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代言人 - xp1024.com
《神鬼代言人》


第一章 歧途【求收、求票】

“大叔,她到底是……什么?”邹文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女人问道。

豆大的雨滴打在他早已湿透的手臂上,溅起细小的水珠,形成一层薄薄的雾,很难想象仲春时节会有这么大的雨,不到一分钟就把人淋个透心凉。

指尖前方二十米处有个女人,穿着淡黄色的长裙,赤脚散发,低头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垂下的头丝挡住了她的脸。

她像是个精神出了问题,或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却被糟糕的分手方式打击得一蹶不振的人,而再仔细一看,邹文就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女人的发梢没有往下滴水,裙子没有紧紧贴着身体,雨滴穿过她的身体打在地上,溅起的水雾将她的脚笼在当中。

惊讶于自己没有被这个景象吓得跌坐在地,邹文迅速转身不去看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但是不敢深入去想,怕她真是那种不可言明的存在,只好问人。

问的这个人也不怎么正常。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蹲在路边,双手拢在袖子里,戴个斗笠,慵懒得像是个蹲自家屋前晒太阳的老农,可这天气实在不适合呆在室外,斗笠虽大,他的屁股还是被淋湿了,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歪都不歪一下。

中年人也在看着那个女人,眼中没有好奇与迷茫,似乎知道她是什么,他圆滚滚的身材让邹文想到熊猫,有亲切感,但他鼓起勇气向他询问的真正原因,是觉得这位胖乎乎的中年人跑不过他,发现苗头不对可以立即撒丫子。

听到问题,中年人转过头看了邹文一眼,咧嘴笑起来:“你不知道?”

“不知道。”邹文蹲下来抹了把脸,认真的摇了摇头。

“呵,”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哼一声,打量了一番,收回视线,“那就回去,等知道以后再来。”

“回不去哇!”一听到回去二字,邹文的脸就苦得像是能挤出黄连汁来,一屁股坐在泥水里,“我也想回,可是出不去了,这路……这条路……大叔,你能不能告诉出口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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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打工不是什么稀罕事,有的是为了开拓视野、充实自己,有的是为了钱,邹文属于后者,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于是选择了一条独善其身的打工路——写小说。

四十分钟前,码字码到卡文,心浮气燥,在家里转悠半晌还是静不下来,他决定出门散会儿步,晚上十一点的街道很静,又不至于静到阴森,每次卡文都能用这方法找回灵感。

散步路线是绕街走一圈,正常情况下走半小时左右,有锻炼的效果,又不至于太累,今天稍微慢一些,十一点四十才回到住家附近。

“似水柔情,如花美眷,可惜我都看不见;柳絮轻飘,春风拂面,小说不写读者怨……”脑回路里的疙瘩已经解开,邹文心情愉悦,哼着自己瞎改的词,享受着这一刻的凉爽。

可是走到离居住的巷子还有三四百米远的地方,他突然停下来,猛的转头,看向一条办公楼之间的小路。

路宽五米,笔直,地面是夯实的泥土,两旁有木板拼成的围墙,板子已经腐朽,年代感十足。

这是一条“多出来”的路。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还没有这条路的,来来回回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不可能记得,况且两栋办公楼原本紧紧挨着,之间的缝隙侧着身子都难走过去,怎么会被一条路给硬生生挤开了?

稍一犹豫,邹文毅然走进了这条路,要是不走进去瞧瞧,好奇心会扼住他的嗓子眼,反正只是探索一下,费不了多大功夫。

路没有什么特别,像是田间小道,空气里仿佛还带着股稻花的香味,路旁的围墙紧紧贴着外面建筑物的墙,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往前走了一会,就看不到墙外的景物了,就连远处的高楼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和两面墙。

邹文有点慌,觉得有必要先看看墙外的情况再决定是否继续前进,无奈木板太滑,费了半天劲没能上墙头,正打算找块踮脚石,雨滴就这么砸了下来。

打鼻头上还有点疼。

路上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邹文急忙往回跑,奇怪的是跑了十多分钟仍没能看到出口,而雨越下越大。

里里外外都湿透了,也就没必要急着赶路,他停下来,抹着脸上的雨水,站在被雨水浸得稀烂的泥地上,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

走着进来,跑着回去,时间差不多,那么从路程来看早就应该出去了,可前方目所能及的地方和后面完全一样,看不到尽头;天气已经不算寒冷,可要是在这里淋一夜大雨,仍有可能冻出问题来,搞不好还会冻死。

还是得尽快离开,退路无尽头,那就只好继续前进。

本以为这次又要走很久,可仅仅过了五分钟,路还是一条,却多了一个诡异的女人和一个奇怪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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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中年人咧了咧嘴几声,抬起下巴指了指路的前方,“继续走,总能出去的。”

“问题是她挡着……她到底是什么?”邹文冷得厉害,这中年人裹搅不清,他只好再次问出关键问题。

女人站在路中间,动也不动,要往前走就一定会从她身旁很近的地方路过,不弄清楚她是什么,他怎么敢走?

可是中年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无论问什么都不再开口。

邹文只好站起身来,长长吁了口气,闭上眼睛,用指尖摩擦着下巴的胡茬,给自己灌输一个概念:“这是个梦,噩梦,清明梦……”

退不尽的路、淋不湿的女人、阴阳怪气的中年人、仿佛要把地球泡得酥软的雨……要给眼前发生的一切找个合理的解释,只剩下梦,也只有在这是个梦的前提下,他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利用暗示的方式鼓起勇气,邹文谨慎的往前走去,走得近了,看得就更清楚了。

女人的衣服果然是干的,胸口没有起伏,双脚也没有陷入烂泥里,从垂下来的发丝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她肌肤,似乎很年轻,异常苍白。

她没有攻击邹文,邹文也不敢多看,紧紧贴着围墙一步一步往前挪,挪到了女人身后。

这个难关一过,他稍觉安心,继续往前走去,又只走了五分钟左右,居然就看到了围墙的尽头,外面影影绰绰,有人在走动。

“真是条让人火大的路……”

走到路口,眼前变得十分开阔,一块很大的空地上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有雨淋得到的,也有雨淋不到的,还有像邹文这样没带雨具,淋得透湿,却一脸不在乎的。

没有灯,照明全靠云层反射下来的城市灯光,云层极厚,光污染严重,就算下着大雨也不显得昏暗。

雨声掩盖了别的声音,使得空地给人感觉十分安静。

那些人对邹文的到来没什么反应,最多瞥一眼,人一多,他的胆子也就大了些,刚要走进这片空地,就听到了身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好狗不挡道。”

邹文回身往后看去,还没看清是什么人,硕大的拳头已经勾进了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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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多管闲事的老头

身体弓得像虾一样,胃容液从邹文的口鼻里喷出来,这一拳打得他双脚几乎离地,感觉背都裂弄了。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遭受这样的攻击,邹文却不是头一回,只不过从来没挨过这么重的,而且挨得莫名奇妙,拳头收回去后,他像个麻布口袋一样瘫倒在地,捂着肚子蜷成一团,艰难的往上看去。

打他的是一个又高又胖的人,身高接近两米,体宽超过一米,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也戴着个斗笠,可身子太宽,斗笠只能遮住脑袋,双肩和身体早已湿透。他有一双又小又圆的眼睛,低头看着邹文,见他没有爬起来反抗,这才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转身默默走回另一个人身后。

这个人的身材就正常多了,打着伞,穿着纯白色的皮夹克,黑色修身裤,二十出头,五官清秀到有些油腻,盯着邹文看了一会,轻声说道:“面生……新来的?那就放过你好了。”

说罢,他转身往空地走去,一脚踏出,裹着泥的雨水飞起来,溅在了邹文脸上。

和拳头相比,这点泥水实在算不上什么,几秒就被雨水冲洗干净了,邹文的胃袋还在翻腾,疼痛辐射到了胸口,使不出一点力气来,连咳嗽都做不到,难受得双眼一片模糊。

雨水不停的打进眼睛里,酸胀难受,耳中回响着那人的话,心有余悸——要不是看他面生,二人似乎还会有进一步行动。

趾高气扬的人见过不少,学校里就有,小说里更多,可邹文还没见过跋扈到这种地步的,简直是教科书级,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生活远比艺术更为疯狂。

附近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同样没什么反应,不知是都市人独有的冷漠还是年轻人的张扬太过有名。

“你没事吧?嘻……好狗……嘻嘻嘻嘻嘻……”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邹文忙转过头,就见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头蹲在一旁,夸张的笑着,下巴上有几根弯弯曲曲的胡须,满嘴黄牙,笑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黑板。

雨滴穿过老头身体,打在他身上。

“没事……”邹文强挤出一个笑脸,用力撑着地坐起来,和之前只会发呆的女人相比,这老头倒更像个人。

“小子,想不想报仇?”老头压低声音,朝邹文挤眉弄眼,“以你的实力,被揍死了也别想碰到他们一下,可是我有办法让他们挨揍,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不用了,多谢。”邹文蹲在地上揉着肚子,立即就回绝了,他现在只想离开,不想和这里的人扯上任何关系,特别是不会被淋到这些。

老头尖笑一声:“小子,我知道你怕惹出更多麻烦来,可是这一下不还回去,呆会儿会有更多人看你不顺眼,倒不是人人都会来揍你一拳,但总有那么一两个闲着没事做的……你越忍让,想在你身上找优越感的人就越多。”

邹文叹了口气,刚才这么重的打击都没能把他从梦中打醒,大概是彻彻底底被困在了这里,这样的拳头他挨不了几下,如果老头的话是真的,他确实得做点什么。

问题是这老头能信任?让他帮忙报仇真的能少挨几下?别搞到最后反而多挨几拳,二在这里说话的情景已经被很多人看见,无论报仇的方式是什么,年轻人和大胖子都会怀疑到邹文头上,到时候岂不是更加麻烦?

报仇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人生地不熟的,邹文可不想作死,再说也不是没有受过这样的痛,但是他又很想从这老头嘴里套一些信息,好了解眼前的情况,方便保命,于是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一桩小事,帮我处理一下我的遗产。”老头随口说道,语气轻松得不像话,像是在说天气。

“遗产?是什么?为什么要我处理?我要怎么处理?”邹文愣了一下,一口气抛出好几个问题,希望老头慢慢回答。

他想拖时间,拖到老头失去帮他报仇的机会,最好能拖到雨停,看得见真正的路了,赶紧离开这里。

“钱而已,俗物,”老头嘿嘿笑道,“一笔上不了帐目的钱,没办法存银行,只能自己藏起来,可死得太突然,没来得及交给家人,现在拿不了了,家人又看不见我,只能托人帮忙,你要是肯帮我,我分你一部分钱,够你置个两三套房。”

“哦……”邹文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好歹写过推理,他听出来不少漏洞。

首先,如果家人对老头这么重要,他为什么不把藏钱的地方告诉家人?其次,如果家人都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又看不见这老头,那邹文拿到钱后岂不是可以独吞?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老头似乎很熟悉这地方,也熟悉这里的人,为什么不找那些人帮忙,非要叫邹文这个什么也不懂的误入者帮忙?放眼过去,至少有五个人在和雨淋不到的人说话,绝对能看见老头。

当然,“死得突然”这句话更让他在意,这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些雨淋不到的人果然是……

然而还不等邹文开口,老头就忽然起身往前走去,只抛下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等!”邹文心中一惊,忙伸手去抓,可伸出去的手穿过了老头的脚,什么也没有碰到,吓得他又急忙缩回来。

眨眼间,老头已经钻进了人群。

邹文不敢去追,怕不小心撞到什么人又挨揍,只能焦急的在空地边缘等待,掂着脚尖看,就见老头走到了一个穿黑衣撑黑伞的清瘦人身旁,说了几句话,带着那人一起往空地另一边走去。

他们前进的方向,也正那个年轻人和大胖子前进的方向,老头这是要把黑衣人引到年轻人前面,再来个“好狗不挡道”。

离得远了,邹文看不清黑衣人的模样,隐约看到那人身材消瘦,左手提着根黑色的短棍,握着棍子中段。

棍短人瘦,黑衣人真能帮他“报仇”?别被大胖子一拳打成两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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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空地忽然变得安静了,只闻雨声,不少人朝大胖子那边看去,还有些人干脆往那里走。

他们挡住了邹文的视线,他也只好兜个大圈子,尽管往人少的地方去,摸索着靠近,寻找更好的观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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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衣人

老头很好的控制着行走速度,带着黑衣人往年轻人和大胖子前方走去。

雨似乎已经大到了极限,至少邹文没有见过比这更大的雨,再大估计就得叫瀑布了,云层厚极,就连闪电和雷鸣都穿不出来,只偶尔一亮,发出野兽咆哮般的声音。

人群以局中人难以察觉到的速度朝着事件的中心点聚集过去。

邹文不停的抹脸,怕雨水流进眼睛里看漏了什么,他有些紧张,那老头自作主张帮他报仇,拉也拉不到,只能看着,盼着。

老头终于停下步子,抬手往前方一指,又对黑衣人说了句什么,黑衣人便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空地上本来没有路,即使走的人多了,雨水也把一切和成了稀泥,往哪里走全凭个人意愿,不存在挡不挡一说,可惜对一些人来说,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是敌人。

大胖子身前的年轻人停下脚步,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没什么新意的“好狗不挡道”就出现了。

下一刻,大胖子像猫一样灵活的动了起来,十分迅捷的绕过年轻人,钉在转身的黑衣人旁边,右拳勾了出去,他的身体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阴影将目标笼罩在里面,那一袭黑衣仿佛消失了一样。

“嗬!”

闷哼,是气体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黑色的雨伞飞了出去,在空中打几个转,落在地上雷达一样滚了一圈。

邹文之前也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但是他没有看到胖子的身法,现在才吃了一惊,那速度似乎突破了人类极限,不仅快,停也停得稳,仿佛完全不受重力、惯性和湿滑泥地的影响。

“哗——”

凛风又吹来一阵大雨,打在身上地上,震得耳膜都有些疼,而除了雨滴外,无论是人是鬼都不动弹了,呆呆看着大胖子,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不动,邹文也不敢动,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反抗,要是立即站起来骂一句或瞪一眼,估计当场打120都晚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留意到大胖子没有像打他那样收手,而是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站在那里,再一看旁边,年轻人脸上的得意笑容已经不见,表情严峻,眉头微皱。

邹文紧张起来,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这边,悄悄往前走了一些,睁大眼睛盯着大胖子。

几秒后,大胖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咚”的一声跪下去,膝盖拍得地面泥土翻飞,身体前倾,一只手拄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腹部,干呕不已。

黑衣人仍站在原地,邹文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人二十岁左右,肤色白皙,目光平静,有一对像剑一样笔直、浓密的眉,头发往后梳着,有些乱,是用手指头梳的,后面扎了条马尾辫。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敞开,里面是黑色t恤,下身是黑色的帆布工装裤,宽松版型,裤脚没有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卷起来,而是垂在鞋面上,黑色的运动鞋有明显的磨痕,由于淋湿了,看起来比较新。

全身被黑色包裹,让这人有一种不符合容貌的成熟感,像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影子。

他的左手伸向前方,手里握着的“小棍子”其实是一把刀,刀柄朝前。

这是把很特殊的直刃短刀,刀鞘为圆柱体,黑得仿佛能把光吸进去,端口有两个刀槽,但是里只插着一把刀,没有锷,刀柄用白色的布条裹着,裹得凌乱,布条的末端甚至没有打结,垂下来十多厘米长一截。

刚才,就是这把刀的刀柄顶端击中了大胖子高高隆起的腹部。

闷哼居然是大胖子发出来的,他被刀柄顶了一下,站在原地想要“消化”这一击之力,可是坚持了半分钟左右,还是倒下了。

握着刀鞘的手慢慢收回来,垂在身侧,黑衣人低头看了一眼大胖子,眼中无波,一声不吭就要继续往前走。

“你是谁?”跋扈的年轻人沉声问道。

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年轻人咬了咬牙齿,牵动耳根动了一下,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动容:“等等,你是‘魂刀’杨光?那个死活不去总部做等级评估的人?为什么不去?你不知道每个祷师都必须接受等级评估?”

“你的总部,你的规矩。”黑衣人没有否认,轻声说完这八个字,就要往前走。

声音里没有情绪,像是男版siri。

他竟然叫杨光,一个被黑色包裹,站在大雨里,阴沉得像是黑夜森林里吹出来的冷风一样的人居然叫杨光,邹文觉得挺讽刺的。

年轻人怒容一现,冷笑一声,扬起下巴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杨光头也没回,往前走了两步,用行动阻止了喜闻乐见的报后台环节。

这两步像是踏在年轻人脸皮上似的,让他异常愤怒,脸色青红不定,低头看了一眼仍趴在地上作呕的大胖子,似乎觉得自己的实力无法和年轻人对抗,犹豫几秒,眼珠子一转,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抱歉,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必须报出自己的名字,否则就是失职。”

杨光停步,并没有回过头来,静立等待。

“‘血枷’封天宇,b4-髋级祷师,安明市天纵分部负责人,你在自身和他人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对别的祷师使用能力,犯了大忌,乖乖跟我回去,明天我会送你去总部接受惩罚,顺便做等级评估,当然了,想多一个拒捕罪名的话,你可以试着逃跑。”年轻人朗声说道,正义凛然。

可说完这些话,他又低下头,脸上显出阴险笑容,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还有明天的话……”

这话一出,无论杨光之前是怎么打算的,都不可能跟他走了,而这个叫封天宇的年轻人故意亮出身份,给杨光安了个罪名,杨光跟着他走要命,不跟他走就是拒捕,事态升级,之后很可能会有更大的抓捕行动。

跋扈归跋扈,封天宇倒也不是无脑之人,邹文觉得如果把这家伙当作反派写进小说里,大概是会让读者失望的。

至于封天宇话里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他则听得云里雾里。

祷师是什么?天纵又是什么组织?为什么他们都要在名字前面加一个中二的称呼?魂刀还好理解,雪茄又是什么鬼?

邹文本能的用心记忆那些没听过的词语,盯着杨光,看他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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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枷

气氛犹如武林高手在对决。

凛风、骤雨,斗笠、短刀。

要不是封天宇说出了“b4”这种大煞风景的等级名称,邹文会以为他穿越到了古代。

这不是玄幻,也不是武侠,仍像个梦。

邹文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看着事态发展。

封天宇颇为自豪的介绍了他的身份,杨光默默的听完,抬脚就走。

从他之前的言行来看,这样的行动在预料之中,封天宇也早就猜到,他报出身份就是这个原因,就等着杨光迈步。

计划成功,这个颇富心机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嘀咕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用冷峻的目光扫视一圈,提高声音喝道:“天纵抓人,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远点!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参与进来的,后果自负!”

一听这话,附近的一切存在——无论是不是人——都立即往后退开,留出来一块圆形的区域,似乎很怕和天纵扯上关系。

杨光这时已经走到了落在地上的伞前,听到封天宇清场,再次停步,转身面对封天宇。

这一刻,邹文的好奇心膨胀到极点,忘却了一切,满心期待,如果二人能高来高去、眼花缭乱的打上一场,那么今晚也就不虚此行了,这个梦也就圆满了。

就以所有人都以为封天宇要出手的时候,他却看向了大胖子,重重一脚蹬在大胖子屁股上,喝骂道:“死了没?没死就给我起来!”

这行为很像是放了狠话就转身逃跑的泼皮,明明怂了还死要面子,可是当众人的视线集中到大胖子的屁股上的那一刻,封天宇突然转抬头看向杨光,杨光的身体微微一震。

邹文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呆住了。

只见杨光身上插着一根红色的矛,长约一米左右,拇指粗细,两头都很尖,一头从右腹刺出来,一头从左肩后方刺出来,斜着将杨光刺穿了。

矛不是从远处飞过来的,否则肯定会穿过身体钉进泥里,不会刚好插到正中间;也不是封天宇掷出去的,他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根本没有动。

这矛,恐怕就是刚才说的能力了。

能力什么的先抛开不说,封天宇就这样毫不含糊的当众杀人了?周围的那些人怎么可以这么冷静?邹文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梦如此的条理清晰,又如此的荒诞可怖?

他想逃走。

打人事小,腹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可杀人就完全不同了,事情还和他有关联,杨光一死,就算封天宇的“矛头”不转向他,等警察来了也会有麻烦,学校那边要是知道有个学生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街上闲逛,还和杀人案有了牵连,恐怕也是会做出处罚的。

往后退了两步,视线最右侧出现一个人影,吓得邹文一缩脖子,转头一看,是那个古怪老头。

老头微笑着说道:“别担心,世上可没有一眼就能把人瞪死的能力,那家伙不会死,刺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不是从外面扎进去的。”

长出来的?

邹文又看向杨光,果然见杨光还站在那里,腰挺得笔直,不像是重伤的样子,长在身上的刺不会伤到内脏,也就不致命,可这刺未免也太长了点。

“原来‘血枷’是这个意思。”邹文明白过来,两根红色的刺是血构成的,杨光自己的血,长长的刺能影响的行动,像枷锁一样锁住身体。

这个时候,大胖子也终于撑着地站起来。

先发制人露了一手,封天宇十分得意,笑着对杨光说道:“别乱来哦,要是你对我们出手,还得罪加一等,我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但是要和整个天纵抗衡,再来一万个你也不够看。”

邹文有些吃惊,封天宇的心思、手段之凌厉再次超出他的想象,拒捕逃跑已经不算小事,可是和反抗比起来又算不上什么了,相当于袭警,拒捕只会招来通缉,袭警可是要招致灾难的。

对杨光来说倒是没什么差别,他没有说话,朝封天宇踏出了一步。

立即又有两根刺长出来,悄声无息的戳破了雨滴,一截左后腰,一截在右肩前,同样是对称的,看起来像是一整根矛,现在杨光的左手和右手前都有了碍事的刺,但他的行动还没有完全被封住。

“劝你小心点,”封天宇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那些刺是空心的,很脆,末端连接着你的血管,如果不小心弄断了,你的血会全部流出来,一滴不剩。”

这才是“血枷”真正厉害的地方,不是用刺来约束人的行动,而是以血为枷,再厉害的人,流失自身三成的血也得头晕目眩,四成就得昏迷休克,超过五成就基本完了。

封天宇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警告,可话音刚落,大胖子突然动起来,绕到杨光身后,一脚朝他的膝盖扫去,同时伸手抓向其中一根尖刺。

这是彻头彻尾的偷袭,一个人说话吸引注意力,另一个人出手,他们事前完全没有沟通,配合默契,也不知道实践过多少回,有多少人因为尖刺被折断而失血致死。

杨光不惧,表情依然平静,像被弹弓弹出去的小石子一样往前窜了两米,避过了一脚一抓,伸脚在地上一点,射向封天宇,脚底翻起的稀泥泼向了大胖子的脸,左手递出,刀柄朝前,朝封天宇刺去。

身上都长两对尖刺了,他居然还不拔刀,要用刀柄击人。

封天宇微微一笑,站在那里没有动,不躲不避。

黑影一闪,大胖子以更快的速度绕回来,挡在杨光身前,双手齐推,右手手掌推向刀柄,左手手掌推向杨光的胸口。

与此同时,第三对刺长出来,一根在背心,另一根在胸前,也就是大胖子手推的位置。

刚才是大胖子配合封天宇,现在调换了一下,封天宇配合大胖子的行动,阴险之极,却是个好招,大胖子的左手原本推不到杨光胸口的,右手会先推到刀柄,可是有了那根刺,两只手就将同时推中刀柄和刺尖。

“嗡——”

人群终于有了反应,集体发出了一声惊呼,显然都没想到封天宇和大胖子的“抓捕”会如此狠厉,这是置人于死地的打法,杨光胸口的刺很可能连接着心血管,要是折断了,他可能在十秒内死去。

这下杨光不得不停,可他没办法像大胖子那样立即停住,踩着泥浆继续往前滑。

邹文的心提到嗓子眼,堵住了呼吸。

胸口的刺尖离粗糙的掌心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杨光左手再前一送,刀柄“啪”的一声顶在大胖子手掌心,停了下来。

“嘿嘿……”大胖子一咧嘴,又露出了满口尖齿,左手往前一伸,抓向那根尖刺。

杨光后跃,想用刀柄顶着大胖子的手借力,可这个行动在大胖子的预料之中,他一缩手,没让刀柄顶实了,张开双臂,如猛虎般扑出去,杨光没能借力,跃得不够远,在空中就被抱个正着。

“咚!”

巨大的身躯重重落在地上,踩起来的泥水飞出去四五米远。

“噼里啪啦……”

几声脆响,在大雨中传出去很远,比骨头折断的声音轻得多,可是后果比骨折重得多。

刺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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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魂刀【求收、求票】

刺断了。

挨那大胖子一熊抱,别说空心刺,实心铁条估计也得掰断,六根刺一断,就相当于直接割断了杨光的六根血管。

“这算是哪门子的报仇?”邹文皱眉看向老头,声音因为之前的紧张而嘶哑。

“嘻……嘻嘻……”老头尖声怪笑起来,“你的仇刚才不就报过了?那胖子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半天没能站起来呢,现在嘛……是报我的仇,谁让那小子目无长者,对我没礼貌的,嘻嘻嘻嘻……”

“你……”看着他那笑到几乎扭曲的脸,邹文只觉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地方也太可怕了,老头使阴谋算计他,封天宇使阳谋算计杨光,再呆下去,他担心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那一边,封天宇也畅快的大笑起来,随后一板脸,咬牙切齿,“敢得罪我?找死也不挑日子,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邹文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希望再睁开来就能看到天花板,光出这个噩梦。

然而雨点不停的提醒着他,他没能醒来。

封天宇叨叨絮絮的显摆着自己的威风,搅得雨声纷乱,惹人烦躁,而没过多久居然还有和声出现——围观者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夹杂在雨里断断续续,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邹文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没有太大变化,身旁的老头收起笑容眯起眼睛,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大胖子仍以熊抱的姿势弯腰站在那里。

还站在那里。

似曾相识。

封天宇估计是认为大胖子是在抱着杨光放血,自己在这里摆威风也没意思,就挥手驱赶人群:“好了好了,都别看了,散吧,行动结束了,没什么好看的。”

可惜没人理他,围观者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大胖子身上。

这让封天宇异常不满,嘀嘀咕咕的回过头,朝着大胖子喝道:“粪团子,你他娘的还在那里摆什么造型?给我滚过来。”

大胖子听到这话,屁股微微撅了一下。

“粪团子?”封天宇提高了声音,皱起眉朝着那边走过去,走了几步就突然往后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粪团子的身体往右倾斜,“啪”一声砸进泥里,没有做任何防护动作,他已经失去了意识,翻着白眼,张着大嘴,肉山一样堆那儿。

杨光单膝跪在粪团子身体后面,右肩稍稍往前倾,已经反手握住了缠着白布的刀柄,他看着封天宇,仍没有表情,但目光不再平静,变得冰冷,如刀刃般锋利。

六根尖刺全部断了,断口处用黑t恤撕成的布团塞住,没有血流出来。

“哈!利用粪团子的身形挡住封天宇视线,折断血枷,处理伤口,做好发起攻击的准备……好手段、好胆识!”

不远处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邹文转头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一个髯须大汉,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杨光。

“可惜他没在粪团子倒下、封天宇离得最近的那个瞬间发动攻击,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看,身上又出刺了不是?”髯须大汉身旁的白脸瘦子惋惜的说道。

杨光身上又开始长刺了,刺不停的往外冒着,大约两秒左右就会出现一对,而他仍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雨水顺着马尾辫流下来。

“你懂个屁!”髯须大汉冷笑一声,“他已经握住刀了,刺又都是直的,越往外越细,挡不住他拔刀的手,而封天宇看不到他的脚,就没办法让他脚上长刺,行动就不受到影响,他为什么不拔刀我不清楚,但是我敢肯定,那刀一拔出来,绝对很厉害!”

瘦子也冷笑一声:“不拔刀的原因我倒是能猜出来,他不敢得罪天纵呗,之前那些罪名都可有可无,就算被抓了也不会真有什么事,封天宇亮身份了,就得按天纵的章程来办事,向天纵的人出刀?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封天宇那小子蛮横太久,脑子已经不好使了,但是那句话倒没说错,有谁敢跟天纵斗?人力又怎么可能与国力抗衡?”

在二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杨光身上的刺仍在一根接着一根的往外冒,刺尖上挂满了水珠,使他看起来像一颗海胆。

封天宇往后面退去,拉远距离,眼睛始终盯着杨光。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杨光右手上,既然名字里有“魂刀”二字,那么他最大的本事必然是那把刀,可不拔刀是怎么个意思?刀长不到半米,再不出手就追不到封天宇了。

而杨光不仅没有追,反而闭上了眼睛。

“看,我说的没错吧?他根本不敢动手。”那个瘦子一脸得意的说道。

下一刻,凄厉尖叫般的怪声从杨光腰间传出来,并有一抹青光闪逝。

出刀一寸,整个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

寒意从邹文灵魂的皱褶深处喷涌而出,流遍全身,再从毛孔中溢出来;凄厉的惨声充斥着耳朵,飘忽不定,分不清方向;嘴里呵出冬天才能见到的白雾,长长一条;没来由的恐惧从脚底升到了头顶,说不清在害怕什么,就是在怕,怕到了极点。

他全身颤抖起来,牙齿磕碰,哒哒哒哒哒……

瘦子也在呵白气,可以明显看出来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苍白,身体紧绷,双拳紧握,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他在害怕,所有人都在害怕,都在呵白气。

站在邹文身旁那老头虽然不呼吸,可他脸上的恐惧表情夸张到了只有动画里才会出现,眼瞳缩得极小,无形的身体居然也在颤抖。

不仅是人,天象也有了变化,闪电明显增多,云层像是坏了的日光灯一样闪烁不已,雷声连续不断,隆隆作响,使得这个世界像个巨大的工厂车间。

“凶灵!”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吼声让所有愣住的人惊醒过来,围观者立即炸开了锅,无论是人是鬼,全部转身往后跑去,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杨光。

眨眼间,战斗圈子扩大了十倍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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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墙

凶灵?

听到这两个字,邹文立即想起了电影版《午夜凶灵》里的山村贞子,想到了那个身着白衣、长发覆面的恐怖形象,可放眼望去,这里哪有凶灵?

他原本离得很远的,人群一散,就成了离杨光最近的人,十分显眼。

这让邹文感到不安,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寒冷与强烈的恐惧使得他身体没了力气,四肢麻木不已,一屁股坐在泥水里,瑟瑟发抖。

另一边,封天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被邹文坐倒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眼,大概是紧张的关系没认出邹文这个刚才吃了粪团子一拳的倒霉鬼,倒是这一打岔,也让他从震惊中醒了过来,转身就跑。

此时,杨光终于动了。

他睁开眼,越过依旧昏迷的粪团子,朝着封天宇追去,速度比封天宇要快几分,身体前倾,步子虽然不大,但是频率很快,这样能保证上身不会乱晃,右手仍保持着拔刀的姿势,只是刀没有完全拔出来

“住手!”

一声暴喝响起,吓得邹文一缩脖子,觉得那声音略微熟悉,转头往一后看,正是先前蹲在路边那个中年人,正全力朝着杨光冲过去,速度竟然比粪团子还要快。

“我居然以为自己跑得过他……”邹文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晚上遇到了太多怪事,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以百米五秒的速度狂奔,倒成了稀松平常的景象。

可惜中年人起步晚了些——大概也是被“凶灵”震到了——在杨光追到封天宇身后时,他还离着二十多米远。

刀又开始往外拔。

两寸。

粗大的闪电开始往云层外面钻,炸雷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邹文意识模糊,因为这恐怖的天象,也因为心底的恐惧,他脑袋昏昏沉沉,别说是在哪儿、要到哪里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住手!”

比惊雷还厉害的暴喝声让他清醒过来,中年人再次大吼,朝着杨光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轻轻一招。

一面灰白色的墙壁在杨光和封天宇之间升起,竟是由森森白骨组成,上面有很多空隙,瘦一点的老鼠可以钻过去,人不行。

杨光急停,可追得太猛,和之前一样收不住势,朝着骨墙撞过去,他身上长满了刺,撞上去至少得断个十来根,那就根本来不及堵了。

好在中年人显然不打算杀死他,在杨光停步后翻手往下一压,墙壁又开始往下降。

但就在这时,封天宇停步回头,朝杨光的双脚瞥了一眼,脚上立即长出刺来,杨光仍在往前滑,新长的刺就这么滑进了白骨门的空隙里。

门继续往下降着,铡刀一样,脆弱的刺被这么一夹,肯定会碎。

于是短刀刺出,连刀带鞘,鞘尖顶在一根白骨上,短刀发出了像叹息一样的声音,重新入鞘,杨光借力后跃,脚上的刺在千均一发之际从门的空隙里抽了出来。

刀一入鞘,寒冷、恐惧便统统消失,云层不再闪烁,隆隆雷声也渐渐远去。

趁这个空档,中年人也冲到杨光身前,不仅拦住了杨光,也挡住了封天宇的视线。

邹文清醒过来,终于想起忘却了许久的呼吸,长长吸一口气,事情没有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也还不错,杨光没有彻底解决掉问题,可是有人出面干预了,而且是个实力不俗、对杨光没有恶意的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封天宇的焰气。

杨光似乎认识中年人,没有再追,收回了刺出去的刀,仍用左手握住刀鞘,保持着拔刀姿势,因为他的身上长满了刺,手放不下来,也因为他没有彻底卸下心防。

见杨光不追,中年人松了口气,正色道:“粪团子不是祷师,你之前的出手不算犯规矩,之后的出手也是为了自保,天纵这边不会怎么样的,你走吧。”

语气诚恳,和之前与邹文说话时完全不同,跟换了个人似的。

原来他也是天纵的,邹文现在对天纵的印象很不好,暗自提防,坐在地上不敢动,免得引起注意,和天纵扯上更多关系。

“刘叔,这话就不对了,”封天宇的脚步是停了下来,嘴却没有停,“粪团子确实不是祷师,可他为天纵做了那么多事,怎么说也是半个天纵的人了,对天纵的人使用能力,难道不算犯规矩?要真是这样,明天恐怕就会有更多天纵的人遭殃。”

他扣帽子的水平比衣帽店的裁缝还要高明几分,似乎立志要让杨光成为天纵敌人。

中年人没有理会封天宇的话,只是侧头说道:“把能力收了。”

封天宇不屑的冷笑一声:“刘叔,不如咱们俩联手吧?你比粪团子可厉害多了,抓他不难,把他抓回去做了等级评估,以后还想拒绝天纵的人就得多思量思量了。”

这话又有一番道理,正理,既然天纵如此看重等级评估,抓个典型出来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中年人只是摇头:“抓得住杨光,抓不住魂刀,魂刀一脱手,这里所有祷师加起来都不够看。”

邹文听得懂这些话,却不明白意思,猜想是和他们怕的凶灵有关,山村贞子一出来确实要命,可这些人能和鬼谈笑风生,似乎没那么容易吓死。

封天宇同样不理解,不屑道:“不就是只凶灵?都不知灭几千几万了,天纵什么时候怕过?”

中年人还是摇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他也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正……”封天宇的语气又傲慢起来,“刘叔总不能看着我被杀死,否则我师父是要生气的。”

他这话一说完,杨光再动,像树上落下的枯叶般摇摆了两下,晃到了中年人身后,朝着封天宇晃去。

这样晃,速度虽慢了些,却不会再被骨墙挡住。

中年人吃惊回头,见杨光脚上已经又多了一对刺,明白了杨光再动起来的原因。

他对杨光的了解比封天宇多得多,杨光像颗地雷,你敢踩他就敢炸,刚才他好不容易阻住了杨光,相当于把封天宇的脚从地雷上挪开了,哪想到封天宇这家伙脑子进了雨水,居然又重重踩上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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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斩手

封天宇再次发动攻击,让杨光脚上多长了一对刺,于是杨光一声不吭就朝他冲去。

中年人只好继续追,他有他的计划,不能让杨光被抓回去,也不能放任封天宇被杀死。

封天宇见中年人追上来,就不再逃跑,志得意满的笑着,盯着杨光的双脚看,被他盯着的脚不停冒出尖刺来。

杨光始终拔刀不会被刺挡住,因为上下不会有刺竖在手前面,可是两只脚往前迈,横长出来的刺就会挡着脚,这是他之前把双脚藏在粪团子后面的原因。

“啪啪啪啪……”

尖刺折断的声音十分清脆,杨光像是不知道脚上长刺一样往前冲,表情平静,双脚尖刺不停折断。

到了肢体末端,血管也就没那么粗了,可是破口太多,一起放血,失血速度也不慢。

杨光不在乎。

坐在泥水里的邹文想不明白,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和封天宇的跋扈没太大关系了,他像是特地来找杨光麻烦的,否则不可能停了手还去招惹,几次挫败居然满不在乎,现在似乎连死都不在乎了,一副正气浩荡的模样,就那么肯定中年人追得上?

中年人确实追上了,在杨光离封天宇还有五米远的地方。

封天宇得意的大笑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没有料到。

魂刀的刀柄顶在了中年人的腹部,将他想要劝说的话堵了回去,他捂着肚子退了两步,抬起另一只手还想去抓住杨光,可杨光已经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被黑暗包裹的人已经来到了封天宇面前,快得像是瞬移过来的。

大笑声戛然而止,笑容残留,与极度惊讶并存,说不出的难看。

刀出,连刀带鞘扫向封天宇的脑袋,封天宇已经来不及退,急忙抬手去挡,刀鞘是根圆柱,连棱边都没有,却刀利刃般切进了封天宇的手腕,悄无声息。

右手齐腕而断,冲天而起,就像之前飞起来的雨伞,刀鞘继续往里扫,重重打在封天宇脑袋侧边,发出了一声闷响,将封天宇打得往侧边飞出去,和他的右手一起摔进泥里。

斩手却没有斩首,那始终连贯的一刀先后有别,在斩手与斩首之间则锋利变为粗钝,断手切口整齐,失去意识的封天宇半个脑袋肿起来,脸上的表情除了那扭曲的笑容外,只来得及透出一抹震惊,没有丝毫痛苦,似乎那刀比神经传递的速度还要快。

杨光转头凝视,满身的刺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他跑过来时留下的那一条血迹,却久久没有被大雨洗去。

失血不少,他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却仍没有表情,刀交左手,他回头看了一眼中年人,一瘸一拐往前走去——最后那速度极快的一跃伤到了腿上的肌肉。

看着杨光走远,邹文的神经这才算彻底松懈,封天宇至少得睡两天才能醒来,估计连发生过什么事都不会记得,也就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了。

可还没等他撑地站起来,就听那边中年人喝问:“你又是谁?坐在那里干什么?”

邹文抬起头,见中年人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转头一看,杨光果然停下脚步,脚步,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哦,是你,你还没出去?”中年人这才想起邹文是谁,也不去关心断了一只手的封天宇,捂着肚子骂了句什么,走向堆在地上的“肉山”。

他拍醒灌了一鼻子雨水的粪团子,指着封天宇说道:“捡了手带他去医院,脑震荡别忘了治。”

粪团子睁开眼睛,一只眼珠子往上翻,另一只往右看,用力甩了甩头才复位,看清情况,大吃一惊,捡了断手,扛起封天宇,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空地上就只剩下邹文和中年人。

“走吧,我带你出去。”中年人朝邹文招了招手,似乎有些疲倦。

邹文忙不迭起来,跟上去。

走了一阵,始终没有抬头的中年人停下脚步,邹文也停下来,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那条路的出口,也就是他走进来那个地方,先前怎么跑也跑不出去的路居然只有不到五米长,五米外是街道,五米内就是这空地。

“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吧?”不等邹文往前走,中年抢先开口说道,“三天之内来一趟江海市,到天纵制药,找大堂接待处最里边的那个人,就说是刘锦舟让你来的,到时候我会给你答案,吃、住、用、渡全部找我报销。”

“天纵?呃……”邹文犹豫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好奇心爆表,努力去记那些陌生的词语,恨不得找台摄像机拍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可是看了那番打斗,看到那只高高飞起的断掌,好奇心也就被那一刀斩得支离破碎了,只想远离这场纷争,远离这些是非。

能写小说,邹文的脑子可不笨,关键是冷静,知道自己斤两,知道有些东西探索了可以满足自己好奇心,有些东西探索了只会招一灾祸,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个人原因让他非常讨厌暴力,这里的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简直是暴力的代表。

“你不能不来!”中年人猜到了邹文的想法,双手拢进袖子里,笑眯眯的说道,“一是有些东西你必须弄清楚,否则这辈子都得活得心惊胆颤,今晚见到的都是不吓人的,以后还会经常见到很吓人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就算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也不可能比我说得更详细;二是因为我有事要拜托你,你必须来,看得出来你已经对天纵有了坏印象,那我就干脆抬出天纵来压一压你好了……”

他板起脸,沉声说道:“不来的话你会后悔的,我不骗你。”说罢又笑着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就这样吧,记住了,三天内,江海市,天纵制药。”

现在是周五晚上,或许已经到周六凌晨,邹文有两天的时间往返天纵市,机票钱可以借,反正能报销,他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经历了这噩梦般的夜晚之后,他也不敢拒绝。

不过临别前可以先要点好处:“能不能说说今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名叫刘锦舟的中年人笑着说道:“鬼打墙,百鬼宴,‘宴’字作动词理解,不是名词形容词。”

邹文“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走出了小路,他知道鬼打墙指的是自己没办法走出这笔直的小路,但是百鬼宴就不好理解了,“宴”即使作动词也有两个意思,一是宴请,也就是请人吃饭的意思,二就是吃,进餐的意思。

后者更好理解,鬼吃人,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可空地上那些鬼和人相处和睦,没有谁要被谁吃,那就应该是宴请了。

可鬼,拿什么宴请人?

邹文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甜头,更像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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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专人接送

没什么意外,邹文病倒了。

淋了半个多小时瓢泼大雨,一滴雨带走一分体温,他不病倒才奇怪了当晚半夜就发高烧,烧到第二天晚上还没怎么退,邹文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猢狲一样动弹不得。

和感冒一样,世上并没有治疗发烧的药,都是缓解症状的,要好还得身体自行调整,他吃了些止头疼的药,脑门顶块湿毛巾拼命的睡,睡得昏天暗地,躺下去不知是床铺是沙发,醒过来不知是黎明是黄昏,睡了足足三天半,才终于有了点力气。

就在第四天,也就是星期二早上十点,近一两年都没外人碰过的屋门被敲响,邹文披着块毯子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两个穿警服的人,一个中年,脸堂黝黑,抬头纹深得可以夹住一封信,还有一个年轻女警,大概是刚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眼睛睁得很大,看什么都很好奇,脸上有几粒雀斑。

中年警察从怀里掏出证件,打开来向邹文展示:“邹文是吧?我们是江海市公安局的,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一起案子。”

一提江海,邹文就知道警察是刘锦舟派来的,惴惴不安,警察在小说里通常连配角都算不上,可真见到了,还是在自己家门口,任谁都会有些害怕。

至于连刘锦舟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警察就能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监控手段而已,现在有两种人已经快要被监控摄像头逼疯了,一种是罪犯,另一种是写推理小说的人,媒体记者倒是乐得轻松。

邹文苦笑着解释道:“我生病了。”

谁都能看出来他生病了,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眼圈浓黑,胡子拉茬,这不是个乞丐、不是个疯子,那就只可能是个病人了。

这句话本意是想说明三天内没能去江海的原因,可名叫张谨的中年警察却误会了邹文的话,笑道:“生病也没事,一路上有车接送,机票也买好了,你都不用走路,实在不行……我找架轮椅来推你?”

“不用不用,请进。”邹文苦笑一声,让出条路来。

“不了,你收拾下东西吧,咱们现在就走。”张谨扫了一眼室内,拒绝了邀请。

邹文点头,回到屋里从简易衣柜下面抽出来个背包,把写小说用的笔记本电脑放进去,想了想,回头看向门口问道:“我……没被捕吧?”

张谨笑了起来,问道:“你做坏事了?”

邹文用力摇头。

他没做什么坏事,可也没去过江海啊,配合调查什么的就是个借口,要逮捕,不一样找个借口就行了?他可没杨光那个水平,说拒捕就拒捕了。

当然,张谨始终客客气气的,不端架子不摆谱。

小女警则始终盯着邹文收拾东西,满眼好奇。

“要去几天?”邹文又转过头来向张谨问道。

张谨摇了摇头:“这事不好说,可能一两天就回来,也可能十天半个月,你做好准备,最好多带点钱。”

说到钱,邹文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又从简易衣柜里抽出套衣服,连同剃头用的推剪一起塞进包里,这就算完了。

小区门外停着辆警车,v型长排警灯,前排和后排之间没有钢化玻璃相隔,不是押送犯罪嫌疑人用的,张谨坐进了驾驶座,小女警抢着坐到了后排,邹文只好坐到副驾驶座。

不管怎么看这都有些不合规矩,正如他们千里迢迢来安明接他一样。

警车朝着机场开去,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直到快到机场了,座在后排那个小女警才终于开口:“我看过你的书,不精彩,不好看。”

邹文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要是精彩好看,我也不会住那破地方了。”

他住的那个地方两位警察都看到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略显单薄,一个八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单人折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个纸箱——当桌子用,四个塑料小板凳,以及墙角的简易煤气炉。

张谨不是不想进屋歇一歇,实在是不想去坐那小学以后就没人再碰的塑料小板凳。

这世上大多数食盐都卖得很便宜,对邹文来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否则不仅是生活,他的食物也会变得十分乏味。

大概是没什么天赋的原因,他的小说不精彩,不好看,读者少得可怜,只能靠微薄的收入“渡”日,饔飧不济,朝不保夕,几乎连一碗豆花米线都是奢侈品。

穷惯了,倒是养出了随遇而安的性子,哪怕坐在警车里也坦然自若,当然,见到鬼的时候除外、杨光拔刀的时候除外,病倒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了太大惊吓。

小女警似乎期待着不一样的答案,没想到邹文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她的说法,导致她不知道怎么接话,有些失落的低着头。

邹文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其实我写的那些,你别当小说,当传记来看就精彩多了。”

小女警抬起头看了邹文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明明还在上学的家伙,居然比已经实习的自己还要世故,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又是魔法又是超能力的,能当传记看才怪了。”

邹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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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有张谨带领,三人很快办好了登机手续,三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海市某个机场。

这是亚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华夏的经济中心,单是人口就超过了两千万。陆家嘴的夜景富丽堂皇,朱家角的巷弄古色古香,可这些仅仅是惊艳之隅,一座城市,更多的还是生活气息,老百姓们并不关心离自己几千米外的某个地方是否艳了几许、古了几分,想起来的时候或许能生出一抹自豪,但着眼之处仍是厨房里的柴米油盐。

坐在警车里,邹文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并没有多少身处异地的感觉,脑补着自己跑这一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天纵制药是有“国家级”背景的,派两个警察来接他,阵仗虽不算大,手笔却不算小,而且张警官和小女警似乎连为什么去接他都不知道就千里迢迢跑了一趟,还没什么怨言。

能这样随意调动国家机器的组织,可不能小看了。

“不会被切片研究了吧?”他暗想,又自嘲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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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纵制药

天纵制药位于江海市某个高新开发区里,一栋像厂房车间一样的独立建筑,占地很大,但只有四层楼,不新不旧,建筑周围的空地上没有货车来往,大门口的保安神情懒怠,人们可以随意出入。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很有份量的政府部门,可要是谁小看了这里,估计会倒八辈子血霉。

邹文下车道了声谢,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的张谨点了点头,开着警车就走了,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像小女警那样表现出好奇。

走进大门,穿过空地进入大堂,邹文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清凉,可惜高烧还没退干净,身体虚得要命,他只觉得一阵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堂里人不多,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根粗大的柱子,明显不是装饰用的,顶起二三十层的高楼没太大问题,用在这四层楼的建筑物上似乎有些浪费。

正对大门的接待台后面站着四个人,左起第一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略施淡妆,脸上是可人的微笑;第二个是个年轻男性,身材高挑,阳光帅气,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神采奕奕;第三个是个中年女人,富态,一看那笑容就是待人接物很有一套的,要是觉得前两位太年轻,办事不牢,找她询问肯定没错。

最后一个却是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子,懒洋洋站在那里,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头顶秃得厉害,从旁边揪过来一溜担在额头上聊以**,鼻头通红,眼神飘忽,看着像宿醉未醒,也算这里人少,要是排起队来,他面前肯定空无一人。

邹文理所当然的走向那个年轻的小姑娘。

走近了,接待员笑容更盛,睁大了眼睛,一副你就算说两个小时我也会认真聆听的模样,邹文倒是没有拉着她的小手哭穷,笑着说道:“你好,我找刘锦舟。”

“刘锦舟?”小姑娘低下头想了想,“没这个人。”

邹文一愣,瞥眼看到了旁边的内开门,这才想起刘锦舟说过的话,门在这边,那么这个小姑娘就是在最外面,最里面的就是那个老头子了。

他无奈的走到老头面前,刚开口说个“刘锦舟”,那老头就板着的说道:“三楼,玄九号房。”

“……多谢。”邹文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转头看向老头子。

打量了一会,他小意的问道:“你难道是……”

老头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一旁的年轻男女和中年妇人则像是听不到邹文和老头说话一样,目不斜视。

邹文心下骇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老头子是只鬼。

这恐怕是天纵的一个小关卡,如果看不到这老头,去找另外三名接待员,接触到的只能是“天纵制药”的业务,只能看得见老头的人,才能接触到天纵的核心。

问题现在还是下午,出着太阳,为什么就会有鬼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当接待员?这和一般人认知里的鬼完全不同。

邹文不知道天纵这潭水有多深,只是觉得太浑,浑得什么也看不清,就像他看不清大堂里来来往往的那些存在到底是不是人一样。

————

三楼,过道纵横交错,也不知道拼了几个“井”字,整层楼都很安静,落针可闻,办公室门外不挂头衔,清一色都是以“玄”字开头的房间号,有点像复古风格的餐馆或故弄玄虚的酒店。

邹文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名堂,很快找到了离电梯不远的“玄九”号房。

房门刚敲响,里面就传出了刘锦舟的声音:“进来。”

邹文惴惴不安的开门走进去,就见偌大一间办公室里,刘锦舟翘着二郎腿躺在角落里一张皮沙发上发呆,也没起身,指了指另一边角落里的沙发,说道:“不用客气。”

邹文坐下来,等着中年人开口,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看来“不用客气”不仅仅是指就坐,还有提问。

想了一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鬼”字来。

刘锦舟这才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坐起身来,说道:“‘鬼’这个概念应该不用我解释了吧?无非就是人死后残留在世间的记忆、思想和执念的聚合物,至于你为什么能看到,那就要说说‘祷师’这个概念了。”

邹文坐直身体,仔细听着。

刘锦舟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曾经有个叫化子说过,‘祷师就是一群汪汪叫着抓耗子的人,叫声听着像是比特,其实只是一群不值钱的土鸡瓦犬’,这话说得很对,祷师是一群特殊的人,但确实很不值钱。”

他指了指邹文,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你、我,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祷师,每个人的dna里都有一段可以成为祷师的基因,只不过只有一小部分人醒过来,大部分都没有醒,说白了,能不能成为祷师只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而这‘命’可不是好命,你看杨光、封天宇,看我,都是些脑子不正常的人,就算以前是正常的,成为祷师后每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见得多了,也就不正常了。”

邹文歪着头消化这些东西,接着笑了起来:“这不就是克苏鲁体系里的设定吗?知道得越多,理智值越低,看的越真实,三者循环。”

刘锦舟眯着眼睛看着茶几对面的年轻人,小声问道:“你以为洛夫克拉夫特是什么人?”

邹文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惊,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祷师?”

刘锦舟靠在沙发背上,说道:“其实有很多不知作者,甚至不知书名的书,就是祷师写的,普通人看不懂,有学问的人强加解释,倒也有一番道理,只不过和著书本意背道而驰了,这些东西你以后会知道,说不定还能看到,咱们今天先不说,就说点基础的,什么是祷师……”

“先等等,”邹文打断了刘锦舟的话,从背包最前面那格掏出本记事簿,摊开来,又拿出支铅笔,“我记下来可以吧?”

刘锦舟笑了笑:“就算你写进小说里,又有几个人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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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基础【求收、求票】

就在邹文摊开记事簿,准备记录关于祷师的基础知识时,三楼某部电梯的门再一次打开,从里面探出来一颗小脑袋,是个梳着丱(guan4)发的小女孩。

她左右看了看,走出电梯。

小女孩看上去十岁左右,皮肤白皙,粉嫩可爱,穿着红色的衣服,黄色的裤子,都是唐装样式,没有印花,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鞋,看得出来是手工缝制出来的,她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衣物鞋子都很新,估计过不了多久又得换一套。

她数着门牌来到玄字九号房门外,刚想闯进去吓刘锦舟一跳,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便贴着门听了一会,不满的皱了皱鼻子,转到玄字十号房门前,敲了敲门。

不是个熊孩子,调皮归调皮,规矩还是懂的。

开门的是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长发美女,她惊讶的看着小女孩,问道:“小瑶,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展露笑容,问道:“甄真姐,隔壁是谁呀?刘伯伯不是不喜欢会客吗?我还想去吓他来着。”

“来,先在这边等等吧,正好姐姐新买了个刨冰机,来帮我测试测试。”长发美女微笑着,弯腰牵起小女孩的手,带着她走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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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师就是在人类诞生之日起就存,维护人类与‘存世’之间平衡的特殊人群,存世指的是魑魅魍魉,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妖魔鬼怪。”

刘锦舟起身给邹文倒了杯茶,自己则拿起沙发前茶几上放了很久的杯子,喝了口凉茶,慢条斯理的说着。

祷师这个称呼是从“道士”二字演变来的,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祷师都伪装成道士或游方和尚,走街窜院,替人解决那些匪夷所思的问题,世人对道士能降妖除魔的印象其实最先就是源自祷师,因为道士是修道之人,不是专门降妖除魔的。

“人因为自己的执念,死后留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不是什么违背天道的行为,谁规定人死了就一定要去另外一个世界?那都是人想出来的,就像老鼠、蟑螂、苍蝇、蚊子,仅仅是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已,就要被冠一个‘四害’的头衔,要杀之灭之,哪有这个道理?要这么说,人类一直在祸害这个世界,那干脆死绝了算了。”刘锦舟平淡的说道。

邹文下笔如飞,笑着说道:“有道理,不过作为一个人类,说出这种话来,证明你脑子里确实有包。”

刘锦舟也不介意,哈哈一笑,又道:“偏题了,咱们继续说,这祷师的‘祷’和宗教的‘祷告’没太大关系,而是告事求福、致祭的古意,这就和咱们做的事有关了,当然,祷师只是华夏使用的称呼,国外就很多了,阴阳师、驱魔人、巫师什么的,还有一些神秘的教团、骑士团。”

邹文点了点头:“既然祷师是维护平衡的,那就不是降妖除魔了,这平衡到底是指什么?”

“平衡,说白了就是避免存世暴露自己的存在,避免世人知道存世的存在。”刘锦舟又喝了一口冷茶。

人是极端排外的动物,一旦得知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智慧物种,智慧甚至在人类之上,或许会有一小部分人觉得高兴,可最终,人类的恶意会占据上风,像除四害一样将其灭杀,而一旦出现这样的事,对于立于人类和存世之间的祷师来说,就相当于平衡被打破了。

邹文听出来,祷师维护平衡,并不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有时候甚至要站到人类的对立面。

他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平衡,第二次说了那个字:“鬼。”

刘锦舟听懂了,点头道:“确实有阴阳平衡这个说法,可阴阳这个概念太玄乎,谁也说不清楚,不可能去衡量世间阴阳是否失衡,也就不用去理会了,不过‘鬼’这个字咱们是不用的,因为是个贬义词,十有七八是用来骂人的,祷师对鬼有一个统一、正式的称呼,就是‘魂灵’。”

邹文念了几遍“魂灵”二字,皱了皱眉,问道:“不是太顺口,为什么不直接叫幽灵?”

刘锦舟摇头道:“过去除了道士和游方和尚外,还有一些祷师聚在一起行动,组成戏帮子走天下,专门和那些厉害的存世打交道,他们被称为‘优伶’——现在只有日语里还在用这种古称,日语中的优就是演员的意思——幽灵和优伶同音,为了表示对那些先辈的尊重,所以幽灵也是不用的,魂灵其实不拗口,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说完这话,刘锦舟不等邹文开口,又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能举一反三,省了我不少口水,其实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太详细的东西,没必要从我这里就问清楚全部,以后总能了解的,咱们今天只说基础,继续说祷师。”

邹文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信息量挺大的,不过刘锦舟说得很细,直白,还加了恰当的比喻,很容易吸收。

刘锦舟站起身来,朝着办公桌走去,边走边说:“人人都可能成为祷师,但一个真正的祷师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是能看见魂灵,第二是拥有某种特殊能力——这样才能触碰到魂灵,照理说能看到魂灵的时候,身上就有了能力,可惜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能找出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你有点危险了,那天晚上既遇到了危险,又体验了极度恐惧,居然没能激发出你的能力,那就比较难找出来了,还是说……”

他抬头看向邹文:“已经发现了?”

邹文摇了摇头。

刘锦舟拿起电话,又搁下去,说道:“没事,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第三个原因了,咱们还有些小手段,能让你的能力被迫激发出来,不管结果如何,总得去试试,你先去,等回来了咱们再继续说。”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帅气女人,齐耳短发,戴着捕梦网样式的耳环,穿着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嚼着口香糖,戴着拜亚动力的封闭式包耳耳机,一语不发。

刘锦舟指了指邹文,对她说道:“小吴,带他去做一下应激测试,之后再带他回来。”

被称作小吴的女人点点头,看了邹文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邹文皱眉跟在她身后,眉头紧锁,他从小吴的眼神里看出了些什么,似乎是……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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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路窄

听到隔壁的关门声,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端起面前的刨冰杯,对长发美女说道:“好了,那个人走了,我去找刘伯伯。”

“去吧去吧,当心别洒了。”名叫甄真的长女美女坐在办公桌后面,忙着手头的事。

小女孩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天纵总部熟悉得很,不需要别人带着,况且天纵总部也没人敢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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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锦舟也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左手食指尖轻敲桌面,皱眉思考。

“真有那么容易接受?”

沉思良久,他再次拿起电话听筒,但这一次没有立即放下去,而是说道:“再把邹文的资料再拿来我看一眼,完整的。”

关于祷师的基础知识,邹文接受得太轻松写意了,跟朋友闲聊一样,还能开开玩笑,就好像……以前听过这类东西似的。

刘锦舟不得不提防着点,他回忆了和邹文的相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还是不放心,想再看看资料,毕竟敌人太过强大,不提防着点不行。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接着推开,甄真抱着一份文件走进来。

她扫视了一遍办公室,睁大眼睛问道:“小瑶走了?”

“小瑶来了?”刘锦舟一愣了。

“几分钟前还在我办公室的,听到你这里门响就出来了,说是来找你。”甄真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起来,但是没有多余的担心。

刘锦舟也笑着摇了摇头:“那肯定是跟着小吴他们走了,真是拿她没办法,算了,由她去吧,资料给我。”

接过甄真递过来的资料,他又抬头对长发美女说道:“对了,记得提醒我今天别去周头那里,免得遇到她爷爷。”

“知道啦。”甄真摆了摆手,回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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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缓缓关闭,拉丝工艺的金属门映出了邹文模糊的身影,却无论如何也映不出他的脸庞。

小吴先用左手住四楼的按钮,然后用右手依次按下1233211321212332113221这二十二个数字,最后松开四楼按钮。

电梯缓缓往下降去。

“摇篮曲?倒是别出心栽。”她没有刻意隐瞒,邹文也就大大方方的看着。

把数字当成简谱来看,就是那首不知名的《摇篮曲》,来来去去就三个音,不会记错,可惜楼矮了点,再多个两三层,用电梯按钮就能按出很多曲子来了。

小吴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邹文的话一样,站得笔直,合适的西装勾勒出她的身材,邹文不敢盯着看,只好假装打量电梯,仿佛这个金属盒子有什么特殊魅力一样。

电梯往下降了四层楼,来到地下一层,门一打开就看见一行五个人走过去,有老有少,老的可能已经超过七十,小的可能刚上中学。

既然要用特殊的按键方式才能下到这一层,那么地下应该就是天纵的核心所在,所有人都和祷师、存世有关,这里没有安保设措,走廊里连个监控摄像头都看不到。

这里的结构和三楼差不多,只是门没有三楼那么多,也更热闹一些,人来人往。可能是安置了中央空调的原因,过道里持续着轻微的“嗡嗡”声,不仔细听的话是听不到的,空气很清新,跟在小吴身后,邹文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不知是来自她的洗发水还是口香糖。

擦肩而过的人和小吴打招呼,小吴点头致意。

忽然,邹文往后看去,可身后并没有注视着他的人,他皱了皱眉,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能力这东西,也就不再去管,老老实实跟着小吴。

“这都能发现,好厉害。”窜进一间办公室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一边吃着刨冰一边叮嘱自己要小心,等了几秒,又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目瞪口呆的人,盯着门上的窟窿。

七拐八绕走了一会,邹文跟着小吴走进一条僻静的走廊,来到了一扇厚重金属制成的门前。

他有种站在巨型冰柜或停尸间门前的感觉。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的空旷的大房间,墙壁同样是金属制成的,厚度惊人,右侧有个金属控制台,天花板上有几根粗管子从房间中心大罐子顶端延伸到各个角落,罐子将近三米高,底下是金属基座,从基座伸出来几根金属管子,连接着透明的罐体。

房间里没人,小吴按下了门旁的一个红色按钮,很快就有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走进来,穿着白色的t恤和布裤,像是个男护士,加上身那身结实的肌肉,就是个精神病院男护士。

看到小吴,这人愣了一下,笑着说道:“菲姐,真是难得见到你。”

小吴没有说话,只是用口香糖吹了个小小的泡泡,然后拿牙齿咬破,没有说话。

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小伙子丝毫不以为意,往控制台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向小吴问道:“要不我去叫夏主任来做?”

在提到夏主任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清亮一些。

小吴用力点了点头,“啪”的一声又咬破一个泡泡,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和人交流。

小伙子立即往门外走去:“那你们先等下,我去看看她有没有空。”

刘锦舟交待的事,小吴要办就办到最好,整个天纵总部,应激测试做得最好的人自然就是其发明者夏主任,那就应该让夏主任来做这件事。

大房间里只剩下小吴嚼口香糖的声音。

没过多久,走廊里就响起了说话声:“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面子,居然要夏主任亲自来做测试。”

小吴听到这声音没什么反应,邹文却猛的回过头看向门外,这个声音太熟悉,除了刘锦舟外,声音的主人是这个星期内唯一一个和他说过话的人。

最先转进门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性,二十岁左右,短发,戴眼镜,穿着一件白大褂,看起来像个刚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大学生,她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就是刚才那个健壮的小伙子,另一个正是封天宇。

冤家路窄,邹文实在不想再见到封天宇,虽然封天宇在天纵总部肯定会有所收敛,但这家伙还是很烦。

看到小吴,封天宇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笑容,嘀咕了一句:“难怪能请动夏主任。”

接着他又看向邹文,愣了一下,像是在始终思索这家伙是谁,终于想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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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哭

“哟——”封天宇阴阳怪气的拖着长音,“这不是那天挨了粪团子一拳,躺在地上哭半天的人吗?就你也配让夏主任亲自操刀?”

他的右手打着石膏,用绷带挂在脖子上,从石膏的长度来判断,那只断手是接上去了,但手彻底断过了,即使接回去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肯定会留下终身残疾,可他却一点不在乎的样子,这倒是出乎了邹文的预料。

穿白大褂的女性冷声说道:“我给谁做测试是我的事,和你无关,请你离开。”

封天宇笑道:“要我走还不简单?只要夏主任你说一声他在哪里,我立马滚蛋,不仅滚出这里,还滚出江海,绝对不会来碍你的眼。”

邹文看出来了,是封天宇想从年轻的夏主任这里得到一个人的下落,又不敢对她动粗,只好缠着夏主任,用烦人的方式逼她说出来。

夏主任对邹文勾了勾指头,带着他走向控制台,边走边道:“我说过,我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了,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可以走了。”

“不可能!”封天宇十分肯定的说道,“你加入天纵就是因为他,他的能力升级就是因为你,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一般,可你们之间的缘份很深,你一定能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他的下落。”

夏主任还是冷冷的一句:“不知道。”

她也不解释什么,倒是让邹文觉得这三个字完全没有说服力,就算不讲理由,至少也得说得诚恳一些,不带感情的扔个不知道,换作是他,他也不信。

不过夏主任这么说话是有原因的。

她走到控制台旁,拉过椅子坐下来,抬头对邹文说道:“我叫夏荣,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天纵研究中心主任;我不是祷师,但我对祷师的了解比绝大多数祷师还要深;我的智商有176,没办法很好的和一般人交流,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做就行了;测试的过程很痛苦,但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你必须忍受。”

不等邹文静态,她继续说道:“记住,一旦能力出现,你就必须尽快控制好了,如果你的能力会对他人或这个地方产生威胁,你又控制不住,就会被杀死。”

说完,又转头看向壮小伙:“你去叫几个人来。”

“不用,”封天宇立即接话,然后慢条斯理的拿出手机,“有我和小吴在这里就够了,电视剧里的哭戏哪比得上现实里的精彩,我拍下来,哪天不开心了就看一次。”

“他不会哭。”夏荣似乎已经烦透了封天宇的纠缠,很直接的反驳了他的话,哪怕她和邹文刚见面不到一分钟。

封天宇的嘴角勾了起来,他的小计谋又得逞了:“不会哭?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他哭了,你就告诉我那人在哪里;要是他没有哭,我就不再烦你,立马就走,怎么样?”

“好。”夏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同时打开了控制台的电源。

邹文看了一眼她的背景,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一答应,岂不是承认了她知道那个人的下落?这种完全没有心机的人和封天宇斗,那是要吃大亏的。

“不许哭。”夏荣转头看着邹文的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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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校园欺凌的受害者……”

刘锦舟合上档案资料,闷叹一声,盯着桌面,思考着这个消息对自己的计划到底是好是坏。

作为天纵组织江海地区的负责人,他把邹文叫来,亲自讲解关于祷师的基础知识,可不是闲着没事干,而是需要邹文替他做一件事,念头在带着邹文离开那块空地时出现,现在已经成型,看中的正是邹文当时的冷静,现在看来,这冷静是有原因的。

“是被折磨得彻底没了生气?还是逆来顺受?是云淡风轻还是隐忍?可别是个噬不见齿的人呐……”

刘锦舟重重叹了口气。

资料上写着,邹文在读中学二年级时,父母就因车祸双双离世,留下他和卧病在床的外婆相依为命,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受到了同学们的欺凌,从言语到行动。

中学还好,人小胆子也小一些,到了高中就完全不同了,各式各样的压力造就了各式各样的人,邹文成了那些人宣泄压力的对象,到了大学后,情况比过去好了许多,但还是会有一些公子哥儿类的学生喜欢在他身上找乐子。

照理说,这样的人,从十三四岁就开始受欺凌,到现在有七八年了,内心深处肯定有很多无法愈合的伤口,搞不好灵魂都残缺不全了,可刘锦舟回忆着和邹文短暂的相处,居然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邹文的表现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这反而让刘锦舟觉得有些可怕,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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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哭。”邹文苦笑着,习惯性的抬手摩擦下巴上的胡茬,上一个让他不要哭的外婆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那是个坚强的女人,在病痛的折磨中,强撑到邹文带回考上大学的消息才合眼。

坚强就算不能遗传,也可以传染。

“帮他准备。”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夏荣转头对壮小伙说了一声,看向了操作台前面的监视器,监视器正对着房间中间那个大罐子。

壮小伙应了一声,朝大罐子走去。

邹文刚要跟上去,一只手就拍在了他的肩上。

是封天宇,他阴恻恻的声音在邹文身后响起:“夏主任可不会因为和我打赌就放水,想哭就哭出来吧,至少能少做几个礼拜的噩梦,将来少受点苦。”

这是建议,也是威胁。

邹文没有答话,朝着大罐子走去。

还没走到罐前,就看到从罐顶垂下来两个连接着粗铁链的“手镯”和连接着粗管子的口鼻呼吸器,罐底已经有两个脚镣。

连死都有可能,被铐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邹文很配合的走进罐子里,任由壮小伙将他的手脚铐起来,并戴上了口鼻呼吸器,呼吸器里有一根管子,需要用嘴含着,壮小伙很在意这东西,特别调整了一会,确定勒得够紧,这才把罐子后方的门关起来。

夏荣按下一个红色按钮,锁链收紧,将邹文的四肢牢牢固定住,他仍可以扭动身体,但是手脚再也无法动弹。

邹文透过厚实的钢化玻璃看出去,玻璃的弧度导致外面的人都有些变形,所有人都在看着罐子,注视着他。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过去他躺在地上的时候,周围的人也像这样注视着他,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比封天宇还要可恶些。

事情似乎要有些变化了。

聚光灯打开,两束强光照在邹文身上,刺得他什么也看不见。

测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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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痛苦叠加

刚开始是热。

炽热的蒸气大罐子的顶部和底部喷出来,很快就让罐子里的温度超过了一百摄氏度。

这么高的温度通常是会严重灼伤皮肤的,但是有蒸汽就不同了,超过一百度的蒸汽浴室不常见,也不是没有,空气湿度过大会让人觉得难受,但是邹文戴着呼吸器,不受影响。

只是难受,大量出汗,身体粘乎乎的,含在嘴里的管子开始输送液体,粘稠,很甜,又有些刺鼻,似乎有蜂蜜在里面,还有一股止咳糖浆的味道。

能补水,桑拿就对邹文来说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可没钱洗桑拿,早就想蒸一蒸了,当然,是脱了衣服蒸。

享受的时间很短,“桑拿”只是前奏而已。

风扇反转,输送热烫蒸汽的管道重新把罐子里的水汽抽走,只留下个湿辘辘的人。

下一刻,手铐与脚鱼镣同时放电,有火有零。

汗水里有大量盐分,盐水是优良导体,而且温度越高,电阻越小,刚才的桑拿让邹文身体被汗水包裹,他的体表的温度又高,一通电,酣畅淋漓。

邹文的身体肌肉骤然绷紧,脑袋猛的扬起来,瞳孔缩小,嘶心裂肺的嚎叫起来,呼吸面罩勒得很紧,甩不掉,吼声也闷在里面,再加上坚实的玻璃密封着,没有传到罐子外。

蜂蜜水可以保护嗓子。

封天宇微笑起来,因别人的痛苦而感到愉悦,自言自语道:“几重痛苦的时候会哭出来呢?三重差不多了吧?”

“不,他能坚持到第四重,然后晕过去。”壮小伙接口说道。

他看出来邹文的气色很差,但邹文能坚持多久是胡乱说的,这么说只是为了针对封天宇,封天宇这两天一直在纠缠他最崇敬的夏主任,让他十分气愤,能在口头上针对一下也不错。

封天宇冷笑一声,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

电流不致命,比家庭用电弱得多,可疼痛并不会降低多少,而第三层痛苦紧随而至。

肚子绞痛起来,不是一般的痛,像是有人用一根醮了强酸的锈铁棒在里面搅,疼痛辐射到胸口,然后是整个背部,所有内脏都在疼,刀割火燎一般,明显是刚才喝进去那些液体有问题。

邹文很想蜷缩起身子,这样肚子可以舒服一些,可是做不到,身体被拉得很直,镣铐卡得很紧,里面还有软垫,连手腕和脚踝的皮肤都不会磨破,更不可能挣脱出来。

气喘如牛,忍受着要命的疼痛,他又开始给自己灌输概念:“疼痛不过是种感觉而已,只要把痛觉剥离出来就能减轻痛苦……”

想法是好的,可没有经过训练,哪有这么容易做到,而且天这么想着一阵冰冷的白雾扑在脸上,冻得邹文直打寒颤。

白雾翻滚,什么也看不清,罐子里的温度迅速下降,耳中听到了轻微的“嗞嗞”声,来自四面八方,风机抽了好一会才把浓烈的白雾吸走。

有透明的液体顺着玻璃罐子的内壁往下流,也就是寒冷和嗞嗞声的来源。

液氮,最好的降温物,便宜、容易获取、取之不尽、稳定、无毒、无残留物,虽然在密闭空间里使用会有危险,但排气设施能保证不会被氮气撑爆,呼吸器能保证邹文能呼吸到新鲜的氧气。

很“安全”。

要命的是这刺骨的寒冷,流动的冷空气会让皮肤产生疼痛的感觉,也就是所谓的寒风刺骨,新的痛苦加入,又有了顿刀割肉的感觉,一刀不仅一个口子,还要拉掉一层皮,存在感极强。

三层痛苦叠架,邹文仍没有要哭的迹象,壮小伙偷瞄了一眼封天宇,想看看封天宇吃瘪的表情,正好封天宇也转过头来看向他,嘴角带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过去还没有人在三重痛苦的时候流泪吧?”他笑着说道,“不过今天今天就能见识到了。”

说完,他斜眼看向邹文,又道:“看着自己的脚一层层成冰渣,不管是谁都会哭的吧……”

话音一落,邹文的右小腿就长出了一对刺,一边朝斜下,伸进了地板的风孔里,一边朝斜上,尖端撞在玻璃上,撞得粉碎,但涌出来的血立即就被液氮冻住,并且牢牢粘在玻璃上。

液氮顺着尖刺流向邹文的小腿。

封天宇朗声说道:“夏主任,劝你不要停止测试,否则风孔的盖子盖上,会夹断那根刺;小吴,你来不及让我失去意识,劝你也别急着救他,如果打破罐壁,上面液氮会飞到他的脸上,说不定眼睛里,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大家都别乱来,就算他的一只脚碎了,只要能找到那个人,一样能让他恢复如初,当然,还可以顺便治好我的手。”

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这个计划里有不少漏洞瑕疵,可是留着后手——如果失败,他就去打破测试罐,将液氮泼洒到邹文身上,实在不行亲手砍断邹文的一只手或脚,然后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邹文,只要夏主任找那个人来帮邹文治伤,他就能见到那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要让那人把他的断手给治好了。

皮肤短时间接触液氮没事,时间长了必然被冻伤,甚至冻成冰,那条腿确实是会碎的,而邹文没有一点能使出能力自救的迹象。

测试室里安静下来,壮小伙目瞪口呆,夏主任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继续操作控制台,只有小吴动了起来,咬住口香糖,朝着封天宇冲了过去。

她的能力是控制型的,很厉害的控制,但是必须接触才行,不能像封天宇那样通过视线发动能力,要让邹文脚上的刺消失,要么杀死封天宇,要么让封天宇失去意识。

小吴的速度很快,可是封天宇更快,他立即转到了玻璃罐后面,绕着玻璃罐转圈,绕罐子可以减轻一些震动,要是动作大了,断腕会疼得要命。

左右追了两圈,小吴停下来,抬头看向罐子顶上的粗管子,她的脚程没有封天宇快,追不上他,打算先救下邹文,刘锦舟交待的事给封天宇搅黄,让她十分恼火,之后肯定要好好和封天宇算算帐。

“哈哈哈,没用的!”见小吴看向罐子顶上的粗管,封天宇得意的大笑着,“就算你破坏了输送管,流下来的液氮也收不回去了;就算你现在去叫人,同样……”

“呼——”

一只玻璃小碗飞过来,狠狠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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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诡笑

小小的高脚玻璃碗,半只撞得粉碎,碎片不比沙粒大多少,半只完好,落在地上才摔成几瓣。

封天宇的额头被击中,有一瞬间失神,退了几步仰天就倒,直挺挺摔在地上,然后猛的坐起来抱着手惨嚎,他本应该继续晕过去的,可是倒地的震动让右腕钻心一般疼,给硬生生疼得清醒过来。

失去意识就意味着能力失效,邹文小腿上的血刺消失,即将流到尖刺根部的液氮也落到罐底,结起冰霜,升起白雾。

“是谁!”疼痛难忍加上计划失败,封天宇歇斯底里大声吼叫,四处张望。

小小的身影从天花板某根管子后方落下来,红衣黄裤的小女孩直起腰,拍拍小手,颇为自豪的看向了自己救下的人。

玻璃只有一层,邹文能听到外面的人说话,只是声音很闷,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连向小女孩表示感谢都做不到,朝她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

“公孙瑶!是你!”吼叫声几乎能穿透金属墙壁传出去。

封天宇认出了小女孩,咬牙切齿,他倒是挺耐打,挨这么一碗居然立即就能晃晃悠悠站起来,也不顾对方是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摆出了战斗架势。

小女孩朝他做了个鬼脸,躲到小吴身后,轻笑着说道:“封疯子,你想好喽,我爷爷会为了我拼命,你师父可不会为了你拼命,爷爷就在楼上,你敢打我试试。”

毕竟年纪太小,刨冰碗扔得很有气势,可要论打,她还不是封天宇的对手。

小吴没有急着上去教训封天宇,以免出更大的乱子,她挡在小女孩前面,抱起手,嚼着口香糖,死死盯住封天宇,一副你敢乱来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封天宇咬着牙,肌肉牵动耳朵一动一动的,他打得过小女孩,又打不过小吴,犹豫了一会,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罐子,他还没输,计划虽然失败了,但邹文仍有流眼泪的可能,只是胜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让他心里不太踏实。

“已经处于第四重痛苦。”壮小伙适时说出了目前的情况。

第四重痛苦没有之前那三重来得突然,而是悄悄出现的,等邹文意识到的时候,耳膜已经开始刺痛,眼睛酸痛,身体沉重,呼吸困难,测试正在把他的身体状况往坏的方向推。

这次是是压力,玻璃罐子变成了高压舱,疼痛、寒冷、高压加在一起,邹文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电鳗叼着往深海游去,加上一场高烧让身体变得虚弱,他头晕眼花,金星闪烁,像是看到了自体发光的深海生物在觅食。

比疼痛还难以忍受,心里憋得慌、堵得慌,怒火就从肚子里烧出来了,可邹文什么也做不了,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要叫一些祷师来看场子,不管谁接受测试,一旦激发出能力绝对要狂暴。

大房间里变得更加安静,只能听到罐子顶端和底端传出来的嗡嗡声,壮小伙明显有些紧张,他判断出邹文会在这时晕过去,对是为了针对封天宇,但猜对了还是能给夏主任留下不错的印象。

可惜从罐顶伸出来的机械臂粉碎了他的梦想。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第五层痛苦,第六层、第七层……疼痛层层叠加,越来越厉害,而邹文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也没有流泪,只是双眼因为太过用力的关系,血红一片,他的体力已经透支,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幸好一直在补水,否则单是流汗就能致他于死地。

第九层痛苦到来,也是最后一层。

高浓度氧气。

人离不开氧气,可是纯氧对人来说与剧毒无异,罐子里是高压环境,这时呼吸到的是高浓度氧气,受测试者很容易氧气中毒,应激测试虽然一直很注重安全,可到了这一步,受测试的人就真会有危险了,氧气中毒会使中枢神经系统、肺部和眼睛受损,而且有很大可能是永久性损伤。

只有使用出能力才能脱困,可惜邹文没有一丁点能使出能力的迹象。

“呃……夏主任?”壮小伙小意的提醒了一声,刚才看得太投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很少有人能坚持到第九层痛苦,要么中途就激发出了能力,要么中途就晕死过去,要么身体出了状况,紧急停止测试,自三年前测试装置制造出来之后,只有四个人坚持到第九层痛苦,邹文是第五个,却是唯一一个生着病的,还很虚弱。

夏荣没有理会壮小伙,盯着控制台上的各项数据,电击是测试的重要手段,所以邹文身上没有贴生命体征监控设备,不过从口鼻面罩里的简易装置就能看出来人是否有事。

邹文没事,从数据来看他甚至不像是在受苦,这让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夏荣感到震惊,以至于没有听清壮小伙的话。

还没等她琢磨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一旁的壮小伙叹了口气,说道:“也算是晕了。”

夏荣忙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邹文的脑袋垂下去,整个人都不动弹了。

可是下一刻,明明已经陷入昏迷的邹文猛的又抬起头来,睁眼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人,嘴角微微一勾,这才又重新垂下头去。

人还是邹文,却让人觉得陌生,他的眼神疏离,表情平静,最后的笑容里满是轻蔑,夹杂着些许讽刺和一点点冷漠,说不出的诡异。

就连封天宇都惊得退了一步。

夏荣转身按下了位于控制台中心的红色按钮,几秒后,大门被推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女推着单架车跑进来。

应激测试房的旁边就是急救室,急救措施一应俱全,测试一开始,专业的医生和护士就会集中到旁边,出了任何问题都会冲过来急救,哪怕心脏停止跳动了,也能救回来。

昏迷的邹文被拖走了,测试房里的众人也逐一离开,夏荣和壮小伙走在最前面,小吴和公孙瑶跟在后面,最后则是赌输了的封天宇。

封天宇心不在焉的低头走着,思考着下一步计划,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对脚尖,他抬头看去,就见小吴背对着重新关上的金属门,眯眼盯着自己。

“啪!”她咬破了一个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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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半导体

还没睁眼,邹文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有些熟悉,环形吸顶灯的灯光十分明亮,刺得眼睛难受。

全身都在酸痛,是肌肉高强度运动的后遗症,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不适,而且睡得够了,神清气爽,倒是肚子有点饿了。

抬起头,他果然看到了小吴,坐在旁边靠近床脚的地方,抱着手,微微低头,她换了身衣服,紧身牛仔裤和短夹克,两只脚搭在床边,双腿修长,在邹文看向她脸庞的时候,她睁开眼睛,有些窘迫的把脚从床上抬下来,别过头去。

邹文笑了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问道:“我睡了几天?”

房间没有窗户,显然还在天纵制药的地下层,墙上的电子挂钟显示现在是傍晚七点多,却不知是哪一天的。

小吴竖起两根手指。

“两天啊,难怪这么舒坦。”邹文长吁了一口气,撑着床想坐起来,肌肉酸痛,他抖得像是坐在了甩脂机上一样。

小吴起身,一点也不温柔的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一偏头,示意邹文跟着她走。

邹文已经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竖纹病号服,地上有一双拖鞋,他下了床,跟在小吴身后出门,回到了曾经走过的地下一层走廊。

转了两个弯,身后居然又出现了那个声音:“哟,半导体醒啦?我还以为电成植物人了呢。”

邹文回身就看到了封天宇可恶的笑容,他看来是要离开了,左手提着个小行李箱,脸上一块青一块紫,还有个浓浓的黑眼圈。

“半导体?”邹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新外号。

封天宇看了一眼小吴,目光里有着明显的恐惧,没有多说什么,绕过邹文往前走去,脚步遑急。

————

刘锦舟不在他的办公室里,大概很少呆这里,办公室里并没有太多的工作或生活气息,显得冷清。

小吴把邹文带进来后就离开了,随后穿西装的长发美女甄真进来为邹文端来了一壶茶,让他稍等一会,完全无视了邹文已经两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厉害这件事。

大约十分钟后,刘锦舟推门进来,右手提个冒热气的牛皮纸袋,左手提着半打啤酒,笑着朝邹文点了点头。

“醒啦,辛苦了。”他走到茶几旁与邹文对坐,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摊开来。

烧烤,三十串小肉串、十串板筋、十串鸡胗、十串臭豆腐、十串小瓜、十串脆藕、两根烤茄子、一盒土豆片、一盒烤韭菜、一条罗非鱼,啤酒是冰镇过的,上面布满了水珠。

这是个会享受的人。

刘锦舟开了两瓶啤酒,一人一瓶,先拿起一串烤肉,撕了一块嚼着,说道:“很遗憾,应激测试没能激发你的能力,不过你也不用灰心,长长的日子大大的天,总能发现的,另外再给你提个醒,不是所有能力都那么有用的,我就认识一个人,七十多岁了才意识到自己能力是什么,他的能力就是肠道可以吸收所有气体,再从毛孔里释放出来,也就是说他永远不会放屁,仅此而已,能意识到这个能力正是因为他半个世纪没放过屁,其实被动能力是很难发现的,就算你有不怕子弹的能力,一辈子没被枪打过,也就一辈子不知道自己什么能力。”

邹文点了点头,用竹签插起一块烤土豆片狼吞虎咽吃下去,烫得直吸溜嘴,又灌下去半瓶啤酒,问道:“半导体是什么意思?”

刘锦舟笑了笑,说道:“只有同时能看到魂灵和拥有能力的人才算真正的祷师,只能看见魂灵或只拥有特殊能力的,都叫半导体,意思是‘只有半个祷师体质’的人,这是个戏称,别在意。”

邹文叹了口气,又干掉两串臭豆腐和一串小瓜,问道:“继续说基础?”

找不到能力是无可奈何的事,该受的苦都已经受过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带着病躯坚持到九层痛苦重叠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也没能从小吴、刘锦舟他们的言行中看出来,在昏睡期间的身体检查也只得出个体虚、昏迷其实是睡着的结果。

既然是个“半导体”,还不是真正的祷师,那就把该学的东西学到,满足一下好奇心也好。

刘锦舟略一沉吟,说道:“到时候再问你身边的人好了。”

他语焉不详,似乎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这些话,邹文微微皱眉,等着下文。

刘锦舟喝了口啤酒,说道:“你大病初愈,精神头不好,咱们今天多吃、少说,你心里有个底就行了,还没弄清能力,以后遇到危险的事就尽量避开;有不懂的,以后遇到再问身边的人。”

邹文点了点头,拿出。

他认为刘锦舟是不会再见自己了,或是见面直接把他打发回去,毕竟他没能激发出自己的能力,刘锦舟要托他办的事也就办不了了,能有这顿烧烤已经是意外之喜,刘锦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也可以理解。

“咱们来说存世,”刘锦舟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把邹文的记事簿拿出来递给他,然后重新坐下,“存世共分四类,分别是魑、魅、魍、魉,也就是俗称的妖魔鬼怪,其中魑对应魔,指的是人类以外的所有智慧生物,其中一部分生物以人为食,但不拘泥于人;魅对应鬼,魂灵,就不用我多说了;魍对应怪,指的是因人类的念想而生出来的存在,有足够数量的人、足够虔诚的相信某种事物存在,那咱事物就真的会存在,这就是怪;魉对应妖,指妖怪、妖精,一些有灵性的生物通过古法修炼,有了神通,就成了魉。”

邹文专心的记录着,这些东西才是他最在意的,这个世界远比人们看到的更加丰富多彩,魑魅魍魉,不管哪一类都是惊世骇俗的,而这四个字也囊括了世间所有的不可思议现象,无论是灵异的还是超自然的。

“不会连外星人都归祷师管吧?”他停下笔,开了句玩笑,好平息自己跌宕的心情。

没想到刘锦舟笑了笑,反问道:“你认为外星人离我们很远吗?”

邹文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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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伏笔

“你认为外星人离我们很远吗?”

邹文无法回答刘锦舟的这个问题,愣在沙发上。

刘锦舟看了眼办公室的窗子,问道:“平时抬头往上看,你看到的是什么?”

“呃……天空?”邹文跟着看过去,不过现在已经天黑了,现在去看也没什么意义。

刘锦舟点头道:“其实地球上早就有外星生物了,可能比地球生物的诞生时间还要早,飞在空中,只不过光会完全穿过它们的身体,我们看不见,只有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才能瞥见一眼,你应该在电视或视频里见过。”

邹文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完全没印象。”

“那‘飞棍’这个名称你有没有印象?”刘锦舟又问。

“飞棍!真的存在?”邹文当然知道那种只有照相机和摄像机拍到过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至今仍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所谓的“揭秘”也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不仅存在,而且数量庞大,整个天空都布满了飞棍。”刘锦舟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那为什么我们看不见?”邹文这次没有跟着抬头,低头写字。

“因为飞棍是气态生物,和你看不见空气一个道理。”刘锦舟又拿起一串肉。

“气态生物?”尽管邹文脑洞很大,仍是被这个概念弄得有些糊涂。

刘锦舟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不要被我们的‘常识’束缚,宇宙里有太多气态行星,单是太阳系就有土星和木星,气态行星诞生气态生物有什么不对的?既然是气态,那么跨越充满了氢气和氮气的宇宙就不成问题,找个温度适宜的行星就可以生存、繁衍,因为是空气,就算撞在人身上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吹过了一阵风,不发生事故,死后则化作气体融入到空气中,不留尸体,只有在寻找配偶的时候,身体表面偏转光线,才会被摄影器材捕捉到,不过这种机率很低。”

“有意思。”邹文一边听一边撸烧烤,喝光了一瓶啤酒。

二人又聊了一会,刘锦舟忽然坐直身体,说道:“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基础知识你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关于魑魅魍魉的详细信息,等你遇到了再问身边的人吧,反正平时遇的也都是魂灵,另外三种存世很难遇到,特别是魉,遇到的机率和彩票头奖差不多,咳,接着来说我要拜托你的事。”

“别忘了我是半导体。”邹文苦笑。

刘锦舟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又不是要你去战斗,真要战斗的话我手里还会缺人不成?之所以让你去做那件事,单纯只是因为你和这件事有缘,如果你答应去做,就算是天纵的成员了,福利多多,至少在物质方面不用再烦恼,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加入祷师组织,也可以当个编外成员,职工福利是没有了,但工资还是每个月都能领的。”

“听起来很诱人,怕不是有什么陷阱,说说看是什么事。”邹文用指尖摩擦着下巴上的胡茬,眯起了眼睛。

刘锦舟站起来,走到先前看过的窗前,沉默了半分钟左右,这才说道:“四年前,为了对付一个能左右人类存亡的强大存在,有人在南极上空引爆了一颗电磁脉冲弹。”

“啊?”邹文猛的坐直身体,重重一拍桌子,“那场全球大停电是你们引起的?还我的笔记本电脑!”

“小事小事,”刘锦舟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继续说道,“可惜那家伙躲进了马里亚纳海沟,没有被杀死,反而隐藏起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和我们对着干,打算先消灭了我们这里碍事的人,再实行他的灭绝计划,这四年里有无数祷师叛变,简直是一场灾难,那天你看到的百鬼宴,原本是要热闹好几倍的,现在也没多少祷师敢去了,怕出事。”

“所以……身份登记就是为了查出背叛的祷师?”邹文又开始记笔记,比之前的更加详细,毕竟这事可能和他有关。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确实是这样的,一个叛变祷师就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不重视可不行,登记之后,别的不说,至少能掌握这些祷师的行踪,只是祷师自由散慢了这几千年,要让他们老老实实登记,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啊……”刘锦舟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他算是天纵组织的高管了,登记的事就是他在负责。

“难道你要我做的事和杨光有关?”邹文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刘锦舟的奇怪举动。

“没错,就是杨光,”刘锦舟点了点头,“杨光这个人太神秘,疑点很多,别的祷师就算刻意隐藏自己的过去,也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唯独他没有过去,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故意隐瞒自己的过去,我追查他两个多月了,没有任何收获,去安明市就是为了监视他,没想到在百鬼宴上闹得太凶,为了避免杨光把封天宇那臭小子给杀了,我只好出面阻止,他认识我,以前从我这里接过任务,所以收手了,没有杀死封天宇,可是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应该有所怀疑,以后就没办法再跟着他了。”

“你当时突然问我是谁,就是为了引起杨光的注意,让他看我一眼?”邹文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杨光离开时,刘锦舟为什么会突然“失忆”了。

刘锦舟笑得很阴险:“让他对你有更深刻的印象。”

“可我不会跟踪,绝对一出马就被杨光发现了。”邹文叹了口气。

还是算计,只不过刘锦舟的算计又比封天宇要高明一些,这线放得够长。

刘锦舟摇了摇头:“不用你去跟踪,跟踪已经没用了,你要做的是接近他,成为他的同伴或朋友,监视他,然后把你探听到的一切汇报给我们。”

“哈?这怎么可能,他明显是只冷漠的独狼,根本不会要什么同伴、朋友,怎么监视?”邹文急了,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刘锦舟耍赖:“条件我已经帮你创造好了,杨光现在的位置我也可以直接提供给你,但具体要怎么做你自己想吧,反正你这么聪明,总能想到办法的,就算失败了……嗯,你还可以继续写你的小说不是?我给你提供了不少素材,你也不算白来一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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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回程途中

头等舱舒适的座椅让人昏昏欲睡,邹文闭着眼睛,却不是因为困了,事实上他一小时前才醒来,而是在回忆着和刘锦舟的对话,恢复轻微的宿醉。

太久没喝酒,三瓶330毫升的啤酒就搞得头疼,让头疼加剧的的则是刘锦舟要他办的事。

杨光绝对不是个好接触的人,根据刘锦舟的说法,他当时是打算杀死封天宇的,是看在刘锦舟的面子上才只斩了一只手,很凶,他不爱说话,没有表情,我行我素,别说天纵,就算天王老子在面前也根本不怕,异常冷漠,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人,和这样的人说句话都困难,更别说是打交道了。

而刘锦舟给的回报又让他无法拒绝,工资很高,在和杨光接触的时间里,吃喝用渡全部报销,只要别做得太过火,邹文可以给自己买很多东西,包括一台高档的笔记本电脑。

学校方面,刘锦舟能让他就算不再去学校也拿下全勤和毕业证书,完成了任务,邹文想要考研也没问题,天纵会出钱供他上学,不想再考就毕业,到天纵这边工作,不想在天纵干的话,这边也一定会帮他找份能让他满意的工作。

生存、生活、升学、毕业……绝大多数学生都会头疼的东西,在邹文这里都不是问题。

收益与风险挂钩,这也侧面说明了这次任务的艰难,不仅难,还可能伴有危险。

危险不是来自杨光,他冷静到可怕,自然不会乱来,而是那个能“左右人类存亡的强大存在”,如果杨光真是那家伙的手下,邹文可能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导盲犬,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曾经是一名祷师,现在是一串电流,只要有电就能活着,还有了一个颇有深意的名字,他想建立自己的理想乡,想要抹消所有普通人,只剩下留世和像祷师这样有着特殊能力的人,人口急剧减少,地球很快就能恢复勃勃生机,剩下的特殊人类和妖魔鬼怪定能建造一个美丽新世界,就算不行,起了争斗,那也比现在的死气沉沉要好很多。

哪怕最终死光了也没关系,生命的循环是不会停止的。

祷师当然不会容许他这么做,无论在乎的是人类的命运还是人类与存世间的平衡,可电流的移动速度极快,没人能够抓到导盲犬,以人类现在对电的依赖程度,也不可能通过断电来杀死导盲犬,要消灭这个敌人,难到爆炸。

邹文不得不承认,一颗大威力的电磁脉冲弹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断电的设备不受影响,导盲犬也不可能躲在里面,通电的设备一定会受到脉冲影响,甚至被破坏,那么导盲犬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杀死。

导盲犬也够绝的,躲在一块特制的大电池里,沉到马里亚纳海沟,电磁脉冲弹的影响深度终究有限,电池能让导盲犬在海底呆个上百年,就算计划败露,他的手下没能把他捞起来,也能静静等着,反正不会死,总有一天能入世。

他出来了。

这样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导盲犬可能在任何地方,手机里、打开的电灯里、手电筒里、发射核弹的控制台里,他可以探知一切秘密。

如果杨光是他的人,邹文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就会被导盲犬知道。

当然,这是和杨光接触以后才需要面对的危险,杨光也可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导盲犬根本不在意。

该怎么接触杨光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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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天纵总部三楼玄字九号房里,刘锦舟苦笑着,苦得几乎能滴出胆汁来,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小瑶啊,刘伯伯不知道你对那小子感兴趣,否则怎么也要多留他半日。”

名叫公孙瑶的小女孩鼓着腮帮子,眼泪汪汪,说不出的委屈可怜,哪还有碗砸封天宇时的豪气,嚅嚅道:“我看不透他是什么人,还想叫爷爷来帮忙掌掌眼的……”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看不出岁数的老人,干瘦,微微有些驼背,头上绑着白羊肚手巾,身上穿着微微发黄的老羊皮袄,衣着朴素,看起来像是甘峡地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像是在打瞌睡。

“要不……”刘锦舟犹豫了一会,小意说道,“趁着熊老爷子在,刘伯伯带你上四楼逛逛?”

他其实是知道的,邹文做应激测试时发生的事他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会在邹文醒来的第二天早上就急急忙忙把他送走,免得被公孙瑶给耽误了,跟踪杨光那样的人可不容易,搞不好还会有危险,邹文在这边耽搁太久,搞不好回到安明反而找不到杨光了。

一听刘锦舟的揭底,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老人也睁开了眼睛。

精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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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啷!”

餐盘打翻的声音将邹文惊醒,他坐直身体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可惜周围的乘客都站起来了,头等舱的椅背又高,什么也看不见。

三个漂亮的空姐快步往那里走去,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她们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恐,两个人蹲下去,另一个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机头驾驶舱的方向走去。

没一会,飞机广播里响起了机长的声音,说是有一名乘客发生严重过敏,需要1:1000肾上腺素注射液,或盐酸苯海拉明注射液,如果有医生请立即前往头头舱。

飞机的应急医疗箱里应该是备有这两种注射液的,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需要向乘客索取,邹文对此无能为力,他既不是学医的,也没有针对重症过敏反应的药。

要用到肾上腺素,那应该是很严重的食物过敏了,如果没药,那名乘客很可能会死。

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人得的又不是什么传染病,旅客们重新坐下,只剩下两名空姐在手忙脚乱的照顾过敏病人。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来到邹文面前,低头向他问道,他穿着合身的灰蓝色马甲和西裤,白衬衫,一副绅士派头,发迹线略高,两鬓已经斑白,胡子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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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阻挠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听到中年绅士这么问,邹文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他一说话,周围的乘客就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去看那位中年绅士。

显而易见,这是一只搭飞机的魂灵。

“他们听不到我说话,只好找你,”中年绅士微微一笑,“我叫施清林,是个医生,立志游遍天下、救人济世,可惜年轻时一直没有时间,等终于有时间了,却死在了战乱中,带着执念,我留在世间继续游历,身为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小忙,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做,就一定能救下那个人,至少保证那人能活着去到医院。”

死于战乱,说明他已经死去几十近百年了。

邹文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甚至有些怕事,毕竟在学校里要是多事,很可能会有灾难性的后果。

况且他是个半导体,能做的事实在不多。

施清林正色道:“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消除魂灵的执念是祷师的职责,如果连自己的职责都不能履行,你哪怕活着,也活得不如只鬼。”

邹文笑了笑,声音压得极低,平淡说道:“谁说活人就一定比鬼好了?再说如果我消除了你的执念,你就不再是留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还怎么游历天下?”

魂灵没有形体,并不是通过耳膜来听声音的,可以算是心灵沟通,只不过祷师仍需要做出说话这个事实,否则就不是沟通了。

施清林声音清朗,义正言辞:“我游历天下的初衷是救人,其次是济世,先生觉得医学不是一件紧要事,继而从文,我没有先生的文采,就想着多救几个文人也是好的,如果连救人这件事都做不好,那么游历天下也就没了意义,以前遇到病患没办法救,是因为附近没有祷师,今天正好遇到你,请你务必帮我,你应该知道,和大多数魂灵的请求比起来,我要你做的事是非常简单的。”

魂灵要面对一个尴尬的事实,那就是祷师不一定会帮他们,只不过魂灵不会死亡,等待总会有结果的,倒是今天情况特殊,等不得。

邹文低头思索了一会,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你要我做什么?”

施清林的脸上又有了笑容:“一个简单的气管切开手术,那人已经出现全身性过敏反应,血管性水肿导致咽喉肿胀,气管闭合,插管难度大,对外行来说反而是手术更简单些,你需要在那人的喉咙处开一个口子,插进去一根空心支撑物,为找药或求医争取时间。”

邹文咽了口口水,说道:“我……试试吧。”

他站起来,有些僵硬的朝着那边走过去,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让他感到不适。

两名空姐跪在病患身旁——她们穿着短裙,只能跪着——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个中年人,头顶已经秃成了地中海,带着小圆眼镜,满头是汗,看起来很着急,可邹文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在偷瞄空姐的腿。

听到有人走近,一名年轻的空姐忙抬起头来,满眼希冀,可是看到过来的只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脸上又写满了失望。

她手里拿着个简易呼吸器,学名“单向活瓣嘴对嘴复苏面罩”,就是前端有个口鼻呼吸器,后面有个大气囊的东西,可以代替人工呼吸,可是气管彻底闭合后,就算有呼吸器也没办法把空气灌进病患的肺部。

中年人也抬起头来,与空姐相反,目光先是警惕,看到邹文后又松懈下来。

病患是个年轻女性,穿着白色的薄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长发散乱,脸已经肿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连眼睛都睁不开,看不出多大年纪。

“你有肾上腺系?”年轻的空姐试着问了一句,她当然不会认为邹文是个医生。

邹文摇了摇头:“我是……学医的,不过不是医生,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血管性水肿导致呼吸困难,不及时救治的话气管就会彻底闭合,导致窒息,我可以帮她。”

“真的?”空姐眼睛一亮,转头往头等舱和商务舱的连接处看去,那边也正好走过来一个人,同样是空姐。

这位年纪大一些,有三十多岁,应该是主任乘务长,她看起来冷静沉着,很好的安抚了乘客的情绪,来到面前,她打量了一下邹文,视线在邹文手上略一停留,没有看到注射器,于是问道:“什么事?”

“我可以帮她做气管切开术。”邹文没有多说什么,乘务长应该能懂。

果然,她稍一犹豫,就对一名年轻空姐说道:“把急救箱、应急医疗箱和卫生防疫包拿过来,做好准备。”

她话音刚落,那个秃顶的中年人就跳了起来,拦在邹文身前,大声说道:“不行不行,你要什么?气管切开?开什么玩笑,绝对不行!”

“你是她什么人?”邹文皱了皱眉。

气管切开术只是个很简单的小手术,只是在脖子上开个口子而已,风险当然也有,只是相对要小得多,怕的就是遇到不知情的人,一听要切开气管,就拼命阻止。

“我是他表叔。”中年人横眉冷竖,像是见到了仇人似的。

邹文好奇的问道:“既然她有全身过敏反应,身边应该带着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没有吗?”

“找过,找不到了。”中年人看了一眼他们的座位。

椅子上放着两个行李包,里面的东西已经倒了出来,没有注射器。

乘务长接口说道:“已经确定了她的行李位置,派人下去找了,只是行李箱堆在货舱里,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找出来。”

“可能来不及了,”邹文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必须现在动手。”

“不行!”中年人还是拦在邹文身前,就只差说出“要动手术就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之类的话了。

如果他一心一意阻拦,就算动手术也会有危险,偏偏这人还是病患的家属,占了天大的理,邹文又太年轻,似乎就连空姐都不太信任他,没有帮他说话。

时间不等人,必须想个办法支开这个中年人。

邹文向周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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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开喉

宽阔的座椅上堆满了从旅行包里倒出来的东西,吃的用的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其中有一些缓解感冒发烧症状的药,没有任何针剂,这些东西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时间去翻找。

邹文继续找,从椅子上面看到椅子下面,在前排座椅的下面看到了一个食物包装袋的角。

“如果你真是她表叔,那应该知道她对什么过敏吧?”邹文向中年人问道。

“是……食物过敏。”中年人说得很不自信。

“当然是食物过敏,哪种食物?她刚才吃了什么?”邹文蹲下去,捡起了那个撕下来的袋角。

袋角红白黄三色相间,边缘有白色字母的一角,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包装袋,无论是座椅上还是地上都没有那袋食物。

“只吃了飞机的供应餐,这是我吃的。”中年人从掏里掏出了一个彩色小袋子,是曾经很流行的超酸柠檬糖,食品添加剂会引发严重过敏,可一个对食品添加剂过敏的人,又怎么可能随意吃糖?

乘务长补充道:“供应餐盒的盖子上标明了食材,如果有过敏原,可以立即找我们更换。”

邹文“嗯”了一声,低下头,抬手摩擦着胡茬,假装自言自语小声道:“照理说,除了药物外,就只有食物能引发这么严重的过敏,她不可能自己吃下那些过敏的食物,那除了吃以外,有哪些食物不用吃就能引发过敏?”

这个举动看起来有些中二,像是名侦探在玩推理,可事实上他是在向施清林求助,写小说的人通常知识量较大,但知识深度不行,他知道严重过敏要用肾上腺素来医治,可更具体的东西就只能问医生了。

施清林立即答道:“食物过敏中,花生、贝类、大豆和坚果类容易引发最严重的全身过敏反应,其中又以贝类最容易造成过敏,不用吃,厨房里的蒸汽或触碰就可以造成过敏。”

“蒸汽?”邹文立即看向了座椅扶手上挂着的一个保温杯。

秃顶的中年人脸色一变,但什么也没说,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头等舱会为乘客提供丰富的食物和饮料,但并不禁止旅客带保温杯上飞机,只要里面没有装着液体就行,而飞机上是供应开水的,通常是给旅客冲奶粉用,另外还有咖啡、茶等热饮,有热饮就有蒸汽。

可这样一来,这次过敏事件就变得十分复杂了,如果是故意引发过敏,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找不到肾上腺素了,邹文不知道自己卷进了什么样的事情里,这非他所愿,他只是想尽快了结施清林的心愿。

而当邹文伸手去拿保温杯的时候,中年人抢先一把夺了过来,问道:“你要干什么?里面是空乘帮我倒的咖啡。”

邹文没有去抢夺保温瓶,只是看着中年人的眼睛,低声说道:“如果里面装的只是单纯的咖啡,你就到一旁乖乖的喝,否则咱们就要好好聊聊了,眼睁睁看着她窒息。”

空姐们听不到施清林说的话,所以这个保温杯能作什么文章,她们完全不知道,只是听到邹文忽然说些莫名奇妙的话,觉得奇怪。

中年人根本不怕,拧开保温瓶的盖子喝了一大口,连话都懒得说,挡在邹文前面,冷哼一声。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咖啡的香味,咖啡的香味能掩盖别的气味,人的嗅觉是无法分辨出具体有些什么。

好在这时一个乘客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操着一口东北口音吼道:“噶哈呀?人家要救人你还不让啦?这么熊你咋不跳下去呐?让开!救人!”

东北人性子直,想到啥说啥,他一吼,旁边的旅客也纷纷附和,几乎所有头等舱的乘客都站到了邹文这边,几名空姐也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中年人。

一看情况不妙,中年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阻止邹文了,要是在邹文下刀时捣乱,很可能还会被胖揍一顿。

邹文的气定神让他觉得意外,要不是这个年轻人表现得十分的沉着自信,旅客们也不会这么快站队,毕竟是要开喉的。

“好啊,你来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哼哼……我可不会放过你。”中年人放了狠话,退到一边。

急救箱、应急医疗箱和卫生防疫包很快就拿过来了,装的大多都是治疗创伤的东西,也正好是邹文——或者说施清林——所需要的,就是缺了手术刀。

刀是用一把窄刃裁纸刀代替的,被那个中年人耽搁了一些时间,病患的情况已经很不妙,捏气囊的空姐明显已经有些吃力,简易呼吸器是可以调整气压的,气管闭合的话,把空气压进肺里还好一些,要抽出来就比较困难了,强行抽的话还会损伤气管。

用碘酒消毒,再用酒精去碘,这下轮到邹文紧张了,拿裁纸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毕竟要下刀的地方是对方的喉咙处,这可是要害部位。

他一紧张,周围的几名空姐也跟着紧张起来,一个个吓得小脸苍白。

那个东北人趴在椅背上,笑着说道:“小伙只,别着急,可别把我闺女脑袋割下来。”

这个玩笑开得不合适宜,他说出来之后也察觉到了,尴尬的看了看周围。

好在邹文没有受到影响,抬头对这个身材高大、剃着小板寸、腆着肚子的直肠子人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刀尖顶在了病患喉结下方,胸骨上方的位置。

“慢慢来,难点是分享气管前组织,下刀轻一些,在正中处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

施清林声音轻柔,蹲在邹文身旁,他可以直接用指尖零距离“接触”下刀位置,盯着邹文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有任何差错都不会错过。

经验丰富的医生和心如止水的学生配合得天衣无缝,就算是老道的急救医生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手术十分顺利的完成了,病串脸上的痛苦明显的减轻了,只是过敏没有得到治疗,危险仍没有解除。

开喉只是略微拖慢了死神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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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消失的中年人【求收、求票】

插进开口的是从简易呼吸器上切下来的一截塑料小管子,只要能保证开口不闭合、空气能出入就行,情况紧急时,圆珠笔的笔杆也能用。

用纱布盖在管口,防止空气中的浮尘被吸进去,再用胶布把管子固定好,脖子用颈托固定好,一切就算是完成了,缝合伤口的事可以交给专业的医生去做了。

邹文舒了口气,抹了抹眉毛上方的汗,刚才注意力太集中,他好几次忘了呼吸,憋得有些累。

“好!”那东北大汉带头鼓起掌来,可惜并没有多少人附和,原因还是和邹文之前的态度有关,既然这么自信,那么手术成功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值得喝彩。

直肠子人尴尬四顾,停下手来。

“必须尽快找到肾上腺素。”施清林检查了一下病患的情况,抬头对邹文说道,病患仍是病患,没有治好,他的心愿还没有了结。

“那个人呢?”邹文看了看四周,没有找到秃顶的中年人,如果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肾上腺素很可能被中年人给藏起来了。

“洗杯纸去了,要么是撒尿。”东北大汉指了指卫生间。

邹文立即往那边走过去,两个卫生间的门一推就开了,里面并没有人。

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乘务长也跟了过去,看到卫生间没人,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头等舱的乘客数量相对较少,很少会有卫生间满员的情况,没有在这里面,那么在商务舱和经济舱卫生间的可能性也就很小了。

不过邹文还是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中年人的踪影。

杀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邹文就开始犹豫,他是个怕事的人,去给那人做气管切开术一是受施清林的正气感染,二是出于对魂灵的好奇,毕竟施清林是第一个好好和他说话,又提出正式委托的魂灵。

如果真是杀手,那么“表叔”这个身份也不可信了,是在病患没办法说话时瞎编的,事情越来越复杂,就让邹文有些犯难。

“怎么办?”乘务长反倒是把他当成了主心骨,之前的一系列表现,能让人忘记他的年轻。

“你们不是有空警吗?能不能把他找出来?”邹文决定脱身,无论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是不是杀手,都应该交由警察处理,他一个半导体能干什么?

“我立即叫他们去找,那位到底是……什么人?”乘务长已经想起之交邹文和秃顶中年人说的“怪话”,心中起疑。

邹文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这事好像不太单纯,你让空警多留个心眼,我只是个学生……”

“你应该能帮上些忙。”乘务长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一般来说,空乘人员是要避免乘客卷入麻烦,更不能让乘客以身犯险,不过邹文已经卷进来了,这个年轻人脑子挺好使,有他帮忙,事情大概能更快解决。

让一个好说话的乘客卷进麻烦,总比更多乘客卷入更大麻烦要好得多。

邹文挠了挠头,思考着该怎么拒绝,哪想到乘务长根本不给他机会,转头就走,要去向机长汇报情况、让空警寻找中年人。

不过她把两个年轻空姐叫过来跟着邹文了,既是给福利,又是种督促,毕竟邹文这个年纪的男性,总是喜欢在同龄异性面前显摆的,也不好意思偷懒,而这同龄异性如果长得很漂亮,那就更好了。

空姐不一定都漂亮,不过跟着邹文这两位是这趟航班上最年轻漂亮的,其中一个还在揉着自己的小臂,是刚才捏简易呼吸器捏酸的。

邹文叹了口气,看见一旁施清林满脸的笑意,心里就更憋屈了,两个空姐跟着,他就不能和施清林说话了,这个年纪的男性,就算不喜欢在同龄异性面前显摆,也不希望被当成神经病。

“我也去找吧,”施清林很善解人意的说道,“我至少能去到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

魂灵虽然不能像恐怖片里那样穿过厚实的墙壁,但穿过薄薄门窗还是不成问题的,飞机上的舱门和隔板大多是薄的,魂灵可以去到任何一个角落。

空警来了,一共两人,都挺年轻,一个三十五左右,一个不到三十岁,他们的态度却与乘务长相反,在了解了情况后,较年轻的空警看了看邹文身后的两位空姐,喷着淡淡的酸气说道:“好了,请你回到你的座位,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好。”邹文转身,微笑着对两名空姐点点头,朝着他的座位走去。

空姐和空警都愣在原地,这配合度也太高了点,居然连一丁点抵触情绪都没有,像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年轻的空警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警徽,忽然觉得东西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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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行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空乘人员检查了客舱的每一个角落,一部分继续服务乘客,另一部分把守在各个关口,以免中年人和他们捉迷藏,空警则去了行李舱,客机的行李舱不大,猫着腰才能走,又码放着行李,举步维艰,但是能藏身。

所有人的行动都很迅速,毕竟还有个严重过敏的人躺在头等舱,她的行李找到了,里面只有衣物,并没有备用的肾上腺素。

邹文难得享受清静,又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和刘锦舟的“闲聊”,大概是喝了两瓶啤酒的关系,也可能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话,刘锦舟滔滔不绝,似乎讲过头了,基础之外的东西也讲了。

根势,一个有些新鲜的词,放在小说里是和“武艺”类似的东西,杨光和封天宇的交手像是武林高手在打斗,就是因为他们懂得根势,没有武艺那么玄妙、花哨,只是纯朴实在的锻炼身体的方式,以及如何让拳头更有力、刀子更锋利的心思。

邹文还有希望,就算他无法触碰到普通的魂灵,只要肯勤奋的锻根、悟势,半导体也能有所作为。

“找到了。”施清林忽然出现,带来了个好消息。

邹文一脸苦闷,抬头看着这个正派的魂灵,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呆了一人一魂,虽然二者可以重合,但无论是邹文还是施清林都不很抗拒,因此显得有些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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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脱不了身

“轮舱?为什么要躲到轮舱去?”邹文一听施清林带来的消息,皱起了眉头。

目前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咖啡杯一洗一涮,就连证据都没了了,根本必要藏起来,躲进行李舱,被找到了就说是帮自己侄女找药,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为什么要藏在那儿?

邹文思考了一会,问道:“他是在躲还是在做什么事?”

施清林摇了摇头:“不清楚,里面空间很小,他挤在里面没怎么动弹,我急着回来告诉你,如果现在去抓他,一定能在那里抓到。”

他回来得太早了,有伟大的志向和高超的医术,对这方面的事没太多了解,换作是邹文,肯定会多观察一会,搞清楚中年人藏在轮舱里干嘛。

轮舱就是收纳飞机起落架的小空间,飞机起飞后是要收轮的,否则会有很大阻力,和客舱不同,轮舱温度极低,没有供氧设备,环境极为恶劣,曾经还有偷渡客藏在轮舱里陷入昏迷的报道。

那人肯定不是去躲藏的,邹文沉吟了一会,心中有了计较,坐在马桶上耐心的等着。

“你不救抓人?”施清林等了一会,见邹文还是坐着不动,皱眉催促。

“他会自己回来的,”邹文很有自信的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很快就会回到行李舱,被空警找到,然后说他是为了帮病患找肾上腺素才去那里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出现了一些骚动,中年人的声音传进了卫生间里:“我只是去帮她找肾上腺素,你们拉我干嘛?要是人出了事,你们负责?”

这些话明明可以在行李舱说的,他故意留着回到客舱才说,自然是希望乘客们能站到他这边,就像之前站到邹文那边一样。

施清林惊讶的眼神让邹文觉得享受,他开门出去,径直来到中年人身旁,打量了一番,低声对那两位把中年人带回来的空警说道:“肾上腺素应该被藏到轮舱里了,让机长派个人去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

“你怎么知道?”年轻的空警好奇的问道。

“呃……”邹文一路走过来都在头疼这个问题,真心希望没人问起,哪想到空警的第一句话就是。

他不可能说是魂灵告诉自己的,不回答和胡言乱语的话又无法说服对方,耽误找机时间,而邹文自己是没办法去到轮舱的,他连轮舱在哪里都不知道。

剩下的方法就只有开发脑洞了。

“咱们先来做一个假设,假设肾上腺素是被藏起来的,”邹文指着秃顶中年人的衣服说道,“他的左肩抹到了机油,以这架飞机上空乘人员的素质,客舱是不可能抹到机油的,就算行李舱有这个可能,他也不太可能蹭到板壁,除非是硬踩着行李爬过去的,没这个必要,必须去到一个很狭窄的地方才可能蹭到机油。”

“那为什么是轮舱?”年纪较长的空警问道,“飞机上可以藏下一两支肾上腺素的地方太多,随便一扔就找不到了,没必要钻进轮舱里。”

“那样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找到,一旦找到,我这个假设就成立了,那他就会有很多麻烦了。”邹文仗着警察站在自己一旁,肆意说着想说的话。

“那干嘛不直接把注射器毁了,扔进马桶里吸走?”年轻的空警问道。

“因为他需要一根救命稻草,”邹文故作自信,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我已经开始怀疑他,这也是他不敢把肾上腺素藏在身上的原因,之后可能看出更多问题,那么最好的澄清方式就是让某人找到肾上腺素,那么我的假设就完成不成立了,把注射器藏到轮舱是最好的,如果之后被怀疑了,就找机会把肾上腺素拿出来,藏到会被发现的地方;如果之后没有被怀疑,就这样到达安明市,那么飞机在降落前打开轮舱,肾上腺素就会掉出去,只要不在飞机上找到,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是逆推,就跟写推理小说一样,推理小说里的很多东西就是先想出结果,再根据结果来写过程的,警察破案也需要根据拿到的证据来逆推、猜想作案手法,邹文从施清林那里知道了事实,逆推起来就相对简单得多,不可能说服空警把中年人抓起来,但是说服他们去一趟轮舱不成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中年人的神情,之前就看出来了,这位中年人就算真是杀手,也是个不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杀手,根据他的表情或许能看出这些猜测是否正确。

出乎意料的是,秃顶中年人刚开始还一脸义愤填膺,冷笑不语,可越说到后面,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少,邹文没有把话说完,他看到了中年人的嘴角扬了起来。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可惜站不住脚,整个猜测都是建立在我去了轮舱这一点上,就好像……你能肯定我去过轮舱,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中年人微笑着问道。

连声音都变了,明明是笑着说的,声音里却有一股冷意。

“所以,你是不打算否认了?”邹文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中年人耸了耸肩:“没什么好否认的,你只是在瞎猜而已。”

邹文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看向了两名空警,两名空警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看向了乘务长,他们都没办法去轮舱,可能得副机长亲自去一趟了。

秃顶中年人等的就是这一刻,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年轻空警的颈侧耳根后方,同时飞起一脚踢在了年长空警的面部。

这两下打击又快又狠,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两名空警同时倒下,恰好倒向邹文,压着他摔在地上,年轻空警受到打击的那个瞬间就昏迷了,年长空警倒下之后脑袋又挨了一脚,被踢得晕了过去。

尖叫声这才响起,中年人置若罔闻,从腰后拔出一把薄薄的细长匕首,匕首是碳纤维做的,没办法和钢铁相比,却不会被金属探测仪发现,只要够厚够尖够锋利,一样可以当作武器使用。

匕首抵在了邹文喉咙上,中年人用左手抓住邹文胸口的衣服,将他硬生生提起来,推着他往前走去。

“没想到我的第一次居然会栽在你手上,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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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再开喉

邹文被推着不住后退,轻声说道:“别跟来。”

这话是对施清林说的,却被误解成了对空姐和乘客说话,中年人冷笑道:“不知道过一会儿你还有没有这风度。”

邹文是不会失去风度的,因为没有,他握住中年人的左手手腕,以免自己绊到,但是不敢碰中年人的右手,锋利的碳纤维刀的确在他的喉咙上,只要轻轻一拉就可能帮他来个“开喉手术”。

中年人倒还没有破罐子破摔,没有推着邹文进入商务舱,而是来到了头等舱和商务舱之间的隔间里,这里是空乘人员休息、取东西的地方,供应给旅馆的餐饮就放在这里,此时,正好有一个空姐呆在里面。

看到两个人闯进隔间,其中一个还拿着把刀子一样的东西抵在另一个人喉咙上,她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也终于知道了头等舱传来的惊叫声是怎么回事。

联系刚才发出的那些事,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乘客冲突,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当那个中年人毒蛇一般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小腿时,她的双膝微微发软。

她自然能认出邹文,之前就是她一直在捏简易呼吸器的气囊,协助病患呼吸的,之后本来要协助邹文找药,结果被空警打散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重聚。

中年人“嘘”了一声,示意空姐不要叫,将邹文按在壁板上,说道:“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看见一点点机油,就这么确定我去过轮舱?”

他之前没有否认,并不是因为邹文只是在“瞎猜”,而是放弃治疗了,反正只要去到轮舱,找到肾上腺素注射器,他的否认就变得苍白无用。

有自信逃脱,任务失败也无所谓了,目标没死,又没有证据证明事情是他做的,警方对他的追查就不会太严,说不定嫌麻烦,直接定义成普通的过敏事件,总体来说结果还不错,至于袭警什么的,空警想找他算帐,那也得先找到他再说。

长期呆在阴影里,他能接触到一些常人接触不到的神秘事件,追查起来不仅困难,还很危险,一个关系不错的小伙伴就因为好奇心太重而消失了,眼前的年轻人一口咬定他去了轮舱,明显不正常,又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正好一问。

“先让她离开。”邹文转头看了一眼年轻漂亮的空姐,对中年人说道。

“哟,还懂得怜香惜玉,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她的,最多和她聊聊天气。”中年人褪去了伪装,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不是怜香惜玉,只是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邹文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要自救似乎就只能说出他刚知道的秘密了,就是不知道中年人信不信。

中年人立即上钩了,看向空姐,一偏头示意她离开:“去帮我看着门,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后果嘛……你能猜到。”

空姐咬着嘴唇看向邹文,见邹文点了点头,匆忙走到了门外,见到等在门旁的乘务长,吓得差点尖叫。

乘务长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听着门里的动静。

“好了,你可以说了。”中年人握紧匕首,压得邹文喉咙的皮肤都陷了下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邹文贴着墙,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叹道,“是鬼告诉我的。”

中年人愣了一下,一脸暴戾,咬牙切齿:“少他-妈跟我开玩笑了,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匕刃慢慢划过邹文的脖子,没有割开,而是换成了用匕尖抵住,匕尖贴着邹文的皮肤慢慢往上拉,划过下巴、脸颊,最终停留在了他的左眼前,整个过程十分缓慢,对心理是一种折磨。

邹文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微微一笑:“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最终都会演化为暴力呢?唉……左眼是吧?”

————

空警并没有昏迷太久,耳根中拳的年轻空警先醒过来,看到旁边满脸是血的同事,吓了一跳,年长空警的鼻梁骨都被踢断了,右耳又挨了一脚,肿得像花卷,仍没有恢复意识。

年轻空警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是脑袋还晕乎乎的,又滑跌回去,他向一旁的空姐询问了目前的状况,看向了隔间,伸手到腰侧一摸,脸色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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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务长好一会没听到隔间里的声音了,她将耳朵贴在薄薄的门板上,专注的听着,打算在打斗声响起或是邹文叫出声的时候冲进去。

突然,惨叫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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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凄厉,吼出了美声的感觉,恐怕就连经济舱最后一排的乘客都能听到,胸腔腹腔共鸣,掩盖了原本的声音。

乘务长被吓得差点一头撞在门板上,面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两步,年轻的空警受惨叫声一激,也顾不上眩晕,跳起来跌跌撞撞就朝着隔间跑去,同时还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战术伸缩警棍。

飞机上禁止使用任何带爆炸性质的武器,因此空警是不带普通枪械的,除了伸缩警棍外,他们还带有一把匕首,以及一把泰瑟枪,泰瑟枪是靠高压氮气发射电极的,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飞机的安全。

泰瑟枪原本是装在枪套里的,可现在没有了。

“呯!”

撞开了门,年轻的空警冲进隔间里,地上一片狼籍,食物、饮料都打翻了,整齐叠好的餐盘也落得满地都是,反射着灯光,让隔间前所未有的明亮。

邹文站在亮光之中,背对着这边,两脚分开,双臂微张垂在身侧,每只手里握着一把泰瑟枪,食指紧紧扣在扳机上,泰瑟枪仍在“哒哒哒”的放着电,每把枪都有两根细细的线从枪口伸出来。

右手泰瑟枪的电极分别射进了秃顶中年人的左眼和脸颊,左手泰瑟枪的电极则分别钉在中年人的咽喉下方和锁骨上方,从电极之间的距离可以判断出来,枪是在极近处开的,几乎贴着。

中年人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身体仍然因为电击而抽搐着,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彻底废了,眼珠瘪掉,咽喉处电极恐怕已经插进气管,拔出来就得漏气。

而且同时遭两支泰瑟枪电击,他命在旦夕。

“冷静……冷静下来……”年轻空警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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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记忆空白?

“冷静……冷静下来……”

年轻的空警试图让邹文冷静下来,松开扳机,可是他自己的声音却轻轻颤抖着,一是刚从击晕状态恢复,二是突遇攻击受到惊吓,三是这个隔间里的情景太过诡异。

两把泰瑟枪发出的密集“哒哒”声突然停下来,邹文缓缓回头看向后方。

年轻的空警看到了他的右眼,看到了那难以察觉到的变化,邹文的眼睛原本是微微眯着的,在转过来的过程中睁大了,接着再恢复正常。

看清了身后的人,邹文转过身,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眯着左眼问道:“没事吧?”

他的左眼眼角下方被匕首刺了个伤口,血垂直流下来,像是一股血泪,碳纤维匕首插在他的左肩,没进半个刀刃。

“啪……”

泰瑟枪掉在地上,邹文在走过年轻空警身旁的时候,轻声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空警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地上那个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也失去了战斗力的人。

————

在年轻空姐的搀扶下回到头等舱,迎接邹文的是如雷的掌声,在人脖子上划一刀不算什么,被刀顶在脖子上还能制伏坏人就很不容易了,乘客们在为邹文喝彩,也是在为自己的安全喝彩。

“小伙志,可以啊,要不留个电话,等到了安明咱爷俩好好唠唠?”东北大汉巴掌都拍红了,面色红润,很是为自己之前替邹文说话而自豪。

邹文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闻着空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享受着她为他擦拭血迹时的温柔手法。

脸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肩上却还插着把刀,刀拔出来肯定还会出血,这个伤口是需要缝合的,可惜身旁有个医术高超的医生,却帮不了邹文。

“你是怎么做到的?”施清林依照邹文的吩咐没有跟进隔间里,他担心自己的存在会让邹文分心,导致邹文没办法自救,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分多钟,邹文就出来了,还是自己走出来的。

施清林去隔间里看了一眼,中年人的情况不容乐观,死是不会死,但是可以刻一个大写的“惨”字,之后应该还会在监狱里呆很长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要么头发白了,要么全秃。

“我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邹文叹了口气,看着空姐说道,实际上是回答施清林的问题。

“忘了?”施清林愣了一下,盯着邹文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撒谎,只好放弃。

“没关系的,大家都知道那个人是大坏蛋,谁管你怎么把他打倒的。”空姐微笑着柔声说道,会说出“大坏蛋”这样的字眼,说明这个人是有些天真无邪的,当然,这不一定是坏事。

“说不定我也是个大坏蛋,对付他是实在没办法,其实骨头缝一直在往外渗坏水。”邹文也不是根木头,在这个时候,和美女调笑几句是不会被当成登徒子的。

“我叫黄琪,你叫邹文是吧?”她很主动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小得只有邹文能听到。

“这么关心我,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份之想吧?”邹文知道空乘人员有一份名单,每个座号对应一个名字,知道他的名字不奇怪。

黄琪笑了笑:“姐姐对比自己小的男生可没兴趣,你就不用多想了。”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惜啊,我没能早生几年,”邹文叹了口气,“不过……年龄只是个番号而已,其实没必要太在意,特别是对年长和女人和年轻的男人来说。”

黄琪又笑了起来。

可惜,不解风情的施清林在这时插话了:“你的手为什么没有在抖?”

照理说,遇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事,身体是会分泌大量肾上腺素的,在肾上腺素的效果消失之前,人很难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呼吸深重,双手会轻轻颤抖,从邹文身上却看不到一点迹象。

邹文选择了无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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肾上腺素来了,果然是在轮舱里找到的,藏得不深,在降落之前,起落架一放出去就会掉出去。

过敏来得快去得快,一针肾上腺素扎下,肿胀就迅速退去,露出了女人的样子,意外的年轻,长也虽然不如空姐,但很有气质,她的喉咙被划开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剧烈运动。

她的眼睛因为肿胀睁不开,听觉却不受影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果然是不认识那个中年人的,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害自己,等回到了安明市估计还要配合警方的调查。

她递给邹文一张名片和一张便签条,便签条上写着感谢的话,以及请邹文之后打电话给她,名片上有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她叫李灵玉,是个学生,兼职平面模特。

邹文不知道自己这一刀会不会毁了她的前程,答应会联系她,就端起主治医师的架子,让她去休息了。

空警开始收集旁证,头等舱的乘客都是很好的见证人,旁证收集得很顺利,只是在给邹文做笔录的时候有一些困难。

“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就好像……那段时间消失了。”邹文回答不出在隔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记得?”年轻的空警挠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乘客来说,邹文怎么制伏那个中年人并不重要,对警察来说却是很重要的,况且中年人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不弄清楚事实是不行的。

“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用刀对着我的左眼。”邹文抬手摸了摸左眼角下方的口子,这里已经贴上了创口贴,但疼痛让他没办法完全睁开这只眼睛。

“刺歪了?那为什么之后又刺到了你的肩膀上?”空警看着邹文的左肩。

空姐处理外伤很有一套,伤口已经由乘务长处理好了,缝了几针,疼得邹文呲牙咧嘴,肩膀包上了绷带,刺破的衣服上还留有血迹。

“不知道,之后的记忆就是你和我说话了。”邹文只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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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不想见的人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着,有些颠簸,邹文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李灵玉给他那张——不过他的目光却是集中在名片上的一枚白色“硬币”。

硬币的直径为四厘米,两面都没有刻画什么,看起来就像是片发着白色冷光的薄冰,不过对祷师来说,这种“硬币”是有特别意义的。

正式名称是“魌”(qi1),俗称“鬼面”,是魂灵心愿达成、离开这个世界时留下的东西,没有重量,能使用容器装载,如果与皮肤触碰就会直接被身体吸收,目前已知的作用是能略微加强祷师的能力,可作用微乎其微,可能吸收几千个才能有明显的感觉。

鬼面的具体作用一直是个谜,就连祷师都不清楚,绝大多数祷师都会积攒鬼面,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解开鬼面之谜,极少数有收集癖的祷师还会收取鬼面替人办事,只是愿意交出鬼面的人少之又少,基本不会把这东西当倾向使用。

鬼面是无法强行夺取的,只有心甘情愿离开人世的魂灵才会留下鬼面,正因为鬼面对祷师没什么好处,愿意帮助魂灵的祷师才会越来越少。

这枚鬼面是施清林留下的,在李灵玉康复之后,他的心愿也就达成了,在邹文面前化作白色的光点慢慢消散,画面很美,只是邹文无动于衷,他用名片铲起鬼面,仔细观察着。

半导体,没有能力,鬼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留着还能有一些纪念意义,毕竟这是第一枚,之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没有能力,可以帮上的忙比真正的祷师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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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乘客可以先下飞机,邹文没带行李,他把鬼面装在推剪的盒子里,背着他的包走下飞机。

地处高原,又没什么污染,安明市的天空要比江海市蓝很多,这已经是他离开安明的第四天,这几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除此之外就受了顿苦,吃了顿烧烤,收集了一些小说素材,总体来说还不错,像是做了场梦。

听说很多写纪实小说的作者也需要这样到处跑,到处采访,只不过他们的劳累有很多收益,邹文的小说嘛……不提也罢。

飞机旁已经有两辆救护车在等待,一辆接走了李灵玉,另一辆带走了空警押着的中年人。

来到机场出口前,邹文把他的包放在安检机的传送带上,走出了金属探测门,就在等待自己的背包从另一边传送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尖锐的说话声。

“嘻……嘻嘻……回来了?那咱们的事什么时候去办?”

这个声音让邹文一缩脖子,目瞪口呆的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尖嘴猴腮的老头。

老头就站在隔离栏外面,卖力的笑着,笑得一张老脸都皱得像颗话梅。

“怎么了?”一名安检人员见邹文不去拿自己的包,反而回头看着什么,皱眉问道。

“没……没什么。”邹文忙挎上背包往外走去,他本想去卫生间和老头说话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离开。

没想到后面居然又有人说话。

“哟,这不是邹大作家吗?怎么没去上学,跑机场来了?”

语气怪怪的,刻意的怪腔怪调显得十分做作,封天宇也喜欢用这种腔调说话,却比这人要大气得多。

邹文他可不会忘记这个声音,从中学听到大学,听八年有余,怎么可能忘记?

焦英义,和邹文很有缘的人,从中学开始二人就是同桌,到了大学还在同一个班,可惜关系算不上融洽,初一的时候还可以,之后也就那样了,焦英义加入了那边的阵容,似乎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是啊,有事出了趟远门。”邹文回过身,笑了笑。

“哟,出息了啊,居然还能搭飞机,以你的情况,不是应该坐火车或是走着去吗?不会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发了笔横财吧?”焦英义笑着搂住邹文的脖子,习惯性的勒得很用力。

“我哪有钱,有人报销而已。”邹文被勒得除些失去平衡,脸上仍带着笑,在别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朋友在玩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正确的,但是在恶意面前却派不上用场,要表达恶意很简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点语气都能做到,却不会向旁观者显露出来。

魂灵能察觉到,那个古怪的老头就感受到了焦英义满满恶意,笑嘻嘻的站在一旁看着,等着邹文向他求助,他和邹文的“口头协议”还有一些模糊的地方,赖是要耍的,不过能帮邹文一些小忙的话,耍起赖来也能理直气壮一些。

“还有人报销?不可能,你家人不是都死了吗?谁给你报销啊?不会真去拿命挣钱了吧?帮人带东西?”焦英义来了兴趣,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要等的人还没出来,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找点乐子。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邹文急忙否认,否则这家伙很可能去学校里胡说八道,到时候就麻烦了,刘锦舟虽然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可邹文不想什么事都找人帮忙。

“那就老实交待。”焦英义又加了几分力,语气也变得冰冷,不过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不敢做得太过份。

“是个远方亲戚找我有点事,知道我穷,所以才给报销。”邹文只能给出个这样的理由,否则没完没了了。

“真的?怎么听起来这么假。”理由极其无聊,可是焦英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打算放过邹文。

倒是为邹文省了很多事,陆续从出安检口出来的乘客见邹文被他的小伙伴亲密的搂着,就没来跟他打招呼,只是在视线交错的时候点点头。

一旁的古怪老头等得一脸无奈。

纠缠半晌,等经济舱乘客的都走完,又过了一会,焦英义才终于看向出口,眼睛一亮,微笑着迎过去。

邹文的视线跟着焦英义看过去,当他看到焦英义在等的人后,转身就要逃跑。

可惜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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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不想打的脸

排队横穿候机大厅的空姐是机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飞机上虽然距离更近,但能看到的空姐只是其中一部分,在大厅里反而能看到全部。

交班结束,黄琪她们拖着行李,排着队跟着机长、副机长和乘务长往外走去,家就在安明市,她们不需要去住机场提供的酒店,可以直接回家了,而且一个大轮班已经结束,她们可以连休三天,对黄琪来说,能在被子里滚三天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空乘人员不需要走安检口,不过离开机场的出口就在安检口附近,走到出口附近,黄琪先看到了一个不太愿见到的人,接着又看到了一个刚分别没多久的人。

看到她,邹文转身就要逃跑,他没想到焦英义是在等这些空姐,而这些空姐很可能会把他往地狱里推。

可惜他晚了一步。

“邹文,你怎么还在这里?”黄琪叫了一声,拖着行李箱快步从焦英义身旁走过去,来到邹文面前。

她笑得很甜,眼睛又弯成了新月;她身后的焦英义也笑得很甜,可是睁大的眼睛却与凝在脸上的笑容不搭,有股浓浓的伪和感。

邹文这个名字早就在这趟航班的机组人员里传遍了,就连没和邹文见过面的机长都知道,黄琪这么一叫,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朝邹文看去。

像是在列队参观什么。

“有事耽搁了一下。”邹文笑着回答道,苦笑。

“现在没事了吧?一起走啊。”黄琪看了一眼停下来的同事们。

邹文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焦英义已经走了过来,重整笑容,很有风度的问道:“小琪,你们认识?”

这下轮到黄琪惊讶,反问道:“你们认识?”

“是啊,我们是同学。”焦英义颇为高兴的回答道,他本以为英琪这次又不打算理他了。

“嗯?同学?”黄琪斜眼看向邹文,大眼睛慢慢眯起来,“邹同学,你还挺会骗人的嘛。”

虽然是在指责邹文骗人,可她的语气里并没有怒意。

“事急从权。”邹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之前称自己是学医的,黄琪认识焦英义,知道焦英义是学什么的,邹文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焦英义听不懂二人在打什么暗号,怒火中烧,仍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微笑问道:“真是巧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黄琪根本不理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勾住邹文的胳膊,说道:“走啦,你们放学了就不想留在学校里,我们也不想下班了还呆在机场里。”

她没有把邹文当枪使,而是当成了盾牌,想要尽快远离焦英义,这些举动并没有超脱朋友的范畴,焦英义不至于去找邹文的麻烦,况且邹文连拿刀的歹徒都能对付,对付一个焦英义自然不在话下。

“其实……”邹文还想帮焦英义找个台阶下,回头看到了焦英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想想还是算了,下了台阶就不会有报复了吗?恐怕不太可能,搞不好还会因为这个台阶而变本加厉。

“邹文!”焦英义不敢得罪黄琪,矛头对准了好欺负的邹文,“你要是敢走出这里,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

丢了脸没关系,邹文很臭屁也没关系,只要让邹文像只狗一样乖乖听自己的话,面子里子就都找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让人高看几眼。

邹文的脚步有些犹豫,这时,乘务长站出来了。

“那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邹文走出这里会有什么后果?”能给予乘客最温暖笑容的成熟女人此时变得冰冷,s感十足。

对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乘务长能给予的压力是很有份量的,只有她一个还不够,机长走过来了。

不是所有飞行员都是大帅哥,这位就不是,四十多岁,长得有点像鳄鱼叔远藤宪一,脸一板,光面相就足够吓人,声音还很低沉。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哦,不用了,问小琪就行了,说说后果是什么吧,我看看能不能和你自己的后果比,我和国内所有航空公司的负责人都挺熟的,让他们在禁飞名单上加个名字应该没什么问题,唔……好像还可以附带家属?”

两个大人像两座大山一样挡在焦英义身前,气势逼得焦英义退后两步,哪还有心情惦记邹文的事,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用力摇着头说道:“没……没什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是吗?我会留意这件事的。”机长冷笑一声,很干脆的转身就走。

乘务长又盯着焦英义看了五秒,压低声音说道:“黄琪的性格我很清楚,对谁都笑眯眯的,她对你这个态度,肯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缺德事,我虽然只是个空乘,可人缘还不错,以后你要是再敢来机场缠着她……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

说完她也转身走了,而机长和乘务长的前面,邹文被一大群空姐包围着,莺莺燕燕簇拥着往外走去,他两条胳膊有五只手挽着,物理性质的众星捧月,就连机场出口的工作人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邹文嘴里发苦,机长和乘务长的威胁其实没太大用,焦英义根本不需要出面,那边好大一伙人呢,不管出了什么事,焦英义都可以说自己没有参与。

焦英义还站在原地,就算想走也不敢跟上去,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表情复杂,心情更复杂,想不明白邹文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从一个抬不起头的受气包,变成了一个万众瞩目的中心点?

这次丢脸丢得有点大,而且很可能和黄琪的事也正式告吹,火是要撒到受气包上的,他已经开始构思自己的报复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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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文风光无限的走出机场,向众人道谢,空姐们笑嘻嘻的调侃着他和黄琪,一些年纪较大的嘴上不留情,说得黄琪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像是醮了红糖水一样。

“给你添麻烦了吧?抱歉。”她留到了最后,有些窘迫的说道。

只是单纯的客气,黄琪不认为焦英义能给邹文带来麻烦。

“没事,麻烦这东西,你添不添都会来的。”邹文笑了笑,看起来更疲倦了。

黄琪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不管是不是真有麻烦,之后都报个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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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任务提前

换好卡,打开新买的手机一看,未接电话和短信的数量都是零。

原来的手机在那天晚上被大雨淋坏了,这么多天过去,一个给邹文打电话或发信息的人都没有,这是常态,有人打电话给他才奇怪,至于短信嘛,偶尔倒是能收到一些推销的。

邹文给刘锦舟发了条短信,他没有选择加入天纵,当了一个编外成员,虽说少了不少福利,可工资还是很高的,也更加自由,刘锦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在天纵组织里唯一的联系人。

至于李灵玉和黄琪,邹文不打算联系她们,以后应该是没什么交集了,现在手头事情多,又要上学,又要想办法接近杨光,如果成功了,那么以后还要经常和杨光一起行动,没时间。

把背包里的东西放回原位,邹文坐到他的纸箱茶几旁,拿起了推剪和小镜子,开始理发。

这些年来他都是自己理发的,毕竟去两趟发廊的消费都够买个推剪了,而一个推剪可以用很多年,自己剃也就没办法弄发型了,所以一直以来推的都是圆寸,后边和两侧较短,头顶和前面稍微长一些。

胡子也是用推剪剃的,把限位梳取下来就行,只是推剪推得不干净,会留下短短一截茬,他也养成了一动脑筋就摩擦胡茬的习惯。

电推剪“滋滋”的响着,邹文心不在焉的想着接近杨光的方法,冷不丁,那个声音又响了:“现在该轮到我的事了吧?嘻嘻嘻……”

小镜子里出现了那张皱皱的脸,邹文吓得推剪都扔出去了,好在是纸箱茶几,落上去才没有摔坏。

“什么事?你当时不是骗我的吗?”邹文扫着纸箱上的碎头发,皱眉问道。

“骗人?嘻……魂灵可不会拿自己的执念骗人,我虽然利用了你一下,可遗产的事是千真万确的。”古怪的老头笑道,他没个正形,说什么都像是在开玩笑。

“我可没答应你,也不打算答应你,你找个厉害的祷师吧,我只是个半导体,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邹文不想再和这个喜欢算计人的老头扯上关系。

“晚了,嘻嘻嘻……”老头笑着说道,“当时你可是点了头的,那就算是答应了,就是因为你答应了,我才帮你报了仇,虽然加了一点点我自己的私事,可报仇确确实实是成功了的,打你的粪团子可是在地上趴了很久的。”

“我点头了?”邹文愣了一会,用力摇头,“不可能,你那个遗产的说法漏洞百出,我怎么可能点头答应。”

“和执念相关的事,魂灵是绝不会说谎或开玩笑的。”老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刘锦舟也说过类似的话。

“就算我点头,也不可能是答应帮你,肯定是有别的原因。”邹文可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遗产的事就算不假,也和钱无关,而且肯定有很大危险性。

“那我可不管,我说完要托你的事,你立即就点头了,这不是答应还能是什么?你尽管找人说理去,绝对是我占理。”老头打个盘脚坐下来,赖在这儿,谁也不愿身边跟个魂灵,美女还好些,跟着个糟老头子就受罪了。

邹文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老头,笑着说道:“好,咱们就找个祷师评评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哼,评就评!”老头闭上眼睛,扬起下巴,一副高人模样,忽然想起机场那一幕,意识到邹文这个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多了个心眼,又问,“找谁?”

“杨光。”邹文坏笑起来。

老头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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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锦舟在天纵的职位是很高的,他是江海市的负责人,而江海又是天纵总部所在,除了祷师的事务外,他还得做一些额外的事,总体来说是挺忙的。

就是这样一个大忙人,居然亲自跟踪杨光很长一段时间,说明杨光这个名字在天纵是很有份量的,他身上一定还有别的疑点,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刘锦舟没有告诉邹文。

刘锦舟暴露后就回江海了,不过还留了人跟踪杨光,知道杨光的确切位置,光跟踪是得不到太多情报的,杨光又是个不爱说话、连情绪都不会表达的人,安插一个二五仔在他身边确实很有必要。

邹文就是那个二五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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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不是刚到家?用不用这么积极?要不先休息几天?你病是好了,可身体还没恢复啊!”收到短信没多久,刘锦舟就接到邹文的电话,向他询问杨光的位置,积极一点虽说不是坏事,可身体支持不住可不行,否则怎么可能跟上杨光的脚步。

“原本的计划是要休息的,不过突然有点事,就不休息了,直接找他吧。”邹文可不想和老头一块呆好几天。

“我知道了,他的位置一会就有人传到你手机上,如果位置变更,会即时通知你。”刘锦舟没有问是什么事,他让邹文独自接触杨光可不是破罐子破摔,那天晚上只是有了想法,埋下了伏笔,之后的闲聊才深入观察了邹文,说邹文聪明不是在拍马屁,是相信邹文的能力,此时也相信邹文不会因为私事误了大事。

需要担心的是邹文自身的情况,价值观桌上放着一份应激测试的报告,之所以这么晚才交上来,是因为夏主任、壮小伙和小吴花了一些时间探讨应激测试时发生的事,封天宇的出手使得当时的情况有点乱,不过邹文在昏迷时发生的事大家都还记得,印象深刻。

三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每一个细节写出来,交给刘锦舟自己判断。

同时,公孙瑶对邹文的好奇也让刘锦舟有些担心,虽说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但她信公孙,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小孩子没有惯性思维,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说邹文很奇怪,还把爷爷叫来鉴定,那邹文肯定是有问题。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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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文和古怪的老头是在一条巷子里找到的杨光,这时天已经黑了,被黑色包裹的杨光叼着他的短刀,蹲在巷子里包扎左臂,像只孤狼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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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孤狼

杨光受伤了,藏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处理着自己的伤势,那柄直刃短刀用牙齿咬着叼在嘴上,巷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听到巷口的动静,他抬起头盯着邹文,十分警惕。

邹文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觉得杨光的眼睛像猫科动物一样,放着绿油油的光。

刘锦舟埋下的伏笔发挥了作用,杨光认出了邹文,那天晚上刘锦舟吼了一嗓子,他回头看了一眼,记住了邹文的样子。

不过杨光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不知道邹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独来独往惯了,祷师也会被看作是一种威胁。

“在这里等着我。”邹文对老头说了一声,举起右手,掌心朝着,拇指、食指、中指和小指伸直,唯独无名指别下来,朝杨光挥了一下。

这是祷师的专用手势,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可能用来和熟人打招呼,手势的历史可能已经有近万年,也就是文字出现之前,因此别下无名指的原因也是个谜,比鬼面还难解的谜。

巷子里,杨光站起来,做了个同样的手势。

他没走,那就有得谈。

邹文走进巷子里,步子很慢,没有任何大的动作,为了尽快把老头打发走,他不得不提前行动,也就没有时间解决眼前最大的难题——如何让杨光接受他,愿意带着他一起行动。

不一起行动的话,接触杨光没有任何意义。

邹文决定用自己最先想出来的方案,也就是当刘锦舟让他接触杨光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也就是直觉给出的答案。

这是个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方案,成败在此一举。

“你好,我叫邹文,”他先做了自我介绍,平静说道,“我是天纵派来监视你的,因为他们怀疑你是导盲犬的手下,请问你是导盲犬的手下吗?”

“不。”杨光很干脆的回答道,声音里仍然没什么情绪。

“那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不会干预你做任何事,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小忙,以你的实力,应该能察觉到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跟踪你,如果我呆在你身边,跟踪也就没有了必要,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个半导体作为你的……搭档吧,如果你拒绝,他们可能会想别的办法来试探你,请你考虑一下。”邹文的语气平缓,声音平和,很有说服力。

“好。”杨光并没有考虑多久,答应了。

邹文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和你开诚布公是不希望咱们俩的关系建立在谎言之上,以其让你今后从别人那里知道我是个‘观察者’,还不如直接告诉你,绝了后顾之忧,反正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然而杨光一语不发,只是看着邹文。

邹文继续说道:“我是个学生,不是天纵成员,算是在给他们打工,百鬼宴那天是我第一次听说祷师这个词,去了趟江海,没能测试出能力来,不过脑子还算好使,听说你是行动派的,行动派和头脑派就是完美的组合,只要我不把你当白痴,你别把我当弱鸡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咱俩商量着办,一定能事半功倍。”

这才算是把他想说的话说完了。

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并且把全部筹码推出去,就看杨光是跟牌还是弃牌。

不算豪赌,就算失败了邹文也不会失去什么,正如刘锦舟说的那样,他还得了一些不错的小说素材;可是把自己的命运当成筹码,这个赌局又有点刺激,如果杨光不答应,邹文就还是原来那个邹文,上上学,码码字,得过且过混日子;而杨光一旦答应了,邹文之后的人生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能看到的不仅仅是魂灵,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而杨光蹲在大门口,继续处理着他的伤势。

邹文没有去帮忙,多事很可能会吓到这只“小动物”,从手法来看,处理伤势对杨光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邹文希望自己的加入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杨光再受伤。

他对杨光也充满了好奇。

————

“你是哪里人?”宵夜摊上,邹文大口吃着第二碗牛肉面,向杨光问道。

飞机降落的时间是早上十一点多,他和古怪老头离开家的时候将近下午一点,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去找杨光,结果一找就找到了晚上,连晚饭都没吃。

杨光简直神出鬼没,也不知道是在战斗还是逃跑,一会出现在城东边,一会又跑到西边,邹文跟着在城里转,光是打出租车就花了好几百,还搭了四次地铁,步行距离将近十公里,也亏得负责跟踪杨光的人能追得上,大概是使用了能力。

做事爽快索利的杨光听到这个简单的问题,脸上却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困惑,他也在吃面,速度却比邹文慢得多,仔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细嚼慢咽,似乎要把一碗面里的每一分营养都榨出来,先用嘴吸收一遍,再交给肠道。

“不知道?不记得?”邹文感到意外,故乡这东西就是记忆开始的地方,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人类总喜欢把自己的故乡情节当作金箔往上面贴,所以除了失忆,就算幼年就离开故乡的人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故乡。

“海。”杨光看着晃荡的牛肉汤,说出了这个字。

“海?”邹文皱起了眉头,在船只上出生的人可不会把大海当作故乡,否则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就有点微妙了。

杨光“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个人自然不会滔滔不绝的评述自己的过去,有个“嗯”,已经比封天宇得到的待遇好很多。

邹文没有再问,和杨光这样的人相处需要花一些时间去习惯,正好,他们过些天就会有一次行动。

关于古怪老头的“遗产”问题。

在邹文看来,老头和杨光似乎是有矛盾的,让杨光来判断他是否应该帮助这个没正形的老魂灵,大概是会被否决的,哪想到杨光只听了个开头,立即就做出了裁决:“点头了,就要做。”

邹文也就不在纠结,反正杨光已经是搭档了,他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二人决定在邹文养好身体、杨光养好伤后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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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谣言

“邹文,怎么几天没来?电话也打不通。”

班主任郑云,一个严肃的中年女人,清瘦,略驼背,头发已经花白,卷眷卷的,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见到邹文就把他叫住了。

这已经是星期五的早晨,误入百鬼宴正是上周五晚上的事,大病一场在家昏睡三天,在天纵又昏睡两天,昨天又追杨光追大半天,邹文已经近一个星期没来学校,手机被淋雨了没办法请假,对学校的人来说,邹文失踪了将近一个星期。

“淋了场雨,生了场病,坏了台手机,没办法,之后还出了趟远门,昨天刚回来。”邹文着解释道。

“手机坏了总不至于连个电话都找不到……出了趟门,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郑云看着邹文的眼睛问道。

“特别的事?”邹文一愣,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很特别,“颠覆三观”级别的特别,可班主任应该不知道才对,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没什么,你回去上课吧。”郑云挥手让邹文离开。

她知道邹文的家庭情况,也知道邹文在学校里的情况,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加上性格太过认真严肃,因此显得有些漠不关心。郑云一直看不懂自己这个学生,低调,尽可能的避免和人接触,普普通通规规矩矩,从来没有缺席过,老师们也没有去找他的理由,因此长时间没来,才让她有些警惕。

在学校里,邹文的存在感是极低的,像个影子或幽灵,上课的时候就坐在教室里最后面的位置,没课的时候就离开学校,老师是因为点名的关系才知道他没来学校,而知道邹文没来学校的学生,几乎都是对方阵营的。

刚坐下打开教科书,一只手就把书重重合起来,按在上面。

邹文抬头,看到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高磊,这所大学风头最劲的小霸王徐俊杰的跟班之一,跟着徐俊杰为非作歹,也是最喜欢在邹文身上找优越感的人。

他低头看着邹文,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等到有女同学看向这边,才开口说道:“邹文,怎么这么久没来学校?杰哥都找你好几天了。”

“找我?有什么事?”邹文好奇的问道。

到了徐俊杰这个级别,就不会以欺凌为乐了,根本看不上邹文这种小角色,所以邹文从来没和比他高一年级的徐俊杰有任何交集,平时见到了离远点就行,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平时见到徐俊杰也都会离远点,不主动惹就行。

徐俊杰的战场不在这个小小的校园里,能找邹文什么事?

高磊假装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你小子出了趟远门,‘收获’不小。”

邹文恍然,原来是焦英义行动起来了,照这样看来,之前班主任郑云所说的“特别的事”,恐怕也是指邹文的“收获”。

焦英义这波宣传攻势恐怕渗透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否则不可能连老师都知道了学生间的流言,他的家世也不错,和徐俊杰有交集,肯定和徐俊杰说了更多的“细节”,成功引起了徐俊杰的注意。

如果校方相信那些流言,邹文搞不好是会被开除的;而徐俊杰这个级别的人相信那些流言,邹文的日子将会过得很不安生。

这是焦英义的报复,但肯定不是全部,他有的是方法收拾邹文。

校方不需要去担心,邹文相信刘锦舟那边会帮他处理好,可是学生这边就只能靠自己了,总不能让天纵派俩贴身保镖来二十四小时跟着。

听到“杰哥”这个称呼,周围的同学都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邹文,他们都知道邹文挺惨的,都认为他不太可能落入更惨的境地,没想到……

“啪!”

高磊轻轻扇了一巴掌邹文的后脑勺,说道:“发什么呆?杰哥让你去你还敢不去不成?记好了,第二节课下课后,图书馆。”

在教室里,他是不会真动粗的,拍那一下带着恶意,可看起来和普通的打闹没区别,就算老师在这里也不会多说什么,传完了话,高磊就像个得胜的大将军一样走出教室。

————

听课听得心不在焉,邹文一直在着教科书发呆,他在思考,不是徐俊杰的事,而是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有了双重身份,要过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上大学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学业不可能说扔就扔,哪怕刘锦舟答应他一定能毕业或继续升学;天纵那边的事也不可能扔着不管,他是有任务在身的,持续任务,虽然不需要整天贴着杨光——这样搞不好会和杨光反目——可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呆在一起的。

杨光喜欢晚上行动,魂灵虽然不像鬼故事里那样惧怕太阳,可以在白天行动,可还是倾向于在夜间出来,这样接任务方便,而且夜里街上人少,行动起来也方便些。

邹文不知道方便指的是什么,现在满大街监控摄像头,反而是人多好行动些,毕竟摄像头拍到的人越多,信息量越大,而且玩过潜行类游戏的人都知道,人群是很好的遮蔽物,b级片里的高手不也常常利用人群来完成任务、脱离现场吗?

行动以杨光为主,他要夜里行动,邹文也只能奉陪,夜里行动、白天上课,那睡觉怎么办?这个问题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

苦思了两节课,邹文最后也没想出好的协调方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能以杨光那边为主,实在不行就挑一些不太重要的课在课堂上睡,或是只挑重要的课去上,其他时间就睡觉。

上午只有两课,若是在平时,邹文会第一时间离开学校,回到他那个小小的家,可是今天不行,徐俊杰有约,去的话可能会受苦,不去的话今后会有更多更大的麻烦。

本着长痛不如短痛原则,邹文走向了学校的图书馆。

高磊就站在图书馆门前,远远看到邹文,笑着对身旁的人说道:“怎么样?涛哥,我没说错吧?下了课立即就来,一秒都不会耽搁。”

那个人笑了笑,他和徐俊杰是老朋友,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的那种,级别比高磊要高得多,高磊是徐俊杰的跟班,也可以算是王涛的跟班。

所以高磊想不明白,为什么徐俊杰要把王涛派来等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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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态度

“我来了。”

邹文走到图书馆门前,看着高磊说道。

王涛在的时候高磊是说不上话的,所以他看向了王涛,同时也想弄清王涛在这里的目的。

肯定不是下马威,图书馆人来人往,不是动手的地方。

“走吧。”王涛打量了邹文一番,转身走进了图书馆,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从表情来看,邹文都不像是个受气包,目光平静,不卑不亢,眼中没有怯懦,只有好奇。

古井不波。

据说有不少人就是因为邹文的这种态度才去欺凌他的,他们想知道要做到哪一步,邹文的神情才会有变化,愤怒也好悲伤也罢,有变就行,可惜所有人都失败了,哪怕邹文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眼神也和挨揍之前一样,连一点怨恨都没有。

老实说,挺吓人的。

王涛现在就很想知道,如果在这里,当着学生和老师的面胖揍邹文一顿,将他踩在脚底,他的态度是否会改变。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想想,真这么做的话,徐俊杰大概是要生气的。

图书馆被书架隔出来很多个区域,像个迷宫,听说有些住校的胆大学生会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这里做些特别的事,估计也是谣传,是醉酒扯犊子的遗留物。

除了书架隔出来的区域外,这里还有一个用墙壁隔出来的区域,专门是给老师们留的,徐俊杰就坐在里面。

把邹文带到这里,王涛就离开了,隔间里只剩下邹文和徐俊杰两人。

邹文不清楚徐俊杰到底杰不杰,俊确实是挺俊的,去青春电视剧里演个男二号不成问题,他正在看一本书,袖珍版的《许三观卖血记》,看得津津有味。

这让邹文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余华的书绝大部分都应该在封面上印个“惨”字,可读起来却非常有味道,邹文也非常喜欢。

看到断章的地方,徐俊杰合上书,抬头看向邹文,比了个手势示意邹文坐下。

“你写小说,”他笑着说道,“小说里的各种二代基本都是脑残,搞得像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似的,你小说里也有,不过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小说的作者是怎么想的?”

邹文没想到徐俊杰会扔出这个问题来,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说道:“‘富不过三代’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徐俊杰笑道:“孟子都两千多年前的人物了,那时候的标准放到现在早行不通了,你看米国的肯尼迪家族、福布斯家族,轻轻松松就传过了三代,大阪的‘金刚组’,现今世上最古老的家族企业,到现在都四十代了,说富不过三的人是要被笑话的。”

邹文摇了摇头:“涉政就不是单纯的富,米国那几个家族都不单纯;金刚组现在负债几十亿,虽说底蕴还在,加上尼轰人对世界之最的狂热劲,政府大概也会帮衬一点,但情况还是不太妙,况且你举的这些例子都是个案,不能以偏概全,就像写小说一样,那么多人在写,其实站在顶点的就那么几个,大部分还是像我这样在底层挣扎的,你不能看着那几个人就说写小说赚钱。”

徐俊杰笑了笑,这种大道理他是懂的,说这些不过是想知道邹文坐在他面前、说一些和他有关的尴尬话题时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是否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副臭屁模样,他没看出来邹文有多臭屁,不过传言好像是真的。

徐俊杰对自己的“名气”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他没有欺过学校里的任何人——那种事在小学的时候就玩腻了——被归属到学校小霸王那一类里,单纯只是因为收拾过几个看他不顺眼的人,那些人过去都是没人敢得罪的,直到遇上了他。

那些人没有一个能继续留在这里上学,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反正就变得很怕徐俊杰,他相信邹文一定听说过自己,毕竟他的一些跟班是欺负过邹文的。

试探结束,徐俊杰靠在椅背上,说道:“焦英义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全当他是放屁,你怎么可能突然就跑去帮人带‘东西’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搞得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拼命乱叫。”

邹文想了想,简要说道:“空姐的事,他可能觉得下不来台吧。”

“哦,果然是黄琪的事,”徐俊杰笑了起来,“那小子也不撕泡尿照照,连人家是不是天鹅都没搞清楚就急着当癞蛤蟆,黄琪那小妮子虽然挺天真的,没什么心机,可也不是他焦英义追得了的,他迟早有一天要后悔。”

邹文并不关心焦英义和黄琪之间的事,就算没有刘锦舟做靠山,焦英义散布的这些谣言也伤不到他,他想知道的是徐俊杰找他的目的,显然不是要拿他撒气,徐俊杰这样的人也不太可能专门找他来聊天解闷,那就是有所图了。

见邹文不说话,徐俊杰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叫你来主要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对你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坏处,只要你帮了我,就是我徐俊杰的人,从今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谁敢扇你一个耳光,我能叫他跪在你面前让你扇他十个耳光,以前欺负过你那些人,你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找他们麻烦,只要别把人弄残弄死了,我保你没事,怎么样?”

“哦,不用了,谢谢。”邹文平淡的说道。

徐俊杰皱了下眉头,问道:“你连我要托你做什么事都不想听听?”

他猜到邹文会拒绝,却没想到邹文在这个阶段就拒绝了,如此干脆,难道这人真是个贱皮子,非要拿出威逼的手段?

“哦,那你说说。”邹文不咸不淡的说道,像是来听故事打发时间的,而且事先就知道了这故事没什么意思。

徐俊杰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和邹文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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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提前出发

徐俊杰被邹文的态度弄得有些火大,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和邹文过不去,利诱不行,果然是要拿出威逼手段来吗?世界果然是丰富多彩的,有的人不常常找人松松筋骨就不舒服。

说到涵养,徐俊杰要比那些心中稍有不爽就要拿邹文发泄的人要好很多,除了眯了一下眼睛外,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没什么变化,继续平静的说道:“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帮人背个锅。”

“顶罪?”邹文换了个真直白的说法。

徐俊杰点了点头:“我一朋友,喝多了就爱闹点小脾气,和人干架把人打伤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已经是第三次了,三次是要重罚的,他可能要被抓进去管教几天,你只需要承认打人的是你就行了,其它的事我会打点,第一次犯什么事都不会有,所以我说了,不会对你有任何实质性的坏处。”

“可是会留下案底吧?”邹文看着徐俊杰的眼睛说道,“醉酒斗殴不是什么大事,可终究是会留下案底的,而你没办法消除案底,否则也不需要我来顶罪,案底确实不会对我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相信你也能打点好别的事,我去认个罪立即就能离开,可是我不想留下案底,哪怕只是很普通的民事纠纷,抱歉,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徐俊杰叹了口气。

学校图书馆里很安静,静得像是只有两个人,二人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却都不像是学生。

徐俊杰的几个跟班都坐在外面,有的在找书,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玩手机,徐俊杰的叹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高磊还是不知道什么事,一脸茫然,王涛倒是能猜出来,笑了笑,继续看书。

“我知道,后果很严重,”在徐俊杰说出威逼的台词之前,邹文先开口了,“我不加入你的阵营,你就会加入另一边的阵营,接下来我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和以后的日子相比,我以前日子就像天堂一样美好,以你的能力,要玩废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是很简单的,说不定等不到大学毕业我就会死在某条臭水沟里,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逍遥自在。”

“你说的比我想的还要详细,”徐俊杰没有否认,“可是你以后的日子会比你想的还要惨,即使这样,你还是打算拒绝我的提议?”

“嗯,抱歉,”邹文笑了笑,“我不想留下案底,所以必须拒绝,不过还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以后说不定会有别的事我可以帮你,到时候你再来找我吧。”

徐俊杰笑了笑,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头也不抬说道:“那么你可以离开了,有一点你要记住,那就是我的人不会在学校里动你,免得被人当枪使,以后你要是遇到了,跟我说一声,我来查。”

“聪明人,看来以后我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了。”邹文苦笑起身,没有和王涛、高磊他们打招呼,默默离开了图书馆。

拒绝的底气来自于他的新身份,怎么说也是个祷师了,虽然半导体没有狂妄的资格,但终归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新世界的大门,和魑魅魍魉相比,欺负他的这些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就算徐俊杰的“等级”比较高,也终究只是个人而已。

当然,最大的底气还是身边的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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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了?”王涛拉出来一个椅子坐下,微笑着向徐俊杰问道。

“很干脆的拒绝了。”徐俊杰耸了耸肩,继续看书。

“有什么打算?”王涛问道。

“玩他。”徐俊杰平静的说道。

“至于?值得?就他?”王涛眯起了眼睛。

“我是觉得不至于的,可我的自负不打算放过他;至于值不值得……聊了以后发现他不简单,原因不明,所以不仅要玩,还要玩得有味道。”徐俊杰笑着合上书,食指轻扣桌面,开始思考要怎么玩邹文。

“要不我先来?来点直接的。”王涛看出了徐俊杰的犹豫,能让徐俊杰这么伤脑筋的人,他是很有兴趣的,徐俊杰看不透那个人,直接把蒙在那人身上布扯掉,就能看得清楚了。

徐俊杰歪头想了想,点头道:“你来吧,别在学校里动手就行。”

“这还用你说?”王涛笑着翘起了二郎腿,眼睛里闪出了暴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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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还在睡觉。

这是个比邹文还要穷的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邹文只好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刘锦舟给邹文买手机的钱还剩下不少,找家酒店开个房间不成问题,但是找到杨光的时候已经很晚,吃完宵夜都午夜时分了,这么晚,两个大男人去开房太容易引起误会,只好回家。

反正对杨光来说,睡哪都一样,邹文住的小房间和楼顶上、天桥下比起来,还是要好不少的。

他的手臂被子弹犁出来一条深深的伤口,昨晚邹文找到他的时候就是在处理这个伤口,伤口影响行动,不利于战斗,他不得不休养几天。

杨光的刀从不离身,疗伤时叼在嘴里,睡觉时抱在怀里,平时就握在手里,按照刘锦舟的说法,这把漆黑的直刃短刀是不能离手的,挺累,邹文可没自信一年到头都拿着把刀,换做是他,估计睡一觉刀就在床下头了。

“学校那边出了一点点麻烦,看来我们得提前动身了。”邹文把顺路买回来的糯米团子递给杨光,坐到小板凳上。

按照他的判断,徐俊杰的人应该会在最近动手,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厉害,然后再问他愿不愿意替人背锅,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先离开,等时效过了,再回来,这样可以避免应付过于频繁的麻烦。

“你说你的‘遗产’藏在哪里来着?”他向角落里的古怪老头问道。

老头也跟着回家来了,魂灵不用睡觉,这种不是为报仇而留在世间的魂灵也不需要在意时间的流逝,他就笑嘻嘻的杵在那里等,怪吓人的,不过邹文已经稍微有点习惯了。

“不远,就在滇蜀交界,药山附近。”老头尖着嗓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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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夜半哭声

糯米团子就是要趁热吃,每一粒米中都有浓浓的香,咬开来就会在口鼻里扩散,包在里面的白糖已经化了,嚼起来不会有嚼沙一样的口感,夹着的油条香味不会和米香冲突,恰到好处的中和了甜味,吃起来不会觉得腻。

可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米粒变得干硬,糖水变得粘稠,口感变得奇怪。

杨光不在意,抱着个糯米团啃了足足一小时,像是在吃罕见的珍馐美馔,邹文上完两节课才回来,糯米团子又吃了一小时,吃完都该吃午饭了。

二人收拾好东西,又一起出去吃饭,打算吃完就直接坐长途班车,前往药山。

按照邹文的理解,怪老头藏起了他的“遗产”,那肯定得准备一些东西才能重新拿出来,结果老头轻松写意的一挥手:“什么工具都不用带,多带点吃的喝的就行。”

他一直不肯说出遗产是什么,也不说在哪里,只说他会带着二人去的,只要事关执念,杨光就会对老头保持信任态度,邹文由于被老头算计过,不管老头说什么都保持不信任态度,可老头不愿说他也没办法。

趁杨光细嚼慢咽吃午饭的时候,邹文到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两个背包,一大堆食物和水,除此之外还有手电筒、防水火柴、求生哨、指南针、伞绳、多用工具、医疗包等户外用品,因为老头说放遗产的地方在荒山里。

“感觉再弄俩黑驴蹄子,咱们就可以去倒斗了。”回到小餐馆,邹文放下背包,等着杨光喝汤。

杨光食量惊人,两个人点了五菜一汤,邹文吃了两碗饭就走了,菜还剩下很多,全部被杨光吃了下去,汤都喝得涓滴不剩,他看起来挺瘦的,也不知是怎么装下那么多东西的。

“那你还得找俩摸金符,”老头笑着说道,“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一些古墓,不过你要盗墓干嘛?又没在收藏骨董什么的,我还真没见过缺钱的祷师。”

“谁让我是个半导体呢?”邹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祷师有能力,能做的事多了去了,他没有,赚钱的方法就少了很多,天纵的编外成员拿死工资,工资倒是挺高,不过能省还是省着点吧。

这个时代,穷已经是一种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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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山离安明市不算太远,只算车程的话一天就能到,但是怪老头的“遗产”藏在深山老林里,车开不进去,只能步行,行程安排是今天先到药山附近随便找个镇子住着,再做下一步计划,具体住几天不定,慢慢来。

反正避难嘛,而且一个要养身体,一个要养伤,多休息休息也好。

西南多山,山不仅高,还大,连绵不绝,班车常常要在盘山公路上行驶,风景是很不错的,也比较惊险,开车的是个老司机,开得很快,每次转较急的弯时,邹文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杨光和怪老头无动于衷,他们一个不会再死,一个即使汽车翻下悬崖大概也能自保,没在怕的。

行至傍晚,班车已经来到药山脚下。

药山因出产各种药材而得名,北东走向,南坡平缓,以林区为主,风景秀丽;西坡陡峭,悬崖绝壁错落,像是有天人持巨大的刀斧在这里狂砍一通,就连樵夫、牧人、采药者也很少从西坡光顾药山。

先坐班车到县城,再换客车来到山南的药山镇,二人吃了些东西,找了间小旅馆住进去,拒绝了几通“服务电话”,就准备睡觉。

杨光随遇而安,哪都能睡,邹文逆来顺受,还艰苦朴素了那么些年,小旅馆的床再差,也比他家里那张舒服些,都睡得很安稳。

直到半夜。

邹文是被杨光叫醒的,祷师能看到魂灵,能和魂灵说话沟通,但是睡着后就失去了沟通的能力,因此不会被魂灵吵醒,否则这觉就没法子睡了。

杨光拍醒了邹文,像个黑影一样站在房间里,轻声说道:“听。”

邹文病是好了,但是身体虚弱,睡得很熟,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这才放缓呼吸,集中精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人在哭,女人,嘤嘤呜呜哭得很是伤心,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女……魂灵?”邹文听得毛骨悚然,向杨光问道。

女鬼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对于魂灵的正式称呼,他还有些不习惯。

杨光只是摇了摇头,站在房间角落里的怪老头笑道:“你这是鬼故事看多了,哭是情绪或压力带来的生理反应,魂灵连身体都没有了,又怎么会有生理反应?鬼已经是鬼了,也就不会装神弄鬼。”

“有道理。”邹文点了点头,看着杨光,想知道杨光有什么打算。

祷师只管存世不管世事,听到有人哭就要去管,估计没几天就得累死,杨光显然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可他把邹文叫醒肯定是有意义的,邹文想知道为什么。

杨光没有说出理由来,扔下句“我去看看”就直接翻窗子出去了,邹文没有开灯,穿上衣服坐在床边,心神不宁的等着。

过了十多分钟,杨光忽然从窗外跳进来,把邹文吓得跳起来。

“走。”他打开房间的门走出去,仍是没有多说什么,邹文只好叹着气跟出去。

接待台的中年女人在打瞌睡,没有察觉到两名住客悄悄溜了出去,不过即使没睡她也不会去管这事。

出门右转,杨光带着邹文径直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往前走了五百多米,又转进一条巷子里。

哭声顿时清晰了很多。

邹文心跳得厉害,这算是他第二次以祷师的身份做事,却是第一次参与真正的行动,可是没有能力,他又没办法真正的“行动”起来。

在哭泣的是一个女人,二十来岁,蹲在巷子里,衣不蔽体,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遇到了什么事,问题在于三更半夜一个女孩子在街上干什么?邹文有了一些猜测,可是细看那女人,脸上只有泪水,没有化妆,如果是个街女,这似乎就有点太不敬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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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中计

蹲在巷子里哭泣的女人并不是在求救,因为她有时会有自己的手臂捂着嘴,所以哭声听起来断断续续。

她被突然出现在巷子里的两个人吓到,紧紧缩起身体,抬头看着他们,眼睛睁得很大,脸上还满是泪痕。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个时候,邹文和杨光是应该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的,可是二人都没开口,邹文看着杨光,杨光东张西望。

气氛略尴尬,邹文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嘛,女人也一样,努力拉扯自己残破的衣服来遮挡身体,杨光只是在寻找。

和邹文猜测的一样,杨光在意的不是这个哭泣的女人,而是别的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才会把邹文叫醒。

问题的关键是杨光刚才独自出来,显然是在确定些什么,只有确定了,才会回去把邹文给叫出来,他看到了什么?

这个女人显然和杨光在意的东西有关,问她应该也能获得一些情报,邹文刚想开口,一旁的杨光突然看了看巷子两头,朝着另一个巷口疾冲去。

邹文那天晚上见识到了他的追击速度,今天晚上总算是见识到了他的奔行速度,黑夜、黑巷、黑衣,他连杨光的奔跑姿势都没看清,杨光已经冲出了巷子。

根本不可能追上,邹文反应够快,追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向那个女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妖……妖怪……”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说着又要哭出来。

“妖怪?”邹文皱了皱眉,“什么样子的?”

对祷师来说,妖和怪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分别对应魍和魉,而对祷师以外的人来说,除了鬼以外,什么都可能是妖怪。

女人似乎被吓得不轻,一个劲摇头,说不出话来。

邹文想了想,朝着巷口跑去,不是去追杨光,而是为了更开阔的视野,他不打算离开这里,以免追不到杨光、杨光回来后又找不到他。

二人还不算熟悉,这又是个陌生的地方,加上天黑,就算能通过手机联系,要讲清楚自己在哪里也比较困难,就算讲清楚了,对方来找也一样困难,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优,乱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杨光果然没了踪影,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已经凌晨三点左右了,就算是在城市里、有路灯,也会让人觉得阴森,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车,静得像一座巨大的陵墓。

邹文站在巷口,掏出手机拿在手上,闭上眼睛默默的等着,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大约过了两分钟左右,身后出现了脚步声。

“哈,我就知道有怪,果然是……呃……”邹文猛的转身看向身后,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可是看清了身后的那人,他愣住了。

那个女人果然有问题,如果只是见到妖怪,她为什么不放声大哭出来?这样才能吸引更多人到这里,人多了,妖魔鬼怪就不那么可怕了,为什么要小声哭泣?这哭声连睡着的人都叫不醒。

邹文甚至连对方的计划都能猜出来,先用特殊方法让杨光醒过来,然后用哭声指引方向,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再用特殊方法在巷子两头现身——所以杨光才会看了两头——引他们去追,这样就能让他们分开来,只是对方没有料到邹文是个半导体,还是个新手,根本没有察觉到巷口的动静,没去追,不过对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和杨光分开了。

女人的作用不大,只是指引个方向——对方可能没信心同时对付两个祷师,所以让她独自来这里呆着,计划还不错,可是制订计划的人不是太注重细节,导致她身上的疑点挺多,被邹文看出了问题。

只不过从后面靠近邹文的并不是那个女人,邹文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卫衣的人,低着头,戴着兜帽,身体微侧,双手垂在身旁,五指微张,似乎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就有点尴尬了,邹文没有能力,可对方不知道这一点,能力对决可不是开玩笑,一不小心就会重伤或是失去战斗力,所以一旦开打很可能就会出重手。

挨不起。

“等等,我只是个……”邹文连祷师的手势都不敢做,怕对方误以为他要动手。

可惜他连话都没说完,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下,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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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感觉到的是后脑勺炸裂般的疼痛,然后听到了低沉的嗡嗡说话声,接着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霉味,睁开眼,一片漆黑。

邹文侧躺在地上,双手双脚被绑,脑袋上罩着个黑布袋,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杨光的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那个怪老头在哪里。

他扭着身子摸索了一会,带在身上的折叠工具已经不见,新买的手机和钱包也被摸走了,一贫如洗,关键是连自救的方法都找不到。

邹文翻滚了几下,想要摸清周围的东西,肩膀和背后的手臂被坚硬的地面硌得生疼,他摸到了一根冰冷的金属圆管立在地面上,从高度来判断应该是床脚,再蠕动着身子往前移了一点,脑袋撞在了一个木头角上,疼得忍不住哼了一声。

“省省吧,都绑成这样了,你还能做啥?”旁边响起了说话声,把邹文吓得一抖,他没想到还有人守着自己,大概是这些人不敢对祷师掉以轻心的关系。

从声音来判断,这人的年纪应该不大。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只是个普通人,又是个孤儿,就算你绑架我也要不到赎金。”邹文开口说道,头罩的系带勒着脖子,十分难受。

普通人有两个意思,一是和有钱人区分,二是和祷师区分,就看对方怎么理解了。

“少跟我装,”那人踢了邹文一脚,“我才不会上当,普通人?普通人可不会被抓到这里来,别以为我老实就想骗我。”

这位果然很老实,把自己老实的事都说出来了。

“那你们把我抓来干嘛?”邹文立即开始打听情况。

“我才不说,说了二伯要打我的,反正你知道了也没用,很快就要死了。”那人说到最后,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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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试探

听到对方咽口水的声音,邹文也忍不住跟着咽了一口,区别在于对方是馋的,他是吓的。

“肚子饿了?我背包里有不少吃的,你可以自己拿。”邹文非常友善的对那人说道。

“不了,”老实人很干脆的拒绝,“等老马回来就有吃的了,他是厨子。”

似乎想到了老马烹饪的食物,他又咽了次口水。

邹文吓得魂飞魄散,因为魑——也就是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有一部分是吃人但不仅限于吃人的,说到底,人也是一种哺乳动物罢了,魑也一样,鸡鸭牛羊各有各的滋味,人会偏爱吃某些动物,那就有某些动物喜欢吃人。

至于这些魑到底是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刘锦舟详细说过。

在距今五百万到一千万年前,人类从和黑猩猩的最近共同祖先——乍得沙赫人中分支出来,之后进化出了无数个人属物种和亚种,经过数百万的的进化才形成了现代人类,在这个过程中,有无数个分支和人属物种出现(地猿、南方古猿等),人类仅仅是一棵大树上的某根树枝。

元谋猿人、北京猿人、马坝人、丁村人、柳江人、山顶洞人等其实都是这棵树上的树枝。

物竞天泽、适者生存,一部分树枝枯萎了,还有一部分坚挺依旧,那些智慧种族的进化方向比人类更有针对性——贝氏拟态、穆勒拟态、进攻性拟态——拟态是一种不错的生存手段,而哺乳纲要比昆虫纲高明得多。

融入人类当中,和人类一起生活,这些智慧种族就是魑。

而这样的大树还不止一棵,和乍得沙赫人同一时间存在的图根原人,很可能就是另一棵大树的树根。

所以过去魑的数量是排在四种存世中第一位的。

祷师针对魑的工作主要有两个,一个是防止一部分魑吃人,另一个是防止人类知道魑的存在,前者是为了保护人类,后者是为了保护魑。

邹文怀疑这是一伙吃人的魑,因为身旁这家伙说完“他很快就要死”之后,又是舔嘴唇,又是咽口水,分明是馋得不行了,之后又一试探,这家伙又不吃他背包里那些食物。

岂不是要留着肚子吃他?

写小说能扩展脑洞,邹文已经脑补出他赤条条坐在一口大锅里,身周漂满了新鲜食材的情景,有葱花、姜片、蒜粒、土豆块、西红柿、胡萝卜、桂皮、八角、枸杞、大枣、香菇……

邹文不敢再说话,怕说话会消耗那人的体力,要是饿极了,对方搞不好直接扑上来生啃他,伤是可以恢复的,可啃掉一块肉很可能就没办法彻底长回来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又能听到外面传进来的说话声了,邹文比之前清醒,声音也就更加清晰,只是因为语调变化,太低的声音还是听不到。

他们好像在讨论抓人的事,想来应该是杨光,要抓他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邹文深有体会,那些人没有急着烹煮他,也是因为没有抓到杨光。

当一名重要人质有好有坏,人质不会轻易受到伤害,可是对方走头无路时,人质必然会受到伤害,所以邹文既希望杨光不被抓到,又希望杨光稍微被抓一下下,在他熟之前把他给救出去。

说话声很快就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邹文心里发毛,只好又和那位老实人说话:“喂,你还在不在?能不能把我的头罩摘下来?布厚,太闷。”

老实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抓着头罩就往下扯,上面揪到了头发,下面勒到了脖子,邹文痛呼,差点喘不过气,等好不容易脱下了头罩,他头顶刺痛,被拔下来不少头发,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十分难受。

“啪!”

厚布头套被扔在地上,邹文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矮壮的人坐在旁边的弹簧床上,脸上是杂乱的胡须,像是魔幻片里的矮人,正在玩邹文的手机,没声音,也不知道是在玩什么。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比邹文住的地方还要小得多,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柜子,空气潮湿,床底柜底生了不少灰黑色的霉斑,住久了恐怕会生病,不过矮人好像天生就有抗病和抗毒的属性加成,老实人住这里应该没事。

邹文坐起来,觉得舒服多了,转头看向身后的门,木头门,很普通的暗锁,连个插销都没有,要离开这里不难。

难的是如何摆脱束缚和监视,老实人的实力不清楚,环境不明,就算能脱困出去了,拉开门看到的可能是几十个敌人,在老实人不打算伤害自己之前,邹文决定按兵不动。

敌人的实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对付一个普通人,哪怕对方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他都有办法处理,可对方不是人就有点难了。

“你叫什么?”邹文向老实人问道。

老实人没有理他,埋头继续玩手机。

于是邹文开始解绑着脚的绳子,绑在身后的手没办法从头这一边绕过来,绕脚就很简单,绑手的绳子勒在手腕上,指头可以活动,就能解开绳子。

老实人头都没抬,任由邹文搞小动作。

绑在脚绳上的麻绳解开了,接下来是手腕上的,手腕x交叉,指头是没办法够到绳子的,但是有牙齿。

麻绳被咬得咯吱响,这声音终于引起了老实人的注意。

“你干什么!”

老实人大吼一声,震耳欲聋,右手伸到枕头下面,抽出来一把西瓜刀,朝着邹文当头砍下来。

邹文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逞凶,本能的抬手往上挡去,同时偏头闭眼。

然而过了好一会,手臂上也没有出现剧痛,邹文睁开眼睛往上看去,见那把明晃晃的刀就悬在他的小臂上方,老实人握着刀,低着头,用平静的眼睛看着他。

“很好,你果然是个半导体。”老实人说话了,同时脸上出现了愉悦的微笑。

邹文又咽了口口水,发现自己再一次上当了,他刚才在试探老实人,老实人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如果他有能力,醒过来后应该立即自救、被头罩勒住脖子时应该立即自救、西瓜刀砍下来时应该立即自救。

没有自救,邹文自始至终都和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老实人扔下刀,站起身来,打开门,抓起邹文的两只脚,拖着他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嘀咕道:“终于让我等到了。”

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老实人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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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实验品

不怎么老实的老实人拖着邹文离开了小屋子,来到个小小的院子里,地面平整湿滑,一抠就是一指甲缝的黑泥,散着发腐烂蔬菜的气味,院子角落里立着个孤零零的水龙头,龙头旁还有几片菜叶。

这是个用来洗菜、控水的地方,量不小,邹文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又在另一边的小房间里看到了泔水桶,确定了这是饭店的后院,而他们正往厨房走去。

手腕的麻绳还没解开,能动的两只脚被“老实人”死死抓着,缩不回来,用力扭动的话只会导致身体在地上打滚,老实人个子矮,但是很强壮,打铁肯定很有一手。

厨房的地面就更恶心了,什么味道都有,还满是油,哈味浓郁,邹文的衣服像抹布一样,擦得乌漆麻黑,脸上也抹了不少油污,他顾不上擦,寻找着触手可及的武器,哪怕是一颗钉子、一根筷子都行,在最危险的时候可以插进老实人眼睛里。

什么也没能拿到,有一次指尖勾进阴沟盖板的缝隙里,差点被老实人走回来一脚踩断,这家伙下脚够狠的,根本不在乎邹文的指头会不会断掉。

厨房最里面有个冰库,擦拭得干干净净,和又脏又旧的厨房很不搭调,照理说这种级别的饭馆,能有个冰柜就不错了,完全没必要支一个昂贵的冰库。

老实人放开邹文的双脚,去开冰库的门,说道:“敢跑我就把你膝盖打碎。”

邹文乖乖躺着等。

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家伙是不是魑了,如果是,那么进了厨房就可以开始剁巴剁巴,进冰库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要冷冻着等以后再吃?

冰库的地面也很干净,反倒是邹文衣服上的污渍把地板给弄脏了,零下,零下十八摄氏度的低温又让邹文想起了在大罐子里的痛苦,倒是让后脑勺的疼痛减轻了一些。

老实人直接撞开那些悬挂在铁钩上的牛腿猪身,走到冰库的最里面,又滑开了一道暗门,露出了通往下方的楼梯。

血腥味、消毒水味、福尔马林的气味从下面传上来。

邹文这下着急了,无论是在小房间里还是厨房里,杨光要找他都比较容易,可是在地底就不好说了,而且入口还这么隐密,等杨光摸索到了,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想干什么?”他喷着白雾问道,伸手抓住一个银色铁皮斗柜最下层的抽屉把手,就算指头被踩断也不打算放手,就这样把抽屉给拉开了。

里面传出了叮叮咚咚的撞击声,十分悦耳。

把手不好拉,抽屉更好抓,邹文立即抓住抽屉边缘,甚至将手肘都塞进了抽屉里。

这样他就看清了抽屉里的东西。

是一颗颗深棕色的“扁豆”,长约十厘米左右,宽五厘米,厚三厘米,全都已经冻得结结实实,跟随邹文拉动抽屉的力量而不停晃动着。

肾脏,人的肾脏。

邹文惊呼一声,想要往后退,借力一推反而把抽屉给关上了,抽屉里的冰冻肾脏有二十颗左右,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个人遭了老实人的毒手,脏器表面平滑,应该是先用液氮急冻,然后才放到冰库里的。

“当然是做实验,”老实人没有回避邹文的问题,平静问道,“你知道祷师的能力是怎么来的吗?”

邹文惊魂未定,摇了摇头。

老实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当祷师‘觉醒’时,极小一部分脑细胞发生突变,变成‘特殊职能化细胞’,祷师也就有了能力,如果那些脑细胞没有发生突变,祷师就没有能力,成为半导体,你知道脑细胞发生突变的原因是什么吗?”

“刺激?”邹文想到了他的应激测试。

老实人冷笑一声,不屑道:“天纵那一套原始得就像是中世纪的刑具,刺激只是一个很小的因素,绝大多数祷师都不是受到刺激才觉醒的,你不就没能觉醒吗?”

“那应该怎么觉醒?”邹文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老实人微微一笑:“我也想知道,所以正在研究,我对比了十多个祷师的大脑和内脏器官,没有发现明显的共同点,研究在一年前就陷入了瓶颈,单研究祷师是行不通的,我需要更多的研究数据,需要半导体,你知道半导体有多难找吗?就在我开始绝望的时候,你来了,这是天意,我一定能在你身上找出关键。”

邹文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己不就是个现成的材料吗?没猜错的话,你自己就是个半导体吧?否则怎么会对这件事这么热衷?”

老实人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如果我来当实验品,那谁来做实验呢?而且这件事和我无关,你知道一旦有了研究结果,对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所有人!所有人都能成为祷师,半导体将不复存在,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加美好!”

“你就继续这么欺骗自己吧。”邹文笑着泼冷水。

老实人怒容一现,沉声道:“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吧,外面有人守着,你不可能逃得掉的,老老实实跟我走吧,如果我成功了,你的名字将永载史册。”

“算了吧,能自己翻看的东西才叫史册,翻不了的连厕纸都不如,你还不如多烧几亿冥币给我,听说下面已经通货膨胀好多年了……”邹文撑地站起来,低头想了想然后看向老实人。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杰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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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有人,那个诱饵,蹲在巷子里哭泣的女人,她已经换上了t恤和牛仔裤,还穿了件白大褂,等在这里,大概是老实人的助手。

除她之外,怪老头魂灵也在这里。

“你果然有问题。”邹文无奈的叹了口气,上一次当是老头的错,上两次当就是他自己的错了。

“嘻嘻嘻嘻……”老头笑得十分欢喜,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可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有遗产需要人去帮忙处理的,只不过处理的人不是你们而已。”

他转头看向老实人,问道:“我已经给你带了这么多祷师来,这次还带来了半导体,你的承诺该实现了吧?”

老实人看着邹文,笑道:“放心吧,等我处理完他的事,就亲自带人跟你去。”

“这是个flag。”邹文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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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嘴炮、拥抱【求收、求票】

去了趟天纵都没有被切片研究,邹文没想到自己刚进这座小镇子就成了实验品,他站在老实人的实验室里,欣赏着这人的杰作。

这里很干净,一切都打理得整整齐齐,这大概是那个女人的功劳,房间大约有四十平米,正中间是一个专业的解剖台,法医用的那种,带录音设备和清洁系统;左侧有一个巨大的陈列架,大半空着,老实人说的大脑就陈列在里面,切了片,装在玻璃罐子里;左侧有一个大书架和几张桌子,老实人应该就是在这里研究资料;最里面的那面墙前有个大药柜,里面放满了各种药剂,有做实验用的,有消毒用的。

“如果你愿意配合,实验应该会更加顺利。”老实人对邹文说道,他对邹文很自觉的跟着下来感到满意。

“不急,我说了我想参观一下你的杰作,”邹文走向陈列架,看着“介绍一下我的前辈们吧,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拖时间是没用的,你那个同伴恐怕已经放弃你了,你们认识了多久来着?一天?”老实人哈哈大笑几声,“你觉得一个只知道你名字的人,会为了救你涉险来这地方?”

邹文抬头看着一个玻璃罐子,淡淡说道:“人是种很有意思的动物,总会去相信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人,却不相信沉默寡言的,可是用大拇趾想想都知道,惜字如金的才能掷地有声,信口开河的只是唾沫星子乱坠,我不相信我会来救我,可我相信那家伙会来救我,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

“呵,即使来了又怎么样?我的研究可不止能让普通人受益,对祷师也有很大帮助,只要知道如何激发脑细胞的突变,拥有更多特殊职能化细胞,能力就会有飞越性的提升,而且没有失败的可能,守在这里的祷师会好好招待他的。”老实人得意的说道。

“这么说……我已经没救了?”邹文叹了口气,突然伸手钩住一个陈列罐,用力一扒,“那我只好自救。”

盛有大脑切片的罐子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瓣,淡黄色的防腐液溅得到处都是,冻豆腐一样的切片有的摔碎了,有的弹了几下滚到一边。

目标是锋利的玻璃碎片,然而来不及捡。

就在罐子摔碎的那个瞬间,想要弯腰扑在地上的邹文停下了动作,一把手术刀抵在了他脖子上,刀刃很短,但是锋利无比。

是那个女人,她在邹文伸手的时候就动了,反应极快、动作极快,而且刀抵得恰到好处,紧紧贴着皮肤,一点不压,一点不离。

老实人负手站在解剖台旁,笑而不已。

“原来是个根势高手,难怪身材这么好。”邹文重新直起身子,看着那个女人。

她微微一笑,说道:“学过,高手倒是算不上。”

接着一板脸,咬牙道:“看到个落难的女人,居然一句话都不问,只顾盯着看,看一会就走了,你们也算是男人?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这个世界才变得越来越烂。”

“哟,还是个小人主,”邹文笑了笑,不知死活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哭鼻子,男人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捧着你的脚嘘寒问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衣服破了,男人就应该恨不得把自己皮扒下来给你披上?省省吧,扯什么女人男人,想说自己就直说,弄什么第三人称?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太多,女权运动才那么难搞,这个世界烂不烂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之前对你不错的那些祷师,一定会认为这个世界烂透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大脑切片。

女人气笑了,用恶毒的语气说道:“我会保证你的下场比之前那些祷师惨一万倍,等你的魂灵出现了,我不会让他们杀你,而把你抓起来,每天折磨。”

邹文撇了撇嘴,继续激怒她:“其实你的想法也没太大的错,确实有很多女人活得比较滋润,别说捧脚脱衣服了,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男人心甘情愿的为她们上刀山下火海,可关键是……你没那个姿色啊。”

“住嘴!”女人尖叫一声,气得握手术刀的手都在颤抖。

“可惜你不敢杀我,我是你们成功的希望,我猜半导体大多都喜欢呆在家里吧?像我这样喜欢作死的不多,所以才那么难找,杀了我,你们闲到身上长青苔都别想再找到另一个半导体。”邹文笑嘻嘻的说道,甚至往前跨了一步。

果然,女人缩手了,手术刀刃离开了他的喉咙,以免颤抖的手一不小心就拉开他喉咙。

等的就是这一刻,邹文脸上突然出现了狂放的笑容,甚至“嘿”的笑了一声。

绑在一起的手分开,粗粗的麻绳滑落,他左手一抬,抓住了女人的胳膊,往上一举,再往自己这边一拉,右手往前送出,在她腹部一击,没有停留,往右前一伸,绕过她的左臂,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紧紧抱住了她。

女人身体一震,拿手术刀的右手被邹文肩膀扛着,伸向空中,左臂被一起抱住,挣脱不出来。

“当啷……”

手术刀从她的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同时,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邹文仍死死抱着不放,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像是要把她全身的骨头都给勒断。

这是不可能的,他没那么大的力气,而她练过根势,身体素质比归宅部的邹文要好太多,搞不好力气比他还大,不过只要多抱一秒,她的生命就会多流逝一分。

抱着女人转了小半个圈,邹文看向了老实人,脸上是歇斯底里的笑容,但是一句话没说。

“你们……干什么?”老实人看得呆住了,他整天做研究,没时间练根势,身体素质和邹文差不多,只看清了二人“拥抱”在一起,没有更多的细节,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别着急,一会就到你了,嘿嘿嘿嘿……”邹文的声音变得高昂了一些,语气也和之前完全不同,“不过男人就不抱了,免得搞得像是要拼刺刀似的。”

女人鼓起的肌肉慢慢放松,身体渐渐变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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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有行动的头脑派

地上的玻璃碎片反射着灯光,熠熠辉辉,防腐液漫延着,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位于厨房下方的实验室里变得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绑住邹文的麻绳还在地上,已经断了,直径15厘米的绳子,靠人力是不可能拉断的,这根绳子是割断的,可是邹文并没有去捡地上的玻璃,老实人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睡吧,睡着了就没那么痛苦了,下辈子投个好胎,要么腰缠万贯,要么美若天仙。”邹文的表情重归平静,在女人耳边轻声说着,放开了双手。

女人立即摔在了地上,咳出了一大口血,她捂住了上腹部,无力的在地上扭动挣扎。

血仍从她的指尖渗出来,整个腹部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嘴边也满是鲜血,站在旁边的邹文腹部同样满是鲜血,不过不是他自己的,一边肩膀也被她吐出来的血浸湿。

抚摸着被勒疼的手腕,邹文跨过女人,朝着老实人走去:“如果你也练过根势,那我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老实人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没有说话,他和她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原本是这家饭馆的老板娘,她装修饭馆需要钱,他需要一个隐密的地方,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刚开始她只是对他做的事感到好奇,有一天偷偷进了冰库,被吓得不轻,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于是他替为打开了那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对她说,人的身体不过是大脑的维生设备,就像潜水服一样,而大脑是魂灵的载具和触碰这个世界的媒介,于是她就不怎么害怕尸体了,先是成了他的助手,然后是学生,期待着某一天自己也能成为祷师,说不定还能见到夭折的女儿。

现在她躺在自己的血泊中,捂着肚子扭动着,这套维生设备出了大问题,恐怕很难修复好了,而她的后颈也在流血,只是流血量比腹部小很多。

老实人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刚开始,他对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热衷的,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像着了魔一样,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帮她,因为他经常看到她在夜里把自己灌得泥醉,像是想用酒精淹死自己,她女儿的魂灵是否留事还不知道,但能让她成为祷师,至少给她留了一点希望。

可现在看来,帮她什么的只是在欺骗自己,让她成为祷师,她找不到女儿的魂灵,恐怕会更加绝望。

只是想向她证明自己罢了,看到她的生命一点点消失,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轻了一些,去他娘的祷师,去他娘的能力,他忽然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离这地方越远越好。

这样一想,地上那些大脑切片就变得恶心了,导致他的胃袋开始翻涌,她的血也变得恶心、这里的气味变得恶心,一切都恶心起来了。

“看来是没练过,那我就能稍微放心一点了。”邹文看着怪老头魂灵穿门而出,没有去阻止,也没办法阻止。

他朝着老实人走去:“放心,我不会轻易杀死你,你是他们能力升级的希望,只要把你当成人质,就算是祷师也不敢乱来,在他们闯进这里之前,先跟我详细说说你的研究成果吧。”

老实人没有退,也没有逃,视线终于从女人身上移开,看向邹文:“你是怎么挣脱的?用什么伤害她的?”

他搜过,邹文身上的一切东西都被拿走了,难得有个半导体,他连邹文自杀的机会都不会留下。

“当然是……肾刀,”邹文微笑着说道,“准确来说是冰,冻得那么结实,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我弄坏了一颗肾,希望你别介意。”

“打破罐子只是演戏?”老实人看向地上的碎玻璃。

“是也不是,如果你们俩有人会根势,这么做能引你们暴露出来,我就能区分出该提防的人和潜在的人质;如果你们都不动,那我手里至少能多一片碎玻璃当武器,毕竟肾已经开始变软了,她靠近我是最好的结果,之后刺激她,人在愤怒的时候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我就可以找到最好的动手时机。”邹文从老实人身侧走过去,从解剖床头的金属托盘里拿起两把手术刀。

同样是一种试探,如果老实人也练过根势,应该会阻止他拿到可以自杀的武器,或是趁这个时候将他打倒,老实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有点虚,万一这是自信的表现,刚才做的这些岂不是白费了?

拿着手术刀,邹文站到了老实人身后,说道:“你看,我老老实实的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也老实一下吧,告诉我研究成果,说不定……我还能完成你的遗愿呢。”

————

地下实验室和冰库的隐藏门挡不住魂灵,也挡不住祷师,七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推开了实验室的门,谨慎的盯着站在药品柜前的老实人。

邹文藏在老实人身后,老实人长得矮,他只好半蹲着,有些吃力。

生平第一次见识的能力就是眼神接触型的,邹文不敢掉以轻心,他的本意是尽量拖时间,等着杨光来救自己,没想到老实人抓到个半导体,太兴奋,立即就要拿他来做实验,不得已,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七名祷师服装各异,邹文曾经见过的那个兜帽人也在,几乎所有人都遮住了脸,这挺好理解,他们不像老实人一样把自己的人生赌在研究祷师大脑上了,如果这里的事暴露了,他们肯定要面无尽的追杀,天纵这样的祷师组织肯定也会追捕他们。

天纵能运用的资源实在太多,要从天纵的追捕里逃脱,恐怕比登天还难。

相反,如果不露脸,互相不知道身份,那么只要换身衣服就能继续逍遥自在。

七个人都没有动,因为邹文的两只手从老实人的颈侧伸到了前方,小臂在老实人颈前交叉,右手的手术刀刺进老实人的喉咙左侧,左手的手术刀刺进老实人的喉咙右侧,刀刃相对,双手用胶带裹紧了。

这样的话,当他倒下的时候,无论是否还留有意识,手术刀都必然会拉开老实人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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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看不见的曙光

“你太小看祷师的能力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实人到这时终于开口了,地下实验室无路可逃,七名祷师守着门,加起来的力量比一支小编制军队还要厉害,邹文已经无路可逃。

邹文早就无路可逃了,他的希望只剩下杨杨光,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吸血鬼电影里的情节,拖时间,等到清晨太阳出来了,那么敌人就不足为惧了。

可现在离天亮还早,阳光不可能洒下来,杨光也不知所踪。

邹文并没有小看祷师的能力,他见识过祷师的能力和战斗,知道自己连对方一个都打不过,更别说七个了,可是要拖时间的话,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

手术刀的刀尖刺进了老实人的脖子里,不深,流出来的血拉出来两条笔直的血线,左右对称,还挺漂亮,手很稳,没有扩大伤口,像是被木工钳固定在那里一样。

“各位,先别急着动手,咱们好好聊聊,我是天纵的人,虽然只是个编外成员,没多少人认识我,但确确实实在执行任务,很重要的任务,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给刘锦舟问问,事情和导盲犬有关,所以天纵方面是非常关心的,要是我死在这里,或是失踪了,他们肯定会怀疑是导盲犬的人干的,倾尽全力追查,肯定能查到这里,你们在这里生活过,还在这里使用过能力,我听说每个祷师的能力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通过能力使用后的蛛丝马迹就能查到人,到时候大家被认定为导盲犬的人,可是要倒大霉的,不如趁身份暴露之前离开吧,我会和天纵那边解释这里的情况,就算你们还是暴露了,只要不和导盲犬扯上关系,天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这个道理吧?”邹文和大家说起道理来。

他只口不提老实人,没有做出任何威胁,刻意弱化了人质的存在感,却强调了与他为敌的危险性和他的重要性,这话其实挺有说服力的,在百鬼宴的时候他就亲耳听别的祷师说过,与天纵为敌是非常不理智的,也只有杨光这样的人不会怕,搬出天纵就对了。

遗憾的是他对祷师圈子还不熟悉,踢到了铁板。

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盖伊·福克斯面具的人用极为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被天纵通缉二十年,所有追杀我的天纵成员都被我杀了,你是天纵的人?很好。”

“呃……”邹文给自己挖个大坑,奋力跳进去,然后就爬不出来了。

见他吃瘪,老实人愉快的笑了几声,朗声道:“随便你们怎么弄他,只要人还活着、大脑没有被破坏就行,甲,你的指甲集满一罐没?丙,你不是喜欢拆解肌肉束吗?己,你不是在收集完整的韧带吗?给你们!都给你们!把他卸了,事后我给你们制做真正的骷髅杯!”

他一度迷茫,却又很快找到了想要做的事,那就是以最残忍的方式邹文,不是给那个女人报仇,而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天不行,一周也不行,至少要杀一个月,最终获得的成就感或许比发掘出特殊职能化细胞的秘密还要高。

那些祷师嘿嘿笑了起来,能让人脊背发凉。

邹文知道大事不妙了,这就是一群真正变态,比欺负他那些人等级高不知道哪去了,他开始考虑自杀的事,手上两把手术刀,在拉开老实人喉咙的时候顺手把自己的颈侧动静给划了,那就算施清林复生也救不了他,怕就怕这些人不给机会。

要如何最快的自杀?他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然而还没等邹文理清思绪,对面的一个人忽然抬手,手指一勾,那两把手术刀就突然脱手飞了出去,邹文已经在提防这招,可薄薄的手术刀柄不好把握,没能捏住,刀刃还在他掌心各拉出来一条长长的伤口。

在能力面前,努力会变得苍白无力。

手臂还还在老实人脖子上,还可以绞死对方,可老实人也不是只会挨打的货色,有了新的理想,他的行动就变得干脆迅捷,微一低头,然后猛的往后一顶,后脑勺撞在了邹文的鼻子上。

为了将就老实人的身高,邹文半蹲着,脑袋正好藏在老实人脑袋后面,鼻子受到重击是非常痛苦的,他猛的往后一仰,“咣啷”一声撞碎了药品柜的玻璃,玻璃也是种不错的武器,可邹文还来不及去捡,老实人已经回身,一肘击在了他的脑袋侧边。

邹文一阵眩晕,摔倒在地,鼻血喷涌而出,趁这功夫,老实人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往前冲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邹文冷笑。

邹文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是嫩了点,临敌经验不足,单打独斗还好说,遇到了真正有实力或能力的人就不堪一击,从头到尾只是靠嘴炮拖了一点时间,等杨光简直是无稽之谈。

七名祷师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邹文。

老实人也从解剖床头抓了把手术刀,狞笑着走近邹文,在他面前蹲下来,说道:“你知道和脑细胞突变最没关系的器官是哪个吗?”

他脖子上被手术刀刺破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仍有血流下来。

邹文的鼻梁没有被撞断,但是疼痛与酸胀使他的眼泪一个劲往下流,他捏着鼻子,嗡声嗡气的问道:“指甲?”

这是个合理的猜测,可老实人摇了摇头,说道:“舌头。”

手术刀伸向了邹文的嘴,要撬开他的牙齿,割掉他的舌头。

邹文吸了半口鼻血,“噗”一声喷在了老实人脸上,在老实人闭眼的这个瞬间伸手抓向了对方的手,只要夺过手术刀,他至少能拉上一个垫背的。

可是他伸过去的手不见了,还在,只是看不见了,手像是伸进了看不见的水里,在空气中荡起了几圈涟漪。

老实人用手抹了把脸,重新睁开眼睛,鼻血被他抹得满脸都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他笑了一声,丝毫不受那些涟漪的影响,手术刀伸到了邹文的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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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有头脑的行动派

手术刀维护得极好,刀刃干净明亮,能当小镜子使用,“镜子”照出了邹文的鼻孔,刀越靠近他的嘴,刀身映出的红就越多,仿佛被鲜血侵蚀,慢慢变红。

邹文的手抽不回来了,手伸进看不见的水里时还能激起涟漪,可是“水”很快就凝固了,将他的手固定在里面,很不错的控制型能力,不过一只手被固定住了,他也可以利用着来快速移动身子,甚至让身体悬空。

另一只手成功抓住了老实人的手碗,可是施力方式不同,老实人整个身体往前压,力气又大,一只手没办法撑住。

刀尖来到了邹文的嘴前,而他在等待的杨光仍没有出现。

“是啊……这里是地下室,那我还在期待什么?”邹文自嘲的笑了笑,他的头紧紧抵在药品柜上,已经没办法往后移。

就在这时,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七名祷师中,那个戴着babymetal狐神面具的人有了动静,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一张,一根漆黑的短棍就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手再一收,握住了短棍的另一头,抬手往身侧一伸,短棍悄无声息的穿过了他左边那人的脑袋,挑着,没有让尸体倒下去。

整个过程中,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左臂在动,因此就连他右边的那个人都没发现是什么事。

棍不是棍,是带鞘的刀,圆柱体刀鞘不仅“锋利”,当初斩断了封天宇的手,还很“尖锐”,能直接刺穿人的脑袋。

原来阳光早已照进了这间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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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同样察觉到了那个女人的异样,甚至在他之前独自出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立即回去叫来了邹文,本意是要让邹文看着这个女人,自己去寻找之前让他感到异样的存在。

邹文叫来了,那个存在却消失了,他等了一会,当异样再次出现时,却一分为二,同时出现在了巷头和巷尾。

是陷阱,杨光立即反应过来,并第一时间采取了行动,朝着巷尾跑去,把邹文扔在原地。

邹文是半导体,不会被视作威胁,对方也就不会急着杀他,无论是把他带回去当人质,还是要拿他做包子,都比两个人同时陷在这里好。

巷口的那种存在在杨光追过去时立即逃跑,但杨光冲出巷口之后却没有去追,反而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全力奔行纵跳,绕了一大个圈子,又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巷口,远远躲着观察。

他看到邹文走到了巷口,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从巷子里走出来,当邹文回身看向那个人时,第三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邹文身后,将他击晕,接着又有两个人走出来,抓起邹文,静悄悄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所有人都藏起了脸。

敌人的数量太多,而邹文就在他们手中,杨光没有出手营救,而是远远跟着,跟到了这家守卫森严的饭馆。

他绕着饭馆观察一圈,想到了潜入的方法,锁定了下手的目标。

顺利干掉敌人,杨光剥下了那人的衣服,戴上了那人的面具,大摇大摆的进入了饭店里,但是四处搜寻邹文的话,很容易被那些人看出蹊跷,于是他耐心的等着。

等了约半小时左右,杨光就看到邹文被一个矮个子拖进了厨房,接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祷师走过去守在了厨房门前,杨光没有动,默默观察敌人的位置、寻找下手时机,如果不能安静的消灭所有人,邹文可能会有危险。

还没制定好作战计划,邹文就给他带来了一点点惊喜。

怪老头从厨房里冲出来,气急败坏的对厨房门口的祷师说了几句什么,那名祷师轻轻吹了声口哨,藏在各处的祷师们就立即朝那边跑去,杨光也跟了过去,顺利的进入了地下实验室。

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邹文的表现让杨光稍觉意外,但是面对这么多祷师,邹文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手术刀被夺走,反被敌人制住。

在所有人朝着药品柜走过去的时候,杨光故意慢走半步,落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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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你居然还在笑?”看到邹文脸上的笑容,老实人怒意勃发,咬着牙再一用力。

力量大概是从肝胆中涌出来的,邹文居然挡下了这一次发力,手术刀只前进了几毫米,抵在他的门牙上。

短刀猛的拔出来,在尸体倒下的时候,戴着面具的杨光转身直刺,又刺进了他右边那人的脑袋里,迅速拔出收到腰间。

接着,邹文就看到了他曾经见识过的拔刀姿势。

短刀贴在身体左侧,杨光反手握刀,低头闭眼,站直了身体一动不动,他的刀很短,要一次性消灭四个敌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对方也是祷师,必须采用特殊手段。

“喜欢笑是吧?把你的嘴角拉到耳根,你就可以笑一辈子了。”老实人眼中闪耀着狂热的光芒。

“咚咚……”

尸体倒地的声音响起,声音虽小,却还是引起了祷师们的注意,只有老实人还在压刀,现在没有任何事比杀死邹文更重要。

四名祷师猛的回头,看到了地上的尸体,反应快的立即就要逃离。

就在这时,刀出。

灯光剧烈闪烁,恐惧再次从心底捅出,寒冷使之前的冰库像烈日下的沙漠一样炎热,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震撼,心脏猛的一跳,像是要爆炸一样的疼,冲击使得邹文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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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血已经干涸,使得脸皮绷得极紧,就连睁开眼睛都会扯得寒毛生疼,邹文撑地坐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可怕的画面。

天花板上的灯全灭,只有远侧两个角落的应急灯亮着,近处的两盏没亮是因为坏了。

半间实验室都霈了,天花板、墙壁、地面上有无数条交错的刀痕,无论是金属还是混凝土都难逃一劫,就连结实的解剖台都被划成两半,一些刀痕长达五米,深二十多厘米,不像是那把短刀能劈出来的。

人也碎了,满地尸块,血将半边实验室的地板染红,只有流进刀痕里的还没有干。

除了邹文外,实验室里还有两个活人,大概是离邹文太近的关系,老实人仍活着,还没醒来,更远处则躺着杨光。

刀已经收回去了,紧紧握在手中,杨光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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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决意

靠近门这边的半个实验室完好无损,靠近邹文这边的半个毁得十分彻底,只有邹文躺的那一小块地方没有挨刀。

刀痕以杨光为中心点向周围扩张,看似杂乱,却乱中有序,看久了也不会让人烦躁难受,刀痕边缘平滑,就像是刀切的豆腐一样,没有毛糙的地方,因此明明是暴力的象征,反而能让人心平气和。

不过杨光的昏迷让邹文觉得有些意外,看来要控制这把魂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难怪他不轻易出刀,杨光这样的人一定非常讨厌失去意识,失去意识就意味着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不到真正的危机时刻,他是不拔刀的。

今天是为了救邹文。

邹文揉着紧绷绷的脸,检查了一下杨光,确定没有任何伤势,便从药品柜里翻出干净的纱布,裹好手心的伤口,又把会老实人绑了起来。

身心疲惫,鼻子的酸痛还没有消失,他走到一老实人的办公桌前,试着开了一下存储资料的电脑,果然电线已经被划断了,他只好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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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睁开眼睛前,杨光的手先握紧了刀鞘。

阳光明媚,小镇一片宁静详和,谁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这些年隐藏在那家饭馆下面的秘密,饭馆照常开门营业,就连在里面打工的伙计都不知道他们脚下有一个地狱般的空间。

“你可算醒了,我还担心他们的人没死光,要找咱们报仇来着。”邹文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杨光转头看了一眼,见邹文已经洗干净了,坐在旁边翻看陈旧的笔记本。

已经回到了他们昨天晚上住的小旅馆,邹文趁着天黑,硬生生把杨光扛回了这里,他没睡觉,坐在这里翻看了一宿。

“我把他留在下面了,”他向杨光说明了之后的情况,“冰库里的食材给他搬下去了,冲洗解剖台的水可以维生,够他活一阵子的,虽说多了六个实验材料,可是以他之前的研究来看,找到能力秘密的希望渺茫,不过绝望应该也是激发能力的关键,等东西吃完了,他开始绝望了,说不定真能激发出能力,实验室的门被我锁死了,冰库的隐藏门也被我破坏了,只要他能觉醒,有了能力,说不定还是能出来的,你觉得我留下这个活口的做法对不对?算不算留下了一个严重的后患?”

“不知道。”杨光坐起来,活动了一下,一些关节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反正有你,我也不用怕,”邹文笑了笑,把手里的笔记本扔到垃圾筒里,“至于他的研究笔记,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用电击和化学药剂直接刺激大脑的方式来使脑细胞突变,就算能成功,人也废了,这又不是要断网瘾。”

杨光没有说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缓慢的喝着,闭眼忍受着来自身体内部的痛楚。

“很难受吧?”邹文看着杨光的背影问道,在检查杨光身上是否有伤势的时候他被吓到了,这个有着温暖名字的人,体表冷得像冰一样,幸好还有微弱的呼吸和脉搏,否则邹文会把他当成放了一夜的尸体。

寒冷是能让人非常难受的,前不久在大罐子里才体验了一次,还只是来自外面的寒冷,杨光的寒冷是由内到外的,绝对更痛苦,不昏迷的话搞不好会死。

“没事。”杨光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抱歉拖后腿了。”邹文叹了口气。

“没事。”杨光重复了一遍,估计就算天塌了他也会用同样的语气说同样的内容。

“你大概是真的觉得没事,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啊……”邹文苦笑,“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可以当自己的累赘,但是不想当别人的累赘,既然以后要一起行动,那就肯定还会遇到同样或是更要命的危险,没有能力不是我的错,可一直拖后腿就不对了,教练……我想学根势,刘锦舟虽然答应会教我,但下次见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来教我吧。”

杨光转过身看着邹文,沉默了一会说道:“很累。”

练习根势最好是从小孩子开始,二十岁,身体已经基本发育完全,练起来不仅收益小,要承受的痛苦也更多。

“说到忍受痛苦,我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邹文笑了起来,“太容易学会的东西,反而没有学习的价值,越苦越累越好,给我斯巴达式的教育,千万别留情,我要是叫一声苦,你就刺我一刀。”

杨光想了想,点头说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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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图书馆二楼,那个被墙隔出来的小空间里,邹文又坐到了徐俊杰对面。

“回去想了一天,想通了?”徐俊杰微笑着问道。

昨天邹文没来上学,他以为邹文已经躲起来了,甚至从此以后不来上学了,没想到今天早上邹文又出现在校园,主动找到了高磊,说想要见他。

“抱歉还是要让你失望,”邹文摇了摇头,“不留案底这个原则是不能打破的,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知道你打算狠狠拾掇我,所以想来找你商量一下,围殴什么的有点老套了,咱们能不能换种方式,来点新意?”

“呵……”徐俊杰笑了起来,颇有兴趣的看着邹文,“说说看,什么新意?”

“体罚,”邹文看着桌面,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以后我每天都会来学校,不管有没有课,除了上课的时候,无论你叫我做多苦多累的事,我都一定照办,并且全力去做,当然,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到,你总不能把我当超人看,除此之外,不能让我故意伤害自己或别人,不能耽误我上课,如何?”

“就这两个条件?”徐俊杰眯了眯眼睛,“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让人揍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用体罚的方式,你情我愿,也能显得你高大上一些,反正就是想看我吃苦呗。”邹文耸了耸肩。

“唔……”徐俊杰靠在椅背后,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又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能锻炼身体。”邹文笑着说道。

徐俊杰也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抬两把椅子去操场跑到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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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焦点【求收、求票】

“焦英义,快来看,那小子疯了。”

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同学冲进文学名著鉴赏课的教室里,一脸兴奋的朝着正在发呆的焦英义喊道。

“谁疯了?”焦英义转过头,茫然的看着那人。

“就是你说的那个邹文啊。”那名同学笑着说道。

“真的?”焦英义猛的站起来,满脸惊喜,心跳如擂鼓。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虽然很多同学都对邹文“带东西”这件事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可在意的人却少之又少,更别说当真了,为什么邹文会突然发疯了?难道忙着想如何澄清谣言,把自己给逼疯了?

焦英义跟着那个同学,一溜烟跑到操场。

“操,还真是疯了。”他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邹文举着两把木头椅子,正在围着操场跑步,速度还不慢,他跑得十分认真,面无表情,可是这造型也太滑稽了,操场上的人都在看着他,指指点点,就连踢球的学生都停了下来,踩着球笑话。

椅子是颇有历史的实木椅,从图书馆建立起来之后就一直在那里了,两把加起来重四十斤左右,和负重行军比起来还差一些,可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负担了。

负重跑向来不被健身者推荐,因为关节的负担太大,像这样坚持着每天跑下去,邹文可能四十岁拄拐杖了。

但是有根势的修炼方法,情况又有所不同。

根势的“根”指根基、基础,也就是人的身体,武器不会自己挥舞——除非有能力控制——最终还得由人来使用,所以要修习根势,就得锤炼好自己的身体,效果当然不像武侠小说里的上等内功心法那么夸张,但是要比普通人的力气更大、速度更快、爆发力更强、灵活和协调性而好。

说玄乎点就是高手风范。

锤炼身体要配合特殊的施力方式和呼吸方法,施力是为了让身体更加“破败”,呼吸则是为了让身体更快的恢复,没错,这锤炼是真的在“锤”练,走的是破而后立的路线,先把自己玩坏,然后恢复,再玩坏、再恢复,如此循环。

就连杨光都奉送一个“累”字,可想而之这有多痛苦,不仅身体痛苦,心也累,所以根势应该从小时候练起,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比大人要强太多,而且从小就习惯了,长大后也不会觉得太苦。

幸好邹文吃得了苦。

椅子不仅要带在身上,还要高高举起来,这样双手的负担就重了,特殊的呼吸方法也能减轻痛苦,所以他一开始就用出了特殊的用力方法,仅仅跑了两圈,身上各处关节就有了反应,长期缺乏锻炼,身体素质不好,膝关节甚至开始酸胀红肿。

邹文对自己会昏迷是很有信心的,当力气耗尽、呼吸紊乱的时候,身体积累的痛苦一次性释放出来,他就算不昏迷,也会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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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豁得出去。”王涛也来到图书馆二楼的窗子后面,和徐俊杰站在一起,看着操场上的邹文出丑。

“这年头,豁得出去才搏得到眼球,搏得到眼球才能找到机会,你看那些女同学,以前从来没留意过那个不起眼的人,现在不都在打听他名字了?你看上的那个曹敏也在,要不要学邹文,也搬俩椅子去跑几圈?保证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徐俊杰微笑着说道。

“算了吧,给她留下个小丑的印象对我有什么好处?”王涛看向了操场边缘的那个长发女孩,目光变得炽热。

————

“邹文?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曹敏是被同学拖到操场上来的,看到傻子一样的邹文举着俩凳子绕圈跑,忍不住询问那是谁。

“就是那个人人都能欺负的邹文。”许亚兰咬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的说道,她是曹敏的同学、好友、闺蜜,兼未来的伴娘。

“啊,是他!”曹敏想起来了。

邹文在学校里还算有些名气,却不是什么好名气,一个人人可以欺负的受气包,这比真正的坏名气还要糟糕,一些过去从未欺负过人的同学听到,也想尝试下欺负他是什么滋味,而邹文全盘接收。

自然不会有女生喜欢这样的怂包,也不会有男生愿意和邹文交朋友,他独来独往,存在感低得吓人。

直到今天。

“听说他一个星期没来上学是去了趟外地,好像是帮人带东西了。”许亚兰压低声音说道。

“不会吧?”曹敏惊讶的看着邹文,她知道“带东西”通常指的是帮毒贩运送毒品,那可是要冒极大风险的,一个大学生会做这种事?

“没人信,”许亚兰有着做一名情报官的潜质,“不过他确实挺穷的,是个孤儿,而且这个消息是焦英义放出来的,焦英义和他从中学开始就是同学了,对他比较了解,所以还有那么一丁点可信度。”

“焦英义啊,他说的话可不能信,我宁愿相邹文的。”曹敏瞥了一眼远处的焦英义,他刚才和她们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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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多久了?”焦英义皱起了眉,从邹文那异常严肃的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并没有发疯,反正十分清醒。

“好像是两圈多点,八百来米。”把焦英义叫出来的那名同学说道,他就是以前从来没欺负过人,但在邹文身上找到了优越感的学生,焦英义正是他的带路人。

“一个窝囊废而已,举两把椅子发疯,居然还能以这个速度跑到八百米,不过应该也到极限了吧,最多再来半圈就得趴下。”焦英义虽然搞不清情况,但这并不妨碍他贬低邹文。

这时,旁边一个消息灵通的同学转头看了焦英义一眼,笑着说道:“听说是徐俊杰让他跑的,不跑到昏迷不罢休。”

“徐俊杰?为什么要叫他跑步?”焦英义吃了一惊,他昨天就听说邹文得罪了徐俊杰,徐俊杰准备修理邹文,邹文就算是正式完蛋,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跑步了?

他看向图书馆二楼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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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能跑几圈?”徐俊杰笑着向王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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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设赌局

“你觉得他能跑几圈?”徐俊杰向身旁的王涛问道。

王涛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查过了,他一直都不擅长体育,而且大学从来都是家和课堂两点一线,没锻炼过,体力不行,只要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应该能跑到第十圈。”

“十圈?”徐俊杰看了王涛一眼,“还挺保守的,十圈就是四千米,你觉得一个从来没锻炼过的人能举着两把椅子,以这样的速度跑四千米?”

“跑不下来是一回事,要跑到昏迷又是另一回事了,一般人应该会在五圈放弃,可是要跑晕又是另一回事了。”王涛掏出支烟来递给徐俊杰。

徐俊杰接过来点上,抽了几口,微微一笑,说道:“去以我的名义开个小赌局,就赌圈数,搞简单点,押中的我赔赌注三倍,押偏一圈以内我赔赌注两倍,押偏三圈以内我赔赌注一半,押偏五圈以内的不赚不赔,押偏五圈以上的算输。”

“五圈这个浮动会不会太大了?”王涛皱了皱眉,他猜邹文只能跑十圈,如果以五圈为底线,那么邹文无数是跑五圈还是十五圈,徐俊杰都要赔钱,而十圈也是个不错的基准,毕竟邹文已经跑了两圈多,跑够五圈不成问题,那么押个十圈,放着邹文跑,只要他别超过十五圈就能稳赚。

十五圈,一圈四百米,加起来六千米,负重跑六千米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全力奔跑,就算玩健身的人也不一定能坚持得住,初、高中的体育课经常要跑五千米,跑得有多难受可能到大学毕业还记忆犹新,那还不是负重的。

“浮动不大,怎么能吸引人呢?”徐俊杰微笑着说道,“去吧,赌注最低一百块,并且只能是一百块的倍数,上不封顶。”

“行,你说了算,”王涛往外走去,走到隔间口,又停下步子,转头看向徐俊杰,“你觉得他能跑十五圈以上?”

“二十圈以上。”徐俊杰微笑着说道。

二十圈,八千米。

王涛愣了一下,往前走两步,再回首:“目的是什么?我记得你不喜欢和小朋友玩游戏的。”

徐俊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大概是想看看自己能对一个人的人生产生什么样的干扰吧,这场赌局相当于把邹文绑到了一根长杆子上,如果邹文真能跑出大多数人的预料,那么杆子就会横过来,放到架子上烤,那些输了钱的同学不敢得罪徐俊杰,应该会拿邹文出气;如果邹文没能跑出大多数人的预料,杆子就会竖起来,从徐俊杰这里赢了钱的人都乐意把这件事当成谈资,邹文就会成为众人的谈论焦点、视线焦点,将来的乐子应该会更大。

有什么玩具能比一个真人更有意思?孤儿、穷鬼、受气包,简直完美,小人物的人生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就算能,也乏味得紧,不如撒点盐,没有他徐俊杰买不起的盐,要喜马拉雅岩盐还是凯尔特海海盐都无所谓。

徐俊杰是临时想到这个主意的,忍不住为这个念头喝彩,虽然没有自己鼓起掌来,但脸上还是出现了迷人的笑容,他是个大帅哥——邹文第一眼见到他也这么认为——这笑容是能让女性们捧心闭眼发花痴的,可惜没人看见。

视线被教学楼楼顶的倩影吸引,徐俊杰抬头看去。

曾雨,学校里徐俊杰唯一看得上的女人,公认不输给曹敏的美女,听说在高中就有“女神顶点”的外号,有一让所有女人忌妒的乌亮长发,当然,吸引徐俊杰的并不是她的样貌,而是她的神秘感,曾雨从入学第一天就独来独往,不仅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反而刻意疏远众人,就像现在,所有人都在操场,她就一个人去楼顶看热闹。

徐俊杰很想知道曾雨的身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孤僻,她并不冰冷,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种冰山美人,可身体周围像是有一层“结界”,拒绝了所有人的追求和试探。

到现在为止,徐俊杰能知道的也只是她有一个心上人,还有一个上小学五年级的妹妹,仅此而已。

他很想会会那个能让曾雨迷恋的人,却从来没来看过她的人。

————

————

开赌局的消息迅速传遍全校,毕竟徐俊杰在学校里太过低调,难得有点动作,支持的人还是很多的。

大量学生涌向图书馆,都是成年人了,一百块钱还是拿得出来的,能参与到这件事里本身就已经值回票价,就当少吃一顿快餐、少看一幕电影,反正徐俊杰是不可能看得上这点小钱的。

老板一句话,小工跑断腿,徐俊杰呆在图书馆里,没人敢去打扰,他那些跟班就忙坏了,单是维持秩序就够吃一壶的,最后还是呆在一旁看热闹的甩手掌柜王涛想了个办法,让参与赌局的人写个单子,写上自己的班级、名字和圈数,和钱一起交过来,关系不错的可以派个代表来,免得浪费时间到时候参与不进来,毕竟邹文还在跑呢,要下注就必须快一些。

“两千,赌八圈。”焦英义也来了,特意报出了自己的赌注,果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两千块可不少,省着点的话够一个学生过三四个月了。

赌八圈的人可不少,毕竟猜得越准,收获越大,如果猜中了圈数,徐俊杰是赔赌注三倍,也就是说焦英义不仅可以拿回赌注,还能多拿六千块钱,徐俊杰不缺钱,不会在意谁赢了他多少,所以一些人也想趁这个机会赚点钱,搞点生活费。

王涛看了焦英义一眼,撇了撇嘴,走出人群,朝着操场走去。

————

在看到曾雨走到高磊身前,递上她的纸条和一叠钱后,徐俊杰愣了一下,按照他的认知,曾雨能在教学楼顶看一眼,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她居然会参与赌局,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立即派人把高磊叫上来,拿过了曾雨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曾雨的名字,另有一个划掉的数字9360,后面重新写了9300,这是因为赌注必须是一百的整数。

最后是她押的圈数——“三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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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根基

喜欢独来独往、不和人打交道、不参与集体活动的曾雨不仅加入了赌局,似乎还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财产。

她本来要押九千三百六十元的,因为赌注必须是一百的倍数,这才改成了九千三百元。

如果只是想参与赌注,她完全可以押九千块的,剩点零头自己花,全部押上,就意味着她是想靠这个赌局赚一笔。

各人有各命,曾雨想赚钱是可以理解的,可徐俊杰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押三十圈,这也太夸张了,负重四十斤跑十二公里,叫个专业的运动员来应该可以做到,邹文就是个缺乏锻炼的学生而已,真能跑下来?

曾雨哪来的自信?难道他认识邹文?不太可能,如果二人认识,应该早就查出来了,难道……曾雨的心上人就是邹文?

这个念头冒出来,徐俊杰自己都笑了起来,这完全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首先,曾雨不可能看上邹文这个窝囊废;其次,二人不可能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交集;第三,二人过去的生活没有任何交叉点,就算在街上遇到了也互不认识。

那曾雨哪来的自信押邹文能跑三十圈?谜,很谜,曾雨谜,这件事谜,导致邹文也变谜了,他的过去一清二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突然就谜起来了,更谜。

————

整所学校,唯一对这场赌局完全不知情的人就只有主角邹文了,他非常专注的跑着。

第四圈,汗如雨下。

长期不锻炼的“效果”显现出来了,就算不举椅子,光是双臂朝天这样跑,现在应该也开始酸了,而两把椅子的重量接近四十斤,原地不动这么举着也到极限了,更何况还在跑步。

手已经不是手,成了累赘,身体的每一次震动都会带出一次“新鲜”的剧痛,来自每一束肌肉、每一个关节,每一次疼痛都会绞碎一分体力;脚已经不是脚,两根竿子,收脚伸脚都困难,沉重得仿佛绑了两把椅子,体力还没到极限,身体先支持不住了。

不过邹文很开心,他在慢慢熟悉那种特殊的呼吸方法,关节的疼痛已经不增不减,维持在一定程度,疼痛本来就是身体对大脑的警告,不知道疼就会使身体的情况越来越糟,练习根势就是通过糟蹋身体来锤炼身体,因此伤得越重越好。

锤炼的关键就是关节,关节是人体的弱点,而每一个关节都有复杂的肌肉群相连,锻炼好了关节,弱点就没那么弱,肌肉同时也就能得到充分的锻炼。

根势一共分为十个阶段,同样以关节来命名,下五阶分别是趾、踝、膝、髋、腰,上五阶分别是肩、肘、腕、指、颈,这只是阶段名称,不是锤炼的部位,练的时候是要全身一起练的。

封天宇向杨光自报家门的时候就说过,他是“髋阶”祷师,意思就是他的身体锤炼到了髋阶,由于人体有着不错的适应能力,所以越到后面,锤炼身体的难度越大,要吃的苦头越多,恢复起来越慢,收效也就越少,真正能练到“颈”阶的祷师凤毛麟角,因为人到了一定年纪身体就会开始衰退,二十岁前后就会有比较明显的感觉,年纪越大衰退得越厉害,到了五十岁以后,锤炼就没有效果了,六十岁以后,再锤炼也阻止不了身体衰退。

也就是说,就算打娘胎里练起,在五十岁以前没能练到颈阶,就再也无法登顶。

当然,不是说人老了就不行了,身体的锤炼只是“根”,是基础,真正决定弱强的还是“势”,只是邹文连基础都没打好,也就不用急着去想“势”的事。

因为是现实世界里的东西,根势的阶段之间其实不像游戏里的等级那样有明显的界限,升阶了自己是不会知道的,但有一个方法可以确定自己现在处于哪一阶,那就是坠落。

到了趾阶,便可“落一丈而不伤”,意思是从一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受伤,一丈是333米,不算太高,相当于从二楼跳下来,运动天赋不错或是经常锻炼的人就能做到,因此根势入门不难;到了踝阶,就要“落二丈而不伤”,增加到了666米,相当于从三楼跳下来,长期锻炼的跳酷达人可以做到,普通人一定会伤到关节;而颈阶是“落十丈而不伤”,3333米,要站在十楼的楼顶上往下跳,关节、肌肉要承受的冲击力何等之大,摔也摔死了,更别说无伤,因此根势要登顶,非常困难。

从下五阶到上五阶又有一个比较大的坎,那就是“腰”,腰是承载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唯一关节,腰椎一旦出了问题,那是非常痛苦的,而且出了问题不容易好,突破了腰阶就意味着全面突破了人体极限,之后似乎就不怎么算是人了,相当于戴上了石鬼面,所以很多祷师都卡在了腰阶。

封天宇年纪轻轻就能锤炼到髋阶,其实挺不容易,算是天赋很高了,他再升一阶就能到腰。

而邹文刚开始练,连趾阶都没到,让他从333米的高处跳下来,身上某个关节是肯定要出问题的,哪怕当时没察觉到,之后也会发作出来。

好在他能吃苦耐劳。

————

“动作已经开始变形,几乎是拖着脚在跑了,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似的,就这鬼样子,他要是能坚持到十圈,我他-妈改姓!”焦英义冷笑一声,盯着邹文的一举一动。

“得了吧,你早就想换个姓了。”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调侃道。

焦英义确实曾经被他的姓所困扰,每当别人问他贵姓的时候,他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是正确的,无论是加个“免贵”还是直接回答都有点不对味,也因此经常遭同学的调侃,他当然不会和这些同学翻脸,那会让他看起来像个坏人,反正他有自己的泄愤对象。

————

“我帮你押了五百,晚点记得还我。”许亚兰的棒棒糖只剩下根棍子,仍被她轻轻咬着。

“啊?为什么?”曹敏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她以为许亚兰只是去上卫生间。

“玩玩嘛,免得她们聊天的时候咱们没话题,我听了王涛的建议,押了二十圈。”许亚兰耸了耸肩。

“二十圈?”曹敏的眼睛睁得更大,看了一眼跑步姿势越来越怪异的邹文,“他已经这个样子了……能跑到二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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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夹道

没人认为邹文能够跑到十圈以上,所有九注的人都押了邹文能跑十圈,反正有五圈的上下浮动,稳赚不赔。

正因此如,当邹文跑进第五圈的时候,操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喝彩声,有人吹哨,有人大吼,有人手巴掌都拍红了,参与了赌局的为自己至少能赢得一半赌注而高兴,没参与赌局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和身旁的同学说笑着,讨论着,认识邹文的人介绍着他“非凡”的人生,不认识的十分惊讶,猜测着低调了这么多年的受气包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引人瞩目的举动。

邹文被突如其来的喝彩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转头惊讶的看着跑道两旁的人,他刚才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呼吸上,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只是觉得吵,现在才反应过来操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同学们夹道呼喊。

自己什么时候成英雄了?

飞机上救了个人,掌声稀稀拉拉,举俩椅子跑个步,反而能享受英雄待遇,这就是传说中大学生无处释放的精力与热情?那要是当时飞机上全是大学生,还不得把天花板给掀了?

一分心,还不熟悉的呼吸立马乱套,全身的疼痛骤然轰击大脑,邹文眼冒金星,身子一歪,左手举着的椅子落下来,椅脚重重砸在地上,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拄着椅子才没摔倒,闭上眼睛这个世界才停止旋转。

“倒了!倒了!”

“哈哈哈哈……”

“果然没猜错!”

“废物!”

一轻或低沉或尖锐的叫喊声传进了邹文耳朵里,朦朦胧胧。

为什么?邹文皱了皱眉,为什么他差点倒了,这些人却欢呼或咒骂起来?刚才的喝彩是错觉?

刚才瞥见的那一张张年轻的笑脸,和脑海中那一张张更年轻的怒容渐渐重叠起来,分不清谁板着脸谁扬着笑,这种感觉是邹文过去最讨厌的,会让他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带有善意还是恶意的,之后也就无所谓了,因为有的人脸上时常带笑,内里却易怒如虎;有的人嘴里偶尔叼刀,内里却平静如水。

撑着椅子站直身体,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往前走了几步,闷哼一声,重新举起了椅子。

所有人都以为邹文停下来是准备放弃了,就算不想放弃,身体也无法再支撑下去,毕竟他刚才就脚步杂乱无力,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当邹文再次举起椅子、迈起步子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人山人海的操场居然安静了几秒。

说话声再响起时,比之前还要热闹几分,同学们又开始喝彩,鼓励邹文再跑五圈,虽然他们内心都认为那不可能,拿不到三倍赌注就拿不到吧,反正大多人只押了一百块钱,就算押中也赚不了多少。

邹文充耳不闻,继续摸索着呼吸的诀窍,之前跑的四圈算是练习,积累了一些经验,他是个聪明人,越聪明就越能从经验中吸取教训,这次他注重的不再是如何呼吸,而是呼吸和脚步的节奏配合,怎么喘才能将特殊呼吸的作用最大化发挥,怎么跑才不累,怎么分配体力才最合理。

他可舍不得晕,本就是来找虐的,虐得不够多不够狠可不行,来找徐俊杰虐他是一箭三雕的做法,一是徐俊杰玩了体罚,私下就不会再找他麻烦,省事;二是徐俊杰玩了体罚,别人也就不太会来找他麻烦了,要是他受伤,徐俊杰就没得玩了,得罪了徐俊杰可不是什么好事;第三自然是身体能够换着花样受锤练,徐俊杰应该不会每天都让他来跑步。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具体如何邹文也无法确定。

第六圈,他的步子居然比跑第四圈的时候还要快一些。

“他回光返照了,跑者亢奋(runner‘s-high)。”焦英义向身旁的同学说道,也可能是在对自己说。

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已经没有之前亢奋,一些人的嗓子也吼哑了,吵闹声小了一些,而当邹文跑进第八圈的时候,就算很多人因此能赢得更多钱了,也没多少人喝彩。

他们都开始觉得奇怪,按理说邹文早就应该停下躺倒了,可他却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跑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如果再跑八圈,那么绝大多数人的赌注就要归徐俊杰所有了。

邹文……还能跑八圈?

他没有计算自己跑了几圈,注意力都集中在呼吸和身体情况上了,刚开始的四圈,稍微熟悉了呼吸方法之后,关节的疼痛就不好不坏,维持在了一定程度,停了一下下,再重新起步,呼吸与脚步一配合起来,情况又变得不一样了。

在运动中,特殊的呼吸方法是不能疗伤的,但是能减轻痛苦,使身体状况更加糟糕,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关节的疼痛就消失了大半,只剩下酸胀与无力,没了疼痛,邹文自然就跑得快了,疲倦带来的胸闷等感觉也减轻了一些。

他越跑越有信心了。

终于,第十圈。

欢声再起,却不是鼓励与喝彩,而是让邹文停下来,有人喷着唾沫星子大吼,有人恶狠狠的威胁,见邹文不停,便有人恶声咒骂口吐芬芳。

这样的场景倒是邹文比较熟悉的,他跑得心安理得,反正没有人敢乱来,破坏了赌局,不仅徐俊杰要怒,周围这些同学也是要揍人的。

就在第十圈接近末尾的时候,专心跑步的邹文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视线被跑道边缘的一个女孩吸引,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她长得很漂亮,乌亮的长发披在身后,面无表情的与邹文对视着,和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

邹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应该不是因为她很漂亮,而是别的原因。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在跑到那个女孩子面前时,轻咳一声,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声音,含糊说道:“存世。”

女孩并没有回应他的试探,只是低声说道:“三十圈。”

“呃……”邹文回头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多数人都没有留意到二人的短暂“交谈”,可是在图书馆二楼的徐俊杰看到了。

他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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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众矢之的

徐俊杰的视线从曾雨出现在操场上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她,他亲眼看着曾雨穿过人群来到跑道边缘,等着邹文。

二人有了短暂的交谈,之后,邹文还在回头看曾雨,曾雨则退到了人群里,离开操场。

他们果然认识,可为什么要像间谍交换情报一样蜻蜓点水呢?如果是要避免别人知道他们认识,又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操场上人虽多,可曾雨本来就是很受瞩目的人,邹文更是众人的视线焦点,这个时候碰面,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徐俊杰想不通,感觉自己上了个当,邹文和曾雨联合起来骗他的钱,可这逻辑上说不通,原因有四。

第一,赌局是他开的,还是临时起意,邹文和曾雨怎么可能事先知道?第二,要骗他钱也应该多骗一些,几块算什么?第三,真要骗钱,为什么还毫不避讳的秘密接头?第四,曾雨押的是三十圈,十二公里,就算是专业运动员来,成功跑到三十圈,职业生涯应该也得报废,邹文怎么可能坚持得下来?真要骗钱,押个小点的圈数,然后让邹文朝那个目标跑就行了,何必三十圈?

无论哪一个原因都能否定这不是一场骗局,徐俊杰扔掉了这个想法,开始思考邹文跑三十圈的可能性。

————

邹文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他的预订计划是二十圈,毕竟第一天嘛,还不确定“呼吸回血大法”的效果如何,万一一晚上都恢复不了就麻烦了,锤炼初期是应该每天都糟蹋一次身体的,这样身体才能尽快适应痛苦,中断一天,隔天的痛苦就会感觉加倍,一些人会因此放弃,毕竟糟蹋自己是需要勇气的。

按照这现在的跑法,跑下二十圈不成问题,关节的受损情况也比较理想。

三十圈就有点困难了,首先是体力撑不住,其次是身体吃不消,能不能跑到三十圈是个未知数。

话说为什么她要自己跑三十圈?邹文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她是个存世,那种怪异的感觉不是错觉,就好像她身上有某种光芒、声音发出来,哪怕是在人海之中,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祷师的本能吧,奇怪的是,邹文对魂灵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他已经见过不少魂灵了,从来没有任何感觉,迟钝得像是只南瓜。

很奇怪,存世不是受祷师管辖的吗?遇到不听话、乱来的,祷师甚至可以直接将其杀死,毕竟存世不能暴露自己种族的存在,否则可能会被人类给灭了,杀死一个可以保护一族。

她为什么理直气壮就要让他跑三十圈?就因为长得漂亮?邹文可不吃这一套,皮囊而已,想要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还得把骨头拿出来称称有几斤、看看是黑是白。

不过逆来顺受惯了,既然她给他设了一个更高的目标,邹文就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做到,也算是个挑战,她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以后总能查出来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叫上杨光。

至于要怎么去挑战……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不确定因素太多,他尽力跑就是了,跑几圈算几圈。

第十三圈。

这一圈是焦英义的底线,他押了两千块,八圈,只要邹文跑了超过十三圈,他的赌注就归徐俊杰了,不是输不起这点钱,可是因邹文而输,就让焦英义很不爽了。

所以他走到跑道边缘,面色阴沉的等着邹文,见邹文举着两把椅子跑近了,沉声说道:“行了,差不多了,你要是敢跑完这一圈,我就让你一个星期来不了学校。”

邹文“嘿哧嘿哧”的从焦英义身前跑了过去,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呼吸和脚步的配合上,甚至连焦英义都没看见,倒是还能听到周围的说话声,可威胁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在跑到第十圈的时候,大约有五十来人威胁过他,到现在也没停止过,债多不压身,仔细数一数,如果那些威胁都实现的话,他应该五年内来不了学校了。

被无视的焦英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着邹文的背影,紧紧握起拳头,转身就要往回走,他可以直接穿过操场,在另一边等着伸黑脚,邹文现在肯定已经是强弩之末,摔下去,他就别想站起来。

可一转身,焦英义就看到王涛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问道:“你确定?可别后悔。”

焦英义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图书馆那边,冷哼一声,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王涛可不会让焦英义搅局,是他让许亚兰下注的,还让她帮曹敏也下了一注,这可是个给曹敏留下好印象的机会,众人都认为邹文最多跑十圈,他让押二十圈,如果赢了,钱是小事,曹敏会认为他眼光不错。

反正徐俊杰也不会揭穿他。

第十五圈。

许亚兰有些激动,棒棒糖的棒棒都被她咬成了麻花一样,曹敏也有些紧张,她虽然不想参与赌局,可被迫参与进来了,自然就会去关注。

而就在这时,邹文忽然停下了步子。

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在骂邹文,跑过这一圈,他们的赌注就回不来了,见他停步,还以为他突然开窍了,都同时住嘴,睁大眼睛看着。

只见邹文将右手的椅子放到地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小卖部里卖的豆浆,在一个袋角咬出个小口子来,用牙齿咬住,重新举起椅子,慢慢吸着豆浆。

原本是打算在跑第十圈,也就是行程过半的时候喝的,既然要加到三十圈,那就多跑五圈再喝好了,邹文的汗早就流干了,严重缺水,要是没有这袋豆浆,他不可能坚持到二十圈。

袋子上沾了他的汗,咸得要命,可是香喷喷的豆浆滑进喉咙里,通体舒畅,邹文忽然笑了笑,他明白了杨光吃东西总是慢吞吞的原因,原来食物可以消化得如此之快,似乎都到不了胃里就消失了,营养立即就能进入身体。

今晚一定要慢吞吞的大吃一顿。

邹文笑了,他居然负重跑了十五圈还能笑得出来,所有同学都在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邹文,猜测到底是谁杀死的邹文,然后穿着他的皮来这里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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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狠人

徐俊杰已经开始看书,今天看的是一本《蝇王》,很早以前就看过,内容还依稀记得,既然随手抽出来了,那就再看一遍。

注意力一集中,外面的吵闹声就不烦人了,时间的流逝也会加快,在王涛走进隔间里,拉开来椅子坐下后,他才终于抬起头来,先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发现动静比以前小得多,皱眉问道:“跑完了?最后是几圈?”

王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掏出支烟扔在徐俊杰面前,又拿出一支自己点上:“还在跑,只不过输了钱的人都骂到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

徐俊杰拿起烟磕了磕,笑道:“那就是已经十六圈了。”

“十六圈?”王涛深吸一口,长长的吐了口烟,“押十六圈的人刚输。”

“什么?”徐俊杰猛的坐直起身体,惊得目瞪口呆,押十六圈的输了,也就意味着邹文已经在跑完第二十二圈。

极少能看到徐俊杰失态的王涛满足的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窗户:“而且他还能跑下去。”

“怎么可能……”徐俊杰嘀咕了一句,走到窗前,往操场看去。

声音确实小了很多,可操场上的人只增不减,不仅是学生还在看着、数着圈数,就连老师也来了,小声交谈着,部分体育老师已经去劝过邹文,让他不要再跑,可邹文根本不听。

邹文的速度居然比先前还要快,他已经跑完二十一圈,也就是八千四百米,虽然模样看起来像是个僵尸——脸色苍白、印堂发黑,鼻子上塞着两坨纸,没有任何表情,跟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机械的跑着。

“怎么可能。”徐俊杰已经想不出别的话了,这不合常理,邹文不可能跑这么久的,更不可能跑了这么久还提速,就算是硬撑着跑都不行。

他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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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文也有些担心自己会没命,他鼻血都跑出来了,不得不拿卫生纸塞住,最大了问题在于除了累以外,身体已经没太多感觉,肿大的关节不怎么疼,或者说已经习惯了那“轻微”的刺痛,呼吸时胸口的疼痛也没了,浑身通泰、周体舒畅,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

现在正是停下来、开始恢复的好时机,杨光说过一旦到了这个阶段,就要停下来,别再糟蹋身体,否则身体状况会直线下降,恢复起来需要花的时间就会长得多,可能一整天都出不了门。

只是他还有八圈要跑,跑完,就肯定会错过这个最好的时机,不过既然决定了要跑,他就会努力跑下去,躺一天就躺一天吧,第一次和魂灵之外的存世接触,就当是纪念好了。

疲累是不会消失的,之前喝下去的那包豆浆早已变成汗水流出来,存世离开了,他又没朋友可以使唤,只能忍耐。

汗水流完,毛孔里又流出来一些粘乎乎的东西,特殊呼吸和过度锤炼的好处初步显现,体内杂质排出,打铁的时候反复折叠锻打,就是为了把杂质打出来。

只是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再忍八圈而已,二十来圈都跑下来了,不在乎这点。

咬着牙,邹文提速,说到吃苦耐劳,他什么时候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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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来了,痛骂邹文的人也就少了,操场变成了生意极好的动物园,众人看着邹文这只稀有动物,跟围观大熊猫没太大区别,只是邹文没有大熊猫那么可爱而已。

二十来圈,快十公里了,负重近四十斤,跑得还不慢……怪物。

许亚兰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押了令人吃惊的二十圈,居然还是没能押中,而且很可能要赔钱了,几百块钱倒是无所谓,可输钱总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曹敏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她想知道邹文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是天赋,不应该等到大二才显露出来,如果不是天赋,又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新出现的吃药说,曹敏是不太相信的。

谣言在邹文跑到二十圈的时候出现——他前些天不是出了趟远门,带东西了吗?带回来的东西里就有奇怪的药物,正是吃了那些奇怪的药,邹文才发神经来跑步的,古人吃了药石不是要发散吗?他这是发汗,不尽快把药代谢出来,身体是会出问题的,所以才玩了命的跑。

谣言自然出自焦英义之手,和之前的那一则联系起来了,可信度相对高了不少,相信的人还是不多,代谢药效说得通,可犯不着玩命,好歹是个大学生,邹文再也不至于傻到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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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圈,邹文的眼睛出了点问题,一切都在旋转,对焦也总是对不起来,看什么都有重影。

二十八圈,心脏开始疼痛,跳一次疼一次,呼吸的节奏已经保持不起来,要么吸多呼少,要么呼多吸少,脚步凌乱,像是在及膝的大雪里奔跑一样,深一脚浅一脚。

操场上已经寂静无声,徐俊杰和王涛离开图书馆,来到操场上。

二十九圈,邹文闭上了眼睛,不再高举双手,而是把椅子挎在了肩上,跑步速度比别人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三十圈,他停下来,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可就是不倒。

休息了半分钟左右,邹文把椅子从肩膀上取下来,重重放在地上,支撑着,睁开眼睛,微笑着对面前的徐俊杰说道:“抱歉啊,实在是跑不动了,可就是晕不掉,你实在想让我晕,我只好憋气把自己给憋晕了。”

“嗡——”

周围的人听到邹文的话,炸锅一般讨论起来。

邹文的双手双脚在颤抖,根本停不下来,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一只眼瞳微微往上,另一只微微往右,看起来有点吓人,血正在从他扶着椅子靠背的手心里流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再仔细一看,邹文的两只袖子都被血染红了,而他手上还缠着绷带,似乎受过伤。

出血的不仅仅是磨出来的水泡,还有被手术刀割出来的伤口,伤口被汗水泡软,又被椅子一压,重新裂开来,之前一直在流血。

“不用了,”徐俊杰笑了笑,“我就当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邹文突然抬手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咳了一声,有好几种颜色的血从他的掌缘缝隙里喷出来。

周围的同学都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狠人呐,居然硬生生跑到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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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美人抱

松开捂住嘴的手,邹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里的鲜血有好几个颜色,有的鲜艳如颜料,有的微微发黑发褐,还有一些半凝固的血块,新鲜程度刚好可以下火锅。

看来是肺受伤了,而且已经伤了一段时间,伤得不轻,一般情况下应该立即送医院,可他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没事,休息……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次不仅是那些同学,就连徐俊杰都吓得退了一部,偏过头。

因为捂住了嘴,喷血出来的时候就抹在了脸上,鼻子以下已经染红了,眼睛周围也有些喷溅血点,说不出的阴惨可怖,跟灵异小说里的厉鬼似的,胆子小的人怕是要吓得做噩梦。

最吓人的是,他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邹文握紧拳头,将吐出来的血攥在手心里,对徐俊杰说道:“那就这样吧,椅子麻烦你叫人搬一下,我走了,等休息好了再来找你。”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站着没有动,过了一会才低头看向双脚。

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了,抬不起来;腰像是被钢筋固定着,拧不过来;十指像是分别有一颗铅球坠着,勾不起来,连带手臂、肩膀也不能动。

只有脖子还能稍微动一下,可动起来就能听到“吱吱咯咯”的声音,仿佛生了锈。

“呃……”邹文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咬紧牙齿强行弯腰,想去捶捶腿,然后拿椅子当助行器,撑着往前走,可是脚巴掌的肌肉和关节也给跑废了,这样就没办法保持平衡,腰一弯,身体就往前倒了下去。

毫无人缘可言,就算同学们站在近处大概也不会来扶邹文,更别说他们都退远了。

就在连邹文自己都认为他会一脑袋砸在地上的这个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后领,又反他给拎站直了。

关节肿起来,站直对邹文来说不算难事,他艰难的回过头,看到了那个存世美女。

她什么也没说,提着邹文的领子带着他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邹文看到了徐俊杰惊愕的眼神和王涛玩味的笑容,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可他不可能把祷师、存世这些概念拿出来解释,只能暗叹一声,在美女的“提携”下蹒跚前行。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同学们睁大眼睛看着邹文,满眼惊讶,曾雨可是学校里最神秘的美女,别说拓展同学之外的关系了,就算想知道她的过去都异常困难,她的高中同学对她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只是传出来一个女神顶点的绰号,另外就是她高中的时候还要更高冷一些,高二之后才有了些变化,据说和一名忽然出现在班上,又忽然消失的同学有关。

难道她对体力特别好的人青眼有加?要真是这样,明天就会有一大堆同学开始跑步,可谁都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曾雨会这么做,肯定和邹文有关,这家伙和曾雨相反,他的过去明明白白,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受气包,没有一点神秘感可言,可是今天,无论是跑步还是美人提领,都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这家伙……

邹文脖子被勒得难受,转头看了美女一眼,虚弱的说道:“要不……给留点面子,别提着领子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像只被捏着后颈的猫。

美女没有理他,继续提着领子走。

邹文逆来顺受,也就不再反对什么。

一路受人瞩目,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学生都愣在原地,出了学校大门,情况才好了一些,不过曾雨的容貌和二人的走路方式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转进小巷,拐到没人的转角,曾雨停下来,左右看了看,放开邹文,迅速弯腰,一手担在他后背,一手抄起他膝窝,抱起他以更快的速度在巷子里飞窜。

“公主抱还行?给留点面子啊……”邹文躺在她的的臂弯里,动弹不得,小声叫屈。

难道电视剧里那些女人一被公主抱就一脸娇羞,被这样抱着,人似乎本能的会感到羞耻,而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换着,尤其羞耻。

曾雨仍不理人,迅速移动,她对这片区域似乎很熟,七拐八绕,又翻过了一面围墙,来到了一个老小区里。

学校这样的地方一般是不会拆迁的,所以周围的老建筑不少,巷子也多,这个小区看起来像是政府的安置房,估计有二三十年历史了,租金便宜,因此很多学生都会在这里租房住,比住宿舍舒服多了。

曾雨抱着邹文来到了她的住处,开门进去,有些气恼的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邹文惨叫一声,周身关节受到震动,自然弯曲,那疼痛可是钻心的。

真是个莫名奇妙的女人,他花了吃奶的力气跑到她说的三十圈了,结果一路来她都没个好脸色,末了还把他给扔了,难道是仗着长得漂亮就以为地球应该围着自己转那种人?

她低头看着他,眉头微蹙,厉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才晚了一天而已,就要急着暴露我的存在?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要是还想要我交更多,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们别想打小雪的主意。”

“等等等等……你好像误会什么了。”邹文很想做个暂停的手势,可手还是抬不起来。

她说的话他一句都没能听懂。

“还有什么好误会的,”她转身走进一个房间,很快又出来,将一根十厘米长、直径两厘米的小圆柱扔到邹文身上,“这个月的,拿着快滚。”

“你看我像是还能滚的样子吗?”邹文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小圆柱,发现是个密封的玻璃管子,有点像试管,里面盛着的红色液体在晃荡着,“这是……血?”

曾雨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你不就是因为我迟交了两天精血,才在学校里出风头,威胁要暴露我的存在吗?”

“呃……”

邹文知道这误会有点大,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说起,想了一会,问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叫什么?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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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长发及腰

你叫什么。

你是什么。

听到邹文问出这个问题,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曾雨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头,谨慎的问道:“你不是天纵的人?”

邹文摇头:“算是编外成员,拿点小钱办点小事那种。”

曾雨愣了一会,说道:“那我好像误会你了,抱歉……我叫曾雨,你呢?”

“早就说是个误会了嘛,”邹文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看来你挺讨厌天纵的人,见面招呼都不打就罚跑三十圈。”

曾雨脸颊发红,窘迫的笑了笑,说道:“实在很抱歉,确实挺讨厌的,至于我……”

她没有说出来,而是直接演示了一下,话音一落,满头青丝迅速长长,无风自动,在她身后像水波一样轻柔的动着,真正的云鬟雾鬓,最终在她身后形成了一个转动的黑色圆盘,乌润光泽,说不出的美妙华丽,再加上她的漂亮面容,如仙女下凡。

邹文看得呆住了,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愣了半晌,吸溜了一下口水,问道:“控制头发的能力……布拉霍?山岸由花子?”

曾雨皱了皱眉,又问:“这样呢?”

此话一出,她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上下眼皮被肌肉拉开,眼珠上覆盖了一层薄膜,鼻子瘪塌下去,只剩下两个微微凸起的水滴状孔,嘴巴变宽,从牙龈根处长出两排整齐的长尖牙,遮住了原本的牙齿,脖子两侧分别出现四条平行的裂口,长宽与小指相同。

这些变化,让她的模样变得狰狞可怕,邹文动弹不得,否则铁定是要往后缩一缩的,都说鬼可怕,可魂灵保持着生前的模样,根本不吓人,别的存世才会不同,毕竟看惯了人的样子,容貌能发生变化本身就是件细思恐极的事。

然而他还是不知道她是什么。

见邹文一脸茫然,曾雨无奈的问道:“还是不知道?”

邹文叹了口气:“我知道‘祷师’这个词还不到半个月,什么也不懂……”

曾雨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身后的长发重新垂下去,跟洗发水广告似的,她起身给邹文倒了杯水,说道:“我是禁婆。”

“禁婆?”邹文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她眼睛上的薄膜是用来防水的,脖子上的缝隙是和鲨鱼一样的腮裂,长长的尖牙不能用来咀嚼,却能防止水中生物从嘴里逃脱,头发细得没有阻力,正是在水里最好的武器。

禁婆是很有名的,很多小说与解密节目都提到过,问题是……禁婆不是生活在海里的吗?安明是内陆城市,离得最近的海都在近千公里之外,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地方?还是个大学生?

“禁婆一族生下的全是女性,所以需要与人类男-配才能繁衍后代,但是每个禁婆只能和同一个人类生一个孩子,我的母亲爱上了一个人类,和他生了三个孩子,因此我们被族人赶出了族群,母亲带着我们来到陆地上生活,可没过两年她就失踪了,我姐姐也在五年前因为忍不住吃人被杀死了,我和我的妹妹一直生活在这里。”大概是对邹文怀有歉意,曾雨很耐心的说出了她的情况。

“为什么只能和同一个人生一个孩子?”邹文好奇的问道。

他的关注点不对,曾雨有些意外的看了邹文一眼,解释道:“对人类来说,基因的多样性能造就更优秀的后代,混血虽然有长得不好看的,却很少能见到太笨的,而近亲结婚的后对于禁婆一族来说,基因的多样性却是生存的保证,如果和血源相近的男性生下孩子,我们的后代会出现严重疾病,并传染给族人……其实不止是同一个人,就连那个人的近亲都不行,和同一个人生一个以上的孩子,这些孩子的血统就会相近,将来遇到遇到近亲人类的机率就会提高,所以有这个严格的规定,被赶出来的禁婆,后代只要能顺利长大不得病,还可以返回族群,只不过要接受严格的检验。”

“原来是生物学方面的原因,真是没想到。”邹文感叹一声。

“怎么,在你印象里,存世除了魂灵以外都是野蛮、落后的?太想当然了,既然能融入人类当中,自然能学到人类可以掌握的东西,禁婆一族在古时期就有这个规定了,当时说不清原因,现在也就知道了。”曾雨因为禁婆被小看而白了邹文一眼。

邹文笑了笑,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对我产生那么大误会?从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来判断,应该是天纵的人逼你每个月交一管血给他们?像收保护费一样?”

曾雨也笑了笑:“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禁婆是海里的存世,一般情况是不允许生活在陆地上的,要赶回大海,因为人肉对我们来说非常可口,我被杀死姐姐那个祷师发现后,就上了天纵的监视名单,以前还替他们做过事,可是四年前的全球大停电之后,为了对付导盲犬,天纵在各地成立了分部,我就归分部的人管辖了,作为我和妹妹在安明市生活的交换条件,我每个月要向他们提供一管血液。”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邹文苦着脸问道。

曾雨笑道:“这个月我晚交了两天血液,结果你突然在学校里出风头跑步,我就以为你是他们派来威胁要暴露我存在的,因为我暴露了,就不得不带着妹妹离开这座城市,到别的地方重头再来,我们连指纹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办身份证件,只能颠沛流离,我害怕那样的生活,刚开始我还不确定你是在锻炼还是在威胁我,所以让你跑三十圈,试探一下。”

“怎么个试探法?为什么能跑三十圈就证明我是天纵的人?”邹文无法理解这个逻辑。

“因为你的身体素质很差啊,就算要修炼根势,跑二十圈也就够了,三十圈太过,反而伤身,而天纵的人知道只要有我的血,就算跑五十圈也没关系,如果你硬着头皮跑到三十圈,就证明你是天纵的人;如果你二十圈就停下来,就证明你不是。”曾雨有些尴尬的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邹文哪想得到这么多,他只是逆来顺受罢了,“你的血很厉害?为什么跑五十圈也没关系?”

曾雨想了想,问道:“你听说过人鱼肉的传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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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粥

“你听说过人鱼肉的传说吗?”曾雨向邹文问道。

“人鱼肉?八百比丘尼?”邹文是听说过的,尼轰那边有不少和人鱼肉相关的传说和acgn,其中最有名的自然就是八百比丘尼传说了,大意是她吃了人鱼肉,长生不老,而活得越久,看得越多、越真实,人就越痛苦,阅尽沧桑,她出家为尼,并在八百岁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了痛苦,绝食而死,这通常被认为是人鱼肉的诅咒。

长生不老和不死没太大关系,所以这则致郁的传说在逻辑上其实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曾雨点了点头“生活在深海的存世有三大种族,一种就是禁婆,一种是《奥德赛》里描写过的塞壬,有很多种版本,其实就是美人鱼,她们和禁婆很像,只不过武器不是头发,而是从嘴里发出的声波,在水里比在空气里厉害得多,还有一种是鱼人,他们不是哺乳动物这个分支的,实际上还是一只鱼,只是长着长毛,看起来有点像野兽,现在已经非常罕见,八百比丘尼吃到的就是鱼人的肉,而不是人鱼,鱼人的肉确实神奇,不过不是让人长生不老,只是能延年益寿、起死回生,让重伤将死的人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伤势,禁婆和塞壬的血液也一样,只是效果比鱼人的肉差一些,据说禁婆的血能生发,塞壬的血还能美声。”

“那禁婆的血岂不就是埼玉老师的克星?”邹文再次看向肚子上的那瓶血,“天纵的人要你每个月交一些血上去,这样他们就能拼了老命修炼根势了?这么一点,够分吗?”

“够了,以你现在的情况,用一两滴,睡一觉就能恢复了,不够也没办法,因为血液特殊,禁婆失去那么点血就能让我虚弱,我们的造血功能又不像人类那么厉害,那些点,我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曾雨给邹文倒了杯水,看着到沙发边,捧起他的头喂他喝了下去。

一点点水,就让邹文觉得舒服了不少,他一直在使用特殊的呼吸方式压制痛苦,否则全身痛苦爆发出来,立即就得晕死过去。

曾雨又微笑着说道“我没办法去打工,和妹妹一起生活,挺穷的,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不过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我先给你煮点粥吧。”

她说着站起来走向厨房。

误会前后完全是两个人,此时的曾雨温柔、成熟,是那种就算长得不怎么样,相处长了也会让人喜欢上的女人,也说明了她是多么讨厌天纵的人。

对于祷师,曾雨倒没什么心防,不用像在学校里那么谨慎,毕竟祷师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什么,基本不会有祷师会对一个“卸了妆”就这么吓人的女性感兴趣。

“一碗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也不用觉得欠我什么,步是我自己要去跑的,就算你说了要跑三十圈,我不想跑也会停下来。”邹文躺在沙发上说道,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都快要忘了。

曾雨停下来,问道“说实话,如果我没让你跑三十圈,你会跑吗?”

邹文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吧。”

“那就是我的错喽,还有什么好说的。”曾雨走进了厨房,里面很快就响起了摆锅弄碗的声音。

“是封天宇让你交血的吗?”邹文提高声音问道。

“你认识封天宇?”曾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不是他,他可是修炼根势的天才,根本不需要禁婆的血来辅助,你知道他师父是谁吗?”

“不知道,我就见过他两面。”邹文想起了那印象十分深刻的两次见面。

曾雨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既然你也修炼根势,那以后总会知道的,你练多久了?”

“今天刚开始。”邹文的鼻尖有点痒,可是抬不起手来,只好拼命的歪嘴皱鼻,做着鬼脸。

“当啷啷!”

厨房里响起了金属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曾雨探出头来,睁大了眼睛问道“第一天?第一天你这么拼命干嘛?不知道要循序渐进吗?”

“不是说虐得越惨,练得越快?”邹文皱了皱眉。

曾雨的脑袋又缩了回去“可还是得有个度,虽说是破而后立,可一个玻璃杯如果摔得太重,总会有一些小的碎片找不到,重新烧出来的杯子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懂得根势。”邹文点了点头,杨光确实说了让他感觉到身体通泰就停下来开始恢复,大概是怕他吃不了苦、没想到他会作死,才说了虐得越惨练得越快之类的话。

“活在陆地上的禁婆,身上又有疗伤的血,这几年跟太多修炼的祷师打过交道,自然就懂了。”曾雨难得遇到说得上话又不是天纵成员的祷师,聊得挺开心。

“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点,不能再这么蛮了。”邹文看着天花板说道。

“别担心,既然你伤成这个样子和我有关,我自然会给你血治疗的,我的血已经放太多了,等小雪回来吧,便宜你了。”曾雨把瓦罐抬到了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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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是鸭肉粥,米有些陈了,煲的时间也不够长,再加上缺乏蔬菜类和蕈类食材,所以不如餐馆里煮出来的好,不过调味很用心,粥的味道是很不错的。

禁婆是纯粹的食肉动物,冰箱里放的都是肉,基本不和人接触,家里也不富裕,就没必要去弄那些容易腐坏的植物来装点门面,有些陈米掩人耳目也就够了,反正经放。

邹文正好用来消耗那些米。

他吃得很细,学着杨光的样子把本来就软烂的饭粒嚼得近乎于液体才咽下,吸收得很快,一边吃一边吸收,食物不用在胃袋里停留太久,能吃下的东西也就多了。

曾雨的妹妹曾雪是下午六点才回来的,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和曾雨长得有七分像,再过几年大概又是一个女神顶点,留着长长的头发,睁着大大的眼睛,不爱说话。

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还是个祷师,小女孩毫不避讳的放出了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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