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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洗冤录》 第1章 神 午夜十二点，电影院里正放映着4D版《贞子》，观众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双手紧紧地攥起拳头，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漆黑的夜里，目不能视，只隐约看到一口枯井。镜头在那口枯井上定格了足足几十秒，让观众的精神高度紧张。凄厉的背景音乐蓦地传出，突然，那口枯井中伸出来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穿过屏幕，直逼观众咽喉，座椅下喷出来的冰凉气息，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啊——”有女生尖叫一声，连三维眼镜都没来得及摘下，就一头扎进旁边男朋友的怀里，瑟瑟发抖。 电影院里不乏有像这个女生一样的人，骇然，惊恐，兴奋，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电影院的每一个角落，久久不能平息。 可这样的情绪丝毫没有发生在秦伊人身上，她以手撑着下巴，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赵文希就纳闷了，为什么别人家的女朋友这个时候都应景地钻进了男朋友的怀抱，唯独他身边的这位，连一丝惊呼都没有发出。 哎，喜欢上一个胆子大的女孩也不是什么好事。赵文希长长地叹一口气，看来用恐怖电影来增进彼此感情的方法失败了。 为了追到这个叫秦伊人的女孩子，赵文希制定了100个计划，这已经是第99次失败了。 没关系，还有最后一个计划，如果连这个计划都失败了的话，那么…… 赵文希悄悄靠近秦伊人，想要执行最后一个计划——霸王硬上弓，不管怎样，先亲了再说。 没想到随着他的靠近，他发现秦伊人竟然睡着了。于是，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顿时一泻千里。 算了，他赵文希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占人便宜的嗜好。 不过，他喜欢的女孩长得还真是好看。就算在这弥漫着恐怖气氛的电影院中，她也能牢牢地攫住他的目光。 就在赵文希的手就要抚上秦伊人的脸蛋时，秦伊人一下子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时，赵文希有一丝尴尬。他呐呐地收回手，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时，秦伊人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了他身旁。 赵文希循着秦伊人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也是，这里是电影院，所有人都在看电影，就算是工作人员，这个时候也不会来打扰。 “秦伊人，你在看什么？” “鬼啊。” “哈哈，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赵文希干笑了两声。在看鬼片的时候开这种玩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就站在你旁边，穿着一条白裙子，裙子有点旧，她头发又黑又直，舌头很长，猩红，一直垂到腰际，她走路的时候没有用脚，因为她没有脚……” “哈，别，别说了，秦伊人，你别说了。” 尽管知道秦伊人只是在开玩笑，但她煞有介事的样子还是让赵文希脊背发凉。 “嗯，她飘过来了，她的头发拂过了你的手。” “啊——” 赵文希尖叫一声，又看向自己的身旁，可那里仍旧什么都没有。但赵文希知道，那里的确有东西，因为他的脚腕被紧紧地抓住了！ 赵文希害怕得浑身颤抖。 “鬼叫什么？不就是个电影吗？贞子抓住了别人的脚，又没抓住你的脚。你还是不是男人！”旁边的一个女生出言训斥，她已经忍了这个男人很久了。 “不，不是，她抓住了我的……”赵文希反驳，却偶然瞥到电影屏幕上，贞子正抓住一个人的脚，就将他拖入了井中。再想到自己看的是4d电影，观众的感觉和电影里是同步的。 “原来只是4d特效啊，我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 赵文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向秦伊人的目光满是复杂。 这个女孩子，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看吧，就算是他已经揭穿了真相，秦伊人依旧对这个玩笑乐此不疲。只听她对着空气说：“相比你来说，电影要显得有趣多了，有什么事，等我看完电影再说。” 待秦伊人说完这句话，赵文希感到有一阵凉风从身上刮过，那种让他心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赵文希打了个寒颤，不断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这是4d特效，这是4d特效。 后来，秦伊人全程都在睡觉，以至于赵文希在肯德基里吃着炸鸡，谈起电影内容的时候，她又听得睡着了。 赵文希觉得非常挫败。在他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生。以前他在给寝室的哥们儿做情感导师的时候，通常是招招制胜，没想到到了他自己身上，那真是一步输，步步输，一败涂地。 算了，秦伊人这朵奇葩，他是高攀不上了，还是去找隔壁的王如花吧！ 秦伊人是被一辆黑色的奥迪接走的，赵文希目送着她远去，彻底断绝了心头的念想。 黑色的奥迪车内，秦伊人闭目假寐，可旁边的那只鬼却并不想让她清静。 “伊大人，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是冤枉的。那些除妖师不分青红皂白，非说我是杀人凶手。见面就给了我一闷棍……” “伊大人，伊大人，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伊大人！” …… 秦伊人被吵得烦了，右手食指一动，一簇黑色的火苗在她指尖燃起，女鬼顿时吓得噤声了，乖乖地飘在座位上，再也不敢开口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位大人可不是普通人。如果因为这位大人平日里的和善就得寸进尺的话，那下场一定会比下十八层地狱更加凄惨。 “布鲁斯，明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今晚就不回公寓了，直接去山顶。” “好的，大人。” 那个叫做布鲁斯的司机恭敬地应声。他知道大人所说的山顶，就是八荒山上的宅邸。不上课的时候，大人就会待在那座宅邸里，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 他家大人不是普通的大学生，更不是那些半吊子除妖师，而是一个身处红尘中，又游离于方外的……神。 第2章 阿莫缇 在世人眼中，鬼神精怪，只会出现在神话传说中或者各种电影里，可实际上，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世人太过于依赖眼睛，往往眼盲而心盲，无缘得见罢了。 世人之中，又有一群特殊的人类，他们隐藏在普通人类当中，能够凭借天赋血脉看见妖怪，抓鬼收妖，除魔卫道，被视为正义的化身，他们被称为——除妖师。 …… …… 夏日的黎明来得格外早，东方刚泛起一丝白肚，秦伊人已经醒来，此刻，她正在别墅前的小花园里浇花。 花丛中，有伊一人，穿着素白的长裙，长发及腰，正躬身亲吻一朵雪白的百合。朦胧的雾气滚成水珠，落在她的发间和耳畔，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像是一个误落凡尘的精灵。 阿莫缇看得呆了，她凝视着自己身上的连衣裙，与秦伊人的长裙同款，可此刻她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于是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朝屋里跑去，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布鲁斯。 布鲁斯身材高挑，面容俊美，五官深邃，穿着一身燕尾服，儒雅而又绅士。哪怕是戴着白手套的手里拿着一把硕大无比的剪刀，也丝毫无损于他清贵的气质。 他用另一只手扶住小小的阿莫缇，微笑着对她说：“小心点，阿莫缇小姐。” 阿莫缇只有七岁，堪堪只到布鲁斯的腰际，她抬起小脸，尽管鼻子被撞得通红，依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布鲁斯。” 布鲁斯点点头，算作回应。他放开阿莫缇，侧身让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阿莫缇小姐，你的新裙子很漂亮。” 阿莫缇面色涨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她胸口发堵，布鲁斯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在她的心口插了一刀。她用枕头蒙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哭了一场。 小小的阿莫缇还不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叫做妒忌。 花园里，布鲁斯已经将大剪刀递给了秦伊人，她站在花台上，踮着脚，正专心致志地为树木修剪枝桠。硕大的剪刀握在她手里，让她显得越发娇小。 布鲁斯原本恭敬地站在一旁，见秦伊人有些吃力，便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大人，还是我来吧。” 秦伊人没有说话，将该修剪的花草树木全部都修剪了一遍，才从布鲁斯手里接过来一张白色的手绢，擦了擦额角细碎的汗珠：“我照顾了它们这么久，若是换个人来，想必它们不会习惯。” “大人说的极是，是我冒昧了。”布鲁斯将右手放在胸口，向秦伊人鞠了个躬，为自己的鲁莽而致歉。 “好了，去做早餐吧，我想吃慕斯蛋糕配卡布奇诺。” “很抱歉，大人，这周的甜点份额已经没有了，不如来一份鲜虾粟米煎蛋藜麦料理，大人，您看行吗？” 秦伊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疑似苦恼的表情。 她的生活一直很规律，起床，休息，学习，工作，这些事情都是在规定的时间里，按部就班地来。同样，每周吃多少甜点，喝多少分量的咖啡，都是有份额的。如果提前预支了，那么在接下来的几天就得少吃一些。 这是她自己定下的规矩，她必须得好好遵守。像昨天晚上十二点多钟还在电影院看电影的事情，秦伊人则是能避则避，实在不行，才会偶尔破例。 布鲁斯曾经问过秦伊人，大人，您为何不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秦伊人回答说，太随心所欲了，我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人在迷茫的时候，就该用规矩来束缚自己。 “不用麻烦了，就清粥和泡菜吧。”说完，秦伊人就转身离开了，她今天得去替人祈福，有些东西还需要准备。 布鲁斯摘下白手套，露出受伤的右手。如果用这样的手和面，做出来的东西，怕是也不好吃。 布鲁斯看着秦伊人离去的背影，良久，却是笑了一下：“真是位温柔的大人啊。” 一个小时后，早餐做好了，秦伊人坐在长长的餐桌旁，享用简约而不简单的早餐。 虽然只是清粥，却在里面加了精选的莲子，掺入清泉水，用微火熬了足足四十分钟，清粥香甜可口，格外暖胃。 在秦伊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阿莫缇才从楼上下来，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朝气，蹦蹦跳跳地来到餐桌旁。此时的她，换了一身裙子，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委屈的情绪。 “对不起，姐姐，我来晚了。刚刚睡得有点懵，还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没关系，小孩子就应该多睡觉。姐姐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了。阿莫缇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好吗？” 秦伊人温和地笑笑，用餐巾擦了擦嘴，又朝布鲁斯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阿莫缇喝了几大口清粥，赶紧从椅子上下来，追上秦伊人：“姐姐是要去替人祈福吗？我可以去吗？” 她是被一个除妖师家族送来这座宅邸的，美其名曰拜师学艺，实则不过是一个刺探情报的工具而已。 那些除妖师往往自成一派，自命清高，不敢明目张胆地来试探深浅，只得退而求其次，派些家族里的孩子来。他们知道，依照秦伊人的性格，面对这些无害的孩子们，她是不会拒绝的。 秦伊人的确收留了这些孩子，阿莫缇不是第一个，也可能不是最后一个。之前来的那些孩子都被送了回去，现在秦伊人的身边，只有阿莫缇一个。 那些家族并不知道，为什么秦伊人最初收留了这些孩子，却在一个月之后，纷纷送还给他们，没有一个例外。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就大着胆子送来一批又一批。 今天是阿莫缇留在秦伊人身边的第二十三天，如果她还没能在这里探得丝毫信息的话，那么在一个月之期时，她将被送回到自己的家族。 她不知道其他的孩子被送回去之后是什么样的结局，但她的父亲不止一次告诉她，家族从来不养无用之人。所以，她必须尽快在秦伊人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第3章 替人祈福 阿莫缇以为，她至少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让秦伊人答应，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多天，她从来没有在这座宅邸见到过除秦伊人和布鲁斯以外的人，更没有见过秦伊人施展任何降妖除魔的手段。 没想到秦伊人甚至都没有仔细思考，就答应了阿莫缇的请求。 阿莫缇最开始有些愣神，但随即就变得兴奋起来。 很少有除妖师会做替人祈福这种事情，他们或许是不会，或许是觉得那会拉低他们的身份。所以阿莫缇即便是出生在除妖师世家，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果她能探得其中的奥妙，那么在她被谴回家族之后，她就不用担心会被家族舍弃了。 想到这里，阿莫缇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诚 ：“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给您惹麻烦。” 秦伊人揉了揉阿莫缇柔软的发，露出温和的笑容：“那么，可爱的阿莫缇，你得先去沐浴，先用香荚洗净身子，三遍之后，再用蕙草熬成的水泡上一刻钟。然后穿上焚香熏过的衣物来我房里，我给你绾发。 沐浴用的东西和要换的衣物都会有布鲁斯给你准备，你不用担心。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可爱的阿莫缇，恐怕你的动作要快一点才行。好了，现在回你的房间吧。” 阿莫缇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来不知道替人祈福会这么麻烦，即便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也需要焚香沐浴。可她心里却隐隐有些兴奋，乖乖地按照秦伊人的话，回房间准备。 布鲁斯在一旁捂嘴，双肩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在阿莫缇离开后，才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祈福虽然是一件严肃庄重的事情，须得沐浴净身，但并没有他家大人所说的那般繁杂，如果阿莫缇按照他家大人所说的那样做，那么对她只好不坏，如果她偷工减料，少做了其中一个步骤，那么到时……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宅子里从来都没有备过香荚和蕙草，能否请大人告知，这些东西应该在哪里准备？” “昨晚跟着回来的那只缢鬼在哪儿？” “该是等在大门外，没有大人的命令，她不敢随意离开。” “嗯，这些东西她正好带着，你去找她就行。” 秦伊人端起面前的茶杯，浅酌了一口，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倒是让布鲁斯接下来的话不好说出口了，他怕多问一句，就打扰了她的兴致。 “想问什么就说，话憋在心里会难受。” 只听秦伊人这话，恐怕都会以为她是一个再温柔善良不过的人，可谁又知道，就在这之前，她就是用这样一副纯良的面容，去捉弄一个小孩子。 布鲁斯倒没觉得秦伊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他家大人本就高高在上，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 “大人，您既然不喜欢阿莫缇，将她送走就是。” “我并没有不喜欢她，只是她今早踩坏了我园子里的一株草，我有些生气而已。” 嗯？真的是因为踩坏了草，而不是因为她穿了和您同款的衣裙？ 布鲁斯又忍不住笑起来，他发现现在的大人，比他印象中的大人，要可爱太多。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从头到尾。 布鲁斯正要追忆往昔，却听得秦伊人又说：“一个月之期没到，如果现在就将她送回去，她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大人心善。”布鲁斯将右手放在胸口，躬身行礼，不再多说。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当秦伊人一行人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五十，距离秦伊人替人祈福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不论怎么算，他们都必定得迟到。 不过，秦伊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她朝站在大门外的那只缢鬼招招手：“你过来。” 女鬼已经在墙脚蹲了一晚上，若说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可当她看到秦伊人的时候，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秦伊人穿着简单的白色束腰长裙，一头如墨的长发用一根晶莹剔透的白色发簪，简单地绾在脑后。她只是静立在那里，带着柔和的笑，便有一种出尘的气质，周身似乎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 身后的宅邸带着点欧式的味道，又充满了古韵气息，竟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女鬼瑟缩不敢上前，她恐怕自己周身污秽污了那身圣洁。 不知道秦伊人是不是看出了女鬼心中所想，她只将一簇金色的火苗打入了女鬼的眉心，淡淡出声道：“跟上来。” 女鬼只觉得浑身一暖，驱散了让她饱受折磨的冰寒气息，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与舒适。 她恍惚了一会儿，再不敢犹豫，赶紧飘到了秦伊人指定的那个符阵中。 秦伊人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符阵，顿时光芒乍现，眨眼间，秦伊人一行就在原地消失，到了千里之外的王家。 海天景苑，王家别墅。 “爸，你请的那个什么大师到底来不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那人到底还有没有点时间观念，难不成要我们一大群人等他一个？” 王如花怀抱一只橘猫，嗑着瓜子，满脸的不耐烦。 “闹什么闹，现在不还有几分钟才到九点嘛。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花枝招展的，哪像是什么祈福！我看根本就是……算了算了，你赶紧回房，换身白衣服下来。” 王大伟再三叮嘱过王如花，今天一定要穿得简单严肃，这不仅是大师的要求，也是他自己的要求。可他这女儿非但不听，穿得倒像是外面那些女人一样，袒胸露背的，像什么话！ “根本就是什么，是‘小姐’吗？就算是，那也是你生的！” “王如花，你在说什么？赶紧给我滚回房去换衣服！” 王大伟本就有些不顺心，现在被王如花这么一激，怒火中烧，端起桌上的茶杯，看也没看就朝王如花扔过去。 王如花猝不及防，额头被砸了个正着，鲜血流了一脸。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被祸事波及。 “喵呜——”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如花的怀中，那只之前还活生生的猫现在竟被王如花徒手成了两半，鲜血滴在地板上。 滴答—— 滴答—— 第4章 何谓生命 胆小的园丁压抑地尖叫一声，下意识想要逃走，却生生地忍住。 不能走，不能走，会死的，会死的！ 园丁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客厅中央，王如花披散着头发，一手抓着一半猫的尸体，跪坐在地上，脸埋在长发中。 此时客厅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炎炎夏日，所有的人都觉得冷极了。 “时间刚刚好。”秦伊人从外面走来，像一束暖光，驱走了客厅的寒冷。 所有的人都觉得僵直的身体能动了。 “大师，您终于来了！” 王大伟赶紧起身，迎上前去。 他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位厉害的大师，因为她刚一出现，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布鲁斯和阿莫缇，实在是阿莫提太小，而布鲁斯看起来更像是这位大师的管家。 秦伊人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见情况好转，就收起了那种她刻意散发出的，让人觉得舒服的气息。 以往她出来“工作”的时候，总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为了避免麻烦，她现在面对陌生人，习惯性地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息，让人觉得舒适，又有一种不敢反抗的威严。 秦伊人手中的时间符燃烧殆尽，她对着王大伟点头示意：“现在刚好九点，我想我并没有迟到。” 王大伟以为大师在责备他，态度越发恭敬，连连摆手道：“没迟到，没迟到，就算迟到了也不要紧。您是大师。” 秦伊人没打算和王大伟计较，他径直走向王如花。王大伟这才回过神来，暗道：要遭！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伊人在王如花面前蹲下身来。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秦伊人的声音清冷，可听起来却格外温柔。 王如花抬起头来，脸上布满了泪痕和已经干涸的血迹，原来她刚才一直在隐隐哭泣，现在见到秦伊人，却是嚎啕大哭起来。 “哇——哇——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才很生气，回过神来的时候，猫已经死了，它已经死了。哇——” “那么，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王如花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双白净的手，又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猫的尸体已经在她手中冰冷，肠子肝脏落了一地，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惊恐。 “没关系，把它给我。”秦伊人温言细语地诱哄，王如花渐渐放下防备，将猫的尸体递给了秦伊人。 秦伊人在前面的花园里找了一块地，挖了个坑，将猫的尸体埋了，立了一块牌位，又站在原地念念有词。 王大伟带着王家人一直在旁边看着，却不知道秦伊人这番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上前询问，却被那个穿着燕尾服，看起来很儒雅的男人给拦住了。 “先生，大师他……” “大人自有她的道理，你只管在这里等着。” 布鲁斯的语气不太好，他家大人最讨厌血腥，可偏偏一来这里，就看到那幅鲜血淋漓的场景。别看大人面上不显，心里指不定怎么膈应呢。 “姐姐，你为什么要将猫埋起来？你刚才是在念咒语吗？是往生咒吗？为什么要给猫超度？她只是一只猫而已。”阿莫缇见秦伊人终于念完咒语，忍不住满腹好奇，便问了出来。 “阿莫缇，你知道什么是生命吗？”不等阿莫缇回答，秦伊人便接着往下说，“万事万物都有生命，他们受天地孕养而生魄，魄中生灵而有魂，是谓魂魄。不只是人类，便是这死去的猫，这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有魂魄。魄为生，魂为命。有生命，便意味着有七情六欲，会喜，会怒，会生怨。” 秦伊人没管阿莫缇是否听懂，径直走到王大伟面前：“王大伟，四十六岁，早年丧妻，膝下有一女，事业有成。近年来，事业衰败，工作不顺，家庭不和。你只想着请我来祈福，寄希望于我身上，可曾想过，你的生活为什么会发生转变？” 王大伟越听越惊讶，直到秦伊人问起原因，他才恍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想过原因，他向秦伊人深深作揖：“还请大师指点。” “带着你家所有的人，净身沐浴，行斋戒，每日对着这只猫的坟墓诵念往生咒，七天之后，我再来问你原因。”说罢，秦伊人一行人便离开了王家，再没提祈福的事。 王大伟立在原地思考了几秒，立刻吩咐下去：“张叔，就照大师所说，吩咐所有人，让他们通通回去洗澡，洗干净。七天之内，不准吃荤，不准嬉戏，穿戴整齐，每日按时来这里诵念佛经。” “老爷，这，这有用吗？不会是骗人的吧？那小姑娘那么年轻，看着不太靠谱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到了王大伟这种年纪和地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从事业下滑以来，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以往那些商业上的伙伴，几乎没有一个人肯帮他。而他的女儿王如花本就是个大小姐脾性，最近也越发不服管教。 他的家庭和事业都受到了重创。直到一位好友向他诉说了自己的经历，他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通过他的好友，请来了这位大师。 “那位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八卦，看相观星，祈福驱邪，无一不精。 ” 他那位好友的话犹言在耳，当时他并不信，可这会儿，他竟信了一分。 可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他的生活为什么发生了改变？ 他叹了一口气，眼角瞥见女儿额头上的血迹，心中又是悔恨交加，赶紧上前将女儿扶住，驱车去了医院。 “伤口不深，只是刚好扎进一根血管，血流的比较多，看着吓人，实际上好了之后连疤都不会留下，你不用担心。”医生说着安抚的话，处理伤口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王如花从上车起，就一动不动，像个木偶娃娃，任由别人摆弄。 王大伟心想，一定是自己伤女儿的心了。和女儿一起回到家后，他决定亲自下厨，给女儿一点补偿。 他前脚刚走，王如花就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红色一闪而过。 第5章 原委 “大人，王家……好重的怨气。” “嗯，先看看吧，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 秦伊人一行人从王家出来，直接去超市买了点杨梅。 “姐姐，祈福之后，都需要吃杨梅吗？”阿莫缇拿起一颗杨梅放进嘴里，酸得呲牙咧嘴。 秦伊人看阿莫缇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轻笑了两声就道：“嗯，祈福驱邪耗费精力，杨梅正好能解乏。” 听秦伊人这样说，阿莫缇又吃了一颗，仿佛觉得这杨梅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 “姐姐，你也吃一颗。” 秦伊人接过阿莫缇手中的杨梅，却没有吃，而是放在掌心，也没看到她有什么动作，便见一只红色的小蜜蜂从杨梅里钻了出来。 说是小蜜蜂，又不太像。这个小东西的触角比蜜蜂更大，浑身通红，肚子上有一圈一圈的花纹。它像人类一样站立，手舞足蹈地比划，嘴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姐姐，这是什么？是妖怪吗？它为什么会从杨梅里钻出来，那我刚才还吃了两颗。” 阿莫提捂住嘴巴，一脸惊恐，作势要呕吐。可吃进去的东西，哪还能吐出来。 秦伊人没有理会阿莫提，反倒是用食指轻轻点了杨梅上那只妖怪的触角。 “为什么偷吃我的杨梅？” “吱吱吱。” “怎么成你的了，分明是我买的。” “吱吱，吱吱吱。” “好了好了，全都送你了，可是后面有几个人跟着我们好久了，他们想抢我的杨梅。既然现在杨梅都送给你了，那你就要自己负责杨梅的安全。” 秦伊人给这只小妖怪指了指她身后的几个人。那几个人贼眉鼠眼，已经跟了秦伊人他们一路。 杨梅上的小妖怪像是看见了仇人一般，双眼发红，对着口袋里的杨梅吱吱吱地叫了几声，就见口袋里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妖怪，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在前面那只小妖怪的带领之下飞快地冲向秦伊人指的那几个人。 “这是什么东西？走开！” “不好，这是妖术！” “大哥，那个小姑娘实在太厉害，这钱我们赚不了！” “小命要紧，那些钱不要也罢，走！” 后面那几人手忙脚乱地应付，不知脑补了些什么东西，纷纷四下逃散开去。 秦伊人挑眉，看向一直跟着他们，却并不说话的女鬼：“这就是你昨天晚上说的冤枉你的除妖师？” 这样的人也配称作除妖师？ 你连他们都对付不了吗？ 女鬼听出了秦伊人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们今天可能……发挥失常了。” “那你说说他们都有些什么手段？” “这个，他们会画符，很厉害的符，那符贴在我身上，我就动弹不得。” “我看你的道行少说也有百年，连一个定身符都奈何不了？” “我，我……” 女鬼吞吞吐吐，羞红了苍白的脸，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卷着自己的舌头。 她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那几个半吊子除妖师，她只是怕控制不了自己力道，枉害了人命。 秦伊人以往也见过这样胆小的缢鬼。他们的道行不浅，却并不会随意伤害无辜的人。 所谓缢鬼，便是那些上吊自杀的人。他们死后，灵魂离体，由于生前有执念，所以在死后灵魂久久不散，就变成了鬼。 他们通常披头散发，面目苍白，眼球突出，口中能吐出很长的舌头。 这样的鬼，如果受了刺激，心中怨气日积月累，就有可能变成害人的厉鬼。他们最喜欢唆使那些心存死志的人类去自杀，以平复他们心中的怨气。 也有的鬼，遇上了一些机缘，清除了心中的执念，变得平和，也就变成了和人一般无二的生物，只是人类看不见他们。 而秦伊人此时遇见的这只缢鬼，大概就是遇上了某些机缘，心中执念已消。 秦伊人对这样的鬼，向来宽容。所以，便是这只缢鬼再胆小，她也得弄清楚其中原委，还鬼一个公道。 “将你的冤屈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吧。”秦伊人这样说道。 女鬼如蒙大赦，声泪俱下地诉说了自己的冤屈。 原来是附近的中学最近发生了几起学生跳楼自杀的案件，那些自诩正义的除妖师认为这是鬼祟作怪，于是找上这只缢鬼，想要将她除去。女鬼再三解释，却根本没有人信服。 这事说来也简单，只要弄清楚学生自杀的原因，那么事情的真相也就大白了。 “你认为他们是自杀吗？” “我不知道，这几天我都被那些除妖师追来追去，根本没法去探寻原因。但是，有一个叫李平的学生，死后还没有超过七天。” 也就是说，那个学生的灵魂还没有消散。普通人也许没有办法探知原因，但秦伊人可以看到灵魂，并且与他们交流。 于是，秦伊人当下就来到了那个李平的住处。 那是一个农村家庭，李平的父母都是农民，他家的家庭条件并不太好。 秦伊人去的时候，看见那所平房前的院坝上安置了几张桌子，以供前来吊唁的人休息。门口摆放了一些花圈，有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正靠在门边抽泣，想来是李平的母亲。 从门口望进去，可以看到屋内安放了一具棺材，有个透明的人影坐在棺材旁，那正是李平。 李平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的秦伊人，他的虚影闪了几下，忽而凝实了，他神情激动，起身就要朝秦伊人扑过来。只是还没有迈出第八步，他就已经走不动了。 人死后的灵魂，不能离开他肉身的七步之外。 秦伊人一行人的气场实在太过特殊，院坝上坐着休息的人和李平的母亲都看向了秦伊人。 李平的母亲赶紧迎上前去：“请问你们是？” “阿姨，我们是李平生前的朋友，想来看看他，可以吗？”秦伊人看着这位满脸沧桑的女人，声音格外温柔。 李平的母亲一看就觉得这几个人是富贵人家，本来有些胆怯，但听到秦伊人说是李平的朋友，赶紧请他们进屋，为他们端来板凳和茶水，一个劲儿地让他们吃瓜子花生，而自己则是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第6章 真相 “阿姨，别光站着，你也坐，陪我们说说李平的事吧。” “诶，好，好。” 一谈到李平，各种情绪一下就涌了上来，李平的母亲长长地叹一口气。 “李平这孩子啊，从小就听话，我和他爸爸啊，也没什么时间管他。但他很孝顺，有时候还帮着家里做农活。就是他不怎么爱说话，我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从来没见他往家里带什么朋友，这死后啊，有人惦挂他，他肯定也是高兴的。” 李平的母亲不知道想到什么，抹了一把眼泪，很是心酸。 “阿姨，你可能不知道，李平在学校人缘挺好的，虽然他不怎么爱说话，可他对人很和善，也得老师喜欢。” “是，是吗？人缘好，老师喜欢，那就好，那就好。” 李平母亲高兴得直点头，可眼泪也哗啦啦地流。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平的灵魂也渐渐安静下来，他安安静静地听他妈妈讲他小时候尿床，讲他爬树却摔断了腿，讲他去小河沟捉泥鳅啃了满嘴的泥……听着听着，他就缩在角落呜咽起来。 灵魂是没法流泪的，他们的伤心和后悔，没人能够得知。 秦伊人和李平母亲在谈话的时候，大多数是李平母亲在说，秦伊人在听，她也不觉得无聊，偶尔剥几颗瓜子，笑着回应几句。其实她并不知道李平在学校人缘好不好，老师喜欢不喜欢。逝者已矣，她只希望生者，能够少些遗憾。 良久，李平母亲紧紧握着秦伊人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李平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真好。” 后来李平母亲让秦伊人他们留下来吃饭，自己就和李平父亲去厨房忙活了。这个时候秦伊人才走到李平的面前，问：“李平，说说吧，你为什么会自杀？” 李平将头抬起，目光扫过秦伊人身后的那只女鬼，停在秦伊人身上。他没有回答秦伊人的话，而是问道：“她，死了很久了吧？” “嗯，应该有百年了。如果你想和她一样‘活着’的话，恐怕有点难。” “我并不想像她一样，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我还活着的时候，总觉得生活好艰难，每天为学习，为作业，为钱而发愁，我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有人理解我。这个世界太操蛋，太痛苦了。 直到我在网上发现一篇文章，讲的是一条鲸鱼搁浅自杀的故事。我想，它和我一样，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干脆死了，就一了百了。 后来我加入一个QQ群，所有的人都在玩一个游戏，游戏最终的任务，就是自杀。所以，我就自杀了。 可是就在我跳下楼的那一瞬间，我后悔了，我害怕了，我的心在颤抖。我大喊大叫，我想有人来救我，可我的身体不受控制。 我从来没有觉得，死亡原来这么可怕，比我过去生活的十多年都要难熬。 然后，我就死了。我看到我摔成了一团肉泥，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真的好丑啊，一点都不酷。 原来人死了是这样，还不如案板上的猪肉。 我看到那些人都围了过来，他们在尖叫，在害怕。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是和我同桌的一个女生，她在哇哇大哭，脸上的肉都皱到了一起。她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她说她其实不讨厌我，一点也不讨厌我。 后来我听到所有的人都在哭，我的同学，我的老师，还有我的……爸爸妈妈。 有什么好哭的呀，死了就死了，他们到底在哭什么？我觉得好烦好烦，心里堵得慌。 我其实还想再吃一口我妈妈亲手做的红烧肉，还想看同桌的那个女生笑起来的样子，我想知道我们班的班花喜欢的是谁，英语老师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女孩就好了……” 李平说了很多很多，他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讲着自己的故事。秦伊人知道，他的情感在慢慢变淡，记忆也在逐渐消失。直到最后他忘了家人，忘了同学，甚至忘了他自己，然后他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肉身，还有灵魂。 “你说，那个让我自杀的人，为什么自己不去死？他死了，那才有意思呢。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理解我的人，就该和我一起去死。 如果没有他，该有多好，我就不会死了，我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所以，你的请求就是让我杀了他？” “不，请你务必让他活着，让他在监狱里待着，待一辈子。” “好。” 当秦伊人应下的时候，李平的身影就逐渐变淡了，他的头七马上就要过了，他该离开了。 这个时候，正在厨房切菜的李平妈妈，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她放下手中的菜，匆匆忙忙从厨房走到外屋。 李平心有所感，望向他妈妈所在的方向，然后就笑了，笑得轻松，笑得释然。他对着他妈妈所在的方向，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李平妈妈哭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地失去了。 “美玲，又来客人了吗？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李平爸爸从厨房出来，看到正无声流泪的李平妈妈，身体突然一僵。 …… 在李平妈妈的再三挽留之下，秦伊人一行人留在那里吃了午饭。饭后，秦伊人郑重地向李平的父母道别：“叔叔阿姨，李平说他爱你们，请你们一定要保重。” 李平妈妈趴在李平爸爸的肩膀上，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儿子，我们也爱你，珍重。 …… 从李平家里出来后，秦伊人他们去了警察局，将李平所说的事情换了一种说法转告给警察。没想到警察早就查出了一些眉目，而且已经查到了那个幕后主使人，也就是那个游戏的组织者。 那是一个外国人，大学主修的是心理学，他通过网络，利用青少年的好奇心和叛逆心，引诱他们去自杀。目前，他已经被他所在的国家逮捕。 这样的话，李平的要求也算是完成了。 “哼，这个该死的外国人，竟然害我背了这么久的黑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那只女鬼跟在秦伊人身后，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觉得李平还挺傻的，真正炫酷的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地活着，所有一心想求死的都是懦夫。当然，她自己当初也是懦夫。 还有那个幕后黑手，简直死一百遍都不为过！不过，那个叫李平的人不允许他死，那就暂时算了吧。可是并不代表她就放过他了。 “你想怎么做？” 秦伊人看到女鬼脸上愤懑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可爱。 “我，我要去学心理学，用那个人最得意的东西击垮他！” 如果那个人真的受不了自杀了，那就太好了，正合她意。 想到这里，女鬼嘿嘿地笑出声来。 第7章 朕的小鱼干呢 “老爷，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逃跑？” “跑，你跑得了吗？它一爪子就能拍死你！”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老爷，你不会是还在想着那位大师吧？” “那位大师肯定早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况，所以才让我们斋戒沐浴，诵念佛经。都怪我们心不诚，你看看现在，坏事了吧。你别看那位大师年纪小，她厉害着呢，大师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王大伟的语气很坚定，眼中精光连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位大师就是他的希望。 今天白天，王大伟和女儿王如花从医院回来，本想着亲自下厨做一份午餐，弥补一下她女儿，没想到他女儿非但不吃，还掀翻了桌子。 王大伟脾气一上来，又和女儿吵起来了。后来不知怎地，王如花就发了狂，最后竟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猫。 王大伟当时就被吓傻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猫就口吐人言，声音却还是他女儿的声音。这情况实在太过怪异，他本想打电话求助，却被那只大猫一巴掌拍倒在地，手机也被踩碎了。 后来，王大伟趁着去给那只大猫拿小鱼干儿的时候，想偷偷跑出去，谁知道大门却被另外一只大猫给堵住了。他底下的所有人，包括管家、园丁和还有家政阿姨，通通都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大猫给看住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逃跑。 他们所有人都被那只猫使唤来使唤去，直到现在，他们还在打理猫屎。那些猫实在是太大，一只猫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客厅，更何况这里足足有六只猫。可想而知，它们的粪便打理起来是有多么困难。 “老爷，你歇歇吧，我来。”张叔从王大伟手中接过铲子，苦着脸，抹了一把汗，喘着大气，继续清理猫屎。 王大伟抻起腰走到一边，捋起衬衣袖子，粗鲁地擦了一把脸，一屁股坐到地上。屁股刚沾地，那边就传来她女儿王如花的声音。 “王大伟，给朕滚过来！” 那只胖橘猫又要搞事了！ 王大伟大气都不敢喘，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进屋。 王如花所变成的橘猫，是所有猫里最胖最大的，它趴在地上，两边的肉被撑开，几乎占据了客厅的一半。 “那个，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一米八的王大伟站在橘猫面前，还没有它的头高。 橘猫半睁开眼，瞟了一眼王大伟，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你拿着篮子，是想将朕装进篮子里吗？” 橘猫的体积实在太大，即便是他已经看了一下午，还是觉得害怕，要是它一个生气，大嘴巴一张，那还得了！ 王大伟身子一抖，赶紧将篮子扔开：“不不不不不，这只是一个误会，误会。”他用这篮子装了一下午猫屎，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就拿了过来。 橘猫前爪交叠，一本正经地问道：“铲屎的，朕让你小准备的小鱼干呢？朕都等了十分钟了，为什么还没有送来？” “哦，那个，今天不是被您给……” 吃光了吗？ 王大伟后面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橘猫一爪子掀翻在地。 这只臭蟑螂想说什么，想说被朕给吃完了吗？蠢货，吃完了不知道去买吗？ 这种小事也要来朕面前叨叨！ “给你三分钟，赶紧将小鱼干给朕送来。要是三分钟后我没看到东西，哼哼——” 橘猫扬起爪子，作势要将王大伟拍扁。王大伟往后一滚，躲开了橘猫的爪子。橘猫的爪子落在地板上，地面都颤动了几下。 咦？这只臭蟑螂，竟然避开了朕的爪子。 橘猫很是不屑地瞟了王大伟一眼，举起右爪，将王大伟掀翻在地，王大伟躲避不及，只能将自己抱成一团。 嘿，臭蟑螂变成了溜溜球！ 橘猫的瞌睡一醒，爪子左右开弓，真就将王大伟当成了溜溜球，来回地拨弄。可怜的王大伟被当成球，弄得晕头转向，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快就要散架了。 玩了一会儿，橘猫又没了兴致，它打了个呵欠，趴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这就睡了？那小鱼干怎么办？还准备吗？ 很快王大伟就不能再想这些问题了，他瘫坐在一边，呕吐了几下，只吐出了几口酸水。也难怪，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能吐出什么。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大概到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王大伟和张叔将猫屎清理干净了，园丁和几只布偶猫的捉迷藏游戏也结束了，家政阿姨拼死拼活替一只波斯猫洗完了澡，两位厨师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做牛肉味的猫粮。 几个人好不容易碰了头，却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偷偷地吃了点东西，才有了点力气。 “老爷，大师真的会来吗？” “会的。” “老爷，你说那些猫是成精了还是怎么的，都变得这么大，还会说人话？” “唉。” “老爷，你有没有发现，大小姐以前就养过几只布偶猫，一只波斯猫，还有那只橘猫……只是后来它们……”都死了。 经过园丁这么一说，王大伟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他忽然想起，有一次他经过他女儿的门口，听到屋里传来猫的惨叫。其实他隐隐知道，他女儿好像有虐猫的癖好。当时他只想着可能是女儿有压力，不开心，所以想要发泄一下，也就没怎么去管。 难道这一次是这些死去的猫来报复了吗？ 如果这些猫想要弄死他们，他们又有什么能力来反抗？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算是冒着会被女儿记恨的危险，也要阻止她。 王大伟越想越觉得心中发寒，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花园那边跑：“走，去那边念佛经，念佛经！” 大师说过，每天都要去那只橘猫的“墓地”诵念佛经，他不能停，不能停！ 然而，生活总是会出其不意。王大伟并没有想到，那只橘猫正好就趴在它的墓地旁边玩儿一个笼子，猫尾巴来回晃动，扫断了它附近所有的花草树木。 “咦？小老鼠们怎么自动送上门来了？” 一听橘猫说话，所有人就知道，今夜注定不平静了。 第8章 来了 王大伟他们被关进了铁笼子，笼子没有锁，可他们却不敢跑。 橘猫将铁笼子挂在树上后，就左摇右晃地进了屋，留下一笼子的人，在夜里吹风。 “我记得大小姐曾经将一只布偶猫挂在窗户外面三天三夜。那个时候还是冬天，那只猫冷得发抖。我在下面给树剪枝的时候，看到那只猫挤破了脑袋，拼命想从笼子里出来。我不忍心，跑去问大小姐。大小姐说，‘听说猫很抗寒，我想看看它多久才会冻死’。后来那只猫……就真的被冻死了。” 那些猫该不会是想要将大小姐施加在它们身上的手段，通通施加在我们身上吧？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这样想到。 “我曾经看到大小姐将一只折耳猫放入开水中活活烫死了。” “大小姐很喜欢吃猫的脑髓，尤其是……活的。” “有一次下雪，我看到地上拖了很长很长的血迹，原来是一只猫被生生地割断了后腿……” 众人回想起以往王如花对猫施加的手段，都不由得心中发寒。恐惧在他们的心中蔓延，他们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是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他们自己惨死的场景。 整个晚上他们都在惊惶恐惧当中度过。 同样在恐惧愤懑的情绪当中度过的，还有阿莫缇。 今天下午，她和秦伊人他们回到山顶的宅邸后，就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今天是她例行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汇报情况的日子。 “喂。” “喂，爸爸，我是阿莫缇。” “哦，阿莫缇呀，昨天爸爸送给你的裙子你还喜欢吗？那个叫秦伊人的姐姐对你好不好？” “喜……喜欢，她，姐姐对我很好，她会和我玩，也会教我读书写字，还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故事。她很厉害。” “哦？她怎么厉害了？” 阿莫缇原原本本地说了缢鬼，王家，还有李平的事。虽然出生在除妖师世家，但阿莫缇不过是一个旁系子弟，还是个小孩子，她不比普通人懂得多，只觉得那些神神鬼鬼的，都很厉害。 她的父亲听之，顿觉秦伊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她会的手段，一般的除妖师也都会。两人絮叨了一会儿，阿莫缇的父亲就挂了电话。 阿莫缇洗漱之后，准备关灯睡觉，忽觉身上奇痒，她伸手去挠，却越挠越痒，好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痒意。 阿莫缇下床去找秦伊人，刚打开门就看到秦伊人正站在她的门外：“姐姐，我身上痒，呜呜呜，好痒，呜呜呜……” 秦伊人将阿莫缇抱到床上，掀开她的裙子，发现她的皮肤通红，身上已经有几个地方被抓破了。 秦伊人让布鲁斯送来一些药膏，细细地涂在阿莫缇破皮的地方。 “呼——”阿莫缇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她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温柔地滑过她的皮肤，赶走了之前令人难受的灼热和痒痛。 伊人姐姐真的就像是天使一样，好温柔。 秦伊人将阿莫缇放入蕙草熬成的浴汤中，轻柔地为她擦洗身子：“知道你身上为什么会发痒吗？” 听到秦伊人这样问，阿莫缇放松的表情顿时一凝：“我不知道。” “今天，我让你在蕙草汤中泡一刻钟，你是不是没到时间就出来了？” “我，我……是，我是怕耽搁姐姐你的时间，所以我就，我就……” “阿莫缇，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孩子只能在我这里待一个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听话，也不懂得感恩。好了，阿莫缇，乖乖地在这里泡上十分钟再出去。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今晚我就不给你讲故事了。” 阿莫缇呆呆傻傻地拽着毛巾，眼巴巴地看秦伊人走出去，然后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的声音，房间里瞬间就恢复了寂静。 不听话，也不懂得感恩，所以他们要被送走，要被遗弃。 阿莫缇这样想到。 …… 第二天早晨，王大伟他们是被一阵令人作呕的晕眩感弄醒的。他们此刻正被一只猫所组成的足球队当作足球踢来踢去。 橘猫没有参与，它像个皇帝一样趴在一边当裁判。 布偶猫从一只波斯猫爪下抢到了球，大喊一声“折耳，让开，我要射门了！” “射门就射门，喊什么喊，耳朵都听疼了。”折耳猫包子脸都皱成了一团，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让开大门。 布偶猫大喜，飞起一脚就要去踢球，没想到却踢空了。没关系，再踢。又空？我去，本大爷不奉陪了！ 布偶猫一脚将球踢进旁边的池塘，昂首挺胸，掉头就走。 中国狸花猫灵活地用尾巴将球勾出来，传给了那边的波斯猫。波斯猫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提脚射门。 进了。进了！ 狸花猫和波斯猫疯狂地怒喊，它们行了一个交尾礼，披上床单，绕着场地跑了三圈：“中国队赢了！” 橘猫跺跺脚，扬起一地的尘土，它清了清嗓子道：“朕都没发话，你们闹什么闹！” 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众猫哄笑，唏嘘而散。 秦伊人来的时候，只看到橘猫前爪撑着下巴，一脸郁卒地将面前的铁笼子掏过来掏过去。 “姐姐，那些是妖怪吗？” 阿莫缇牵着秦伊人的手，扬起小脸，认真地问道。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她身上被抓伤的皮肤已经好了，痒痛也没有了。 “他们，是猫的怨灵。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吗？万事万物都有生命，他们有喜怒哀乐，也会因为人类的不公平对待而横生怨气。 这些猫生前大概受了什么虐待，死后灵魂生怨，怨气不消，灵魂不灭。如果人长期呆在这种怨气当中，人会变得暴躁，虚弱，不受控制。他的生活也会向不好的方向改变。有些时候，这些怨灵还会附着在人的身上，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我们要怎么办？” 秦伊人没有回答，目光投向了那个铁笼子。铁笼子里的几个人已经不省人事，如果再让橘猫这样玩弄下去，恐怕这几人就真要撒手人寰了。 “大猫。”秦伊人低低地呼唤了一声。明明橘猫和秦伊人还隔着一段距离，橘猫却像是听到了来自内心的召唤一样，一下望向那个站在二楼，白裙飘飞的人。 第9章 拥抱 “喵呜——”橘猫欢快地叫了一声，第一次没有摇摇摆摆地走路，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似的。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它稳稳当当地朝秦伊人小跑过去。 橘猫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剧烈”的运动，差点没能刹住车，如果不是秦伊人在自己面前设置了一个结界，说不定就要被橘猫给撞飞了。 秦伊人站在二楼，刚好能与体积庞大的橘猫平视。看着眼前肥硕的橘猫，秦伊人现在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这只猫好肥。 这只猫好蠢。 “大猫，玩得还开心吗？” “喵呜，开心，开心！” 橘猫欢快地摇动着尾巴，不经意间，又将笼子里的人给折腾了一番。 “那就将他们放了吧。” “谁？那几只臭老鼠吗？”橘猫用爪子拨动几下笼子，很是不屑地耸动鼻子，“不，不放。” “为什么不放？” “朕……我还没有消气。” “但是，对你不好的人不是他们。” “哼，虽然他们没有害我，可他们看见了，却没有阻止，我不开心。我不开心，他们也不要开心。嘿嘿，你不知道，那个杀猫犯，嘿嘿……” 橘猫现在说话的声音，还是王如花的声音 ，它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怪异。 “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把她吃了，吃进了肚子。” 橘猫人性化地拍拍肚子，它后腿着地，像人一样坐起来，只是两边的肥肉垮下来，像一座肉山，让它看起来有点蠢。 “吃了？” 秦伊人昨天给那只死去的橘猫超度的时候，念的不仅是往生咒，还有另外一种咒语。这种咒语可以让橘猫的灵魂在一定时间内变得巨大。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王家像她所说的那样，斋戒沐浴，诵念佛经，那么这个咒语就不会触发，可现在这咒语触发了，也就是说王家人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错误并且诚心悔过。 她昨天一踏进门，就感受到这房子内怨气冲天，而且是来自猫的怨气。如果不及时平息这股怨气，久而久之，那这房子里的人恐怕会接二连三遭遇不幸。所以她昨天才给橘猫下了咒，让它通过一番作为，消解怨气。 秦伊人当然不相信橘猫所说的“吃掉”是真的吃掉。事实上，昨天橘猫伙同其他的猫，好好地戏耍了王大伟了他们几个人。怨气已经消解了大半。 让秦伊人有点好奇的是，橘猫究竟是怎样对付王如花的。 “对呀，吃了，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便便，被那只老鼠清理了。哈哈哈哈——”橘猫欢快地摇着尾巴，满脸都写着，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秦伊人却没有如橘猫所愿，她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说：“大猫，把你的小伙伴们都叫来。” 橘猫似乎很听秦伊人的话，它对着天空“喵呜”了一声，接着就听到“喵呜”几声回应，四下里就蹿出来很多只体积庞大的猫。 一只普通猫奔向主人的场面很可爱，一群普通猫奔向主人的场面很感人，但如果普通猫换成了房子一样大的巨猫，那场面就有点失控了。 如果说昨天这几只大猫逗弄王大伟他们是因为心中怨气，那么今天怨气差不多已经消解的它们，真正像只猫了，一个个撒欢打滚，将王家别墅弄得惨不忍睹。 精心打理过的花园被弄得一团糟，墙上的壁画就着墙面被撞出几个窟窿，家具全都被踩了个粉碎，观景台变成了猫的猫爬架，羽绒被被当成了尿不湿…… “大猫，差不多就行了。” 秦伊人不太喜欢这些烟尘，随手给自己几人施了一个结界，将灰尘都挡在外面。 橘猫又喵呜了几声，其余的几只猫才不情不愿地收了自己的爪子，规规矩矩地走过来，还小心地避开了已经被踩出了一条沟的游泳池。 那游泳池是它们昨天尿尿的地方，猫咪爱干净，自然不愿再光顾。 “你们还有什么愿望吗？” 秦伊人问。 “我要吃小鱼干，腌的，咸的，泡菜味的，水果味的，各种口味的小鱼干。” “我想要一个主人，宠我，爱我，疼我的那种。” “我想要一个女朋友，不可以捏我爪子的肉垫，不可以扯我胡子，不可以揪我耳朵，不能扯我尾巴。” “世界那么大，我想要去看看。” 几只猫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愿望，它们的兴致都特别高，摇着尾巴，舔着爪子，一脸撒欢的乖乖样，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秦伊人。 只有排在最末尾的一只短毛猫，一直不说话。它闭着眼睛，安静地趴在那里。 秦伊人走过去的时候，它只是耳朵动了动。 “大猫，你有什么愿望？” 秦伊人问。 短毛猫甩甩尾巴，不说话。 这个时候阿莫缇走过来，扯了一下秦伊人的衣裙。 “姐姐，刚才那几只猫走过来的时候都在破坏东西，只有这只猫没有。” “阿莫缇觉得这只大猫有什么愿望？” “不知道，它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冷了。” 阿莫缇最开始觉得这些妖怪太大了，太可怕了，就算是站在秦伊人身边，她也害怕被一口吃掉。不过她后来发现这些大家伙除了体积大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可爱，她渐渐就觉得想去接近它们了。 阿莫缇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只短毛猫，是因为她从这只猫身上感觉到一种很亲近的气息。她觉得这只猫像是被遗弃了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它可能需要帮助，饿了，渴了，也许是冷了。 这样想着，阿莫缇忍不住又靠得近了点，她试着摸了摸那只猫耷拉在地上的脑袋。那只猫身子一僵，但随即感受到阿莫缇的善意，也就放松下来。 阿莫缇张开双臂，抱了一下短毛猫的脑袋，又蹭了蹭它的嘴，嘿嘿地笑出声：“猫猫，你的毛好软啊！你喷了香水吗？我觉得好香，哈哈。” 短毛猫被阿莫缇蹭着蹭着，竟伸出巨大的舌头去舔阿莫缇。 “哎呀，讨厌，你将我的新裙子都弄湿了。”阿莫缇嘻嘻哈哈地笑着，嘴里说着讨厌的话，可对这只猫的喜爱却浓得化不开。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将这一人一猫罩入其中。在这只庞然大物面前，小小的阿莫缇渺小得像一只蚂蚁，有却一种温馨而快乐的氛围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这只短毛猫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小，直到变成了一只普通猫的大小，它蹦入阿莫缇的怀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动了。 原来这只猫……不过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第10章 知错了吗 后来，以橘猫为首的“复仇者联盟”从别墅里拖出来一捆又一捆的钞票，当成柴火给烧了，又架起火堆，将关在铁笼子里面的那些人架在火上烤，直吓得那些人屁滚尿流。 这个时候，王大伟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师，终于将他们解救下来。他们除了精疲力竭以外，只受了点皮外伤。不过这精神上的惊吓和创伤，大概会伴随他们很久。 秦伊人靠在橘猫软软的肚皮上，看大猫们咬坏了所有的拖鞋，抓烂了真皮沙发，将餐巾纸撕得到处都是……直将这栋别墅翻了个底朝天，才算是消了怨气。 午夜时分，所有的猫都变回了普通猫的大小，它们的身 体由实变虚，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斑驳的光点，像流星一样划过漆黑的夜空，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王大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此刻，他似乎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愤怒，忘记了那些消极的情绪，只静静地感受着那些灵魂消散的感觉。 他仿佛听到有谁在哼着一曲小调，像是民谣，轻快，朴素，静谧。 “大师，它们原谅我们了吗？” “谁知道呢。” “那它们还会回来吗？” “你希望他们回来吗？” “我……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怨气消散了，这是王大伟近两年来头一次觉得轻松，再没有那种困重的感觉。在最开始遭到猫的报复时，他或许惊恐，或许愤怒。但现在，他只觉得平和。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又没死，他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那些猫……却永远地死去了。 “大师，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生命。生命如此脆弱，却又那么强大。在生命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嗯。” “对了，大师……我女儿如花呢？” “她呀——” 此时，距离a市五十公里的郊外，一个垃圾处理场中堆满了明天要焚烧的垃圾。 忽然，从一个垃圾堆中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血迹斑驳，满是脏污。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垃圾堆中钻了出来，她像是一条破布一样，从垃圾堆上翻滚下来，身体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嘴唇青乌，哆哆嗦嗦。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经历了人生当中最可怕的一场噩梦。 王如花昨天去了医院回家后，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了。 她的手脚困重，头也晕沉。渐渐地，她觉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她感觉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人，没有声音，甚至连空气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黑暗，空旷，寂静。 “爸——” 王如花喊，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孤寂，连回声都没有。 “阿姨——” “张叔——” “你们出来呀——” “你们别吓我，别吓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如同石子沉入大海，连浪花都没泛起。 直到最后，王如花连自己的声音也失去了。她孤独地抱成一团，恐惧逐渐蔓延。 时间已经静止了，或者说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时间。 王如花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听不到，看不到，说不出。渐渐地，她连思考也停止了，只有无穷无尽的孤寂将她整个人填满。 “你知错了吗？” 忽然有一道声音来自遥远的天际。 第3章 祈福 阿莫缇最开始有些愣神，但随即就变得兴奋起来。 很少有除妖师会做替人祈福这种事情，他们或许是不会，或许是觉得那会拉低他们的身份。所以阿莫缇即便是出生在除妖师世家，也从来没有见过。 如果她能探得其中的奥妙，那么在她被谴回家族之后，她就不用担心会被家族舍弃了。 想到这里，阿莫缇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诚：“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给您惹麻烦。” 秦伊人揉了揉阿莫缇柔软的发，露出温和的笑容：“那么，可爱的阿莫缇，你得先去沐浴，先用香荚洗净身子，三遍之后，再用蕙草熬成的水泡上一刻钟。然后穿上焚香熏过的衣物来我房里，我给你绾发。 沐浴用的东西和要换的衣物都会有布鲁斯给你准备，你不用担心。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可爱的阿莫缇，恐怕你的动作要快一点才行。好了，现在回你的房间吧。” 阿莫缇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来不知道替人祈福会这么麻烦，即便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也需要焚香沐浴。可她心里却隐隐有些兴奋，乖乖地按照秦伊人的话，回房间准备。 布鲁斯在一旁捂嘴，双肩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在阿莫缇离开后，才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祈福虽然是一件严肃庄重的事情，须得沐浴净身，但并没有他家大人所说的那般繁杂，如果阿莫缇按照他家大人所说的那样做，那么对她只好不坏，如果她偷工减料，少做了其中一个步骤，那么到时……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宅子里从来都没有备过香荚和蕙草，如果现在去采购的话，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昨晚跟着回来的那只缢鬼在哪儿？” “该是等在大门外，没有大人的命令，她不敢随意离开。” “嗯，这些东西她正好带着，你去找她就行。” 秦伊人端起面前的茶杯，浅酌了一口，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倒是让布鲁斯接下来的话不好说出口了，他怕多问一句，就打扰了她的兴致。 “想问什么问，欲言又止的样子，最是让人难受。” 只听秦伊人这话，恐怕都会以为她是一个再温柔善良不过的人，可谁又知道，就在这之前，她就是用这样一副纯良的面容，去捉弄一个小孩子。 布鲁斯倒没觉得秦伊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他家大人本就高高在上，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 “大人，您既然不喜欢阿莫缇，将她送走就是。” “我并没有不喜欢她，只是她今早踩坏了我园子里的一株草，那些焚香净身的事，只当是她为那小小生命超度了。” 嗯？真的是因为踩坏了草，而不是因为她穿了和您同款的衣裙？ 布鲁斯又忍不住笑起来，他发现现在的大人，比他印象中的大人，要可爱太多。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从头到尾。 布鲁斯正要追忆往昔，却听得秦伊人又说：“一个月之期没到，如果现在就将她送回去，她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大人心善。”布鲁斯将右手放在胸口，躬身行礼，不再多说。 就在秦伊人一杯茶喝完的时候，阿莫缇才从楼上下来。 刚刚出浴的阿莫缇小脸红扑扑的，颇为可爱，只是还在滴水的头发打湿了她身上所穿的衣袍。 “过来，阿莫缇。”秦伊人的语气和平时并无二致，可阿莫缇却莫名缩了一下脖子，然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来到秦伊人身边。 她规规矩矩地朝秦伊人行了个礼：“姐姐，让您久等了。” 秦伊人似乎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接过布鲁斯递过来的毛巾，开始细细地为阿莫缇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 也不知那张毛巾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只一会儿的功夫，阿莫缇的头发就干了。 秦伊人用檀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阿莫缇的头发，动作轻柔像是藏着无尽爱护，令阿莫缇一下就放松下来。 姐姐好温柔啊，这样的姐姐怎么会令人害怕呢？ 阿莫缇缩在秦伊人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所以她并没有看见穿在自己身上的那件被水打湿了的衣袍在一瞬间燃起熊熊烈火，那火却并不灼人，等到烈火熄灭时，衣袍就完全被烘干了。阿莫缇清醒过来的时候，察觉到衣服上的图案早已不是最初让她欣喜的样子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失落和恐慌。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怎么了，阿莫缇？”秦伊人问。 “没，没事，姐姐，我们走吧。”阿莫缇吞吞吐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完复又垂下头来。 秦伊人也不再问，只朝正蹲在大门外的那只缢鬼招招手：“你过来。” 女鬼已经在墙脚蹲了一晚上，若说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可当她看到秦伊人的时候，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秦伊人穿着对襟宽大的衣袍，样式和剪裁有些像汉服，却又和汉服的随意洒脱大相径庭。 这衣袍上的图案分明让人望而生畏。 下摆处的白莲因烈焰的炙烤而通红，黑色的骷髅和长相狰狞的妖物像是活了一般，在那不大的乾坤烈火之中若隐若现，他们或是在狞笑，或是在嘶吼。 衣袍上红色和黑色的染料相互晕染，如同泼墨，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烈焰红莲地狱百鬼图！ 这副景象一直延伸到衣领处，便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透着金光的祥云和悠闲的白鹤。 一只单脚白鹤引颈向上，它望的方向便是秦伊人白皙纤长的脖颈。 一头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晶莹剔透的白色发簪简单地绾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衣领处。秦伊人面色柔和，嘴角似噙着一丝笑，却又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明明是一件有些诡异到可怕的衣袍，穿在秦伊人的身上，却多了庄重和出尘的味道。 女鬼瑟缩不敢上前，她恐怕自己周身污秽污了那身圣洁。 不知道秦伊人是不是看出了女鬼心中所想，她只将一簇金色的火苗打入了女鬼的眉心，淡淡出声道：“跟上来。” 女鬼只觉得浑身一暖，驱散了让她饱受折磨的冰寒气息，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与舒适。 她恍惚了一会儿，再不敢犹豫，紧紧跟了上去。 第4章 闭门羹 此时，海天景苑，王家别墅。 “爸，你请的那个什么大师到底来不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那人还有没有点时间观念，难不成要我们一大群人等他一个？” 王如花怀抱一只小奶猫，嗑着瓜子，满脸的不耐烦。 “闹什么闹，时间到了，大师自然会来。倒是你，不是让你换一件朴素点的衣服吗，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花枝招展的，赶紧回房换衣服去。” 王大伟再三叮嘱过王如花，今天是祈福的日子，一定要穿的得严肃庄重，这不仅是大师的要求，也是他自己的要求。可哪知道这女儿这么不省心。 “爸，你到底是不是我爸，整天管我这个管我那个的，现在还为了一个骗人的神棍吼我。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祈福祈福，要是真有神仙，第一个惩罚的就是你。” 王如花翻个白眼儿，瓜子也不吃了，只一下又一下地捋着小奶猫的毛。只是那猫似乎有些冷，不停地在发抖。 “王如花，老子还没死，你赶紧把你那猫关起来，然后回房换衣服！” 王大伟指着王如花的手指微微颤抖，心里又是悲哀，又是生气。都是他这些年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让她养成这玩物丧志的性子。不好好上学，整天将各种各样的猫关在自己房间里，也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 “我不，我偏不，我今天就坐在这里，哪儿都不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把我爸迷成这样。” 不管王大伟如何生气，王如花似乎打定主意不挪窝，说什么也不肯听王大伟的话。 王大伟本就有些不顺心，现在被王如花这么一激，怒火中烧，端起桌上的茶杯，看也没看就朝王如花扔过去。 王如花猝不及防，额头被砸了个正着，鲜血流了一脸。 王大伟也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平时他生气的时候，也会摔东西，只是没想到今天偏偏就着么巧。 他想要去将王如花拉起来，却没想到王如花突然抬起头来，怨恨地瞪了王大伟一眼，一把抓起猫的脖颈，就往楼上跑了。 啪地一下，王如花关上房门，又将小奶猫狠狠地砸在墙上。 “喵呜——”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王如花犹觉不解气，抓起猫尾巴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砸，直到最后连猫微弱的呜咽声都听不见了。 小奶猫已经断了气。 本就才出生一两个月，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王如花死死地盯着被砸得血肉模糊的猫，忽地，嘿嘿地笑出声来。 昏暗的灯光下，王如花扭曲的脸犹如地狱恶鬼。 良久，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发出一条信息：再送一批猫来，要小的，才出生几天的最好。 ······ 客厅里，王大伟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听着楼上传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若，越来越弱。 满室寂静。 片刻后，王大伟开口：“上去把小姐的房间清理干净，不论看到了什么，都当做没看到。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烂进肚子，明白没有？” “明，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纷纷应“是”，一个个噤若寒蝉，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这样的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这些人不会再吓得尖叫，以至于丢了工作。 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有人禀告：“老爷，那位大师来了。” “快请，快请。”王大伟赶紧起身去迎接。 看到秦伊人一行人的时候，王大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因為秦伊人他们实在是太年轻了，一行人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这样的年纪哪里是可以称“大师”的年纪。 他兴许是弄错了？ 于是王大伟上前问到：“小姑娘，请问你是？” 秦伊人微微一笑：“或许，你们都习惯叫我‘大师’。” 原来还真是呀，王大伟油然而生一股荒唐之感。看来他真的是慌不择路了，竟然真会相信这种鬼神之说。 他恍然响起那日好友信誓旦旦地说：“那位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八卦，看相观星，祈福驱邪，无一不精。”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厉害的人。 他那位好友，怕是被洗脑了。 秦伊人早已看出王大伟的不信任，她倒是没有什么委屈或者愤慨的情绪。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心地纯净，福至心灵。 “看来今日并不是个好天气，打扰了。”秦伊人并未责怪，也没有丝毫不满，只淡淡地，轻言细语地说到。 这样的气度与风华，哪怕不是“大师”，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王大伟不敢轻易得罪，恭恭敬敬地目送着他们离去。 秦伊人与布鲁斯二人倒是没有因為刚才的事坏了心情，但是阿莫缇就有些愤慨了。 刚才姐姐在和那位大叔说话，她不好说什么，现在远远离了那家人，阿莫缇便再也忍不住了：“姐姐，刚才那人好讨厌，你怎么不好好给他说道说道，白走一趟不说，还平白受了气。” “阿莫缇，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 “哪有啊，姐姐，我是替你不平。你要是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那些人哪里还······” 阿莫缇越说越气，冷不防发现秦伊人已经停留在原地，阿莫缇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不是，姐姐，我只是，我”在秦伊人那般平静的目光中，阿莫缇听见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确是觉得委屈，姐姐。” 她想到了自己的家族，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说起这位姐姐来，哪个不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甚至有些时候觉得自己能被送到姐姐身边，已经比家族里的其他人身份要高贵了。可就是这样姐姐，在面对刚才那个大叔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恼。 她那么崇拜的姐姐，凭什么被别人看不起。 第5章 闹市中的忘川 “你还小，你是该委屈的。”秦伊人温柔地抚摸着阿莫缇的头发，“但是，阿莫缇，你要明白，只要内心强大，那就无坚不摧。这样的小事，不应该动摇你的意志。” 阿莫缇年纪尚小，她不太明白秦伊人话里的意思，她只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太笨了。 “可是，姐姐，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连自己家里那么重的怨气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平日里做了多少坏事。” “做了多少坏事，就应该偿还多少因果，阿莫缇，那些都是别人的事。” “可是，姐姐，您这次不就是来替他们祈福的吗？啊，姐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您根本没打算来祈福的是吗？姐姐，你骗我。” 阿莫缇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连敬语都不用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明明姐姐答应过她要带她来祈福的，到头来，她却被戏弄了。 阿莫缇的语气里有了些质疑的味道，这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布鲁斯有些蹙眉，他提醒道：“阿莫缇小姐，请慎言。” 阿莫缇脖子一缩，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一时口快说了什么。她想补救，可是看到秦伊人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歉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呆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布鲁斯，你吓到她了。”秦伊人出声道。 “是。”布鲁斯倒也不争辩，微微弯腰，恭恭敬敬地退后一步。这样沉默的让步是另一种执着。 平日里的布鲁斯总是给人可靠而稳重的感觉，这个时候倒是难道有些小脾气。秦伊人站在原地欣赏了片刻，道：“晚餐做你最喜欢的意大利面吧，希望那个时候你的手已经好了。” “当然。”布鲁斯轻笑出声，这事儿也就这么过了。 这时秦伊人才对阿莫缇说：“阿莫缇，我并没有骗你，你看——” 阿莫缇顺着秦伊人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小河边还有一些红色的花。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在闹市，怎么转眼间就来到了郊外。 有小河的地方，当然是郊外，阿莫缇这样认为。 但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因為她看到前方不远处分明还是他们刚才所处的闹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是她听不到人的交谈声，也听不到那些汽车的轰鸣声，而外面那些人，即便是此刻正站在她身边，也像是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仿佛有什么屏障将这个地方与闹市完全分隔开来。 好神奇。 这是怎么做到的？ 阿莫缇满脸好奇地望着秦伊人：“姐姐，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是结界。”秦伊人只简单解释了一句，便揭过不提，“看到那条河了吗？” “嗯。” “它名为忘川。” “啊！” 阿莫缇难以置信。她当然知道忘川河，那不是人死后的鬼魂都会经过的地方吗？难道人死后真的有魂，那么地狱是切实存在的吗？ 她赶紧望了望周边，并没有看到任何鬼差，也没看到任何疑似地狱的地方。 “并不只有地狱才会有忘川，实际上经过这么多年，地狱早就不是地狱了。” “那是什么？” “嗯，不知道，或许化作天堂了也说不定。” “姐姐，原来您也有不知道的事。” “即便是神，也不敢说自己全知全能，更何况是我。” “可是布鲁斯先生说您就是神。” “是吗？” “嗯。” 仿佛是想得到认同，阿莫缇扭头去看布鲁斯，却发现布鲁斯正望着忘川河。 一条河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阿莫缇并不知道，布鲁斯望的不是河，而是正盯着河出神的鬼。 而阿莫缇本人，是看不到这只鬼的。道行高深的鬼，可以隐藏自己而不被普通的除妖师发现。 这只鬼便是这一路上都跟着他们的鬼，之前口口声声地喊着要申冤，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很。 “阿莫缇。” “怎么了，姐姐？” “想看更有意思的东西吗？” “想。” 话刚出口，阿莫缇就后悔了，她直觉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不仅仅是“有意思”而已。 有冰凉的手覆上了阿莫缇的眼睛，是秦伊人的手。 阿莫缇下意识闭上眼睛，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的黑暗中一闪而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突然惊叫出声。 “那，那些是什么东西！”阿莫缇指着忘川河面上飘荡的影子，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不是她大惊小怪，任谁突然看到一群张牙舞爪的影子飘在空中来回游荡的情景，怕都是要叫出声来的。 虽然阿莫缇出身于除妖师世家，身上有天生血脉，但是她尚未开始修行，像是鬼魂这种东西，她是看不到的。 而此时忘川河上蒸腾出淡淡的雾气，那些半透明的鬼魂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却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思想，他们面无表情，脸上无悲无喜，在半空中来回飘荡，有时候穿过了同类的身体，魂魄会出现一阵扭曲，穿过之后又瞬间恢复形态。 若是一两只这样的鬼魂倒是还好，但显然此时忘川上空的魂似乎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远远看去就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又比乌云多了一股强烈的阴森之感。 阿莫缇刚才看不到还不觉有什么，此时能看到了，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置身冰窟，全身都要被冻僵了。 第6章 方外之人 “那是人死后的魂魄，也是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影像。”秦伊人的语气里难得带了点遗憾的味道。 “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阿莫缇身为除妖师的后代，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事实上，她在家族里并没有那么受宠，所以有些对于除妖师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她并不是很清楚。乍一见到以前从未见过的事情，小女孩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对秦伊人的崇拜。 “你以后会见得更多的。好了，阿莫缇，现在我们要开始为那些魂超度了。” “超度？不是祈福吗？”不知道为什么，阿莫缇对“祈福”有一种特别的执念。 “为魂的超度，对于魂本身来说，大约也能算作是另一种‘祈福’，更何况，阿莫缇，我从未提过我们此行是去‘祈福’。” 秦伊人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阿莫缇就是能从秦伊人的话里感觉到里自己的“逾越”，是的，从头到尾都没人说过是“祈福”，一切都是阿莫缇自己的猜测而已。而她现在的行为已经是逾矩了，作为一个被送来的刺探情报的工具，她显然做得不够合格。 阿莫缇神情怏怏，她不敢再开口，只沉默着看着秦伊人凭空“变出”一张香案，衣袖拂过之处，又陆续出现一些香烛、蜡竿以及水果等供品。 阿莫缇看得愣了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秦伊人正面向忘川河畔，席地坐在一张红色绣花的地毯上，宽松的衣袍穿在她身上，庄重而圣洁，此刻又增添了些肃穆。 秦伊人背对着阿莫缇，阿莫缇看不到她的脸上的神情，但能感觉到此刻周围的气氛微微起了变化。 天色变得更加暗沉了些，周围的空气一凝，秦伊人的发丝微微拂动，不远处飘荡在半空中的鬼影身形猛然一顿，像是得到了什么号召一般，竟自觉地排起长队，有序地向秦伊人走来，每过来一个，香案上的东西就会少一件，而拿了东西鬼魂身体竟变得凝实了些，等它们走到河边的时候，身体已经完全凝实，看上去竟和活人一样，脸上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喜、怒、哀、乐，贪、嗔、痴、妄，在那些“人”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阿莫缇正惊讶此事的神奇，却又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因為那些人之中多半都是孩子，最大的看上去十五六岁，最小的与自己一般大小。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一批死去的人当中，全是些青少年？ 阿莫缇来不及细想，又见那些“人”面对着忘川自言自语了半晌，最后竟“扑通”一下跳下了河，河水没入头顶，再不见踪迹。 再看秦伊人，正偏头和一个鬼魂说着什么，阿莫缇只看到她微微发光的侧脸，一张一合的唇，以及脸上温柔的表情。 姐姐好美，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阿莫缇从未见过这样的秦伊人，像是，像是高不可攀的仙女。 阿莫缇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深怕错过了什么美好的画面。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她手上戴着的戒指镜面开始发光，当她发现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她父亲送给她的戒指一点一点地融入她的血肉之中，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完全不能动弹，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境地，她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就像是自己化作了一件物品，她还是能看到周围的画面，可那样的画面只是进入了她的眼睛，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镜子，对，此刻的阿莫缇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一面镜子。 而在镜子的另一端，她仿佛看见了父亲的脸，慈祥，又带点狰狞。 阿莫缇无法从那样的境地之中挣脱出来，而忘川河畔的情景却是瞬息万变。 只听一声嘶吼突然响彻天地，秦伊人面前的鬼影一瞬间变得巨大，此时风云突变，天空一下子暗沉下来，接着后面排起长队的鬼魂纷纷都在眨眼间变成了两三米高的巨兽，撑破了原本穿在身上的衣物，完全看不出半点人类的样子。 它们纷纷仰天长啸一声，又张牙舞爪地朝着秦伊人扑过去，不知道为何，秦伊人竟然不闪不避，硬是端坐在原地，任由无数的魔鬼将她撕咬包围，很快，天地间似乎再也看不到秦伊人的身影。 阿莫缇开始恐慌，不仅仅是因為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秦伊人的存在，而是因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光，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全部吸纳进身体。她觉得全身剧痛，连灵魂都开始颤抖。 她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了，耳边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眼前的画面骤然突变，她隐隐约约看到那些巨大的黑影砰然炸开，化作无数碎裂的光点，纷纷扬扬散落下来，暗沉的天空忽然放晴，云层之中竟射下一道耀眼的光束，那些光点开始朝光束聚拢，最后与那光束融为一体。 待一切重归平静之后，忘川上空再也不见一丝影子。 忘川河畔，香案倒塌，香烛果盘洒落一地，只有秦伊人依旧端坐在红毯上，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一直站在秦伊人身后的布鲁斯微微弯腰，轻声说道：“大人，结束了。”就在刚才秦伊人被那些恶鬼淹没的时候，布鲁斯也同样被包围，此刻他身上的燕尾服依旧一丝不苟，脸上淡然的神情不增不减。 “嗯，结束了。”秦伊人摊开一直握着的右手，有一些细碎的光点从掌心钻出，没入了她的衣袍，消失不见。 秦伊人终于转过身来，此刻的她头发已然全部散开，如墨的发丝倾泻而下，有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飞荡，她的脸似乎更加白了些，不是苍白，而是透明，她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她仍在笑着，仿佛那弧度从未改变过。 艳丽的衣袍上，那烈焰红莲地狱百鬼图像是活了一样，更衬得秦伊人肌肤如雪，艳丽不可方物，却平添一份诡异邪魅的感觉。 周围现代化的场景与她格格不入，她却又生生将自己置身其中。 方外之人，便是天地也是不容的。 第7章 你也来吃一颗吧 秦伊人来到阿莫缇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昏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似讽似叹：“那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那些人也是慌了，生怕大人您抢了他们尊崇的地位，可是您又何曾将那些东西看在眼里，不过是那些人以己度人，非要生出点事端来证明自己而已。”布鲁斯收拾好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瓜果以及香案红毯，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然后跟在秦伊人身后。 秦伊人俯下身来，食指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将之抹在阿莫缇的眉心。眉心红光一闪，阿莫缇痛苦地皱起了眉，片刻后整个人就放松下来，脸色也由苍白变得红润，只是仍旧没有醒过来。 “带上她。”秦伊人说。 布鲁斯有些不赞同：“大人，刚刚就是因為她·····” 秦伊人轻笑：“带上吧，不过只是个孩子。” 说完，秦伊人又朝早就站得很远很远的女鬼招手：“你来。” “大，大人，有什么吩咐。”女鬼此刻心有余悸。刚才局外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作为一只鬼，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秦伊人实力的强大，说是弹指间湮灭风云也不为过，这让她的态度愈发恭敬。 “你不是口口声声嚷着要申冤，现在，说说你的事。”秦伊人在这个时候让女鬼诉说自己的冤屈，当然不是即兴而为，而是她在刚刚那场“祈福”中发现了一些事情。 作为一个名义上的“神”，有了身份和地位，自然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秦伊人当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她有各种纷繁芜杂的事情要处理，像刚才这种祈福超度，平日里也是少不了的。 她之所以会亲自来做这件事，是因為刚才那批鬼魂之中，有大部分是枉死。不是他们被别人谋害，而是他们被人唆使迷惑而自杀，而死者大部分还是未成年。要说这其中没有阴谋阳谋，秦伊人是不信的。 而这件事情，或许这只聒噪的女鬼知道一些内情。 得知自己可以申冤了，女鬼当即声泪俱下地诉说了自己的冤屈。 原来是附近的中学最近发生了许多起学生跳楼自杀的案件，警方也觉得事情蹊跷，然而再三查探无果，那些自诩正义的除妖师认为这是鬼祟作怪，于是找上这只缢鬼，想要将她除去。女鬼再三解释，却根本没有人信服。 所谓缢鬼，便是那些上吊自杀的人。他们死后，灵魂离体，由于生前有执念，所以在死后灵魂久久不散，就变成了鬼。他们通常披头散发，面目苍白，眼球突出，口中能吐出很长的舌头。 这样的鬼，如果受了刺激，心中怨气日积月累，就有可能变成害人的厉鬼。他们最喜欢唆使那些心存死志的人类去自杀，以平复他们心中的怨气。 这些除妖师找上这些缢鬼，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也有的鬼，遇上了一些机缘，清除了心中的执念，变得平和，也就变成了和人一般无二的生物，只是人类看不见他们。 而秦伊人此时遇见的这只缢鬼，大概就是遇上了某些机缘，心中执念已消。 秦伊人对这样的鬼，向来宽容。 “嗯，我知道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待在我身边，直到真相大白。” “大，大人，你，你相信我？” “信啊，信你没那个胆子说谎。” 被这样的话一噎，女鬼心里刚刚升起来的那些感激之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就说这位大人怎么会随随便便相信一只鬼的话。她哪里是相信鬼，分明是相信自己的实力！ ······ 阿莫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广场旁的长椅上，秦伊人已经换下了祈福时的衣袍，现在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正有滋有味地吃着杨梅，那样子，仿佛比自己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嘶——”阿莫缇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可这里哪有什么大战，她记得自己是和姐姐一起去为一群鬼魂超度，她看到那群鬼变成了“人”，又跳下了忘川河，后来，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阿莫缇试图敲打自己的脑袋，好回忆起后来发生的事，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太阳穴，阿莫缇侧头一看，是秦伊人正轻轻替她揉太阳穴的地方。 “姐姐，谢，谢谢您。”阿莫缇有些不好意思。 “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就是，就是有些事情好像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会想起来的。” “哦。” 阿莫缇乖乖地点头，她现在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便又恢复成原先那个小女孩的样子，抱着秦伊人的手指摇到：“姐姐，您的手好神奇。当然，也很漂亮！” 秦伊人温和地将阿莫缇的手拂开，又将旁边放着的杨梅在阿莫缇面前晃了晃：“要吃吗？” “要要要。”阿莫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孩子对于吃的完全没有抵抗力，“对了，姐姐，‘祈福’过后是都需要吃杨梅吗？” 阿莫缇现在只当自己是跟着秦伊人祈福去了，刚才的难受和困乏是因為自己“道行太浅”。 她拿起一颗杨梅放进嘴里，酸得呲牙咧嘴。 秦伊人看阿莫缇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轻笑了两声就道：“嗯，祈福驱邪耗费精力，杨梅正好能解乏。” 听秦伊人这样说，阿莫缇又吃了一颗，仿佛觉得这杨梅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 “姐姐，你也吃一颗。” 秦伊人接过阿莫缇手中的杨梅，却没有吃，而是放在掌心，也没看到她有什么动作，便见一只红色的小蜜蜂从杨梅里钻了出来。 第8章 不需要人救 说是小蜜蜂，又不太像。这个小东西的触角比蜜蜂更大，浑身通红，肚子上有一圈一圈的花纹。它像人类一样站立，手舞足蹈地比划，嘴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姐姐，这是什么？是妖怪吗？它为什么会从杨梅里钻出来，那我刚才还吃了两颗。”阿莫提捂住嘴巴，一脸惊恐，作势要呕吐。可吃进去的东西，哪还能吐出来。 秦伊人没有理会阿莫提，反倒是用食指轻轻点了杨梅上那只妖怪的触角。 “为什么偷吃我的杨梅？” “吱吱吱。” “怎么成你的了，分明是我买的。” “吱吱，吱吱吱。” “好了好了，全都送你了，可是后面有几个人跟着我们好久了，他们想抢我的杨梅。既然现在杨梅都送给你了，那你就要自己负责杨梅的安全。” 秦伊人给这只小妖怪指了指她身后的几个人。那几个人贼眉鼠眼，已经跟了秦伊人他们一路。 杨梅上的小妖怪像是看见了仇人一般，双眼发红，对着口袋里的杨梅吱吱吱地叫了几声，就见口袋里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妖怪，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在前面那只小妖怪的带领之下飞快地冲向秦伊人指的那几个人。 “这是什么东西？走开！”“不好，这是妖术！” “大哥，那个小丫头实在太厉害，这钱我们赚不了！” “小命要紧，那些钱不要也罢，走！” 后面那几人手忙脚乱地应付，不知脑补了些什么东西，纷纷四下逃散开去。 秦伊人挑眉，看向一直跟着他们，却并不说话的女鬼：“这就是你所说的冤枉你的除妖师？” 这样的人也配称作除妖师？你连他们都对付不了吗？ 女鬼听出了秦伊人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们今天可能……发挥失常了。” “那你说说他们都有些什么手段？” “这个，他们会画符，很厉害的符，那符贴在我身上，我就动弹不得。” “我看你的道行少说也有百年，连一个定身符都奈何不了？” “我，我……” 女鬼吞吞吐吐，羞红了苍白的脸，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卷着自己的舌头。她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那几个半吊子除妖师，她只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枉害 了人命。 这样胆小的缢鬼，秦伊人以前也见过。都说妖魔鬼怪可怕，可往往最可怕的并不是他们。 “知道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秦伊人问。 女鬼一愣，正要开口，却见秦伊人已经拉着阿莫缇离开了。于是值得咽下满肚子的话，悄悄跟上去。 阿莫缇被秦伊人牵着，时不时往后看看。 她是在看那只女鬼，她刚刚一醒来就看到了这只鬼。如果是以往的话，她恐怕要被吓得叫出声来，可这会儿见那女鬼，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阴森可怖的气息，反倒有一种平和的感觉。阿莫缇也就不觉可怕了。 她虽然因為年纪小看不到那些妖魔鬼怪，但是有天生的血脉天赋在，略施小法就可“开天眼”，见常人所不能见，况且一些因缘巧合下也能看到平时所看不到的东西。此刻阿莫缇只当自己是无意之中开了天眼，所以才能看到这只女鬼。 看吧，她阿莫缇还是很有天赋的。她心底升腾起些许雀跃。 从秦伊人和那女鬼的对话当中，阿莫缇得知这女鬼应当是有求于人，且今天应该是一直跟着他们的，可她之前并没有见过这只鬼。 她为什么突然就能“见鬼了”？还有刚刚那长得像蜜蜂一样的东西，就是家族中人常说的“妖怪”吗？ 阿莫缇满腹疑问，她尽可询问秦伊人，毕竟那位姐姐是如此可亲的人，一定会替她解惑的。可是这会儿阿莫缇并不想问，原因是刚才秦伊人吃杨梅的时候并没有提醒她杨梅里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导致她现在看见杨梅还有点犯恶心。 姐姐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好相处，阿莫缇这样想到。 ······ b市一中最高的教学楼底下，此刻已经被了围了个水泄不通。 对于一所市重点中学来说，周六上课该是常态，学生们现在应该坐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而不是在这烈日底下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好奇是人的天性，哪里有新闻，哪里就有人群。 楼顶天台上，只隐约看到栏杆上站着一个人。披着头发，应该是个女生。 “张薇不会真的要跳楼吧？” “不知道，我听室友说，她这次期中考试考得不好，被她妈妈骂了。” “就因为考得不好被骂了，就要跳楼？” “她家里管得很严，对她的要求也高，我听说她这次只是被挤出了年级前十，考了年级第十二名，就被她妈当众给骂了。骂得可难听了。” “天哪，年级第十二名还叫考得不好？我们学校前一百名都是妥妥的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年级前三十那都是要去国内最好的大学的。她妈妈要求太高了吧！” “我哪儿知道，可能她妈脑子有病吧。” ······ 秦伊人一行人来的时候，听到不少人正在议论。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一个再老套不过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故事。母亲对女儿寄予厚望，而女儿不堪重望，崩溃之下，只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别人看来如此优秀的一个女孩儿，此刻竟绝望到要自杀。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大人，要去救人吗？”布鲁斯问。 秦伊人没有立刻回应，她望着那个女孩儿的方向，以她的目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女孩儿脸上的表情。 女孩的脸很白净，只是浓重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有些许疲惫。她的脸上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扭曲，只有浅浅的，单纯的笑容。 是什么样的绝望才能让一个人将死亡视为救赎？ “她大概，不需要人救。”秦伊人说。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秦伊人还是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走去。 第9章 早就死了 “你们不能上去。”有消防员阻拦。那个叫张薇的女孩说过，如果她发现有人上去，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来。哪怕楼下已经放了一个巨大的救生垫，摔下去也极有可能受伤。 秦伊人抬头看他：“你放心，我只是和她说几句话。” 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相貌和气质都很出众，但他此刻并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他们的任务。 年轻的消防员深吸一口气，说：“你是那个女孩的同学吧？相信我们，我们会把她安全地救下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站到那边去，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好吗？” “恐怕不行。”秦伊人拒绝得很干脆，偏偏她又温和地笑着，让人无法生出反感，哪怕这个时候这个笑容并不合时宜。 年轻的消防员要去拽她，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 怪了。 年轻消防员想喊那边的队友将这个鲁莽的女孩拦下，然而话还没出口，就先被布鲁斯拦下了：“先生，我家大人不会影响你们工作，她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请您，不要影响我家大人。” “啊哈？”作为一个现代的消防员，他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现了幻听，怎么会有人还会用“大人”这个称呼，而且称呼的对象还是个小女孩。 年轻的消防员审视一般地看着这个穿着燕尾服，看起来绅士而又儒雅的男人，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还是这就是当下流行的“cosplay”？ 可是这要玩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玩儿呀！ “这位······先生，现在不是你们玩闹的时候，那个女孩是你的女儿吧，你得去阻止你的女儿，不能让她上去，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们的人马上就要接近那个女生了，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救下来，你女儿这样上去，可能会耽误我们救人，这后果不堪设想。” 涉及到人命关天的大事，年轻的消防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语气也有些严肃。 事实上，他更想严厉地呵斥一下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可以纵容自己的女儿乱来。 现在的家长，对女儿实在太过溺爱！ 布鲁斯看着这个“女儿长女儿短”的人类在自己面前晃荡，忽然觉得有些手痒。 那是他家高高在上的大人，什么叫“女儿”！ 他看起来就那么“老”吗？ 布鲁斯抬手刚想做点什么，顿了一下，突然心有所感地望向教学楼那边，与秦伊人对视一眼，又堪堪将手放下。 看在他家大人的面子上，他就勉为其难地放过这个人类吧。 秦伊人若是想要做什么，光凭这些消防员当然拦不住。众目睽睽之下，她却没引起任何人注意，顺利地进入教学楼，来到天台上。 张薇眼见有人上来，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大喊一声：“站住，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张薇。”秦伊人叫她的名字，像是启动了一个咒语，张薇立刻就安静下来。 “你是谁？也是那些人派来劝我的吗？”。 “不是。” “不是？哼，难不成还是来和我聊天的？算了，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等会儿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认识李天清吗？” “嗯？” “还有王茹，李雪阳，赵梓萌，张磊，王明潇······” 秦伊人说出的这些人的名字，正是刚才忘川河畔那一个个穿着校服的未成年。在那样美好的年纪，他们却成为了一缕缕幽魂。 真是，让人惋惜。 显然，张薇是认识这些人的，随着秦伊人说出一个个名字，张薇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平静变得有些愤怒，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认识，当然认识。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些命苦的。” “他们之中有些并不是和你一个学校，你怎么认识的？” “一个群里的人，我当然认识，我还看过他们的视频。” 张薇笑了一下，背着手，利落地从栏杆上跳下来，校服短裙微微晃荡，看起来就是一个有点漂亮的，再普通不过的女高中生而已。 “想知道是什么视频吗？”张薇问。 “嗯。”秦伊人朝张薇走了几步，在离她大约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背靠在栏杆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自杀视频。”张薇如此平静地说出来。她笑着，风微微撩起她的发丝，空气中有若有似无的洗发水的味道。 用天使的面容说着魔鬼的话，这个女孩的气质有些特别，秦伊人想。 “为什么自杀还要录视频？”秦伊人问。 “一个证明，或者纪念吧。视频是别人录的。” “‘别人’指的是谁？” “恶鬼，那些人都是恶鬼，吃人不吐骨头，也不对，应该是杀人不用刀。”说到这里，张薇有些愤恨，但很快又笑起来，她用手捋了一下头发，露出脖子上一个鲜红的血痕，昭示着曾经的血腥和杀戮。 “我们都是与魔共舞的人。”张薇说。 “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独立的舞者，与魔共舞，会掩盖你的光芒。” “没办法，这是一条不归路，从一开始，我就逃不掉了。” “还有一条路，你或许可以走。” “什么路？” “换个舞伴。” 秦伊人一步步地引导张薇主动说出事情的经过，又不会追根究底让人反感。 她的表情太过平静，不像是来劝人，也不像是来救人，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永远站在远处，看着别人演绎自己的生活。 正是这样平静到淡漠的气息，让张薇无法拒绝，她笑：“不用那么麻烦。不喜欢的东西，清理了就是。” 空气忽然一静，气氛陡然凝固。 此时的张薇是那样无所畏惧，她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秦伊人微微惊讶。良久，她叹息一声：“何必闹这么大动静，倒是让我，看了笑话。” 张薇哈哈大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人，如果我早点遇见你，一定会来追你。” 秦伊人无奈摊手：“可惜你是个女孩。” “是呀，是个女孩。”张薇自嘲一笑：“如果我是个男的，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你看，就算是我闹出这么大动静，她还是没有来。我想她根本就还不知道，或者是早就知道了，但是觉得我丢人了。哈哈。” “是你妈妈吗？” “是呀，我妈妈。但是她不配做我的妈妈。哪有妈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狠，从小到大，不论我做什么，都不能让她满意。有一次，我在楼下的垃圾桶里发现一只流浪猫，还很小，冲我喵喵喵叫，它在喊我救它。我就救了，带回了家，结果被我妈发现了，当着我的面就把它丢了出去，后来我发现了它的尸体，在我家门口发现的。嗯，我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张薇说了一个她和一只流浪猫的小故事，想来这件事在她的记忆里非常深刻吧。也许，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流浪猫，被人遗弃，无人救赎，而那只流浪猫······早就死了。 第10章 阿莫缇的父亲 “你的想法，你和她说过吗？” “谁想和她说呀，说了又有什么用，她只会说‘别说那些没用的，有本事给我考好点’。考好点，考好点，永远都是这句话。我听得烦了，就当狗叫。” “会好的。” “是呀，会好的。” ······ 天台上，两个女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那些警察从另外一边上来了。 他们出现在张薇身后，其中有一个正是之前阻拦秦伊人上来的年轻的消防员，他看到秦伊人的时候还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给秦伊人打手势，示意她稳住张薇。 秦伊人看了那警察一眼，冲张薇微微一笑。 张薇也笑了，她张开双手，虚虚地抱了秦伊人一下，然后被后面的消防员抓住了双手，与此同时，她说：“轻点。”仿佛对出现在她身后的人一点也不意外。 “你······”年轻的消防员没想到张薇这么配合，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女孩反抗的准备。 “我怎么呀，消防员叔叔？你以为我要自杀？”张薇语气揶揄。 难道不是吗？ 年轻的消防员古怪地看她一眼，闹出这么大动静，结果不是寻死？ 现在叛逆期的女孩都玩儿这么大了？ 虽然被人“戏耍”了，但年轻的消防员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不愿意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凋谢。 “妹妹，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这楼层这么高，多危险啊。你这么年轻，有大好的前途，不要因為一点小事就不开心，如果哪天不开心了，就去大吃一顿，或者和朋友们一起出去‘浪一浪’，什么事都过去了。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还可以找人民警察嘛。” 哪怕张薇没有自杀的倾向了，年轻的消防员还是好脾气地劝说，作为一个过来人，开导开导小辈也是应该的。虽然他对张薇口中的“叔叔”颇有些微词，但这点小事他哪里会放在心上。 “找你吗，叔叔，你们都这么闲的吗？”张薇神情俏皮，眼神清澈，完全一副娇俏可爱的样子。 这样鲜活的女孩哪能不让人晃神？ 年轻的消防员先是一噎，又被女孩的笑容弄得脸一红，最后拉拉杂杂又说了一堆关心的话，互留了电话才作罢。 “麻烦你送她回教室上课吧。”年轻消防员看到秦伊人还靠在栏杆上吹风，就顺便拜托了一下。或许他以为秦伊人和张薇是朋友。 “嗯，也许你送会比较好。”年轻的女孩总是更愿意和年轻的男孩待在一起吧，秦伊人想。在她看来，这个消防员确实算得上年轻了，那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更何况，那只女鬼一直站在两人旁边，捧着脸，用一种充满爱心的眼神看着他们。 天台上，一个帅气正直正和一个漂亮单纯的女孩相谈甚欢，旁边是一个自带爱心特效的女鬼作为背景板。 画面和谐又诡异。 秦伊人默默地移开了眼。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招呼了女鬼一声，和她一起离开了。 “伊大人，伊大人，他们两个好般配对不对？” “伊大人，要不我去给他们牵牵线。” “消防员叔叔和幼齿小妹妹，一个满是肌肉虬劲有力，一个单纯美好小清新，这个组合太有CP感了。嗯，我想想该怎么帮他们。要不我帮那个小年轻写封‘情书’吧，不过现在好像已经不流行这种东西了，或者我去买束花······” 女鬼一直在秦伊人旁边叽叽喳喳，从两人谈恋爱到结婚生子，她都一一设想好了。这个时候的女鬼哪还是只鬼，根本就是一个热衷乱牵红线唠八卦的女屌丝！ 别说秦伊人被吵得有些头疼，就连阿莫缇都听不下去了。 “那个，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只鬼？”阿莫缇从秦伊人背后钻出来。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怕这只鬼了。反而觉得这鬼，有点傻傻的。 空气一静。 女鬼一停。 “我跟你说呀，小妹妹，你年纪太小了，根本不懂恋爱是多么让人快乐，balabalabala······” 女鬼根本不听劝，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最后被秦伊人指尖燃起的黑色火苗给吓得脖子一缩，嘴上像被拉上了拉链，四周瞬间安静了。 秦伊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朝布鲁斯道：“今晚的意大利面可以加个冰激凌吗？” “大人，你的想法十分有趣，就是实践起来有些难度。” “那加些杨梅行吗？” “或许可以最后放上去作为装饰品。” “那算了。” “嗯，大人还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 “布鲁斯。” “嗯？” “你该去学学厨艺了。” “······” 布鲁斯难得地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漫长的厨艺学习生涯。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也不太清楚人类的口味，为了做出让大人满意的食物，他几乎是被折腾得“遍体鳞伤”，最后只得了个“尚可入口”的评价。 那样的经历，他并不想重来。 或许最近大人有些太空闲了，布鲁斯想。 一行人步行回了老宅，几十公里的距离，秦伊人和布鲁斯连汗都没有流，女鬼是用飘的更是不会流汗，只有阿莫缇累得满头大汗、脚底都起了水泡。 阿莫缇不敢抱怨，只是在一进门就蹭蹭蹭地上了楼。 她想，姐姐可能是在惩罚她，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奇妙受了惩罚。 她望着天花板，给她父亲打了电话。 “喂。” “喂，爸爸，我是阿莫缇。” “哦，阿莫缇呀，昨天爸爸送给你的裙子你还喜欢吗？那个叫秦伊人的姐姐对你好不好？” “喜……喜欢，她，姐姐对我很好，她会和我玩，也会教我读书写字，还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故事。她很厉害。” “哦？她怎么厉害了？” 阿莫缇原原本本地说了缢鬼，还有忘川河超度的事。虽然出生在除妖师世家，但阿莫缇不过是一个旁系子弟，还是个小孩子，她不比普通人懂得多，只觉得那些神神鬼鬼的，都很厉害，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到底让电话对面的人引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只知道自己刚开始说的时候，对面的父亲还有回应，说到最后，对方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爸爸。”她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嗯。”电话对面终于又响起了声音，“阿莫缇，好好跟在她身边，你只是个孩子，只要撒撒娇，她不会赶你走的。” “可是，爸爸，姐姐其实······” “阿莫缇，听爸爸的话。想想你妈妈，她还在等着你，如果你和家族里其它孩子一样，一个月到了就被送回来的话，你可能······连你妈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爸爸，你说过会保护好妈妈的，你明明答应我的。” “爸爸也没有办法，阿莫缇，你知道的。你放心，只要你多留在那里一天，爸爸就能保证，你回来可以好好和妈妈团聚，好吗？” “真的吗？” “当然，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病11章 神经病呀 《神鬼洗冤录》第11章 神经病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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