑了上来。

两人在黑暗中扭打在一起,混乱中伊臣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刺痛——是沈夜离在用短箭充当匕首!他忍耐着疼痛,屈起膝盖狠狠顶向沈夜离的腹部,趁他吃痛动作停顿的瞬间,从鞋子里拔出小刀猛然一挥!

沈夜离向后一退,再次闪开伊臣的攻击。但是伊臣挥刀的瞬间感到了阻力,他知道沈夜离一定被刺伤了。他捂住腹部,在黑暗中小心的移动,尝试着往远离大门的那一侧靠近,他记得应急灯的电闸应该就在那里。

右手胡乱地索着,但到处都是箱子和成堆的货物。不知过了多久,伊臣才终于到了冰冷的墙壁和凸起的电闸,立刻抓住开关用力一掰!

暗红色的灯光亮起,昏暗的光线中,伊臣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瘫坐在地上的身影。

沈夜离靠在一只箱子上,身旁扔着一把十字弓,正在吃力的喘着气。他的左小腿和右手臂都在汩汩流血。在刚才的搏斗中他果然受伤了,而且伤得比伊臣还要重。

“你……真够疯狂的,”看见伊臣,沈夜离抬头虚弱一笑,“这座仓库里全都是火药,稍一不小心就会爆炸。而你,居然敢随意开枪和点火,你真的不怕死吗?”

伊臣静静地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笑笑:“原来如此,难怪你使用了十字弓作为武器。而且,刚才一看到我的火柴,你就迫不及待的把它灭掉了。沈副堂主,是你选择的地方错了,你把我绑到工厂的仓库来,导致自己不能放开手脚与我对战,真是失策。”

“因为我没想到,你除了手机之外居然还有办法与卫霆飞取得联系,”沈夜离叹息,“是我疏忽了。”

“不,是你太盲目自信了。你对自己的实力估计太高,没能预料到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才会把自己送上绝路,”伊臣笑笑。

“也许吧,”沈夜离耸肩,“那么,是否可以到此为止?我认输了。”

伊臣小小的吃了一惊,他居然会这么爽快的认输?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丝异样的神色从沈夜离眼中闪过。还没有等他读出这眼神中蕴藏的意义,突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砰!——

下一秒,微弱的枪声从耳边传来。

伊臣的身体骤然僵硬,他微微睁大眼睛,转过身。

在那里,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面朝下的倒在地上。他的背后有一个细小的枪孔,正在流淌着鲜血,而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把消音枪,保险栓早已打开。

伊臣心中一沉,知道又是乔笙救了他一命。

他没料到沈夜离的手下居然没有逃干净,如果不是乔笙,他恐怕已经丢了命。这么说来的话,乔笙没有走,还在暗中保护着他?这是卫霆飞的命令吗?

心里狐疑的想着,他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却完全看不到乔笙的身影。

等到他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沈夜离身上的时候,对方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这样的脸色在告诉伊臣,沈夜离的最后一张王牌也已经失去,他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沈副堂主,我和卫先生几次三番的给你机会,而你……却这样来对待我?”伊臣摇头,叹了口气,“而且,如果我真的死在你手下,你以为卫先生还会放过你吗?”

“即使你不死,他也不会放过我,”沈夜离凄然一笑,“我和普通的天玄会成员不一样,我做了太多挑战卫家底线的事。除非卫霆飞视而不见,否则他一旦动手,我就必死无疑。”

“说的也是,你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下场。”伊臣笑笑。

“那么,你可以让他过来带我走了。我想,他一定会很满意你今天的表现。”沈夜离也笑笑。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很遗憾,我并不打算把你交给卫先生,”伊臣说着,走到墙角把刚才被打飞的枪捡了起来,然后回到沈夜离面前,“沈副堂主,我喜欢做交易,喜欢以交换条件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我决定对你进行一个单方面的交易。”

“什么是单方面的交易?”沈夜离皱眉。

“就是你无权拒绝,一切由我说了算,”伊臣冷冷一笑,“我决定,对你做一些事情来满足我的心愿。由此让你得到一个机会,能够不落入卫先生的手中。”

沈夜离的脸色微微僵硬,他看见了伊臣眼底如同冰雪般的寒冷。

“……不是吧,”他硬是压抑住恐惧的心理,干笑几声,“难道,你要向我报谢荣的仇,像我刚才羞辱你那样的羞辱我?还是干脆把我杀了?”

“都不是。”伊臣笑笑,突然举枪瞄准沈夜离的膝盖,扣下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沈夜离发出尖锐的惨叫声,抱着膝盖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他全身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发丝散乱在额前,完全没有了曾经的风度翩翩。

伊臣冷冷地看着他,然后走到仓库外面,拿来了卫霆飞为他准备的一桶汽油。

他打开盖子,围绕着沈夜离所在的地方慢慢倒下,沈夜离看着他匪夷所思的举动,脸色越来越苍白:“你……你在干什么!想烧死我?但这里全都是炸药,如果你敢点火,还没有从这里走出去,就会跟我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嘶哑的叫嚣着,拼命摇动身体想靠近伊臣。然而一条腿受了外伤,另一条腿的膝盖骨被打碎,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挪动一步。

“沈副堂主,你还不明白吗?”伊臣无奈地笑笑,“我和乔笙都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开枪,个中缘由你真的不明白?”

“缘由?”沈夜离皱眉。

“为什么你能够这么确认,这间仓库里储存的全部都是火药呢?”伊臣又问。

“不是火药还能是什么?卫霆飞的每一笔交易信息,宁溪的天枢堂都很清楚,他掌握着帮会里的资金流动情况。他知道卫霆飞最近的一次交易失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找到新买家,所以货物肯定一直都存放在这里!”

“所以我说过,你太盲目自信了,”伊臣无奈的摇头,“你凭什么能够肯定,自己绝对能知道那批货有没有找到新买家?”

沈夜离一愣。

瞬间,他睁大了眼睛:“难……难道说?!”

伊臣笑笑:“沈副堂主,卫家的人不是傻瓜,宁溪也不是,当你在自作聪明的玩弄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在悄无声息的玩弄你。你和我一样,还太年轻了,虽然身居高位,但与真正的位高权重还有很大的距离。对宁溪来说,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所以当他不需要你的时候,许多你本应有资格知道的事情,他都向你隐瞒了。这一点,连我都已经看出来了,但你似乎一直都没有察觉,所以……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他顿了一下,又说:“……沈副堂主,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之前卫家手上确实有一批出不去的货,但他们早就已经找到了新买家,仓库里的武器和弹药都已经被卖空了。目前,堆放在这里的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成品,而只是一些制造枪械所需要的金属原料,既然如此,我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开枪,而不用担……”

“这不可能!——”伊臣话音未落,沈夜离就凶狠的打断了他。他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狠狠一挥,距离他最近的那只箱子立刻倒在地上摔得粉碎。

从里面露出来的不是他想象中的子弹,而只是一箱空弹壳。

“哦?已经接受了新的订单吗?”看到这些空弹壳,伊臣露出意外的神色,“看来卫先生又谈下了新的生意,不过,这件事估计你同样不知道吧?”

沈夜离咬着牙。

他以为自己对所有堂口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然而现实却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他一直以来的自信和尊严,在这一刻,在伊臣的面前,终于被摔得粉碎。

☆、第105章

然而,这当然不是伊臣的最终目的。

仔细的浇完汽油之后,他再次回到沈夜离面前。他隔着地面上的湿痕望着沈夜离,掏出火柴盒,准备点燃第三火柴。

“沈副堂主,这,就是我单方面与你的交易内容了,”他轻声说,“我要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沈夜离脸色苍白,垂死挣扎着:“我、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要这样对待我!要说那些吃里扒外的事情,宁溪也有份,凭什么单单对我一个人算账!”

伊臣笑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宁溪拿了帮会不少钱,而你却害苦了帮会的不少兄弟。这一点,我没弄错吧?”

沈夜离没说话,脸色难看了一些。

伊臣又说:“至于你为什么对待兄弟如此心狠手辣,我也明白的。早先你一路爬上来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在帮会里受了不少白眼,心里一直挺委屈是吧?所以爬上高位以后,你一心想要发泄以前所受的那些怨气,本不把兄弟们当人看。除了那些被你出卖给兴义会的人才,那些在你手下卖命的兄弟,也从来没受过你什么好脸色,是吗?”

沈夜离冷笑:“我怎么对待手下,关你屁事。”

伊臣笑笑:“沈副堂主,你弄错了一件事,堂主对待手下的态度可不是管不管的问题。我知道你混到今天的地位也不容易,但天玄会把你捧上高位,不是要欣赏你的坏脾气和小心眼。说实话,卫老大已经够通情达理了,如果你只是拿了帮会的钱中饱私囊,他念在你多年为帮会尽心尽力,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但是,你伤害了帮会里的这么多兄弟,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伊臣说着,神色渐渐变冷:“沈副堂主,你错就错在心里只有你自己,你一辈子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要过的怎么舒坦,要怎么继续往上爬,兄弟们的死活你从来就不在乎。谢荣当初被你毁掉的那间公司,里面投入了我们多少的心血,你知道吗?当整个公司的人都被你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大家心里是怎样的绝望感觉,你明白吗?对你来说,毁掉天枢堂的一个公司,只是蒙骗卫家人的一个局,这就跟踩烂一个蚂蚁窝那样容易。我们底下的人在想什么,你本不会在乎。”

“那既然你不在乎,我也不想在乎对你手下留情了。我并不能算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对你,我们一报还一报而已。”

“但是,沈副堂主,我也并非是一个真正冷酷无情的人。我很快就要走了,会在仓库爆炸前给你留下几分钟的独处时间。如果你觉得自己真的无所不能,就大胆的逃走吧。这样的话,我就宽容的当做是老天爷在帮你,不会再为难你,而你也能逃脱天玄会的私刑,获得自由、甚至可以获得向我们复仇的机会……怎么样,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吧?”

沈夜离难以置信的看着伊臣,过了许久,唇角才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叶伊臣,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险狠毒的人。你居然下得了狠心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不但打伤我的双腿让我动弹不得,还要用汽油点火堵住我的出路,最后把我跟这间仓库一起炸毁……这种情况下,你的言语中还在暗示自己是做了退让!卫霆飞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一个天生的狠角色,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站在他身边了!”

“谢谢夸奖,”伊臣笑笑,“不过,我并不认为自己险狠毒,我只是对待自己和他人都比较严苛而已。犯下了错误,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沈副堂主,相信你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有你这么冷酷的心肠去纠正错误,”沈夜离冷冷一笑,“我很荣幸能够在最后一刻看清你的真面目,这样反而让我再次燃起了斗志。叶伊臣,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尽力从这里逃走的!”

“不胜荣幸。”伊臣笑了笑。

下一秒,燃烧的火柴从他的指尖轻轻滑落。

微弱的火苗落在汽油上,立刻翻腾起汹涌的火舌。沈夜离的身影被吞没在火焰的另一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伊臣闭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身离去。

仓库的大门为他敞开着,他慢慢地走到外面,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冰冷夜风。

空地上停着好几部车子,还有众多小弟在原地待命。身穿黑色大衣,带着皮手套卫霆飞站在最前端。看到伊臣,他默默地向他伸出了手。

伊臣疲惫的冲他笑笑,向前走了几步。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轰!——

仓库爆炸了,连同旁边的工厂一起。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翻滚的浓烟混合着灰烬升腾而上,似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炫目的橘红色。

伊臣回头出神的看着那片火海,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身体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卫霆飞接住了他,然后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伊臣倚靠在他的口,静静地望着那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破灭景象。

因为知道工厂里的货物不多,所以他要卫霆飞在等他出来之后,命人炸毁这座仓库。

这就是,他向卫霆飞交易而来的另一个条件。

虽然这不是二十年前囚禁他的那座仓库,沈夜离也不是当年绑架他的那个人,但是眼前的这一切似乎承载了他心中的仇恨和影。随着炽热的火焰将这一切燃烧殆尽,他心中长久的压抑,终于一扫而空了。

“这一下子,你让我损失了不少钱啊。”卫霆飞眺望着燃烧的火海,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郁结。

“别担心,我会为你挣回来的。”伊臣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

“不要当真,我开玩笑的,”卫霆飞抱紧他,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只要你高兴就好,难得任一次,我当然要竭尽全力满足你。只要你喜欢,想烧哪里都行。”

伊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然而,一行清泪却从他的眼角流淌下来,沾湿了卫霆飞的肩膀。

他曾经以为,自己早就骄傲到忘记了该如何流泪。

原来,并不是。

***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空旷的湾岸公路上,远方海平线的尽头,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

伊臣半躺在车后座上,默默眺望着温暖的朝阳,身上盖着卫霆飞的大衣。

腹部传来温暖而湿润的舔舐感,带着一点轻微的疼痛。在跟沈夜离的搏斗中,被划破的那一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对卫霆飞来说,这种伤势是家常便饭,用舌头舔一舔就行了。

所以他不由分说的把伊臣压在座位上,殷勤地用舌头为他“疗伤”。

伊臣一开始还能忍耐着,渐渐就呼吸急促起来。腹部的末梢神经也很敏感,卫霆飞不停的这么舔来舔去,真的很要命。

“够……够了……”他抓住卫霆飞后脑的头发,微微喘息着,“不要再……啊……”

“别叫得这么撩人,我都快硬了,”卫霆飞抬头暧昧的一笑,然后把一大块纱布贴在伊臣的伤口上,“忍着点,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伊臣默默的瞪了他一眼,卫霆飞疗伤的方式真是简单暴。

前方的驾驶席,被一大块玻璃挡住了,因此后座上的谈话不会被开车的阿伦听见。能够勤勤恳恳的担任这份劳心劳累的工作几十年,还真是难为他了。

伊臣同情的叹了口气,裹紧大衣坐起身,懒洋洋的靠在卫霆飞的肩膀上,半闭着眼。

一夜激战过后,他现在觉得很累。

“很抱歉,没能早点找到当年绑架你的人。”卫霆飞轻轻着他的头发。

“我以为都过了这么久,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些事的,”伊臣笑笑,“我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帮会这么大,成员这么多,没有道理光为我一个人报仇。”

“帮会不会,但是我会。因为我对我老子说我一定会跟你结婚,所以他才把这件事告诉我。要是我连这点小事也帮不到你,也没有资格拥有你。”

伊臣觉得有点尴尬,他不想受到特殊对待,但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好像很难。

“你从哪里找到那些当年绑架我的人的?”他问,“都已经过了这么久。”

“巧合吧,”卫霆飞笑笑,“当年我老子掌权以后,一部分不肯归顺的家伙就离开了帮会。但就算人走了,也没让我们省心,有些人去了海外兴风作浪。我在美国的时候凑巧抓住了几个,顺藤瓜查到了以前的事,这才知道当年还有人在你身上动过天权帐的脑筋。后来你也都看到了,那些人全部都按照帮规处置,也算是给你报了仇。”

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但既然卫霆飞这么解释了,就暂且相信他吧。实话说,他心里也明白,帮会出了那种事,卫家人是不会就那么算了的。那些人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不管是二十年还是五十年,他们迟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只是,虽然卫家人办事的方式他管不了这么宽,但他自己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呢?

按照规矩,沈夜离应该交给帮会去处置,那么,自己处理他的手段是不是太公报私仇了?

☆、第106章

卫霆飞从伊臣脸上看出了心事,宽慰道:“你并不用觉得愧疚,就算没有你,沈夜离在帮会里也迟早会完蛋。跟兴义会勾结暗算我们兄弟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主,那些兄弟的命是再多钱也换不回来的,所以我不能原谅他。”

伊臣有些犹豫:“但是,我没有按照帮会的规矩办事,是不是太任了?”

“任的伊臣也很可爱。”卫霆飞笑着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伊臣皱皱眉,在sia资料室的时候,宁溪的话又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只是一个用身体勾引男人的小白脸而已。

“霆飞。”他轻声喊。

卫霆飞的身体立刻震动了一下,随即纠结的扭过头:“别在这里这么叫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你还真坦诚,”伊臣哭笑不得,又说,“霆飞,你这么纵容我,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一个只会用身体勾引你的小白脸?”

“是谁说的?”卫霆飞眼神一凛。

“别管这么多啦,快回答我。”伊臣催促。

卫霆飞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苦笑:“……有的时候,我还真希望你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我只要用钱权就能满足你,你也不会倔强的去做各种危险的事。虽然你拿枪的样子很狂野,也很迷人,但是那样的你连我都觉得可怕。我不想看到你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模样,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陪在我身边……伊臣?伊臣?——”

卫霆飞正在深情款款,突然发现伊臣已经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懒洋洋的咕哝了一句:“算了……别说了……我好困……”

“怎么突然变脸了?好好听我说话!……不,这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别睡啊!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至少给我忍到包扎完伤口回家再睡!”

“……我不要回家……”伊臣朦朦胧胧的说,“……家里太吵,我……想去一个只有你的地方……”

说罢,他的身体就软软地倒进了卫霆飞的怀里。

卫霆飞看着他熟睡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这场天玄会内部的地震暂时落幕,有关引发硝烟的导火索,自然就是那天伊臣的生日宴会。值得一提的是,宁溪可能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在宴会之前就主动与卫老大见了一次面。

那次见面的详情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之后,卫家人就拿定了主意,联合宁溪一同去对付沈夜离。伊臣知道宁溪是一头老狐狸,他不像沈夜离那么自负冲动,十分懂得审时度势,也很会保命,说不定他是发现苗头不对就马上倒戈,抛下沈夜离去投靠卫家人了。

毕竟从客观上去分析,卫家人在帮会里的地位依然十分稳固。对于下面人的动乱,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一旦认真起来,宁溪和沈夜离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能说,卫家人不是傻的,他们对下面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也知道什么时候出手可以一击必杀。宁溪的算盘打得挺好,一心想要蛰伏等待机会,却不料他等到最后,自己的机会还没来,卫家人倒是突然出手,一举掐断了他的命脉。

按照天枢堂和天璇堂的情况,再过几年恐怕真会发展到卫家人控制不了的地步,宁溪的计划一定也早就拟好了。卫家突然来这么一手,将他元气大伤,他一定挺郁闷。

换一个角度猜测,说不定卫家正是在等待这个机会,趁这两个堂主无法无天,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突然化身为一头醒狮,一口咬断了他们的喉管。

果然是数十年来在本地呼风唤雨的hei道家族,力量不容小觑。

在对外方面,天权帐也在其他帮会掀起了一场风波,如今各大帮派当权的大佬都是一身血债的人,连带着白道上的众多要人都是没一个干净的。想到天权帐可能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命脉,一群人模狗样的老东西全都吓坏了。

但政商两界,黑白势力一向盘错节,想要脱身洗白哪有这么容易。为了这些事情,众多老家伙之间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纷纷互相指责,你撕我打,弄得两败俱伤。

他们就像一群深陷泥沼想要上岸的溺水人,互相争夺着要抓住救命稻草。而因为癫狂的求生欲,溺水人之间就互相厮打踩踏了起来,人人都想要扔开对手独自上岸,又被其他人重新拖下水,你争我夺,最后反而抱成团一起完蛋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天玄会,却始终作壁上观,有趣的是,这场闹剧从头到尾连天权帐的影子都没看见。这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子,它到底在不在叶伊臣手里,里面都记载了一些什么东西,到了最后,都是一个谜。

一件武器,重要的不是它的杀伤力有多大,而是它在谁手上,如何使用它。在这一点上,卫家确实把天权帐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那些事情再怎样惊心动魄,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数月以后,一切又归为平静,几个基不稳的帮会在内斗中灰飞烟灭,剩下的帮会也或多或少有些残缺。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天玄会都算是大获全胜,而卫家这个名号,从此也越发令地下世界感到敬畏。

这些事情,伊臣都没有亲身经历,只是从身边的兄弟口中听说了一些。以他目前的经验和地位,还不足以去协助卫家完成这些腥风血雨的大事,他很懂得分寸和进退。

让他在意的是,在帮会内部,果然像他之前担心的那样,他在仓库里的所作所为被人添油加醋,大肆夸张了一番。

众人纷纷散播谣言,造谣说那位叶少对待叛徒是如何的凶残狠毒暴力,就像他们亲眼看见了似的。而那位被他吊起来折磨的人质,则成为了帮会里的一个笑柄,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他没被阉割,就算他脱了裤子以示清白,也被人曲解成“割下来之后又缝上去的”。

人言,可以颠覆客观存在的医学技术限制,那位人质,最终只能丢脸的哭着回乡下种地去了。

有一段时间,帮会里的众多兄弟看到伊臣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捂住裆部。连一贯嚣张的周凯都大气不敢出,唯恐自己惹得伊臣不高兴的话,一不小心就丢掉了“小弟”。

目睹此景,卫霆飞常在伊臣背后窃笑。

伊臣十分羞怒,只能揍了他一顿出气。

他是很爱面子的人,如果有下次,可不愿意再奋斗在前线了,他不想被人打上什么可怕的烙印。

而在这一切的结局中,唯一的坏消息是,沈夜离的尸体没有找到。那一夜仓库的大火烧了十几个小时,留下的灰烬中并没有人体被焚烧的痕迹,谁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

仓库临海,很可能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跳海逃生。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不可能会轻易认输丢掉命,如果有机会,他应该不会自暴自弃的死去。

而这,也正是卫家人所希望的。

天玄会是讲究规矩,也讲究人情的地方,沈夜离虽然罪无可恕,但他毕竟为帮会创造了巨额的财富,在他手下的实体产业也都经营的风生水起。念在他对帮会多年来的贡献,卫家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赶尽杀绝,略微心软的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如果他死在火场里,事情就到此为止。

而如果他没有死,要是他脑子够聪明,就该知道天玄会对他的网开一面。今后远离黑色世界,安安分分的低调做人,不要再肖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伊臣也曾经有过疑惑,担心沈夜离真的会回来报复。但显然卫家人很了解他的情,他们知道沈夜离十分骄傲,不会轻易认输等死;但也正是因为他的骄傲,让他被彻底击败以后便会一蹶不振,很难东山再起。

这是彻底看透了沈夜离的情之后,对他的最好惩罚。对他那种人来说,夺取他的一切钱权,打伤他的腿再彻底抛弃他,对他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的结局。

他太骄傲了,也太脆弱了,一旦遭受了排山倒海的失败,不会再有勇气重新站起来。

这个男人,无法靠意志和时间,去磨灭心中的影。

至于另一个罪魁祸首宁溪,据说他在一切的风波平息不久之后,就引咎辞去了天枢堂堂主的职位,理由是含糊的“办事不力”。伊臣从卫霆飞那里听说,宁溪不仅主动退位,还交出了大量的财产,数目比之前何长老手里的更加可观,这样把自己放到了极低的姿态,让卫老大也十分意外。

不仅意外,宁溪的这一举动反而令卫家人很难办事。不论是按照规矩和情理,对于主动认罪的兄弟都应该从轻处罚,加上宁溪长年身居高位,手握帮会的经济命脉,重要与沈夜离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对待沈夜离的那一套方法,在宁溪身上是不能用的。

在这一点上,宁溪确实考虑的十分周全,在左右进退周旋的谋略上,他比沈夜离强的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事,晚上回来写得比较急,回头可能会再改改=3=

☆、第107章

伊臣在卫家大宅养了半个月的伤,卫霆飞勒令他不准去公司,只准休息,于是,他只能呆在家里每天种种花,养养草,和卫霆飞耳鬓厮磨,三天两头亲热一阵子,就像新婚蜜月似的。

而在天玄会里,一切照旧井然有序,缺少了宁溪和沈夜离,对卫家似乎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这两个人的最终处理,全都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办事不力,逐出帮会”,坊间自然流出了各种谣言,但因为当事人也已经人间蒸发了,任何猜测也就无从考证。

沈夜离生死未卜,宁溪在交出手中的钱权之后,便不知去向。相比沈夜离而言,伊臣自然更担心宁溪今后的动向,这只老狐狸直到最后对他也是一个谜,他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

卫霆飞劝他不必在意,说是自家老子跟宁溪之间有了什么协议,伊臣担心的事情今后绝对不会发生。宁溪虽然年纪不大,但混帮派的资历十分深厚,是属于卫老大那一辈的兄弟,他们之间的问题,作为后辈的卫霆飞和叶伊臣是管不着的。

那,也就只能不去管了。

天枢堂和天璇堂,两个堂主的位置暂时空缺。天枢堂的日常事务暂且由柳随风代管,他的开阳堂原本就是各种杂事一把抓,对帮会内部的财政状况相当了解,也算是半个金融专家。

而这样一来,开阳堂的人手就不够了,卫霆飞只能把天权堂的人拨了一部分过去,为柳随风分担工作压力。海豪集团也是天权堂的一部分,天权堂调人,直接结果就是导致伊臣的秘书室受到了影响,几个左膀右臂都被调走了。

找到一个好下属不容易,失去下属,是伊臣这次唯一感到有些郁闷的事,不过也没有办法。

至于天璇堂,则是邀请了卫夫人杜诗蓝再度出山,她出身娱乐圈,年轻时候便是闻名海内外的一朵交际花。天璇堂那些吃喝玩乐的产业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对各大俱乐部和赌场的情况也相当了解,接替沈夜离自然是没有问题。

就这样,在这些低调的人事变动中,失去两个堂主的压力就被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化掉了。卫家应该是早就有了这些打算,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让帮会内部的蛀虫永远嚣张下去,一旦时机成熟,必定是了结他们没商量。

半个月以后,伊臣跟着卫霆飞,再次去见卫老大和卫夫人。

一切的风波都已经平息,天玄会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危机,所以这次见面的内容无非是两个,一是伊臣就任天权堂主的时间和细节,二是他跟卫霆飞的结婚问题。

青龙馆一战之后,卫老大身边的警戒等级再次提升,和卫夫人一起搬离了卫家大宅,到乡下老家的宅院里去避一避。那里远离人烟,十分僻静,至今还保留着古老传统的生活方式,当地人以农耕为生,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据说,那里有着一年四季都十分温暖的阳光。

江湖大佬们的归宿无非如此,他们一生漂泊,跌宕起伏,历经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生死危机。当一切风浪平静,他们也就归隐田园,远离着世界的是是非非,弥漫着硝烟的灵魂归于尘土,直到生命的终结。

卫夫人依然温柔娇嗲却力量惊人,一下子就能端出三十斤小甜饼送给伊臣吃;而卫老大每天的任务就是浇他那些永远都浇不完的花,据说偶尔也有人上门踢馆,要跟他争做“hei道武术家第一人”之类的奇怪东西。

“伊臣,我们都老了,”卫夫人一边哭诉,一边用手绢擦着眼角,“霆飞今后就靠你啦。”

伊臣干笑着,心里在为怎么解决面前的三十斤小甜饼而发愁。

不远处,卫霆飞正手忙脚乱的在田地里喂**。

他的背上绑着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个小女婴正在熟睡,这是卫霆飞的妹妹。卫老大都六十多岁了,没想到一把年纪依然老当益壮,很是让人佩服。

“帮会里的事情一大堆,多几个孩子长大以后能帮忙也是不错的,”卫夫人说着,又捂嘴笑起来,“不过,伊臣肯定不喜欢小孩子吧?他们又小又软弱,除了可爱一无是处,没法给你的工作带来帮助呀。”

伊臣一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您把我的心思猜得这么透,真让我羞愧。”

卫夫人虽然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的,却都能把人看的很通透。伊臣既不喜欢小孩子,也不喜欢卫家这种其乐融融的大家族。

温柔只是他的表象,像他这么寡情的男人,其实心灵深处是孤高而冷漠的。

正因为如此,充满人情味的卫霆飞才能如此的吸引他。

“不用羞愧啦,冷酷的工作狂也很可爱!”卫夫人甜笑着冲伊臣比了一个“赞”的拇指,然后娴熟的往小甜饼上抹蓝莓酱,“霆飞那个小混蛋就跟他爹一样,有的时候太心软了。今后他糊涂的时候你要负责打醒他,打成脑残也没问题,反正他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

伊臣低头忍着笑。

“也不要太纵容他,该说‘不’的时候就要狠心!……啊,对了,要把这个给你,”话说到一半,卫夫人突然惊醒过来,连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脖子里取下一个吊坠,“喏,这印章是卫家的传世宝,只有每一代当家人的配偶才能持有,你要好好保管哦。”

听到配偶两字,伊臣的耳朵红了一下。

“为什么是配偶才能持有?交给当家人不行吗?”他故作镇静的问。

“不行啦,因为卫家的祖先觉得,家族权力不能完全掌握在当家人一个人的手中。而且,如果配偶得到了不亚于当家人的权力和责任,与家族的关系会更加紧密,”卫夫人认真的说,又晃着印章笑笑,“伊臣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接受了这个印章,你就是卫家的人了,百年之后也只能葬在卫家的祖坟里啦。”

“这么早就能得到死后的归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伊臣笑了笑,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轻轻接过了印章,“……谢谢妈妈。”

卫夫人一怔,猛然扭过头捂住脸,好像哭泣似的颤抖着肩膀。

“好高兴……好高兴……”她哽咽着,“还是伊臣最乖了,霆飞那臭小子只会叫我老娘,害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老了!”

“心情好的话胃口也会变好,这三十斤小甜饼就留给您自己吃吧。”伊臣连忙说。

“不不,伊臣还在发育,吃多一点比较好!”

“我已经27岁了……”

“可能会二次发育也不一定啊!”

“……”

五分钟以后,伊臣才终于找到机会把卫夫人的注意力引向卫霆飞,让他们俩一起去喂**,自己则落荒而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卫夫人比天玄会里的众流氓可怕多了。

在花园的一角,卫老大正在独自浇花。

他背对着的伊臣,左手握着拐杖,高大的背影依然带着一丝叱咤风云的霸气。伊臣算不上跟卫老大打过多少交道,但内心深处总是对他存有一分敬畏。

没有他,就没有卫霆飞,也不会有天玄会的今天。

“老大。”站在卫老大身后,他恭敬的低下头。

“嗯。”卫老大没有回头,随口应了一声。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伊臣才似乎听到卫老大轻轻叹了一口气。

“伊臣,委屈你了。”

“哪里的话,”伊臣笑笑,“从头到尾都是老大在做主,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哪里来的委屈。”

“让你跟着霆飞,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要你像他那样辛苦。没有当年的你,就没有如今的他,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们卫家感激你一辈子。”

伊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没做什么,老大您太客气了。”

卫老大叹息:“我也知道,你肯定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的心思我劝不了,但假如今后你发现跟着霆飞并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或者有哪一天你对他没兴趣了,你随时都可以走,卫家不会强迫你。”

伊臣怔了怔,然后又笑笑。

“……我,当初的确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一些普通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够事业有成,不会碌碌无为一辈子。不过,能够监督霆飞,帮着他一起让天玄会兴旺发达,我也很高兴。霆飞有着我所没有的优点,我很敬仰他……啊,这些话请你别告诉他,他会得意忘形的。”

卫老大仰头大笑了几声,但那笑声很快又变成了凝重的叹息。

“伊臣,我很对不起你。”

“这又是哪里的话。”伊臣笑笑。

“是真心话,”卫老大叹了口气,“我……非常后悔当初你的父亲叶枭离开天玄会的时候,我没有能够拦住他。”

伊臣一愣:“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嗯……预计下周完结_(:3∠)_

☆、第108章

卫老大放下花铲,直起身捶了捶腰,坐到一旁的藤椅上。

他拿起手边的紫砂壶,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伊臣看见他的眉间带着淡淡的云,似乎显得十分疲惫。

“伊臣,”卫老大低声说,“想必你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所以我也不想隐瞒你。你所知道的叶枭死于帮会火并,这确实是我放出去的假消息。当时那种情况,让帮会里的兄弟们以为他死了会比较好,否则的话,就连我也无法控制那种混乱的局面了。”

伊臣屏着呼吸,喉头有些发紧:“那,当时的真相是……?”

“其实,二十多年前,你的父亲叶枭的确是被卷入了一场械斗。但他只是受了重伤而已,并没有生命危险,然后,在伤势还没有痊愈的情况下,他就私自离开了医院,从此销声匿迹。”

“……为什么?”

“因为……”卫老大皱了皱眉,似乎不知道该怎样措辞比较妥当,“因为,对那个时候的叶枭来说,他已经不再想混迹于地下世界。或者说,他厌烦了那种生活,他玩腻了,他想要追求更加刺激的东西。”

伊臣有些困惑:“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卫老大无奈一笑:“不仅是你,天玄会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明白叶枭所追求的东西。他……从某些角度来说,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不喜欢金钱权力,对待手下的兄弟和喜欢的女人也不太上心。他唯一想要的只有新鲜感和刺激感,假如手里的东西让他失去了兴趣,他马上就会抛弃掉,不管那是什么东西。”

伊臣微微皱眉。

卫老大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关于叶枭的那些事情,你作为他在世的唯一血亲,有着完全知情的权利。所以,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吧,其实,最初的时候,叶枭并不是一个混迹帮派的小流氓,他……是一个卧底。”

“……!”

伊臣猛然瞪大了眼睛。

卫老大看着他,笑了笑:“很难以想象是不是?如果你今后有机会见到他的真人,一定会更加讶异。叶枭,他从头到尾都不像一个正义之士,该怎么说呢……他身上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暗气质,并且那种气质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因为他的这种特质,让他在潜伏进天玄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被任何人怀疑过。”

伊臣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

卫老大继续说:“不是我自夸,对于一个人的本质我有着很深的直觉,在我手下混的兄弟,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底。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替我卖命的?是酷爱钱权还是生暴力?是想从天玄会里得到什么东西?这些事情我全都能从他们的身上看出来,但是对于叶枭,我却第一次失了手,在他身上,我没有看出一丝一毫身为警界人员所拥有的正气,他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刚才我说过,叶枭是一个喜欢追求新鲜刺激的人,他选择成为卧底,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以危险的身份在刀尖上舔血,这种生活让他感到非常兴奋,而在体验这种兴奋感的过程里,他也对地下世界产生了真正的兴趣。”

“撇去他这种危险的格,他确实是一个非常智慧,大胆又有才能的人。在天玄会的那几年,他一直混的风生水起,拥有一大批狂热的追随者,为他而痴迷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这么说吧,你也见过帮会里诸位堂主的风光,但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当年的叶枭。”

“对叶枭来说,成为卧底能够得到什么情报,他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潜伏在帮会里的危险过程,那种惊险的兴奋感让他十分满足。在几年的时间里,他带着这个身份,一边享受着帮会里的风光,一边作为合格的卧底收集了许多的情报。”

“那些情报,就是天权帐的雏形。它记录了天玄会与各界名流暗中进行的各种交易,而这,也是他作为卧底被交待的任务。”

“不管是混帮派还是当卧底,叶枭都做的十分出色。按照正常的发展,他应该会在完成任务以后就从帮会脱身,消失在地下世界里,带着天权帐去向他的上司回报。当时,如果情报泄露出去,天玄会将会陷入灭顶之灾。”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卫老大说着,抬头看了看伊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伊臣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因为……他觉得那样不够新鲜刺激?”

卫老大苦笑:“你说的没错,叶枭潜伏在天玄会的这几年里,每天都过着对别人来说提心吊胆的生活。我不是慈善家,一旦帮会里被挖出那种人,必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叶枭明明知道这一点,却反而乐于享受这种危险。并且,在体验过这种刺激以后,他已经不想再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

“继续混迹在地下世界做一个真正的犯罪分子,和手握珍贵情报回去升官发财,叶枭选择了前者。钱权对他完全没有诱惑力,他只想继续享受刺激的人生,而天玄会可以满足这一点。”

“于是,他很大胆的带着天权帐,主动向我坦白。”

“多少年过去了,那一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在叶枭坦白之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无论是堂主,长老还是办事的小弟,都认为叶枭是一个天生混帮派的料,他的那种狡黠,险和狠毒几乎没有人可以比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居然是卧底。”

“有关他的真实身份,至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我隐瞒了下来。而关于如何处置叶枭,我也思考了很久,按照帮会一向的规矩,他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下不了手。”

“多年来,我一直深陷于帮会内斗和人才缺乏的双重困境中,如果留下叶枭,他便可以同时为我解决这两个问题。他愿意为我卖命,也有足够的能力为我卖命,我知道如果天玄会能够一直拥有他,必然会强大许多。”

伊臣犹豫着,轻声说:“但是,他愿意为您卖命,也只是因为觉得刺激而已吧……”

卫老大点头:“你说的没错,叶枭那种男人,是不可能真心实意的臣服于哪个老大的,在他心底,也算不上对我有多么敬重。他喜欢天玄会的这种生活,所以愿意留下来,他并不是真心要为帮会献出生命,这一点我很清楚。”

“叶枭和我,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他喜欢享受混帮派的刺激生活,而我也需要他的才能。最终,我还是衡量了各方面的得失,饶了叶枭的一条命,我允许他继续呆在原本的位置上,让他自己发挥自己的长处。”

伊臣问:“什么位置?”

“一个打手集团的小头目。在没有玉衡堂之前,卫家一直养着一批打手,做的就是一些打砸抢杀的事情,以及担任卫家人的保镖。那些打手是天玄会力量的象征,经常被卷入帮会内外的火并,十分危险。但那也是一个容易立功的位置,叶枭最初就是伪装成一个市井小流氓,混入天玄会做了打手。”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叶枭所走的每一步,每一个选择,都在追求新鲜和刺激,包括他最初潜入天玄会的行为也是一样。他的这种格是十分危险的,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控制或者降服他,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他只想要自己高兴就够了。”

“但是既然天玄会需要他,我也顾不了这么多。在叶枭呆在帮会的几年里,我的眼光确实没有错,他为我做了很多事,他一手创立了玉衡堂,对帮会的保镖和打手进行系统化的管理。因为格的关系,叶枭不喜欢跟别人厮混在一起,因此玉衡堂是脱离帮会各种势力的独立存在,明码标价,收钱办事。”

“伊臣,从你的位置,可能意识不到玉衡堂的这种管理模式对天玄会有多么重要。正是因为叶枭没有让玉衡堂介入帮会里的任何一派势力,那些势力才没有足够的战力去挑起内斗。否则的话,这么多年来,天玄会早就陷入一片内斗的血海了,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壮大。”

“天玄会能有今天,叶枭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开心,我还是十分感谢他。但是,他随心所欲的格却怎么也抵消不了他立下的功劳,在帮会里,有多少人崇拜叶枭,就有多少人憎恨他。”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相当的不满意。天玄会是一个既讲规矩又讲情义的地方,我们虽然都不是善男信女,但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杀人越货。这一点,叶枭却从来不在乎,只要他高兴,折磨哪个兄弟或者抢走谁的女人,他都无所谓,也不用给任何理由,在这方面,他完全就是一个情狠戾的暴君,而且谁的劝解也听不进去。”

“或者说,他天生就不懂得去听劝,他心里从来只有他自己。但是这种奇异的人格魅力,也为他吸引到了相当多的崇拜者,叶枭的男女关系一直都很混乱,伊臣,你的母亲只是他接触过的无数女人的其中之一。”

伊臣长叹了一口气。

“那,既然他有过很多女人,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孩子呢?我还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第109章

卫老大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关于这个问题,稍后再详细谈,这其中有一些复杂的纠葛。”

伊臣怔了怔,他想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沉默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那位格乖张,不受世俗规矩约束的父亲,在其他地方确实还留下了种。但是刚才听卫老大说了这么多让他惊讶的往事,有关他的兄弟姐妹的情况,似乎也不那么让他在意了。

“后来呢?”他问。

“后来,叶枭成为玉衡堂首任堂主,而在帮会里的仇敌也与日俱增。这也是我一开始担心的事情,叶枭确实很能干,但他也实在很难与人为善,结仇是难免的。我曾经劝过他,但是他也不听,他从来就没想改变过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这样自然是无法在帮会生存下去的,天玄会的兄弟们都不是善茬,叶枭惹毛了他们,他们不会因为他是堂主就忍气吞声。”

“就这样,叶枭在帮会里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而他也开始厌烦自己身为堂主的生活。他本来就不在乎钱权,一切只要自己高兴就好,而在堂主的位置上,要承担太多的责任,言行也有诸多限制,他不喜欢这样。”

“那场火并究竟是谁挑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叶枭就那样和兄弟们爆发了一场内斗。内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而叶枭在住院期间,似乎不想再回到天玄会继续卖命,就这样突然从医院消失,再也没有了踪迹。”

伊臣问:“那时候的我在哪里?”

卫老大叹了口气:“叶枭的私生活很混乱,也很隐秘,一开始我也不清楚他的私人情况。直到他走了以后,开阳堂对他留下的财物做了一番彻底的调查,这才知道他还留下了你这么一个孩子。”

“那时候你出生不久,生母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歌星,生下你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跟叶枭也并没有登记结婚。除了她以外,叶枭还有许多年龄,身份,履历各不相同的男女情人,暗中积攒下的财产也相当可观。”

“他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混乱,而且我看的出来,他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投入过真心,也不是因为贪钱而敛财。他一直都没有变,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是为了满足新鲜感和刺激感,而这些感觉,他在天玄会里已经享受到足够了,天玄会已经没有办法给他更多。”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所以他抛下了一切,什么都不要,就像最初来到天玄会的时候一样,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伊臣想了想,问:“那……他把天权帐也留下了?”

卫老大干笑一声:“其实……并没有。”

伊臣一愣。

卫老大抬眼看着他,神情有些苦涩,又像是无奈:“在我们这一次的计划里,天权帐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道具,它压就不在我们卫家手里。当年,叶枭什么都没有带走,但是,除了天权帐。”

伊臣大吃一惊。

卫老大继续说:“之所以我们如此高调的宣称天权帐在我们手里,除了你所知道的诸多原因,另一方面,我也想尝试着能不能用这个方法,将叶枭引出来。二十多年了,他一直下落不明,但我知道他肯定还活着,一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继续寻找他喜欢的惊险刺激。”

“不仅如此,他也一直都很清楚天玄会的情况,当然,也知道你的存在。客观的说,叶枭和天玄会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只是觉得没意思了,所以就走了,因此,他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远离我和这个帮会,有兴趣的时候,他还是会来看看这里的变化。”

伊臣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卫老大,人心是很难挽回的东西,叶枭的心已经不在天玄会了,自然就没有办法把他再劝回来。

“这么多年,您都没有想到过什么好办法吗?”他轻声问,“毕竟也是一介堂主,白白放走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吧?”

卫老大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苦笑:“我当然试过,那时候叶枭的重要,完全不亚于如今的宁溪,白白失去他,我当然十分舍不得。这么多年来,我多方打听,花了许多的时间和力,最后得到消息说是叶枭在欧洲。”

“但是,知道他的下落和找他回来,完全是两码事。天玄会对他来说早已没有吸引力了,我手里剩下的可以吸引他的东西,无非是钱权而已。这两样东西,叶枭都无所谓,只要他愿意,从别的地方也可以得到。”

“不是我不想要他回来,是他没兴趣回来。”

伊臣咬了咬牙,低声问:“他……也不在乎我吗?”

卫老大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叶枭对自己的血脉没有任何留恋。也是,如果真的还有一丝不舍,这么多年来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回来的,但是他一直没有。

伊臣觉得有些难过,但也算不上多痛苦。既然从来没体会过家人的温暖,那也无所谓失去了,更何况,这些年卫家人待他不薄,天玄会愿意抚养他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没有任何价值的孤儿,已经足够他感激了。

原本,他早就可以被抛弃掉。

***

卫老大与伊臣谈过话以后,又把卫霆飞和卫夫人一起叫了过来,商定了伊臣继任天权堂堂主的仪式细节。至于两人的婚姻大事,考虑到伊臣身份的特殊,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大大办,等帮会的事情忙完之后,就让他们去国外登记,顺便来个蜜月旅行就好。

而卫夫人给的那三十斤小甜饼,最终被阿伦开车带回去了,所以卫霆飞和伊臣无奈只能步行回家,当做是一次悠闲的散步。

“你好像不太高兴?我老爹跟你说什么了?”卫霆飞一手揽着伊臣的腰,搂着他在林间小道上慢慢走着。

伊臣无打采地靠着卫霆飞,轻声说:“我只是在想,今后是不是有一天,我会与自己的父亲为敌。”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帮你挡下来的,”卫霆飞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眼尖的发现了他脖子里的吊坠,“你拿到印章了?”

“是啊,妈妈很信任我。”伊臣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连称呼都改了,你们就联合起来欺负我吧!”卫霆飞赌气的别过脸,“这个印章比你想象中的意义更重,本来应该由我亲自交给你的!”

“为什么?”

“你仔细看看它是什么形状。”

伊臣有些困惑的打开吊坠,惊讶的发现印章并不是他想象中巧的方柱形,而是……镶嵌在一枚银色的指环上。

这个印章是戒指形状的,代表卫家签名的部分位于戒指正中,周围还嵌着几颗碎钻。

“是订婚戒指吗?”伊臣问。

“是啊,这是我们家每一代当家人专用的订婚戒指!她抢先把印章交给你,让我怎么跟你求婚!”卫霆飞忿忿地说,“我决定了,下个月不发零花钱给她!”

伊臣哑然失笑,把印章从脖子里取下来,塞到卫霆飞手里:“没关系,现在求也来得及。”

卫霆飞不爽的哼了一声,但表情微微松懈了下来,露出略感安慰的神情。

路边就是一处小树林,伊臣于是就被拉进树林里听了一大堆麻的话,还被卫霆飞按在树上温存了一番。他答应了卫霆飞的求婚,有关于他百年以后只能葬在卫家祖坟里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果,就算伊臣嘴上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心里也明白,除了卫霆飞,不可能再有别人跟他共度余生了。

天权堂堂主的继承仪式,是半年以后办的,那个时候,旧城区的堂口已经修缮完毕。

原本兴义会的魅夜所在的地方,连带着周围一片占地广阔的旧厂区,都被天玄会买下来,建造成一处新据点。那里连带着港口,一起成为了天权堂的地盘,外人休想踏进一步。

按照之前的计划,卫霆飞的工厂以及伊臣自己的人马,全都搬迁到了那片区域。工厂里被何长老硬塞进来的老弱病残,全都被伊臣打发到适合他们的岗位上,让他们继续发挥余热。

那些老家伙,有的去当门卫,有的在卫家各大公司的餐厅里炒菜做饭,全都没法再给卫霆飞添乱了。有些知趣的人知道没了长老和堂主做靠山,再胡搅蛮缠也没意思,便主动请辞回老家,乖乖去种田养老度过余生。

至于卫霆飞那个不赚钱的摄影棚,听说是被伊臣包给了娱乐公司。双方商定了合约,由娱乐公司介绍生意给摄影棚,合作双方按比例分红,天玄会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为了娱乐产业的小股东。

回头再说天权堂,虽说是堂主的继承仪式,但天玄会已经摆脱了许多古旧的作风,仪式去掉了许多繁文缛节,主题内容无非就是卫老大和卫霆飞说几句场面话,伊臣再表达一番忠心而已。

仪式的大头,是说完话以后的大型酒席。因为天玄会已经很多年没有任命新的堂主,因此这一回干脆大肆办,开了五百桌的酒席,让兄弟们好好喝个够。

那场酒席,足足摆了四十天。

兄弟们热情的程度与无限的胃容量,让伊臣叹为观止。

值得一提的是,酒席中间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一群在帮会里有些阅历的兄弟前来砸场。他们看不起伊臣温柔谦和的模样,不赞成卫霆飞和这个漂亮的小白脸结婚。

糟糕的是,伊臣当时喝了很多酒。

醉意之下,他一口气摞倒了三十个大汉,又把其余的人撵出场外,踹下楼梯。

从此以后,帮会里关于叶伊臣的可怕传闻就更多了。

而作为当事人,伊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酸软,累得好像跟卫霆飞在床上彻夜大战了三百回合。

彻底自我反省之后,他决定今后绝不再喝酒打架。

他才不想被描绘成一生气就会变得非常可怕的大佬情人,他只是一个低调做人的小小心腹而已啦。


1110-114完结

☆、第110章

时光飞逝,一转眼,那醉生梦死的四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临近尾声的时候,坚持下来的兄弟也没多少了,留在酒席上的人个个东倒西歪。众多汉子醉醺醺的抱在一起唱歌跳舞,祝贺大少爷终于捧得美人归,两人喜结连理。

明明只是堂主的任命仪式而已,却好像被曲解成了喜酒。

伊臣早就已经累得不行,这四十天里他天天作陪,五百张桌子轮番敬酒,光是打着招呼走一遍就得大半天,酒更是喝的胃都快烂了。他十分佩服卫老大的先见之明,不打算让他和卫霆飞结婚的时候再摆酒席。帮会里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继任堂主的时候招待他们喝一次,结婚的时候再喝一次,他非得出人命不可。

半夜里,兄弟们终于慢慢散去,留下五百桌的狼藉。卫霆飞在帮会里还有事情,和卫老大一起离开旧城区,回市区去了,伊臣独自留下来,在天权堂休息。

天权堂虽然名义上是一处堂口,实际却囊括了旧城区的一大部分土地。天玄会将土地盘下之后重新整合修建,将它改造成了集合帮会各种产业大型区域,进行公开或者隐秘的经营。

像是工厂和堂口会馆之类的重要设施,早就已经运作起来了。但还有更多的区域正在建造中,全部完成之后,天权堂将会成为超越天枢堂和天璇堂的,帮会中规模最大的堂口。

而现在,在建造期间,伊臣就暂住在天权堂的堂口会馆里。

天权会馆是一座类似青龙馆的大型建筑,由之前的魅夜改建而成。它虽然不如青龙馆那么气势恢宏,但经过卫家人的巧妙设计,外观也是相当的古朴华美,闹中取静。

会馆的前半部分被分割成宽敞的议事厅,后半部分是酒店公寓管理式的小洋房,平时只有伊臣一个人在住。这一次,那四十天的酒席都是在议事厅举办的,每天晚上散席之后,喝高了没法回家的兄弟们,也会在客房暂住。

随着酒席结束,众人都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偌大的会馆里只留下一批工作人员在打扫,其余就只剩下了伊臣一个人。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在按摩浴缸里泡了一个热水澡,消除连日来的疲劳。

把自己从头到尾洗干净之后,他套了一件休闲t恤,窝在沙发里喝着乌龙茶醒酒。这四十天来,他每天从一大早到半夜都是西装革履,全身被正装勒的酸疼不堪,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懂。

希望三十年后,他也能成为像卫老大那样呼风唤雨的大佬。那样的话,他也不用再整天一本正经的抛头露面,衣服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丝麻绸缎随便来,手里再把玩上一个紫砂壶,人生就圆满了……

手机响起,伊臣从昏昏沉沉的臆想中惊醒过来。

他以为是卫霆飞又来找他了,自从港口事件之后,这家伙就变得越来越缠人,简直一分钟都不想跟他分开。然而,他翻开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不认识的手机号码。

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到楼下来。

伊臣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手里的乌龙茶,拿着手机出去了。

虽然不知道发信人是谁,但放着不管也不可能。

来到楼下,周围空无一人。洋房和前方的议事厅之间隔着一座小花园,夜风吹过,花园里摇曳的枝叶投下斑驳树影,显得有些森森的。伊臣皱了皱眉,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的在洋房周围绕了一圈,看看到底是谁大半夜的装神弄鬼吓唬人。

洋房后方是一处在建的停车场,伊臣绕过建筑物,立刻就停住了脚步。

那里,站着一个人。

冰冷的月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像是一尊冰雪铸就的雕塑。伊臣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下意识的念头是后悔,虽然也曾怀疑过那个人绝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彻底消失,但是,他并不太希望他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宁溪。

是宁溪来找他了。

如果可能的话,伊臣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对他来说,宁溪的心就像是一道深渊,他直到最后都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这种感觉令他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男人。

但是,既然已经见面了,他自然就不可能再逃走。

伊臣思索了一下,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几步:“宁先生,别来无恙。”宁溪早已不是天枢堂的堂主,伊臣对他的称呼自然也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宁溪也笑笑:“你也是,伊臣。”

自从sia一别之后,伊臣就再也没有见过宁溪。他只知道宁溪被革职,然后交出财产,放弃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一切,孤身一人离开了天玄会。关于他是怎么和卫老大谈判的,又是怎样巧舌如簧的为自己保住了一条命,离开的时候处境如何,伊臣一概不知。

但是,从现在看来,宁溪似乎并没有遭受很大的打击。他还是和伊臣记忆中的一样沉稳,悠闲,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甚至连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乱,完全没有被逐出帮会的那种落魄。

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车,看起来,他很快就要走了。

伊臣看着那辆车,问:“以后,我们没可能会再见面了吧?”

宁溪笑笑:“应该是的,我答应卫老大离开国内,并且远离所有天玄会的地盘。而天玄会在北美有分堂口,所以,美国基本也是不能呆了。”

“那你要去哪里。”

“可能是英国吧,但……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半路上就被玉衡堂的杀手干掉了。所以,想到前途未卜,临走之前我还是想来看看你。”

“可惜,我并不怎么想看到你。”伊臣冷声说。

“你说话的语调不太对劲……你怕我?”宁溪笑笑,“这怎么行呢?连我都对付不了,今后万一遇到叶枭可怎么办?”

伊臣怔了怔,压低声音问:“你……是准备去投靠他,是不是?”

宁溪耸肩:“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如果这件事是在一家公司里发生的,那我只不过是和老板理念不合,辞职带着经验去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而已。当然,我也是懂规矩的人,绝对不会使用我手里掌握的天玄会情报,反过来再去对付卫老大的,我有我的尊严。”

伊臣咬牙:“我真不明白,你在天玄会里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东西,究竟还有哪里不满足?你明明知道自己对于天玄会有多重要,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自己的价值,反而屡次三番的在帮会里兴风作浪?你到底对帮会有哪一点不满意?”

“我对天玄会,没有不满,”宁溪摇摇头,“相反,我很满意。”

“那你为什么……!”

“伊臣,我想卫家人一定告诉了你不少以前的事情吧?但是,你似乎还没有明白那些事情带给你的启示,”宁溪笑笑,“你……是不是至今还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可以被笼络的?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给予足够的物质条件,采取适当的方法,可以把邪恶变为正义,把黑色变为白色,把倔强变为忠诚,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也可以让随便哪个领域的尖端人才为你卖命——你,是不是这样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伊臣反问,“人生在世,必定会拥有想要追求的东西。那种东西,也可以称作心愿或者理想,一个人不就是为了实现这些东西,而获得了生存下去的力量吗?”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你自己又如何呢?”宁溪问,“你有没有什么心愿,那种心愿够不够让你愿意离开卫霆飞?”

“如果哪一天我发现了比他更优秀的人,或许会离开他的,”伊臣冷声说,“但,我想不会有那种人存在的。”

“原来如此,”宁溪有些意外,“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更加寡情的人。”

“谢谢夸奖,不过这跟你无关吧?”伊臣冷冷地看着他,“比起我的想法,你的想法才更耐人寻味。既然你已经离开了天玄会,说些实话也没有关系了吧?我很想知道,你几次三番的作梗,将帮会搅得**犬不宁,到底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很想回答你,但是我做不到。”宁溪笑着耸了耸肩。

“为什么?”

“因为……我并没有想得到任何好处。”

伊臣皱了皱眉。

“伊臣,我曾经也十分赞同你的意见,”宁溪笑笑,“我嘛,也曾以为人心是可以被现实物质所满足的,并且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凡夫俗子。我很喜欢金钱和权力,而这些东西,天玄会全都给了我。”

“想必你十分清楚,卫家是一个很重情义的家族,对待帮会里的兄弟十分慷慨,更何况是我这种优秀的人才。在天玄会的这么多年,我为卫老大赚到了不计其数的钱,也从中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我生活富裕,拥有自己的产业,无数的情人,还有众多忠心耿耿的下属。我在hei白两道都非常受人敬重,在商界得到过许多荣誉,在天玄会中的地位也不可动摇。当然,如果嫌自己拥有的不够多,我也可以离开天玄会自立门户,洗白身世,在商圈爬到更加顶尖的位置去,度过富足而辉煌的一生。但是——这又如何呢?”

第111章

“伊臣,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宁溪看着他,问,“曾经深爱着的东西,再也无法在你心中掀起波澜;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无法让你满足;面对低头哈腰的下属,你感受不到发号施令的爽快,只觉得无聊透顶;而任何美丽的女人或者男人,也无法再让你觉得兴奋……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伊臣皱了皱眉:“抱歉,我目前还没法想象那样的情况。”

宁溪笑笑:“也许等你到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会明白的。那时候,我在堂主的位置上,物质已经不能再满足我的心。我想追求更加刺激的东西,追求那些无形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灵上的满足。”

“那个时候,也正是天璇堂的沈夜离在拼命往上爬的时候。我在帮会里混了几十年,见识过无数各种各样的人,在这其中,野心和才华兼备,拥有过人前途的年轻人,却并不是很多,沈夜离算是一个。”

“只是,人无完人,沈夜离虽然够聪明又有手段,但也有他的缺点。他的野心太大了,不够听话,任他发展下去的话,将来一定会让卫老大很头疼。”

“自从早年的帮会大清洗之后,天玄会已经平安度过了很久,偌大的帮会里一直没有出现足够拥有威胁的手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帮会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诚心,也不是那种重感情讲情义的人。遇到沈夜离,让我觉得挺有趣的,所以我就顺手帮了他一把。”

“这就是你们所知道的,我和他狼狈为奸的由来。”

伊臣的脸色不太好看:“你就这样……跟他合作了?只是觉得有趣?就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

宁溪笑笑:“那时候,天玄会最大的两个堂口,天枢堂和天璇堂,都是各自为政。我对天璇堂内部的情况也挺好奇的,所以……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也不是故意要为自己开脱,不过,你所知道的那些我们吃里扒外的事情,大多都是沈夜离在做主。当然,我也没有阻止他,有时候也会给他出一些主意。那时候你还没有进帮会,但卫老大早就已经清楚了我们的情况,他也十分为难,他知道我给沈夜离指点了不少东西,很想干掉我,但是念着我对天玄会做出的贡献,又舍不得动我。”

宁溪说着,眼中露出了冰冷的笑意:“伊臣,你能够明白这种两难的感觉吗?因为我比别人更优秀,创造的价值比别人更多,所以能够享受比别人更高的特权,卫老大对我的底限也放得更宽。”

“因为我在正面世界拥有才能,所以可以在反面世界肆无忌惮的搞破坏。天玄会虽然有着森严的规矩,但是那些规矩在我身上全都不适用。这种随心所欲的人生,你能明白吗?”

空旷的停车场里,传来隐约的回声。

伊臣默默的看着宁溪,半晌,轻声说:“你……真无聊。”

宁溪笑笑,推了推眼镜:“与其说是无聊,你不如认为我是在戏弄卫家人。那对父子,卫啸天和卫霆飞,不管是儿子也好,老子也好,很早就怀疑我手脚不干净了。但是,他们看在这些年情义的份上,不舍得失去我,所以几次三番心软的放水,不去认真寻找能把我置于死地的证据。”

伊臣冷声说:“那只是他们念在多年的情分,想要给你挽回的机会!但是,你却没有抓住那些机会。你的随心所欲不是永远的,你会老,天玄会里也会出现比你更优秀的金融专家。你不可能永远逍遥下去,如今的孓然一身,就是你的下场。”

“我从没想过要逍遥一辈子,”宁溪冷哼一声,“我和卫家已经维持着这种僵持的局面很多年了,卫家对我进行最大限度的放纵,而我也谨慎的控制着天玄会的损失,不会让它陷入灭顶之灾。我们之间,谁都不太想先捅破这层纸,不希望给帮会引起太大的风波。是你——伊臣,是你打破了僵持的局面,这么说来的话,卫家人还得感谢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伊臣皱眉。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就不会引发沈夜离对你的嫉妒。那样的话,他也不会犯糊涂,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整天只想着怎么干掉你。对于他这种狭隘的嫉妒心,我很不满意,也曾经规劝过他。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继续干下去,天玄会迟早都会完蛋,你的下场也不会太好,但是,他听不进去。”

“他只要你马上从他眼前消失,把你从卫霆飞身边赶走。他的想法,令我相当的不满意,我的本意是要寻找一个聪明的合作对象,把天玄会搞得天翻地覆,让我开心的玩一阵子。但是,我并不需要这种感情用事的,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愚蠢男人,这很幼稚。”

“既然我厌烦了这一点,跟沈夜离的结盟自然也出现了裂痕,卫家人就是找准了这个间隙拉拢了我。所以,他们能够顺利的拔除帮会里最大的眼中钉,全都是靠了你。”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挺在意的,”宁溪说着,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伊臣……现在,你腿上的伤口还会痛吗?……”

伊臣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宁溪笑笑:“过去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是我的失误,你可别以为只有沈夜离才会去调查你的情况。你的经历很有趣,在低劣的环境里长大,小时候又被绑架过,受了不少苦,但还是成长为了今天的样子,应该说,不愧是叶枭的儿子吧。”

“不,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你的身上确实流淌着他的血。可能你自己还没有发现,将来有一天,你的内心说不定会变得比卫霆飞还要冷酷,成为这个地下世界的新霸主。或许,你也终将会走上我和叶枭的老路,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无法满足内心,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寻找新鲜,快乐和刺激。”

“那并不是一件好事,人生在世,还是有一点神寄托会比较好,希望你对卫霆飞和卫家人的感情,能够成为你的寄托。感情二字,说来简单,能够拥有却不容易,卫家人在这方面一直都做的非常好,这也是天玄会多年来能够在地下世界屹立不倒的原因。”

“一个人的价值不应该完全用他的能力去衡量;一件事的价值也不应该完全用利益去决定。我一直都没能做到这一点,希望,今后你可以做到吧。”

宁溪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伊臣的表情微微一动。

他与宁溪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来往,想不到宁溪却在这最后一刻,对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这时,宁溪又说:“伊臣,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绑架你的人,你的仇恨应该没这么轻易会消除的吧?想知道是谁吗?”

伊臣一惊:“谁?”

“就是天璇堂的前任堂主,蒋南天。我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他能力不算强,但野心很大,也擅长坑蒙拐骗。当年,他应该是从哪里得到了天权帐的消息,想要抢过来好好利用,在帮会里大干一场。当然,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的,天璇堂就没出过一个像样的主子……”

宁溪摇了摇头,似乎对蒋南天那种卑劣的做法很不满意,而后又说:“这件事,是不久之前卫家人清洗帮会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确切的真实,他们还在调查,而且生怕你冲动,他们今后也未必会跟你说真话。”

“我知道他们母**护犊的毛病,不舍得你再受一点伤害,所以我就多管闲事,来告诉你一声,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不过,蒋南天如今是个植物人,已经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具体要怎么做,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伊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宁溪一挥手:“那,后会有期,我这就去投靠你那个无情无义的生父了,祝我成功。”

伊臣没说话,他看着宁溪转身离开,朝车子走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

宁溪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伊臣看着他,犹豫着开口:“你……跟卫家人提出了什么交换条件,他们才肯留你一条命的?你把天玄会搅得天翻地覆,我不相信这么重的罪,可以用你曾经立下的功劳去抵消。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宁溪笑笑:“他们没有告诉你吗?……也是,那种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干脆避而不谈比较好。”

“那就是果然有交易?”

“也算不上交易吧,我为他们解决了一点小麻烦。那个麻烦,现在就在我的车里,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过来吧。”

第112章

伊臣半信半疑的走过去,车窗打开着,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见车里躺着一个人。那个身影小小的,躺在后座上一动也不动,似乎睡得很熟。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卫思卿?”

宁溪所说的麻烦,这个躺在车里熟睡的小孩子,正是卫家的三少爷,在帮会里没有任何实权,也不被卫家人所喜欢的卫思卿。

伊臣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镇定了一下,回头问宁溪:“这就是你为卫家人解决的麻烦?思卿怎么了?”

宁溪笑笑,不答反问:“伊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世上可能还有兄弟姐妹?”

伊臣怔了怔,又看了卫思卿一眼,转过了头:“你是说……不,这不可能……”他感到自己的喉头有些发紧,那一天和卫老大谈话的时候,他那欲言又止的奇怪神态又浮现在了眼前。

后来,卫老大再没提起那件事,也许是他不想说。伊臣自己也不是没有私下猜测过,既然卫老大提到了兄弟姐妹的事情,那就一定是存在的,不会是他随口失言。

但是,会是谁呢?既然卫老大不愿意详谈,那对方的身份应该十分特殊,肯定不会是普通人或者帮会里的小喽啰。伊臣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当怀疑到卫思卿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避开了。

他不想仔细去揣测卫思卿的嫌疑,不愿意去细想。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和卫家依然是老大和下属的关系,他不能去随便怀疑卫家的任何一个人。

然而,在伊臣的心底深处,已经有了一种异样的直觉。如今,宁溪的话让他知道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他其实是很善于揣测一般人的心思的,只是因为对方是卫家,所以他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而已。

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回避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轻声问。

“卫家人不可能告诉你这种事的吧,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宁溪笑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故事,只是叶枭当年在帮会里混的时候,比较风流,身边公开或者隐秘的情人有一大堆。你也知道,卫晓梦是卫老大的胞妹,也是卫家的大小姐,拥有非常优先的继承权。”

“她的身份很特殊,如果跟叶枭扯上什么关系的话,卫家人肯定会反对。说实话,如果是我,我也会反对的,毕竟叶枭那个人格比较古怪,也很情绪化,那种男人本就不能依靠,女人跟着他是不会幸福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世上,人心是最难以捉的东西。”

“说来也是凑巧,卫晓梦在终身大事上,并不算太逆反,当年叶枭离开天玄会以后,两个人就断了关系,一直都没有来往。后来,卫晓梦出国前往欧洲求学,并且在那里混出了名堂,就被叶枭给发现了。”

“在异国他乡,发生什么事情卫家人完全管不到,他们就复合了一阵子。但毕竟卫晓梦也是一个hei道出身的大小姐,她有她的想法和脾气,不会傻乎乎的对男人言听计从。我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最后卫晓梦抛弃了叶枭,一个人回来了。”

“卫晓梦的本意是想独自抚养孩子,但想不到自己会难产去世。思卿一生下来就没有人照顾,也就只能被收入卫家,做了一个没有实权的三少爷。这个孩子,对卫家人而言是非常尴尬的存在,坊间虽然流传说思卿生父不明,但其实卫家人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能说。”

“他们没有办法说,当年叶枭离开天玄会的时候,跟帮里的兄弟闹得很僵,无数人想要他的项上人头。所以不管你还是思卿,你们的身世一直都是严格保密的,怕的就是有人会迁怒你们,给你们遭来杀身之祸。”

“但思卿的情况又跟你不同,他的生母是卫家的大小姐,拥有卫家的继承权。也就是说,万一掌权的卫老大遇到不测,除了卫家的那一大堆人,以及卫思卿和卫晓梦以外,连叶枭也可以分一杯羹的。”

“卫家人深知叶枭有多难对付,对于思卿那个孩子,他们留也不是,扔也不是,就这么提心吊胆的抚养了他十几年。我对于那孩子的身世有些好奇,所以花了一些功夫去调查,结果……就知道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伊臣沉默不语,宁溪所说的话,与他的推测大致相当。因为卫思卿的特殊身份,卫家人对他的奇怪态度,以及卫老大的欲言又止,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也就是卫家人对卫思卿若即若离的真正原因。他们对叶枭有着诸多不满,没有办法发自内心的去喜欢这个孩子,但是,又不敢随意的抛弃他。而正因为他们的为难,反而给了宁溪机会,让他钻到了空子,将卫思卿揽到了自己身边。

“你,很早就料到了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了吧?”伊臣问,“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花了这么多年,将思卿变成你用来跟卫家人谈判的筹码?”

宁溪笑笑:“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随时随地都保持清醒和冷静。我一直都在为自己准备退路,即使在我身居高位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这一点。所以,思卿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他真的这么有用吗?”

“有,叶枭想要他,因为他的事业需要有人来继承。”

“他还有事业?”

“当然有,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当年的堂主更加辉煌的事业吧。”

“是什么?”

“通俗一点来说,可以称作情报贩子,他喜欢这种掌握着别人软肋的感觉。我想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当年才会辛辛苦苦的去制作天权帐。”

“我不喜欢这些偷**狗的事,”伊臣冷声说,“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因为这很刺激。”

宁溪笑笑:“你明白就好,你的格并不像他,所以他在需要孩子的时候,也并没有选择你——另一个原因是,你的年纪太大了。你已经有了自己成熟的价值观,也有自己的事业,并且不可能轻易再去听别人的话。但思卿还小,所以,你被抛弃了。”

伊臣没有说话。

宁溪冲他笑笑,转身打开车门:“那,这一次真的是后会有期了,聊得太多,我快赶不上航班了。”

伊臣点了点头。

而后,他低声开口:“……好好照顾思卿,他很可怜。”

宁溪一挥手:“懂你的意思,我尽量。”

砰。

车门关上,车子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离开了停车场。

伊臣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宁溪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耳边——所以,你被抛弃了。

他握紧了拳,眼睛有些酸涩。

这时,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伊臣出来看了看,是卫霆飞。他才刚一接起,卫霆飞有些焦躁的声音便传入他的耳中:“伊臣,你在哪儿?我刚才打你房间的电话没有人接,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伊臣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到卫霆飞急吼吼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因为太累了,反而睡不着,来外面的花园里散散心。”

“我过来陪你?这里的事情快要忙完了。”

“不用,都这么晚了,你不用辛苦。”

“没关系了,明天早上没什么事,可以在你这里多呆一会儿。那就这样了,我回来。”说罢,卫霆飞也不管伊臣是不是同意,就挂断了电话。

伊臣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皱了皱眉,不免苦笑起来。

他收起电话,慢慢走回去,夜已经深了,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夜风静静地吹着。

伊臣一边走,一边看着地上自己长长的影子,心中有些难言的酸涩和温暖。

他失去了母亲,又被父亲抛弃了,他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但幸运的是,他还有卫霆飞。

他并不是孤独的。

***

七年后。

PM 13:00

办公室里吹着舒适的冷气,伊臣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他仔细地在合约书上按下印章,然后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此,契约宣告成立。

“合作愉快,叶先生。”对面沙发上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微笑着伸出手。

“合作愉快,何律师。”伊臣笑笑,将合约书放进了公文包里。

眼前的男子是近年崭露头角的新兴帮会——隆义堂的专属律师。隆义堂因为有些事情做得不干净而被警方盯上,无奈只能寻求天玄会的保护。

保护的代价是隆义堂将三分之一的地盘割让给天玄会,天玄会则保证他们被抓进监狱的老大毫发无伤。其实经过这一战,隆义堂元气大伤,在hei道上再难立足,归顺于天玄会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老大最近可好?”结束了谈判,何律师恭敬地问。

他口中的老大就是卫霆飞,经过七年的打拼,他如今已然是本地hei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平常人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我老板刚从马来西亚回国,这几天在度假。”伊臣笑笑。

“原来如此,老大辛苦。我们隆义堂今后就仰仗老大了,改天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何律师的好意,老板心领了。不过五百万美元以下的生意他是不会亲自出面的,不用麻烦诸位。”

何律师一愣。

他看着眼前这位老大的代理人,他虽然笑得温文尔雅,语气里却流露出一种隐喻的意思——隆义堂的这点地盘,天玄会还看不上眼。卫霆飞愿意保释他们的老大,只不过是顺手给人方便而已。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在别人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的天玄会风头无量,不用说是本地帮会,放眼国内任何一个帮会都无法与它比肩。

这时,他无意中注意到了伊臣无名指上的婚戒,于是连忙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

“叶先生已经结婚了?”他问。

“何律师真细心。”伊臣笑笑。

“那真是恭喜了,有孩子了吗?”

“有,我接下来正准备去孩子们的学校,如果何律师不介意,我就先……?”

听得懂伊臣话里的意思,何律师连忙站起来:“那、那我就不多留您了,改日再与叶先生进一步商谈。”

“好的,那我就失陪了,”伊臣说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笑笑,“何律师,我和老板都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何律师连忙点头:“是、是,事成之后一定还会重重酬谢老大。”

伊臣又笑了笑。

隆义堂已经很难单独在hei道上立足,他们自己也很清楚。

看来,它很快就是天玄会的囊中之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晚了_(:з」∠)_

明天或者后天结局!

第113章

十分钟以后,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伊臣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七年了。

距离他和卫霆飞在美国登记结婚,已经过了七年。在这七年里,他帮着卫霆飞大肆扩张天玄会的版图,如今,天玄会已经是国内最大的帮会,拥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堂口;另有天相,天宿两个堂口位于美国,海内外的总成员数将近五万人——顺带一提,伊臣的下一个目标是八万。

在工作上,他与卫霆飞分工明确,卫霆飞致力于开拓海外“市场”,伊臣则负责国内事务并且掌握着天玄会所有的流动资金。当年宁溪离开以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再加上伊臣不太放心把管钱的事情继续交给外人去做,于是就接收了宁溪的工作。

在之后的几年里,各个堂口几番易主。伊臣最终将天权堂交给优秀的后辈去管理,自己则继任了天枢堂的堂主。虽然名义上是如此,但他在帮会里的地位高高在上,远超过了一个普通的堂主,与当年的宁溪不可同日而语。

天玄会里,尽管卫霆飞是老大,但伊臣实际上掌握的权力比他更大。他手里有钱,又是直接管事的,帮会的兄弟们都听他的话,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把卫霆飞从老大的位置上赶下来,自立为王。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的。

经过漫长的七年,两人的感情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愈发深厚。能够帮助卫霆飞,让他成为黑色世界的帝王,伊臣感到很满足。

“叶先生,您现在就去学校看孩子吗?”驾驶席上的阿伦问。

“……不,”伊臣从沉思中回神,摇了摇头,“先去商场给孩子们买礼物吧。”

对于现在的生活,他感到幸福而充实。因为除了事业之外,他和卫霆飞还养育了很多孩子。

***

PM 15:30

车子停在郊外的一栋花园别墅门前。

透过黑铁雕花的正门,可以看见院子里一片鸟语花香。几栋白色的小洋房在小树林间若隐若现,依稀能听见里面轻柔的音乐和欢快的笑声。

“叶哥哥!叶哥哥!”伊臣才刚下车,就有两三个白嫩的小面团跑过来,抱住他的腿撒娇。

“这几天乖吗?听不听老师的话?”伊臣一边笑着他们的脑袋,一边示意阿伦把后备箱里的几箱巧克力搬出来。

“听话!听话!”小面团们继续抱腿,“要吃巧克力!”

“好啊,不过还是按照老规矩,以你们成绩单的排名来分巧克力。”伊臣笑得很温柔,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小面团们委屈地望着他,不敢继续撒娇了。

叶哥哥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却很严厉。在他面前,耍赖撒泼或者装可爱都是没有用的。

呜……

走进别墅里,伊臣看见几个小女孩正在学跳舞。而从其中一栋建筑物的窗子里,传出男孩子们朗诵诗歌的声音。

这里既是孩子们的学校,也是他们的家。这些孩子是帮会里的遗孤,父母大多是在帮会火并里丢了命,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把孩子抛弃了。

就像伊臣当年一样。

起初,遗孤都由帮会的弟兄们抚养长大,也有被色/情俱乐部的应召女郎领养的。但他们毕竟无法为孩子们提供健康的成长环境,于是伊臣和卫霆飞商量了一下,就在天玄会里开辟了“抚养遗孤”这项纯福利的业务。

这些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不会接触任何与hei道有关的东西,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成年之后可以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伊臣对待他们就像对待亲生的孩子那样,但是他并不常允许卫霆飞来这里。

卫霆飞虽然长相凶恶,却对小面团似的孩子没有任何抵抗力,完全不分青红皂白,一概疼爱。

伊臣才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是奖惩分明的格,乖孩子才有糖吃。如果家长都像卫霆飞那样溺爱,孩子们都会被宠坏的。

“伊臣去哪里啦?去教室了吗?”远处传来卫夫人软绵绵的嗓音。

伊臣连忙躲在树后,让阿伦去应付这个可怕的“老娘”。卫夫人在学校里教授舞蹈和料理课程,伊臣真的不想每次来学校的时候,都被迫带着几十斤的点心回家。

“叶先生向您问好,他事务繁忙,今天无法亲自前来拜访您了。”阿伦从容不迫的说谎,他给卫家开了几十年车,应付夫人可比伊臣有一套。

“是嘛?因为上次我送给他的五十斤曲奇饼还没吃完?”卫夫人着下巴。

树后的伊臣吓出一身冷汗。

“这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再美味的食物,吃多了也会有心理影的。”阿伦恭敬地说。

卫夫人悲痛欲绝的捂脸扭头。

但是很快,她又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霆飞的伤怎么样了?”

阿伦也轻声回答:“并无大碍,放出去的消息是老大正在度假,没有人怀疑。”

“那辛苦伊臣了,如果那个臭小子不乖,就狠狠的揍他!”

“是,我会转告叶先生的。”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伊臣的错觉,卫夫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似乎朝他藏身的这棵树眨了眨眼睛。

他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卫霆飞受伤的事,是天玄会的最高机密。半个月前他前往马来西亚与那边的帮会洽谈合作事宜,不巧遭到了对家的暗算。

以卫霆飞的身手本来完全可以逃过一劫,他却因为保护一个跟班小弟而没能及时躲进防弹车,肋部和腹部各中了一枪。

那天晚上,看到卫霆飞浑身是血的被人从直升机里抬下来的时候,伊臣吓得魂飞魄散。

这件事暴露出了保镖工作方面的缺失,不久之前乔笙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暂时离开了天玄会。被他留下来的玉衡堂群龙无首,虽然堂口里身手不凡的兄弟有很多,但是在保镖工作的统筹布置方面,他们都不如乔笙有经验。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乔笙,卫霆飞暂且自己亲手安排每次行动的保镖人选。但是,很早以前就说过,他是一个对待手下亲如兄弟的老大,于是,遭到袭击的时候,老大反过来保护手下的局面就会经常出现……

卫霆飞受伤这件事让伊臣气疯了,他一直都很不满意卫霆飞的母**护犊格。把卫霆飞大骂一顿之后,他坚决不准这家伙再自己折腾保镖的事情,并且安排帮会成员分批参加搏战的魔鬼训练。既然保镖头子不在,干脆就不要做安保了,每个人都好好锻炼一下拳脚功夫,尽量不让对家钻到空子就行。

至此,天玄会内部就几乎没有卫霆飞什么事儿了,伊臣交给他的任务只剩下了两个:继续扩张势力范围、以及干掉各种对手。

在对抗外敌的方面,卫霆飞的确很有一套,在伊臣眼里,他也就只能干这些事了。

***

PM 17:00

从学校离开之后,伊臣今天的外务也宣告结束。不过他还不能休息,因为家里还有麻烦的“内务”在等着他。

“叶少爷,叶少爷!——”才刚踏进卫家大宅,女佣人就急匆匆的迎上来,“您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伊臣一边问,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交给管家。

“老大他又……又不肯吃饭……”女佣人一脸纠结又愁苦的表情。

“是嘛,果然。”伊臣眼神一冷,立刻大步往卫霆飞的房间走去。

一脚勾开和室的拉门,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气得差点昏厥过去——

某身材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外人口中闻风丧胆的hei道老大、伤得浑身是血也绝不会吭一声的硬汉、干掉对手的同时还能保护自己人的可靠大哥……

这样的卫霆飞,正一脸死相的把脑袋搁在圆桌上,双手垂在身边,很颓废的喃喃自语:“好饿……”

桌子上,摆着口味清淡的黑鱼汤和煮青菜,这还是伊臣早晨出门之前准备的。幸亏家里有冷气,不然这么热的天,饭菜早就馊掉了。

“你,别老是跟佣人撒娇!”随手关上门,伊臣又好气又好笑。

“伊臣,你总算回来啦,”卫霆飞抬起头,一脸菜色,“就让我吃一块炸猪排不行吗?再沾点酱油……”

“说了你痊愈之前不许吃那种东西,听不懂人话吗?”伊臣走上去一脚踹倒卫霆飞,又在他的口恶狠狠地碾了几下。

油腻的食物不易于伤者消化,酱油吃多了据说会在拆线以后留下痕迹,他可不会让卫霆飞随随便便糟蹋自己的身体。

“你真会折磨人,”卫霆飞捏住他穿着白袜的脚,揉了揉,“我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个被夫人禁食而饿死的老大。”

“别这么幼稚!谁是你夫人!”伊臣一阵恼羞。

“你不是吗?孩子都生了这么多,”卫霆飞大笑起来,起身一把抱住伊臣,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作势就要亲,“这样吧,没有猪排吃,就让我吃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结局……

临近结局为什么突然腻歪起来了呢,恩爱夫夫什么的甜死人啦_(:з」∠)_

第114章

“大白天的你像样点,”伊臣用手掌挡住他凑上来的嘴,白了他一眼,“都一把年纪了,稳重一点行不行。”

卫霆飞不肯作罢,硬是腆着脸搂紧他:“我又不是八十岁,力还很旺盛的。不让我亲你,难道还去亲别人嘛。”

伊臣也懒得跟他争论,端起黑鱼汤,用调羹在碗沿“铛铛”的敲了两下,正色道:“那,喝了才能亲。”

卫霆飞无耻道:“喝一口,亲一口。”

“喝三口才能亲一口!”

“那喝完之后,你要跟我做三次。”

“伤好之前禁欲,你又忘了吗?!”伊臣说到这里,突然注意到卫霆飞的头发上湿漉漉的,立刻眼神一冷,“你洗过澡了?”

卫霆飞一惊,立刻心虚的扭过头,不敢吭声。

伊臣顿时火冒三丈,使劲从他怀里挣脱开:“卫霆飞!你的脑容量到底是有多小!同样的话到底要我说几次才能记住?洗完澡之后要把头发擦干,不然寒气会侵入身体……唉,你的伤口怎么又露出来了!绷带也散了……会感染啊知道吗!还有,今天有没有又瞒着我偷偷抠脚?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卫霆飞缩起肩膀,冲他翻着白眼,“伊臣,你真是比我妈还啰嗦。”

“都是因为你快四十岁了,还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伊臣一边骂,一边把卫霆飞身上散开的绷带缠好,用腰带绑紧他的浴衣。然后,他从抽屉里取了一条干毛巾,盖在卫霆飞头上使劲揉搓帮他擦干,最后又用消毒巾擦拭他的双手。

“我这么幼稚,还不都是因为被你宠坏了吗?”卫霆飞坦然的被服侍着,眼底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伊臣默默地瞪了他一眼。

卫霆飞又笑笑,低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我爱你。”

伊臣耳尖微红,扭过头去赌气:“少来了。”

卫霆飞厚着脸皮笑:“那换一句,我饿了。”

伊臣愣了一秒钟,立刻再次一脚把卫霆飞踹翻在地:“笨蛋!一天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

这当然是顺应环境而存心说的赌气话,伊臣知道卫霆飞才没这么蠢。他又不是铁打的,肯定趁佣人不注意的时候,早就偷溜进厨房大快朵颐过了。

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宽宏大量的喂卫霆飞吃了食。

厚厚的猪排,用清水煮熟之后撒盐,百分之百的清淡健康……只是,口味比起油炸自然差了不少,卫霆飞一边吃一边哭着说好难吃,但是在伊臣的监督下,还是只能乖乖地全都吃光了。

作为交易,伊臣被迫坐在卫霆飞的腿上,喂他喝了鱼汤。

喂食的过程里依旧被占了不少便宜,所幸整栋房子的人都知道,老大和“夫人”独处的时候半径一百米之内不能有人。否则,卫霆飞那些拿麻当有趣的行径,早就变成天玄会的笑柄,被下面的兄弟们津津乐道了。

吃完饭以后,两人又腻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但很快就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伊臣白天沟通的隆义堂,具体的吞并事宜还需要跟天玄会的律师研究细节;而卫霆飞在马来西亚因为受伤临时回国,那边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需要处理,只能在家里通过电话和网络完成。

在帮会里,两人各司其职,马来西亚的事情发生之间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打理一个庞大的帮会并不容易,他们也只有在受伤或者重病的时候,才能停下来稍作歇息,勉强团聚一会儿。

伊臣打了几个电话,再去吃饭洗澡,然后确定下周的工作表,把全部事情忙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回到和室,看见里面灯光微弱,便放轻了脚步轻轻拉开门。

卫霆飞已经睡了,因为伊臣规定他养伤期间必须保持健康作息,晚上九点就得睡觉,所以他不敢反抗。但是,睡下的时候伊臣还没有回来,他便留了一盏床头灯,让它亮着,这样的话,伊臣就不会黑撞到什么东西了。

昏暗的房间里,伊臣小心翼翼地在卫霆飞身边睡下,看了看他,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后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卫霆飞睡熟了,没有被吵醒,只是翻了一个身,嘴里咕哝了几句就又睡了过去。

灯光熄灭,房间里传来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

深夜,伊臣朦胧的从睡梦中醒来,觉得有点口渴,一转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卫霆飞不在。

他想了想,披上外衣去厨房泡了一壶柠檬茶,端到书房那边。

暖橘色的灯光从书房的门缝里透出来,他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看见卫霆飞正坐在办公桌后,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耳中扣着一枚蓝牙耳麦。

他的表情冷酷而凝重,眉头微微蹙起,不怒而威。

这个时候的卫霆飞,完全没有了与伊臣打情骂俏的时候那副嬉笑的样子,身上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冷冽戾气——hei道中令人闻风丧胆,对待敌人心狠手辣的帝王,这才是平常人眼里的,卫霆飞真正的模样。

他低声说着伊臣听不懂的语言,可能正在与欧洲那边进行视频会议,那里此时正是白天。天玄会的触手尚未触及到那片遥远的土地,而这就是卫霆飞的下一个目标。要征服那个地方,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伊臣,卫霆飞一直很在意叶枭的事情,想知道他在异国他乡,究竟已经混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伊臣也没有阻止卫霆飞这么做,他们不需要去逃避那件事。他站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柠檬茶摆在门边的架子上,关上了房门。

***

AM 5:00

一夜无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

伊臣迷糊的睁开眼睛,发现卫霆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这家伙趴在他身边睡得正熟,一只胳膊还搭在他的腰上。当然,他的睡衣带子和伤口的绷带又散开了。

看着他沉醉的睡脸,伊臣无奈地再一次为他绑好伤口,然后犹豫着是不是该偷偷起床。日理万机的叶先生也有着无法解决的难题,那就是——如何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

繁忙的时候,伊臣这种工作狂当然是废寝忘食的,直到有一次,卫霆飞发现他经常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让伊臣大吃一惊的是,那次卫霆飞居然大发雷霆,而且是真正的生气——他没对伊臣做什么“糟糕”的事情,而是……把他按在膝盖上打了一顿屁股。

伊臣震惊的不能言语,他、他、他这么骄傲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被人打屁股?!

事后,卫霆飞咆哮着警告他每天必须睡足八小时。

伊臣真的被吓坏了,卫霆飞的老大脾气彻底爆发的时候,那种气场是很惊人的。伊臣也是凡夫俗子,总会害怕,完全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但是对他而言,与其逼他睡饱,还不如让他加班,高效率运转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记该怎么让自己放松了。

因此,在其他人忙着努力工作的时候,伊臣却在艰难地学习偷懒和养生。

每天早上机械的醒来,明明已经睡不着,却因为睡眠时间不足八小时而不能起床的时候,就是他一天里最痛苦的时候。

伊臣在棉被上扭动着,卫霆飞在他身边呼呼大睡。

痛苦的时光大约持续了十分钟,伊臣看卫霆飞半天都没有动静,只当他是睡死了,决定自己偷偷起床。

到时候,跟他捏造一个起床时间就行……

伊臣慢慢抬起上半身,刚这么想着,腰部突然被一条手臂用力环住。

他惊叫一声,向后重重跌进卫霆飞的怀抱里。

温暖的呼吸吹拂在耳边,卫霆飞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尖:“怎么?你以为我真的睡着了?”

伊臣回头恼羞的瞪了他一眼:“混蛋!你居然装!”

“不装也没办法,你这么扭来扭去的,谁能睡得着,”卫霆飞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他的睡衣里,急不可耐的上下其手着,“……而且,真让人焦躁,我快受不了了……”m.hebao.la

“伤好之前禁欲,不然伤口会裂开,又忘了吗!”伊臣用手肘猛击了一下卫霆飞的口。

“嗷呜!”卫霆飞发出一声怪叫,突然一把抱起伊臣,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那么,我不动,你自己动,这样总行了吧?”

“你别得寸进尺!”伊臣怒道,腰部却被固定在卫霆飞的手掌中,一动也不能动。

“来嘛,伊臣,骑在我的腰上自己动,”卫霆飞一脸无耻,“干一次的话你就会累,不用担心睡不了回笼觉了。”

“你!……唔……”伊臣话音未落,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是卫霆飞用力顶了他一下。

安静了数秒钟之后,房间里渐渐传出隐约的喘/息声。

而宅邸里的所有人,也依然保持在距离房间半径一百米的地方,不去打搅大哥和“大嫂”的二人世界。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看起来,叶先生今天也依然会很忙……

“……伊臣?”

“干……干嘛……”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度一次蜜月吧。”

“……滚!”

【END】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

全文40多万字,是我写过最长的文,难以置信!

还是有很多遗憾的,比如写到中途被河蟹改掉了书名,脖子以下的那啥删删删锁锁锁改改改

那种感觉,好像HIGH到一半突然被泼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心里苦

幸好最后还是坚持完结了,没有坑┗| ̄へ ̄|┛

目前定制不能开,还待后续观望,尽量能出一次实体书。书里会有删改锁的你们懂的内容,会有夫夫蜜月番外,可能还会新写一个短篇,让叶爹露露脸

希望*大神给我这个机会!

和谐时期,已经全面撤下,贴的博客地址也撤了,私下也不会传播任何章,留E索什么的也不行

类似求的帖子不再回复,等和谐过后会把恢复原样,还望大家理解=333=

可以先顺手收藏一下我的专栏,有任何新公告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最后,来给新文攒个收藏

※戳新文→《影帝征服游戏》※

娱乐圈,金主攻捧红小嫩草,先捧后吃,1V1,有小包子,轻松愉快狗血甜~

预计下周开坑,求包养,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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